《[秦]说实话我是我哥最大的粉头》 1、出生 被汽车碾过时,其实嬴璨心里是没有太多感觉的。毕竟车来得太快了,他还没来的及感受疼痛就飞了出去。 他倒在血泊里,用来庆祝自己二十岁生日的动物奶油蛋糕也四散零落,碎成渣了。后面无数的鸣笛声,撞到他的车灯刺亮,照得他下意识的颤着眼睫。车主面色苍白的在他身边转圈,满脸的汗,颤抖着手拨打着120。 为什么要着急啊?是这个孩子和我闯了红灯,你又不必赔钱,况且保险也会赔的。 哦,你不知道我无父无母,怕是会想给我的死造成困扰吧! 没关系,不会的。 疼痛后知后觉弥漫了全身,阵阵耳鸣和眩晕感也几乎如影随形。 他的身体很痛,灵魂却似飘离。 这地上是我的血,我就要死了。 他看着被他扑救的待他很好的老师的孩子怔怔地站在原地,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 是太怕了吧,毕竟他想想都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确实不体面。 你别愧疚,我其实就是冲动一下,没想到把自己冲动死了。 无妨的,冲动很好,我起码知道我的心没死。 但是你下次不要你妈妈说你几句,就不看路的埋头乱跑了,这次是我认得你,下次你就跟我一样成渣了。 哈哈哈,成渣也不至于,我没心没肺惯了,就是喜欢吓人。 你看,你快被我这鬼样子吓死了吧。 活该,谁要你让我没吃上我的生日蛋糕,它挺贵的。 我还没许愿呢! 我的愿望那么重要,我还想着一定要多念几遍让贼老天知道的,让我来生再也不要被人抛弃! 不过你记得每次给我上坟时带块蛋糕,就是你上次给我吃的那款,要甜的,不要太腻的,我便原谅你了。 如果你愿意上坟的话,不愿意也可以,我也乐得孤单。 耳鸣已经歇了,疼痛已经停了,气息已经奄奄,意识也要散了吧。 挺好的,我自己很好,可以撑着。 他合上眼睛,躺在了血泊中,渐渐失去了气息。 秦昭襄王五十年。 秦国大将王齮率师围攻赵国都城邯郸,因战事焦灼且赵军弱势,赵孝成王欲杀死秦国彼时质赵的公子异人泄愤,以壮军威。 然异人与吕不韦密谋,拿出六百斤金贿赂守城官吏逃出赵欲归秦。 身怀七月有余的赵姬和年仅三岁的幼子政被所有人抛弃,留在了赵国。 后赵姬与政被吕不韦安排回到时为赵国商人的赵姬母家。 异人离开的两月后,赵姬赵家乡下农庄临盆,诞下一幼子。 农庄。 赵姬因刚临盆虚弱不已躺在床上,她刚诞下的那幼子被侍女洗净放在她的面前。 “夫人,小公孙很健康呢!” 她怕赵姬生气,故在对赵姬说谎,那孩子本就因赵姬受了惊吓而早产,弱得很只猫崽子似的,连哭声都没有。 赵姬漂亮的手指轻招,让她靠近些,那侍女以为她心生爱怜要给小孩喂奶,连忙抱到她近前。 然后赵姬不顾虚弱猛地掐住了那幼子的脖子,那本就连眼都没睁开的孩子红通通的身体被他掐得几近青黑,已有濒死之相。 “夫人夫人,莫要掐了,小公孙的脸都青紫了。” 原来抱着小孩的婢女扯着她的胳膊想阻止赵姬继续掐这个刚出生的幼子。她不敢忤逆赵姬,直接将赵姬的手移开,只得不断相劝。 可她的相劝反引得赵姬面目更加铮狞,她更用力地掐,原本美艳的面容因为刚生产虚弱苍白而像只水鬼。 “都是他和政,若不是他们过于年幼。公子也不会抛下我。” 豆大的油灯映照之下,她的面容隐在暗处,不甘和憎恨交织成了对这孩子的厌恶。 “我现在就是大秦的公子夫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躬曲膝,还被赶到这样的穷乡僻壤,连门都出不了。” 她几乎是泄愤般说完这翻话,声音很大。 外面等待母亲消息的嬴政听到这番话后垂下了头。 阿母在怪政和幼弟拖累了她吗?在阿母心中,政是个累赘吗? 他想哭泣,可忽想起自己再不是父母娇宠的政了,只能憋着泪,下意识握紧拳头,然后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身体不断抽搐的幼弟和面色不善的母亲,幼弟要死了!阿母不能在掐了。 他扑到床前用力掰开赵姬的手,可身为幼儿力气自然不大,哪怕赵姬虚弱,他也根本就掰不开赵姬的手。 “抛弃我们的人是父亲,阿母为何要杀死幼弟?他还很小,就一点大。” 他比划着嬴璨的大小,凤眼含泪,声音带着幼儿特有的奶气,软绵绵的。 他在三岁稚龄之下就能说出这般条理清晰的话,若在以往,必是受夸爱娇,可是现在赵姬却只是觉得厌恶。 再聪明,不还是稚子,不还是太小,不还是哄不得公子带她走! 赵姬指着门冲他尖声叫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阿政站在床前,他没有床柱高,很小很小,原本白软的脸庞已经瘦了很多,仿佛只剩下一双漆黑的凤眼一滴一滴落泪,手上还在用力依旧在阻止她。 倔得像石头,一直就不讨人喜欢。 可赵姬却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她一泄力,阿政来不及收力,跌坐在地上。 还好他在跌倒前意识到怀里抱着弱的跟猫儿一样的弟弟,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弟弟的头。 很奇怪,明明从未见过面,可阿政在抱着嬴璨时仍然能感受到心中一片柔软,他原本显得哀伤和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他甚至没有擦眼泪,只摇了摇幼弟的手,轻声道,“乖。” 嬴璨一开始只觉得窒息,有些喘不过来气。现在那一直禁锢的东西离开,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刚出生的他耳朵虽听不见太多声音,但是仍感觉周围嘈杂的厉害。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去观察外界的环境,可也只能尽力半睁开双眼,他的视野如同隔着浓厚的雾,只能依稀看到抱着他的人稚嫩的手和一张模糊的但十分白净精致的脸。 他本来还想再看看,然后迫于生理反应,还没看清,眼睛便闭上了。 只是面颊温热,好像下雨了。 下雨是什么? 阿政见他睁睛很是开心,他努力担着他的幼弟向赵姬示意。 “阿母,幼弟睁开眼了,他很高兴你的。” 赵姬却觉得有些觉得晦气的垂眸,不想看到他们。 只要一见到这双肖似异人的眼露出温柔神情,赵姬心中就会生起无尽的哀怨和愤恨。 “睁眼怎么了,一个连哭都不会的哑子,留下也是浪费粮食!” 阿政下意识的摇头,他紧紧抱着那个红色的如同小猴子一样的婴儿,就着这个姿势轻拍了几下嬴璨的背部。 “哭,他会哭的,阿母,你不要扔了他。” 他见农庄中旁的孩子刚出生都嘹亮的哭,他幼弟也可以的。 嬴璨又一次的睁开眼,然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依旧看不清,听不见,只是很暖。 阿政见他依旧不哭,他生性刚强,强打起精神来。 “没有关系,是个哑子也没事,我会护着你的。” “呵。扔了吧,我们自己粮都不够呢。” 闻言赵姬出声嗤笑,指挥起周围的婢女准备从嬴政手里夺走嬴璨。 阿政又一次搂紧怀里的幼弟,警惕地看向四周像他走近的仆人,他试图同母亲说情。 “阿母,他不会浪费粮食的,他很小,吃的你没有你养的猫儿多,他很容易养活的。” 赵姬扶着鬓角,漂亮的手指不沾春水,她确实妩媚动人,可说出的话让阿政跪坐下来。 “我喂猫儿可食鼠,他可以吃吗?政儿,溺了他吧。” 阿政仰面看她,抿紧了唇。 让幼弟捉老鼠,阿母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幼弟。 他不知如何去哄赵姬,良久,他才笨拙的说道。 “阿母不想见到幼弟,政一定会看紧他,不让他来烦你的。政也不会。我也可以将我的粮食分给他。” 自从阿父走后,以前温柔的阿母就变了,她埋怨着一切让她被抛弃的人。她满腹的埋怨让她己失去了一些为母的本性。 阿政贴着幼弟,将自己的头低下去,以这种赵姬最近最喜欢的恭顺的态度妄图讨好赵姬,让她放过幼弟。 赵姬看着这样的阿政心软了。 她憎恨阿政让她失去一切。可她出于母性又爱着阿政,毕竟阿政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人。 她一面想折腾他,一面又心疼。 终于她开口道,“也罢,你就把他抱去你院里吧,不要再出来打扰我。” 嬴政点头应是,忙用自己的外裳裹着幼弟走出了房门。 进了自己的位于农庄最偏远角落的屋中,他才松了口气,“还好,你还活着,不会吃老鼠的,你不要怕。” 他轻拍幼弟脊背,眼眶微红,再怎么聪明可到底还是个孩子,短短两月从父母珍视的幼子变成现在这样寄人篱下而且还被以前最依赖的母亲这样对待他其实如何能不难受呢。 他轻贴嬴璨额头,眼泪顺着眼角流出。 “阿兄只有你了。你以后要乖一点,要听我话。” 嬴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兄长此刻的难过。 他只是感觉小孩抱着他很暖,还有那轻轻的拍击也让他感到阿政对他的珍视,他很舒服。 你是谁啊?你在抱我吗?你为什么要抱我?是我的亲人吗?我好喜欢你呀! 好像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得到了,我渴求的东西是什么? 对了,我是谁? 2、取名 嬴政虽养了自己的幼弟虽只有七月,但是惊喜的发现他幼弟不是哑子,而且可以观出他性情甚是乖巧聪慧。 他平日只有饿了或者尿了会发出哼声提醒待候的下奴,其他时间都安静躺在床上自己与自己玩。虽然会爬后经常赖在他身边,但也只是坐着安静看他,从来都不捣乱。 嗯,像他。 他一边心中自得,一边将一勺黄米饭咬碎,喂给嬴璨。 幼崽啊呜一口含住,然后嘴旁流出一些无意识分泌的涏液,阿政笑着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了。 他如以往一样嘱咐弟弟,“阿弟,记住除了阿兄,不准吃任何人递给你的东西。” 嬴璨听懂了他说的话,口中咿咿呀呀的表示听懂了。 他知道小孩子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咦?陌生人是什么? 算了,不重要了,我肯定只吃阿兄给的东西,阿兄放心吖。 嬴政捏了捏他一点肉都没有的小脸,很是无奈。 他太瘦了,他还小需要喝奶,可阿母根本不可能给他哺喂,还好以前他还可以将自己阿父留给自己的一些东西与这些下奴交换小米羊奶羹给他喝。 现在随着异人的杳无音讯,以及燕赵之间战争形式越发焦灼,赵人对他的仇视多了许多,奶羮基本上是没有了。每天的黄米饭也基本是看在赵姬还算受宠的份上才给他们的。 可原本拥有羊奶小米羮,小孩都己经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柔弱的很。如果断了奶,小弟基本上不可能活下去。 他叹了口气,将桌上阿父留给他唯一一本的书简放了下来。 他准备明日出门用阿父给他的唯一的书简换一些鸡蛋和羊奶。 虽然他还小,但是他可以出去的,他不能看着幼弟被饿死。 他在这边愁眉苦脸,然后小手就被嬴璨牵了起来,他有点无奈,只能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嬴璨的鼻子。 “不乖!” 嬴璨见他看他,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咿呀说着只有嬴政可以理解的话,他在反驳,他很乖。 他头发枯黄,面黄肌瘦,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阿政觉得他这般模样天真浪漫的很,他忍不住将嬴璨抱进怀里揉搓起来。 “真是聪明,阿兄是不是该给你取个名字?” 他铺开竹片,轻轻摩挲着。 “这书是阿父以前经常看的,是他亲自用赵国文字抄录的,后来我两岁半启蒙,就将书赠给了我。即使被迫离开了家,我也是时刻带着,其实这里面的内容,我已经全会了。” 他言语之间有些黯然,幼弟听不懂,他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父亲的抛弃,确实对他来说打击很大。 他以为父亲很爱他,可是被抛下后才知不是。 嬴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口中咿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然后晃了晃他的手。 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他回了神,将还在晃他手的幼弟抱在身前,开始看书简,为自己的幼弟取名。 “你看这个。” 阿政指了一行字,嬴璨一点都看不懂,但还是偏头顺着他手指去看,像是他很懂的样子。 阿政笑了笑,口中轻哼这行字。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他声音低柔,见嬴璨听到他声音抬头用那双如他肖似的凤眼看他,顿时弯了眉目。 他本来长相属于那种偏硬朗深邃的类型,标准的秦国王室的模样,加上少年老成,虽然脸上婴儿肥还没褪去,但沉着脸看人还是显得十分威严,让人看着心里有些畏惧。 这也是就算赵姬对他们不管不顾,那些下奴都不敢造次的原因。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邯郸之围后哪怕在虎着脸,这些赵人已经对他们开始阳奉阴违起来了。 那无故克扣的黄米便是最好的证明,原本勉强够两个人吃的黄米饭现在也不过每餐一碗罢了。 嬴政每天晚上总是需要偷偷去厨房偷拿些东西,现在那些厨娘为了防他日夜轮守起来。 想起那些厨娘手里的大棒,他刚被小弟治愈的心情瞬间消失,又开始气得牙痒痒,他幽黑的凤眸微眯,红艳如同花瓣一般的嘴唇,却吐出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词。 “哼,他们节节败退,马上连国都都快保不住了。最好秦军可以一举把邯郸攻灭。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 他抱紧弟弟,说着些许胡话,但是幼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顺着这个思路一想便觉得开心的不得了。 嬴璨虽然不太懂兄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兄长开心,他也开心。 他胡乱地摆首点头,一心附和着兄长。 嬴政见了幼弟模样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到时候这些欺负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他目光凶的很,可嘴角的些许稚气怎么也掩饰不住。 可见他一想起这事就快乐得不行。 他一笑,便如秋日的太阳,虽然看着冷冽可却温暖得不像话。 他虽然小,面容还有许多圆润的弧度可依旧凌厉浓艳的五官瞬间暴露出来,像是,像是红宝石。 嬴璨脑子里瞬间想起了他好像见过的在黑丝绸布下显得更加优雅锋利的那块无瑕的宝石,连现在的他属于幼崽思绪不稳时,都为他的美惊艳。 兄长好看,好好看。 见嬴政垂眸看他,他甚至拍起手来,咯咯笑起来,"兄兄,好看。" 嬴政惊喜的不行,幼弟会说话了,他真的开口了! 他立马放下自己的愁绪,又哄着幼弟对他说话,他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谁?" "兄兄!"嬴璨高声喊道。 嬴政闻言欢喜的抵着他额头,嬴璨粘乎乎的上去蹭他的手,这是他俩惯常的游戏。 两人嬉闹着玩了一会儿。嬴政便接着为幼弟取名字。 他向来喜欢做计划,计划决定做的事情一定会尽快做完,就算短时间忘记,也会很快想起来,然后去完成它。 可惜这点他幼弟完全不像他,他惯会懒散,总是不能专注,但他还小,这些他都会慢慢帮他改正。 他撸了一把还在蹭他手的弟弟,翻开了竹简。 果然,取名这种事还是要靠他。 他来回翻动,甚至通读了一遍,找出了他觉得最适合幼弟的名。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他又念一遍,眼眸晶亮。 “琇莹,就唤琇莹,阿父与我说这是一种似玉的宝石,琇莹也是我的宝玉。” 他拍了幼崽的头,替他理顺了上面的乱发。 嬴璨不理解阿兄为什么突然不陪他玩了,不过兄长玩什么,他就玩什么。 他以为兄长想玩他的头发,忙将头蹭了过去。 “欢喜?” 阿政垂眼问他。 嬴璨被兄长的颜值暴击,瞬间点头。 幼崽没有原则,阿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后来,当阿政每次唤琇莹名时,琇莹都会有点既快乐又无奈的感觉。 无奈于这名字实在是太过柔美,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女公子。 至于快乐嘛,对于一个兄控来说,他是绝对不会拒绝兄长亲自取的名字的。 他的兄长说他是珠玉,不是野草。 后来的后来,兄长积威愈深,他地位也水涨船高,一般人也不太唤他名了,友人也大多称字了。 这名倒成了兄长的专属称呼。 虽然琇莹的字也是他取的。 3、政伤 “琇莹,阿兄出去了。你莫要乱跑,乖乖呆在屋里。” 阿政抚了抚幼弟的头,得到了幼弟点头,然后才抱着书,从北门旁侧的小狗洞里钻出去。 琇莹俯下身子从狗洞中一直注视着阿兄,见阿兄身影渐渐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从地上爬起来,背过身子,蜷缩起双腿,将脑袋搁在膝上,想哭。 眼眶已经红了,他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与兄长分开过。 虽然阿兄说很快回来而且也没有离开很久,但是琇莹就已经很想他了。 呜呜呜,兄长。 他忍住幼崽想哭的天性,发出哽咽声音。然后慢慢地沿着小路往回走,也不算走,他太小,没他阿兄牵着,基本上是走一步绊三步。 他又是一个绊倒,腿又一次被跌破了。 然后趴在了地上,他把自己的肚皮翻了面,才勉强起来了。 他环顾四周,然后发现环境很陌生,自己已经不认识回去的路了,他忘了怎么走了。 他呜啊吸了一下鼻子,他就不认识路了,他丢了。 “兄兄,丢了。” 他坐在地上指着自己,哭得很小声,就是眼泪不停地流,他用自己的手不断的擦可怎么也擦不干。 “丢了,回不去,兄兄,怕。” 我回不去了,我好怕,阿兄回来! 他没有办法,茫然四顾,在看见有人过来时,立马手脚并用爬到了草丛,小心的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那几个下人。 不要被捉到,回不去,阿兄说他们可怕,会剁我的手。 只是很快,他就被抓到了,草丛是很大,可是他刚才回头被人看见了。 “后日便是那赵夫人生辰,主君重视的紧,要四处都拾掇干净,不准让那些乞儿进来,这又是哪里来的狗崽子,直接扔出去。” 为首的下人指着他,一个下人立马提起了他,琇莹害怕的发抖被他提起来,直接从侧门将他拖出了赵府,估计是顾念着他还太小,也没有掷,只是给他提溜着丢在了地上。 可他刚会爬,脆弱的很,被人扔在地上,骨头好像散了架,全身都疼,皮肉上流了血。 他下意识的蜷着身体,看上去比一只小狗也太不了多点。 但他好像曾经经历过比这/痛百倍的苦,所以他习惯了这种痛,慢吞吞地用手抠着地往前爬。 不可以哭,他们会笑我没用。 没关系,慢一点,可以去找到阿兄的。可以的。 周遭人见他是从赵府被扔出来,也没人敢上前来扶,任由他移着膝盖,磨得手指缝里是土,半身是血,往前匍匐。 他像条虫子,凭着一口气,缓慢的蠕动。 真是倔,硬的跟石头一样,不讨人喜欢。 他费尽心力的挪,却被一个老人两步赶上了。 他怀抱起琇莹,给琇莹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这幼子,不好好在家,往哪里去!” 他须发斑白,面客清隽,可一看便知,脾性也倔。 琇莹不理他,只挣扎要下地,他要去找阿兄。 他力气太小,被荀况揽在怀里。 “往何处去?我陪你去。” 嬴政快步穿过在田梗上或是休息或是闲聊的人群,仗着身量小,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向着一处小屋跑去。 他一路猫着身子从小路绕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只要他一出现就会出现欺负他的同龄孩子。 终于,在日头西斜的时候,他才到了那个小屋。 屋子的主人是个老妇,是个仁善的性格,据说是个乡贤。而且家中有五个儿子,粮食颇多,家中还养着几只羊。 以前他出门时被那些赵国孩子欺负时,老妇曾帮过他解了几次围,甚至见他可怜还送了他一些粮食。 他心中对老妇亲近的很,也知晓老妇有了一个比琇莹稍大的孙儿。 她会愿意用书简去换羊奶和粮食的。他想,现在打仗时粮食不多,我可以多要一些羊奶。或者她可以允许我三天来取一小点奶也可以。 他站在屋前松了口气,捶了捶自己的小短腿,才满含期待的拍了门。 "婆婆。"他奶声奶气的对出来开门的老妇叫道。 可这次迎接他的老妇不在如以往一样带着慈祥的笑容,而是眼含热泪,满眼仇视的目光。 何等熟悉的眼神,那些赵国人看他的眼睛顿时浮现在他眼前。 嬴政的汗毛顿时竖起,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秦赵战争不息的情况下,模样是十成十秦国人的他,对每个赵国人来说,都是一个活着的,尚弱小的与他们有血仇的秦国人。 他不该因为一袋老妇表示怜悯的粮食,而心生好感。对现在的赵国人产生依赖情绪,他自寻死路。 他顿时欲转身跑走,却被老妇一把抓住胳膊。 老妇布满皱纹的脸如同裂开的一块黄米糕,被乱世这张无情的手碾碎了,弄裂了。 现在这脸上只剩下满满的伤痛和磨痕,那些似乎一生都无法穷尽的苦难让她的生命的幸运破碎了。 阿政在她眼里看到了痛恨,愤怒,哀凄和一些无法让他理解的无奈,那是对无情战争的无可奈何。 那些情绪堆积的太多,她好像只需要一个出口,那些愤怒不甘和哀婉凄凉就可以如潮水开闸,尽情宣泄。 自投罗网的阿政似乎就是这出口。 她枯枝般的手紧紧地钳住他的胳膊,似乎用这种方式便可以传递她的情绪。 阿政不敢扺抗,鼓起勇气仰头用眼看她,“婆婆,可以给我一些羊奶吗?” 老妇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用一种嘶哑的似乎从声带中挤出来的音调说着:“你要羊奶?” 阿政顿时毛骨悚然,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可以用书简与您换。” 那老妇将他的手臂箍得生疼,可他仍忍耐着保持着微笑。 “呵呵。” 老妇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痛苦的煎熬了,她大喊道,“你要活命?” 阿政直视她,他像一只幼虎,似乎已经不太害怕了,他点头学着大人的模样作揖。 “我要活命。” 我是秦人,我若是被奉养在秦便罢,可我也饱受战争之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何必因为我的身份而忽略我的苦难啊! 他目中有光,如同利剑穿透老妇的心。 老妇忽然松开了手,她有些无力的低下头。 “没有,我没有。离开吧,离开我的地方。秦人的小狗崽子只配饿死。” 她转身准备离开,阿政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自己不是狗崽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 然后他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游侠,赵国不禁游侠,有些确实是品性高洁的义士,但大多都是这种腰间配剑整日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他身后跟着一群小游侠和一些年龄稍大的孩子。 “找到那个秦国的狼崽子了。” 一个小孩叫道,然后从地上顺带拿起一块石头朝阿政脸上砸了过来。 然后后面的一群小孩都跟扔着石子,被围住的阿政也用石头去扔他们,拼着一股子狠劲儿,不肯服输。 他被打得无处藏身,可一直不服软,凭着一股血气,以一敌多,他咬着牙,拼命的向那些人扔石子。 可以战死,不可不战! 他正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小孩就从老妇屋里冲了上来将他扑倒在地,那小孩阿政认出来了,他是老妇中间的孙子,比他大一些。 一直很害羞,不爱说话,但每次见到他都会笑。 可现在小孩红着眼眶,也用一种无比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阿政顶着被打得青肿的脸,凤目直视着坐在他身上的孩子,他没有哭,咳嗽着,咽下了一口血沫,质问道。 “政做错了什么吗?政不曾偷窃,亦不曾杀人。” 那孩子却杀红了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直向他身上挥舞着拳头,他一边打着毫无还手之力的阿政,一边哭着。 “秦人都该死,你们杀了我阿父和叔父,还有我其他的几位兄长。你们该死!” 那边的老妇也随之出了门,听到这话,倚在门口不断地抹着眼泪。 她的五个儿子,长平之战死了三个,邯郸之围时剩下的两个和她的长孙一起被战争吞没了,只留下她与两个幼孙相依为命。 但她此时的情绪并不能影响政,因为阿政已疼得不行,他一口咬住那孩子的脖颈,用力将他掀翻。 那孩子被掀翻在地,哭得更大声了。 阿政不理他,他的脸上满是血迹,身上也几乎都是伤痕,有些尖利的石子甚至陷进了他的皮肤里。 他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虽然是个幼崽模样,可无端透着一股狠劲。 他咬着牙,他知道他今天走不了了,他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必须要让那些人不再伤害他。 于是他扬起头,直视老妇,然后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赵人真是软弱,我若是想复仇,直接就去战场上跟那些伤害我亲人的人互砍,生死不论。或是去拿刀砍了秦王,结束乱世!而不是在这里向我一个幼子呲牙,你们说秦人残暴,可他们也没有杀你赵国孺子。” 他又环视周围之人,声音虽低,可却如重剑划开了这些人阴暗的内心。 “你们杀我,也改不了你们是懦夫的事实!” 终于有一个孩子受不了他的眼神了,他垂下了头,连带着不少人都别开了目光。 “懦夫!” 他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恶狠狠的盯着所有人说道。 刚才做的事情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要死了吗?那琇莹怎么办?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哭叫,“兄兄!” 琇莹? 他用青肿得只剩眯缝的眼睛,看见了他的幼弟朝着他爬过来,甚至中间还跌了几跤。 旧伤叠着新伤,刚上过药的手掌隐隐的又渗出血来,他痛出一身冷汗,但拖着已经磨烂的膝盖,慢慢的往阿政身边爬,拖出了一条短短的血痕。 他脸色苍白,但仍呲着牙看着周国的人,张开双手挡住所有人看他兄长的视线。 他知道兄长不喜欢别人看他狼狈的样子。 他一边用自己幼嫩的双手学着兄长的模样给兄长的头发除去石子,一边哭。 琇莹哭得很小声,脸上还带着血痕,“兄兄,痛痛。”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心疼至极,“怎么不听我话,怎么受了伤?” 琇莹摇了摇头,然后努力冲他笑,“不疼,忘记了。” 被那一双凤眸盯着,突然觉得好像他一开始的决定很值得,犯蠢就犯蠢吧。 阿政忍不住摸他带伤的脸,整个人如同浸在温水时,心也化成了一摊水。 “琇莹是找我时受的伤。” 他含糊道,然后勾起嘴角。 突然很开心。 4、棠棣 “兄兄,疼。” 琇莹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生怕他不起来,只能大声扯着嗓子不停哭。 他第一次大哭出声。 “他们过分,欺负你。” 他不知道怎么办,就一直趴在地上,用自己不断流血的伤手扯着阿政流血的手,不让兄长闭上眼睛。 “兄,不睡。” 他又扯紧兄长的手,见阿政看他,又重复道。 “不睡,家,归家。” 阿政点头,发出微弱的声音,“不睡,你守着我。” 琇莹忍着哭泣的念头,朝他点了点头,一脸郑重,“不睡。” 原本疑惑阿政为何一直向她讨要羊奶的老妇在看到瘦小的琇莹时,已经明白了。 她动了恻隐之心,停下了哭泣,从屋里中端出了本该留给自己小孙子的小半碗羊奶,她走到琇莹的身边,将羊奶递给他。 琇莹看见阿兄浑身的伤痕和那碗已经放凉的羊奶,顿时眼泪流得更多了,他口齿含糊着。 “不要,她坏,伤你。” 阿政知道这是嗟来之食,将他和幼弟当成狗一般,觉得可怜了便给一口吃的,不高兴了就给他们一脚。 他竟然将这种行为认为是老人心善,他太愚笨了。 纵使他现在对这群人心里恶心气愤得不行,甚至气得眼尾通红,可仍冲着琇莹笑,忍着痛将奶推给了他,他还没有忘记来的目的,一点也是好的,一点琇莹就能多活一天。 他从刚才更加坚定琇莹要好好的,活着比一切都强。 他咳嗽着,尊严不值钱的,尤其是他们的。 形势早就变了,现在的他们就连活着都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乖,琇莹,喝了它。 他用眼神示意。 可一向乖巧聪明的琇莹没有接,他摇头。 “不吃,你不伤。” 如果不是我要喝奶,你就不会出来,也不会受伤。我不想你受伤,不想失去你。 他牵着阿政的手,用自己脏兮兮的脸轻轻蹭了蹭他青肿的脸,豆大的泪水滴在阿政颈项。他太难过了,眼泪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止过。 阿政忽然想要流泪了,被那群人用石头砸时,他没有哭,他只是反击,一心想着以后搞死那群人。被人扑倒在地时,他没有哭,他甚至在冷静的想着说什么可以逃过这一劫。 他不是母亲口中的天性凉薄吗? 母亲错了,她薄凉,而他并不。 他是正常的,他不怨恨老妇,只是觉得世道不好,乱世战火,身不由己罢了。 可他不怨恨,不代表他不会愤怒,不会伤心。 他永远会记得这一天。 记得周遭所有人的恶心面容,记得今日的血。 记得他幼弟脸上的伤,痛哭,和小心翼翼挨蹭的力量。 原来他付出了感情,也不会被抛弃。 琇莹只是养了七八个月,就知道他不喜欢不整洁见别人,会替他从发间取石子。原来会有人会因为我去记恨一个人,喜我所喜,恶我所恶,他在乎我。 他才不薄凉,抛妻弃子的阿父是,责怪无知幼子的阿母是。 他不是。 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地上,沾上灰尘。 琇莹伸手去替他擦,其实一点章法都没有,只是一昧的轻抚泪痕,他的手心是血,用手背在擦。 为什么兄长会突然哭泣?他想不太清楚,然后他看到了老妇。 她吓到兄长了吗? 他第一次展现出了自己的脾气,将那一碗羊奶踢翻了,奶液流了一地,他凶巴巴的喊道。 “走!你们坏!” 不要,哪怕今日他就死,也不要! 他不知道廉耻尊严,他只想咬碎这群人,他不会吃伤害过他阿兄的人给的东西,只想撕了他们。 那老妇气不打一处来,端起羊奶碗离开了,临走还对他咒骂道,“秦人的狼崽子,好心喂了狗,若不是看你可怜谁舍得给你!” 琇莹不理会她的咒骂,挡在阿政面前,依旧凶狠地盯着所有人,倔得很。 阿政也强撑起满身的伤坐了起来,他撑着琇莹,也是目光阴沉。 就这样吧,不要了。 他的幼弟不要,那就不要! 他们俩个几乎同步,一身是伤,一起面向身边的一群大人,脸上全是无畏。 无惧无畏,不就是死吗? 其实都不过是强撑着罢了,琇莹太小了,失血过多加上奔波已经让他开始眩晕了。 但他就是死撑着,不肯倒下。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直到一道声音传来,来人须发皆白,头戴冠,穿着一身儒士的衣服,腰间佩宽剑,上前查看起琇莹的状况。 是那个帮我上了药,抱我走了好久的老先生啊。 琇莹的凶狠表情收了,他顺着力道扯了扯老人的衣袖,用另一只手指着兄长的方向,眼中带着乞求。 “求您。求求。” 然后艰难的扭头望着兄长,不停的眨眼克制昏睡的冲动,他还没向兄长道歉呢。 他真的一点也不乖,不听兄长的话,好怕兄长不要他。 可他只能看到兄长阴沉的目光下红通通的眼眶。 兄长从来都没有哭过,都是因为这些坏人。 阿政摸了摸幼弟己哭的红肿的眼睛和满脸的伤痕,高昂起头颅。 “抬起头,不必相求,求生不是错,出生不是错,你我无错,无人可以让你我低头。” 琇莹不懂,他趴在地上,还在扯着荀况的衣袖。 “救他,求你,帮帮他。我会报答。” 阿政不动,制止琇莹的动作,“琇莹,不准低头!” 荀况摸了摸琇莹的脑袋向他点头,然后轻叹一声询问阿政。 “你还那么小,他也那么小,若再拖着,便是一起死在这里。你甘心吗?你死了亦要让他陪你吗?” 阿政满面青紫,撑着身体的手臂微微颤抖,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他依旧满身傲气,目光阴沉,蔑视着所有人。 “你是要我去向以强凌弱的他们道歉吗?那不能够,我未做错,决不道歉。今日我死,琇莹相随。琇莹若死,我也不独活!” 烈性过了头,倔犟过了头。 但是琇莹却好像听懂了,他不求了,乖乖跟在他的身边。 老人轻叹,然后笑了。 “求生,求尊严,何错之有?你没错,他们也没错。” 老人起身不知道与那些人说了什么,那些人自行散去了。 荀况向一直死撑着的他俩走来,蹲下身,一把抱起两个都没有挣扎的力气的幼崽。 琇莹在他怀里,半晕半醒。 兄长不会死了。 终于放下心来,他终于昏了过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画面,以及一个一直悬在心间愈发清晰的心愿。 我才不想被人抛弃! “叮,恭喜你得偿所愿。这里是天道帮扶愿望实现系统,现在为你播报天道原话。” 脑海中一个小光点突然出现,并且发出了机械般的声音。 “嬴璨,本该阳寿未尽且为人良善,从无行恶。特赐你实现愿望。” 嬴璨没说话,他只是一直透着身体去看阿政的情况,这老人是个靠谱的人,他给晕了的兄长身上的伤都上了药,然后将兄长放在了自己背上。 他松了口气,才看向光点,目光温和。 “我不是嬴璨,是琇莹。” 他语气平静,也不追问原因,也不讨要好处,只是强调他是谁。 光点却没有发出好奇的情绪,千百次的相遇,千百次的原话。 于是他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开口询问。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毕竟这个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和你以前的生活质量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嬴璨笑了一下。 “你在说笑话吗?我在乎这个吗?哪怕三千万年前,我也愿意呆在这儿。” 比起以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总是孤单,总是为下一餐奔命,他更喜欢这里,哪怕时代久远一点,可有阿兄他便觉得再好不过了,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要他活着而去搏命。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被别人惦记着的感觉。 他不太在乎这里是哪里,是什么时代。他现在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心愿得偿的餍足。他找到了他这个不系之舟的锚点了。 “你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吗?” 机械般的声音又一次出现。 “没有。”嬴璨正襟危坐,语气依旧柔和,但目光忽的凌利,手中一把揪住了环绕在他面前的光点。 “你一直问我想要什么,是想要借由我的贪求来控制我吗?你的所求是什么?” 那光点不再说话了,良久,机械声音又一次出现。 “所求你好,他好,主人快乐。” 嬴璨怔忡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当然啦,我好,兄长好,他也好,他的兄长也好。” 光点没有逃窜,只是挨蹭了一下他的手,将一些高中和大学的教科书放在了他身侧。 “我不可以随便从另一时空传递任何东西。这些东西是主人研发我时留下的学习资料,你应该能用到吧。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他顿了顿,看着嬴璨又将目光落到他兄长身上,并且一刻不停的注视着,发出了一句人性化的叹息。 “虽然见过很多你,但这个你也很聪明,希望你可以开心。” 嬴璨接过了书,眉目线条柔和,显得气质十分端凝柔和。 “多谢。” “我是因兄长而来,我有愿望,兄长有吗?” 他望着光点,那双清澈的眼眸透着诚恳。他也想要为他的兄长实现愿望。 系统面对这样的眼神,轻声道, “他也有,他有很多愿望。” 嬴璨笑了,他现在处于灵魂状态,是他前世的模样。 他声音低柔道,“可以与我详细说说吗?” 系统顿时不语,“主人希望你自己去找。” 嬴璨低笑,如同晕开的水墨,放开了光点。 “你主人打什么哑谜,当我不知道。能够回应一个强烈的愿望的,只有另一个拥有相同目的的而且同样强烈的愿望。” 光点看见了他眼尾上挑的瑞凤眼深处透着的那一股子野性,桀骜不驯。 除了主人更憔悴些,其实跟主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跟主人一样不会信所谓天道的,他们都会靠自己啊! 可惜他的程序只能让他公事公办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快速离开,消失不见,他最后留下的是一串无情的电子音,“允许我向您道别,希望您在这边生活愉快。” 嬴璨目送他消失,将那些书整理了一下,然后勾起了嘴角。 “嬴璨你的设计笨啊,他这一走,不就反向承认我猜的是对的了吗?兄长也需要我啊。” 他笑容越来越大,然后咧到了嘴根处。 你也好吧,你一定快乐。 5、把bug修了 当琇莹醒来后,首先嗅闻到的就是弥漫在满屋的热腾腾的小米粥的香气。 可他却只是四处去找兄长的身影,直到在床榻的另一头,看见了被糊了一身草药的兄长才放下心来。 他想爬到阿政身边,但是因为膝盖磨烂了只能看看。 他看见他阿兄脸上也糊着满满一层草药时,有点心疼。 他对美丑不太在意。 但兄长其实很爱美,只要有条件,每天都会沐浴梳头。就连他也要被连带着搓洗干净。 而且每次他夸兄长好看,兄长嘴角的弧度都会微微上扬。 可是现在阿兄的脸被那群人打成了这样,他气得牙痒痒。 “那些人会得到报应的。” 他在心里想到。 然后后背就被人轻拍了一下,他转头便看见老人那张清瘦温和的脸。 很难形容老人给他的感觉,大概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他读过了很多书,见了很多人,知道很多事。 他张口更是加剧了琇莹的这种印象,“小友,醒了。” 琇莹跟个木乃伊样,只能在床上躺着点头。 他想说,多谢先生,救我与兄长性命。 然后一出口,还没说半句,他就大了舌头,别说口齿伶俐了,他都快被口水呛到了。 太小了,他就一点大,等他再大点,那些蠢货,他一个可以拍仨。 荀况见他眼神灵动,情绪丰富,不似半天前的懵懂无知,担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难不难受,这是上天眷顾,开了宿慧啊。” 琇莹呆了,你怎么这么平静,不是该把我拉出去点火烧了吗? 荀况见他眼神波动,抚须大笑。 “这种事正常的,我上回在魏国就见到过一个。” 琇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敢情是见的多了,没事儿,不会被烧放心了。 他不动了,荀况倒是惊奇了。 “小友竟然不会发狂,说自己是另一个人,奇哉怪也。” 琇莹瞥了一眼他,眼中含着无奈。 我也好想发疯,可我是胎穿,不对我就是琇莹,我就是我。 我发什么疯啊,浑身上下都动不了。 荀况觉得他眼神有趣,乐得跟他说话。 他起身从陶瓮中取了一勺粥,然后拿起勺子吹了吹,就往琇莹嘴里塞,一边塞一边道。 “你之兄长要与你同死,你知晓吗?” 琇莹点头,眼泪顺着眼角掉下来。 “嗯。”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开口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荀况就又轻笑道。 “你也愿意他拉着你死?” 琇莹又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嗯嗯。” 有什么不愿意的,我的命是阿兄救的。 而且同死多好呀!阿兄一直都没想过抛下我呀。 他点头太猛,差点把勺子给碰掉了。 荀况摸了摸他的枯黄头发,“为亲至此,焉知不算纯善?” 琇莹不想理他了,他只是看着他阿兄睁开了眼,笑眯了眼睛。 “阿兄。” 他巴巴的唤了一声。 阿政身体比他好,伤的也比他轻,闻言就也笑,然后忍着痛爬到他的身,摸了摸他的小脸,无声的安抚他。 “乖,你累了就睡吧。” 琇莹蹭了他一下,眼中带着无尽的眷恋。 阿政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睡吧。” 他笑得开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是累了,只是要等阿兄。 阿政轻拍着他,然后用手指成梳将头发整理好,他将自已怀里的书掏了出来,双手托书,对着荀况作了一个辑。 “身无长物,无以答谢,此书赠予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他真的是个天生的贵族,身姿笔直,眸光总是坚定高傲,并非是说他倨傲,只是觉得高傲在他身上不是贬义词。 荀况没有接他的书,他不喜欢夺人所爱。 这竹简上的系带已磨损,有些字迹的棱角周边的毛刺都变得无比光滑,看样子是有人字字多次抚摸过。 哪怕不是爱物,也是珍重之物。 他不缺诗书,为何要夺他唯一的念想。 “既是你心爱之物,我便不要了。总有别的办法来偿还药的。” 阿政却将书交到了他的手边,声音因许久未开口而变得沙哑,“这非我所爱,先生莫忧。” 那不是他的爱物了。 他将这书认为是父亲爱他的证明,他留下它,因为他舍不得父亲曾经给予的温情。 他每每抚触书简,总会想起在质子府的廊下,父亲曾抱他于膝头读书。 父亲很温柔,很聪明,他明明是秦质子,赵语却说得流利。他亲自为他开蒙,教他学习赵语,所以他赵语说的比同龄赵人都流利很多,父亲常夸他聪慧。 在质子府的他,总是骄矜的,他喜欢高昂着头,像只得胜的小雀儿,叽叽喳喳问着问题跟着父亲身边走过那不算长的走廊。他不知旁人父亲是如何,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总是最爱他。 温情愈深,所以被抛弃时,才被伤得愈深。 他自此以后沉在被抛弃的深渊阴影里,只能在回忆里寻觅慰藉。 母亲也是这样,她的人生全是围绕着父亲,她也贪恋父亲给的温情,故而生起怨恨。 他其实也怨恨阿母,阿母把他当成父亲的替代品,让他为自己提供温情。 可那时就算他己开蒙,并非什么都不懂了,可年龄在这里,他还是一团孩子气。 他只会发怒和哭泣,所以母亲没有寻找到温情,于是他也失去了母亲。 但无妨了,我不可以再自苦下去。 他们抛弃我,是他们之错,我没有错。 他摸了摸琇莹糊满药的额头,目光柔和。 他从母亲手中接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满心满眼是他,他渴求的温情一瞬间圆满。 他有了新的爱物。 他于暗处的眼睛黯沉着,他早不该在沉溺于过去的被抛弃经历了,他要回秦国去,只有回去,才能更强大,才能保护琇莹。 他不能再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空头质子了。 荀况将书收进了袖子,又起身给他舀了一勺粥,递给了他。 “你还小,总是承重向前,会累垮的。” 他摸了摸这个倔犟脾气的幼子,接着温和道,“小友,若不嫌弃,可以陪我温温书,或者为我读读书,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了。” 阿政垂眼,沉默些许。 政表现真的很明显吗?他真的好想看他那一屋子的书啊! 荀况笑看着他纠结,“小友且应了吧,我的眼睛黄昏时可就看不见了。” 他搭了梯子,阿政立马就往下走。 “先生愿施以援手,政感激不尽。至于先生所提,政皆愿意,多谢先生抬举。” 荀况取了他的书,离出门前笑得温雅清隽。 “小友若是想要回来,便来找况吧。” 阿政又一次拜道,“谢先生。” 琇莹刚醒,就发现他阿兄坐在他旁边,发呆。 他笑眯了凤眼,偷偷的伸出自己的爪子,扯了扯他阿兄的衣角。 “等我?” 在等我吗? 阿政摸了摸他的脸,笑起来,“琇莹长大了。” 笨孩子,糊弄都不会糊弄,朝夕相处,他如何会看不出眸光忽然清明。 琇莹窝在床上,顿时知道兄长发现了他的异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也不想欺瞒兄长,他纠结得脸都红了。 阿政见他还是一幅呆呆的模样,又笑了一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 “我的琇莹还是琇莹,不会说了。” 琇莹终于忍不住了,他用着他未开化的口齿除了隐藏了自己从未来而来和系统的事,把其他的事情全部合盘托出。 他看似长篇大论,累的不行,实则是连比划带猜。阿政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最后只懂了个大概。 他摸摸琇莹的头,轻笑,“所以琇莹是多出了一些自己以前的记忆,我也曾听过一些人有宿慧的,琇莹会比一般人聪明一些的。” 琇莹累瘫了,他生动的吐了舌头,很老成的叹了口气,这破世道就是为难他。 阿政将他的舌头收了回去。 见琇莹望过来,哄道,“好看的。” 吐舌头也很好看。 琇莹笑起来。 6、滑轮 除夕将至,除夕是一年的结尾,也算是时人最重要的节日。 一些有些家底的人忙着准备祭品,预备着除夕那天开家庙为下年积福。即使是最贫困的家庭在今天也是舍得拿出粮食让家中幼子大快朵颐的。 今年赵国的除夕氛围与上年因邯郸之围造成的寂寥和到处死气形成了不少的差距。 刚过去半年多,赵国便己经复活了,它的平民又一次欣欣向荣了。 外面从半月前就开始吵吵嚷嚷着,这欢乐的节日气氛让本就激情洋溢的赵国人更加激昂了,显得这个偏远的小院更加荒凉安静了。 “这些人真是讨厌!” 阿政正默着书,突然开口道。 “赵国因窃符的信陵君又活了。” 琇莹正坐在他旁边拿着他给的削刀削木块,周围落了一地木屑,他就坐在木屑堆里往兄长那边看。 兄长他字写得不是很好看,但是写的很认真。 可他们在外面吵闹多日了,以前也没见兄长生气。 直到琇莹看向他的书简停笔处,瞬间明白他突然发怒,大概是因为外面太吵,他抄错了一笔,兄长是个吹毛求疵的性格,这一笔的错漏无怪他无法忍受。 于是琇莹将削刀递给他,见兄长接过,才微笑着附和他。 “他们确实讨厌。” 阿政轻哼一声,用削刀将写错的一笔削去,便搁笔不再写了。他己经心乱了,再写也还会错,他不喜欢错漏,于是他索性直接卷起竹简,打算与琇莹说说话。 “琇莹,荀先生的书我看了很多,也帮他抄录了一些,我喜欢他的一些学说。我也信人定胜天,天因人改变。” 阿政将削刀递给琇莹,“可总感觉他太重教化了些,他去了秦国,他说秦国会死于没有儒生。这不是个笑话吗?诸国皆有儒者,反倒是没有儒者的秦之强于诸国。” 这句话让他说得得意洋洋。 琇莹不知道为什么兄长会一直对秦国抱有好感,但是他确实生前也十分喜欢秦国这段历史,有一段时间甚至沉迷于一些公众号中的秦始皇的揭密。 但是好像身处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太喜欢秦国,一些谋士也不愿入秦,基本上一入秦即代表着他们彻底放弃士人的体面,去与蛮夷为伍。 兄长一向聪明,所以兄长为何对秦国产生归属感? 兄长对赵国没有好感这很正常。对秦国有归属感完全不正常啊~ 他的大脑飞速的思考着,秦朝二世而亡,秦始皇死的时候,他和兄长好像也没死啊! 也就是说,他们还要经历秦末汉初的混乱局面。 不能让兄长再喜欢秦国了,照他说他们就应该有独立能力了就去楚国沛县,先挣点钱,置办家产,待刘邦斩蛇起义后,立刻贡献部分身家,申请与萧何一道管理粮草,这样才能保证未来能得善终啊! 我兄糊涂,秦国是个大坑啊,到时二世上位,管杀不管埋啊! 兄长啊,你不要以为你跟陛下一个名,二世就会放过我们啊,那个变态可能杀得更欢。 不行,为兄长的命考虑,我必须要阻止兄长。 于是他含糊的说道,“秦国法律太严苛了,我们去了就会触犯它的。” “秦法只是详细,不是严苛,庶民没有智慧,法规定了他们应该做什么,他们如被引导的水蓄成汪洋,国家因法而强大。” 阿政接道,凤眸微眯,这些赵国人,竟然误导琇莹,让他讨厌秦国,当真该死! “可我们也是庶民,我们还是外乡之人,进入秦国的我们一定会被像是犬马一样被人驱使啊!” 琇莹急道,他扔下怀中的木块怀抱着兄长的手臂,眨巴着那双与阿政相似的眼睛,企图让阿政改变想法。 阿政忽然用手捂住额头,喃喃道。 “若我们不是庶民呢。” 跟琇莹说,他们是被所有人知道但没过明路的有名无实的质子,拥有比起庶民更加糟糕的境遇吗。 琇莹没听清楚他的话,他疑惑的看向他。 阿政叹了口气,揉搓着琇莹的头。 “唯有秦制,努力耕战,便可封爵,才能以荫后代。秦国是必去的,但不是现在。” 听赵姬说,下一年燕太子丹便会到赵国,他肯定会来接触政的,毕竟燕赵世仇,他一定会想要一个挡箭牌的,而谁会比因为商鞅变法实行的政策,连秦宗室都算不上的,逃出赵国的异人的儿子政更合适呢?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政只要等待等待就好了。 这些琇莹都不必知道,他只需要知道我们必回秦。 “兄长,”琇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阿政打断了,“琇莹,听话。” 虽然灵魂作为一个成年人,可是仍会被幼崽身体影响的琇莹想哭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这次兄长没有哄他,他只好吸吸鼻子,带着哭腔道,“那阿兄得听琇莹的,琇莹让你离开秦国,你就离开哦。” 阿政将他眼泪抹去,“过了年,你便两岁了,不可再哭了。” 天天哭,不好,不刚强。 琇莹点头,他以为兄长是答应了。 兄长其实先去秦国也没关系,虽然兄长喜欢秦国,但兄长刚才给他擦眼泪了还揉他的头,兄长肯定更爱我,我到时要跑,兄长肯定不放心我。 安啦,我现在应该先去秦国攒够钱,然后等秦始皇死了,我就带着兄长立马跑去楚国,准备资助刘邦。 阿政见他又开始削木头了,也松了口气,愿跟我回秦就好了。至于剩下的,就靠我了。 这个年节其实对他们来说是与旁日一样的,大概不一样的是,阿政将所有的书简收拾整理了一下,荀子祭祖后便要应春申君邀请去往楚国了,他需得把这些天借阅的书都还回去。 琇莹在后面推了一个类似滑板的长板子,他给上面安了轮子。 阿政将书放在车上,注意到这简陋的小车,笑道:“竹简重,我拉着便好。” 琇莹掂了掂手中的拉绳的劲力,觉得并不重,才将绳子递给了阿政。 “若是拉不动了,我在帮兄长。” 阿政整理书的手顿了顿,嘴角也随之抽搐了一下,幼弟的力气太大,导致自己长兄威严受到挑战,怎么破? 琇莹见兄长不动,顿时get到兄长的点,以为兄长抬不动了,立马像只小狗一样上前。 “我帮兄长再装个滑轮,这样就会更轻了。” “滑轮?” 阿政才发现这车头部定了一个圆形木块,两股绳从其中穿过,中端也有一个木块,随着他的运动也动。他不太明白,但是确实感觉这车很轻,十分好拉。 于是他直接坐在地上看着琇莹拆掉绳节,将自己刚才削的圆形木块,安在了动的那个滑轮下面,琇莹手指翻飞,绕了几个圈,然后就看着他,示意他在试试。 不行,又想捏他的脸了。 阿政上前捏了一下他脸,然后才拉起车。 果然比以前更轻了,他点头,“不错。你的宿慧还是相当有用的。” 琇莹见他夸奖,立马笑起来,握着小拳头。 “没有什么是用滑轮抬不起来的。没有什么是长杆翘不起来的,没有什么货币是不需要流动的。” 阿政附和着他点头,快速将书收拾好,坐在他旁边,将那小车反复端详。 “教教兄长怎么做。” 琇莹睁大眼睛重重的点头。 阿兄想学,一定教! “小友,来了。” 年节刚过,荀况便要离开了,他今日在屋里看书。 见到那两个小孩艰难的推着车,忙起身去接车。 车是阿政和琇莹一起推来的,在快到时,阿政将上面的滑轮一个一个拆了下来。他不信任荀况,虽然老人帮助他们很多。 琇莹与他不同,他很喜欢荀况,说实话,没有一个穿越人可以拒绝收集历史名人的诱惑。尤其荀先生超有魅力的说。他说话幼崽超爱听的。 当然比起兄长,还差很多呢!所以琇莹只听兄长的,而且琇莹知道兄长是为了保护他。 所以荀先生,对不起啦。 7、送别 荀先生真的很好,他喜欢教他读书,他的思想真的很合琇莹的胃口。 他曾说,“天命无常,与君主无关。” 琇莹点头,“一个东西的存亡是时间发展的必要选择。” 兄长也附合说,“天命是由人定的。” 但他后面的话跟琇莹想的完全不同,“但好的君王可以主宰天命!” 于是他们争辩。 荀先生的以儒教化庶民想法,也被兄长否定。 兄长与他争辩。最后两人直接展开骂战,兄长骂妇人之仁,他骂无知竖子。 然后齐齐看向琇莹,让他评价。 其实琇莹赞同荀先生,但是这样兄长会难过,于是他眨眼卖萌。 其实兄长也喜欢荀先生,他读了先生很多书,每每读到精妙处,都会叩桌低吟。 兄长说,荀先生有点固执,但有王佐治国之才。 可惜过于仁柔,迷信儒学,他见谁家用儒治国的。 然后听到这话的荀先生举起重剑赶着他,让他滚。 他大概想起了他那俩个不肖徒弟,他一个大儒尽教出迷信法家的家伙。 琇莹觉得学儒家不错,至少活得久,身体好。他要是像先生那么大岁数还能挥得动那么大的剑就好了。 兄长说琇莹天生巨力,都不需要锻练,以后大了自然就能挥起剑了。所以学儒家一点用都没有。 先生气得差点用剑把兄长劈了。 荀先生说三岁看老,兄长心性沉稳坚定,报负远大,将来定是鲲鹏之才。 但是过于迷恋权力,又自负于聪明,太过于刚愎,容易死于小人之手。 这是琇莹第一次与他争辩,他承认一切夸他兄长的话,拒绝承认后半部分。 他兄长只是少年老成,青春期来得太早,中二病犯了而已。 然后两人都被赶了出来。 荀先生对琇莹很好,琇莹认可他很多想法,他最赞成养民政策。 他跟先生说,民富,资金一流动,国家就富。他说应该去让百姓吃饱穿暖,然后教化,读书。一昧弱民是不对的,唯有更高的文化才能更加增强归属感。 先生说这是他的理想吗,先生说他的想法需要一个强力的王,可惜现在没有。 琇莹不敢承认理想,这可能只是他的梦。 他没有说这是他曾经历过的世界,因为阿兄在这里,他也想这个世界好。 可他太小,如同一颗沙子,风一吹,便要粉碎了。 他只想带着兄长避开乱世的狂风,安稳地做沙。 先生脾气直率,换言之,就是暴躁,他说你已经有想法了,你所想的都是对万世有利的事情,你有这个能力与智慧就应该当仁不让,有就该去做! 他就不说话,像个抿着嘴的大蚌一样。先生就坐在他旁边指着对那群赵国小孩一脸凶相的兄长道。 “你看他这样,将来定是个走霸道的主,不需要你护着他。” 他依旧不说话,后来他在没跟先生说过自己的想法。 先生每每见他,都要叹息。 后来先生只说琇莹啊,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做自己说的事啊,若照你想的那样,将救多少黎庶啊! 先生总说他有仁心,心性绵软,偏生有几分执拗劲儿,最适合当儒者。 他只要一说,兄长在旁边就喊先生,你莫要带他去儒家,我家琇莹可不能以后跟你似的满口的知乎者也。 于是他俩在院子里又开始你追我赶,荀先生老当益壮,重剑挥得虎虎生风。 可惜一次也没打到过兄长,他追不动了,就骂,“小孺子,不敬老。” 兄长在院子另一头与他对恃,然后得意扬扬喊,“儒家奉为经典的《论语》可认为我这是仁孝啊,毕竟,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于是,先生折了一根长长的细枝,指着道,“小杖,尔来受吧!” 兄长拨腿就跑,在半道上发现把琇莹丢下了,又自投罗网的回来了。 然后就被跪坐在廊下给琇莹讲楚国风物的先生轻嗤一声,但最后先生也没打兄长,还给兄长指点了学问。 兄长和琇莹一样都把先生当做很亲的人。 他犹记得那天晩上得知先生要走后,他与兄长牵手从先生家回来时,他在路的转弯处回头看了一眼小屋,然后落了一滴泪,那滴泪除了琇莹,没人知道。 兄长说,不会有老师再这样教他了。 兄长在荀先生面前总是这样没大没小,两个人都是犟脾气,一言不和就会吵起来。 可他仍知道兄长将先生视作非常重视的长辈。 他每到傍晚都给先生读书,因先生说自己眼神不好。年节时还怕先生孤孤单单一个人,特地带着他去折梅花送给先生。 琇莹很笨拙,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荀先生,他只会说先生好。 先生才是真的乱世之中一心坚持自己理想的大儒。 明明知道此去楚国根本不可能如愿,可仍要去做。 先生说这叫知不可为之而为之,兄长说是大勇,那是兄长难得赞同先生的一回。 先生其实身体己经不算太好了,琇莹和兄长都为他熬过药,兄长说他这一去很可能就会死在楚地。 所以即使知道今天先生就要走了,琇莹见他收拾书时,还是红了眼眶。 他贴着荀况,捏着他的衣角,仰头问他,“可以留下吗?我还想与先生共看雪景。” 兄长站在一旁,抿紧了嘴唇,眼中带着期待。 荀况将东西搬上马车,见状,蹲下身子与他们对视。 “君子不可言而无信,况己应了春申君,不能作罢。” 言罢,如往日一般摸了摸琇莹的头。 琇莹忽然想哭出来,他好爱哭,一定是幼崽身体的影响,他才没想哭呢。 他哽咽着,“先生,等等好吗?我想赠先生一物。” 说完,向后跑去。 荀况点头,他的脸色柔和,清隽淡雅的像淙淙流动的水。 “慢点跑,我在这里等着琇莹。” 阿政一直不说话,直到琇莹走了,才走到荀况身边,将怀中一直揣着的书简双手递给了他。 写的是《春秋》,是他自知道荀况要走后一直都在抄的。 “这是我与琇莹一起赠你的,他替我削的竹片,后面还有我俩的名。” 他俯下身长作揖,“先生,此行顺风。” 荀况看着他这小豆丁身子做出一幅严肃模样,倔犟的跟个驴子似的,赵人都说这孩子心性凉薄狠戾,不是易于之辈。 可荀况知道这孩子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阴狠,他其实最是敏感多虑,重情重义。 这两个孩子都是心地柔软细腻的啊。 他想起了自己猜测的他二人的身世,将手掌放在了阿政肩上。 “政,百折不挠否?” 他轻柔问。 阿政望着他温和眼神,突然想落下泪来,他偏头吸了吸鼻子,才直视他道,“纵九死亦不改。” 我要回秦,我要我应该得到的一切。 荀况大笑,“好好,不愧是政,大道三千,偏行王道。” 他也将自己怀里的竹简递给他,"“着吧,莫要推拒了,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于是政并未推拒,双手接过了这沾着体温的竹简,他将其揣在了怀里。 “你是大儒,有些东西你说的是对的。” 阿政慢慢吐出这句话,耳朵尖己经红了。 荀况看了他模样颇觉好笑“这不是当然的吗,小孺子。” “先生,先生。” 琇莹声音传来。 他跑得满头大汗,但很开心的捧着一枝红梅。 他来时一阵梅花清寒香气,双手捧着枝子递给倚在马车旁的荀况。 荀况站直了身子,才接过那枝寒梅。 他替琇莹擦了额上的汗,“小琇莹,走了!” 他驾上车,带着满车的书和一枝红梅往楚国行去。 再见,以后怕是再不得了。 “还能再见吗?我想再见先生。” 琇莹看着纷飞的黄沙问阿政。 “当然可以,世间无不可行之事。” 阿政站在他身边坚定答道。 阿政和琇莹站了很久,才牵着手一起归家。 当阿政打开书简,看见那熟悉的笔触时,是那本《诗》啊。他轻道。 它似乎比以前长一些。后面是先生还接了什么吗,他展开接上的竹简,忽的眼泪落下。 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是所见也。1 后面接的是荀子入秦时的经历,还用的是秦赵双语。 阿政偏头,眼泪晕开了前面《诗》的内容,原来您猜到了啊。 8、点火 先生虽走,可时间无情,依旧如流水一般流逝。 琇莹也从低落心情中走了出来。 当阳光透过树叶,落下几个光点照在他因天热而裸露在外面的小肚皮。 肚皮上的温热让午睡的他睁开了双眼,他揉了揉眼睛,先跟以前一样摸了一下旁边,可惜身边空无一人,兄长又不在啊。 他失落了好一会才撩开破帘子,下了床。 从陶罐中拿起一把稷,又舀了一勺水,将它们放在大瓮里。 这是先生赠的瓮,他走时琇莹就把他带了回来。 他原以为失去了先生,他们得要自己想办法弄吃的。 没有想到兄长突然跟母亲关系变好,他第二天便带了一大袋粮食回来了。 真的很奇怪,两年了,他第一次听见兄长说起母亲,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孤儿呢。 但兄长不准他去往外面,也不带他去见母亲,每次兄长一提到母亲脸色就阴沉的很,一幅不想说的模样,母亲惹了兄长吗,这更加奇怪了。 算了算了,反正听那些多舌的人说,他刚出生就差点被母亲掐死了,大抵如此八成是真的。 毕竟他第一次睁眼看到的就是兄长,从来没有见过母亲。 所以他听兄长的,兄长对他最好,他不让他管,他就不管。 反正兄长一定不会害他。 他一边拿着燧石生火,一边嘟囔着。 “兄长,回不回来了啊?” 这燧石上次一碰便生起了火,现在为什么不听使唤了。 他反复摩擦着两个石头,磨得手生疼,也没见到一个火星。 他果然是个小废物啊,兄长,你再不回来,我可能要把自己饿死了。 他咬牙,口中念叨着。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不行,我就去找木头钻木!” 终于大力出奇迹,石头终于打出了火星,他将火燃起,将燧石收好,这是他和兄长好不容易在河边摸到的。 他坐在瓮前不断地搅着舟,防止糊底。 脑海中将一本初中物理翻出,说实话当时要是知道自己穿越到古代,他一定学理,背好所有的穿越必备的知识,不说手搓核弹,起码炸炸弹还是可以的。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提起火药,只能想到某大型摸把手游里的炸弹猫的台词,“一硫二硝三木炭。” 甚至可能因为打不着火,而会活生生把自己饿死。 除了有力气,连一点金手指都不给吗? 他好歹也是千里迢迢来这里呢。 会不会给后来者造成不良的影响,会让这个地方令别人害怕呢。 他一边脑洞大开,一边长叹一声说着自己是个小废物,然后认命的翻起上次没看完的书。 嗯,上次学到了动滑轮组,这次是物理复燃。 复燃?那他可不可以做一种东西让燃料在里面半燃半灭。 众所周知,火的燃起,需要氧气,点火源,和可燃物。 那若是有一个密闭的空间隔绝了氧气,等到开盖时,氧气一进来,不就出火了。 他说干就干,开始准备设计了。 外壳,可以用晒干的竹节,足够坚固还隔热,最重要的是兄长喜欢写东西,所以他俩偷偷砍了好多竹子,还把人家肢解带走了,家里好多。 虽然他觉得竹子里有水以他们俩的随便烘烘,很容易坏,但是兄长说晒晒就好了。 所以外面晒着不少竹节,拿一段就好了。 内芯用木块应该可行,它是耐烧的可燃物。 他将烧着的木条,放了进入,盖上盖子,幻想着开盖有火燃起。 结果当然是他失败了,木条成了半截焦炭半截木头的状态,一点火星在那里半死不活的闪着,等到他开盖,最后的火星灭了。 彻底成了巧克力棒的木条安静无声,连同竹子被伤心的“发明家”扔在了火堆里。 空谈误国啊~ 琇莹趴在书案上叹气。 然后闻到了一股糊味。 他蹦了起来,粥糊底了。 就在琇莹手忙脚乱盛粥时,阿政就显得从容不迫多了。 他熟练的躲着那群他猜测应是吕不韦授命跟着他的同龄人,然后在质子府旁的暗巷里将头发和衣服扯乱,一脸嫌弃的将灰涂在自己脸上,直到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了,才一路狂奔到燕质子府。 燕质子丹入赵,排场很大,光马车就来了三辆。 一时之间在赵国无人不知这位太子的威风。 而阿政现在便“惊恐”地拍着质子府的侧门,大喊着:“我乃秦王之重孙,秦安国君之孙,秦质赵的公子政,还望开门,救我一命,来日归秦定当以厚礼相报。” 周围赵人原本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有些怜悯的目光在他说出他是秦人后瞬间变为愤怒和仇恨,有几个年纪小的甚至准备上前打他一顿,但都被周围年长的人拦下来了。 阿政顶着烈日和周围人仇恨的目光又一次开口,他其实确实太小,一两遍便己经让他快站不住了。 可他鼓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他想着不可以倒下,倒下就要功亏一篑了。 直到穿着整齐的太子丹令人打开大门,上前执起阿政的手。 “兄来迟了,阿政莫要怪罪。你我都是质子,自当守望相助1,莫谈报答了。” 阿政没有错过他牵起他的小灰手时嫌弃的表情,心中冷哼,口不对心,虚伪。 但他脸上立马扬起稚气的笑容,学着琇莹的模样抬眼看太子丹,装作绵软怯懦的性子,甚至刻意放低声音,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然后他哽咽出声,一幅小可怜模样,含含糊糊道。 “谢谢兄长,呜,兄长,多谢兄长。” 太子丹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很自然的想到是阿政被赵人给欺负了,再想起自己的模样,心里产生了油然的优越感。 他笑得更温柔,唤着阿政,让他随他进来。 阿政冷笑,都知他名政了,可想而知这人肯定从一开始就站在门后,虚伪。 燕丹想着真是嗑睡送了枕头,他正想找这个秦质子来作吸引仇恨的挡箭牌,有了这小崽子跟他同进同出,他自可不必担心夭折在这里了。毕竟秦赵的仇现在可比燕赵之间更大了。 阿政见他扬起的嘴角,心里不屑,你还可以笑容更大一点,这样天下人都会知道你诡计得逞了。 他想着要是琇莹在这,一定会耸肩,然后偷偷给他咬耳朵。 “兄长,燕国肯定完了,太子都这个德行,燕国未来没希望了。” 想起琇莹,他轻轻地勾起一点嘴角,然后很快就敛下去了。 他可不是前面的蠢货,喜怒形于色。 如愿进入了质子府,阿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复着太子丹的废话,在心中复盘着刚刚的行动。 没有任何缺陷,他心道。 这事一过,他这质子身份便是在赵人面前过了明路了,这份质赵的功劳加上自己的嫡长身份,没人能越得他。 他眸光黯淡,想起前段时间见到的一脖子红痕的母亲,她风情万种的撩着鬓角,用一种刚行完事的沙哑声音,对他说的话。 “吕不韦传的话,老秦王要死了,公子他就要登上太子之位了,想必很快便要来接我们回秦国。” 阿政看着他只觉得心头苦涩,都有消息来了,你为何还要与那赵家主有染呢? 他敛下眉目,也随声附和。 然后听到赵姬又开始咒骂起来,说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异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轰,阿政的血冻结了,他有点冷,阿父,阿父有了新的孩子。 他忽然明白了吕不韦的着急了,一切己经串联起来,他的思维空前的清晰。 那吕不韦急功近利,见旁人在他“奇货”身上拿得比他还多,肯定坐不住了,有这封信不奇怪。 可会来得这么快吗? 现在他阿父还能坐上太子之位,他也没出头啊,还有秦王病重这个消息不是他能知道的。 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了一个人,我那聪明绝顶的父亲啊。 父亲因楚氏势力得势,却不想听从摆布。 所以他要阿政回去,让阿政作他的由头借此来打压楚国势力啊! 吕不韦这是被父亲给利用了。 他突然福至心灵,了解了父亲的意思。 本来他便想不做空头质子,父亲的信更让他直接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只要你不要仰视,阿父也不过是趋从利益罢了,那他为自己谋求便算是天经地义。 政要这所有人越不过政去,质赵的功劳政要了。 阿父若为王,政必要做太子的第一人选。 本来他便想不做空头质子,父亲的信更让他直接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阿政,你瞧这翠竹。” 太子丹向政介绍着院内的事物,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笃定他没见识一样。 “阿政。” 他的声音陡然打断了阿政的思路,他在心中发出冷笑。 这质子府,我在这儿住的比你还久。它有什么摆件挂饰我能不知? 连充大头,显优越感都不会。 但他面上一片懦沫,装作怯怯的模样。 “好看。” 半个月后,远在秦国的异人的书房多了一卷书简,自从当了太子后,他每月都会收到一封来自赵国的竹简。 因为最近秦王下放权力,而压力倍增的他处理完政务,将这月的竹简展开,准备放松一下。 那双肖似阿政的凤眸在光下闪着光,越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大。 后面更是克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我儿,不错。” 9、禁火 当晚,当阿政从狗洞回到赵府时便看到了一早蹲守在狗洞等着他回来的琇莹。 这周围乌漆麻黑的,用来夜晚照明的脂膏昂贵,赵府虽是富商可也到吕不韦那种的巨贾程度,自然不可能晚上点脂膏在路上照明,也难为琇莹一眼就能看到他,颠颠地贴向他。 阿政慢慢地爬出来,接过琇莹递给他的艾草在身上掸了掸,驱赶了周围的蚊虫。 琇莹上前替他将身上的灰拂去,然后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小节竹条子,那盖一开竟就有火冒出,只是那火明明灭灭的,一幅半死不话的样子。 他用那火将几枝晒干的艾叶点燃,一时之间发出了一股子艾叶特有的凛烈清苦的气味。 阿政将他们手中的艾草进行互换,低声说:“小心点火,莫烧到自己。” 琇莹贴在他身侧牵着他手向前走,听到这话,点点头,然后很小声附在他耳边道。 “阿兄,这个我还在模索中,现在确实不太好用。但很安全,我在外面包了竹筒。” 可阿政仍是不太放心,让琇莹将这个简版的火折子递给他。 他上下把玩了一下,觉得这个真的十分好用,在深夜行军等方面估计能有大用。 他越看越惊喜,想着回去便细细询问琇莹细节。 进了屋子,琇莹就立马奔向案桌,将脸贴在了他吃饭的小陶碗上,那小碗里装的是他用硝石制的冰。 他蹭了蹭冰碗,然后将特地为兄长留得那只小碗递给了跪坐在他身边的兄长。 “呜,舒服多了。” 琇莹抱着小陶碗躺在了席上,白嫩的小脚快活得一甩一甩的。 阿政脱掉了长衣,在案前小口的喝着琇莹准备的凉开水,他周身清清爽爽,额上一点汗都没有,连个头发丝都透着沉静的气息,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热一样。 琇莹抱着小碗在床上翻滚着,在床上向兄长那边看去,便见到兄长这般模样,不由得喟叹一声。 “阿兄,热~。” 阿政将水放下,说道,“静心便不热了。” 琇莹顿时垂头,有些丧的又在床上滚了一圈,嫌热就把露在外面的小搭在了床边,这番模样显得天真烂漫极了。 看着他露出这般小儿姿态,阿政不由得嘴角上扬,他难得这般快活,笑意越来越大,最后支着额头露齿而笑,一派璨然明丽之姿。 琇莹见他开怀,也嗒嗒的下床坐在他身边跟着他傻笑。 阿政摸着他头,用另外一只肉少但也有几个福窝窝的手,指着案上的用竹筒装的一堆白色的晶状粉末,他言语温和,带着自己独有的慢悠悠的腔调,两相重合显得压迫感有点足。 但琇莹知道兄长并不是生气,恰恰相反,兄长在放松的时候,说话就是这样,他在这里都可以感受到兄长的闲适。 于是琇莹用自己做的木勺舀起一把硝石,倒进了自己的小碗里。 那本来有点化的冰瞬间又凝固上了,寒气逼人。他将之递给了阿政。 阿政没要,将冰碗放进了他怀里。 “抱着吧,你不是觉得热吗?” 琇莹呜啊一声接了,兄长爱我。 阿政用自己清凉的手指点了点琇莹的额头,“还有呢?” 琇莹立马明白,将案上的火折子用手移到兄长面前,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我用了兄长用来准备写东西的九节竹筒,才做成了这一个。” 阿政点头,今日月色皎洁,月光顺着敝开的门攀上阿政的衣角,显得他此时的表情更加柔和。 “无妨,你不要伤到手就好了。” 琇莹永远折服于兄长的温柔,他就势如同那小猫一样抱着冰碗躺在了兄长怀里,阿政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他在自己怀里躺着更舒服些。 琇莹举着这根竹筒子,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晶亮,他的声音软呼呼的。 “我知道阿兄最爱我。我来告诉你里面我放了什么。” 琇莹眨巴着眼,把自己的经历去掉比较危险的部分,悉数告知了他。 阿政嗅闻到了琇莹的心虚,但他此刻并未发作。 毕竟幼弟此刻撒着娇,显得又乖又娇,他被甜得心里塞了蜜一样。 而且等一会,琇莹会说更多,他才能猜到琇莹的心虚来源于哪。 他支着额,琇莹在他腿上说着话。 他竟然忽的想早上那燕太子丹见他一脸乖巧便觉得他心无城府,那见了琇莹岂不是更加欢喜。 好好的与幼弟说着话,忽然想到那个蠢货真令人不爽,那个人趾高气使的态度和无知还好为人师的姿态都让他在下午时想将他脑袋扣进土里,看能不能滴下水来。 “阿兄。” 琇莹见他眸中突然带着凶气,有点疑惑,于是出声询问。 阿政示意他坐起,将他的黄发顺到脑后盘了起来。 “所以这些东西是你埋着身子顶着太阳,去每一个墙角抠来的?” 琇莹如同被捏了后颈的猫崽儿,身后瞬间变得危险的气息让他寒毛竖起。 阿政轻松拿捏住炸毛的弟弟,他捏了捏琇莹的小脸,笑得意味深长,他原本就慢悠悠地腔调现在更慢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那阿兄猜猜琇莹还做了啥,那里面装的树白絮也是自己不怕晒在白杨树下捡的,也不怕自己脸肿。” 他接着道,唇边弧度不变。 “然后混着晒干的艾草和这个莫名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一起点了火,塞在了竹筒里。见没有火漏出来,还不怕死的去探看几次。生怕自己今日死不了!” 琇莹舔了一下嘴唇,讪讪地顶着兄长这样的目光,扯了扯他的衣角,撒娇道。 “我错了,兄兄。” 阿政到底没有舍得打他,他只是仔细的查看,来回扫视,没有放过琇莹的一寸皮肤。 “以后,还瞒着我吗?” 琇莹低头,“不了,我只是怕兄长担心。” 他有点委屈,“因为那个火石不好用,我才想着做这个点火的。” 然后发明的快乐就来了,他一发不可收拾。 阿政表示自己知道他的想法,“这个很好,但不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继续。还有下次,不准期瞒着我。” 他不喜欢琇莹瞒着他。 阿政不会教琇莹,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认为自己天下事无不可做,那也不能禁着琇莹。 但是此事确是危险,不然琇莹不可能瞒着他。 所以他看着琇莹,确保他安全就行了。 琇莹乖乖垂下了头应是,此事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阿政见他模样也沉默着,不知道如何说。最后只是道了一句。 “先睡觉吧。” 然后他撩开帘子就看到了床上半化的大冰盆,甚至很快就要向外渗水了。 “琇莹!” 他高声叫道,只觉气血上涌,端不住往日的风姿。 他绷着脸将冰盆端下来,不理会旁边黏答答的琇莹。 然后径自坐在床边合目平息怒火,琇莹见状立马乖觉的敛眉跪在他腿边。 二人沉默着,直到冰盆水又化了一些,琇莹嫌热得慌,偷偷摸摸地往里加硝石,让周围又凉爽起来。 阿政终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无奈道,“起来吧。谁惯的你。” 他说完后,便自顾自叹了口气,他只有自己一个长辈,自是他惯的,无天无法。 于是他翻身上床,然后又回头警告正上床的琇莹。 “不准抱着你的破盆上床!” 10、斗虎 阿政想得好,觉得自己不日将会回到秦国,结果天不遂人愿。 那久传病重的老秦王病歪歪的很命硬,活了整整三年之久,目前还没有崩逝的消息传来。 阿政原本以为只要与这太子丹周旋着几个月便可以抽身离开了,谁料到,他都与那太子丹同进同出了三年,自己那传闻中的被人称为"西帝"的曾大父还没死的迹象。 现在他回国自然也没有希望,还平白给自己增了不少麻烦。那些赵国贵族子弟,没少欺负羞辱他。 他白日不仅要装成没脑子的样子附合太子丹,还得四处隐藏,免得那些赵国的纨绔贵族捉到他,用他来当箭靶子。 这三年,他过得艰难。 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现在坐在阿弟制的竹凳上吃着阿弟做的桃肉刨冰都面无表情,实在是白天装的太累了,晚上连情绪都摆不出来了,简称,木了。 他舀起刨冰,和着桃肉咽下,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他估模把这冰当成太子丹,目露凶光,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儿。 琇莹也沉默,他不知道他的兄长要做什么,只知道他像是箭靶子一样被华服公子戏弄。 他偷偷跟过去很多次,兄长一向自傲,若是知道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定会难过。 所以他沉默敷药,他不说伤,他躲在暗处偷偷哭。 他想让阿兄跟他离开这个讨人厌的邯郸。 他看着兄长嚼冰,一脸担忧。 可他与阿兄离开后何以谋生? 在他看来,兄长现在还年幼,骨头还没长好,身体本来也不好,不应该去做那种累活的。 他的思路己经跑偏了,心里已经想着兄长被人像狗一样用鞭子抽着去干活。 不行,不能这样。 他可以,阿兄不可以! 可不离开,兄长身上的鞭痕历历在目,他不能再纵容兄长这样下去了。 钱,他可以想办法,他刚制了纸,他可以卖纸,可以帮人做纸。 他要带阿兄走。 他突然起身,从竹凳上窜起,像鼓起气的球,大扺是快要炸了。 阿政听见动静,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见了自己空的碗,于是将空碗递给了他。 “嗯,再来一碗。” 琇莹下意识地答道,“唉,好!” 然后阿政就看到琇莹的气泄了,整个人的气势肉眼可见的瘫下来,他以为琇莹想吃。 “那你也少吃一点,你身体不好,莫要贪凉。” 琇莹想起这三年自己这天天的劝告和兄长一提到离开就格外坚定的凤眸。心就像被别人捏来捏住一样,酸软的很。 他吸吸鼻子,起身拿起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掉渣的纸摊在阿政的面前,这纸他是用蒹葭(芦苇)杆做出来的,他用木杆锤得手都酸了,才做出了这样一堆。 虽然这纸又软又脆,擦一下脸都带了满脸的白毛,但好歹还是可以用来代替卫生纸的,天知道他用树叶擦下面有多难受。 阿政已经习惯幼弟时不时拿出的神异之物,他上次还用一把墙灰召起了一大堆白雾。 吓得自己以为他要被人收走了,紧紧的攥着他手。 他还在那里笑,说是学完了什么初中化学,做个仙法庆祝一下。 然后琇莹那天就被罚了,这次他没心软,整整让他跪了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 想起这些事,阿政嘴角微微上扬,他单手托腮翻弄着这个琇莹造出的东西。 今天的东西上次不是用竹子做了一些吗,用起来有点洇墨,但淡淡的竹香味还不错。 现在的这个又薄又脆,一碰就掉毛,能干啥? 浪费墨吗?这会不会洇墨更狠。 然后琇莹拿来的写满字的白纸,就占据了他的视线。 琇莹就在那边讲起了他的卖纸计划,阿政从托腮变为支额,幼弟太天真了。 那些大商如何能让名不见经传的他们成为琇莹口中的垄断,群虎相争,猛虎只会先集中咬死那后进局的弱虎,弱虎如何自保? 他这样想着,但还是耐心听完琇莹的想法。 他没说话,但琇莹却突然想起了这个时代没有市场规则,那他这不是等着别人来杀人夺宝嘛,顿时脸都吓白了,将白纸上的东西全部划去。 阿政知道他突然停下的原因,他呼噜了一下琇莹的头,才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琇莹在他手温柔的抚摸下,才放松了脊背。 “那我卖给他们,只要一点点钱,我们离开这里,哪里都好,只要让你别那么累就好。” 阿政有点哭笑不得,心瘫软一片,赤子以心相赠,幸甚至哉。 他手下力道没变,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应该打破一下幼弟的天真,让他看他世事的险恶,可现在有机会了他又不舍得了。 别人是别人的,弟弟是自己的,我之幼弟凭什么要去看世间艰恶,我舍不得。 既然这世道判我幼弟为弱虎在虎群无法存活,那我就去做最凶恶的虎,做这世道,谁不要他活,我就让他不得活。 他目光凶狠,但看到红着眼流泪琇莹突然收敛了脾气,他手掌摊开,手上伤痕密布,大多是旧疤。 琇莹心疼握住了他的手,他不敢想阿兄身上的伤。 “走,离开好不好,听我的,就这一回,好不好?” 阿政泄了气,他深吸一口气才道,“琇莹可知,如何使弱虎于群虎间存活。” 琇莹摇头,他泪痕未干,“我不知道,但你不在这里就没有老虎要打你!” 阿政轻笑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就是无论阴谋,成为最强的那只,我是弱虎入群,这些是成为强虎该经历的。不必怕。” 琇莹又开始哭泣,“做什么最强,你好好的才好呀!” 他不管强虎弱虎,他只心疼兄长。 “不成为强虎有什么关系,我还会好多东西,我总可以找到一个能赚钱的法子,我们离开。” 阿政只是摇头无声拒绝,我己自愿入局,无论死活,都要斗下去。 “快要结束了,琇莹,会好的。” 若是离开,主动放弃,才是死! 只有他熬出来,顺利归秦,他和琇莹才能活着。 况且你如此弱,如何存世。 明日要去找赵姬贿赂赵王宠臣以求回秦。 他己经等待得够久了,他已经磨好了爪子,可不想入不了秦国的群。 琇莹无力至极,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他是阿兄的累赘。 “我信你。我跟着你。” 他装作跟往常一样给阿政的伤上药,然后在他看不见背后哭得不能自己,他哭得小声。 可阿政仍然知道,他扭头抱住了他。 “无妨。” 谁也没想到,贿赂还没开始,秦国的消息便传来了。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前251年),昭襄王去世,太子安国君继位为王,封?子子楚为太子。赵国为搞乱秦国续位传?,特地决定护送公子政归秦。1 阿政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忽略太子丹的阴阳怪气,直接起身离开了。 他对我没用了,再不用废心讨好了,他终于也可以不用容忍他的愚蠢,可以直接甩袖离开了。 他第一次走在大道上,周围再没有人会伤害他了。 他很想见琇莹了,他要告诉他,我们是秦高贵的公子,你想做的就去做吧。 因为兄长迟早会成为最强的虎。 11、番外篇 吞天 嬴稷快死了,他其实心里知道。 废话,谁要死了,谁感觉不到! 他其实除了担心秦国的境况,其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噢,还有点担心嬴秦中楚氏未来势力过大,打破平衡。 子楚,这名字改的让他隔应的慌。 若不是看他是大柱那群小崽子里资质最好的那只,谁会让他登秦国太子位。 老子要是年轻时,他敢起这个名字,老子废了他。 当秦人的儿子已经融不下了他了,他跑去给楚国人当狗崽子。 这位王上的暴脾气也没因为快死了而改变。 他挥手让在他床边哭来哭去所有人出去,老子还没死呢,哭个屁! 行了吧,装来装去的。老成精的他会看不见吗? 滚吧,谁要在老虎王濒死之际还挑衅它。只会被他撕裂,和着血拆分入腹。 在弥留之际,他想起了范雎,先生肯定不会哭,毕竟他最喜欢的却被他赐死的先生最懂他了。 他多喜欢先生啊,为他逼迫魏国以慰他心,任他为相邦大权得揽。 所有人都道范雎狠毒,可是他们相扶数十年,他知道先生信任他。 他犹记得先生被他赐死时的惊恐与不敢质信。 他也想起他沉默寡言的却百战百胜的武安君,白起。 哦,似乎也被我杀死了。 那把宇宙锋依旧是秦王掌中剑,躺在他身侧。 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嬴稷抚剑,自问。 因为嬴稷害怕,因为嬴秦之下诸子皆怕他们,皆仰他们鼻息。 若秦王死,谁能治住他们? 不过我可确实是祸害,杀母杀士杀臣杀将。 但为了秦国依旧是秦国,何人不可杀? 他想大笑,他嬴秦自西北处起势,自他而来五十多年已成吞吐天下之势。 天下必入我家囊中。 他如枯枝般的手爱抚这把秦王剑,秦王只能是嬴秦,天下也归我嬴秦。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似乎做了个梦。 梦中有个孩子,智勇皆有,扶持着他幼弟在异乡存活。 “好小子!” 他赞道,兴致勃勃的。 “你是何人?” 白雾中那孩子有一双嬴秦王室特有的深遂凤眼,眼神锐利,嬴稷只这一眼就能看出这好小子是他秦王室的种。 “你又是那家的小崽子?” 嬴稷有点戏谑的看着他,那两双肖似的眼睛对视。 一双已至暮年,一双正值幼时,但相同的是眼中皆雄心万丈。 阿政一眼见他便知道如果他不回话,这老人无赖的很,一定不会回他的。 于是他道,“老丈觉我是何家公子,我便是谁家?” 嬴稷为他道一声彩,高声道"秦!" 你入我梦,虎狼心已经遮不住了,你不是我嬴秦的小崽儿,会是谁家的? 阿政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秦王稷,那个不死的秦王稷。 他恨得有点牙痒痒,但是他也承认他确实对这位秦王有崇敬之情。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然后郑重作辑,“见过王上。” 嬴稷笑道,“赵国是有些艰难。” 他眼中凶光乍现,态度却玩味的很,“但成虎不都是要这样吗?” 阿政直面他的威压,也笑,然后走近他,话语掷地有声。 “成虎,不是我所欲!” 嬴稷哈哈笑,指着自己,“成虎王?” 阿政摇头,嬴稷难得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孩子,关键是见到他不颤抖,天知道天天被那群人战战兢兢的对待,真的很没意思。 阿政喜欢他的态度,喜欢他的气势,也喜欢他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思。 毕竟聪明的人都喜欢聪明的人。 于是他毫不顾忌所谓冒犯,或者说他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大冒犯了。 他指着嬴稷的高冠,托腮笑,“不够高,他还不够高。” 嬴稷也随性的坐在他身侧,“确实不够高,我家小公孙欲多高?” 阿政站起身来,“通天!” 他是幼虎,却己有吞天之心。 嬴稷抚掌笑,"善。" 他指着他头上的冠,“这确实没你未来高!” 老虎王不怕幼虎吡牙露爪,他只怕他爪子和牙还不够利。 阿政道,“你己称氏不称姓,我自然要比你强!” 嬴稷拽他坐下来,将他头发揉乱,“小孺子,你曾大父可记得你父又有了一子。” 阿政已经锻练了绝佳的心性,眉头都未皱一下,他仰头看他,像看着自己的未来。“谁也越不过我去。” 确实,嬴稷想若他是异人,也得立这个小虎崽子。 爪牙未成,却有傲骨自持,我似乎不该担心秦国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消散了,要死了啊。 其实还是舍不得的,这只小崽他还没见过呢。 他看着阿政,眼睛里戏谑消失,浮出了一直在眼底深藏的野望,虎狼之心尽显。 这才是真正的秦王,即使他现在老得已经动不了了。 他正色道,手中紧握着,似乎握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天下。 “嬴秦己盼着这项战果数百年了。” 他眼中似带着永不熄灭的火光,“秦要天下低首系颈,为我们驱使。” 阿政眼中带着比他更烈,更炽热的火,他手中似乎己经紧握天地,“天地唯我至尊。” 你的冠要通天,因为秦国要通天。 你的眼要锐利,要替秦国掌好方向,不让他迷失在时间中。 你的心要坚定,你要不为私情动容,只为秦国考虑。 你是他上方盘据的虎,谁若要碰他,就要被你撕裂。 你是秦国。你也会是天下。 嬴稷快散了,他有遗憾,因为他是秦国,可秦国现在不好,他邯郸之围失败,秦又回到了关外。 从那时起,他就不在是秦国了。 现在,他见到了未来的秦国,他相信他也是未来的天下。 他将遗憾和辉煌交了他,秦国,拜托了。 阿政看着他消散在白雾中,最后听见他声音,“小公孙,还未告知稷你的名字呢。但也无妨,稷知道你会承着稷的路走。秦国,拜托了。” 他死时,还在说秦国。 “政,我名政,日后会是秦王政,会是嬴政。” 可惜没人回答他了。 “王上,王上。” 床上的人带着久违的笑意似在酣睡,可惜再没人能叫醒他了。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前251年),昭襄王去世。嬴政开始归秦。 12、杀生 “琇莹,回家了。” 阿政回来时高声喊着琇莹。他那一向阴郁的脸色此时却全消散了,他如同争脱束缚的展翅的雀鸟那般骄傲明媚。 他背着夕阳,霞光披满些身,笑意朗朗,唇红齿白,他的马尾随着他快活的心情一晃一晃的,他难得让自己的情绪如此外露。 君从何方来,笑齿粲如玉。1 琇莹见到兄长时,忽然想到了苏辙为苏轼写这首诗的心境。 他那时一定和我一样,看到哥哥时,心里烦情皆掷,一下子便可畅快起来。 阿政笑着抱起向他飞奔而来的琇莹,还转了一个小圈圈。 “兄长。” 琇莹也笑,虽然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兄长开心我就开心。 阿政将他放下,牵着他向赵府前面走。 “兄长。” 他又叫道用来提醒兄长,这里已到阿母的居所了,兄长不是从来不让他踏足这里的吗? “今天不一样了。我们要回秦了。” 阿政仰首阔步向前走。琇莹一脸呆。 回秦?秦是我们老家吗?那为什么以前不回? 他一头雾水,但此时阿政满心喜悦,只顾着牵他与他向前走。 莫非父亲是个秦国商人,因秦赵开战,便抛妻弃子跑回去了。 阿政不知道他现在是何等的脑洞大开,若是知道,他一定会轻拍琇莹的脑袋,道,不要乱想。 他牵着幼弟一路洋溢着快乐的氛围,嘴翘得高高的。 直到见到阿母房间出来的赵家主,嘴眸间扺紧,眸光黯沉隐有杀意。 不知差耻!阿政心道。 琇莹也看到那明显的红痕,在心里道。我天,这红痕都在脖子上呢。这也太令人害羞了。 等等,这屋里住的是我阿母,然后他从我阿母屋中出来了。 那我,我阿母出轨了! 那我与兄长怎么办?我们不是还要回我爹家的吗?这不会被赶出家门吧。 或者被一群白胡子老头质疑我俩血脉存疑,然后我俩沿街乞讨,活得不如癞皮狗。。 他的脸血色尽褪,刷的白了。 阿政想起弟弟还在,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忙转首捂着他眼,让他不再看这个该死的人。 于是无视了赵家主的请安,就直接朝里走。 琇莹被阿兄捂住眼睛,看不清路,只好扯着兄长的袖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他已经被事情的复杂给打击的看不到未来了。他阿母怎么是这样的啊? 她是怎么生出我兄长这样的孩子的,我兄长多好啊,脾气好,长得好,芝兰玉树,林下风致。(以下省略无数夸耀人的词) 怪不得兄长从不让我见母亲,万一被我看到,好像确实不得了。 他又在另一边安慰自己,没有事的,现在开放的紧,又不是满清那种,他阿母不会浸猪笼。 可他阿兄会不会被别人戳脊梁骨?他脸皮厚无所谓,可兄长那么骄傲敏感。他肯定受不了的。 怎么办?怎么办? 兄长肯定受不了被人嘲笑,然后自己离开家门,只能去乞讨。 不行不行,兄长怎么能这样惨,他要身披绮绣,衣锦归家。 我得想个主意。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一个好办法就被另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差点拍死在了墙头上。 各位,我哥可能不止要身披绮绣了,他可能直接披龙袍回家,我哥他竟然是秦始皇,我己经站不稳了。 上首赵姬还在说吕不韦和异人的安排,要不是兄长撑着,琇莹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啊~,我吃刨冰要吃两碗的兄长是秦始皇,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可兄长也叫政,他也要回秦。 还有吕不韦和嬴子楚,这事实已经很明显了。除非他脑袋有问题,可他脑袋确实正常啊。 所以我哥确实是嬴政,我哥确实是千古一帝的那种。 那我还去不去楚国了啊? “琇莹,”阿政见自家小弟眼神空洞,忙向赵姬辞别,带着琇莹出来。 “阿兄,你真的是嬴政吗?” 没有人知道琇莹此刻颤抖着的心。 阿政笑了,“不是。” 琇莹顿时来劲了,然后就被阿政的后半句话让气给泄了。 阿政笑得很好看,璨若北辰,可无端透了些逗弄之意。 “去把《春秋》抄一遍,看看兄长何时能称嬴政。” 琇莹沮丧,他确定了兄长就是嬴政。毕竟兄长又聪明又利害,如果他不是幼年体祖龙那别人就更不是了。 那楚国,那沛县,他还领兄长去吗? “秦琇莹,”阿政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见他头上的小揪揪乱晃,不由好笑。 听见兄长叫他,琇莹转头看向兄长,阿政一招手,琇莹就颠颠地跑回去,跟在他身边。 他听见阿政道:“以后要跟着我一起走。其他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果然,兄长还是兄长。 至于楚国,去个球,他哥都去秦国当老大了,他不得跟着一起去建设大秦。 从今以后,拼哥哥再也不会担心会输了。 我跟兄长走,兄长到哪我到哪。即使兄长是秦始皇,即使兄长让我抄书。(暴风哭泣) “那回去吃能刨冰?” 琇莹仰头询问他。 然后就被兄长敲了一下头。 “都入秋了,还要吃冰,不怕腹痛。” 己知兄长=不吃冰,兄长=秦始皇,即秦始皇不让他吃冰,琇莹突然觉得好有牌面哦。 “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三日后便回去了。” 阿政轻笑。 “哦哦。” 琇莹答道。 “那些长黑斑的竹简要扔吗?” 因为只晒了竹节,导致水分过多,所以上霉了。但他阿兄一向爱惜书简不愿意扔。 “我回去看看。” 我不想扔。 嗯,兄长还是兄长。 深夜,喝的烂醉的赵古,从赵姬的屋子里走出来。 身后也没跟人,毕竟他在名份上属于赵姬的兄长,兄妹□□,确实不是光彩的事。 他口中混话不断。 “嘿嘿,这寡妇就是浪荡。明天就要回她原本的地方了,今天还缠着我。” 隐在暗处跟着他的阿政眼中晦暗不明,杀机顿现。 直到那赵古倒在了他以前喝醉时喜欢的那棵树,他靠着树,口中还在嘟囔。 “我上了秦太子的女子,那我岂不是…” 他还没说完,一个绳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本能感觉不对劲,还没开始喊,就被人用自身衣服的下摆捂住了嘴。 然后他腾的一下被吊在了树上,渐渐失去了挣扎,他死了。 可惜他到最后也没有发现是谁要了他的命,只听见了一些细微的木头摩擦的声音。 阿政将绳子绑在树上,打了个死节,冷眼看他在那里奋力挣扎。 那滑轮确实是好用,他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气便将这一个大汉给吊死了。 他从树的另一头,身体逐渐无力地滑落在地。 他杀了人。 他翻看这刚才夺走人命的双手,被绳子磨红肿的它很稚嫩,手上的福窝窝己经没了。 他忽然捂着脸,下意识忍住恶心。 我必须要杀他,我若不杀他,我便要失去一切。 回秦后,我与母亲天生一体,若旁人利用母亲此刻的污点去攻击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这样想着,便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这是琇莹的脚步,他出来干什么? 阿政从树旁走了出去,与琇莹对视。 琇莹看见兄长吓得想把自己后面那一兜子干树叶给藏起来。 阿兄,他真的没想杀人放火。 阿政凤眼忽然就弯了起来。他声调温和,小声道。 “你要放火杀他?” 琇莹忽然有点心虚,他咽了一口口水。 “没,没。” 他该说什么呢,说他觉得不能再给他哥再找个爸,而且这肯定影响他哥在秦国的发挥,所以他打算潜伏在这,先借着树用滑轮搭个绳套勒死他然后放火烧,毁尸灭迹,会被兄长给打死吧。 该说不愧是兄弟,想的都差不多。 阿政拍他的头,“回去!” 看见那赵古吊起的脚时,琇莹顿时愣了,“不,不行。” 阿政看着他,琇莹此时却冷静起来,他将树叶堆起一堆,然后用自己的火折子将树叶点燃。 顿时窜起了大火,火舌顺着赵古的腿向上攀爬,想来这火会将一切罪证焚尽,所有人都不会找到他和兄长。 阿政也不怕火了,将琇莹兜树叶的衣服也扔进火里,拽着琇莹就悄咪咪地跑。 回去后,琇莹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阿政气他擅作主张跑出去杀人,可又喜欢琇莹与他拥有着相同的想法。 他将自己拿的火折子放在案上,将琇莹搂进怀里。 “是兄长所做,不必害怕。就算世有恶灵,也杀不了你。” 琇莹忽然无声的流下眼泪,他知道自己不该有杀人之心,可万一影响到兄长怎么办呢? 他自问,若是有人伤害兄长,他一定会砍死他。 可是他以前从未杀过人,他还是怕啊! 阿政抵着他额头,他心下一片温软,琇莹平日见人杀猪都要离得远远的,今日他知是为他,这是一片拳拳之心,他不忍辜负。 “琇莹,幼弟。” 他如同当时琇莹还是个小婴儿那样托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乖,不怕。” “兄长。”琇莹缩在他身上,语气中却带着刚强。 “琇莹不怕,你也不怕。他就算是恶灵,我们亦能杀。” 阿政原本沉着的心瞬间松下了,只有琇莹知道看似没感觉的他也害怕。 琇莹将兄长颤抖的身体反手抱住,阿政垂下了眼。 在进到这个时代时,我早知道总有一天会为兄长杀人,却没有想过那么快。 但他知道他有害怕,恐惧,可他不后悔。 兄长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我一向帮亲不帮理。 13、我见 当琇莹要踏上回程的车上时,他还有些虚幻。 他站在兄长身后,发着呆。 直到阿政翻身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伸出手,见他没反应,歪头笑着靠坐在车架上向他伸手,“琇莹,走了。” 琇莹心里的不确定瞬间消失了,我何必矫情呢,我本就跟着你,你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握住兄长的手,冲阿政笑,他一向乖巧绵软,像是那天上的云朵。 阿政心被化成一摊春水,将他拽了上来。 琇莹躺在兄长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与昨天晚上一样没体息好的阿政保持着这种小兽共眠一样亲密能给彼此无尽的安全感的睡姿一起在车上睡得香甜。 他们俩一路睡睡醒醒,也不知睡了多久。 只知天色昏沉,那群护送他们回去的赵国士兵在这小城外驻扎下去并招呼着他们下去。 马车停下时,阿政便睁开了眼睛,在没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是一向浅眠的。 他对那个来领他下去的赵人将军点头示意自己很快便会下去,那将军下去后。他才把在他怀里睡熟的琇莹给挖出来,轻轻拍着他的背,琇莹,该起了。” 琇莹拍了一下他的手,在他怀里蹭了蹭,用起了自己每天早上赖床时忽悠兄长的话术,“一会会,很快就醒。” 声音绵软迷糊,阿政这时却没有像以往一样软了心肠,纵他睡到日上三竿。 他加重了力道拍琇莹,“快起了。不然阿兄就只能喂你吃那菽粥了(用大豆用白水煮熟)。” 琇莹一下子惊醒了,下意识向后仰去,还好阿政一直就护着琇莹的头,才没让他掉在地上。 “有这么难吃吗?” 阿政问他,漂亮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琇莹点头,那玩意又没有味道,而且还嚼不烂。中午若不是阿兄喂他,他真的一口也吃不下。 “娇得你。就没有尝过饿的滋味。” 阿政一边替琇莹束那头黄毛,一边嗔骂道。 不说还不知道,这么一想琇莹好像一直就没饿到过,他每日吃的是粟和黍(小米和黄米),怕他咬不动,以前是将饭嚼碎哺给他,后来他有能力后就把它们在陶瓮中熬成粥。 这还不算,还有一些自己摘的果子,也挑些软绵清甜的给他,尚小时,还给他切成块。 好像琇莹娇气,他确实是罪首。 琇莹听他兄长这样说,顿时撒起娇来。 “我闻到了枣的味道,一会儿不吃那个菽了,我们去吃枣好不好?” 他的凤眼已经渐渐不像阿政了,那狭长的眼型已经长开了,露出了圆滚滚的弧度,是一双漂亮的瑞凤眼,令他不笑都添三分俏。 确实被这双眼看着,阿政就想无条件纵容。但他的理智到底是大于一切。 “此行危险,不可离开这些人。” 琇莹期望落空,也没难过。 “那好吧。” 还好今天的干粮不是菽了,而是一小份粟饭,琇莹终于看到自己稍微喜欢的东西吃得香甜,阿政在旁边纵容地看着他。 比起赵姬对他俩不咸不淡的态度,那眼神柔和的能揉出水来,透着慈爱和包容,引得周围的赵国士兵啧啧称奇。 这一路从邯郸到赵秦边境,花了三个月时间。 琇莹见到无数苦难,年老体弱的白发人坐在道旁痛哭他唯一的死于战争的儿子,孤苦无依的缺了一只手的从战场上侥幸捡回来一条命的老翁曝尸荒野,无人收敛,医者救不了自己的妻子,幼子哀哀痛哭,可母亲死于游侠之手。 他从他们旁边走过,只觉得苦痛,他的沉默越来越多。 他自问,你穿过千年来到这里,你就只沉浸于自己的私愿吗? 你拥有千年后的记忆,虽然你愚钝,但是你难道不能做个先驱者让这些在乱世挣扎的人过得好一点吗? 起码有人身死时,人人可余一件薄衣,给他一份体面。而不是所有人都怜悯的从这里过去,都只能无力的任由虻蝇乱飞和狼豹误入。 他能做到吗? 他担忧着,惴惴不安着,一路上瘦了三四斤,原本就弱稚的身板更加嬴弱。 “琇莹,这些赵国庶氓与你何干呢?你是秦的公子啊!” 阿政问他。 琇莹问他,眼中闪着光,“秦人会过得更好吗?” 他点头,带着自傲,“秦人肯定更好。” 可现实却打了他的脸,他们入秦的第二天,天降大雨,他们所寄居的那座小城的河道失控,堤坝被毁,男男女女响应亭长号召,下去填渠。 琇莹觉得上天仿佛要他在一夜间看尽人间的苦难,河水湍急,可无数人光身进水,甚至还有女子,他们奋不顾身跟着亭长扛泥块填渠。 战国时期的水质太脏,无数的寄生虫存在于此。 他们进去了就算没死,也活不下去。 他听见他们道,还是他们秦国好,官员可以与他们一起以身填渠。 琇莹忽然在雨中痛哭,他们过得都很苦,他们不好。 阿政在雨中替他挡着雨,“哭吧。” 阿政常觉得琇莹除了对他,对其他的所有人和事都似乎天生带着隔膜一样,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阿政觉得琇莹应是上天赐下的圣人,他生有宿慧,聪锐□□,常有些不存于此世的奇思异想。 但是就算知道,阿政也绝不会放手,他固执地插手琇莹的一切,让本就对他好感满满的琇莹进入兄长爱的深渊。 他想让他唯一的慰藉落在人间,跟在他身后。仙人圣者都夺不走他。 可今天的琇莹他为所有人都不在意的庶氓痛哭,他难过的揪着衣领。 “兄长,留一段时间好吗?我们找些草药熬汤给他们吧,不然他们会死的。” 他自己打破了隔膜。 阿政忽然知道琇莹己坠人间,他的琇莹做不到对世间苦难视若无睹。 那琇莹跟兄长一起去打破这苦难的世间吧,让秦人朝有食,暮有所,让秦国安乐。 他点头道,“好,我们去。” 所幸这碗热汤众人都喝上了,先喝上的是那个年轻的亭长,召。 他黝黑的脸上面带着泥,接过跟小仙童一样的大公子递来的热汤一饮而尽。 琇莹向前向他行礼,说着赵语,“先生,人皆可饮,很多很多。” 他这样的态度弄得召身后的人皆避退,他有点无措的站在那里。 阿政从召接回空碗,叹了口气,琇莹太温柔了,他没说话沉着脸,向后面喊着秦语,“公子令,凡下水者皆需饮艾草汤,速领。” 声音稚嫩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后面的秦人果然听令排起队。 幼年体祖龙回到了他忠实的秦国,果然一呼百应。 琇莹盛汤时想,看着后面利索烧火舀水的哥哥笑起来。 引得不少木讷惯了的秦人见到这仙童般的小公子笑,也不由大着胆子,跟他说点话。 琇莹见他们愿跟自己说话,凤眼就更亮了。 虽然一人只有一小句,大多是小公子安。 可琇莹却每个人都用自己不太顺嘴的秦语回话,有时还会提醒他们回去洗澡。 他太温和了,像个邻家的那个最让人稀罕的小姑娘,让不少人以为阿政也是这样子。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阿政那张长得就不像脾气好的脸,靠近阿政的众人顿时焉了。 这边另一些人听琇莹说道喝开水的好处,后来秦国就转出了两个小仙童(虽然一个脾气不好)告诉他们喝开水可以成仙,后来的后来琇莹打算在秦国推行喝开水运动无比顺利,他还以为是兄长的威严大呢!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占就接手了这件事,因为琇莹和阿政都被赵姬禁足了,被人拖着上了马车,她可真是一天都等不了。 14、父亲 他们离开赵国时,是深秋,而这时已至仲夏了。 天很热,像是快把琇莹给烤熟了,虽然兄长说不可以失礼,但琇莹忍不住还是偷偷擦额角的汗。 这是亲爹给的态度?昨晚刚至,便有一大群人在他们身上摸来摸去,说是什么验明真身。今早又是安排在大夏天咸阳城门口接他们,结果自己还迟到了。 他看着一脸期盼的兄长,在心里谇道,真是够招他诅咒的讨厌鬼。 阿政没想到自己在放空,竟被琇莹误认为是期待父亲到来。 可笑,他明白今日父亲一定会来,不早但也不会晚,他猜定是早朝结束,说不定还要领着不少官员来见他,告诉所有人阿政入局,可以开押他了。 就算阿政在赵国己经递了投名状,谨慎的他也自然要打一棒槌的,今早要他们早到不就是父亲给予的施压,免得阿政这头狼崽咬掉他的头。 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与利益纠缠在一起,他便看得清楚。 如同那咸阳城外永远奔腾的清澈的泾水和浑浊的渭水一样,这局势在他眼里也分明。无非对他有利的是泾水,不利的是渭水。 这咸阳城,渭水太多,父亲要为阿政引泾水,那么阿政便等着。 他沉默不语,态度挑不到任何错误。 果然如他所料,一大群汉子穿着官服从章台宫向他们走来。 台已经搭好,主角也要登场了。 为首的那人身形消瘦,似有不足之症,可弯眉修目,笑起来清隽温润,皓如朗月,模样与阿政像极了,大扺是父亲。 靠在他身后最近的是一个微胖的面白男子,瞧着面善。想来便是吕不韦了。 阿政向前行去,双手交合,向为首的男子施了一个标准的秦礼,用自己日夜苦练的流利的秦语道,"政自邯郸归来,日夜思念父亲。" 他装作情难自抑的模样,眼眶红肿,哽咽道,"多年未见父亲,是儿不孝。" 被他扯住手的异人咬着牙,臭小子,竟然挣不开他的手。 多亏也是多年的老演技派,异人面色无任何变化,依旧笑得温和。 他为阿政引见其他人,阿政一一见过并施礼。 礼数周全,进退有度,连秦语说的都很流利,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无后台的阿政自然一露面便得到了老秦贵族的欢喜,比起一看就被楚人养的亲楚的成蛟,他们当然更爱这个无论在身份还是功劳方面都比成蛟强的阿政。 当时就有嬴氏宗亲,摘下自己身上的玉珏挂在阿政腰上。 异人见状,眼眸中精光闪过,今日后,他的太子之位稳了。 阿政面上笑得纯粹干净双手接过玉佩,同样的阿政也知道他的位置也稳了。 异人笑着与诸位大臣寒喧过一阵,才带着阿政和一直站在马车旁看阿政但不做声也7.打扰的琇莹回去,全程竟忘了一直在马车上翘首以盼的赵姬。 阿政牵着琇莹的手,琇莹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手上的细汗后,示意他额上也有热汗。阿政顺势低下头,琇莹掂脚替他擦了,才贴在他耳朵边道,"阿兄,一会做冰,吃吗?" 阿政点头,"你少吃点。" 这边异人见他兄弟俩后面在说悄悄话,停下了脚步,也挥手令吕不韦停下了脚步。正巧琇莹只顾着和兄长说话,不小心撞在了异人的背上。 他顿时如沾了脏东西一般快速避开,躲在了兄长背后,对不起,不熟,而且看他就烦。 他的反应把异人弄笑了,他勾起了嘴角,然后一把把琇莹抱了起来。 烦死了,不知道黑衣服吸热嘛,热死人了,热浪都打到我身上了,可不可以不要碰我。 可惜琇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琇莹决定放弃挣扎,结果他还没嫌弃他身上热呢,就听见异人批评他哥,"怎么好好一个幼弟,被你养成了这般大姑娘模样!" 琇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我是大姑娘我忍了,骂我哥不能忍啊。 于是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他秦语是速成的,虽然磕巴,但开口就怼异人,"公高位,竟也不能避开以偏概全看观人。" 阿政因为此话凝重的脸瞬间便破冰,重展笑颜了。 就连跟在一旁的吕不韦也憋着笑,异人不愧是阿兄的爹,他抱着琇莹,笑着道,"琇莹,以偏概全,人皆有之,庶氓高位,有何区别。" 琇莹擦了擦额头的汗,想怼的话太多了,他秦语不利索,只好用赵语对哥哥道,想让哥哥给他翻一下。 "庶氓高位,高度不同。庶氓见我,皆低头,只记得我是小公子。兄长比我高,一眼便知我全貌。公比兄长高,难道更不应看我与兄长全貌。" 谁料异人懂赵语,听见他说的话,将他放下了,面色突然泛红,"善。" 琇莹以为他喝假酒了,见他把自己放下,忙跑到兄长身边。 阿政牵起他手,他顿时冲兄长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于是阿政也微笑着领着他幼弟进了在秦朝的家。 异人住在当今的秦王,原来的安国君府,家里面积很大,楼台亭阁皆有。 琇莹挑了个靠近荷塘的偏殿,别问,问就是凉快。而且侧门一开便能看见百朵艳荷。 这座偏殿比他们原本的小屋大了很多,将阿政不舍得扔的书简和琇莹的小发明放下还剩很多空间。 琇莹对那些跪坐的低案不甚满意,自从他和兄长都可以折木时,他就致力于向兄长说长桌长椅的好处,至少现在兄长宁愿坐在案上写东西,也不愿跪坐在案前,生怕长出了罗圈腿。 阿政拿笔记下了琇莹说的要换掉的东西,然后将半化的冰一饮而尽。 才用秦语道,"这里估计会呆很久,我去找少府要点木头吧。" 琇莹坐在自己设计的折叠竹凳子上,正吃着冰,听到兄长的话,顿时放下了小木碗,哭丧着脸,"啊"的一声,趴在了地上,他听得懂秦语,只好用秦语回道,"连木头都要跟别人要啊!" 阿政见不得他这模样,将他扶起来,"你觉得秦公子去偷砍太子府的木头这事传出去如何。" 琇莹喝了一口冰,说的秦语尽量简短,"不如何,我不在乎。" 他脸皮厚,无所谓。 阿政斜看了他一眼,道:"可是违秦法,小琇莹。" 琇莹顿时咬了一口冰,"讨厌没有分寸感的秦法。" 阿政笑了,"这树属于秦国财产,不可擅动。" "秦法太严苛,让人展不开手脚。"琇莹将冰喝完,随口抱怨道。 "束缚民众,比让他们流动招祸强多了。"阿政不赞同道。 "可他们也是人啊?你当时也见到了他们不是书中说的没有智慧。"琇莹反驳道。 "他们…"只是我当做入局的又一朵锦上花,可一开始他是这样想的吗? 那些庶人操着秦腔跟他说话时,他拿他们当人,与这咸阳城诸人一样的人。 阿政沉默了,良久才道,"秦法是秦强国所需,秦必尊的铁律,无人可以更改,除了王。" "所以我在等兄长。"琇莹侧首看他,"我想和兄长一起去建立兄长所想的秦国。" "我一路行来,见惯众生苦难,也体会世间炎凉。"阿政轻道,他见到庶民的血肉,他可能依旧把他们当成手中可以谋求更大利益的棋子,但是也总想他们过得好些。 "我已经不知道这条路走到哪了,但是今时今日我倒也想未来做点什么。我希望我治下之民朝可有食,晚可有所。人人有衣可穿。"琇莹很高兴,他高兴于兄长不在认为民是没智慧的了,他甚至思考如何去爱民。原来他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 "我可以与兄长一起,我也愿尽我弱骨将秦国变成这样。"琇莹许下承诺,这或许才是他来这的理由,我虽绵薄力,仍有济世之心。 “琇莹,重学秦语吧,你这一句长话错了三个音,阿兄教你。” 阿政摊开书,以前光为生存考虑了,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归秦,就顾着自己学了,想着若归不去,何必告诉琇莹让他难过,竟导致琇莹的秦语连话都不利索。 琇莹也是立马坐在地上,等哥哥教他,他用赵语大声喊,“我要好好学,异人再乱说话,我就怼他。” 不通的语言影响他骂人了,哼,臭异人,他等着。 15、农家 兄长最近跟在父亲身边混得如鱼得水,不少大人都对兄长赞不绝口,这些跟琇莹当然有关系,因为自从兄长嫡长子的位置稳固后,他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至少他现在可以用菽来试验做豆腐,也可以让人去挖河泥去种麦。也可以去试验一下自己在历史书上看的从汉朝就开始的粪便堆肥熟化法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绿肥。 当然他没有成功,就被兄长扔了出去。 兄长吃着他刚点好的豆腐,然后冷眼看着他蹲在他们院里唯一的一小块地上埋种子,当他将他制成的肥料准备施上去时,阿政的眼睛从微眯变成了滚圆,他捂着口鼻,青筋乱跳,一把把他连同他的肥料拎到了门外面,让他滚去找大司农,不要在家玩怪味的东西。 兄长力气好像变大了,既然兄长这样说,那我就去找治粟内吏(秦九卿之一,另号大司农)吧。 大司农府上十分寒酸,大部分都是良田,不少农家弟子挽着裤角在田里劳作。 他在这群人中显得太小了,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幸好一个农家弟子看到了他,见他爪子缝里还带着土,小脸脏兮兮的,以为是在场谁的弟子呢。 于是他直接放下手里的镰刀1,蹲下身子询问他,"小孺子,尔来何为?" 琇莹见有人搭理自己,连忙将自己制作的粪肥递给他,"我来见大司农。" "哦?"那人有点惊异,他观察着肥的表面。 琇莹见他有兴趣,眼都发着光,"这是我做的肥,估计可以令土地增产,我在草地上试验过了,草长得很好。" 那人抽了抽嘴角,"草与粮可不同。" 琇莹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草依土地生长,我的肥可使土地肥沃,你们说的,土地肥,则粮可好。" 那人被他反驳了,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脸都红了。 琇莹还未说什么,便听见了兄长的声音,"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不能等我换了衣裳嘛。" 琇莹"啊"一声,见兄长满头大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兄长要送我,若是知道,一定等你。" 阿政才消了气,天知道他穿好衣服没在门口看到琇莹时的焦急。 见琇莹没事,才感受到二人僵持的氛围。 "怎么回事?"他问琇莹。 琇莹正要解释,便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步而来,他面皮黝黑,气质忠厚,就像是一个乡间耕地的普通老人。 "政公子,所来何事?"他向阿政施礼。 "大司农。"阿政回礼,将头放到比他低点的地方。 琇莹也学着阿政的模样施礼。 阿政轻笑,回道,"琇莹做了个熟肥,在草上试过了,想着今日让大司农帮忙看看,叨扰大司农。"小狐狸似的,二人争执的事便当做没看见,决口不提。 "哦。"人老便成精的大司农也笑,"那二位公子请进内室,阿长,去给二位公子备些茶水。" 哼,还是想着要他徒弟在场,找回场子啊。不过农家人内部确实是团结啊。 阿政这样想着,面上还是一派谦和温朗。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他幼弟跟老头两个人相谈甚欢了,明明一开始琇莹对那老头是不假辞色,他对琇莹也是爱搭不理的啊。 大概是老头质疑了一句粮食和草不能日时而语,琇莹便开始拿起他那堆所谓的实验笔记,一点点给他分析的时候吧,也可能是后来他们二人还一起相约种一块地做幼弟口中说的实验田吧。 阿政看着同样一脸茫然的陈长,突然觉得这农家倒是不算讨厌。 那边,琇莹喊着,"陈先生,你瞧。" 那老头红光满面,探头去看,俩人就着那堆肥开始在竹简上比划。 "可以再单开一块你说的河泥堆肥。粪便太珍贵了,只能用在上田,而大部分的上田归国家,也就是被我们精心伺候,可能增产不太多。"老人抚着胡子道。 "下田就好,上田有先生本就不需操心,我与兄长初来便可吃饱。还是下田更需要。"他这话一出引得陈长也探头去看,他原本以为这位公子废尽心思做肥是为了讨好秦王,以求爵位呢,毕竟他这瘦弱身板可不像是能用军功封爵的样子啊。 他正转首看,便看到了那位政公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心中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政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早练就这一双可以看清别人所想的眼睛,陈长这个人竟然敢质疑琇莹的居心,真是讨人厌。他心里嗤笑,可面上一点声色也不露,甚至于连唇角的弧度也没动一下。 他拿起碗向陈长示意,陈长立马上前为他添置茶水,他面容冷肃,轻声道:"琇莹所思所行皆是出自本心。" 陈长的头?间更低,几乎贴进地面,大滴的汗水从他的额上流下。 阿政忽然笑了,拍了拍他肩,"你是农家的翘楚,往后秦国还要多仰仗各位。" 陈长起身,坐回原本的位置,连汗都没敢擦。 阿政依旧保持原本的姿态,只是眼神瞬间变得温和又宠溺,看着那正在与老者激烈讨厌的琇莹。 琇莹没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他刚与老人争辩完应该种什么作物,现在己至暮夏,种什么都来不太及,他就提议过段时间先种小麦,正好可以挑选出抗冻的小麦。 跟老人解释了一堆育种选苗的事,他俩才达成一致。 老人叹息一声,"公子赤子心肠。"麦,是黎庶的主粮啊。 琇莹摇头,直视老人,"我与兄长皆希望这个办法肥可以让下田增产,挑选种子可以让麦苗更加强壮。希望所做一切可以让家家皆有余粮。让天下人皆可饱食。"琇莹说道,眉眼天真炽诚。 "若是能让天下人都吃饱,农家将不惜一切去往每一个角落,去将种子种往天下所有的地方。"老人眉目慈和,似要落泪,"人人家中有余粮。那是农家子弟毕生的梦想。" 陈长也随之俯首,"琇莹公子大义。" 他们让琇莹忽然想起来荀先生,他们似乎在这个瞬间一模一样。 琇莹不顾手脏,抓住老人粗糙的手,"我与兄长亦然。" 阿政将水放下,点头回应。 老人神色忽然激动,他向阿□□下身子郑重一拜。他拜的不是阿政,而是一个可以实现他理想的未来的王。 农家在秦国只是生产供给战争粮食的工具,秦国历代主君全部只在战时征粮,没有哪个会关心农家所想,不知道当他们去征粮时看见那交完粮,生生饿死的累累妇孺是何等心痛。 阿政在这里应了他这一拜,便是他认同了农家的想法,这意味着农家或许三代之内真的有可能实现毕生之想,让天下再无饥谨。 阿政扶起了农家的掌门人。笑道"琇莹等着您呢!" 老人看向对农事十分感兴趣的小公子,顿时觉得农家复兴有望,因为秦年年战争而准备致仕的老人瞬间打起精神,他还可以干很多年。 琇莹不知道他的想法,还在手中比划着他的做法,然后用笔写下他用水草做绿肥的方法。 老人在一旁不时问出关键问题,琇莹一一答了,老人越看越觉得他简直是自学成才的农家弟子,目光愈发柔和。 于是,琇莹过上了每天必去大司农府打卡的生活,不过大司农府伙食确实挺好,不少农家弟子精于灶台之事。琇莹在那里大吃特吃,每天都连吃带拿,引得阿政也长了不少口福。 于是,琇莹一个月长了八斤,原本凹陷的小脸鼓了起来,原来焦黄的头发也被养成了乌色的,浅色的嘴唇也变得红润了不少,黄瘦的身材也逐渐朝着圆滚白嫩发展。 整个人健康了不少,让阿政每次来接琇莹都对农家人和颜悦色的,对此陈长表示见他笑,就犯触。 营养跟上来了,琇莹父母强大的基因终于发挥了作用,乌发红唇,乌溜溜的瑞凤眼放在白皙均称的清秀脸庞上,比起阿政的锋芒毕露,他的面容显得柔和又惊艳,恍若月射寒江。 琇莹真的觉得自己超好看,主要是像兄长,虽然可能比起兄长差一点。 关键是他和兄长长得都好看,又在眉宇棱角方面有几分相似,旁人一眼便觉得他俩是亲兄弟。 他喜欢每次兄长抱他时,旁人说这兄弟俩感情真好。而不是像在赵国那样别人只要一看到他就偏开眼。(当然在秦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人木讷到不愿意在道旁多看别人一眼,他们只知耕战,然后便急匆匆地回家,生怕别人举报他触犯了秦法,所以上述只是琇莹的臆想) 就连异人夸了几句,他们二人长得像后,琇莹也不在对他木着脸了。 阿政对琇莹觉得自己好看这点不置可否,毕竟琇莹从小便算是看着他脸长大的,对于美的概念大概就是长得越像他的越美。 但阿政一直都觉得琇莹没什么变化,琇莹说他像他,不是一直都很像他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琇莹的相貌忽然赞叹了不少。琇莹不就是健康了一点,白胖了一点吗? 嗯,一会还得去大司农府接琇莹去找大恬玩,听他说他幼弟与琇莹一般年纪,应该可以给琇莹当个玩伴。 16、粉丝 琇莹在大司农恋恋不舍的目光下,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跟着兄长走,兄长说走那就走。 阿政向大司农施礼道别,准备先回府将自己脏兮兮的幼弟刷洗一下,再去蒙府。 今日休浴,估计蒙武将军与蒙挚老将军都在家里,琇莹这样跟从泥潭里滚岀的样子拜见两位将军太失礼了。 琇莹正高兴的挥手向来送他的大司农告别,"我明天还来啊!先生。" 大司农嘴张张,到底也没说什么。 琇莹还要说什么,然后就被阿政拽进了马车。 马车上,阿政将书摊在膝上后,才抬眼望他,笑了一下,"明日家中有宴。" 琇莹突然间想起明日似乎是同父的那个成蛟的生辰,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好像是要出席。 "那我跟大司农说,明天不来了,让他莫等我。" 阿政摇头,指着对面,示意他先坐。"明日你还能见到他,这场宴办得大,连秦王都会来,况且他人。" 琇莹不明白一个生辰至于这么大排场吗?不是说秦人朴素,不喜奢迷吗?这个人生辰还要请百官呢? 他越想,心里越下意识的产生不平衡了,他阿兄才是嫡长子,可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盛大的生辰,每次也不过是他作些小玩意送给兄长,其他人根本不在乎。 就连回来的时候,别说有宴了,晚上吃的东西还是兄长自己煮的,不光这样,兄长白日进家门还要被父亲刁难。 真是一点都不公平,凭什么呀? 凭什么他没我兄长努力,没有我兄长聪明,我兄长废尽心力求的东西他就可唾手可得。 人比人,气死人。 越想越气! 他顿时鼓成了河豚,一出口就带着点较劲的稚气,"兄长还有两月过生,到时候我们办个比他还大的。" 阿政本来因成蛟背后楚国势力强大而有些烦闷的心绪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儿,我还能嫉妒一个比琇莹还小的幼子吗? 好吧,自己听闻此事时,心里确实有点儿不舒服。 阿政轻笑,揉了揉他又胖了点的小脸,"不必。这不是大事,政只是想父亲的一个吕不韦似乎压不住他们了,作为我的代表的阿母估计要和他在父亲的授意下合作,只希望到时不要出事。"听闻阿母似乎从吕不韦府上出去的,但吕不韦是个聪明人,想来不会出事。 琇莹不懂这些入不入局,合不合作的,他只知道他哥不能被人欺负,也不能被人比下去。"不行,我要给兄长办个比他还大的,还好玩的。" 阿政觉得给琇莹找点事做也好,毕竟最近可能会很乱。 听闻大父身体又不好了,一年还没到,秦国若痛失两代王上,局势势必会有大变化。 他还太小,每日也不过修读书简,就已经感觉到秦国的乱象了。 父亲在风暴口肯定更焦燥和危险,让琇莹最近少见他面,便是更加安全的。 于是他点头,"好啊,我给你找两个友人,到时候你们一起。" 琇莹立马被拿捏了,他决定明天好好看看那个生辰宴。 一定要做个比那更好的,我哥什么都不能输给别人,别人有的我哥必须有,别人没有的我哥还要有。 他奶声奶气的道,"好。" 阿政见他如此气势汹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嘱咐道,"那你一会见了两位蒙小公子,要跟他们说自己的想法,最好明天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参观商量。 今日去蒙家的目的已经显现无遗了,蒙家虽是世代只忠于秦王,可幼崽之间的交往跟家族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恰好志趣相投,至于那些大人会乱想,我只是一个才八九岁的稚子,怎么会想到呢? 阿政手指轻敲车窗,一派天真烂漫少年模样。 琇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可以拉横幅,那么大秦家家户户都要写上,守护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什么破成蛟,我哥天下第一。 蒙府。 被兄长大力搓洗后,整个人干爽清新的琇莹随着兄长跟着开门的家仆一起进了蒙府正厅。 蒙武在正厅等他们,只见一大汉穿着普通布衣,趿着木履,一把大胡子大刀阔斧的坐在厅前,整个人跟个黑毛熊似的,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军人的铁血。 琇莹看着他这般模样,便知他是沙场的悍将。 阿政和他很是相熟,随意的扯着琇莹坐下,跟他攀谈起来。 "公子上次送的菽汁做的玉块,我父亲吃了许多。"他一开口,声若惊雷,"不知还有没有了,蒙家愿再购些。" 阿政闻言轻笑,"蒙老将军喜欢就好了,我与大恬是好友,不过些许小事,若下次再寻得些,我给我幼弟留一些,其余大半皆给大恬也不妨事。" 琇莹低头做沉思状,心绪不知飞到何处去了,菽汁?玉块?大概是我做的豆腐吧,那个兄长不也超爱吃的吗? 那将军显然是个直脾气,闻言搔了搔头,道,"这太麻烦公子了。那公子以后若有什么需求只管明言。" 阿政脸突然红了,他指着琇莹,开口道,"不瞒您说,我确有一事相求,我这幼弟,自幼性情温和,也怪我平日娇宠他过甚,性子着实有些绵软。" 闻言,琇莹顿时抬头看阿政,哥哥在扯什么瞎话?绵软,跟我搭边吗?还是兄长忘记了,我在赵时跟你与那群小崽子打架时一个可以锤三个。 可他一抬头,那张迷惑性极强的,跟个小女娃一样的俏脸一下子暴露无疑,蒙武点头,唉,这一见确实看着绵软的很。 阿政摸了摸琇莹的脑袋,琇莹只好顺着兄长意思装作柔弱模样,"您知道,明日宴席之时我得跟随父亲左右,恐有人趁机欺负于他,故想让大恬与毅弟陪在他左右,指点他一二。" 蒙武看着一直躲在兄长身后的琇莹,暗自叹气,这性子也不怪政公子担心。 然后将军怜惜阿政一片苦心,果断出借了两个儿子,还对阿政道,"能跟着琇莹公子也算是他俩的福气。" 这厢话没有说完,便看见一个小麦色的大胖团子往这里飞速狂奔,他身后的小团子跟不上他脚步,几乎是被他拖到这里来的。 来人大抵与兄长同岁,小麦色的肉嘟嘟身躯,虎目锐锐有光,面容坚毅,一看就是个刚直性子。 他来到大厅,目光锁定了阿政后,嘴快咧到了太阳穴,有点萌萌的,然后琇莹就看他快步上前,贴在了哥哥身边,"小公子,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恬的吗?" 他身后的蒙毅也星星眼的看看阿政。 好感值+10086,琇莹脑子里顿时传来了声音,他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蒙恬与蒙毅。 哎呀,真有眼光,喜欢我兄长的人都是我琇莹的朋友。 蒙家兄弟,这两人可处。 17、打架 "所以琇莹是打算给公子庆生?"蒙恬托腮,一脸乖巧的问道。旁边的蒙毅也是一双虎目晶亮看着琇莹。 太可爱,哥哥的大将军太可爱了。 琇莹撸了一把蒙毅的头,才点头道,"是啊,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成蛟的生辰如何庆祝的,然后我们再商量。反正阿兄的生辰要更大更好。" 蒙恬和蒙毅点头,"公子值得最好的。" 琇莹闻言,跟找到了组织一样,他冲着阿兄的小粉丝们道,"我阿兄是嫡长子且聪明博学,他成蛟凭什么能压我兄长一头?哼,我不服。" "不服!"蒙毅喊道,"政公子超好,别人不能欺负他。" 蒙恬也点头,"我们要办一个更好的,政公子什么事都不能比不过别人。" 二人双双许诺,明天一定认真看,连个纹饰都不放过。 成蛟这场六岁生辰办得大,三公九卿齐至不说,连刚出孝期一天的秦王柱都被华阳夫人劝来了,他身形消瘦,面容惨白苍老,来这大概也是为了沾点喜气吧。 琇莹不理会那些在廊下交流的人,他牵着蒙恬和蒙毅开始观察每一处的布置。 蒙恬手里拿着笔和墨还有削刀,蒙毅拿着竹简准备记录。 琇莹边负手走在道上,边道,"菜多用炖煮,一看滋味就不行,我们换掉。"我得琢磨琢磨练铁做锅。 蒙毅点头,"换!" "秦国估计连歌舞表演都不行,那我们玩点别的,我们带几个鼓乐的过来,我们顺便给兄长谱个歌。" 蒙恬道,"行,下宴我就去找。" 琇莹点头,对他们有效率的行为非常满意,"我可以找农家人代为烹饪食物,但好像光有我们和农家人还不够大呀!" 蒙恬顿时也皱起了包子脸,"父亲?大父?" 琇莹点头,将名单加上,"可人还不够。" 他们这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正聊得入神,却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大胆,挡着本公子的路了,还不滚开!" 琇莹应声望去,来人一份圆满的滚胖身材,面庞白嫩,因为胖导致脸上的五官都被挤压,只能看到一点和琇莹相似的轮廓,再加上一脸娇横模样,真的是不太好看啊! 啊,是那个成蛟。 琇莹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一脸凶恶的仆妇,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想法,跑!不跑就等着被打啊! 于是他扯着蒙恬和蒙毅就是一顿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人拽到了成蛟身边。 完了,要糟。 那成蛟上前,"冒犯本公子还想跑,哼!"他眯缝的眼睛显得又天真又恶毒。"月姑,打,狠狠的打。" 琇莹见状,立即将蒙恬和蒙毅护在身后,高叫,"我乃秦公子,尔敢以下犯上?" 结果那成蛟哈哈大笑,扶着那廊下的柱子道,"我知道是你,阿母说的秦政那赵国小崽种的幼弟,就是你,我才要打啊!" 琇莹顿时感觉到一阵怒火,准备一把上前扑倒这狗杂种,"md,你敢骂我兄长!我锤死你个狗东西!" 身后的蒙恬蒙毅哪见这样的琇莹,但果然是武将血脉浓厚,快速立在琇莹左右,随着他一起冲锋,且仗着身量小又灵活,将身后的仆妇们给牵制住了。 琇莹在他俩的帮助下,顺利将成蛟压在了身下,一记重拳就打在了成蛟的脸上,成蛟鼻子瞬间出了血。琇莹消了气,准备离开,没有想到身下的成蛟一口咬住他胳膊,一把将他放倒,小眯眼里透着得意的光。 琇莹被激起了血性,他也不避成蛟的拳头,用力拽他被咬的胳膊,"撕拉"皮肉与身体剥离的声音令人牙酸,琇莹一脚将成蛟踢出了一米远。 他翻身爬起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将手指放进了成蛟嘴里,然后从成蛟嘴里硬生生抠出来这块肉,然后将这块肉扔了,那肉沾着血液和唾液在地上划过了一片长痕。 琇莹左臂不断流着血,但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头,一滴滴血滴在地下,如同绽开的莲花。他在莲花中展露另一面。 他俊秀的脸上依旧是如同以前的一派温柔清润,可在成蛟看来与那恶鬼也无差了。 他步步向前,成蛟爬着向后退。这模样引得琇莹轻笑,"你退后什么?你不是很得意吗?" 他蹲下了身子,与成蛟对视,嗟叹道,"我打你没出三分力。" 成蛟偏开眼,口里念着"你别杀我,别杀我。" 琇莹笑得更加灿烂,"你知晓在赵国,在我面前辱我兄长的小崽子都怎么样了吗?" 成蛟抖着身体,兀自摇头,琇莹将那廊下栏杆折断了,"自从我可以打架后,他们的脚或手就像这样。" 成蛟己经吓得快要坐不住了,他眼泪不停的流,"别杀我!" 琇莹摇头,右手一把将他的头压在地上,那个肉团子一样的脸被地面挤出了不少肉,显得更狼狈了,"你不如他们,他们从来不哭,他们想着下一次治好后,来断我的手。" 成蛟跪趴在地上,哭道,"仲兄,放过我吧!我再不敢了。" 琇莹放开了手,还未说什么,便听见兄长的声音,"琇莹。" 阿政跟在父亲的身边,身后还有一群大臣,他此时担忧的望着幼弟。 琇莹一身的血,听见兄长声音后,顿时跌坐在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无声的抽泣着。 阿政也顾不上别人了,忙跑到琇莹身边察看他伤口。 一旁趴着的成蛟也?间哭闹起来,扑到了韩夫人身边。 他开口便是哭叫,"他打我,他还踹了我一脚。"说着就要撕他的衣服将印子展示给听有人看。 韩夫人还没说什么,琇莹便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小声道,"兄长,他先让人拽我的。" 阿政跪在他身前如以前在赵国一样帮着琇莹包扎伤口,闻言点了点头,面容却绷得很紧。 他这边没说话,一旁的楚系派别的大臣竟开始怒斥琇莹没有教养,打伤幼弟。 在前面的大司农顿时不乐意了,"这话老夫可不同意了,你们没听见琇莹公子的话吗?琇莹公子一向性情温和,怎么会与人起冲突!" 那群楚人还要在说什么,谁料竟被嬴系老贵族和吕不韦一系共同镇压了,吕不韦一系更是道一看这伤势很明显,琇莹伤的更重,而且人孩子也说是成蛟不敬兄长,先出手的。 双方在异人身后骂得很欢,甚至有几个人要大打出手起来,将脸色越来越不好的异人抛在了脑后。 阿政看着琇莹的伤口不再流血了,才对琇莹道,"还疼吗?" 琇莹摇头,"兄长放心,不疼了。" 今天这狗崽子不脱层皮,他就对不起兄长多年的疼爱。 上首的异人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叫道,"安静,蒙恬你说。" 跪在地上的因头发被扯而头皮发疼的蒙恬没想到会点到他,但还是顿时向在场的大人们施礼,才道,"恬与幼弟及琇莹公子三人正在说着话,成蛟公子忽然上前道我等挡了他路,琇莹公子欲避让,然后成蛟忽然让仆妇上前不让我等离开。突然成蛟公子,公子他…"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血口喷人!你跟他们一伙的。"成蛟暴怒,拾起石子就要去打蒙恬。 异人转首对他道,"放肆,滚下去,还嫌不够丢人。"然后才对脸皮涨得通红的蒙恬道,"接着说" "何必为难他呢。我来告诉诸君不好吗?"琇莹却突然道,他眼睛红肿,挣扎着站起来对跪着的蒙恬一拜。"谢君不言。" 蒙恬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恬无用。不当这一礼。"是他没有保护好小公子,有负公子所托。 琇莹将手放在他肩上,"当,若不是你与毅,我今日必死于此。"一字一顿,句句坚定。 蒙恬虎目突然含泪,无力地垂下头。 琇莹全身都是血,眼睛红肿,拽着韩夫人身后的成蛟,"他骂我!辱我身者,我恒辱之。" 成蛟突然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异人气得脸都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指着成蛟道,"滚回去。" 阿政突然不满意了,他幼弟受了这么重的伤,成蛟不过才禁足,这怎么可以? 琇莹抹去脸上的血,准备回去时,就看见兄长上前跪在了异人面前,他也跟着下了跪。 "成蛟不敬兄长,实为大错。可见其教养不足,儿身为长兄,见之痛心,望父亲听儿一言。"他俯下身子一拜,"阿母为父亲正妻,然多年随儿质赵,母亲常与儿说,她于正室之责有所疏忽,成蛟今日之模样令人失望,儿想不若将成蛟交由母亲教导,以正成蛟之品格,全母亲之心意。"对,姓韩的管不了她儿子,那就交给阿母管。想来,阿母会管教他的,让他下次知道对兄长要放尊重点。 韩夫人顿将成蛟抱紧了,身后的楚系一派也大惊失色,他们楚氏未来的秦王没了。 "此事容后再说,你阿母照顾你们两个已经够辛苦的了。"异人回道,一些人这才放下心。 琇莹见状,心里不满,和稀泥,还敷?我兄长。 于是他开口道,"阿父安心啦,阿母不辛苦的,琇莹和兄长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琇莹和兄长从来不骂人。所以阿母只用教成蛟就可以了。" 阿政想笑,但忍住了,他附合点头。 多乖的孩子啊,对琇莹有着超厚滤镜的大司农想着。 异人快咬碎了牙,多乖的孩子啊,可惜一心想着搞乱。 18、一个小番外 楼主:开此楼不为何事,只为向大家询问一个帅哥。[图]今天我在办入职手续,就只是脖子有点不舒服,就向外扭了一下,woc,直接从窗户外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目测190+,正睛一看,是我天菜,眼泪瞬间从嘴角夺眶而出。 寒冬时见你:这模糊的画质都挡不住的美貌,浓颜系大帅哥,瞧着这脸,这小腰,这长腿。[口水] 凉薄:只有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吗? 一法度,同文字:+1 我要为你守边疆:+2 相同内容己折叠 我黑转粉,就是跳:+10086 老老实实打仗:同上 正经人梅林:楼上哥们,破坏阵形了,我怎么接,我能接吗? 逛逛精:所以上面的方阵是知情人喽,说,别逼我刀人。[红眼特效] 修仙ing:我知道,那是隔壁大秦公司新上任的老板,确实帅。气场二米八。号称比那红宝石还要美丽的绝世大总攻。[我老婆。] 一法度,同文字:大秦法务部向你发出警告。 花丹鹤:捕捉我方大佬。 破酒:加一。 格斗系羊怼怼:破坏阵型,嘿嘿。 钰善:楼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银白色:你吵到我眼睛了。 楼主:怎么不说了,快说,别逼我跪下。 米:我说他天下第一帅! season_雅:废话,谁不知道他又帅又强。 浅羽:不太认识,坐等大佬发言。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我兄长好看不? 夕仰:滚,又是推销的。一会儿是不是要用消息把我骗到缅北去。 卢夕旺卡:嬴政,男,年三十,身高198,ab型血,身家整个大秦集团,包括其下不计其数的子公司。这是我知道的消息,仅供参考。 廷清:这好像医院报告的开头。 卢夕旺卡:对啊,我就是个他旗下医院的小医生。上次他体检,我偷看了一眼。 廷清:啊,还有没有,大佬。 一法度,同文字:大秦法务部向你发出警告。望你规范言行。@夕仰 夕仰:等下,我肃清群环境,为什么要被警告? 秦始皇的宝贝:嘿嘿,因为他是我家老板官方后援会的会长。 玉鱼语钰:哈哈哈,是啊。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群始建于十年前,哥哥他驱逐几位副总以及其党羽,登上大秦集团董事长之位时。现今只吸收大秦集团的所有员工。 楼主:小叔子,我加了,通过一下好不好?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好的,记得看群通知。我们支持一切不过火且有利于集团发展和兄长心理健康的追星行为。不然@一法度,同文字,律师函警告。 一法度,同文字:+1,好的呀,小公子。 我要为你守边疆:+2 相同内容己折叠 我黑转粉,就是跳:+10086 老老实实打仗:是的,我们团建要唱那首我boss的个人曲《拨剑驱浮云》。 锦绣:内部员工还有我们老板的周边发售。 柳卿之:真的吗?还有周边?我要做大秦的内部员工。 karma:上次是老板的虎耳人偶,萌死了。但就两只,被尉总和李总给抢完了。 一法度,同文字:斯是为boss形象不受影响,故而决定私藏。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我又与几位小友,出了新款的玩偶。[图片]将作为年后员工福利发放。 秋雨舞落木:我要,龙角与龙尾,我要~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要看业绩哦,加油!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都没事做吗?李斯封群。 夕仰:正主上线。天仙啊。 此群己封。查无此贴。 此时地下,老年人上网中心。 宇宙锋下的亡魂:是他的曾孙子啊,比他好太多了。 嬴小米:你一鬼还翻墙上毛的网,你再念叨,你也不能到他手下去。 19、上课 "虽然最后成蛟因后来的华阳夫人干涉还是没有归于母亲膝下,但是他不敬兄长的名声也传开了,这意味着他将无缘秦国王位。"阿政一边给琇莹擦他头上的水,一边道。"你故意的。那个小崽子能伤到你?" 琇莹转头看他,兄长的眼睛在灯下明明灭灭,带着难以言说的晦暗。 他在等他坦白。 他曾向兄长?诺永不欺瞒,于是他道,"一开始我确实只是想带阿恬他们离开,也不欲惹事。后来他太欺人了,我想着先吓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 阿政将豆大的油灯火移近了些,眯着眼睛细细地给他手臂上药。"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琇莹,他说了我什么,还有,你什么时候听见我的步子的。"琇莹会因为自己被骂打人,这就是笑话!别人信了,他一点都不信。 他对琇莹了如指掌,琇莹任由他给自己拢了拢衣服,才将半湿的脑袋贴在了他脖颈处,"兄长,你已经猜到了,非要逼我说出来。" 阿政将灯火移远了些,恐伤了他。 琇莹看着他移火,忽叹了口气,"他确实是骂了你,我才气不过的,但一开始也只想给他一拳算了。后来我在打他时听见了很多脚步,我便想着顺势而行,替你除了他。他本就比不过你,只要承认他伤了我,就更是一败涂地了。" 阿政温柔的外表终于破功了,他握紧拳头,寒声道"所以为了让他怕,让他不敢反驳自己,愿意舍去自己的一只胳膊。琇莹,这不值得!还是你觉得我会输?" 我的位子我自己可以赢来,这只是时间问题,一个除了楚氏以外没有任何威胁的公子,怎值得你伤那么重。 琇莹用自己的伤手碰了碰他的手,向他展示自己的手一点问题都没有。"兄长,你着相了。" 他将油灯灯芯用银针挑亮,"为你,从来没有不值的。"就算知道你会赢,但还想帮你。你我同伴七载,你如何厉害,我怎会不知?可正因情深,我才想让你这条路走的轻松些。 阿政气不打一处来,他气得直接站起身,指着琇莹,"花言巧语,日日骗我。" 琇莹无辜看着他笑,凤眸闪亮,"我不是,我没有。" 他眼睛里带着清凌凌的光,一派天真,翁翁道,"而且是兄长你说天下无我不可行之事的。" 阿政狭长的眸中蕴藏着极深的怒火,口不择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个不孝子,你受了伤,让我怎么办?" 明明是很傻的话,琇莹却突然鼻子一酸,果然他兄长把儿子养。"兄长,放心,我会陪你很久很久,最后给你养老送终的。"他起身握着兄长手,对着阿政不住的掉眼泪。 阿政被这话气得想要扔他的手,又想起他的伤,到底没舍得。 他看着琇莹濡沫的目光,轻叹道,"兄长在。" 他摸了摸琇莹的头"但这句话我收回了。世上令你受伤之事皆不可为之。" 琇莹点头,"我知晓了。" 阿政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次,但他还想要个承诺。于是他直直看向琇莹,"琇莹,不可有下次。" 琇莹牵着他手笑,在灯火下模样像极了阿政,他想着啊,下次不干了,下次应该偷偷给他套麻袋,打报废了再扔回来。 公元前250年,在位仅三天的秦王柱逝。大秦在短短两年内失去了两位秦王,在一段时间的内乱中,秦庄襄王异人继位。 他下令大赦天下,按功表彰先王功臣,优待宗族亲属,布施于民。并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养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任命吕不韦为相邦,封文信侯。1 另外因为成蛟的提前出局,长子政被立为太子。吕不韦任太子师。 这些与琇莹没太大关系,他只是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宫殿,住在兄长旁边。但那个宫殿一直闲置,他还是喜欢跟兄长住在一起。 大概最大的变化就是有了一个老师,是以前见过的吕不韦。他现在每天与兄长和成蛟卯时正便上课,午时才歇。(6点到12点)每天早晨先为他们上课的是吕不韦的门客,待吕不韦早朝后,便亲自来为他们授课。下午还得跟着蒙骜和王龁将军学武。 "嘿嘿,就是那个造成邯郸之围,害阿父仓皇逃窜的王龁将军啊,我可不是在嘲笑父王。"琇莹在心中叉腰大笑。 老狗逼,让你不做人,给我定下这份课程表!让人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最关键的是这拿人不当人的阴间作息,你连当代大学生早八人最爱的周末都不给啊。 而且你家没粮食啊,地主家是没余粮了吗,每天吃的就给两顿,你是不是想饿死我,搞得我每天不是饿就是困,天天摆着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一早,琇莹被兄长牵着从西北方的梁山宫走到更北的甘泉宫。 琇莹一幅困死了的模样,若不是有阿政扶着,估计早都跌倒了。 "阿兄,我不去了。"琇莹干脆直接坐到地上。"我困。我要去睡觉。" 阿政身后背着他俩的书,束着高马尾,穿着玄黑色乘云纹宽袖锦衣,6下着纁色裳2,身披玄色锦锻上缀白狐厚毛的裘衣3。底下还穿了琇莹小时硬要他穿着所谓的秋裤,当然,现在这款己经不是那个琇莹用麻布缝的能把人皮肤给磨红了,除了保暖一无所用的那条了。 总之,他整个人穿得圆滚滚的,让人一看便觉得暖和。 这圆滚滚的装扮让他现在蹲下有点废劲儿,于是他直接扛起了坐在地上的琇莹。 被他像扛麻袋一样扛着的琇莹只觉得饹得慌,他哥最近正值青春期,身高像出头的竹子一样疯长,可就是越长越瘦了,即使隔着他的厚衣服,琇莹仍然觉得挌的慌。"阿兄,放下我吧,你会累。"他垂在后面的头发散了,阿政不理他,接着往前走,最终琇莹才无奈道,"我去,阿兄,我去。" 阿政这才将他放下,天气那么冷,他热得脸都红了,还出了一鼻头的汗。 他用手随意的擦了,声音有点青春期发育特有的沙哑感,道,"读书是必须的,不可轻言放弃,它可明礼,可令你博识天下事。" 琇莹哭丧着脸看他,"兄长,我知错了,可我好累。我下午课毕还要去关心冬麦的培育情况,我还是个小幼崽啊,是秦国的小花朵,不可以被这么折磨。" 阿政没有理他,径自往前走 他确实是太轻纵孩子了,你瞧瞧后面这个叨叨的小不要脸,有困的模样吗? 他每日与这小不要脸一起日落便睡,他都不困,琇莹体力比他还好,怎么可能会困? 某人昨天下午上课时把成蛟挑飞时可一点困模样都没有。 他就是平时被他纵得不喜欢早起,也不律己。天天在这里撒娇就是想躲懒。 "秦琇莹,跟上。"他看着在后面挪动的幼弟,对他呼喊道。 琇莹只好跟上兄长的步伐,又一次被自己兄长拽进了甘泉宫,享受vip三人私教,简称"一对三"。就是那种一个老师看三个人,每个人都是特别关照户,想像读大学时想找个后排座位打瞌睡,都是不可能的。 而且老师还没说什么,睡着的他就被兄长打醒了。 看着已经脱了狐裘,与老师见过礼,跪坐在前排等着他的兄长,琇莹在心中哀叹着,"呜,有勤学的兄长在,今天又没逃课成功。" 他跪坐在兄长左手边4稍后一些的案上,面无表情的看向今日的夫子,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少还有成蛟陪他"玩"啊。他俩上课互翻白眼,下课打架,也还是有意思的。 然后便听到上首的先生跟兄长禀报道,成蛟今日不来了。 不来了?他个懒货,天天就想着不上课。上课一月,请假一旬。5 不来了,我玩啥?我的快乐没有了。 一对三还变成了一对二,不对,是二对一,兄长和老师看我一个。 成蛟,仲兄想你了,快回来。 仲兄保证不打爆你的小狗头。 20、无能 成蛟不在的日子多么的寂寞如雪,琇莹趴在桌上想着。 "啊,兄长,别打,我听着呢!"琇莹捂着头,对旁边欲伸手敲醒他的阿政道。 阿政那只手却没停,将他脸上的墨迹擦掉,见他一脸呆萌,到底没舍得打他。"吕相已经走了。" "咦,他走路都没声的吗?开饭了开饭了。" 琇莹起来,挥了挥坐麻的手脚,殷勤地接过宫人捧来的他与兄长的狐裘。 阿政接过狐裘,将自己的披好,又把琇莹的狐裘也给披好。 "他忙着去章台宫,请灭东周。" 琇莹忽然意识到秦国的战争又要开始了,这架狂奔着的马车不会停下来的,只要停下来便要被其他国粉碎。。 身处其间,他能所做的不多,他不是无双的战将和多谋的智者,主导不了战局的发展。 他只能让更多秦人活下来。 "兄长,我们的肥可以使下田增产一石,冬麦还不行,得等下一年了。" 他与兄长并肩走出宫门。 阿政点头,轻问,"你想现在带着农家一起去推广肥?" 琇莹闭上眼睛,轻声道,"兄长刚才不就是在提醒我,吕不韦不会将这事说出来的,想来是兄长猜的,兄长这些所猜哪个是不准的,所以明年战事必起。" 他接着道,"我想赶在战事前,让全境的下田都能增产,这样战争对庶民的伤害便没那么大。至少秦国奋战的将士不必担心家中妇孺活活饿死。"等着如以前想的那样慢慢地推广已经来不及了。 "我有时希望你没那么□□,一辈子乖乖呆在我身边。" 阿政接过宫人另一手的伞,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牵着他走下宫殿台阶。 "秦人要战,必战。唯有拓土强国,诸国皆畏,秦人的血才不会白费。我是大秦的太子,我要为秦国负责。” 他将琇莹肩上的雪拍掉,"但我不能让那些秦人浴血拼杀时还在担忧家中老弱,我总是会想起那来秦时道旁饿死的人,他在告诉我高高在上的一切是秦人用自己的命给的。所以琇莹去吧,你去帮我让他们活着。" 琇莹看着兄长伞下的脸,己褪去了婴儿肥。他恍然觉得兄长像是一支脆生生的青竹,他光站在那里就足以顶天立地,让人折服了。"兄长所托,琇莹所愿,不去何为?" "好,你且去行。"他扶着琇莹肩的手有点抖,"我在咸阳等你。" 琇莹心中有点遗憾,"我欲后日出发,兄长的生辰恐不能得办了,虽说因大父逝去,不宜大办,可我还是给兄长准备了一些东西,现在都没用了。" "不必办了,琇莹平安便是今年政最大的所求了。" 阿政伸手接了一片雪,轻声道。除了琇莹,无人真正在意他的生辰了,他办之无用。 琇莹如幼时一样紧紧抱着他,"兄长,我会平安回来的。" 琇莹走时,风雪己息,来送的人没有几个,只有兄长,大司农及一些农家子弟罢了。 琇莹被兄长裹得严严实实,塞进了带队的陈长怀里。 他冲外面的兄长笑,"兄长,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阿政偏头不去看他,良久才轻道,"记得托人给我传信。我向父王借了几个人,跟着你,可以随便驱使。" 陈长不由翻白眼,心中道,"我们只去五月有余,跟生离死别似的。 阿政接过琇莹递来的竹简,才看向陈长,陈长有种被大型野兽盯着的感觉,吓得一身冷汗。 "这事若能办得好了,诸位功在千秋,政代秦国多谢诸君。" 阿□□首一拜,眼眶微红。 马车渐行渐远,阿政直到看不见了才低敛眉目。 大司农跟在他身边,"太子啊,舍不得是正常的,可舍着舍着就习惯了,我农家子弟皆是远行惯了的。" 阿政笑容显得有些阴郁,"琇莹不是农家弟子,他拿着太子的手令,上盖着秦王印,他是王公。" 而王公多在咸阳城。 "琇莹公子大义。" 大司农言道,再不说话了。 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散了。 他展开琇莹给他的手书,上面只写了几句话,像是未写完的曲子。 尔来随兄七载。 念昔过往,只觉相逢不晚。 犹记我生时三月桃花枝, 缱绻风吹面不寒, 幸君善心一念,顾我残命。 不见母父,唯见君在。 自此伴君三尺薄路行, 人道天命有常我命难安。 幸君执剑挑开我眼间万里浮云, 阿政揉了揉大扺是被风雪刮的有点疼的凤眸,轻声说道,"不通音律,牵强附会,待你回来得重新教你《诗》。" 可这眼睛怎么不听使唤,起了雾气,大扺是这天太冷了吧。 琇莹这趟旅程不算容易,他们从关中出发,一路向南需跨过秦岭和大巴山两座大山往蜀地去。 现在他兄长还没一统六国,下令修驰道也是好远的事了。 所以马车行于土地不仅颠,而且只要下雨道路便泥泞不堪。 关中土地多是黄土,松软,多是沙土居多。 因为缺水,时常干旱,导致有时需要人从村口担水浇田。 现在是农闲期,他们到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在田间。 只有几个黑瘦的老丈穿着粗葛做的单衣,望着地头的雪叹气,关中今年又大旱,这雪下得太少。他们连蓄水都做不到。 不少农家人只知道专研土地,他们上前跟这些老农普及他们这些天与公子一起作的实验,说着绿肥和泥肥,又说着如何如何"堆熟",如何如何加快制肥。 琇莹也跟着下了车。 他面庞白净圆润,身上衣服虽然是普通料子,但在这群人眼里己经是了不得的东西了。再加上通体贵气,一看便知是贵族。 老农见他时,不跪地上雪水脏污,明明膝盖上的裳仍有破洞,但还是忙跪下行礼。琇莹怔了一下,忍住流泪的冲动,挥手让他们起来了。 这里的庶民只是耕战的工具,他们是不被允许直视贵族的。 琇莹知道他在这边,这些吓到低垂眼帘只看着地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说些什么。索性到了一处平地,蹲下观察土地。 果然他一离开,那些人便放松很多,与与他们气质相同的农家人说着话。说着间,还隐隐露出笑容,依稀可见那晕黄的牙齿。 这边,琇莹握着一把黄土,将它碾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加施肥根本不可行,治标不治本,关中需要的是水,是可以灌溉的水。 而且肥也做不成,这里哪来的河泥与水草?只有几条小水沟,水量还不大,那丁点的水草做肥简直是无稽之谈。 陈长跟在他身后,听完他的想法,哈哈大笑,"小公子,我们知道啊,没人比我们更知道了,我们自入秦时便与它打交道了。"他指着那些散落在地里的农家人,"没有水草有腐烂的树叶啊,只要有方法让人不至于饿死,我们总要试试,他们也会去试的。" 琇莹不习惯他们的乐观,他无比的清晰,道,"现在没有树叶。而且人们存的树叶能有多少?开春便要播种,这季己经赶不上了。"冬天这里只有冰棱子,人们要用树叶点火取暖。等等,灰,草木灰亦可肥田。 他突地握住陈长的手,"灰,让人将草木燃后的灰混进土里去,翻田。不要再整那个树叶了,要灰。" "这个还没验过。"陈长犹豫道。"公子,要不再考虑一下。" 琇莹看着他,"没时间了,待秋日才能屯到足够的肥,那人早己饿死了。" 他一向温和软绵的脸哪里出现过这般的疾言厉色,陈长仿佛依稀在他身上还看见了他兄长的影子。 "唯"他俯首应道。 "阿长,"琇莹唤住他,他鼻间已经被冻得通红,他轻道,"后日便启程吧,往南走。南方更需要我们。" 陈长走后他一个人拿了书简直往东走。 "公子,欲往何处?"一个暗处的阴影走了出来,抱拳向他行礼。 "来着之前,我没想过会是这样,他们是秦国王都脚下,是秦国过得最好的人,可冬日衣服仍破烂。"他向那少年道。"这里是沙土,往东是泽?之地,1我皆无力治理。" 那人大扺寡言惯了,"公子,很好。" 琇莹笑了,"现在不治理,但也不能一直不治理。"接着道,"我想着一路所行,大致画下来,刚才对着图想了许久,想着引泾水入关中,便可使这片地成千里沃野。" 那人接过他画的书简,准备退下。 "青雉。"他叫道,"我想着再写封信,明日帮我一起交给兄长吧。" 21、思念 阿政确收到信时,己是三天后了,他挥手让人下去,坐在榻上,摊开竹简,读了起来。 [兄亲启, 兄近日安好?我思君甚。 自离兄身侧,常觉天地浩大,无我容身之处。 行至此处,几欲落泪。 再言欢喜之事,以慰哀思。 今日算得兄长生辰将至,我替兄长从道旁折了枝蜡梅,花型虽小,香味清洌,虽觉不若兄好,但取高处第一枝,料想才算衬兄。 蜡梅清香,兄可闻乎? 我己启程离开关中,关中人我见之不多,但仅见之人皆枯瘦,衣着褴褛。 我见一家只存一件长衣,冬日人皆赤身搂抱彼此,以求存活。 行至此处,或有泪痕,先往搁笔。 关中沙土,关东卤泽,肥不能治,况且水草难觅,河泥难寻。 我欲令人引草木焚灰,埋田,用以肥田。 奈只是下计,难治根本,昨日望图,苦思,有一长策,兄长细听。 若为其引泾水入田,则可成沃野。 料秦无匠可担此长段工程,为之奈何? 望兄长明断。 下附琇莹手绘沿途地势。] 他认真看完字句,摩挲了书简上的泪痕印子,叹气。 直起身子,唤宫人进来,"将我的太子服拿来,去章台宫。" 与异人商讨完让列国匠人入秦修建泾水入关中的水渠的事宜,阿政随异人吃了顿饭。才离开章台宫,他脱去外衣,沐浴完后才顶着未干的头发,给琇莹回信。 他写的随性,开头便是,"你说的,我已经知道了。秦国没人,那就抢别国的人。这你不用担心。关中的事已经几百年了,秦国那么多人都没解决的事,你放在心上做什么。" 其后又扬扬洒写了一堆让幼弟多吃些,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要增衣。哥哥又问父亲要了钱,一会让人给你带过去。 最后又写,你写的信太简短了,太官方了,兄长不喜欢,但兄长还是原谅你了,毕竟咸阳很大,你不在,兄长觉得空空荡荡的,连给我擦头发的人都没有。 琇莹收到三大捆竹简,外加一小包金时,正在南下路上。 当他打开哥哥的竹简时,兄长那一股自信傲娇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抱着书简笑得很甜,兄长啊,崩人设了,不过好像并不奇怪,兄长就是这么爱我。 于是他也随手写,阿兄我知晓了,不过那个官方我不认啊,我可是想了很久。 还有不要沐浴完不擦头发,容易头疼。 我很想你,像是蜡梅眷恋白雪。 向南行,并不轻松,道路被雪水沾湿泥泞不堪,马车很容易陷进去。 一大早,还没行至两里路,马车便陷了进去。 琇莹不说话,率先跳下车检查情况。 陈长紧随其后,众人最后商定将马车抬出来。 好在琇莹天生神力再加上人多,不然这个兄长赠他的属于太子的超大号车驾真的抬不起。 众人擦擦汗,准备上车。 琇莹看着泥泞的地面,忽道,"去找人要几块猪皮。绑在轮上。" 众人闻言怔忡,但这些时间他们已经习惯听从这个小公子的命令。 几个人便往附近的农家行去,快至年节,倒真有几家今日杀猪,一队人不一会真搞来了几张黑猪皮,说实话这玩意真是骚臭得不行,隔了好久,琇莹都能闻到那味。 与在王宫吃的小猪,完全不一样呢。哦,我吃的那些猪身无异味,因为用精料饲养,从一开始就被阉了,几个月肉正嫩时就被做成了烤猪,被他和兄长蘸了自己酿的梅子酱给吃了。 果然,由奢入俭难。 他默不作声向前几步,指挥其他人将猪皮绑好。 这辆车又出发了,好消息是再也不陷进泥里了,坏消息是猪皮消耗的很快。好在兄长给了好多钱。 好在后来,春天到了,地面重新干燥起来,不必在担心时不时陷进去了。 当跨过秦岭和大巴山来到蜀郡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才是他目前可以着力的地方。 他教导人用水草树叶和河泥堆肥,他命令人修筑沟渠,改装桔槔(一种汲水工具)。 每天忙得飞起,众多农人对他的称呼从公子,也变成了小公子。 有时甚至遇见琇莹在他们田旁边写写画画,还会笑得用俚语给琇莹打招呼。 "小公子,侬吃了没?"琇莹停笔,向她笑"阿婆,吃了呢。" 他近来又长开了些,模样更好看了些,虽说一路艰辛,但也只是让他黑了一点,让他的轮廓硬朗了些,倒是半点不损他的风采。 而今一笑,便如千树枝头桃花开,美不胜收。 引得那阿婆笑着见牙不见眼,塞给他一把野菜,"香得很,侬拿着。" 琇莹接过"谢谢阿婆。" 晚上,琇莹将一大堆果子和菜放在他自制的桌上,点起油灯,准备看兄长给他写的信。 入眼便是满目的字,琇莹托着腮,好多字,兄长超爱我。兄长的字欲发好看了,愈发圆润有力了。 那边如以往一般不按格式走。 [幼弟,你做的很好了,引泾水灌田之事今日己商定,还是当时回你的话,秦国不行,六国总有人行。 这场攻灭东周国的战争,父亲让吕不韦可修渠的匠人都带来,让他们拿出几个靠谱的方案,如果不合适,大扺还会去找其他国。 你赠的蜡梅几近败完,而今只剩一截丑枝子。 它应所幸是你所赠,我才久不扔。 自你离后,已有五月,料蜀郡闷热,但夜间还是有些寒凉的,莫要贪凉,而着薄衬。 听闻你清瘦了些,想来是那边不合口味,待回来,兄长为你炙羊吃。 咸阳院旁荷叶舒边。想来今年你喜的莲子可以吃很久。 我令人做了一叶小舟,想着来日去采莲,不用再拿着长竿在池边够了。 听闻你最近又想改良新桔槔,真的很好,如果成功,我会请命将他用于关中。 这次的信有些短,不过料你已欲动身归家,故不再赘言。 现在正值夏初,道旁野花漫丛,不用着急,可缓归矣。 兄长于咸阳待你。] 琇莹抱着竹简,喃喃道,"兄长最知我心。"我确实想让关中先引些水。 我想归家了,我想回去吃炙羊了。 灯火旁侧,他眼睛微红,"我想你了。" 旁边的农家人默契地上前将果子的菜抱走了。 "嗯,给公子切了吧,公子最近都瘦了。"第一个人道,熟练地洗果子。 他的同伴切果子,一边切一边道,"蜀郡人听说我每天给公子做菜,天天给我送吃的。有一个人甚至要把鸡给我抓来。" "你不会要了吧?"洗果子的问。 "我哪敢呀。不过大家真的欢喜公子,公子怀里的东西日日越来越多了。"切果子的人道。 "没人不敬他,没有人见到他不欢喜。" "也是。" 当新验成的桔槔的水桶直接可以将水灌到田里时,琇莹知道该启程了。 该回咸阳了,我想兄长了。兄长也想我了吧?回去时兄长会不会抱我,然后高兴的转一圈。 一定会的。因为他也很想你啊。 22、归巢 "阿兄!"在路旁等待着的阿政听到声音时立马抬头,笑起来。 琇莹在马车上冲他招手,"我回来了。" 他没待马车停稳便蹦了下来,如一只乳燕一样扑进了阿政怀里。 阿政也一把抱住了他,"幼弟归来了。" 琇莹在他怀里挨挨蹭蹭,用幼时惯用的撒娇语气,粘粘乎乎的道,"阿兄,好想你。" 阿政轻声道,"嗯。"耳朵根已经红透了。 琇莹见到他模样,笑得眼眯眯的,哥哥害羞了,哥哥还是哥哥啊。 琇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改为扯着他袖角。 阿政摸了摸他的脑袋,入手的头发漆黑顺滑。"先去与大司农他们告别,然后去吃炙羊。" 琇莹脸上的笑愈来愈大,"好,听兄长的。" 阿政牵着他上前向大司农行礼告辞,大司农点头回礼。"小公子,此行顺利否?" 琇莹轻笑,"不算顺利,不算艰难。" 大司农摸着长胡须,"善。世事大多如此。" 而后一脸期待的希望琇莹多说些。于是阿政与琇莹道,"跟先生说说,何为艰难,何为顺利。" 琇莹点头应是,扯起了一惯用来示人的微笑,"此行,见民生多艰是艰难,得诸位照顾是顺利。" 说完,向大司农身后的诸位弟子作揖。 不少农家人都摇头不受,或是反手深躬,琇莹一路所行没人比他们更了解了,他们敬佩这位小公子,当不起琇莹的礼。 阿政又与他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引得所有人眼泪汪汪的。才起身告辞离开,琇莹蹦跳着跟在他身边,倒显出几分农家人没见过的稚气清澈。 "一路行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陈长对大司农道。 他这一路行来,也有笑,可大多是礼貌疏离的微笑,有时甚至只是扯扯嘴角。 可一见到阿政,便像是幼鸟归巢,一直在笑,笑得又开心又灿烂。 好像只要呆在阿政的身边,他便拥有了无尽的安全感。 大司农斜了他一眼,抚着胡子道,"倦鸟归巢,自然安心啊。" "阿兄,阿兄。"琇莹牵着阿政的手,与他一起回梁山宫,一路上叨叨不休,"你最近好吗?生日时,大恬将松糕做给你吃了吗?"松糕就是蛋糕,琇莹知道自己要走,特地写了方子,递给了蒙恬。想着在生辰时,兄长可以吃上。 阿政想起那个让蒙恬磨了三天的麦才做出的黑不溜秋的东西,硬的打宫门口的小细犬,都能打死三条。 他抽了抽嘴角。见琇莹一脸得意,实在不忍告诉他,于是果断叉开话题,"你最近瘦了很多,等一会儿多吃点,那边的人是不是待你不好?" 这个话题转的很生硬,那些他手下的人报信回来时,阿政每每都细问,所以兄长对他的行踪可谓是了如指掌。 但琇莹是个从来都捧着他的性格,于是乎他摆手答道,"不是啊,那边的阿婆都欢喜我,经常给我果子和菜。" 阿政轻哼,"我知晓的。" 进了梁山宫,琇莹立马扑进了他软绵的大床,还随心的滚了两圈。 阿政坐在桌上扶额,唤来宫人让人备菜。 "琇莹,先去沐浴,一会大恬他们也来,我们一起好好吃一顿。" 琇莹顿时起来了,往旁边偏殿走,"好。兄长炙羊,可得用我的方法啊!" 阿政点头,嘱咐了宫人几句。才摊开手中的书卷,倚在琇莹的抱枕上,接着读书。 "阿兄。"琇莹坐在他身边,阿政拿锦布给他擦头,"新的桔槔虽用的很好,汲水时总有卡顿,我晚些便去寻少府,问问是什么原因。" 阿政点头,"我随你去。" "待关中水渠打好,我便到关东去。跟着大司农他们一起去主持洗地,去治理那个卤泽之地。"琇莹躺在他腿上,软软的手在比划着,想着自己一路的旅程,说着一个个要做的事,"我要改装一下马车的轮子,做庶民也能穿着起的保暖的衣服,还要去炼铁。" 阿政原本是垂眸,听他念叨的,一听炼铁,便直起了身子,"不行。铁乃制兵所在,旁人不可以乱碰。" "啊,那怎么给马修理指甲,装马蹄铁啊。"琇莹抱怨道。一路行来,马的耗损量太大了,那可都是钱啊。 "马蹄铁?"阿政问,捏了捏他的小脸。"与我细细说。" 这边琇莹还没说完,马蹄有何生理构造,蹄铁要装在哪儿。 便听见大恬嘹亮的声音,"公子,我与毅来了。" 琇莹起身去迎接,相互见礼后,引他去见哥哥。 "大恬。"阿政唤蒙恬过去,"琇莹接着说。" "啊,兄长我刚说到哪了。"琇莹问。 "人会长指甲,马亦会长指甲。"阿政答道。 "哦对。"琇莹接道。"人长指甲容易被别断,马亦如此。" 他嘀咕了一大堆给马指甲装铁片,让指甲不会被别到的想法。 阿政拊掌点头,蒙恬听得眼睛发亮,他突然握着琇莹的手,"小公子,我们可以试试吗?" 琇莹摊手,"没铁,怎么试。" "将一些铁制的灯融了。就够了。"阿政笑了笑,"至于马,我记得阿恬家中应有只老马。" "嗯。是我大父以前的战马。"蒙毅眼红了,"叫耿,已经是匹老马年,前两年脚被伤了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琇莹握住他手,"我们现在就去试。" 于是一行人的灸羊也没吃,匆匆叭了口粟米饭,便各自回去收铁去了。 琇莹将铁制的灯全部投到宫殿中央。然后一人一个包袱,扛着出了宫。 傍晚,蒙恬与蒙毅也一人背着一个包袱,一个牵着匹蹄子被包上的老马,跟作贼似的与二人在大司农府接头。 "行了行了,快进来。"琇莹开门,伸出一个小脑袋,招手唤他俩过来。 他们在农家平时扬谷的空地上进行实验,旁边不放心的大司农和因为他去借打铁工具感到好奇跟过来的少府,当代的秦墨领头人朱阳一人在劈柴,一人在融灯。 琇莹嗒嗒跑过去,跟阿政一齐画图纸。 "我的个乖乖,你拿什么来了?"大司农劈柴的手,颤抖着。 前面那两个熔宫灯他忍了,毕竟是大王亲子,也不算违背秦法。 可这两个这拿的是什么,从枪上卸下来的枪头,他爹的弓箭头,还有几把大刀,上面还写着秦的标识,一看就知道要回归的。 这玩意熔了,小命都得交待在这了。 阿政见大司农光颤手,也不说话,也上前准备一探究竟。 然后他道"这些不要,宫灯的铁已经够了。" 蒙恬与蒙毅于是将东西收起来了,他们对公子的命令执行的很快。 阿政点头,起身去看马。 那马已经半躺在地上,它干瘦的很,黑色的眼睛透着疲惫。 嘴里带着白沫,微微的喘息着。蹄子被布包着,可是已经渗出血来,红色的血与淡黄的脓液交织在布上,它整匹马透着快要死亡的腐朽气息。 见到阿政时,它有气无力的打了个响鼻。 阿政见状,与蒙氏兄弟道,"你们与琇莹拆蹄子。"又接着对旁边站着的人道"不要让它乱动。" 于是四个人每人都上手拆布,旁边已经有阿政挑的机灵的农家弟子上前控制这马暴动。 "阿恬,把刀拿来。"阿政对已经溃烂的马蹄皱眉道,他们手中的刻刀削不断这蹄甲,只能依稀留下道白痕。 琇莹没说话,快速地给这马的一只蹄子上刮了道白痕。"兄长,这样用刀的人直接就可以顺着痕迹削指甲了。" 阿政点头,他俩十分迅速的给每个蹄甲上划上了白痕。 当农家力气最大的那个人将指甲削去,那血迹也被擦了干净。朱阳才将烧的红热的烙铁贴在了马蹄上,耿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旁的朱阳眼都亮了,本以为只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的玩闹,没想到真有奇效。 琇莹累得满头汗,也没擦,直接和蒙毅一起躺地上。蒙毅红着眼看着可以奔跑的耿流泪,"小公子,耿可以走路了,大父终于不用看着它流泪了。" 琇莹听蒙毅说了耿的故事,耿还是匹小马时就跟着蒙老将军冲锋陷阵了,它是战场上最让人信赖的伙伴。 "它其实可以不受伤的,但还是为了救大父,全力冲刺,结果受了伤。"蒙毅道,"它渴望与大父一起去战场,所以每次见到大父都会哀哀叫唤。大父不理它,它便一日瘦过一日,直至成了那皮包骨的模样。" 琇莹听他说完,看着那只在谷场撒欢快跑的老马,笑道"待他好了,让将军再带着它跑一圈吧!它一定等着呢!" 23、毛衣 琇莹第一次真实发现自己有时的想法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人和事的走向,就像原本应该死在马廐里的耿,现在可以走起来去跑几步了,待伤好之后,或许还可以去上战场。他受到了鼓舞,并为之振奋。 他现在一心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很多事,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自从吕不韦去打仗后,他们的课便停了,他趁机住在了秦墨的少府里,与秦墨成功研究出了马鞍和马蹬。 随后朱阳便进宫见了异人,向异人展示了一下已经装备上所有配件的马,听说异人自己还骑马跑了一圈。当场敏锐的异人便下令要让所有的战马都配备上。 在秦国,王是至高无上的,一个成年的大权独揽的王认为有利于秦国战争的命令更是排在所有的事情之上。 秦墨也染上了些许秦的雷厉风行,他们效率很高,比起散乱的农家,他们更像是一个严密的机器,每个人都是一个齿轮,各司其职。 他们在朱阳进宫前便自发分成了三队,擅长做蹄铁的当天接过秦王令便在朱阳的带领下,立马前往了马场,立志给每一只马配上装备。而剩下的便开始分制马鞍和马蹬。 因为这边人少,琇莹被留了下来,他与阿政与蒙氏兄弟和一些墨家人的家眷一起负责将这些装备打包,塞进马车。 琇莹他们疯狂的工作,终于在手磨出茧子前,让全大秦除了现在在东周打仗的马都配上了三件套,这至少为每只马延继了十年的寿命。 这些做完时,几乎入了秋。 阿政也挑灯夜战将吕不韦门人前段时间写的初拟的吕氏春秋看完,他看完之后,便将那竹简放下了。对琇莹吐槽道,"这初稿写的像是三千人一起写的,千头万绪的,让我乱得很。" 琇莹点头,看了两页,也放下不看。 他手中拿着一缕羊毛,将它捻开,双指便沾上了油。与阿政道,面上一片担忧,"冬日快到了,可羊毛还是不能搓成线。"这里又没有棉花,好不容易收了半个月的羊毛上还满是油脂,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实在是有点着急了,冬日渐近,他时刻担心会有人冻死。 他从书中抄来的珍妮纺织机昨日已经在墨家的帮助下组装成功了,可他想用来做羊毛衣的羊毛却因为是山羊毛,油脂太多,过于顺滑,完全不能做线。 阿政安慰他道,"要不多洗几遍。" 琇莹点头道,"昨日几乎在草木灰里洗了三遍,仍是这般。可到底少了点膏。" 于是他起身,决定去少府再洗。 阿政将写的字放在旁边晾干,看着急冲冲出去的他轻笑。"若是成了,跟我说啊。" 这边琇莹还没到少府便听得里面的人惊呼,"完了,怎么结成块了。" 别是毛坨了吧。 他一惊,甩开来开门的人,向他的宝贝羊毛跑去。 他走到制羊毛空地上,才发现一群人正聚在一个靠墙的大盆前,反复翻看。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挤进了人群。 那浸在草本灰里羊毛上浮了一大块半凝固的白块,这不会是肥皂吧。 他连忙从盆中取出一块,碾碎了翻看,又冲了水,带的一手泡沫,可能确实是耶,这除了是半凝固态,好像没别的差别。 周围人见他捞出一块,也随之捞出了几块,学着他的样子洗手。 一个刚才搬山羊毛的弟子叫道,"膏1没了。" 引得周围人围着他看,琇莹确定了他洗羊毛,不小心洗出了肥皂,怎么破。 他正淡淡的忧伤,挪到了那盆羊毛里,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 然后当他拨开肥皂,从水里揪出一块毛时,发现羊毛油没了。 也就是说,羊毛上的油脂成了制作肥皂的原料了。 意外之喜,难题一解,他整个人心旷神怡,蹦了起来。 呼喊着那群一直翻看人手掌,沉思研究的秦墨们。"快来,快来。没了,膏没了!" 秦墨们顿时也不看手掌了,一哄而上看琇莹手里的羊毛。 "真的没膏了。"众人惊呼。 琇莹点头,走到墙根处开始掏石灰,将其掷进盆里,"草木灰加上墙边的白灰,再配上油脂,便成了这块东西。" 墨家弟子似懂非懂,但见羊毛上的油脂迅速变成了淡白色或淡黄色的不成状软块沸腾了。 他们随着琇莹一起扔石灰进盆子,然后蹲在盆旁仔细观察。 琇莹见到这边,心下一动,让人又搬来了一个大桶。跟所有人道,"等把羊毛衣做完,我们可以试做一做这东西。它估计可以代替皂角。"琇莹看着看着他眼睛发光的秦墨道,"先把这些白块捞起来,我们准备去烘毛了。" 秦墨们速度很快,他们迅速拿起长勺将所有的皂舀了起来,放进了盒里。然后在琇莹的指挥下,将羊毛重新洗净挂在空地上。 那些羊毛洁净如雪,晒干后丝丝缕缕的都蓬了起来,像是一大朵的云。让人不由得想摸摸它,看它是否像表面上那么柔软。 朱阳和其他人便是在今天回了少府,一进门就看见了一道道粗绳上挂着的全是白毛。这是我的少府吗?他转头看了看匾额,没错啊,确实是他的少府。 那这些是什么,他上前欲摸摸那些绵云般的毛毛团。 然后便被一个从旁侧窜上来的准备梳毛的一群墨家子弟拍了手,"巨子,巨子,你手脏还有膏,千万别碰那些毛。这可是我们和琇莹公子一起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他看着那堆白毛跟看他儿子似的带着关心和爱,气得朱阳胡子乱颤。 刚从农家看完冬麦生长情况回来的琇莹,便和他们在门口相遇了。 琇莹…… 朱阳…… 两个人在门口也不能干站着,于是琇莹便向他们刚回来的人解释了一下这些毛的用处。 他这边还没说完,便被朱阳和他身后的人围了起来。 "让天下人都能穿上冬衣。大善。"朱阳轻道,望向那漫天白雪,忽地笑了。 似乎秦墨自分出成为单支墨时,便只专注于重机械造物,而非传教了。 可朱阳仍记得他们加入墨家真的只是为了一句"天下大同。民无轻,君无贵。" 于是他问,"公子啊,我们能做些什么?" 琇莹指着那毛,手中拿着一个比一般他们用的要大很多的木篦,道"要先梳毛,然后加捻,2最后绕线。" 朱阳点头,身后的墨家子弟分成了两拨,一拨找梳子去了,另一波拽着长绳将蓬松柔软的羊毛去下。 琇莹坐在地上同朱阳一起梳毛,梳完后用编麻绳一般的工具捻绳,他们将毛拉长拉细,同时将它拧起来,毛越来越细,做成的羊毛绳也越来结实,这样的线才不至于松散,才可以做成衣服。 当他看到这堆线时,琇莹陷入了沉默。 这堆兄长替他从宫里要回来的羊毛,共九个大盆,做成线竟不够做十件上衣的。 而且单靠墨家做毛衣,根本不可行。 这毕竟不是他们擅长的事,而且他们也不能长期去做毛衣啊,那些攻城的云梯什么的都不做啊,那不是自废武功吗。 毛不够,人不够。 琇莹顿时丧气,这样不行,他要建个厂,招人来做线织衣。 虽然秦法不鼓励,但哥哥肯定能帮他解决困难。 他得去找哥哥,问他有没有办法。 24、父子 阿政听完他的忧虑,然后笑了起来,跟他道,"走吧。去宫里,那一批吕不韦带回来东周的奴隶应该够了,能先让你的,嗯,那个羊毛厂转起来。"他还是不习惯于琇莹时常的新词,但毕竟是多年相伴,还是很快的适应了。 琇莹托腮在长桌上,小腿在底下荡啊荡,他白嫩的小脸皱成了带折的包子,他为难道,"兄长,这个不是只有贵族才能领到的吗,我还没像成蛟那个娘宝那样封君呢,我肯定领不到。" 阿政笑了起来,倚在后面的椅背上,"我家琇莹亲自设计了马蹄铁,又造肥,亲下田间。这些难道不够我为你请要一个君位吗?"见琇莹怔愣,又接着道,"前几天吕相上了书请封你为长乐君。" 琇莹"啊"一声,滚圆的凤眼,又清澈又天真,"吕不韦这么好心?"他因为一些他知晓历史上的原因对吕不韦没有那么多好感,虽然他深知他不可以那么片面,但他还是对吕不韦敬而远之。 他的存在便如同蝴蝶扇了一下翅膀,阿兄变了,那这个时代的吕不韦也变了,好像也不奇怪。 阿政的笑意一直挂在脸上,凤眼温柔眯起,也不向他解释其中的利益交戈,他静坐着看着琇莹自己在心里说服自己。 果然琇莹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询问道,"那羊毛呢?我派人去贵族家收吗?"这时牛是用来耕地的,除非病死或者老死,肉是不能吃的,这些秦法都有写。所以贵族大多吃羊,关山1那里每年都产出不少羊送往咸阳,贵族只吃肉,毛毛给我行不行。 阿政斜了他一眼,摇摇头,"你要这样做,体面还有吗?"封君让人去收羊毛,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些人会怎么在背后笑话他。 他与琇莹往章台宫走去,在进殿之前,他只说了一句,"琇莹,这种新衣是送给边关将士的。"当然,也可以卖向六国,不过要给狡滑的老狐狸让利罢了。他吃大头,身为儿子我们吃小头就是了。 琇莹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阿兄,六国贵族不是人啊。"他们也许会是你我的atm机。 阿政带着惯常见异人的一抹浅笑,如同挂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假面,进了章台宫。 琇莹见状,心里有点希望糟老头子能够突然有病,让他阿兄上位,让他阿兄不要像现在这样憋屈。 章台宫中,异人正与吕不韦说着话,见阿政和琇莹来了,微笑着道,"我们的长乐君来了。" 阿政与琇莹向他施礼,得他允许,才与吕不韦一起,跪坐在殿上的毯上。 吕不韦与阿政跪下时交汇了一下眼神,彼此心知肚明,他们现在已经是绝佳的盟友了。 自上次协手将代表楚系的成蛟压住,拥立阿政为太子后,他们便利益相连了。 当上月成蛟去韩探亲,却兵不血刃令韩王割下十五城,得以封君,楚氏展示了蠢蠢欲动的念头后,吕不韦在他案前看到了封信,信上只写了一句话,成蛟成蛟,再引一蛟。 琇莹的功劳虽然不小,但比起兵不血刃的十五座城池还是差了一些的,但阿政想要琇莹成君,吕不韦和父亲想要吞食楚氏势力。 于是在三方的努力下,便有了半月前文信候请封琇莹为君的奏疏。 回忆结束,他才向琇莹笑道,"恭喜公子,得封君了。" 琇莹直腰回礼,露出一向示人的浅笑,"多谢文信侯。" 上首异人轻笑,玄黑的螭龙袍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些幽光,他苍白一脸渡上了柔光,让他此刻显得很温柔。"手令马上就到梁山宫了,政儿不是已经知晓了吗?尔此时来何为?"不是你我一把手把他拱上君位的吗?现在到这来做甚? 阿政道,"非为此事而来,政相信父亲怜琇莹甚,不会让琇莹吃亏。" 琇莹知道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将自己做的唯一一条羊毛衣拿出来,向吕不韦与异人表示,"咸阳权贵皆爱吃羊,羊毛常废弃不用。儿利用了羊毛制衣,用以赠给边关将士,使他们免于苦寒。" 上首异人示意寺人将毛衣呈上,他抚着柔软的衣料,一摸便能感受到温暖。 他轻点了头,望向下首的琇莹道"善。你欲寡人如何助你?"他直接挑明了阿政他们来的目的。显然是很有兴趣。 琇莹垂首,有点脸红,似乎是不好意思向异人提要求。引得上首异人笑容更深了些,他一直觉得他这个仲子不亲近他,而今看来倒是有几分亲近的。 琇莹感受到上首原本带着审视与戏谑的视线越来越温和,便知道他这步以退为进做对了。自己让这主导人态度软化,兄长接下来便好提要求了。 阿政敛去眼中的欣慰,半撒娇道,"他只与我说缺人,缺毛。父王便多给他些吧,上次的毛太早了,连这件毛衣都是东拼西凑来的。"他替琇莹卖着可怜。 异人又一次大笑,指着他向吕不韦道,"相邦,我政儿是看中了那群东周奴隶了。" 吕不韦抚须道,他白胖的脸上也笑意满满,"臣无意见,公子的衣制得好,不韦甚至想跟公子做个生意。" 最近琇莹封君,攻灭东周两件大事彻底让他在秦国站稳了脚跟,但权利是个迷人的东西,那东西像一口美酒,尝了一口,便是再舍不了了。 而现在他在琇莹的毛衣上看见了商机,看见了他可以在秦国立足的又一资本,这让一个狂热投机分子,如何能忍住不伸爪子? 阿政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也不出声询问,他上首的异人也是如此,眼中精光乍现,倒是显现了几分与阿政相似的模样了。 阿政与琇莹一起心道,大鱼,上钩了。 琇莹扯了扯阿政的衣角,得到他微不可见的点头,勾起浅笑,向吕不韦那边挪了好几步,用那张迷惑人的温软外表,歪头问他,"做什么生意?可以让我得到钱吗?我想给父王建个大宫殿。" 呸,谁给这老头花钱,他要花钱给兄长升级军队装备,修路,还要造宫殿。 他心里唾骂,面上的模样天真又可爱,引得异人与吕不韦大笑。 吕不韦抚了抚他的头发,"不韦在六国倒有些门路,公子之衣制成后,不韦再稍改下,便可卖于其他国家。" 琇莹在心里摇头,这股高高在上的味道真令人讨厌,他己经很久没有想起上一辈子的事了,可吕不韦一开口,几乎让他想起上一世那些装作绅士的贪婪的投资狂,他在金融市场见惯的冒险分子,真不是一位好的合作伙伴。 但除了他,谁都不行。 琇莹微笑道,"好呀好呀,到时候我与你分钱啊,我们一件卖不了那么贵,肯定有很多人买的。"他凤眼透着清澈的干净,笑起来眉眼弯弯,还露出了他的一颗稍尖的牙齿,那张萌萌的脸皮真的很是迷惑人,让老狐狸都放下了防备,露出了几分慈爱。 吕不韦笑得像只白面团子长了几根黑毛,态度带着倨傲和奸诈,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物以稀为贵,不韦认为应该一衣千金。" 上首的异人闻言快步下了台,握住了吕不韦的手,"相邦,可当真?" 吕不韦点头,满口包揽了此事。 君臣二人正相得时,阿政领着琇莹湊到跟前道,"若相邦所言为真,那政与琇莹愿舍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钱,上交国库,助我大秦更强。" 异人看阿政的眼神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好,好,不愧是大秦的太子。" 吕不韦见状也道此次毛衣的所有收入均上交国库。 异人笑着下令给琇莹了一块位于咸阳城郊的土地,许诺将关山的羊毛都留给琇莹,顺带留了几人吃饭。 一顿饭,宾主尽欢。 直至吕不韦被异人捧得红光满面的走了,异人才敛起笑容,说要与阿政私聊小会。 琇莹忍住骂他的话,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大殿。 他气鼓鼓的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大殿门口,一边等着兄长一边骂这个臭老头。 这边殿中异人将宫人也遣了出去,拉着阿政坐在了阶上,他苍白灰暗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了的病气。 他又病了啊,阿政想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政儿,如愿了吗?"他道,扯出了一个笑,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我令下得早,关山的毛估计几天就到了,你跟你幼弟说,先紧着给秦军做。吕不韦那边随便给几件就好,他就只听你的话。" "我知道。"阿政点头,很坦然的看他,"你这次能将三晋吞入腹中吗?若能的话,阿父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就像我小时你跟我承诺过的那样。 政儿啊,待你大了,阿父便带你四处走走。咱爷俩一定不能困在这里。 "好。"异人闭眼,似乎想起他一生仅有的温情,勾起了唇角,苍白的脸被阳光一照几乎透明。"按我们说的,吕不韦挣的钱两成利是你的了!" 阿政,他唯一的孩子,真像他啊! 从那以后,咸阳城的权贵吃羊,都吃没毛的羊,听说是因为羊出栏前,毛就被王下令剃了个干净。贵族也不敢问,深怕以后再也吃不上羊了。 后来,秦军和咸阳城郊附近的居民在冬日之前得到了一堆白毛长袖衣,让他们的冬天也不算难熬。 25、恶龙 琇莹于是得到了一块土地,上面还有一个小村落,兄长说这些人也是他的东西,琇莹清楚他们只算是土地的附赠品。 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琇莹还是就势采用了村中最大的房子作为场地,墨家人也为这次战时毛衣生产,多做了百十台织机,并和琇莹一起做了一大堆草木灰和石灰石的混合溶液。 羊毛也很快的加急送到,一切俱备后,琇莹便领着那些奴隶去了厂房,还抽调了一些村民编成了五队,分别负责除油,晒毛,加捻,编织和裁剪。 琇莹还仿照秦弓箭制造,也搞个流水线工作,令他们一组五人,负责不同的部分,小组有编号,若衣有问题,全组连坐。 本来一切都很好,他们一个月便交了一万多件衣,分出一百件给了吕不韦后,其他全部送到了战场用以在三晋地区作战的士兵在冬天保暖。 接近年节,琇莹还打算用兄长给的吕不韦卖毛衣的这些钱,给所有人发几枚铜币的,但被阿政给驳回了。 他说对奴隶不需要,他平时对那些人不打不骂,甚至还给他们不错的餐食己经太过了,再给别的,他们便敢上到你头上来了。 于是琇莹只在年节时给在厂的村民买了只猪,还给他们每人发了几枚铜板。 后来一些村民知晓这衣服是给士兵送去的,连铜板都不要了,只昐着能够去厂里给孩子织衣。 毕竟在秦国谁家没有一个当兵的孩子或者丈夫呢? 于是趁着农闲,里长斗胆来找了琇莹,想着能再送些村民进去织衣服,有许多母亲和妻子都想着为自己在意的人增件衣服,可苦于送不过去。现在有了渠道,大家自然不想放弃。 琇莹本来就觉得缺人,而且这份情意如何相负,以己度人,他离家时兄长便也是这般日夜惦着他的,于是便满口答应。 秦人本就是干惯活的人,他们话少朴实,一心只干活,那些农女更是想着能让自己爱的人穿上自己制的衣,甚至加快了裁剪,一天能做五件衣。 他们唯一的缺点估计就是排外,他们平时只跟自己熟悉的人要么跟琇莹说话,说得也都是秦语。 这很正常,大家分成两波,泾渭分明,谁也别干扰谁,都乐得自在。 直到一个东周奴隶听到了他们的话,他曾是个贵族,通晓一点秦语,他知道了他们制成的衣服要送给的是曾经毁了他们国家的秦国恶魔,他愤怒着,当天便用毛线悬梁吊死了。 东周奴隶们便暴乱了。 他们与秦人乱斗着,烘到了被秦人保护着的琇莹跟前,他们的领头者叫嚣着,"活捉秦公子。杀了他。" 琇莹不由的想到他们接过自己给的饭食时,那一张张感激的脸。 他苦笑一声,"尔是我的奴隶,我自认待尔等不薄,你们来此皆因你东周文公与诸侯密谋攻打秦国,秦只为反击。"在触及到领头人凶恶的脸色时,目光瞬间锐利,"尔扪心自问,若来日我秦人落至尔等手中,尔能像我待尔等那样待他们吗?" 秦人看着他们仁善的小公子,不由自主的聚拢,皆眼神凶狠。 忘恩的狗杂种们,你们竟然敢对给我秦国儿郎作衣的琇莹公子大放厥词,我们还没死呢?秦国还是最强的啊! 那些领头的东周人不听他的话,只嘶吼着,他们诉说着自入秦时的种种屈辱,说着秦人的暴戾,秦人毁了他的家,让他祖辈积累的财富付之一炬。 最顶头的人看着琇莹,扯断了项上的户(相当于秦时的身份证),手中拿着木锥,高呼着秦人让他们系颈做狗,这狗牌要它作甚。 那后面的人也将其项上的木牌扯断,扔在地上。 秦人被这举动激怒了,他们自出生时便带着木牌,那是他们认为的身为秦人的骄傲,怎么能被人肆意践踏。 秦人好战,列国皆闻。虽然自商君变法后不再推崇私斗,可好战因子仍然在骨血里。秦人不畏死,从卑转强的秦人誓要血耻,谁要践踏他们的尊严,让他们秦人的儿郎受冻受屈,他们必要让他们见见何为狠戾。 他们不论男女皆围着琇莹,将他拱卫,眼神凶恶,似为虎狼。 不知何人道了一句,"一群不知恩的狗玩意儿,吃了我们的粮,却转头要伤我公子,我呸。跟他拼了。" 琇莹微眯着双眼,似在隐匿自己的怒火,他上了几案,注视着下面的人,手中拿起自己的弓箭,轻声道,"果然败军之将,丧家之犬,就该打碎他的脊骨。" 张弓搭箭,琇莹嗤笑一声,羽箭应声而出,那顶头的东周人被那羽箭直接贯穿了脖子。血喷涌而上,那人瞪着眼睛,捂着脖子应声倒下。 那箭还没停,又停下了后面一个人的心口处,众人哗然,只有缠斗中的一些秦人老兵哈哈大笑,大叫"公子威武。" 其余的东周人看见那闪着银光的羽箭和后面那少年无情的目光,忽的腿软了。后面的一些人甚至己经想着逃跑了。 秦人围着琇莹笑,"怂蛋,未战先怯,怪不得被灭国呢!比起赵人差远了。"赵秦交战多年,就没有人叛逃过。 琇莹又张弓,那箭直接钉在了门上,"我没让你们走,你们不能走!" "对,我公子没说,你们走什么!"秦人应合。 见琇莹要开第三箭,那些人疯狂逃窜,生怕被那双无情的眼睛盯上。 可惜他们注定走不了了,一队甲兵已经执戟拦在了门口。 东周奴隶们被强制分开,甲兵左右拱卫着一个少年进来,少年华衣玄服,高束马尾有些许凌乱,似是匆匆而来。 他穿着玄黑色绣着水纹的靴子,从血滩边走过,一脚将拦路那人的尸体往旁边踢远了些。 琇莹见来人,眸光一亮,执弓跳下了案桌,跟在了少年身后。"兄长。" 少年点头,见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秦人跟着年长者下跪,高呼,"见过太子。" 少年扶起长者,语气温和,"秦虽禁止私斗,但此番诸位拱卫封君有功,皆有赏。" 琇莹跟在他身后点头,"有赏。" 阿政眸光未动,随意坐在了案上。 用漠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不肯下跪一直站着的东周人,也不说话。 只是随手取下琇莹身上的弓,随手张弓射杀了一个向外偷跑的奴隶。 他抚着弓身,笑了起来,粲然如烈日,"我不喜欢准备开口说话时,旁人随意走动。" 那边东周人己全部跪下。 阿政将另一只箭搭上弓,嗤笑一声,"真是没骨气的很,刚才不还对我秦国公子叫得欢吗?" 他语气清淡,下了判语,"畏威不畏德,尔等似才类蛮夷。" 秦人哄堂大笑,秦人被东方六国说蛮夷多年,早就不耐烦了。今天听太子这么说,只觉畅快。 阿政随手压下笑声,张弓又射杀了几人,他的眼睛很厉害,他挑选的全是刚才叫得欢的领头者。 他指着尸体道,"剁了吧,喂给你们养的狼犬。" 穿着甲的蒙恬点头,他最近刚成为王宫的拱卫军,正好被听闻人在琇莹公子这里闹事的公子选中,立马跟来了。 上首阿政在有条不紊的下命令"作乱者,拉下去,坑之!" 声音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阿政身后琇莹抿唇,想到了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那些被他指出来的奴隶被上前的甲士直接卸了胳膊扭送了出去。 坐在上首的阿政目光锐利,扫视着周围那群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东周奴隶。他们才是真正的奴隶,反叛不过是服从东周的贵族惯了。 他明知道他们无辜,无辜,可难道他们背叛不是事实吗?他不愿赦,于是开口说出了一句令人脊骨生寒的话,"吊起来,一人百鞭。" 然后便扭头看着他的幼弟,等他上前。 "说吧,我可怜的幼弟,我已为你拨出了刺,剩下的是待宰的鱼,只需说出对他们的惩罚,便可让他们知道你永远凌驾于他们之上,让他们不再冒犯你。"兄长的眼神这样告诉他。 "好。"阿政看见琇莹这样说。 于是琇莹上前,在他的身边,用与他如出一辙的语气,道,"一会打完吊到晚上,明日便去织衣吧,莫要将血沾上去,否则你们全组都会死的。" 他眼睛扫过所有人,兆告着所有人不要试图背叛他,否则将会受到血的代价。 案上弓箭上的血还没干,他的惩罚不会停止。 所有的东周人被拖了出去,哀嚎声此起彼伏。 秦人也告辞离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工作一边骂那群东周人拉低进度,他们儿郎的衣还没制完呢。 "兄长。"所有人离去后,琇莹有点失力,趴在了阿政膝上,"他们太坏了。" 阿政笑了,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在安慰他的幼崽,"还有呢?" 琇莹眼眶微红,"我太仁慈了。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你没错。"阿政抚了抚他的脊骨,"错的是他们贪心不足,饱暖便想要尊严。" 琇莹轻声道,一字一句,吐出的话却让人胆寒,"兄长,以后占领一个地方,必须先杀贵族。" 阿政扺着他额头,亲昵道,"你说的对,这些贵族必须杀。" 琇莹眼泪无声流下,"我与兄长同行。" 阿政怔住,替他将粘湿的几缕发丝别在耳朵,"你知晓的,但不准怪我。我没做错。" 这人可真是霸道又自我。以对你好的名义,反复试探你的反应来满足他那不安的心。 也只能是琇莹这种偏心偏到没边的人能受得了,换是旁人大扺早与他决裂了,但是大扺他也不会对旁人有这么多心思。 琇莹搂住他,"我一向偏私你,兄长。"所以莫要害怕,我因旁人忤逆背叛你。 也莫要不安,我一直坚定的选择你,哪怕错了。 你杀人,我便给你递刀。 他眼中含泪,可眸光清澈。 坚定的让阿政觉得自己的做法似乎错了,但他一向自傲,哪里会轻异道歉,他只是轻柔的替他擦去眼泪,"莫在哭了,我的乖琇莹,你乖。" 琇莹止住了眼泪,然后提要求。"你以后要教我什么,直接与我说,好嘛?" 阿政轻抚着他脖颈,这是人最脆弱的地方,若是旁人估计还没碰到,便被他捏断了手。可此时他只是更放松了身体,用手轻扯阿政衣角,"你快答应,不然我就一个时辰不理你。" 见阿政冲他笑得灿烂,琇莹叹了一口气,"那半个时辰吧。" 阿政将他放下,俩人齐平,对视。"还敢不理我,惯的你。" 琇莹别开了眼,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幼稚的很,这跟小学生闹别扭有什么区别。(区别是小学生没那么幼稚) 可这招对未来的始皇,琇莹现在处于比狗都讨嫌年龄段的兄长刚刚好,"真不理我啊。" 然后见琇莹没反应,才勉强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了。" 莫要生气啦,我道歉了,赶紧原谅我,并向我说几句我想听的话哄一哄我。 琇莹觉得他哥可能上辈子是个西伯利亚金渐层1,否则不能这么比猫还猫。 他叹气,谁会不原谅他哥,那他不原谅吧,反正他原谅了,毕竟兄长也没做什么错事吧。 他只是犯了每个兄长都会犯的错误,想教弟弟,虽然教的方式有点暴力,但是确实让琇莹受盖匪浅。 琇莹于是点头,伸出自己胆大包天的爪子,去扯阿政的脸,"臭猫猫。" 阿政也扯他的脸,"骂兄长?你今天的炙羊没了。" 最后琇莹还是吃了一大碗某人片好的炙羊肉。 他们俩就像是杀死为尊严开声的英雄的邪恶反派,也像是守护强权势力的恶龙。 他们真坏。 或许只有一人坏,他故意将贵族放进去,只是为了教自己的幼弟不要心软,该杀便杀。 终于他幼弟与他同行。 他真的坏。 也许另一个人看了出来他的狡猾目的。 但他仍珍惜他重迂性命,他要跟他说,你我同行,不敬重你我的他们不甚重要,比你差太多。 他喜欢对他好的秦国,对他最好的你,如果保护你们是变坏,那他愿意变坏。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要爱的人他也得同样深爱和尊敬你我,不然我不能爱。 他若恶憎你我,我杀。 26、要锅 自从上次谋乱结束的一个月内每天都有东周的奴隶被拖走,放在一些山间的空地,凑够了一批就用秦军处理敌军的手法烧死,而后连一点痕迹都不存在于世,留下的幸存者如同被吓破胆的鹌鹑鸟一样,只知工作,连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害怕。 对此阿政不置可否,只要秦一直强大,奴隶是用不完的,前段时间,蒙骜将军便攻取了魏国的高都和汲。1 琇莹的毛衣派了大用场,救了不少士兵,再加上吕不韦万金的利润回笼,父亲怎么可能放弃,这批魏国的奴隶到了,果然很快便被分给了琇莹。 琇莹这次没有全都要,他带着他神通广大的兄长亲自挑出了那些难驯的,不服的,并将其踢了回去。 毛衣厂再也没有刺头了,效率也蒸蒸日上。 今年的年节,即使是被法家禁锢日久,而显得沉闷的秦国因一直胜利的战场而举国上下皆喜气洋洋,至少人人见面都带着点笑了。 琇莹最近刚结束几十万士兵毛衣的生产,只是可怜关中的羊今年刚长的毛都被揪完了,这个冬天大抵要缩在羊圈里保暖了。 年节后,他在屋中陪阿政猫了几天冬,才冒着寒风去看他一直没放弃的冬麦。 有几片不耐寒的麦苗拨开一看,己经被冻死了。农家人己经将其铲掉了。现场只剩下一片枯黄的麦田,几缕青丛在倔强生存。 琇莹和大司农跟看自己儿子的看着这一小缕抗冻的植株,只等它抽穗,结出饱满的籽粒,便一股脑的种下,获得更多的良种。 大司农搓着手,穿着琇莹给他的毛衣,从吊在席旁一直沸腾的瓮中用长勺,舀过浅楬色的茶汤,替对坐的琇莹添了杯热茶。 热气和清苦气盈满屋内,琇莹轻抿了一口茶便放了下来,茶汤苦涩,引得他轻皱眉头,"太苦了。"现在喝茶都是直接用生叶煮,只有专门卖给胡人的茶叶才炒制一二以方便他们保存。琇莹自然不习惯。 "公子的衣制得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冬天都不算难熬。"大司农也饮了一口茶汤,"听闻公子还剩下一批衣,久未卖出去。也许老朽能帮公子一二。" 琇莹摇头,看着窗外雪景,"这些衣上沾了血,大司农的友人们想来都不会要的。待来年再说吧。" 大司农轻笑,"公子已有决定。那老朽可不担心了。" 琇莹递给他一堆用红色的绸包着的木条,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是兄长生辰的请柬。望大司农与农家子弟届时出席,若能帮些忙便更好了。" 大司农抚须笑得跟只老狐狸一样,抚摸着红木条"公子想来准备了不少。" 琇莹点头,笑容明丽,掰着手指头细数,"大恬阿毅他们,墨家人,还有一些嬴氏与我阿兄和我玩得好的宗亲比如阿林,和一些大族子弟在宫中做侍卫的,与我兄长相熟的,比如王翦兄,和他儿子贲。" 他笑得跟一只猫儿似的,眼睛眯眯,圆润的凤眼只留下一个漂亮的软红的眼尾,"大家都来,兄长这个生辰一定会很开心的。" 琇莹在半个月内跑完了所有的人家,他给每个受邀人都亲自发了请帖,并且还告诉他们可以多带人来,人越多越好。 阿政最近被异人拘在身边,不常回来。这宫里彻底就变成了琇莹的天下。 他让人在那宫殿旁边的土地上,用土和泥搭了个灶台还有一个保温的窖洞。 甚至为了能吃上炒菜,让这个生辰更加盛大,想要铁锅想疯了的琇莹,天天给墨家人普及炒钢会比他们原本一层碳粉一层铁液的方法造的钢经过煅造会更硬,也不会像现在那么脆和不耐用,会更适合做武器,把墨家人迷得不要不要的,天天嚷嚷着炒钢。 于是琇莹拉着他们做了炒钢炉和供临时存放燃料与原料的退火脱碳窑炉。 他们将高炉改造为椭圆形,打算在扁的两侧鼓风,好让风力可以达到高炉中心,用以提高冶炼温度和效率。2 琇莹又从自己的一本教科书中好不容易翻出了从山东滕县宏道院出土的汉画像石冶铁鼓风图,该说不愧是墨家大佬,第二天便已搭好了两架。 于是乎这一场轰轰烈烈影响后世炼钢业几千年发展的实践便开始了。 生铁被高温加热成半液体和液体状,鼓风机在上面不断的吹着空气,墨家的子弟拿着粗竹条在不断地搅动,琇莹接着往下撒矿粉。 其实这样做出来的也只不过是熟铁,只添了一些柔韧性和耐磨性。 至于精钢,且不说未来转炉1600度的炉温现在达不到,就是把空气干燥用吹氧枪吹入钢铁的压力也不是原始鼓风箱办得到的。3 但这已经让其他人惊喜了,这样的方法不仅快而且铁的质量更好。 所有人内心都要欢呼着,他们按照琇莹说的等铁冷却后,反复多次的折叠锻打渗碳得到了钢。 只有一小块,不大,可延展性与坚硬度与柔韧性皆吊打了以前的炼钢法。 大家连汗都不擦,明明是冬天了却被热得光着膀子的人小心的看着那一小坨钢,然后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琇莹将衣服脱了,现在风一吹就有点冷了,他忙招呼所有人穿衣。 还没将衣服穿好,肩上便覆上了一层暖意,琇莹摸了摸肩头的狐毛,转头扑进了来人的怀里。"阿兄,来接我吗?" 阿政穿着雪色的毛衣,亲自扶起朱阳,并让其他跪着的墨家人起身。 他整张脸己褪去稚嫩,带着青涩的锋芒,周身气质似乎与这冬风一般凛洌。 他看着怀里的琇莹,似笑非笑。"我刚回宫,看了一下。幼弟,有什么要告诉兄长的吗?" 琇莹闻言拨腿就跑,可惜腿太短,没走两步,便被阿政拽了回去。 据梁山宫的宫人透露,当晚,琇莹公子的屋子的灯点了半宿,据说是抄了半夜的书。 至于真实情况嘛,阿政确实是罚了抄书,只是某人装乖躲巧只抄了一小点,就嚷着手疼,缠了阿政半宿,让阿政直接免了责罚。 你瞧,撒娇确实是克傲娇的。 墨家送来的大锅里,公子蒸的糕散的气味好香,好甜。比兄长做的好多了。 "公子,可以吃了吗?"蒙毅询问道,又一次探头看着在旁边坐在小马扎在案上搅蛋白霜的琇莹。 琇莹的手快得几乎弄出了残影,他分几次倒入了柘浆1,然后将蛋白霜与自已做的蛋糕搅在了一起。 "嗯,小心烫。"琇莹应道,招手让宫人开锅。 白色的蒸气瞬间弥漫在屋里,香甜的气味直入人的灵魂。 琇莹指挥着宫人将红枣麦糕拿出来,然后在每个上面抹了一层他做的甜梅子酱。 蒙毅早己等着,小声的叫着,"公子。" 琇莹撸了一把他的毛脑袋,递了一只糕给他"给。吃吧。" 然后便将其他的分成了两份,"里面的大份是兄长的,小的是大恬的,你务必送到。"他留了一小份交给宫人,仔细嘱咐。 将剩下的统一装在了竹篮里,他斜跨着背在身后,"走,阿毅!出宫!" 身后的蒙毅咽了口糕糕,舔了舔手指,闻言抬起头跟着他走,手中拿着一堆自己刚削好的都用红绸串好的木条。 27、生辰 阿政的生辰在琇莹的忙碌下,悄然而至。 "前些天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倒是放晴了。" 清晨,阿政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看着自己幼弟指挥所有人忙碌。 宫人在琇莹指挥下来来回回在院中跑动,但没有一个人敢碰到中间的阿政,他自己一个人形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半径三米的隔离圈。 他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从身后侍人的碟中拿了一块琇莹做的黄米糕,从中间咬下了一口。 他其实可以换个位置吃糕的,但叛逆心起,非要坐在路中间。 恶劣的很,但又可爱的很。 他将手中的糕吃完,才道"琇莹,我刚在说话。" 明明知道琇莹很忙,但他还是要发出点动静惹他注意。 琇莹将蛋糕糊放进窖洞,嘱咐人控制火温。 然后起身走向他,向坐在小马扎上的他伸手,笑容灿烂"兄长,去看我给你的礼物。" 从早上就开始等着,生怕他忘了,还不肯与他明说。 他这样想着,却心里还是很愿意说些他兄长特别喜欢的话的,"我早就备好了。生日宴是生日宴,弟弟每年必有的祝福仍是不能少的。" 阿政面上沉静,顺势起身,点头道,"嗯。" 可耳尖红了一片,心里暗骂,小哄人精,每次都哄我。(可你每次都吃这一套啊) 琇莹将自己手工扎染的两件毛衣展开,上面印着的是两只幼虎,只一只稍大些,爪子尖利,虎身覆了半身,张扬舞爪,凶猛的很,另一个只是一只绵软的小虎,眼才刚睁开,可是爪子也很锋利。两个一看就是兄弟,很符合琇莹的审美。 琇莹将那只小虎的衣服套上,指着那大虎的图案道,"你瞧这小尾巴,是我的尾巴。" 阿政很快便看到了,然后很快扫出了琇莹衣上他呈保护姿态的虎爪子。 "不错。"他很快将衣服也套上了,嘴角上扬。"很衬我。" 他带着琇莹去看给琇莹准备的土地手令,将契塞进他怀里,"你原本那一块地百里之内都是你的了,这是契。" 他们俩生辰基本是互赠礼物的,琇莹没忘,他又怎么可能会忘。 琇莹牵他手,"阿兄好厉害。" 阿政的嘴角上翘,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才佯装整理二人的仪容,"人估计到了。"然后领着琇莹一起去到大门口。 他面上笑意浅浅,今天难得一身懒散。"今日虽是有人多些,但也莫要失仪。" 琇莹跟在他身后,轻笑,点头附合。 今天的琇莹,也很合我的心意。 院内,墨家人将琇莹定做的十张长腿桌椅摆在正中间,被琇莹训练多日的宫人有条不紊摆上餐具。 众人坐在椅上与阿政和琇莹闲聊着,琇莹晃着腿,坐在兄长身边,跟阿毅陪一些宗亲孩子玩木头机关。 他旁边堆满了众人送兄长的礼,其实大多是玉佩和一些墨家的木头机关,还有一些农家瓜果干。 他对那些木头和玉不太感兴趣,随手抓着一把枣干分给了一群小孩子,然后给自己也拿了一颗,在那里啃着。 宫中厨房已经开始炒菜了,香味引得不少小崽哇哇叫。 不久后,宫人鱼贯而出,将一道道泛着油光的炒菜放在桌上。 众人原本因为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吃菜,显得有些拘谨,但是看着上首的政公子毫不犹豫的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嘴里咀嚼,表情没有一丝不适。 于是也不在客气,开始夹菜。这一口便惊为天人,开始互相争菜。 没有人敢抢阿政面前的菜,琇莹就势给他只爱吃肉的哥哥夹了一点竹笋干,放在了他碗里。 阿政如半月前第一次吃炒菜那样,给他夹了回去,表示着无声的抗拒。 见琇莹自己吃了,他才转首继续夹肉。1 果然兄长从不听他的。 琇莹叹气,见所有人己经吃得差不多,才嘱咐下人撤碟,把他做好的糕和梅子酒拿上来。 阿政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未有不虞,才松了口气,他才不想今天一直听幼弟的唠叨。 他还年轻,正长身体,他不吃肉怎能长高呢? 至于什么幼弟说得高血压啥的,幼弟自己说了都是年纪大了才有的,而他才十二岁,正值年少。所以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吃肉! 当白色的散发着甜密气息的蛋糕,被待者用小车推到了桌前。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有蒙恬和琇莹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自已发抽的手臂苦笑。 它好吃的,就是废命。 琇莹扯着阿政到蛋糕面前,没有蜡烛都己经委屈兄长了,生日冠和生日歌怎么能缺呢? 生日冠要最豪华的,生日歌也要新编曲,怎么可以要千篇一律?我兄长可是高高在上第一枝! 他将侍者手里的自己做的镶嵌着各种他能找到的宝石的那一眼看着就张扬得不行的金铜王冠,踮起脚尖戴到了他微低头的兄长头上。 阿政将它扶正,笑道,"模样挺别致的。"我挺喜欢,可这不伦不类的是干什么? 琇莹明白他言下之意,大声道,"这是你的节日,你是主人,所以这小冠是你的!" 阿政点头,表示他喜欢这个解释,"善!" 然后他便听见了高昂的丝乐声音。 鼓瑟击缶声响起,阿政听见了他幼弟给他写的歌的下一部分。 [挑剑,层风万里,难遮我眼眉。 拨剑,所思所求,旁人何能置喙。 我欲向君行,搏生一念。 人道君拨山赶海,追日并天,所求甚多。 那又何如? 轻寒梅花亦可折,青锋三尺亦欲前。 玄鸟展翅,长风举翰,戾天远翔。 笑尔紫电,何需怯迎? 临九天,驳斥天地。 谁家子,敢搏天命兮? 我欲随君行! 拨剑,拨剑!破云!破云!] 这是对话吗,不光音律不协,格律不对。 还有种洗脑的感觉,至少现在在场所有人都在合唱。 但词写还是挺和我心的。 阿政勾起了嘴角,没错,我就是披云斩风,敢击雷火的那只玄鸟。 但见到旁边也在跟着音乐一起叫着的幼弟,他笑不出来了,用自己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琇莹,别唱了,你调子错了,不对,你唱的没一句在调上。2 琇莹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哥要捂他脸,但还是停下了唱歌。 "兄长,你又饿了。"他小小声的道,"那我们分糕。" 阿政点了点头,默认了他饿的这个无稽之谈,只要琇莹不唱歌就好了。 琇莹停下了音乐,阿政让众人排队领糕。 在切糕的过程中,琇莹留给了他哥一块最大的最中间的蛋糕。 幼弟的宠爱,你值得拥有。 于是阿政顶着漂亮的金王冠,在众多幼崽的羡慕目光下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蛋糕。 琇莹是天生韵律不协吗? 这好像不像他。 不过,糕很好吃,不像他就不像他吧。反正琇莹也不经常唱的,对吧?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朱阳摸了摸肚皮,无视大司农的瞪视"我便领个头了。" 然后率先领着墨家子弟将写了字的红绸挂在了院中那颗冬日只有枯枝的柿树上。 周围的人也纷纷起身,上前去挂红绸。 阿政有点好奇,但还是维持着矜贵的形象并未起身,可一直朝那树边瞥的眼神出卖了他。 琇莹将自己的红绸也拿了出来,递给了阿政。 "兄长,我想挂在最高的枝上,兄长和我一起好吗?" 阿政展开了红绸,上面是琇莹歪歪扭的字迹,是一句很普通的祝愿。"年年岁岁似今日,乐是少年无忧。"3 那颗树上己挂满了红绸,阿政起身将那张琇莹的红绸挂在了树杈上,他看了那树一眼,上面红绸翻飞,墨字蕴着所有人的祝愿。 他依稀辨得"平安""康乐""长宁"等字,老人盼着他康宁,友人盼着他长乐。 他垂眸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品出了点甜。 琇莹牵着他手,和他一起看。 他忽的笑了,一笑融开冰雪,矜持的外表破裂,露出少年肆意无忌的一面,得意洋洋地道,"琇莹,我的。" 那满树红绸纷飞,琇莹在他后面点头,笑容烂漫。 已经很久了,这不被别人期待的出生,父母亲的舍弃皆是心上的伤,心上伤痕结疤却如缺了血般,总是不安与惶恐别人的再次离去。 它令阿政强迫自己矜贵强大,可以给别人依靠,令他牢牢抓住所有拥有的温情,令他想控制琇莹的一切。 他从生至此,得的太少。 可现在的温情灌满了,他心间的血似被补上了。 稚鸟破壳而出,他也可以如娇子般宣布,他被所有人期待着和欢喜着。 傍晚,宫中点起华灯,众人也一一离去。 阿政坐在廊下,观望柿树。 可琇莹牵着他手带着他出了宫门,"兄长,还有礼物。" 其实秦国有夜禁,这个点己经不让出门了。 可宫门外的守卫却放了行,他们嬉笑着祝阿政生辰吉祥。 阿政一一谢过,而后随琇莹在咸阳城里狂奔。 他们走过每一棵,那每一颗树上都挂着木牌,风一吹,哗啦啦的响。 阿政在每一棵树上看见咸阳城中每一个人的祝福,他们的笔迹歪扭,难看的很,可一笔一画都很认真。上面写了"长乐长宁","无忧无愁",甚至还有稚子画的笑脸。 琇莹看见他眼眶红了,晃了晃手中自己写的小牌子,"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会为你的出生而高兴的,兄长。现在只是秦国人,以后会是天下人。" 阿政没说法,将他手中的木牌截了去,在背面写下今年的心愿。 幼弟与他说,生辰是可以许下来年的愿望的。 他以前许下的是可以早日回秦,而今却是"尔来百岁,亦伴观雪廊下,亦望秦国永安。"4 然后他和琇莹一棵树一棵树爬上去,将自己的心愿,挂上最高枝。 兄长和琇莹的爱,一向深厚且专注。 琇莹将最后一个木牌挂了上去,然后蹦跳着扑进阿政怀里。"兄长,今日开不开怀啊?" 比他高一个头的阿政将他头上的枯叶摘下来,"开怀,琇莹最知我心。" 他举着火折子,在火下笑得少年气十足。美得像幅浓墨的画卷"秦人爱我。" 大扺连雪都想见见这漂亮的少年郎,慢悠悠地下起了薄雪。 雪下得小,只微微冷,覆上了他肩头,天地似乎也在今天告诉他,他也得其眷顾。 少年勾着唇角,带着他的幼弟回到宫中,在廊下看雪。 他抿了一口热的甜梅酒,被壁炉中的染的脸颊微红,"多谢诸位。" 28-30 第28章 很甜 公元前247年, 魏公子信陵君合纵燕、赵、韩、魏、楚五国联军,在黄河以南击败秦军,蒙骜败退。联军乘胜追击至函谷关, 令秦军闭关不出。① 秦庄襄王闻此消息,于朝会中吐了一口心血,晕倒在大殿上。 "琇莹公子, 太子令你往章台宫。"侍人在偏殿外朝里道。 闭关化身?绝命毒师的琇莹, 在满堆草木灰和石灰石中, 正倒腾着如何将半凝固态的肥皂变成固态, 闻言起身?,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掸去,打开了门。 他一边穿着裘衣随着待人向外?走, 一边问道, "兄长?可有言何事?" 侍人不敢言秦王事,琇莹见他情状, 也不再为?难,只是脚步快了很多。 他一路疾走,到了章台宫,便看见了跪坐一地的大臣。 殿内一片沉默,百官如同假寐一样, 皆垂眸敛目不语。 空气中带着隐秘的悲凉, 如同深渊的静水,可又似夹带着山雨欲来的水汽。 琇莹心道, 出什么事了吗? 但现在顾不得细想, 他得去?寻兄长?, 于是他从众臣跪坐处钻出,与坐在百官顶头的吕不韦点头示意后, 在侍人的带领下进了内室。 内室的场景几乎让他的血冷透了。 他的兄长?孤身?一人跪在床尾,抿着嘴唇,垂眸不言。 异人躺在了床上,被兽皮被裹着,嘴角上还带着可疑的红痕,大扺是血。 医在旁侧煮着药,满室的药味。 床边的赵姬和韩夫人不住的抹着眼泪,连一直嚣张的成蛟都被韩夫人搂着,眼泪直流。 我爹要死了?我们才相处了五年啊。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我明明才闭门不出半个月啊。 那我兄长?怎么办呢? "兄长?。"琇莹快步上前跪至阿政身?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阿政恍然,抬眼看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他唇干燥的被他这样一扯动,便流出了血。他却?像感?受不到疼一般,任由?唇上的血珠淌下来。 琇莹轻轻的用手给他将血珠擦了,唤人想要点水给他润一下唇。 阿政伸出手制止了他,他眼里含着血丝,脸色苍白如同一滩被冰封住的雪。"琇莹。"声音沙哑,疲惫悲凉。 琇莹一下子眼泪便快忍不住了,他吸了几口气,才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但还是带着哭腔道,"我在。" 阿政疲惫的道,"嗯,无事的,父亲只是气急攻心,很快便会醒过来的。" 他话说得笃定?,不知道是在安慰琇莹还是自己。 琇莹点头,将自己未脱的裘衣披在他肩头,然后握紧了他的手,想将自己掌心的温度渡给他,让他没?那么冷。 阿政垂眸遮住眼中水光,喃喃自语道,"我无事的。" 琇莹点头,应和他,"阿兄无事,父亲也会没?事的。" 事实确实如此,异人吃了药,很快便悠悠转醒了。 "政儿。"他唤着阿政的名?,"过来。" 阿政抬头,眼泪瞬间滑过脸颊,他膝行?上前,握住了异人苍白廋弱的手。 "阿父。"他唤道。 异人就着他起身?,嘴唇乌紫,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支持着整个人不倒下。 "叫外?面?的人都散了,告诉他们,我还没?死,你还没?死,秦还没?亡,自去?忙他们的。"他气息微弱,几乎要断过气,可仍撑着一股劲,咬着牙嘱咐他的继承人要去?稳定?人心。 阿政领命,擦去?了眼泪,迈着如以往一般矜贵的步调去?往殿内。 琇莹起身?,拽起了成蛟,跟在了他身?后。 "不准丢脸。不然的话,小心你的手指。"他睁着一双圆滚凤眼,威胁着后面?的成蛟。"记得父王现在一点事都没?有,稳定?好?你的楚系。" 成蛟畏缩了一下身?体,显然是被他打怕了,只顾点头应是。 阿政站在阶上,琇莹和成蛟分别立在他左右半步处,分亳不曾僭越。 阿政扫视了四周各异的神?色,轻笑,"阿父无事,诸君安心。"口中尝到了一点铁腥味儿,大概是他的嘴又破了。 可朝堂上的人无一人注意到,他们不少只自顾自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阿政面?容却?突然冷峻,带着一股子铁血气味,"秦人数战,有赢有输。今日之秦,王未歇征伐之心,誓要雪耻。官民未失血性,依旧愿共赴国难。秦依旧是列国至强!" 他俯身?一拜,接着道,"君不负秦,秦不负君。王向诸位保证,秦人的血一滴都不会白流。"一双凤眼的光却?明明灭灭,但若负了秦,秦会让你的血放干。 诸位朝臣俯身?回拜,高呼"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阿政伸手让他们轻声,慢声道,"王上要静养,诸位先生?散了吧!" 此话一出,诸位朝臣拜礼告退,便各自散了,回了自己的官署。(秦国官吏可从不聚党) 他们乌压压的一片走了,可笼罩在咸阳城里的乌云似乎还未散去?。 浪将起。风已经开始喧嚣了。 琇莹沉默着,随着阿政回了内殿。 殿中燃着长?久不熄的人鱼灯,豆大的火苗明明灭灭,像是异人此刻的状态。 他挥手令两位夫人告退,只留下阿政。其他人去?了和那两个夫人一起去?殿外?等待。 他苍白的手掩去?不断咳嗽的薄唇,空旷的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他的咳声。 "政儿,咳咳。"他唤着他的太子,慢悠悠地问他,"可看清了?" 阿政为?他倒了杯水,直视他此时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沉的阿父,诚实道,"暗潮汹涌。泾渭混在一起,看不太清。"他显得有点内疚。 异人笑起来,他握着他的手,"我的政儿看不清,没?关系。" 他在空中划了道线,"无非一群趁风起,想搅浪的臭鱼罢了,你要注视的只有枭鸟。能吃你的枭鸟。" 他苍白脸上带起红晕,忍不住咳嗽,他闭上了眼睛,肺腔不断的耸动,"吕不韦是我的相邦,不是你的。成蛟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 阿政看他,问他,"斩枭?我现在不行?。"秦国有祖制,王及冠前,由?太后代理国政。他可没?法掌权,父亲一死,他必是被囚在深宫。 异人笑得灿烂,他鼓励的看向他聪明的长?子。 阿政笑了,他应着他的阿父,"那我等等。等枭斗。" "我不担心你。"异人点头,泄出点凶光,"我担心秦国。此次一败,东出又被阻了,我一走,秦国内乱,若六国再次合纵,秦会否分崩离析?" 阿政摇头,"不会,六国惧秦且不合已久,联军合纵不会长?久,而且,父亲不早己经在开战时就派秦使入魏了吗?" 异人微颔首,道,"我儿□□,所以阿父要囚禁在秦国为?质子的魏太子增。我要让列国知道秦的态度。"他理清自己的思路,"亦要派使臣入魏贺名?满天下的公子无忌登上王座,我要替秦再缓一缓。" 阿政眼尾红了,他抱着他的阿父,带着哭腔,"那你活着,好?不好??你还有好?多事没?做。" 他学着琇莹平时的模样,扯着异人的袍角,"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异人摸着他的额发,轻声道,"阿父撑不下去?了,不能让政儿如愿了,我把我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不要怕。" 他眼里含着眷恋,"我撑不过冬天了,政儿,你记得在我走后,要韬光养晦,凡事不要出头,吕不韦说什么,你都答应他,耐心等枭自斗。吕不韦是个好?相邦,他会帮你解决的。"一个王的耻辱莫过于此了,但是,政儿啊,要忍一忍,忍一忍。 阿政沉默着,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 "予。所要皆予。只要他可以稳定?局势,我都给。" 外?殿。 琇莹抱拳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跟着韩夫人撒着娇的成蚊。 赵姬在他一旁静坐,想与他说几句话,却?被他眼神?吓退。 见他兄长?出来,琇莹才露出些许柔和的表情,沉默着走上前站在他哥身?后。 "琇莹,成蛟。"异人摸着扑过来的成蛟的头发,看着站在阿政身?侧站着的琇莹,轻声道,"我子息单薄,只有你们三个,尔要守望相助,齐心共进。" 琇莹点头,表示他听去?了。"唯。"他会好?好?帮兄长?的,至于成蛟,他是兄弟吗?他才难得管一个沙包的死活。 异人以为?他听进去?了,不由?点头。 唯一知道他心里所想的阿政,自然不可能说出去?。 后来事实证明,成蛟也听了进去?,要死的时候还找琇莹要庇佑。当?然,这是后话。 五月份时,异人便不太好?了,阿政搬去?了章台宫,时刻陪在异人身?边。 他面?容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身?躯单薄。引得琇莹也随他住进了章台宫,以便照顾他。 "琇莹,你这糕不好?吃啊!"床上的异人叫嚷着,口里含着一大块麦糕,至少手里拿了两个。"我都吃不到一点甜味,琇莹你是不是没?搁柘浆?" 不好?吃你连吃带拿,还一口能吃一半。 琇莹不理他,径自吃糕。他从手中的糕里,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他露出了一幅被齁到了的表情,然后默默地将糕放回去?了。 对?于一个吃甜只吃清甜的人来说,加了十碗柘浆的糕,是多么让他无法忍受啊。 阿政见状从旁边书案起身?,笑着递了温水给他,作为?一个也不太爱吃甜的人,在目睹了琇莹倒完了十碗柘浆,并用其揉面?后,他就无法面?对?这份甜得发腻的麦糕,至少他碰都没?敢碰。 琇莹艰难的用水将口里的那一块糕给咽了下去?,眼泪汪汪的感?谢他哥救他一命。 阿政揉了揉他的毛脑袋,继续回去?看书。 那边异人像是跟琇莹一样的年纪,见琇莹不理他,就捏了坐在他旁边的琇莹的小脸。被琇莹面?无表情的拍开了,就同琇莹开始每天一次的拌嘴。"你这不孝子,阿父捏你一下怎么了?" 琇莹死鱼眼,不想理这个幼稚的大人。 这边异人见他还不理自己,冲着看书的阿政道,"政儿,你看你幼弟。" 你是小孩子吗,还会告状! 琇莹本来就因为?自己小孩子的身?体而变得情绪丰富且幼稚,更何况异人的行?为?简直在他雷区里蹦迪。 他顿时气成了河豚,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你太过分了,你还跟兄长?告状。"他握着案角,对?异人道。 异人哈哈大笑,咳嗽了几声,又接着道,"我就告状,有人帮忙不好?吗?我又不是傻子。" 琇莹气得转圈圈,又不能骂正在病中的异人,只好?端起自己蒸的糕,跑了出去?。 老东西,喂狗都不给你吃! 阿政对?自己幼稚的父亲也很无奈,他替异人掖了掖被角。 异人轻笑,苍白的脸上染着一抹薄红,显然逗琇莹让他很开心。"你看,我就说你把他养得太娇了,别别扭扭的跟个小姑娘家似的。" 然后他就看见他愈发沉稳的长?子,不赞同的看着他。 他顿时不乐意了,又咬了一口自己手中剩的糕,背过身?子对?着阿政。 阿政将他的头扭过来,让他看原本琇莹放糕的桌案,那桌案被琇莹捏着的一角已经断裂。那一角的木块掉在地上,上面?的木刺尖利,说明是被人强力掰下来的。 异人瞬间不说话了,他压惊似的又吃了一口糕,"他力气这么大吗?明明那么小一只。" 阿政轻笑,看着他阿父,说了琇莹在赵国的战绩以及和成蛟打架时捏碎的栏杆,"琇莹天生?神?力,几乎每个在赵国来我面?前挑衅的人都被他折断过手。"阿政见异人瞪大的眼睛,又道,"他自五岁时出手,对?手必伤筋动骨,这你可以问被他打习惯的成蛟。"他有点得意地道,"至今唯一的例外?是跟他玩角扺的我。" 异人吞糕,都有点艰难了,又听他道,"而且我幼弟弓箭与鞭子都使的好?,尤其是弓箭,是从赵国时就有在练,时至今日,几乎百发百中。那日城郊奴隶叛乱,在我去?之前,他一人射杀了三人,皆是一箭封喉。" 异人轻声道,濒死的王在教他的继承者?。"那你便让他去?战场,以他的勇武,估计很快就能成为?将军的,能替你掌管一部分兵权。"他眼眸深邃,"而且他只听你的话,对?你也忠诚,他可以成为?你的长?矛。" 阿政原来只是在向阿父炫耀琇莹,闻言看着他摇头,"阿父,我不欲琇莹成为?我的长?矛。我已有了将军,父亲的将军亦是我的将军。"我会掌握住所有你给我的东西。 异人看到他的长?子将一块红绸从怀里掏出来,细细地摩挲着,"琇莹是年年为?我祈福无忧的幼弟,不是我的矛,相反,我是他的盾。"我会护着他,直到我如你一样离去?。 异人第一次不知道是羡慕琇莹还是阿政,他的长?子感?情浓烈决绝,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得到他喜欢的人何其少啊? 他羡慕琇莹得到了他全心的爱护。他知道他的长?子对?他这个父亲大扺是有埋怨的,父子多年,生?分又何止一点呢? 可他扪心自问,普天之下,谁又能比那个从来都伴着阿政,从来都选择阿政的他的仲子更有资格获得阿政的爱呢?没?人,普世难有一个人,仿佛是为?他兄长?而生?的。他的世界围绕着他转动,从不吝于回应爱意。 谁能做到琇莹对?他长?子的炽热回应和坚定?选择,所以他羡慕阿政。 他这一生?可有人如琇莹一样啊!他在这咸阳城中出生?生?长?直到死去?枯朽,皆无人问津。 他无力地垂下眼帘,告诉他的孩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②你忘记了?" 阿政抿唇,"琇莹会在我身?边,没?有危险。"言辞坚定?,他仿佛肯定?他可以主宰琇莹的人生?,也是琇莹给了他这般的自信。 "唉。"异人长?叹一口气,"随你吧。" "那阿父料想中成蛟必死吗?"他抬眼问他的父王,接着问道。 异人摇头,"若你舍得琇莹。"让琇莹将成蛟给带回来,是可行?的。 阿政顿时不问了,人心是偏的,五根手指还有长?有短呢,琇莹是他最疼爱的小孩,是心尖尖,他舍不得。 次日偏殿。 "兄长?,吃一口吧,再吃一口。"琇莹唤着发呆的阿政,将自己蒸好?的糕向前伸了伸。"父亲昨日吃了两块蒸糕,精神?好?多了,想来是好?转了。" 阿政闻言回过神?,轻咬了一口,便放在了盘中。 他总是感?觉昨日的父亲不太对?劲。 他正欲向琇莹说他的猜想,便听得侍人拍门,叫唤着,"太子,王不好?了!" 阿政险些跌在地上,他踉跄着跑向正殿,头发散了下来,一向最追求整洁优雅的他也浑不在意。 琇莹忙随他而去?,他边跑边想,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章台宫中,异人坐在床上,穿着整齐的秦王玄服,连冠都戴上了。 他面?色苍白,见阿政来,笑意盈盈冲他道,"我政儿来了。我己嘱咐完其他人了,想着还有你,阿父总想再见见你。" 阿政泪流不止,伏在他身?前,紧紧攥着他的手,"嗯。" 异人替他擦去?眼泪,将他的手放在了那把放在自己膝上的剑。 这把剑与数代秦王相伴,便与秦王代名?,它便是秦王剑,亦名?宇宙锋,是那把曾赐死白起的利器。 "天下人皆知的秦王的佩剑,现在是我政儿的了。" 阿政低头,双手接剑,"好?。" 眼泪滴在了这把湛湛发光的长?剑上,破碎了然后又从剑上快速滑落,悄然陷入被里。 王的剑上不该有泪。 琇莹跪在了床尾,垂眸,显得有些无措。 原来不是枯木逢春而是回光返照吗? 可不是昨日还一起吃了糕吗?怎么人忽然就要死去?了呢? 我还未与他好?好?说过几句话呢! 所以上天啊,能不能让他别死啊,我求求你。 他看着异人眼眶通红。 异人见状,没?有唤他过去?,只高声道"琇莹,好?好?陪着你兄长?。陪着他走,好?吗?" 政儿,父亲对?不住你,往后这条冰冷的秦王之路,你要自己走了。好?在,这个你养大的孩子一直都跟着你,这条路也许不再那么冷了。 他似乎听见琇莹的声音,"我当?然会永远陪着我兄长?,你在说什么废话!"他又听得声音,"你不要睡了,我们今天还没?吵架呢!" 他扯了扯唇角,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忽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不吵了,你的糕很好?吃,阿父很喜欢。" 他的眉宇间满是柔和,似在弥留之际。 有遗憾吗?有。 遗憾生?平未彻底灭掉三晋,遗憾未留下一个清平的朝局给他的孩子,遗憾未能在母亲临死时说出口的我不是子楚啊,我是异人。遗憾自己命太短,不曾完成远志。 可是舌尖上的一点甜,打断了他的遗憾。 他的仲子将一小块糕放进了他嘴里,他听见他颤抖的声音,"我给你蒸糕,好?多的糕,你别死,行?不行?。" 好?多的糕啊,他抿着舌尖,真的很甜,像当?年那个不受宠的异人每至年节从席上偷来的柘浆。 这让他不禁露出了与当?年一样的笑容,他苍白因久病浮肿的脸,青紫色的唇,浮起一层盈润的光,"很甜。" 他的手无力的垂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无人得见。 最后一口甜换异人一滴泪,不足为?奇。 毕竟小时候的异人一向喜甜。 "阿父,阿父!不要睡!"阿政唤着他,疯了般摇着他的身?体。 他没?有醒来,依旧是轻笑的表情。 阿政抱着他,眼泪无声流下。 琇莹触着异人温热的手,将手中的糕又掰了一小块,却?塞不进他的嘴里。 "别睡了,我蒸了好?多糕,都甜的很,我不爱吃,你都拿去?。" 琇莹不住的掰块,想塞进他嘴里。 "琇莹。父亲吃不到了。"阿政制止了他,他的眼泪不断滴落,轻声道,"我们没?有父亲了。" 琇莹停下了动作,怔怔看着异人,眼泪也跟着一滴一滴的落下。 是啊,我们没?有父亲了。 其实父亲并不老,只是长?得显老,所以琇莹总是爱管他叫老头。祸害遗千年,像他爹这样的祸害,虽然病恹恹的,但就该跟个王八龟似的,活个百年。 这老头心机深沉,脾气也不好?,整天想着阴谋诡计,每次吃糕都要加多多的柘浆,跟谁也吃不到一块儿去?,半点也不讨人喜欢。 难道还不够祸害的吗?六国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咬牙。 可这老头也曾亲自教过他和兄长?念书,夸他长?得好?看,哄他说他风姿像极了阿兄,他俩生?辰时,也会下令特地允许他和兄长?,违背宫禁出宫。 他会为?他搞来许多的羊毛。会在知道兄长?和他融了铁宫灯后,又担心他俩在宫中黑漆漆地,没?灯会跌倒,赐下了许多宫灯。 甚至他曾顶撞他,也不生?气,还和吕不韦说他家小子皆生?而有慧。 他曾想过让这老头死翘翘,可是这只是玩笑话。他从没?有想过这老头会死。 毕竟他知道这老头多疼他阿兄,他阿兄说不喜欢和赵姬住在一起,他便让他们住在了梁山宫。他阿兄刚来秦,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阿兄出去?,逢人便道此是他嫡长?子,小时在赵国受了苦,而今才回来。他教阿兄如果辨别人情绪,教他如何当?王,教他处理国事,给他太子应有的体面?与尊荣。 虽然说一步步皆有阴谋驱使,可改不了为?父的一片慈心。 可现在他和兄长?的阿父去?世了,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阿父了。 当?他和兄长?目送着阿父的棺椁下葬时,他知道他们的少年时光便结束了,从此以后,只能向前走得头破血流,不能回头寻找庇佑了,因为?再也没?人庇佑他们了。 我与兄长?的少年时在埋葬父亲时,戛然而止。 我依稀记得周围人的哭声和那一日的陵边的虫鸣,阿兄的黯淡眼睛,和我当?时的无措。 我可能至今仍不明白,我的父亲是六国人眼中的大祸害,为?什么突然死了。 秦庄襄王三年(前247年)五月,庄襄王薨,13岁的嬴政被立为?秦王。③ 他接起了父亲的秦王剑 ,戴起了秦王冠,成了秦国各方角逐中的那个最没?有地位的□□。 秦王政年少,本应由?王太后赵姬执政,掌管他现在无力掌控的属于秦王的势力。 可赵姬放弃了,她所拥有的势力几乎是全方面?倒向了吕不韦,父亲留下的人也纷纷反水,成了吕不韦的人。 更甚者?,赵姬向阿政提出了尊吕不韦为?仲父,让国政皆由?吕不韦把持的想法。 异人尸骨未寒,他为?阿政构想的三方制衡局面?便被赵姬一拳打破,现在成了吕不韦一家独大的局面?。吕不韦一时风头无两,炙手可热。 赵姬来章台宫劝说着阿政,告诉他自己的无奈,张口就是让阿政答应这个几乎是将秦王面?子扯下来,将自己与吕不韦彻底绑在一起的建议。 王之仲弟曰仲父,位仅次于亲父,吕不韦怎么敢的? 阿政气得发抖,但最终迫于年少,无人追随,答应了这个对?秦王来说算是屈辱的条件,送了风头正盛的吕不韦又一份位极人臣的尊贵。 琇莹气得想抽死赵姬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又恨吕不韦那个狡滑的老东西恨得牙痒痒。 可怎么办呢?他们连看什么书都不能决定?,以前的书被赵姬命人收走了,换成了吕不韦想要他们看的书,多是一些乐理和诗经,还有一些史书。大概唯一可以让阿政多看的便是《吕氏春秋》。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阿政在心里想着。 这个局面?己经脱离了控制,王年幼,年幼不可理国事。 这个王是羸弱的,他不值得人追随。 阿政劝住了暴燥的琇莹,与他每日只是闭门读书,不再出秦王宫。 原来做太子的锋芒尽数敛起,少年人成了深宫的囚鸟,吕不韦手中最尊贵的傀儡。 刚展锋的长?剑还没?让所有人叹服,便被迫着藏起刚起的锋芒。 第29章 予他 琇莹原本抱怨的读书生活彻底结束了, 他再也不用早起读书了,因为?他们现在几?乎相当于?被吕不韦软禁在了章台宫。 他们所说所行皆在赵姬的眼目之下,这与在吕不韦眼?中根本无异。 这无疑令吕不韦他狂喜啊, 在异人死后,他仿佛成了秦国的新王。 他挥手便可令万人低首,这让他如何不迷恋? 所以他牢牢揽着曾属于?秦王的权柄, 不肯放手。 他无视阿政的早慧, 如防洪水猛兽防着这个少年?秦王, 将他囚在了章台宫。 甚至为?了掩饰自己?对秦王天生的恐惧和永远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 他开始强迫阿政读《吕氏春秋》,给?他单独上课,迫切的想要他去认可自己?的想法以减轻自己?的不安。 他暗示着阿政, 你认可我的想法, 我当王和你当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政沉默着在他的教导下,学?完了整本《吕氏春秋》, 当然他的书时不时就要更换一下,因为?吕不韦的门客们在不断的修改着这本可以让吕不韦名声?更上一层楼的书。 这本书已经不是杂乱无章了,阿政竟在其中悟到了几?分自己?以往没想到的为?君之道?。 王者之治,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① 凡人之性?,人因利而立王, 予众生利, 予众生生,我自为?王。② 琇莹也颇爱此书, 他自行抄录了一份, 对其中他不感兴趣的"专项税", 以及经济安民治理方面尤其着迷。 甚至偶尔还会念叨着,“是月也…以桑为?均, 贵贱少长奶一,以给?郊庙之祭服。〞③ 阿政承认吕不韦是他的老师,他教会了他太多。 他让他在最得意骄狂时,突遭磨砺,让他可以再次清醒自己?的弱势和并去思考未来?的道?路。 他成为?秦王的第一课,是为?国退让。 他而今总是沉默亦或附合,甚至早些时日,与吕不韦上课时附合了他的想法,并道?,"仲父所想,政已知晓。" 然后垂眸不去看原本老神在在的吕不韦突然变得狂喜的脸色。 只要让秦国稳定,他可以退居一射,他不在意被人压着的屈辱,他可以等待展翅的时机到来?。 秦王政一年?的早朝之上,依旧是内外?大小事?宜皆禀丞相。 秦王政不过是一个名字叫王的标志,他和王座上的雕花一样,是最可有可无的摆件罢了。 他戴着属于?秦王的冕旒,高高坐在王位上,不发一言,安静地等待吕不韦议完事?后,说出那句"允"。 这便是他这个早朝的任务。 但他心中的任务不止这一个。 他珠帘下的神情冷漠,俯瞰着跪坐一地的朝臣们。众生百态,尽入他眼?。 他忽然想起琇莹说的位高便可看清一切的话了。 他确实看清了他的朝臣们,一群投机与忠诚皆有的家伙。 可是他的朝臣们不关心他的想法和评价,他们甚至连眼?角余光都不给?这个稚嫩的秦王,只是一昧将热切的目光投向吕不韦,仿佛他才是大秦的主人。 我父亲在时,他们见他的眼?神也如现在看吕不韦的这样。 可惜世间百态,不过阿父人走茶凉,不过吕相风头正盛罢了。 来?日他们亦会如此看我。 阿政在心中想到,抿唇不说话,跪坐在上首支着耳朵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今年?关中又大旱了,但多亏琇莹的肥比上年?增加了不少产量,让不少妇孺活了下来?。 蜀地今年?的粮食翻了两倍,全国的春耕已大部分完成,他们正商议着待到夏天,秦是否还要开战。 阿政轻摇头,弧度小的无人得见,他一只手的手指曲起,叩在另一只手上,这是他思考的惯常动作。 他沉呤片刻,便在心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秦国不可以开战,这只会让被上次胜利鼓舞的六国更加团结,更甚者,他们借着这次胜利,一举吞吃掉秦,而且父亲生前重金所行魏国的反间计必失败不可,公子无忌定能再如当初一样再次合纵伐秦。所以秦不能战!" 他注视着下面的人,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己?经学?会了不跟一般的少年?人那样,愤怒于?自己?被无视。 他只是平静又耐心的立在属于?他的位置上,默默地等待,等待着吕不韦的对策。 这便是他这个早朝的任务,将这些朝臣讨论?的大事?当成抛向自己?的问?题,然后将自己?代入到手握实权的秦王身份,在心里提出自己?的想法。 并观察吕不韦的每一次决议和对朝臣的布置,对比自己?的想法,再次更改和修正。 他在学?习这些阿父来?不及教他的东西,他在试图看清局势,和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吕不韦一直是他的老师。 而琇莹每日只枯坐在章台宫的偏殿,等着太阳落山。 他为?兄长受了委屈而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而感到无以伦比的愤怒。 他将自己?锁在屋中,独自一人静坐读书来?压抑着自己?来?势汹汹的怒气。 这本被他爱不释手的《吕氏春秋》,因为?想起了吕不韦,被他猛地掷了出去。 忍,若现在杀了他,秦国怎么办?他与自己?说,无事?的,待他能出宫,他就去雇刺客,去把吕不韦杀了。 他努力扯出温暖的笑,默默将书捡了回来?。让自己?行事?与旁日无异,直到那日,他忍不住了。 那日阿政回到章台宫时,已经傍晚,夕阳染红了一大片天穹,他披着漫天红霞走在小道?上。 琇莹如以往般在章台宫门前等他,见到他时连忙跑上前,想如平时一般同他说话。 阿政含笑看他,他也笑眯眯的准备开口时,却被阿政身后的赵姬送来?的老侍人拦了下来?。 那侍人一幅恭顺的模样,可却透露着无言的傲慢,"琇莹公子不应与王齐肩而行,应退后半步。王亦不应做出与身份不符的姿态。" 阿政顿时沉下了脸,面色阴沉,甩袖,"滚下去!孤做何事?竟容你置喙!" 琇莹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他向左退后了半步,含笑与那老侍人对视,他虽在笑可目光寒凉,现在竟连赵姬的狗也敢对我兄长指手划脚了。 "你不滚,就我来?帮你好了。本公子可一向觉得助人为?乐事?。"他语气轻柔,可动作却不轻柔,他像是没有用力一般轻柔地折断了那老侍人的手骨。 他没有理会哀嚎声?,径直将人踹倒在地,"你说我将你的骨头卸下来?,阿母是会怪我,还是会怪你。" 他作势欲拽老侍人,模样看上去是真打算去卸骨头。 那侍人吓得不住磕头,头磕在石板上压出血来?,他却只顾着言道?不敢了。 琇莹轻笑一声?,"我听闻成蛟曾经打死过他宫中侍候的宫人,可一点?儿罚都没受。"他抬腿将人掀翻在地,碾着着他的手,"我为?王胞弟,先王嫡系子,不比他跋扈,好像不合适。" 阿政扫视了周围噤若寒蝉的宫人们,眼?神暗含着威胁。 他唇边弧度未变,将自己?散落的书拾起, 才上前牵走正在发泄怒火的琇莹,对那个侍人轻声?道?,"明日不必来?章台宫了。" 他语气平和,可那老侍人却如遭雷劈般瘫在地上。 他不明白这些天看上去平和天真的琇莹和一直沉默的□□会突然变得这样可怕,但他知道?他己?经没有价值了,太后也不会留他的,他一定活不过明天。 琇莹站在阿政身前,垂着头看着鞋面上的血迹,不敢去看沉着脸在木桌上摆书的阿政。 阿政坐在木椅上,紧握双拳,径自生着闷气,他这秦王当的,连侍人都可以随意呵斥他了。 琇莹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冷峻,只好轻轻地扯他的衣袖。"阿兄,我有错。不该随意打人的。" 这一段时间的怒气消了,他开始思考他打人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坏影响,赵姬会不会觉得自己?冒犯了她的权威去而找兄长麻烦吧。 他不禁有点?懊恼,都怪自己?,一时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兄长,我明日会去找阿母解释的。" 阿政有点?疑惑,但很快了解了琇莹的想法,有点?无奈的摊手,向他解释道?。 "我没对你生气。我只是有点?对自己?的怒气。"他轻笑着,仿佛在笑琇莹呆,"他让你我不顺心,打就打了。阿兄觉得打得好。" 他招手唤琇莹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琇莹,莫要担心。阿母不会因为?这事?生气的,更不会迁怒我的。" 她不敢见你我的,她只会因为?内疚更加纵容我的闹脾气,替我收拾烂摊子。 毕竟可是她先为?了吕不韦背叛儿子的啊! 他把玩着杯子,泄出了点?苦笑,往好处想,这件事?直接就可以打消吕不韦的顾忌了,让他认为?我不过是一个暴躁的无能的孩子罢了。 琇莹此时无比清醒的大脑显然也想到了,他也冲阿政扯了一个笑。"兄长很厉害,再也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了。"他笑容灿烂,兄长怎么可能无能呢?就算现在弱势,也是他们以大欺小。 他接着道?,"那以后兄长不喜欢的人,告诉我,我过去废了他们。"毕竟赵吕同盟都愿意给?他收拾烂摊子呢! 阿政的脸庞半侧被灯火映照着,眼?睛和着橙黄的光,"琇莹也很厉害,都可以保护兄长了!" 他还跟以前一样哄着琇莹,琇莹鼓起自己?的清瘦了些的脸,眉间含着欢喜,"兄长哄我。" 阿政大笑起来?,撸了一把琇莹的毛。 他仿佛像黑夜中的太阳。他确实是琇莹的太阳啊! "那我的幼弟,解气了吗?明日可以出门了吗?" 阿兄一直都知道?啊! 太暖了,阿政眸中的温柔足够令琇莹眼?眶酸软,他倚在兄长身上,"善!" 阿政揉着他的脑袋,"反正阿兄觉得今日挺解气的,彩!" 琇莹也笑着扑到了身上,"我要去赚钱。"为?将来?雇人杀吕不韦做准备。 阿政对他的言外?之意了如指掌,有点?好笑,但还是纵容道?,"我有一小队行商的人,虽比起吕不韦差远了,但可行六国。" 阿父手下的商队不大,是吕不韦赠的,但忠诚度还行,阿父平常也不用,到了我手上,估计也用不上,琇莹你拿着去玩,顺便可以去六国赚那群冤大头的钱。 第30章 好哄 阿政将自己的商队给他幼弟, 其实也?不过?想给他幼弟找一个可以玩一玩的事情,让他别天天在章台宫枯坐看书。 然后他就发现琇莹好像真的很有斗志,他或许真的想赶快挣到钱, 去找人做掉吕不韦。 照琇莹的话说,他挣到可以雇顶级杀手的钱大?概需要两三年,这样国内局势已经稳了, 吕不韦就可?有可?无了, 做掉他正?好。 说完后他就开始继续玩灰了, 让阿政一度怀疑琇莹想下毒毒死?吕不韦, 虽然有点离谱。但琇莹倒腾草木灰和石灰石的比例时,真的很像制毒的人。 他先将黑乎乎的草木灰,捣碎了, 往里加水, 然后又加入地上和墙角捡的一堆白色粉末,他说这叫石灰。一起放在大?锅里翻搅, 然后把溶液过?滤出来,然后往里加一点?羊毛,把滤液和羊油一同加热。① 当他将锅里飘着的膏状物扣进自己的模具里时,一脸的笑意在太阳底下陪他说的皂一起晒太阳。 阿政觉得更像大?功告成,准备下一步给吕不韦下药了。 后来有几次早朝吕不韦故意来迟, 这若是?平时可?以?让他气很久, 但他现在只?是?发呆出神,有点?担心哪天吕不韦就被琇莹的毒给放倒了。 "成了!" 终于在连续制毒一个?月后的一天, 琇莹在做了几十个?不成状的膏体皂后, 从自制的竹板模型里得到了块淡黄色的固体硬块, 他一由激动的跺了跺脚,笑眯了眼睛。 旁边宫人见状也?不由得笑起来。 公子终于得到了公子说的皂了, 虽然他们觉得一开始的,他们现在普遍在用的皂液就很好了。 章台宫现在处处都是?琇莹公子做的装满了淡黄的膏状,公子所做的半成品皂液的大?木瓶,公子说这东西用来平日里洗手和衣服。 他们本来不敢用,是?公子亲自用皂液洗了自己的衣服,还让他们晒干后与平日洗完的进行比较,于是?他们才开始用皂液洗贵人衣服。 这可?是?个?稀罕东西,谁敢拿来洗手啊! 于是?公子召集了章台宫所有的宫人,与他们讲他们手上有脏东西,如果?不及时用皂洗掉,被自己和贵人吃下去后,都会生病。 他给诸人都发了一小瓶皂,并强制诸人摸完活物或是?生腥带血之物,都得用皂液洗手。 琇莹是?章台宫的小王子,虽然说有一群赵姬派来的监视他的人,但是?不改他在原梁山宫宫人,现章台宫宫人心中的权威地位 在他们中,年轻人说琇莹公子好看,心地善良,曾经多次给他们分甜糕。 年老的人说琇莹公子聪明又乖巧,做的都是?大?善事,上次给上战场的儿郎和他们发的衣,哎呀,暖死?人心了。 所以?在他们心中,琇莹公子是?上天派来的专门辅佐他们王上的小圣人。小圣人说话,他们没有不听?的。 于是?在他们大?部分人的支持下,洗手成了章台宫的新的宫规。 作为章台宫的大?boss的阿政表示接受良好,他本就爱洁,现在有皂比原本还要揉皂角①方便还不用担心一身黏液洗不干净,他自然是?一锤定音,肯定了章台宫皂液洗手这一宫规。 当然,现在这些可?与现在的琇莹没有关系,他只?顾着在自己写满了各种数字比例和公式的草木灰和石灰石的比例,圈出了最后一行。 今年的关山的羊毛依旧按照原本异人的安排送到了琇莹的身边,但吃不到回扣了,吕不韦手下卖的所有的衣服的钱都交到了国库,也?就是?吕不韦自己的手上。 大?概异人给琇莹留下的唯一的遗产,就是?不少的羊毛上的油,让他的不用担心自己制皂原料不够用了。 琇莹的初始资本确实不少,毕竟也?是?秦国公子创业嘛。 "果?然,熟石灰与草木灰的比例要达到一比五,草木灰太杂了,里面的碳酸钾一千克里至多200克。"他边写边道,"现在的羊油皂还是?有一点?的腥味,兄长那种加了香料的太贵了,得要控制成本。" 于是?章台宫那边的小花园里花朵开的正?艳,散发着馥郁芳香的不知道是?蔷薇还是?玫瑰的花,可?算是?遭了毒手,章台宫宫人战战兢兢的将花朵给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公子,这可?是?宫庭御植,一般人可?不能摘。"章台宫宫人的总管,简称琇莹与阿政的大?管家,扯着琇莹的袖子,在发出颤抖的气音劝着他的小主人。 琇莹摊手,表示我不听?,"这花平时也?是?开了又败,不如为我的事业添砖加瓦吧!" 大?管家闭上他皱巴的眼皮,在心里老泪纵横,公子啊,你给这花都折了,这地光秃秃的一片,等王回来,你铁定要被罚啊。 琇莹哪里听?得到他的心声,估计就算听?到他肯定也?不理。 他正?在自己的赚钱大?业在狂奔,唉,掉钱眼子里去了呗。 钱,钱,钱。 杀吕不韦的钱,等等,杀完吕不韦,那他的钱是?不是?都能归我阿兄了。 果?然,杀了他,一本万利。 他不由勾起了嘴角,将这些花瓣连带着他去了城郊自己的小厂。 他让奴隶将花瓣拉了进去,交代了捣花瓣的任务, 便站在一旁调着从羊毛盆里的皂膏,让原本不成状的皂液可?以?变成块状。 然后将奴隶们刚捣好的粉色带着点?紫色花汁配着少量的散着淡香的草汁,倒进了皂膏里。 琇莹自己拿着长柄勺,一点?一点?搅着这盆皂膏。等颜色混匀之后,让奴隶们直接装在自己已经设计好的花型模具里。 他让人做了一堆,然后便嘱咐阿政定下的监工的秦人禾,让他们三日后凝成后,装在那个?奴隶们雕好的小木盒里。他到时候让人来取。 禾面容严肃,向他保证完成任务后,他才点?头满意离去。 章台宫。 上完朝回来准备跟以?前一样和琇莹吃午饭的阿政对?着光秃秃的花杆,与鼓足勇气试图?护琇莹的大?总管对?视。 他扫视了一眼,颤抖着双腿的大?总管立马叭的一声,带着章台宫宫人,乌压压跪了一片。"王上,这花是?被雀啄了啊。奴等保护不力,愿受罚。" 底下大?部分的人也?不说话,很明显统一了口?径。 倒是?一些想露头说话,被旁边的人一瞪,也?吓得缩了起来。 阿政眼皮跳了几下,这是?糊弄谁呢。这整齐的折法,只?摘花连叶子都不敢动,生怕下年的花长不出来的行径,只?有跪在地上的人能做到。 而这群人他们敢吗? 他们不敢,可?有人敢啊! "秦琇莹!"他抬高?了声音,唤着罪魁祸首,"出来!" 大?总管与众人惊恐抬头,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大?总管,才颤声道,"王上,与公子无关啊!" 阿政斜了他一眼,表情是?你当我是?傻子吗? 大?总管唇张张,又想求情。 阿政揉了揉眉心,唤他上前,询问道,"琇莹跑了?去哪了?" 大?总管只?好实话实说,公子可?能在城郊。 阿政点?头,坐在了宫人搬来的长椅上,闭目养神。 "我等他回来,诸位也?散了吧。下次再偏护他,想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所有人立马噤声,如释重负。王这是?不打算罚公子了。 若是?琇莹在这儿,他一定会说,我哥确实说话慢悠悠地时候,心情最好。 可?是?,他闭眼了,就说明他被气到了,但气得不大?,哄哄就好了。 一般兄长曲起他好看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那他就是?被气死?了,但还在维持形象不能发火。 这时最好立马跪下,大?呼,我不敢了。 该说只?能是?琇莹,不然的话,这个?摘花人,早就被捂住口?鼻拖出去了。 当琇莹蹦跳着进了门,笑着与旁边给他打眼色的大?总管打招呼,"我回来了。" 阿政闻言睁开眼睛,看了花杆子一眼便合上了。 琇莹顺着他目光,看见了光秃秃的花杆子,他笑得心虚,巴巴地凑了上去,哄他阿兄。 "兄长这个?花现在一片绿意,正?合夏天。" 阿政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然后斜了他一眼,"干什么去了?" 他眼里正?和着浅淡的阳光,染成了琥珀色,这个?动作,再配上这模样,更像一只?高?贵冷艳的大?猫猫。 琇莹自然得顺毛撸,作为多年顺毛高?手,他己经手到擒来了,"兄长,不是?说上次皂液的香味不好闻吗?我又给你做了个?花香的。" 阿政起身,"嗯,吃饭去吧!" 琇莹牵起他手,"我闻了,是?好闻的,兄长会喜欢的。" 阿政一眼看出他目的,但是?还是?顺着他话讲,"行。" 猫猫被哄好了,兄长爱生气,但兄长真的很好哄。 好哄吗?我们还没靠近开始哄就被拍死?了。 三日后,章台宫偏殿。 这是?琇莹第一次召见那些依附于兄长的商人们。 秦国的商业并不发达,秦王也?从来没注意到过?他们。 他们基本上是?奔波于六国之间,四处倒卖货物。然后按时给阿父现在给兄长上贡,以?寻求庇护。他们见了琇莹,反倒是?他们更显局促。 琇莹听?从兄长的建议,将雕成玫瑰花的肥皂,用精美的檀木盒装起来。 现在打开皂盒展示给所有人看,他眉目温和,轻笑着与诸人介绍肥皂。 他感受到周围人的狂喜,学着吕不韦的模样说出他们一直想知道的事,他张口?言道,"此?物尔等可?以?从城郊自取,定价如何,售卖如何,我皆不管。" 他举着这肥皂将他递给为首的商人。那商人轻柔地摸触着,闻着皂浅淡的花草香味,涨红了脸。 琇莹面色却忽然严肃了下来,那些商人立马脸色苍白,坐直了身子,生怕忍恼了这位公子。 琇莹拍了拍为首的人的肩,示意他们放松,"我不善经营此?道,而且兄长也?与我说了诸位己与他手下多时,是?他手下的大?才。我是?特地要了诸位,来帮我把这些给卖了。这东西一件成本都五百金了,在秦国可?一点?都卖不出去,只?能想着去六国碰碰运气了。" 他接着捧高?众人,"专业的事自然要专业的人来。"这些东西就托付给诸君了。 那些人哪里受到这般礼遇,忙俯身点?头,表示一分利都不收,这东西值钱的很,他们一定不能让公子赔本。 琇莹似开怀极了,他笑容愈大?,让底下不少人叹气,这东西是?个?时兴物,吃半分利,便抵得过?他们去往六国几趟了。 可?偏偏这东西的所有者是?公子,虽说秦之公子不值钱,可?这位是?秦王胞弟,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这个?王是?吕不韦的傀儡,但想弄死?他们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琇莹笑够了,才摇头道,"我与诸位做的是?生意,自然不能让诸位替我白跑。毕竟以?后我们还能有很多次合作。" 他的手掌轻合,探身向前,打着商量的模样,"不如这样,诸位每卖出一件皂,我予诸位一成利,如何?" 他接着道,"诸位卖得越多,我给的越多。" 众人顿时喜笑言开,本以?为又是?贵人通吃,没想到这位贵人指缝还漏了点?,想着喂饱他们,他们或许还能从中再捞点?好处。 琇莹注视着台下众人,笑得更加大?了,水至清则无鱼,贪,本就是?商人本性,不纵他们贪,他们哪会努力"做蛋糕"啊! 不过?,要是?贪我的,爪子给他们剁了。 琇莹养的这一批商人,曾经也?是?属于吕不韦手下的佼佼者,钻营插缝的好手。 在利益的驱使和对?公子身份的滤镜下,现在见琇莹仿若再生父母。 那些肥皂也?被尽数抢光,不少人拍着胸脯向琇莹保证,这批皂一定是?六国千金之物,他们一定不辜负人美心善的公子。 琇莹对?他们点?头颔首,敬谢不敏。 30-40 第31章 种花 琇莹的代理商不愧是吕不韦手下的佼佼者, 至少搅风弄浪的本事是有的。 他?们游窜于六国间,十分机灵地找了几个与他们有利益往来的六国王室的家眷,与从前?一样向她们展示新品皂的好处和美丽外表。 本来皂的水花不大, 只在那些与那些贵族交好的人手中流通。 但?谁让皂有一点玫瑰花香呢,听闻楚王而今的宠妃,本已?是个不受宠多年的小八子①, 因一身浅淡香气才入了王的眼。 后面据宠妃身边的女使透露, 香气来源于那些秦商供给的一种皂的物品。 八子长期用?此沐头浴身熏衣, 才染的一身浓烈花香气。 至于这女使的来历吗?章台宫中正在叫数钱的幼弟吃饭的少年秦王或许会有答案。 异人留下的六国密探, 掌握在他?的手里。 一般来说,秦国自?使离间计以来,基本上六国的密探都在相邦手上掌管。例如昭襄王的范睢就掌握着密探, 在诸国之间, 离间之计无?所不利。 他?们是秦获取六国情报和扰乱政局的好手,至于为?何不在现在的相邦吕不韦手里。 当然是异人从一开始, 就没怎么信任他?。 他?们因金钱带来的交易,为?异人带来了成王的资本,吕不韦也要到?了权力。 他?们的关系本就如此简单,如此冷淡。 所以阿政才是这些人的主人,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些人, 用?琇莹羊毛衣的钱养着他?们。 这次的皂, 也关乎到?六国那些人能不能过得好,秦在六国的密探们可也没少使劲。 战国人爱香, 可大多熏香味道浓厚, 不似这皂香味清淡, 颇有雅意 所以一时之间,皂风靡于六国之间, 琇莹供应的三千皂,供不应求,甚至在后来出现了一皂万金的局面。 不少秦商在这场大浪中,大捞特捞。从他?们的利可得五十金,到?现在一利可得几莹千金,他?们几乎挣红了眼。 但?琇莹的反应却给了他?们一个当头棒喝,琇莹在供应完三千块皂后,停止发售任何皂。 他?这一举动?让市面上现有的皂价钱翻了十倍不止,一时之间,一皂难求。 那些人如琇莹意趁机又再一次的吵作?,又大赚了一笔。 当然谁都不敢克扣琇莹的钱,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秦王。 这些天比起以往的无?比顺利的售卖过程,无?一不展示了这位秦王隐形的影响力。 而且琇莹公子与他?们说,下年的皂会出新款,且会根据他?们今年卖的量分配。 所以他?们哪里敢碰琇莹的金。 琇莹的工厂的一间房子的金从一开始只有阿政给的一堆,到?现在的一屋也装不下。 琇莹在短短三个月内通过卖皂挣了将近三百万金,扺的上秦的国库了。 而此时这位新晋的秦人首富正在搜刮他?手底下的商人带回来的各类名贵鲜花。 他?上前?轻轻的嗅闻,然后随意地挑出自?已?觉得香味馥郁浓烈的花朵,其实大多都是月季和兰草。 "兰草留着吧,揪花时小心点。"这花的量以及这娇贵的样,只能做高端的皂,我估计得要再设计个盒子。" "这些都栽上,等?它们长出长枝,便?将花瓣揪掉,然后将开花的枝子,像我这样剪了。"他?剪了一枝红色的月季枝,向众人展示如何切枝。 他?幼时没钱的时候去替别人迁插过花,就是那种白月季,据说喷完漆后,价钱就能再上个档次。 可种花人仍是按枝结算工钱,一只三毛。他?种了几百只,顶多够三天饭钱。 回想?起来以前?的事,琇莹笑了一下,将那花插进了土里,多年了,花未变,人变了。 他?不是那个沉郁的,只顾埋头种花养活自?己的嬴璨了,他?得到?了一个抱抱。 他?是最得兄长爱的琇莹。 他?将一盆价值万金的淡黄色偏青的蔷薇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这个颜色,雅致的很,兄长一定喜欢。" 他?嘱咐好禾,让他?记得多找几个人护着这装钱的几个屋。 禾点头应是,这方圆百里,都是琇莹的食邑,虽不是封地,可他?们的身家性命也都全在琇莹手上。 而且琇莹对他?们好,十里八乡哪个不羡慕他?们。 琇莹将那些自?己收的粮税改成了劳役,让他?们在农收时节只需缴给国家的粮食。 然后在不忙的时候,来制衣,或者是雕木盒。 琇莹公子还?时不时给他?们发些吃的和保暖的衣。 在他?们看来,公子就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谁要敢跟他?作?对,他?们就是敌人了。 秦人最是护短,里长听闻琇莹在这里屯了贵重之物,立马带着几个庄稼汉来这边轮岗,一群人向琇莹拍着胸脯保证,连一只老鼠都钻不进去。 琇莹承了他?的好意,又乖又甜的样子哄得众人合不扰嘴。 然后才坐着车回了章台宫,他?拒绝了大总管等?宫人帮助,独自?一人将花移植在章台宫阿政最喜欢坐着看书的那个书房正对的那堵墙的墙角。 蔷薇是会爬墙的,待到?花开之季,兄长一抬眼便?能见到?满墙的花。 阿政上完吕不韦的课回来时,便?看见了蹲在角落的琇莹和他?旁边围着的嘘寒问题的一群人。 阿政以为?琇莹哪里不舒服,下意识地皱眉,跑上前?去,"琇莹?" 琇莹正蹲在那里给花松土,闻言,转头向他?露出了一个露齿的笑容,"阿兄,这花颜色,你喜欢不?" 阿政看他?手里的花,很清爽的色彩,还?行。 他?点头,琇莹将花弄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我看了很多花,这朵最好看也最贵。" 阿政点头,"不错。不过先去沐浴。"脏兮兮的,跟个泥猴子似的。 他?吩咐人放水,带着琇莹去沐浴。 二人的浴室,若是让那些六国人看到?,大抵会嫉妒的发狂。 他?们所抢的千金难求的皂,这里不仅有数十块比他?们的那个小盒子大十倍的大块的花型皂,而且还?是各种香味的。 别问什么高不高端,贵不贵,什么艾草,兰花,只要琇莹做的东西,有一份那是他?阿兄的。要是多的话,他?阿兄的就要比别人的大,比别人的漂亮。 他?甚至因为?他?阿兄喜欢用?皂角洗头发,而特给他?兄长做了一款专门洗头的皂液。 阿政试了一下池里的水温,然后唤着琇莹进来。 琇莹立马跳进了水里,溅了一些水。 但?一点都没溅到?阿政身上,很明显,是想?玩。 阿政也脱了衣服,进了池子。 琇莹立马殷勤地上前?用?皂液给他?洗头发, "上个月,吕不韦花了八千金在楚国买了五块皂,他?是看出了什么了吗?" 阿政闭上眼睛,坐在水里的椅子上,"不会。"阿父的人他?剔了很多,才给琇莹。 至于章台宫的那些赵姬的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想?来昨日被坑的,被割了舌头的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何为?谨言慎行。 琇莹想?起那些欲要逃出宫向赵姬告状的人血肉模糊的口,嗤笑了一声。 他?们不知道进了章台宫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我兄长的眼里吗? 自?以为?是的愚蠢,他?舀了一勺水,给他?兄长洗去发间的浮沫,言道, "我现在已?有百万金,兄长,秦国附近有什么知名的刺客吗?" 阿政起身,捂着脸泄出了一点笑意。"还?想?着杀吕不韦啊。" 琇莹点头,又想?到?他?现在看不见,才道"我有点笨,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阿政唤着琇莹洗头发,搓揉着他?的脑袋,回他?,"没有吕不韦,还?有别人。只要我未及冠,国政未还?于我,我就还?是这个高台的傀儡。" 琇莹抹了点泡沫,鼓起脸将他?们吹走,然后看它们在水中消逝。 "五国联盟,又一次在造势。秦国不能失去吕不韦。" 琇莹转头看着他?,他?湿润的脸贴在阿政的手, "兄长,不杀吕不韦,我的钱要怎么使呢?"我现在还?有百万金没有运过来。 阿政将他?头上的浮沫洗去,领着他?上去穿衣"我给那些商人去了信,让他?们将钱给运到?六国我手下去。" 琇莹和他?一起上了岸,正擦着身子,闻言惊喜道,"兄长,你还?要钱吗?我还?有好多,你都拿去。" 他?又道,"我下年打算再建个厂,我将皂重新换个包装,还?能挣钱。" 琇莹的钱够他?养一支小军队了。琇莹本来是打算养一群刺客的,现在没戏了,只能都给他?阿兄了。 阿政摇头,他?说,"不,我给六国那些探子金,是要他?们给我送适龄的孩子,我想?要养一支军队,做我的奇兵。" 他?想?了很久很久,发现自?己现在的年龄在那些人心里压根就不值得追随。 以前?没钱时,他?没办法去磨一支自?己的武器。 现在有钱了,这只利刃他?必须要铸了。 这个刅现在磨,到?了及冠之时,他?便?可十拿九稳,再无?后顾之忧了。 "那几千人便?安置在你那里。"阿政拢起了自?己的头发,与琇莹道。 琇莹突然觉得兄长比他?还?猛,不过,好像兄长的想?法确实比我好耶。 他?拿着绢给阿政擦了发尾的水珠,点头答应。 我是不是得去偷运点铁过来造兵器? 第32章 一个小番外 嬴璨的十二岁跟许多普通的小学生一样?, 他?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 大概唯一的不同是他更拼命学习,更加拮据。 他不出入任何社交场所, 不参加任何花钱的活动。 他?也?没有家?,只有一群跟他争夺食物的敌人和永远冷清的身边。 他?像机器装上发条,永远不会?停歇的学习, 为自已?获取那一点点的生活资本?而拼着命。 他?在垃圾桶里捡过瓶子, 抱着捡到的破书在雨里狂奔, 也?曾为了自己的吃的去和别人打架。 他?穿着破烂的不合身的衣服, 放下自己的书,趴在在孤儿院的窗户前,在每晚上, 自己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总喜欢向街上看。 他?喜欢看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向自己的亲人撒着娇,也?喜欢男男女?女?在街口的吻别。这是他?人生最先窥见的一角温情。 真好啊, 他?心道。 可惜他?是被人遗弃的发霉的草,只配在阴暗角落中向别人投向羡慕目光。 这世界太大,可惜从来不曾有人为他?驻足。 世界只让他?学会?沉默和习惯忙碌,然后让他?失去。 曾经女?孩喜欢过他?的皮囊,扬言说着做朋友, 后来遭拒后, 嫌弃的说着无?趣。 嬴璨无?趣,是个他?本?人都承认的事实。 他?为生活焦头烂额, 顾得不风花雪月。 他?从来都是跑着的, 直到那个三月天, 他?印象中的生日那天,他?在午后又一次向窗外看。 路旁蝉鸣声?不断,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身上,像是水波暗晃,摇摇曳曳的模样?让你?觉得自己仿佛是天地的宠儿,享受他?独有的爱。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自己也?有浪漫的一天。 那是他?一天最放松的时刻,他?慢下来,哪怕五音不全也?哼着歌。 然后他?隔着窗户,与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长发男孩对视。 他?才不过十三四岁,但眉目锋利,威压很强,让人不敢靠近。 嬴璨却像见到了恍若隔世的亲人一样?,有着满心的开心。 他?不知怎么的很想去跟男孩说说话?,于是他?打开了大窗子,从窗台上蹦到了地面?,落在草地上,向男孩跑去。 即使不认识他?,即使他?穿着古怪,也?想要去到他?身边。 男孩那双漆黑的凤眼看着他?,嬴璨下意识地笑眯了眼睛。 男孩轻笑起来,中和了眉梢的锋利,"琇莹?" 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大提琴开始演奏时的嗡啼。 即使他?的眉目有一点变化,阿政仍然可以一眼认出他?。 那个永远不变的眼眸,我的幼弟。 嬴璨走到他?身侧,"不是,我不叫这个名字。"他?接着道, 有些丧气道,"你?是在找他?吗" 阿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平头。 这里是哪里,琇莹失忆了吗?他?的乌发怎么被人剪成了这个样?子,还有怎么这么瘦,他?脸上的肉肉呢,衣服还这么破烂,怎么还有洞? 他?的眼中似带着碎冰碴子,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这么对我的幼弟,我一定腰斩了他?。 袖子上的小小动静让他?停止了他?散发着的寒气,他?顺着力道去看。却看见了怯生生的,眼睛盈满泪的琇莹。 他?忍不住亲近的人是不是不喜欢他??嬴璨想。他?说的琇莹是谁啊?他?好幸运啊,能得到这个人的喜欢。他?是不是该道歉一直缠着人家?,他?是不是很惹人烦? "哥哥,抱歉。"他?垂下头,用?手随意呼噜一下脸,想将腮边的眼泪擦去。 阿政没反应,他?以为自己太过冒昧,顿时躬下身子去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 阿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琇莹,虽然也?很可爱,但他?还是很难过,他?的琇莹从来都是太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俯下身子,扯着琇莹的手,低声?问他?,"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太好?" 好温暖,他?怎么这么好,嬴璨心想,他?和那些人虚伪的流于表面?的关心完全不同。 但他?还是克制地想拽回自己的手,他?找的不是我。 他?想着自己还是快点走,不然,他?会?忍不住一直跟着他?的。 他?会?特别忍人烦的。 阿政却紧紧攥住了他?的手,"不准跑!还有叫兄长。" 他?用?自己的丝帕轻轻地擦拭了他?脸上的灰,温声?诱哄他?,"跟我走!" 嬴璨像是被盅惑一般,不顾自己是不是他?找的琇莹,一心只想跟着他?走。 没关系,只要那个琇莹回来,他?就立马走。 那现在我要跟着他?。 阿政带着他?翻过了那道孤儿院的墙,到了他?一直眷恋着的那条街。 那条街,灯火燃起,汇成星海。周遭弥漫着食物的气息,鲜辣甜蜜。 比秦人的年节热闹,阿政想到,不过没有琇莹给?我办的生辰好。 提起生辰,他?忽的想起了今日是琇莹的生日。 琇莹生在春三月,最是山花烂漫的时候。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不知为何从秦国来到这里,但是生辰是要庆祝的。"他?说的认真,仔细观察了周围人的货币,他?皱起了眉头。 他?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嬴璨不知道他?为何皱眉,是找不到琇莹了吗? 于是他?小心的轻声?道,"兄长。"声?音小的几乎不可闻。 阿政却听?见了,他?转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小琇莹,眉目温柔。 手中是一大把的钱,很奇怪,好像他?只要心念一想,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这个地方真的存在吗? 但他?看向了琇莹满眼的自己,这地方可以不存在,我幼弟眼中的我似乎永远存在。 他?带着钱带着琇莹走完整条街,买了琇莹渴慕的所有东西。 嬴璨和他?一人舔着一个冰淇淋,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阿政紧紧的牵着他?,是嬴璨从未得过的坚定选择。 他?鼓足了勇气,即使不是他?说的琇莹,他?也?想说出喜欢。"兄长,你?真的好好。我好喜欢你?。"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梦境边缘出现了破裂。 他?似乎在消失,阿政的衣袍已?经失去了一个袖子。 他?看见琇莹眼中的哀伤和渴慕,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目光坚定,看着脸已?经透明?的琇莹,"阿兄从来不会?认错自己的幼弟。" 嬴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要好好的啊! 梦境破裂,系统的警报声?响起。 系统的拥有者嬴璨的灵魂消散了。 他?面?容无?悲无?喜,只有曲起的手指,肖似他?阿兄的模样?。 他?似乎依旧在重温刚才的梦境。 愿舍我孤寂之灵魂,换你?我在无?数世间相逢。 十二岁的嬴璨梦见到了十四岁的阿兄,然后梦境破碎。 他?自此追寻,半生流离。 他?舍弃身躯,以精神存在。 甚至创造了系统,以灵魂作?代价,在每个时空中穿梭。只为将每个平行时间的他?与阿政牵引在一起。 所谓世间执念者,其实大多不过一句感同身受,一句我之归宿。 嬴璨便是琇莹,他?只想做琇莹。 第33章 李斯 琇莹的厂开的非常快, 毕竟只是在原本的厂隔壁开辟一个大屋子。 他从宫里兄长名下的匠人里挑出了?一群擅做陶和瓷的。 他一开始只是想做一些战国青瓷①的小盒,可后期发现现在烧出来的瓷色调太暗了?,搭配起来不够漂亮。 最后他竟然发现黑陶款的更适合那个干净清白的兰花皂。 于是他便只用了?黑陶盒。 这些他并不想太过费心, 他只是选了?黑陶,然后一股脑的将工作?交给匠人的负责人们。 他现在与阿政有更多的事要做,一大批十二三岁的孤儿随着?六国密探的行动, 秘密送到了?秦国。 将他们送到琇莹的小厂里其实并不算突兀, 琇莹是那块地里的小主人, 他自然不会被村民们举报, 甚至他身上?有君的爵位,养几?个门客在正?常不过了?,没人可以置喙一句的。 而且他有钱, 可以供他们吃喝。 可关?键是不知道?阿兄手?下这些人用什么办法?, 把?人给拐了?回来。这些人别说放下戒备为他们所用了?,就连跟他说话, 都会吓得哆嗦。 琇莹耐着?性子,好吃好喝的喂了?他们几?天还是原样。 顿时觉得有点丧,他丧着?脸去找他阿兄帮忙。 阿政此时正?在试琇莹给那些人准备的一只弓弩,见?他过来,也没动, 依旧站在原地, 向着?远处的木桩射箭。 弓弩还在更改阶段,这支很明显劲力不够, 在木桩前十米前无力的坠了?下来。 他见?状浅浅一笑, 将这弩抛给了?站在一边的琇莹。 “这弓弩做的还行, 过来与我玩玩。” 琇莹接过弩,直接抬手?就射, 那箭在木桩前停了?下来。 “弓也不行。”他缓缓地念叨着?,觉得自己已经?废掉了?。 阿政就站在一旁笑,闻言拍了?拍他肩,“腰挺直,身为公子,不可无仪。” 琇莹还未说话,阿政就道?,“明日我随你一同去。” 兄长可以出去了?吗?吕不韦不是一直拘着?兄长吗? 阿政又走近了?一些,将一箭射了?出来,正?中木桩头部。 他扭头指给琇莹看,因射箭而束起的高马尾甩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如何?” 琇莹捧场极了?,他拨下了?这支箭,斜斜倚靠在木桩上?,手?随意地将箭转了?一圈,“兄长的箭术真好!” “吕不韦正?忙着?准备与六国打仗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我。”他眉宇宁静平和,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为王的心几?近完满。任何的事情都不值得他放下王的姿仪。 琇莹不安的心被他镇住了?,他点头,放下了?心事,有兄长在,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去吃冰去了?,“阿兄,吃羊奶冰!” 阿政的表情有一些破功,所幸只有琇莹得见?他那一瞬间勾起的唇角。 琇莹抱着?羊奶冰沙,在那里捂脸偷笑,气得阿政要拍他脑袋。 琇莹却不停,笑得更灿烂了?。他抱着?脑袋,学?着?阿政的模样,“兄长莫要失仪!” 阿政被引得也想笑,暖风吹起琇莹的额发,夏日午后院里一派轻松写?意。 而阿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派了?几?个大汉装作?卖人与琇莹的人,与他和琇莹在那些人呆的地方最靠近的书房争执。 计划非常顺利的,阿政提前让那些大汉背熟了?稿子,然后与琇莹按照琇莹写?的对话,一唱一和,把?自己塑造成了?小白花。 不过琇莹的词写?得十分让人牙酸,什么“你们背后的吕不韦威胁我就算了?,竟还不肯放过这些少年?。”还有“我那日是善心发作?,不忍他们受罪,没料到你们今日还要狮子大开口。你失去的是人,可他们失去的是自由啊!” 阿政念得直皱眉,觉得自己让自告奋勇的琇莹来写?这个纯属是晕了?头。 琇莹念这种无聊的口水词,念得笑眯眯的。 照他的话说,这才是说话的高级艺术。 不过这些词确实感染力很强,效果很明显。 至少从那以后,这些人是指哪打哪,阿政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且有些甚至跟琇莹同仇敌忾,一齐大声密谋如何杀背后的坏人吕不韦。 阿政每次听见?琇莹跟那群人设计的剌杀路线,都觉得大家傻得可爱。 吕不韦要是这么好杀,他早就被六国派来的刺客给刀成肉片了?,哪还会等着?琇莹他们颠颠的上?前呢。 亲哥的吐槽,琇莹听不见?,他现在超爱跟这群少年?讲以他兄长为原型的故事,大多都是兄长以不同的身份灭了?大boss吕不韦和他的走狗们。 这些人超捧场,随着?琇莹的讲述,发出着?吸气声和惊叹声。 琇莹越说越开心,他手?舞足蹈将兄长描述的更加利害,然后在下面人的抽气声中,仿佛是他自己一般,骄傲的挺起胸脯,跟所有人重复道?,我兄长天下第一厉害。 阿政有时路过听到或者被这些人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都会不由自主的红耳朵。 琇莹是洗脑界大师级的人物。 就在一切步入正?轨,在年?末琇莹设计的弓弩以超低的铁量完成了?百步之外的测试,在他准备加紧制备,想要给这先来的几?百人都配置上?且准备继续推出新?款皂去收割六国的钱的时候,新?一批人出了?点小问题。 琇莹看着?这个躺在地上?昏睡的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觉得自己的好脾气真的要崩不住了?,“所以你告诉我,你为了?合法?运人过来,冒充商贾,结果这人要你带他过来。你好心答应了?。” 他捂住脑袋,想把?下面跪着?的这人的小脑袋给敲碎,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你还被人发现了?破绽,被逼无奈,把?人给砸晕了?,运回来给我。”他气得踹了?下面跪着?的人一脚,“你是不是蠢,你不该直接给他搞到哪个山窝窝里去,一埋了?事吗?” 那底下的人一脸憨厚,他挠了?挠头,“小公子,他有学?问的,而且脾气也好,咱也舍不得杀他。” 琇莹觉得自己是瞎了?眼,才会一力向兄长推举这憨货去做这个接应六国运来的人,他再忠心也改不了?,是一个大傻子的事实。 “硕。他不能?留。”他坐于上?首,气得脸发白,他用手?在脖颈之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示意下首跪着?的人去杀。 下首的硕于是拱手?,上?前要去杀了?昏睡在地的人。 他老子娘的命都是公子给的,他得听公子话。 所以抱歉了?,李先生。你要怪就怪硕吧! 他正?欲上?前,提刀砍人脖子时,那地上?的人悠悠转醒了?。 琇莹觉得这人醒来的还真是时候,他挥了?挥手?示意硕下去。 他现在醒了?肯定?杀不了?了?,我想个办法?让他晕了?,然后便埋在后面的小土坡上?吧。 琇莹想好了?他的死法?,全身肌肉紧绷,准备一举上?前给他搞晕。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人的自我介绍,“学?生李斯①见?过公子。” WOC! 李斯?是我想的那个李斯,哥哥的丞相吗? 天啊噜! 琇莹仔细端详了?一下李斯,总结了?一下这位千古一相的模样。 破布烂衣,不改一身清隽文人气。 虽有文人须,可并不显老,看着?像个书生,雅致温和。他面容也不似琇莹那般惊艳,可通身的气质倒不像是那个后世传闻中的心狠手?辣的秦国相邦。 他竟给了?琇莹一个不错的印象,不过兄长死时,他做的事还是让琇莹的心口疼。 “硕。”他唤了?门外的人,“带他去雕皂花,静静心。让他以后别那么暴躁,须知万事三思而后行。” 李斯张了?张唇,还没说话便被硕带了?出去。 奇怪,这个公子怎么不向他问策? 连一句我为何猜到他的身份都不问吗? 秦国是不是也不太合适他? 琇莹如果知道?他心里所想,一定?会说,这玩政治的,心眼还不少呢! 可惜琇莹都没反应过来他称呼他时说的是公子。 任你千般诡计,我可能?都没听懂。 第34章 王啊 李斯是个?懂眼色的家伙, 至少在他发现自己逃不出琇莹的小魔掌之后?,一直在老老实实将不同款的肥皂雕花。 他雕刻技术很高超,雕出的梅花与玫瑰都惟妙惟肖, 不久,就被?推举到雕兰花的部门去了,成?了一个?高级技工。 在琇莹举办的第一届羊毛厂和肥皂厂的年节, 获得了诗朗诵的前排中心位置。 果然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过得不错。 琇莹在年节时, 以前一般是与异人一起过的, 上年异人新丧, 自然不能过年节。 今年除夕自然要补上的,赵姬的人一早便来请了二人前去同吃晚餐。 琇莹与兄长披着裘衣,顶着寒风到了赵姬宫里。 这顿饭吃的尴尬不己, 整个?席上静默不语, 阿政不满阿母此时不顾太后?体统与寺人厮混,不顾赵姬脸色, 皱眉发落了一堆伺候赵姬的宫人。 琇莹看到了赵姬不顾兄长在这,脖子?上连整理都未曾整理干净的红痕和?她不时与那些寺人对视时暧昧的眼神交流气得完全?吃不下去。 他与阿政一起草草吃了几口,便告辞回了章台宫,彼此挨着,与往日一样?整夜不休息, 守岁祈愿来年顺遂。 他气得不行, 连骂了赵姬的恋爱脑骂了半晌。 兄长就坐在他身边给他顺气,他们彼此紧挨着。 琇莹骂累了, 就狂炫一杯羊奶, 将脸埋进他怀里恢复能量。 阿政不理解他, 阿父死了,阿母去找个?面首男宠什?么的无甚重要, 平民之妻尚能改嫁,一国太后?虽不能改嫁,但只要不过火,他乃至朝臣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阿母确实过火了,阿父才逝去一年多,尸骨未寒。 琇莹骂的一些语句他是赞同的,自阿父走过,阿母确实像缺了男人不能活一样?,与那些寺人①整日里寻欢作乐,确实伤风败俗。 于是他附和?了琇莹几句,就看见琇莹一脸心疼的看他。“阿兄,你别难过。” 阿政不知道他的思路又?偏到哪里去了,他只是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太难过,阿母找男宠不甚重要,只是现在不太合适。”不过此行也让她得个?教训,莫要在此时太过放纵自己。 琇莹忘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贞操要求不高,他见兄长不在意,也不骂了,兄长不在乎那我更不在乎了。 他又?说起明日年节布置,还?有大家专门为兄长写的诗朗诵。 他真的很期待。 阿政应和?他,“李斯写的?” 琇莹不乐意了,他道“我写的。” 他顺势开始念叨兄长对李斯的重视,他有点?嫉妒。 他说李斯不是个?好人,兄长还?喜欢他,他这么多年是错负了。 琇莹真的是话又?多又?密,难得阿政每句都有应和?。 阿政摊开手,几道陈年旧疤赫然裸露在外,琇莹的手上也有几道这样?的疤痕,这是幼年质赵时留下的,是他们共担过的磨难。 琇莹见了他的疤,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叹气,“兄长,他不好,他…。”未来会在你死后?背叛你。 还?未说完,便被?阿政制止。 阿政知道他生而有慧,似通晓他之未来,他不信神鬼之说,可他仍害怕折琇莹寿数,没让他说出口。 “琇莹不必多言我之未来,若我知晓一切,而去避开一切磨难,我便不是我了。我所做之事?皆是我觉得我为我该做之事?。” 他拍着低头的琇莹,接着道,“我本就是由磨砺和?苦难淬成?的刀剑, 这些伤疤于我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所有的苦难会刻成?这位少年秦王的眉眼和?心性,他说,他可以应接万千的风浪。 他长成?今日,其实足以匹配他所受的磨难了。 琇莹却忽的泣不成?声,“兄长,疼啊,手上的伤愈合了也疼。”我怕你疼。 世人会说你高高在上,我却怜惜你在登顶时身上的伤痕。 阿政将自己的手搭在琇莹的手上,他的手是象牙白色,指节纤长利落,这是一双生来就像是贵公子?的手。 可那上面的两三道浅淡的疤痕却暴露了他并非是生来矜贵,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的手可以提剑张弓,也可以握住权柄。 也可以挡在琇莹身前,替他擦去眼泪。 我为堂前王,我自苦处生,也可经世间苦,我只怕平庸和?顺遂。 琇莹手上的疤与他的重叠,他的兄长会是那史书之中伟大的君王,但也不全?是。 他们有着相同的胆魄,相似的灵魂,但也可以在不同的生命抉择中选择不同的选项。 阿兄生性桀骜,不可能按照别人说的人生走,也不会别人的话去避开任何挫折,那是对兄长的污辱。 琇莹不会做,他从不可能做。 他只会擦去眼泪,努力?放下担忧,和?兄长一起同担风浪。就像他们曾经在赵国那样?。琇莹摩挲着兄长和?他手上的疤,“我知。我随兄长。” 阿政将羊奶递给他,“下雪了,披衣随我去看雪。” 琇堂接过自己超爱的加了茶的羊奶,在他腿上哈哈大笑,“好。廊下,廊下” 一派少年无忧无愁。 次日。 琇莹与阿政出来时已至正午,晚上用来表演的台子?已经被?那群少年人搭好了。 他们经过了琇莹几月的喂养,基本上每个?人已经长得比以前都高壮了些。 又?值备战期,秦人家中少男丁,留村的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这些人平常训练完,一般就三五成?群的主动帮村民们挑水,导致村民也爱这群小伙爱得不行,啥吃的都给他们。 当然琇莹和?阿政是最受他们喜爱的崽这个?事?实毋需质疑。 琇莹坐在台上吃旁边切菜的村民给的枣干,一边看着李期悄咪咪的凑近兄长身边,一边晃荡着双腿。 阿政笑看着恭敬向他行礼的李斯,目光中带着戏谑,掩饰了他眸中深藏的审视。 “尔来何为?”年少的秦王向他问?出了第一句话。 三个?月的等待值得,数次的行礼向前值得。 李斯掩住狂喜的心,拜得更深,“西向来秦,欲与大王共吞天下。” 阿政轻笑,招手唤正吃枣的琇莹,“稚子?幼龄,受质于人,谈何天下?” 琇莹起身立在他身后?,手中玩着自己的羽箭,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 但李斯知道,如果回答不出这位秦王的问?题,或者秦王政对他的想法不感兴趣的话,他手中的箭会直插他的心口。 琇莹公子?的箭术,这些天他早有耳闻。 其实死亡的危胁并不让他害怕,真正让他害怕的是他身前微笑的少年秦王,他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穿,他听见那位王道,“尔不想着逃出我幼弟手掌,去吕相门前贺拜,三月内反近我这一稚子?,想必所求甚多。” 李斯不敢直视这位王,他只盯着他玄色绣着乘云纹的鞋面,抱拳行礼道,“斯所求为三,一为高位,二为厚禄,三为青史留名。”他说的是实话。 阿政很满意他的坦率,笑意深了些,“你若有大才,上述所求吕相皆可予。” 琇莹也笑得可爱,露出了一颗小虎牙,“除非你是个?庸材。而我兄长也不喜欢庸材。” 阿政看了琇莹一眼,道了一句“善。”。 李斯的心几乎不跳了,但是他此时头脑却愈发冷静。 他面上表情?不变,“吕相可以给斯前两者,可唯有大王可以让斯名留史册。” 吕不韦身后?根系已经僵化,各部分?利益已经分?配好了。他甚至连名利可能都得不到。 阿政不言,示意他接着说。 “斯观此天下,周朝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秦国强于列国,①可吕相他只顾偏安一隅,不想直接消灭六国,这无异于停滞秦的脚步,等待六国的再次合围。” 他其实说的很有道理,秦在这一年己经恢复了些许生机,吕不韦应迅速收割一波六国,为秦国回血。 可他最近确实只是一昧的保守,向后?退。 他似乎是老了。 而阿政是正值新生,且据李斯这些天的观察,这位王虽年少,可志向远大,性情?沉静内敛,胸有沟壑。 这位王敌不过正有颓势的吕不韦吗? 所以于理性言,李斯从一开始便要追随这位王,见了他之后?,于情?于理,他都应追随这位王。 阿政正色了些许,“先生,请。” 李斯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琇莹上前为他和?阿政打?开了屋门,对李斯做出了欢迎的姿态。 李斯深躬回礼,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这位王确实将他当成?名士对待,他与他跪坐席两边,琇莹在案侧亲自为他俩烹茶。 阿政在茶水的咕噜声中,向他问?策,“以我曾大父之势,何以不可东并六国,时也,命也?” ② 琇莹用长勺为二人增满碧色茶汤,之后?便正襟跪坐,听二人说话。 李斯摇头,“非命也,时也,时机未成?熟罢了。我常闻秦穆公称霸天下,但最后?却未东出,原因在于诸侯的人数还?多,周朝的德望也没有衰落,因此五霸交替兴起,相继推尊周朝。自从秦孝公以来,周朝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至襄王时,诸国之间秦独横强,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六国合纵仍有抗秦之力?,故襄王遗恨。” ③ 阿政点?头,“依公之见,秦当何为,寡人何为?” 李斯敛袖长拜,“大王,时机已到了。以秦国的强大,大王的贤明,就像扫除灶上的灰尘一样?,足以扫平诸侯,成?就帝业,使天下统一。倘若现在懈怠而不抓紧此事?的话,等到诸侯再强盛起来,又?订立合纵的盟约,便再也不能吞并它?们了。” ④ 听他接着道,“斯望王笼络燕齐,稳住楚魏,消灭韩赵。韩赵互为唇齿,缺一则东出再无顾忌。” 阿政回拜,“先生可愿做政的郎官?同政把臂同游。” 李斯暗自松下提着的这口气,朗声道,“陪大王观此天下,斯之大幸。” 第35章 宣战 琇莹的年节期间?过得热闹, 他在与阿兄和厂里的所有人一起玩了一大通后?。 在年初二拎着腊肉和一些梅子酒拜访了墨家,与?朱阳一起探讨了一下炒钢的最新进度,还亲自折卸了并搞懂了墨家改良版的鼓风机。 他还向众人展示了他新改良的火折子, 希望墨家可以帮他克服这个半成品出火率不高,且火光不稳,时大时小?的问题。 墨家诸人自然看到了其在打仗行军上面的用处, 不消琇莹解释, 便主动表示墨家愿出人研究。 琇莹自然无有不肯, 将?自己的火折子的原理说与?他们听后?便带着自己画好的墨家鼓风机的竹简版设计图, 上了马车准备回章台宫与?兄长同吃晚餐。 回章台宫的路上,琇莹打开旁边马车的沟槽,取出了自制的一张淡黄色的竹制成?的纸, 将?鼓风机图纸腾抄上去后?, 又拿出了一张画满奇怪线条的纸。 旁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学过地理的人一眼便可看出他画的简版地图上标注的是铁矿的位置。 琇莹随手勾画, 改掉上次密探们传来的他们亲测有些失误的铁矿位置,将?地方?确定的更明确了一些的地方?。 他与?兄长上次在让那?些商人在赵国坑蒙拐骗敲诈了一个赵国贵族,让用自己在赵国卖肥皂的百几十万金买了一座铁矿,所?以铁现在倒是不缺。 另外他与?兄长让那?些商人为他们运铁,这些商人效率很高。 虽然说, 有兄长的庇护, 他们危险降低很多,但如果?被抓住, 依旧是九族皆灭的事。 但为了琇莹手中的肥皂份额带来的利润, 他们不惜挺而走险, 为他运铁。 现在有鼓风机,更是如虎添翼, 他那?边炼铁的速度和铁的质量都会快些。 东周铸武器的匠人奴隶们手艺也很不错,那?批人的弓箭什么的都装备得差不多了。 万事俱备,只等他们训练好之后?,直接编进阿兄的亲卫中去了。 哎呀,一切顺利,不辜负自己和阿兄多天的努力。 章台宫中 “阿兄,不要老是把菜夹给我。”他吃下兄长夹给他的晒干的笋,又给阿政夹了一大筷子的菜。“不要老是只吃肉,挑食不好,身体会出问题的。” 阿政闻言,面无表情的将?笋干拨开,然后?又给了自己夹了一块用柘浆和酒做的甜口的小?羊排,慢悠悠地啃着,一幅我不想理你的高冷样子。 琇莹见状,趴在桌上开始絮叨,掰着手指头数光吃肉的坏处。 阿政啃完了一块羊排,还顺带给说的口干舌燥的琇莹递了杯他喜欢的羊奶茶,他自己也端了一杯靠在椅上,慵懒的像只大猫一样,眯着眼看着在他手边的琇莹,示意他接着说。 说的很好,我很爱听,但下次还是吃肉。 “兄长~”琇莹果?然被拿捏了,发出无奈的长音。“你这样怎么能行~” 阿政将?奶放下,又看了一眼自己张开手臂扒在桌上的幼弟,才道,“嗯。这笋成?干了,我不爱吃。” 哥啊,你敷衍的样子太明显了,让我好无奈。 西 图 澜 娅 这菜就算是水灵灵的你也不吃啊,一年四季,你可能只夹一点?从蜀郡运来的小?嫩的春笋和一点?汤里?的冬笋。 所?以,我去搞大棚种?植的蔬菜,里?面也根本就没有你爱吃的菜,反正我没听过谁家能大棚种?笋的。 “蜀地的竹子地是买不上的,我听闻楚地也有春冬两季笋,我要不让人在楚地买块地种?竹子,到冬天给你运鲜笋吃。” 琇莹现在的宠爱,就是给你买买买。 阿政轻咳了一声,但是很快接受了琇莹的好意。 他抿了一口奶,点?头应道,“可,用木棍削的弓箭肯定没有竹节好。” 琇莹认同他的想法,从袖中拿出了根据探子情报自己画的铁矿示意图,摆到长桌上,有上次的河流示意图,阿政很快便看懂了他画的东西。 他认真观看,然后?让琇莹给自己拿了笔,修改起地图上的一些河的位置,以及在赵国邯郸附近又加了几条铁矿。 琇莹询问起他改的一条小?河流向,“他们与?我说是东南方?向。兄长为何又移至正东?” 阿政改完之后?,才有点?疑惑的道,“这条河,我俩见过的,琇莹忘了吗?” 见琇莹迷茫,他又进一步解释道,“是回来时,我们疾行越过的河,你当时还撩开了帘子,我也顺带看了一眼。” 琇莹遥远的回忆被唤醒,他们当初急着赶路,真的就是一掠而过,谁能想到他哥超强的记忆力直接记到现在。 阿政见他星星眼看着他,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向他介绍他增加的几个矿场。 他说吕不韦曾与?他说过,邯郸是个炼铁的大城①,旁边的铁矿自然也多。 吕不韦还说了这些矿场的位置,他都给琇莹标出来了。 他沉吟片刻,在图上勾了几座矿。 “不过在邯郸那?边买太容易被盯上了,就这几个在赵边缘的,现在全买下来吧!” 阿政在图上勾的几座矿,皆是与?秦接壤的土地。 琇莹有点?不明白。如果?秦赵开战,这几座矿的归属是朝令夕改的,那?他们的钱不就是是打了水漂了嘛。 但他没条件的服从兄长,听话的收起图纸,准备一会儿吩咐人去买矿。 兄长错了也没什么关系,钱也不多,上年六国人买的小?份皂估计已?经?用完了,肥皂正在准备进行二轮售卖,给兄长花钱买几座矿而己,很快就能回血。 等他把玻璃的比例给搞定,搞几只玻璃瓶,还有那?些魔方?,拼图,积木什么的小?玩具,他也陆续让人去赶制了,争取开春前运往六国。 那?又是一大波钱。 他又会有钱了,所?以给兄长买矿花钱是应该的。 他超乐意。 阿政看着连问不问他原因,直接点?头的幼弟,笑意更深。 他手里?玩着琇莹给的用木头雕的三阶魔方?,一会便湊了相同图案一面,他倚在椅上,用自己漂亮的手指去拧动那?个小?魔方?,姿态闲适。 “琇莹,将?那?些你我养的人分到矿场上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去外地开厂吗?让那?些人帮你看着。” 琇莹顿时瞪大了眼,“兄长,你不会要试我说的用经?济控制他国的想法吧!” 我雇他国人为我服务,然后?利用从六国赚来的钱付他们工钱,这样我完成?了各种?原料的加工,将?货物?反手卖回六国还能赚取大把的利润。这叫贸易。 若我在旁边建造吃喝玩乐的场所?,鼓励他们消费,那?么钱又会流入我的手中,所?有的货币便会流通起来。 我们用钱进行基建,让他们把日子过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便会归顺我们。 他们会对你我产生归属感,这时他们便是只忠心于我们的百姓。 我们要做的是进行存钱,雇人,完成?基建,实时监管调控。 琇莹当时是乱扯,但没想到他哥完全听懂了并且觉得不错,打算去尝试了。 他甚至悟出了强力派人去震慑,让所?有人按照他的想法走这一铁律。 我哥牛逼! 阿政将?那?个魔方?拼好,扔在了桌子上。“琇莹,这个不难,难度太低了,会有人买吗。”这外来钱赚不了,怎么带动经?济循环? 琇莹觉得现在喝着奶茶,玩魔方?玩得比谁都溜的他哥,真的很疯狂的降维打击人。 他哥好聪明,为什么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次便将?魔方?还原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差点?没哭出来,他自己摸索了一个月才基本上会拼,“兄长,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聪明的。” 还好他知道他哥的聪明,为他哥准备了一到八阶的。 琇莹见他哥又拿了一个四阶的,随手打乱,然后?看了一会便很随意的拧。 他还一边偏头与?琇莹说话,“嗯,确实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不多见。” 我哥,聪明且自知。 琇莹看阿政拧手中的魔方?,闻言也点?头附和,“兄长超棒。” 阿政将?拼好的魔方?递给他,琇莹又是一大顿夸夸。 阿政舒展了眉眼,笑意浅浅,“这是一次尝试,如果?成?功,将?会运用到攻灭六国的战役中。” 他又接着道,“而且还会在五国合纵攻秦时,为秦增加赢面。” 他是秦王,比起让那?些人保护在深宫的自己,不如放出去为秦国谋取更多的利益。 琇莹明白他的想法,没过多久点?头就答应了,他轻笑着垂首玩魔方?,“失败了,不过是靠武力收回它们罢了,那?些人就是我们养在那?里?的钉子。” 他的笑没维持多久,他把魔方?又拧得一团糟,拧不回去了。最后?只好哭丧着求他阿兄帮忙继续拧回去。 琇莹在年初三也不嫌冷的跟着兄长去看他的麦种?,从大司农处得知关中今年旱情减少,虽然仍是缺水,但到底比往年收成?高了不少且他们上年所?挑选的这一批抗寒麦种?很好,一大半都还是在冬日里?存活了下来。 他们现在打算下年再扩种?,想必不出三年,这批抗寒的麦种?就可以往下面流去。 这样人们就可以秋收过完种?麦,麦熟后?种?菽,一年两波。种?菽肥田,正好还可以提高种?麦消耗的肥力。 阿政很是高兴,这样的话,秦便可在四季皆有存粮。此次的五国合围已?经?胜券在握了。 他握着大司农沾满泥的手,轻声道,“卿乃国之梁柱,我之腹心。” 琇莹在旁边也笑,附和道,“大司农辛苦。” 他们本来是可以乐颠颠地回去的,大冬天两人心里?暖呼呼的,也不嫌冷,挥手告别农家人便上了马车打算回去。 谁料,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另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路中间?。 琇莹卫正在回忆关中情况,扩充上次的河道图,打算着等兄长找到合适的匠人就开始引水。 那?些东周的匠人的引水法子都不行,他反正是极不满意的。 照他们那?群废物?的法子,要么把田淹了,要么引不到水。 他有点?烦燥,正想要不让他哥想个办法他们去韩国把郑国给拉回来修渠。 就被忽然急停的马车晃得丢了笔,那?墨正好落到了阿政手中还捧着本李斯给他上的论六国形势的竹简上,一大块墨迹蕴染了上面的字。 阿政还准备回去跟李斯一起讨论灭六国的大计,见状,拧起眉头,撩开帘子,沉声问驾车的马夫,“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寒气?快压不住了,琇莹也是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无故疾驰,阻挡王车,何人如此大胆?” 琇莹顺着撩开的帘子,看着那?辆马车。 却见一张圆胖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是吕不韦。 无怪乎,这辆马车如此大胆了。 吕不韦连忙下车施臣礼,琇莹替阿政将?裘衣披好,也随之下了马车。 阿政眼眸深邃如寒潭,“仲父如此着急,欲往何处?” 吕不韦心里?有点?讪讪,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阿政,但面上还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老臣归家心切,故而疾驰,阻王前行,愿领罚。” 阿政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事去罚吕不韦,毕竟吕不韦不曾在那?条传军报的街上疾驰。 他最大的罪名对王不敬,挡了他的车了。 而这事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个大事,对吕不韦来说,真的是个小?事。 阿政亲自扶起了吕不韦,“无妨,仲父与?政何必如此生分。” 他言辞温和,可眼睛是冷的,他轻扫了一眼吕不韦身后?发出细微响动的车子,然后?向旁侧琇莹所?在的地方?斜了下眼。 这个方?向与?相国府背道而行,倒像是往宫里?去。 到底是要送什么活物?来讨我母亲的欢心,去联合制衡我这个长大的小?/秦/王。 多年相处,琇莹自然了解自己兄长的眼神,他忽然大呼一声,“什么动静?” 他上前伸手护住阿政,另一只手接过自己的长弓,“相国车中似乎有刺客。” 阿政在他身后?悄然地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招手唤着身后?车上章台宫的守卫们,“快把相国与?马车隔开,大胆贼人,竟伤我秦之肱骨,琇莹,放箭!” 吕不韦一时不备被硕一把扯到了阿政和琇莹身后?,阿政扭头假意关心吕不韦,“仲父,放心,琇莹箭术很好,定能保护好你我的。” 琇莹应声放箭,箭羽撕裂了车帘,直接击中了车里?人的肩骨,也露出了这人的脸。 那?人肌肉坚实,全身覆着古铜色的皮肤,相貌硬朗,充满着男性魅力。 一看就是赵姬喜欢的类型,能将?她迷的魂不守舍。 阿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卑鄙! 他咬着牙,几乎快要将?手心捏破。“将?这个贼人拖出来!”声音清寒,几乎一字一顿地道。 琇莹几乎紧贴着他,他刚才执弓的手,紧紧握住了阿政的手。 心疼得快要碎了,上天,还嫌给我兄长的磨难不够吗? 这早逝的父亲,这淫/荡得人尽可知的母亲,这偌大的秦国,为何世间?磨难要加诸他的瘦肩之上。 为什么?上天要如何薄待他,他要再吃多少苦,才能让这世间?满意? 琇莹痛得不由咬破了自己的唇舌,任由血腥味弥漫在口腔。 那?人被硕从车上硬生生的拖了出来,他的肩上血流不止,在地下留在了一道血印子。 他不住的发抖,求饶,“相国,我是…” 琇莹也眯着眼,他今日不死?,琇莹的名字就倒着写。 吕不韦来日若落在我手上,我若不割了他这一身肥肉,他就不叫琇莹。 硕立马上前拿他的裳衣堵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讲话。 他下身的模样一览无余,琇莹见到他模样,眼中腾起杀意,他是嫪毐! 他原来在这里?!真是得来不费功夫。 他手中张弓又射,将?他的四肢连同下身一起钉在了地上。 却被阿政拍了拍肩,琇莹只好收了对准他心脏的弓。 不杀不杀,阿兄要活口。 嫪毐突遭巨痛,疼得高呼。 却被琇莹下令捂住了嘴,被套了麻袋放在了琇莹他们马车的后?面加的木板上。 阿政垂眸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模样。 他仍高昂着头,他生得高,此时更是居高临下看着吕不韦,即使气?到发昏,他依旧可以温声细语地与?吕不韦道,“仲父今日受了惊吓,我唤人将?你送回去。” “至于此人,”他低下头,在吕不韦耳边,接着道,“他吓到了仲父,孤自然不会放过他。” 说完,便与?琇莹上了马车。 吕不韦瘫在地上。王知道了,他不能让这个王再强大下去了,不然便是他的死?期了。 第36章 何日 阿政的速度很?快, 不久的朝会,不少以九卿之中的少府与司粟大夫为首的大臣便开始谈论王应早行冠理,处理国?政。 “国不可无主日久, 王聪慧明锐, 今十五以上,已能通书文, 粗知礼仪, 已具有了行冠礼的资格。应效仿周文王与成王, 早行冠礼。” 大司农打响了今日早朝阿政开向吕不韦的第一枪。 今早的朝会依旧是辩驳王是否需早行冠礼而展开。 吕系一派只能无力的反驳着王年幼无知这几乎站不住脚的理由。 年幼是真, 无知是假。 这个?王可不是任由人摆弄的无知孩童了。 现在谁都知道这场闹剧是在上首的王的授意下进行的,为的就?是铲除吕不韦,夺回自己?的权力。 他在向正在观望的众人展示, 我已非稚子, 尔等是愿意追随一个?腐朽的,注定失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吕不韦, 还是跟随他这个?新王,去跟随他瓜分吕不韦倒下后更大的利益。 阿政如深潭一般的眼神扫过下首的所有人,他平静得不像要夺权,而是来?参加一场他不太喜欢的群臣聚会,静水流深。 但?他越这样, 在台下的吕不韦心里越焦灼, 他清楚阿政这位王已是羽翼己?丰,他可能是压不住了。 若他压不住, 等待他的便是驱逐。他辛苦攒下的家业尽数化为土灰, 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人的嫁衣。 高台上, 阿政与他眼神有那么一刻似乎交汇了,一个?是不想放权, 想抓住最后稻草的状态有点疯狂的投机者,一个?似乎早知道他的赢面,无忧无惧。 他的视线不灼热,不戏谑,只是安静,安静的像齐鲁那边壮阔的海洋在暴风雨前?那片刻的宁静。 他不沸腾,不痛恨,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兴奋。他甚至没有情绪。 他像是在平静的看着我走向末路的老虎,吕不韦想着,他真的感觉到了阿政的压力。 他己?经学会掌握人心了,他欺他弱稚,废劲打压的少年似乎是天生的王,帝王惯用的心计,牵一派打一派的手法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想挑出上首的王的毛病,可遗憾的发现上首的王年纪虽小,却通身?气?质矜贵。 这是一次小朝会,他甚至没穿那身?秦王服,只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玄衣,衣上绣着乘云纹。 他未到带冠的年纪,只是将乌发在尾后扎起?。 白皙的脸庞,浅红的唇上面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唇珠,是有一点柔软的。 可眉目像被浓墨点染过一样,标准的秦王室的长相,让他面目所残留的女气?一扫而空。上翘的眼尾却像一把开锋的刃,出鞘便是要见血的。 他凤眼是纯黑色,像并不沸腾的海水,吕不韦遗憾的没在其中发现自己?这仇人的身?影,这位王的眼似乎已经装下了天地万物。 他轻扫一眼,便让人不敢直视他的锋芒。 美极,艳极,灼目极,可也锋利极。 连吕不韦这个?身?为敌人都不由感叹这位王生的长相,便是要去做王的。 他又下意识的看向后方,为他摇旗呐喊的是被自己?一系处处压制的嬴秦贵族,他们被他助长了不满气?焰,成了他尖利的爪牙,他们几近堂而皇之的告诉我,攻守之势己?易,尔乖乖离去,才不会被吞掉。 列席的武将们也沉默不言,但?只要他还是秦王,便可让以蒙武为代表的武将们成为他身?前?的忠实的黄犬,供他驱驰。 大抵只有楚氏的人才在观望,似乎想做后面的渔翁。 吕不韦扺着后槽牙,在心中嗤笑了一声?,“不愧是嬴异人的种?,原想是没牙的狗,现在倒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但?是嬴异人压我就?算了,你个?狗崽子算是什么玩意儿,毛还没齐,便敢冲我呲牙了。那便莫怪我不留情面。” 他拱手拜道“五国?联军已成势,此事?由赵牵头,臣请王下令战赵。” 阿政颔首,“可。”国?事?重要,私事?再议。 他挥手让正在打骂战的嬴秦贵族和吕系一派停止争吵。 此时?嬴氏与阿政交好的壮①正拽着吕不韦舍人浮丘伯①的衣领,啐了他一口,“你狗屁的礼,周成王十五而冠,王今年十六,才德可比成王,为何不能早行冠礼。我看你自诩周公的主子是想学那三家分晋般分秦的贼!” 今天刚上朝的琇莹和李斯接到阿政视线,原本四处拱火的双方一起?拽着他手,一把把他拖走。 那壮显然还要说话,就?被琇莹一把抱住,“壮兄,不打不打。王兄让我们安静。” 他俯耳上前?,用两人连旁边的李斯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准备了麻袋,一会下朝,我俩和李郎官一起?再去打他这张贱嘴。” 李斯吓得瞪大了眼,心道这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他看着自己?师弟的那张小白脸,和刚才和他对骂了一个?时?辰的那张贱嘴,突然觉得琇莹公子的想法也挺好的。 他这是师兄教训师弟,没人可指责的。 至于琇莹公子带他的目的不也是这个?吗。 所以师弟,乖乖接受师兄正义?的问候吧。 两个?狐狸对视了一眼,定下了今日下朝打人的事?。 那边壮立马也不闹了,整了整衣领,朝琇莹抛了个?赞同?的眼神,便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留下善后的琇莹向浮丘伯甩了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垃圾,讨人厌恶的玩意儿。 然后才向阿□□身?拜道,“瑾奉王令。” 后面的嬴秦贵族与准备要上的武将们也立马停止动作,各归各位。 第一次上朝的长乐君穿着自己?的官袍跪坐在吕不韦右手方,他左边的位置上坐着被楚氏捧着,也是第一次来?上朝的长安君成蛟。 成蛟见到他瑟缩了一下,显然琇莹打人这阴影给的够大。 “仲兄。”他侧身?让琇莹过去。 琇莹回了一声?“嗯”,回去自己?位上又一次敛目跪坐着。 吕不韦被壮骂仍面不改色,不愧是老狗,稳的一批。 他仍旧低垂眼眸,高声?言道,“臣认为王弟成蛟天性勇直,率二十万大军,可堪此任!” 琇莹也被惊的面色失态,成蛟,说实话,他的战斗力,呵呵,可能一头驴拿着刀都比他砍的准。 唯有上座的阿政未说一语,面色不变,轻问堂下人,“诸君认为如何?” 他这句话一时?激起?千层浪,群臣开始窃窃私语。不少楚系的大臣眼都亮了。 王竟然同?意了。 这可是不小的功劳呢,虽说现在成蛟现在当王是没指望了,但?万一呢,万一吕不韦要与这两兄弟鱼死网破,那成蛟不就?顺利成王了吗?他们楚系在秦也可以翻身?了。 就?算吕不韦太弱,直接被扫地出门了。他们也可以等嘛,毕竟盛年早夭的王也不是没有,比如武王。 万一这位王也隔代遗传呢! 他们正在畅想,被前?面的琇莹像含着冰碴子一样冷的眼神扫了一下,顿时?不敢想了。 他们可是看见了啊,这个?模样秀丽的小公子一把拽住了一身?肉的公子壮,还给他拖了回去。 别想用外表忽悠我们。我们可在嬴稷和异人手下干过,可是知道你嬴秦王室的人心都脏。 成蛟后面的昌平君③拽着他袖子,示意他去争取。 拜托,吕氏一系加上楚氏一系共同?捧你,还有二十万兵马,也没有战略目标,打下两个?村就?回来?,纯是吕相为争取我方支持送你的功劳。 不要白不要,好吧! 于是成蛟立马上前?请命,他也觉得这是必胜局,“区区赵国?,我秦王者之师,定能让赵军在我所到之处皆望风而逃,臣弟请战。” 琇莹翻了个?白眼,有点儿无语,二十万大军,拴条狗都能成,别说你是个?人形生物了。 “琇莹,蒙恬也去帮帮成蛟,就?当历练了。”你俩也去战场上给我白拿一波功劳去,反正吕相送的,不吃不成。 阿政一锤定音,立下了出兵之事?,把琇莹和蒙恬也加进了这场毫无风险,毫无目标的,单纯就?是溜溜士兵,再给里面的富二代镶金的军事?行动中。 琇莹事?后总结,我哥就?是要我和大恬进了吕不韦放海给成蛟开的白舔包的班,让我俩也养肥一点,再镀层金回来?。 第37章 我知 虽然要去战场, 但一点不妨碍琇莹去堵人。 一下?朝他便带着壮,李斯还有准备与他商量出征事宜的蒙恬,四人驾着一辆一个标识都没有的车跟着浮丘伯。 上首的阿政看着他们四人凑到一块时勾唇轻笑, 很轻易就明白了琇莹的想法,家中小弟不懂事,作为兄长自然是要管(?护)的。 他也命人驾车, 让人悄咪咪地辍在他们四人后?面?。 今天坐马车的时间怎么长, 马车还走得那么快。 浮丘伯刚想撩开车帘询问车夫, 就发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硕扭头憨憨地冲他呲牙笑,“吾主想请先?生来城郊坐坐。” 浮丘浮惊起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就想下?马车, 就被提前?来的一直后?面?站着的壮, 用麻袋将他从头到尾一把兜住,然后?这装人的麻装被上车的琇莹一脚给踢下?了马车, 溅起了一地尘灰。 身体不如他们好?,不能参加战局的,一直站在旁边的李先?生捂着口?鼻挡着灰,很贴心的上前?,替他可爱一直骂骂咧咧的师弟将袋口?扎紧了, 补上这最后?一刀。 只有可怜的蒙恬一脸茫然, 想开口?劝,又想起这货朝上出口?成脏的模样?, 也开不了那个口?。 “公?子。”他靠近正踢得开心的琇莹, 小小声?的叫他。 琇莹以?为他也要来几脚, 很痛快地扭头让了位置,走到旁边, 示意他来。 蒙恬嘴张张,到底没有拒绝公?子的好?意,在琇莹期待的目光下?,只好?没用劲地浅浅的踢了一脚,但他毕竟是武将,浅浅一踢就比李斯打得重多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浮丘伯一声?痛呼,他本想作罢。 结果里面?的人那张讨厌的嘴高?声?的骂他祖宗八代皆是贱竖,蒙恬脸气得通红,上前?重重踹了一脚,狗东西,落到这地步了还不忘用你的嘴! 最强战力于是加入了这场围殴队伍。 琇莹在旁边随意找了个位置,倚在了车上,与打累了坐在车前?的的李斯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不是叫嚷了吕不韦会来救他吗?我们就开始一个杀人诛心的一唱一和吧。 他二人换了个声?线,模仿他们见过的吕不韦手下?的门客。 “放心,韩兄,不会有事的。他天天一幅喧宾夺主的样?子,相国早就厌烦他了。”琇莹先?开口?道,模仿的是原本教过他和兄长的一个门客说话的腔调。 李斯顺势道,“我可不担心,瞧他一天天骄狂的样?子,相国能不烦吗?” 他又接着高?声?道,“而?且他知道的太多了,毕竟相国可是知道你我来的啊。” 俩人对坐,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琇莹从早上到现在终于完全了解到他兄长对李斯的喜爱因何而?来了,知情知趣,且从不脱后?腿的大才,这些不算,还会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给你打配合的手下?,难道不让人心动吗? 哥哥没扺抗住,他也扺抗不住这诱惑。 还好?当时没杀李斯,不然从哪找这样?一看能力这么强,可以?压榨很久的工具人呢? 他拍了拍李斯的肩,二人贴得很近,他轻声?道,“通古,等有时间了,来章台宫,我俩喝杯茶。”李斯你不错,本公?子很满意。 李斯下?车忙向他俯身拜下?,“得公?子相邀,斯之大幸。” 这边说得开心,那边打得也火热。 其实他俩学得并不像,但是正在袋子里且耳朵躁声?不断的浮丘伯本来也听不太清楚。 现在又对号入座回想起了自己?的平日作派,但他这种人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讨人厌,只会去埋怨别人,他在袋里几乎恨吕不韦恨到咬碎了牙。 吕不韦,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而?今还未用完我,便要弃了我,我与你此仇不共戴天! 他被踢得没了力气,气息奄奄,但口?中还吐着听不清的污言秽语。 琇莹他们在那边玩得开心,阿政在旁边的小林丛里观望琇莹他们打人,嘴角也泄出了一点笑意。 他也看这人老不爽了,在每日朝上跟条狗子似的护着吕不韦,呲牙咧嘴的。 “王上,吕相派了人来寻他。”一旁有人隔着车窗附耳与阿政说道。 阿政笑容更大,他手指轻叩着车窗沿,风轻云淡地道,“窥探王踪,死罪。” 他转头看了窗外?的那人,眉眼无波,接着道,“你们手里的刀不正好?也想要见见血吗?” “唯。”那人顿时蹦哒起来,拍着胸脯道,“王上,您放心吧,我们这几个月的肉不是白吃的,一定诛尽这群宵小。”太好?了,兄弟们,来活了,哈哈哈。 他立马召着一群在暗处保护阿政的兄弟,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草丛里。 “他们跟琇莹呆久了,都跳脱了不少。”阿政在心里道,摇头失笑。 伸手接住了一缕从树叶缝隙间探过来的阳光,他指尖微暖,眯着眼倚在车壁上,发丝染上了温软的金边,整个人美好?的像是今日的太阳,让人见了便想抱抱他,看他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了阳光的味道。 “阿兄。”可惜一声?呼唤让他睁开了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原本周身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王身周如刀子一样?的锋利的锐气,在他身侧总会让人觉得隐有凶兽在侧吐息。 但趴在车窗边的琇莹一点都没感觉到的样?子,只顾着歪头冲他傻笑,“阿兄,我知道你来了。” 阿政也不由?笑起来,他伸手捏了一下?琇莹的小肉脸,“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的话,兄长可以?再帮你。 琇莹闻言,兴冲冲地道,“开心啊!” 他超喜欢的,也早知道兄长跟在他身后?帮他望风,不然的话才不会这样?随意。 他蹦上了马车,脱下?了自己?沾血和泥土的长靴,穿着白色的长袜才进了他阿兄的车里。 阿政也没问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只是挥手让人将前?来拜见的其他三?人给送回去。 “兄长,我让人打算用这车一会给他扔到秦赵边境去,让他滚远点,他这张嘴真的太让人了。” 琇莹在兄长的马车上面?滚了一圈,滚到他哥怀里,被他哥一手制止了。 他也就势没动,呈大字形瘫在车上和他哥说着话。“不过,听他骂吕不韦,还挺爽的。” 阿政也听到了,他点头表示确实痛快,尤其是这句万古不易无耻的贼,骂到他心坎里去了。 琇莹爬起来靠着他的腿哈哈大笑,“他骂吕不韦是软骨的狗子,阿父连粮都不给他,他还巴巴的给人卖命。” 阿政也笑,“我现在相信他是荀先?生的弟子了,李斯在这方面?远不如他矣。” 琇莹笑得更大声?,“通古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他。” 李斯,字通古,琇莹而?今与李斯也算熟了,不然也不会特地带上李斯来打人,今日李斯算是进了他琇莹的朋友圈了,那朋友间互称字不是正常的吗? 阿政对李斯和琇莹放心的紧,也懒得管这些。 他一向自负,认为琇莹像他,李斯很讨人欢心,自己?挺喜欢的,他一手养大的琇莹也一定会喜欢。 琇莹抱着他腰,抬起圆润的瑞凤眼看他,跟他说正事,“兄长,那些人先?不要派去赵国了。我不在你身边,让他们保护你。”我怕吕不韦被逼急了,趁我不在伤你。 兄长剑术很好?,弓箭也使得好?,还有他改装的弓弩,真的很强,吕不韦不多派点人,可能连他油皮都不能蹭掉一点。 可琇莹还是担心,自幼年时,他就无法见兄长受伤,他只要一想,就会手脚发软。 若兄长受伤了,我不在,那我会疯成什么样??我还是在给兄长做点可以?随身携带的武器吧,至少能放倒对面?十几人。 他模样?认真,让阿政恍如回忆起在赵国杀赵古的夜晚,他也是这样?缩在他怀里,这样?的眼神,说,“琇莹不怕,你也不怕。他就算是恶灵,我们亦能杀。" 他很少怀念过去在赵的屈辱时间,不是痛恨自己?的软弱,只是觉得没必要,一切都己?过去,他去想这些,不如去考虑他未来要做的事。 但他总是会透过琇莹的眼睛,想起他和琇莹稚时的样?子。 他笑着叹口?气,怎么会有人到现在的眼睛还跟年少时一样?啊,一样?的明朗清澈,还有与幼时一样?的含着独对他的濡沫紧紧追随他。 他眼中的阿政不是秦王,只是阿兄,他护以?为命的兄长,他的琇莹从未改变。 琇莹不解地歪头看向阿政,“阿兄,身体不舒服吗?” 阿政如幼时玩他们经常玩的游戏一样?轻扺着他额头,琇莹立马跟小时一样?笑弯了眼睛。 他不自觉地用着幼崽的腔调,“阿兄爱我。”真是跟幼时一样?的黏糊。 他依旧像以?往一样?紧紧回抱着阿政。阿政也回了他一个拥抱。 阿政说他眼中的琇莹跟年少时一样?没变,可琇莹也说兄长在琇莹眼里也从未改变。 以?前?兄长他的眼睛就像是高?阔的蓝天,可以?装得下?天下?了。 装得下?天下?,也自然装得下?天下?间的小小的琇莹。 虽然,琇莹现在在他眼里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野望,可总能在兄长眼里找到他。 他是在阿政眼里变小了,但不是他不重要了,而?是在兄长眼里他认为重要的事变多了,他的眼里多了秦王的责任和秦国万民,乃至于现在又多了天下?的土地。 但兄长眼里的琇莹面?容清晰可见,他从不褪色,他是兄长眼中的幼弟,是他用爱养大的孩子。 所以?,他知道他兄长总会记得他,想念他。 所以?,相依相行?的我们在彼此眼中怎么会变,阿兄,我一直理解你啊。 就像在万千人中,我总会找到你,追随你左右。 也许等兄长你成了老头子,琇莹也会亳不犹豫地去折春日最漂亮的高?枝上的花,炫耀着跟所有人道,“唯有最高?枝,足以?配我兄长。” 琇莹心里,你哪会褪色,你从他生始就是他眼中的太阳。 第38章 此局 半个月后?, 琇莹又要再一次离开,让整个章台宫最近都有点沮丧。 阿政也是?十分频繁地翻动有关这场战争的竹简和一些大臣安排战场的布局,更是?屡屡查看粮草和大军的调动。 反而当事人琇莹是最轻松的, 他每天除了陪阿政吃饭,就呆在自己的厂里打铁。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天琇莹就要走了。 琇莹赶在今天前往章台宫, 想将自己这些天和墨家一起设计, 自己亲手打的小弓弩交给阿政。 他揣着弓弩和一袋子淬了乌头汁①的小箭, 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章台宫的台阶。 已近傍晚, 章台宫偏殿中?有点昏暗,阿政命人点了一墙的人鱼油灯,照亮书?案, 那灯墙发着葳蕤的光, 明?明?灭灭的,有些晃眼。 阿政坐在椅上, 处理着摆在桌上有半人高的奏折。 旁边的小桌上,李斯面前也放着一摞竹简,他将一些小事放在一侧,将需要阿政着急处理的事情凑齐一堆便堆放在阿政的右手边。 侍人或是?安静的侍立两旁或是?帮忙搬竹简,其间没有人敢发出一次大声。 整个大殿的氛围十分严肃沉闷, 只有阿政和李斯毛笔摩挲书?简沙沙的声音。 自从阿政开始收回部分权力后?, 这便是?章台宫的日常。 以?前还少一些,仅靠琇莹打完铁后?帮他整理就可。 现在人都?知吕不韦颓势己现, 阿政掌权是?板上钉钉了, 只等过段时间行了冠礼及冠后?, 赵太后?交还秦宫守卫和一部分的兵权,便是?顺理成章的秦王了。 于是?现在的奏章是?每日都?堆满了两车, 这便需要李斯从下朝开始不断的整理了。 王不仅是?有无上的权力,还有似乎处理不完的奏书?和永不停息的笔间。 琇莹被侍人引了进来,在高处的阿政立马听?到了,但他没抬头,依旧埋案勾画。 在小桌上的李斯几乎被奏折给埋了,也没看见琇莹。 琇莹也没说话,熟练地走向李斯的位上,将他中?间的书?简抱了一半放到了自己的桌上。 李斯这才漏出了头,他见到琇莹正准备起身?行礼,就被琇莹摆手免了。 琇莹将书?简摆好,坐在座位上,接过侍人的拿来的毛笔,他一边展开书?简准备分类,还一边与对面的李斯说着话,“通古啊,今日的茶估计喝不上了,但我?们可以?喝兄长的藏酒。” 李斯还未开口,上首的阿政抬起头看了他的幼弟一眼,“明?早就去战场了,还喝酒。战场之上喝酒误事。” 琇莹叹了口气,手下熟练的分着书?简,开口道,“那可惜了,想来我?只能与兄长和通古在归来日喝了。” 阿政懒得理这觊觎他酒的小馋鬼,他接着伏案批奏书?,另一只手将桌上那盏油灯贴近了些,好让他就着光看得更清,他笔下的沙沙声不停,在每一道书?简上留下自己的命令,他似乎永不停熄自己的动作。 倒是?李斯乖觉,向琇莹和阿政一拜,“公子此行定能扬我?国威。” 阿政深遂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对这话极满意的。 琇莹更是?露齿大笑,高声扬臂道了一句,“善!” 真会说话,他一个吉祥物?,能干啥,他不说话,管好后?勤粮草,不主动添乱干扰那些将军的判断,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当然,说句不好听?的,兄长塞大恬进去,是?真的想让他去蹭点功劳并干点正事。兄长给他塞进去,只是?让他去管着那个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成蛟。 他干完这些事估计就足够称得上一个大功劳了。 毕竟成蛟最近真的很膨胀啊,还好他昨天百忙之中?抽空又去锤了他一顿杀了杀他的威风,让他可以?认清自己的废物?本质。 他们三人从傍晚干到了星子攀上天穹,才算是?解决了大半。 随意吃了几口粟米粥就着一点笋干炒肉,他们接着批奏书?的批奏书?,分书?简的分书?简。 好在他们今天效率比以?往快了些,才干了一个时辰,就把这些奏书?批完了。 阿政在上首揉了揉眉心,琇莹瘫在了椅上,头倚着椅子向下垂着,面无表情,招手让侍人摆桌宵夜,他快饿死?了。李斯见状脸上露出了点笑意。 秦国的官员真符合他哥极致的掌控欲,就连哪个地方有牛死?了,都?要给他哥上道折子。但是?他一看就知道他哥很明?显也乐在其中?,他不仅从不会训斥,甚至有时心情好,还会给人回几句善。 他哥,一个连咸阳有狗打架,他都?想让人汇报给他战况的男人。 真是?手下随主子,连李斯都?有点这样的趋势,估计等再过段时间,李斯就下场去观摩狗打架了。 不过他想了想,如果他们不事无俱细的汇报,兄长除了不去游行以?外,其他时间真的会一直担心民?生如何?,下层的小吏对秦法的执行是?不是?顺利,是?不是?有人要反叛。 所以?累点应该,照他兄长现在的想法,六国必须得灭了,天下必须要统一,天下只会有秦人,天下的人只能听?从他一个人的声音。 兄长会灭了六国,会用强力推倒一切的腐朽,会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与李斯乃至所有秦人皆翘首殷盼着这次的天崩地裂。 啊,那估计会更累了。 为了不这么累,他回来后?,必须开始推行纸张了,并且开个学宫再培养些底层的小吏吧,不然六国不好管啊。 当炙羊肉和粟米饼的味道传来时,他头脑风暴也不想了,一改以?前吐魂的状态,快乐的快要飞起来。 果然,唯有晚上吃碳水和高热量的食物?,才是?人间乐事。 琇莹坐在左手边分肉,阿政随意坐在主位向准备告辞离去的李斯招手,“先生辛苦。与政同食。” 李斯坐在了他的右手边,有点局促,琇莹在旁轻笑,“通古与我?和阿兄吃过多次饭,竟还没习惯。” 阿政切了一快炙肉放进琇莹盘中?,示意他吃肉堵嘴。 琇莹冲他吐了吐舌头,埋头干饭,不听?他二人又开始的君臣之间的商业互吹。 他一直说李斯讨人喜欢的,你瞧他走过阿兄那舒展的眉眼。 琇莹一边擦嘴,一边询问阿政他们刚才说的五国合纵的情况。 阿政靠在椅子上,双手随意的交叠在一起,闻言微抬起眼,笑容有些讽刺,“那是?下年一场针对秦国的进攻,孤以?为他们是?想复刻上次的六国联盟,再次重创秦。” 琇莹支额,正色道,“那现在的此役竟不是?玩笑了。” 阿政却笑得开怀,他将秦王剑从腰间取了下来,放在膝上,“可是?赵王的大军已经?派出,签定了盟约,现在来不及撤了。他戍边的军队可不能从其他的地方赶来啊。” 琇莹将腰直了起来,他也笑起来,“兄长,赵王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所以?他得要为轻率负责是?不是??” 他慢悠悠地道,“此行我?全军应趁赵国守卫薄弱,全力攻赵,吞土令赵王割城。” 阿政将秦王剑出鞘,寒光厚刃,出必饮血的名剑发出一声低呜声,似是?金戈马蹄声。 父亲的死?,年少的折辱,赵国都?必须偿还了。 “蒙老将军会做你的侍从秘密随军出征,王翦担任副将也会领一万人轻骑从旁侧协助,你们只须往前打。至于吕不韦他的所想不必管,这并不重要。” 吕不韦他拥立成蛟的小心思人尽皆知,阿政会不知道吗? 他从这个局一开始就让人断了吕不韦的消息源,让他以?为这五国合纵根本就不成气候。他纵他轻率,然后?悄然布下此局。 他一直就在等着吕不韦开口推荐成蛟啊,这样满朝无人会阻碍这场战争,所有人的心都?会支持这一场战役。 至于这场战役如何?打,怎么打,那是?由他决定的啊。 琇莹和大恬只是?明?面上的人,蒙老将军和暗中?出击的王翦才是?他的后?手。 琇莹点头,可他忽然想起阿政手上已经?无将,如何?能扺抗的了五国联军。 他立马握着兄长的左手,“王翦留下,随你守城,让我?去领那万人的兵,我?愿去。” 阿政摇头,那万人是?去围包赵军的陷阵之士②,往战场去便是?他与其他人商量觉得不可速取而安排下的保障,很危险,他私心不希望琇莹去。 “王令半月前已下,他们已枕戈欲行,所以?你去做你该做的,看住成蛟,若他不行可立杀他以?稳定军心。我?已换下了一些吕派的将军,你安心行事。” 他眼中?寒芒乍现,接着道,“我?也会做我?该做的,毋要担心。我?手上还有十万兵马,他们速度很慢,大抵三个月才能至秦。而你们足够快,半月便可至赵边境施压。赵国一离,他们便是?一盘散沙,何?足为惧。至于那一战的将领嘛。” 他又一次轻叩秦王剑,语气清淡,“我?就是?这场战役的主将,我?将亲往函谷关去为秦国打下这年初第一场战。” 琇莹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小弩和箭全留给了他。 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阿政明?白那眼神是?无数次的“我?听?兄长的,我?随兄长行。” 阿政将秦王剑放在他手上,“兄允你权,且杀尽阻碍者。” 琇莹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剑,“谨遵王令。”你想做的事,我?不准有人阻止。 阿政笑着扶起他,“琇莹,这天下很快便会记得孤的名的,尔随我?行。” 第39章 公子 次日一早, 王师出征。 阿政高?台击鼓壮行?,鼓声激昂,少年君王的声音却更加有力, 在风中飘散着,“我的将士们,秦剑出鞘必要饮血而归, 此战不破赵土, 誓不回?还, 我们是该告诉这些跳梁小丑们而今攻守之势异了。谁若敢犯我大秦, 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他敲下最后一个鼓点?,抬起眉眼,周身隐有金戈嗡呜之声。“孤与秦国, 与你们的父母妻儿皆在此等着诸位得胜归乡。” 琇莹在台下仰望着他, 与众人一起振臂高?呼,“不破赵土, 誓不回?还,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兄长真的好像在发光,他现在不仅是琇莹一人的太阳了,他也?是秦国的太阳, 他的光辉朗照着每一个他的臣民。 琇莹身后的众人皆是悍勇的将士, 他们今日虽是第?一次见他们的王,可他们仍是为他心悦臣服, 他们也?同琇莹一样期他万年万岁。 要离开了, 琇莹牵着马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他一边喊旁边现在归他管的, 被华阳夫人和韩夫人一直牵着手?,互相抹泪的成蛟出发。 一边翻了个白眼轻声与旁侧的蒙恬吐槽。“我大秦男儿视眼泪为羞耻, 也?亏是出征时,不然他就会?被罚了①,是吧,大恬。” 然后他就看见大恬一直看着城墙之上?,渐渐湿润微红的眼角,“公子,大父今天没来?送我。” 琇莹心里觉得真是够够的了,你大父就在这里,怎么来?送你? 哎,一个两个,都是这黏答答的样子,大秦怎么能好。 但他还是掂起了脚,摸了摸蒙恬的头,“没事,我兄长也?走了。” 看着蒙恬眼泪要掉不掉,他又温声安慰道,“不准哭了,咱俩早日归来?,他们肯定得来?接咱们。” 蒙恬点?头,勉强止住了眼泪,答应了他。“我们一起。” 琇莹点?头,然后他就感受到了高?处一道一直注视他的目光,很熟悉的目光,带着对他的担忧和无尽的鼓励。 一定是我阿兄,可阿兄不是早走了,赶着回?去批奏章吗? 他转头就去找兄长,因为有晨雾,他其?实己看不太清咸阳高?墙之上?的每个人,可是他的目光仍牢牢盯在城墙边穿着便衣的阿政身上?。 是阿兄啊!那一定是阿兄。这通体气质只有他阿兄会?有。 他没有一次会?认错他阿兄。 他哥平日就喜欢高?调出场,站在中心,这次偷偷回?来?是为了他啊。 呜,想到这他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掉,他扭头努力吸气,不想让别人看到。 大秦男儿,不能哭!呜啊。 哥,我走了啊,你不要太想我啊,琇莹是去建功立业去了。 呜,忍住别哭,你不是离不得哥哥的小幼崽了。 哥,我要不还是回?家?去吧,我还是个只会?躺你怀里撒娇的小崽。 他这一哭,给?旁边正伤感的蒙恬给?整不会?了,自己伤感也?顾不上?了,只一昧卖力安慰他。“公子啊,你这怎么还哭上?了。你不是说我们还会?回?来?的嘛。” 琇莹面容紧绷,含着两泡泪,闻言又差点?没绷住泪,他连忙擦干了眼泪,摆手?回?蒙恬,翁声翁气的道,“我无事,今日风沙太大了,迷了我眼。” 蒙恬看着今早湿润的空气,哭就哭呗,还说风沙,我看透你了,我的公子。 琇莹扭头向兄长招了招手?,示意自已走了,然后坚定地上?马去拽连马都骑得不太好但非要骑马装逼的成蛟往前走,他要做兄长让他做,他该做的事。 城墙之上?的阿政叹了口气,这是又哭了啊,还扭脸不让人看。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琇莹此刻别扭的模样确实颇肖他幼时,不过是两三岁时的模样。 “娇气。”他冲着身后的李斯轻道,可专对琇莹的老父亲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琇莹还是个孩子,他又养得娇,娇气一点?也?正常。 身后的李斯看破不说破,笑道,“公子难离王上?,难免伤感。” 阿政没有看他,只骂了他一句“滑头。答非所问,但你答的不错。” 他轻笑了一声,用一种父亲般慈爱的眼神追随着琇莹,“他是我之幼弟,自幼未离我身侧,自然难离。”他难离,我亦难离。 但当他看见琇莹牵着成蛟往前走时,又忍不住炫耀的心情,指着琇莹,扭头跟李斯道,“你瞧,孤之幼弟很好,他是孤的骄傲。” 他眉宇间透着骄傲和自得,琇莹真的一直都令他满意。 城墙上?的人皆陆陆续续的离去,阿政目送琇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了,才抿直了嘴,下了城墙。 琇莹要做他该做的事,他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琇莹他们在蒙老将军暗中的授意下导致行?军速度很快,毕竟在阿政他们的安排下,是必须要尽快赶到边关休整,于这月末发动攻赵战争。 如果?运气好的话,两个月内可以攻下赵国城池,让赵王退兵自守。兄长他们那边就不用死守函谷了。所以琇莹和蒙恬常是刚吃完干粮便要上?马继续赶路。 他们二?人倒还算是适应的来?,琇莹虽是王公贵族之后,娇养惯了,但一直与那些将士同行?,从不掉队。 再加上?武力值十分不错,即使是最老道的兵油子,也?对他改了观。 他们从不屑一顾对琇莹称“公子”,到现在会?十分尊敬的称他为“小将军”。 至于蒙恬,他似乎生来?就属于这地方,很快融成了一份子。 他们二?人没有什么问题,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问题。 就在他们疾行?的第?七天正午短暂休整的时候,成蛟又一次受不了了。 “我说了,本公子不走了。今天全军休息。”他躺在地上?撒着泼,旁边的华阳夫人硬塞进来?伺候他的侍从正在哄他起来?。 琇莹在秦军战马聚集处和其?他人一起喂马都听见了他声音,他无语扶额,又来?了, 一天要来?八回?。 他对着蒙恬摊手?表示无奈,自己懒得管。“一会?要出发时,我跟以前一样把他打晕了,扛起来?走吧。” 他随手?给?自己的小马百衣喂了把豆子,“百衣啊,一会?儿咱们还得要再扛个胖子接着跑,委屈你啦。” 百衣是前年去世?的耿的孩子,年纪不大,但是脚力十分强健,是琇莹亲自抱了回?来?,从小养到大的一匹小枣红马。 琇莹不太会?起名,但兄长的黑马叫十方,名字十分好听。 兄长说世?间无非十方,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①王行?十方,王驭十方。 琇莹于是疯狂地心动,就缠着兄长给?他的小马崽也?取个名。兄长便取了百衣这名。 百衣傩舞,护佑我子,安宁无极,寿元长久。② 于是这马便唤了百衣。 百衣长的肖似他爹,一身枣红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扑闪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引得琇莹又忍不住喂给?它一把豆子,它亲昵蹭着琇莹的手?,琇莹痒得哈哈大笑。 他正和蒙恬同自己的战马亲昵的互动着,却见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老兵跑来?寻他。 琇莹见他脸上?还渗着豆大的汗,敛了笑意,皱起眉头,“怎么回?事?敌袭了吗?为何不鸣金。” 那小兵边引他向前边向他解释道,“小将军,不是敌袭。是成蛟公子闹着要回?咸阳。” 他越说越小声,窥见了琇莹的脸色瞬间阴沉,立马低头不再说话。 琇莹出了马匹的聚集处,向前走了几步,便听见了成蛟尖利的叫骂声和一些人的闷哼声。 当他走到成蛟休息的空地时,便看见成蛟手?中拿着石头往前面被他命令站成一排的小兵头上?扔,其?中不少?人只不过十四五岁的新兵,和琇莹一般大的年纪,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就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不少?人血和着泪从脸上?落下。 他们不太懂为何在他们心里与秦国一样,他们应该尊敬奉养的公子会?伤害他们,明明琇莹公子上?次还分给?他们草编的蝴蝶呢。 怎么会?流血呢,他们不是还没跟赵国打仗吗,他们为什么现在就会?疼呢? 一些老兵想要上?前去拦他,却被成蛟手?下的侍从拦了下来?,那些人搬出了华阳夫人好让这些老兵知难而退。 琇莹站在那些老兵后面,听到他们的高?高?在上?,大放厥词,气得嘴唇颤抖,他声音沉闷,可却让人听出了阴沉的风暴意味,“谁教的你无羞无耻,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欺辱我大秦的锐士?华阳太皇太后吗?” 字字质问,字字泣血。 他从老兵让出的道里,向前走。 他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铁质的九节鞭,将那嘴脸最嚣张的侍从一鞭子抽到地上?,他用了十足力,余劲便溅起了草皮和泥土,那人被他直接打晕了,一地的血水混着灰泥积在地上?。 后面跟上?的蒙恬,立马让人让那些吓得半死的侍从都拖了下来?,准备自己带人去把他们坑了。 九节鞭在地上?拖出血痕,琇莹快步上?前,幼时的记忆让成蛟不住后退,他不想被这打架不要命的疯子抓住。 直到琇莹往成蛟背上?抽了一鞭子,成蛟才趴在了地上?,被他一把提起。 成蛟涕泪纵横,不住求饶,“仲兄,我有错,但阿父说你我骨血至亲,放过我这次好不好。” 琇莹不理他,一把将他扔在了地上?,手?中鞭子发出了凌厉的破空声落在了成蛟的身上?。 他声音含怒,伴随着鞭子击打皮肉,骨头裂开的声音,暴烈如同黑云压抑翻滚,隐约要降下紫电的雷雨时分。 “尔配为秦公子吗?暴虐无道,将刀口对上?自己的臣民,你又有何颜面再提阿父!” 琇莹似犹不解恨,高?声斥骂道 “ 你说你我骨肉至亲,那他们又是谁的骨肉至亲,容得你这般糟践。他们的父母为了秦国愿意将他们还不算大的孩子交给?了我兄长,那我也?是他们的兄长,我与他们也?血浓于水。” 成蛟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身血滚来?滚去,他从一开始的求饶转化成反复的威胁,“秦琇莹,我才是主帅,是公子,是秦王室血脉,他们都该听我的,为我去死。” 琇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他拽着他头发,将他提起,让他去看那群孩子脸上?被石头砸出的血。 他泪盈满目,颤抖着双手?,“你算什么主帅,又算哪门?子的公子,你不过是自诩王室血脉的吸血虫。自秦立国始,秦之公子就没有你说的那么高?贵的身份和肆意生杀秦人的权力。” “我们只有责任和义务,因我们承接万民的供奉,所以不论是我还是兄长亦或嬴秦的他人,皆要为秦国谋太平,要庇护国土,是要在危难时,跟秦共难,不惜此躯。来?日秦国有难,我嬴秦王室便是第?一个殉国的。” 秦的公子非战功不可封爵,几乎每一代人都去从军,都去战场。有些甚至一生不曾停下征战,不去的便一生辅王强国。 虽然他们现在势弱,也?不去领兵,都是低层的将领,可不少?人的身上?也?皆是伤疤,有人甚至缺了胳膊和腿,他仍记得壮的身上?仍有一道长疤,是当年攻赵时留下的。 所以他们从未停止为秦国好的心。他们是没有人才,但不代表没有铁骨和爱民之心。 琇莹将鞭上?的血甩开,脸上?溅了几滴血,“你是何等?的辱我嬴秦公子!” 他强按着成蛟的头,让不肯低头的成蛟向那些脸上?还流着血泪的小兵跪下。 成蛟咬牙,不肯跪,却被他用秦王剑打断了腿,像死狗一样跪在地上?,“秦琇莹,我是公子,他们不过是贱民,你存心折辱我。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琇莹掐住他的下鄂,眼神黯沉不明,他一字一顿的道,“让他们在战场以外流血,才是对公子的折辱,没管好你这只畜生,是我有负于王。我亦会?像王请罪。” 他站在那些孩子身前,蹲下身子,捂住了脸,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我愧对阿兄,兄长曾与我说,秦人已经在战场流过血,其?他的时候都要无忧无愁活着的,因为我们是最强的。” 所以他有罪。 直到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他才转头看向那些刚才才议事,现在连忙赶来?的将军们和穿着布衣的蒙老将军,老将军将他扶起来?,摸了摸他脑袋,道了声,“小公子。” 又跟安慰琇莹的所有人道,时间不等?人,战况紧急,他们要接着赶路,争取月末能到秦赵边境然后休整一二?。 即使再大的事,都不应该影响出征。 琇莹俯身应是,忙擦干了眼泪,准备去牵百衣出发。 出征的鼓角又一次响起,“大军开拨!” 第40章 穿云 琇莹抿起唇, 将晕死过去的成蛟提起,放在了马背上,百衣嫌成蛟身上血脏, 喷了个响鼻,被?琇莹哄了才没闹脾气,琇莹牵着?百衣去找兄长让与他随行的却被他打发去做军医的医。 若不是兄长需要楚国势力平衡局势, 我现在想?给他弄死, 那些孩子的脸算是被?这畜生给毁了, 我真想?掐死他。 琇莹将成蛟直接甩给了王医的大徒弟夏无且后, 留下了句,让他半残,一直躺着?, 木公子觉得也好, 只要别死了就行。 然后便问夏无且要伤药,准备给那些孩子抹脸。 夏无?且也听说?了刚才的事, 连忙将自己准备好的药给他,并且答应会与自己老师说?琇莹对成蛟的期望,琇莹笑起来,接过伤药,对着?在原历史上掷箱救兄长, 现在亦是不过十二三岁便如此上道的小医观感不错。 道了一句谢, 他将那些药分给了那些直接用布包在脸上的小兵,温声让他们先上了药再包扎。 这才上马追上了现在暴露了身份, 已?经接管整个军队的蒙老将军。 他驱马退后半步, 与老将军轻声说?着?兄长的安排并表示要尽快攻击赵国, 好让五国联盟此次的合纵破产。 蒙将军不断点头,他的儿子蒙武将军被?留下护守秦魏之间的边境线, 还有?其?他将军皆不得离开国界线,目前只有?他们一波军队可?以流动,若是他们此行不顺,函谷关?那边压力会很大。 “公子将成蛟公子打成重伤,也方便了此次疾行。”他抚须轻笑,对琇莹的表现十分满意。 琇莹面色阴沉,扭头往回看?,似在看?着?后面队伍中那些孩子脸上结痂的伤,他垂下眼眸,“我对不起那些孩子,还给他留了口气。” 蒙老将军哈哈大笑,“还是王上会养孩子啊!” 琇莹的话,他们可?都是听到了, 就算没听到,现在这群崽子也是要在聊天?时,互相抹着?泪说?公子和王好的。 琇莹无?形之中,为他和他哥刷了波好感。可?惜他自己是个小呆呆,一心就想?着?他上次打成蛟时,他哥上次给他抹的药,可?以让伤口长得很快,可?去疤效果十分不好,他和他哥抹那么久,身上的疤一个都没下去。 但就连那个夏无?且都说?没有?,是专给王特供的,所以他打算给他兄长,看?能不能再要一点。 虽然蒙老将军的话让琇莹不明所以,但是他夸奖了兄长,于是琇莹也亳不客气应承了下来,“谢将军夸赞。”将军好人,还夸兄长,虽然他不懂,但夸兄长附和总没错。 将军看?他茫然的模样,笑得更大声,琇莹也跟着?笑了几声。 他们疾行十几天?,终于到了秦赵边境,将军下令休整, 这次出兵浩浩汤汤,赵王却是刚收到消息,他几乎是没有?抵抗能力就被?侵下了几座城。 秦军一路势如破竹,自从成蛟被?他打残后,琇莹便再没管他,他们这支军队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前来慑敌,而是直接来吞土裂国的。 琇莹马骑的好,弓箭使得也好,准头也好,而且力气大得甚至可?以一个人拉起重弩,但蒙老将军知道王上对他的安排,只打算让他去管粮草。 琇莹没有?异议,每天?去数兵器和粮袋也乐呵呵的。 他有?时还要去帮忙处理伤员,还教了无?且他们怎么绑三角袋和用树枝子兜断掉的胳膊。有?时候还要用大力帮忙接骨,每天?忙得飞起。 直到蒙恬的使弓弩的助手被?敌方给乱箭射伤了,本来秦军中是可?以立马补上的。 但他俩和十六七岁的驭手李信①都属于直接塞进来的,大概不同?的是一个是爹聪明,要给儿子塞进来,两个是深得大王宠幸,大王打仗特地要求要他俩去的。 这俩又是一个苦求求了大父和一个写信央求父亲闹着?要去战场,做的是又是危险的重甲冲锋,结果就是这一战死了的人都被?补上了,正好缺了他们这一队。 而且他们这冲锋军,为了作战轻便,只由三人组成,只有?驭手,弩手和重甲持矛的士兵组成。 可?现在除了没开过弩的新兵竟没人给他做弓弩手的替补。他们若是这个配置上战场,根本就是拿人命开玩笑。 弓弩手一死,直接缺了三分之一个角,直接不能参战了。 这俩都要证明自己是不输父祖的好男儿,哪里肯。于是这俩联袂来求琇莹。 琇莹没有?太过为难,直接就应了,最近秦国来的粮草什么的,都已?经运完了。 而且他弓弩使得好,以前不需要他,他自然可?以安心在后方。可?现在需要他上前,而他有?能力,他必须得去。 他连夜去信与兄长说?明,三人又一起去向老将军请战。 老将军同?意了,他也觉得王上让琇莹公子这么好的弓手留在后方,未免可?惜,也难免生了爱才之心,给王汇报战况时,他也顺带说?了一嘴。 于是攻打河间邑②时,琇莹他们三人作为屯长①,率着?十支小伍出征了。 李信虽是个跳脱的小伙子,但车驾得十分稳,他载着?琇莹和蒙恬,一路长驱,避开敌方的箭雨。 琇莹穿着?甲,背部置有?上下两个负矢的陶环,每个陶环装了多达100支的铜箭,②他甚至怕弩箭不够,在后面还背着?弓,还挂着?一兜长羽箭。 他从背后掏出箭,不过?息开弩,铜箭射出,贯穿了两个骑兵的脑袋,他全然不顾,又立刻张弩搭箭,接着?射人。一旁穿着?厚甲的蒙恬也是一长矛叉起几个赵国步兵。 他们一路互相保护,颇有?些锐不可?挡的模样。 他们属于开头先锋兵,便是要在战场撕出个口子,好让后面的步兵和轻骑弩兵还有?盾兵可?以直接进入,合围蚕食。 琇莹手臂酸软,他手因连续开弩虎口处已?经开裂了,弩上面黏腻的沾着?血和汗,甲里面的头发已?经湿透了,可?他却全然不顾,眼神依旧亮,抬手又射杀了几个妄图驾车撞他们马,想?将他们撞下去的驭手。 重甲冲锋,下马必会被?踩踏成肉泥。 这边传令兵向大帐汇报战况,蒙鹜在沙图轻点,“撕口,合围,先吞了这个前头兵。” 传令兵接令跑了出去,当一声高亢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李信立刻调转马头,随大流一起已?经被?他们先头军队撕开了一个小口,现在赵军最薄弱的地方。 琇莹不断射出铜箭,现在己经进了赵军步兵中,他们率着?自己的屯,列阵转成三角,并入其?他人,汇成驰骋的尖刃三角,成为大的三角的侧锋,承着?赵军如潮水般的攻势,努力不让自己垮下来,尽力去撕大口子。 琇莹的铜箭已?经用完了,他的右手已?经颤得不成样子,他全然不顾,直接掏出羽箭,拉弓,他已?经看?见他们的传令兵了,可?太远了,这一击没中。 他的甲其?实已?经被?砍了不少刀,甚至于被?力气大的,透着?甲被?划了一道长口子,不断的流着?血,一天?的奋战,令他脸色苍白,旁边的大恬也喘着?粗气,他们这支小队只剩下他们了,而他们很快也要被?人潮吞没了,像是一个无?形的绞肉机,他们在里面只能体会到无?尽的残酷,可?这就是战场啊。 “阿信,往前走,我看?见了他们的传令兵。”琇莹一张口,便被?风灌了满嘴,声音模糊,李信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字眼,但多日同?行的默契让他立马明白了琇莹的意思,无?言的点了头,他又一次提起缰绳,奋力向前跑。最后一搏了,若他们射不下传令官,得不到这一刻喘息,他们便死在这里了。 “公子。”他高叫一声,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 琇莹搭箭,一支穿云箭,在万军之中正中了舞旗传令的人眉心。 赵军停滞了一瞬,虽然很快便换了新人,但被?秦军抓住了机会,冲锋! 口子己被?彻底撕开,秦军的骑兵分割了战场,只等蚕吞。 琇莹这边压力立减。他勾起了唇角,他的脸被?箭划伤了,可?是眉眼依旧漂亮,现在这样满是血污,也不掩其?凛烈,他往日的白软全部褪去,只剩下一身锋利。 当温软褪去,他仿佛是阿政的半身,他们像极了。 他这一笑,在被?他射死的赵人眼里,便如地府判官轻笑一样让人遍体生寒。 李信听见呼哨,扭车回营,现在的战场不需要冲锋兵了。 他们仨到了秦军营地,琇莹才捂着?胸口,跪在了车上。 蒙恬卸了甲,也是一身的血,躺在车上。 李信糊了把脸,一点劫后逢生的激动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累。 这次比上次累多了。而且死的人也多了很多。 他正伤怀着?,就被?蒙恬骂了个狗血淋头,“李信你?个狗玩意儿,你?要再不带我仨去见医,我仨都得去见阎王!” 琇莹倚在车旁的铁柱上,阴测测地开口,一脸的阴阳怪气,“我俩见了阎王,我阿兄得带他李家?三族都去见阎王。” 蒙恬想?笑,但脸疼,李信也笑,但腿疼,琇莹想?笑,浑身疼。 所以三人组队进了医所在的大营,躺平,做了成蛟的伤友。当然他仨一个比一个讨厌成蛟,宁愿站着?,也不去见成蛟拄个拐在旁边笑他们躺得像个死尸。 这场攻城站维持了三日,以城墙之上的赵旗被?砍下,挂上了玄色的秦军旗,才算结束。 这场战争虽然短时间惨烈,但时间短,秦军以一万人的代价全歼了赵军最后五万人的有?生力量,河间邑丞自杀殉国。蒙将军下令厚葬。 三天?后,大军出征。琇莹他们三个因为伤未好,被?留下来固守河间。 于是在河间找人口户籍的李信拄着?木拐又给埋首岸牍的琇莹抱来了一堆卷轴,让整理书简的蒙恬给扔了回去,琇莹的手拉伤了,现在用下鄂摊开书简,那嘴骂个不停,“李小信,你?识不识字,我要户籍和法条,你?给我拿一卷《商君书》干什么,我读的还不够多吗?” 等等,商君书,果然,人人痛恨我秦,人人想?成为我秦。 40-50 第41章 唯死 琇莹将户藉什?么的改完, 已?经过?去了五六天,阿政早就收到了加急的战报和琇莹先斩后奏的要上战场的信。 他的眉头皱起,灯光都不敢打在他那张阴沉的脸, 生怕被这王的怒火?及了。 他一开?始收到了蒙将军的安排和对琇莹上战场的求情并不在意,琇莹听话的,他肯定不会做让自己担心的事。 结果这第二封信就打了他的脸, 这小骗子! 他闭上眼眸, 手指不断的有节奏的叩着剑, 一度显得?很平静。 只有跪在地上, 捡起了书信的李斯一人才?知道他有多努力,才?能在这无形的压力下,克制自己因害怕而不断颤抖的双手和双腿。 他不由庆幸自己现在是跪着的, 没有太过?狼狈。 他亲眼见了王变脸, 刚收到信时?,王像每一个优秀孩子家长一样邀他同观, 一脸炫耀的说起老将军夸琇莹的话,结果看到结尾,公子陈情要上战场时?,王的脸色瞬间改变,卷起了书卷, 扔在了地上。 然后皱眉闭目不语, 良久。 李斯跪在地上,在心里?怪起公子来, 呆在王给的安宁中度过?这次战争, 安享王给的荣耀不好吗?为何非要去那危险的战场去争取呢, 平白惹灾祸上身。 李斯以为这怒气满满的王,不会再说话, 估计直接下王令要人把琇莹公子同罪人成蛟一起带回来的时?候,高台上的阿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他笑声爽朗,笑颜粲然,不像是被人气到了,倒像是父亲对儿子的又一次的骄傲。 他的面容柔和,带着未喝酒便有一些的红晕,“这才?像孤的弟弟。彩!” 纵意自由,责任扛肩,当仁不让,不坠风骨。 他起身拿起了李斯手中的书简,读出了琇莹信中的最后一段,““我是个不肖的人,不听你的话,一意孤行往战场去,没留在你为我安排的后方,阿兄勿怪。” 他骂了一句“嘴甜!” 才?接着读信,竹简摊在王的手掌,王眉目凛洌,像极了射箭诛敌的琇莹。 “恬与?信皆我友人,阿兄未来之将,勇烈不输父祖,若队伍失一人让他们不能早日杀敌报国,而琇莹有能力胜任而不往,琇莹觉得?我不仅愧对友人,亦愧对授我礼义本领的兄长。” 我有力,而不往,我于心难安。 他走了回去,一边读一边点头应是,“他说得?有理?,我若是他亦觉有愧。” 他从来像我。我自己觉得?若是我会去做,那琇莹去做了,他为他骄傲。 他骄狂的从不违背自己的意志,他亦不能改变琇莹的意志。 这是他早就给琇莹的特权。世?上无他和我不可行之事! 稚鸟羽翼已?丰,有了自己的想法,正学着击云御风,他要让他断翅吗? 没有可能,王要让他飞! 天下是我的,琇莹往哪里?飞,都不过?是在我眼前。 他又读下一段,“粮草事宜,已?交接完毕,琇莹而今无事可做,亦自认兄长教?的本领可以自保,不如去战场,做兄长的兵卒。 “兄长要结束百年?纷乱,琇莹我想做这次的马前卒。大概是我听得?《无衣》多了,也想着山河一统时?道旁皆可歌《蒹葭》。我想着啊,去为兄长拓这一寸土。琇莹不过?渺渺一人,不能决定战局,但琇莹进?一寸,亦为秦进?一寸。” 阿政笑得?更开?怀,拿手捂着自己发红的眼角。 你瞧,他知道他的志向。 记得?他曾读书时?,不喜欢旁人道秦人蛮夷,知道他希望有一日希望秦人无战事。 开?战是为了不再战,是为了让四方归一,他要结束这五百年?来的乱世?,缔造真正的国。 他垂目良久冲着前方回了一句简短的话,似乎那年?与?他幼弟在廊下对坐酌酒闲聊,他如以往一样说出兄长对他行为的评价。 “秦国自强,人皆有责,孤不亲往,幸孤有你,当仁不让,自请红缨拓土,孤之大幸。” 你往战场,如我身亲至。你长大了,你要去做,兄长不拦。 他未读最后面那一句,“若殒落在此战,不过?是先赴泉台,待兄长招旗挥剑,我定归来。阿兄不必为我裹尸,同战友同葬在为国流血的征途之上,那是我为秦公子最好的归宿。我与?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唯一可贵,为兄长之弟,可得?只言片语相留,幸甚。” 他摸摩信中字句,剖心挖骨之言,不过?如此。 他闭上了眼,眼角流了一滴不甚明晰的泪,滑进?衣领,再寻不见了。 秦王政只坐在高台抚掌笑,眼尾微红,“李斯,秦只需要一个声音,那便是寡人的声音。”无论是吕氏,还是楚系,皆要被他辗灭成灰。 他已?经因成蛟失职的事揉碎了吕不韦的吕系一派,吕不韦现在已?被罢相,关在相国府。 他手下的所有人脉与?资源全进?了这位秦王的麾下,他只要有才?华的人,有才?便可上。 无才?便逐。 现在何人不知道,这场战役是王收割战果,加冠亲政的第一步。 这位王已?经是大权在握了,可他现在又要折掉楚氏的联盟。 他轻笑,安坐高台,挑剔着吕不韦的势力,为这次计划排兵步阵。 而此时?章台宫外?面却传来了妇人的大骂声,“我是秦国的太皇大后,让我去见赵政那个杂种!” 阿政扬首,看向下首的李斯,道,“先生,来了。” 李斯起身,向王一拜,才?道,“斯为王带人来。”声音清润,却带着臣服的意味。 阿政轻道,“多谢先生。”让她进?来吧,正合我意不是吗? 来人正是华阳夫人,她头发散乱,声音尖锐,“赵政,你养的狼崽子,可真是跟以前一样的牙口坚利,为了你废了我的成蛟的腿。” 阿□□视着她,矜贵端凝,“我的琇莹为了什?么打断了他的腿,大母不是最清楚吗?”他反问出声,将一只匕首扔在了华阳的身前。 要么自断其臂,放弃一部分楚氏的势力,要么失去成蛟。 高台的王,这样告诉她。成蛟已?经很令他不耐烦了。 华阳瘫倒在地上,泪流满面,操着嘶哑的声音道,“你已?经掌握了秦国,为何不放过?你弟弟呢?他还那么小。” 阿政走到她身侧,抬起他曾高高在上的大母长满皱纹的脸,“政已?放了他这狗崽子很多次了,从他想伤害琇莹,辱骂我时?,我就想杀了他了。现在下令废他公子之位,不过?是应宗室要求。” 现在只是废了他公子之位,已?经手下留情了。我本想是把他留在这次的战场之上,剁成肉泥。 “而且他有今日下场,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教?他跋扈,教?他人人皆是下奴,纵得?他无脑无礼,甚至可以肆意打杀秦国将士,宗正求了几?日,一致以为他辱没王室,要将他处死。是政念着大母老迈,留了他一命。” 所以大母啊,还是那句话,政不需要一个完整的,亦不要一个团结的楚氏,你是自己主动将楚国势力掰断换回成蛟的命,还是政帮你捏碎它,彻底像吕氏一样化成政手中的渣。 华阳低下头,俯首向秦的新王行大礼,“妾愿献礼贺王早冠,所以求王托公子要成蛟归家。”你哪里?给了选择的机会,你不过?就是让我一手毁掉我从宣太后手中继承的楚系。杀人诛心,莫不如此。 她头磕的响亮,不住的流泪,“求王,让成蛟归来,妾定会管好他,让他乖顺。” 阿政摇头轻叹,“大母自己的孙儿也要我家的小狼崽管吗?政可一点都不满意。” 华阳抬起头,眉目哪有曾经的蛮横,只有无尽的哀切如同落毛的大鸟,她颓着羽毛,不断的磕头,“我养的狗崽子,不用公子管。” 阿政这才?笑了起来,他亲自扶起了华阳太后,“大母而今安在后宫颐养天年?吧,成蛟会伴你左右的。”你出不去,他也不会出去。 华阳手脚冰凉,被李斯引着出了咸阳宫,被风一吹,才?感觉到了自己活着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扶着身旁韩夫人的手臂,才?没有倒下。“你说嬴秦啊,真的天命眷顾,那么多公子,偏挑出了他,这个有本事的狼崽子。” 她腰背弓起,慢慢地往回走,一瞬间像老了十岁。 她想起那位曾经的王,他也是这样戏谑的看着你,那洞悉了一切的眼神,让你不敢靠近,看你一眼,便让你遍体生寒。他也是这样数年?隐忍不发,然后一举收回了自己的权力,将楚系势力强势捏碎。 她犹记得?宣太后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含泪的眼,最后只能将仅剩的楚系势力交给她那日,那王不屑的眼神,他说他会灭了楚国 那位王最后攻灭了西周,迁九鼎于秦,号称“西帝”,遗恨难平。 那秦王政呢?他更年?轻,他的眼更锐利,手段更酷烈,他甚至身边还有可以为他试毒拦剑的一群狼崽子,连吕不韦现在都被他们牢牢囚困,只能任由自己的心血,化成他人腹中食。 他会走到哪一步呢?她其实成蛟那日从远处看见的他的眼,就觉得?像极了那位王啊! 她其实心里?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本以为扶立成蛟,可保全家国,而今残烛之年?,王非楚系王,王乃嬴秦虎狼之君。想来梦中家国,再归,便是家国不复,皆化为秦之国祚了。 秦王嬴政,还不明白吗?天子无氏,天下皆他土,故以姓为氏。 他迟迟不为自己取字,不更是天子至高无上,不会有字吗? 她跪坐在台阶上,吐出了一口心血,折皱的眼皮无力垂下。 她到现在才?明白,秦王嬴政,要灭了六国,这次出兵就是为了灭赵啊! 成蛟,她要让成蛟回来,这个战场太危险了! 第42章 你死 琇莹他们正?准备明日收拾东西去往安阳, 琇莹盘算着,他们攻下安阳后,便可以直接把整个漳水流域拿下, 而后从雁门郡入,直入邯郸,赵国尽入囊中?。 琇莹他们在河间府衙住着, 至于为什么不?去邑丞府嘛。 过程是有点曲折, 他们仨原本是打算去的, 但被成蛟占了, 他又不?知又从哪弄了一群娇小姐在后院,估计是邑丞的女儿吧和赵国那边的官妓。 结果他仨不?知道?,正?拎着行李准备随便去找间屋子睡一觉。 然后带头的最?高战斗力代表的琇莹刚进?了屋子, 就看到一大群莺莺燕燕向他奔来, 一时?之?间莺啼燕鸣,嘘寒问暖, 好不?热闹。 吓得?自以为自己还是个小孩的琇莹吓得?拉着两?人就跑。 李信跑不?快,落在最?后,差点被人摸了个遍。吓得?他脸都白了,还好琇莹听到了声音,和蒙恬一起转头架起, 他从那群姑娘的身边又一次跟脚底抹油似的窜走, 他仨太狼狈,引得?小姑娘们娇笑不?已。 他们三人一路撒丫狂奔, 到了大路上, 才松了口气, 蹲在地上。 太可怕了,那些小姑娘怎么看到他就像是想把他吃了一样, 还要?扯衣服。琇莹蹲在地上,用?双手?抱紧了自己,“我不?进?去了。我睡百衣身上就可以了。” 旁边的蒙恬也吓得?不?轻,他委屈的搓手?臂,“她们还摸我手?。” 李信顶着一头乱发和被撕裂的衣服,袒胸露乳的蹲在角落画圈,“我不?干净了。我对不?起阿蛮。” 阿蛮是李信未婚妻的小名,李信心心念念要?娶回家的小姑娘,听李信说,脾气模样样样都好,李信打小就喜欢人家姑娘,他老爱说,平日里挺惹人烦的。 但他现在这样蹲在地上,迎着晚上的寒风,几乎光着上半身说着对不?起阿蛮,显得?又可怜又好笑。 琇莹和蒙恬两?个母胎单身见状,哈哈大笑。 “公子,你瞧他那死样。”蒙恬起来,踢了蹲在地上的李信一脚。“别嚎了,我和公子脸上的疤又要?笑破了。”对露出一只白手?臂的琇莹道?,琇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脸上的疤刚结痂,有点疼,但不?妨碍他笑,“你别说,看脸挺黑,这胸膛还挺白。” 两?人又是一顿笑,李信也不?由得?笑起来,看他俩一个露出一支白胳膊,一个头发比起他还乱几分?的蒙恬,也要?回嘴,“哼,你俩也不?是被吓到了。” 琇莹捂着自己的白手?臂,闻言,抖了下身子,“只是太热情了,都是好姑娘,成蛟那小畜生应该不?会伤害人家吧。” 李信指着他的白胳膊,用?一种无力的语气反驳了琇莹这个荒唐的想法,“不?可能,以你我仨人的武力值都成了这样,成蛟一个拄着拐杖的小残疾,能干啥?反正?那些小姑娘不?会有事?的。” 琇莹想起那些姑娘扯他袖子的大力,也觉得?这些姑娘没问题,他笑起来,迎着寒风,点头认可。“那就行。” 至于你说成蛟会被欺负,三人表示他被欺负就被欺负了呗,我们还得?哄他吗? 别烦了,谁管他! 他们好不?容易顶着伤,找到了户籍册,现在只想去睡觉。 于是三个伤得?各不?相同的人,互相勾肩准备去府衙凑合一下。 直到蒙恬来了一句,“我总感觉忘了什么?” 琇莹猛地想起被他们扔下的行李,顿时?觉得?风有点大,他有点冷。 他又蹲下了身子,声音有点儿?翁,带着被冻出来的鼻音,“行李啊!” 三个人于是又蹲在了一起,无言许久,琇莹才缓缓道?,“没事?,我们只带了几件衣服。阿兄还会给我送的。” 李信和蒙恬狗狗眼,琇莹立马拍胸脯表示,跟兄长写信时?,会给他们也带一份。 三人这才又回了府衙,随便打个地铺睡了。 只能说到底还是年轻,见的少了。 据说后来的文献查古琇莹和蒙恬的一生时?,研究他俩为何一人晚婚,一人终身不?娶时?,都会提到他仨这个凄凉的晚上,说出来令人捧腹。 还说本来大家对他们仨这一晚上都不?太了解情况的,直到阿政催婚琇莹和蒙恬,他俩手?抖个不?停,公子吓得?把酒当成茶给干了一壶,也不?干。 然后王就问了当时?孩子都三岁的李将军,李将军自己的阴影被愈合了,但不?改狗性,毫不?犹豫的背刺了两?个兄弟,说了他仨寒风夜的一路,说的生动又详细。可见阴影之?强。 令彼年的阿政都不?由倾身,在后面的琇莹和蒙恬气得?当堂要?锤他! 《秦史》便载,是殿,公子琇莹与蒙恬怒而上前,王上首倾身笑,满座华光侵堂。 于是这一段竟凭足够搞笑,千载留名了,据说后面还有人给他仨改戏,叫啥《寒风道?》的,还有各种二创三创,同人乱飞。 有些人还说,他是遇见了女鬼,才会一直不?娶的。也有人推测他是遇到了真爱,才所以终身一人。 反正?还有桃花成精,梨花成精一系列花妖精,还有各种的邪崇入体,还有人造谣,说他们三角恋的。 琇莹当时?要?是在场非扇他们那些作者一嘴巴子不?可,这是什么鬼,你就算说我跟着我兄长谈了恋爱我Tm都不?得?扇你,大恬就算了,李大狗算是什么珍稀品种,还我痴恋他,我要?么痴恋踢他。 可惜同人创作起来的时?候,琇莹早埋骨秦始皇陵,和他兄长一起千秋无期,生死相依了。自然不?可能顺着网线爬过去骂人,但是魂灵的琇莹对此还是表示要?是知道?会有这事?,估计早就给李信填粪坑里去了。 还给你我阿兄送的衣,你也配,你就配裸着! 但现在的琇莹不?知道?,他还拿李信狗子当兄弟。 由于明日要?走了,琇莹今晚挑灯整理资料。 他的手?臂已不?抖了,随便的甩了甩手?勉强缓解酸动,然后又以长乐君的身份提笔写着奏折,解释这边的情况,剩下多少人,还有山水风土。 而外面的李信和蒙恬整理了从秦运来的粮草,将一部分?封在库府内。另一部分?明日随他们一起运往安阳前线。 他们准备最?后一次去检查一下,以求安心。 三人正?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听一声高亢的号角声。 琇莹立马搁笔往外跑,敌袭?蒙恬和李信也立马去往城墙。 琇莹离城墙近一点,便立马上城墙去看,却?不?见敌人身影。 他不?敢松懈,派人又检查了城墙,三人一起在城墙上,往四处看。 天太黑了,单凭眼力他们看不?太清楚。 琇莹不?知为何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直到远处放粮草的仓库位置燃起火来。 琇莹几乎站不?稳,他快跑着,当跑到粮草仓库,他腿直接软了,“救火!能救多少是多少!” 他和蒙恬带着人不?顾火势,进?去抱麦。 腿脚不?便的李信又带了一批人,从漳水渡水往火里泼。 他们来的快,不?出一个时?辰,这场小范围的火便熄灭了。 他们的存粮几乎只剩下一小半了,琇莹站在半湿的麦前,满头大汗,却?也不?擦,他眼中?蕴着风暴,一字一顿的道?,“全城搜捕,形迹可疑的人,他走不?出这个城!找到他,赏万金,死活不?论!若有庇护者,直接斩于刀下。” 他们手?下只有三万兵,还大多是新兵,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围堵! 琇莹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边往城墙方向跑去,一边冲蒙恬与李信道?,“除了我们,只有成蛟有权利来这里。大恬,成蛟府上的女人,全部控制住!阿信去调兵,把所有人聚起来守城。有人要?偷袭。” 蒙恬立马就带人去围河间邑丞府,李信也想起了成蛟手?上的公子印,他有了一个更不?好的想法。会不?会成蛟公子已叛了国?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妄想了,从来没听过秦公子背叛秦的,他莫非是疯了。 琇莹的脑中?不?断回想着这件事?的疑点,这人只烧了一把火,是为转移我们视线,也是给另一个行动的人信号。 而另一个人是谁? 是谁? 看到城墙前与守卫争执的成蛟,他惨然一笑,他猜想这个人是成蛟,没想到真的是他。 只有他,才能避开守卫,四处可行。因为谁也想不?到公子会叛秦。 他不?顾酸痛的肌肉,在远处张弓,他不?能让成蛟把门打开。 否则我们一旦被全歼,蒙老将军腹背受敌,此战秦必败,阿兄辛苦布的局便会被打破,我不?允许。 他箭将成蛟拿着准备刺向守门士兵的匕首的右手?刺穿,血花一下子四溅,琇莹高呼,“上城墙!敌袭,放箭!” 他后面原本调去救火的军队迅速行动起来,快速填补了被人趁着黑暗射杀的同袍。 李信快步上前,指挥人直接往城下射。 他们都在城下等着成蛟开门,怎么会走远。 琇莹上前欲直接宰了成蛟这叛国的狗崽子,却?被成蛟躲开了。 “不?用?你来,公子自有公子的死法!”成蛟笑得?荒凉,他拄着木拐,神色癫狂,“秦琇莹,你怎么不?去死啊!浮丘伯明明跟我说,只要?打开门,你就会被人踏成血水,没想到,这些人只听你的,他们不?愿给我开门,真是可惜了。不?能看你变泥块了。” 还有个浮丘伯,琇莹眼中?闪过暗芒,摊手?,表示太遗憾了,成蛟机关算尽,竟然没把他给搞死。他还活蹦乱跳的,倒是服了毒的成蛟快断气了。 成蛟神色平静,因腿疼痛而苍白清瘦的脸,露出了一直被肥肉推着真实的模样,他很好看,杏目圆滚,像极了韩夫人。 人之?将死,竟不?怕死了,他喟叹一声,“你兄长可真聪明。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琇莹未动,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废话,我兄长天下第一厉害,玩你个小趴菜不?跟闹着玩的似的。 他笑得?苦涩,拄着沉重的拐向前抱了琇莹一下,琇莹怔了一下,没有反抗。 却?被一把匕首直刺进?肩骨,扎得?不?深,但他还是疼得?发抖,“你。” 他说着一把推开了阴测测笑着的成蛟。稳住,琇莹别躲开。忍,我忍,还有奸细没找出来,我忍。等引出来后,再打这狗东西。会不?会扎匕首,这匕首婆婆妈妈的,扎的一点水平都没有,匕首攻击应该快准狠,应该直接就扎,没见过犹豫这么久的,他好想躲。 成蛟坐在地上,吐出了口黑血,“仲兄啊,我好疼啊,你陪我一起疼好了。就疼一会儿?就好。” 他眼泪不?住的淌,“你怎么一直要?打我啊,怎么一直心软啊,怎么不?是我的兄弟啊!”怎么一直跟着贫贱成那样的那个阴沉着脸,像是别人欠他金的赵政,也不?愿跟我走啊! 琇莹真的懒得?理他,但闻言还是气得?想扇他,老子怎样关你毛事?,我为啥打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哪一个不?够我抽死你的,还陪你疼一会,我疼你个球老母,你怎么还不?死啊。 成蛟气息微弱,又吐了黑血。“仲兄,我不?想按赵政的计划走下去,我也想赢一次!” 他咳了起来,似要?将心肺也咳了出来,“你我都是他的棋子,他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为何你还要?跟着他啊!”我们才是,一派的啊! 他质问着琇莹,说出自己的嫉妒。 他嫉妒啊,那个一直一直很厉害的,长得?好看的琇莹兄长为什么不?是他的兄长,为什么总是跟他讨厌的赵政在一块,为什么要?一直用?他最?想拥有的眼神看着那个阴沉的赵政! 他其实是想刺进?琇莹的心脏的,可后来他准备去刺的时?候,忽然发现下不?了手?。 他不?想让这个总是留他一命的仲兄死。 那个总是会冲他翻白眼,每次跟他打架都会收敛力气的琇莹死。 秦琇莹,真的好啊,他太好了,好到年少的成蛟失去了杀他的勇气。 可他的仲兄只会追随他的兄长,他的年岁里面从来没有成蛟的一席之?地,只有赵政,赵政,现在的秦王嬴政。 成蛟是那个不?讨喜的连陌生人都算不?上的旁观者。 秦琇莹连个让他走近的机会都不?给。 琇莹对他的质问嗤笑一声,不?答他话,他再没有力气了,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死后瞪着双眼,琇莹无语至极,上去踹了一脚,“叛国的狗崽子,还骂我兄长。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确定还有没有奸细,我势必还要?抽你。叛国还有理了,谁跟你一派啊!” 他示意后面的人,拖着成蛟的尸体往城墙下砸人,垃圾在这里摆着也是摆着,不?如?做点实用?的事?。 他拨掉后面扎的不?深的匕首,比起幼时?赵国那些人打的还轻很多的伤,他也不?太在意。他随意的脱衣,露出身上的疤,在后面撒了药,扎了布带子,便穿上了衣。 上城墙,歼敌! 成蛟的尸体直接被人扔了下去,让那群人吓了一跳,发出了一阵骚动,琇莹立马率着弓箭手?拉箭。 那群偷袭的人撤了,成蛟的尸体如?他所期望的一样成了血泥,皆大欢喜。 琇莹在城墙之?上冷哼,还反抗我哥给你安排的命运,少往自己那张小丑脸上贴金了,我哥都不?鸟你,好吗。 而且能让我哥利用?,是你的福气。你还骂我哥,还怂恿说我哥不?爱我,你是哪里的小傻逼,我,我哥最?爱的崽,没有之?一。我哥疼我疼到心尖尖上,怕我受伤,还特地不?让我去战场。 我不?听他话,也不?骂我,会说琇莹很好,一直夸我,把我养得?这般自信。 你算哪根葱,不?知道?我哥怎么对我,只凭主观猜想便说我哥不?爱我,只是利用?我。我都想啐你一口,自大狂妄的狗东西。 你被我哥玩弄于股掌是你笨,而我是自愿入局,愿意为我兄长献上一身骨血,打下赵国是他所愿,我若为此早赴泉台,也不?悔不?怨。 第43章 写完了,后续在作话,感谢大家喜欢 直播网综《超级妈妈》, 热度居高不下。今年的第二季第三期更是剪了一段已经爆红已婚多年,最近却突然想爆出与小鲜肉交往的新闻的赵姬女士和她的两个儿子的相处花絮。 [看来,这期板上?钉钉飞行嘉宾是这位赵大妈了。] [当初嫁进豪门, 宣称真爱。结果老公还没死呢,就?赶紧找了个趁心的小鲜肉抱着了,脚踏两条船, 不要这么花。] [不过有一说一, 他的保养还是很不错的] [不是来看孩子的吗, 都吵什么啊?我觉的那两孩子挺好的啊] [水军吧, 赵xx能养出什好孩子来] [不要对孩子那么苛刻嘛] 果然如弹幕所说,当导播组进入嬴异人的大别墅时,赵姬便笑颜如花的跟大家打了招呼, 还顺带做了一波护肤教学?。 [我真服了, 她都不让导播轻些吗,真不怕影响孩子吗?] [你看他那样, 只是打算再翻红,哪是打算带娃的?] 这边弹幕正在口?诛笔伐赵姬,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童音,“诸位请稍安静些,我幼弟年幼, 还在安睡。” 年纪不大, 可是却透着一股子威严,让原本有些大的搬东西的声音瞬间消失, 导播轻轻的转境头, 让所有人看见了那个站在楼梯上?, 俯瞰众人七八岁的小豆丁。 小孩面庞白净,穿着黑色的休闲服, 裤子上?还带着一些小小的银链子,如同夜星暗缀。柔花般的唇上?面还带着小唇珠,此?时却紧绷着,标准的浓颜系长相,直视镜头时,那双黑沉锐利的凤眼暴露无疑,气场十分强大。 [我靠,幼年期大总攻] [真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吗,吸溜吸溜] [衣品好好] [而且,说话好有条理,气场好强,好想偷] [只有我想说,他刚才说幼弟安睡时的语气好宠吗?] [这个孩子竟然让浓颜系长相变成了一看就?聪明的感觉] 阿政见他们?摆动的声音小了,才微颌首表示谢意,然后也不理会?疯狂刷屏“我王”的弹幕,径直去洗漱。 他对这些镜头,感觉有点不舒服,他不喜欢除了琇莹以?外?的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 但想起阿父的叮嘱,还是忍下了。他和琇莹还要用阿父给的钱。 阿父如果自?己都没钱了,他和琇莹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他必须要和抛弃他和琇莹的赵姬好好相处,挽救一点赵姬的名声,让嬴氏集团的股价回春。 他叹了口?气,准备去叫醒琇莹。 [生?活无奈,霸总叹气] [哈哈,这崽跟其他人画风好不同,好酷啊!] 阿政不耐烦这些人一直跟着他,现在还要进入他和琇莹的卧室。 他自?然是不开心极了。 “我幼弟喜静,请安静一些。” [你就?是不想让人进你房间(狗头)] [幼弟:我是个借口?,哪里需要哪里搬] 琇莹睡在在一张两米的大床上?,有点小,镜头里只是个可爱的小鼓包,阿政面色顿时柔和了许多,他轻拍那个小鼓包,声音清和,柔的渗出水来,“起来了,乖,我的琇莹。” 弹幕此?时已经疯了! [霸总在线哄人] [小男孩,我还是喜欢你高高在上?的样子(点烟)] [阿政面对其他人:呵呵。也配!阿政对弟弟:你乖,起来好不好] [原来大家都爱霸总夹子,不是没原因的] [琇莹,我叫琇莹,泪] 琇莹和以?前一样撒娇,他的两只小白爪攀着他哥的脖子,挨蹭着他哥的胸口?,带着一些困倦,“兄兄,困。” 阿政托着他,将他的头发?拢好,哄道,“乖。今天不可以?再睡了,你忘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了吗?” 琇莹迷迷糊糊点头,“好,我没有忘记。”他揉了揉眼睛,冲哥哥露出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圆润的凤眼眯成了月牙,虽然有摄像头,但还是在阿政耳边轻声说说,“今天也很?爱兄兄,兄兄好厉害的。”然后下床去挑衣服。 [我天,好甜的笑容,老夫的少女心啊] [琇莹,我的互联网新?儿子] [作为口?语研究的大师,我跟你们?说,琇莹说的是我超爱兄兄,兄兄好历害] [我天,怪不得阿政一下子就?眉眼含笑,甜度超标啊] [怪不得阿政夹,这搁谁谁能受得了不夹] [他上?身一个挂饰都没有,是怕伤到?琇莹经常蹭他的小脸,他好爱。] [阿政也在笑,还给弟弟挑衣服,好温馨] [怎么办,虽然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但我这个怪姨姨愿意等你们?] 琇莹穿上?了和自?己阿兄同款的衣服,才牵着哥哥的手自?己去洗漱。 他的模样娇软可爱,一看就?知道是个迷糊的小呆萌。 屏幕上?刷满了[琇莹需要什么样的麻袋]的弹幕,导播趁机问了个问题。 “琇莹小朋友,有些姨姨说要把你抢回家,请问需要什么条件吗?” 琇莹当时刚洗漱完毕,正坐着小马扎上?扭魔方等着他哥投喂。 闻言,圆润的凤眼笑起来,然后十分绝情的摇头了。 “我是兄兄的附庸,有兄兄我才能去你家里。还有我叫嬴璨,琇莹只有兄长能叫。] [小宝贝,好聪明] [他只爱他哥,呜呜呜] [我要的就?是两个啊]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阿政想起了父亲的话,在原本只打了两个鸡蛋的碗里,又打入了一个鸡蛋,然后加入一点盐和水搅拌均匀之?后,熟练的点开了火,将薄油涂在锅里,待油温热后,倒入蛋液。 他在电饭堡中又热了昨日阿姨给做的海鲜粥,将蛋饼切成三份,按盘分装。 琇莹踮起小碎步,上?去接过自?己的煎蛋,指了指自?己的小胖脸道,“兄兄,早安。” 阿政笑意盈盈,在他的侧脸上?印下一吻,然后拍了拍幼弟的小脑袋"乖。" 琇莹掂起了自?己的脚回亲阿政,“好爱兄兄。” [我的天啊,好甜] [琇莹:百练钢不过我的绕指柔] [这是哪里的小甜豆] [琇莹(奶凶):叫我嬴璨,阿政呼唤:琇莹] [哥,我在呢,亲亲] [哈哈哈,这甜出糖尿病了快] [果然磕C P就?得整真的磕] [k y狗快滚远点,人家纯纯兄弟情,你搞毛线啊] [突然想起一句话,有些时候不能怪纣王,妲己确实是迷人啊] 第44章 医怕 虽然说这一波攻击顺利, 但这波人明显还心有不甘,撤到远处呆了很?久,显然是打算和他们死磕到底。 琇莹明白他们人少, 原本是打算待成蛟开门后?,保留完整兵力,重蹄冲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是现在他们计划好的一切被打破,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再进城了, 但还是在这边逗留, 大扺是等待天亮, 守城最疲惫的时?候,来一次攻城。 琇莹和蒙恬站在城上,向下望, 看着远处晦暗一片, 听着草木的被甲衣滑过后断裂的吱吱声,判断着他们的重甲冲锋人数, 以及他们现在进行的暗中调动。 重甲不多,大多是轻骑。 他们甚至人都来的少,大概只有五千人左右,被刚刚一轮消耗也只剩下四千人左右。与我方可以上战场的人数也差不多,我方疲惫, 他们一路疾驰, 也比我们更?疲惫。 琇莹三人决定连夜进攻,去合剿他们。 “今夜若不趁他们聚在一起?, 剿了他们, 任他们流窜在河间与安阳两城之间。来日运粮, 必有后?患。”琇莹看着其他两人道。 李信点头,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小股军队是怎么绕到被安阳中的大秦军队包裹起?来的河间。如果不是确定安全, 蒙将?军如何会放他们仨和一些伤员在这。 但现在这些不重要了,他们必须要去杀了他们。秦军只带了半月的粮轻装而?行,大半粮草皆在河间,若是不杀他们,与他们僵持在这里,大军粮草便是断了。 断粮的大军,必死! 蒙恬也附合,“城中存粮只剩小半,我们必须出去,否则只能被耗死在这。” 两军交战,谁不想死谁先死。我们不能胆怯。 琇莹提弓欲下城点兵,却被蒙恬拦了下来,他指着琇莹因伤口崩裂而?洇染了一大片的衣,和握弓的不断颤抖的伤痕累累的手,“公?子,你不可以再去了,你的手再拉弓,便要废了。” 琇莹将?左手覆在自己不断颤抖的右边大臂之上,看着蒙恬,轻声答应了,“好,我与你换,我去处理?城内叛乱。” 城内估计除了被控制住的邑丞府的人以外没有别的奸细了,可他三人还是打算留一人在城中固防,本来是大恬,现在换成他,也没什么关系。 蒙恬和李信下城点兵,琇莹被风一吹,竟也感到后?背有点疼了,他将?自己的布条又箍紧了些,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被哥哥宠惯了,真是娇气了不少。 他笑了起?来,然后?扶着墙起?身下了城楼。 伤不太着急,反正现在死不了,大恬他们己经将?自己出城的兵点好,他得赶快将?其他人收拢,稳定人心,安排好守城的人和轮班的顺序,还要去处理?那些叛徒。 天亮了,还得让人将?半湿的麦拿去晒。 将?留下的所有人都布置好,他才轻咳几声,拢紧了衣服,有点晕,他扶着墙,用手探了一下自己额头,滚烫。 由于?今夜的连轴转,还有上次的旧伤上叠带着新伤,他成功的发烧了。 他只好放弃自己亲自去被围死的邑丞府处理?叛徒,他命令跟在他身边的传令兵,将?自己的秦王剑递给?他,命令道,“传我命令,邑丞府囚在里面的人皆杀尽,一个不留,我要你数好所有的人,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他脸色苍白,唇角干涩,只有双颊上的红晕显得有点人气,他双手紧握着城墙,不让自已倒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另外浮丘伯叛国投敌,直接腰斩,剁了肥田。” 他声音轻的听?不见?,但其中的阴寒杀气怎么也挡不住,是浮丘伯诱哄了成蛟,也是他与赵国勾的头,将?河间守卫薄弱暴露给?了赵军。 虽然是他猜的,但他还是那句话,定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又看向身前的守城的人,“全天巡城,赵人若是有不服,皆杀。”他要让河间稳住,谁都不能阻止我哥吞下赵国。 听?到众人一声应的“唯。”,他才谢绝了守城士兵的帮助,手脚无力晃悠着去找留这里治疗伤员的王医。 王医看到他模样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坐到床上。 “先生,我无事,不过是看着吓人。”他摆手示意这个阿兄给?自己留的医放松。 那医这些天跟他和蒙恬,李信这三个天天受伤的小孩己经熟了,正用小刀划开他衣服,闻言翻了个白眼,大骂,“公?子当然无事啊,不过是我这个医有事,公?子有种,自己巴着去见?阎王,有本事别受伤啊。王要送我九族下去陪你,我替我九族谢谢公?子啊!” 琇莹看他快速用烛火扫刀,准备给?他清创,笑起?来。“莫要生气了,先生。” 医没理?他,只招手让夏无且给?他喂了一大口浸着曼陀罗①的酒。 这微量的麻醉让琇莹有点晕,消失了一部分痛感,但不会让他神志不清。这是琇莹的习惯,他不会让他自己在除兄长以外的人面前安睡,更?不会毫无防备的任人摆布。 医的剜肉的速度很?快,用琇莹上次教的,让不少人的伤好的更?快的方法,将?琇莹的伤用细麻线缝合在一起?,又敷了一层伤药,才让他躺下,然后?让夏无且在一旁用烧酒给?他擦身,好让他舒服一些。 琇莹垂着头,眨着眼与捣药的医说话,来克制因痛带来的疲惫和困意,等着传令官来回话。 “无且啊,你家?先生太凶了,往后?还是要靠你来干王医,本公?子看好你啊。”他姿态闲适倚在床边,若不是两手和后?背都被包上了布条,会更?像从?前在那秦王宫中,无且见?过的躺在王膝低眉浅吟《蒹葭》的,被王千娇百宠的小公?子。 竟有这样的公?子吗?主动避开王给?的安乐窝,到战场里来,落得一身伤疤,也无怨无悔。 他有片刻恍神,才恭敬回拜道不敢,倒是琇莹见?他看自己看自己出神,笑起?来,引得烛火也几分明灭,他在烛火里面清隽面容憔悴,却带着无言的坚定。他就坐在那儿,明明年少,却像是高山天堑,恢弘难度。 不像他印象中那个亦步亦趋跟在王身后?,眉目稚嫩,笑意盈盈的小公?子了,他是越峡的山鹰,搏风击浪。 天空之下,鹰自由来去。 然后?他就看见?琇莹含笑的凤眼,他的脸腾的红了,带着被人抓包的尴尬,忙行礼向这公?子道歉。 琇莹笑得更?开心了,逗着十二三岁的小孩,“小娃娃,公?子好看吗?” 无且的小白脸皮更?红了,他刚才是瞎了。小公?子怎么会给?人带来压迫力呢? 然后?好看的公?子就被医锤了头,“好好休息,老逗无且干什么?” 琇莹摸着头,一点刚才的风姿都没了。 无且松了口气,公?子还是公?子,还是个娇娇鬼。 待传令官一身血推门而?入,单膝下跪,向琇莹回禀情况。 琇莹才从?床头撑起?身子,轻声问他情况。“尽诛?” 令官点头,“共有五十八人已一一斩首,遵公?子令,贼子浮丘伯腰斩于?堂前。” 琇莹轻颔首,下床扶起?他,笑道,“我今夜怕是被医管着,不能陪你们一起?守城,万望小心。” 传令官看他一身的伤,红了眼眶,劝他好好休息,再三保证他们会守好城待蒙小将?军他们归来。 琇莹点头应是,拍了拍他肩,又一次叮嘱他,“我只睡一小会,你记得一个时?辰后?叫醒我。”若是大恬他们今夜不回,那便是他们未有全歼敌军,他便要上城,死守河间。 传令官抹泪点头,他还小,一团孩子气,他是因为一直跟着的老传令官被敌人射死了,才被琇莹紧急提了上来。现在还不经事的紧。 琇莹抿着干涩的唇,轻声劝慰他,“不要担心我。我不会倒下。” 待令官走后?,医便在旁边一边叹气,一边配药,“公?子啊,要不回去吧!回王身边去,你这才能安心体息啊。”你连睡都是浅眠,刚有人靠近你,你便要睁眼,你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 琇莹笑了笑,在烛火中面庞温雅柔和,他难掩疲意,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归了,若是守不住河间,兄长势必陷入困境。” 他乌发轻垂,唇色苍白,慢慢回了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医又长叹了口气,将?灯芯挑暗了点,跪坐在一旁,守着这个总让人不放心的病人。 王上啊,公?子不好带啊。他又弄了一身伤回来了,你能不能管管他啊,老臣怕自己一个不察他就永辞人间了。 第45章 我归 琇莹这一觉因病睡得昏沉, 如同陷入了深潭里,四肢疲软。 他这些天日日精神紧绷,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但今日他却入了梦。 他只依稀听得兄长哭声, 他心慌成一团,费力睁开眼睛,想去兄长身边。 却看见一道孤影, 正在他们原本在赵国呆着的小屋里, 背对他哭泣。 琇莹不?知为何只有兄长一人, 但还不?顾一切向幼小的?兄长跑去。 梦中的?兄长小小一只, 才两三岁的?模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哭得满脸泪水, 他话都说不?利索,只一昧的?重复着, “阿父,阿父,走了。” 琇莹蹲在他旁边,想要抱着他安慰时,发现?却怎么?也碰不?到他, 瞬时也哭了起来, “阿兄,我在这里, 我一直一直陪着你。”他张着手?, 将额头?贴在兄长额头?, 想要兄长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可惜琇莹还不?知道兄长没有听见,梦中的?场景又一次变了, 兄长一个两三岁的?小崽子被许多赵国孩子打趴在地上,满身是血。 琇莹本?就没有止住的?眼泪立马又流了出来,他不?顾一切扑在他兄长身上,想替他挡伤。可他是一片虚无,他只能看着那些孩子一边辱骂他兄长,一边用脚踢他。 琇莹连替阿政捂住耳朵的?机会都做不?到,他就看着阿政的?脸不?住的?哭,不?住喊,“阿兄。” 在看见他兄长脸上的?灰时,他忍不?住咬牙,用仇视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人的?脸,“他们打你,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阿政的?眼却越过他,望向打完他后一对勾肩搭背回家的?兄弟,眼中含着羡慕,他那时候小的?不?行,只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慢慢爬起来,往回走。 然后琇莹便?再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听见他稚气得意的?声音,“弟弟,政有。” 阿母已经又有孩子了,是我的?兄弟,我和弟弟会跟他们一样吗?弟弟会一直跟着我吗,他会喜欢我吗?他不?会抛弃我的?吧! 琇莹哭得不?行,瘫在地上,不?住的?回答小小时的?兄长,“兄长,我在。我跟着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然后,他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又一次听见兄长的?声音,“阿母,我会看好他的?。” 琇莹看着阿政抱着他时惊喜的?脸神,他小心的?用衣裹住他,又摸了摸他的?小手?,扺着他额头?道,“幼弟,以后跟着我。” 他泣不?成声,不?住点头?,“好,我跟着阿兄。” 然后又一次跌入黑暗中。 只再一次听见阿政声音,声音温柔又坚定,是现?在的?阿兄吗? 他带着焦急,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琇莹,归来,跟着阿兄!” 琇莹从黑暗中爬起来,抬起无力的?手?去抓住了在自己旁侧的?兄长,他眼眸含泪,向只是虚影的?阿政轻点头?,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好。” 他从濒死时的?梦境回了人间。 “公子,醒了。”王医擦了一下头?上的?豆大?汗珠,李信,蒙恬这两个伤员也松了口?气,将自己担心琇莹因高?烧回不?来,流的?一脸的?眼泪擦去。 琇莹刚想出声问他们战况如何,就感到声音嘶哑,噪子一说话便?疼。 还好医立马上前给他倒了杯金银花水,又给他诊了脉。 琇莹喝了一口?水,才操着自己这难听的?声音,问他俩此行如何。 结果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两天了,期间还伴着高?烧和痛哭。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他无奈失笑,与担心着他的?人轻声说了一句,“我无事了,莫怕。” 蒙恬二人听了他的?话,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蒙恬和李信都不?知道他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他们刚得胜归来,虽然受了点伤,但他们还是因为趁敌不?备,将敌人给全面剿了。 本?以为他们回来后就可以跟琇莹炫耀一下自己的?勇武,结果刚进城,就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守城士兵们。 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呢,就听见一个人嚎着“公子,那么?好,怎么?就”周围人又嗷嗷的?哭,一群人就在城头?上哭得稀里哗啦。 话虽到这里结束了,可给蒙恬和李信给吓死了,公子,公子死了? 李信吓得跌下了马,蒙恬吓得猛虎落泪,锤地哀嚎,“呜,公子。” 结果好不?容易在其他人口?中,知道公子只是高?烧不?醒,可还没松气呢,就被王医一句话说得在琇莹床头?哭得撕心裂肺。 王医说,他想了很?多办法,公子都不?退烧。若今夜公子还不?醒,便?是凶多吉少了。 还好,公子现?在是醒了,也没有王医说的?痴傻反应。 那封要发给王上的?报丧信也不?必发了。 王上一定也承受不?住这个伤害的?。还好一切都好起来了。公子好了。 “我们赢了,公子现?在好好的?就好。”李信拍了拍琇莹的?手?,又来了一个嗷嗷哭。 琇莹笑了一下,摸了摸他俩埋在他床上的?大?脑袋,哄他俩,“好了好了,我回来了,等我好了,我们再去前线。”他声音无力,但确实是更加温柔和雅。 引得这边两人将脸埋在床上,哭得更大?声了。 这边医冷哼一声,“公子还是好好养病吧,身子若再不?好,回秦后,老夫便?要向王上告上这刁状了。”他眼下乌黑,一看就是为了琇莹多天未眠。 琇莹十分抱歉,王医年龄大?了但又因为医术精湛被兄长塞给了他,结果天天跟着他风餐露宿的?,他还这么?不?省心。 他想立马躬身,但浑身的?伤让他动一下都疼。他只好叫医,“先生。” 待医扭头?看他时,立马用可以动的?左手?手?指,摆出了一个单膝跪下的?造型,然后歪头?冲他笑,带着满满的?歉意,“对不?起啊,先生,琇莹知错了。” 医本?来就是又心疼这小孩,又生气他不?爱惜自己身体,见他伤没好,又要去战场,顿时有点生气。 可现?在他这样,气一下子消了,“嗯,你好好休息。我不?告状。” 琇莹于是过上了传说中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病号)生活。顺带说一句,蒙恬李信是他病友。他仨床联边,又可以在一起唠嗑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仨这次受伤养伤,就显得十分熟练。每天就看看前方战况,和统计王上卖肥皂从六国各个地方买的?由商贾密送的?粮草。琇莹还顺带着给他阿兄写每七天就要写的?信。 终于在窝了四五天之后,琇莹仨人立马分粮食,然后快马去往前线送粮。 安阳已经被打下来了,整个漳水流城现?在是大?秦的?驻扎地,虽然还有赵国的?居民,但只在秦军在这里,他们就是秦领土上的?民,是秦人。 琇莹他们仨着急送粮,不?到五日便?到了与赵军在肥下①对峙的?秦军的?营地。 刚到大?营,便?有士兵来卸粮,他仨对好数目,才让蒙老将军的?亲兵领他仨去大?帐。 一路上的?不?少人见到他仨,都热情的?打招呼。 琇莹他们一个一个应了,才慢悠悠地晃到大?帐里。 一进去,琇莹仨人便?看见众将军跪坐在座位上,气氛沉重,他仨立马敛起笑,悄咪咪地润到最末端。 杨端和①气得拍岸,将军脾气火爆,“跟他李牧干!我就不?信这肥下入不?得了!” 他说完其他副将也开始燥动,都说要跟赵人打。 只有王翦和蒙老将军沉默不?语,琇莹算了算时间,还有大?半个月五国联军便?要攻函谷了,若是在五天内未攻下只剩咫尺的?邯郸,函谷关便?是陷入困境。 若函谷关被取下,秦川八百里,便?无任何天堑可阻挡六国铁蹄。 而现?在这样,琇莹知道这是在这个时间内,他们根本?就打不?过赵国的?“塞上长城”李牧。 现?在撤兵回援函谷就是最好的?方法。可现?在这样灰溜溜地撤回漳水流域,太丢人了。 琇莹知道这些将军的?心情,本?来以为这是直接灭国的?一战,没想到被个横空出世的?李牧给拦下来了,真?是遗憾千载啊。 琇莹心里也隔应的?紧,他阿兄想要的?赵国,没了。 他阿兄想要的?,他没抢到。他在下首被这想法气得咳了几?声。 众人目光聚集到他身上,琇莹没有想到会突然成为中心,但好在他还算镇定,毫不?畏惧各位将军的?眼神,淡定开口?,“我觉得五日后就该回援了,若函谷一败,盟军长驱直入,我们连漳水都拿不?到!” 他站起来,用眼神扫视了一周,原本?欲以士气论想反驳他的?人,顿时悻悻低头?。 “回程驰援!击退盟军。”琇莹俯下身子一拜,“请诸将军为秦议,秦不?能沦为砧板鱼肉。” 蒙老将军点头?同意回援,将军们商议着三日后退兵,至少他们要在放些狠话再走! 回援的?事情定了下来,但琇莹还是因为没给他哥抢到赵国而生气,他越想越气,气得晚上睡不?着。 于是他深夜喊同样心有不?甘的?李信和蒙恬起来,布置了今晚的?战略目标,他们得给李牧使点儿坏,让他混不?下去。 于是他仨就着月光写了一篇千古遗臭的?《致李将军书》,这封信被称为舆论战的?最早完美案例,给赵王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为日后一举将“赵国长城”李牧搞下去奠定了很?厚的?基础。 大?概内容是我是秦王幼弟秦琇莹,十分仰慕将军战场以一敌百的?风采,故来信想与先生论兄弟交。 既是兄弟,我自然想说几?句心里话,当今赵王昏聩无能,将军却多谋善断。余欣赏将军才华,不?忍将军明?珠暗投。 琇莹感将军而今风姿,愿率秦军退居一射。琇莹斗胆愿与将军划漳河为治,平分赵氏。 余期若将军登顶为王,必可为赵氏百姓谋万世之福。赵秦亦可百年交好,再无边患。 这封信写得洋洋洒洒,他仨仿佛被以前教书的?先生们附身,写了三大?卷,还边写边笑犹嫌不?够。 第二天的?时候,琇莹便?登上城楼,见到了李牧。 然后说出了那句名言,“而今时局,天下英雄,不?过君与我阿兄耳。” ①他笑着与城墙之上的?李牧对视,他笑得清雅,“琇莹手?书一封,向君陈情。” 这封信也是伴随着琇莹话落,被蒙恬用长弩给射到城墙之上。 据说李牧将军看完之后,气得大?骂贱竖! 但随着秦军退出赵国,只打算占取漳水之后不?久,信的?内容和琇莹那句话在赵国便?不?径而走,一时之间赵国大?振,赵王迁将李牧给调回邯郸,名为任相?,实为软禁。 而此时命令向六国探子往赵国再次传播谣言的?阿政,和李牧可怜境遇的?始作俑者琇莹隔空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 果然,嬴秦王室的?人心都脏。 第46章 春光 因为秦需要控制打下?来的?漳水流域, 所以?蒙老将军让担任副将的王翦率领部分兵马留了下?来,他则带着剩下?的?人?急速行军归程。 就在琇莹他们返程时,谁也没想到五国联军也加快了速度, 比原来阿政料想的?三个?月,早了十天?来叩关函谷。 阿政现在不耐烦听朝上有人无脑的要避战。避战,他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要他要人盟军面前自刎呢。没种的?货色, 他轻嗤一声, 然?后直接不理会那群孬种, 在朝上与丞相王绾与新上任的廷尉李斯定下了自己亲征的?大小?事宜,便率着秦现在能抽调的?最多兵力出征函谷,准备死守城池。 别人?来砍他脖子, 他必须得砍回去, 还得让他家三代人都害怕他时刻来砍他们的?脖子。少年?秦王一向这般骄狂,他去了, 他不可能守不住。 “王上。”李斯看着穿甲,骑在马上的?阿政,将长剑双手递至阿政面前。 阿政接过剑,向他微颔首,便拨开剑, 向身后的?众将士下?命令, “随我出征!杀尽敌寇!” 秦军如黑云般拱卫他身侧,随他而动, 重甲疾行, 发出震地的?轰呜声。年?轻的?王提剑纵马, 一往无前,是他亲手拉下?了这场战争的?序幕, 他也要亲手让这场失控的?战争回到他的?掌心中,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琇莹他们一路不敢放慢速度,日夜兼程。但还是在离函谷只有?一天?时间路程时,得到了阿政的?秦王令。 上书,秦已与五国盟军开战,政己率十万兵马亲赴前线,然?此时仍兵力悬殊过大,政已退守城池,望老将军尽快归来,合力同围盟军。 琇莹听到这道命令时,不由?方寸大乱,他声音有?点沙哑,带了点哭腔,“不是说他们还有?十日才能到函谷吗,为什么现在他们这么快就到了?兄长他们被围了。” 他算算时间,盟军围城已经有?两日了,他有?点慌了,直到传令的?人?亲自与他传达了阿政的?原话“王上安好。”时,他才算镇定?了心神。 蒙老将军却是皱紧了眉头,他们一路疾行,兵士疲惫,如何能退敌。 他放下?了王令,决定?分兵,让状态稍好一点的?重甲与轻骑即刻起程回援,为剩下?的?慢些的?步兵争取时间。 琇莹三人?也随轻骑而行,他们不路不停,将一天?的?路程压到了半天?。 而函谷关前,阿政挥剑挑翻了一个?要爬上城墙的?盟军,把剑在他心口拧了一圈,才把人?踢开,热血溅在他此时脏污的?脸上,他凤眼里满是寒光,又再?一次挥剑直接斩了一个?欲偷袭他的?人?。 底下?快要守不住了,他告诉自己,但是他又嗤笑?了一声,守不住?我未从想过我会守不住嬴秦的?土地。 他们攻进城门,我便在城里设埋伏,打巷战。 只要血不流干,我就一定?要把他们拦在外?面。 他们加快速度过来,是为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可那又怎么样,我们不会输。 他站在只在秦王出现的?地方就必展的?黑旗下?面,然?后向下?面高呼,“我与秦国与诸君同在,王旗不倒,秦人?不屈!” 少年?秦王杀了欲杀他的?几个?人?,才快步转移到旁边,接替了被杀死的?击鼓的?士兵。 他的?声音随鼓声响彻战场,“共赴国难!与国同休!” 他的?鼓声打在每一个?在下?方死守城门的?秦人?心里,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他们高呼“大秦万年?!王上万年?。”,然?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挡在函谷关外?。 血染红了函谷关的?土地,可后面的?秦人?还是会踩着前人?的?尸体上前。 谁都不可以?踏进我的?家国!谁都不能征服秦国,让秦人?为奴! 我的?尸骸皆是秦的?壁垒城池,我王尚且不惜此身,我又何惧! 五国的?将领看见秦军又再?次高昂的?士气,不由?的?看向高台之?上擂鼓的?少年?秦王,就算是敌人?,也不能不说一声佩服,“他的?将士信任他,他的?百姓愿为他死!他站在那里便是秦国的?士气了。” 当这少年?第一天?与他们见面时,他们就知道这位王不是易于之?辈,而今他甚至可以?在这明显秦人?已现颓势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提起秦人?士气,可见秦人?对他的?信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是不屈不折,与国同休的?才是王啊! 他们想起他们与这位王同龄的?公子,哪个?如这位少年?秦王一样,敢来战场第一线,做这场战争的?主将。 他们无声的?目光交汇,然?后在心中叹了一声,有?这位王,倒真是天?佑嬴秦。 “所以?让我为我王除去他吧!”赵国的?将军虞辄①竟是自己亲自拉起了长弩,对准了高台上的?王。 这支箭带着破风声,很快便到阿政面前时,快到正在擂鼓的?阿政甚至躲不开。 却见另一支铜箭从侧面也快速破风过来,硬生生用劲力将这支箭从中间折断,那只偷袭阿政的?箭无力的?掉在了地上,而另一只箭却贯穿了旁边一个?上了城楼准备偷袭的?盟军的?脑袋。 又有?几道破风声袭来,阿政身周欲伤害他的?人?全部倒了下?来。 “琇莹!”阿政在心里喊了一声,放下?擂鼓的?手。望向城下?,那一片疾驰的?军队。 坐在百衣身上的?琇莹收下?了自己的?弓弩,神情难掩愤怒,他率着轻骑弩兵,向五国将领所在的?方向,射箭。 琇莹的?那只箭正中虞辄令官的?眉心,他捂着头倒下?。 此时是战场最乱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去躲开那支箭。 他一倒下?,那边其他的?将领乱成一团。这是奔驰而来的?秦兵的?警告,伤我王者?,莫怪秦人?将你撕裂。 这边琇莹看也没看他们的?方向一眼,他口中呼哨,将腰间的?秦王剑拨出,“王令,犯我秦者?,尽诛。” 而后率着轻骑如同黑色的?旋风一样将战场割裂,重甲也随之?而上,侵吞盟军生命。 上首阿政看向战场,勾起唇角,振臂扬声,“诛尽!有?生得此战主将者?,万金,有?得头者?,万金。杀令官,千金。” 他声音轻越,却让五国的?将领们毛骨发寒。 秦王政,很记仇。 在这场分割进行半天?之?后,蒙老将军率着大部队姗姗来迟,他身后的?步兵迅速加入战场,扑灭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五国同盟。 这一场战争结束的?标志是五天?后,一身血的?琇莹他们骑着马在黎明时分打开了城门。 百姓在道旁唱着《无衣》迎他们,阿政也站在城门口,他身上还穿着秦王服。 琇莹他率先下?马,用还沾着血的?双手捧着秦王剑,单膝跪地,“王上,幸不辱命。” 秦王剑还沾着敌人?的?血,被阿政紧紧攥住了。 此刻王权在这场流血的?战斗中,归拢于他手。 阿政扶起了他,又让后面的?众将士们起身,他没说别的?,只让他们快些回去休息,等过一段时间他会论功行赏。 众人?欢呼,喊着“王上万年?。”便各自散了。 只有?琇莹还牢牢跟在他阿兄身边,刚才神勇无比,为王奉剑的?小?将军,此时像他刚学会走路那会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哥。 阿政有?点心疼的?看着他一身血和?灰的?模样,如以?往一样牵着他的?手,让他跟自己去沐浴。 “疼不疼?”阿政随意在长榻上坐了下?来,琇莹的?头搭在桶边,阿政用水瓢舀起热水,给他洗去发间的?尘泥和?血垢。他摸了摸琇莹脸上露出的?疤, 轻声问他。 这位泰山崩前不改色的?少年?秦王看着自己幼弟的?一身的?伤,也是沉下?了心。 琇莹微眯眼睛,笑?得天?真,“不疼的?。大家对我都很好。” 阿政将他的?乌头扎起来,将水撩至他肩头,“阿兄很疼。有?点后悔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他从未有?过后悔的?情绪,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可看见琇莹一身伤痕,旧疤叠着新疤,新疤上有?些还带着死白,那是新长出的?皮肉。他有?点悔意。 他从未与旁人?说过,他曾梦见琇莹满身是血,在床上绻着身子,不醒人?事。他怎么唤,都唤不醒自己的?幼弟。 他梦醒时分,在床上习惯性的?摸着琇莹温热的?身躯,想证明这个?梦是假的?,可却怎么也摸不到琇莹。 他其实?也很无措,他只能执着油灯,坐在章台宫的?廊下?,不停唤琇莹的?名字,来缓解自己的?心慌。 他真的?有?点害怕了,但他再?见不到他的?幼弟,怕他疼,怕他,怕他真的?比他早赴泉台。 他真的?不能再?次接受失去了。他一生唯一的?温情,他若失了,那个?柔软的?阿政也消失了。 “阿兄,我不后悔。”他的?幼弟出了水,跪在地上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血海里想着我进一寸,兄长便可无忧一分。我便再?也悔意。 阿政笑?着说好,然?后替他披上了衣,琇莹跟着他出门。 外?面春花己抽芽,琇莹靠着阿政坐在阶上,“阿兄,年?年?日日,我都会跟着你的?。” 阿政忽的?笑?了,与树上早开的?桃花一起摇晃,恍惚间,构成了琇莹幼时见兄长的?的?第一面。 那时也有?桃花满盈春光,阿政也是抱着他靠着树,他那时刚刚眼睛可以?视物,看见的?便是他阿兄笑?的?占尽春光。 琇莹又想起了他的?梦,眼泪流了下?来,他就势用他少时最爱的?姿势,躺在他哥大腿上,将头埋在了他哥怀里,本是撒娇,后来倒是酣睡了过去。 阿政摸着他毛乎乎的?脑袋,轻声道,“睡吧,阿兄陪着你。” 琇莹下?意识扬头回应他,他的?衣领因他偏头而散开,满身的?伤疤又一次映入阿政眼帘。 阿政顿了顿,才替他将衣领拉好,琇莹迷迷糊糊唤他,“阿兄?” 阿政微凉的?手遮住他眼帘,将他的?头发散开,慢慢的?撸他的?毛发,轻笑?着回他“光太烈了,阿兄给你遮遮。” 这一场梦中,不会再?有?黑色泥潭,只会有?春日桃花相随。我的?琇莹。 公元前241年?,秦王政亲自指挥全歼压致函谷的?五国联军,一时之?间,名声大燥。 这位王在五国士兵的?血海尸骨中成功加冠,于十八岁稚龄扛起了秦国,在将吕不韦腰斩后,粉碎了他和?楚氏顽固的?势力后,正式成为了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 秦王政,开锋了。 第47章 训斥 处理好这里的后续事宜后, 阿政便准备回咸阳了。 琇莹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的,还有己经获得裨将身份的蒙恬和李信一个?打算回咸阳报平安,一个?打算回蜀中去见他郡守爹。但也只是暂时分别, 他们很快便要在抗击匈奴的战场上再次并肩。 李信跨上了自己的马,他自从?入伍后,就领了琇莹做的马鞍三件套, 他一开?始以为是负累, 现在真香了。 这不刚从蒙恬口中得知是琇莹亲手设计的, 他就到处找琇莹, 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大恬,公子呢?”他找了一圈也没见琇莹,开?口问大恬, 蒙恬摇头, 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公子不回吗?”他俩在王车后面?聊了起?来,李信那大噪门, 嚷着,“那我就不回去看我爹了,我还是留这跟公子一起?混吧。”跟公子一起?坑赵国人,真的很爽。 蒙恬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但还没来得及回他, 就听见了阿政的声音。 阿政撩窗看向他们, 示意他俩安静,“琇莹与?我们同行, 他才?刚喝了药, 还在睡。” 蒙恬两人顿时小声, 李信垂头道,“公子的病还没好吗?” 蒙恬难过的揉了把脸, 才?道,“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哪有那么容易好透。” 他俩在后面?垂头丧气,但让阿政倒是听了个?事情大概。 其实他俩声音很小,阿政只能听到模糊几词,但是真的挡不住阿政那颗操纵天下局势的聪明?脑袋根据几个?字便可以拼凑出事情真相。 阿政眯起?了眼,手?指轻轻扣着车窗壁。看着躺在他身侧,乌发散了一片,睡得酣然的琇莹,用手?抚了抚他凸出来的蝴蝶骨,怪不得瘦了这么多,是生病了吗? 所以今早医捧的药,根本?就不是安神助眠的,而是给这故意瞒他的小骗子治病的。 他早就和医串通好了,就在这瞒着他呢! 他有点生气,但又想起?琇莹大病未愈,只是敛着自己的怒火,给自己这不省心?的幼弟把被角给裹好了。 可旁人可没有琇莹那般的好运,尤其是后面?两个?还不知道情况的大嘴巴,就被下了车的王唤了过去。 可怜二人还不了解事情,巴巴的跑到王身侧。 阿政轻柔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一边倚在树上笑看着他们,一边问他们,“我昨日?见琇莹喝了点药。” 二人听到阿政问话,不由脸色一变,怕阿政发现琇莹公子隐瞒受伤真相,几乎同时垂下了头。 阿政气急反笑,慢悠悠地从?树上折了一支正带着嫩芽的长树枝,“还不说吗?” 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蒙恬二人的心?也咯噔一下,立马跪下了。二人顶着他们王上身周散发的巨大压力,不敢动弹。 呜,怎么办? 阿政甩了甩小树枝,又轻瞥了他们一眼,那一眼含着威胁。 二人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了,公子,王上太可怕了,恬/信要对不住你了。 于是,二人满含热泪说了那几天他们的经历,甚至还添油加醋说了许多成蛟和赵国的坏话。 李信甚至阴谋论了一下,说成蛟喜欢琇莹,才?会说出那些令人作呕的话。 阿政无语得用树枝抽了一下他的脑袋,示意他继续说。 李信捂着脑袋,又开?始向阿政告刁状,听得蒙恬在心?里啧啧称奇,李小信的小嘴挺能白活,他这一说,他竟也品出了点不同来。 阿政剔了李信和蒙恬二人说的那些主观性十?分强的话,拼凑出了琇莹完整的经历。 他叹了口气,将树枝扔了,让俩人起?来,李信二人顿时蹦了起?来,准备去悄咪咪的叫琇莹起?来做个?准备。 结果被走在前面?的阿政猜到了心?思,阿政甚至未回头,只说了一句,“试图欺瞒王上,一会儿一人去领五军棍。” 二人如?丧考妣被阿政的亲兵拖走,李信口中小声喊着,“完了!” 其实五军棍对他们这种皮厚耐造的根本?不算啥,关?键是王上已经知道琇莹公子瞒他的事了,公子要是知道是他俩干的,一定得骂死他俩。 他俩无力垂头,想跟正在睡觉的琇莹喊,公子,天塌下来了!别睡了! 可惜琇莹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呐喊,他睡到了傍晚才?醒。 醒来时,便看见了正在灯火下批奏章的阿政,他在一大堆的竹简旁侧撑起?身子,揉了揉自己惺松睡眼,散着头发,动了动自己酸痛的骨头,才?将阿兄小矮桌上属于他的另一杯温热的茶,一饮而尽。 然后便被苦的变了脸色,他不敢置信的闻着杯子的气味,顿时脸皱得更狠了。“阿兄,怎么不给我加奶和柘浆。” 他鼓起?了脸,凤眼圆滚滚的,连一点折皱的眼尾都透着一股委屈,他一边替他哥整理满车的书简,一边撒娇道,“阿兄,你不爱重我了,你都忘了我觉得茶苦了,我已经不是你最欢喜的崽了。” 然后他就看见他哥勾起?的嘴角,琇莹的凤眼顿时瞪的更大了,他抱着书简,凑到他哥面?前,见到他哥脸上还残留一点的笑意。 他如?被伤到一般扭过了头,将脸埋在了竹简堆里,发出了一声翁声翁气的假哭声,“呜,阿兄你笑得这么开?心?,还给我苦茶喝,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幼弟了?” 阿政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拿出一道竹简递给了他。 琇莹一边扯着长调念叨着他哥不爱他了,一边接过了竹简,然后看到了书简上的内容,“熟地二三钱(一二两),山药、枸杞各二钱,炙甘草一钱,茯苓一钱半,山茱萸一二钱(畏酸者少用之)。” ①顿时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那是医给开?的药方,阿兄知道了。 他顿时捂住了眼,将书简快速揣进了兜里,一幅掩耳盗铃的模样。 阿政别开?眼,掩去了自己眸中泄出的笑意,轻咳一声,身子靠在车壁上,轻阖眼眸,手?轻叩案几。“秦琇莹,你答应过我什么,复述一遍。” 琇莹将兜中的竹简拿出,然后低声垂首道,“我与?阿兄从?无秘密,我们发誓从?不对彼此欺瞒!”他将眼泪忍住,不住地吸鼻子,带着哭腔,“我当时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我不想,不想 。”让你担心?。 阿政起?身,将他搂在了怀里,轻轻地与?他说,“可阿兄很生气,心?里也像你喝了苦茶一样苦。阿兄也曾整夜睡不着担心?你安危,阿兄曾经也在廊下提灯唤你名,阿兄写进信里,希望你能收到。可阿兄在咸阳只听得琇莹说自己很好,阿兄不觉这话安我之心?,只觉得生疏,甚至觉得自己不是琇莹最亲的人。” 琇莹哽咽着反驳他,“我们是最亲的人。”我们自生始,就注定要互相搀着走过人生这条艰难的路。 阿政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他,“阿兄知道。” 然后他将琇莹的脸抬了起?来,力道温柔却不容人拒绝,直视着他含泪的眼睛,他眼中含着坚定,一字一句,告诉他的幼弟,“阿兄不是易碎的珠玉,受不得一点挫折。阿兄不需要琇莹慎重以对,如?敬神明?。阿兄是你的兄长,阿兄应知道你的生讯,死离。” 他昂着头,带着难掩的骄狂,“我允你去战场,便做好了为我琇莹敛棺的准备。阿兄是永远在你上侧的天穹,琇莹这只小山鹰可以随时抬头问我呼痛,向我索求。” 他替琇莹擦去眼泪,“我让你去战场,只是让你去攒军功,不是让你去长大,去藏着自己的伤,不让阿兄知道。” 琇莹抱着他腰,眼泪完全?止不住,他终于吐出了自己这一路的艰辛,他不再隐藏自己的心?绪,让自己保持成熟模样,他一开?口便是哭腔,“阿兄,我疼,我好疼。成蛟他扎我,我受了好多伤,流了好多血。我还好害怕,害怕守不住河间。”他顿了一下,才?更大声的哭泣,“那你的计划怎么办,我还害怕我死了,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我留下你一个?人,你怎么办,我将会如?何的泉下难安。” 阿政心?疼地抱紧他,说出的话却带着让赵国胆寒的杀气,“好,阿兄知道了,我琇莹疼。我琇莹害怕,莫忧莫惧。阿兄替你出气,兄长答应会彻底将战国碾碎,成为腹中食的。” 说了,秦王政啊,十?分记仇而且喜欢迁怒啊。 阿政回了咸阳后,赵姬便归还了他的军权,并向他请求前往雍城安养天年。 阿政有点奇怪,赵姬不应该此时尽情在后宫里耀武扬威吗,现在这闹哪出啊? 但他和琇莹还有其他人都很忙,也没有时间听她示好的啰里八嗦和处理她和因为失去成蛟而现在精神有点失常的韩夫人之间的矛盾。 于是,阿政很愉快的批了,还贴心?地表示他可以住久一点,不要想着回来了,不要再回来烦他了。 琇莹也用脚踹了蒙恬和李信一脚,作为对他俩此行的祝愿之后,送走了他的两位好友,又一次扎进了自己未竟的玻璃实验之中。 这次上战场之后,他就发现许多将士死在了伤口处理不当上,所有他必须做一套能提取高浓度酒精的装置,用来给医们清创时用。 医也不够用,对口的军医更是太少了。 他在学宫后又加了一幢医楼,然后为钱发着愁。 肥皂的钱被阿兄买粮食了,只剩了一些魔方等?小玩意的钱,他还都投进了赵国那边的矿场建设中去了,嗯,也不都算是赵国的,也有部分是他秦的。 所以他建学宫的钱只好从?“纸”上下功夫了。 正好阿兄掌权了,他的强权让纸终于可以开?始出场了。 这场无形的收割又要开?始了。 第48章 十年 琇莹自从他哥早行冠礼, 大权独揽后,算是彻底解放了。 他哥,整个?大秦最粗的金大腿, 他,他哥腿上的永恒挂件,也已经镀了层金了。背靠他哥, 他现在就是大秦最自由, 最肆无忌惮的小公子了。 于是乎, 他将以前不见?光的工厂都暴露了出来, 甚至还专门让人在十里八乡收集那些做纸的原料并且招人来他新建的纸厂干活。 秦人也不知道公子收草杆子这种废物要干什么,但谁让我们琇莹是咸阳一片最受欢迎的崽呢,大家虽然?不理解, 但秉着自己偏到没边的心疯狂给每年?冬日都给他们送肉和?衣的公子找他想要的东西, 据说咸阳城那段时间的刚长出叶子的芦苇子都被人给折了个?干净。 由于做纸技术性实在不太高,加之他又经过众人票选挑出了据说是章台宫最聪明, 最心细的女侍人,琇莹对纸的生产但管得不多。 这两位女侍人真的很上道,琇莹只教了一下她们如此控制纸张各种原料的比例,做出不同类型的纸张,她们就迅速带着刚进厂的工人开始干活了。 不愧是阿兄手底下精英中的精英, 琇莹看着拿着竹简记录着比例, 熟练掌握了控制变量法的二人和?她们身?边摞着的从雪白到棕色十几种不种颜色,不同柔韧度的纸张, 竖起了大拇指, 将纸厂的事放心的交给了她们。 原本一脸严肃汇报数据的小姑娘们收到他的鼓励, 顿时红了脸,向?他握拳, 表示自己不会辜负信任的。 琇莹笑着认可了她们的想法,与?她们又说了几句叮嘱才纵马离去。 他先去了他阿兄赐给他的长乐候府,那里现在聚集着秦国目前几乎所有的商人。原本阿兄手里的一小批和?阿兄从自己吞下的吕不韦手中势力特地给琇莹留的商人。 琇莹今日将他们聚在一起,便?是让他们去卖纸。琇莹将三千张淡黄色的用草做的长纸和?用竹子做的上面带着碎金的白纸,放在桌上。 那些原本跟琇莹合作?的商人立马上前按上次卖的东西数量按需分了,吕不韦的人现在赚得不多,跟着他们吃点小头。这种分配模式在王上用他们卖玩具和?皂的时候,已经被定下了。 琇莹见?状,手指叩着长桌,轻笑,“诸位莫要忘了我的规矩。不然?的话。” 他招手让硕进来,硕拖着一个?被打得满身?是血像死?狗一样的商人来到堂前,抱拳向?琇莹行礼后,将其一把扔在地上,拽起他的头发,让所有人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吕不韦手下最得力的马商,可现在却如一滩泥一样滩在地上求饶。 琇莹闻言,冷笑一声,“你当时背着所有人偷贩我秦国的马匹倒卖到赵国去的时候,可是志得意满啊。王与?公子哪里会发现啊,是不是你说的。” 那人在地上磕头,求琇莹放过他。 琇莹却起身?将他踢出老?远,让人将晕过去的人按他说的,游城完后直接交给李斯他们。 他又将手中的书简摊开,指着其中的一片竹片上的字,跟所有人道,“这书简你们都有的,也知道我的底线。商人可谋利,但不可做对秦国有害的事,若有,此人的下场诸位也亲见?了的,我也不必多说。” 不得做为利负国之事。若是敢做触我底线的事,我也不介意让你们早去见?阎王。 众人立刻噤若寒蝉,像瑟瑟发抖的小鸡崽一样。 琇莹见?状顿时合掌轻笑,他笑得温和?又儒雅,“好了,放松一点,你们乖乖听话,我与?王上何时亏待过你们,肥皂与?纸还?有更多的东西不都交给你们去办。” 只乖乖吃我给你的,吃你应得的,公子对你们好。但你要是敢出格,公子废了你。 众人连声答“唯”,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快站不住了。 他们好不容易互相搀扶着出了长乐候府,还?没?想松口?气呢,便?看见?了被琇莹折了手脚,命人拖出去游城的那个?马商,那马商被人用关猪的车拽着,身?旁是李斯从廷尉府里派的大噪门的人说着所有的人都能听懂的他犯下的罪,身?后还?跟着骂他的秦国百姓。① 有不少人还?拿着石头扔他,还?有几个?琇莹派的人在街口?人群中大骂“卖国贼子,何颜面对君上?”,引得群情更加激奋。 那马商已经绕城一周,身?上满是石头砸出的血痕,听到众人骂他,心里防线彻底崩溃,在车里喃喃道“让我死?吧!” 琇莹的命令是绕城三周,让所有人知道他为何而?死?,现在只一圈,人就受不住了,但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时之间所有商人觉得他们要是马商,还?不如去被公子打死?呢! 然?后他们就看见?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的公子,倚在门口?的大柱子上,“我己经与?王上书,建议王将这种有违秦法的行为都像这样游街示众,让每个?秦人认识到秦法的公正透明。王已令廷尉加了这条。” 那些商人站在门口?,闻言,露出苦涩微笑。 三月风不冷的,但是现在一吹,他们心里竟觉得一股寒意,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公子这是直接诛心啊。 琇莹觉得他和?李斯这样时不时压着这些人太废劲了,他觉得他现在应该去多找几个?人建一个?合法的公认的专门管这些人的外贸和?经营。他们每次干啥都递个?条子,他批了,这些人才能出秦国。 秦国有这种法律但是基本执行全靠守城的人,而?他们基本上文化水平不高。这次的马商偷渡马匹事件就败在这上。 若不是阿兄在赵的密探发现了他们,他都不一定抓到他们。 他思来想去,写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才让人将百衣又牵了出来,准备直接就回章台宫吃午饭,顺便?跟他哥说一下他的想法。 章台宫里,他哥跟李斯在看郑国奉的羊皮图,在说修关中水渠的事。 前不久五国联军被秦击溃,一时之间六国闻风丧胆,韩国为求自保,让一个?叫郑国的工匠捧着一道水渠修建的具体方案来了秦国游说,阿政他们都见?了郑国奉上的渠图,阿政与?琇莹都认为引泾水东注北洛水为渠,可取。② 琇莹姿态散漫地坐在椅上,与?他俩一起探讨了一下可行性,说实话,看了郑国的方案,再看其他人的方案,会有一种大佬碾压小青铜的感觉。 阿政轻笑,将自己的手滑过这条水渠,唤了人过来让郑国觐见?。 郑国果然?是专业的,一来便?跟他仨讲了一大通水渠的位置分布,如何引水啊,阿政坐于上首轻颔首,琇莹和?李斯也点头,他想的与?他仨想的差不了太多。 但郑国的下一句话让他仨都觉得不爽,“国以为筑此千秋工事需得十年?。” 琇莹在心里嗤笑一声,正准备要开口?便?被阿兄制止了。 阿兄坐于明堂之上,笑容粲然?看着郑国,然?后笑意忽然?敛去,似如虎狼,“尔是欺我秦国无?人吗?先生啊,寡人还?未说寡人要征调多少人呢?” 我还?未说多少人,你便?巴巴来上了句十年?,疲秦之心,昭然?若揭。 郑国没?有了刚才侃侃而?谈的模样,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 琇莹对了对手指,秦国没?有好工匠但是有人可以看懂图,认为自己可以去修,阿兄是不愿将就,让子孙后代都一劳永逸,才愿意用这想法的提出者,做这个?可以功于万世的水渠,让无?数的后来者都不必再为关中缺水而?烦恼。 但这并不代表阿兄就任你忽悠啊,阿兄不会找别的工匠来看图啊,阿兄自己甚至幼时读过荀先生和?宫中的藏书也对水利略知皮毛,连他都能看懂图,阿兄能看懂才不奇怪呢。 所以所有人都说三年?五年?,你郑国上来便?是十年?,前朝众人所猜的疲秦之计,而?今是被你漏了个?干净。 琇莹轻笑,起身?走到郑国面前,蹲身?与?他平视,“先生,我秦欲征发十万民工,共此千秋大计,先生好好算算时间吧!我王信任先生,我秦也愿将此大事托于先生。还?望先生慎重考虑。” 李斯抚了抚自己的文人须,只轻声与?阿政道,“想来郑先生的家人还?在韩国。” 阿政轻笑一声,“只好让王翦跑一趟韩国,接回我秦的功臣妻儿了”秦军一去,你郑国便?再回不去韩国了,只有跟着秦,一条路到黑了。秦王政,三言两语,便?拆了这个?韩国君臣共商的计策。 他对一切心知肚明。真可怕啊! 郑国想着,颤抖着嘴唇吐出了那个?实际要建的年?份,“四年?,只需四年?。” 琇莹笑容扩大,拍了拍郑国的肩,然?后扭头向?阿政道,“阿兄,让先生住我那儿吧!我那里太空了,就我一人和?几个?侍人,先生去了,还?可以热闹一下。”我帮你看着他,在狗链子没?到之前,他翻不出风浪。 阿政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允了,“善,你也莫要带先生疯玩,与?先生多学学。” 他俩人三言两语就把郑国安排妥当了,琇莹唤人让给郑国带去他府上。 他笑眯眯的冲郑国摆手,“哎呀,先生,我明日找你啊!” 待郑国走后,琇莹才掏出了自己写的东西想让他哥过目。 阿政点头,认可了他的想法,“咸阳的卫兵,你去挑十几个?识字的吧。” 琇莹抽了抽嘴角,真是缺文化人缺到从士兵里找了。 他于是直接跟他哥推翻了上个?建议,“我要在城郊空地上建个?学宫,培养能胜任的人。” 他直接掏出了自己在白纸上画的学宫图,向?他和?李斯展示,“阿兄,分我一万的民夫吧,我建完就还?给你。” 阿政无?奈扶额,但他知晓琇莹的意思,如果他们想征服六国,或许绝对的武力可以打破一切,但是统一后的治理与?驯服,需要大量的人力。 秦国真的需要。 于是他答应了为琇莹再征调五万民夫。 李斯倒是对那洁白的纸感了兴趣。 第49章 像我 李斯没有感兴趣太久, 琇莹公子就把他想要的纸推向六国了,六国那些好风雅的贵族为此着迷,他们疯狂的给?纸写文, 甚至称白纸为“白玉仙”,一纸号称千金难求。 连在秦国朝堂上的好些人都听说过,但是他们并不太感兴趣, 对他们来说, 秦是文化荒漠, 所以所有风雅的事都和他们没太大关系。 然后他们就看到有了上朝资格, 刚因军功被封候,自从回来后,就不爱早起上朝的琇莹公子让人在身后拖着一车的白纸, 从他们席边走过。 我的个?天?娘嘞, 公?子太败家了吧,这些纸得要多少钱啊, 国库不会被掏空了吧。 他们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这个?败家的公?子,心道以前真是看错公?子了,公?子这是昏了头啊,秦国国库在怎么样富裕, 也?不能吃得下这么多纸。 甚至有些老臣已经打算死谏阿政, 把琇莹这个?浪费无度的家伙给?拖下去长个?教训。 结果还没开始喷口水呢,就看见琇莹手中提刀, 准备分纸了。 琇莹点了点人数, 发现一车可能不够, 又让人拖来一车。 许多老臣几乎站不住了,嬴秦的宗正上了前, 要阻止琇莹继续割他们的肉,他一把拉着琇莹提刀切纸的手,“公?子,退了,你的纸我们赶快退了。”一纸千金,咱要不起。 他手抖得很,生怕琇莹不听话,要留这些个?祸害吃垮秦国了。 琇莹有些不明所以,“为啥要退啊!”我自己的东西?,有啥好退的。 正巧阿政走上高位,准备听政,就看见几个?老臣一顿滑铲,跪在他身前,让琇莹去别国退纸。他幼弟一脸呆怔看着他,拿刀砍纸的手不知道是落下还是不落。眼?里分别透着“怎么回事,我给?他们分纸,他们怎么还跪上了。”的意思。 阿政这般沉静的人都不由的笑了起来,他笑够了,才训斥琇莹,“你拿纸上来,也?不跟先生们说一下纸从哪来,让他们平白担心了。”担心你是个?败家玩意儿,仗着你哥宠爱,把国库给?掏了去学六国贵族附庸文雅。 琇莹顿时懂了,他一边拿刀继续砍纸,一边跟刚在朝上觉得秦国要完的大臣们道,“没事没事,这纸不花钱的,都是我自己用草皮树根做的,不值钱。诸君来拿,先试试好不好用,若是好用,我与兄长便想?着用纸去替换书?简了。” 我的个?乖乖嘞,公?子,这是我们的,那咱们得赚六国那些个?冤种多少钱啊。 不少大臣已经上手摸那些洁白的纸了,他们第一次啊,第一次,用上跟六国那些人相同的东西?,而且比那些人的多,还比那些人的大。 从今以后,谁要是说他们蛮夷,他们就朝对方?扔纸。我秦也?能引领七国风尚了,大善啊。哈哈哈。 阿政一眼?便能看懂他们的心思,下来握着他们的手,拿起一大摞的纸放在了他们怀里,“我已用了,觉得不错,先生们也?试试这诸国闻名的“白玉仙”。” 琇莹将纸砍完,帮他哥一起分纸,““白玉仙”我那边还好多呢,诸君等咸阳学宫建好了,便去那边看书?,咸阳学宫里的书?都是这“白玉仙”做的。” 他又说道,“先生们有书?也?可捐出来,我到时命人抄完,直接给?您送回去。白玉仙制的书?,学宫一本?,先生们也?有一本?方?便保存。”他对着这些家有藏书?的朝臣们俯下身子一拜,言辞说得诚恳,“诸国卑秦,只知耕战,我想?让六国人看看秦国也?有学宫,也?可以以书?文震惊六国。” 阿政在他身侧,也?执起那些老臣的手,与他们高声说,“寡人也?将宫中的书?简给?了出去。”他接着道,“秦国要强于诸国,不仅要以兵力?威慑,也?要在文化上震慑诸国,秦国要灭了六国,秦国的思想?,秦人的观念也?要传于诸国。”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想?法和声音。 一派老臣被他说的眼?泪汪汪,连声应是,“王啊,六国忽视,视为蛮夷,丑啊,丑莫大焉。” 为了雪耻,秦人甚至忍下了商君变法的淬炼,把自己炼成只知耕战的工具,现在,不过是要他们献书?罢了,王上所想?,是大事,他们何惜此书?。 一群嬴秦的老臣将纸一放,就准备回去拿书?了。 琇莹觉得他哥真是老臣们的掌心宝,他还没说纸是他的的时候,大家就一幅不理他的样子,他好不容易说完自己想?了好久的话了,大家就顾抢纸。 但他哥一说,立马就掉眼?泪去拿书?了。 我哥,秦人心中虽然?年少但是志向高远,十分靠谱的王上,我,秦臣心中仗着他哥宠爱无天?无法,但好在还没出格的小公?子。 对比太惨烈,琇莹都有点想?笑了,唉,没错,所有人都知道我哥最宠爱我,今天?也?对秦臣好感度拉满。 琇莹,一个?从不内耗的兄控。 琇莹来的时候拉了三车纸,回来的时候拿了几百车书?。 那些朝臣们分完了那些纸,犹嫌不够,下了朝竟然?还耍起了无赖让他给?他们送纸。 琇莹气得牙疼,承诺每人还送一刀纸让他们跟人写信炫耀,才躲开了围堵,拉书?回了长乐候府。 长乐候府现在已经直接成抄书?大本?营了,吕不韦的三千舍人中凡是可以认字的都来抄书?了,连已经是秦王侍中的蒙毅和琇莹认识的农家子弟以及一些嬴秦子弟,都在这“黑心作坊”连天?的抄书?。 他们都抄得精神恍惚了,然?后看见了公?子又牵来的书?,差点儿没晕过去。 琇莹见状轻笑一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拿起竹简一边抄书?,一边哄他们“很快字块雕好了,我们就不用抄了。”我们得去摆字。 附近墨家的人在另一边雕常见字的字块,准备印刷时用。 前面画墨字样的人,赫然?就是因为好奇心多问?了一句,然?后被琇莹要来的李斯。李斯手里不停的画反面的墨样,然?后将其递给?朱阳,朱阳将纸贴在桌旁,让墨家人照着样子雕。 李斯而今是彻底的了解了纸了,是个?好东西?,就是发明人太会?压榨人了,可能是它唯一的污点。 他觉得他这几天?把这辈子写的字都给?写完了,他还不如回去跟王上批奏书?呢。 琇莹就连因为民工还没到,一直很闲的郑国拉去咸阳每个?街头做告示牌。 郑国做完一个?,他就在上面贴淡黄色稍次一点的纸,纸上满是琇莹招会?写字的人的殷切期望。 周围的咸阳人以为谁来捣乱呢,见到小公?子就放下了心,凑到他身边问?他这贴的是啥。 琇莹笑眯着眼?,在所有人的簇拥下,说他想?找几个?会?写字的人抄书?,有工钱的。 这话让不少人都垂下了头,但是琇莹说的话让他们又抬起了头。 他说他过段时间把学宫建成了,想?教秦国孩子们识字学文,免费的。他希望所有的秦人孩子都去,虽然?只招孩子,但他们这些大人也?可以旁听。现在先在咸阳办一个?,以后要在所有秦国的土地上都建上学宫,要所有人都识字。他想?要大家的孩子在学宫建成那天?都去。 周围的秦人都点头,答应了小公?子。 琇莹带着郑国走遍了咸阳,在每一人群聚集地方?都贴上告示,然?后细细地跟那些庶民解释他的目的和想?法。 很奇怪的公?子,郑国想?,他与他曾见过的公?子完全不一样,他来到这里之前,便知道这位秦王亲抚的琇莹公?子的消息,加上当?日这位公?子所言,他便以为他是那种心机深沉,一心做秦王的膝下犬那种专门做辅臣的公?子。 他虽然?与韩国那些勾心斗角的公?子不一样,可没什么特别的。可这几日,越了解这位公?子,越觉得他对秦人的赤诚与尊重。 嬴秦的虎狼窝里还能有这样的公?子?秦王政那样心机深沉的虎王竟然?会?养出一只兔子来。 琇莹不知道郑国的想?法,他若是知道一定要扇死他,让他看看到底谁是兔子。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和他哥不像。 章台宫中,阿政今日的奏书?再也?不用用车拉了,今天?所有咸阳的臣子的奏书?都用的纸,除了一些边远地区的郡守还在用沉重的书?简。 因为字迹在白纸上比较清楚,加上纸张上面面积有限,他平时絮叨的大臣们都改了简洁风,所以他今日奏书?批得很快,他独自一人批完了所有奏书?,才刚月上柳梢。 他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才问?他身旁的大总管,“雨停了吗,琇莹还未归?” “回王上,雨己停了。”大总管正回着话,就看见他们琇莹公?子一身泥背后背了个?大筐走了过来。 阿政看他满身的泥,立马起身去看他。 “受伤了?”阿政拽着他的小泥手问?他,琇莹摇了摇头,“我带着郑国去观察了一下地势。结果下雨了,有点滑,没法骑百衣,又急着回家吃饭。所以溅了满身的泥。” 他又从那筐里中的一堆方?解石①中,掏出了一只大鸟,身上有软软的细毛,琇莹将筐递给?大总管,向自已阿兄展示他从雨中捡到的大鸟。“是乌鸦吧?” “我也?不知。倒挺肥的。”阿政也?不知道这是个?啥,只催着琇莹去沐浴,别着凉了。 琇莹将鸟也?递给?了侍人,准备去洗身上的泥。 阿政轻笑,一幅对他无奈的样子,“还是改不了爱捡东西?的毛病。” 琇莹幼时就喜欢捡东西?,他以前捡草根,捡树叶,现在又开始了。 唉,这鸟看样子不一定能活。要不就给?琇莹换只能养活的吧。 所以阿政直接摆手“拿去烤了,我再给?琇莹换一只。” 结果那鸟竟然?从侍人手中挣脱,直接飞走了,琇莹和阿政听到禀报的时候,都觉得匪夷所思。 “害,阿兄,我就该给?它锤晕了,它还挺肥的,烤着味道一定不错。”琇莹晃着脚,一边向嘴里塞糕,一边对他兄长吐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政正吃着肉呢,闻言忽的笑了,琇莹不爱养没用的活物,但最爱吃活物,跟他一样。 所以这鸟跑,是觉到了我和琇莹的想?吃它的心了吗? 此时,郑国又想?起那个?赶着回家吃晚饭的琇莹公?子,一把把在低枝头乱叫的,有点儿挡路的大乌鸦捏着脖子给?拽了过来,直接掐晕了,扔在了身后的背筐里,“耽误我回家吃饭,我阿兄会?担心的。” 郑国觉得这小公?子确实是温柔的不行,嬴秦王室的傻白甜啊,“公?子心地纯良,竟未杀这鸟。” 小公?子面容姣好,闻言扭头,姿态清朗,可说出的话让郑国恨不得给?刚才觉得琇莹是嬴秦王室的唯一纯白的月光的自己一巴掌,“我杀它干嘛,死了那肉就不好吃了,我和阿兄都不爱吃。” 郑国从今天?的噩梦中醒来,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虎王养不出兔子,他只能养出装兔子的小虎。 第50章 吾主 琇莹最近忙得飞起, 今年的纸张赚的钱全被他用来替征讨的民夫建沿途的草屋木棚,他?还以阿政的名义派人为他?们煮水做食,以期让来的人一路稍舒服些。 阿政不置可否, 但是随后下了命令,另他们可以稍缓些时日至咸阳。 咸阳附近的一个小草棚下,不少一身烂衣的征夫口中喝着热汤, 口中念着秦国的好, 新王的好, 他?们一路行来, 各地皆有雨棚避雨,甚至还有熬水热汤,比以往征发好太多了。 他们吃着上一个站点给发的生麦, 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便眼泪汪汪。 庶民啊, 给点?粮食和汤水便可活着啊。 琇莹不知道他?还想着给陆陆续续来干活的所有人备了薄毛衣,加上?军用的四十万, 一共五十五万件,现在整咸阳及其周边的村民都趁着农闲来帮琇莹制衣,结果人够了,关山的羊毛却先见了底。 阿政看着与他?说快没羊毛的琇莹,揉了揉眉心道, “民工他?们不着急, 羊毛衣可着军队用,秦估计在年末要继续打仗。” “阿兄, 年末就打啊!”琇莹顿时垂头, 觉得他?把章台宫的人和他?哥新娶的夫人, 八子啥的也?给带走吧,这时间又缩了一半, 就算他?有织机,他?也?不一定能干完。 羊毛厂一年了,扩大了三倍多,光织机就有一千辆,那些织女就没停下工作,从?上?年十二月到今年现在供应了十万衣。 现在他?将?所有衣供了军需,但还有三十万衣没交付以及上?年送的衣要更换的问题,一共需要再四十万,可能才够军需,可是毛没了,只够再制十万件了。 关山毛没了,衣怎么办? 琇莹将?情况说明了一下,阿政让他?先到他?他?身边坐,示意他?别着急,“唯今之计,只能从?匈奴手上?抢了。” 琇莹摇了摇头,“阿兄,要不去匈奴那边买吧。” 他?接着道,“长期买,提高羊价,让匈奴只能卖羊,羊与马是竞争品,匈奴短视,长期以来必不养马,匈奴敢与秦叫劲,不就是马跑得快,秦的弩打不到他?们吗?若是马到时候跑不动了,我?们诛杀他?们,不是易如反掌吗?” 他?的方法是软刀子割肉,更是消磨人。 阿政倾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表示了一下对他?想法的赞同,然后否定了他?的意思?,“让蒙恬他?们先抢一波,让匈奴人知道谁的刀更利点?。你再去长期买,他?们才不敢跟你动刀子。” 琇莹靠在他?膝上?,闻言点?头,又言道,“是要攻赵吗?我?己不耐烦给李牧送钱了。”而且他?喜欢的小钱钱还被?人嫌弃的不行,更不能忍了。 阿政抚着他?的额发,姿态从?容,“攻赵后灭韩。所有贵族迁入咸阳。” 琇莹在心里计算了咸阳学宫的进度,皱眉,“秦吏不够,我?不信那些赵人。” 他?想让他?阿兄缓一缓,阿政却轻笑了一下,教他?,“势千变万化?,由孤牵引,孤认为这是攻赵最好的时间。清灭后的余烬尚存侥幸之心,给他?们时间重燃再杀灭,来算真正的除国灭宗。” 他?语气?平淡,在陈述一个事实。他?主导势,万事他?已?了解,他?决定刀锋的方向,旁人的感受他?不需要了解。 可惜六国只以为秦为图存,才会如此疯狂。他?们也?只认为秦王政是个自负的王,只是不满幼时遭遇,喜欢拓土才会如此疯狂。 琇莹握着阿兄的手,“阿兄心己经有谋划了,那我?便不着急了。” 他?又轻笑,想起质赵的日子,眼中杀意顿现,“这边的事结束,我?便往赵国去,替阿兄给那些赵人一些照顾,让他?们别来烦兄长。”我?去将?欺负过?你的那些人全坑了。 阿政附掌大笑,捏他?清隽的脸上?却有一道浅色的疤痕的脸,“怎么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事?”他?看着他?家琇莹那副凶样,笑得更大声了,“不过?有可能随我?,但过?去的事,不可沉溺。” 琇莹知道他?从?不沉溺过?往,可人非草木,仍是会被?幼时的情绪影响。伤口愈合,伤疤仍在。 兄长不可至,他?便要替他?兄长和他?自己去往赵国,挑出?一个个他?曾恨过?的人,他?曾记得的一张张面孔,举起自己的刀,斩掉他?和兄长幼时的不忿和痛意。 从?此以后,他?与兄长身上?密布的疤痕不过?只是我?们杀死?敌人的证明,像他?脸上?的疤一样。 琇莹正想说自己的想法,却被?阿兄手指点?了点?额头,“阿兄知道。” 他?摸了摸琇莹脸上?的疤,告诉他?的幼弟,“有不服的,杀之。” 服的人,秦王承认的,才叫贵族。 迁入咸阳,不过?是让诸国的贵族知道,服了,还能锦衣华服,安享富贵,让他?人更平顺地接下他?的刀刃。 琇莹与阿兄长谈后更忙了,立刻命人停了肥皂厂,将?所有人聚在一起加紧赶工再制一批军用的毛衣。 但是还是没有忘记给他?心爱的李牧将?军写信和送礼物,这不还令去让赵国割漳水的秦朝使臣给他?给将?军带信。 这篇文章是由他?阿兄代笔,李斯润了色。其文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语。甚至还写上?了这价值千金的“白玉仙”上?,而且琇莹还写了两张纸。 琇莹交代使臣一定要交给李牧先生,口中说得谦和,心里想得是让赵王给力点?。 谁知秦使一向是莽惯了,秦横强于列国,而且他?们王对比其他?王年轻力强,从?不昏聩,一看他?们秦能更上?一层楼。他?们现在是出?门让人裂土割地,自然是咄咄逼人。 于是秦使直接当堂收了赵国割土的国书后,直接询问了上?首老态龙钟的赵王李牧将?军在否。 老赵王①派人请来了一直被?软禁在邯郸的李牧,李牧一进大殿,那秦使就改了嚣张的态度,执起将?军的手,温声道,“我?王让我?问将?军安。” 李牧觉得上?首赵王的视线要把他?给捅死?了,他?一把挣开了使臣的手,厉声道,“我?乃赵将?。” 能在阿政手下当秦使臣,代表秦的脸面,说实话,都是万里挑一的胆量和气?度,虽然有点?莽和傲,但时刻谨记王上?的命令与这次来的目的。 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是拱手一拜,“失礼在前,望将?军勿怪。” 他?说完后又从?怀里掏出?了琇莹的长信,双手捧着信,塞给了李牧,“我?公子欲与将?军交好,曾送书简上?百封,礼千金,然将?军未曾回礼。我?公子知将?军不欲与之交好,茶饭不思?,此次闻我?使赵,立命我?奉此信,以期将?军知其心意,望与将?军同游。” 李牧气?得脸红,但秦使说的绝决,你要么接了我?公子的信,要么与我?秦回礼。 一回完礼,谁不道他?与秦有染了。 李牧恨不得撕了这信,秦使见状,笑意满满,向目含怨毒看着李牧的老赵王,又添了一把火,“我?王与公子皆爱重李将?军甚,我?也?神往以久,而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颇有古之名将?风采。” 然后也?不顾赵王,径自与李牧施了一礼后,唤着来的副使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大殿。 这时的另一批秦使也?暗中带了阿政的手书去拜访了赵王宠臣郭开,许诺只要让李牧再无法带兵,秦愿付万金予先生。 次日,两股使臣融在一起,与当初来的时候一样高调地出?了城。王上?交代的事,圆满成?功,他?们真不错,公子许诺的纸他?们这次要多拿。 后来,这件在朝堂上?的事在各国密探的传播下,闻名各国。一时之间,流言甚嚣,连相?信李牧将?军的人都开始游移不定。毕竟李牧可收了礼,又与秦公子同谋分赵一事,赵王听了郭开的话,让人囚了李牧。 郭开为了万金,命人在狱中逼刑李牧。 琇莹闻得李牧下狱,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欣赏李牧的,任何人如李牧这般孤勇他?都是欣赏的。他?自认自己的糖衣炮弹来的不少,可惜当事人一封信都未回,金也?扔了出?去。 倒真的是一腔热血,冰雪难凉。 他?一开始是戏谑,一心为国谋利,可后来他?真见了那将?军傲骨难折,他?写“赵国难配将?军,良禽择木而栖,但忠臣不事二主,我?知将?军。然各为其主,我?与君皆无悔,他?年史册竹帛书我?之恶,书君之傲,皆是尘灰。我?欲随我?兄行,将?军视赵国为亲子,皆难弃之。琇莹暗刀出?刃伤君,来日君可明刀还之。但琇莹期此次暗刃一击即中,不期再见将?军明刀。” 可惜将?军未读,亦未回。 他?成?了现在这位将?军最讨厌的人了,但各为其主,他?就是李牧的敌人,他?就是想杀了这个阻秦灭赵的将?军,他?就是使了小计,不够大丈夫。 他?就是想让秦失去这个心腹大患,让秦人少些伤亡,他?若因欣赏一人而不做这事,他?忝为阿兄幼弟,忝为秦国公子。 琇莹不知道将?军读了他?的每封信,将?军在狱中还在想为何这世?间最应了解他?,最应重用他?的赵王不知他?李牧何人何心,反倒是那秦王与秦国公子一口一个将?军,道尽他?心中报负。 真是知我?心者?,恨非我?主!!! 公元前241年,年末,李牧亡于狱,将?军亡了,赵国亦不远矣! 秦王政令己成?将?军的王翦发兵二十万攻赵国肥下,连却五城。 50-60 第51章 我王 本?来这个十二月阿政应往雍城加冠的, 但因此是灭赵的最好时机,阿政哪里愿意?放弃。 莫非他不在雍城加冠,他就不是秦王了, 军政大权就不再他手掌中握着了。 开什么玩笑,他在那里,他就是王, 何人敢不服他, 何人能不服他。 他而今就是直接在朝上直接戴冠与其他人说?他己及冠了, 谁又敢说?一句不是呢? 于是他决定在咸阳, 在自?己生辰当日随便加个冠就完了。 琇莹也不希望这时随兄长离开咸阳,他目前正?盯着快要建成的学宫和因匈奴羊毛贸易的事情,忙碌的很。 蒙恬他们上次四月时直接一把牵了匈奴千只羊, 干残了匈奴人的一个小部落, 直接为琇莹的羊毛厂续了一大波命。 六月份时,琇莹派出一群秦商去?收羊毛, 以金换毛。 现在听闻这些人已经在蒙恬他们的暗中护送下,收购了匈奴几乎所有?部落的羊毛。 这并不包括匈奴一族目前的,也是第?一位大单于,头曼①所在的挛鞮氏,这位正?值中年的撑犁孤涂单于②, 正?处在鼎盛时期, 他对于匈奴各部的统治力度很强,他虽然看?不懂为什么狡滑的中原人, 只要羊毛不要羊, 但不代表他继续限制诸部少?与秦做买卖。 但真的止不住琇莹的钱和花样多, 匈奴几乎对秦商带去?的肥皂和琇莹命人炒好的茶叶爱不释手。 匈奴由于长年食荤,女人体味较中原来说?较大。肥皂一经问世, 便被匈奴人部落的得宠的阏氏③们包了。 至于茶叶,他们主食皆是牛羊肉,平时会喝树叶泡茶来解腻,而琇莹让人带过的茶叶是用草叶嫩枝做的,又经过炒制,更能保存。更别说?还有?一惯要买的丝绸和玻璃制的晶莹剔透的锅碗。 哪个匈奴部落能拒绝琇莹这般的商品攻势? 就连头曼自?己也为了自?己的新宠姬剃了所有?羊的毛,换了肥皂,茶和一些玻璃杯。 他们想着中原人要的只是他们不要的羊毛,一点点的羊毛便可换这么多好东西。中原人怕是疯了! 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中的一些聪明人已经悟出点挣钱的道理。 那就是多养羊! 即使?有?头曼以自?己无上的权威下了命令,让他们不准减少?战马的数量,但不少?头领还是钻了空子。 他们让人将?给马的草料分了大半,给了今年新生的小羊崽。以往生的羊崽过多,他们为了保持马有?足够的吃的都会直接杀了一批多生的小羊,但今年除了大单于所在的挛鞮氏,每一个部落都没以往一样杀羊。 靠近秦地的匈奴首领乌尔金①就是这个聪明人,他的地盘里羊今年留下的最多。 他最近被秦人打怕了,哪里敢往南去?。可是他偏又喜欢抢来的中原东西,倒是琇莹的贸易给他带来了他向往的秦的物产,代价不过是一点平时他连要都不要的羊毛,他于是卖了自?己族中所有?的羊毛,换上了自?己想要的物资。 此时,他正?在帐中喝着茶,腰间还挂着一块肥皂,手中把玩着一块金。他不知?道肥皂如何用,轻闻有?花香,以为是中原新出的佩饰,故以为是玉,也附庸温雅,悬在腰间,他一边吃肉,一边大声叱骂秦军不识抬举和秦商的愚蠢。 中原人不过是可以任他们抢掠的两脚羊罢了。 而此时百里之外的咸阳,琇莹正?在听着第?一批贸易完回来的商人说?话,他坐在椅子上也轻抿了一口清茶,轻笑,“诸君辛苦,先回去?吧,那边情况本?公?子已知?了,会如实告知?兄长。” 他接着道“我?想要些鹰鸟,麻烦诸君去?给我?搞些过来。另外诸君还得继续帮我?盯着那匈奴的王。”他那句王,抑扬顿挫,倒是一股子讽刺的味道,然后随手将?热茶放在了桌上,轻嗤一声。 那些商人也是随他心意?,骂起了那人的不自?量力。 琇莹抬手止住了他们的附和,起身走到门外,顺便为自?己披上了狐裘,看?样子,是准备在雪天?出门。 商人们止住话头,跟在他后面恭敬应是。 “散了吧!”少?年人执伞向着屋外行去?,声音消散在这刚下起了雪的天?穹中。 商人们也是出了长乐候府,解散在府前。 琇莹执伞漫步在咸阳街头,他不太着急。 他这段时间难得清闲,羊毛厂的衣己赶完了,学宫也建的差不多了。书籍也己全部抄好就位了。 玻璃的研究也告一段落,基本?的配方与比例他已经试出来了,虽然现在还有?些杂质,但是已经可以承担起蒸馏的作用了。还好上次墨家搭的炼铁的熔炉将?将?够一千五百度,不然的话,玻璃他就只能想想了。 那匠人们还新捣鼓出了杯盏碗碟,都还挺好看?的。等过段时间技术再稍成熟了些,他就给他哥的章台宫里装上玻璃,不然天?天?屋里黑漆麻糊的,还要点油灯,批奏书,多难受。 他随之想起了最让他忧心的,纸张的普及,高官大族有?了纸张皆私藏,他们不愿意?承认下等庶民有?智慧,也不愿将?知?识流传给外人,武将?家中密传的兵法也不会示之于众。 真叫人头疼。琇莹心想,秦国?贵族军功起家,已经是七国?之间最尊重?庶民的一批了。 错的不是他们,是人心的偏见罢了。 他正?思考着,咸阳学宫是否要如何运作时,身边就停了一辆马车。 琇莹扭头想看?谁这么无礼,马车都挡了他路了。然后便看?见他家阿兄撩开了车帘,声音清冷,跟今天?的雪一样冷,“秦琇莹,给我?上来。” 阿政从老远的地方就看?见自?己幼弟现在那瘦得不行的小身板,身体还没恢复好,还跑到雪中溜,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 琇莹可能不知?道,因为他现在强壮的一脚可以踹晕一个人。 但是世界上有?一种弱,是你兄长觉得你弱。 琇莹觉查到他阿兄心情不好,于是只好在他兄长的注视下挟着一身寒气爬上了车,然后靠在车拐角,不往他阿兄身边靠了。 阿政伸出长臂摸了摸自?家弟弟清隽秀雅的脸,一摸冰凉,便想骂他。 但看?他一脸呆滞,又不忍再说?他,“雪中漫步,我?琇莹今日兴致颇高。”然后便让车夫回章台宫①。 琇莹看?着他来的方向,大概是大司农那边。“阿兄去?看?冬麦了,今年的麦收得多,来年春天?秦便能种上了。” 阿政招手让他赶快过来他身边,替他将?湿的狐裘脱了,给他套了自?己备用的兔裘,琇莹很无奈的道,“阿兄,我?身上冷,容易冻到你。而且我?最近只是在长个子,才瘦了些。” 阿政闻言,看?了他这个小个子,还没他后宫里的那些个女子高,不由收了自?己的想打他的手,只训了句,“知?道冷,还往雪里跑!” 但又见琇莹小小一团,缩在他裘衣里,又叹了口气,勉强点了头,哄他“最近是长高了些。还是得多吃点。” 阿兄,我?都一米七五了,我?真的不是小个子了。但后又想到他哥目前190的身高,还有?往上蹿的趋势,顿时崩溃捂脸,“阿兄。” 阿政轻笑,抚他脊背,授予他自?己长高的秘籍,“多吃点,就能高了。” 琇莹心上又中了来自?他阿兄的会心一箭,“呜,阿兄,别说?了。”他每天?都有?吃很多,可就是不长高。他还想他跟他哥一母同胞,肯定能差不多高,让谁看?他都得昂头呢! 结果,他卡一米七五了。 阿政止不住笑,“我?们琇莹还是个小崽子,以后就会长了。”跟李斯一般高的幼崽,也只有?这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他见琇莹实在悲伤,又轻问道,“在思何事?” 琇莹将?额发轻扰,与他说?起自?己的烦忧。 谁料,阿政抚掌大笑,“傻。” 他将?琇莹自?己拢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给重?新扎好,见琇莹又一幅呆呆的模样看?着他,凤眼圆滚,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为何迁就他们,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你觉得什么方式对秦国?更好,就用什么方式,他们不敢反驳你的。” 孤献书已经表明了态度,那群人他们会懂的。 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认定的,对秦有?利的,谁敢阻拦! 琇莹反手抱他,垂首,“好,我?知?道的。我?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我?可以去?邀名士来秦,但是学宫的性质永不会变,它就是让所有?人都去?读书的。” “我?知?你很快就会自?己走出来,然后还是要去?做这件事的。”阿政轻笑,“咸阳学宫是我?亲手签下的王令,是你我?对秦国?未来所做的准备。” 他眸光锐利,如同一出鞘便要饮血的长剑,“我?是秦王,此令已下,宁复何言。” 他们不捐最后的藏书,我?让他们捐,他们不愿去?教庶民,我?让他们教。 王权之下,他们那些世袭贵族与庶民如何不一样,不过皆是我?的臣民罢了。 我?的令下,不容置疑! 我?欲要打破这数百年的乱世流离,区区人心偏见罢了,我?打不破? 未免可笑! “我?在天?穹之下。”在你庇佑之下。 琇莹摇摆的心又一次的被阿兄扶正?,他知?道阿兄在撑着他走。 小小的幼弟在阿兄高高的臂膀之下,可以坚定的往下走! 阿兄,你说?的对,我?还是个崽子。 第52章 无赖 咸阳学宫建成?于次年四?月, 这时咸阳宫与章台宫窗台上都已配上了琇莹手中最好的玻璃,整个大殿亮堂了许多,阳光可以甚至直接穿透玻璃温暖骨骼。 装了玻璃之后, 阿政最爱在章台宫东侧稍偏的窗户下批奏书,因为他只需抬头向外一眼,便可窥见满目青黄蔷薇。 琇莹折了一枝粉桃花随手换了章台宫玻璃瓶中他前段时间?插的兰草, 然后直接坐在了阿政对面的位置上。 少年面容清隽, 笑意轻浅, 眉眼中含带着一点儿被宠纵的娇傲气。可一开口, 翩翩机巧公?子形象就崩了七七八八,他张口就是报账,主要是关?于咸阳学宫免费教育的预计花费。 报完之后, 琇莹摊手, “阿兄,玻璃杯的钱又没了。有可能还不够, 还得需要部分国家支出。” 他向他兄长掰着手指头数,“光是培养吏和军官的,他们的基础教育就需要教秦法的人,教数算的人,教识字的人, 还有一堆保证后勤的吧。咸阳十?二三岁适龄青年一共就有一万多。后日就要报名了, 我插了一波吕不韦的舍人们进去教课,可是这些人怎么做后勤啊!”所以哥啊, 你把?你和嫂子们的侍人分我点呗。 “你去咸阳城里的告示牌里写你招后勤, 管饭, 就有一大批人来了。”琇莹听见他哥慢悠悠地说出了他的办法,顿时就捂着脖子讪讪的笑。 啊哦, 薅羊毛被阿兄发现了呢! 阿政看着他笑,跟个老狐狸似的,“蒙老将军和李斯还有其他人能那么容易答应你休沐日去上课?”当然是你亲哥下的令。 琇莹顿时觉得他可能这一辈子都翻不出他哥的手掌心,他开始今天的第?二个问题,“阿兄,你是打算现在修路吗?” “嗯。”阿政指了指琇莹所绘的地图邯郸到?咸阳的距离,向他示意。现在修,直接派修学宫的征夫过去就可以了。 琇莹为自己猜到?阿兄所想感?到?高兴,“我的人最近在研究玻璃,有一天配方?搞错了,结果弄出一堆修路的水泥。这东西只要和了水,抹在地上,两三天干了,路就平坦了。” 阿政有了兴趣,但是不上他的当,“但是这么快,想来有问题。” 琇莹轻笑,捂脸道,“是被晒后比较容易开裂,但不会影响人走路。” 阿政闻言便没了兴趣,“开裂的路还叫路吗?”他要修路,肯定?要延续个千秋万载的,还没走路就裂了,这还修什么? 琇莹被他哥吹毛求疵的脾气惹的快裂开了,他“嗷”的一声,派人去给他桌案的表拿过来,他必须要给他亲哥算一下秦国的账。 “你自从成?了大司农的副手,不仅管农业现在连国家财富都干始干涉了,不错。”他对琇莹这般能干表示赞赏,但他又摸着下巴在心里觉得琇莹是管财务管多了,现在都变抠了不少。 侍人动作很快,琇莹接过他双手捧过来的那一堆白纸,让他下去后,就开始跟他哥算帐,他也不用筹算,就一边用笔和纸进行演算,一边小嘴里不停地吐着数字,让阿政都听得头大。 他直接让琇莹闭嘴,自己拿起?表来看。 目前占据国家收入大头的税务刚刚好能支撑住郑国河渠项目,王翦赵国项目,匈奴羊毛项目,至于咸阳学宫这种放血槽,很明显,能撑住全靠琇莹的六国收割计划,现在他还要再加一个大秦基建计划,照琇莹的计算,很明显直接就能把?秦财政干废了。 触目惊心,阿政支额,他原本还以为秦的钱挺多的,没想到?啊! 这多亏琇莹是亲幼弟,要是旁人听他还要修路,估计要崩溃了。 琇莹在一旁做吐魂状态,大司农和朱阳年纪都大了,他上台做了大司农的副手,明摆着他阿兄是打算让他接大司农的班。大司农欢喜他,自然什么都给他看。 然后他就发现大秦的财务一团乱麻,他于是直接去找少府问朱阳要确切的表,结果啥都没有,朱阳这个管财务向他眨眼,然后向他展示了他们目前专研的秦国武器。 琇莹终于明白了秦朝运行的模式了,他哥定?下策略,一群人术业都不专攻的各不司其职的朝臣也不问啥,直接吱哇的乱干。 这个财务状况,秦还没破产,只能说,归功于柱和异人死的早,没太折腾,还留了点家底。 琇莹本来以为他哥知道,结果听了他哥又说要修一条让后世?受益的路,才?知道他哥不知道。 琇莹暴哭,又愁钱又想帮他哥做咸阳基建,好不容易玻璃厂产出了一堆水泥,他就想着这下两全其美了,结果他哥不干,琇莹快气炸了。 他必须要给他哥展示他这一个月带着人不眠不休做出来的报表,让他知道秦现在的财政状况。 而且秦人不好带啊,那数算慢的哟,导致他又开了个速成?班,教了三天数算,才?好不容易做完。 所以他今天必须让他哥知道必须用水泥,给地先拍上,后面子孙再修呗。我一代人还管他千年百世?人走路呢,我们马上连朝臣的工资都发不起?了,阿兄! “阿兄,我们还需要重新调整一下秦官员的定?位。”他抿着唇,“朱阳一个修武器的怎么搞财务!”那是术业不对口,那是对人才?的浪费。 琇莹觉得现在分布都很不错,加个专门搞武器和水利建筑的部门,加个财务部门根据今年的计划制定?收税比例,还得加个管教育的,公?共卫生的就够了。 他又开始说着自己的构想,阿政点头,然后记下了,唤他,“琇莹。” 见琇莹转首看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无奈的笑与他说,“人不够。你先带着这样搞,我让王翦去给你抢人。” 琇莹呜啊一声,摇了头,“ 让赵人掌握钱财,有点不妥。没有关?系的,阿兄,那些人虽慢一些,但很听我话。我再勉强撑着,等?三年,等?这一批学生出来。” 虽然有很多细枝末节这些人不太明白,但是可以多花一点时间?和精力去努力统计。 学宫三年学成?,通过考试,由阿政主导遣往地方?实习一年,各方?面合格后,留守本地,或是特别优秀直接入咸阳为吏。武将也是修三年通过考试,然后拥有公?士爵位直遣去各方?战场打仗。 若不愿实习或有特殊才?能的上报琇莹,直接入更高学府,可修法,修医,修墨农,修数等?跟着秦国的朝臣们学习四?年,甚至为了鼓励他们深造,得到?朝臣推荐认可,他们就可以直入相?关?部门。 若一个孩子读完了琇莹写的数学书,觉得自己有兴趣,然后报修琇莹的专业,跟着琇莹学个四?年,然后做官。 琇莹顿时觉得他还是去赵国筛一筛,万一有心向大秦的漏网之鱼呢。 阿政忽的碰了他的手,“听闻荀先生手下有一张苍,年与你相?仿,喜律算。” 琇莹听到?这话,眼都亮了,计相?啊,有他带学生和陪他算账,一定?如虎添翼。 他于是直接跟他哥撒娇,“阿兄,我要,我还要荀先生。” 阿政也觉得可行,他一直想把?荀先生接到?秦来,现在这春申君快死了,老师跟着政不过分吧! 政这是再帮老师再投明主,政不是这世?间?最好的明主吗? 尉缭又跑了,他都只是让人给他抓回来,而不是随便给他扔到?哪个山头坑了。 政真的是宽宏大量啊!政是举世?难寻的明君贤主! 琇莹听到?他哥说,“楚国那黄老头①要死了,先生与我们有半师之情,养抚教导之恩,我们不忍先生流离,将先生奉养于咸阳,才?是应该做的。” 阿兄说的好有道理?,琇莹越发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那是绑,还是出兵让人交出来,还是找人劝先生?” 阿政仔细分析了一下,“还是绑吧,我俩到?时候找人去救他。先生守诺,为了救命之恩,他也得留下。”若是今日出兵,说不定?楚王直接给先生弄死了,找人劝,彼年尚稚可怜的他和琇莹都劝不住先生那只倔驴子,再劝,以先生的性格一定?会暴露秦的密探的。 不得不说,阿兄对先生的定?位非常正确。强绑确实是让荀先生来秦最好的办法。 琇莹同意了,他决定?回去就放鹰往楚国送信。 先生,对不起?,琇莹变了。他变得有点儿卑鄙了。 阿政知道他的想法,轻轻颔首,然后接着给琇莹指路线。“秦国的路要现在修,赵国的路等?王翦将军回来便修。修了路,战报什么的传递的更快,方?便我去出巡,方?便大军平叛。我也可以用你写告示牌的方?式来让除咸阳以外的人听见我的命令。” 琇莹知道他此时的顾虑,修路在阿兄看来,利大于弊。他必须要修路。 而且修路后,其他地区的学子才?能来咸阳求学,不然指望国家基建要等?很久,耽误孩子。 “阿兄,要不先用我的方?法修一段路吧,如果合适,便用于全境。不合适的话,就用你的方?法吧!”他妥协了,钱帛重要,但修路更重要,让秦国更加稳固,让每个孩子都可以早一点来求学,他心愿矣。 这条从章台宫一直到?九崤山的水泥路便在琇莹的妥协下开始施工了,与此同时,咸阳学宫开学日也到?了。 第53章 我可 确实?如琇莹所说, 咸阳学宫开学那日,几乎整个咸阳有适龄年龄的孩子的家庭的人都聚集在了那里。 咸阳学宫真的很大,它坐落在咸阳城郊, 占地约五六个村子,可以同时容纳四五万名的学生。但现在还?是有一大坨人堵在门后面进不来。 还?好阿政及时派了秦王宫的侍卫们将人群强力疏通,不然的话?, 可能真有可能产生琇莹一直在高台上担心的踩踏事件。 阿政高坐在台上, 在他身旁左手边坐着的是琇莹, 他正托腮对那些人发着呆, 开始畅想这些人毕业后的日子,他的工作将会减少多少,他的日子会有多悠闲, 想想就快乐啊~ 然后他就见到台下有人看他, 他立马整理了仪容,从高台上站起, 向下挥手,冲底下看他的人笑。 少年笑得温暖,一下子让人群中的一个孩子挺起了一直缩着的肩膀,她昂起头来,回望琇莹, 在心中默念着, “我已经走?出了闺房了,就差一步, 我一定要试一试。” 试一试去这个学宫去读我一直想读的书, 认他们觉得我不必识的字, 我不想过这一眼可以望过去的人生。我也可以去为吏,去做很多事, 也可以除了嫁人外为秦提供更多的价值。 我试过了,哪怕败了也无所谓的。如果这次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我总要读书的。 琇莹看着那在那群报名的孩子中显得更加瘦小?的孩子,他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个嬴氏的小?姑娘,他一瞬间笑得更灿烂了。他直视着那个孩子,温柔地笑着向她举起手,无声地与人群中的少女对着口形,“加油啊,小?青邑!” 怎么?这么?勇敢啊!明知这条路那样难。怎么?还?愿意?做这第一个迈步的人啊? 他一直想让秦国的所有孩子都来读书,无论男女,无论贫富。 所以他说,所有适龄的孩子都要来。可是太?难了,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他没有见到几个适龄的女孩子,他有点难过,他不知道这道枷锁的打破还?要多久? 现在看见了这个孩子,他忽然释然,现在已经有第一步了,慢一点,也没关系的。 总有一日,大家会一样读书的。 阿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比其他人瘦小?的多的孩子,他目光没变,见琇莹一脸笑意?,才转回自己的视线直视学宫中心的大白石道,“学宫面对所有秦的适龄孩子,男女对我而言,对秦而言,不重要。” 琇莹坦然,他回头看兄长,“只有你?我只看能力,旁人会对她有偏见。” 阿政嗤笑,“偏见本身就如赵王一样愚不可及,我如何做,她如何做,与那些人何干?有时间给别人偏见,便是太?闲了。” 他只信奉能力与实?力,男女老少都不重要。他与琇莹若在意?旁人言语,那在他发动战争,冤杀李牧的时候早就应自裁谢罪了。 这些人有这种?情绪,太?可笑了。他们不都是我的臣民,我之下,蝼蚁之间还?有偏见呢? 琇莹见他哥一脸孤傲的表情,无奈一笑,不是谁都像我和阿兄一样对偏见可以重拳出击的。她现在势弱,人心的成见如刀刃刺身,他总是有点担心。 阿政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柔软细腻心思,直接表明了自已的态度,“彼年,你?我也被赵人偏见左右了吗?她若连这都受不了,那也不是有能力的人。秦亦不会要的。” 她有实?力,秦要,她跟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有能力可以胜任工作甚至比别人做的好,秦为何不要? 若她没实?力,做不到标准,秦才不要。秦不可能见她是女子便对她的能力轻纵的。 琇莹收回视线,心中与他哥是一样的想法,秦会公平面对每个人,无论男女。 他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冲小?姑娘笑意?盈盈。 秦是公平而公正的,小?姑娘,别害怕。秦的王和公子都是打小?就离经叛道惯了的,其他都不爱,就只爱实?力强的小?宝贝。 所以,努力变强吧!为自己搏一搏哟!最好能来帮公子算账,那你?就是公子的大宝贝。 阿政的目光依旧落在每一个秦人的身上。他王的姿态不变,目光平等?,众生皆为他臣民。 今天早朝取消了,因?为不少官员都要作为老师去向这些青年介绍自己的学院,希望三年后他们能带出一批适合自己部门工作的官员。 他们现在的观点自从听了公子说这些人会直接免费跟着他们干活,他们顿时转变了,看着那些学生如看了宝。 王啊,咱们终于发现人不够了是吗?以后干活终于有人分担了。 还?有一些将军,也在探头探脑找合适的助手,王说还?会分?一部分的学生给他们军队做先生,帮他们处理日常事务。 甚至不少官员纷纷让自己适龄的儿子也参加了这次招生,只盼着臭小?子能到他身边来,做他助手。 可惜他们只能想想,因?为阿政不太?喜欢子承父业,他喜欢能者居之。 上首的阿政姿态从容,将众生人相渐入眼中。 他起身站在前方?,抬手示意?,底下沸腾的人群随他的动作安静。 一瞬间针落可闻,只听得上首的王声音清寒,他比上次出征时高了一些,眉目更加锐利,带着上位者唯我独尊的霸道,可他说的话?却?很易懂,竟让每个下首的秦人都能听懂。 “我少时未成秦王时,常想自已的理想是什?么??我还?未有确切的想法时,便成了王。我在时间中知道了我的志向是挑起宗庙中先祖们热爱的秦国,甚至更大的志向,让这天下只听到秦的声音。” 他很高傲,目空一切,却?不倨傲。他是上位者,可也是秦人的君父。 他站高台上,站在他天生就该处于的位置上,望向他的臣民,有人四月天时还?穿着破烂的厚毛衣,因?为这是他们唯一体面的衣服,有人身上满是尘土,跟泥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们是呆滞的,贫乏的,可望向自己的王时,带着光。 年轻的王啊,你?能让我们更好吗?你?能让我们不再活在这乱世流离中吗? 能! 阿政告诉他们,秦在努力,王在努力。 “秦要吞并六国,我要带着你?们去结束这个乱世,大秦的铁蹄会带给天下真正的太?平!我要在这片土地上缔造真正的国与家!” 他与众人讲述着秦的下年计划,秦将会在下年在咸阳推行新的麦种?,麦种?耐寒,秦可种?两季麦,下年的粮税收需加收八成的冬麦,用于咸阳附近的五个郡作种?。 秦今年会开始修从咸阳到地方?的路,打通各个村落之间的通道,以后每年都会无论以后求医,求学,皆不必再担心下雨了。每个村里都会像咸阳一样,挂着告示牌,每个告示牌上都会每年写上今年的国策,让所有人都知道王的想法。 羊毛厂也不会停止制衣,衣会有,每一个人都会穿上衣。 关中水渠在打通之前,除了打匈奴之外,秦将对内修养生息,努力让每个人都可以吃饱饭,穿上衣。 这些政策是在昨日朝会上定下来的,他们还?有一个目的,等?这批学生成为合格的秦吏可以分派出去,才好放心的收割五国。 咸阳学宫的建立是为了培养更多的人才与能吏,或可治理地方?或中心辅政。 所以阿政对着下首的秦人轻笑一声,“休养完生息,我们便可以去让这天下只听到秦人的声音了。” “我秦人翘首以盼之!”琇莹跪在他身后,俯首拜道。下首的秦人与高台的人皆是高呼,“王上千秋!” 琇莹根本就没想到他阿兄会说今年的国策与众人听,果然是阿兄,一向坦荡坚定。 我哥这样不奇怪,他一将这些敞开,那些昨天跟他和李斯扯头发的扯得天昏地暗的贵族反对派们,顿时只剩阿兄的这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支持。 我哥,天下最会明摆着算计你?的人。 琇莹随后站在他哥身后,在他哥的示意?下开口道,“王已经说了学宫的作用,我也不说它的重量了。我只说学宫不分男女,不分身份,也不管你?是哪国人,当?然匈奴人先滚出去,别让我直接张弓把你?钉在地上。接下来说一下学宫的制度啊,先提醒,学宫不养废物。” 他接着道,“进学宫第一个月,先有人带着你?们识字啊,然后学宫三门基础课,大家都要上的,我和墨农医家主编的《科学综合数算》,廷尉府编的《秦法简略》,和一本我们所有人一起编的《思修》。” “三个月后修秦吏的要加一本咸阳城的吏官提供的底稿改编的《秦吏实?操》。修武将科的孩子记得你?们有一本本朝武将们编的《兵略》,因?为尉缭子先生还?未归秦,所以后期可能还?会加一部分。一会按自己的想法分开去领书。你?们若是后期想接着深造,直接照着自己的兴趣,从本书的编者上找自己的老师啊!本公子修数啊,学成后别忘了,跟着小?公子啊。” 少年的声音清润好听,像是淙淙流水,可他后面说出的话?,就让人感觉有冰柱往心里扎,透心凉。 “学宫入门简单,出门也简单的。我们于三个月后进行入学考,就是给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书上的东西,我们会打分,然后逐出一部分人。后来每月一考,逐最差的百人。出来后外出做吏不合格的也刷。” 见众人倒吸凉气,他笑得开心极了,“我们采取小?班制,一个班百人,到时会有专门的人管着你?们,他们顺便还?教?你?们学字。加油啊!” 他招手让其他朝臣来介绍自己的部门,然后等?他们讲完了以后,便让人开始录人。 秦国的孩子先分成两队,然后到相关的专业录人的人面前交户,录完了就进学宫门口领书。 嬴青邑①看着那堆满整个大屋的书,从负责这一部分的人手中拿到了四本堆在一起比她腰高的书,书真的糙得不行,就是白壳子上面印刷的名字,下面就是两页都写不完的编者名字。 每一本书的封脊都用羊毛厂的人用细麻线牢牢地绑在一起。明明很糙,可真的又细致的让人流泪, 她抚触着梦寐所思的知识,不顾自己阿父看见她后,怒视着她的眼神,毅然拖着那一坨书踏入了学宫。 公子说,无分男女,只要我愿意?学,就不会被刷。 嬴父气得要翻下去,准备就去拽她回来。“不像话?,她一个女子,呆在男人堆里,还?能嫁出去吗?” 却?被琇莹一把扯到了身边,公子笑得温柔,“卿忘记了咸阳学宫的学子皆受王的庇护,他们也是我的直系弟子。”所以你?冷静些吧,我不能让你?带走?我的学子。 琇莹当?天确定了咸阳学宫的所有事情后,次日便启程前往赵国处理那些贵族。我去抄家吧,秦,没钱了! 而此时,楚国的荀子在深夜时连同?自己侍奉在身边的弟子张苍被一群人直接打了闷棍塞进了一个马车里。 第54章 赤心 荀子离楚倒是没有楚国产生太大?影响, 整个楚国现在都为秦灭赵这件事而掀了滔天巨浪,荀子失踪连一个小水花都算不上。 而这边作为这场战役主导者的阿政漫步在章台宫廊下,望向天上那?只俯冲向下的黑羽鹰隼, 微笑着抬起?胳膊,“琇莹的长风来送信了。” 那?鹰很温和的落在他伸出的小臂上,蹭了一下他取信的手, 还顺带扑了一下自己的大?翅膀, 表示欢喜和亲近。 它墨色的羽翼发着幽光, 整只鸟雄姿英发, 油光水滑,一看便知主人?养的好。 同样一身玄黑的阿政从它脚上取下了信,看了一眼, 笑得更深。然后才摸了摸这个一直蹭他手的大?鸟, 唤人?给它准备肉条。 那?大?鸟却忽的剧烈地扑了几下翅膀,似乎十分不满被阿政一把捏住了它的脖颈, 阿政皱眉道,“安静些,长风。” 结果大?鸟挣扎的动作更大?了,还发出了几声哀哀的叫唤。 阿政有点烦,想?着给它扔出去, 但又想?到这是琇莹好不容易从匈奴那?边走?私过来, 好不容易驯好,大?部分用来给军队传信的爱物, 只好给它单手提了起?来。 那?鸟还在叫唤, 有侍人?刚想?上前替王上提它, 结果刚没靠近那?鸟身,便被鸟啄了一手血。 阿政摆手让人?退下, 这群鸟别看对他和琇莹乖驯,但到底还是苍鹰,脾气野的很,带着一股子凶劲。伤人?也是常有的事?。 这鸟还在冲他哀叫,嘤嘤叫得他头疼,阿政气极反笑,将?它扔在了地上,“长风,你主人?也保不住你了。” 结果那?鸟也不对他生气,只是张开翅膀落在地上,然后叫得更大?声了,它要是现在是个人?,估计就得大?哭出来了。 阿政摸着下巴,忽然将?一切事?串了起?来,“你是争渡。”王一脸笃定。 结果他刚说完,那?鸟比刚才叫得更大?声了,阿政轻咳了一下,来掩饰又一次叫错名字的尴尬,“万里。” 那?鸟这才不叫了,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阿政动了动肩,它便飞到了侍人?端来的鹰架上吃肉。 阿政直接拿出笔,给琇莹回信,“可,我已派人?去接他,你此行匆要着急,照顾好自己。赵王先别急着杀,先把钱都找到再说。另外下次再送信记得告知一下兄长这鸟的名字。” 不然,除了各别带杂毛的,每只都黑漆漆的,那?带杂毛的有些杂的地方还一样,可真不好认。 琇莹若是知道万里这般闹腾,估计逮到尉缭子的时候,放鹰报信就直接换了它,让自己带着的另外一只鹰,真的长风去报信了。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他正和一身土灰的尉缭一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斜着对角吵架。 琇莹不拿正眼瞧他,只抱着臂,玩手上的弓弩,阴阳怪气的道,“硕,给尉缭先生掸掸身上的灰,不然,过段时间,兄长的人?来接他,见?他一身跟从土堆里钻出来的野猪似的,阿兄会怪我招待不周的。” 让你天天一幅看不起?我哥的模样,天天向外跑,这次正巧落到我手上,活该! 一边的尉缭冷哼一声,“秦王政寡恩薄情,不似贤主,怎堪托付?只叹我时运不济,又落至你这秦王膝边犬之手。” 他哪里是时运不济,他是自投罗网,琇莹原本是全力赶路,是他听见?马蹄声,忙蹿到路中央准备让人?载他一程。结果琇莹见?他勒了马,笑着下马,轻叹一声走?近他,“我瞧是先生,不料真是先生啊!” 等他看清那?公子时,准备跑的时候,可惜为时已晚。那?公子琇莹己经牢牢勒着他的手了,甚至见?他挣扎时,还笑得阴渗渗的威胁他,“先生,小心?些,我一般这样拽着旁人?的手时,对方一般下场是分筋错骨。” 他只好作罢,乖乖被擒了,好在这公子还算有分寸,也没有让人?绑着他,不然他必得啐他一口。 琇莹最听不得旁人?说他兄长,闻言直接向他方向拉弩,“先生,低下头。我打?只兔子。” 尉缭还未反应过来,那?只小箭便擦着他脸,破空而过,直接射到他身后一只兔子的后腿,这边那?公子笑得得意洋洋,他坐在大?石上,唤着身后的侍卫去拿兔子。 尉缭被他气得大?骂,“竖子尔敢!” 琇莹放下了手中的弓弩,笑得露出了自己的小白牙,“我敢啊,不光是我敢,我阿兄也敢啊,不过是个兔子罢了。” 你皮毛再好看,也不过是只兔子罢了。 阿兄惜才不杀你,可不代表你就能上头,觉得我阿兄可欺了。 尉缭见?到他黑沉的眼睛,想?起?了他当日见?到的秦王,虽然姿态清贵,温和有礼,可是怎么也改不了那?看透一切的深不可测的眼睛,静水流深,他当时是真不想?追随这七国最有为的明主吗?他要是不想?就不会巴巴的跑来秦国了。可是看到那?王时,他仿佛被看透了,他便想?离开了。那?位王啊,太可怕了。 他忽然闭上了嘴,坐在了地上,真是亲兄弟,皆是虎狼。他已经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现在颇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但实在是心?里有气,于是开口道,“你当真是你兄长亲手养大?的狗崽子。” 琇莹也不生气,倒是显得很受用,“我就是我阿兄养大?的,我为我兄膝边犬。” 真的有人?当狗也当的开心?的很,这公子真的令他惊异。 “你可真是……”尉缭无力的道。 琇莹轻笑,“秦人?皆视兄长为君父,我为秦人?,亦不例外。” 他接过硕递过来的兔子,扯了一只腿递给尉缭,“你若与他相?处多了,你便知我阿兄多好了,我阿兄是最好的王!” 他说起?自己阿兄时,模样坚定,他说这是这是他相?信的事?实。 尉缭忽的觉得这公子又清澈明朗起?来,与那?些普通的少年人?没什?么不一样。是否是他有着太多偏见?? 然后他就看见?琇莹见?笑着让硕给他把肉削下来,他一会吃。尉缭呵呵一声,他这哪是对他们?的偏见?,他就是个无赖! 琇莹见?尉缭蹲在哪恨恨咬肉,哈哈大?笑。他无视尉缭的怒视,轻笑“到秦试试吧,阿兄和秦,会让你满意的。” 尉缭将?兔腿啃完了,抹了抹嘴上的油,“逃了三次,王亦不杀,足见?贤明了。” 他刚才说那?些话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不肯服输罢了,他早在第二次被王捉回来时,便对这位秦王心?悦臣服了。他又不傻,这个时间能骑上高头大?马,只有贵族啊。他本就是想?入秦了。 琇莹哪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他一边吃着肉,一边指着腿骨头道,“你都吃了我阿兄土地上的兔子了,已经算食我阿兄的禄了,你就只能忠我阿兄之事?。” 尉缭原本是闭目凝神?的状态,闻言顿时变了面色,气得拿草扔他,“一根兔腿,我就卖身了!你可真是嬴秦王室的公子!”不要点脸,和你哥一样无赖! 琇莹侧头避开了那?堆草,起?身给他送肉,“那?先生再吃点肉。我与先生赔罪。” 尉缭抢过了他的肉,“这还差不多!” 所以?你就值大?半只兔子啊,尉缭先生! 可惜现在从琇莹口中夺食的尉缭先生感受不到,他一边吃一边还叨叨着肉不好吃。 琇莹也不生气,只是啃着自己加了柘浆的带一点甜味的干粮。虽然加了点甜味但到底是干粮,铁定肯定不太好吃的。 但琇莹真的不太在意吃喝,若是条件好,比如跟重口腹之欲的阿兄吃,他自然吃得好,顿顿吃肉。但现在吃干粮,他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也不会说什?么难吃之类的。 真是一幅又聪明又不太聪明的样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个坐在石头上啃干粮啃得高兴的小少年是秦王政最喜欢的幼弟,秦国目前最有权势的小公子。 对比其他六国的那?些娇儿,真是糙得不忍直视。 可就是看到这样的公子,尉缭便放下了心?,他这个最应该娇的孩子能吃苦,那?么由小见?大?,秦亦可吃苦,亦愿苦干。 琇莹不知道为什?么尉缭要看他吃干粮,但心?善的小公子还是给他掰了一块。“先生想?吃?” 尉缭接过放在了口中,细细的嚼了嚼,“寡淡无味但可饱腹。” 琇莹见?他吃完了,没有浪费粮食,也很是高兴,向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是大?军出征时一般吃的干粮,先生可知我秦锐士在战场上爬冰卧雪靠的就是这样一份干粮吊着命的,平时就是配着水吃,若有雪便是配雪吃。我现在手里的这个还加了一点柘浆,已经很甜很好了。” 他又道,“我与阿兄年年都在秦军出征时,担心?每一个人?吃不饱,所以?我们?加紧收粮,年年屯粮。可是又担心?收的粮太多,留守国内的妇孺会饿死,好在我们?现在有了耐寒的粮种?,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揉了揉自己带着浅疤的小脸,又啃了一口干粮,才道,“哎呀,说多了,我这啰嗦的毛病又开始了。先生莫怪!” 尉缭摆手,席地而坐,“你说,我很爱听。我修兵事?,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也是日日在泥堆里打?滚的。” 他笑得舒朗,与琇莹说着话,“公子也上过战场?” 琇莹将?自己的干粮收回怀里,闻言点头。 他还没说什?么,倒是尉缭想?起?了琇莹在六国坏得很的名声,什?么阴刻薄情,卑鄙无耻这样之类的描述总是被用来形容这两兄弟。 但他今日见?这少年,只会称赞道道,“我竟忘了,公子少年英姿,箭术高妙,曾率轻骑入阵,攻无不克。” 琇莹又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事?是他做的,“我确实曾率轻骑弩兵一支。但破五国联军,是我阿兄率军固守城池,与诸位将?士一起?的功劳,我不过微末。” 尉缭哈哈大?笑,“王上亲擂鼓,公子冲锋,秦人?不惧死,士气已胜,五国必败乎!” 琇莹勾起?唇角,倚在大?石上,躺在阳光里,“你说的对,我阿兄说不会败,就不会败!秦不会败的。” 他的发丝上镀了一层柔柔的金光,整个人?站在那?里,便是天上的苍鹰,纵情又自由。 少年意气风流,一身正气傲气却不娇纵,这是被长辈金尊玉贵,捧至掌心?,才能养出的赤心?清明。他的长辈,只有那?一位秦王政啊! 他哪里是王的膝边犬,他是王亲抚亲养的幼子,由他见?王,由他观王。 吾愿西向从秦王矣! 第55章 凶残 琇莹没等阿政的人来, 只留下了另一个侍从陪着尉缭。自己吃完干粮就继续骑马架鹰往赵国走了,他现在着急去赵国抄家富国,浪费半天陪尉缭己经是极致了。 尉缭拱手向琇莹告别后, 才轻声问留下的洪,道,“你家公子天天都这样跟个凶兽似的, 也?不休息, 就这么直接赶路了。” 洪有点疑惑, “公子已经休息了大半日了。公子与先生?不是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吗?”公子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先生?是还想?跟公子一起?说话吗? 尉缭顿时扭头, 懒得?理这些不懂他的秦人。他是跟秦琇莹在玩吗?他是在考虑要不要入秦,这是正事?。 琇莹走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跑到了邯郸那边与正在这边处理政务的王翦将军会合。 王翦将军沉稳内敛惯了, 他的儿子贲与琇莹也?是老熟人了, 毕竟是年少时在兄长的生?日宴上见过的。 上次在战场上,虽见面不多, 但也?算是熟络。 琇莹也?不拖沓,先向王翦将军问了个好,便开始问他赵国的情?况。 王翦一一回复了,说的十?分详细,又加了一些书?简, 琇莹也?是一一翻看了, 然后对他的工作表示了认可。 他们?跪坐在赵王宫进行朝会的厅堂里?,琇莹一边翻看赵国的户籍人口, 一边对自己带的从咸阳学宫好不容易抽调出来的百名他收编自吕不韦的舍人们?下着命令。 “这些户籍已经不能提供实用价值了, 这些先不忙, 先去把?赵王和大贵族们?的明?面上的珍宝都统计好,装车运回秦国, 王宫的装饰一律不动?,我后有用。” 那些舍人顿时精神一振,立马准备行动?了。 他们?不敢拿太多,但趁机拿一件也?不为过吧。 琇莹翻着赵国贵族的户籍册,提笔抄录在自己备的白纸上,他也?不抬头,可无形的压力却像潮水一样弥漫开来,“可拿,但若逾制,我剁了你们?的手。” 舍人们?想?起?了他的手段,缩了缩自己的脑袋,点头应是。 琇莹这才摆手,让他们?出去干活。 王翦张了张唇,才轻声问道,“公子,这刚打下来,许多贵族还逃窜在外,现在运财恐不可行。”这些赵人估计会偷,或者伺机报复。 琇莹轻笑,有如魔鬼,在这个角度颇像阿政,“本就不为运财,是为找到这些人暗地里?的财产啊!” 他像一只探金鼠一样,念王翦杀掉的赵国贵族的名字,然后对着自己画的地图勾着他们?的土地。 他还唤王翦也?来看,于是两个人一起?在地图上勾死去的贵族的土地。 琇莹指着这些小贵族们?零散的封土,向王翦示意。 “邯郸城刚打下,需要人心。将军派些军士过去把?他们?这些地方贵族的粮仓清了,按一人一斗发给赵国民众。 “另外我的舍人跟着你们?重新统计户藉田册,重新按人口划地,我们?还是先动?小贵族零散的地。这些小贵族的地,全部按配置分给他附属土地上的赵人。 他沉呤片刻,才道,“一个十?八岁至三十?岁中间?的男子可得?两分地,女子与十?八岁以下及三十?岁以上的男子可得?一分地。” 王翦觉得?可行,但琇莹到底还是不太放心,“我到时与你们?同去吧!” 然后他又轻点这些大贵族的领地,“现在的大贵族封地皆收归秦,若是后期分地上若有需要,我再重新分割。赵民剩下的土地全部得?要收归秦有。 他目光寒凉,不带一点温度,“这次的引蛇出洞计划若是成了,把?这些个逃窜的对地方具有极大掌握力的大贵族全部活捉回咸阳慢悠悠地拆了他们?自然好,若是不能,只好大开杀戒,把?他们?相关的人都给杀了,彻底绝根。” 接着道,“无论大小贵族,他们?的钱财你留下一批犒赏将士,其他的财富和附属的奴隶需得?运回秦国,秦国目前正修路和水渠呢,缺人缺钱。” 王翦点头记下了,然后二人又开始对着地图册和贵族的封地写名单,琇莹指了指其中没死的,“你说他们?明?天能来多少人杀我?” 王翦这老狐狸立马明?白了琇莹的意思,是想?再来个理由,把?这些贵族一网打尽。顿时开始回答琇莹,“最?好是公子期望的那样,所?有人全部活捉。” 琇莹将名单写完,把?已经死去的贵族名字一道又一道用黑线划掉,然后起?身笑得?清雅,可手上却准备去抠赵王宫的夜明?珠,他抠了一个就往王翦手上塞。 “将军拿着啊,赵国至今还是如此?平静,全赖将军。等一会我们?去赵国的国库里?去看看,将军再去拿些金。” 王翦笑得?牙不见笑,“多谢王上和公子。还知臣喜金玉。” 他这是灭国之功,王上现在让他收下公子的财,也?是为了告知他,王上依旧信任厚爱他。 王非赵王,吾非李牧。 琇莹带着王翦搜刮了一部分的国库,然后让人从赵国的国库里?拉走了五大车金,大摇大摆地从贵族区中走过。 他到了秦国营地,跟秦军将士打招呼,然后把?车上的金一块一块的发给他们?。伤兵营的孩子他还给带了药。 他走过每一个带着酒精味的营帐里?,跟每个受伤的孩子说话,“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代王上夸一下你们?。” 那些孩子冲他傻笑,“已经很好了,公子,我们?的衣很暖的,医说的酒精不多,但给我们?都是大把?的倒。公子,我们?打仗是为大秦更好吧。” 琇莹差一点又要哭了,他笃定的点头,“我们?今日将这片流离的土地都收拢,以后的孩子不必再逢乱世,不必担心战时的刀锋时不时的落在他们?身上。这片土地是我们?共同的故乡,所?有战时无着的尸骨都会被收敛,所?有战死的英灵都将栖息在我们?共同的家乡。” “天下都会是秦人,他们?会说同一种文字,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天下不会再有因战火而?起?的老无所?依,幼无可养。 “待天下归一,那时的道旁的幼子可以放肆奔跑,而?不必担心铁蹄踏入自己的家国。人人和乐,亲如一家,道旁的《无衣》都会换成《蒹葭》。” 那烛火那么暗,可秦的将士眼里?都被他的话引得?带起?星光。 “公子,以后真好,那我要为我那小儿子努努力,让他可以生?在公子说的以后。”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期望,琇莹轻笑点头,一直坚定的告诉他们?,未来就在眼前。 这样的未来,不会太远的。 我今日的流血若是为这样的未来,那我何惜此?躯。 琇莹笑着出了帐,然后就再也?崩不住,任由眼泪无声地落下。 他们?有些伤的太重了,根本活不到去见那样的未来了。 王贲知道这公子虽是见惯了鲜血,但一向是柔软又细腻的,于是跟在他后面笨手笨脚的安慰他,“死于战场,是为将为兵的荣耀。公子,他们?是秦的英雄。” 琇莹点头,擦了擦脸,“你说的对,可有的才十?五六岁,满面稚气。我心中实在难受的紧,莫要管我了,让我且静静吧。” 王贲只好离去了,琇莹一人坐在大帐里?,看着晃动?的烛火,无声的发着呆。 先将这些伤员送到学宫里?做后勤吧! 他将自己后期对军队的规划细细写下,生?怕他自己忘记。 次日,琇莹便带着车离开了,结果刚至半道时,一堆蒙面人从小树林中窜了出来。 琇莹有点服了这群老六了,真的沉不住气啊,你搞个巷战,都比这大白天在小树林偷袭强啊。 他看着那群连刀都使不太利索,只顾乱砍的蒙面人,勾起?了嘴角,见你们?这么菜,我就知道来的是本人了,这我就放心了。 他立在马上搭弓,肩上的长风直接飞叫着去抓人,这声鸟叫声结束后,一大群秦兵从车里?带着刀爬了出来,琇莹射伤了两人后,才轻声道了句,“盗贼还不全砸晕?等一会记得?在身上扒扒,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咱们?分了。” “秦人无耻!”一个带着黑面罩的男人高呼,然后话刚落,就被琇莹的鞭子抽飞到一边去了,“谁先偷袭的?还说我无耻,真是荒谬!” 那一边长风以为是主人喂食,直接扑在他身上,往他的眼睛上啄。 不过一段时间?,这批人就全部被打晕了。倒是长风啄得?满脸血的那个人伤的最?重,琇莹一箭直入了他的心脏,然后呼了一口哨,长风沾了一身血,要往下马的琇莹肩上站。结果却被琇莹嫌弃了,“一身血,莫往我身上站。” 长风气得?嘤嘤叫,然后就扭头飞走了。 王贲在那边跟其他人一起?绑人并搜着这些人身上的符,见这鹰跑了,就笑着跟前面的公子道,“公子的鹰还挺凶!比我们?营里?面的那几只凶多了。” 琇莹轻笑着摇了摇头,“它们?最?近确实是任性了不少,估摸着是去冲澡去了,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他揭下所?有人的面具,让身边跟着的一个投降的赵国熟人,郭开,一一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对着王贲道,“基本上都抓完了,还有剩下几个就不用抓了,把?他们?直接打醒吧。” 秦兵打人确实是好手,就对着脸打,基本打了一拳,那赵国贵族们?就醒了。 琇莹坐在地上,手中把?玩着弓弩,无意识的瞄准那群人,不出意外的看见他们?惊恐的神色,笑得?更大了,他示意他们?看自己面前的符,“赎命,暗中的财产全部说出来,不然,就像这样。” 他直接将弓弩反置于肩上,然后在他后面正准备谄媚讨好的郭开捂着心口应声倒下,“人没了,财产再多,也?无用啊!” 赵国本就实行封君制度,他们?这些贵族也?是狡兔三窟,这次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否则哪能找到这些比兔子还狡滑的人呢! 但是这个世界啊,狡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土灰罢了。鱼肉在聪明?,也?不敢与刀刃碰啊。 琇莹让人记下他们?说的几个地点,然后摇头,“不够。” 他的弓弩直接杀死了那个刚被长风啄的人,“接着说,旁人也?可以替说,说出越多,留的家财越多。” 转眼间?,死了两个人,那些贵族已经吓得?不行了,他们?跟着赵王享乐多年,早就没了以前的心力,他们?来刺杀秦国公子,其实也?是抱着期望,公子嘛,都羸弱的不行,秦国公子想?来也?好杀的。 谁知道这来的竟是秦琇莹那个疯子,他不是最?近忙着修路,不会出秦的嘛! 他们?只好在琇莹渗人的笑容中,说完了自己的,又生?怕自己被杀了,还要争抢着说其他人的。 琇莹让人记下了,然后与王贲道,“直接都扭送去咸阳吧,一路上大张旗鼓一点,我秦会善待六国贵族。算了,现在就用马车给他们?拖走吧。记住,以礼相待!” 如果你没说前面的话,大概以礼相待便是真的了。 王贲随手拍晕了那些贵族,“嘿嘿,我去找马车啊,公子。” 琇莹却扭头看着死掉的郭开,他笑得?灿烂,“他家中千里?马甚多,顺便也?拉走吧!” 王贲令人带着身后绑着的人准备回军营关着,然后又命一群人去牵马。 那些人中的有些人已经瘫在了地上,大骂琇莹无耻。本以为他们?还能在赵国呆着,损些财产换命也?无所?谓,结果现在不仅抄了他们?所?有的财产,还要把?他们?送回秦,谁不知道去了秦,秦王政如何会放过他们?。 去了秦,秦王政说他们?活他们?就活,说他们?死了他们?就死。 琇莹懒得?理他们?的怒骂,见他们?走了,一边统计自己这次捞来的东西,一边在这等自己的鹰,准备一会再去找赵王,这次把?公子迁的手给折了,这位赵王会愿说出赵国宗室的其他财产藏处吧,不愿的话,再加只腿吧! 只要跟阿兄相仿年龄的赵国公子,大抵都欺负过兄长,所?以我让他还有全胳膊和腿,他应感恩。 赵家附近的人一会也?下令坑了吧,还是不喜欢那些人。 长风带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羽落在他肩上,他牵着百衣,往邯郸城走去。 还是一点都不喜欢这座城,城里?的人,我也?不喜欢。 与我和阿兄相同年龄的人,哪一个没伤害过幼时的我们?呢? 没有一个人不是阿兄幼时境遇的加害者,或许这一句话,太过偏颇。他和阿兄也?打过不少人,把?他们?弄了个半残。 但我一向偏心。我看不到他们?的痛苦,我只能看到我阿兄身上伤痕。 我只杀一条街的人,和逐个清点欺我们?幼时无力的人,而?非屠城,他们?应感恩。 第56章 清点 琇莹刚牵着马进了城, 便接到了带他阿兄信的万里,他随意地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落在百衣身上瞬间和长风打成一片, 被百衣给喷了个响鼻的万里,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 “阿兄似乎认错了你的名字, 我?下次给你们都系个木牌吧。” 万里似乎听懂了, 对琇莹的偏心不满的嘤嘤着, 好像在说,是你哥认不得我?,不是我?的错啊, 我?甚至没敢啄他, 但你还要给我绑木牌,你没有心。 琇莹一把捏住鸟嘴, “吵。”他眼中还是温柔的笑意,可让对危险感知非常敏感的那两只鸟后面的背羽顿时竖起,缩了缩脖子,不敢在出声。 他直接去了赵王宫,背后着两只安静的鸟的百衣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这个形象相当奇怪, 但是一路之上看守赵王宫的秦人士兵都只是恭敬行礼,言呼公子。 琇莹轻声与他们每个人道, “三日?后, 大抵那些赵国?的财富就都统计好了, 我?接了王上命令,让王将军准备走的时候会给大家分一些。大家都累了这么久, 得多?拿,留着回去娶媳妇,可不能委屈了心上人。” 不少人闻言都红了脸,在其他人打趣的目光下嗫嚅的答应了。 琇莹一路浅笑,走到了关?押老赵王和他的家眷们的地方。门前的人见琇莹来唤了声公子,便打开?了门,琇莹与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带着他的马和鹰进去了。 他身上没有一点配饰,穿得跟参加赵王的追悼会似的。一身玄色到底,还未到及冠的年龄,连头发都只是用同色的布条绑着。 不说他是秦琇莹,这一身打扮别人都不会想到秦国?公子身上。 他只是在左手上带着弓弩,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上都带着一枚比普通戒指稍宽一点的用骨头打磨的表面?粗糙的戒指,这并不是秦人供不起琇莹戴更好的,而是因为这是琇莹常年使弓保护手指所必备的,不少武将手上都会戴着这种戒指。 所以他这身打扮很?是合理,可是从赵王的角度来看,他穿这一身见他便是失礼至极,更别提身后还带着鹰和马,这简直是对他这个赵王表示无?比的轻蔑。 琇莹看着他还没说话?,就兀自气得不行的老赵王有点疑惑。他虽然巴不得老赵王早死,可又想着从他嘴里套出钱来,于是只好不耐烦地上前帮着被缚着手脚的赵王家眷们,蹲下声给要厥过的老赵王按人中。 他轻笑着将自己的弓弩,贴着赵王的脸,让他清醒一点。 “该说了吧!给你好几天时间?了,我?想你已经?考虑好要儿子还是要钱财了。对吧?” 冰冷的弓弩,和少年浅笑却含着碎冰的眼睛让赵王浑身都凉透了。他颤着手,苍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像蓬草,他的身体?也无?声的抖动着,恶声恶气地道了一句,“贱竖!也敢妄图我?赵国?宗室累世的财富,尔这个秦王政身边的伏膝之犬也敢!!” 琇莹笑得开?怀,他也不跟赵王说了,直接让门外的人把隔壁关?着的公子迁给拉了进来,他太开?心了! 他本来以为赵王这贪生怕死的家伙肯定会说出私库的位置,没想到还有一点志气。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他让人给公子迁和赵王松了绑,倚在百衣身上笑着给他俩各扔了只匕首,可说出的话?却让赵王软下了身,“生死局。一方不死,不休。胜方,我?自放了。” 那公子迁不动,只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琇莹,琇莹立马抬起弓弩,那箭上还带着干涸的血痕,朝他的眼睛上射去,一时之间?血光四溅。公子迁捂着不断流血的眼,在地上哀嚎,琇唇唇边带笑,目光寒凉扫视了周围准备扑上来查看公子迁伤势的那群女眷,让她们只得抱头痛哭。 琇莹不理会他们,只是对赵王道,“现在你们公平了,快开?始吧,若让我?等太久,你们晓得的,我?的脾气耐性都不好,若我?不耐烦了,你们两人都得死,一个可都活不成了哦。” 他的话?语轻柔,玉面?清隽,若是忽略他手上弓弩,当真是如切如磋,端雅和熹。 赵王看了他一眼,喘着粗气,然后慢慢地向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公子迁。 琇莹不出意外听见了刀刃入心的“扑哧”一声,他看见公子迁不敢置信的另一只眼,然后不顾流血的伤口,凭最后的气力一把将赵王压在身下,拿着匕首就往赵王身上扎,一边扎,一边骂,“恶父,恶父该死!” 琇莹勾起唇角,有些讽刺,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揉了揉万里的毛,在心中嗤笑一声,“这就是他们这为人称道的父子亲情,真是可笑。这出手比我?还凶残?” 若是我?,便是挫骨扬灰,也得拼着命反杀,护着我?阿兄出去! 真是看不惯,他上前一脚把心口流血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公子迁踢到了边角,众多?女子流着眼泪哀嚎,他也不理,只对公子迁轻轻笑了,手起刀落,剁了他的手腕。 “我?不知曾是你赵的哪位,曾让我?阿兄作?箭靶。但也无?所谓,因为我?会迁怒,所有我?留下的当时在邯郸的适龄公子也好,贵族也好,就一起留下手臂偿我?阿兄幼年之苦吧!” 而我?阿兄身上的三十六条鞭痕,和四道箭痕,得偿命! 他笑着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马鞭,递给身后的士兵,让他们直接向下抽,“我?阿兄身上有三十六鞭,我?只好打你百鞭以慰我?心。” 他无?视了那些人的哀叫和痛哭,只是走到了被扎了一身洞的赵王的身边,他蹲下身子问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赵王,“快死了呀,你若告诉我?我?想要的,我?就帮你,好不好?” 赵王的喉咙喘不过来气,他已经?怕了这种因不断失血而产生的寒凉感,他拽着琇莹的手,带着求生的渴望,他断断续续的道,“在赵王宫我?的位置下有一块地砖下有个机关?,只要一按,便有一个密室,那里是钱。” 琇莹点头,甩开?了他的手,“我?帮你,帮你。” 他起身笑着给了赵王一箭,轻声喟叹道,“我?帮你早下黄泉,不然一会儿,人多?了,你年老,抢不到那投胎的好位置。” 然后便带着打公子迁百鞭,把公子迁都打成一团血肉的秦兵和自己的飞来飞去食公子迁的肉的鹰和马带了出去,锁了门,准备令人找金子去。 他吩咐了其他人去找金子,顺便把他们装车,让王翦将军来拉走,跟军队们一起归秦。 他等众人都走了,才?慢悠悠地把这群独立于赵王宫的宫殿的门全部上了锁。 他手中拨开?墨家用纸改装的己经?技术半成熟的火折子,点点火光窜出来,他将火折子扔了在地,任由火遇易燃物燃起。 他在火光下笑得从容优雅,“赵王误打翻烛台,火势太大,救不活了。得厚葬,我?可不能被人笑话?无?礼。” 他看着火势燃起了,确实?没一人逃离,这才?划下了自己手中名单上的第一行,“赵公子。” 他又带着一批人去了他们当年呆过的赵家,他拉着自己的长长的死亡名单,从那条街的各户中将人找出来,他划去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让人牵着他们,直接拉到城郊烧了,坑杀容易带瘟疫,还是烧了好。 那公子穿的朴素,似是没有听到那些人见到他面?容时的咒骂,他只自顾划去自己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哎呀,听别人骂他,听多?了,皮都厚了。他有些想笑,他们骂得水平不行啊! 直到一个人骂完他之后,大骂阿政,“狗娘养的杂种,当年就该趁他两三岁走不稳的时候,给那个狗崽子杀了。哪至今日?之祸!”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他的右手上前扼住那个说话?的人的喉咙,他也不笑,目光犹如冰刃,周身的压迫力似乎要化成实?质,把这个人碾碎了。 他左手使劲,向这人脊骨锤去,那个人被他这毫不收劲的一拳锤得骨崩肉裂,他也不停下,就继续往下锤,另一只手死死的扼住这人的喉咙,不让他发出一份声响。 直到那人没了气,他才?将人甩了出气,少年的全身溅得都是血,一两道血印子就在他脸上,他原本冷白纤长的手指上面?也沾着血肉,让这少年看上去仿若恶鬼,他接过士兵给了布,擦着自己的手,低声的道了谢。 然后才?声音沙哑地警告被绑的所有人,“辱骂我?无?妨,毕竟我?是下令杀了你们的人,就算变了恶灵,也尽可来杀我?,不过就是看谁先死罢了。” 他说的平淡,“尔等若敢辱我?兄长,我?不介意送你们九族一起下去!” 片语只言,尽显亲昵爱护之心。 他来此,不过是为他稚时,阿兄替他挡下的那一身伤。 他尚幼时,不知道自己与阿兄是质子,阿兄将他保护得很?好,自荀先生走后,阿兄就从来不让他出去,只是自己出去。 他彼年天真,只以为兄长是去谋生,阿兄让他乖乖等,可他啊,本来就是表面?乖巧。 他从没有跟他阿兄说过,他曾偷偷跟过他出去,他见过他阿兄跟着一个倨傲的少年,被他使唤的像个奴仆,他在那个墙角偷偷地看,远远地看,然后掉眼泪。 他又怕兄长看见,会伤害他敏感脆弱的心,他只跟了一段路,便匆匆地跑回去。 他很?笨,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曾以为只是没有钱,他只要去做纸卖纸,阿兄便不必再出去,可阿兄说要搏命。 他不懂这些话?可他害怕,害怕阿兄真失了一条命。他于是想着每天都偷偷地辍在阿兄身后,他不敢近,不敢远,只敢默默地看。 他看见了华盖金车上的一群少年,把阿兄和另一些人当成箭靶子,他想扑过去,替他阿兄挡箭,可是他不能出去,若是出去了,阿兄定会更难过,阿兄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他不想在他眼里落下狼狈的模样。 他知,他知。所以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用手臂捂着自己的嘴,蹲在角落里流眼泪,他把自己的唇舌咬烂了,才?忍住那一声声呜咽。 他怎么办啊? 那群少年人嬉闹着离开?了,在土堆里的阿兄将自己身上没扎到要害的箭拨出,随意包扎了一下,又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才?接着往前走。 他见他装作?没事走了好远,才?跑了出来,捡起了那只箭,他将那支箭的箭头取下,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我?也是在那时便想着去射箭,我?要射出最准的箭,将这只箭再次射回去,一定要射中这些人的心脏。 我?的箭射中了,我?射中了为首那人的眼睛,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烧尽了当初这绝望的时间?。 他们现不过灰烬尔! 他轻笑着,拖着一声血走过他和阿兄幼时常走的小路,阿兄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他受了伤的时候,琇莹总会在一些他回来的路上,忍不住疼的时候,跑出来,撑着他走过这条路。 阿兄也不必知道,琇莹的恶念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流血中悄然滋长。 阿兄说,不必在意,不过过去尔,只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但是要逐一清点那些人,不然幼时凄苦便白受了。 琇莹会点头,温和尽是,但他永远不会跟阿兄把这些当做磨练,他只会觉得,他们欺负了便是事实?,我?要牢记,他们必要付出代价。 我?怎能让你我?凄苦白受,欺你无?力之人,必逐个清点。 阿兄,你高坐,莫要再沾霜雪了,我?替你挡下来,好不好? 第57章 归秦 琇莹心情很好, 他哼着歌沐浴后,才给他哥写信。他这次信写得很长,其间询问关于匈奴羊毛计划和肥皂与玻璃的销售情况, 汇报赵国的情况少得可怜,倒是肉麻的话写?了不少。 例如,“我放火烧了赵国宫苑, 十分解恨, 忽望兄长?于侧, 共赏火焰映红天霞, 此霞美?极,但?不及阿兄风姿。”还有“我走了小路,忆小时, 阿兄负我于背, 一时之间,念重非常。” 这封信后来一时被存放在秦王政的陵寝中, 比起那封《致李将军》实属无名,但?后来二千年后出土时,可算火了一把,为后世人了解琇莹提供了又一资料。 当然琇莹他才不知,他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在意。 他只是想写?便?写?, 真情流露。他跟他阿兄, 好的穿一条裤子?,天下谁人不知?他怎么可能语气生疏, 他亲昵爱娇才是正常。 这封信被他连带着自己整理好几千车的赵国财宝和他理好的清单, 全交给了率大军回去秦国复命的王翦。将军当天便?出发了, 他们还需去韩国接郑国的家眷们,好让人一家团聚。 这个?“接”字说的琇莹都不由耳朵一红, 阿兄确实是派他们去接的,只不过是十几万兵马往新郑①城下 一站,去强迫韩国交出来,而且最好在咬下韩国一块地来。 他越清楚内情,越觉得王将军是个?人才,这话说的漂亮极了,反正他挺满意的。 我们虽然这事干得流氓了点,但?他们先流氓在先的,我们没错啊! 而且这事我们干的多仁义,我们就是不忍郑国与妻儿异国相思,遂欲成全。 所以我们大好人,没错。 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便?向?王翦将军微颔首一拜,“此乃仁义之师。” 王翦也俯身一拜,抚须大笑,“公子?所言甚是!” 然后便?上马扬鞭,率着大军和琇莹这些天从赵搜刮的财宝远去。 琇莹得等着阿政派的邯郸郡守及墨农这些专业测绘土地的技术人员过来分地,所以他现在还是不能回去。他于是直接开始准备分米,重新整理户籍。 他将手下的舍人与自己又抽的千个?留下驻守在这的军人,直接分成了十队,各自带着一只传信的鹰,往他指的方向?去只开贵族的仓放粮,登记人口?。 他甚至千叮万嘱让所有赵人知道秦的好,若是必要甚至可以把赵国贵族的粮仓示众,贵族剩粮全部归置于各级地方的粮仓里,不可擅动。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秦的计划,让他们准备着分地。 他所说的十分明白,甚至可以说是赤/裸了。反正干这事的中心就是使劲黑赵国贵族,让赵人接受我秦的统治。 他留守邯郸但?是他时刻用鹰保持着对?这些人的调控,用这些人暂时稳定了赵国。 邯郸最近也在放米,琇莹派人在邯郸城大声吆喝,并在城门口?不远处录人口?户籍。 他要求人排队领米,一人登上户籍后才能领一斗米。邯郸城在他的调控下,己经逐步趋于稳定。 只是可惜他在赵国张贴告示想捞几个?人陪他回去算账,结果?人来了不少,大多是趋炎附势,无才之辈,好不容易大浪淘沙,淘出了几块金,结果?金是金,只是都是阿兄想要的善论六国势的金,不是他想要的单纯的技术人员。 真可惜,他只好把他们都打?包送走了,毕竟他真的不想教人算术的时候,别?人都给他引到?秦国国策方面。 他真是服气,赵国的水土难道不能赐他一个?善数,愿意听他讲数的人吗? 赵国没有赐他一个?这样的人,倒是一个?从韩远来赵治病的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让他受伤的心得以慰籍。 这孩子?为一个?云游医来赵已经有一年了,可惜身体羸弱,见不得风,平时寄住在一与之有亲的赵国贵族家。本是寻不见此医,准备离赵了,却未想秦赵开战,他寄住的那家也被琇莹的人给抄了家财。 他实没法,现在赵国又戒严,他又归不了韩,只好来求琇莹。 琇莹彼时正带着人在赵王宫整理赵国户籍人口?册,留着划分土地用。 赵王宫上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琇莹该抠的抠,该挖的挖都给运回秦了,所以现在整个?屋子?里光秃秃的,唯一值钱的大扺是阿政让人给琇莹带来的他惯坐的长?桌长?椅和那一幅他亲自画的赵国图的原料,那一大块“白玉仙”。 墨农的人与郡守们也趴在墙上看琇莹画的地图上做归整土地计划。他们听得有人求见,便?不打?算见,这边正忙着呢! 琇莹坐在木椅上,招手让人唤他进来,“一羸弱幼子?,求到?我这,想来也不易了。你让他进来吧!” 张良扎着两个?小揪,一身紫衣,姿态优雅,被人引了进来,他看向?高台上不停笔的琇莹和在旁侧看图的许多大人,这一屋里竟有百人之众,连他也是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敛了眉目,俯身下拜,扬声道,“见过公子?与诸位大人。” 琇莹见这小童子?也不怯场,倒似名门之后,也不拿乔,只从书籍堆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小童,因何来求见我?” 张良站在大殿上,旁边的诸位大人又开始因地多不多,就开始吵了起来。 琇莹有点无奈,支额笑道,“我的大人们啊,等一会我来算,你们来统计户籍吧,莫要再吵了。” 张良想着他若是帮这公子?算完,或许便?可更好地提条件了,于是他出声道,“良或可帮公子?算来一二。” 琇莹当时眼便?一亮,他顺着自己占得高势便?见了那孩子?漂亮的桃花眼,以及那姣好如银月的面容。 他不由勾起唇角,面若好妇,他这次或许是捡到?宝了。 他笑得连自己的酒窝都露出来了,他像一只大灰狼诱惑猎物一样,柔声道,“你唤何名?也善数?” 此时的张良年幼,见别?人问他名,便?挺起胸膛,颇有些骄傲道,“小子?名唤张良,家祖家父皆乃韩国相也。” 他又接着道,“虽不善算,但?家有薄财,良今十岁有余,阿父也让我开始掌家财,应当也尚可。” 如果?张良知道自己以后会被人抢回去,然后还被压榨着干活,他一定会给现在的自己一个?巴掌,让你臭显摆,进狼口?了! 可现在他还小,不过是一小童,且他张家也为韩之高门显贵,他更是家中受尽宠爱的长?子?,情绪外放本就常事,不是谁都若阿政年少老成,喜怒不形于色。连琇莹有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哼歌呢。 所以子?房,你就乖乖入狼窝吧! 琇莹听得他名字,顿时心花怒放,立马起身下台搀他手,亲近道,“可,可,我便?缺你这般好儿郎。” 他又与这小张良套着近乎,“你我相差不过七八岁,我忝为兄长?,唤你一声阿良,可好?” 张子?房,大才呀!定要拖回去! 张良没见过琇莹这般热情的上位者,顿时脸红了一片,但?到?底是世代簪缨之家养出的昆山之玉,姿态雅道,声音清朗,俯身下拜道,“公子?盛赞良也,良愧受。” 琇莹便?直接扯着他手,温声细语,与他说道自己的计算方法。 张良是琇莹最爱的那种小宝贝,他上手十分快,琇莹几乎教完了他方法,他便?可以上手实操了,照琇莹的话是,他一来与那几个?郡守四五天,便?规整了土地,确定了方向?。谋圣之名,不怪他乎。 这边张良也诧异着,琇莹教他的数算方法几乎比他的原本方法快了不知几倍,那些弯绕的数字轻算减除,只用九九乘法,便?可立得结果?。更甚至是他们一算出土地应割几毫几厘,琇莹便?可在图中给出相应田块,几若神?迹。 且那秦国的琇莹公子?似也不是阿父所言的飞扬跋扈,阴郁难测之人。 他待人温雅,自成方圆,心里自有一杆秤,对?他这韩国之人都不吝指点和赞扬,正是他所想交的有古之君子?贤风的良友啊! 一方是有意接近,一方是心生折服意,二人是一拍即合,很快便?成了友人了。 几位郡守带着墨农之人去测田分地去了,赵国一片欣欣向?荣。赵国的普通百姓皆是欢欣鼓舞。 琇莹去信让自己的舍人和阿兄在赵的密探传播着赵国贵族府内的珠玉金钱遍地,精粮喂鸡也不愿给赵人吃,他还让人说,是秦王啊,实在不忍赵国子?民陷在这水深火热之中,才出兵攻赵,就是为了让赵人都能吃上一口?饭,不然的话,为什么一开始给他们分贵族才能吃的精米,又分贵族的地干什么呢? 现在的秦王啊,是个?大慈悲人,是与赵人站在一起的,赵人应该要相信他啊! 不少赵人听闻此谣言,一开始是全然不信,后来到?了半信半疑。直到?他们亲自分到?了土地,亲自在旁人的带领下开了贵族的粮库,赵人如遇灾年,饿死白骨遍野,无粮可食,只剩易子?,可今时今日,满袋脂香楚国米,十里遥闻米粮香,原是他们吃不起的米这里都堆的发了霉,只配与鸡鼠吃。 当时便?有赵国老翁见那仓中骨,痛哭道,“彼昔年荒,我卖我女?,跪伏求粮。今日今时,我竟不如此硕鼠矣!” 赵人信了,他们信了,他们对?着自己的土地流泪,心中已经对?秦王政产生敬意。 琇莹趁热打?铁,要建立民众对?秦的信任。他以秦公子?的名字还发了令,将自己的命令散得满天飞,他在分地时便?让人在赵国的每个?村落都建了告示牌。 他的令次日便?传遍赵国,秦国很快便?要从咸阳修路到?邯郸,后也有秦商贾来此富民。尔等也是秦一部分,亦为秦人,咸阳学?宫亦为尔等求学?人开放,可西向?求学?矣! 另往后国家令包含今年制定的税收计划等,皆由郡守处分贴各地,若遇官吏乱收税,压榨百姓,尽可往郡守处,若郡守亦不明,可西向?咸阳王之居所,王立查不赦! 赵国服了,连赵国的游侠儿都开始去称颂秦王政的仁义了。甚至不少少年竟也西向?咸阳去求学?了。 赵国,不,他们现在是秦人了。这里是秦国的一部分了!他们自愿带上了代表着秦人身份的户,身上已经铭上了秦的印。 他们是秦国子?民,秦王政的人民。 短短四个?月,琇莹便?兵不血刃替他阿兄站在了道德高地上,还收割了一波人心,也有可能会扭转他和他阿兄那差的不行的名声。 呃,可能吧,反正不会有食人血肉的流言了吧? 他与他哥可是优雅清贵,琢磨如玉的公子?,咸阳城顶顶明澈的少年郎,可不是那青面獠牙的食人魔! 他这边进展顺利,阿政倒是被荀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58章 我友 琇莹又等了?半个月等来了阿兄派来给他分地剩下的那些现属秦国国家公有土地耕种的秦奴隶和一些抽调了偏远地区不好耕种, 食不果腹的秦人们。 阿兄迁奴隶与秦人过来接管这部分土地,是打算让这部人和赵人融在一起了?。现在赵人对?秦人的接受程度还算尚可,算是最高的时期了?, 目前也是迁民最合适的时机。 阿兄对赵国的形势了如指掌,后?面的事情他虽未细细交代,但琇莹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花了?不少时间耐心与郡守们共同规划了奴隶和秦人分配, 和农家一起看了?他们这批人带来的冬麦粮种, 打算在赵国再种一批粮。 他目前也没?在赵实行秦的严法, 只是定?下了?几条律, 只说“偷者,伤人者罚,杀人者斩。”弄完了?这些, 他这边也就准备放权了?。 后?期法的推行, 他不是专研于此,但郡守们俱是推行法和主掌地方事务的好手又得了?阿兄的王令, 适时的离开?交权给他们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是要准备离开?了?,张良也看出了?他目前的想法,也想着现在与他辞别回韩。 “公子,良欲归韩了?,离家甚久, 家中父母已经?是担忧非常了?。”他跪坐于琇莹侧, 看琇莹在赵国大?殿上?烹茶。 小张良又聪明?又能干,琇莹肯定?是不想放的。 他闻言给张良的玻璃杯中添了?茶和奶, 示意他尝尝, 笑意渐浓, “阿良病未愈归韩,想来更添父母忧虑。” 见张良轻皱眉, 似在犹豫,他又温声道,“我与阿良相交甚笃,交谈间也颇为投机,更是欢喜良之才,阿良知我身份,不若随我归秦,我愿上?报阿兄,以秦之名为良请名医,治这弱症。” 张良何等明?/慧,听得此话,琇莹的意思已经?是明?白?了?八分,这位公子根本就不欲他归韩,且照这公子的本事,他也势必是跑不了?了?。 “良以诚相待,公子却这般强掳良去,同那强盗有何区别?” 琇莹依旧是温雅写意,与这几月随他交流之时没?什么区别,“有区别啊,我不要你家财,反愿给你财帛金银,诚心相邀,以友相待,甚至愿为良治疾而?奏明?吾王。”我之诚心还不够吗? 张良很明?白?他回不去了?,气急反笑,讥讽道,“原以为公子是古之君子,雅人至深。而?今竟这般无赖,倒是良错看了?。” 琇莹不生气,名士嘛,总有些脾气的,他愿哄着。 “好,我是无赖,阿良随我行吧,我好不容易得个别国的知心朋友,也是想着能与兄长炫耀一二的。” 你与我交,在我心里挂了?号,我阿兄是知道的,你现在不跟我走?,哪日我阿兄若是对?你感了?兴趣,想见你了?,那便不是我而?今这般小意的模样了?,便是那兵临城下,连同你家中父祖一起迁秦而?来。 你张家百年积累皆如危楼。 私情温温之下,笔笔是威逼,寸寸是利诱,阿良啊,你要细思量。 张良露出了?苦笑,琇莹公子势必要把他给掳去秦了?。 可叹他将虎狼之徒认成知心好友,不顾父祖阻拦,执意相交,将这难得的知已日日念在口中。 可笑而?今水落石出,他竟然?未有反感之意,甚至有些期待。 毕竟琇莹算是他交的少有的让他不必迁就着,把自己放低,放愚的朋友,况且相交近三月,他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可以称得上?一句良师益友。 琇莹,琇莹,雅人至深,良之好友。 他欢喜他的友人琇莹,只是琇莹也是秦琇莹,他是秦王的幼弟,是秦国的公子,而?他理想是为韩相,立志以图强韩。 我们天?生便是对?头。 他要说清楚的,那怕去了?秦,时机到了?,他也是要归韩的。 “良因公子往秦,可时机一到,仍欲归故国,以强我国,良欲存韩。” 琇莹笑着让他看自己展开?的地图,“阿良啊,君之才何必拘一国为相呢,大?丈夫可立志,做这天?下相矣!这天?下土有韩土,天?下人亦有韩人。” 他似乎已经?渐渐地不把这些人当做历史的人物?了?,过去的记忆太久远了?,而?这些人太过鲜活了?,他走?的每一步,他的阿兄都在告诉他,琇莹,不必拘于所谓定?势,万事皆会变。你要踏实地过着你的生活,去主导你的势。 于是他牵着阿兄的手已经?如水一般渗入进了?这时代,他已经?不再想前因和后?果,他就是很单纯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应该做的事情。 就像他与张良交虽有目的,但若是他张良不好,纵然?他在他的记忆中声名显赫,他亦不会与之相交。 他像了?他阿兄,是十成十的骄傲无束,爱憎分明?,喜怒随心,他俩叛逆惯了?。 所以劝张良是他秦琇莹现在想做之事,他便做了?。 他现在就是没?有在想张良的种种未来,他只是在劝他的友人。 阿良啊,秦要灭了?六国!韩国的位置注定?了?韩必亡,汝又何必死守它呢?韩国亡了?,阿良还要活着啊,阿良何不着眼天?下,辅佐我秦去治这天?下人心呢! 他言语轻柔,带着关切和规劝。他热忱又坦率啊,他是最好的友人。 可张良看着那地图中在大?国夹缝中的小小的韩字,不禁眼含热泪,他饮尽杯中温奶茶,暖了?心胃,“我张家世代为韩相,我体弱多疾,王也是关心不已,每每问询。父祖更盼着我为相可救韩,这天?下相,我不该亦不能。” 他为天?下相心动了?,凡读过书的何人不为此事心动啊? 可是这天?下相若伴着他韩国的消亡,那他如何肯?那是他的故土,他由生至死,难离。 “我可去秦游玩,那是与公子交,但我不为宦,良今生只做韩国相。” 我心恒固,只愿韩存。 琇莹抬手与他碰杯,他笑得真诚随意,“友人之志,琇莹尊重。”故人故土,都有感情了?,谁愿离开?呢,谁愿忍心看他零落? 张良若是随他归秦,自此之后?,安享富贵,琇莹会因他才欢喜他,可也不会再尊重他了?。 一个为权财而?愿意放弃一直爱着自己的国家和亲人的人是不配拥有别人的尊重的,所以琇莹一开?始便要射死郭开?一样,他告诉所有人我不喜欢,即使?他为秦国打开?了?赵国国门,琇莹仍然?是不喜欢。 秦也有很多六国来秦的人,但琇莹尊重他们,欢喜他们,像去岁逝去的蒙老?将军,他也为其死难过了?很久。至今想来,仍然?心痛。 因为知晓他们来秦只是因为从未得到过自己国家的宽容和温意,阿兄给了?,他们视阿兄为君父,他们在琇莹眼中是秦人。 可是张良不同啊,他是韩国相的接班人,他生来便受尽韩人的期待,他若真因琇莹的威胁和几日的情谊便离了?韩,那便真是让他瞧不上?了?。 张子房啊,有的是骨气,这样他更喜欢了?,更想要了?。 他眼中明?晃晃的显着我知你,和我总会让你留在秦国。 “那身为友人,琇莹邀阿良入秦游玩,良莫再推辞。” 张良将琇莹又给自己添的茶水杯放低,轻轻地主动碰了?一下琇莹的杯子,“固所愿矣,不敢辞尔。”既逃不掉,公子便来试试吧。 “阿良啊,我这茶好喝的。”琇莹将杯中茶饮尽,“但此时,该浮一大?白?①” 张良忽绽笑颜,如芙蓉初绽,琇莹也笑,如皓月初升。 虽是注定?要成为敌人,可是此时仍是倾盖如故,可以共话桑麻的挚友啊。 良啊,年虽少却傲骨铮铮,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来不及救国,仍要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腔热忱,余生孤勇,这一场相交,琇莹欢喜之至。 琇莹本是想安排好了?冬麦的播种后?,便立刻回去的,但接了?阿兄的信,得知了?荀先生己经?识破了?他们俩的诡计了?,顿时吓得要命,就回信说自己要看一下那些冬麦的生长情况,磨蹭在快要入冬的时候才带着张良准备回秦。 若不是阿政的生辰快到了?,琇莹可能打算过了?年再回去了?。 但他还是一路美其名曰,迁就张良体弱,慢慢悠悠地回去,生怕回早了?,先生气没?消,就被抽了?。 他是不是要问一下阿兄被抽了?没?,先作一个准备吧! 虽然?人是阿兄的,主意是阿兄出的。但毕竟信是他送的,人也是他调动的。 所以他与阿兄同罪。 阿政未细说,琇莹也完全不知道那天?的情形。 却说那天?他们的人接了?命令一路加急从楚国到秦国把荀子连着张苍给绑了?回来,阿政按照设想的那样派了?一队军队去佯装去救他们。 结果军队刚到,把那群赶车的人准备带走?时,就看见了?昏迷刚醒的荀子搀着张苍的手下了?马车,没?有预想中的感谢。 白?色的长须下也掩饰不了?他的怒火,他冷笑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使?的计!” 他甩开?张苍的手,直视那为首的禾,“阿政养的围过吕不韦家的私军吧?” 禾不知道该怎么说,荀子也不为难这些个孩子,只轻轻的摆手道,“带我去见他吧,他一路花费许多,不就是想见见我嘛,我让他见个够。” 于是阿政便在章台宫见到了?拿着一把长木条过来的荀子,饶是他见到此状,也微怔了?一下,他挥手让人下去,走?到荀子身边,笑道,“先生猜到了?。计划确实是有遗漏的,先生匆怪。” 荀况不说话,直接拿木条就要抽他,阿政顺着幼时的习惯立马开?始移动躲闪。 他也不反抗,也不唤人,就如幼时一般去躲。 他俩一人在后?面追着骂,一人就勾起嘴角躲。 “阿政是愈发能耐了?,用药天?天?把我药晕是吧,我晕了?我也能猜到!” “入你秦境,不必检查,谁人这么大?能耐,我自认心知肚明?。” “到了?你国都,军队来早一点无可厚非,可我们一身奇装异服,一般来说,你是要下令击杀的,可是你们只是抓了?他,什么时候你秦的军队这般心软了?!” 阿政闻言,慢住了?脚步,结实的挨了?一抽,先生年纪大?了?没?力气了?,抽的也不疼。 至少阿政没?感觉到一点疼,倒是荀子的怒火瞬间止住了?,皱眉问他,“怎么不躲了??” 有没?有伤到? 阿政笑起来,直接干脆承认了?错误,俯身长作辑,“绑先生来此,实属我应做之事,我与琇莹蒙先生照料,今政也望能照料先生一二。” 他说的诚恳真挚,让荀子不由放松了?木条,后?面的话却让荀子冷笑出声,拳头又握紧了?。 他道,“况且先生想遇明?主已久,我自认普天?之下没?有哪个王比我更适合做先生的明?公!” 很好,这很阿政。 “好好好,我的明?公!混小子,还敢替我做决定?!”荀子越想越气,气得用巴掌扇他背。 但那点力道对?于现在这日天?日地的一米九七的大?巨龙,秦国真贵公子阿政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政摊开?手,笑得明?艳璨丽,尽显王者风范。“先生,与政一同去结束这个乱世吧,我们去建一个真正的国与家吧!” 他站在那里,便犹如那广阔的天?空,深沉着,高高在上?着,可又极尽宽和,心胸大?得可以装下人间! 他与幼时没?什么区别,大?抵更大?些,更成熟些,更宽广一些。 他已经?没?有了?幼时对?权力的渴望,他现在便是权力本身。 不愧是六国王室虽恨之入骨但是仍望家中子皆类他,年少挑起秦国的秦王政啊。大?道三千,偏行王道,不,现在是偏行帝道了?。 若是还年轻,他必定?是要被折服了?。可他老?了?,活不了?太久了?,他跟不上?这个要斩破天?地的王了?,真可惜啊! 他将手中的木条交给了?阿政,然?后?扭头离开?了?。 小/秦/王啊,何必管我这濒死之人,你的木条应该伸向更年轻的人,更有才华的人啊! 阿政追了?上?去,主动上?前挤掉了?张苍,搀着他的手,轻声道了?句,“先生,留下来吧!” 咸阳很好,最后?的时间留给我和琇莹,好吗? 他是秦王政,亦是待你若亲大?父的阿政,所以先生留下来吧,政与琇莹很想陪你一段时间。 第59章 无耻 阿政现在面对这个?执意要回?去?, 倔得跟个驴子的荀先生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没有办法,他就秉着冷处理的原则,简称为两式, 平日嘘寒问暖,只要一提回?楚就?再议。 笑话,就?没有他看中的, 想要的又留不住的东西, 只要先生在秦国中, 那就?跑不了?。 他就?慢慢磨呗, 他这边有的是耐心,荀先生心志坚定,不为阿政的言语感染, 可旁人不是, 比如?说琇莹想要的张苍。 这小子年轻的紧,自然青涩, 一腔热血。哪里扺的住阿政所说的“天下一国”的魅力,又加上驰名大秦的好辅助李斯的蛊惑,成?功地动摇了?。 因他的才能得要他的直线上司琇莹回?来再定夺,所以阿政现在没给他安排官职,只让他去?学?宫那边整理图书, 顺带着去?教一下数算。 谁料那张苍在看了?琇莹结合初高中数学?书自主编写?成?的更?适合战国宝宝们使用的数算书顿时着了?迷, 他现在整日徜徉在那几个?奇怪符号引出的比原本的筹算更?简单,更?快的竖式运算和方?程中, 还?有一些简单的面积计算中。 他如?获至宝, 但是这些对学?子来说很难, 但对他来说,到底是太简单了?。他现在熟悉了?这种方?法后, 已经开始寻求用这种方?法去?解释问题,他自己还?去?割圆以证明圆的公?式,真的是十分聪明的人形计算机。 再说他自从几天?学?完了?那整一本书,便对后录中琇莹说的函数,微分,积分,太感兴趣了?。他最近整日都在琢磨着琇莹在学?宫写?的下一年学?宫要学?的书底稿,由于琇莹事太多了?,所以这底稿也就?写?了?前几章,列了?几个?公?式,据说是公?子若不写?不完的话,就?要缩写?一部分数算内容,只能多加一点墨农和医的知识。 张苍自从带了?学?宫的数算课之后,简直为咸阳学?宫孩子的努力程度流泪。 他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被万人同时抬起头给吓了?一跳,可后来他上台上课,在琇莹公?子抹着石灰的土墙上,用黑木炭写?下自已的名字,自己要讲的内容时,这些孩子安静极了?,只是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睛里都带着光。 他每天?虽然要在最大的教室给一万口学?生上课,但是课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只有回?答问题的声音,唯一的大声音,是每次他点人回?答完问题准备坐下时,所有人的鼓掌声。 据说是公?子说每个?开口说出想法的人都是应该鼓励的,这是鼓励的方?式,这个?学?宫的环境真的是十分纯净温柔。 等他上完课后,他就?得一直不停地答疑。这些孩子会将问题记下来,细细的询问他。比起稷下学?宫的只顾清淡辩论?,只为扬名。这些孩子真的都是一心向学?,纯洁无瑕。 他原本以为这里只有秦人,可后来才知道还?有一些赵人的孩子。 那些孩子跟他说,这里的所有花费都是王上和公?子出的,他们希望咸阳学?宫可以养出知礼,爱国,有为的秦人,现在赵国也是秦的一部分,土地连在一起,所以他们都是兄弟,是友人。 这才是教化万民啊!张苍心道,原来动摇的心瞬间倒戈了?,他当天?就?想要带荀子去?学?宫。 然后荀先生就?再不提回?楚国了?,先生多年还?是那是那个?暴脾气,立马搬到了?学?宫,准备在那里著书,整理手稿。 他甚至主动跟李斯搭伙要去?编下一阶段《秦法简略》,被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又要忙着编书的延尉府所有人都快感动的哭了?,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绝对是专业的。他根据上次的书,按照阿政今年定下的编书目标,跟编书的人花了?三个?月一起将秦国要处刑的法律归整好?,改成?了?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样子。 琇莹回?来的时候,他忙得很,也懒得理这个?笑得讪讪的小琇莹,只是见面就?催琇莹去?编书和试卷,马上咸阳学?宫的上学?期就?读完了?,数算这科还?什么都没有呢!他当什么的老师! 琇莹闻言,立马表示写?了?,写?了?,在赵国的时候就?写?完了?,只等着去?印了?。 他这才点头,然后冷哼一声,琇莹跪坐在他身边,扯他的衣角,“先生,莫要生气嘛,琇莹想你了?。” 荀子难以招架这个?小撒娇鬼,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他,“琇莹这个?学?宫做的好?啊,学?子也好?,这是我向往的真正的教化啊!琇莹已经在完成?年少的祈愿了?!” 琇莹笑了?,清澈如?同当日坐在夕阳下垂头的小孩听到声音,冲他回?眸的那一笑。 “那是因为阿兄是个?好?王,我跟着阿兄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他啊,所有人都知道。你对他啊,爱之甚深,还?是忠贞浓烈又长情的模样啊,琇莹。 荀子摸着他乌亮的头发,他的面容已经看不出幼年时的枯瘦了?,他而今低眉浅笑,便如?皓月清光,但那从小到大眉宇间的娇子之态倒是一点没变,一看就?是被娇宠惯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会把?现在这个?风姿灼灼,清雅隽丽的琇莹公?子与那个?瘦得不行,在赵国地上缓慢爬动,去?找他阿兄的小孩联系到一起。 这公?子啊,是个?生来便开了?宿慧的,那次他醒后与他说话时条理那般清晰时,他就?知道了?。 他也见过这般的人,倒是不惊异,不过是多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记忆,日子什么的,还?能被一段记忆主宰吗?也是他看见了?他的局促和不安,劝了?他与他兄长明说。 他那兄长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本事的,不会怕这些的。 果然啊,那个?还?是小稚童的阿政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状,他啊,不光一点都不怕,还?比他想的更?加开明,他道了?一句我认得谁是琇莹,琇莹就?是琇莹,狂妄笃定至此。 琇莹他们俩个?一直都很像啊,他的爱啊,也是浓烈执着到会让人窒息的。 他见多了?兄弟之间年少时情深,长大后却是分道扬镳的,现在见他俩,不由感触良多。 琇莹握住了?他的手,笑得明朗,开玩笑道,“先生久未见我,是认不出我了?吗?” 时间带给他从容和优雅,阿政却教了?他坚定和自信。所以荀子见了?今日这个?似变非变,萧萧肃肃的琇莹公?子。 “你变得更?好?了?。”荀子笑看着他,眉梢之间俱是慈爱温意,“你阿兄也很好?。” “阿兄很好?,世上无人比我阿兄更?值得我去?跟随了?。”琇莹跟他幼时一样回?答先生。 荀子点头回?应他,“琇莹说的对。” 恐怕天?下再没有人会比嬴政更?合适教秦琇莹了?。他走在前头牵着琇莹,一步又一步,琇莹慢了?,他会停下来等待。琇莹快了?,他便会提醒他小心绊倒。 琇莹和荀先生又探讨了?一会学?问,才准备去?见一直等在长乐候府心心念念想见他的张苍。 他还?未进门,便听得张良带着一些喘意的笑声,他进了?门,轻笑摇头,“聊什么呢?这般畅快?” 张苍与张良起身施礼,琇莹直接让他俩坐下了?,“行了?,这一个?屋子就?咱三个?,直接坐吧!” 张苍闻言就?笑,施施然就?坐下去?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小不要脸。 琇莹让脸皮薄的张良也坐下,才扭头向张苍道,“苍啊,你昨日写?的题我都看了?,我摘了?几道也加入今年的卷中了?,你想要的数书,前日印了?出来,我便让人给你送过去?了?。” 张苍闻言,振奋了?精神,“公?子,我看完了?,你瞧,这是我用微积分推出的圆公?式。” 琇莹接了?纸,细细看了?,也是惊喜的不行,他拍手叫好?,“你这圆周率推到后十位了?,苍。” 他越翻越觉得张苍是个?精数算的,他将张苍的原稿返回?,看着坐在他身前的道,“苍,阿良,我想为一个?学?宫报,把?苍的想法印在那上面。” 张苍眼一亮,“我觉得可以,但是单是苍的一篇稿太少了?。” 琇莹轻笑着将他定好?的一张大纸张开道,指着一片区域,“这里还?会添上李斯的《论?势》和尉缭子的《兵略》,还?有王医的止血方?法整理和墨家的最近做出的新武器科普。”他又指了?一小块地,“这里还?得加上阿兄最近修路的现状。还?有荀先生最近要讲课的消息也得加上。” 他最近问朝上的大臣们每个?人都要了?文章,筛了?几篇完全够了?一页纸。 琇莹摸了?摸下巴,让侍人从自己的书房中把?选的文章连同苍的《论?圆》都拿过去?准备去?印了?。 “先印三千张。”他嘱咐道。 侍人应声退下,准备去?纸厂那边安排印刷。 张良发现秦真不愧是白玉仙的故乡,在这里一纸千金的白玉仙被琇莹公?子成?大把?的塞在咸阳学?宫的每个?教室角落里,据说是让学?子写?东西时自取。 现在公?子说三千张,眼都不眨一下,还?有那用白玉仙印的几百页的书也是说印就?印, 他现在也被带的想写?什么东西就?从袖中取白玉仙,完全不像他在韩国时的抠抠搜搜。 他啊,堕落了?。 琇莹的报纸一下子就?在学?宫风靡起来了?,一份报纸被几个?人围着观看在学?宫里现在是常事,就?连不少百忙之中抽空来学?宫上课的朝臣们也拿了?一份。 阿政手里现在就?有一份琇莹给他留的大纸,他靠在椅子上,摊着报纸扫了?几下,“还?不错。” 他将报纸放下,询问着琇莹,“你如?果想把?它当成?收录文章的形式倒也不错,但是我还?是想着专类专用。” 琇莹轻声道,“我也想了?,但太废纸。” 阿政点了?头,表示他知哓便好?,然后便展开地图,唤琇莹来看他在秦国图上圈着的百十个?圈。 琇莹看着关山那边醒目的红星已经了?解了?,“这个?地方?我可以建两个?羊毛厂和几个?肥皂厂。” 纸厂是黑圈,玻璃厂和水泥厂是红圈。 琇莹见到这有深有浅的地图,觉得他哥疯了?,“内在需求没那么大,对外贸易我们也一向是采取高价低量的形式。为何突然要建这么多厂?” 阿政轻笑,他昨日刚知道六国也有人制出了?肥皂和纸,这意味着六国收割计划要破产了?。 尤其是纸,成?本太低廉了?,若是其他国家也有了?,那必是贱了?,倒不如?他现在主动降价,力求多卖一些。 琇莹听完,也是一惊。 然后被阿政拍了?拍肩膀,“我想了?想,你现在的收割计划太保守了?,需要加大一下收割力度。正好?这段时间农闲,正好?调动一下秦人,暖暖身子。” 他接着道,“产能过剩是物品堆的过多吗,应该不至于。秦人只在农闲时去?干活,一年只干几个?月。” “所以阿兄要加大产能,降价倾往其他国家,彻底毁掉他们自主研发这些东西的念头,阿兄要垄断这些东西。”琇莹喝了?杯奶茶,压了?压惊。 妈耶,我以为我哥在天?花板,没想到我哥在大气层。 先让他们习惯依赖秦的商品,彻底掐掉所有的萌芽,然后把?定价权搞到自己手里。那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哥己经无师自通如?何干这种垄断的事了?,真的会被人骂死吧。 “我建议给这些人管饭,我顺便整理一下六国的商人资料,最好?让秦商们给他们吸收了?。”既做了?,就?做绝一点。 他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现在是利少了?,但是别人买的数量应该会多起来,这样收割的刀割的人更?多了?,他们能赚更?多的钱。 反正这些东西只在六国贵族中流通,也害不了?别人。希望六国的贵族们给点力,让他能撑着去?修路,修渠,买卖羊毛。 这个?个?都是放血槽,还?好?这段时间从赵国带回?来几千车东西,不然的话,他真哭了?。 阿政笑得寒凉,“琇莹,范围铺得越广越好?。你的商队若能控制他国所有的商品自然好?,后期我还?想用钱换他们的粮,若不能就?把?这些东西彻底毁了?。”反正统一了?,我再建。 琇莹点头,记了?下来,表示马上做。 反正无赖到底了?,也不差这一脚了?。 第60章 胖娃 琇莹正准备现在出宫按着阿政的想法布置, 但却?被阿政给?拦了?下来。“也不着急,先吃了?午饭,随我出去跑马, 晚间我与你一起做。” 琇莹眼都?睁大了?,他?还往外看了?一眼,太阳也没坠落啊, 他阿兄今天怎么改性了?。 他?又不确定道, “阿兄, 今天不批奏书?” 他?哥一个?比他?还疯, 全年无休的工作狂,现在竟然有时间去跑马,还要陪他?做计划, 他?莫非是出现幻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他?又探出身来, 要摸他?阿兄的额头,啊,估计是哥哥病了?,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阿政看到他?担忧的神色,又见他?不由自主倾身过来的动作, 心忽的柔软起来。 他?无奈的主动伸出头让他?来摸, 琇莹温热的手碰上了?他?的微凉的额头,见琇莹收了?手, 松了?口气, 也不着急继续倚着椅背上, 只是就着这个?前倾的姿势,对?着琇莹笑得纵容温柔。 “安心, 我没病,是今天的奏书批完了?,水泥路早铺好了?,有?人去看了?,与我说,很是平坦。我就等着下雨了?再看。” 他?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揉了?一下琇莹的白净小脸,接着道,“正巧前段时间下了?雨,我便一时兴起想去看看情况。你?我下午就直接去九崤山上猎兔去,晚上就不回来了?, 正巧去咸阳宫休息,明日下午再归。明日的早朝我也改成了?晚朝了?。” 他?模样是难得的闲适,简短地向?琇莹解释了?原因和行程。 琇莹一听就知道这场短行美其名曰是为了?看路,可实际上路要出问题,不出半日,他?阿兄就能?收到奏报,所以啊,这次纯属是他?哥的心血来潮。 阿兄经常这样啦,他?超爱自己驾车带着琇莹去旅游的。 只是以前他?俩是带着工作出去浪,今天倒是难得不带奏书和琇莹的计划书出门。 琇莹期待了?一下,满口答应了?,“好。” 去玩,他?和阿兄都?是好久没有?出去行游了?。 难得阿兄有?时间,那?不玩个?够。 他?笑起来,跟以前一样也不收拾什么东西,反正他?阿兄会直接给?他?备好的。他?只顾去玩就好。 阿政下令让人帮他?从离王宫不到三百米的长乐候府把?百衣和他?惯骑的十方都?牵过来。 二人吃完饭后,琇莹换了?一身束袖胡服披了?个?狐裘,如以往一样从他?阿兄手中接过了?他?俩的弓与箭,将二人的弓搭在各自的马上。 阿政一直轻笑着看他?搭弓,然?后自然?的上前帮他?把?他?俩的箭装上一个?箭囊里,又帮琇莹背到了?后面,见琇莹绑好了?,确保了?不会掉后,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琇莹将箭背在身后,这是因为自己曾做弩兵的习惯,更是为了?自己可以在敌袭时,更快的张弓搭箭,保护他?哥。 阿政知晓琇莹的习惯,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后,才翻身上马,“琇莹,走!随我行!” “好,我随兄长!”琇莹坐在百衣身上也笑得烂漫,闻言驭马紧紧地跟在他?左侧方稍后一些的位置。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已经成为秦王内卫的当初养的那?群孩子?,他?们也骑着马辍在他?二人身后,作拱卫之态。 因在城区,未上大路,阿政并?未纵马,琇莹也是在后面亦步亦趋走的很慢。 他?等到了?自己的府门口,才拿出自已的鹰哨唤他?的鹰。 出去行猎,当然?得驭马擎苍。 两只脚上挂着小木牌的黑羽苍鹰,一声长唳,破风击云而来, 阿政一手提着缰绳,伸出了?自已绑着臂缚的左臂,那?只带着木牌的鹰俯冲而下,在快要落下时,翻转身体,张开翅羽,缓缓落在了?阿政的臂上。 阿政看了?一眼他?的小木牌,才与琇莹道,“这是真的长风。” 琇莹想起他?阿兄上次认错鹰的事,也不禁笑起来,与他?阿兄示意他?放飞的鹰,“这是真的争渡。” “促狭鬼。”阿政也将长风放走,嗔骂了?他?一声。 琇莹向?他?吐了?一下舌头,黏糊糊的道,“阿兄爱我。我最乖了?,哪里促狭。” 阿政见他?这小不要脸的模样,眼神温和纵容。 跟以前跟他?耍赖不起床,不去上课时一模一样,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娇气样子?。 心里想着娇气,但是行动上却?还是对?琇莹娇纵的不行,他?直接弯了?眉目,附和着一脸期待的等着自己夸他?的琇莹,“确实是我最欢喜的幼弟。” 我就这一个?幼弟,亦是最欢喜的。 琇莹原本是等兄长夸夸,结果被兄长说的耳朵红了?,他?呆呆的笑,然?后觉得耳朵有?点?热又捂着耳朵,掩饰自己的红耳尖。 阿政故意逗他?,清咳了?一声,才道,“小心看路,我家的小公子?。” 琇莹的耳朵又红透了?,哥哥太犯规了?,故意逗他?。 他?戴上了?兔毛的手套提着缰绳,嘴上逞强道,“阿兄,你?家小公子?听到了?。” 阿政就大笑起来,“我家小公子?,确实乖巧,深得我心。” 琇莹脸上腾起红霞,觉得自己实在是玩不过兄长的段数,只好撒娇让哥哥莫要在促狭他?了?,他?错了?。 身后的护卫们脸绷着,可他?们在心里默默念叨,习惯了?,公子?只要一见王上啊,就是个?娇娇儿,不过公子?啊,要是被那?些见识到你?凶戾的赵人啊,秦商啊,见到你?现在这模样,一定会吓死吧。 阿政和琇莹一起出了?城门,琇莹正打算提速上前,就喝了?一口冷风。 这刚入冬,风挺凉的,这冷得大路上都?没几个?人。 等等,这天冷了?,他?们去打什么猎?兔子?都?躲洞里了?,我们打什么兔。 阿兄一向?缜密,怎么可能?会忘?一定是有?什么事? 他?转头看了?前头自上路后纵马疾行的他?哥一眼,目光一凛,直接跟在了?他?哥身后疾行。 阿政见他?模样,轻笑一声,加快了?速度。 他?眼中晦暗一片,阿兄不猎兔,阿兄要去猎那?在我眼皮子?底下吃人的恶虎。 琇莹与阿政一路疾行二十里,到了?咸阳宫休整了?一下,就要进九崤山打猎。 那?总管咸阳宫宫务中的老仆拦着他?俩不要他?俩进山,他?眼中慌乱着,扑在阿政脚边,“王上啊,九崤山不可进,里面夜间有?恶虎嘶吼,都?吃了?好几拨人了?。” 阿政低下头问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轻问道,“哦,究竟是恶虎,还是人在捣鬼?”你?啊,与人勾结捣出的鬼事,孤知道了?。 那?老仆听得此话,冷汗直流,不住地磕头,“王上万金之躯,不应涉险啊!” 阿政直接让人把?他?拖了?下来,琇莹递了?一张湿帕子?给?他?哥,笑道,“阿兄,他?不知我是专业射虎的吗?” 他?用深紫色的缎带束了?一个?高马尾,缎带的两边尾上各缀着一粒东珠,脚上蹬着玄黑镶白兔毛的锦靴,换了?一身玄色嵌紫色乘云纹绣的紧袖胡服,手中提弓,背上负箭。一派肆意无忌的金贵小公子?模样,张扬极了?。 可一抬眼,那?眉梢露出的凶戾便毁了?这金贵样,他?原来一开始的白软全部消失,目光如电,他?是如珠光般的公子?,可惜现在一抬眼却?似是个?杀神转世。 旁人会被他?这样给?吓到,可惜现在站在他?身边,这如天上北辰一般璨然?的王,也是个?凶残的主,他?看着他?这模样,反倒是心中甚慰,我家小公子?确实好儿郎,真是一个?窝里出不来两种人。 阿政将帕子?扔回盆里,才带上自己的弓弩,他?今日未戴冠,只将头发用蓝田玉簪束起,露出自己锋利如刀的面容,他?眸光深沉,站在那?便有?山岳静峙之感。 “走,阿兄带你?去看看这只恶虎,是不是真能?吃人。” 琇莹他?们一行直接进了?山,山道之间落叶堆了?不少,想来是秋日落叶时,附近的村民不敢进山捡树叶与柴取暖了?。 琇莹却?忽的皱起眉头,他?远远地听见了?一些动物的嘶吼声和磨刀声。 “阿兄。”是人祸,非天灾也。 阿政也不说话,目光阴沉,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 越往深处走,越是浓重的血腥气, 一股子?阴凉寒意,倒是被血肉养的草木长得分外好。 那?被草木遮住的山道上,全是被剥下的兔子?和鹿的皮毛,血淋淋的,一踩便是一堆血肉挤出来。有?的还被挂在了?树上,淅沥沥的往下滴血。 哪里是虎狼,想来是人剥了?皮,直接扔到这里,也不清理。 倒亏是冬日,未有?虫蝇,不然?阿政非得气死不成。 九崤山属于他?与琇莹经常来行猎的秦王室私产,平日只在秋日落叶时准民入境,捡拾柴火,而今他?不过是三四年未来,竟让这脏虫蚊占了?窝了?。 琇莹已经气得不行了?,直接用鞭子?一把?抽断了?那?些草木,径直往前走。他?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脏东西。 他?们顺着山道进了?低坡地,刚一进去,就看见三十多个?男人聚在一起,几个?人正在剥着兔子?皮,更是有?一个?男人正咒骂道,“娘的,那?小白脸是不是骗我们,给?我们扔这地就不管了?,不是说好去咸阳杀了?那?秦王政就给?万金的吗?现在都?一个?月了?,他?就给?我们扔这里不管了?。老子?马上要占山成王的。” 底下的人都?是一阵附和,辱骂不断,更是有?不少人污言垢言辱及阿政。 琇莹气得发抖,他?直接率着身后的侍从们抽箭,搭弓,乱箭全射死算了?。 辱骂我兄长,还虐杀我阿兄地里的小动物,糟蹋生态环境。 我直接射你?这个?大脑壳,让你?知道你?的脑子?中全是水。 阿政未有?拦他?们,“不需要留活口。” 他?己经知道是谁做的了?,且这为首那?个?就是李斯上次报的咸阳狱中说是畏罪自杀,结果被他?发现尸体时间不对?和面部特征的死囚,想来那?人这些天换的人都?在这了?,这些人该杀,死有?余辜。 琇莹点?了?头,带人又放了?一拨箭,然?后才下去查看有?没有?活口,阿政下了?令,有?的话,就直接拿刀戳死。 琇莹说他?要烧了?他?们,气死他?了?。唯有?给?这些人扬了?,才能?解他?心头火。阿政答应了?,他?还是比较喜欢琇莹锉骨扬灰这个?方式的。 他?要不也把?这自从华阳因成蛟死了?而一命呜呼后,趁他?和琇莹忙,就不停地搞小动作,上蹿下跳的楚氏现任领头人昌平君浇点?火油,直接绐点?了?吧? 毕竟他?搞这种事,他?真的觉得很恶心。 他?原本要往这里来,只是听修路的官员回禀道有?恶虎伤人,他?便觉得荒谬不已,几乎是肯定了?是人装神弄鬼,便想着带琇莹来松松骨。 结果一来咸阳宫,见了?那?老仆,他?便一清二楚了?,哪有?恶虎伤人,分明是那?表面驯服,内心不驯的楚氏旧党在乱窜。 他?倒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真的放了?那?些罪无可赦的,恶到他?因李斯回禀,又立马重新通辑的死囚犯,真是蠢货! 得志便猖狂,暗地里咬人的养不熟的狗,就该宰了?,让其他?人知道孤知一切,不要试图欺瞒孤,在孤的底线上蹦哒。 楚氏,也作飞灰吧! 而这边爱护小动物的呆呆小公子?琇莹,直接命人将那?些活的小动物都?给?放了?,又带人把?那?边树上堆着的兔子?皮还有?鹿皮全部取了?下来,与那?些人尸体堆在一起。 他?还命人砍了?几棵树给?这些东西围了?防火带,别?烧了?底下的村落了?。 阿政直接点?开火折子?,扔进了?死人堆里,火直接窜了?起来。 阿政在火光中眉眼带着锋厉的血气,他?甩袖就回,琇莹跟在他?左侧,随他?一起出山。 一会儿写一篇阿兄降虎的告示贴在这边的告示墙上,不然?的话,这些人不敢上山捡柴火,冬天不好过啊! 阿政只顾沉思,琇莹落下了?好多,琇莹正准备去跑。 倒是先头的阿政想起了?琇莹丢了?,停下了?脚步,主动走了?回去,牵起了?琇莹的手,“昌平背叛了?我。他?想我死。” 琇莹顿时明白了?阿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点?点?的哀伤了?,昌平君是那?个?阿兄曾说还不错的朋友,现在却?想着阿兄死。 他?不知如何说,只握紧了?阿政的手。 “阿兄,我把?老虎剥了?皮给?扶苏做个?小鼓,好不好?” 阿政听了?他?凶残话语,笑得柔和起来,“别?吓了?扶苏那?个?胖崽子?,直接倒了?火油扬了?吧!” 他?嗤笑一声,那?本就不多的哀伤一扫而空,接着道,“一个?背叛的人,还值得你?去扒皮,直接让李斯扬了?就行。” 背叛的人,秦王政一个?也容不下。 琇莹闻言,直接就关注错了?重点?,他?停住了?脚步,十分严肃地看着阿政,白嫩隽丽的小脸一脸的不赞同,“阿兄,扶苏不胖,他?长得可好看了?,可像你?了?。” 琇莹超爱只见了?一两面的现在才五六个?月大的小扶苏,扶苏真的眉眼好看得跟阿兄一模一样。看着他?就像看到他?未参与的圆润些的阿兄的小时候。 阿政抿了?一下嘴,用一种琇莹瞎了?的表情道,“那?小子?胖得眼都?没了?,像我?” 他?又不高兴地道,“你?还因为他?个?肉球反驳我?”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 琇莹顿时软了?脾气,但还是小声为胖嘟嘟的小扶苏辩解,“他?是圆乎乎,白嫩嫩的,不是小肉球。王医说了?,他?有?肉肉是吃的好,身体好的表现,而且他?眼睛很大的,跟阿兄一样好看。” 他?又接着道,“他?喜欢你?我,你?我每次去看他?,他?就笑得眼都?没了?。不要说他?,他?是个?小可爱。” 阿政叹了?口气,想起了?他?当时抱着的那?个?瘦得跟个?猫儿似的孩子?,明明年少的琇莹才是最可爱的。 他?摸了?摸琇莹的头,才道,“他?没你?当时好看,也没你?可爱。也亏得是我,才能?养得活这小胖孩。” 他?在山间林丛,身披夕阳,笑得温柔,“阿兄很强,秦国也不会再有?质子?了?。他?会没有?苦难的长大的。” 琇莹的笑凝在脸上,眼泪要落不落,嗡声回应他?阿兄,“嗯,他?肉嘟嘟的才好。” 我与阿兄受到的伤害和苦痛,他?都?不用受了?。因为我们会为他?撑起天地。真好,真好。 阿政抚了?抚他?额发,“乖,我家小公子?。” 60-70 第61章 王土 在秦国, 秦王政是权威中?的权威,权力的至高掌握者,不, 以他现在对秦的掌握力来?说,他的存在本身便是权力和权威。就是用一句“顺他者生,逆他者死”来?概括秦人对他的信服也不为过。 所以他说要碾碎了本就被他强拆过一次的楚国的势力, 真的就像碾碎沙土一样。 昌平君及一众参与过这件事全部立斩不赦。琇莹甚至杀人诛心?, 不仅要他们游街, 自己还让张良在报纸和告示上写文章控诉他们这种行为。 珍莹不光让张良写了一篇, 自己还亲自下场,洋洋洒洒又写了个几?千字,就是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秉持着的疯狂谴责的态度。 他的态度很明确, 唾弃昌平君及同党, 你们便是公子的朋友,若不是, 秦国融不下你了,公子亲自渡你免受苦难,早日投胎去?吧。 于是乎,一大群文人又写了一堆文章啐骂昌平君。 咸阳城的群众是质朴的,他们一心?就相?信公子和王上, 他们又听了昌平君游街时?廷尉府游街者讲的罪责和咸阳的告示后, 内心?就认定?了昌平十恶不赦。 一时?之间,咸阳城的人们骂人都骂, “你似类个昌平尔, 养不熟的狗。” 琇莹和阿政都很满意, 至于不满意的现在已经成两瓣的昌平君他们,哦, 谁在意呢? 琇莹回来?之后将自己各个厂的人数和他们各人意愿统计了一下,便直接分了几?组,又给各配了一些奴隶,为他们处理好了厂房,还通知?了各地的郡守他们的所在地,各贴了告示招工。 阿政给他们每一波人都配了一小队军队,确保安全。 墨家最近加制的织机源源不断的运往秦各处,他们甚至还需派人给赵国的玻璃厂搭高温灼烧的炉灶,这段时?间,秦国的小马驹们刚出栏,需要打上马蹄铁,他们一时?之间倒是十分匆忙。 墨家最近忙得连轴转,没人能抽的了时?间去?学宫教墨家的书?,琇莹实在是无?奈,快到年底了,他和张苍和其他的一些少府的小吏需得计算秦的财务报表,让他哥根据制定?一下今年的国策。后期各地建厂他还得调控。 那些商人被分去?六国建立基本盘,他还得实时?看着那群人,还得要密探实时?掩护,免得出现大问题,真的是忙得要命。 结果本就忙的要死了,秦国朝中?的大人们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快到年末的时?候,匈奴又南下打秋风,打算抢人又抢粮,但因为羊毛换金计划已经卓有成效了,今年匈奴就因马匹瘦得劲力不够,又被秦军直接全歼了一波。 为防他们把马给养回去?,阿政直接下令蒙武带十万兵从赵国雁门出发,王翦带十万兵去?秦国打匈奴的前?线。 双线出击,见到匈奴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杀不误。 他们仗着自己马跑得快,只要粮不够了,就要来?我国境,抢粮屠村甚至直接抢我孩子剥活烹吃的好日子到头了。 秦弩射程已经被琇莹和墨家试研的弹簧给大大加强了,他们的马也跑不了了,敌弱我强,趁他病,要他命。 秦人的生命在秦弩的射程之内,秦人的鲜血,王累累放在眼中?。 阿政现在就想把年年趁他进攻其他国时?就来?肆意屠杀他秦的百姓的匈奴人给摁死,他们马都废了,不给他们打得亡国灭族,他就是浪费了琇莹砸的金。 他一基建的狂热爱好者,却是连秦赵修的长城都不愿意连在一起,琇莹倒是曾提过要不要用水泥补一下长城。 他当时?很疑惑,这样与琇莹说,“不用修,赶着力修咸阳到邯郸的路就行。” 琇莹点头,划去?了一项预计支出,但实在是好奇极了,他哥,曾经几?年前?不是还说需要修长城的吗?现在怎么不修了。 阿政当时?从奏书?中?抬眼,刀锋直射而出,在灯火的映照下,美的华光四射。 锋利炽热,烈日青锋,皆不及他一眼的瞬间锁定?,如被灼伤,如被脖子上直接被人用冰凉的刀贴着脖子,划开血痕。 但琇莹没在怕的,直接上前?坐在他身边,扯他衣角,他也笑,“阿兄快说,长城怎么不建了?阿兄莫非是知?道省钱了?” 阿政笑容越扩越大,他直接倚在琇莹身上,嗤笑了一声,“有机会把敌人都被灭了,还防他作甚?” 他要打出去?,打到秦兵打不动的地方去?,只要他的军队驻扎在那里,秦国的百姓在他打下的土地生活,那么那块土地便是姓了嬴了。 只要琇莹的学宫还在,那一批又一批的学子便是他嬴政的附庸者,对大秦拥有无?尽的归属感。他们会去?为我治理这偌大的土地,让更多的人归心?。 况且只有千日作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他就要打出去?,征服所有大秦铁骑踏过的土地。 他不需要修筑防御的工事,他只要进攻,就像对赵国一样,把所有的土地吞入他腹,皆化为秦之国祚。 秦军的锋刃所到之处,万里尽是王土。 他不必防御,他便是这世间最强的国的最有力的王。 琇莹轻笑,替他阿兄顺了一下乌黑的发丝,“秦军打到哪里,学宫的人便会去?治理那里,兄长便会统治那里。” 他柔和又笃定?,“天穹之下,皆为秦土。” 阿政笑意盈盈,若是他人,必是表面附和他一声,然后说一句自大狂妄,痴心?妄想。 只有琇莹从不会质疑,他笃定?他所行皆可,天地十方,他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只会说阿兄又有了新的志向,我又有了新的方向,很好很好。 我们会一起去?实现兄长的野望的,我跟你去?。阿兄与我说这些,我很欢喜。 琇莹啊,你才是阿兄见过最可爱,最好看的幼子。 我一生本该亲缘淡薄,但是四海万里再找不到琇莹这般好的幼弟了。 得吾弟,幸甚至哉。 朱阳最近要带队去?打马蹄铁,直接将自己少府的工作交给了琇莹。这倒是无?所谓,本来?这些事他就要做了。 结果由于最近要开战,琇莹又得帮着大司农算粮,加上一群其他的杂事,忙得要命。 上次收的八成冬麦,被阿政划了六成给更远的地方做种,又加上邯郸那边也拿了半成,几?乎所剩无?已。地方粮库是救灾时?用的,几?乎不能动。 不过还好国库之中?还有阿政主张留下的历年的存粮,和赵国的国库中?琇莹屯的贵族存粮,琇莹划了六成新粮给秦朝两波大军,剩下的四成中?的二成屯了太久的粮被他扣了下来?,直接被送到军队工匠接管的酒精厂那边去?了。 羊毛厂今年三千辆织机没停下,倒是又供了二十万衣,还有盈余五万件。 琇莹留了四万件衣,发给了学宫的孩子们和又离咸阳稍偏远地区的一些百姓。 今年阿政给了赵国刚分了新地的百姓降了下年的二成粮税,告示已经贴了出去?。 由于上次抢了匈奴人的三千只羊,所以琇恵主张为原秦国的四百个村落,各送了一只年节吃的羊,他又分了一批羊给现在还在铺路和修渠的百姓。 阿政同意了,反正他们今年还会抢回来?,不如分下去?让秦人归属感更强一些。都给赵人降税了,不能厚此薄彼,而且秦人还是他的手心?肉。 秦人今年也可以吃肉过个好年了,据说不少村民?剃了毛的羊到手时?,都哭得稀里哗啦,称赞王的恩赐。 这些都是后话,倒是学宫里的孩子们最近迎来?期末纪,老?师们已经忙得不能上课了,所以大家直接自习准备考试,等考完,就放假了,该去?上战场的上战场,该回家的回家,大家都别?耽误正事。 但目前?为止学宫只有教数算的张良和荀子及医家和一些舍人可以监考,但学宫人太多了,又是几?百个教室,他们完全分不开人。 荀先生以为教育是一切,他本身就对琇莹提前?放假的安排不满,他认为孩子们向学,大人们克服一下,时?间可以放长一点,等到年末再放,才是最好的安排。 现在孩子们考试连监考的人都凑不齐,这简直是对这些秦国未来?的栋梁的不重视。 于是当天他就带着张良和无?且去?找琇莹,得知?琇莹在王宫议事,又直接杀到了阿政跟前?。 彼时?阿政琇莹和李斯,尉缭以及一众秦臣他们已经议了三个时?辰的事了,包括战事准备兵马,粮草,国家的边防,财务,国家教育,还有未来?要投入在各个方面的基础建设。 他们的笔不停的动,各个地方都是沙沙声音。不少人手中?拿着各方的郡守发来?的奏书?,向阿政通报着整体?情况。 阿政点了头,表示郡守汇报的情况,他派的人已经了解到了。 今年秦国的朝会全部改制,王不听废话,所有人不用说一些引经据典的话,直接汇报工作现状或者是最近的想法必须都附上他们的实际实施计划。 王确定?后,才会被列入国家项目,琇莹那边确实了支出后,这边阿政命令国库拨钱和人。若是你做官不行,每年的报表都做的一蹋糊涂,直接回家啃老?去?吧,阿政直接再次派有能力的人去?接替你,甚至有时?他也会自己接手。 当然目前?秦没有这个问题,郡守们都有着十分的能力和忠心?,只是不少郡守年事已高,现在都等着王给派副手过来?,他们好放权。 反正现在秦国主打一个王权至高无?上,加上王雷厉风行,导致目前?在治理方面本就比六国高出一大截的秦更加有秩序了,上下管理更是十分严密。 王说了,必要实干,莫整虚的,你说废话,王不理你甚至送你回家。 因为打仗的事,阿政和琇莹他们最近一个月都窝在章台宫中?,一天就睡四个小时?,醒了洗把脸就接着调动物?资,检查军备,又要计算从哪里调兵。 由于匈奴那边地形不熟,几?位将军更是天天拿着琇莹听人描述后画的图,规划行军路线,生怕一个不慎,对不起跟他们走的士兵。 好不容易大家讨论好了,准备下月大军出征了,结果又逢过年节中?央地方汇报工作情况,又熬了几?天。 荀子一进去?,几?百个脸白了一个度,眼下乌紫,蓬头垢面的人齐刷刷的看他。 连见多识广的荀先生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娘耶,这是熬命呀! 琇莹坐在左边首位,头发乱的不行,东一缕西一缕散在腮边,见大家停了话头,才停笔,坐在椅上面无?表情的嚼肉饼子。 他身后坐着张苍,已经无?力的倚在他椅背上甩脑袋,琇莹见状,掰了自己的饼子,递给张苍,小声的与他念叨,“我早上多拿的,鸡腿肉的,带点花椒,味道不错。” 张苍撩开乱蓬蓬的头发,眼泪汪汪地接了过来?,嗷呜就是一大口,他一边吃饼一边小声含糊道,“公子,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尉缭还有后面的几?个老?臣也是倚在椅背上神游天外?,忍不住闭上干涩的眼睛,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你有没有为什么东西拼过命,他们真的快卷不动了。 王啊,我都五六十了,我再干就不用你拉,直接去?下面了。 上首的王上是其中?精神状态稍好的一批,他发丝未乱,目光依旧锐利,见了荀子过来?只是揉了揉眉心?,让人给荀子看座,才沉声道,“先生所来?何事?” 荀子说了学宫的事,正吃饼的琇莹咽下了最后一口饼,抹了抹嘴,才起身垂头作揖道,“先生,抱歉,我是忘了,我现在再安排。” 荀子看他和张苍俩个吃个饼,吃着吃着就闭眼睡觉了,也实在不忍怪他。 琇莹旁边的李斯到底是跟阿政多年的卷王之王,他俩当年批折子能批到半夜,还能接着论势。这时?倒是对着阿政一拜,给出了方案。“王上,不若派支军队去?学宫那边吧。” 阿政点头允了,派了秦王宫的守卫跟着荀子去?往学宫。 这个学期的咸阳学宫的第?一次大考终于开始了。 第62章 纵火 琇莹他们刚刚结束了年末总结, 就和?张苍组团去学宫各自分了一大堆数算卷子。 张苍经过了上一段时间的高压工作,现在改着卷子就觉得?自己很开心。 妈呀,太轻松了, 他和?公子就干这活也挺好的,每天?算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就是最符合他现在大脑的水平。 他再也不想一睁眼便埋在满是数据的白?纸堆里了,也不要再去算一整国的各种指标了, 那数据太多了, 他都要算到吐了。 在章台宫在给?各个项目收尾的琇莹也是喝了一口奶茶,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终于结束了,他发誓这段时间都不会再算任何一个数字了。 然后他就默默拿起了那堆在他身?侧最上方的一份卷子,认真看了, 才提着丹砂笔在这张卷上划了一个叉。 果然许誓言就是要被打破的。 他谴责了一下自己, 给?卷子算好了分数,又?拿起了另一张。 琇莹一边慢悠悠地坐在玻璃窗下改卷子, 一边“吨吨吨”喝自己的奶茶。 现在这种悠闲的生活状态才是人生啊! 坐在他对?面的阿政也是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一幅慵懒姿态。 他合上了最后的一本奏书,倚在椅背上,难得?放松地眯着眼喝茶。 然后手指无意识轻叩桌,也许是这阳光太温柔, 这一刻太美好, 他不自觉的哼起他喜欢的《郑风》。 他哼歌的声音低沉温润,拖长了尾音, 像是有水气氤氲的清晨, 又?像是潺潺的清溪流水, 带着难以言状的温柔意味,悠长恒久。 琇莹轻轻搁下了笔, 闭上了眼,静坐细听。 阿兄唱的是《淇澳》。 他曾经睡不着时,他阿兄轻拍着他脊背,一遍又?一遍地唱这个歌,哄他安睡。 阿政唱到“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时,忽的柔软了声音,勾起唇角。 在一旁静听的琇莹也霎时柔和?了眉眼,不自觉地笑起来。 他也叩桌,给?他阿兄打着节拍。 他在霎那间有些期待他和?他哥以后老?了之后的日?子了,想必那时候阿兄也会柔声哼着歌,他也会接着他的拍子的。 阳光也会洒在阿兄眉宇,跟现在一样。 阿政笑起来,他来了兴致,唤人去取筝。 琇莹也笑起来,直接用自己的笔杆击打了一下那放寒梅的玻璃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阿政将琇莹知道他喜欢,巴巴从赵国国库里搜刮来的价值连城的五弦千年紫檀木做的筝,随意放在大腿上,试了一下音后,就弹唱着琇莹给?他编的生贺曲。 除了琇莹,没人知道多谋多思的秦王政其实颇善音律,善鼓筝瑟。 他很小的时候几近过目不忘的记下了异人的指法,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筝。 因为他幼年时,异人为他弹过无数次的《蒹葭》,他便也是从那时便喜欢上了丝乐之声。 只是后来,也罢,何必再提后来。 阿政只是在此刻难得?轻快,在琇莹亮晶晶的眼神中,奏起了他的筝,唱着单属于他的歌,仅此而己。 琇莹托着腮,低眉浅笑,一手用笔杆敲着玻璃瓶,另一手叩桌为他伴奏。 阿政拨弦,换了一只无名曲,似有飞羽虫鸣,日?月潮汐之声。 琇莹也弃瓶不用,只是缓慢地敲打桌子,此曲名曰《日?月》,日?出月息,相依相存,清光皎皎,天?穹高?悬。 这是他阿兄少年时谱的曲,那段被打压的日?子里,他只爱弹这无名曲。 阿兄的曲中啊,只有深悠旷远,从未有过幽怨愤闷。 他知,他知。 今日?曲中多了几分俏皮活泼,倒像是春日?繁花天?地,虫蝶纷飞,鸟雀出窝,热热闹闹,熙熙攘攘,日?月俯看,内心慈软。 兄长改了曲子,琇莹觉得?这曲子啊,因人而异,因时而异。以前曲中只有日?月太寂寞了,现在这样热闹热情才好呢。 阿政一曲罢,便是天?地畅然,万物?动容,他笑得?恰似那春和?日?丽,艳艳的三月桃花枝。 琇莹也笑,他清隽温雅的容颜一笑生柔光,恰若君子幽兰。他直接刚抬起自己画的简笔阿兄低眉调整的模样。 “不错,我倒未想过在纸上作画,你若喜欢,可以推下去。” 他从琇莹抽出了那个大头凤眼娃娃调筝的画,骂了一句顽皮,然后将筝递给?了琇莹。 琇莹接过阿政的筝,也轻调弦,然后奏阿政刚才的这段曲。 阿政转而倚椅细听,凤眸含笑,琇莹改了他这曲子清幽的前调,将一曲都改成?了一派欢乐从容,万物?同?春,日?月和?光之相。 非祭祀雅乐,非郑卫之音,不雅不俗,乃心音尔。 秦公子琇莹善律曲协音,喜钟鼓丝乐,是阿政教他自小辨音听曲,他于奏乐一道也颇有天?赋,他二人皆是几近听音识得?指法,自学音律。 但上天?给?你开了一扇门,必要给?你关个小天?窗。 琇莹耳朵厉害,但是他天?生唱歌五音不全,关键是他自己也没个自觉。 阿政曾经有幸听完了幼时的琇莹乐哼哼的向他展示,给?他唱的《淇澳》,关键是他自己还觉得?颇为好听,还一脸得?意问他唱得?好不好听。 他记得?他满怀期待的听,越听越不对?劲,听完后他脸都白?了,他当时就怀疑琇莹自己听不见。 这让他怎么评,五音没有一个在调上,但当时小小的琇莹搂他脖子,窝在他怀里,挨蹭着他的脸,一口一个阿兄,我唱得?是不是跟你一样好听,他叹了口气,他最后只好揉了揉琇莹的一头黄毛,吐出了一句“尚可。” 后来琇莹就一直以为自己唱得?不错,心情放松的时候也哼歌,好在没在外人面前唱过,不然他不知道琇莹要怎么直面这样残酷的事实。 阿政认为琇莹奏音的天?赋是随了他,至于吟歌方面一定?是异人拉低了琇莹这方面的天?赋。 但是后来他听见了异人在聚会上唱《无衣》,才确定?琇莹是变异了。 眼见琇莹又?要开噪了,他为耳朵着想,让人上前收了筝,拉着琇莹看进攻匈奴人的行军图。 这边琇莹和?阿政正谈论着行军路线,那边蒙恬和?李信作为蒙武的副将带了两万人的轻骑兵,一路疾驰带着人从北地郡,绕过贺兰山,迂回阿拉善,直插居延海,从背后攻击匈奴部落,直接补在了秦军合围的口袋。 李信脸上是带血的沙土,见到单于大帐,他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又?能大开杀戒了,他忍这些天?天?南下抢略的匈奴人太久了。 前面带路的秦商也是呲着大牙搁那里笑,他们这一路估计已经把羊毛换金的本给?收回来了,这次公子势必会夸他们了。 他们这一路急行军见帐就进,见人就杀,杀完急行就走。 然后负责杀灭匈奴,摧毁部落的蒙武将军顺着他们的路线一路照琇莹说的挫骨扬灰,还不会造成?疫病的办法直接倒匈奴人屯的羊油烧尸。主打烧帐灭种,天?然无公害。 一时之间,匈奴人在北边草原之上几乎绝迹了,匈奴哀歌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② 现在哀歌,你们无粮时,趁我王师抗五国军时,屠尽秦村,强/暴我秦女,烹杀秦幼子时,可是笑得?猖狂啊。 现在我王腾出手来了,这个血仇,秦人讨回怎么了,我王说了灭种,那一个匈奴人就不得?在我秦兵刃下逃脱。 公子说了财宝什么的全抢回来,不要留一点,秦国缺钱。于是直属于琇莹手下,被公子训了好多年的,在队里带路的,在匈奴地界行商两年,已摸透匈奴人分布的秦商做了好几年的赔本生意,好不容易看到回利的希望了,可劲的在匈奴地上造作。 他们见羊就牵,见财宝就抢,连那些跑不动的瘦马也装起来,理了大致单子就装车就让秦兵拖回秦国,主打一个琇莹强调多次的雁过拨毛似的刮地皮,所以他们速度可能要慢一些。 李信本打算跟以前一样,率着自己的军队进去之后直接就砍,反正这些人骑了马也跑不过他们。 但是被蒙恬给?拦下了,“这是大单于的部落,匈奴最大的部落,有近十万人,我们不可冒进,公子说他可没上当,杀了幼羊,他的马可没瘦。” 蒙恬拿着地图指了个小点,“我料最多三日?,王将军的大军会来,我力?主求稳合围。” 王翦那边直接强势平推,反正所过之处,匈奴人的血流了一地。 两人是老?搭档了,李信嘿嘿一笑,点头应是,于是二人各自写下给?两路大军的汇报进程纸条,绑在了苍鹰脚上。 苍鹰飞走了之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摸出了几个琇莹怕他们点火不便,特地让人运来的火折子,笑得?阴测测的,我们不攻击,我们可以制造点混乱嘛! 放火烧帐子啊,烧马草啊就很不错嘛,若是王将军来了,咱们还能趁乱杀一波。 直接推了回家,嘿嘿。 若是琇莹在,一定?会夸儒子可教也,他就是老?喜欢纵火了,主打一个干净利落。 然后在入夜后李信就带着几十人去放火,这地方干得?很,又?加上今天?风好,火势起得?大,一把火烧了几十个帐子。 他们乐嘿嘿的趁黑窜回小土坡里,火光一起,蒙恬直接在土坡上占据高?地,往火光起的地方放箭,就是消耗。 谁料天?公不做美,竟是下起了大雪。 李信他们气得?牙痒痒,本想着再撤远一点了,然后就看见了王将军的张的玄黑秦军旗,他们顿时笑得?眼都没了。 “快走,快走。”他二人直接上马扬鞭,带着一群小伙子往匈奴聚集地而去。 王翦命人直接将匈奴的帐子围了起来,直接放长弩,短弓随后。 蒙恬他们散在外围,将想逃出包围圈的人直接射杀。 箭雨停了以后,秦兵包围圈渐渐缩小,逐个斩杀了还活着的匈奴人。 这场战役今日?告一段落,在人群中浇羊油,准备放火的王贲见了他俩,也是嬉笑起来,“哟,二位黑脸将军,这火放得?好啊!我们本是深夜不识路,不打算行军的,但一下子就看到火了,直接就打来了。” 蒙恬下马搂着他肩,“乱叫,还不是将军呢!” 李信直接乐颠颠地捶了一下他胸口,“王将军,来的也好呀!” 他又?接着把玩了一下他们的火折子,道,“公子这个东西?说是这地不好生火作食,我瞧着他就差明显跟我说,信啊,这地好放火,你就直接放火烧。尸体太多,会有疫病。” 王贲又?倒一桶油,附合他,“公子明示我说,倒油,放火。” 三人就一起叉腰哈哈大笑。 公子一个凶残不下他们的杀伤性武器,说这话才正常嘛。哈哈哈。 远处披甲架鹰而来准备放火的王翦见这三个少年郎也不倒油了,就在那里啰里啰唆,笑得?开朗,也是无奈摇摇头,“小子们,别聊了,那边已经财产都装车了,我要烧帐了。” 三人立马倒油,王贲背对?着王翦小小声的说道,“那鸟比他儿子还亲,天?天?都抱着不撒手。”琇莹的鹰鸟飞得?快,脾气好,比起原本打仗靠人传情报快太多了,不怪王翦喜欢。 蒙恬也道,“我爹也是,天?天?一口一个“飞云”。估计这次又?想找公子再要一只。” 三人正说着悄悄话,然后就被大鸟啄了头。三人顿时嗷的一声,抱头 旁边的王将军笑眯着眼,臭小子,还治不了你们了。 他捊了一下长须,公子的东西?就是好,他这次得?再多要一只放在他军中。 第63章 放他 琇莹改完了今天的试卷, 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啥也不干,天天养花弄鸟,天天去架鹰跑马, 就是各种玩,各种浪。 哎呀,想想就爽! 他坐在椅上都不由的笑出声, 阿政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也?不打断他?幼稚的幻想。 他?们俩要?休息, 还要?好?久呢, 不是六国灭完之后,他们就要结束工作了。 他?们还需要?在废墟上建立一个新的统一思想,同一文?字的泱泱大国, 路还长啊。 毁灭者总是比建设者要?快很多的, 建设啊,得慢慢来。 琇莹不知道, 他?想得简单,认为只?要?有了足够的吏,他?们便可?以歇下?了,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句孩子话,天真纯质极了。 侠以武犯禁, 儒以文?犯法。他?们还要?做秩度的创造者和拥护者, 他?们要?建造一片人人安居乐业的乐土。 所?以啊,琇莹。你我的路还要?走很久呢! 千里之行, 我们刚走了半步吧! 但是幼弟是要?哄的, 他?太小了, 有点儿天真是正常的。 于是琇莹就被?他?阿兄一把搂在了怀里,揉搓了一翻。 他?虽然现在长高了些, 但是缩在他?哥身边真的娇小的不行,他?那张小白脸含着盈盈笑意?,黑沉如墨的瑞凤眼啊,此时亮得不行。 “阿兄,你我老了后,去环游天下?吧!我们去齐鲁那边钓鱼,还可?以去关山那边跑马猎兔。你要?是奏筝,我给你打拍。” 他?靠他?哥的大腿上,掰着手指头细数他?们老了之后一起要?做的事。 他?们还是小幼崽时,琇莹就天天颠颠的倚他?身上,说阿兄,若攒够了钱,就去玩啊! 他?也?是一说说半天,但阿政从不会觉得烦,即使他?说的是他?俩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悠闲自在。 因为他?们就算出?门,也?是政治必要?,才要?出?游。但他?很爱听?,很爱听?未来琇莹的未来的幻想,因为有些事经由琇莹一说,他?会开心,也?会幻想他?们的以后,这便能让他?欢喜了。 琇莹说得越来越兴起,阿政听?得也?生出?了几分出?游的兴致,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年要?做的事情倒是并不多,基本上只?是修养生息了,强赵已亡,五国己经掀不起风浪了。 秦国下?年休养生息,他?倒是可?以让琇莹跟他?出?去耍耍。 他?于此时去韩见见图谋南阳的姚贾,也?是合适的。而且他?还真的很想见见李斯与他?说有大才的师弟公?子韩非。 于是他?从自己的奏书底下?抽出?了一小卷书,递给琇莹,“往韩否?” 琇莹见是韩非所?做的 《五蠹》,便觉得纸是个好?东西,大量生产纸,盈余往外贸易,降低纸价算是个好?事了。 这不,都能让他?阿兄提前读上了韩非的书了,①但他?阿兄现在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政见书,政想要?。 他?哥要?韩非跟他?想要?张良的心没有什么?两?样,可?良昨日便要?与他?辞行归韩。 他?按下?了未表,但能拖延几时呢?良才来秦未有三月,可?便要?在明年三月归韩,他?心伤甚。 他?露出?了一丝苦笑,与阿政说道,“阿兄,韩非与良心志相同,与你我背道而驰矣。” 见了想要?,强求无果,他?志存韩,我志改天,他?心志固恒,我也?心若磐石。大扺最后不过两?败俱伤罢了。 “你的那位小友,是不是又要?归韩了。” 阿政语中露对张良的不满,在他?看来,他?幼弟何?等金贵,委身下?交那张良,温声软语,好?言相劝,这张良竟毫不领情。 “不识时务。”他?凤眼微眯,吐出?了自己的评价。 他?面见过琇莹的每一个友人,琇莹的每一个友人他?都知晓,他?不干涉琇莹交友,但是交的什么?人他?还是要?过目的。 他?见过张良,那小子傲骨风骨都有,但太年轻了,才能不显,眼里又藏不住事,一看就是个顽固的六国贵族,他?没兴趣,也?不喜欢。 于是他?嘱咐张苍看着琇莹莫要?与此人再接触了,结果他?倒没想他?给赶出?去呢,他?倒嫌弃起他?幼弟和秦国了。 “阿兄,他?不愿就秦,我失败了。”琇莹凤眼儿里泄出?了点悲伤,他?语气有点丧气,埋头在他?阿兄怀里,翁声道,“他?不愿,我是不是要?放他?归去?” 阿政见琇莹这小没出?息的样子,怜他?失意?,又气他?不争气。 一时之间,只?得叹气,“琇莹倒不像是我秦国公?子了。” 琇莹原本就伤心,闻言眼泪顿时要?掉不掉,也?不顾张良了,就扯着他?阿兄衣角抹眼泪,哽咽道,“阿兄不要?我了吗?” 阿政见他?想岔了,也?不生气他?拿他?衣角擦眼泪的事情了,只?轻抚了抚琇莹的背,安抚他?的情绪,他?笑得宠纵。 “怎么?可?能呢,阿兄从不会不要?你,你我生而同行,死而同穴。我在我的骊山墓中给你也?留了地,就在我身侧的墓室。” 你离我最近,在我左手侧边。 琇莹顿时雨过天晴,他?撒娇道,“阿兄,我可?不可?以在阿兄的墓室里,我可?不可?以依着你。” 我想更近些,若同归天地时能像现在这样靠在你肩膀,就更好?了。 阿政抱着这个已经十八了还嘤嘤撒娇的,他?养的大公?子,答应了他?。 “好?,依在我身侧,不然以后你找我,找不太到,又得哭。” 琇莹“嗯”一声,他?此时心理年纪大概比扶苏还小,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已经不太难过了,他?释然了。 只?要?我阿兄永远不会离开我就行,良啊,放他?归去吧!反正尚稚年的他?是救不了那病入膏肓的韩的。 他?抬眼轻声道,“走就走吧,不要?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他?在那边自己开解自己。 阿政觉得琇莹真的可?能被?他?养废了,瞧这绵软的模样,都给他?气笑了。 他?气得轻捏了一下?琇莹的脸,又开始了没有开始就被?打断的谆谆教诲。 “你不强求,算什么?秦公?子?咱们不就擅长强扭瓜吗?不问瓜甜不甜,愿不愿意?给你吃,先扭到手在说。” 他?一脸理所?当然,反正主打一个强权弹压,就是强求。 琇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因为不够流氓,而容不入秦公?子这个大家庭。 所?以他?哥去韩真的不是去验韩非的货吗,货好?了,立马就抢回?来。 在他?哥看来,张良入了秦,那就是他?秦臣,他?此时提归韩就是拿乔,不识抬举。 他?哥认为不识抬举的人,上次的昌平君成了两?段,上上次的赵国,被?他?哥直接掰了,进肚子里了。 他?阿兄一般不记人,但一在心里记下?了,那个人就跑不掉,所?以良根本就出?不去。他?阿兄宁愿给他?毒了,也?不愿让他?回?去了。 他?好?像坑了阿良了,但虽然纠结,还是决定听?他?哥的,良虽好?,但哥哥要?囚他?,那他?必须要?留秦。 “阿兄要?囚他??那囚在我府吧。”我哄哄他?。 囚在你府,让他?一直影响你心情吗? 阿政轻拍了一下?他?背,表示不赞同,他?冷哼一声,“你都准备放他?走了,那现在就放了吧。” 他?不欲存韩吗,别等三月天了,万一是个间人跟在琇莹身边也?不安全,不如直接让他?现在就回?去。 等他?灭了韩国,他?再帮琇莹给抓回?来,驯好?了再让他?给秦人卖命。 琇莹不明白他?哥为什么?又不扭了,但他?点头,同意?放了张良。 至于放了,能不能捉到,一开始他?是担心的,但是现在一点点都不担心了,在他?哥心上记名的一个都跑不掉。 这些卷子琇莹和张苍他?俩带着人慢悠悠地批了十天,提前五天便全批完了,琇莹录完分数当天跟张苍就和约好?了一起去他?府上吃饭。 他?俩勾着肩正准备走到张良屋里,叫上张良去吃午饭去,就看见了屋内空无一人,倒是站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坐在椅上检查着东西。 那人听?见脚步声,见了琇莹进来,忙起身躬身行礼,“毅见过公?子。” “阿毅,从咸阳到邯郸的水泥路已修完了吗?我昨日未听?到兄长说呢,你莫不是渎职擅逃,那公?子可?要?拿你去找李廷尉了。”琇莹打趣道。 蒙毅平日在阿政身边是个慎思敏行的,但在琇莹身边那完全不一样了,他?放松得不行。 他?跟琇莹他?俩那是一起为宴会,吃过糕,打过人的的。在他?看来,王上是神,那琇莹就是跟他?一起浪的兄长。 “公?子勿要?打趣了,毅十几日前就回?了,但王上与公?子太忙了,也?就未见。王召见了问了情况后,就给了毅一道令,让休息了一段时间。毅今早才刚见了王,可?不是渎职。” 琇莹哈哈笑,指着他?笑骂道,“你还委屈上了,你要?早回?来几日,也?得跟我算账。” 他?未说他?哥是不是把张良送回?去了,没有太多必要?,他?哥说送回?去,那必是要?送回?去了,还估摸着等人把卷子改完了,才送回?去。 至于学宫替他?的新老师,他?这不是早就给琇莹找好?了吗? 他?摇头,谁都玩不过他?兄长,良啊,不会是被?打晕直接被?送回?去了吧。 阿政倒没有这么?坏,他?只?是让蒙毅早上的时候给张良传了他?口?谕,给张良准备了马车,勒令他?直接就走。 一早上就雷厉风行处理好?所?有事情的蒙毅小麦色的面容此时露出?憨憨的微笑,他?摸了一下?脖子,“那还是王上疼我。”他?是真不想去算账。 琇莹踮起脚锤了一下?他?脑袋,然后为他?跟张苍互相引见,带着他?俩去吃饭。 毅回?来了,我再让人烹只?羊吧! 三人吃饱了之后,张苍去找荀先生,蒙毅去整理文?件,琇莹去找阿政。 琇莹一只?手中拿着特地让人给他?阿兄蒸的饼夹肉,又拎着一大玻璃杯奶茶,走路进了秦王宫。 琇莹还给扶苏带了一大袋玩具和一大罐加了蜜的羊奶,他?也?完全不考虑扶苏现在未满一周岁,能不能喝得完,反正就是觉得扶苏圆滚滚的,怕不够,就可?劲带。 快到年节了,阿政这段时间也?清闲了不少,他?现在就穿着常服散着头发倚在小榻上看书,手上牵了一根绳子。 那绳子另一端绑着在地上乱爬,刚会说话,就巴巴让人带他?来找他?的扶苏脚上。 扶苏在地上滚着一颗比他?掌心还大的蓝田玉,旁边还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珍宝,什么?随候珠啊,白玉璧啊,全让这小子当弹珠玩。 阿政这边放下?书,扯了扯扶苏的脚上的绳子,扶苏就立马颠颠的往他?那边爬,身上的小奶膘乱晃,像个白胖的大汤圆。 他?扑到他?爹腿边,大声嚷着,“父父。” 阿政将他?抱起来,仔细端详了他?,可?惜扶苏见他?就笑,连最像他?的凤眼也?没了。 “哪里像我,你仲,”他?顿了顿,皱了一下?眉,很明显不喜欢仲父的这个称呼,他?想了一下?,才道,“你王叔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 阿政将他?又放到地上,示意?他?接着去爬,扶苏是个乐天的小胖子,也?不生气,又爬了回?去。 阿政想了想,看着这小子自己搁那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咯咯直笑,不由垂眸勾唇,这小子好?呆,不像他?,倒是有点像琇莹。 琇莹一进门,就看见了扶苏也?不嫌凉地在地上滚来滚去,那堆珠子散了一地,白嫩的小肚皮贴在地上。 阿政只?顾看书,批注。 这孩子在他?圈定的安全范围内走动?,只?要?扶苏不哭,就没危险,他?也?就没抬头。 孩子是这样养的吗?阿兄。这样这小胖崽真不会着凉嘛。 琇莹抱起了浑身都有点凉的扶苏,给他?脚上的绳子取了下?来。 阿政感受到绳子大动?了,也?就抬了头。 琇莹叹口?气,一边熟练地给扶苏的衣袜穿好?,一边又让在外殿的侍人给他?拿个小厚披风,整理一下?这满室的宝玉。 “阿兄,孩子真的是这样养的吗?”他?明明记得他?哥以前养他?时没这么?随性啊! 阿政吃了饼,将看他?吃肉,流了一堆口?水,一直往他?这边伸脑袋的扶苏的脸扭了回?去,“你当时用不着这样,你很乖,也?不流口?水,每天都能自己照顾自己。” 琇莹笑了起来,说实话,再是没有记忆,他?哥真不一定能养得活他?,毕竟他?们真的太小了。 他?给扶苏擦了口?水,又给他?放在一边,给他?喝自己带的羊奶。 然后就跟他?哥开始去接着规划下?年的咸阳水泥路修在哪,他?俩今年在五国之间卖东西又加上抄了匈奴人的老窝,直接发了横财,建路也?是豪横了,准备下?年在建个二三十条。 他?又说着学宫今年的前百名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他?在考虑要?不要?贴出?来示众。 阿政要?求贴出?来,琇莹答应了,他?俩谈得热火朝天。 这边扶苏却吐了一大口?奶,嗷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琇莹吓得不行,也?顾不上商量事了,就手忙脚乱的哄他?,给他?擦眼泪,“苏苏啊,喝奶,乖,不哭。” 阿政也?起身唤人叫王医,王医来得很快,替扶苏诊了脉,一看就知道奶喝多了,孩子撑了不就吐奶了吗? 他?没敢数落琇莹和阿政这俩个没常识的家伙,只?是熬了药,委婉地提醒他?俩以后不要?没轻没重地给扶苏喂东西了,孩子禁不起他?俩的折腾。 琇莹愧疚不已,就坐在扶苏床边给扶苏道歉,他?真的不知道孩子都是不知道饱了就不喝了啊。他?对不起扶苏。 他?和他?阿兄,都不会养孩子。 第64章 日月 半月后, 年节悄然过去。 扶苏的病已大好,又恢复了那乐观天真的胖崽模样。 琇莹和?阿政都是松了一大口气,琇莹这段时间除了去跟大家一起讨论水泥路的建造, 其他时间都守着小扶苏,生?怕一个?不慎,小扶苏便夭折了。那他便是九死也难消心中?愧意。 所幸扶苏大好了, 还与他亲近了不少, 他这才安心的做正事。 阿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皱眉拿笔对路线做最后的修整, 李斯和?尉缭王绾等人也侍立在侧, 轻声提出意见。 琇莹也是汇报了大秦境界的数十家水泥厂最近屯的物资,看着他们指的路线,直接就在纸上写下了采用?就近原则将每条道上所需的水泥任务分发给各个?厂的分布规划。 水泥是十分够用?的。因为?据他和?张苍计算, 水泥厂三?四个?月大概就差不多够了, 到时候正值农耕,所有的厂都停工不产时, 也不影响修路。 他又将他计算好的一共需要多少人力,财力也一并汇报了。 “从匈奴那边抢来的财务也完全?是够用?的。”他说完之?后便将自己写下的所有规划递给了阿政。 这还不加上他在六国做生?意的钱,他麾下的秦商也在六国立住了脚跟,纸张和?玻璃肥皂虽降了价,不算是高级的珍品了, 但由于价格低了, 受众从大贵族直接扩大到了整个?贵族阶级,倒是挣的比以前更多了。也因为?他们及时把所有竞争者都给掐灭了, 垄断了价格, 让这个?市场只剩下了他们一家, 为?他的后期把握各国的其他商业命脉计划建立了良好的基础。 阿政也知道他这次只调了从匈奴那边抢的财富,他接过了他这份, 细看了,并点了头,勾起唇角,对他表示赞赏。 他虽然对水泥路经过暴晒会开裂有点不满,但是他实际算了财产又考察了水泥路之?后,决定选用?水泥路了。 虽然会有裂缝影响,但总归是比其他类型的路在雨后干净些,平坦方面也不错。车马行走虽因裂痕而颤动,但很小,几近于无。 关键是修的快,花钱少。于是一向追求完美的阿政决定忍下这小小的瑕疵,反正琇莹和?墨家最近都腾出手来了,正好可以集中?解决一下水泥开裂的问题。 阿政决定先修上,后期他们做出更好的来,自己再命人去?重修。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笔将每条路所需的条件,直接标在了图上,让一切变得十分简洁。 琇莹得到了哥哥的夸奖,偏头看他哥在图上写字,笑得春光烂漫。 他指着图,轻声附耳与他哥说起他觉得上次的朝会说的实行经济控制时,大家所说的半两钱币计划不可行。 “我?知阿兄心意,半两钱币,用?半两铜掺铁的劣币交换六国的足两币。以阿兄今日的强权为?辅,用?一半的价钱买下物品,于国有益,可以更快收割五国。” 阿政却偏了头,笑着看他,示意他大声些,直接向他身侧献策的众人接着说下半句。 琇莹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瞪大了凤眼,他习惯了躲在阿兄身后,只与阿政说自己的想法,然后阿兄会根据他的想法,制定决策,他只需要点头做阿兄给他的事。 他少有这样在众人面前去?说自己的想法,他虽然跟李斯一起爱扯人头花,可他只需贯彻他哥的想法,不需要这样去?锋芒毕露地说自己所思所想。 他上次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主持战时回援和?固守河间之?时。 他其实也没有害怕之?意,只是不解。阿兄要做什么呢? 阿政轻拍了拍他的手,带着鼓励和?温暖,朗声道,“半两币之?事,公子?有话,诸君与我?细听,共议。” 琇莹难得的不知兄长心思了,但他还是听话,敛去?笑意,沉吟片刻,才面容冷峻接着道,“琇莹私以为?若是只为?秦一国计,此计可为?,若为?后期灭诸国治天下计,琇莹认为?不可为?。若是此币流通于五国市,与五国的足两钱混在一起。虽然口中?说出两种币价值相等,但是人们只要不傻,便能加以辨认,毕竟此钱轻啊!所以所有人都会储存足两币,将含杂质的半两币拿去?交易流通。所以市场大部分的钱都是半两钱。” 站在众臣前的王绾俯身拜他,回道,“公子?,绾不才,心觉这无妨的,半两钱造价更低,大不了秦流通都用?这种劣币了。而且我?们是去?赚五国的钱啊,恶果都是他们吃啊!” 他身后也有不少人附和?他,这本来就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啊,省钱不好吗? 阿政也轻颔首,但是未说话,眼中?含着温意,看着有点纠结的琇莹,示意他家公子?继续说。 琇莹也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降低制币成本,于现在的国有利。 他于是点头同意了众人的想法,然后才说出自已的想法,“我?知大人所想,诸位皆较我?年长,皆为?秦国计,琇莹皆是感佩于心。” 他又一次向秦臣们一拜,“可是秦必会灭了六国,这让琇莹不由想得更远些,我?思来想去?几日,设想了一下对于秦国未来初统一的局面来说,百年流乱,一朝涤清,我?们要在废墟上拼凑一个?文伦一统的泱泱大国,可这时间要拉得很长,而那时刚统一的我?们根本来不及建立国家公信,一切便乱了,到时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流通不利,甚至货币废物,直接物物交换,到时候一切都乱了。” 他言辞恳切,句句是自己的隐忧,“若要现在劣币将大量灌进诸国,诸国因你我?锋刃不敢阻止我?们,可进入了,他们那些蠢货也不会想着去?治理?,安排国家支出,建立公信。所以他们便是让花瓶更碎,那恶果呢?必是自由我?秦统一后自负。” 阿兄可以用?强权强制货币进行流通过程,可是国家信用?便是被踩在了地上了,再难扶持起了。 人心本就散乱,货币交易再乱,人心便散成了渣了,国家何以归心? 他们刚将碎片拼凑成一个?花瓶,花瓶原来七零八碎,即使拼上了,也是千疮百孔,他们要一点点去?缝补。 琇莹认为?要保证一切的稳定,便需阿兄在明面上要强权稳定政治,他在暗中?必要保持经济稳定。 唯有钱袋子?守住,经济平稳,大秦才能走得下来,平稳地走下去?。 经济可以僵硬,可以不流通,可以都是国有,他都可以慢慢调整。 可是货币是根本,是他后期的大手段,货币不能乱。 他而今用?半两币用?往五国,占尽便宜。来日苦果,自食矣。 他没说什么大道理?,甚至有些不修言辞,可句句都是对秦国的思来想去?,步步斟酌。 众臣细听后俯身下拜,“公子?所言甚是。” 琇莹抿了抿嘴,后来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圆滚滚的瑞凤眼向他阿兄看去?,带着欢喜,他总是想与他阿兄分享自已一切正面的情绪。 他在政事上少有言辩,只是阿政的附声者,他似阿政的影子?,他是六国人口中?的暴君嬴政的膝边疯犬。 可这一次,耀眼的太阳牵着他身后被他光芒盖住的月亮出来了。 他在高台笑着看他,带着骄傲和?纵容。 他是吾弟,孤此生?唯一的弟弟,是那个?从生?到死?都离政最近的孩子?。 他不要他自晦,他要他在人群中?要散着人人可见的皎皎清光,他非是我?的影子?,也非是我?的附声者,他有他的想法,有自己的坚持。 天空不会折断他宝贝的小山鹰的翅羽,太阳想看着月亮发光。 他与众人道,“此吾王佐,孤之?士。” 他只是一心跟着他,站在他身侧,对他一心的王辅,亦是他这孤将的第?一个?士。 琇莹忽的知道了阿兄的心思,差点又要哭出来。 阿政的爱,是浓烈而有力度的,他要他的小公子?做自己,不可做他的附庸。 那个?刚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姿态谦雅的小公子?,吸了吸鼻子?,笑得恰如朗月清光,他高声道,“士为?知己者死?。” 我?是你亲养的士,我?属于你。我?在见到你时,才知道我?生?的意义。 遇见阿兄之?前,从来没有人记挂我?,从来没有人想让我?活着,我?可有可无,只配做路边的野草,枯了败了,不过化成泥罢了。 遇见阿兄之?后,他护我?生?,赠我?名,纵我?娇,他让嬴璨成了秦琇莹,这个?有友人,开朗乐观的,不再刻意将自己与人群躲开的秦国公子?。 阿兄会说琇莹,我?的幼弟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可爱好看的幼崽了。 阿兄会说,别?怕,你只去?做,我?令已下,宁复何言。 阿兄今日说,琇莹长大了,你去?跟他们说你的想法,无论对错,阿兄为?你骄傲。 我?是你的骄傲,你说。 你说,我?的琇莹何等金贵,委身下交,便是委屈了。 阿政啊,你总说琇莹温暖了你,可是明明是你先让阳光落在了这颗长在阴暗处的苔藓,让他第?一次知道会有人为?他跓足,不必观望别?人,他可以拥有一个?可以给他拥抱的人。 你一声声的坚定鼓励与选择,一句句的你我?同行,一次次的宠爱偏疼,才一点点给了那个?曾经孤怜自苦的小可怜,赋予他心魂,让他拼凑出了自我?,一步步渡他到了人间,一笔笔勾画出了而今这个?明月皎皎的,值得别?人欢喜,给别?人带来温暖的琇莹。 只有爱才可以灌溉出你的骄子?,也只有足够的爱可以喂饱秦王政。 他们啊,太过浓烈,太过绝决。 阿兄啊,我?知你。 可我?还是要说,我?无忧无虑,我?从来不觉得附和?你不好,我?可以为?你而死?,我?真?的喜欢旁人骂我?是你膝边犬。 哎呀,我?就是只长了一颗只听你的的脑袋,所以月亮认为?在你身边才能发光。 阿兄,我?快哭了,抱抱。 第65章 信王 琇莹揉了揉自己的眼, 才维持住了自己的形象。 上首沉呤思考的阿政点?头,决定取消上次想的半两币计划雏形,后?又与群臣共议完路线后?, 才写下了王令,命李斯直接使他的手令,令各地郡守去调集道路附近的民夫。 李斯应是, 又向琇莹与众大臣拜了一下, 正准备离去, 却被琇莹拦下来了。 他低眉看向地图上以咸阳为中心呈放射状分布的, 有从秦国?咸阳往秦蜀郡的,有的是延伸到赵国与匈奴草原的路线,总计数十条, 条条皆是重要干道。 他阿兄昨日已经派出了一批从赵国?运来的奴隶迁往那?里修路移居去了, 但是现在那?边的住房什么的建设倒不急,当务之急还是秦内部建设, 以及他一直重视的人心问题。 他在阿政的鼓励目光又一次轻声言道,“我想出卖纸,玻璃杯的万金由秦在五国?的商人买些粮食,为?秦境修路的百姓供饭。由郡守下发到每条路上的人,还有一直修渠的人手中。” 这些产品是他供了两顿饭的工厂里, 每个秦人不眠不休做出来的, 它?们销往各国?卖了很多钱,总要留一些国?家支出反哺给他们的。 “善。”阿政笑了起来, 他唤李斯将王令拿回来, 提笔又加了琇莹说的放粮一事。 阿政眯起眼睛, 斜了一眼李斯,在旁侧的李斯顿时福至心灵, 开口道“公子欲买五国?粮,不若多买些韩国?的粮。一来是近,二来嘛,秦的大门永远向流民打?开。” 身后?的众臣都突然哈哈大笑,买粮,多买,用韩国?贵族的钱去买他们的粮,让他们为?钱征粮,那?他们百姓流乱,尽归我秦。 琇莹觉得玩政治的心脏,李斯更是最脏的那?个。他只是想着反哺于民,结果他们都想着他要开贸易战,琇莹真是觉得李斯好厉害的脑子。 就他们这样,这个名声能好就怪了。 但还挺有道理的,后?面?他们要是缺粮了,粮价上涨,我再顺便?卖点?粮,赚波差价。 他心里也汩汩地冒出点?坏水儿,笑得狡黠,点?头同?意,“延尉所言极是,琇莹令他们在韩魏都多买矣。” 上首的狐王阿政见琇莹勾唇一幅小狐狸的样子,和底下大臣抚须笑,一幅老狐狸的样子,也是想笑。 他们嬴秦特产就是狐狸,心脏的狐狸。 上首最狡滑的王身姿依旧清华,面?庞平静,朗声道,“这次不用商贾, 以今年秦大旱为?借口直接派使臣入韩买粮。” 尉缭上前下施一礼,恭声道,“王所思甚妙,前段时日在南阳的姚贾传来消息,便?道韩国?有人意欲合五国?之力再度抗秦。臣认为?此时的试探正好。” 若他们愿给粮,便?是依旧愿意乖服,若此时不愿,便?是有了抗秦之心,得想办法了。 琇莹看着他哥,表情有点?呆,我天,哥哥好聪明,比他聪明好多。 他有点?怀疑异人是不是当时生哥哥的时候吸收了日月精华,才让他哥的智商,模样,心性样样皆是顶尖。说不定当时是太阳光太烈了,然后?异人吸收了很多,然后?他哥就出生了。他哥就得天独厚。 咦,他哥好像不能跟小动物说话,切,他哥不能跟小动物说话,但他哥可以射虎驯狼,更牛,好吗? 阿兄也不是得天独厚,上天只给予了阿兄一颗聪明的脑袋,可后?面?他阿兄的本领只是因为?阿兄从不停止学?习和思考的心,兄长?不因屈困受辱而失志,不因得权在位而失性。明志修性,不屈不折,与国?同?体,兄长?不是天生为?王,他是在过往中一步一步成了这王。 不是只要是个人有了阿兄的地位就可以做这个高高在上的秦/王的,秦国?在阿兄接手时候,是稍显颓势的。 若阿兄撑不下来,六国?便?如豺狼一样才撕咬秦国?,企图裂土分地。当时的六国?也并非是像现在这样羸弱的,甚至于每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而今那?小小的韩国?也有着称劲韩的过去。 大国?博弈,不可显颓,不可退避,不然的话,便?是引得群起而攻了。所以这个秦/王很难,很难。 但没人比阿兄做的更好了,他观望六国?的势,引导秦的势,最后?主导天下势。 阿兄一有权便?是以战开道,修减吕系楚系的枝桠,那?第一战是阿兄为?王聚秦国?势的第一步,琇莹十分清楚,这场战他们一定会赢,哪怕他守不住河间,函谷失守,阿兄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秦赢的,只不过是代价多些,只不过是拿不到最优解罢了。 阿兄必须赢,琇莹知道,所以琇莹要拼命为?他夺下最优解,哪怕未全吞赵土,他也要为?阿兄夺取利益最大化。 所以他拼命守河间,率轻骑进?城,以秦将身份为?王奉剑,他告诉所有人那?一天军权收回秦王之手。阿兄那?天将已经聚起秦国?的势彻底凝成了自己的势。 后?来的战事便?是阿兄导势了,他谋定赵国?,主张征匈奴,天下势已经尽入他掌心了。这六国?在阿兄聚起第一波势时就已经在他胸中了。 琇莹每一步都看得到,因为?他便?是阿兄操纵的其中一双定势引势的手,让赵人稳定,让秦人更加归心。 所以他很清楚,就算有人坐在了阿兄的位置,也远不如我兄长?。 因为?我阿兄是真正的秦王,不,他比以往的秦王更可怕,因为?他真正做到了将自已融入秦国?中,他已经是秦人的信仰与君父了。 或许旁的王需得秦王剑,需要秦王冠,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但我阿兄完全不用。 他不知道旁的时空中的阿兄如何?,但是他的阿兄可以不去壅城加冠,他站在那?里可以自己为?自己戴上长?冠,最重规矩的宗正也不敢吱声,他的阿兄不必着王剑,王服,满座诸臣皆俯耳听命,无人敢置疑。 因为?诸臣俯拜的是嬴政,不是秦王,不是秦权。 所以一人即一国?,也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个崭新的秦是他阿兄创造的。 琇莹低眉浅笑,明朗疏阔,“那?我只好作罢了,只让他们去燕魏一趟了。”齐楚太远了,既秦大旱现在便?也不合适了,等它?们运来黄花菜就凉了。 “公子明/慧。”冯去疾抚须笑,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了。他身后?的不少人都已经想好话术了,正在小声的对着话。 琇莹不知道这是夸他,还是心疼他单纯。 但他闻言还真是想阴阳他们,跟你们呆久了,不会耍心机的都会半呆子玩阴谋诡计了。 还是哥哥好,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夸我,一听就不诚心。本公子我要克扣你一张纸,不,三张。 可怜的冯先?生不知道今天送给他办公的百张纸被幼稚的小公子变成了九十七张,但其实多这几张,少这几张也没区别,琇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冯先?生办公。 阿政未笑,在上首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皆敛眉,听王指示,“姚贾前几日来了报,他说要归来,禀报大事。他熟悉韩事,让他往吧。” 琇莹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点?头应是,然后?说起了那?些赵国?的贵族在咸阳城日日唱歌扰民,他昨日去看了,一个两个他们当猪都好生喂养了,天天都给吃的了,还嚎个鬼,就是找打?。 “就是吃饱了撑的,直接戴了镣铐让他们滚去草原放羊去。”他实在是烦死那?些人了。他为?他们供粮,他们还嫌弃没肉。肉?他可吃他自己去吧! 其他大臣也是听够了那?些人的天天嚎,昨天不少还有靠近那?地的一些学?宫的学?生和附近的村民凑了只大部队还跟着琇莹公子一起去物理止嚎了。 然后?他们打?了人,还跟着他们王上抱怨,说那?些人过分,影响他们大咸阳的形象。 阿政也是听说了琇莹昨日又带人去打?人了,听他们和琇莹这颠倒黑白的样子,也是笑了,“嫌烦,你们就天天去打?一打?。” 琇莹忽的眼都亮了,他顿时扭头跟所有人说,“ 打?一次三个铜板,学?宫学?子一个铜板,随你们打?,不用带武器,我给你们备长?棒。怎么样,去不去?” 他们这些赔钱货终于也能赚回供饭的钱了。 不少秦臣露出了胃疼的表情,平常都是他们不要脸,现在被公子反将一军了。 琇莹又开口诱惑他们,“以后?大家看不惯的,不喜欢的各国?的贵族,我都给你们放在这里,随便?打?。” 本来不想给钱的秦臣心动了,说实话在秦国?呆久了,六国?看的不爽的人,他们每个人都能写完一页纸,天天恨得牙痒痒。 他们这样一想公子收的也不贵,毕竟昨天打?得确实很爽嘛,若后?期再领几个自己讨厌的人回来,自己天天去踹个几脚,那?也太爽了。 这三个铜板买个快乐,顿时好值。 阿政在上首看本来愤愤不平得小白脸鼓起来的琇莹现在笑得眯眯的,也是笑了,这群人可算是能让他家爱财的小公子回本了。 他们人多,天天被打?,也不会死光,至于被打?死几个,那?也无妨的,直接埋了便?是。 后?来咸阳城中再也没有听过嚎歌声了,倒是每天下朝时听见了无数声哀嚎。 后?来连咸阳城中的老百姓都时不时心情不好,就花一个铜板进?去打?一顿。 秦人不准私斗,但这是公子和王上都同?意的一致外斗的场所。 后?来王翦将军押着冒顿和头曼及一帮半死不活的匈奴人回来,琇莹立马就让人喂了哑药,挑了手筋,打?包送了进?去,他还特别贴心给秦人的报纸上写了他们匈奴人干的恶事,贴了告示,为?防秦人不识字的看不懂,他又额外让人绕城一圈。 据说,他们那?天到那?边后?,咸阳城的百姓跟过年似的,都聚好交过钱了,就等着去打?人了。 秦人可真是民风淳朴啊。 据说当时那?冒顿还一脸凶相呢,唬的人不敢上前,然后?就被来凑热闹的蒙恬和李信两位小将军带头踹了一脚,李小将军一边踹,一边骂,“到了秦,你给我老实点?。” 秦人得了带头,拿起公子摆的长?棒嗷嗷就去打?。 结果谁也没料到那?天还来了一个咸阳学?宫的孩子,拿了一根木簪子就往头曼身上戳,他声音似被火熏过,嘶哑得不行?,一看便?是不可以多说话的,可他还是使劲喊,喉口咳出血,也要大喊,“恶贼,天道轮回!我杀了你。” 他状若疯癫,就一直往头冒身上戳,血液溅到他的脸上,他也完全不顾,他的漆黑的眼里流下泪,“趁我国?战,往我家国?,你们抢了粮食还不够,你们还放火烧村!” 李信欲上前拦住他,却被蒙恬拦住了。“别去,他是公子救的那?个从边境一步一步爬过来的,下身都磨烂了的孩子。” 李信忽垂下了头,手也攥紧了。 可那?边那?孩子的手上沾满了血,几乎握不住木簪,头曼已经死了,可他仍往头曼心口戳。 那?被火烧化了一样,满是伤痕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眼,亮得吓人,闪着仇恨的火光,“我的阿父阿兄已经给你粮了,可为?什么你的马要把他们踏成泥块?我阿姐阿姐被你们强掳去,你们为?何?不放过她们呢?你们为?何?要直接吃了她们啊!为?何?啊,你们带不走,把他们留给我,不好吗?不好吗!” 他倒在地上,轻声道,任由眼泪滴落,“为?何?要让我如此无能,连他们的尸体都凑不齐。” 他从火海中爬出来,跪在泥土里,却找不到他父兄的尸骨,他用双手撑着,爬过这些人走过的路,可是只看见了一堆骨渣。他的阿父阿母,阿兄阿姐只剩下了一堆骨渣。莫说尸身,连骨都不过一小捧罢了。 他句句泣血,字字质问让周围的秦人也泣不成声。 听了情况的琇莹彼时正跟阿政商量事,得到了消息也是一起往这赶。 琇莹撩开人群,众人见了他和阿政立马让了道,他不顾污秽,上前抱住了这个满身血的孩子,他眼泪不住的掉,他不停地道歉,“抱歉,阿溪,我该把他直接杀了的,抱歉。” 那?孩子见了琇莹,眼泪顿时不住的流,他只顾摇头,“公子,这样好,他们就该让人唾弃一辈子。” 他喃喃的跟琇莹道歉,“抱歉,公子,是我沉不住气,给你和王上添麻烦了。公子,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可以肆意进?入我的家,夺走我的家。” 琇莹握着他全是火痕的手,眼中满是心疼,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他们是畜生,因为?他们该杀。” 阿政蹲下身,摸了摸这孩子的头,“我向你保证,向秦人保证,只要我活着,大秦还在,就不会再有人去破坏你的家,我死之后?,亦会庇佑你们,不为?外敌所扰。” 少年秦/王的声音阴沉,可是没有什么比这个话更能震住这孩子的心神了。 孩子双手握住他的衣角,撑着一口气,不住咳血,可还是向他叩首,“我信王。我信王。” 阿政拦着他,不让他再跪,可这孩子犟的很,一直叩着头,最终便?是力竭倒了下去,被琇莹抱在了怀里。 他那?一张已被烧的模糊不清的脸上,已看不出五官了,可他仍带着笑道,“我信王,信公子。” 他捧着衣角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双眼安详的闭着。他袖中的骨渣散落在地上,被琇莹拢进?了他怀里。 我祝我王年寿无极,永护大秦。 他在琇莹怀中渐冰冷,琇莹的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阿溪,匈奴人都被消灭了,你更要好好活着啊,莫睡了,你还没看遍世?间美景,怎么能现在就去见你家人?” 可他后?来又贴着少年额头,含泪笑得温柔,“现在见了也好,告诉你阿父阿母还有认识的秦人,我们报仇了,从此以后?,匈奴不复存在。” 第66章 夸夸 琇莹因为这个孩子的死, 一直以来的情绪都不好,常常默默地就在一处掉眼泪。 这日琇莹依旧如往常一样,陪他阿兄批奏折, 他正?看?着李斯写的对?迁哪地人往匈奴草原的建议,刷的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呜, 那孩子要是还在, 他学成后归回原本的村子做吏, 也是极好的啊。” 阿政实在是对自己这个过分感性的幼弟无奈了, 他给琇莹递了帕子,轻声道,“琇莹, 别哭了, 他本就是靠着一股子对匈奴的恨意才活着的,而?今匈奴已灭, 执念已散,他归去也是常事。” 见琇莹就在那里无声的流泪,又安慰道,“不是你说?,万事莫要强求的吗?你我应该随他的。” 琇莹顿时哭得更惨了, “阿兄, 可?你说?我是秦公子,就是要强扭啊!” 阿政发?现自己越哄, 琇莹哭得越惨。 无奈之下, 他只好出动?最得琇莹喜欢的奶团子扶苏, 唤人去把扶苏给抱过来,哄哄他不省心的王叔。 扶苏来的时候, 琇莹正?在哭唧唧的给溪写祭文,他写,“念尔此生,赤心澄明。初见相应,双足难支,骨肉分离,血撒沙地,言呼恶贼杀亲烹友。” 他又是伏案痛哭,阿政是准备再劝,就看?见扶苏嗒嗒的跑向琇莹,用手?给琇莹糊眼泪,“叔,叔,不哭。” 琇莹擦了擦眼泪,搂着扶苏,如?往常一样问他,“苏苏啊,想不想王叔?” 扶苏用自己那肖似阿政的小胖脸努力蹭着琇莹的小白脸,“想,想,叔叔,难过,哭哭。” 琇莹垂眸,掩饰不了一身的哀伤,“苏苏啊,有?个比你大一些的兄长死了,他死在了我怀里。” 他摸了摸扶苏的额发?,眼睛红肿,声音沙哑,“他明明可?以去干很多事情,明明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少年郎。” 阿政垂首敛眸,原来只是遗憾吗? 扶苏不知道什么是死,但他听过琇莹给他说?过的故事,小鸟死以后,会化成一颗星星,永远看?着自己的朋友。 于是乎,他往外指,口中道,“星星。看?叔。” 琇莹也向外看?,也想起了那个小故事,他忽的笑了,抱起了扶苏去看?星星。 夜空之中很多星星,除了最亮的北辰和北斗星,其他的琇莹一个也不认识,但是他还是释然的笑了,他揉了揉扶苏的脑袋,贴着他额头,“他在上面,看?着我呢,若是哭的太多,便是让他平白担心了。” 阿政沉默的在后面看?琇莹教扶苏认星,他自己就只认得一颗北辰,就只逮着一颗星说?,“北极星在紫微宫中,一曰北辰,天之最尊星也。其纽星天之枢也。天运无穷,而?极星不移,居其所而?众星拱之。①” 他抱着扶苏看?阿政,满天星光之下,他笑得灿烂,“你父王便是大秦的紫微和北辰。” 阿政也笑起来,替他披上衣,“我的星空或许有?一颗星升起了。”那个孩子成为了星星,会落入秦的星空。 琇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他如?我一般,皆是拱北辰的群星。”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嗯。” 天空中有?一颗小小的星星眨了一下眼睛。② 这晚琇莹写下了那篇祭文的最后一句,“忽望星闪,似尔眉目。不自垂泪,惹尔垂顾。③” 琇莹经过那晚后,情绪已经逐步稳定了下来。姚贾也在这段时间回了秦,拜见阿政。 琇莹本来是坐在阿政下首听姚贾汇报的,结果?扶苏跟着往常时间一来,他就也不说?正?事了,跟失了心魂一样,颠颠地抱起胖崽,一心只顾跟扶苏打招呼。 扶苏原本因为自己长的模样就把琇莹迷的七荤八素的,这段时间又成了琇莹的当之无愧的心上崽。 琇莹自然爱的不行,他握着小孩的小胖爪,夹里夹气的道,“苏苏,吃饭了吗?” 扶苏贴到琇莹身上,那双凤眸乌沉沉的,好看?的紧。“吃。叔叔。” 好像,好像小时候的兄长向我撒娇。扶苏长得真好。 他爱到心坎里去了,他将扶苏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脊背,“乖乖,苏苏。” 扶苏笑得眼眯成了一道缝,奶声奶气地唤琇莹,“叔,叔。” 琇莹霎那间笑得跟春日花开一样,应了他之后,将他直接托起来。 扶苏口中含糊道,“飞,飞。” 上首的阿政抬起头看?着这叔侄友爱的一幕,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唇边,清咳了一声,琇莹才回神,望向他,才好不容易想起正?事。 他直接搂着扶苏,挥着他的小手?给姚贾打招呼,“苏苏,这是姚先生。” 姚贾连忙俯身下拜,“见过扶苏公子。” 扶苏冲着姚贾就笑,姚贾家中也有?一个小孙子同扶苏一般年纪,自然见之可?亲。 “他喜欢你呢,先生。”琇莹也笑得眉目弯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姚贾上年一直在韩国想兵不血刃拿下南阳,而?今己经有?大进展,自然是来给他俩报喜的,他便直接说?了韩王自上次秦灭赵后一直惊恐不安,韩国而?今似秦的后花园,他已经接触了要即位的韩王安,他内权不稳,又担心外界强秦,他让韩王安献出南阳以求保韩,目前韩王己经有?松动?迹象。 琇莹笑了,阿政也欢喜,他言道,“先生此计,我秦尽全力支持,你一会儿到国府支金。” 琇莹冲姚贾眨了一下眼睛,一派天真活泼样,“国库现可?支百万金,我先予先生二十万金另加上从赵国牵来的八十车珍宝,不知可?够。” 姚贾抚须笑了,“够了够了,绰绰有?余了。王上和公子抬爱我了。” 阿政与?他说?了让他使韩之事,姚贾立马点了头,这是王上给他的抬举,他忙道,“臣定解王忧。” 阿政勾起唇角,语气清寒,“先生,若是他韩不愿,便是再联四国以抗秦,先生便要做好准备了。”做好我发?兵的准备了。 琇莹笑眯着眼,可?说?出的话让姚贾吓了一跳,“先生还缺侍从吗?觉得我与?阿兄合适吗?” 姚贾吓得跪了下来,不知道这两?个主又发?什么疯,在这时候去韩国,这万一被发?现了,这不是找死吗?他也不顾体?统了,直接开口道。 “王上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就算了,他长得没那么像秦王室,您就不一样啊!” 琇莹笑得寒凉,他瞥了一眼姚贾,“我不像秦王室?” 姚贾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趴在了地上“贾不择言,该死。公子王室血脉,不容置疑。” 琇莹歪头,鼓起那张过于柔美清隽的脸,看?着他哥,“阿兄,我确实不太像是秦王室,那我就不戴面具了,我们?就装成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赵国的贵族好了。” “可?。”阿政点头,让姚贾起来了,他眸色未动?,似是与?琇莹说?着话,“我是秦/王,你与?我像。” 姚贾吓得腿软,琇莹却笑得开怀,他揽着怀里手?的小扶苏,“我与?阿兄眉眼肖似六分,与?我们?苏苏肖似四分。我们?自开一脉也未有?不可?。” 阿政看?了他一眼,心知他并不生气,只是不喜欢姚贾反驳他的决定。 于是直接对?姚贾道,“我欲行,尔去准备吧。” 姚贾何等聪明,立马知道王上去意已决,连忙应是告退。 琇莹见他走后,才垮了一张脸,“完了完了,我们?必要被认出来了,我们?上次打仗时露面了。” 阿政点了他脑袋,抿了一口茶,“笨,那一场战争是全歼。没有?人逃出去。” 琇莹抽了抽嘴角,想起了他和他哥在六国人心中的形象,他指着自己,“所以我?” 阿政笑起来,将扶苏一直想啃的那只手?拍了下来,看?了一眼琇莹扭曲的俏脸,吐出了伤害琇莹的最后一箭,“青面獠牙,虎背熊腰,穷凶极恶。” 琇莹瘫倒在椅背上,“我明明面如?冠玉,身姿惊鸿,如?遇春风。”扶苏好奇的看?着他,也学着他模样瘫在他身上。 阿政见状哈哈大笑,“我是暴戾恣睢,三?头六臂,豹头环眼,身若铁塔。” 琇莹顿时也不瘫了,气得眼都红了,他不带喘气的大骂道,“一群傻子,我阿兄分明是璨阳烈日,难争其辉。珠光其质,寒玉塑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我阿兄,咸阳第一贵公子。这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琇莹又要开口接着骂,阿政听了他这一大串夸自己的话,也是眉眼弯起来,这一霎那与?那个琇莹怀里的胖扶苏像极了。 他看?了一眼他家小公子,哄道,“好了,这样更不是方便我俩出门。你若是不高兴,等把他们?抓回来,你就让他们?看?你,看?看?你长什么样。让他们?夸你。” 多损啊,阿兄,熊猫都没吃的了! 琇莹最后无奈道,“可?别,我见了他们?那蠢样子,就烦。” 阿政笑意盈盈,“那可?真可?惜,他们?无法得见咸阳城琇莹公子的风采了,那我就直接让他们?去见阎王的风采吧。” 我也很不喜欢他们?骂你我的言论呢,你既不要,我就让人给他们?全埋了吧。 琇莹笑了一下,“他们?就适合去见阎王。” 第67章 韩非 “阿兄, 你先别下来?,等我扶你啊。”琇莹蹦下了马车后,立刻向?车上的阿政伸出了手。 “嗯。”阿政就势将手放在他手上, 也是下了车。 为了遮住那标志性的凤眼修目,他刚在?眼上附了一层白布,本就是看不太清楚, 琇莹牵着他也是应当的。 琇莹左看右看, 对这块布不满极了, 他踮起脚给他哥松了一下, 然后才小声抱怨道,“应该戴我给你雕好?的面具的。这个布条子,一点也不舒服。” 阿政笑了, 他闭着眼睛, 但是也能知道琇莹此?时一脸的不开心。 “带了面具,欲盖弥彰罢了, 别人便?能猜到我是故意隐瞒身份,带上白布,既能遮面又都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个瞎子。”放松警惕,方便?你我行事。 琇莹笑了起来?,顺脚踢飞了一个挡着阿政路的石子, 慢悠悠地牵着他哥往前?走。 “阿兄, 我们一会儿去哪?”他轻声问道。 “赵璨,先去韩非府上。”阿政走在?他幼弟后面, 一身懒散, 轻悠悠地道。 琇莹对赵这个氏嫌弃的皱眉, “姚贾今日去向?韩示威了。身为韩公子,估计他不在?。” 阿政即使遮了眼睛, 也是一身矜贵优雅。他朝琇莹摇了摇头,“他一定在?。” 琇莹不明白,但阿兄说在?那一定在?。他于是也不在?言语,领着他阿兄往前?走。 琇莹一路靠着问人,才到了韩非府上,琇莹看着这满地落叶枯草的小小院落,也是惊了。 “他这不受宠有点过了吧!”这根本就是平民住的地方,不说跟他的长乐候府比了,跟李信在?咸阳的小宅都差的远呢。 阿政在?后面轻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一个口吃的文弱公子,一不能上朝夺权,二不能上阵杀敌,三不能出使邻邦,为国取利,但关键还?是王的欢喜,但他这样能得到那无?知的韩王喜欢就怪了。 所?以他能去上朝吗?估计韩王都给他免了,他估计啊,担个了闲职,天天就在?家窝着呢,他俩一抓一个准。 琇莹给他哥调了一下布条,让他哥装瞎子装的更像,“那我敲门了啊!” 阿政点了头,看着琇莹蹦跳着去敲门,勾起唇角。 韩非啊,让孤见见你是否真有大?才还?是徒有虚名。 “谁,谁,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从门里探出身子,他不像是阿政想的那种严肃刻板,即使身处逆境也自带着一腔豪气。 他反而透着满身的清苦,衣着朴素,头发半灰半白,眉间带着很深的竖纹,唇角干涩,微微下垂,一身失意,有若那一地末扫的残枝落叶。 他与李斯完全不一样,初见李斯时,李斯那是长袖善舞,圆滑清润,满怀生气。跟着阿兄后,那是春风得意,有自己还?能为王上干一百年的架势。 可他,一身寥落,似乎乌云遮顶,久不见天光,让人见之心伤。 还?是那句话,要?是受了重视,谁天天闭门写书啊!荀先生现在?都不写书了,就在?学宫里天天讲课呢。 阿政轻叹了口气,微躬身下拜,“先生,学生听过先生的书,神交已久,想与先生探讨一二。” 他姿态其实放得不算低,至少以一个求学者的身份来?说,显然不够谦卑,可对阿兄来?说,这真的是他最低的姿态了,尉缭,姚贾,李斯见了都馋哭了。 “你,看过,我,我的书?”他却忽然激动起来?,笑着牵起阿政的手,邀他俩进来?,“快,快,进来?。” 琇莹跟在?兄长进了这小院,进了他待客的小屋,那屋里散着竹简和间或一两张的白玉仙。 琇莹见这公子似乎觉查了哥哥的“眼盲”,小心地安排了阿政坐好?,坐在?了阿政旁边忽的笑了。 阿政与韩非开始探讨起来?,阿兄或许真的是来?解惑的吧。 阿政轻声问,“我乃赵国宗室,而今赵国已经覆灭,我与幼弟是侥幸逃生,如今也算无?家无?国之人了。我读先生书,觉得先生可解惑矣,不远万里,斗胆问先生赵因何而败。” 琇莹也是跟他哥一样面露戚戚,作戏肯定要?做全套啊! “非以,以为,赵国,未强公室,私门盛矣!”韩非那张瘦削的脸通红,他似乎想起自己多次上书韩王,不闻上声,只得退而著书的经历了,他胸口似燃烈火,即使说话困难,他仍要?说,“对那些?,“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的擅权,的,的重臣,权臣,要?散其党,闭,其门,夺其辅,予以坚决铲除。” 琇莹叹了口气,完了,这真是与他阿兄不谋而合了,阿兄一定喜欢死了。 他阿兄就是上位之后开始砍权臣的枝干,至今大?秦在?他哥的掌握下没出现第二个吕不韦,他哥独揽权纲兮,振朝纲。 果然阿政笑声清朗,“先生真乃知已也。学生私以为,帝王之道,在?尊在?贵,亦是先生所?说的“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他接着道,“我更以为以统一代替分裂,以集权代替割据。一个文伦一统,同书同文的国家才是人心所?向?,帝王之志。” 韩非眼都亮了,“小友,友,好?见识!”许久未有人如此?合他心意了,他这小屋很久未有人造访了,今日这访客却是知他心之者,明他志之人。 琇莹觉得韩非一定要?被?他哥拉走了,这叛逆的小模样简直是为我大?秦,为我阿兄量身定制的,但他也很有感触。 他在?来?之前?其实对韩非没什么好?感因为韩非主?张要?抑商重农,愚民贱民,他很不喜欢韩非的理论,太过严苟薄凉,若启用他的方法便?是将秦硬生生打造成一个只知耕战的工具。 他私以为这样只是外表强悍,内里全靠君王强权。 他不可否认,这对阿兄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可绝对不适合他那性?格平庸的后代们。 他们压不住,控不了。 所?以他主?张商农共同发展,开民智,重教化,利民重民,他要?用书文和文化为所?有人套上了一道忠君爱国的绳索,让秦国可以尽可能的走远一些?。 他们想法几乎背道而驰。 可君子和而不同,他刚读了这位韩公子地上的文章,他觉得还?是很有话说的,比如说,阿兄刚说的统一与削权贵,他都觉得韩非思想不错。 他喜欢他的部分思想。商君书说,“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他喜变,变则通,今不法古,万事皆要?顺时而改。 韩非说,提出了“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主?张“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认为时代是不断向?前?发展的,简直与他不谋而合矣。 他在?这边一边读书,一边赞叹,韩非不愧是韩非,他读得很开心,阿政更是开心。 “先生认为当今谁可为这执要?者。”阿政问道,他将被?风吹起的白玉仙压住了,姿态闲适优雅。 韩非起身关了窗,无?风了,他又一次跪坐于阿政对面,他闭上眼睛,有些?无?力,像是已入蛛网多时的纤蝶,连颤动翅膀都是奢求。 “作为,著书,的非,知道,秦已成,吞吐之势,秦王政是,我心中的圣君,贤主?模样。” 琇莹和阿政都勾起唇角,可他的下一句却让二人嘴角都垂下了。 “作为韩公,子非,只是,执迷不悟,妄议,存韩。”似乎眼角有清泪,“恰如,小友,还?道自己,是赵国人,非,是韩人。” 阿政现在?的心情就跟琇莹当时跟张良谈天一样,真是先生大?才,一个破韩国,怎么值得你去殉它。 但阿政到底不是琇莹,他被?遮住的眼睛露出寒光,朝国的土地,他要?。韩非,他也看上了,他要?抢回去。 跟韩非约好?,明天还?来?后,他俩从韩非家出来?,琇莹牵着他哥,叹气。 “唉,抢不到手,咱俩想捞也捞不到。” 阿政冷嗤一声,“小没出息的,我用捞吗?” 他摸了摸琇莹的小脑袋,“小璨,我们一般直接抢回去,传令给姚贾,我不光要?粮食,也要?韩非。” 琇莹觉得他哥真是霸气外露,然后取下了他腰间挂着的一块蓝田玉珏,又叹了口气。 “阿兄,我忽然发现这位公子韩非是个傻白甜。” 他哥一身姿仪,几乎左脸写着我学,右脸写帝王之术。他又挂着秦王室喜欢的蓝田玉,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俩的身份啊! 他俩就没打算藏啊!他俩原本就想着先探探韩非,若是韩非不错,他俩就韩非认出来?后,再?行邀请,失败了他俩就直接先给他打晕了扛回去,然后直接宣扬公子韩非受姚贾邀请往秦。 谁知道人家一直就没认出来?,还?好?言相待,一派肺腑之言。 琇莹想起他阿兄现在?的计策,实在?是惭愧,“阿兄,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阿政也是摊手,“我也没想到,你我这么明显,他也没看出来?,本想对他温柔一点的。” 第68章 脸面 次日一早, 琇莹和阿政便去了韩非那里,琇莹敲了?三?下门,并没?有人应声, 正准备喊韩非,却被阿政拦了下来。 少年郎眼上虽覆着白布,却是一身清贵, 和光熹微, 他轻笑道, “他不在, 看?来他一心要走这条难路了。” 琇莹也勾起唇角来,他伸手?搀着他哥,“大抵心魂破碎了。韩王并非明主, 怎会听他细说, 况且那二十车珍宝,个个都价值连城。” 阿政直接去了白布, 上了?车,倚靠在车壁。 “二十车珍宝,姚贾太抠了?,估计韩非换不回来。” 琇莹接过他递过来了?的白布,揣在了?怀里, 然后笑起来。 “不一定, 能?换回粮食就能?换回韩非,公子非可能?是个赠品。” 其实不怪阿兄对珍宝不在意?, 在他心里, 物是死的, 大才是活的,一个大才才值千万金。 而?珍宝, 他多的是。 秦国从赵国和匈奴抢回来的那一堆珍宝,他阿兄让王翦将军先分一批给兵士,导致现在秦军都老?想打仗,抢宝贝。 可他阿兄本身对价格什么的不甚在意?,他只挑自己觉得好看?的,就收进去。 剩下的圆滚的都被?扶苏给挑走了?,当小球踢。 还有大一点的玉,被?他练雕刻时给用废了?不少。 他哥不甚珍视,有些小块直接赏给了?得力的大臣,姚贾估计手?里就有个八九块,李斯得了?二十多块,做成个玉坠子,能?给他腰间挂满。 王翦和大恬,阿信也是赏的时候,完全不拿他们当外人。 前不久,信大婚,阿兄就给了?四五十件珍宝又附千金,给他撑场面。 价值连城,可能?在秦也就是扶苏公子的小球,或者?是琇莹公子手?中的废料。 照他阿兄对他说的话说,就是“玉吗,你还要吗,自己去那拿,问我干什么。只在我们手?里把玩的,也不值什么钱。” 他常住在章台宫的偏殿,光是赵国的白玉,就可以再?铺一层地?了?。 所以对他哥来说,那群珍宝就是他手?里把玩的珠玉,琇莹雕的逗扶苏的小狗,和扶苏到处踢的小球。所以那些东西真的不值一提。 他们真的是诸国最奢侈的王室了?。 阿政和琇莹这边准备一边去喝酒吃饭,一边去观望一下韩非的现状。 韩非的现状一点都不好,老?韩王年初刚去了?,初即位的韩王安都不鸟他。 任他跪在韩国议事的大殿前,请了?一夜的愿。 他一身寒露,手?捧书简,高声喊道,“请王,勿应,再?,行合纵,力主,抗秦,才可存韩。” 韩臣们来来回回,无人理他。 姚贾也是这时到了?,他佯作一脸寒霜,与韩王道,“我王诚心相交,以奇玩珍宝无数以换粮,韩公子非今日所为,是要与我秦开战吗!今日已是我王给的最迟期限,我秦军已枕戈以待了?。” 他面无表情,一股子阴寒意?味,“若我秦剑来此,便不是我这般好言语了?。” 本想借韩非示意?秦他还有别的选择,想拿乔的多要几车珍宝的韩王安连忙要人将韩非拖了?下去,“国之大事,他一个闲人置喙什么!” 韩非被?士兵给拖了?下去,他半白半灰的头发而?今已经被?晨露湿透了?,他昨日还有微光的眼彻底熄了?,一大滴泪从他眼尾流出,然后再?止不住了?,一滴滴落在发间。 他干涩的唇角微微颤抖,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心哀莫大于心死。 韩完了?,韩必亡。 微雨随之而?来,落了?他一身,真冷啊。 在酒楼上,看?见他被?拖回来的琇莹开了?窗,丝丝微雨溅落飞花,细雾朦胧,他伸手?接了?几滴,微冷。 阿政也看?见了?,轻嗤了?一声,“琇莹,关窗,孤冷。” 琇莹将窗户关上了?,笑得有点儿苦涩,“造成他今日是你我,料他有今日的是你我,怜他这一身零落,你我也算得上吧!” 阿政抿了?一口酒,有些冷,他将酒杯放下。琇莹走到他身边,在旁边的小锅里为他暖起酒。 阿政看?着火光,似是笑又非是笑,或许只是感慨。 “他看?见韩要亡了?。我看?见秦要起了?。” 琇莹将酒盛出来,为他满斟一杯,热气氤氲,阿政又是轻抿一口。 琇莹靠他身边,倒在他身上,也是拿了?一杯酒,他满饮此杯,脸上腾起薄红。 “朝三?暮四,一会儿想着盟四国以合纵,一会儿又迫强威,喜小利而?从秦,它不亡才怪呢!” 他接着道,“而?今四国与它结仇,正是吞土的好时机。秦地?的工厂已经关了?,粮食也收上来不少。郑国的水渠还差一段就完工了?,吞下他吧,阿兄。” 阿政见他又似高兴又似难过,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摇了?摇头,“现在打,伤筋动骨,待姚贾计划成功,再?打不迟。四国惧我,不敢吞它。它已入我腹中,早晚都是我的。” 我何必顺势,我可以创造势啊! 琇莹笑了?,他就在阿政怀里哈哈大笑,他眼中含着水汽,亮闪闪的,“阿兄,好厉害啊!” 阿政将他搂紧,叹了?口气,“以后不要交别国的朋友了?。你乖。” 琇莹再?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阿兄,这样的王不配非的一身寒露和阿良的一腔孤勇。” 阿政抚了?抚他的脊背,“好了?,我的小公子,莫在难过了?。他们很快就会效命新的王了?,你我会让他满意?的。” 琇莹吸了?一口气,忍住难受,但还是抱着阿兄不撒手?,“阿兄欲让韩非做通古的副手?吗?” 阿政摇头,他笑了?起来,可话中一片寒凉,“韩非是韩人,而?韩还没?亡。我不用他。” 琇莹点了?头,“那让他去学?宫修法吧!” 阿政眸光浮动,摇了?摇头,“先关起来吧,李斯会照顾他,牢中也可修书。” 他又接着警告琇莹,“离他远些,莫让他暴/起,恐伤你。” 琇莹疑惑了?,滚圆的凤眼带着一股浓浓的清澈呆萌,“他不去戳韩王,戳我干嘛!是韩王不理他,关我什么事!不讲道理。” 道理?阿政听到琇莹说了?道理两字,摸了?摸他脑袋,琇莹说的好像我们讲道理一样。 这边琇莹忽的面露凶光,锐利万分,“他不会要刺杀你吧,那他那小身板,会被?我反手?砍的。”他最好不要,否则我保不齐干出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来。 阿政想起那个场景,也是想笑,他幼弟平日里太多天真无害,一身清隽书生气,加上身姿纤细,让人忽略了?他是个杀胚凶星,武力值高的为了?皮毛完整,可以直接锤死老?虎。 有他在,阿政都敢两个人就来韩国浪,更别提回了?秦了?。 说实话,如果韩非刺杀,他动一下都是对琇莹的不自信,韩非真的不够琇莹一鞭子抽的。 “大扺吧,你若亡了?国,又太爱它,自然舍不得怪它,只能?将矛头对上害你亡国的家伙们。” 琇莹想了?想,“这样啊,我们确实把韩国给灭了?,不怪他。我理解,但我不认同。” 若是国家灭了?,因为爱迷了?双眼,不去找内因,反而?怪敌人太强,那不闹吗,我不让你强的。 阿政接了?他的话,“因为我强反而?怪我,太不智了?。” 琇莹顿时笑的眯着眼,“阿兄甚知我心。” 阿政也笑起来,姿态清贵,可平白透着一股凶残气,“先连粮食一起拉回去吧。” 他要真敢来刺我,只要别抽死,能?养好就行了?。 我很喜欢他的想法,琇莹,下手?轻点。 琇莹摸了?摸手?中的骨戒,“行,赠品自然也要拉回去。” 五日后,姚贾打包了?三?千车粮食和他控照阿政嘱咐的话术,说因言语令秦不满,以其破坏秦韩情谊为借口要来的,一分钱也没?花的韩非也被?绑了?,扔在了?马车里。 他被?韩抛弃了?。 阿政以自己不喜欢的,认为可有可无的珍宝换了?粮食和韩非,还有因为缺粮从韩往秦的一大堆流民。 阿政现在如同吃了?花椒一样,简称“嬴麻了?”。 他和琇莹这几天还观测了?一下韩的地?形,已经确定了?下几条水泥路的路线。还靠着自己超高的语言魅力,成功以赵正赵国宗室公子的身份带着琇莹打入了?韩贵族内部,他俩还跟着韩国那些绔纨玩了?几天,其包括但不限于,吃酒划拳,听曲投壶。 他俩主打的就是融为一体,有时候听着那群人一口一个“正哥”,“璨弟”的琇莹都很想笑,他阿兄还让那些人帮忙在新郑买了?一间屋子。 “哎呀,刚暖屋,璨弟就要走了?啊!”一个韩贵族喝了?一杯酒,勾琇莹的肩。 琇莹露出戚戚表情,叹息一声,“我与阿兄谋求复国之路,想着去四处找找有无我赵氏遗脉。” 阿政眼上蒙着白布,也长?叹,“若是诸位兄长?,见了?我赵室遗脉,也一定去信给我啊,我也好照顾他们一二。” 我也好灭了?他们,免得他们乱跑,浪费孤时间。 琇莹和阿政准备与韩非一同归秦,体整时,韩非被?人押下马车后,就看?见了?他俩,阿政依旧是一身朴素,只是将蒙着的白布摘了?下来,腰间悬蓝田玉,姿态清贵。 琇莹臂架着黑羽鹰,指间戴着双骨戒,腰间悬着长?鞭,见到他时,眉眼弯弯,打着招呼,“先生好啊!久不见了?,想璨了?吗?” 自上了?车后,一直不言不语,一身哀意?的韩非,像块霉斑了?。此时也不做蘑菇了?,他气得大骂,“你俩来救我干嘛,快跑啊!” 两个通辑犯来救他作甚,一齐被?掳回去,去关大牢吗? 他推着他俩出去,一边推一边跟阿政道,“正啊,给你那布蒙上,眼不疼吗?” 琇莹捂脸,韩先生瞎吗?他哥那眼像失明的样吗? 阿政挑眉,把自己的布蒙上了?,上了?马车,“先生,我们已经被?抓了?。” 琇莹扭头看?他哥,也点头,“我们刚出门,就被?捉了?,现在跟先生一起归秦。” 不要脸惯了?,现在说谎,脸不红心也不亮,眼神真挚。 韩非本来是关心阿政,结果看?着阿政的模样,看?着看?着忽然脸白了?,他甩开了?手?,指着阿政和琇莹大骂,“嬴政,你是嬴政!?” 阿政去了?白布,笑得灿烂,“寡人见过先生,久不见了?。” 韩非正要骂人,就被?琇莹直接上手?打晕了?,他冲阿政摊手?,“还是这样省事。” 强盗行径,几乎炉火纯青。 第69章 魂兮 韩非觉得自己真的?瞎了眼, 才?把这两只虎狼给引进了家门。他上次的所行无一不在这个心机深沉的?嬴政掌握中?,他与韩国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戏耍的场所罢。 他在这边兀自生着?气,那?边琇莹捧着?肉向前, 邀着?他。“先生,真的不吃一口吗?我烤鸡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韩非把头一扭,无视鸡肉香气, 轻哼一声, 一幅不理他的模样。 琇莹也不生气, 直接移了几步, 蹲在了他面前,语调轻柔,劝他, “再生气也得吃饭啊, 吃完再骂。” 韩非把头又偏了,一幅不想与你们说话的?模样 阿政余光往那?里看了一眼, 举箸挑了一块山鸡的?腿肉,放置口中?,细嚼慢咽后咽了下去,拿了帕子擦了嘴才?起身,这才?起身。 琇莹还在韩非身边好言相劝着?, 见他哥来了, 以为?阿兄是来劝人的?,就往后退一步, 阿兄, 一定可以的?。 然后他就看见他阿兄抬起自己纤长冷白的?食指和拇指, 直接用力捏着?韩非的?下巴,把他的?脸扭了过来, 正对着?他。 韩非被这无赖样给气笑了,他直接闭上了眼睛,就是油盐不进。 阿政轻笑了一声,姿态矜贵,那?双凤眸却深不见底。 琇莹皱起眉头,韩非太过了,他正要上前就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阿政直接就把韩非的?下巴给卸了,但?琇莹并未有疑惑,他只是忽的?改了眸色,含着?两分凶气,上前紧贴着?他兄长,替他挡下韩非的?瞪视。 阿政见琇莹贴着?他,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为?何生气了,只轻拍了一下琇莹的?手,“无妨。” 琇莹轻点了头,攥着?他的?手,歪头冲阿政笑得温暖,“我知的?。” 阿兄心有些疼。 他兄长因为?吕不韦和群臣曾多次无视过他的?过往,单纯不喜欢旁人不理他罢了,如同他不喜欢仲父这个称呼一样。 就如琇莹曾说过的?那?样,那?些是霜雪尘沙,可再坚强的?人到底心也会记得霜雪冷意,眼也会记得尘沙入眼的?涩意。 即使霜雪已消,尘沙已平,可心记下了,眼记下了。 阿兄受了很多苦,他强迫着?自己一刀一刀把自己雕成这个矝贵从?容,掌握全局的?秦王政,可是他的?心还记得冷,眼还记得疼。他也会下意识的?讨厌他那?时讨厌的?某些行为?。 就像他琇莹至今不能?见他阿兄受伤一样,他也不喜欢仲父这个称呼,因为?他们都会疼啊! 他阿兄是强大到觉得疼不过微末,可不代表他阿兄不会疼。 有人说他阿兄这是喜怒无常,冷血无情。可在琇莹心中?是兄长的?心在颤动。 他只会觉得难过。 阿政唇角含笑,招手让人把切好的?小肉沫拿来,琇莹直接接过了,转首递给了他,然后阿政直接抬着?韩非的?头,将一盘肉沫塞进了韩非嘴里。 阿政放下了盘子,韩非在一旁被呛的?直咳嗽,他将盘子随手扔在了地上,未笑,他姿态依旧矜贵,居高临下,慢悠悠地问韩非,“先生,吃饱了吗? 见韩非不言语,他兀自勾唇,语调温柔,可温柔之下全是威逼,“先生多吃些,等韩灭了,那?些韩人扑上来后,依先生的?个性,估计吃肉都少了。” 他平生最厌烦别人无视他和要琇莹低头,韩非是有才?,可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还要他教,实在是愚钝。 他可以强求强掳,可旁人不能?不识抬举,天下有的?是有才?的?人,韩非也不是不能?被取代。更何况他还有李斯和琇莹。 他阿兄只是想给韩非一个教训,并没有杀意,琇莹知道?,他抬手让人上前,替形容狼狈的?韩非接下巴。 他一改原本的?温柔模样,笑意不达眼里,又重复了一遍他哥的?话,警告韩非,“先生还是好好吃饭吧,毕竟你若死了,韩王室的?那?些废物连人接济都没有,我并不介意要他们去放羊。” 韩非的?眼眸动了一下,明白了他和阿政的?话,秦王要他知情知趣的?为?秦效力,他活得久,才?能?顾及一二韩王室。 这是明谋,也是他能?走唯一一条路。 韩非无路可走。他不过是一只快死的?被囚了半生的?弱鸟罢了,而今巢倾,他总得尽些能?力护卵。 他看着?琇莹坐在阿政手边雕白玉,阿政手中?把玩着?鹰鸟,鹰鸟从?他肩上起飞,盘旋飞天。 阿政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辽阔之极,无悲无喜,似是天穹倾顶。那?少年的?王似乎已观天下。 “韩非,天地浩大,天下辽阔,尔现已入秦,难去韩矣。那?何不尝试着?做寡人的?良臣,与我共建一个你我构想中?的?千秋一国呢。那?时天下无分国别,列国再无战乱,家国一统,可称一句泱泱大国。” 他接着?道?,“百年离乱,何以为?国,战乱未平,何处是家?这天下满是落日?哀鸿,河边无定骨,招魂苦无名。这算是乐土吗? “寡人的?志向是重筑一个新的?家国,那?个家国百姓安乐,四方太平,田梗不闻起战声,堂前幼子可逐蝶。寡人想为?万世开太平。” 他言语平淡,不是那?种?慷慨激昂的?语调,他只是在叙述,他似在闲聊,只是眉宇间平白增了三分坚毅和刚硬的?胆魄。 琇莹在日?光下,一笑似波光荡漾的?潺潺溪水,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垢,“阿兄开太平,那?我便?是尽我全力跟着?阿兄,为?生民立命。我期望凡在这片土地上归顺我兄长的?秦人,皆可朝有食,暮有所,有衣穿,可读书。” 从?幼年时开始,他的?志向从?未变。 阿政嘴角上扬,琇莹一直跟着?他。 琇莹将自己一直雕的?印玺递给了他阿兄,想让他想下章文。 那?蓝田玉玺上雕着?一只大虎,皮毛立现,虎威尽显,琇莹练了多日?,可算是出师了。 阿政细细端详,摸了摸他的?头,“便?刻,“疾风劲草。”” 疾风劲草,百折不挠,大道?三千,我自向前。 琇莹眼一亮,拿起刻刀,就开始雕下章文。 韩非咀嚼着?他们的?话,想着?想着?面露苦笑,“秦,有,王上,公子,怪不,得,可以横强七国。” 王志弥坚,身为?王辅的?公子更是赤心清明,心志如磬。 秦运气真好啊,那?么多公子中?怎么就选中?了这两兄弟,太不公平了。 他们若是生于韩,该有多好啊! 鹰鸟击飞破云,长唳于天,纵情自在。 韩非抬首看着?那?些鹰,伸出了手,感受到了风,他的?食指与中?指中?覆着?厚茧,他不远万里求学荀子,穷尽心血学了帝王术,他又写了很久的?书,思考了很久的?存韩之计,处心积虑想要韩可以多活十?年。 可是这个王一来,他只是略施小计,他甚至没有私下里去捅刀子,他就是明谋,明谋啊,天下有识之人都能?看出来啊,可我的?王根本看不见,他只看见了眼前的?珍宝。 他本是一直沉浸在梦中?,可这秦王打?碎了梦境,一把把他扯了出来,让他睁开眼看看这世间,这韩国。 他碎了韩非的?幻想,他说,存韩,空想,笑话! 可他不得不这位秦王是他在书中?一心期盼的?君主模样,旁人或许会觉得他是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疯子,他渴望的?一统,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因为?百年离乱,所有人都默认了分裂,分裂简单,融合多难啊! 领土完整对秦来说简单,可要将思想,文化铸成一块,要天下人承认他们是一个国,谈何容易! 可韩非也是个疯子,他觉得可以,如果是这个王那?就更可以了。 他抬起头,将自己的?目光对上阿政,“王要,答应,我,不要伤,害韩,地的?,百姓。” 阿政笑了起来,烈如赤阳,璨若辉光,“韩将是天下的?一部分,秦将是天下。我是天下人的?君父。” 天下奉我为?君父,我侍天下若亲子。 韩非决定归秦了,阿政很高兴,让他先去给李斯当副手。琇莹也很开心,因为?韩非答应他闲瑕时间便?去学宫上秦法。又招到个好老?师,琇莹每天都乐颠颠的?。 直到他回到咸阳的?第一天,张苍来接他时,抹着?泪告诉他荀先生快不行了,一直撑着?等待着?他们回来。 琇莹闻言直接瘫在了地上,他眼泪不住的?流,“苍,你莫要胡言,我走时先生身子还硬朗着?呢,你不要骗我!” 阿政揽起琇莹,也是一脸寒霜,“再骗人,连荀先生也救不了你!” 张苍也是眼泪直流,他哭嚎着?,“王上,公子,不骗你们,先生在我师兄府上等你们呢!” 琇莹抱着?他哥大哭,阿政也顾不得旁的?,直接把腿软的?琇莹像抱孩子一样抱起,往李斯府上跑。他身后跟着?韩非和张苍。 几人一路狂奔,来到了荀子屋前。 “阿兄,怎么办?”琇莹听着?门内有气无力的?咳声,心知完了,他缩在阿政怀里,抬眼问他阿兄,那?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不住的?往腮边流。 阿政眼圈也有些红,但?还是用衣袖轻轻给琇莹擦了一把眼泪,告诉他,“我们得先进去,先生要见你我。” 琇莹抿起唇,摇了摇头,“我若是不见先生,先生能?不能?一直活着??” “不能?。我的?琇莹。我们要进去见见先生,不要让你我与先生都留下遗憾。” 阿政将琇莹放下,与他说道?。 琇莹眼泪从?未止过,闻言,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道?,“好。” 阿政推开了门,牵着?他不住流泪的?幼弟进了屋子。 屋里很暖和盈着?寒梅香,可是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些人迟暮时产生的?腐朽气。 荀子躺在床上,他其实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老?了。 李斯见到阿政他们,起身欲行礼,被阿政抬手免了,阿政带着?琇莹坐在了荀子床头。 琇莹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攥着?荀子的?手,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先生会好的?。先生不要走。” “是,小琇莹,和阿政,归来了。”荀子听到了他声音,扯起自己干涩的?唇角,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清隽温雅的?琇莹和阿政的?先生。 琇莹于是再忍不住眼泪,他伏在被上,哭得狼狈,“琇莹回来了。先生。” 阿政也忍不住咬紧唇舌,坐于他身前,“先生,孤回来了。” 荀子笑起来,轻问,“阿政啊,你带回你喜欢的?,我那?个倔得不行的?弟子非了吗?” 阿政点了头,也笑起来,应道?,“我带回了。我很欢喜。” 荀子听见了,他用只能?眯着?的?眼睛,依稀见了后面的?韩非,“非啊,莫再想着?为?韩死了,韩亡了,先生还想非活着?啊!” 韩非已泪流满面,闻言跪坐在地,伸手想遮住自己半白的?发,不让自已的?先生看见。 他对上荀子温和的?目光,本已有千句话要说,可到头来,只道?了句,“老?师。” 他生四十?多年,这是唯一一句他从?不会卡顿的?话。 韩王不太爱管他,反是他求学之路的?师长待他至诚,视为?半子。 他把自己搞成这样,有负老?师。 荀子看不清他,但?知道?了他在,便?放下心来,“非,先生读了非的?书,非有大志向,很好很好啊!” 韩非叩首,任泪滴在地上。 荀子也是一行清泪,琇莹用衣角替他擦了,他笑了,艰难抬手擦去琇莹一直未干的?眼泪,“人之一生,无非生老?病死,小琇莹,生死有命,不必垂泪。” 琇莹怎么忍心,他不知道?怎么直视先生的?离去,“先生,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秦月还未朗照天下,琇莹还未带先生去看呢。先生有憾呢!” 荀子哈哈大笑,然后就是一大串咳嗽,“琇莹啊,若真到那?年呢,酹酒于地,先生与琇莹同饮满杯明月。” 他指着?那?半屋室的?书,冲琇莹笑得温柔,“琇莹一身襟怀漱冰濯雪,我私以为?你乃最得我心的?弟子。琇莹已经有自己的?道?了,虽非儒道?,可是我依旧开怀。先生听过琇莹的?志向,便?欢喜极了,因为?琇莹所思皆我所想,琇莹会做的?很好的?。” 琇莹扯动自己干涩的?唇角,不顾血流,只顾点头。 “好了,莫哭了,先生的?书稿都留给你了,琇莹,你我志同,先生大幸矣。我死,葬我于学宫,子为?我铭。” 你志未改,先生的?志向也不变。 把我葬在学宫吧,来年你我让天下人都读书的?志向已成,莫惜金樽酒,酹地一杯,先生共饮,此先生大幸也。 你为?我最知心的?弟子,我把自己交给你了,琇莹。 琇莹点头,闭上眼睛任泪珠滚落。 荀子见他这与幼时一般无二的?模样,轻声道?,“琇莹,再去为?先生折支花吧,让这花伴我长眠吧!” 琇莹抹泪起身往外跑,他要去找到最好看的?一枝花。 他出去了,荀子才?轻叹一声,看着?面前眼红了一圈,但?依旧倔强的?抿唇的?阿政。 他此时已经累了,但?还强撑着?一口气高声问他,“阿政啊,百折不挠否?” 阿政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垂眸直视荀子,笑得张狂,“区区百折,安敢阻我!我志恒坚,九死不悔。天下将自我始,永无战乱流离。” “好好。”荀子闭上了眼。 我信你!先生信你。秦/王政,先生长大的?阿政。 琇莹的?花未送出去,因为?先生这次没有等他。 手中?的?花摔在地上,花瓣零落一地,琇莹抱着?枯枝,擦干眼泪,垂首跟在他阿兄身后。 先生,在天下看着?他呢,他不哭了。 先生,你这颗星要落在阿兄的?星落啊,这样来日?琇莹归去,你我依旧可以坐堂谈笑,你可以听我说尽往后的?人间事。 先生啊,琇莹来年与你重逢,我与你诉那?年秦月照彻万家乎! 70-80 第70章 秦天 先生去了, 可时间依旧要流逝,琇莹依旧要往前走。 郑国传来消息,预计今年八月郑国渠项目正式竣工, 这个从阿政亲政后就开始修建的水渠,到今年他二十一岁,终于要结束了。 阿政早在六月时便下了王令, 要农家立马前往关中?, 又早贴了告示, 让秦人配合。 由于大司农年?龄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身为他副手的琇莹当即接令带着第一批快要毕业已经学完了机器使用的学生和农家人,卷着由墨家发明的,秦国军工厂代加工的用新钢做的比以前犁齿长了很多的犁地工具准备去关东地区主持洗泽卤地之事。 所谓泽卤, 其实也就是盐碱地, 地里含有较多的水溶性盐或碱性物质。 其实,盐随水来, 盐随水去,郑国渠覆盖之广,已引水进?土,只等慢些时候,土壤中?含盐量就会大减了。 可琇莹和阿政以及秦臣都追求急效, 项目结果?立竿见影。 所以他们共议出了深耕翻土这一方法。 顾名思义?, 就是把?土地耕松了,然后提高土壤的透气性和水分保持能力, 然后他再加挖排水沟, 等八月份, 郑国渠引了含沙多的泾水来,便是天时地利。 琇莹来去如风, 赶着时间,动员着关中?百姓主持着耙地,七月时正是早秋,正是耙地好时间,耙完地了,水引过来正好,还?不?耽误百姓种冬麦。 秦人追求效率,在他来之前,已经在接到?阿政命令的郡守的带领下?开始动工了。 琇莹也雷厉风行甫一刚到?,便下?放了墨家与他改良的犁到?各个村落,力图组织一切力量。他私田就让百姓以村为单位分组,管他们自己村的地,配着那群刚出校门的小?吏,几个一组和一个农家人去管着百姓的私田。 一时之间,秦关中?地区皆是埋首犁地的民众。 他与其他农家人,主管公田,让奴隶们进?行耕种。 他另让当地郡守与吏供给百姓一日三餐与热水。 他这般是节省时间与放大百姓精力的好方法,可是若是真换了一个国家,真不?一定能支撑的住,但谁让这是阿政的大秦呢。 在琇莹他们从韩国之后,多思善断的秦国现任的王阿政便将这批粮食下?放给了关中?各郡,保证了这次工程的所有后勤。 所以琇莹直接便要调粮,他知道,阿兄从来都会考虑周全?,他不?会缺任何东西的。 琇莹和关中?百姓们速度很快,他们几乎在七月下?旬便完成了所有土地的翻种。 当那一天, 郑国渠成后,填淤之水,溉关中?泽卤之地四万余①。关中?一带立成沃野,八百里秦川,尽成良田。 不?少瘦黑的百姓见水来,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以后关中?之人,不?必赤身哭天不?够寒,雪不?够深,难得寸水了。 琇莹看着水倾而来,那一张黑瘦了不?少的脸,也落下?泪来,他勾住了陈长的脖子,含着泪笑,“阿长啊,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自此以后,泽卤尽成良田,你我也可去说堆肥之事,再不?必望土兴叹了。” 陈长也想起了那多年?前的一次遗憾的远行,他也眼含热泪,“而今功成,百姓餐可饱。” 琇莹就笑,“可饱,可饱,等中?旬了,你们就在这主持种冬麦,堆肥,留下?两成,尽可过冬了。” 陈长用衣袖抹着眼泪,应了声好。 他们身后的学生也彼此勾着肩,哭中?带笑。 他们在后面?互相说着激动,擦着眼泪,任谁见这一救民于水火的天工而成,谁都难忍热泪的。 琇莹转首看他们互相抹去泪痕,笑着轻问他们,“尔等见此,可有所得?” “学生见万里沃土,天佑我秦。” “学生见王与先生慈心,可济苍生。” “万民归心,百姓可饱。” 他们俯身下?拜,七嘴八舌说道。 琇莹公子脾气好,从来不?与他们生气,又只比他们大个两三岁,还?总教他们有趣的知识,平日里大家都视公子做长兄的,在他面?前也一直没大没小?。 琇莹点头?,笑得清隽温柔,又问,“还?有没有,亦可说与我听。” 一直不?作声为首的的嬴青邑俯身拜道,开口道,“学生见人力胜天,可见万事皆该努力争一把?,不?争,不?会赢。” 琇莹哈哈大笑,他指着陈长道,“千人有千人之想,阿长见了道百姓饱餐,你等道天下?归心,青邑道人之一世,得争。我颇喜你们的想法,因皆是赤诚。” 他笑得得尽三春之光,带着几分鲜衣怒马的狂傲气,“可我最爱青邑的人力胜天,但非是人力胜天,而是世上没有天,天上亦未有神灵,天啊,只不?是片云几朵罢了。” “秦有今天不?是上天,亦非神灵所赐,秦之傲强于诸国,是我们先辈筚路褴褛,和我们一辈辈人一起像今天这样在地里,在战场上去用双手搏来的。我在挖土的时候可没听见神明说我吹口气,我帮你挖啊!” 众人也笑,拜道,“公子说的是,哪里来的神,所谓神迹天工哪个不?是我们秦人一点一点的干的。” 琇莹雪色带着泥污和一点因挖地而被木刺伤到?的手让他们去观在地上跪拜的百姓,他叹了口气,眸子中?带着清澈的爱意,“我与尔等说我见何,我只见民生多艰。我贝盼诸君来日或为吏,或为官,勿忘这一切。” 他这边带人往前走,那些百姓见了那公子,就冲着公子跪拜。“天佑大秦。” 琇莹亲自扶起他们,也道,“天佑大秦。” 明明刚刚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而今为安民心,也会将一切归功于天。 公子啊,太温柔了。 琇莹向前走,看每一个排水沟的情况,他轻声道,“若是世间有神,那秦的神,便是下?首的百姓,是他们供着秦国,他们是秦之基。” 他面?容严肃,站在那里,山岳静峥,温柔又慈悲,他其实也像是一位悲悯世间的神衹。 青邑俯身轻道,“先生,那秦有天,秦的天是王上。我们喊天佑大秦,亦是王上佑我大秦。” 琇莹忽的笑了,乌发凤眼,化开眉梢寒雪,青邑隐见万里轻风与她照面?,不?寒,尚有余温。 先生他一笑便进?了这人间,他亦是这人间的贵公子,“你说的对?,阿兄是秦的天。” 先生啊,其实秦人亦有神的。您便是为秦人认为的误入世间的庇护他们的神,秦人见您亦如见神明。 他身后的学生,乃至于所有的秦人皆是这样以为的。 琇莹于当天便让那些学生们先回去上课了,他八月中?旬完成所有工作,在九月初归了咸阳。 他走时如残风烈云,浩浩荡荡,回来时,只是孤身一人配着百衣。 他回来的是早上,他穿着一身玄色布衣任由晨露沾衣,牵着马走过咸阳城。 咸阳城没有变,依旧井然有序,倒是最近生活好了,路旁刚会走路的小?孩多了起来。 他走过他两三个月前新开辟的卖吃用的街,因为他允许,可以在店前摆小?摊补贴家用的秦人见了他都惊喜不?已,“呀,咱们小?公子回来了。” 他笑着跟每一个认出他的咸阳居民打招呼,“嗯,我回来了。” 一个卖枣的姨姨上前给他抓了一大把?鲜枣,“自家昨日刚打的,公子可得收着啊。” 她旁边的那个面?黑的汉子也要琇莹拿着,“公子啊,我们家小?毛在学宫里能识了几个字多亏了您啊,我和孩他娘这辈子也没想过,我孩子还?能认字啊!公子一定要拿着。” 琇莹摇了摇头?,笑着拒了他捧来的枣,“国策已定,我不?过执行者罢了。我阿兄是秦的王上,我是你们的公子,本就我应做分内之事,何需言谢。” 那汉子挠了挠头?,将枣放在了琇莹的马鞍上,琇莹要去还?,然后就被后面?的秦人包围了,大家有样学样七手八脚地将东西都挂在了百衣身上。 琇莹推拒不?得,又不?好伤到?他们,只好在旁边叹气,任由他们把?百衣一身挂满,心满意足的离开。 百衣不?满地冲琇莹喷了个响鼻,琇莹取下?了他身上秦商铺里送的的烧鸡,揉他脑袋,轻道,“莫要生气啦,下?次,我还?是从大道走,这不?是想来看看嘛。” 于是琇莹就拎着鸡,配着一身新皮肤的百衣回了章台宫。 此时刚下?朝的正批奏折的阿政见他幼弟进?来时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琇莹颇得国民欢喜。” 琇莹取下?了百衣身上的东西,闻言就低头?笑,“秦人爱我。” 阿政哈哈大笑,逗他道,“小?公子,秦人爱你。秦王亦爱你。” 琇莹一下?子耳朵红了,回了声“知道了。”,就钻进?了浴室里去洗了澡。 他披着一头?滴水的头?发出来后才将侍人洗好的枣递给他哥,“阿兄,尝尝,很甜。” 阿政放下?了笔,吃起枣来,“很甜。” 他望向宫外,又看向一身疲惫的靠在他身上的琇莹,拿着布如以往一样给他擦头?发。 “你休息好了,我带你戴着面?具出去玩。” 琇莹此时半眯着眼,趴在他哥腿上,半睡半醒,凤眼含着水汽,闻言含糊的道了一句“好。” 这是哪里的娇娇儿,阿政笑起来,将他抱起来,琇莹抬了一下?头?,见是阿兄,便乖乖趴在他肩头?,动了位置,也不?着急,顺势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阿政抚了抚他脊背,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琇莹在满是阿兄的气息的被褥中?睡得酣然,阿政拿着药一点一点抹在他手上的小?伤痕上。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头?,看着琇莹眼神温柔地可以滴下?水来,他说了一句话,似乎轻的听不?见,“乖琇莹。” 后面?的话太轻,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罢。 第71章 神经 琇莹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睡眼朦胧给自己披上了衣,然后?穿着木屐往外走,窗外阳光明媚。 他揉了一下?眼, 随意坐在阿政身边的自己平时的位子上,倚在椅背上,嘟囔了一句, “阿兄, 我起迟了, 早市估计早散了。还出去玩吗?” “嗯, 两个?时辰前?就散了吧!”阿政提笔写下?一行字,闻言也没?抬头,只自顾自的将?这张工作汇报放在了自己左手的批过的纸堆里, 琇莹的白玉虎印, 在那上方压纸正正好。 琇莹顺手也从桌上拿了一大堆奏报,他打了个?哈欠, 擦了擦无意识流下?的生理性眼泪,认命地看奏报。 得了,一会还是跟着奏报玩,还出门玩,那是奢侈啊! 他认命了。 他在这边看奏报, 那边阿政己经将?笔放下?, 然后?把他的奏报直接夹了起来?,交给了侍人, 便起身准备出发?去终南山。 琇莹见他阿兄起身, 疑惑的问, “阿兄不批了吗?” 阿政见他还在那批奏报,让人把他手上的也带走。 “嗯, 出去,你我去终南山狩猎。着急的已?经处理完了,这些带着处理吧。” 琇莹闻言也不困了,也跟着起身,将?衣服拉好,就?推着他不着急的阿兄往外走,“阿兄,我们快走,走。” 他好久没?去终南山那边了,天凉好个?秋,现在去爬山赏景正好啊。 阿政见他一脸玩性,也是无奈摇头,“琇莹,阿兄明年都要准备给你办冠礼了,怎生现在还似个?小幼子。” 琇莹也是正在推着他往前?走,忽然就?呆了,他停了下?来?,算了算自己的年龄,良久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明年就?要及冠了。 他阿兄生于公元前?259年,属虎,他年幼些,生于公元前?257年,属龙。而下?年便是237年了,他已?经快至弱冠之龄了。 时间真快啊,不过恍惚之间,他竟有?跟着他哥十九年了。他不由的感叹。 一切都蒸蒸日上,布入正轨。 他也送走了良,失去了侍他若亲子的先生,一直坚定支持他和阿兄的蒙老将?军和那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小溪。他亦送走了无数战死的英灵,也为他们奏过招魂曲,也请酹地清酒,邀他同袍共饮。 他也认识不靠谱的过命兄弟信,善算的,除了爱嘴上没?个?正经的苍,还有?很多的好友和无数爱他的秦人。他做了王叔,认识了很像阿兄,乖软可爱的小扶苏。 他尔今回首,时间从?他眼中流过,原来?已?过这么久了吗? 有?苦有?甜,有?悲有?喜,方是人生。 他放下?了手,如以往一样亦步亦趋站在他哥左边,与他一起出门时,才道“阿兄,我还以为我一直还小。没?有?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阿政回头看他,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不再?稚嫩,周身一身久掌大权的肃杀威严气,他的眉眼依旧锐利,风姿却比当年更加迷人,少年秦王,美极,灼目极。 青年秦王,亦是灼阳烈火,抬起眉目,依旧是山河藏胸,静水流深。 他如美酒一样,时间越长,越是滋味醇厚,越是风姿超然。 “不过此许年岁,而今故人如故,我与你亦如故,便可道此心不孤,此行不孤。” 莫道年华逝去,故人还在,我还在,便不必伤怀,亦不必动摇。 琇莹展开眉目,一笑万树梨花抚雪来?,他长身玉立,少年时的婴儿肥已?经褪下?了,凤目远山眉,皆去了三分稚气,他而今恰若皎月,一身的清隽温雅,“秦月依旧在,任年华去,我与阿兄同去同归!” 口中说得豪情万丈,动作却幼稚的很,他突然发?现了自己已?经顶到他哥的半个?头时,特意拿手跟他比了一下?他和他阿兄之间的距离。 然后?轻声撒娇道,“我还没?阿兄高呢,还不是特别大呢!” 阿政笑起来?,小滑头,这是明摆着不想长大呢! 在阿政眼里,他长大了,可又没?长大。他与当年其实不过是去了几分稚气。 终南山位于现在的秦岭中段,后?世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①。 琇莹央着他哥去爬圭峰观月,阿政过不了这嬴妲己的绕指柔,便准备去攀这圭峰了。 入了秋,终南山附近的林地已?经允许周围秦人进来?捡拾树叶和拾果了,但?他们这一路倒没?见一个?人。 琇莹也是奇怪了,“阿兄是早有?计划,提前?赶人了?” 阿政回了他一句,“未有?,今日只是临时起意。” 他复又无语的看只有?一层浅薄叶子的地上。琇莹也是看了这雁过拨毛的架势,不由想笑,“大家还挺会竭泽而渔的,这比我扒过的赵王宫还干净呢!” 自从?王医与他上次在报纸和告示上推的喝熟水的计划,为了让大家注意卫生,都喝热水。 他便用?了自己的俸碌和上次从?赵国和匈奴拐来?他们挑剩下?的珍宝,直接赔本卖给了六国贵族换了钱,能一文钱喝一天,若是役夫,便不要钱,算是一个?赔本买卖和一项过了阿政手的国家又一福利支出。 甚至为了刺激消费,琇莹还让他们和纸厂收秦人捡的树叶,按斤给钱。其实啊,能用?的很少,只是为了增加秦人幸福感,让他们去他的商铺里消费。 他原本以为还要很久,秦人才愿意喝热水。结果没?想到整个?秦国各地的百姓倒十分推崇,据他阿兄说是地方传言曾有?仙童下?凡,言说熟水治百病,然后?因?不属恶言,被传了下?来?,然后?整个?秦境都相信了。 琇莹当时看着他写了好久科普了寄生虫和细菌的报纸,觉得真是难过。 他当时就?跟他哥说,以后?再?干什么大事,他就?在秦咸阳摆个?台子,用?生石灰加水,直接召白雾。然后?他自称个?仙人,让大家听他的,反正他就?发?现了在现在封建迷信可比科普有?用?多了。 阿政经过他幼年时期的起白雾,制寒冰的磨练后?,已?经是个?唯物主义战士了。 他当时展开了那期报纸,正在细看,闻言就?抬头,“不要在秦搞欺骗,不然去廷尉府吃板子,还得叫人重重的打。”可见科学务实已?深入我王心。 后?来?地方上报出现了神迹,他就?是一个?态度,“什么神迹,先查查再?报,这世上无神无鬼,哪里来?的神迹,一定是人为捣鬼”。 又是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刚出来?的某个?自称“得道高人”的白胡子小矮老头徐福,为了向阿政推销他的金丹和童男童女赴蓬莱求长生的大法,也在咸阳城里展示了他的“神迹”,白日起雾。 当时不说阿政这一个?已?经是科学的坚定拥护者了,就?连从?学宫中出来?的已?经初通化学的年轻秦人们就?先翻了白眼,啐了一口老骗子。 然后?“老神仙”当即就?以扰乱咸阳城秩序和损害城市形象被压到了廷尉府,挨了一顿阿政关?照过的社会的毒打。 照当时以为是杂耍,特去现场湊热闹,结果又看到了神仙招云的琇莹表示,这月第几个?了,这些骗子啊,段位真低,连糊弄人都不换个?方式,他就?搞一个?胸口碎大石,都不一定挨这顿打。 说远了,就?说秦人这拢树叶搂的也太绝了,要不是往年还剩下?些,这地上是一点都没?剩了。还好今年只开放了这些阿政私游的山,不然连做叶肥的原料都没?有?。 琇莹正与他哥一个?无奈,一个?笑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琇莹眉眼一凛,立马将?他兄长护在身后?。 被他护在身后?的阿政摆了下?手,隐在暗处的侍卫们便现了身护在他俩身侧。 琇莹撸了一把自己的铁制长鞭,才见了来?人。 来?人一脸毛,浑身上下?一团黑,站那儿跟个?铁塔似的,但?穿的着实让人支额,他这天穿着还露着膀子的毛衣,那衣很明显是小了,不光露胳膊还露出了自己的肚脐,琇莹见了毛衣知道他是秦人,并非是认错了路乱跑的韩流民落草成蒄和间人杀手之类的,他放下?了手中的鞭子,阿政也放下?了张弓的手,打算先问问清楚。 可这货偏生来?长了一个?遭瘟的嘴,他见了琇莹他们身后?的人,以为他们是弱不禁风的商人子,也是不耐烦挥手,粗声道,“这是俺们兄弟的地盘,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商人家的小竖子,敢进山!快点自己滚下?去。” 琇莹气笑了,他本来?只是想细细盘问,没?事了就?放他们归去了,结果他还不识好歹,还骂人。 他直接上前?,手中的鞭子也随之如毒蛇一般抽了过去,他未用?全力,那人也只是背后?打得皮开肉绽。 “你们的地盘?这是吾兄的地盘!” 阿政也是冷笑一声,他面无表情,开的那一箭将?那人肩胛骨给穿透了。“这是我的地方。外人需得避退。” 那壮汉也是个?俊杰,见他们装备精良,也不顾身上的疼,趴在地上大喊,“弟兄们,快来?救我!”显然是摇人。 琇莹也没?拦他,伸长了在自己手上如银蛇的铁制的软鞭子,他笑了笑,摇人,慢都摇出来?让他看看。他好久没?打架了。 当吱哇声一片,十几个?黑瘦的男人手拿木棍过来?时,琇莹都惊呆了,他看了一眼我方隐在后?面的几十个?持刀持弩的侍卫,也是头一次知道自不量力的含义。 为首的瘦高个?在远处以为就?琇莹和阿政两个?,此时直接喊进攻。一群人用?的还是他秦军冲锋时布阵的简化版,还挺有?模有?样的。 琇莹:这很难评。 结果,结果当然是他们被揍得找不到北。 琇莹轻笑着将?自己的鞭上的血迹擦去,很遗憾,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小计不值一提。在战力如此悬殊之下?,你方不投降向我乞活,还敢向我大放厥词,我只好揍你吖。 阿政又发?了一箭,射在了那为首之人面前?,“强盗,匪类,亦或是我秦军?” 那十几人见了这弩,仔细辨了阿政和琇莹相貌,顿时吓得缩着。 我的天爷耶,他们完了,这是公子与王上在白龙鱼服啊! 也是吓得不敢隐瞒,直接把自己的经历倒豆子一样说了。 他们几个?人是去年退了伍,从?军队中出来?,为生计所迫就?运树叶,去熟水铺卖。 后?来?就?想独占这片山头的树叶,凑凑钱娶房媳妇,这才想出这鬼主意。让其中噪门最大的人在山前?喊,让人以为进了山贼不敢进山,那树叶不都是他们的了嘛。 可真是一群小机灵鬼,琇莹笑眯眯地给了他们一脚,“连公用?资源都占啊,你们脸都不要了!” 一群人就?开始求饶,阿政让他们先停了声,“这阵是谁摆的。” 所有?人都指着那黑大个?,那人一脸的如丧考妣,“王,王上,我胡乱弄的,我知错了。” 阿政点头,“你此阵是从?秦军攻城围剿之阵里演化来?的,虽小,可杀伤力不错,若不是双方兵力差距过大,谁输谁赢,也未可知。这是你想出来?的吗?你唤何名?” 那黑脸听了阿政的话,也是一阵激动,他一激动这声音就?大,“王上,俺叫翁仲①,这是我想来?的,我以前?干的是重甲士,看了将?军的军阵,然后?回了家,天天锤脑袋才想出来?。” 阿政言道“不错”,然后?让人给他们踢去修匈奴那边的路去,这又蠢又坏的,可别碍他眼了。 他们走后?,阿政才与琇莹道,“让大恬注意一下?那人,让人教他读书,他或可为一员猛将?。” 琇莹也是看了那小阵,点了头,抽纸准备记下?来?,回去找尉缭子商量一下?,准备演化一下?,若好便用?在秦军阵中做辅阵。 第72章 逆子 今年九月, 学?宫第一批学生便正式结束学业了,大部分?愿意为吏的人已经?不归他管,他们经由阿政和秦臣之手分?配到了各个地方。大致十月份即将要分?往各地去, 奔赴了自己的山海。 九月份大家离开当时,琇莹为首和其他老师一起去送背上行囊的他们?,他如当初学?宫初开时一样站在那个台上, 台上的公子似乎没变, 依旧是一身清隽温暖, 站在高台上冲下面的他们笑。 可?台下的从他眼前走过的他们却变了。 他们原本的畏缩心态已经全部消失, 这一群孩子穿着学?宫统一发的衣,抱着自?己的书,满身明朗干净, 背脊挺直, 似一杆杆修竹。 然?后为首的出学?宫主楼的孩子,见了琇莹他们?, 便忍不住眼泪,俯身一拜后,忙垂头埋头就?往外走。 他身后的人也有?样学?样,皆是抹着眼泪。 琇莹在高台上也是心头酸软,他垂眸看着那群孩子, 忽然?如当年一样招手, 笑得灿然?,念着他与荀子定下的校训, “我等原尔等此生皆是爱国有?为, 笃学?尚行①, 解民生之多艰②。” 那些孩子闻言齐齐转头,明明泪痕未干, 可?满眼俱是少年张扬和一股儿莽劲儿,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琇莹他们?俯首一拜,“固先生所愿也,学?生不敢辞尔。学?生定不坠当日之志矣。” 琇莹后面的张苍抱着蒙毅嗷嗷的哭,琇莹让蒙毅给他嘴堵上,真烦,老是忍我哭。 他眼泪要掉不掉,笑着摆手,“先生知道了,知道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也会是好的合格的秦吏的。 琇莹安排了其中?那些主动要求考试,留在学?宫执教的孩子,和已经?通过深修考试,报考他身边岗位的孩子。 因为年末工作?增多,所以各位大人都是迫不及待的在九月份改完卷后,就?开始挑人了,就?是为了能有?几个好帮手。 大家只想?要顶尖尖的,所以卷子出的难,统共一个学?宫留在深造的差不多一千人,一顿考下来?,留了个两百人,剩下被刷的,都要接受分?配去做秦吏。 然?后这两百人凭着兴趣自?己去找各自?的老师,在十号到十二号这段时间,写信也好,登门造访也好,只要是老师愿意,把你带在身边,那你就?是过了明路了。 于是十月十日,阿政取消了晚朝,众位大人皆是志得意满地去“守株待兔”了。 琇莹而今就?是这一批人中?的一员,他真的好想?多收两学?生啊。 琇莹和张苍和其他原本少府的小吏们?今年已经?向阿政申报了脱离少府,成?立专门的财务部门决定,但目前这个部门就?是个草台班子,虽已经?过了明路,可?是人真少啊。 虽然?说阿政为他批了五十个驻咸阳做吏的孩子,但是这种年末经?济核算谁嫌人多啊,他巴不得这些人都来?他这。 可?事实恰恰相反,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确实有?不少人登他的门,但都不是找他的,他们?都是来?找寄住于此的张苍和刚修完渠的郑国的。 琇莹在自?己屋里傻傻等了三天,到头来?连一个人都没等来?,这搁谁谁不心酸。 眼见夕阳落下,他招手让门外的硕进来?,又一次发问道,“硕啊,真没人入我门吗?” 硕一脸迟疑不回话,琇莹顿时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让他先出去了。 他想?起硕描述的张苍身边的一堆人,心里跟恰了柠檬似的。 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当年说好选我的呢! 其实不怪学?生不选他,是他公子的身份唬人,虽说他脾气温和,可?跟在他左右需得时常见王和出外勤,一个不小心或许命就?没了,但也有?不少想?入他门的,毕竟公子的能力和才华没话说。 然?后大家都想?着观望一下,若有?人第一个登门,他们?就?都去。结果?一群子胆小鬼,没一个敢带头的,于是琇莹今年爆冷了。 琇莹啥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没弟子缘,他长?叹一声,算了,学?宫门口的白石太?丑了,我雕个阿兄的塑像放那吧,上次设计的执剑形象就?很不错。 他脱了自?己为了见弟子穿的华服,穿起了自?己特别喜欢的玄色长?衣,主要是因为这件耐脏,还跟他阿兄是同款。 他在这边看着图纸,拿着笔在白石边上画线,那边他的门外终于来?了一个人,看门的侍卫以为是学?生,正忙要禀报琇莹呢,结果?定睛一看,竟是个獐头鼠脑的中?年男人。 侍卫也不着急了,直接横矛,寒声道,“尔是何人,擅闯公子居所。” 琇莹身边的侍卫都是阿政赐的,负责守护他的,个个身上一股子血气。 那人吓得哆嗦,但还是忍住害怕,颤声道,“我从雍城来?,有?太?后事报于公子。” 太?后事?这侍卫不敢怠慢,便留下一人看着他,一个人去报琇莹。 琇莹正在这里给他哥刻通天冠下的头发呢,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挫刀,皱着眉头,“太?后事?我跟她又不熟,我才不管她。” 他又欲拿起自?己的工具,想?了想?又放下了工具,“算了,让他去前厅去吧。” 这点阿兄估计刚批完奏折正吃饭呢,我见见吧,莫让他影响我阿兄吃饭。 他掸了掸身上的石头渣子,也没换衣服,直接披了件裘衣,穿着衣角没掸掉石渣子的长?衣就?去了前厅。 他刚到了前厅,那人就?被侍卫按习惯给提着扔到了地上。 “阿济,你太?暴力了,好歹人家也是不远千里为我送消息来?,不要拿平时你们?扯那群商人的模样来?对?待这位大人啊。” 那叫济的侍卫挠了挠头,平常跟着公子扯人打人惯了,好像一下子就?顺手把人提过来?了。 琇莹见他这呆样也不生气,他倚在椅上,笑着扔了自?己手里的碎玉赐给他,“行了,去给公子暖壶酒,一会我们?叫上苍和郑先生喝酒去,公子今日太?伤心了。” “谢公子赏。我这就?去。”济双手拢玉,立马就?笑,扭头就?往厨下跑。 琇莹笑眯了眼,冲硕摆手道,“你也下去歇歇吧,搁这儿等三天了,一会儿也多喝一点。” 硕道了一句,“公子请客,硕定要多喝几杯。”,这才退下了。 琇莹油灯下的面容带着恍忽的温意,竟给跪伏在地的人一种慈眉善目的错觉。 “说吧,你是谁的人,以赵姬事为由来?见我,并不高明。”他跷起了腿,注视下首的人,他眼神平静,无?悲无?喜,仿佛眼前人不过石像。 那跪着的人见状,便收回了这公子慈心大仁,好糊弄的评价,他暗骂自?己糊涂,可?是已行至此,他也出不去了。 于是膝行向前,直至琇莹腿边,才下跪磕头,“小人乃是雍城一小吏,与那太?后宫中?最得宠的…” 他知道这公子与王上一母同胞,是赵太?后的亲子,生怕自?已惹怒琇莹,吞吐不敢言。 琇莹垂眸,见状偏头一笑,轻嗤一声,接了下句,“她的男宠,你继续。” 那人这才又言道,“黑夫饮宴,谁知那厮竟要酒醉后自?称自?己为王之假父,此乃重罪。小人不敢隐瞒,特来?寻公子。” 琇莹的笑敛了,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王之假父!他也配! 他明明已经?杀了嫪毐了,结果?又出了个黑夫!赵姬真是好样的。 他起身步步紧逼,双手紧握,脖间青筋隐动,凤目一片阴沉,一看就?是气极了。 他一脚踩上了这人的胸口,寒声道,“与我仔细说,莫再整这七真三假的谎言,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那人吓得泗涕横流,“小人所言皆为真,那人仗太?后声势在那雍城只手遮天,小人自?知这捅天之言,心知命不久矣,这才来?寻公子庇佑。” 琇莹蹲下身子,捏住了他的脖颈,恨不得现在就?给他杀了,但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理性。 “雍城人尽皆知否?” 那人吓得哆嗦,他妻儿老小都在雍城,这公子莫非要屠城! 于是忙急声道,“未有?,未有?,除棫阳宫之人及雍城郡守外,小人是唯一一人知此人的人。” 琇莹摇了摇头,微用了力,拧断了那人的脖颈。 那人歪倒在地,琇莹起身,蕴着无?穷的怒火,他抬起头,眼中?满含凶气。 雍城,所有?贵族及官吏已尽知了。 好个赵姬,好个荒谬的王之假父! 自?己淫/乱就?搁在屋里发/情便是,可?是为何要出门宣扬,我无?妨,可?为何,要以母后之身害我阿兄在朝臣面前丢足了脸面,为人耻笑。 他心痛得快要死?掉了,他割下了这人的头颅,用布裹着。 他提着头颅打开门,寒风瑟瑟,扑面而来?,他看着提酒而来?的硕,脸上的冰霜却比这天还寒。“硕,去把所有?的侍卫以及今日不在宫中?值勤的兄弟们?都叫来?,陪我去雍城,为母亲送上大礼。”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了赵姬。 我去给她和她那奸夫送葬!我送他们?俩归西! “是。”硕见他一身血气,满目怒容和左手之上那不断滴血的布包,不敢置喙,立马下去聚兵去了。 公子上次这么疯,还是把牢中?的嫪毐给片了的时候。不,上次绝对?没有?这么疯。 硕聚人很快,长?乐候府点起灯,兵士牵马穿甲往前厅处来?,惊了正准备来?与琇莹吃饭的张苍。 他问那些兵士,那些兵士不理他,他以为是有?外敌入侵,也往门外跑,去找琇莹。 然?后他便见到了长?乐候街前那一堆骑马的兵士,前面横刀立马,一身戾气的琇莹,似是杀星转世。 张苍被他吓得腿软,原本抱怨的话也尽数忘了,努力不让自?己跌坐在地。 那公子见了他,满目煞气稍缓,他提缰,“苍,我有?事出门,若阿兄问起,替我遮掩一二,来?日若我可?回,必有?重谢!” 说完这话,那公子便是率众策马而行,如黑云一般去势汹汹。 张苍跌坐在府门口,脸被琇莹吓得惨白,也不顾礼仪了,就?冲前面大喊,“我的公子啊!你在想?啥呢,而今咸阳城门已关,你怎么出的去!” 琇莹当然?有?办法,他手中?有?阿兄给的王令,自?然?可?以打开城门。 城门轰隆一声打开,琇莹他们?在城门半开时便己鱼贯而出,疾行两个时辰,便至了雍城棫阳宫。 而此时,阿政沐浴完,正读书时,忽想?起了琇莹前几日说起自?己今日招生,便问了身旁侍立的总管道,“琇莹而今结束招生了,你去唤他过来?,来?与孤说说话。” 这与平日无?异,他平日里也是有?时深夜让人去唤琇莹深夜前来?,有?时聊得晚些,琇莹便会宿于王侧,与王同榻眠。 可?平日里得到命令就?去执行的大总管却心道一声“完了。”公子出城是未接王令,他自?然?想?给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公子拖些时间。 但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说是公子睡了,依平日公子那夜猫子样,王上一定不信,而且公子一听王上唤,就?是困死?了也会来?的,说是公子病了,王上定会要去探望,那不一下子穿帮了。 于是他就?一昧抹汗,吞吐不言,不敢应承。 阿政放下了书,看向出了一额汗的大总管,皱起了眉,便起了身,披衣拿剑往外走,“公子出了何事?” 他一身威严,大总管及周围侍人顿时跪了一片,为首的大总管,“奴闻得管夜禁的侍卫来?报,公子率着数百人挟王令出了城。” 阿政凤目微眯,手指摩挲着剑柄,淡声问道,“你替他瞒了几个时辰,他又往何处去了?” “两个时辰,公子往何处,奴不知。”大总管不住叩头,颤声道。 阿政被气笑了,转首看他与一屋的侍人,叱骂他们?,“便是你等日日袒护他,才纵得他而今无?天无?法,你们?自?去领罚。至于他,待捉回来?再说。” 深夜聚兵出城,哪个都是死?罪,秦琇莹,你真是胆越来?越大了,逆子! 他出了门,对?阶前守夜的侍卫下着命令,“叫守城之人去长?乐候府见我。” 大总管叩首应是,和殿里的人一起松了口气,看来?王上还是要保公子的。 第73章 殺母 阿政带人来长乐候府时, 偌大的门口一人没有?,连那平日府门前守夜的侍卫都被琇莹带走了?。 阿政让人踹开了?门,去了?前厅, 就看见琇莹的整个府里剩下的几个扫院子和后厨的仆人,还有寄住在此的张苍和郑国一家人,一群人惊恐地看着他。 张苍刚从厨子的“太后事”, 推断出可能赵姬那出事了?, 琇莹要去暴力处理一下然后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王上。 他于是脸色变得比死人还吓人, 一脸的面如死灰, 他心里开始流泪,我这个段数如何瞒得过有九百个心眼的王上,张苍无奈, 张苍叹气, 张苍摆烂。 郑国此?时也恨不得地上来个地缝,他能钻进去。他觉得刚一照面, 王就知道他知道公子去哪了?。 他怎么办?他就不该贪他秦琇莹一口吃的,他就该早搬出去的,这叫个什么事啊! 阿政见他们那模样,便知这两?人一定是知道啥,他此?时着急, 只寒声道, “张苍,郑国, 琇莹行踪告之于孤。” 不告知于孤, 孤也不知道你?们的下场。 他语气没有?起伏, 带着一股子的威胁。张苍顿时闭上了?眼,那眼泪就哗哗哗的流, 他抖着身子,“王上啊,你?要不要再等一会儿,公子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郑国也道,“天?亮了?,公子肯定就回来了?。” 阿政不理,只是扫了?他俩一眼,张苍和郑国连着后面的人顿时趴在了?地上。 阿政闭上眼睛,轻叩着桌子,张苍他们伏的更低。 终于他们顶不住了?如潮水般的压力,他们对不起公子。 张苍和郑国惨白着一张脸,道,“ 公子提着一颗头去了?太后处!” 阿政深吸了?一口气,雍城中的赵姬定是作?了?什么妖,才让琇莹这般冲动。 他张开眼晴,寒芒尽现,出了?门,对跟在身后的禾道,“与守城说?的方向基本一致,你?们随孤去把公子带回来。” 带回来而?不是捉回来,他袒护琇莹的心太过明显。 他这边策马疾行,而?那边的琇莹一无所知。 他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棫阳宫前,他翻身下了?马,手中秦剑出鞘,“围了?棫阳宫,宫中有?活气的都杀了?。所有?罪责,我尽一肩担着。” 那四百人大部分人是他和阿政养的私兵,跟着他惯了?,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吱声,直接跟着他进了?棫阳宫见人就砍,沉默表示着他们的态度。 琇莹带人从外?殿直接杀进了?赵姬所在的内殿,琇莹看着慌叫出声的看门的两?个宫人,在面上竖起了?食指,“嘘,安静些,吵得本公子脑子疼。” 那两?个宫人依旧尖叫,琇莹皱起了?眉,一剑封喉,抹了?她俩的脖子。 那大殿里也传来了?赵姬听到叫声时被?吓到的惊呼和男人的劝哄声,不出一会儿,竟又是一片靡靡之声。 琇莹气得握紧了?那滴血的长剑,左手拎着那不断滴血的布包,推开了?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可内室的鸳鸯此?时正鱼水合乐呢,哪听得他这一声呢! 琇莹轻嗤一声,扭头看了?后面跟着举着火把的硕和其他人,道了?一句,“你?们先退下去。留一部分围住这里,其他人仔细查检各个宫室,若有?活人,尽数杀了?。” 这些人皆知道赵姬苟/合一事,这事不可怕,关键是这王假父之名,知道的人他需尽杀了?,这个流言必须用强力压了?。 琇莹实在是恨得不行,原本以?为只是去床上绑人,结果?那边活色生?香了?,为了?这些人的命着想,还是他自?己进去吧。 他提着自?己的剑和头,进了?内殿,就着夜明珠,内殿的一切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第一次无比痛恨自?己的眼睛好。 他实在没法进去,屋里的一切都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这大床连个帐子都不打,四五具白花花的人堆在了?一起,一股子怪味,中间的一脸迷离的美妇赫然是赵姬。 他们专注得很,以?为琇莹是侍女,便哑着嗓子唤着“换水。” 琇莹的额上青筋乱蹦,换水,我给你?换命! 他就要上前想一剑戳死这一堆的妖魔鬼怪时,就听见上面的一个男人低哑着噪子,低首在赵姬的耳边道,“太后,也赐给默夫一个孩子吧!默夫也想做王,默夫做了?王,太后就是默夫的王后。” 王,他做王?他一个攀裙带的,他提起我阿兄就是辱我阿兄! 至于赵姬这个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蠢货,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阿兄待她如何好,她干了?那么多蠢事,依旧可以?坐在这安享富贵,阿兄那么多苦难,没有?几件没有?这蠢货的身影的。 她又如原历史生?了?孽种,还想让自?己的男宠推下阿兄当王,阿兄若知,该如何难过啊! 她根本就不配拥有?我阿兄那么好的儿子,她就该去死!他就该送他一程。 他的剑与地板摩擦着,发出巨大的声音。 见那上演“活春宫”的男女都转了?头,琇莹冲他们勾起了?唇角,一时之间,耳边听取惊叫不断。 琇莹冷笑?着快步上前,嫌弃的拽住那刚大放厥词的默夫,手起刀落,便断了?那人的手指。 琇莹皮笑?肉不笑?,将自?己手上那颗滴血的头,直接扔到了?赵姬的身前。 “阿母,我送你?的礼物,快收下吧!” “你?这个杂种,你?个疯子!” 赵姬看到那血淋淋头,吓得仰倒,对着琇莹咒骂道。 她一身赤/裸,乌发红唇,面容姣好。若不是眉宇间的骄横之气,和此?时对琇莹咒骂的凶戾气,倒真与琇莹和阿政有?几分相似, 琇莹嫌弃的偏开头,真恶心,她凭什么要像阿兄。他手中长鞭甩出,直接打上了?赵姬的脸,鞭梢扫过,赵姬的脸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 赵姬摸上了?自?己的脸,“啊”的一声扑了?过来,表情恨不得直接吃了?琇莹。 琇莹一脚将她踹到床下,琇莹见了?她再也看不出与自?己阿兄相像的脸,才满意的勾起唇角。 “这样才最衬你?。” 赵姬在地下一直恶狠狠地咒骂他,“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琇莹听了?也不生?气,阿兄说?只有?没能力的人才会以?咒骂贬低别人的方式才慰籍自?己那可悲的自?尊心,不必在意。 琇莹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小?匕首,然后当着赵姬的面随手卸了?那断了?手指,不断哀嚎的默夫的下巴,将他的舌头一点一点的割了?下来。 琇莹看了?那一团血肉,嫌弃的将它扔在了?赵姬的身上。 赵姬吓得脸都白了?,她旁边的男人们也是见了?那人不断流血的嘴不敢吱声。 琇莹满意的点了?头,“就是这样,安静些。” 他上前一刀一刀割了?那人身上的几处静脉,力求让那人不会立刻死,但会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流尽鲜血而?亡,受尽苦楚。 那人在床上血流不止,被?琇莹嫌弃的一把扯了?下去,直接拖出了?一大道血痕。 “脏。” 他拿着帕子,擦了?一下手,他的骨戒上也沾了?一堆血,他连着帕子一起丢了?,才阴森森的问?道,“现在都听话了?,来告诉我,谁是黑夫?” 众人不敢吱声,琇莹眯起了?眼睛,作?势上床去继续抓人,那些人吓得互相推搡,推出了?个替死鬼。 琇莹站在床边不动,只将自?己的剑抬起,一剑解决了?那个人,他冷淡开口,“他不是,告诉我他在哪!” “他不在,不在这儿,今天?太后未让他侍寝!”一个男人终于受不了?,大声喊着。“我们不是,不要杀我!” 琇莹点了?头,手中长剑又一次的挥出。 一瞬间自?己床上的娇郎都变成了?尸体,赵姬吓得要命。 她也不骂了?,只顾着往外?面退。她不能被?这孽种捉到。 琇莹坐在地上慢慢地擦剑柄,看着她往外?挪,他一把提起了?自?己滴血的剑,蹲在赵姬身边,目光寒凉,“穿上衣服,带我去找你?的奸夫。” 赵姬为男人迷了?心窍,自?然不愿意,她料定琇莹不敢殺母,“我是你?母亲,你?若杀我,必不容于世!” 琇莹哈哈大笑?,他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不容于世,求之不得。” 若是不容于世可以?替我阿兄除了?你?,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我来这儿杀你?就已经是不求活了?! “你?这个疯子,疯子!你?真要杀我!” 没脑子吗,我说?杀那肯定会杀啊! 琇莹不耐烦地听她说?话,他直接揭了?那床上沾血的兽皮,把赵姬裹成粽子,提着不断叫骂的她就往外?走。 硕见他出来,立马随他左右,他一向憨憨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难为情,“公子,于旁边的内室找到了?两?个孩子,约摸五六岁。” “带路!” 琇莹闭上眼睛,忽的有?种无力感?,明明他杀了?嫪毐,为什么赵姬这个狗东西又有?了?孩子。 五六岁,原来那日突然说?来这儿,她就是来生?孩子的。 无力过后,便是如潮水般的怒火。 “赵姬,你?没男人你?不能活吗?” 他又接着道,“可笑?,我与阿兄还想让你?在这久住!在久住,你?便是儿孙满堂了?!” 赵姬被?他扔在地上,不住的哭叫,“他们是你?弟弟,不能杀,不能杀。” 琇莹觉得她此?时倒是颇有?些慈母心肠,可她此?时越是这般,他便越是生?气! 她何曾,何曾为我阿兄如此?? 阿兄待她,优容有?加,她却将阿兄弃若敝履,世上焉有?这般的母亲! 你?与那奸夫所生?幼子是你?亲子,那我阿兄呢,你?可曾想,你?所做所行,将令他受尽了?屈辱,让他在后世仍会被?别人置疑血脉。 他忍不住流下眼泪,又上前踹了?她一脚,拖着赵姬往前走。 他声音苍寒,“我没有?弟弟,亦是无父无母,我生?十九年余,唯有?兄长,唯见兄长,我视阿兄为命,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脏到阿兄身上。” 偏殿的内室里被?火把照亮,那里确实有?两?个孩子,是弱子,是琇莹最爱的,胖乎乎的,与阿兄有?一点像的无知稚子,可他只觉得恶心。 他几近干呕出来,他觉得他快疯了?,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他将赵姬扔在了?那两?个孩子面前,他看见赵姬向那两?孩子爬,一边爬,一边让这两?孩子逃,“逃,快逃,他是来杀你?们的!” 拳拳母心,拳拳尽可伤透他阿兄之心,好在是他来了?,幸好,幸好。 “用麻袋裹着,直接摔死,若是还有?气,就用鞭子抽。” 琇莹面无表情,下了?令。他向赵姬走去,蹲在她身边。 硕应是,便带着人把这两?孩子拽着头发,扔进了?麻袋里,正准备出去,就听见琇莹的话,“在这,就当着她面。” 硕知这公子平日看似绵软,可若遇王上的事,心性便是个刚冷的。 闻言也不置疑,立把就率人捏着袋口,往地掼去。一时间,血流成河。 琇莹用力捏着赵姬的脸,让她不要动,让她亲眼看着她的孩子成为血泥! “好好看着,他们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淫/不止。” 赵姬泪流不止,哀声叫唤,“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你?这个畜生?!你?杀弟杀母,你?会遭报应的。” “抱应?”琇莹反问?一句。“我不怕报应,我是个天?生?的叛逆种,天?理伦常,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姬也咯咯的笑?,她头发蓬乱,似疯了?一般,“我诅咒你?,秦琇莹,我诅咒你?一生?所珍视的人皆视你?若仇敌,你?在乎的阿政也将日日与我一样受这般煎熬。他养了?你?这个杂种。”该受这报应! “闭嘴!”琇莹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勒住了?赵姬的脖子,一点又一点的收紧。我阿兄不会受任何伤害的。 “秦琇莹,你?,杀了?我,阿政,会如何待你??”赵姬的身体无力的跌了?下去,她嘴角还带着报复的快感?。你?这个贱种,该和我一样痛。 琇莹也无力的跌坐了?下来,捂着脸痛哭。一边哭,一边捅赵姬的尸体,“不准乱说?!” 阿兄,会如何待我不重要,阿兄只要不恨我,不要受伤就好。我可以?去死的,我来这儿也没想着要活着回去的。 他努力擦自?己不断流的眼泪,努力从血堆里爬出来。 “秦琇莹!”紧闭的房门被?踹开,阿政披着一身日光站在了?门外?面 天?亮了?啊! 硕等人伏跪呼王,琇莹忽然站不起来了?,他只能不断往后退,强装镇定的开口,“阿兄不要进来,求你?,里面很脏,我很快就会出来了?。” 他抱着膝盖缩在角落,“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有?错。” 阿政见了?麻袋,见了?赵姬内殿的男人尸体与这内室的孩童玩具,已经猜出了?大概。 阿政原本是满腔的气,气他不与自?己说?,便带人出城,可见了?他这模样,也是心中酸疼。 他垂下了?眼眸,看着一地的血,毫无避讳的踏了?进去。 他要把他的孩子带出来,带回去! 琇莹含泪的眼睛看见了?他阿兄一步一步踢开了?尸体,向他走了?过来,他的袍角和靴上沾上了?血,也要向他走过来。 他再惹不住地痛哭出来,阿兄向我走过来了?,阿兄没有?不要我,没有?恨我! 阿政走到他身前,弯下了?腰抚着他头发。 琇莹跪在他腿边,仰着面笑?看他,凤眼儿含着欢喜。 日光照进一缕,将他眼角的泪照得剔透。 “阿兄,我认罪认罚,我认斧钺之刑。法之行,不避大夫。” 你?我笃行之法,不应避我。若避我,法必不称法。 阿政勾起唇角,知我心者,莫过于此?。 “私情不扺法理,可是你?所犯不过是护卫不利,让贼子杀害了?王太后,罪不至此?。” 琇莹垂下头,他十分坚定,“我于夜禁率兵私出城,亦是大罪,阿兄莫要偏护我了?。那些人是被?我蛊惑,他们跟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请阿兄明查。” 他认赵姬该杀,不认此?罪,可私自?出城,他认,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可以?拖累他人,阿兄知道他心思的。 阿政轻踢了?琇莹一脚,笑?容越来越大,“嗯。阿兄知道,你?活透了?。” 不错,傲骨不折,像我。 琇莹身形晃都未晃,阿兄这脚太轻了?。 他小?小?声的道,“我没活透,可我干了?,就不能不认的。你?说?的,秦公子要有?担当的。” 阿政被?他弄笑?了?,他想揍这逆子一顿,又发现自?己一心骄傲欣慰,根本就下不去手,他只好拿着自?己的秦王剑用剑鞘轻敲了?一下这气人的小?子脑袋。 “你?手中拿着王令,不算私出城,但是你?等确实有?保护不利之罪,他们皆罚俸一月。” 他又踢了?琇莹一下,“至于你?个逆子,给我滚去牢里反醒去,什么时候学会什么事都跟阿兄说?,什么时候再出来!” 琇莹闻言知道阿兄生?气了?,软乎乎的道,“我错了?。” 然后他就忽的抿唇,一脸严肃,“阿兄,我忘了?人。” 雍城的官员和黑夫还没杀呢! 阿政摸了?摸他脑袋,又扔给他一条帕子,让他擦身上的血。 “我已解决了?,你?猜的不错,他们确实是在一起饮宴,已尽伏诛。” 他眸色深沉,“至于黑夫,五马分尸。” 琇莹松了?口气,然后慢慢的擦起了?手,他擦得认真,觉得自?己的手不太脏了?,才伸手拽住了?他阿兄的衣角,“阿兄要好好的。” 阿政见他小?心翼翼的眼神,知道他受了?刺激,于是又一次弯腰,他这次抱住了?他,“阿兄会好好的,琇莹要一直跟着阿兄!” 琇莹点头,笑?得烂然,“阿兄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的。” 语气似是喟叹又似是证明。 阿政将他扯起,牵起了?他的手,“起来,跟我出去!” 琇莹刚出了?门,阳光落在了?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认真观察了?周围,发现他阿兄己经将他昨日杀的人全部处理掉了?,就连血迹也命人擦干净了?。 他这边还没感?慨完阿兄的厉害,就被?他阿兄的一句话给惊的仰倒。 “禾,等你?公子洗完澡,就给你?家公子绑了?,回去就下狱吧!” 琇莹觉得他这次真的是要完,蹲牢改无所谓的,可阿兄生?气了?,阿兄非常生?气。 琇莹被?忍笑?的禾推着去洗了?澡,然后绑好了?,扔在了?他哥的马车里。 琇莹觉得哥哥真的是又想宠他,又想暴打他。太矛盾了?,把他绑好,又怕他疼,绑得很松。想让他跪,又怕他不舒服,就在马车的兽毛里跪。 阿政见了?自?己面前的小?浑蛋憋笑?的样子,气得又踹了?他一脚,“跪好!” 琇莹“哎” 一声,就乖乖在他对面跪着,然后没过半刻,他就不甘寂寞地开口,“阿兄,我去蹲牢,能不能把我屋里的大白石给我送过去啊,我还没刻完呢!” 阿政将书扔在了?他脸上,“秦琇莹,你?是入狱,不是休沐!” 琇莹顿时焉了?下来,“真不成吗?阿兄,我刻的你?的拨剑像,真的很好看,还差几步了?,真的不能完成吗?” 阿政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他手上的骨戒给他戴上了?。 琇莹忽然笑?了?,摆着自?己的手示意他看,“阿兄,正正好呢!” 第74章 此名 琇莹刚回来, 就以护卫王太后不利被阿政下了廷尉府的大狱。 雍城的所有官吏一夜之间被轮换了,要?加上棫阳宫点了一夜的灯,那弥漫了一里?的血腥气?, 谁看不出?来有?猫腻。 可王上说了是贼子擅闯,杀了王太后,那便只能是如此。加上了最受宠的琇莹公子都下了狱, 谁而今敢触王上的眉头啊, 于是这一场风暴还未开始, 就被阿政暴力镇压了。 众臣现?在忙着筹备王太后的葬礼和年末的各项总结, 忙得腿不沾地。 这些跟现?在在“龙场悟道”的秦琇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牢狱生活过得快乐的很。 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关押,最多的就是老?鼠, 他有?时候无聊了, 就去玩老?鼠,或者写文章。 他高兴了, 他就在这黑屋里?点油灯,雕石像,画阿兄。不高兴,他就不点,单纯睡觉, 他主打一个开朗乐观。 他这边啥事没有?, 可苦了李斯,李斯今天第三次回答王上问询公子情况的问题, 他该怎么说, 他说公子状态不错, 王上颔首不语,不似开怀。他说公子不好, 王上就说他那个狱条件不行。 王上啊,公子是去蹲牢啊,这大狱里?有?什么好条件! 他这还不算最苦的,因?为阿政不会无理取闹。可张苍和财务部以及大司农那边完全?不一样,因?为没有?他们头儿的工作真?的会无理取闹,伤人性?命! 作为琇莹副手的张苍与众人在被搞疯之前,准备天天派人带着计划书和数据去探琇莹的监,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亲自去了。 “公子啊,别睡了,起来算帐了。”他脸贴着木柱,一手夹着几百张文件,一手举着火把,在牢门外喊。 琇莹无语死了,他从木板上起了身?,想给张苍给扇一边去,“门没锁,你自己滚进来!” 张苍看着旁边敞开的牢门,也是无语了。 他从门里?进去了,良久,他才道了一句,“这牢被你坐的,跟你家似的。” 琇莹轻笑一声,拧开火折子,点了油灯,坐在了自己的小马扎上,“那欢迎你来我?这寒舍。自己找地方坐。” 张苍想找个地方坐了,就看见一个石雕占了大半个屋,只有?一小块地方是留给琇莹的,那一小地方,还有?一堆散落的纸张和笔墨。 只剩下的一小块地方草上面铺一个长?木板,上面披着琇莹的兔毛裘,张苍也是不嫌弃直接坐了上来,双手放置于脑后,往上一躺,“你这屋还不错,不冷。” 琇莹哈哈大笑,披着自已的长?衣,用自己的玉簪子,将?灯挑亮了些,“走了关系,通古给安排的单人间,冬暖夏凉。” 张苍也笑,坐了起来,将?膝上的工作交给他,“公子,干活了!” 琇莹叹气?,半开玩笑道,“我?都进来了,还要?干活。” 刚说完,便细细看了起来。 秦琇莹,一个老?傲娇鬼了,早就搁这儿等他呢。 张苍说着筹粮与各地今年上报的数据情况,琇莹看完了所有?数据,点了头,“大方向未错,有?几个小方向我?还未算,待我?算了,明日差人予你。” 他眉宇间烛火明灭,白玉般的长?指执着笔,卷起了那几个数据,复递给了张苍,“今年各方面不必大动,各方面的工厂也不必加急。按我?定下的旧例便可。” 他沉吟了片刻,才道,“但下年于春耕时,将?出?兵于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故今年需按照战时普通粮七成,冬麦八成征粮,你且先报于阿兄,此事而今归各地的吏。待粮征完后,我?若难回,你便率农家人去查粮,分装于国府。” 张苍应了是,接了那几张纸,“公子得需早回,司农年事已高,不能跟咱们这么熬啊。他的活,你的活,都给我?干,我?快累死了。” 他搓了搓手,没个正经样,“所以把你新写的《禾莹流浪记》,先给我?看看呗!他最后找到遍地是金的地方了吗?” 琇莹踹了他一脚,“我?没写第二章呢!估计我?要?断更了吧。太忙了,不想更。” 张苍如?丧考妣,“公子啊,你就不该让我?看。整整一个月了,你一天写一个字都写完了,你就拖着,整得我?着急死了。” 琇莹懒得理他,已经开始算数据了,“慢走,不送。” 张苍这才气?哼哼地将?自己怀里?的烧鸡递给他,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这天天忙死了,公子啊,我?明天不来了,我?直接写个条子,向你报一下情况,你记得看。” 琇莹点了头,从自己那堆纸堆里?递给他了五六张纸,“写完了,你拿去罢。刚逗你的, 他眉目清隽柔和,含着歉意,“此次是我?对不住你们,大家都辛苦了,待我?出?去了,我?与大家一起去喝一杯。” “琇莹吾兄,我?爱死你了!不辛苦不辛苦。”张苍笑得快活,就抱着书稿出?了去。 琇莹便对着油灯,坐在板子上提笔算数据。 他从早算到晚,等到阿政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坐在板上躬着腰,努力眯着眼睛对着油灯看字的琇莹。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李斯,李斯吓得跪了下来,“王上,公子住的已经是最好的…” 他似要?解释,便被阿政抬手止了,“无妨。” 琇莹确实要?为自己的轻率吃点苦头。 他轻摆手让李斯退了下去,“我?与他说点话,你先下去吧!” 李斯连忙退了,阿政这才慢悠悠踱步上前打开了牢门,来见他而今坐牢的幼弟。 “阿兄,就快写完了,你莫在那边挡我?光,我?看不见了。” 他还未靠近,他这耳聪目明的幼弟便听?到了是他。 这小子还嫌他挡光,让他往边站,给他气?笑了。 “秦琇莹,几日未见,阿兄还未打你,你倒是嫌弃我?来了。” 他一副怪罪的模样,可是脚步却还是往边上挪了挪。 “没有?。我?不会嫌弃阿兄的,阿兄也不会打我?的。”他一边回他阿兄话,一边也不抬头在纸上算着数。 阿政闻言轻笑了一声,可看着琇莹缩在那一个小角落里?,周围还有?老?鼠乱跑,他点着油灯,写下每一个数字时,心还是酸楚不已。 你幼弟何时受过这委屈,这牢有?什么好坐的,他在哪儿不能自省了,他有?什么好自省的,他跟在你身?边,难道就不能反省了吗? 况且你也觉得他除了有?些冒进之外,也未见有?什么错处!他还小,有?点冲动也是少年心性?,他肆无忌惮不也是你一直想要?他做的。 你是秦王,他凭什么不能肆意妄为? 阿政敛下了眉目,他坐在琇莹脚边,为琇莹披了自己的狐裘,“一会就跟阿兄出?去,你呆在阿兄身?边反省也是一样的。” 琇莹很快写完了,将?笔搁下,揉了揉眼睛,喟叹了一声,“终于写完了。” 他正想跟阿兄说说话,便听?到了他阿兄的这句话。他长?叹了一口气?,阿兄又在心疼我?了。 “阿兄,这里?很好的。况且我?有?罪不罚,阿兄何以服众。” “我?用不着服众,他们本就屈服于我?。” 阿政挑眉,笑得璨然,他这话说得狂妄,若是旁人说了这话,必会为人笑,可他不会,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他摸了摸琇莹的乌发,傻孩子啊,你入狱只是因?为阿兄想磨磨你的性?子,与服不服众有?什么关系呢。 “你太天真?,这个世界非是你黑我?白,是非分明的,有?的更多的谁拳头大,谁有?理。” 法是无瑕的,是约束众生的,可我?的王权是至高无上的,我?不在众生之列。我?即是秦的天,你有?无罪,应不应罚,皆由我?决定。 法是高,可我?权至上。 琇莹抿直了唇,他摇了摇头,“阿兄王权是在阿兄的一次又一次的明赏善罚之中被阿兄建立的,我?只听?得千日筑巢,溃于一孔,我?不能为阿兄开了那一孔。” 他伏跪于阿政脚边,“我?今日在此,便是告知万万人我?犯错亦会被惩处,王无私情,王权无瑕,秦法恒固。阿兄王权至高无上,是要?带大秦更好的,而不是让我?因?阿兄怜宠而逃法避法的。我?为公子,当做率表。” “我?犯下大错,苟全?性?命,已是阿兄偏爱了。” 阿政看着琇莹,看着看着,便笑了,“琇莹,你长?大了。” 琇莹仰起脸,腮边含泪,“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所做之事,阿兄,我?要?一力承担。我?会在牢里?静思?己过,戴罪立功。” 阿政抱着他,双眼轻阖,眸中沉静,看不出?情绪,可是九分欣慰,一分酸楚何必为外人道呢。 琇莹真?的是他一点一点养出?来的,他处处像他,样样随他,王教了他担当,他便一直听?着。他不知不觉好像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他膝下的幼子了,但这样很好,王很开心。 “那你便在这里?吧,阿兄等你的上书,也等你自己走出?去。” 琇莹应是,偏头提起油灯,让他看自己雕的未完成的塑像,这塑像模样矜贵,姿态端丽,其间神韵与阿政很像,“阿兄,这个塑像与你的名姓一般皆存世千古,我?希望我?也如?它一样,在史册之中可以将?名姓同你紧贴。” “我?在牢中想了很久,秦篆难读,我?欲为其做音注,让它能流传的更远,我?知道你的所想。” 他接着轻声道,“我?之大志向,想做君王辅。” “你已经在做了。”阿政仔细端详着那座塑像,眉目间却是和那塑像不同的温度,他并非石像,他亦会为真?情流露自己的心。 “可阿兄知道,你会做得更多,更好,因?为我?亦然。” “不必去想青史名姓相连,因?为你我?已经一起走了很远了,我?们所做,只是想做,该做。” 他接着道,他理解琇莹想与他绑在一起的执念,可又不希望他太过执着史册名声。 “所谓这页史书,不过是记述你我?功绩的一张白纸,后人之说。自留与后人,你我?只在此页,不必管他们。” “所谓前世的孰优孰劣,孰强孰弱,不过是文人添墨罢了。他们未在我?们的高度看你我?眼中的风景,他们的评价,何必在意呢。” 他教着他的琇莹,勿在意此名,但为一志。 秦琇莹,王之佐也,王亲自说的会比史册之上更加惊心动魄。 第75章 长成 琇莹这牢蹲的并不安逸, 怎么说呢,他?蹲牢的时机不对。 现在正值年末,秋收与冬麦的播种已结束, 秦人是轻松的,他?们只需每天按琇莹他们的安排去各自的工厂做活就行,就连学宫也是自习等着考试就行。 可现在整个大秦官员最忙的时候, 他?们不仅要做总结, 还要定下明年的宏观大方向?, 在除夕之前将各方面的细枝末节都定好, 尽早张贴出去,这虽然贴出去了,大家也看不懂。 但?是照琇莹和阿政早就预计的那样, 后续的解释国策, 需要报纸加紧进行解读,改成秦人都懂的语言, 由学宫的学生和看报的能吏们往外传。 琇莹为了消息的及时性,今年还预计定下一个专门?送报纸的岗位,还有今年秦国定下的水泥路已经修的七七八八了,想着在各条路边都建个驿站。 他?的奏书已经递了上去,朝臣们今年还得根据财务部给的情况定下其他?地方的学宫落址和数量。 他?这些说的是小头, 这些只需定方向?的。 关键的还有粮税款征收统计等等, 这些是必须亲自看,亲自算的。 他?本想着给张苍说, 让张苍代他?去的做的。 结果张苍连干了十几天, 硬生生给自己干病了。 琇莹看着这个一直用帕子捂嘴挡着咳嗽, 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尾通红的, 在他?面前让他?赶快出来的张苍,也是觉得上天真?是“眷顾”他?呀。 他?叹了口气?,就让张苍赶快出去,“这牢里寒凉,你?快点出去,莫在加重病了。” 张苍打了个喷嚏,脸都红了,摇头,就往他?木板上一躺,一边擦了一下自己无?意识流下的生理性的眼泪,一边催他?。 “公子,那边还有那么数据没算完呢,你?以前负责的人员调度,我还没熟悉呢,还差好多东西呢!” “所以公子啊,你?赶快上书来顶我位置,不然到时干不完,太影响事了,不少大人都等着呢。” 琇莹替他?裹紧了上面搭着的兽皮,又探了探他?额,觉得凉丝丝的,才放下了手。 “我写?,即刻写?,你?先出去,这里阴冷,不适合你?养病。” 张苍实际上还比他?小半岁,平时跟着他?只需做他?指派的活,而今他?骤然下狱,让他?担事,也是为难他?了。 他?下笔如风,一边写?还一边问,“你?怎么忽病了,你?平日?里身子可是好的很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张苍就来劲了,他?口中嘟囔着,“我算账算到半夜,本想眯一会儿继续干,就直接睡了。” 他?说到这,吸了吸鼻子,磨着牙,带着一股子的怨气?。 “都怪我那个坑弟的师兄韩非下午来拿数据的时候,说是怕我闷,把我窗给开了,我吹了半夜的风。偏偏半夜又落了雪,我被生生给冻醒了,然后中午就成这样?了,晕乎乎的,啥也做不成了,这才着急着来找你?。” 琇莹也是被弄笑了,“非先生在秦举目无?亲的,待你?亲近,这回也是好心办坏事,你?莫要怪他?了。” 张苍也是长叹一口气?,又是一大股眼泪顺着眼尾往下流,“我知道的,他?待我如老师一般。” 琇莹的笔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下写?,“你?知便好。” 张苍扭了头,面容憔悴,那双杏儿眼里含着泪,在油灯的映照之下,亮晶晶的,他?在病里带了两分?稚气?。 “琇莹师兄,我想先生了。” 琇莹抬起?头,不让自已的泪流下来,他?顿笔,轻声温语,却带着浅淡又漫长的思念和悲伤。 “先生坟前长的那颗寒梅今年想必抽芽了,你?去给它除草了吗?” 荀先生的衣冠是张苍抱回邯郸葬于祖陵的,尸骨是被琇莹掩埋的,葬于学宫后山,在那里正好可以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学子。 琇莹和张苍常去给他?除草,也是他?二?人发现了墓旁的那颗幼芽。 说来,那梅竟成了思念的寄托了。 “太忙了,我来不及去。琇莹师兄,你?我和其他?师兄来日?闲了,带酒去,可否?” 他?话说的含糊不清,可琇莹听?得清。 “好,我与我阿兄都去。” 他?们刚说完这句话,琇莹正准备向?上递书,就看见了大总管带着几个侍从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那总管见了自己家公子住的地方,也是满目心疼。 “公子耶,王上知张苍病了,让您赶快出去顶着他?的活。” 琇莹冲他?笑了,“南翁①,无?事的。” 然后一把把木板上的张苍隔着自己的裘衣给抱了起?来,交给了大总管身后的人。 “他?病了,请王医为他?医治。” 大总管应是,“本就是王上下了令的,张苍小先生乃是国之肱骨,自然闪失不得。” 琇莹轻颌首,便走了出去。 这公子一身写?意清雅,恰若月射寒江,可身上又盈着三分?尊贵气?,带着些威仪,倒真?衬了其闻名于秦的王佐之名。 琇莹出了廷尉府,也未与忙得飞起?来的廷尉府众人打招呼,便径自往财务部的官署去。 他?到了之后,就看见了埋在纸堆里,哀哀切切的一群人。 陈长作为而今最大的长官,自己此时也是脑袋空空,术业不专攻啊! 几个年轻的刚出学宫的孩子,把自己的头往桌上轻磕,一副抓狂的样?子。 “公子怎么还不出来,保护一个没用的太后不利而己,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能让公子下狱,公子不在,太难了。” “苍先生也病了,我们跟没头苍蝇似的。” “张苍先生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公子,我要公子,要苍先生。这些数字能算死我!” 短短一个月,两个上官都出了事,能不丧,能不抓狂吗?那边其他?大人还在等着看数据,他?们都快急死了! 琇莹摇了一下头,走了进去,在众人的充满亮光的眼神里,走到了主位边上。 他?拱手,俯身轻拜,“因?我个人,累及诸公加倍辛劳,还望诸公原谅琇莹。” 众人也急忙回拜。 “公子而今回来便好,本就是我等份内之职,谈不上辛劳。而今公子回来,我等甚是欢心。” 琇莹微颔首,然后坐回主座。他?是知道进度的,也不迟疑,让众人禀了各自的工作进度,他?沉思片刻,便将众人各自的任务分?发了下去。 众人拿了各自的任务,在心中快活的跟小鹿乱叫一样?,还是熟悉的味道,公子回来了,好开心。 知道我们各自擅长的方向?,帮我们定好任务的公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子。 当得不是说张先生不好,张先生做副手做久了,也是相当厉害,可是他?对公子平日?做的事务并不太熟悉,他?得一直去熟悉去调控他?们。这样?就慢了,慢了,大家都着急。 琇莹看着面前原本应该叫张苍去查粮食的陈长,轻笑了一下,“我与你?去。” 陈长点了头,“我到这才知苍病了,好在公子来了,我等这就走吧!” 琇莹一回来,各项事务如以往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下来,本来张苍三天后就好了,但?为了效率着想,这家伙死活装成痨病鬼的样?子,反正就是不让人给琇莹带走。 阿政自然不可能让琇莹在这最忙的时候还去牢里,只下了令让他?度过这段最忙的日?子,再回去不迟。 财务部于十几天后将各项数据算毕,这才分?装着交给了其他?部门?的朝臣。 每年的年末总结如期而至,这也是自出狱后第一次见他?阿兄,他?如上年一样?与众位大臣们打过招呼,便坐在阿政左手边第一位,与王绾先生正好面对面。 “公子此番倒是磨了性,显得沉静了许多。” 这公子以前也是办事稳健的很,可那眉目间稚气?未脱,虽然气?质高华温雅,可一看就知此子虽有才华可年纪不大,若不是在秦,他?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坐国之枢密,少不得有人质疑。 可而今他?在这里,眉目低垂,也是如以前一样?一看金尊玉贵,珠玉华光,可稚气?尽数褪去,他?目光清澈可不显稚嫩,倒是像千帆而过乃怀赤子之心。 他?让王绾想起?了王上年少时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这个他?们自少年时便一直看着的小公子长成了青年人。 琇莹轻笑,颔首回礼,他?回道,“大了,自然就沉静了。” 王绾也点了头,抚掌笑,“这样?好。” 阿政到了之后,见到琇莹之后,也是满意的微勾起?了唇角,吾家子幼志不改,颇似我。 这次会如以往一样?,一开就是四五个时辰,他?们把各项事务列好了,这才结束。 琇莹在会后随着他?阿兄回了章台宫的内殿,二?人一起?对坐烹茶。 阿政舀了一勺茶汤,又给琇莹添了半勺羊奶和蜂蜜,琇莹在氤氲的白气?里,笑眯着眼睛,他?原本两个酒窝只剩下了一个,此时那一个右颊上的仿若也盛了蜜。 阿政也笑起?来,“半个月前初雪,你?失约了,阿兄记你?一次。” 琇莹那些沉稳气?都消了,他?笑得满面稚嫩,掏出了袖中藏着的用和田玉雕的带着桃花纹的宽戒,他?给他?阿兄戴上了,挥着自己的骨戒,笑意盈盈。 “我失约了,所以作为赔偿,我为阿兄采了一枝桃花。” 阿政轻阖双目,凤目威严气?难消,周身还是矜贵清冷,可此时却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了,他?将自己的细长的似白玉的食指和中指轻摇。 “不够的,阿兄罚你?为我奏一曲《日?月》。” 琇莹调筝,坐在他?身侧,为他?奏曲。 他?曲中含着他?而今的心境,带着悠长的坚定,他?记得约定。 阿政听?罢,便与他?碰了杯,本是想让你?陪我观一辈子的雪的,可此事早己经许过了,我不忘,琇莹亦不忘,所以为我奏曲吧,琇莹。 你?最知我。 第76章 地府战七国1 琇莹和阿政经由引渡人的指引联袂来了这怪地?方?, 一片白茫茫的,天空漆黑,无光, 无星,啥都没有。 琇莹跟在他阿兄身后,啧啧称奇, 恢复了少年形貌的清隽小脸上洋溢着?好奇。 “阿兄, 这就是地?府啊, 别说这景致还挺别致的。刚才那个鬼连影都没了, 我?俩不会被骗了吧,不过他长得确实是人模狗样?的,应该不会坑我?们吧。” 阿政眸色未动, 仔细观察四方。“他不敢。” 若是敢骗你我?, 一早便被我?砍了。 琇莹闻得他言外之意,轻笑, 他忽又脑洞大开,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会是什么怪物的肚子吧,刚才的鬼是个让我?们进来的诱饵吧。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直接挥剑把?这怪物肚子给?剖了。” 阿政也是没想到,这死后的地?方?是这个鬼样?子,除了他和琇莹这两个人?, 不, 两只鬼之外连个鬼都没有。 听到琇莹的见鬼想法,他也是不由笑起来。 他右手取下定秦剑, 冲着?面前的白雾挥去, 他也是少?年?相貌, 眉目璨若烈阳,金相玉质。 他头戴通天冠, 着?玄色宽袖上折着?银色的龙纹大氅,扭头微挑眉冲琇莹道,“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琇莹顿时就笑了,他上前随他阿兄一起挥剑。 “哎呀,还是少?年?时好,挥剑腰都不疼。” 阿政不由地?嗔骂他,“你自?三十几岁之后,我?要你随我?练剑,你便道自?己老了,只肯摆摆样?子。我?现在一算,你最后一次舞剑那时,都老了四十多年?了,那时挥剑,你腰能不疼吗。” 琇莹被阿兄吐槽了,也不敢回骂,只敢小声哼哼。 “生命在于静止,人?就是要服老。而且我?那些年?也有挥鞭子。” 阿政想起他经不起扶苏的小女儿?撒娇,帮着?用鞭子给?她在竞渡比赛里作弊,也是轻笑。 “对啊,又是挥鞭搭在河边树上,又是耍赖,才勉强帮阴邑赢了比赛。” 琇莹又是冲着?白雾来了一剑,也是忍俊不禁,将有点泛红的脸,抵着?他哥的背,无声撒着?娇。 “那不是耳根软嘛,阿兄,莫要再说了。” 阴邑长得很像你,我?总是会心软。 阿政见白雾散了些,便提着?剑领着?他朝前走,他见隐有蓝光,轻声道,“莫非到了齐鲁,那你我?便去射大鱼。我?记得上次高昌那边进贡的长鳍鱼便是不错。” 琇莹见了蓝光也是点头,“那鱼虽大,可肉不柴耶,我?给?阿兄溜个鱼段。” 他俩往前慢慢踱步,然?后离这尚有一线距离便被一层薄雾给?挡住了。 阿政皱眉,反手冲那片雾就是一剑。 “挡路了。” 他话音未落,两人?就被从高处倒了下来,他俩呈自?由落体般往下坠,耳边尽是风声,震得耳朵疼。 他们俩这才看见这白雾竟是天穹,此时好像被他俩划了口子,那处的云也比旁的地?方?淡些。 那蓝光也不是什么海,那就是一个小山丘上的小池塘。 “阿兄,我?俩把?天捅破了。” 琇莹握着?他哥手,另一手向他哥指,他头发被风吹散了,在那里哈哈大笑,灌了一嘴风,好玩! 阿政也是看了这天,勾起了唇角,“破了就破了,它挡路了难道不该砍!” 他俩下坠的速度很快,但完全不带慌的。 反正都死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阿政在快坠地?的时候扭了身子,将自?己的剑插进了山壁上,琇莹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挂在山上。 他也将剑用力插在了身侧,然?后扭身立在了剑上。 他站稳后直接托起了他哥,让阿政坐在了上面的剑上。 剑是好剑,承受了他俩的重量但完全没有被折的迹象。 秦王专贡,值得拥有。 “还好带的剑都是宽刃的。不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琇莹念叨着?,正准备用自?己的鞭子和秦弩勾棵树一会下去,就被他阿兄指着?往地?下看。 然?后他俩就在这距地?三十米的地?方?一起往下看。 “这甲的形制很像六国那群人?的。” 琇莹看着?一个刚被刺中心脏的人?又一次蹦哒了起来,抽了抽嘴角。 阿政也是无语的看着?下面拼杀了一大会,血流了一地?,结果一个人?也没死。 “还有秦制的,这里也在横扫六国。不过?照这种打法,双方?再打二十年?,也是零战绩。” “不过?我?觉得我?俩跟他们一样?,也能快速愈合。” 琇莹也抬了头,认定了他的想法,“阿兄,我?认为我?们应该跳一下试试,因为这附近也没有树,我?俩也下去。” “走!”阿政一锤定音,然?后直接拨了剑,往下跳。 琇莹也是二语不说,拽了剑就紧随其后。 他俩直接滚到了地?上,好消息他们受的伤很快自?愈了,坏消息是他俩的痛感?还是在。 真是一个奇葩的鬼地?方?! 他俩一起摊在地?上,阿政缓了缓,就爬起来掸身上的灰,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灰,良久才眯着?眼?道。“这地?方?一定没草没树,这地?上只有尘沙,未有土。” 琇莹看着?乌沉的天,轻道,“这里也可能没太阳和星星。这破地?方?!” 他们俩正在这儿?分析生态环境又准备基建呢,就听见一人?大喊,“孤一定要逮住嬴政那个贱竖,问问他为什么要灭了孤的赵国!” 这边他话音还没落,那边就出?现了慢悠悠地?,拉长了调子的声音。 “寡人?的曾孙儿?灭了就灭了,你赵国还想怎的。” 他脸上是一直不变的笑意,“赵雍①,怎的你家子弟不争气,你便要杀别家争气的好儿?郎啊,也不怪你最后被饿死沙丘,这心忒坏了。” 后面人?声嘈杂,又是一波互相伤害,东边骂“养马奴”,西边骂“靡靡音!” 阿政与琇莹不说话,听着?他们对骂,看着?他们的兵俑和陪葬的人?打成一片。 阿政眯着?眼?睛思索,这些人?皆是他们的陪葬,他们能用,寡人?的兵俑亦能用。 而他身侧的琇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事,他只听见那些都要捉他阿兄,轻皱眉,冷哼一声,“他们要抢阿兄,他们也敢,放肆!” 阿政抬手,竟是一堆的兵马俑跪在地?上,挨在了一起。他的陪葬品中有万余兵马俑,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这战斗力已尽够全歼这些人?了。 “围剿,把?他们都捉了。寡人?倒要看看他们要做甚!” 琇莹看着?那些兵马俑迅速包围了战场,他自?己也站在了一辆车上,亲自?带着?一队陷阵之士挥着?剑下场作起了前锋。 他挥着?剑率着?兵马俑入了场,一路之上只砍那些人?或俑的头颅,他带的俑也是有样?学样?,一时之间神鬼见愁。 阿政呼哨立于后侧,指挥着?另一队收缩。 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始皇帝陛下一上来便给?大家展现了他何以为王,何以称皇帝的手腕。 阿政冲所有人?笑了一下,笑得讽刺,其实宽袖大氅是朝堂之上的装扮,并不适合上战场,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直接让人?忽视了这不合适的衣着?。 阿政挥剑朗声道,满身金玉难敌的矜贵气。 “尔等不是问寡人?为何灭了六国吗,寡人?现在在你们面前,尔等怎么不问了?” 众人?静默无声,被他的忽然?出?现也是吃了一惊,他没被关在天上吗?他没走迷宫吗,他这么快就下来了。 他们本就是想着?趁始皇没出?来的时候来看他笑话,来解心头之恨,谁知道嬴秦那群讨厌鬼也来了,这不干仗吗。 “不问算了,寡人?也不耐烦答将死之人?的问题。” 他口中呼哨,在那边乱杀的琇莹得了指令,挥剑带着?兵马俑直接直捣黄龙,将自?己的剑指在了带头的赵雍面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后面的兵马俑也是有样?学样?,把?六国来围剿阿政的王都抹了。 琇莹看着?他们不断往外喷血然?后就是死不掉的样?子,快要笑死了,他偏头笑了,跟他哥一样?笑得讽刺。 “就这,也道一声雄主呢,还要活捉我?阿兄,也不怕风大折了舌头。” 他笑眯眯地?冲他阿兄摆了摆手,就看见他阿兄一脸肃杀,他也敛了笑意,看向嬴稷他们的方?向,提了自?己的剑。 阿政见他知道了,便勾起了唇角,他们都要为口中的轻率负责,付出?血的代价。 祖宗可以迟点认,但是他的威严和强大必须牢牢扎根进他们的脑海中。 这既是蛮荒时代,那便谁拳头大,谁有理! 七杀掠阵,破军先行,琇莹一马当先尽数绑了那群秦的先王,包括异人?。 今天必须把?他们不好惹刻在这些人?的骨子里! 阿政进了这个被他暴力拆掉的战局之中,笑得璨然?,他不行礼亦不低头,姿貌威荣,气度弘雅,他是世间王,亦做此世主。 “政见过?父亲,大父,曾大父,曾曾大父。” 刚才绑人?的琇莹也是歪头一笑,恍若万里清风,他穿着?窄袖玄衣,上刺银色云纹,头上戴着?和田玉簪,他乌发因为打架散了几缕,更显得他年?纪小,一股子的少?年?意气。 若不是衣角上和脸上的几滴血,谁也不会想到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破军星是他。 他也不跪不拜,站在他阿兄身后,只轻拱手,“琇莹见过?各位祖宗。” 嬴驷与后面的张仪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知道这两人?是个天生的叛逆,估摸着?他们一开始想要欺骗他俩交出?兵权的计划早在阿政眼?中了。 异人?也在阿政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垂下了头,讪讪的笑了。 只有嬴稷那个不要脸的,还要那边跟阿政说话,“哟,好曾孙子,你这兵俑挺好的,借曾大父玩玩。” 阿政未言语,琇莹笑了一声,将自?己的秦剑试着?挥了一下。 “阿兄,我?也想着?借白先生和范先生玩玩,可是他们都不跟着?曾大父。” 一箭扎了心,嬴稷变了脸色。 阿政扫了一眼?他,形势比人?强,你得低头,曾大父。 第77章 没钱(因为是生日,所以有一个免费番外在作话) 琇莹干到了一月份, 把所?有的事情安挑好了之后,又回去蹲他的牢了。 他是准备着去把各个常用字用秦篆默下来,共统计了三千多?字, 基本已?经满足了秦人识字的需要,他先是将拼音字母用相同音的字给表示,他写得很简单, 这是一本扫盲的书, 只是介绍了这字什么意思, 怎么?读。 他写的很慢, 这主要是因为字的释义?,他想尽量写得详实一些。又加上?自己还有不少?的政务处理?,他一天能写十个字就谢天谢地了。 他写到五月份勉勉强强补了一千字, 便?觉得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趴在桌子?上?托腮发呆, 最近牢中阴冷潮湿的很,他正打算将自己身上?的狐毛搭上?腿上?时, 就听见一个?狱卒的大声“这破天,连下一天雨了都不停!” 琇莹忽的起身,往外跑。 琇莹看着那天跟漏了一样,往下倾雨,完了, 麦子?全完了。 他气得坐在地上?, 也不顾雨湿了头脸,他对天比了中指, 啐骂道。 “今年的来了是吧, 你是不是疯了, 上?年四月仍天寒,路有冻骨, 我兄倾粮赈民,我献衣万余,民仍死万众。 “你上?年七月还搞慧星,吓得人皆拜,道王失德,我命人科普三日,才算勉强安抚了情绪。我阿兄未掌权时,你成天大旱,引得后续蝗灾,若非后期掌了权,抢赵粮以济民,又是给人喂热水,才没死那么?多?人也没搞出疫病!” 他一直不停的骂,他其实一直不信鬼神,可他太?痛苦了,他想宣泄一下四五年的不满。 可天不过是一层薄云,雨水又渐大,他坐在地下,痛哭。 “麦全收不到了,你知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丧了命!你个?狗东西,你又作什么?鬼啊!我迟早给你砍了。” 一个?章宫宫撑着伞,但被雨淋得也是一身湿,听琇莹在那边哭,连忙跑来给他撑起了伞。 “公子?,王急令,令你往章台宫!秦西边大雨五日未息,黄河决堤了!” 琇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他也不顾雨水,直接就跑。 他跟个?落水的鸡一样到章台宫廊下时,拧了一下水,便?直接进了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下,阿政下首的空位上?。 阿政垂首问,“琇莹,商道运粮可够?” 琇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不够,杯水车薪,若此雨行来半月,我屯的从各国换的粮都不够五千人吃的。我瞧这雨量,若是那边与之一致,虽还不知受灾人数有多?少?,但想来最少?有个?五六万。” 李斯轻道,“不止,此次流民约有十万众。赵国那边也受了波及,郡守刚刚用鹰鸟报了信。王已?下令迁民于东。” “今年的冬麦连作粮种的估计都不够,西边的全烂地里了!” 大司农喘着粗气,哀切道,他已?老了,可是仍觉锥心刺骨。 明明已?经好?太?多?了,冬麦普及的很快,再?过个?两三年就能普及到全境了,大家都能吃饱了。 结果,一场大雨,一场洪灾,几年心血几近毁于一旦! 那么?多?的粮啊,好?种啊,都长了这么?多?时,就等着收了。 琇莹捂着额,揉着脸,不让自己哭出来。 当时他与大司农统计了今年要增产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过! 他们的政策是今年的冬麦八成收上?来,留存的二成好?种用做下年粮种发于民,次好?的一成发于各地郡守粮仓,半成挑出来的废粮被送去做酒精,剩下五成的留给秦的百万军队做粮草,最后半成屯国库。菽也一样。 可而今今年的冬麦种子?已?经收不上?了,上?年屯的冬麦几乎都是不做粮种的,下年的产量也不会好?。 不少?大人也皱了眉,觉得他们上?次让没粮的韩民进秦,真是失策了! 这次也不知道发兵能吃下多?少?韩粮,韩的粮够不够填窟窿。 上?首的阿政轻抬手,人群都安静了。他一说话,便?是秦的白玉擎天柱。 “此次水灾,郑国与墨家往灾地兴修黄河水利。” “琇莹,你先准备放商粮吧。” “下令给守在边境的王将军,告诉他等不到姚贾那边了,秦现在水灾,那朝令夕改的韩王必不愿献土了,他不献只?有孤去夺了。” “其他诸君下令灾地郡守安排迁流民往西。” “王上?,各地吏员正安排人加紧抢收冬麦,不若等冬麦尽收,再?迁不迟。”有一个?末席的小臣这样说道。 刚升任丞相的李斯轻声解释道,“你于农事稍逊,故此不知此麦进水,几乎是刚长的好?种都陷了地,留下的都是病烂的,要了也用不了,此时趁水少?些,迁人往西。” 琇莹也附合道,他声音哑得狠,几近艰涩的开口?。 “那麦就算收了,也只?能挑好?的喂牛马。不若迁人,保留秦的人口?优势。” 阿政看了他一身,还往外滴着水,轻皱了一下眉。 而后才轻颔首,“麦已?无用,令他们莫在延迟,立迁!于十五日之前到你们定下的目的地,逾期者立斩。” 众人应下,在李斯的带领下出了门,众人立马执伞跟着各自的长官踏进雨里,准备去安排下去。 琇莹也准备带着自己的人去安排放粮,与后期的救灾调粮事宜。 然后被阿政唤住了,他揉了揉眉心,目光柔和,“去换件衣再?去。” 琇莹见自己一身湿,也是点头去了内殿,拿了侍人找的自己的衣服,随意套上?了,便?回了大殿,阿政摆了一下手,他便?带着人奔向大雨里。 阿政垂下眼帘,望着摆在左侧的那幅六国地图,韩粮不够,还有魏粮! 姚贾,这次莫要再?让孤失望啊。 琇莹带着人涉水而回了官署,开始调粮,粮食跟据他的指挥一波波地往灾地去。 可这些根本不够,如果不开州府和国库,半个?月己经是他可以强撑着的极限了。 开了府库,这鬼天气还不好?,下年没粮了,又要怎么?办! 他快愁死了,张苍也是越看数据越担心,两人一起对坐,在自己的纸堆里看着这漫天的好?像永远不会停的雨,长叹了一口?气。 是年,五月大雨,半月不绝,黄河决堤,数十万秦人迁东而去,西边的粮食啥的都没了,国家赈灾的琇莹用商队在六国坑蒙拐骗的粮也快见底了,好?在不少?河鱼被大量冲到平地上?,阿政就让粮配着鱼去赈灾,勉强能在支撑个?半个?月。 赵国那边受灾不甚重,但因怕雨水往东移。五月半,琇莹就下令让其地郡守开始准备抢收,好?要冬小麦收获时间就在五六月份,所?以也不是特别湿。 但别问是湿谷还是干谷了,只?要不坏在地里,烂了根,就好?。 先收回来,他们在想办法。 琇莹现在在想着用墨家给他修的烤糕的窑洞来烘粮食,他为此付出了一小袋粮食,他忍痛将其泼了水,放在了袋中,后放置在窑中,虽然因为温度太?高?,所?以效果一般般,但是烘了半天,也是糊了一半。 跟在他身边的墨家人受了启发,当天就在梁山宫搭了个?更大的窑洞,开了大口?,温度比这更低。烘的虽然慢,但是真的效果不错。 琇莹当天就上?奏了他哥,给墨家会制窑的都给踢过去了。 咸阳还在下雨,一直是乌云一片顶在头顶,灾情依旧没有丝毫缓解,好?在黄河勉强被郑国控制住了,琇莹和阿政也是松了口?气。 又半月,王翦将军传来了消息,他取下了南阳,韩王安愿归降。 阿政让人将韩国的一半粮食连同?韩王安以及韩国的大贵族一起带回来,剩下的五成用作军需,让王翦继续攻魏。 他划韩为颖川郡,派了内史腾去做郡守,安稳民生。 琇莹派了一堆已?经清楚如何分地划土的他手底下的小吏也跟着去了。咸阳学宫正在灾实习期的在秦韩边境的小吏也分了一半入韩。 王既令下,琇莹便?协助李斯叫停了秦国的修路工程和其他项目支出,全力支持此次攻魏。 除了十几条几乎修完的路以外,其他的现在全修不成了,包括匈奴那边的路。匈奴那边太?复杂了,只?有前半截可以勉强用水泥糊上?,后面的全要手动开路。 琇莹现在的意思是足够平坦,就直接扎几个?木橔子?,指一下路得了。 在后期迁了秦人,在聚集的地方建几条道得了,现在还是省点钱吧。 韩国到秦的路等雨停了再?说吧。 琇莹甚至还想让他哥停下修皇陵的工程,这个?从他哥十三岁开始修的陵废人又费钱,他觉得先停一下,等着这边粮啊,人啊,都充足了,或者等路都修完了,再?修也不迟啊! 章台宫中,阿政问李斯,“姚贾已?经到齐国了吗?孤与建乃友,齐秦百年同?盟,孤赠给齐王的珍宝都带了吗?” 李斯俯首一拜,“姚贾先那魏使入临淄,王上?放心。” 阿政点头。 他们在此时在农收时强行攻魏,就是要抢他们屯的粮食,让秦人今年不至于饿死。 因为琇莹今年计算的冬麦调整,是将秦国东边和赵国所?有的冬麦都要收走,他们必须凑齐秦国现在两成的缺,哪里可以,唯有打仗可以快速抢粮。 秦军出征是耗粮,但是若是收回便?是他韩魏一国的粮尽归囊中啊! 秦国库的粮因为上?几年的天灾,其实剩的不多?,但若是攻下魏屯粮的城,济两国之粮,这样国库还能留些存余,方便?下个?灾年。 韩国跪得很快,举国之粮已?经运到秦了,已?经可以缓一口?气了,可它太?小了,它的粮只?够缓一时之需,若要屯粮,必须打下魏国。 但不可以拖,一两年还可,若是拖个?四五年的,若秦国还有灾,粮线供不上?,秦必败矣。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若此战胜,便?是三晋已?尽入囊中,为了防止秦的赢面扩大,那么?其他三国一定会全力支持魏国负隅顽抗,力求合力抗秦。 秦可以一战,但是这一定拖长时间,会死更多?的人,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秦人很好?用,琇莹说是这是优质的人力资源,要珍惜。秦人是他各种方案的基础和实施者,所?以应重视。 那么?韩人先饿一饿吧,应该也饿不死! 他完全不知道琇莹已?经开始想着要停建他的墓,并且还加班做了报表,准备来说服他了。 第78章 拖下 琇莹下午接近晚上时, 便去了?章台宫。 他刚进来了就看见了一人跪于廊下,半黑半白?的发,依旧是清瘦萧瑟的模样。天雨如麻, 顺着屋檐子往下倒水,风雨如此,他已湿透了半边身子。 他轻皱眉, ?水上了?阶, 抬手拒绝了?看见他来便来接伞的阶下侍立的宫人, 自己执着伞给韩非挡了?雨。 “我, 不,用伞。” 他脸上满是雨水,见撑伞的是琇莹, 便偏过头去。 琇莹蹲下身子, 为韩非执伞的那只手未变,“先生跪于?此地, 为韩。” 韩非瞪视他,他指着琇莹,高声道,“虚伪!你?,与他, 违背了?自, 己的,志向, 运粮, 于?秦, 为杀韩,人。” 琇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半个?身子都淋湿了?,脸色苍白?。 “是我将这份济韩粮的想法放在?朝中的,亦是我在?开战之前便算完了?韩粮如何分配,发往何地,我才?是违背志向的人。” 外面风雨更大,树被吹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时之间,满地青叶。 阿政在?这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为韩非求情的李斯。 韩非见了?他,句句质问。 “尔一生,杀伐好战心,不改,尔忘记,了?自己,的承诺了?吗?尔薄情至此,来日,必遭报应!” 他其实是知道秦的困难的,可不代表他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韩人饿死! “韩非,放肆!”琇莹叱道,眉眼冷凝,含着怒气,他的不满几乎挂在?脸上。 “你?不知他,勿要随意扺毁我阿兄!” 阿兄有杀心吗?他就?算有杀伐之心,也是考虑了?很多。 秦需要韩国的粮食来续命!阿兄的决策是对的,秦今年缺粮,我开的商道粮少?,除了?去抢,去夺韩国,没别的办法去让秦人都吃饱! 阿政站在?门前,未动,他衣上的金线在?雨中模模糊糊,“韩非,孤是秦王,你?是韩人,孤无?意与你?论这些。你?且回去吧!” 李斯松了?口气,就?要上前拖着韩非走,也是为这个?不省心的师弟操碎了?心。 可奈何他是真的文弱书生,自然拖不动又拽不起铁了?心在?这跪着的韩非。 “尔等,口说,天下人,韩人不,是天下人,吗?” 琇莹垂下了?头,未发一言。 阿政摆手让侍卫上前,他周身威压已甚,“拖下去。” 李斯吓得腿软,他就?是倒了?血霉了?,才?得了?张苍这师弟,他睁着眼让这个?被他关起来的韩非跑了?出来。 他一听韩非跑了?,就?急忙往这赶,然后他又看见这跪在?地上的韩非在?那里骂王。 他和?王上一起听了?韩非在?这里骂人,王上也不说话,只是笑着邀他看王翦的行军路线,他也不敢求情,韩非骂得兴起,王上也越笑越大,他就?越看王上笑越怕,生怕王上立马就?下了?令,让人给韩非给砍了?。 好不容易挨到公子来了?,王上心疼公子,这才?领着他出来了?,结果韩非还不见好就?收,竟又出言不逊。 他揉了?揉眉心,恨不得给韩非一脚,不省心的货! 他忙给身旁的侍卫使眼色,比着手势,示意给韩非打晕了?。 侍卫手起韩非倒,李斯俯首下拜,“王上,斯先告退。” 得了?阿政颔首,才?和?侍卫一起拖韩非下去。 李斯拖着韩非进?了?雨中,恼恨的牙痒痒,到底还是踹了?韩非一脚。 阿政看到了?李斯踹人,眸色未动,琇莹还在?那里把自己罩在?伞里,像个?猴头菇一样,暗自小自闭。 怪可爱的。 他勾起了?唇角,“琇莹。” 琇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的伞也是随着他晃动。 真可爱。 阿政招手,琇莹将伞递给侍人,跑到他身边,唤他,“阿兄。” 阿政牵他手进?了?章台宫,让他去换衣服。 宫外风雨未歇,宫内却?因为地暖和?壁炉显得温暖如春。 琇莹穿了?衣,沐完浴后,才?穿着木屐走了?出来。 阿政正在?窗边看雨,听了?木屐声,便扭了?头,顺手递给了?琇莹一碗米粥,“琇莹,过来吃饭!” 琇莹接了?粥,不客气地坐在?他哥面前,拿着筷子就?开始埋头吃饭。 他真的是很久没吃米了?。 他喝了?一碗粥后,就?开始跟以往一样跟他哥叨叨,“阿兄我算了?啊,为了?省钱,我想停了?你?的王陵修建。” 阿政也喝了?一口粥,夹了?一块羊腿肉,闻言看了?他一眼,“嗯,你?一会拿给我看。” “阿兄,你?瞧,若歇了?你?王陵的修建,一年可省出万万金,让那些民夫各回各家,去工厂亦或种地,便可又创造百万金的收益,这些钱够我们从各国买更多的羊和?粮食,还有奴隶。” 他抚掌轻笑,“匈奴处不适合种粮,便放羊吧,我们卖到其国去也可,便是自己秦人留着吃也成。” 阿政见他笔尖不停动,眸光如星,微笑起来却?拒绝了?他,“现在?不可。” 别人这时可能?就?应命下去了?,琇莹不是别人,他偏要问到底。 “为何?阿兄也见其百利而无?一害啊。虽然这种用钱买资源的行为因为五国的防备开展的不太顺利,粮也不多,可是肉在?小,也是肉啊!” 琇莹皱眉,阿兄做事定有他道理,可他不解,阿兄在?这里,他想要问出来。 “还有数据上说的就?是这些人回去垦地,还可以往匈奴附近地区垦荒,秦的人口优势会更明显。” 数据上写的就?是他说的这样啊,阿兄没见到吗?阿兄不可能?看不懂他写的乱码。 那为什么?阿兄不答应? 你?说因为异人死得早,所以他哥觉得自己也活不久,所以对王陵很重视。 那就?是扯,换一个?人他信,若是他阿兄,他一点都不信。 他哥正值弱冠之龄,而且一点都不信鬼啊神啊的。说些让人害羞的话,阿兄认为他与天并肩,万年无?期。 这个?陵修是因为其他王都从上台时修了?,他哥也就?修了?,但他俩现在?都用不着,所以这东西根本不重要嘛, 上次那边烧俑的烧烂了?几个?俑,阿兄都没让人扔,说是能?用,也都塞进?去了?。他哥是个?讲求效率实用的人,这陵可有可无?,而且一点都不实用,所以为什么?不停呢! 他坐在?他哥面前,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将脸埋到了?桌上。 阿政这才?轻笑,支额看他写的数据,手指扣在?桌上,示意他起来。 琇莹立马挺直了?腰,瑞凤眼忽闪忽闪,伸手牵他哥的手指,用行动表达“我想知道,阿兄,快点告诉我哦!” 阿政凛了?眉,才?沉声道,“你?这个?数据太过片面,无?用。” 琇莹睁大了?双眼,但是又敛下双目,仔细听他兄长?解释。 阿政轻拍了?一下他的手,“你?光说人数的好处,却?未曾知这七万人中有多少?人是罪大恶极的囚犯,这个?墓就?是他们的服役地罢了?,就?连你?停修的路也不过是民夫休息。” “你?且不说此,假设他们都是良民,可现在?正是救灾时点,咸阳大雨虽有想停的迹象,可是西边之雨还不知道下到何时,冒然放他们出去,那便是添了?更多的嘴,给局势添了?许多不稳定性。” 琇莹的嘴唇颤抖起来,他已经预想了?这些人放回去的危害了?。 阿政像是洞穿了?琇莹的想法,“你?太着急了?,琇莹。你?明知韩粮让秦的燃眉之急已经解了?,但你?想要更多,你?想要赶快治理匈奴之地,又想开垦荒地,让粮迅速回升,你?怕了?现在?无?粮的情境。” 你?心性柔和?,或许有一点点同情韩人,想有粮了?,便放粮给他们。 他未说的明显,只是长?叹一声,“琇莹。” “是,阿兄说的都对。” 琇莹低下头,将自己手上的数据划去。 他确实有点太着急了?,光想着一时之利了?,但他确实有隐忧。 他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十分艰难的开口。 “若是一直如此,受天灾便抢粮,现在?有四国可供吸血,若是四国灭了?,往何处去!” “秦是为战而生的一架战车,适应了?以战养战,你?我都心知肚明。阿兄,那若是没战事了?,你?我如何做,才?能?让秦不崩溃。” 阿政颔首,年轻的王并未觉得他一针见血地说出了?秦的困境冒犯了?秦的威严,他反而很欣慰。这意味着琇莹身在?他位,并未一刻虚耗时光。 他也看见了?隐忧,也在?为秦思?索未来的行路。 他看着自己的小幼弟,轻悠悠地吐出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我不是一早便与你?说过了?吗,四境土如何之大,六国尽灭,亦有百国等待你?我。” “秦之铁蹄四处征伐,凡所见之土皆是秦剑之往。” 去战,去抢资源与土地,秦不停下征伐的路,不然何以养兵?何以聚人心? 琇莹干涩的唇角上扬,清澈又明朗。 “外以兵护,内以粮随。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要垦荒,要种粮,要屯粮。所以我还要去继续改良粮种,放人归田。” 阿政的狼皮大氅刺着金线,在?半明半灭的灯火中发着辉光。他宽袖轻拂,摸了?摸琇莹的乌发。 “以强权聚天地,以兵戈征四方,加之仓禀己实,礼义教化四方,则困境可解。” 他们说话时,侍人无?声上前为他俩点灯,阿政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天已黑了?。 他起身让那些人下去了?,自己亲自给满壁的油灯树添了?油,琇莹跟在?他后面,看他点灯,然后取下自己的玉簪,将灯光挑亮些。 满室葳蕤之光中,阿政侧脸看他,半张脸落在?灯火中,笑得温柔。 “琇莹,你?还有话要与我说,为何不开口呢。” 第79章 无愧 琇莹正沉默着挑灯芯, 闻言扭头看他,然后眼神躲闪,避开了?阿政目光, “没了?,阿兄。” 他束发的簪子在挑灯芯,一低头乌发便遮了他满张脸。 阿政无奈放下木勺, 给他将散落的头发束上。 也许是灯火太恍了, 琇莹红了?眼眶, 他扭了?身, 陷入哥哥怀里。 满墙灯火将他俩的影子也拉的很长,明明灭灭间看不?清晰。 可是琇莹抬起?头看见了?灯火中的阿兄,那么清晰, 那么坚定。 王就站在那里, 他固恒。 琇莹再忍不?住,沉默着流了?眼泪, 他颤抖着唇,“阿兄,我?有愧于心。” 他默许了?抢韩粮,甚至是他将秦的缺口用韩粮补全的数据放在朝上?,他是这场无形的屠杀的帮凶。 他亦用教导之?职让所有的秦吏都?记住了?, 王权至高无上?, 他们要忠诚于王。 可是后世之?君若是个胡亥,他还教了?他们忠, 他便是送羊入虎口。 他说他为生民立命, 可他而今所行, 将害了?多少?人?? 他有愧,所以急于补救, 他想尽力保全秦又想尽力救济韩魏。 阿政笑起?来,他跟幼时一样?将自己?这个呆呆的幼弟紧紧拥在怀里。 这就是你一直非要教那些人?忠君爱国,要在狱中也要命令学宫立我?的塑像的原因吗? 你也早就要稳定秦了?,并且跟我?在相似的时候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琇莹,就算有了?思考有了?愧,那也是你我?要压下的,任何私情都?不?可以去影响秦的前进。” “这是大?争之?世,你不?争,便要死。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我?们弱了?一分,便会引得豺狼闻血而来。放下你的柔慈,这些牺牲是必要的,以战止战,才能带来长久的和平。” 琇莹揉了?揉眼睛,吸了?一下鼻子。 “我?知我?知,我?们是对的。我?只是有点难过,阿兄,你若不?问,我?很快就会好的。” 你一问,我?就想哭诉。 我?为生民立命,我?要为更多的生民立命。 阿政低头扺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的难过。 “你我?的大?业实现途中会有很多人?离去,会有很多人?非议,别害怕,别难过,我?们会为以后的人?带来一个真?正的国家。他们的血脉中带着统一之?念,天下不?会再次裂开,这就是你我?希冀的万世太平。” “你养那些秦吏忠心于我?,是对的,毕竟他们的一切都?是我?赐予的。至于你我?后世之?人?,他们若是控不?住,便是自己?能力不?行,不?行便下,不?是你我?都?认定的事吗?” “他们若是在未来要靠你我?的余荫而活,不?如?直接去死吧!你何必强管他们千世以后的事,你我?顶多照顾个几百世。” 他抬起?头,轻声叱责琇莹,“你太柔和细腻又太惯孩子了?!你以后的子嗣不?能让你养了?,抱到宫中来吧。” 琇莹的思路瞬间跑偏,他抽了?抽嘴角,几百世平均一个人?十年?,就得一千年?,所以你我?至少?要管一千年?的事,哥耶,你真?好意思说我?惯孩子吗? 哥,且不?说我?没有成婚的打算,也不?会有孩子,就单说你养孩子,看看我?就知道了?,那真?是宠得无法无天了?,你我?在养孩子方面?是差的不?相上?下啊! 他的伤感彻底没了?,要为秦续一千年?的命,这一宏伟的目标把他压垮了?,趁着现在年?轻,少?悲春伤秋的,干活才是正道! 从今以后,我?琇莹莫得感情。 “阿兄,我?睡这边。”琇莹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里侧,抱着他哥的手臂,“韩国之?事,我?会尽力而为的,就算是必要的牺牲,我?也想尽全力想想办法。” “秦贵族喜食面?,你把贵族吃的麦麸收了?,往那边发就是了?。” 阿政阖上?双眼,他也在思索这些问题,就等着琇莹过来了?。 琇莹眼都?亮了?,“阿兄,怪不?得最近天天吃肉靡汤面?,你这边还有多少?,我?都?发过去。” 阿政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我?也是下午刚想起?来,最近天天吃面?,是因为国府有一批韩粮运来的时候,沾了?水,受了?点潮,我?就当即命人?磨成了?面?。赐给了?百官一部分,我?自留了?一部分。” 琇莹捂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他能活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吃不?死你!”阿政轻哼一声,“以前你我?也没少?吃。” 琇莹抚额,倒在他身上?,“也对,以前上?战场的时候饿了?,连雪都?得挨我?和大?恬啃两口。在赵国时,有的吃便是极好的了?。” 阿政拍了?他脑袋,带着一点点尾音,“关于天天吃面?,那不?是你第一天说是好吃吗,我?懒得管,下面?的人?为讨好你,自然天天做。” 琇莹又滚了?一下,长叹了?一声,道了?一句,“自做孽,不?可活。” 阿政坐起?,将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他一把制住,“你也知道,他们不?知我?的喜好,便一昧的讨好你。上?次你说炙羊好吃,你我?连吃了?三天炙羊。” 他本想让琇莹今天还吃面?的,但是自已也撑不?住了?,便亲自定了?菜单。 “我?错了?,我?下次好吃多夹,一定不?说!” 他真?不?想再吃面?了?! 琇莹说干就干,第二日便聚了?一大?波准备喂牛猪的麦麸送去了?韩国那边。 琇莹原本以为都?下了?一个月了?,这雨快停了?,结果天还不?歇,又下了?半个月,大?有一种再下五百年?的架势。 秦臣和阿政最近因为雨不?停,黄河又一次决堤,也是暴燥之?极,上?次安排难民两茬人?就因为以工赈灾时的各项布置就当庭打起?了?架,被琇莹给抽了?一鞭子,叫阿政让人?拖出去了?才稍微清醒一点。 但是琇莹抽人?并不?代表他情绪健康,他更是暴燥,现在是六月中旬,已经算误了?农时,还下,下茬菽还种不?种了?。 琇莹和大?司农还有农家的人?最近都?急得火起?,嘴边都?不?约而同地长了?几颗燎泡,天天一起?聚众骂贼老天。 结果这破老天连理都?不?理他们,琇莹天天早上?第一时间抬头看天还下不?下,要下,他就冲天翻白眼,每天处理完公务也是看着天,然后踱步叹气。 “能别走了?吗,公子!我?眼疼。”张苍无奈地叹着气。 “你闭上?眼,别管我?,这破天还下!”琇莹气得又想冲天翻白眼,却看见了?一缕日光,他立马打开了?门。 咸阳城的雨已渐渐歇了?,阳光探出了?乌云。 虽然还是有些小雨,琇莹也顾不?上?什么了?,他立刻便将送粮赈灾这种已经形成了?固定条例的事情交予了?张苍。 他则是带着所有的农家人?和一部分咸阳的小吏去看了?城郊的农田,准备去看看情况,回来就去制定怎么处理这大?范围的洪涝。 城郊种的是冬麦,在雨之?前已经到了?成熟期,穗种正在饱满时,突然逢了?大?雨,那日雨太急,所有人?都?没有准备,这麦穗便沾水,麦穗含水量增加,导致它们沉重、松散和容易倒下,现在地里全是烂的麦种。 农人?在积满水的地上?抢割麦子,琇莹喝了?一口冷风,他清楚地发现事情比预想的更加可怕。 这场洪涝灾害带来的是土壤流失、土壤结构破坏、土壤养分流失、病虫害暴发,下茬作物大?豆根本不?能种了?。 “公子啊,咳,咳。”大?司农扶着陈长的手也是看了?地便急匆匆的来了?,“这菽种不?成了?。” 那么西边至少?得拖到明年?四月才有新粮,相当于目前只有东边与赵国可以正常种菽,这批原本调出来种于西边的菽便是要送往战场和韩国了?。 琇莹几乎是当机立断,他皱了?眉,“先?生,我?知道,这块地就算种了?菽,也长不?成,平白浪费菽种。” 他沉声道,“唤人?来,先?整地!将明水排出去!那边的排水沟需得重新挖。” 众人?应是而离开,琇莹与大?司农一齐定下下面?治理土地各项工作。 “等明水放完,晾晒几天,再开始收麦吧,咳,咳,公子。” 琇莹点了?头,轻握着大?司农的手,他有点心酸,给先?生擦去了?唇边沾的血。 “我?知的。先?生,我?要令人?翻土深挖,把小麦的烂根挖出来,而后深耙防止土地板结。” “冬小麦前期要养分,我?还得在上?面?铺草木灰和肥,全面?提供小麦发育所需养分,且供肥时效长,为小麦整个生育期提供养分。” “十月份播种前,秦会完成所有的事情的。” 大?司农扶着他手,摸了?摸他而今褪去了?稚嫩却依旧青涩的脸,“小公子考虑的很周全,已经可以出师了?。” 琇莹笑起?来,眯起?了?自己?那带着哀愁的眼睛,佯装成和以前一样?开朗活泼,“是吗?先?生,我?这么厉害啊!” “公子很好,”他又迎风咳了?口血,“我?与朱阳那老家伙知道王让公子做我?们的副手是想着将墨农两家回权于国。” “我?农家还好,朱阳的墨家真?的很讨王厌,光是那尊巨子轻王权的样?子就是在讨王的教训。所以我?们这俩个老家伙还得谢谢公子救了?我?们一命。 他抚须哈哈大?笑,“公子让我?俩去教书时,那老家伙只教了?技术,再不?提自己?的教义。他也知道他讨人?嫌。” 琇莹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是一清二楚于阿兄让他作副手的目的的,他本以为自己?会遭到厌恶,也疑惑过两位长辈为何待他这般不?设防。 原来一切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在王权面?前退让了?,这才合力让他成了?墨农在朝中的魁首,墨农皆奉的上?宾。 “我?很抱歉,但是墨也好,农也好,都?要奉王为尊。” 他眸光锐利,言语虽轻却掷地有声,站在那里便似饮血的秦剑。 “你啊,好孩子。你给了?墨农新的路,或许这也是好归宿。” 只专技术,心魂思想不?在由他们传递,而是他们参与编过的思想书成为新的载体,这是新的墨农,更合王心的墨农。 他跌坐在地上?,琇莹连忙扶起?他。“先?生。” “老了?,不?中用了?,农家往后就拜托公子照顾了?。” 他死以后,农家不?再会有新的首领,他们将会如?王与公子期待的那样?散开。 如?果不?是这个小公子于那个午后进了?他的门,笑得明朗清澈,他不?会放心将农家交给他,他会害怕王的威严,也会负隅顽抗,等待他的会是如?楚氏的粉碎吧! 秦国的救灾在阿政和李斯的统率,和琇莹与农家的引导下迅速的恢复了?生机。 虽然还打着仗,会艰难一些,但秦的韧性很强,风吹劲草,劲草不?折。 十月份,所有的粮种由琇莹统领的司农府发往各地。王翦将军攻下了?魏十一城。 一切都?会好的。 除了?他失去了?那个一直待他很好的老人?,这一场洪灾彻底毁了?大?司农的心气,他见天的咳血,而后归于沉寂。 他老了?,他热爱了?一辈子的土地,本以为有生之?年?可以看见冬麦顺利推行,让世无饥馑,可一场水,让他只留下而今带血的轻叹在琇莹的耳边。 公子,若是世人?以后都?可以吃上?粮,那该多好啊! 第80章 再见 大司农去了, 琇莹接任了大司农,但因为他这些天做的都是他份内之事,到现在还没有将功折罪, 所以还得要去坐牢,便由陈长先替着他。 十?一月份,秦境中的路又?陆续开工了, 新的粮种已?经发出了一点嫩芽。韩的奴隶们也断断续续地到了, 琇莹将他们扔去匈奴那边给?了大恬。 蒙恬和李信那边听闻琇莹给他们分了十几万的奴隶帮忙放羊, 也是掬了一把热泪。 “公子和王上终于想起来我们了。公子还给?送了啥?”李信大着噪门嘿嘿地笑。 蒙恬则是反复看了信, 对他说,“有?成,你上次要的灯油公子给?你备上了, 公子说, 这边的土就适合长草,王将军从韩牵的羊和马也领到我们这来。公子又?做了一款新的玻璃镜, 己经在做了,说是做完就给?我俩捎过来。” “公子平日里?雕东西时带的单面镜啊,那玩意防灰的,也算有?用吧!公子不给?点好玩的吗,上次给?我们带的火折子就好玩的紧, 就是可惜, 现在这草干的很了,烧不起大火了。” 李信躺在枯黄的草叶里?, 口里?叼了根草。 “那上次我们说的那个往西打的想法, 王上怎么说。” 蒙恬也跟他一起穿着甲躺在秦与东胡的边界上, 看着草原上升起的太白星,脸上带着一道已?经结疵的划伤, 虎目坚毅。 “国内受了灾,王将军在攻魏,王上给?咱们的粮,也已?经是牙缝里?抠出来的了,还打个头,王说,等粮足了,就去全灭了那群小杂碎。陇右的蒙古马已?经养好了一批,给?我们送过来了。” “王说若是他们犯土,不要担心粮食直接出兵。大秦的国界之上不允许胡人踏足。” 他们身旁的被派来的秦奴隶们已?经拿着鞭赶羊回了。 “还是王上好, 李信撑起身子,枯黄的草叶被风吹得呼拉拉的,他拨下了头发?间的草渣,将手搭在蒙恬肩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大恬,我看这些毛子皮又?痒了。我俩躺在这呢,人家还敢来!” 蒙恬也偏头看到了那隐在草丛里?匍匐前进的几个小黑点,起了身,嗤笑了一声,拿起自?己身侧的长弓,满弓张弦,“瞧我弯弓射天狼。” 他的箭将为首之人的手臂钉在了地上,一瞬间所有?的人四散零落,然后便被秦驻守的弩兵全射杀在草地上。 晕黄的草叶上沾上了赤色的喷溅而出的血,腥热的气息顺着风扑面而来。 敢到我秦的地界,我打不死你! 李信笑眯了眼,带着穿甲的一队兵将那些人的尸体扔回了他们的马上,高声朗笑道“什么天狼,不过一群狗罢了。现在这天不能?烧尸体,我带了油,拿到他们王帐那边烧。” 也就是秦家大业大,王也舍得,不然照他这用灯油的样,迟早都给?他吃穷了。 李信戴上了盔,招手驭马,“好儿郎们,我们走,去跟他们玩玩。” 他与蒙恬打了招呼就带人呼驰而去,蒙恬点了头,而后他口中呼哨,赶着放羊的人回去。 他一边继续蹲在这等李信放火',一边念叨,“公子不是说过了年?就来这边建城的吗,怎么没信了!” 这边刚将工作交接好的,又?作完年?末汇报的终于清闲下来的琇莹打了个喷嚏,“咦,谁念叨我?” 李斯叹了口气,看着揉鼻子的琇莹,“公子,最近韩人不是马上要来了吗,马上这牢里?人就多了,公子怕不能?这么清净了,斯先给?公子道个不是。” 你老赶紧走吧,别占牢房了!我的公子! “通古,你赶我走!” 琇莹跟在李斯后面,念叨着。 他也不用李斯指引,自?己熟门熟路的,打开了牢门,然后很自?然的进去蹲着了。 李斯的眼皮跳了一下,也是被这一幕引得无语,但专业素养还是让他十?分恭敬的来了一句,“斯惶恐。” 琇莹随便裹着自?己的兔毛裘,直接缩在角落闭上了眼睛,“通古,你回去吧。我睡会。” 李斯真是服了,骂自?己真是操心的命。 但这公子还是个孩子,比他的儿子由还小些,此时一个人呆在这里?,因忙着交接工作搞得眼角青黑,也不嫌冷,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他也不由心中垂怜。 他进了牢里?,给?琇莹裹好了,这才?叹气道,“牢中阴寒,公子莫要受凉了。” 琇莹微睁开眼,坐起了身,依旧清致有?礼,他拱手轻道,“通古,多谢你了。” 身为丞相?的李斯本不该来的,但最近作为廷尉副手的韩非被软禁了,作为廷尉的尉缭先生忙的不行,故而李斯兼领部分廷尉事,忙里?偷闲来领他过来。 即使?年?龄在小,他也是公子。 于是李斯笑了一下,向琇莹一拜,“公子客气了,斯还盼着公子早归,与斯再饮美酒。” 琇莹点了头,笑得温雅,应和了一句,“好。” 李斯出了牢门,还贴心地关了门,琇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睡吧,时间还早。 但他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起初还算安静,后面耳边像有?一大堆虫子在嗡嗡乱叫。 他轻皱了一下眉头,起了身,欲点起油灯看看哪来的鬼虫子扰他安眠。 他点了灯,打了个哈欠,甫一抬头,就看见?了隔壁的一大堆邻居,不愧是秦,今天就把这些人给?安排好了。 原来不是虫在叫,是这些韩国贵族在窃窃私语和不断抽泣啊! 他放下了灯,嫌弃无趣,回了自?己位上,垂眸从手中掏出了一大块玻璃,用挫刀一点一点削成圆环形和打磨成光滑的模样。 他坐在阿兄让人抬了大白石雕像后添置的椅上,也不说话。 那些人也和着晃悠悠的灯光看见?了他,有?不少纨绔子弟见?了他十?分激动,这叫什么,这是他乡遇故知。 有?一个隔壁的直接拍着他那边的木栏,“璨弟,你也被抓了。” 琇莹抬眼一看,麻爪了。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分配方式,这里?有?不少与他和阿兄去结识的“好友”,一个个神?情?哀切。 “璨弟,你赵国被灭了,兄长的韩也亡了,秦王政虎狼之心,往后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啊!” “是啊,你我皆凶多吉少。” 琇莹的眼皮跟李斯一样跳了一下,你们凶多吉少,我倒不至于。 但他面上还是和那群韩人如出一辙的哀切,他和他阿兄这些年?靠着这群蠢货报信捉了不少逃出去的旁系的赵国贵族余孽,这些人估计还能?用得上,装一下罢了,他可以。 “兄长们,璨也未想过当日一别,而今竟在此地相?见?!” 那群人也是哀切垂泪,倒有?个聪明的,发?现了他比旁人好太多的住牢条件,开口询问。 琇莹扫了一眼,后期要用人,此人必杀,太聪明了,得杀! 但琇莹此时也正?等着他们问呢,他立马佯做大力掐手,泪盈满目,带着哽咽声道,“他们绑了我兄长,让阿兄以他的身份聚集赵国的残存势力,阿兄不肯,他们就,他们就鞭打他。” 他们就把我哥当神?捧着。 琇莹有?点想笑,只好用力揉自?己的眼睛,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让自?己落下泪来,演技拙劣的让人汗颜。 但因为晕黄的灯光,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琇莹太过伤心,不断抹泪。 “他们为了让阿兄同意,又?抓了我,威逼利诱。实不相?瞒,各位兄长,我已?被关了一年?了。” 这经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连在外站岗的狱卒都差点信了,但好在他十?分机灵,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去寻了尉缭。 尉缭这老狐狸肯定?比小狐狸段位高,他笑起来,要狱卒跟别们牢房的狱卒换人,要年?龄与公子相?差大的换进去,另外配合公子演戏,对公子态度凶一点。 那狱卒挠头,对公子凶,他家婆姨不给?他吃了,况且公子长得那么好看,比那小女娃还娇贵,他根本不舍得凶。 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粗暴地抽了地一鞭子,溅起灰尘,一脸凶相?地对那群韩人道,“安静些!上头有?令,你们这群人要被迁走。快点滚出来,不然小心鞭子!” 那群人如同驯服的绵羊一样,一个一个被押出去了。 琇莹坐在那里?擦眼泪,流了差不多三四滴眼泪,硬让他抹得跟哭了三天似的。他一边擦,一边喊,“兄长们。” 狱卒扭了脸,佯作凶恶,实际话语绵软的很,“你也滚回去,不然小心鞭子!” 琇莹立马“呜”的一声埋脸在桌上,怕自?己笑出来,还特地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狱卒将人带走了,他才?笑出声来,说实话,他流的眼泪还没有?他此时大笑流下的生理泪水多。 好想去跟阿兄说,他轻笑着,提笔就写这件事,阿兄一定?懂我,毕竟我俩一直同频共游。 结果他没笑太久,就看见?了那被狱卒带来的绑着穿着女装的张良。 他的打扮十?分荒唐,若是以往琇莹应该笑的,道一句,“阿良,当真冰肌玉骨,花容月貌。” 可而今他的笑凝固在脸上,停下了自?己的笔,抿直了唇。 琇莹知道他是着女装凭着这张胜似美人的脸要逃跑,可惜阿兄盯上了。他没跑出来,但是一直没放弃逃跑,才?只有?他是被绑着到这里?的。 张良也抬首见?了他,二人隔着牢门对望,一人依旧是皓月清光,天地疏朗,一人却是严冬已?至,芙蓉凋落。 琇莹偏过了头,他不忍见?,不忍见?他那总带桃花春意的眼枯槁得如同被荒草覆盖了。 张良也偏过头,进了他旁边的牢房,沉默的坐在角落。 他再也不如以前一样,见?琇莹时,会轻拱起手,道一句,“良见?过公子。” 故人已?故,少年?不复。美玉有?缺,芙蓉散落,满地花残委地不归。 琇莹清楚,再见?时,你我必面目非,他避无可避,却未想今日这么快,快到,快到,不过只是你我互相?偏了头,不过只是用沉默代替了无话不说。 而今我入你目,友人早成了面目可憎的仇人罢了。 80-90 第81章 刀成 琇莹并未有任何的失态, 连眼中的哀恸都藏好了。 他坐在自己的桌上,提笔继续写给阿政的留言,可是快乐的心?境被打?破, 他在怎么写?,都是带着伤感。 他于是将?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而后拿起玻璃仔细打磨, 他不说话, 只是沉默的凭借本能去掩饰无措罢了。 直到其他年老的韩人重臣和韩王安猜出了他是谁, 毕竟刚才狱卒走?之前喊了句公子, 而且在牢中还有这?个待遇且年龄合适的秦国公子便只有他了,所以他们猜的很快,比他们的儿孙聪明。 他们不敢喊琇莹的名字, 只敢尽量让自己离他远远的, 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或者在心?里咒骂他。 琇莹见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韩王安,不由得冷笑, 但他也未说什么。 他若是个有骨气的,怎么会在姚贾的蛊惑曾经有献出南阳的打?算呢,又?在秦军兵临城下时,主动归降呢。有点?骨气的都殉国了,就比如那张平①, 张良的阿父。 他未有什么表示, 只是牢中人见他看人便?不吱声了,所以那声冷笑倒是欲发清晰了。一时间那些?韩人更是有多远离他多远了。 倒是一开?始在角落默默坐着的张良成了离琇莹最?近的人了, 张良垂首不言, 刚国破家亡, 目睹亲父之死,他实在是没有太多心?力去附和这?些?人了, 况且他也不怕琇莹。 他就坐在那里,怔忡着旁边隐有老鼠窜动,他也不理。 他还穿着那身可笑的,皱得不行的女装,面容憔悴,唇角干涩,整个人哀切又?凄凉。 琇莹长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水,走?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将?举杯的手伸出木栏外,“良,你想要喝一点?吗?” 张良呆滞的目光变了,他张开?了唇,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就只是沉默的摇头。 琇莹轻笑,将?杯子放在了地上,然后便?起了身。 “良,你我各有心?志,分道扬镳,而今权当陌生人罢了,这?水便?当是一位陌生人的善意吧。” 张良突的笑起来?,他拂袖将?水倾倒,笑得讽刺,“善意?你和嬴政这?种为夺粮就灭我国家,亡我韩人的疯子竟也有善意?” 水杯倒地,水痕流淌,渗进了地里。 张良躬着腰,死死的盯着那滩水渍,目光中满是嘲弄和仇恨,“秦琇莹,我知道你的分内之职,亦知定是你提的抢粮之事。” 琇莹未有被他的目光惊到,他从容笑着,灯火昏暗,公子依旧长身玉立。 “是我。你也说了此乃我分内之职。” 他接着道,“赠水是情?义,抢粮是责任,我是秦公子,责任总是大于私情?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人因灾饿死。” 张良抬起头,他此时不过十八岁,未见过世事,也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个谋圣。他现在正是年少,最?是刚烈模样。 “你们是活在自己世界的疯子,因你们发起的战争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张良年少,可琇莹也年少,他也是少年脾气,还有一道百折不屈的脊梁。 “我与?阿兄的战争最?多只需要十年,比起这?五百年的战乱死的人只少不多。” “我们打?仗是为了不再打?仗!我们会建立一个新的统一的国,我们会用强力护卫这?个国家,自此以后这?个国家不再四分五裂,内乱不休。这?个国度中的所有人都会血脉相连,同仇同休。 “这?样的国家才可称之为国,才可为家。” 他眼睛发着光,他心?中的迟疑顿索已经没了,山水间细波,石子沉底后,再起不了波纹。 他要跟着他阿兄走?,他们都有一个千秋一国之梦,他不会迟疑,或有愧意,但是只会深埋于心?。 “你的志向里没有韩国,没有我的家。” 张良垂下头,笑得凄凉,“你要的是一个属于嬴秦的天下,为此付出一个韩国,你也再所不惜,韩国只是一块拦路的石头。” 琇莹依旧站着,任何的事都不可以压倒他,他掷地有声,坦然明朗,“是!” 我心?昭昭,不必相瞒! 张良捂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不那么失态,他轻声道,“天下之大,天下之大!”无一处他容身之所? 既失国,又?已失家,友人已非昔日朗月清光无瑕客,他是红尘中镇山河的贵公子。一切物?非人非,再转不能。 他起了身,撕下了自己下摆裙衫,绢帛撕裂,少年眼神古井无波。 “我不识得公子心?,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今割袍,断了这?义吧!” 琇莹抿唇,他也扯下了自已的长袍衣摆,俯身一拜,“秦琇莹就是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我很抱歉,但吾志不改。” 从头到尾,就是错误,从一开?始,张良认识的就是那个温茶浅笑,通数算,虽也爱强人所难,可一直赤诚的琇莹,他不想认识眼前这?个跟嬴政很像,他下意识排斥的秦琇莹。 而这?边阿政正在批奏书,背景音是怀里的扶苏的“十万个为什么”。 “父王,王叔,星星?”父王,为什么没看见王叔,王叔变成了星星吗? “张嘴!”阿政不理他,就想要让他把自己的头发不放在嘴里舔。 扶苏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立马张开?了自己的嗷嗷小口,但他无意识流出的没忍住的口水又?滴到阿政散开?的长发上。 阿政脸黑了,把这?小子直接扔到了地上,冲着大总管沉声道,“你看着他,让人叫琇莹过来?哄他。” 这?脏小子,只有琇莹能不嫌弃了。 还有他王叔在他这?年纪早就不流口水了,孤刚洗的头发! 扶苏被他亲爹扔在了地上的虎皮上,被扔多了,十分平静,他转首看了四周没见到他爹,也没哭,白嫩的小胖脸看了看屋顶,非常成熟的叹了口气,小手冲天挥了挥,“父王王叔,星星,看苏苏。” 父王,王叔都成星星了,在天上看我。 真是孝出强大,南翁吓得一个踉跄,他看着扶苏公子这?张嫩乎天真的小脸,小声的劝道,“扶苏公子,王上与?公子都还在呢!” 扶苏趴在虎皮上,闻言歪头,笑了起来?,“知,天上。”知道,在天上。 从牢里出来?的琇莹进来?时就看见南翁对着歪头笑的扶苏不停的擦汗,他上前坐在扶苏的旁边。 扶苏凑近他,一脸天真,“王叔,天上,归归。” “你个臭小子故意使坏,你王叔没升天呢!” 琇莹轻捏着他脸,“好好说话,你上次命令人带你爬树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扶苏顺势趴在他身上,眨着他的凤眼,试图蛊惑琇莹,“王叔~,玩,不带父王。” 琇莹哈哈大笑,对着刚出来?的阿政道,“我就说这?小子聪明,阿兄还不信!” 阿政拎起扶苏,让他站好,“你很不错。” 琇莹看着扶苏瞬间变化的脸色,直接躺在了虎皮里就一直笑。 阿政实在是看不过去琇莹这?样子了,“你也站好。” 于是琇莹和扶苏两个人一起在那里面壁。 “都怪王叔,父王知道了。” “都怪你笨,被我发现了,还拖累我。” 一大一小吵着吵着,直接双双坐在地上,玩拍手。 “我就是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到我。” 琇莹看着这?个小胖子,把自己的忧愁全?部都忘了,就想跟他玩。 阿政摇了摇头,垂眸笑得温柔。扶苏的那些?小伎俩,瞒不过他。 他也知道这?小子就是想给琇莹捞出来?,正巧他也想让琇莹出来?,他就再等这?小子能想出的办法,谁想到这?小子舔他头发。 不是正道!都是琇莹带坏了他。 这?时南翁附在他耳上,禀告了牢中发生的事。 阿政摆手让他下去,看着琇莹,想招手让他过来?。 结果这?边叔侄俩已经滚到一块儿去了,完全?没把他的惩罚当回事。 那边扶苏坐在琇莹身上撒娇,“王叔,能不能把小鹰和弓箭借我玩?” 琇莹坐起了身子,将?他托住,跟他科普。 “准确来?说,王叔我养的那是隼,属于游隼和猎隼。鹰的尾巴要稍大一些?,擅在林间捕杀,我这?边的是多在草原的,擅长途飞行和高空杀鸟。” 他又?轻笑道,“弓弩对你来?说,有点?危险,小隼倒是可以,你要哪种?” 扶苏不知道什么是隼,但是他喜欢他爹有时架在身上的黑羽大鸟,他就指着阿政的方向道,“要争渡!” 阿政一把将?他提到身边,示意他安静。 “琇莹。你说的望远镜不是快做好了, 等做好那日,你的牢狱便?解了吧。” 琇莹从他手里接过扶苏,蹭蹭他的额头,对着他阿兄的眼神,知道阿兄已经知道了,他笑得灿烂。 “已经说开?了,无妨的,阿兄。志向不同,我们心?知肚明,我并不难过。” “他志不过微末小道,不过勇气可嘉。我本想让他留在你身边,既然你现在不想要了,我就让他随韩王安去匈奴那边放羊吧!” 本来?张良三番五次想逃跑,就该被杀了的,但琇莹想要,他才让人留下来?的。 “阿兄,你把他杀了吧!” 琇莹敛下了眉头,他不归我所用,哪怕再有才,也得杀了,留下他,是对秦的威胁。 阿政轻笑,“他生与?死,无关紧要,何必你多说一句。” 琇莹张了张嘴,却被阿政摆手示意不必再说,“三月,我的琇莹便?加冠成人吧!” 他的事你不要管了。从他和你决裂开?始,他就活不下去了。 他是谁,是什么样子,不甚重要,因为他本就没想让这?个让琇莹质疑自己的张良活太久。 琇莹不再多说,他敛下眉眼,与?扶苏说着话。 “前段时间,倒是有几只猎隼生了小崽。你去我府上挑一只,好不好?” 阿政和琇莹对孩子养不养鸟,倒是不太在意。 孩子想要,那就给呗。 扶苏点?了头,就要下地去他府上。“王叔,小鹰漂亮。” 琇莹牵他的手,笑眯眯地大赞,“有眼光,那现在去挑。” 第82章 凶光 扶苏是个非常活泼的孩子, 性格跟阿政完全是南辕北辙,怎么说呢? 这小孩天不怕地不怕,加上琇莹的偏宠, 是个真的天?之骄子,矮墩墩的,也要?天?天?仰着头, 头上的小呆毛也一翘一翘的, 是个骄傲臭屁的小崽。 他自打出生, 这天下没啥他不敢碰的, 在他心?里,他爹天?下第一厉害,他都能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他就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厉害。 于是他就直接进了琇莹的鹰窝里, 也不?害怕就冲着最大的站在架上的那只隼王动了手,他嗷的一声扑上去, 那隼也是惊了一下,一时之间背毛竖起,有点发凶。 扶苏见它发狠,就在一旁拍手,咯咯直笑。 “好凶, 王叔, 我?要?!” 琇莹上前抓住这发凶的鸟,那鸟的毛垂了下去, 清唳两声, 向不?远处的阿政告状。 阿政勾唇, 呼哨,那只王隼便迫不?及待地飞到?阿政的臂缚之上。 “这是孤的, 你的,你自己去抓。” 扶苏也不?发怒,吵着必须得到?。他虽娇惯却也不?娇纵,他巴巴地看?着他父王的隼,然后接着扑上去捉隼。 他想要?自然要?自己拿。他不?需要?抢父王的。 琇莹的鹰舍可算是遭了大劫,那一时间隼毛纷飞,扶苏那矮身子顿时被毛盖住了。 他也不?放弃,一直很执着,越挫越勇。 琇莹在不?远处看?他捉隼,也是笑眯眯的。 那些隼没?那只隼王那么坏的脾气,他们有些是家养的,对这个乱入的小幼崽十分好奇。 有些野生的倒是想攻击,然后看?着这幼崽身后的琇莹也是蔫了毛。 得,这是个有后台的崽子。伤了他,一身毛都别?想要?了。 扶苏忙了半天?,累了一身汗,也没?成功抓到?一只隼。 他没?习惯失败,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有些难过。 他蹲在地上,抿着唇,倔强的憋着眼泪。这时的他像极了琇莹梦中那个小小的阿政。 琇莹一下子心?软软了,他有点无措,想要?上前替他捉,一直在旁边看?扶苏捉隼的阿政这时才笑了,拦住了他,“等?等?。” 果然不?久之后,就有不?少隼自动落在地上,想看?这个幼崽怎么不?动了。 幼崽不?动了,但幼崽的眼不?断的乱瞟,然后他动了,用尽全力?,猛地一扑,成功扑中了一只他早已看?中的最弱的小隼。 扶苏捉起自己的鸟,学着琇莹的模样努力?地掐鸟脖子,让鸟不?动。 他骄傲之极,挺起自己的胸脯,小脸上还有手上及胳膊上有点擦伤,但是他满脸开心?。 “父王,王叔,我?的!” 阿政这才点了头,对扶苏轻声道,“不?错。” 琇莹觉得哥哥真的是太?含蓄了,扶苏这是太?棒了,好吗? 这是从不?气馁,坚强勇敢的好品质,就该大夸特夸,小孩子嘛,你越夸他,他就越知道这是对的,他就会一直坚持这个好品质。 哥哥以前夸他时,他就老开心?了。 怎么哥哥越大越不?会夸人了,明明以前超会夸我?的。 像哥哥这样夸,扶苏会觉得自己做的不?让父亲满意,久而久之,就会不?愿意跟阿兄说事?情了,父子之间就会有距离,扶苏会觉得父亲威严很重,父亲不?爱他。 还得他来! 他上去帮扶苏控住隼,摸了摸扶苏的小脑袋。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这么棒呀!完全靠自己捉到?了隼,而且一直都没?有放弃,受了伤也不?哭,太?厉害了,快让王叔抱抱。” 扶苏原本因为阿政的评价有点沮丧,闻言笑起来扑进琇莹怀里,他指着自己,头抬得高高的,“我?厉害!” 琇莹就也冲着他笑,“王叔一会让人给这隼给你绑个漂亮的结送到?你宫里,为了奖励我?们苏苏的勇敢与不?放弃,王叔还送苏苏一只幼隼,让它跟着苏苏一齐长大。” 扶苏一阵欢呼,琇莹将?鸟拎起递给了侍人,又将?扶苏抱起来递给了阿政,用眼神示意阿政哄一下小扶苏。 扶苏偏过了头,傲娇的抱着手臂,一幅不?想理他父王的样子,可眼一直往他父王身上瞟。 他还太?小,情绪什?么的外露的很,他觉得他这么厉害,父王就应该狠狠地夸他,大大的夸他,像王叔一样。 阿政捏他的脸,将?他扭过来,仍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赞赏,但他摸了摸扶苏的头。 扶苏突然觉得父王也在夸他,他是个大度的孩子,于是他冲阿政露出了一个笑,蹭了蹭阿政的手。 “父王,最爱父王。” 琇莹看?见阿兄的耳朵有些红了,他在一旁捂着嘴偷乐。 父子嘛,父亲慈柔,才生逆子啊! 琇莹被他阿兄瞪了一眼,当即笑出声来,被轻踹了一脚后,才稍止住。 他晚上吃饭时想起此事?,就发了笑,然后他当天?晚上喜提重回牢房之游。 牢房是个静心?的好地方,反正他自从进去了之后,便是心?静如水。 他在牢里连天?加夜的磨玻璃,计算合适的望远镜长度,不?出半月,第一款琇莹定制款纯手工望远镜与琇莹的陈情书一起放到?阿政的桌前。 他以为陈情书就是给他阿兄一个人看?的,所以陈情书写的非常简单,就一句话。 “阿兄,我?知错了,但这次真该出来了。我?要?挑新?麦种?,还得去匈奴那边看?看?。” 纸右下角还有只琇莹自己画的十分像自己的大头娃娃和另一个像阿政的,正襟危坐在王座上的娃娃,他的娃娃倚在阿政的膝上,扯他的衣角,上面还有对话,“阿兄,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哪是知了错,这分明是知错了,下次还敢,阿政轻哼一声,然后下意识地勾起了唇角。 这陈情书写的太?丢人,于是他将?望远镜下放于众臣观,那本该是众臣亦应观的陈情书被折了起来,压在了案上。 后来这份陈情书也成阿政的陪葬品之一,由于秦始皇陵打不?开,所以这陈情书成了无头悬案,引得后世众人猜测频频。 但是都是猜测,除了阿政至今无人知晓琇莹写了啥丢人的话,让他依旧可以保持秦史中的高雅贵公子模样,而不?是现在这个撒娇脸厚的跳脱模样,他若是知晓了一定得抱着他哥蹭。 当然,后来他和阿政的九百多封书信被挖出来后,他俩的形象就一起崩了。 有些人啊,表面威严有度实?则是从小就会在家书中黏黏糊糊的交流,互相述说情意的。 不?过若是因此,往来纭纭过客,可知你我?一生同行,死生契阔七十余载,知你我?脾性肺腑,积年顽骨,心?里报负,也算是你我?大幸。 此是后话,现在便是大臣哪里不?知王上的心?意,于是也纷纷求情,琇莹当天?就被放出来了。 据说入住他的VIP单间的人是另一个李斯的关系户韩非,当然韩非的门是锁着的。 琇莹出了廷尉府,刚走到?街上时,就看?见了傻缺。 他对天?翻了个白眼,他克制了一下自己想抽鞭子的手。 克制啊,琇莹。你才刚被放出来,不?能又进去啊!而且现在打他,很影响两国关系啊!前线还在打仗,不?可以冲动! 天?啊,阿兄不?是说这狗东西明日才至吗,现在就来了,真不?知道当质子有啥高兴的,上赶子来。 那坐在马车上招摇过市的是当燕国太?子当了二十年,还能作质子的蠢货,是跟阿兄说的一样的一幅又愚蠢又坏的花孔雀开屏模样,他现在的暗杀榜单第一名,燕丹。 这个曾对他哥趾高气扬的讨厌鬼,他原本是打算等?秦灭燕的时候,直接削了他,没?有想到?他自投罗网。 要?不?蒙个脸吧,反正他也认不?得他,看?到?这张脸就想削他。 他还没?想好,就被正装的蒙毅示意张苍给拖回了欢迎队伍。 这队伍不?能说有尊重的意思?,只能说一点没?有。 这队伍主要?人物就四五个,分别?是奉命的侍中阿毅,本是来接他的,结果一心?凑热闹忘了的张苍,剩下的是三个嬴秦的边缘人物,主打就是寒酸。 阿兄真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哈哈哈,真是干得漂亮,不?愧是阿兄。 琇莹恨不?得仰面长啸,然后主动和张苍又溜到?了后面二十个侍人中去了。 他堂堂秦公子,来接个质子太?跌份了,这不?是给他燕丹涨牌面嘛! “公子,等?会儿打不?打?” 琇莹本是一脸深沉模样思?考从哪下手比较合适,不?会被人认出来,闻言眼睛微睁,“你不?对劲,他才刚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想打他。” 张苍笑起来,将?手搭在他肩上,“琇莹阿兄,我?俩谁跟谁啊,我?肯定站你这边。而且你那凶光都露出来了,一般你揍人之前都是这样。” 他学着琇莹的模样,将?眼睛眯起来,又接着道,“不?过这货的狗模样看?着就烦,真装!我?们俩一会给他绑过来,套个麻袋子,直接揍。” 琇莹这时看?着这“文弱书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颇得他真传。 然后他就浇了盆冷水,让他冷静了下来,“不?打。” 张苍还没?有说什?么,周围就传来了此起彼服的叹息声。 有人小小声的问他,“公子,真不?打啊,我?们可以帮你掩护的。” 琇莹不?由感叹,大秦民风淳朴啊。 “等?过段时间,去匈奴之前打一顿,扔在有狼的九崤山,别?人找不?到?我?俩,他就得自认倒霉。” 他与张苍相视一笑,定下了行动。 第83章 你我 琇莹的望远镜只是一个雏形, 虽然可以?看到远处,可到底是不?太清晰的,为了?提高精度, 这份望远镜提交给了墨家。 快至年节,墨家人也清闲,又加上上年他们招了一大批学宫弟子和玻璃厂过剩的产能, 八九十块目前能做到的最透的大玻璃直接送到了?家门口, 他们也开始捊袖子?加油干, 做出了?大?大?小小的木制管手工版望远镜。 琇莹将望远镜提交后就不?管了?, 大?秦有?一套自己的军工制品的流程,效率相当高。他不?管才是对?的,他只能提供创意, 专业的事就该教给专业的人。 琇莹主导农事, 他在八月份说要挑新的粮种,他不?在, 大?家也在干活,大?司农府现在的花盆里都种着麦,大?家都忙着研究如何要冬麦抗倒伏。 后来他们与琇莹琢磨了?几个月才一致决定挑低矮些的抗寒的,没有?筛基因的机器,这意味着他们要继续挑选, 需要一点一点挑植株的大?小, 比较高矮,一点一点的挑饱满的种粒, 其间?全要人工。 琇莹他们以?前也这样干, 现在不?过是更费时间?一点。 今早下了?一场雪, 他们如今俯着身子?一起检查雪间?的青苗,若有?冻死的, 就拨下来。 寒风正?烈,琇莹冻得鼻尖通红。 他伸起腰,连打了?个两个喷嚏,陈长在另一块地有?点担忧的看他,“公子?刚从牢中出来,莫不?是着凉了?。” 琇莹揉了?一下鼻子?,摇了?摇头,含着鼻音,朗声道?,“不?是着凉,肯定是有?人骂我。” 陈长也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被灌了?一嘴寒风,“在秦赵这块地界,除了?王上外,旁人是得有?多?大?的胆子?敢骂我们琇莹公子?。” 不?怕被秦赵那些喜欢公子?的婆姨们给生吃了?。 琇莹冷哼一声,低头拨了?一颗苗,眼神危险,“肯定是那个燕丹在骂我!” 昨天的迎接里他躲在后面都看到了?燕丹那气得铁青的脸色了?,他又让阿毅把燕丹引到赵国人呆的那个驿馆旁边去了?,让他每天都可以?听着惨叫声入眠,他要是不?骂我和我兄长才怪呢! 陈长低头锄了?个小苗,也是护短,“公子?,那这人真不?识好歹!” 旁边的农家人也道?,“此?人定是蠢货!” 琇莹快活了?,觉得今晚去参加迎接燕丹的晚宴也还行吧! 他一边拨苗,一边道?,“他爹娘一定很爱笑,才生出他这个笑话!” 所有?人哈哈大?笑,多?损啊,公子?。 琇莹回了?长乐候府,将他现在养的原吕不?韦的,被阿政刷下来的舍人们聚在了?一起,舍人们现在负责印刷报纸和学宫的书?,得了?琇莹传唤也是奇了?怪了?。 但是他们还是听话,几百人乖乖地在大?厅等琇莹。 琇莹难得因为赴宴穿着一身华服,玄衣宽袖折银纹,袖口领间?俱纹云,底下穿着的是绵缎裹白兔毛靴,腰间?坠玉。 由?于还未行冠礼,只将乌发用朱色银纹的缎带束了?起来,绑了?个高马尾,露出了?他俊雅的容颜,凤目远山眉,乌发兼红唇,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唇边含笑,更显温雅。 长宫月色映照容,华光侵照白玉郎。 不?少舍人都不?由?在心里赞一声,“芝兰玉树郎。” 结果他一进了?屋,一开口便又是那是凶残暴力的秦琇莹,他将自己写的识字的半成品稿放在桌上,也不?说客套话,直接开口命令。 “我需要你们帮我按照这种格式,一个月之内找齐我写的这些常用的三千字,先装钉一份,等我看过,再大?量印。至于上面的拼音,你等若不?可行,我后期会补全。” 众人看过资料便应了?是,这事不?难,他们很快便能给公子?办了?。 至于拼音,他们也尽力学的。 琇莹这才露出点笑,“诸位尽心,此?书?留名。” 众人眼都亮了?,态度也积极起来,公子?这是会把他们也写在编者目录上了?,他们得好好做。 “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也得去章台宫了?。” 琇莹懒得听他们的奉承话,直接摆手让他们走?了?。 “硕啊!”琇莹支额坐在椅子?上,微阖双目,“给我拿个裘衣吧,不?然我会冷死的。” 硕忍笑,公子?怕冷又怕热,还非要穿薄衣华服去撑场子?。 “公子?衣确实单了?。” 琇莹也是觉得自己幼稚,他也勾唇笑起来,“算了?,这天寒,做不?了?风流郎君。” 硕将琇莹的狐毛裘递给了?他,琇莹接过给自已披上了?,“苍呢?”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身官服的张苍小跑而来,“公子?。” 琇莹没说话,倚靠着椅子?,让他先坐下歇会儿。 张苍将自己的宽袖展开掏出了?他折好的麻袋,示意琇莹今天可以?行动。 琇莹却叹了?口气,蔫蔫的跟他说,“阿兄说他是燕王送来的弃子?,燕国想借他作引趁着我国发灾和征魏出兵。” 张苍听了?这话,也叹气。 琇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中含无意识分泌的泪水。 “行了?,走?吧!他在我阿兄的地盘上一天,我总不?会让他好过一天的。” 张苍和硕跟在他身后,刚进章台宫便见了?大?总管,大?总管见他来了?。 “公子?莫要着急,王上唤你过去说话呢!” 公子?现在去,多?给他脸啊,让他等着。 琇莹不?置可否,让张苍他先行去找李斯,便随着他去了?阿政所在的内殿。 阿政一身玄色常服,就戴了?个玉冠,倚在琇莹超爱的摇椅上看书?。 他听见了?脚步声,瞥见琇莹穿得跟个衣服架子?似的,便唤他过来。 “这身打扮不?错。” 琇莹坐在虎皮上,坐在小案旁的椅子?上,拿了?阿政给他准备的奶茶,先喝了?一口,才起身转了?个圈,给他阿兄瞧。 “怎么样,阿兄,我今天一定能压死那花孔雀。我这才叫低调中的奢华。” 阿政觉得他这个模样真是可爱,不?由?地笑出声。 “孤弟似珠玉好看,何?必与沙尘比较。” 他轻笑一声,“荧火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琇莹将自己裘衣脱下,放在地上,抬面看他哥哥,轻轻地笑。 阿政拍了?拍他肩,让他吃东西。 琇莹抱着自己的茶,又喝了?一大?口,从袖中掏出了?一副银丝锥叠镶嵌细碎红色宝石的平光镜。 “阿兄,我做的,好看不??” 阿政接过了?,细细观看,他指着镜边的防脱链问道?。 “我与你的都有?这长链吗?” 琇莹明了?他嫌弃这链子?累赘,于是从袖中又掏出来一个,为他展示去卡扣的机关,那细如碎星的银制品长镜链应声而落。 阿政将自己手上的链子?也拆了?,“我俩下次去游猎时,带着这个去防沙也不?错。” 琇莹戴上了?自己的完美作品给他哥看。 “阿兄,有?没有?可能,我可以?用它来作伪装的,这样的话,别人就认不?出我了?。” 阿政对?他一直以?来时常过分跳脱的脑回路已经习惯了?,二十多?年了?,他已经与琇莹基本实现了?心有?灵犀。 他只说了?一句,“打人时先用布把脸蒙好。” 这东西啥也遮不?住,你先蒙上脸。 琇莹顿时伏在他膝上,就笑得漏出了?自己的小虎牙,满满的甜意。 “阿兄,哈哈哈。” 明知道?你说的是不?正?经的话,还是会顺着你的奇思?秒想,给出自己的答案,认真的陪着你奇奇怪怪。 总有?人会让你无话不?说,什么事都想和他分享的。 他俩谈话的内容有?但不?限于阿政教琇莹的如何?处理?一些他手上觉得难缠的政务,琇莹与他说了?一样匈奴治理?的雏型还有?自己还未编完的书?交给了?谁,他后期如何?处理?这本书?。 阿政点了?头,与他说了?前线的事。 “魏国比韩国更有?骨气,俱是顽抗者。现下匈奴人已灭,我要调回一些人,持续发兵到魏。” “阿兄欲发兵多?少,我是否要加发粮草?” 琇莹轻低下眉,问道?。 “三十万不?能攻下,便追二十万,我发五十万兵,顽抗如魏国,也会崩溃的。” 他说的平淡,不?像是发兵灭国,倒像是在与琇莹谈论乐章。 “我知了?,今年东边粮税收了?不?少,我回去即计算好二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通令国府调粮。” 琇莹却又说着,他掌粮税,田税已久,对?此?隐忧甚久。 “秦的田税、人头税、户赋、盐铁税等,多?于繁星,民常难懂,刚做执法的小吏也常以?难分辨,他们只按税率强征。” “加之我俩战时大?抵十税七,各种杂税不?等,若无粮肥增产与冬麦二成支撑,便是万民力耕不?足粮饷。现在是战时不?谈,可是若统一之时,还是这般民至穷,谈何?发展。民二三十岁便幼时而饥,壮年而猝,我们谈何?归心?” 阿政听他言,笑意漫上脸庞。 “商君言,“尊王”,必然要“弱民”,“弱民”由?“愚民”和“穷民”两个基本方面组成。“愚民”,即从思?想文化?上入手,让天下平民皆变成“顺民”。你我正?在做此?事。你现在在对?穷民产生质疑。” “穷民”,即剥夺土地、强制租耕、禁止工商和迁徙,再从各种高额税赋,以?及各种苛刻的罚、赎制度中,把民彻底地变成永远处于饥寒交迫、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农战”工具。你现在在对?穷民产生质疑。 “民至弱,君至强,民不?抗,君自尊。商君使秦从弱变强,琇莹亦读此?书?,应知此?是我秦强于诸国的原因,那治秦亦治,治天下民亦治。” 琇莹知道?哥哥并未生气,他在等他给出理?由?,哥哥可能也会觉得需要改。 他难得这般强硬,锐利地开口质问。 “阿兄觉得让秦以?弱变强便是可奉为圭臬吗?” “不?法古,不?循今。明日之秦不?是以?弱变强,是将分变合,是掌聚天下势。秦之强不?在商君,在王,王敢于变。今日之你我亦需变,把秦革新成明日可以?统一天下,延续万年的秦。”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攘外必先安内,欲驱四方,国必须富强,富民强民。” 他面容坚毅,接着道?,“时代不?同了?。阿兄,统一后,你我的税法不?如及时改了?,我主张一税制,一年只征一税,将粮税杂税皆并在一起,由?我们算好国家未来支出后按需向各处提出税率,另外由?国家,由?君主统一分配发到哪里。” “任何?人都不?可以?滥用国家之财,我要为万一有?一暴敛享乐的后世之君治下子?民给他们的王套上马具。” 他在问,哥哥,你看见了?吗,老方法我觉得不?成,那新时代,是你开创的时代,就得把不?合适的都改掉。 我甚至要管理?后世之君,他若荒唐,我便剥夺他掌权的根基,让他做个虚君。 他野是真野,彪是真彪,阿政觉得他要不?是亲幼弟,早被他扔出去了?。 但这些话只有?他说了?,王才能听得下去。若是旁人说,你孩子?不?听话,我想办法给他架空了?,阿政会觉得他疯了?。 秦是他的私有?物,他给他的子?孙,天经地义,你在置喙什么! 可琇莹一说,他就想他的子?孙万一变异了?,类似韩王,那还不?如让琇莹给架空呢! “琇莹,你觉得你的方法可以?行吗?商君有?实例而来,你只不?过是白牙空口,你为什么觉得我要听你的幻想呢?” 阿政虽在质疑,可是眸光柔和,不?带任何?威压,他只是摸了?一下琇莹的额头,琇莹刚鼓起的劲就都放了?。 他哥这好像在给小细犬撸毛,他幽怨地看着阿政。 完了?,本来还壮心不?已呢,现在就是只想吃糕,听哥哥的。 他强撑着自己让克制一下向哥哥撒娇,让哥哥听他的话,然后绞尽脑汁用真材实料去说服哥哥听他的,然后没有?然后,他就是想出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个国度由?你缔造,那你我想他更好,不?理?所当然吗? 他一脸懵,然后很大?声的说,“因为现在的王是阿兄,未来的天下主是阿兄,所以?我觉得阿兄会变革,能让国家更好,效率更高为什么不?干。” “我是给了?其他人可能会管束其他后世之君少花钱的权力,可阿兄是九洲四海的掌权者,他们只会是让阿兄处理?钱财更快的工具罢了?。” 半室烛火明明灭灭,将阿政的影子?疯狂拉长,他笑意更深,气质恢弘,天与地之间?,他亘古久恒。 他在笑,璨然恍如金轮日,带着一种坦率和自由?, 口说琇莹很野,可有?没有?可能随了?他呢? 他更野,更添骄狂三分。 “有?何?不?可呢?为何?不?变呢?我的强权不?需要依靠让人变弱,它亦可靠万民归服。我是世间?王,我要他们心甘情愿为我献上忠心和气力,既都是工具,我让我的工具更顺手,是情理?之中。” 他说的不?多?,可是琇莹知道?他应了?,阿兄应了?,那秦便应了?。 那他就少管了?,只管听哥哥的话,就好了?。 他又吃了?案上的一小块梅子?米糕,这糕好吃耶。 他又咬了?一口,掰了?一小块递给他哥,“阿兄,好吃的,不?甜。” 琇莹对?一个甜点最好的评价是不?甜。 阿政笑着接过了?,也吃了?一口,“不?错。” 这么多?年,有?啥好吃的,还是眼睛一亮,要第一时间?跟他分享。 他们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温声聊着天,那边大?总管已经了?解了?宴会上的情况,他躬身向阿政禀报,“燕太子?己至多?时了?。” 琇莹腾的起身,轻哼一声,“他天天没事干吗?上赶子?赴宴,我看还不?如给燕王药了?,让他当王,他自己就蠢到给燕国灭了?。” “我宴燕太子?,与他无干。” 我是秦王,我宴他是秦燕之交,与他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琇莹,毋带好恶,燕太子?是燕丹,还是燕舟,在秦王和公子?眼里,都只是燕派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琇莹为自己披上了?裘衣,阿政也披上了?自己的裘衣,他指着那盘甜糕对?大?总管道?道?,“一会儿让人给琇莹的案上送一份。” 琇莹本来是准备和他一起出去了?,闻言就笑。 “南翁,多?给我放一点,张苍和阿毅估计也得吃。” 他如以?往一样亦步亦趋地走?在阿政左手退半步处,二十多?年,这步伐从未变过。 不?必说太多?的话,我们的步伐已经证明一切了?。 第84章 燕丹(上个对话忘了的彩蛋在作话,有点虐,呜呜呜) 他们俩走得不快, 到了那宴会时,众宾已等了许久。 见阿政过来,众臣在李斯的带领下拱手行臣礼, 琇莹也在阿政后面俯身回拜。 阿政抬手让他们平身。 古人之座,以东为尊。 他自己独占一席,往西墙前铺席面向东边的座位而坐, 即是“东向座”。 琇莹也坐到了自己的老位置, 北向前铺席, 面南而坐。以往他旁边或是李斯或是嬴秦的一些宗亲, 结果,今天是对他一脸不屑的太子丹。 燕丹见了琇莹坐于他侧,冷嗤一声, 当?了秦王就是不一样, 养的狗也配上桌与人同坐。 他不爽,琇莹看见了他, 也老不爽了,他也轻嗤一声,晦气! 但他还记得秦公子的修养,不曾失仪。他将自己的衣上折皱抚平,姿势优雅, 气质谦和, 坐姿与阿政几?乎一模一样。 他本?欲息事?宁人,等把魏灭了, 灭了燕后, 在找燕丹算账的, 结果他看见了张苍默默地在东面朝西的席面上与蒙毅一起向他比的手势和嘴型告的状。 琇莹微眯着双眼,连蒙带猜猜了个大?概。 “公子, 这狗东西在你们赶来的时候才来,见到王上未至,气得跳脚,然后就想在王上旁边加个位置的,但被我李师哥给拦了怼了一通,就嚷嚷着我们无?礼的坐到了你对面。” 他虽为客,理应尊,但是阿政何等身份,他一个质子,何以有胆子妄以与阿政平起平坐,同坐一席,就连他爹燕王亲至都得为阿政避退三?寸。 其实他一个未有寸功勋爵的,与朝堂之上也无?半分官职燕太子的身份与琇莹同坐一席,若是真按常理来断,那都是不可能的。 今日他与琇莹同席,已经是看在燕国的面上了。 琇莹见了张苍手势,眸色阴沉,给台面,你不要是吧,想跟我阿兄平起平坐是吧,想羞辱人是吧!只有你会,别人不会啊! 他扭了头,轻笑对燕丹朗声道,“丹,尔似不欢喜,莫不是想起在故国为相为将之日了?” 你面色不虞,莫非想起你在燕国朝堂作相作将的事?了。 他口呼其名,行态举止皆是以长辈居之,但这并?不是失礼的行为,毕竟琇莹确实是无?论以什么?角度来看都位尊于燕丹,所以他无?论是与之同席,还是他以长者之姿垂问关切,从此时来说,都是抬举丹。 但他太年少,一个刚至二十?的少年郎,而他垂问的晚辈又是面白有须,及冠多年的燕太子,所以这一幕又太搞笑了。 他此话一出,加之他垂问关切的姿态做的自然,引得秦知太子丹境状的老狐狸和小狐狸皆是大?笑不已。 他鬼来的为相为将,公子睁眼说瞎话,他就当?了二十?多的无?名太子,然后被送到各国为质,他没过将,没做过丞相,你问他经历他根本?就没有,要问他质子经验,他才多呢! 阿政也是勾起了唇角,他也知道了刚才的事?了,本?想讨回去,没想到琇莹一下?子就要出手,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但他幼弟还是年轻,太稚嫩了,应该用他有无?当?太子的经验,这才最?伤这个自封太子就从来没有呆在国境的燕国质子的心。 燕丹的脸皮腾的气红了,秦琇莹是在笑话他当?了二十?年的太子,除了当?质子以外,从无?任何建树。 可恨,他一个他阿兄养的狗,有什么?资格以这种姿态在高位垂问他! 他面白蓄须,其实是一派文雅的长相,可抬头看向琇莹的眼神满是嫉恨,导致他的面目有些扭曲,隐隐有些狰狞。 琇莹可不怕他,他笑得温雅,示意他回答他。 燕丹胸口微微起伏,强压怒火,转首向阿政,单手举杯。 “政,久未见了,今日一见才觉我忝为兄长多年,也不曾教导你莫要太过宽纵幼弟。兄长今日便罢了,若是旁人,少不得骂你一句蛮夷之国,虎狼之君。” 阿政,你忘了你在赵的质子之事?了,可是我一直护着你,而今你纵你家的狗咬我,未免太过忘恩负义?了吧! 琇莹看太子丹的眼神霎那间变得晦暗不明,他白如冷玉般的手指轻抚着自已长剑剑柄,想要开口发?难,借口给他宰了,他就算杀了,他燕也不敢如何,毕竟是一个质子胆敢冒犯我王。 他护我阿兄? 他怎么?不说拿我阿兄当?挡箭牌,替他挡赵人的仇恨呢? 他以为这还是赵国吗,赵王都成灰了, 阿政未理他那杯酒,他姿态矜贵,气质弘雅,眸深似海。 “燕太子连如何敬酒于上位都不了解,此酒还是自饮吧。” 他语气平淡,无?端透着一股子讥讽。 琇莹闻言,不再抚剑,笑了起来,他双手托杯向阿政方高举起,众秦臣亦随他动作,皆引卮酒向上。 “以此薄酒,敬王上,我王千秋无?期。” 阿政这才应了酒,他单手举杯,姿态随意,但不失优雅。 他饮尽杯中酒水,东向朗笑出声,眉目璨然,金玉其质,珠光其华。 “奏乐!” 众人皆跪坐而下?,饮酒酣然。 琇莹无?视太子丹的铁青面孔,笑意盈盈,上身直起,两膝着席,向李斯举杯邀同饮。 “通古,你现在可不与本?公子同席,莫在忝以自己那较我长的年龄而不知尊卑贵贱,平白惹人笑话。” 他指桑骂槐,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秦乃礼仪之邦,斯不敢做无?礼之事?。” 李斯上道的很,他依礼离开座席,伏首谢琇莹酒。 琇莹点头,满饮杯酒。 他向李斯示意了空杯,与李斯相视大?笑。 丝乐声高昂激越,阿政正奏钟,秦臣尽舞,琇莹轻击缶,边为他阿兄伴奏,边在乐声中,对太子丹轻道。 “丹而今于已朝无?名,想来是不知礼的缘故,你而今可识得如何受酒了。” “秦琇莹!你欺人太甚。” 那太子丹被他惹得拍案而起,他这一声,秦乐尽歇,众人停舞。 阿政停下?奏钟的手,眸中一片深沉,他并?没扭头,只坐于自己席上沉声道。 “燕太子丹,尔直呼我秦长乐候名讳,寡人可以视作你在辱我秦人吗?” 他拿长木轻击钟,那钟随之摆动,发?出悠长的金石振鸣之声,似有沙场争伐之血气。 琇莹亦知他心意,冷笑一声,取下?自己腰间长剑,悬于燕丹的颈上。 “竖子尔敢,辱我至此,无?礼无?耻,当?取你项上人头向我谢罪。” 他面容中是与阿政一般的矜贵,面对燕丹怒目,姿态雅致,不避不让。 “我不因你卑下?,屈尊陪席,诚心教诲你知礼,你不听?教诲也罢,竟三?番五次辱我秦,我如何忍得。” 他眉目俱是凶气,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他作势要劈,那本?怒目相视的燕丹见了他眼神忽然想起了关于秦琇莹的传言,软了腿,跌坐在案边席上。 秦公子琇莹可以一剑削去你半个身子,削人跟削泥一样。 琇莹将那把剑掷在离太子丹腿边三?寸的地上,剑是好剑,加之他的大?力,更是深陷地里。 他上前将剑一把拨出,慢悠悠地开口道。 燕丹被他掷剑吓得不断往后退,他强撑着扶案,不断的喘气。 “尔未历朝临政,资历尚浅,因而无?知,人言谓“不知者不罪”,又因我尊尔卑,上应恕下?罪,故而本?公子愿给你一个机会,便以此案与尔右臂代尔头吧。” 琇莹执剑上前砍断他扶着的木案桌角,连同他扶案的手臂也被琇莹的剑削去了一大?块肉。 血流在地上,燕丹抱着手臂哀嚎,他正欲开口叫骂,却在听?到阿政的话,再不敢言。 “埋骨于秦的质子甚多。” 我尊你卑,我说了算。 在秦这地界,你能不能回去,怎么?回去都由寡人决定。 青年秦王依旧未起身,头也未偏,他满身帝王贵气,周身却似盈满刀剑锐光。 “太子想来也知,我秦剑未尝不利。” 你燕丹故意想以我秦失礼而让燕国名正言顺的出兵,而今日失礼是你,我亦可弃魏而腾手先灭你。 太子丹虽未被他注视,却隐约脸色发?白。 这是问话,是指责,更是警告,不光是警告堂前的太子丹,更是在警告燕国。 海浪潮汐渐起,无?形的压力涌来,不少秦臣都裹紧了官袍,天寒了,燕丹可能是想寻死吧! 太子丹似乎终于明了这里是秦国,而秦王政便是他头顶的利剑,他要他死,他必死! 他忍住了哀嚎,颤抖着双手捧起掺了灰与血的酒,双手捧杯,向上高举。 “燕太子丹见过秦王。” 阿政颔首只抿了一口,其余的皆未饮,便置放在案。 汝之酒,吾饮,至于未满饮,吾不配让孤满饮此杯。孤饮便已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阿政奏响钟,李斯随后轻敲鼓,打破僵局。 丝竹也不敢懈怠,紧随其后。众臣依旧是奏乐起舞,怡然自乐。 接着奏乐接着舞! 琇莹将自己滴血的秦剑擦了干净,放回了剑鞘之中。 然后坐回了自已的位置,继续为他阿兄击缶和声。 他勾起唇角,向倒地的太子单手举杯,“太子这次莫要再错了,应是避席伏地,以受我酒。” 阿兄说不能杀你,可是我就算把你削成人棍,只要有口气都是活着。入了秦,你身家性?命都被我兄长控制。 兄长是不想被左右夹击,粮草左右支绌,浪费国力。可不代表我们出不起这粮,我们灭不了你啊! 所以你怎么?妄想与我阿兄同席? 所以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还敢跟在赵国时一样趾高气使地跟我阿兄说话呢? 削你一块肉,是给你一个教训,再学不会敬酒,我削了你整个胳膊。 第85章 醉酒 琇莹看着那太子丹咬着牙, 忍着痛,一脸屈辱地伏膝跪地,避席受酒, 而后一饮而尽。 才笑起来,他比阿政稍客气些,只饮了半杯酒, 便掷杯于案, 那半杯酒水尽数洒在案上, 散着一股酒香, 杯中边沿还余的酒液和着殿上的烛光荡开波波金色纹路。 那公子长冠宽袖,面如冠玉,斜倚于案, 好像捏土一样将那铜酒捏弯了, 而后笑得讥讽,“尔筋骨不似此樽刚劲。” 太?子得罪了吾与吾兄, 莫非是?打算如此离去吧!我削你是我的罚,你若不褪层皮赔礼道歉你回燕前,难保你的筋骨不会如此樽一样,被折断了,踩碎了。 太?子丹暗骂秦人无耻, 但也知道他若再不表示自?己更低的态度奉上赔礼, 秦琇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看到了琇莹放在案上的长剑, 露出苦笑, 他甚至出不了此门。 他面色因?失血过多而发白, 眼神阴翳,手指上和?脖子上的青筋乱蹦, 再三喘息才忍住想杀了琇莹的冲动。 “丹愿奉上千金向长乐候赔罪。” 我忍,来日燕军必举兵攻你咸阳,让你宗庙俱化?为土灰。我今日之耻,必要你秦琇莹与嬴政百倍奉还。 琇莹对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对于别人对阿政的恶念更是?一瞬间便感觉到了。 本想算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未长教训! 他抬眼,冷笑起来,而后不屑地轻哼一声?,“千金?千金难买本公子一衣。” 那边正听他声?起舞的秦臣也是?大笑起来,尉缭更是?笑得胡子乱翘,他与身旁的李斯打趣琇莹道。 “我们?公子今日的一衣确实是?万金华服,王之恩宠甚,周身金玉货赂山积。价值连城的珠玉连璧,也是?身周常堆,视如沙尘。” “千金莫说买一衣,连公子一笑也难买!” 琇莹平日里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位重权高?,偶尔会?忍不住本性暴露锤人,让人血溅当?场。 但架不住公子美甚,姿态清和?,让人如遇春风。所?以整个?大秦都承认公子是?个?白玉般俊俏的美郎君。 不少人也附和?道,“公子美甚,一笑值千金。” 这边李斯也准备点头同意他的话,然后他便看见了王朝这边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哪里敢附和?,立马笑着引尉缭看王上,王啊,是?他们?要作死,您可别沾上他,他可没?说公子。 尉缭看不上他这胆小样,他双手捧自?已案上的酒,舞着奉于王前,阿政应了此酒,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尉缭也满饮了杯中酒,黑脸上腾起薄红,“哈哈,王上好酒量,来,来,再拿酒来,我为王上奉酒。” 阿政轻挥手阻止了侍人奉酒的动作,难得而见的轻快,半开玩笑道,“卿与寡人稍后再满饮此杯罢,等会?寡人唤琇莹来,让他用他那千金一笑,为卿倾酒,卿别忘了给钱就成了。” 尉缭的脸上薄红褪了,酒已经醒了,他立刻换了一个?惊恐地表情,跪了下来。 “老臣玩笑之话,王上可别唤公子,依公子的性子,那不得笑得让老臣赔个?家财散尽。况且公子千金之尊,理应献王上,老臣可不敢逾矩。” 阿政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怎么会?,卿乃秦上卿,琇莹为你一笑,也是?甘愿的,如何?算得上逾矩。况且琇莹确实是?美玉郎,不然寡人怎会?万金堆他身呢?” “臣不敢了,臣嘴贱,公子是?因?为国,才得王之厚爱。臣口不择言,知罪了。” 尉缭抹着汗,伏地求饶道。 王上啊,记仇的很,公子这般在小本本上记仇就是?随了他。 阿政让他坐起,又?敲了一下钟,然后周围隐隐传来一声?击缶声?相和?。 “卿不必如此紧张,琇莹确实是?寡人珠玉堆里的小公子,旁人赞他一句美,也无可厚非。” 他将衣领扯开了些,露出象牙白色的锁骨,他见琇莹在那边刁难人时,都手握击缶的长木条,随时准备与他相和?。 于是?便单手托腮,笑得姿态风流,他自?然的斜倚案上,望向琇莹方向。 “这人太?不识时务,该下场了。” 果然那边的琇莹也是?很快让自?己的剑出了鞘,冰凉如水的剑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信手挑掉了燕太?子丹腰间挂着的燕太?子私印。 太?子丹见他挑剑吓得定在原地,以为他是?来杀他的。 琇莹轻扬眉,手腕轻挑,将那块玉直接用剑扫到了一旁。 “行?了,我还要为我阿兄奉酒,别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你身上只剩下这块玉大抵够赔礼了。” 他看了燕丹那流了一地的血,皱了眉头,不能再磨下去了,可千万别给他弄死在这儿了,平白惹了晦气! 他远向阿政方向施礼,在乐音之下朗声?道,“兄长,燕太?子伤势严重,不如将他直接拖下去吧!既然燕太?子给不了符合我身份的赔礼,我受些委屈拿块玉就算了,毕竟秦燕两国乃百年友邻,不能因?我个?人而误了秦国。” 他这一句话,大义凛然。 他表明了这场冲突的性质,将所?有?的恩怨引到了他与燕丹两人私人恩怨身上,与一直“友好”的秦燕两国无关。并将所?有?的罪责统统推给了燕丹,把自?己抬上道德的高?地,他而今刁难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罢了。 任谁受了如此屈辱,也都会?和?他一样的。 阿政听了他话,一直都没?停下的笑意更浓,大总管见了阿政面色,立马派人“请”流血的太?子丹和?他带的燕人出去了。 他捡起了那块血泊中的玉印,满意的点了头。不要钱的粮,这不就来了嘛! 琇莹将那玉印用巾帕随意一擦,便揣在了袖中,后又?仔细擦拭了自?己的手,将沾上的血与灰尽数擦尽后,这才唤人而出,为自?己将杯中酒倒满。 他反复翻看了自?已的手掌几遍,确定自?已手是?干净的,这才捧杯起身向阿政行?来。 阿政见他来,也不起身,只让人给自?已添了酒。 尉缭也准备告辞退去,不料琇莹来得如此快,一把便扣住了跪侍于阿政席侧的他肩。 他一时之间请离的话也不敢说了,琇莹便弯腰把自?已那张好看的小白脸往他面前怼,这公子笑意盈盈,让人见之欢喜。 “先生谬赞我也,哪里是?千金难买我一笑,几个?铜板便可要我笑了。” 如果忽略公子向他伸出了自?已那纤长玉白的右手,并将掌心向上的话,他真的是?不吃亏的。 可偏偏这是?狮子大开口,问他要千金的啊! 千金,对于依着秦国和?几十个?工厂的王与公子来说,根本只是?玩笑话而已,对于他嘛,他卖了自?己半个?身家,可能都不够。 但他也知晓公子不过是?吓他罢了,这千金公子不会?让他出的。但也架不住这两位左右夹击,不由连连讨饶。 “琇莹,来与孤饮酒。” 好在阿政及时解围,轻唤了这手跟个?铁钳似的箍着他的胳膊的琇莹公子一声?,那公子笑意未减,尉缭连忙起身告辞,阿政摆手让他归了。 琇莹坐在了尉缭刚在的位置,依旧冲他微笑,尉缭被他笑得发慌,“公子耶,可莫冲臣笑了,你这一笑,臣可受不了。” 琇莹摆手让他走,“好了好了,早习惯你态度无常了,刚说我是?千金笑,现在就是?阎罗一笑。” 尉缭哈哈一笑,松了口气,行?礼告退了。 琇莹这边才将自?己手中的金樽双手奉起,“阿兄同饮。” 阿政轻笑,与他碰了一下杯,金樽里的酒液忽晃,而后被他一饮而尽。 琇莹饮完一杯后,脸上便腾起飞霞,他有?点醉了,他喜乐,而今便直接随着乐声?起舞,踉踉跄跄的,与那边的秦臣舞成一块,姿势舒展,一派快乐无忧。 琇莹当?着他哥哥面跳得开心,上前就牵着他哥手,要拉他哥,“阿兄,嗨起来,谈恋爱不如跳舞!” 阿政听不懂他这话,但是?也能凭借多年的了解猜到一二,浑小子,你不娶媳妇,还跟跳舞有?关系了,分明就是?自?己玩心未定。 他真的不想理这个?人菜瘾还大的小鬼,平时里好酒半杯倒,今天直接干了一杯,可不得醉嘛! 琇莹见哥哥不跳,也就不人来疯了,他直接坐在自?已的席上,然后小声?的给他咬耳朵。 “阿兄,他抢我位置!但他夸我好看,就算了,作为公子,我就宽容大度的原谅他了。” “他太?笨了,你比我还好看,他该夸你万金一笑的,不过若真能搏阿兄一笑,我愿给万万金,换你时时笑。” 阿政摸了摸他带着薄红的脸,“还好我刚才让人给你的酒里加了水,不然的话,以你这一杯就倒的酒量,还没?对燕丹亮剑呢,就说胡话了。” 琇莹见他摸他,如幼时一样用自?己的小白脸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双手又?奉酒,口中道,“阿兄,喝!” 阿政实在是?忍不住纵容他,他笑意要从眼中满溢出来,他的眉眼微微弯起,“好,喝!” 琇莹又?干了一杯,趴在了案上,他脸更红了,他望着哥哥的眼睛,笑起来,他笑很眉眼弯成月牙,“阿兄这样好,阿兄很开心。” 阿兄从很早时候,便将情绪藏得很深很深,他不多说话,不怒自?威,矜持贵重。 他开心时便是?微勾起唇角和?一身和?缓的气势,难过便是?微抿唇,可这就是?哥哥,阿兄生来就是?当?王的。 可琇莹真的希望哥哥可以有?一天开心时就要大笑,难过时就要发泄出来,生气时就要报复回去,整个?人也可以松快一点。 然后他的想法就被阿政猜出来了,阿政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琇莹,可是?像燕丹那样,喜怒行?于色真的显得很笨啊!” “也对,燕丹有?点笨,好吧,他特别笨。” 琇莹已经醉得不行?了,他眸中全是?无意识分泌的生理泪水。双颊红艳如烈日,连耳垂和?脖颈都红透了,他整个?人就像熟透的小虾米,还在那边冲着阿政笑。 “可阿兄怎么样都好看的,吾兄一笑,万金相轻。” 真的很可爱,琇莹。 没?有?万金,你阿兄也会?为你笑的,傻孩子。 青年秦王眉梢眼底的万里清冷的寒雪尽数消散,他如少时一般笑得肆意张扬,恍惚之间是?那个?在小路上扎着高?马尾向琇莹挥手和?那夜初雪冲琇莹笑的少年郎。 万千磨砺后,他凭栏笑,笑得既有?少年的肆意,又?带着而今的从容明朗。 琇莹垂下眼擦了一下自?已的眼泪,他轻问,“君从何?方来,璨璨朝阳,自?披云开。” 你从什么地方来啊,像是?那太?阳,拨开了云雾。 阿政衣襟微敞,笑得疏朗,他也有?了三分醉意,温声?回答这个?如少时一般盼着他开心肆意的孩子。 “孤往此方来,朗朗星月,惹人垂顾。” 我从这里来,因?这里有?星有?月,让我这太?阳忍不住拨开云雾想观望一二。 琇莹费力支额,哈哈大笑,“阿兄,阿兄,我作星月。” 我是?星月吗? 阿政还未回他,他就无力趴在了案上。阿政无语的摸了摸他的脊背,将他扶起,与他提前离了席,众臣也是?停了舞,向王行?礼。 阿政接了礼起步将回,琇莹晃晃悠悠的牵着他衣袂,颠颠行?着“蛇形步”跟着他。 宫中点起华灯,两人顺着路慢慢向前走,阿政正替琇莹踢开了一颗石子,然后琇莹就左腿绊了右脚,平地摔了,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迅速翻身坐在地上,想找害自?已摔倒的东西,结果他自?己也很疑惑看空无一物的地面,咳,他到底怎么摔的呢? 找不到罪魁,于是?他抽出自?已的剑捅地,反正一定是?因?为地。 怪天怪地,就是?不怪自?已腿软。 阿政觉得他这辈子都没?今天这么想笑过,琇莹啊,你以后还是?喝酒兑水吧!不然阿兄迟早得被你给笑死。 他笑着取了琇莹的剑,琇莹不反抗他,很乖的松了手,就蔫在地上,眨巴着自?已的凤眼看他,哥,你拿我剑干啥,我还没?报完仇呢。 阿政将剑扔在地上,用抱小孩的姿势抱起了这个?还要徒手暴力拆地的小公子。 “琇莹,我赐你剑,是?要你戳地的?” 琇莹委屈道,“阿兄,放我下来,他绊我,我非给那块给掀了。” 阿政看着那块被戳得七零八碎的一块地,无奈揉眉, “先回去,明天酒醒了,你给我滚过来补好!” 琇莹的脑袋听不得那么多话,只听得他哥说他醉了,他顿时不干了。 “我没?醉!区区浊酒,度数很低,我才喝了两樽,我不可能醉,这不合逻辑。” 哥哥乱说,我很清醒。 第86章 去魏 琇莹昨晚清不清醒, 我们?不得而知。但他早上一起来就赶着去填地,我们?便可以确信琇莹今天清醒了。 琇莹偷摸躲开所有人蹲在地上把土堆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跟阿政吃饭。 由于昨晚上众臣与他都玩得晚了, 阿政便把今天早上该轮七的朝会推到了明天。 最近要共议的事少,他也不必如前那一段时间那样,天天让人上早晚朝。直接改成了七日一大朝, 三日一个丞相主持的小朝, 毕竟臣子累, 他也累啊。 他认为能把活干完就成了, 不必追求天天点卯,多浪费时间?。 他们?不如直接去各自?官署把事干完了,给他写汇报的奏书, 他看过了, 便够了,没必要天天上朝亲自?面见, 秦追求效率,他也不爱做愚勤的君王。 他见琇莹归来,勾起唇角,看破不说破,“练剑去了。” 琇莹正净手准备干饭呢, 闻言顿时想起自?己?戳地的尴尬事, 捂脸长叹,声音沙哑。 “阿兄, 昨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醉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死?鸭子嘴硬, 就是不承认昨晚上的人是他。 阿政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也不再逗他, 让他坐好来吃饭。 “无甚大事,孤抱你走,你说孤有点硌你,孤只好把你给扛回来了。” 琇莹看自?已?阿兄面无表情的模样,默默地摸着自?已?的胃,低声吐了个槽,“阿兄,扛着更硌。” 阿政直接上手捏他的脸,带着戏谑的语气,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你还敢嫌我硌你,你半夜在床上滚个不停,我还没给你扔出屋呢,秦琇莹。” 琇莹想起了昨晚上他借着酒劲儿干的混蛋事,觉得他哥真的爱他,竟然?没真给他扔出去。 他真的今天莫名能回想起自?已?的噪音,他第一次知道他的歌声可以害人性命,别人唱的是《好运来》,他唱的是《亡灵来》,他造孽。 阿政也想起了昨夜,也是既无奈扶额又想轻笑。 昨夜,阿政扛着一个醉醺醺的长条,手里?拎着一把剑进了内殿。 他把脏兮兮的剑扔在了地上的兽毛上,打算将晕乎乎的琇莹给刷了一遍。 他正刷着人呢,就被蒸得粉嫩嫩,刚有点醒的琇莹扯着往上爬。 “阿兄,我们?落水了?” 他用那大力,阿政被他扯了个踉跄,气得拍他脑袋。 “没有,给孤坐好。” 琇莹成了直线的脑袋,没听懂他的话,他就扯着他,将他给托起来放在了池边,然?后自?已?趴在池边唤他。 “阿兄,快点拽我一下。” 阿政当时看见刚到琇莹腰腹的水时,真是无话可说,但?又心酸他第一时间?要救他上来。 傻孩子。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巴巴等他的琇莹也给拽了上来,给他穿了衣服。 他在这时觉得琇莹还挺乖的,直到他给这软脚虾扔在了床上,他才知道他就该在一开始琇莹醉了时,就给他锤晕了,总好过他现在被魔音洗脑。 琇莹先是在他床上滚来滚去,还问他喜不喜欢他,他当时已?经困了,就点了头,让他赶快睡了。 结果他竟然?,竟然?唱起了歌,真的怎么说呢,这歌应该是快活明丽的调,硬让他唱成了呕哑嘲哳难为听,凄凄切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宫中进乌鸦了。 他忍着忍着,他跟琇莹二十载的情谊不能因为一首歌而毁了,结果琇莹又唱了另一首,他的手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好在琇莹的曲库似乎匮乏了,他呆坐片刻,倒在床上,偃旗息鼓。 一切终于结束了,阿政叹了口气,将他摆好,然?后便听见琇莹无意?识的呢喃,“阿兄爱我。好开心。” 阿政便轻笑起来,秦琇莹是个机灵鬼,一句话挽救了这二十年?的情谊。 琇莹叹了口气,“阿兄,我以后再不喝酒了,我戒了。” 阿政喝了一口米粥,“行了,说的跟你有多大瘾似的。赶快吃,吃完去干活!你不是拿了燕丹的印吗,打算从?哪里?买粮屯着。” 虽然?自?从?秦东边和赵国的粮收上来,粮食情况已?经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局促了。但?是西边的地还需要时间?防治,这季的菽连补种都来不及,只得等到十月份中旬种冬麦了。 琇莹又是自?从?上次缺粮后,觉得缺粮就跟缺命一样,为了屯粮。 今年?硬是要那些商人再去收粮,但?可惜那些人尽了大力气,却碍于各国知道了他们?秦国的情况,想拖死?他们?。他们?变警惕了不少,直接限了他们?秦商买粮的数量,他们?也不能暴露在各国的密探,这几趟粮路相当于废了。 琇莹气得牙痒痒,他就知道,这些人是废物,不能买,就偷啊,运啊,只要带粮归秦,就可以一路畅行,他自?然?会庇护。 琇莹越想越气,“他们?太磊落了,不像我手下的人。他们?可以偷私印,找人打赌,不都能拿到粮,而今还要我出手,我回去便照着燕丹的印再刻六七个,发给燕国那边的人。” 阿政轻摇头,将箸放下,沉声道,“你不能发去燕国,燕丹的印在燕不好使?,他在来秦之前,燕早已?默认他死?了。一个死?人的身份明面上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燕丹这个傻子不知道,以为是燕王对他委以重任。 琇莹也通了心窍,点头,他轻笑道,“我知了。” 他埋头吃粥,吃完后,就要与他阿兄打个招呼就准备披衣出门了。 阿政看了他一眼,显然?是有话要说,他顿时乖乖坐好。 “ 阿兄有言相告,我在听呢。” “你知,你知何?”阿政轻问。 琇莹有点呆,他老老实实地道,“我打算把他的印分往他国,以他的名义借粮,再要他们?运粮回秦。” 阿政觉得他一点都没听懂,他轻叹一声,向?他分析道。 “魏人反抗愈众,王翦虽然?屡取城池,可是战线拖得太长,时间?太久了,燕都蠢蠢欲动了,何况楚呢?它或许惧齐得利,可一举吞下魏和重挫秦的诱惑太大了,大到哪国不愿孤注一掷。” “齐那边姚贾可以暂时可以稳住,可时间?一长,难保不出问题。毕竟现在谁不想统一,秦有统一之势,可是现在显弱了。” 你现在运粮回秦作甚,你该再大运一批粮往魏,让人知道秦未有颓势,且粮道运粮太少,当不得大头,也用不着废那么大劲儿。 “我加兵三十万一是示强,二是为了加快速度夺下三晋。你要取魏粮,以加秦粮。” 琇莹已?经知道哥哥要他做什么了,“阿兄,是坐阵后方运粮的贲难以服众吗?” 魏此?季的菽已?熟,王将军虽然?攻下城池可到底他要往前攻,没时间?大规模收粮。若作为副将的王贲难以服众,加之各地的官吏依旧是魏人,那此?粮也不为我秦用,反而要继续加速魏的顽抗,从?而拖死?他们?。 阿政这才点头,“琇莹,王贲很不错,可到底只是战将,在内务方面没你熟练。他有些慢了,大军已?将至魏都,关键一刻不能出任何岔子,孤要万无一失。” 这场战已?经打半年?了,各方窥视不已?,他要结束这场攻魏仗,继续往下行。不惜代价,这是秦的胜局,可胜面要扩大。 琇莹半垂眼眸,他要用血腥手段去聚粮,这场战必须赢,只要保全秦的国力,哪怕饿死?每一个魏人也再所不惜。 “现在我应亲往,替王将军坐阵后方,将夺下城池的所有新粮聚齐,我晚间?便出发。” 阿政摸了摸琇莹的头发,缓慢又轻柔,他或许在此?刻是有些不舍的。 “你去最合适。加之后期李信他至,你也可管控他一些,让他做了王翦的副将,便莫要做刺头。” 哥哥将大恬留在了匈奴那里?,确实也只有大恬这种与他俩自?幼相识,对哥哥忠心耿耿的,才能让人放下心来。 信虽好,可是大恬更香耶。 琇莹知道此?行必要杀人,可是己?行至此?处,满朝官吏,细数之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他合适他就得去,无关好坏,只在合适。若是要去那边主刑狱颂法,那李斯也是得去的,刚取下赵国时,他刚回,李斯不就立马要出发吗? 他们?只在擅长和合适,为王受垢,为国受晦,应该的。 琇莹明白后,便立马要回去召人,他来去匆匆,风风火火。 “公子还是跟以往一样,干劲十足。”大总管唤人收碗碟,看琇莹匆匆来,匆匆走,脸笑出了褶子。 “他小孩子脾性。”阿政看了一眼大总管,嗅到了他身上的药味。 “你身子而今不大好了,便歇歇吧,听闻你前些年?从?隐宫①处领了个孩子回来,若他合适,便做你的副手,为你养老送终吧。” 大总管应了句是。 第87章 水淹 琇莹晚间便点了人, 交接了工作,快马加鞭往魏地赶。 魏国百年前还算是个强国,可惜经过数代“雄主良臣”的治理?, 现在不过是夹在秦楚之间的同韩国一般的弹丸小国罢了。 可到底是作为曾经的霸主,还有些底蕴,都城大梁城高池深, 秦军一时难以攻克。 琇莹来时, 正值王翦将军在强攻无效之?下, 将大梁附近的城邑全部攻取, 使大梁失去外部支援成为一座孤城,他?则率军围城,他?的方法十分稳妥, 可是太慢了。 琇莹一路风尘到了秦军驻扎的地方, 他?星夜兼程,灰头土脸, 唇角干得?都快裂开了,在半个月后才一身狼狈地进了王翦的军帐。 “公子?。”王翦抱拳行礼。 琇莹猛灌了一壶水,这才好受些,他?声?音沙哑,也拱手回礼。 “将军, 我手下的人已经去刮地皮了。秦的粮往这儿运太慢了, 我今日便将大梁方圆十里所有的魏粮聚齐,全力助将军拿下大梁。” 我来此, 为辅, 只是为更快拿下大梁, 非不信君,更非怪罪, 君安心矣。 王翦又?拜,“王翦谢王上信任,也谢公子?鼎力相助。” 琇莹勾起唇角,坐在地上细观王翦的地图,图上是墨色线条,密密麻麻,他?又?发出了一声?轻叹。 “坚壁清野,以挫敌锉”是好办法,可据密探所言大梁城粮,可再撑半年。将军固守半年,等他?们不战而降,怕是不妥。” 王翦眉目坚毅,他?身高肩广,半缕白发凝在鬓角,他?此时四五十岁了,气质沉稳,站在那儿,像一把灰扑扑的断剑,但一开口,便是名剑出光,满身的锐意。 “我确实刚想?到了更快的办法。公子?今日来此,翦便知王上的意思了,务必得?在三个月内打下大梁。” 王翦知道这公子?一来便要强势聚粮,便是楚国要动了,秦拖不起慢战了。 他?得?尽快挫伤大梁的城防,不可以慢慢固守等待了。 琇莹点了头,默许了他?的想?法,他?俯身深拜。 “粮草辎重?,大梁城附近十里今日便可全归此地,请将军放心。” 夺尽,抢完,我会将这批粮草给?聚起来。神?挡杀神?。 王翦一拜,立马让王贲出门点兵。 他?要快了,此战再拖对?秦不利。他?是秦将,若楚军将至,他?们这一支刚被魏军消耗的队伍凶多吉少。所以即使要那城中老弱性命来填,他?也得?行。 琇莹握紧了自已的剑,向王翦告辞出了门。 他?望向远处的小黑点,那是大梁城。 今夜过后,那里便是人间地狱。 他?闭上了眼睛,敛去自已的心伤,而后才偏头,睁开了双眼。 “公子?,实在不行,我率人独去,您留下吧,这事太损阴德了。” 硕在旁边劝他?,琇莹轻笑起来,少年提剑上马。 “好了,既然决定要做了,就不能扭捏的,那太过虚伪。其他?人已经行动了,我们也要快了。” 抢粮,向反抗的官员与平民百姓提刀,怎么不损阴德呢? 秦不会被一两场仗打败,可现在粮确实不足,加之?长线运输,他?要短期内聚起大批粮威慑各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有如对?韩一样抢了魏所有的粮,无论贵族,亦或平民,无论青壮,亦或老弱他?们的粮都要。 大梁城从?今天开始便是彻底的孤城,外界将不会有一粒粮运过去。 他?造杀孽,罪无可恕。来日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他?也应受的。 这一夜他?纵马驰于魏土,他?抢了这地上的人赖以生存的那点资本,他?口说不杀人,可是他?杀的人还少吗。 他?该垂泪还是该昂头,他?不知道。 当夜,他?便聚了大批粮草将之?拢到了秦营。 腰间宝剑血迹犹猩,少年郎在火光中听见了大水侵落声?。 王贲引黄河、鸿沟之?水灌大梁城,大梁城破,指日可待。 他?们若快,便能在楚地聚兵之?前,吞下魏土。 当水来时,他?们便赢了。 琇莹知道,做了就是做了,说太多什么难过便是虚伪,如何也改不了他?干了的事实。 他?就坐在那儿,看着秦军因?胜利被火把的光照得?更显开心的脸,默默地擦着自已的剑。 为何擦不干净呢?那血痕似要铭在他?心中。 “公子?。”王翦坐在他?旁边,乐呵呵地观望他?的剑。 “公子?这是把好剑,公子?给?它取名字了吗?” 琇莹勾起唇,轻笑,“它是阿兄赐的,与现在的秦弩一样用?的墨家新制的铁,是把好剑。” 他?又?用?巾帕擦了一下那光洁如新的剑身,好像这样也能擦干净他?心上血痕。 他?接着轻声?道,“有名的,它与我同名,亦唤琇莹。我今日不该用?它的,让它脏了。” “同名之?剑,公子?未脏,它亦澄明?光闪,我未见脏污。” 王翦问着垂头不断擦剑的公子?,忽想?起了他?第一次随军出征,一路之?上,也是为抢粮不择手段,彼时年少也曾因?军令亲自杀死过弱子?,他?亦扪心自问过自己,他?是不是真的是个无情无血的人。 他?是吗?他?也许是吧。 琇莹抿直了唇,他?乌沉沉的眼睛阴郁地望向王翦。 “那是将军看错了,我亦脏了,衣摆上都是血呢。” “公子?啊,脏了就脏了吧,咱们这血里打滚的也不能追求天天干净。” 王翦长叹一声?,良久,才道。 “我彼年在赵,人欺我与阿兄幼无力,向我们举刀,我当时便觉得?向无知弱子?抬起刀来,便是世间最?恶之?人了,而今轮到我自己向旁人举刀了,明?明?我们无冤无仇。” 他?笑起来,笑得?悲凉。 “我与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他?接着道,“不,我大抵更虚伪,我放下了对?他?们的实质的刀剑,却抢了韩人的粮,抢了魏人的粮,让他?们接下这无形的刀剑。我知道饥饿的感觉,却让别人受了。可笑那时候的我口中还叨着,让天下无饥馑,而今我要饿死数万人。” 今夜月光被云遮住了,只有两三缕照了下来,照的手中剑剑光如水,那平滑的剑面映着他?的脸。 琇莹拿布帕遮住了剑上的他?自已,唇角的血不停的流。 “我现在都不敢面镜,怕见昔年之?我,生怕自已都不认识自已。” 王翦未说话?,他?亲眼看见那公子?的鬓边苍青化?成白霜。 王上这次错了,公子?哪里合适啊,他?的愧全在心中,他?哪里如表现的那样坦率释然啊! 琇莹擦了擦自已咬破了的唇角无意识落下的血,向王翦轻笑了一声?,“让将军见笑了。” 王翦叹了口气,“公子?在恨王上吗?” 琇莹将帕子?放下,摇头,“我为何要恨吾兄。” “兄长的安排是对?的,我手下的人是搜刮地皮的好手,而且我为大司农,今日魏都起水祸,只有我最?合适安排后续事宜,朝中或有大人比我有经验,可他?们大多年纪大了,再无人比我更合适。” “若楚军至,将军打仗,我赈后方,亦可为将军添几分助力。我若是阿兄,亦会如此安排。” 阿兄觉得?这件事理?所应当,他?缺粮便得?抢。他?与兄长思想?不同,才会有而今的痛苦挣扎,但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做的事与兄长没有任何关系。 他?愧然,心伤否都是私情,都要为秦让步,为天下的统一让步。他?知道,以战制战,才是最?快的方法,那些人还不是他?的子?民,他?们是敌人,对?敌人有任何的慈柔都是对?秦的背叛。 明?天他?亦会继续聚粮。他?先是秦琇莹,才是琇莹。 王翦用?他?的帕子?替琇莹抹了一下剑,“公子?心如明?镜,公子?对?王无恨无怨,亦知身为秦臣,当承此身垢。” “将军曾与我相同吗?” 那公子?鬓边霜雪累累,脸上血迹未干,他?抹了一下便不再管了。 王翦哈哈大笑,“臣是秦将,总要为秦人,为王负责的。让秦军少些损失,是为将的大幸。臣是有一身血擦不干净了。” 他?叹了口气,“若能换来年秦月朗照天下,就不擦了吧,顶着一身血痕,往前走,也成。” 琇莹也笑,他?点头,“往前走吧。” 他?颜如苍雪,快要化?了,却还要强撑着。 鬓角的白发与心上的血痕铬在那里,昭示他?罪,无恕。 但该向前还要向前,无论抬头或是低头,都是为了向前。 第88章 一个特小的番外,不感兴趣不买哦,么么哒 [嘿嘿嘿, 听说了吗?某大型历史类手游要出一个新游戏人物。] [不会是我众筹三块的那位吧!] [是吗?是他吗?呜,张苍来?了,李斯来?了, 简在帝心的璨在哪里?] [是,是,快去开游戏, 开池子了。] [真的吗, 我终于能如愿了吗?] “文伦一统, 秦币万家, 富国强兵,大国之姿。” 游戏界面中带着金光的卡翻开,刚翻开, 便听见一道声音, 声音清润,像淙淙流淌的泉水。 [我天, 政哥是“车轨同文,秦剑所向?,万国臣服,大国之态。” ] [嗷嗷嗷,好激动] [公?子, 公?子, 到?我碗里来?] [他真的,我哭死?, 我在抽卡时写了政哥, 一抽他就来?了] [我也是, 我写了幼弟,他就过?来?了] 那边的音效换成?了日月, 那公?子束了玉冠,乌发如云带了半缕白,脚上蹬着玄黑镶白兔毛的锦靴,一身玄色嵌银色乘云纹绣的宽袖长衣,下着曛色裳,腰间负长剑和铁鞭,肩上架鹰,右手拿弓,模样温雅中可总带着一些?桀骜张扬,远山凤目,与?阿政像了七八成?。 他从月色下走来?,白纤如玉的手指拂开玉色的柳枝,踏水而来?。 [我天,他是嬴璨本人吧,这建模已经?赢得我的心了。] [身姿纤长,气势弘雅,常佩长剑,肩架鹰鸟,腰系长鞭,善弓弦,谱雅音。] [他来?了,他来?了,千金一笑。] 那公?子来?了之后,轻笑一声,只?四处寻找着,“我刚听见吾兄声音,我来?了,兄长都不亲自来?接我的吗?” [秦娇娇,不愧是你?。] [公?子脑子长得很漂亮,长成?了我王模样] [他把我当成?了下人,我贱兮兮地把他当老婆] [老婆,嘶哈,他哥都是我外夫,他也要是] “公?子,我乃此地主人,应始皇陛下所请,接你?回去。” “你?说你?是此地主人,那幽冥此地地价几何,物价几何,我尚有万斗金,不知能否买下。吾兄不喜与?人同住。” 他轻皱起眉头,唤起不少兵俑抬了装金的箱子。 [我公?子真是个极明?朗又温柔的少年郎,他竟然这次买房,给钱了] [你?一说,我就想起他和他哥横行?霸道全球的那些?年,不给钱,还用拳头威胁别人盖行?宫] [哈哈哈,他还在人家地方上开厂,还跟人家开贸易,让人家供原料,他卖加工后的成?品过?去,赚国际差价] [他们非要打开外国的国门,用量大管饱的纸张倾销过?去,他和他哥非要教那些?人学秦语,开学校,统一人家的车马,还要修路。直接把人家的文化?给干灭了,导致我们都改简体字了,现在还有一些?外国还在说秦语。] [没办法,他哥太强了,把四邻都给锤了,然后锤着锤着,发现,唉,统一了。] “不行?吗,那不必给我了,把我的与?兄长的合在一起吧!” [你?哥拥有着这片土地最大的宫殿群,八千个兵马俑,你?还要把你?的长乐候府并在一起,那别人都馋哭了] [不愧是天枢无上清静星君,天上有人。] [哈哈哈,他哥是北极紫微无上天君,他俩中二死?了,还互相?给对方写尊号] [他哥还封神!还让李斯给重?臣们和一些?敌人写了尊号,雕了像,建了秦庙] [哈哈哈,咸阳人表示打小就知道他们老帅了,那像雕的,栩栩如生,还写功绩,为什么被抬进来?。] “这也不行?,好吧,带我去见吾兄吧。” 他轻笑着,眉目轻柔。 “虽然不喜欢有人管着吾兄,但是能让我们相?见,便算了。” [他不就是并一下府吗,公?子管财的,我现在每天拜,真的很神。] [他还管学业,文曲之类的是他的属官] [公?子面前,我长跪不起] [王上管气运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跪着玩游戏,因为拜王上,运气真的会变好] [佛教的“长乐至尊大明?王菩萨”,果然是菩萨心肠啊。] [地狱级笑话,我王是“至尊无上通明?功德佛”,号为“现在佛”,也就是说在西方,我王也是老大] [琇莹公?子为了顺应国情,把他们改成?了几个国家的神啊] [他真的我哭死?] [印度那边的明?王像和现在佛都是他俩的模样,香火鼎盛的很,据当地的华侨所言,真的很灵。] [琇莹公?子去咸阳宫,王上王上,出场了] 那公?子上了御阶,大门已经?打开了。 玄色长衣,金色龙纹宽袖,阿政戴着通天冠,在长案上抬起眼,与?琇莹对视了一眼,不需何言,他俩一同勾起唇角。 [原来?不需要什么话,只?要相?视一笑,就说尽默契] [漫道孤平生,寡亲薄缘,四海一地,唯吾琇莹,同行?濡沫七十余载,至亲至爱,骨肉相?亲。] [我家公?子,吾琇莹,幼弟,他还在信里叫他璨璨,哈哈哈] [琇莹是吾兄,王兄,兄长,阿兄] [手足之爱,平生一人] 第89章 掷玉 魏都大梁这座城市坐落在鸿沟与济水的交汇处, 城墙高有五丈,是魏最繁华的城池。 周围的田地屋舍密集,城中?更?有十万户, 比以前?的咸阳都多,也就齐国临淄能与之说一句差不多了。 只可惜它好是好,就是娘胎里带了不足之症, 周围有黄河鸿沟, 但地势比黄河水还低, 只要引水淹之, 就能一劳永逸。 昨夜王贲引黄河水一来,大梁便是要化为废墟的命运。 但到底是魏惠王花费二十余年建起来的,光是城墙就有三十余里的魏都城, 而且老魏王增又动?员了全城人加固大梁城墙扩宽大梁城池, 被水一冲,竟也未垮。 现在魏人还在城头上安置强弩劲弓, 城防兵士日夜巡逻,严阵以待。 琇莹知道这是秋后的蚂蚱,最后一蹦了,于是他也在外面搜刮所有魏人的粮,屯粮于荥阳, 大有一种和?他们?死磕到底的感觉。 “现在就等, 等大梁城墙垮。” 琇莹坐在地上,腿脚屈起, 将手放在了膝上, 慢悠悠地道, “魏的位置是真好啊。” 就算在不精兵事?,他也看的清魏的重要。若把东方六国比成长蛇, 赵燕为尾,齐楚为首,韩魏为中?身。若击蛇尾,其?首救,若击其?首,其?尾救,若击其?中?身,则首尾相救。魏国便是蛇的中?身。 “只是而今蛇尾已残,单靠蛇首还能救活这中?段吗?” 他望向大梁的方向,轻轻叹息。 “吞下魏后,六国再无回天之力了。” 王贲坐在地上给琇莹指他引黄河水的位置,高声道,“公子所言甚是。咱们?若能一鼓作气拿下楚国便是更?好了。” 他说起了一桩旧事?,言语间满是对楚的不屑,“当年楚国欲伐魏时,我?王便下令抽调四?郡的兵力救魏,他楚惧秦而未发兵。而今他楚军亦打算陈兵列阵,想吓我?们?一吓,老子又不是吓大的,我?秦还怕他!” 琇莹轻笑,搂他肩,“我?虽不精兵事?,但也知我?贲乃大将之风。” 王贲有点不好意思,小麦色的脸上腾起薄红,“公子谬赞我?了。” 琇莹起身,拿起了望远镜去看了大梁城,大梁城上依旧是执枪披锐。 他将望远镜递给王贲,问道,“那是大名鼎鼎的与我?秦锐士齐名的魏武卒?不说自吴起死后,再无魏武卒了吗?” 他不知兵,对兵种也不太了解,但见城上之人高大威猛,自然想起了魏武卒。 “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身穿三层重甲,拿十二石重的弩,每人身上背五十只箭,还要带着?戈和?三天的粮,一天走?一百里路,这样的士兵便是魏武卒。 这单兵作战能力杠杠的,不愧是最早的特种兵。 王贲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公子说的是,这是打仗还得自带戈甲弓箭口?粮的魏武卒啊!” 琇莹觉得贲真是一边打着?最稳的仗,像个挖土机似的,就往前?推,不轻乱,也不冒进。一边骂着?最狠的人,天天阴阳怪气的,主?打就是叛逆。 “我?发现你最近浮燥了一些。”琇莹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王贲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与琇莹坦诚道,“ 他李信一来,楚军若进攻,阿父肯定让我?跟他一块行动?,他太跳脱了,肯定贪功冒进连累我?。” 琇莹哈哈大笑,“好阿贲,莫要烦忧,我?与你二人做副手,他若不听话,随意出动?,我?就揍他,好也不好?” 王贲也笑,拱手下拜,“公子甚是英明。那我?就勉强和?他合作一下吧。” 他们?现在其?实都不过二三十岁的少年郎,赤烈烈的像火一样,就是爱恨随意,恩怨分明。或许风一吹,他们?就忘了彼此恩怨了。 一月份,大梁城倒因寒冷倒塌速度慢下了,但是人心已经基本散了,上面也无魏武卒轮番执勤了,只有稀松几个士兵,防守不严。 三月天,大梁城墙塌,城中?也已断粮半月,人心惶惶,再撑不下去。 魏王被迫投降,但借口?老迈,派了公子假乘小舟出城而降,公子假赤身负荆而来,却未奉王印。 王翦拨出秦剑,不受此降。 “魏王派了一位公子而来,本已是大辱,而今竟连王印都不愿交出,此乃我?秦军所不能忍尔,既魏王无诚心,那翦只好试试我?秦剑可利否了。” 王贲上前?提剑杀了投降的众人,挥军杀进大梁城。 琇莹也随之进了城,他养的舍人与一些秦商也进了城,开?始搜刮粮食。 他则是随王翦一起去了魏王宫。 魏国的大殿中?,老魏王强迫百官齐至,上首的王乱发白须,他因饥饿而面容凹陷,向四?方扔着?竹简。 “反了,你们?都反了不成。寡人乃是魏国之王,寡人怎可向那秦之虎狼屈膝投降!” 行至宫门前?,王翦作势让琇莹先行,“公子先请。” 琇莹摇头拒了,“将军是主?,我?为辅,理应将军先请。” 王翦笑起来,先进殿了,琇莹位列其?后。然后他就看见魏王增就往王翦身上砸书简,王翦拨剑,那书简应声而断。 “滚出去,这是寡人的宫殿,这是寡人的魏国,岂容你秦之鹰犬肆行无忌。” 魏王增仍旧是这厌秦的中?坚分子,站在高台上向四?处扔书简,还是一副他与秦无甚话好说的样子。 魏王增不喜秦,几年前?的五国联军攻秦一事?,便算是他的手笔。 至于他不喜秦的原因嘛,琇莹觉得是积年已深。 彼年,信陵君回到魏国,率领楚魏韩赵燕五国的军队在河外大败秦国蒙骜的军队,当时魏太子增还在秦国做人质,我?阿父欲囚禁太子增,虽然后来有人劝谏秦王,未得迁怒,后来我?阿父因此事?去了,他在秦的处境就更?加不太好了。 再后来,他爹快死了,吕不韦给他送回来继承王位,也算是对他有恩。 然后彼昔年,我?和?我?哥把吕不韦给砍了,又破了他心心念念的五国合纵,他要是喜欢我?秦,那真是个圣人心怀。 可他的所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他的臣子吗?只敢四?处躲吗? 琇莹一鞭子将那直击他面门的书简甩开?了,鞭声破空声传来,溅起一地灰尘。 那魏王停下了动?作,看见了他手中?的铁制软鞭,神?色阴翳,一字一顿地道,“秦,琇,莹。” 琇莹收了鞭子,嗤笑了一声,“亡国之君,丧家?之犬,也配唤本公子名讳。” “至于你的魏国不容我?秦肆行?好办。” 他拖长了语调,直接张弓拉箭,对准了魏王增的脑袋,轻轻勾唇,“你死了,不就好了。” 魏王增身移三寸,他亦移三寸,分毫未差,增终于受不了,豆大的汗水渗在额上,他中?气不足的喊道,“秦琇莹,你个毒胚杀神?!” 那边秦军入了城,也开?始配合着?琇莹的人抢钱,将军说财帛无所谓,贵族亦可杀,除粮食亦不可擅动?,百姓不可屠,其?他的百无禁忌。 王翦知道他们?养不起那些降兵和?百姓,更?不可能用秦粮来喂这些人,他们?只能杀降,亦或屠城。 但当他提出屠城时,琇莹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王贲知他心性,劝慰道,“公子不可妇人之仁,我?们?还得攻打楚国,可没那些闲粮给旁人吃。” 今年国内又逄大旱,虽有郑国渠,但是可能对水敏感的小麦可能会减产。 琇莹当时轻笑,笑容中?带着?苦意。 “我?知道,可若是今日屠城,那明日后日再要进城,必会遭到军民的大力反抗,不若只抢粮,囚贵族,划一个地方任黔首自流。 “百姓食草,亦可活着?,他们?为生存拼尽全力,亦不会生乱,你瞧大梁附近,凡失粮地,无乱,只是人相争草,鱼虾绝迹罢了。” 王翦思索片刻,答应了,他也相信只要贵族不在,黔首便不会生乱。毕竟他也不想每个城池都如大梁这般顽抗。 今日魏王不给王印,他们?或有愤怒,但还有一丝庆幸,庆幸魏王这个老傻子让他们?寻个旁人挑不出错的借口?可以囚着?贵族,直接饿死他们?,又能省一批粮食。 所以此时他骂琇莹杀神?,琇莹觉得骂得真好,值得给他个一箭爆头。 他长箭随心而出,将魏王增钉在了后面的壁上,而后他保持轻笑上前?,拿起他的王印便掷往地上。 那王印由玉雕成,加上他天生神?力,掷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 “你在做什么?”魏王增大声怒骂道。 魏臣也一下子挺起了身,齐身高呼,“公子何意?” 王贲也被他这一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反而一旁的王翦哈哈大笑,抚须长喟叹一声,“摔得好!” 琇莹扭头冲魏王轻笑,姿态温雅,可出口?的话中?却带骄狂万分。 “不过是块玉罢了,还当个宝守着?,魏国不过尔尔。” 他接着?又对魏王心口?一箭,然后扫视了魏臣一圈,吓得他们?不敢直视自己,才朗声冲不断流血,奄奄一息的魏王道。 “有无此玉,我?秦都照样吞你魏土,亡你宗庙,我?王照样可以横强六合,君临天下。燕楚也好,齐魏也罢,都是我?秦的疆土,我?王的彊土。” 拿不拿到所谓王印有何重要,值得你向我?秦拿乔吗?我?王便是拿木制印,那也可以通令各国,不过是块玉罢了。 王翦下令将所有的魏官员押至各府,方便琇莹手下人取他们?的粮食和?财帛。 你瞧那玉有什么用呢,你的臣子啊,不照样听我?的。 四?月中?旬,王翦和?王贲已经在魏楚边建立了一波防线,风尘仆仆的李信率二十万大军才至琇莹镇守的大梁。 等到五月,秦国关中?粮草又将迎来一场丰收,阿政发粮给的快,秦刚占大梁,粮便依着?郑国渠渭河顺水直下,送到大梁,送到琇莹处。 这一切刚刚好,正好秦防线形成,秦楚可一战。琇莹驻魏,亦可收尽韩魏之粮,处理韩魏内乱,后方已大稳。 现秦可与楚一战,秦必胜矣。 一切都在阿政掌握之中?。 “这些人跟阿兄比,太笨了。” 琇莹有条不紊的分批运输粮草,为前?线持续供命,还顺手镇压了一场韩魏的小内乱,活捉了一批漏网之鱼,都打包运回了咸阳。 “他们?确实太笨了。”阿政望着?咸阳宫挂着?的大地图上,提笔写下了秦字。 青年勾起唇角,眉目锋利,将手划向楚都的位置,“接下来,便是楚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他看向殿外,下雨了,该变天了。 第90章 啾咪 “琇莹近日忙, 给孤写信都少了。” 在廊下的王臂上架着他气质完美融成一体的王隼轻声道,他口中这样说,可手上还将自己写的一大长卷的信卷好了, 装在小?竹节中绑在了那只王隼的腿上。 蒙毅知道王上只是想公子了,兀自念叨几句,并不需要他回答。 于是他保持微笑, 果?然阿政也不需要他回答, 只朗声道。 “山不就孤, 孤自就山吧!” 他抚了抚那鸟, 轻笑一声,抬高手臂,王隼张开大黑羽翅, 两三米的大翅遮天蔽日, 清唳一声,直往东去。 反倒是他身?后久病的大总管举荐的赵高, 见?了这大鸟张翅,心惊不已。 这般猛禽,全天下怕是只有秦王兄弟俩这种胜似虎狼之人才爱养吧! 听闻秦公子琇莹府上有隼千余只,个个皆是可食人的巨鸟。秦王政亦是有一隼王护于侧,今日一见?, 王上的鸟果?真?是有食人之狠劲凶性。 这时远处却有一只小?黑隼归来, 与王隼在空中相遇,王隼性猛, 直接俯冲向下, 作势要杀死此鸟, 阿政本是懒得管,琇莹常用的飞鸟没?这么小?, 王隼飞得快,中途吃个食罢了,他这个主人也无所谓。 直到那隼被击中,往下坠时,他身?侧的蒙毅才眯着眼睛,看见?了鸟身?上的红羽,他连忙抱拳行礼道,“王上,那是您赐给跟在公子身?边的人的隼。” 阿政闻言,眼神一凛,他呼了哨,让王隼勿击杀,王隼听了命,在半空转弯向上,冲阿政清唳一声,但只敢发泄一下不满,被阿政又呼了哨,便吓得立马飞远了。 那小?隼也是振着残翅,往蒙毅手上飞,蒙毅接过了,将他腿上绑的信递给阿政,阿政此时面色已经不太好了。 直到他看完那半个巴掌大的纸上写的话后,脸彻底阴沉了下来。 “公子自抢粮后,愧难当?,一夜鬓生白发。” 他将那张纸攥在手里,半闭上眼,眉头?紧锁,这是他极度克制悲伤的惯常表情,可旁人只以为?他在生气。 “王上息怒。” 赵高已俯身?下跪,廊下的宫人也全都随他下跪,一时之间跪了一片。 阿政瞥了他一眼和跪着的宫人,并未说话,而后才看向蒙毅道,“毅,准备一下,孤后日要乘船去大梁。” “是。”蒙毅应是退下。 阿政将那只受伤的鸟扔给了赵高,赵高立马捧起,阿政这才命令道,“孤要静静,你们都退下吧!” 赵高也应声退下,去找医医治鸟,但还是狠狠地剜了一眼在前面疾行的蒙毅。 简在帝心,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赵高有一天亦能做到。 这边王翦与李信合兵之后,将原来的魏军、韩军都被打散编入秦军之中,凑了六十万人,开始兵指楚地。 楚国陈兵了,他先?要打我的哦,不是我先?动?手啊! 这种情况下,秦国这个战争机器也轰隆隆地运转起来,毛衣,粮草不要命地往这边发。 琇莹收了物资,立马归整后,以大梁四通八达的水利,开始源源不断的输血前线。 他在大梁坐阵,前线战报拿的也快,但是王翦的动?作太令人奇怪了,他实在是不太懂,秦之大军一路越过边境,碾压过楚国的上蔡、召陵,就要夺楚国的平舆城,然而当?项燕的大军到了后,王翦快速拿下平舆城池后,就开始修营扎寨。 然后就不动?了。 按探子的消息,来的项燕手下足足也有四十万人。 结果?这俩和麾下的百万大军都跟约好了在汝水岸边搞基建,让汝水塞满了船。 项燕大军几番请战叫阵,王将军都充耳不闻,每天干的事情就是检查墙垒的好不好。 王将军给琇莹的原话准备修四十里长的营垒,琇莹当?时沉默点头?,表示对将军的支持,然后自己在心里抓狂。 我的个老天,将军,楚长城一小?半都没?你修的长,你是阿兄附体的吗?要给楚国再建一个小?长城。 但他十分清楚王将军是专业的,不懂就不过问?,他就专门搞粮,处理叛乱就行。 对了,将军要原地搞基建,建堡垒,那我让人给将军送波水泥,战时要助力将军的每一个梦想嘛。 琇莹也是叹气,然后继续暴揍楚人。 楚国水军不走正道,非要来前来骚扰秦国往汝水运粮的船,但琇莹早就在沿线都设立了哨所,一路之上,但凡来琇莹开辟的大梁运粮的线路的水军都被琇莹暴揍,还把他们的物资缴了,成了秦国的粮资的一部分。 不是我想的,是他主动?找打的。 他又接管了打下淮河以南的城池,这里大多种稻,现在四月份了,是要耕地种粮,庶民?们不敢耽搁耕,又不知琇莹的想法,直到琇莹命人从府库里发了稻种,他们开始继续种田。 因?为?打仗征壮丁,这时的下田的皆为?老弱,甚至有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绑在背上,下田的妇人,她们以人拖犁,在水田里艰难前行。 琇莹知道牛马皆被征为?军需,运送粮草,所以不曾见?,故以人为?耕。 他想连夜命人送秦国的农具过来,他与农家人创的曲辕犁都在秦地开始施用了,他给现在秦管物资统计的张苍写信,让墨家给发一两百个不过分吧。 然后他就被拒绝了,拒绝了。 张苍原话是,两三个月前你才寄了图纸回来,我们研究了一个月才搞出来。目前我们自己都不够用,你还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一两百个,就算你是发明人,专利持有人也不给,别扯关系,国家面前没?私人关系,还是你说的呢。 琇莹接回信时,又是叹气,好吧好吧,怪他光顾着育苗,等走了的时候,才想起来还要提高农具水平,又是在脑子里连夜翻书自己学习,再说一遍,跨专业真?的好难啊。 他为?自己流泪,然后拿了图纸,和手下的墨家人一起组装了几百个发给了家中只剩一个女性劳力的人家。 她们与战争无关,耕的地也都归秦,他既见?不帮,于心不忍。 七天了,又到了给阿兄写信的时候,今天写什么好呢? 他在这里提笔写信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他哥已经坐上了船,准备来探亲了。 他要是知道,知道,算了,他知道了也干不了啥,撒娇打滚让他哥别来,那样只能暴露的更快。 而他心心念念的阿政穿着一身?便衣,领着蒙毅就准备走了,然后便听到了甜乎乎,软绵绵的一声,“父王。” 阿政不理他,继续朝前走,然后那声音就一直喋喋不休地纠缠他。 “父王,带我去嘛,我那么乖,不会捣乱的。” “父王,我也好想王叔的,让我去呗。” 五六岁的扶苏背着一只小?包袱,趴在他腿上,奶乎乎地道。 自从上次阿父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自己红了耳朵后,王叔就跟他说,父王超爱他的,就是有时候不爱说,他缠一缠父王,父王就什么都能答应他。 后来他发现王叔说的都是真?知灼见?,他求父王,父王虽然表面上不会答应,但他想要的,很快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王叔说那都是父王特地找给他的。 王叔还说,父王拒绝不了我俩撒娇的,三次一过,父王一定会答应的。 现在父王突然出门肯定是见?王叔,王叔一定是出去玩了,那地方一定好好玩,不然王叔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他。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聪明的扶小?苏。所以他撒娇让父王带他去。他也要去玩! 阿政将他提起来,与他平视,“你太麻烦了,孤不想带。” 扶苏哭唧唧,他眨着大眼睛,扯他衣角,企图萌混过去,“父王,我不麻烦的,我好久没?见?到王叔了,很想他。” 阿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扶苏被盯的也是一抖,然后很倔强地跟他对视了一眼,败下阵来,他只好转换方案,低头?嗫嚅道,“我不麻烦的,我只要有吃的,就行。” 阿政笑着看他装,“扶苏,你学得不像,你王叔这时一般都开始流眼泪了。” 那小?胖子顿时露出一个被发现了的笑,父王发现了啊,王叔没?教过这招儿,他要怎么办。 他垂头?丧气,决定自己回去苦练王叔的撒娇功夫,等下次再拿下父王。 然后就被阿政张臂抱了起来,他瞬间快乐起来,“父王好好,扶苏亲亲。” 说完之后,对着阿政的右脸就是啾咪一口。 阿政立马将他塞给了蒙毅,轻咳一声,沉声道,“琇莹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天天教了你些什么!” 他虽然说的严重,可是通红的耳尖己经暴露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算了,反正他此行是去见?琇莹,这小?子独得他王叔恩宠多年,肯定是有点用处的。跟这小?子让他心软了,没?有任何?关系。 哼,不对,他才没?心软。 对孩子,要严厉,他可是个严父,不可能跟琇莹一样宠纵孩子的。 琇莹如果?在,一定会道,哥哥好了吧,你我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谁,咱俩谁都拒绝不了扶苏那种对咱们俩天然的亲近感和依赖感啊。 因?为?只要看着他,就会想起你我的从前,就会有想保护他的责任感,就会觉得这小?崽真?的很好看,他不能吃苦的。 90-100 第91章 云霁 当得到秦的新粮已经至大梁消息之时, 正在?预计着给王将军再发一批水泥的琇莹不知为?何背后凉凉。 琇莹摸了一下自己的背,看了看天,咦, 外面春和日丽的,一看就挺暖和的,他怎么会?背凉呢, 是穿少了吗? “硕, 给我?拿个披风过来。”他对侍立身侧的硕道, 硕应是立马去给他翻衣服。 琇莹披了披风, 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子,“我?总感觉今天有点冷。” “公子是累了吧,不如去外面走?走?。”硕笑道。 琇莹点了头, 然后就领着硕向外城走?。 今天新的粮过来, 虽然自?从他锤了水军后,这条从秦至大梁, 大梁至平舆的粮道就已经打?通了,他此站自?有人在?这边检查粮数,往哪里发。 反正他现在?去哪儿一点用?都没有,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着去看看吧。 他就骑着百衣出?了门,而那边载着阿政和扶苏的大船已经准备靠岸了, 阿政立在?船前?, 仔细检查了岸上准备上船检粮和接替此船的舵手,暗中?点了头。 琇莹在?这里干得不错。 这趟船的负责安保的人是长乐候府的一批守卫, 自?然是识得他的, 见了他下船之后, 立马拱手抱拳,“见过王上。” 阿政轻颔首, 示意他们自?去交接工作,济那批人便行礼辞去了。 等到上了船后,济才半知半觉地发现自?己要完,王上来了,必是因公子的头发,王上走?后,公子到时铁定要查是谁告密,他一顿骂肯定是免不了了。 他在?船上长吁短叹,这边的琇莹牵着马倒是悠哉悠哉,他慢悠悠地踱步看两艘大船人员换位。 他原先构想的方?法已经实施了,两边的人员已经开始换船了,原来运粮的人直接乘新船回秦,另一艘船换了人依旧向平舆去。 这几乎保证了这条航线的速度快了两倍,且船员负责专线,熟练度也很?高。 哎呀,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琇莹在?心?中?夸他自?己。 今天风挺大的,尤其河边,琇莹的松松绑的长发已经半散了,他随意撸了一把自?己的乱毛,又?给原样绑了回去,依旧是一堆乱毛。 “说了八百遍了,硕,能?不能?给我?拿个布带子啊,不要滑不溜秋的锻带。我?绑不住啊!” 他就想扭头跟硕说,正巧看见了远处一个阿政的身影,由于?离得远,他看不太清,于?是他揉了揉眼睛,又?看过去。 “硕,你瞧此人是不是我?阿兄?” “公子不怪我?,王上给你备的都是锻带啊!” 二?人同时出?声,硕还想讨论锻带,然后被琇莹直接扭头往那边看。 硕很?实诚地没看出?来,但他还是凭着常识,笃定的摇了摇头,“公子莫不是太累了,早跟您说了不要熬夜,你瞧,都出?幻梦了。” “王上此时应当在?秦,怎么会?在?此处。” 琇莹听他唠唠叨叨,面无表情,然后看了一眼硕,“你记住了,你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来过。” 扯淡,那就是我?哥,我?这辈子就没有认错过。这气质,这威压,不会?是旁人的。 琇莹见那人影往这边看来了,他立马扭头就跑,连百衣都没牵! 快跑!我?得回去染个毛,再见哥哥。 硕不知道公子怎么忽然要飞奔,他大喊,牵着马跟着琇莹,“公子,你马没牵!” 琇莹当时想锤死这个猪队友,他就知道,他就不该带这货来! “硕,你别说话了!” 他回头小声的冲硕吼道,然后正追着他的硕的表情忽然变了,张了张嘴。 琇莹见他一个大男人忽然脸都白了,反思起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了,他于?是叹息道,“抱歉啊,硕,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但可那肯定是我?阿兄啊,我?阿兄来了,我?得。”赶快回去染个头发。 他话没说完,便被人拍了肩,“公子,王上让你立刻马上到他身边去。” 他扭了头,见了阿兄的护卫,露出?了与硕同款的表情, 阿兄来了,他的护卫早在?各处了,他能?往哪边跑!他跑不掉! “硕,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突然变脸色了,我?寻思我?也没说错话啊,原来是我?们被包围了啊。” 硕捂脸,忍住自?己的颤抖,“公子别说了,这回真的完了。” 他帮着公子瞒着王上的事必被发现了,他要死了。 琇莹不愧是他多年上司,一眼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拍了拍他肩,“公子保你,安心?!” 硕眼泪汪汪的,公子你比我?还怂,我?这辈子要到头了。 琇莹也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恨不得一步照三步走?,别问,问就是公子讲派头。 慢点,慢点,让他想办法抹个墨涂上。 然后,然后他就听见了扶苏稚嫩的声音,“王叔,你再不过来,父王说你就别过来了。” 阿兄十?分生气。 琇莹也不迈小步了,直接就跑起来了。不涂就不涂了吧,反正阿兄肯定是知道的,摆烂吧。 琇莹跑到了阿政面前?,跟以往一样唤他阿兄。 阿政看见了他的鬓角雪色,面色紧绷,声音清寒,一时似有大雪倾覆,万籁俱寂。 王似怒似伤,嗤笑一声。 “秦琇莹,非要孤逼你才过来是吧,孤是洪水猛兽吗,能?让你怕成?这样!” 阿政不得不说琇莹看见了他,然后向反方?向跑,忽然刺痛他心?了,他已经习惯他幼弟无论何时只要见他,都会?眼睛一亮,跑向他。 琇莹啊,你是在?怨我?吗? 他身后呼拉拉跪了一片人,琇莹却忽的笑起来,如以往一样扑进他怀里。 很?想你啊,阿兄! 我?无半分怨你之心?,责你之意。 阿政下意识搂住他,放松了面色,周身也不再那么冷了,他抚上他的鬂间,垂下了眸,掩饰痛意。 琇莹也垂下了眸,深呼气,不让自?已哭出?来。 原来仅仅一个动作,便可以轻易抚平彼此的一切伤痕。 阿政长叹了一声,他抚了抚琇莹的头发,“琇莹,鬓间雪难消,心?上雪亦难消,孤为?之奈何?” 你啊,我?拿你怎么办好啊,明明我?思平常事,却忍你心?上伤痕累累。 琇莹含笑,抬头,“鬓雪存表,心?雪不消,或许有几个疤痕,心?可以更坚强些。” 兄长,就这样吧。 阿政未说任何话,他只是牵起了琇莹的手,“琇莹,起风了,你我?归去吧!” 那跟我?向前?吧,琇莹。 琇莹应了是,笑眯着眼睛,“数月未见,吾兄依旧光彩照人。” 阿政将自?已手上把玩的小玉印递给了他,“闻你掷了魏王印,想来你缺了个把玩的玉印,阿兄赠你一个。” 琇莹迎面呛了一口风,咳了两声,而后才对记录帝王起居的史官道,“这个一定要记上!我?教你写,魏王印于?魏,瑰宝矣,于?秦乃是王把玩的小印。” 他一边咳着一边道,“写史嘛,你还要发挥想象,多描写一点我?王的威武霸气,比如什么智伏六国,六王伏于?地,痛哭流涕,直呼,“恐怖如斯!”” 琇莹来了写书的劲儿,唬得那小官一愣一愣的,一时不知道怎么下笔了。 然后跳脱的公子就被阿政制服了,老老实实地跟扶苏走?在?一起,叔侄俩说小话。 后来一向以严肃正经著称的《秦史》中?便记载了这幕,曰,“王掷小印于?公子,言,魏印,把玩之物,你掷印故缺把玩物,孤再赐你。” “公子笑而接印,言呼,魏印不值一提,瑰宝于?魏,把玩小物于?王。” “公子明颖慧达,指书吏写文,事与情并一,方?可动人心?魄。” 感谢这个小史官,把琇莹塑造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也有可能?琇莹在?秦史的人设不能?崩吧! 毕竟前?文都写了公子琇莹,气质弘雅,善音识曲,一看就是要塑造成?咸阳春闺梦中?人的,所以公子,真的感谢你偶尔也会?正常一点,让史官有东西可写。 第92章 哄我 琇莹治下的大梁, 虽然城墙和房屋还是个破破烂烂的模样,但是田间地头已有农人耕种,城中的水也引了出去, 至少?他们现在行的路不算潮湿。 但这显然不是琇莹的上限,要知道琇莹曾在赵国治政,在同样的时间里, 他现在便可在赵分发户籍, 让秦令畅行无阻了。 阿政未有询问琇莹, 毕竟走过田间时, 无数道虽然跪趴着仍带着仇恨的视线他也感觉的到。 他们走在路上,琇莹抿唇,笑意?有些苦涩, 但他还是很倔, 他面容坚毅,向他阿兄保证, “我王师强力助我,我心内无仁柔,韩魏则可平顺如羔羊,后方不会有乱。”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魏人有多恨他, 恨不得他这?个抢粮的贼今日便暴毙而亡。 他是在短期内治理不好这?个地方的, 因?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恶意?, 都是他刃刀割魏人的血肉。 他未有信义, 赵国他可, 只应他未向屠刀向民?,甚至放粮放地予民?。 对于黔首来说, 只要有地有和平,他们?就能活下去,他们?知道他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愿信他。 他一开始也为魏人定了策,可他信誉太差,立策无人认,魏人认为户籍不过是暴秦让他们?委命系颈的绳套。 黔首不归心,在贵族的撺掇下,便是天天暴动?,发起暴/乱。 琇莹一力强行镇压了,他杀了作乱之人,凡作乱者,无谓民?,无谓官,尽诛。 他甚至将那些人的头颅悬于城中,警告城中幸存者,莫要在做无谓的反抗,我要尔等恭顺,不恭顺,必倒于刃下。 他知道这?是恶性循环,可现?在前面他秦人打仗,他更不可能归还魏人的粮,或者给他们?粮,更不可能在未归心之前分地给他们?,让他们?给秦国捅刀子?。 他必须为魏人带来杀伐,带来饥饿,要他们?害怕和苦贫,让他们?不敢影响战局。 少?年人的缎带随风舞,他看了一眼远处魏土,勾起唇角,戾气尽显。 “恨嘛,爱嘛,皆为私情,不重要。两军交战,后方不乱才最重要。” “他们?厌我若蛇蝎,畏我若虎狼,恰好我要的就是这?样,我现?在不要他们?敬,我要他们?怕。” 阿政将他头扭过来,用手指轻敲了他额头一下,“璨璨在学我。” 他说,先压后顺,先恐惧我的刀剑,才会乖顺的听?话。乖顺了,才能给吃的,自然就忠心了。 可那不是琇莹的一贯想法?,琇莹此时像琇莹又不像琇莹。 他喜欢琇莹现?在的模样,又有点心疼,喜欢是琇莹行事有方略,褪去了他一贯的柔和,心疼是因?为知道他的琇莹是在痛苦无奈后出这?他曾最不赞同的下策。 琇莹本是一脸戾气的,但被他阿兄叫他的化?名叫的笑起来,他笑眯起了眼睛,故作夸张地高?声?道,“阿兄,璨璨不会是你给我取的字吧!” 他将脸埋在他哥背后,“我名琇莹字璨璨,后世人看书?真的不会把我认成扶苏的姑母吗?” 扶苏在旁边拍手咯咯笑,“璨璨姑母”。 蒙毅都不由抽了抽嘴角,公子?砍人跟砍泥一样的,拉巨弓跟玩似的,字璨璨,这?字实在是烫嘴啊,反正他叫不出口。 谁叫公子?字,都会被锤吧! 琇莹却忽然将脸从阿政背上抬起,笑起来,他抱起了扶苏,捏了一下他的小?肉脸。 “好像叫姑母也很好,是男是女,也不太重要,关?键是让后世人猜来猜去,我想想就有趣。” 阿政觉得自己的幼弟的脑子?真的跳脱,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戒,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你的盼望落空了,我打算让你字璨。” 琇莹叹了一口气,不死心地念叨,“阿兄,字璨璨多有意?思啊,以后他们?有人说我是男子?,有人说是女子?,然后吵成一团,想想就好玩。” 阿政让他赶快往前走,他要批奏书?。 秦有史书?记载,而且怎么可能会有人因?这?种无关?痛痒的事吵架,是奏书?太少?,还是书?不好读? 琇莹他们?进了城门,就往魏王宫走,然后他哥自从当了秦王后就有的bug又出来作妖了,他们?又双叒叕遇刺了。 这?一批人不多,没有哥哥每次遇到的架势大,琇莹凭借多年经验,目测这?估计是来杀他的。 是来杀我的,哥哥终于被我连累了一次啊。 他抱起扶苏,甩了鞭子?,有点跃跃欲试,“韩魏贵族?燕赵贵族?还是秦的楚氏余孽。” 阿政在正中央,眼眸无波,周身沉静,“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不重要,反正孤不要活口。” 是谁的人不重要,反正杀一个,少?一个。 他遇到刺杀啊,太正常了。 他与琇莹名声?太“好”了,稳稳位列诸国国君贵族最想杀的人榜单第一和前五,每次出门都会遇见一两次刺杀,嗯,基本上都是来杀他的,或者两个要绑一块杀的。 上次秘密化?名去韩是他俩这?几年最平静的旅程,说实话,当时他俩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接过了扶苏,嗯了一声?,“去吧,毕竟找你的。” 他还特地往后退了两步,随手将琇莹给自己的眼镜戴上了。 “孤站这?儿?,扬起来的风沙少?。” 琇莹点了头,哎了一声?,很熟练的戴上眼镜进了战局,和阿政的侍卫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刺杀的人。 这?真的是被剌杀多了,就习惯了。 阿政将扶苏随手放在了地上,托了托眼镜,朗声?对琇莹道。 “琇莹,快些。” 琇莹随手抽飞了一个人,阿兄的想法?他知道了,应了句,“好!” 毕竟阿兄以前从来不会催一件事两次。 “秦琇莹,你暴戾恣睢。” 那个被琇莹给抽飞的人用最后一口气高?喊着。 但这?里在场的人基本上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被刺杀,以及别人被搞定说的话,就连第一次见这?种流血场景的扶苏也是瞪个大凤眼,眼亮闪闪的,一看就是完全不害怕。 总的来说,一时之间,有点冷场。 琇莹扭头见了扶苏那闪闪的眼睛,不得不说,这?凶残程度,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阿兄,你现?在懒得连扶苏的眼都不捂一下的吗? 琇莹于是叹了口气,扶苏第一次铁血教育,不能冷场啊,他勉为其难的附和一下吧! 他打了个哈欠,甩了一下鞭上的血,拖着长调和着那人。 “秦琇莹,你这?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吾等来日来日必寝你皮,食你肉。” 他招手让人下去埋了,然后才又打了哈欠,冲被拖下去的人尸体大喊。 “八次了,你们?这?地的贵族人能不能换点词,我好烦。” 道旁二楼的酒肆上正在窥视他们?的人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关?窗。 琇莹原本正在笑,听?见了这?忽然出现?的叹气声?,转了身,张弓搭箭,箭羽定在了关?窗人的手掌上。 阿政也早转了身,一身风流的贵族作派,勾起唇角。 “既来了寡人的砀郡,不下来与寡人这?主人同饮一杯金樽酒吗,左车。” 李左车打开了另一扇窗,二十岁的少?年郎露出了自己肖似李牧的一张脸,即使一只手被钉在窗上,仍端正有礼。 “见过秦王,左车一个亡国之人可不敢同汝饮。” 他似谓叹似讥讽,“秦王的剑锐利之名,天下皆知,左车怕刚饮一杯,白刃见血。” 这?是骂琇莹是刀剑,阿政嗜杀。 结果琇莹耸了肩不在意?,夸他是剑,挺好的评价,好小?子?,会夸人,他喜欢。 阿政也无关?痛痒,觉得无所谓。 太年轻了,且不说谋士哪里有亲自下场观局的,就单说这?骂得不行,还没他时韩非先生上的折子?骂得一半狠。 琇莹收了箭,向阿□□身一拜,姿态行云流水,雅人致深。 “阿兄,他既是李牧先生的孙子?,我与李将军故交多年,那便是我之孙。” 他又接着道,“阿兄,小?辈远行而来,你我理应款待他一番。” 阿政也轻笑着,应了他的请求,抬手让人将李左车给抬下来,跟他们?走。 如果不是李左车受伤的手,大概真的像是世交见面。 “所言有理,身为长辈,孤确实不能看着左车在外孤身一人。” 带走吧,自投罗网的,不要白不要。 蒙毅亲自撕了衣服,给李左车包扎伤口,钳着他向前走。 阿政指着矮墩墩的努力跟上他的胖扶苏轻问李左车,“左车,觉得我家子?如何?” 蒙毅当时的沉默震耳欲聋,王上疯了吗? 他李左车一个反秦的头子?,让他教扶苏公子?,教啥?教刺杀王上和公子?吗,教扶苏公子?逆子?手中剑,一剑串起俩吗? 李左车也不知道阿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扶苏只是个小?崽子?,他是个有气节的人,他是跟他爹和他叔有仇,跟这?个胖嘟嘟的冲他笑的小?崽没关?系。 于是也不嘲讽,实话实说,“你家子?我不识,如何置评。” 阿政笑起来,虽然眼神?依旧很深,笑意?不达眼底,可仍是金质玉相?,一笑若璨璨烈日,灼目的很。 “不识得无妨,你俩朝夕与共,便可相?熟了。” 他回身看向扶苏,“扶苏,去见过你先生。” 扶苏很上道的牵起李左车的手,唤了句先生。 琇莹也笑起来,朗月光明,清致弘雅。千金一笑,名不虚传。 可他一开口,就毁了形象。 “左车,找赵国公子?来复国多没意?思啊,反正在我阿兄活着时,你也不会赢。” “但你教我秦国大公子?就不一样了,你要是给他教成个逆子?气死我俩,不比你复国更容易。” 说完琇莹就挨了阿政让蒙毅踹他的一脚,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依旧笑得春风扬扬。 李左车扭头,对琇莹的脑回路表示无语,秦琇莹莫不是有那个大病。 不过顺着这?条道一想,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 这?厢琇莹还慢悠悠地拖长语调,阴阳怪气的。 “总归你跑不了了,软禁时教教他识字什么的,说不定真能养出个反秦的好弟子?。” 然后又挨了一脚,阿政觉得自己幼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他是明谋,想表示出对李左车的重视,让他归服。 且他一眼就知道这?小?子?严谨正直得很,跟李牧像了个十成十,故意?教坏扶苏的可能性为零,伤害扶苏也不可能。 既然不会教坏扶苏,且这?小?子?学问挺不错的,扶苏正好在魏国缺个开蒙老师,那干嘛不用。 至于别人的意?见,李左车愿不愿意?,阿政表示关?他什么事,不愿意?,就打到愿意?好了。 他是想废物利用,而不是想要嬴秦养个反贼! 琇莹这?么一说,他现?在忽然有一种扶苏这?颗他家的好白菜快要被虫蛀了的感觉。 他这?边感觉不太好,但那边,果然不出琇莹所料,李左车一股子?热血上脑,大声?道,“你说得对,要干就干大的,把秦公子?养成反秦的主力才是对你们?最好的报复。” 琇莹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这?样才不枉年少?嘛!我看好你呦,左车,你小?叔父就交给你了。” “你占我便宜,秦琇莹。” 蒙毅松了手,李左车就挺起了背,要跟琇莹打架。 琇莹面色未变,轻轻一折,他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他又拽起他的手,又给装回去了。 李左车认识到琇莹的凶残停了动?作,也不打算决一死战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要养出个反秦的秦公子?,气死他们?。 于是他主动?牵起扶苏的手,“公子?这?老师,我当了。” 琇莹走到他哥身边,冲他哥眨了一下眼睛,阿兄,你说的谈判嘛,主要是把对手带到你的想法?里,让他顺着你走,我学得好吧。 阿兄,快夸我。 阿政半阖上眼,不想理他,也不想看他那扬扬得意?的样子?,也不想那边扶苏跟他一模一样的软呼呼地冲李左车喊“先生”。 阿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他不想承认这?两个是他嬴秦王室的公子?。 他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整理了一下镜边的银色长链,又拢了一下衣服,径自向前走。 今天的风有点凉,孤不想说话。 琇莹也跟着他朝前走,他颠颠的他哥跑过去,“阿兄,你担心扶苏被李左车蛊惑了,是不是?” 阿政看他跟过来便勾起唇角,将手扣上了琇莹肩膀上,“不,我不担心他影响扶苏,我担心你。” 琇莹看着李左车在后面被扶苏哄得眉开眼笑,揉了揉脸,他承认,比起李左车,他的毒性比较大。 谁家公子?一心养成反秦主力!哦,是我呀! 阿政见他在那里看扶苏,扶苏那模样跟他有九成一样,也不吱声?,直接拖着他往前走,进了魏王宫,嘱咐人关?上了门,一看就是有事和琇莹说。 琇莹乖乖地跟他后面走了几步,然后轻轻的搂住了他肩膀,小?声?道,“我爱秦国,如爱吾兄,我知错了。” 我错了很多。 阿政停了步,点了头,摸了摸他的白发。 刚才只是一件小?事,他知道琇莹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他的想法?更容易让李左车接受。 他想细究的,他要听?的不是这?个,他目光中带着锐利剑光,他此刻和他腰间悬挂的泰阿一样端凝沉雄。 “别想混淆视听?,琇莹,你明白的。” 琇莹,我在等什么,你不知道吗? 阿兄要你亲自说,要你千万次承诺。 我要听?你亲自说,说你永远不会像今天一样与我背向而行,说你哪怕日夜思悔伤人性命仍不生对我之怨,爱我如恒,会永远跟随我。 琇莹,你行动?已证明,可孤还要言。 琇莹,像你少?时一样,告诉我,我所想要,你皆可为我夺来。 他几乎明晃晃的将自己的伤痕摊露出来,他想要琇莹对他承诺来缓解某一刻的失落。 他所求何其多,可琇莹给的又何其多。 多了,便养大了他的贪心,他便忍不住他的凶残本性想要更多。 而且他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他再过分,琇莹都一定会给他。 琇莹笑意?盈盈,“吾爱吾兄,如吾心肺。少?且同行,白首为伴。” 他走到了墙角,然后跪下了,他十分坦率。 “我知错了,阿兄视我为掌珍,会心疼我一头白发,但并不怕,或者说只要我没死,阿兄都不怕。” 阿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笑容爽朗,他轻颔首,表示对他话的一部分赞同。 “琇莹确实是孤的掌珍,但琇莹,孤不怕万物,哪怕是你的死亡。” 他眼神?似海水翻起巨浪,面上却轻描淡写,“谁让你死,孤让他十族陪你。” 这?才是现?在的阿政啊,会难过,但不会害怕。 他已经不是少?时的他,面对琇莹的爱,会有时患得患失,会害怕失去,他现?在只会加倍地掠夺,争抢和证明。 他就是要琇莹对他的许诺的,他不许琇莹怨恨他。 “阿兄若我真的怨你,你要如何呢?” 阿政摇了摇头,他也很坦率,“不知道。我从来未想过你会怪我。” 琇莹抱住他,然后任眼泪掉下来,“阿兄啊,那就好,那说明你知道我很欢喜你。” 阿政回抱他,“谁对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就像你可以坦率说出那句掌珍一样,孤也可以说孤是你平生至爱。” 天下人都知道的偏爱,孤怎么会不知。 他将脸贴到他脸边,轻笑道,“琇莹,孤这?次是有点矫情了。” 你稍哄下孤吧。 琇莹知道这?是他难得的示弱,他来这?里就已经说明他的在乎了。 琇莹收紧胳膊,轻笑道,他说出年少?的誓言,“吾兄想要的,我有的我一定给,没有的,我便去为你抢。” 阿政心满意?足了,“嗯,不错。” 阿兄从虎王变成积威甚深的虎王,变得大概是别扭劲儿?越来越大了。不过他还是很欢喜啦。 第93章 葬心 阿政一过来便四处查看了楚地和魏地?的情况, 然后便是不满了,琇莹除了船道外,在地?方上的治理只能说一团糟, 除了农人继续种粮以外几乎什么都是一片混乱,房屋依旧是被水泡得破烂,那街上满是所谓的游侠互相?斗殴, 还有那被撕得粉碎一看就是琇莹的手笔的告示。 昨日并未细看, 今日一见简直是乱七八糟。 因?为抢粮一事, 魏人根本就不服管, 一股仇气积在胸口,这已经是他料想的最坏的情况了。 琇莹见他皱眉和蒙毅披着寒露走了回?来,就知道他一早就过去看了各地?的情况, 他睁开了眼睛, 泄出些哀痛,而后装作不在乎的, 打?了个哈欠,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劝他。 “阿兄,别纠结了,短时间是治不好的, 他们只要不出乱子?就好了, 尚无为吧。” 他在这个地?方上的治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无为,但也曾想过有为。 他把大梁的水排开, 是打?算来波舆论洗白一下, 然后他派的人就被打?了, 他就又?想挪点粮给他们,结果写的招工重建大梁城的告示就被人偷摸撕了, 还没想挪粮呢,他们叛乱了。 他要招人,即使给粮,别人也不来。他更不可能让驻守的秦军帮他们修房子?,就算他让人去了,也是被魏人给排斥,觉得他秦人心怀不轨。 几番折腾,他彻底摆烂了,决定做一个无情的剥削者,只有两个要求,按时交粮和不谋反就可以了。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摆烂,别说搞基建了,他要不是有大军护持,估计早就被给弄死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一副困死了的模样,阿政见他这鬼样子?,就知道他天天在这闲得没事做,除了运粮,每天就是带着自己的大军去平叛,其他时间就是睡觉。 把自小读《商君书》,勉强算是积极可为的琇莹变成这个天天日上三竿起?,黄老?的清静无为挂在口的样子?,足可见他在这干啥啥不行,做啥都得被人骂。 “尚无为?”阿政反问道,他还没说完,琇莹就闭上了眼,扭头回?了屋里,“阿兄还早,我回?去睡了!” “你给孤站住。”阿政觉得他跟死了半截一样,实在是挑战他底线。 “正值弱冠之年,你看你什么样子?。” 琇莹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将手掌置于眼前,看了一眼太阳,温温吞吞的道,“阿兄,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干点啥,都会引起?叛乱吗?有时候,黄老?也没什么不好。休养生息,我不折腾或许就是最大的治理了。” “或许吧,有时候我们放慢一些,不要那么着急。好好晒晒太阳,养养身体?也很好。” 他眸色清明,很明显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许他亦在劝别的什么。 阿政轻哼一声?,“所谓放任自流,那都是君王失权,或是偷懒躲闲的借口。” 琇莹叹气,谁都劝不了哥哥放慢脚步的。 阿政捏他脸上仅存不多的肉肉,轻声?叱骂他,“权力?亦是刀锋,常用才会常新。他们不听你的,阳奉阴违,你便是在屋里写八百万张计划都没用。” “既治不好,留着便是遗祸,全迁走吧!孤为你换一批民来,琇莹,这次莫让孤失望了。” 你为了这些人,忍着乱象,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上瞒王上,下瞒阿兄。孤真的很失望,琇莹。 琇莹睁大了眼睛,他顿时伏跪于阿政身侧,他颤声?唤着阿政,“阿兄,我知错,可在等等好不好?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我很快的。” 这些人的命也并非草芥微波,此地?之人至少也有十几万,我们等等不好吗? 此地?迁匈奴,路途遥远,步行,几乎必死无疑。 阿政未理他,他轻笑?,可眸光很深,“起?来,把身上的灰掸一掸,再与孤说。” 琇莹扯着他衣袖,慌张起?身想拉着他进屋,阿政未动?。 琇莹咬了一下唇,便放下了抓兄长衣摆,连木屐也未穿好,便光脚去内殿拿出几十张白纸,白纸上累累墨笔,尽是他写下的治理计划。 他的眼睛带着无声?的哀求,他跪在地?上将万万字的计划奉上,他向?他的哥哥承诺,“阿兄,等时间消磨他们对秦人恨意,我一定会治理好这里。你瞧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种六月的粮了。会好的,都会好的,他们不会再阳奉阴违的。” 所以可不可以等一等,阿兄,求你,那么多人的性命,要我怎么视若无睹。 阿政没有看那些墨字,任由琇莹攥在手里,他抚着自己的幼弟的头,像安慰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在伤口上撒在掩饰的粉,只会让它腐烂的更快。” “唯有刮下烂肉,才能健康的行走,现在的他们便是这块地?上的烂肉。这块烂肉是秦种下的,所以孤现在要削了他们。” 若是孤没见便算了,孤见了,必须解决了,孤不喜欢拖延,毕竟夜长梦多。 至于迁何人过来,大抵是最听他话,且困为粮食产量增加而?人口增多的秦人吧。 这时的淮河依然是亚热带的气候,离降温的小冰期还有很长时间,为什么他还会这么冷呢? 琇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垂下了眼,“阿兄,是不是当初我不抢粮就不会有这个局面。” 阿政嗯了一声?,默认了这个事实。 “琇莹,只是那时来魏国不就是为了粮吗?而?今治理因?人祸不好,你我必要补救。” 他们就是为了转嫁秦的灾难啊,现在说这些太迟了。而?且这迁人本来便在他的最坏预想之中?,连琇莹都知道的事,他就如何不知。 秦楚已经开战,这扬场争百万众,或有闪失,尽是数万秦人丧命。他不会拿他秦的国运来堵一个消弥恨意的时间,最好的局面是快速收纳韩魏为已用,然后积累实力?,一鼓作气吞下楚地?。 他既来了,不该为秦谋一个好局面吗? 至于琇莹的心性柔软,也不可以,孤也要把这个性子?给他掰过来。 迁人,势在必行。 琇莹轻轻地?问哥哥,“我们还要杀多少人呢?” 阿政抬眼看朝阳,光一照,晨雾已经散去。 “不知道,但还要走。琇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 我有欲爱万人者必杀千人者之时,甚至欲爱天下人而?杀灭千万人之时。 野死无人收,千里无鸡鸣。仁君开不了疆,拓不了土,霸主应爱民驭民更杀民。 琇莹瘫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抹眼泪喃喃道,“这什么世?道啊,怎么对你我要这样难,别人当王都是轻轻松松,生杀予夺,想干什么事都行。为何我们,便是,便是,这般日日取舍,一步之差,便是取舍万人。” 阿政轻哼一声?,手指抚着泰阿剑的剑柄,无声?的表示不赞同,当王,只想生杀予夺,随心而?为,在这世?道里,那就等着被人灭国吧! 况且琇莹,是你也曾知道的,吞下地?,归了心,才能为你我的民,否则就是杀向?你我的刀剑。 琇莹似有对自己的满腔哀愤,所有的情绪全部炸开,泣不成声?。 “阿兄,是我之错,我做的不好,阿良,魏人,韩人,皆因?我而?死。” 他捂着自己的脸,似哀似痛,“都是因?为我,是我无能,是我太软弱才至今日之局。是我让秦在灾的粮不够的,亦是我一心想掩饰,想粉饰太平,图求无为,想让时间消磨一切,才至今日阿兄所见的人怨冲天,亦有明日万众尸骨成山。” 自问自问,回?首时是否面目全非。 他怎么长成这个模样,温柔的甚至连怨恨都留给自己,认定一切冤孽是因?他而?起?。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阿政见他在那里嘶心裂肺的哭,却第一次没有安慰他,他抽出剑鞘重重打?向?他的背,伴着那一声?破风声?,还有琇莹的闷哼声?。 阿政声?音清寒,“给孤起?来!” 琇莹抬起?眼睛看他,阿政面容冷峻“发疯滚回?咸阳去,这件事已定,你此次思虑不全,已有罪在身,需要的是尽快解决,戴罪立功,莫在多言。” 他明明穿的是广袖,却像着了铠,刀剑锐光,明明在侧,却隐于周身,他的每句话都是天下至尊之风,他和他腰间悬的泰阿一样,端凝沉雄、大巧不工。 先是王上,再做阿兄。 他搂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孩子?,让他抱住他的腿,将泪沾在他衣上,微凉。 “琇莹,这些事不是你的错,与你何干!张良,孤赐死的,魏韩之人你所行抢粮之事无不是孤默许的,你我忍见我大秦锐士饿死吗?天灾也非人力?控制,我知,你也努力?了,既已如此,何必存愧。” 阿政的姿态依旧完满矜贵,他的心亦是,这些人的怨也好,恨也罢,他皆不存于心,这不是他要思考的,或许会有,也不会填满心。 琇莹为臣,甚至称得上纯臣,可以一心爱民,为民谋生,不作他想。 可他不同,他是王上,是想结束这个乱世?的霸主,江山久固,民心安稳,这才是他的仁义。 王者之心,应存大仁义。 “琇莹,若是此事你不可做,便归咸阳做你喜欢的屯粮,修武器罢,好好做别的事。后面的事莫要再参与了。” 好孩子?,若真的难受,便统一后你在过来吧。 琇莹啊,不想参与便算了,寡人换别人来。 这是他可以的仅存的柔怜。 琇莹展袖振臂,无声?的行了大礼,他的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乌发杂着白雪,泪水滴在地?上,他哽咽不成声?。 良久,才道,“我可以的,阿兄,我会做完的。” 先做秦公子?,再做琇莹。 世?道如此,磨我心性,我会亲自杀死这个满心软弱的自己。 剪不断,理还乱,那就一刀全砍了吧! 我是不是早该如此了? 阿政叹息,他的目光太深,又?溢出些许温柔,他俯下身将手放在琇莹的发间。 琇莹的仁柔是天生的,他生来热烈,心存志向?,要对他好的秦人更好,他说阿兄第一,秦国第二?。 可在成长的过程中?,他被广博的爱渐渐充盈,他心中?观望天下,或许是对孤的绝对自信,默认了天下都是秦人,想让天下人好,他将天下的平民当成友人。 于是便有了白发,有了羞愧,或许对一个仁者来说这是合适的,甚至他已拥有了许多人终身追求的东西,可对马蹄尚且未止,刀锋的血尚未干的秦的公子?来说,是致命的,他的愧疚会杀死他。 所以琇莹,睁开你的眼,看看这世?间,暂时舍弃你不合时宜的,后面长出来的血肉吧,跟上孤。 还会有无数的鲜血与刀剑等着阿兄,阿兄要你跟着我。 琇莹咳了几下,然后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脸上带了点血沫,目光与阿政在这一时那么相?似,他们都很坚定。 “不合时宜,便错了,错了要改,我改!” 舍下这颗仁心,做好红尘的公子?,做好征伐的准备。 琇莹的动?作很快,在当天他就带人按着户籍迁了几千人往匈奴去。 阿政那边,李斯也早收了令,迁了四郡的人往韩魏填。 他们动?静不大,更是分批送人,但是也瞒不过在魏王宫软禁的李左车。 “你疯了吗?秦琇莹,你们这样做,若公之于众,往后哪国之人不怕你秦!” 琇莹正让硕给他取了孔雀石与蓝铜矿,自己调成了石青石绿两种颜料,配着浓墨丹砂,正铺纸作画。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左车。而?且他们现在也怕我们。” 他头也没抬,径自取青调蕴出那画中?的万里清水。 李左车发现他面中?仅存的稚气消弥,巍峨若山峰累累,让他忍不住退后一步。 他定了心神,扭头就走,也对,他暴秦的事关他赵国李左车什么事,被折腾亡国了才好。 琇莹未有言语,又?画下一笔,为画中?人添上一笔,点了睛。 他们没有机会了。 南方水稻可种两季,初春的一季稻米已经错过,他们而?今又?错过一波,很快家中?老?小便都要挨饿了,半数是私军的楚军的军心可以不乱吗? 人心惶惶,势便如烂盆中?的沙,泄了。 他画完最后一笔,便轻笑?起?来,“硕,唤扶苏过来。” “算了,等干了后,你亲自给他送去吧。我给我阿兄画画,这小子?非见了就要,闹得我头疼。” 他这边话落音,那边扶苏便跑了过来。 “王叔,你打?先生了吗?先生都呆了。” 琇莹轻挑了眉,眉目清隽,回?他,“应该没有。” “不过苏苏,若是我打?了又?如何?与我生气?” 扶苏缩了缩脖子?,他笑?起?来,天真又?可爱。 “王叔打?了就打?了呗,我为什么生气。我是来问王叔原因?,又?不是怪罪王叔。” 琇莹轻笑?起?来,他招手唤扶苏来看画,“你的先生估计是被你父王吓到了。” 扶苏看着画中?的自己,乐呵呵地?笑?,“哦。他被像父王的王叔给吓到了。” 他指着画中?的两个相?伴的黑色背影,扭头看琇莹,“这是父王和王叔吧!” 琇莹点了头,抱起?他,“是啊,苏苏真聪明。” 扶苏撇了撇嘴,“父王和王叔总黏在一起?,连在给我的画中?也是这样。” 琇莹拍他脑袋,“我与我阿兄亲近不行吗?我就喜欢和我阿兄黏一起?,你小子?少管!” 扶苏捂着脑袋,轻哼一声?,就要下来。 琇莹放了他,他做了鬼脸,就往外跑,边跑边道,“王叔是个娇娇儿!” 多大了,还黏哥哥。 琇莹没生气,他也冲外面喊,“小扶苏,你不知道你王叔还有个浑号叫秦娇娇吗?” 一个才五六岁的幼稚鬼,小样,我二?十年的幼稚鬼还干不过你了。 “公子?,画还送吗?”硕轻问。 他剥了个橘子?,也没撕白络,直接随手扔在嘴里,“不送了,等这小子?来求我。” 即使说着玩笑?话,公子?身上威势仍是比以往重了不少,公子?啊,回?不去了。 琇莹扭头,将画晾在一旁,才与硕道。 “我变了吗,硕。” 硕拱手道,“硕不知。” 琇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似在哭,“阿兄说会改变这个世?道,也许那个世?道中?融得下那个琇莹,或许那个世?道里有琇莹,也或许没有。” 这个乱世?容得下仁人,容不下有仁心的秦公子?。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鼓钟钦钦,鼓瑟鼓琴 。以雅以南,以籥不僭。① 第94章 王心 阿政已经经过下蔡, 随船往汝水方去了。 他素来?是圈定目标,然后具体战阵便交由将军自决,从不询问具体?事宜, 但王翦在来?之前就已?经悄悄给他透过底了,说他要打消耗战。 看着这由于琇莹给?了水泥,秦军已经快速修完几十里长的营垒, 他点了点头, 水泥的质量还不错。 秦军在这边修护城河, 楚军在紧密布防, 但肉眼可见的有些松散了。 楚军啊,看似四十万众,实际上?却是府兵甚多, 一团散沙。 楚国是分?封建制的大国, 这次秦军攻楚,各地封君的府兵大小纷争不断的, 每支都求功想?要冒头,朝上?更是反复商议战事,不是让项将军速攻秦国,就是争夺项军胜后的城池归属。 府兵虽然尽在项燕指挥之下,但听得?不是他的话, 甚至吃的也不是楚王的粮。 私家运粮, 足可以看出楚王当的太废物,且分?封制是个垃圾东西。 阿政一路也没掩饰行踪, 直接进了王翦的帐子。 王翦彼时已?经收到消息, 等候王上?多时了。 “见过王上?。” 阿政扶起了他, 坐在了上?首的主位之上?,他轻笑, 伸手让王翦也坐于他侧首。 王翦俯身谢过,才?落了座。 “将军在这里劳苦功高,琇莹让孤问将军,可还需什么吗?若缺便?可列个单子,飞鹰予他,他便?给?发过来?。” 王翦笑了起来?,王上?来?此没问战局,也没问军心如何,只强调让琇莹公子给?他做副手,这是在表示对他的信任。他于是回?道,“尽够了的,公子多给?的水泥垒墙结实的很。” 阿政点了点头,又寒喧了几句,与王翦说了几句体?已?话。 王翦也回?了几句,让阿政放心,这才?主动与他说起军中的现状。 王上?不问,王上?清楚,但你不能不说。 他捊了捊长须,与阿政道,“楚国是四分?五裂的大国,项燕之兵众,但是多是各地封君出的府兵,王上?也知一句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他们是共御敌时势如潮水,坚不可摧,发现敌弱我强时便?如那合纵之军,掌中流沙罢了,所以现在正是要保存自身,畏战避战之时,让他们觉得?敌弱我强,等他自裂开来?,我再一举剿之。” 阿政轻颔首,表示赞同,他为王翦添了杯茶,“将军神勇,天?下皆知,孤对将军无不放心,将军只管去做,孤与秦自鼎力相助。” 王翦双手接过阿政的茶,然后轻抿了一口,阿政见状一笑,王翦也是放下玻璃茶杯,然后一笑。 “公子上?次乘船过来?,买了不少橘过去,王上?可曾吃到了。这楚地天?暖,这橘也比秦的甜些。” 阿政也喝了口茶,轻笑言道,“自然是吃了,确实一方水土一方物,秦赵之地的橘长的都是苦果,不及这里。” 他姿态松驰,把玩着琇莹从秦运来?这里的玻璃杯。 “琇莹贪吃,与扶苏一人一天?可吃十数个,他在楚国下蔡附近有两块产竹地,被?扶苏哄得?口说也要铲了种橘子。” 王翦听了这件事,也有点放松。 “公子那段时间还带着贲儿和小李将军在下蔡还玩了几天?,本来?吵得?跟斗鸡眼似的两个人,被?公子带去后,好得?跟亲哥俩一样?。” “哦。”阿政也是起了点兴趣,正巧他话音未落,两个检兵归来?的副将,就搁帐前吵了起来?。 “李信,你别拨拉老子,轻骑奔袭,只有傻子才?这样?干!” 王贲一脸愤怒地进了帐,然后便?见到了上?首的王上?,忙行了礼。 “见过王上?。” “为啥不行,王贲,你给?我说清楚!” 李信的大嗓门?也应声到了,他进了帐,见了阿政,露出了讪讪的笑。 “王上?,我这是在跟贲商量事呢,不是不听军令,贪功冒进。我只是不想?再看一遍楚人祭,想?快攻下楚地罢了。” 楚人祭?楚人多祭祀,可这与李信什么关系? 阿政轻笑,让他也坐,李信也不坐在他右侧,拉着凳子,非要跟王贲坐在一起,努力做出哥俩好的模样?。王贲不理他,他还要往王贲身边凑。 什么祭楚人,竟然能把李信吓成这样?! 王翦甚知他心,言道“什么楚人,你可莫要胡扯。” 李信闻言,长叹一声,他旁边的王贲面容也刷的变白?了,二人一同回?想?起了半月前参加的楚国巫人祭。 良久,王贲才?有点艰涩地开口道,“父亲,楚人半月前祭河神仪式中将一个人活生生的削去皮肉,放干了血,将肉和骨抛进了河里。” 他们是杀将,也是烧杀惯了的,可这楚人的祭祀看得?他们毛骨悚然。 当时,他们当时谁也看不起谁,公子便?让他俩跟他一起去隔江的楚国下蔡逛逛,买些当地的东西,顺便?调节他俩的一下矛盾。 下蔡是寿春的陪都,与寿春隔江而望。 比起刚建几十年的寿春和李斯老家上?蔡,这里的盛歌舞,人皆是自由散漫,放浪开朗,风气开放,私学兴盛,文风鼎盛。 琇莹三人看了城中的繁华,也是感慨良多。 琇莹用自己的一颗花椒换了金,才?买了几斤柑橘,楚人金矿众多,列国以铜交换,他们用金作为货币,琇莹他有金但不多,加之楚人喜椒兰,便?想?着用阿兄随手赐的他不爱味道的椒换金。 如今的各国的花椒多是从越地山民手中收购,相当少,一般是贵族特供,供焚香的,价格自然是非同一般。 反正一颗够他三人几年的柑橘了,琇莹剥了橘子,分?成两半,分?给?分?列他两边的抱拳少年,“这比我们平时吃的汁水丰盈多了,好吃的,来?一口。” 可惜阿兄不爱吃,不然那片竹子地他真的铲了种柑橘。 王贲嗯了一声,接了下来?,剥了一瓣放进嘴里,“谢公子。” 李信也接了,然后啊呜一口把半个橘子吞了,他也不嫌噎住了,还冲王贲哼一声,用手推了王贲一下,“唉,你橘分?我一瓣。” 王贲气得?要锤他,琇莹觉得?李信贱兮兮的,不喜欢人家,就非要去惹人家生气。 他无奈地直接制住了对他毫无防备的李有成,“信,你少惹人,我都看见了,连我都想?揍你。照你这样?,人家阿贲再是好脾气,也是要揍你的。” 王贲在一旁冷哼一声,“公子,我现在就想?揍他。” 李信也是偏过头,不服气。 琇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后面的两人互相抱着拳,冷哼一声,同时扭了头。 “见到你就烦。”王贲阴阳怪气。 “你以为老子愿意跟你走一块,老子陪公子来?的,你算哪颗枣?”李信反讽回?去。 算了,他俩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琇莹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说出了自己做的旅游功略,“楚人信巫,喜祭神。夏日河水暴涨,多祭河神,今天?听说便?有一场河神祀,你们要随我去看看吗?” “去!”两人分?列左右。 “你不要学我!”两人互相叫骂,在后面又掐了起来?。 琇莹咽下了橘瓣,将自己买的橘子分?成两个布包,扔给?了两人。“拎包。” 两人点了头,乖乖跟在他身后闲逛。 于是他们仨晚上?凑起了热闹,参加了一场楚人的大型祭祀。 因为楚国当年建国时只有五十里地,穷得?要死,没有牲口祭祀祖宗,就去郑国悄悄偷了一头牛来?祭祀,因为不敢声张,所以只敢放在晚上?祭祀,就怕被?人发现,丢了脸遭人耻笑。 所以楚人祭祀,都在晚上?。 他们参加的这次也不例外。 火光燃起,高台建在河边,其上?,楚鼓声已?起,加上?夜间薄雾,巫女散发清歌,唱得?是啥李信他俩也听不懂,但是他们中最?善音的公子说音调声韵皆美,幽深婉转,不同秦声。 美人隔雾拥火献歌起舞,加之悠远长音,是极具美感的,琇莹闭上?了眼,手指无声的扣着拍。 如果没有那个在上?面穿着一身大红鸡毛的神巫在中间做出奇怪的动作就更好了。 琇莹嗅到了那巫身上?的椒兰气,揉了揉鼻子,轻笑,“怪不得?皂在楚地卖得?好了。” 李信未说话,他没闻到,他不说话。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载舞中,新鲜的祭品悄然摆上?了高台。 他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个浑身不着一丝衣物的少女。 “公子,别听了,你看!” 他轻声叫道,琇莹正闭着眼睛打拍呢,闻言也睁开了眼睛,皱起了眉头。 那一身红鸡毛的祭司将女孩的手腕割开,女孩吃痛的哀叫一声,白?皙的手碗上?鲜血直流,却一滴不漏倒进了祭司举着的玉碗中,又有数人也上?了台,将女孩的四肢处全部割开。 那玉碗中的血被?巫抹在了干瘦的脸上?,在琇莹的角度上?来?看似是他脸上?长出了两条血蛇一样?。 他依旧和着歌曲跳着大神,疯癫的模样?。 琇莹眉头皱得?更深,道“这是什么祭祀,此女犯了何罪,竟招如此对待?” 他欲上?前问个清楚,却无意间看见了周围人的狂热表情。 “今年一定能将秦军驱出去!” “河神保佑,明年一定风调雨顺!” 哪家的神吃人! 早上?口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生而今一句句祈求,明明这个便?是乱力乱神啊。 他环顾四周,除了李信与王贲无一人露出对少女的悲悯,好像她,只不过是一个特殊一点的祭品。 她与猪狗无异! 他们神色狂热,带得?面上?起了红晕,琇莹觉得?好像此地除了他们仨人全是疯子。 他怔在原地,忽想?起这是楚国,这是楚国的人祭。 他一直以为人祭只存在楚国那些偏远地方,没想?到这楚的陪都下蔡城中竟也盛行。 一场普通的河伯祀,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灵赐福竟要了一个人的性命,何等荒谬。 夏季将是河水泛滥之时,所以楚地多有河伯之祀。那在他们未见的地方,多少人死于这种愚昧。 那女孩已?经呈现出了一种失血的苍白?感,气息声己经微弱了。琇莹在忍不住,撕了自己的衣袍,蒙在了脸上?。 “公子,不可!这是楚人的地盘,我们暴露了不好。” 王贲要拦他,皱眉轻声道,却被?李信挡了,少年轻笑,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我总想?着见惯了血,不能没了心。我想?助公子一下。” 王贲沉默了,然后他舔了一下唇,扫视了一下四周,将目光投向最?靠近高台的树。 “公子,上?树。我二人制造混乱替你掩护。” 干了就干了,从没听说哪家求风调雨顺不靠建坝耕田的,靠用人命填河的。 琇莹点了头,也不多话,直接爬上?了树的一个矮杈上?,王贲与李信一左一右趁着别人不注意,立马捡大石往河里扔。 “扑通。” 河里左右两方被?石头溅开水花,楚人的视线从高台上?移开,然后跪了下来?,“河神赐福了!河神满意这个祭品!” 王贲不由低声暗骂了一句,“疯子。” 李信难得?没有反驳他,二人沉默地跪在角落。 琇莹却在这里悄悄的从林丛间绕了回?来?,跪在他们身侧“走吧!” “公子,人救回?来?了吗?”李信见他摘了面罩,面色冷得?要命,轻问道。 琇莹就着这个姿势沉默的往后退,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霜雪,他没救回?那个女孩,在他伸鞭子前,少女便?断了气,那黑幽幽的眼睛无神的看着他。 她的眼角带着泪痕,哀婉又绝望,她的血流干了,一点一点的滴向那被?人疯抢,所谓神明赐福的玉碗中。 特殊时日生的纯粹无垢的女孩被?疯狂信神的父母推上?了祭台,然后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失了血,看着自己死亡。 那该是多么绝望啊! 琇莹有点伤怀,“我在伸手前,她便?走了。” 他想?离开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却闻见了一股更加刺鼻的血腥气,他抬眼看见了少女除脸以外的皮肉被?人用小刀挑开,一点一点的磨去,像是在雕琢一个艺术品。 他细细打磨,最?后只剩下一个骨架,仅用筋支撑着,巫折了筋,将骨像折衣服放在了大的漆盘里,那给?河伯的血食,少女的肉也被?他码在旁边,而后覆上?了红布。 他们仨人沉默,看着楚人有秩序的列好队将那个大漆盘沉进了河里。 少女的灵魂是河伯的新娘,少女的肉是河伯的食物,少女流下的血是河伯的赐福,是包治百病的神灵赐福。 所有的楚人争抢着巫手中的血,那所谓的福灵赐福。 即使是李信和王贲都不由觉得?残忍,他们杀人也就只是用刀砍,想?让人速死,没有想?到这所谓神圣的仪式后续竟是为了争抢血肉。白?日里讲学的“圣贤君子”,也混着人群露出贪婪神色。 “荒唐!”琇莹捂着眼睛,逆向癫疯的众人,他们像是逆着海潮的小水珠,琇莹一边走一边骂道,“什么神灵赐福,那是一个人,是个人。” 那边的海潮心安理得?的吞吃下了那个人仅剩下的血,然后口说赐福的吉祥话。 那个人似乎没来?过,或许她那短短的一生中,也没想?到过今日满堂“圣贤君子”,可为她发出叹息的竟是三个秦人,三个敌人。 李信叹着气,描述了他们仨那天?的经历,复述着琇莹的叹息,“书笔挖不出这虚无的理念,礼仪铲不灭这种愚昧的人心。” 最?大的残忍不是来?自于无知,而是蒙昧。 书礼可以治疗无知,治不了蒙昧。 没有什么可以治疗这种蒙昧,因为这种理念是根植在心中的。 阿政笑意敛了此许,他厌恶那种虚无缥缈的,仅靠旁人口说几句,被?创造出来?满足人私欲的神,更何况这神是人为造出的,带着赤裸裸的恶意,无意识吞食人血肉的。 这种神,就该被?处理掉! 他祭山川之灵,祭宗庙之灵,祭筚路?缕的先祖,那才?是应祭的正神。 “那种楚人祭的巫神都是邪神,创造他们的人更是愚昧无知。” “但这跟你现在破坏主将规划没关系,信,你是否觉得?孤派擅轻骑奔袭速战的你做和你战法完全不同的王将军是在为难你。” 李信跪了下来?,“臣深受王上?恩重,从未如此想?过。臣只是久攻不下,有些着急。” 阿政的眼很深,他缓缓地道,“秦军多依仗器械为胜,若依你言轻骑奔袭,必后防空虚,且这些日的努力都白?费了。信,做将军,心便?莫要太急了。” “你与阿贲与大恬都是孤之爱将,孤未来?定要予你等千金万马之任的。贲沉稳,恬有度,你活泛,常有巧思,皆是好苗子,往后秦征伐更远的土地,孤还要靠你们啊!” 李信一想?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俯拜于阿政前,“是我轻率,臣负了王上?的信任。” 王翦和王贲也是下跪谢王上?信任。 王翦一天?天?老了,比起自身,想?给?子孙后代搏个前程显然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了,王上?今日便?是告诉他,他的贲只要不出错,那就是有个好前程。 阿政朗笑出声,金质玉相,起身扶起了王翦,“将军快起。” 而后对王贲道,“王将军,将李将军拖下去,重打。” 王贲点头应是,李信也是俯身下拜,他服了,乖乖跟着王贲出去了。 和着外面李信嗷嗷叫的痛呼声,阿政又喝了一口茶,风轻云淡。 “这现在才?是真好了,大恬估计会?怪孤,把他的好搭档给?贲了。” 这两小子,一看就是假的,忽悠人呢。 王翦拱手道,“贲虽沉稳,但到底缺了些灵性,小李将军的灵性正好能治治他那木脑袋,臣多谢王上?了。” 阿政轻笑,他抚着荼碗的边沿,气质弘雅。 “贲如此好,将军可莫要妄自菲薄,要是琇莹似贲这般,孤便?得?日日炫耀了。” 王翦也知道王上?这次来?的目的,担心大军不稳,查军是真,让他稳住心,不必担心也是真。 王上?,处理李信真是顺手的。 王上?啊,嬴秦王室统共八百个心眼子,您一人占八百零一个了,公子怎么办啊! “王上?才?是与臣说笑,公子赤子之心,才?华出众,臣才?是羡慕不已?。” 阿政眼睛微眯,看着那玻璃杯,轻道,“将军也知他是赤子之心,那便?知在他那位置,这性情便?不合适。” “他自幼时便?常有奇思,曾用几颗沙石起雾腾云,还曾起火,你们用的火折与纸,风靡于世的皂与玻璃,他早己做出来?了。我身边有人说他是圣人转世,绵软慈和,是大仁义人。或许他不跟着孤,会?如那治世先贤一般闻名于世,作书立派,万人称讼。” 权力的本身便?是罪,他生于孤身侧,从孤登上?这王位,他就有了这权,便?做不了圣人了。 王翦没敢附和,王上?是觉得?自己耽误公子了,王上?也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啊! 阿政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支着额,眼眸似海,危险诡谲,“将军随孤去看我大秦锐士吧。” 王翦领了他出去,连他这老成精的,都不知道王上?的心意,王上?难道只是随口一说。 阿政勾起唇角,“将军,走吧。” 当那些以笔论政,以口治国的文人有什么好的,琇莹只能做他的幼弟,做镇山河的孤的腹心,做大秦的公子,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第95章 扶苏 阿政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他检阅完秦军,便是直接起程回了大梁,他不擅兵事, 在此只会让王翦掣肘,既然该做的事情做完了,那便可?以归了。 他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军营中呆了半天后, 当天就乘上了回程的船, 几天后就到了大梁。 大梁城墙还是那破烂的样子, 但是远眺就会发现里面的屋舍已全部焕然一新,秦人虽现在来得不多,但也基本上是拖家带口, 更因为琇莹手下的商贾奉王命搭棚以及想获利的开水铺导致他们一路不算艰难, 很快就投身琇莹的大梁改造中去了。 大梁附近的地琇莹己基本上划分好了,不过短短半月, 大梁城郊的农田中的菽已经施了肥,除了虫,还引了河沟,倒是有几分复生的样子。 琇莹挪了少部分的粮和水泥,在大梁铺了条大道。秦人给力, 如臂使指, 琇莹效率大大大提高?,他现在计划打算以大梁为中心?向韩魏扩散道路, 等秦人填满就在魏国开分厂, 他还想后期征了魏王宫做学堂, 以学堂为中心?试试一直在秦没实现的商业街。 阿政点了头,这才像个样子。 此时正值七月, 天热的紧,但一直怕热的琇莹还是顶着大太阳,穿着一身薄衬,忙中愉闲的早早地来接他,他刚至就笑?意盈盈地走到他身边。 “阿兄,楚地有不少好吃的果子,楚地特产苌楚①阿兄可?吃了,风味很是独特,加蜜的甜浆也好喝的不行。” 他模样清隽,风姿翩然,端雅如玉,对阿政出?口的话却总带着几分亲昵绵软。 阿政未有回他,只让人将他命人买的江浦之?橘和云梦之?柚①搬了下来,还有蒙毅手中还拎着一大坛桂酒②。 琇莹抿唇就笑?,给他哥递了帕子,他身后的硕也给蒙毅和其他侍卫都?递了。 现在正值七月,离秋天桂酒上市还有好几个月,哥哥这是搬了人家的陈酿回来了,可?阿兄不爱吃楚地的甜酒,还有这橘柚,也非阿兄喜欢之?物。 反倒他和扶苏对柑橘迷之?热爱,这些东西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对他秦国闻名?的李不欢喜,他喜脆甜,可?是脆的秦李酸得很,甜的李又软乎乎的,而柑橘又脆又甜,自然得了他俩的喜爱。 而兄长则不相同,阿兄喜食齐桃,秦李,赵国的梨,枣还有魏梅,口味很是多样,唯独对柑橘不感?兴趣。 除了特别酸的,哥哥对水果不挑的,所以琇莹这几天突然觉得哥哥可?能不是不爱,是嫌麻烦,毕竟这个还要剥皮撕络,搞不好还会弄的一手汁,难洗的很,这不是明显在阿兄的雷点上蹦迪嘛。 他这边想着,便随手摸个橘,剥了皮,细细撕了白?络,递了一瓣给他兄长,阿政便很自然的接了那一小瓣,让人撑了兽皮伞,准备回去。 琇莹悟了,果然。 哥哥不是扶苏那小馋鬼。你给哥哥投喂,你得讲技巧,你不能一个大果就给哥哥,让他生啃。你得像他这样,给哥哥剥好,不会沾哥哥一手汁,哥哥才接。 赵国的梨,齐国的桃,我阿兄爱吃,还不是因为我在。我的匕首那百插百中,不就是多年练出?来的。这么多年,多少果命,丧在刀下。 琇莹的心?思被?阿政看穿,被?阿政点了一下额头。 “下不为例,回去继续。” 孤觉得柚估计也不错。琇莹剥吧。到你报孤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琇莹点了头,又递了一瓣橘,笑?得很开心?,“好呀,阿兄多吃些水果甚好。” 可?能是小时候被?哥哥投喂过,导致他超喜欢投喂哥哥,立志要改变哥哥单一的只吃肉的食谱。 阿政轻咳一声,才说起正事。 “孤明日便归秦了,琇莹,一会将你写的治理韩魏的计划,那些迁来的人一时虽还未全至,但土地的划分你和腾估计已经做完了,都?拿与孤看吧。” 琇莹点了头,正了神色,勾唇轻笑?。 “阿兄知我。我也正想与阿兄说呢!” 两人走得不快,慢慢悠悠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话。 魏宫的蝉呜和青蛙的咕呱声此起彼伏,魏王宫的破烂城墙正在修补,不少秦人现在正吃着冰,一会继续干,公子的告示说了这是建学宫的,让他们孩子识字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见了琇莹,也没如初见时一样跪下,就露出?了点笑?,给他们公子打招呼。 然后就见到了琇莹前?面的阿政,顿时将脸贴在地上,伏膝跪于地,“见过王上。” 阿政嗯了一声,径自走了。 他在不走,这些人会一直长跪不起。 琇莹轻笑?,让硕去处理了。 二人走在树下,凉阴阴的,这魏宫虽然废了,但大树还在,还能遮几缕烈日,日光随着树叶摇晃,像是世间最清澈的水波。 可?二人心?情无由来的都?不太好,他们沉默走着,眉目都?隐有些晦暗,良久,琇莹这才扭头看了那些已经起身补墙的人一眼,这才轻叹。 “兄长我想征此地做学宫,告示一贴,这些人便为家中子过来了,甚至不要钱和粮,就只是想给孩子谋个出?路。” 他有点怅然,但只有此许一刻,便轻笑?道,“我瞧着与我爱阿兄,无甚差别。” 阿兄莫要伤怀,我可?以补上所有你需要的爱。 阿政的面色无悲无喜,给他擦了额上的汗。 这是奢侈的父母之?爱,你我失去了,或一开始就没有的东西。 他看着他的幼弟,“无妨。长兄如父,莫要羡慕。” 你我有彼此便够了。 琇莹笑?得开怀,“我不羡慕。得兄长已经是我平生大幸了。” 我忧你伤怀,你忧我心?痛,再不会有你我这般好的了。 他轻轻附在阿政耳朵边,道,“谁都?没我阿兄和我好的。” 光斑一两块落在了他俩肩上,倒衬得二人明媚了些许。 “热天得吃冰,我给阿兄和毅他们都?制了冰。” “你自现在起,不说给在大梁转站的将士送冰,连王翦那也能三五天吃次冰,想来你自来时便筹办了,只苦于没人罢了,而今秦人一来,你这建厂的速度便快了。” 琇莹知道阿兄这是在宽慰他,他此时也不嫌热,将自己的头埋在哥哥胸前?,嗡嗡道,“嗯。” 热也不怕,我就要和阿兄贴贴。 阿政摸了他的脑袋,真是黏乎人,琇莹好可?爱啊。 他挪移地对他笑?,“我家小公子,璨璨之?名?,显然是名?不符实。” 琇莹抬起了脸,然后也笑?,“阿兄说的是,该叫娇娇,那才是名?副其实。” 他俩一起笑?,身后的毅和侍卫也在忍笑?,那一直记录帝王言行的小吏也写下了“娇娇”二字。 两人到了吃饭的屋里?时,就听见扶苏乖软的声音,“老师身体不好,半碗就够了。” 琇莹和阿政一起变了脸色,不约而同轻哼一声。 阿政不说话,琇莹又哼两声,气势汹汹,显然是气到了。 “白?疼他了!”他磨着牙,恨恨道,“臭小子,昨日还收了我的画,一口一个王叔,今天就是只见新人笑?了,还乘冰,我还没吃上呢。” 阿政面无表情只摆手让人把给扶苏带的东西给拿了下去。 不成?器!被?李左车给迷惑了的不肖子。他父王还没至,他就吃上了,不守礼! 然后他俩看见了扶苏捧着那分冰侍人给的大玻璃碗里?的羊奶冰,到手时就是一大口,李左车拿着扶苏的小碗,眼睁睁看着他刚刚的孝顺徒弟无视他,就在那里?挖冰。 旁边的分冰人也是目瞪口呆,怪不得只要半碗,公子只要小公子吃一碗半。 可?这大碗的一碗半跟小碗的一碗半能一样吗? 李左车被?气笑?了,他质问正在那儿吃得正香的扶苏,“扶苏啊,说好的给老师的呢,你倒吃上了,你这叫尊师重道?” 扶苏眨巴着大眼,然后用?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小勺填到了小碗里?,“老师,吃吧,扶苏给老师的。扶苏尊师。” 李左车也是忽然笑?了,“干得漂亮,扶苏,只要你能搞到手,那就是你的,只要你足够强,谁敢抢你东西,你就宰了他。” 他的教义堪称正常人的三观尽碎,“你瞧这冰是你用?自己的聪慧才能换来的,老师就不会抢。所以那些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有个什么用?。你只要不想给冰,我就拿你没办法。 “你且记得了这些尊师垂道,礼义孝悌都?是扯淡,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管旁人。” 李左车在教什么?要扶苏过于迷信强权和暴力吗? 琇莹忽的皱起了眉,他正想去阻止李左车去传授他那些歪理,就被?阿政拦下了。 阿政进了屋,夺了扶苏手里?的冰,扶苏没有挣扎,给了他父王。 “扶苏,孤此行不趁你意,但做得对吗?” 琇莹瞪了一眼李左车,叫你教坏孩子。 李左车也不在意,他耸了耸肩,显然是十?分开心?。 气到秦琇莹了,果然这计划就是好。 那边扶苏站在他爹身边,小小的一只,“父王做得对。父王比我强,父王知道我做错了,帮我改正。” 他知事理,懂是非,可?他还是想抢。 他咽了一下口水,笑?得开朗天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给父王。” 阿政轻笑?起来,“扶苏,这是你的吗?” 扶苏点了头,他完全不怕在他父亲显示出?自己的霸道,他就是这样的崽。 他其实比起阿政,因为脸上的白?软,平时里?模样更像琇莹,可?此时他的眉稍神采都?像阿政。 “是我的,我凭本事得来的。父王想要,我给父王。” 他才五六岁,呆毛白?软,却一股子傲气。 琇莹轻吸了一囗气,哥哥这么早就在磨扶苏了吗? 阿政将那碗冰递给了琇莹,琇莹扔给了李左车。 他轻笑?着问扶苏,“苏苏,你待如何?” 扶苏垂下了眼睛,他对一直宠溺他的王叔很坦诚,“父王给王叔,王叔的,我不要,王叔赐老师,我想要,扶苏可?以要。” 父王王叔是亲人,老师是臣,是下属,他清楚。 琇莹点了点头,看见了李左车震惊的表情,扶苏,被?他这么教,竟然还知道不好勇斗狠,竟然还知道事理。 他看了琇莹含了冰渣的眼睛,才恍然,扶苏他和普通的秦公子不同,他是嬴政寄予厚望的长子,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心?。 他教过了扶苏,这扶苏才填上了他缺的部分。 阿政起身坐主?位,琇莹牵起了扶苏,开宴。 扶苏坐在他旁边,抬头看他,“扶苏喜欢老师,可?再喜欢,也不会把自己的东西给他。” 所以,王叔赔苏苏冰冰。加奶!加甜浆,加橘。 琇莹摇头,不答应,但手上的刀开始剥柚子,“你的冰不给了,王叔分你一瓣柚子,这柚子很好吃,是阿兄特地给我俩带的。你要不要尝尝。” 扶苏点了头,巴巴看王叔,连饭都?不吃,就盼着吃柚子。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他王叔分了他一瓣,自己留了一瓣,然后其他剩下的全摆在了父王的案上。 这对比,扶苏气得咬了一口柚子。 习惯了,王叔偏心?眼,但王叔爱他,起码其他人还没有呢! 父王也爱他,还给他带柚柚了。 第96章 油纸 “阿兄, 记得给我写信啊!” 琇莹看着他哥上了船,不住的招手。 他?身旁的扶苏还在那里嗷嗷的拈脚给他父王挥手,“父王, 我们很快就回?去!” 船上?的阿政没动作,他?轻哼一声,实在不想理自己这个不肖子。 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心, 哭着闹着不跟他?回?, 非跟着琇莹。以琇莹的性子, 这小?子还不得上?天啊。 “阿兄, 我会?照顾好扶苏的。” 还是琇莹好,你瞧他?多乖。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早点回?咸阳。” 风吹起他?的墨发, 遮住他?的眼眸,琇莹只看见他?轻轻挥的手。 琇莹也不管他?看不看的见, 就轻笑应是,俯身长拜,直到大船看不见了,这才扭头往前走。 扶苏牵着他?王叔的手,手里拿着一壶奶, 父王没理他?没关系, 反正他?就是笑得灿烂。 父王走了,王叔要?去韩国, 那这府里不就是他?的天下了吗? 琇莹很忙, 他?最近忙着韩魏的重建, 稍后?还得去见腾商量事。 他?刚回?去就令人牵马,轻声嘱咐扶苏, “苏苏,可?以肆意玩,但为了安全,王叔不在,不要?出门。” 扶苏嗯了一声,琇莹这才揉了揉他?的软毛脑袋,“我让硕跟着你,希望我归时?,你还在这等我,若你不在,王叔只好,只好。” 他?也实在想不出来罚扶苏的办法?,只好学着阿兄以前哄他?的样子,蹲下身子揉了揉扶苏的小?脸,“不要?乱跑,你乖,王叔找不到你会?担心。” 扶苏点了头,他?很乖的扯了扯琇莹的手,“我不会?乱跑的。王叔。” 他?都当老大了,他?为什么要?跑! 琇莹不知道?他?的想法?,估计知道?了也就只是骂他?一句,他?将硕留了下来,自己率着一队人直接就走。 七日后?,韩都新郑,琇莹挟自己的令牌骑马进了城,腾在那里已?等多时?了。 内史腾是个治世的能臣,加之秦的暴力镇压,至少现在韩都太平的很。 “公子。” 琇莹让他?不必行?礼,直接轻笑开口,“内史不必多礼,此次过来,也是想与内史定下些事。你知韩魏相邻,你我一制,两国才能成?一体,就与那秦的云中三郡一样。你我书信多次,但是我还是想着当面说,更?能妥贴些。” 内史腾应是,“我那边丞相发的籍册己经统好,再过一段时?间还有秦人至,韩魏此地还是百废待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公子就算不来,我也得立刻过去。” 他?快速与琇莹说着,往郡守府走。 琇莹点了头,他?皱着眉,说下他?俩要?定下的事例。 “我等需尽快定下韩魏乃至打下的楚地之间各分多少人,两地互通的路线,这行?路商人的税,再过几月,菽熟了,得定税。麦粟或是稻,都得下种。这边来的秦人需得分地,是照赵国的旧制还是多予一分,我们都得查了户籍,一一定下。” “正是,正是。”内史腾带他?们直接进了书房,几张桌上?拼在一起,上?面是韩魏地区的大图,他?这边带来的咸阳学宫的小?吏在计算着划地,见琇莹他?们过来抬了头,欲行?礼被琇莹挥手免了。 琇莹手下的人也与那些人分在一起,去那边修订图,分地。 他?和腾以及几个心腹,在旁边轻声商量着其他?的事宜。 他?手中摊开地图,指着新郑到大梁的路线,在图上?划着一道?道?线。 不少都因山险和河道?都被腾以及他?人七嘴八舌的划掉了。 琇莹用?浓墨划出了三条路,取了最近的一条路。 “这条路建成?,以秦咸阳做中枢,从赵至秦,从韩至魏,天下半数之国将会?被串起。” 内史腾也点头,“万里国土,一路可?通。” 他?与众人朗声笑,琇莹在上?首却摇了摇头。 “不止会?修这一条路,待天下一统,秦的路将修至万家。每一家人都可?以不会?再从泥中跋涉,条条大路皆通咸阳,天下人心,王都会?见到,我们将会?一起铺展万里的国境,我们往后?会?建更?多的路的。” 他?笑得清隽温雅,气质沉静,墨笔秦纸,三尽地图之上?,人皆眼见的壮志。 内丹腾轻拜,高声道?,“臣翘首勾足以盼之。” 然后?就催他?们年?轻的公子和对公子星星眼的小?吏们干活,琇莹应了一声,又?投到工作中。 年?轻真好啊,公子说得他?都热血沸腾的。 琇莹在这边和腾强强联手,满室温馨,相处得宜。 阿政那边却是狂风暴雨,满阵寒风。 “你与寡人说,燕丹跑了?” 他?虽然是言语无波无澜,可?是那眼中也翻腾出了些许狂澜。 一个燕质子不重要?,他?关注的是燕国的态度。 “燕国要?出兵?” 燕国最好别乱动,不然孤真不知道?你会?有多惨。 李斯站在他?面前,忙道?,“燕丹昨日刚私逃,秦燕边境还没信来,但是至今未听得有出兵的动向?,臣已?放鹰,尽快了解情况。” 阿政点了头,抬手让他?起来。 “无妨,孤不在,你事情也繁多。若是昨夜私逃,他?便跑不远,先发个通缉,活捉之,金千金,杀之,金五百。” “另看守他?的人皆罚俸半年?。” “是,臣现在就去。”李斯应了,直接下去了。 阿政揉了揉眉心,将自己的奏书展开,提笔批阅,结果拿的第一本就是韩非利用?张苍在狱中向?外界妄图复国的韩人传递琇莹和他?的消息的奏折。 他?难得情绪有点失控,将那奏书扔了出去。怪不得那天那些人堵在大梁,那李左车确实要?杀的是他?! 他?确实是生气,他?待韩非,礼遇有加,委他?重任,他?天天骂他?,他?也不杀他?,结果就是他?韩非利用?张苍,将琇莹和他?置于危险之地。 韩非都进牢里了,已?经在孤的监视下了,还做出如此行?径,真是可?恶! 他?独自一人去延尉府的牢狱,见了韩非。 韩非依旧是枯槁的,见了他?凄凉一笑,他?是垂死的蝶,还在挣扎着羽翅。 “王上?,知道?,了。” 阿政冷笑起来,“韩非只是韩国的韩非,他?做不了天下的韩非子。” 韩非苦笑起来,点了头,“我做不了,天下的,韩非子。王上?,抬举,我了。” 韩国已?亡,他?却还让他?韩氏子弟过得好些,妄图复国。他?甚至利用?了他?的师弟张苍那个没心眼的小?孩帮他?递消息。 他?不是个大丈夫! 天下一国,中央集权的理念由他?提出,他?却自己开了倒车。阿政他?要?的不是这个韩非。 他?的眼眸深沉似海,“孤可?以理解你的血海深仇,可?你竟然真的愚蠢到以为杀了孤就可?以杀了秦吗?” 韩非哈哈大笑,他?好像觉得这个问题愚蠢,笑出了眼泪,“秦王政,你不,知道?,吗,你死,了,琇莹也,就死了。秦国,没有再,能震得,住群臣,的人,就,死了。豺狼,会?吞,下你,的国,裂土,分地,天下会?重回?,战乱。” 阿政摇了摇头,“你错了,孤若现在死,孤的大业未成?,琇莹不会?随孤去的。” 他?理了自己的白玉戒指,勾起唇角,似是璨阳照彻这个牢房。 “你不知孤与他?。秦国在私情之上?。他?会?随孤,但秦国有难,他?必不随。况且那日孤与他?同在,他?便是拼尽一身骨血,也会?送孤离开。” 孤信他?,有他?在,任何刺客不会?进孤三步之内。 他?说完自己的弟弟,周身气质和缓了些,又?忍不住讥讽道?,“韩非,你费尽苦心传递消息,可?是那天杀我的人是赵人,没有一个是韩人。” 韩非闻言攥紧自己的衣领,泪流满面,锤地哀切道?,“国何不,亡!国人,如此,国之,必,亡!” 阿政顺了气,这才拂袖而去。 我养的琇莹跟你家那些卖消息给赵人,就是自己不敢出面的怂货能一样吗?而且刺杀多了去了,孤不还活到现在。 孤与琇莹长命百岁。 秦人的效率惊人,加之燕丹的相貌通缉贴在了整个秦国,所以在抓人方面也是很快。三天后?,就有了燕太子丹的行?踪。 他?跑了三天,刚出咸阳一天,就被城郊的人给逮到了,但不放弃,又?跑了,目前还在渭水边跑,听闻昨天坠河了。 阿政看了毅给的他?的消息,没说话。只与李斯轻声道?。 “通令燕王,这个废了,让他?再送一个过来吧。” 他?倒是要?看看燕王喜到底是什么态度。 李斯一脸的圆滑狐狸样,“我王圣明。” 王上?的意思他?懂了,若是不恭,以兵击之,若是恭敬,他?便得好好想些措辞,刮燕人一笔了。 满堂华光,玻璃窗外的青色蔷薇花摇摇晃晃,忽撞进阿政眼中。 阿政泄了两分笑意,“丞相见了这章台宫中的蔷薇了吗?” 李斯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那花开得盛极,随风舞动,扬扬洒洒,它长在这儿,似乎已?经很多年?了。 “甚是娇美,王上?所喜之物俱非凡品。” 阿政轻笑,“这是琇莹手植的,那年?亦是与丞相初相识,一算快有十个年?头了。” 李斯也随之笑起来,他?也想起了那年?的王上?和琇莹公子,不知不觉数年?已?过了。 当时?他?是一个落魄小?吏,王上?还是个心有大志的少年?郎,而今他?们己经荡平了三国,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斯还愿助我王得此天下。” 阿政轻摇头,他?已?非昨日少年?,他?是明堂高殿的王。 “丞相,天下要?入孤怀了。” 他?掷地有声,“李斯,你要?助孤圆这个天下一国的梦了。” 他?未叫他?丞相,丞相有很多人,但李斯只是李斯。 李斯那颗黑心肝此时?也有点颤动,他?拜在地上?,“臣九死不悔矣。” 王上?是与他?一起缔造理想的同行?者,是知遇他?的明主。 他?甘愿为王上?担下骂名。 韩非是不能留了。他?还得带上?张苍那小?傻子,不能让他?心生对王的怨恨。 阿政让毅折了枝蔷薇,递给李斯,轻道?,“花开得好,你拿着吧。” 李斯看着那个花开得完满,稍碰一下便可?花瓣尽落的蔷薇,垂眸跪下谢了恩。 先生,斯不能再护着韩非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琇莹接到韩非的死讯是在阿兄给的书信里,夹杂在阿兄的漫长的心绪中。 阿兄说蔷薇花败了,一吹,便是一地的残花,不好看。他?还说他?给李斯折了一只好的,刚出门,李斯就抱着花枝子在外面发抖。 阿兄说了好多事,阿兄说他?杀了韩非,但不可?惜。 可?琇莹仍在字里行?间品出了点遗憾,他?摩挲着纸张上?熟悉的字迹,圆滚的秦篆,厚重有力,藏锋与心。 琇莹不知这封信发出时?阿兄会?否已?经埋葬了韩非,他?隔的太远,他?不知晓,那对他?来说,并?不需要?。 只是他?在看信霎时?也有了遗憾,遗憾他?未有陪在他?身旁。 于是他?只能叹气,或是替他?阿兄流下眼泪。 阿兄,曾经真的很喜欢韩非啊,像他?喜欢张良一样。 他?写了很久,最终只写了一个墨点,穿透纸背,渲染开一片墨色。 他?最后?很坦率地写,怜兄已?甚,不能下笔。 他?画了一幅很大的青蔷薇图,劈了竹枝,一点一点绕着线,又?涂了楚地的桐油,失败了好多次,为他?阿兄做了把油纸伞。 “秋日已?至,丝雨繁多,琇莹不在身边,兄长记得,夜凉添衣,雨时?执伞。” 阿政收到伞时?,正值九月初,下了雨,丝丝缕缕的,他?依着琇莹的话添了衣,摸了摸那把伞,伞上?蔷薇如火如荼,似乎恒久。 他?忽然笑了。 琇莹与孤便是琇莹与孤。 第97章 荣幸 公元前235年十月, 与秦军对峙日久的楚军求战不得?,加之是私兵居多,背后各家?之间勾心斗角不断, 皆要保存实力,不出私粮,后勤供应困难。项燕难以压住人心, 楚军斗志松懈, 加之楚王责怪项燕怯战, 派人数度催他主动进攻秦军。 但既攻不破秦军用水泥糊的营垒, 秦军又拒不出战,项燕为了鼓舞士气,无奈只好率军东撤。 王翦抓住战机, 追击三天, 在蕲①南大败楚军,楚军全军覆没。 琇莹当时正在魏都的学宫中教韩魏学生, 闻言让学生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是真的吗? 王将军前段时?间还跟他在信上说阿兄赐他的珠玉房舍呢,结果?这才多少时?间啊,全歼楚军了,那个凭军功封项地的项燕也被我方大佬给打败了。 他脸泛起红晕, 脚踩在地上, 有点不真实感。 那么多楚军,我们七个月之内就灭了! 我们好厉害啊。不对是王将军, 我的神?! 我就知道, 阿兄的六国推土机是无敌的。 他突然想起来, 楚国灭了之后的工作?量,心突然跌在了悬崖上, 本来荡漾的小鹿,突然摔死了。 琇莹下了课,就拿起了一本新的户籍册,当?天打算坐物资船就要去楚国统计户籍人口。 他要把扶苏这小子也给随身携带了,他总是担心扶苏不在他身边出事,护他跟护眼珠子一样,生怕他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被人给害了。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信那个李左车。 他走出学宫,顺着街寻他那爱看热闹的大侄子。 魏都经?历了三四?个月的重建,城墙和?房舍都被水泥糊上了一层,规整了不少。 城郊地里已经?有不少带着秦人户的人拿着向琇莹借的新农具,正在翻地,种麦。 城里更是热闹,尤其是那个围着学宫建成的商业街,十分繁华,各种酸浆水果?,花花朵朵,鱼脍虾蟹,还有卖兽皮的。 虽然农忙,有些?人没出摊,可依旧是很热闹。 这一条街都是琇莹的,凡在此地经?营者,都能那他那去领许可证,他查检过了,才能在这里摆摊。 若是个地摊他从中抽两?成利,若是个店,他从中抽一成利和?房租,到月去学宫那里的公子设定的市场局交费。 琇莹只维护市场平衡,定下物价,确保竞争之间相对公平,顺便收个保护费。 扶苏是经?常在那个学宫里乱晃的,加之琇莹十分的爱护,这里的哪个人不识得?他。 西 图 澜 娅   他顶着一小根翘起的呆毛,脑后扎了个两?个小包包,穿着一身楚地特产的白色绸衣,上面绣着金色云纹,虽和?阿政一样凤目修眉,可因为他身上的小肉肉,完全没攻击力,整个人显得?是白软乖巧。 可他一路行来的行为跟他的模样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一路招摇,他头?高高仰起,跟只小孔雀一样,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同龄的小崽,跟道旁所有人都打了招呼,有时?候认出没交利钱的人来,还会催收。 像是□□大佬的幼崽版,他是十足的傲气,看上去乖萌,实则是倔犟脾气,他像兄长,不过比兄长少时?娇矜多了。 兄长少时?若是平顺,估计也会和?他一样,天天带着我和?三五好友在咸阳招摇过市,招猫逗狗吧。 琇莹笑?起来,来唤扶苏。 “扶苏,出去玩!” 扶苏一听他唤,也不顾自己?的小弟了,立马拨腿就跟他走。 “王叔,我们何时?回咸阳啊!父王生辰都要到了。” 他在这里呆了好久,感觉也不是很好玩了,他想父王了,想回家?了。 他又长了一岁,口舌更加清晰了。 兄控琇莹闻言很难过,心态顿时?有点崩。 “快了吧。我也不知道。” 琇莹将他抱起,他搂着琇莹脖颈,两?人上了船,一起坐在那船甲板上,琇莹叹气。 回不去,只要这边没处理好,阿兄不会让我回的,今年的生辰赶不上了,年节还能赶上不。 扶苏也跟着叹气,他的大眼环顾四?周的水,回不去了,他和?王叔是以后在这里流浪吗? 琇莹一边叹气,一边收钩,扶苏摸了鱼,被甩了一脸水,也不叹气了,就和?这鱼玩起来了,好像也没那么想父王了。在这里流浪,也很好。 琇莹看见一路的风景,也不叹气,准备调颜料画画了。 山川之美,应该记下来,等回了咸阳,他再一点一点跟阿兄说见闻。 琇莹他们到了平舆的时?候,来交接的人是留在固守的李信,这家?伙见了他比见了爹妈还快乐,他来交接此地,李信就可以喜气洋洋地策马奔腾,跟王老将军正率兵直取楚都寿春,活捉楚王,灭亡楚国。 他跟手舞足蹈跟琇莹说他与王贲追击楚军的风流倜傥,琇莹也是喝了一声彩,同他大笑?,反正就是志得?意满,少年风流。 扶苏眼含星星,感觉下一刻他仨就要弃笔从戎,手撕楚军了。 琇莹现在笑?得?多开心,整理户籍地册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他不仅要整地,还要统计人口,可楚是分封制,人口册都在封君手上,琇莹还得?带着人要从各个州府里去挑这是谁的地方,户籍在哪个大贵族的手里,干了三天,手下人都疯了。 李信早早润了,去打寿春去了,留着琇莹在千头?万绪的麻烦堆里翻滚。 扶苏也是别说去玩了,因为他识字也被拉了幼丁,专门给他王叔传令,整个人连肉都没有了,琇莹更是透着一股子被生活摧残的颓废感。 琇莹和?他手下的学宫出身的做统计的小吏是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张口大骂万恶的分封制,不知道给他们这种要统一的国家?带来多大的阻碍吗? 由于?这段时?间过得?太?惨,导致以后的琇莹和?扶苏对分封制那是直摇头?,不用,谢谢。分封制不适合我,感谢你的好意。 十一月底,王翦率兵直取楚都寿春,楚王熊负刍被俘。楚亡了。 琇莹也是理清了被攻下城池大部分的土地人口,他收拾东西准备去蕲南,与王将军会合,结果?就听说项燕扶了个楚氏公子在淮南反了。 项燕没死? 那个反他大秦的造反头?子,把他家?咸阳宫给烧了的项羽的祖父没死,还造反了。 果?然他们项家?就爱造反。 他这么一想想这项羽跟他们竟然全是大仇! 他磨了磨牙,王将军,打他! 果?然我方王将军是神?仙,很快平定了淮南,项梁自杀。而后又率军平定楚国江南之地,占领楚据为所有的越国土地,阿政并在此地设立会稽郡。 琇莹也接到了他王兄的援助,李斯和?他儿子李由很快就至了。 我的天,是通古亲自来了。 琇莹很是开心,阿兄终于?出秘密武器了,通古一人能抵八九个能吏。 不过通古怎么会突然来了,小朝会不需要人主持吗? 李斯俯身拜了一下琇莹,轻笑?道,“王说楚地不好治,怕公子把握不住节奏,特命斯来给公子打个下手。” 琇莹觉得?他谦虚,“成了,不就是阿兄派你来处理事,我给你打下手嘛。通古能来是好事,能治好楚地就好,不必要过度谦虚。你为吏为相多年,自然比我更合适。” 他松开牵着扶苏的手,拱手相拜,一双清澈的眼直视李斯,他反问李斯。 “通古,阿兄的秦只讲求能者居之,你觉得?你做的不能比我好吗?亦或者你觉得?我不识大体,不会配合你吗?” 李斯是惯常的说话态度,谁也不得?罪,可是现在被琇莹挑了出来,一时?之间倒是立在了原地,但是他反应很快,轻笑?起来,俯身长拜。 “公子坦荡襟怀,斯实有愧,以小心人度君子之腹了。” 琇莹轻笑?,引他向屋里走,“好了,我盼着通古来,能者多劳,李大丞相快来教教我吧。” 他将自己?手中所有的户籍册和?自己?做的计划雏形,一一与他和?李由细说。 李斯看着这个听了他的建议,认真改计划的琇莹。突然发现,与心思灵巧,心怀坦荡的人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因为他的心可以容下你的冒犯与质疑。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王不交代什么就让他来的原因吧,因为公子会退位让贤。 原来怪不得?当?时?年少的王上鼓励他当?时?惊世骇俗,一统天下的大胆想法,看出他的私心却不理会,因为只要不影响秦,王的心可以藏污纳垢。 琇莹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有了李斯,他们又定了计划之后,琇莹的工作?减轻了一大半,让他竟然可以带着扶苏闲着去四?处逛逛,他首先就去会稽郡找王将军。 于?是他就买了条小舟,顺着长江沿岸慢悠悠地晃荡。这时?离降温的小冰期还有很长时?间,淮河那边都热,更别提长江这边了,大冬天一点都不冷,还有不少植株绿荫荫的。 他跟扶苏一路浪,就是大方向不错,其他随意。 他带着扶苏去钻林子,收集了落的树叶,还打了兔子。 他还掏了一些?松鼠的窝,找了不少没见过的种子,打算回去培育。 扶苏天天跟他在野外游荡,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抱着兔子天天蹦哒着玩。 他们到了会稽那天,风和?日丽,琇莹如愿见到了他的王老将军和?他心心念念的楚地造船厂。 会稽郡这里山低林密,有着无数造船的上好木材,加之有桐油产出,几乎镇镇可见船坞,人人都能行船。 其中更有供应楚国王室的楼船,远销六国,成为楚国的大宗交易商品。 琇莹跟熊进了蜜窝里,他摸着那刚刷了桐油的船,忍不住大笑?起来。 楚国最引以为傲,要花好多钱才能定到的楼船,现在是他阿兄的了。 王贲和?李信也是乐得?打颠,楚国王室贵族都去咸阳留学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那不都是咱们的吗,这卖到他国去,老挣钱了,嘿嘿,现在是我秦的国有资产了。 以他们和?公子的关系,那不一人一个拉风极了。 扶苏也嗷嗷叫,他父王天下第一厉害。 琇莹兴致正浓,拿起自己?的纸给他们画了一张地图,他指着这水路和?那边图上的大块领土,跟王贲他俩说。 “自己?一只船多没意思,我在这建个学院,专门造大船,我给你们备个几万条船,建个水上秦军,跨过海,去打下更多的领土。” 琇莹越说,几个人眼越亮,李信的脸上泛起红光,多帅呀,那他一挥手,几万条大船列阵迎敌,酷毙了! 琇莹也是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手脚一起比划,他把那个地图又往外扩,还贴心地标注了各地的特产,什么黄金,钻石,粮食,能抢都要抢回来。 我秦军陆地最强王者,水上也要是永恒强者。 所有人豪气干云,然后琇莹就超主动接手了几十条大船和?大部分的会稽造船厂以及里面的技术工人。 这新主子人家?财大气粗,管饭,月末还给他们发了吃的和?衣服。不少技术人士表示他们过得?不错,不过换了顶头?上司和?部分同事,这日子嘛,还得?过。 就是他们的新主子人家?不让他们建楼船了,要他们建既小巧轻便跑得?快又能站很多人的船型。不少做了一辈子船的老师傅也表示,好,你饭给到位,我什么都给你。 琇莹写了好大一通折子,想从墨家?招人与这边的师傅一起做船,还要他咸阳学宫的“高级知识分子们”过来一批学做船,大秦军工也得?来人,做上面的弓弩,来完成这星辰大海的梦想。 当?时?由于?信太?多,鸟飞得?歪七扭八,琇莹只好拆了信,分别绑在了几只鹰的爪上。 阿政于?是连续七天都收到了鹰,然后了解了完整内容。 他手划过琇莹那画的比他的领土大好多倍的海外百国,即使琇莹给他画过好多遍,但他现在还抿了一下嘴唇,眼中带着兴奋。 好想要,让它们都统一吧。说我秦语,成为我秦的土地,是他们的荣幸。 琇莹就接到了他阿兄的王令和?私信,王令让他回去过年节,私信是王跃跃欲试,已经?派墨家?和?他们的学宫弟子们过来了,末尾他十分含蓄地与他幼弟说,从楚地刮了不少钱,养得?起那些?人,先建个两?万艘。 琇莹看了一眼外面那艘一年了,还没建好的楼船,叹了口气,阿兄,两?万艘真的很多。 然后他顺手砍了个零,先建个两?千艘吧! 第98章 回秦 琇莹和扶苏回去的时候, 已经是年?节前几天了,他俩一路紧赶慢赶才掐着点到咸阳。 咸阳还是老样子,帝王之苑, 繁华之地,不同的是临近年?节,他也没想?到一向安静的学宫附近多了不少卖吃的。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手里有粮, 加上做工的厂发了钱, 咸阳城的百姓今年的年节倒是热火朝天的样子。 顾客有了充沛的消费欲望, 拉动了商家完善服务, 今年?多了很多卖肉的摊位。 琇莹自?从上次被人绑了一身吃的后,便不再走进?那些卖东西的人群中,生怕他们把什么都?给他, 自?己卖不到钱, 影响民生。 他想?带着扶苏绕开,扶苏却摇头, 流口水,他还是个孩子,自?然想?去。 琇莹叹气,蹲下身子,哄他, “先?回去, 好不好,明日让人带你再来。” 扶苏抬起自?己萌萌的小脑袋, 小声?问他。 “王叔, 是不是我们一路之上吃太多了, 给父王的东西带多了,所以你没钱了。” 琇莹无?奈, 他俩吃得?很多吗?他们不就是吃了些地方?特?产,什么用价值千金的香料蒸鲈鱼嘛,也没有很多嘛。 而且给王兄只带了两箱礼物,还多吗?扶苏不准乱说。 他中气很足地反驳了扶苏,“不要乱说,根本就没有很多。” 他俩这一拉扯竟让一个眼尖的婆姨看见?了,那人惊喜极了,像在天上见?了猫似的。 “公子呀,吃了吗?” 琇莹回也不好,不回也不好,最后才硬着头皮蹲在地上道,“吃了,很饱,不用给我拿东西。” 他起了身,温声?下拜道,“你们留着,我不缺的。兄长给我备了好多吃的。” 不少人听见?他声?音都?看了过来,还有几个比他年?岁大的妇人打趣他。 “哎呀,许久不见?小公子了。” “公子估摸着又变俊了。” 琇莹被说得?耳朵红了,他一抬头,那鬓角的白雪再挡不住,他如往日一般笑得?开朗,似盈盈秋月。 “许久不见?了。” 可所有见?到他白发的人都?静了,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他们小公子才不过双十年?华,怎生的这鬓间?霜雪。 良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向他探问,“公子,在外面受委屈了吗?” 琇莹见?众人注视他鬓间?,偏过了头,他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 “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所致。” 他又逗趣似的来了一句,“我现在是不是更俊了。” 那群小姑娘也是缓了表情,笑起来,“咸阳城最俊的就是您了。” 说着就要给他递东西,琇莹叹了口气,拒收了,然后抱起扶苏往另一边狂奔。 还好,我跑得?快。 只是百密一疏,他忘了自?己身后扛东西的人也是奋力的跑,然后被堵上了,又被挂了一身。 扶苏被他扛在肩头,看见?众人己离去了,这才费力的拍了拍琇莹的肩。 “王叔,放我下来。” 琇莹这才放下呆了的扶苏,喘了口气,扶苏坐在地上,仔细看了琇莹的脸一眼。 琇莹见?他那小模样,以为他是在质疑他俊俏。 他也不生气,只是蹲下身子,直视扶苏,言辞之中,满是温情。 “抱歉啊,苏苏,王叔让你不舒服了。” 他不像是那个下令砍了楚国不少封君的琇莹公子,他就是个最温柔的长辈。 “我们走吧,苏苏,王叔抱你。我们回家了,阿兄等我们呢!” “王叔美甚。”扶苏忽抱住了他腿,他抬眼看着一路之上陪他玩闹,纵容他的王叔。 他还小,也是忽然知道了王叔的白发好像不好。 可王叔还是很好看的,他好看,父王好看,王叔当然好看。 琇莹心软软,抱起了这个小子,进?了章台宫。 扶苏汲着他怀里的温度,贴着他的鬓角,小小声?的说了一句,“王叔一直很好看。” 即使白了头发,王叔也好看。 琇莹红了眼眶,摸了摸他脊梁,轻声?道,“好孩子。” 扶苏笑起来,他和琇莹小时候一样有一个小酒窝,是个小甜崽。 结果宫门前不少识得?琇莹的守卫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他的白发。 琇莹摆了手,有些好笑,“小事,不是谁暗算公子给我下毒。是我自?己觉得?好看染的。” 他笑得?得?意洋洋,向所有人展示,“公子是不是美甚?”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琇莹扭头想?从自?己带的特?产中给他们挑梅子干,结果他才发现他带的礼物连人一起丢了。 好在他等了一会,挂着一身东西的硕就带人满头大汗的跑来。 琇莹有点不好意思,硕擦了擦脑门的汗,“公子啊,快没命了。” 琇莹替他取下挂在手上的果干,跟着几人道歉,“公子错了,公子请你们喝酒。” 而后又与轻轻地他们说,从府中支钱,把给东西的那条街的摊上都?付钱,人家是小本生意,不能让人家吃亏。 硕应了是,琇莹才点了头,从箱子里挑出一份一份包好的梅干,大概有几百包,分给了他们一半,又递给了守门的侍卫一半。 他这才笑起来,眯起了眼睛,化开那一身威势,风吹起他的衣角,整个人完美的似是玉砌出来的,清隽又柔雅。 “我特?地给你们带的魏国梅干,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互相?分分,或者得?闲去我府上喝酒。年?节将至,我与王兄给诸位准备了压岁的钱。别忘了去拿。” 公子还是那个公子,还是那个知道他们无?父无?母,会给他们备上压岁钱的公子。 守卫们点了头,拱手道谢,正准备与琇莹说些吉利话,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公子,王传唤。” 那人穿着宫人的服饰,未敢直视他,一路踮着小步替他带路,很懂规矩。 懂规矩的不像这章台宫的人,琇莹抱起扶苏,守卫抬起两个箱子,往前走。 琇莹边走边皱起了眉,他有些不喜欢这人的态度。 好吧,这人他也看着难受。 他是偶尔暴力,但不用这么紧张吧,不要把他当成见?人就砍的疯子一样拘谨对待啊。 而且章台宫是他家,比长乐候府还熟。他回家见?他哥哥,也不用别人引路,这太严肃了,搞得?他都?不敢搭话,问问阿兄的现状。 扶苏也是有点不习惯,抓紧了琇莹的脖子,他回家了吗?为什么他看见?这人感觉脖子凉凉的,怎么看怎么不喜欢。 好在很快就到了章台宫内殿,那人退了下去,琇莹和扶苏齐齐松了口气进?了屋,阿政正翻着书,等着他们俩回来吃饭。 见?琇莹和扶苏不像高?兴地进?来了,就抬起眼,“怎么了。” 琇莹随意坐到了他对面,上手拿了块糕递给了扶苏,这才托腮问他。 他就是撒娇,无?意识地抱怨道,“阿兄,我回自?己家不用旁人引路!我能认识回家的路。” 他哼哼唧唧,拖长了尾音,凤眼里全是委屈。 “而且这引路的人是谁啊,阿兄为什么要让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去领我过来,我才离开大半年?,阿兄心里就没有我了,我不是阿兄的心尖尖了。” 阿政递给了扶苏一小杯奶,这才轻笑与他道,“好好说话。” 琇莹才不,他偏过脸,一副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身体?还是忍不住前倾,阿兄,快哄我一下,你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阿政难得?见?他置气,也没有被冒犯到的生气,毕竟他自?小时候就好哄的很,于是他如以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他领了南的班,刚接过来,他做事不错,就是不熟悉你的脾气,难免局促。” 果然琇莹很快就不生气了,他有点懊恼,轻问兄长。 “南翁的病还没好吗,哎呀,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那我年?节给他多包些钱。” 阿政嗯了一声?,不在意这个,只是递给琇莹一道奏书。 琇莹一边接了过去,一边问他阿兄,“对了,他唤何?名啊。” 他是无?意识问,阿政翻了一页书,也很随意地回他,“好像唤赵高?。” 琇莹的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好半晌才艰难的开口,“赵,高?!” 他身上突然腾起一股子想?杀人的戾气,眼眸中全是凶光,他又一字一顿的问他哥,“他叫赵高??” 末尾的那个高?字,他说得?杀气腾腾。 阿政看他变脸,也是忽收了笑,周身气度弘雅,却无?端带着几分寒气,他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可无?端透了几分危险。 “赵高?怎么了?” 琇莹阴沉着脸,将扶苏放在了自?己身前,拨了剑,寒光乍现,他咬牙切齿。 “他没啥,就是我们辛苦干的事业,他一来,直接给毁了。” 他还那样对死后的你。我砍了他! 扶苏也是看见?他王叔拨剑,想?起了他王叔一路的凶残,王叔一拨剑,就得?有人死,他立马乖觉地滚到了他稍显正常的父王身边。 他那稍显正常的父王见?王叔要拨剑砍人,连眉头都?没动,只将笔放下。 “琇莹,滚回来坐好。” 秦公子提剑追杀一个奴仆,有失仪态。 阿政抬了眼,眼眸深遂似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琇莹觉得?自?己应该闹的,他哥让他滚过去,虽然阿兄生气时经常让他滚来滚去,可还是为了赵高?骂他。 他不开心,可他也不忍心怪他哥,他就只好迁怒给赵高?。 都?怪赵高?,都?是他的错,就该削!等我劝了阿兄,得?了允许,立马给他削成人棍。 有讨厌的东西,绝不能留着过夜。 然后他就乖乖收了剑,坐回了原位,然后很乖的道了一句“阿兄,我滚回来坐好了。” 阿政被他逗笑了,但心里己经绕了八个弯,琇莹生来有异,上次这么让他生气的是李斯。 那赵高?身上便是有猫腻,有可能跟李斯一样,就是说赵高?也会背叛孤吗? 他瞥了一下那边气得?想?咬人,凶性不改的琇莹,真凶。 但他摸了摸这小兽的脑袋,这小兽又在他面前乖顺,哪里凶,这分别是他的乖乖。 他忽然轻笑,心情很好,“璨璨,与孤细说,算了,不必细说,直接你领走罢。” 琇莹也是呆了,他记得?他好像还没开始说服兄长。 我兄长讨厌别人左右他的选择,李斯阿兄没杀啊,那现在为什么无?错就杀赵高?。 阿政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他的琇莹太天真了。 不杀李斯是因为李斯没理?由对我一直忠诚,他向利,自?然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背叛我,这无?可厚非。 他与李斯是一段路的同行者,他们都?不敢交付信任。李斯给他才华为用,他给李斯挑灯指路。况且李斯是他的丞相?,单凭才华本事,便可以活着了。 而赵高?是下奴,依凭他的恩泽,必须付以忠诚,如果连忠诚都?做不到,那要他何?用? 做丞相?的李斯只有一个,而赵高?这样的狗,他有千万个,既然有更忠心的,那为何?不杀他? “琇莹,乖。”王伸出了手,琇莹顿时也不多想?了,兄长自?有分寸。 他于是给他阿兄递了杯茶。 阿政摇头,琇莹收了茶,把自?己的脸送上去了,阿政轻笑着,揉他的脸,“孤让你给孤递笔。” 琇莹脸腾的红了,把脸收了,递上了笔。 他不明白也不问,只是温声?软语,“阿兄,此人是赵室遗族,该死。阿兄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他想?要的温暖。” 他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他要给赵高?吕不韦般的关怀,凌迟了他。 阿政招他过来身边,他实在是喜欢他的小琇莹,琇莹是同行者,亦是交托后背的孤最信任的孩子。 赵室遗族吗,看来他需要去查一下南了。 “最好让他把赵氏余孽都?吐出来。” 琇莹乖乖坐他身边,应了声?好。 与他说些沿途的见?闻,紧挨着他,阿政回了几句,他们如以往一样,互相?传递着对方?的温度,分享彼此的快乐。 扶苏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滚回去,他完全插不进?去他父王和王叔之间?,他们俩个跟他吃过的黏米糕和他的牙一样黏。 于是他真的润到另一边,给自?己又拿了一块糕,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清醒的崽,哎呀,还是一个人好。 第99章 上次番外的后续,自嗨的脑洞。 琇莹上了前, 坐在席侧,与他同看地图。 [变了,变了, PV出来了] [李斯:馋哭了] 那地图是阿政接手前秦国的地图,而后阿政振袖提剑,剑指六国之地, 琇莹立于马上, 扬弓张弦。 背景音乐从日月柔光换成了激昂的《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 城墙之上,王亲擂战鼓,向下首投来一瞥。 只见那燃着火的战场之上, 人声鼎沸, 杀声如雷。 少年郎依旧横刀立马,提剑长驱, 眼神?飒飒,如击风雷。 “伤我王者,杀无赦。” [我天,老公,好?A] [鲜衣怒马, 着我秦甲, 一马当先] [史书记载,这是真的, 王困函谷, 公子轻骑纵马, 为?王奉剑] [我们用的王的视角,王当时?是何等高兴, 才能记得如此清楚,他记忆中公子该是如何鲜活] [他记得琇莹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给琇莹的信里写,琇莹吾弟,皓如朗月,咸阳城打马而过,风姿飒飒,璨若三春。] 战场之景变换,地图被烈火焚尽,焕然一新,铺展开万里的国境,王立于图前,朗笑出声,“六合一统,万世永昌!从?此以后,孤不再是秦王,朕是始皇帝!” 那个当时?提剑的小将军着宽袖长衣,捧奉书典,手持万千秦币,立在王下首第一位。 “秦币秦月,秦纸秦书,通于九洲。” 他身后是大?秦的朝臣,李斯手持秆杆,“书笔权衡。” 李信,蒙恬,王翦,甚至张苍,尉僚,姚贾皆是振臂高呼,他们身后还有万千的秦人,黑压压望不到边。 “并依四海,统御九洲,大?秦万年,王上万年。” [我艹,大?秦天团,貌美如花] [呜呜呜,老婆们,跟我回家。] [天下一统,郡县称皇,书言刀笔度量衡,万里秦月,从?此以后统一刻进了华夏的骨子里。] [好?燃,好?燃!] 图象三转,绘笔描绘的是世界的地图,无衣战歌还在。 王上玄服金线大?氅,他收了剑,上面的龙纹似要活了过来,翻折着,璀璨着。 他长臂指向海外的诸国,他的眼那么亮。 “望尔恭顺归服,不恭,以兵击之。” 随着他的手,是万千的海船和?大?秦的铁骑,他们踏上这片土地,插上秦的旌旗,这片土地姓了嬴。 琇莹勾唇在王上后面轻笑,他的手指牵着万千的金线,一手是秦币,一手是秦书。 他的线绑在那些国家的身上,这些国家从?此成了附庸。 “天下之大?,皆是秦土,率王之宾,莫非王臣。” 伴着这句话而来的,还有千千万万的秦人唱起了《蒹葭》。 那上首的王似眼有泪光,下首的公子也有了泪水,不少朝臣也掩了袖。 公子的泪划落脸庞,滴答一声,周围似有万千人私语。 “公子,两国交往,要一寸土,那也得口说要有十丈。” “老朽出访六国时?,人知我卑,仍以座上宾奉我。恣睢小国,我要它?敢不给。哪来的底气,哈哈哈,我秦兵给的。” [这是重利的姚贾苦练外语,持节去?谈判] [呜呜呜,姚先生?当时?带着公子,后来是公子带着使团。] 后面有人回话,是青年人的声音,依旧是温柔清雅。 “我少年时?,也曾出使过,那时?姚先生?同我说,斯国相交,我强我有理,我的条件只可多要,不可少拿。” “我秦一步也不退!” 另一道飞扬的声音传来,另有两道轻声传来。 “公子,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能赢!” “公子,恬会守住这道关。” “公子,王家自我父始深受皇恩,贲可以接替我父亲。” 隐有少年轻笑,四人搭肩朝前走,是公子少年时?的张扬肆意,“我们曾在刀火中走过,是挚友亲朋。” [是信,恬和?贲啊,是永远的少年将军啊!] [少年相交,公子说那是他亲友。] “斯有一议,诸君细听?,废分封,以立郡县才是大?计!” “论数之一道,我可尽言,公子快问。” “我的兵法要传于后世,公子为?我编个名录。” “翦这一身血擦不干净,但为?秦故,就不擦了。” “人人有粮,盖吾所愿。” “我死后,子葬我于学宫,听?万千人文笔指尖,真是我心中大?治。” “昔年之友,万里家国故里,物?非人非,良向死矣。” [是意气风发?的丞相,编数和?兵法的苍与?尉缭先生?,是王翦将军,是手札中的司农和?荀先生?,还有为?国殉死的张良啊!] [是公子的益友,师长,良朋和?伤痕。] [张良身死时?,他该有多痛啊] [他写过好?多称赞你的话,良,你知道吗?他还说你是他的好?友。] [他一直在写,想让后世之人知道那个赤诚无瑕的你,幸而,我们从?他的笔尖,认识了你] 秦琇莹?过黑沉的水,那是万千人的壮志和?壮志未酬时?的哀哭,甚至带着亡国之人的血泪,有些滴在他袍间衣角,但他面无表情的走过,一步步,从?不迟疑。 他手中的骨戒依旧在手,他轻声道了一句词,“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不能忘的,他不会忘的。] [雄鹰般的女人哭成了孩子。] [他走得好?决绝,他成了秦公子] [这些人一刀一刀把他削成这样,好?痛啊!] 屏忽的亮起,王上在高台明堂之上,向水里的琇莹伸出手。 “琇莹,随朕走。” 万里天光乍现,时?间似乎流转此间屏幕,从?青丝变成白发?,不变的是他们永远同行的步伐。 [他殉了他阿兄,是因为?失去?了太阳] [他们生?前同行,死后相依。同枕秦皇陵,一起千秋无期了] [我心如恒,不必相转,我不信来世,我要跟上我兄长。]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午后阳光之中,那位帝王倚在一颗桃花树上,明明春和?景明,他周身却?依旧孤冷。可在念这句诗时?,却?不那么冷了。 “始皇陛下在吟什么?” 粉色花瓣落了他一身,他任由它?们落在了他的墨发?间。 “《诗经》。” [他吟的哪里是诗,明明是在思他的幼弟。] [他也喜欢诗书琴画,可是少了人陪他,他便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 [三春天,正是公子的生?辰啊!] [那是为?他一日便可狂奔八百里的璨璨,那是有他在侧,王可无忧的娇娇儿,他怎么会不想呢!] [北辰在等他的天枢呢!] pv结束,恰是王上执壶为?他的幼弟在茶碗中添了奶和?柘浆。 依旧是少年的公子在热气中眯了眼,像一只小猫。 “见了兄长,忽觉此地也不错。” 那王上的眼中也忽的溢出些许温情,“你过来了,孤也觉得很不错。” 第100章 刺秦 琇莹在章台宫是吃了一顿好的, 然后又粘着他哥,直到晚上睡觉都不?消停。 “阿兄,你?瞧我画的画。”他像个?孩子一样向他哥展示在铺在地上的几米的长卷画纸。 他跪坐在地上, 指着图上的风物,细细地向他兄长讲解。 阿政散着发,手中执着灯, 坐在他身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轻轻望去。 琇莹画中的青山覆雪, 绿水梅花, 口中的风俗习惯,他都了解过。可随着琇莹的讲解,他或许又重?新?了解了这片土地。 “你?过段时间再回?去会稽那里。”他将灯放下后, 一边将画卷起来, 一边与琇莹道。 琇莹在那里喝羊奶,他刚说了好多话, 此时难得安静,他闻言哦了一声,“阿兄,你?也来一杯嘛,我没给你?加糖, 喝了晚上会睡得更好些。” 阿政无奈摇头, 将他的画收在了一个?大箱中,那匣子约有一米高宽, 里面分门别类地装着琇莹与他互赠的礼物, 价值连城的珠玉铺底, 最不?值钱的是几?个?粗糙的木制品,几?块红布和木牌, 一把青绿色的油纸伞,倒摆在了最上面。 画卷被他也放在了上面,琇莹喝完了奶,然后扭头就见?到了他阿兄和那个?大箱子,就笑得眉眼弯弯。 这箱子原本很小,只?装了几?只?他雕的木蜻蜓,糙的很,他本想扔了,兄长却一一收了起来,后来他们身份越来越尊贵,箱子也越来越大了。 他看着阿兄的背影有些恍神,好像回?到了阿兄收整爱意的日夜。他垂下眸,以前有什么人给他们俩爱呀,所以箱子大多是他俩对?彼此的祝福。 阿政回?了眸,见?他笑意盈盈,灯光恍惚,他依旧柔和天真,赤诚热烈。 灯下观花,越观越美。 他不?知怎的见?了他就忍不?住笑,唇高高勾起,将眉宇间中的深沉清扫了些。他小口小口的饮着琇莹给他留的奶,而后才托腮冲琇莹笑。 他被琇莹传染了一样,轻轻笑,明明是很锋利灼目的样子,此刻一笑,惊艳温柔。 他似叹似感慨,“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呀,时间太快了,孤好像存时觉得自己才刚抱起小小一只?的你?呢。” 我家幼崽长不?大,这是当父母的错觉之一。 琇莹却完全不?在意,当弟弟,当孩子,他都可以。 他就挪到他哥身边,完全不?顾忌形象,冲他哥卖萌,“我还小呢。跟阿兄比,还是小小一团呢!” 虽然我杀人,喜欢放火烧有害物质,喜欢占点小便宜,平时有点暴力,但我还是你?的乖孩子。 阿政就笑,满头墨发如流水一样淌在指尖。 确实是乖乖。 琇莹乐颠颠地过了年节,到初七就只?回?过一次长乐候府,还是回?来的第二天拖着赵高的麻袋回?去的,呆了半天,搞了一身血就立马躲回?了章台宫。 等?他回?到章台时,阿兄的侍人们就换了几?个?新?面孔,兄长的速度相当快,眼里最容不?得沙子。 所以琇莹他哥真的爱他,容许他早在很多年前的年节摆烂,躲在章台宫。 主要是一般年节期间,大家都会四?散拜年,他不?想干但以他的地位肯定有人拜访的,所以他就在章台宫猫着,总不?会还敢来章台宫堵他,跟他说话的。 至于熟人,他跟他阿兄身边,几?乎是天天见?。有些友人也不?在咸阳,寄几?封信就完了,大家用不?着肉麻的非要登门,与他打门面官司,想从他手里捞好处。 他在他阿兄的大床上又滚了一下,唉,今年又错过了学宫的十?月招生,算了,佛了,已经?不?想要去收弟子了。 他每天躲在他兄长这里,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和他阿兄的养老生活。有吃有喝,还能给他阿兄暖床,真的是神仙日子。 可惜王兄是个?工作狂,勒令他明天必须去参加朝议。 阿政从外?面进了内殿,脱了自己的狐裘,就看见?琇莹刚从床上翻了起来,他走到了床把他幼弟给拎了下来。 琇莹乖乖下床,给他整理奏书。 阿政坐在他身边边执笔批阅,边带着点笑意与琇莹道,“燕国的降书今日已经?至了,听闻使臣已经?在路上了,半月后估计就到了。扶苏还小,到时你?莫在偷闲了,且去接他们,孤将以九傧之礼待他们。” 九傧之礼,秦国外?交上最为隆重?的礼节。 在周朝,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等?,各诸侯国内的官职又分为三等?:卿、大夫、士,这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合起来称为“九仪”或称“九宾”。① 后来周王室式微,这也逐渐成了各诸候国礼遇外?宾的最高礼节了。 九傧之礼先是从殿内向外?依次排列九位礼仪官员,迎接宾客时则高声呼唤,上下相传,声势威严。 摆九傧之礼,加之他城门相迎,足见?兄长的欢喜了。 阿政的眉梢眼角全是春风暖意,他真的很开心,见?琇莹不?似高兴,他还有点不?乐意,“小琇莹,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了,不?可再怠懒了。” “你?知道的,燕归降是件大事,他归降,只?剩齐一国,便如危巢累卵,你?我唾手可得。” 琇莹嗯了一声,还是一幅担忧的模样,“阿兄,燕丹归国了是吗,他还是燕太子吗?” 他实在担心使臣是荆柯。 阿政明白琇莹为何在意燕丹的生死,但他一个?小小的无权太子,怎么可能干涉两国邦交大事。 “他是大难不?死,滚回?了燕地,可他无权无势,若能在燕翻起浪,孤倒高看他三分。” 琇莹还是不?放心,他轻扯兄长的衣角,“阿兄将使团名单告知我,好不?好?” 阿政轻揉他脑袋,将一本奏书递给了他,他朗笑出声。 “你?且安心相迎,孤很快就要一统天下了!你?我要做好准备。” 可琇莹却在看见?了荆柯名字的那一霎,面色阴沉似水,斩钉截铁与他兄长道,“这是燕丹的阴谋。荆柯,他是来刺杀你?的!” 广袖如水铺开,他起身摆袖,跪地稽首相拜,以臣礼拜王尊。 “姚先生出使各国仍需我国上卿之名,可我王见?这秦舞阳,他十?二可杀人,不?过一地痞流氓,如何配做副使,还有那荆柯,无名无姓,无官无职,竟忝为正使,这份名单,如何不?荒谬!” “我王且听臣言,要他们原路折返矣!” 阿政的脸也霎时阴沉,他自然信任他家琇莹。 刚刚是接了燕归降消息他与朝臣便是被兴奋昏了头,现在被琇莹指了出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他冷笑出声。 “琇莹,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杀孤了!” 他眼中的凶煞再忍不?住,矜雅的外?表被剥开,他露出了虎狼的利齿和尖牙,他一字一顿出声,全是杀意,可琇莹却听见?那背后的半分自嘲。 孤设九傧之礼,孤喜不?自胜,而后迎来一份直击胸口的刀剑,嘲讽孤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琇莹膝行上前,将手放在了他手上,他抬起眼看哥哥,眼中是纯然的心疼和对?燕丹的杀意。 “我王千秋无期,什么人要杀我王,我就废了他,手脚筋骨,燕丹都不?想要了。” 阿政捂住了琇莹的眼睛,轻笑,“琇莹,让他们来,孤要依旧以礼相待,孤要燕国为燕丹的愚蠢付出代价。” 孤就怕他不?敢来。 无妨的,好孩子,不?必心疼孤,还有你?巴巴去找他们像什么样子,等?他们到了,孤让人帮你?把门关上,随你?怎么玩。 至于九傧之礼,哈哈哈,孤给他,孤一定给他。 琇莹将头搁在他膝上,没说话。阿政抚着他的额发,掩住了心中的痛意。 两人沉默了良久,阿政才轻道,“为孤奏琴吧,琇莹,孤心中不?爽快,想饮杯酒。” 琇莹嗡嗡的应了声好,他拿起琴,随手就弹了一首欢乐的曲子。 阿政不?说话,只?喝了一樽酒。 他一杯接一杯,酒水入喉,似乎可以掩饰他被人玩弄的羞辱。 越是自负明/慧,他越是气愤…… “兄长,别喝了,伤身子,阿兄,你?难过,我们就去杀燕丹,好不?好。” 琇莹将琴扔在一边,见?他喝多了,就夺去了他的杯子,阿政没拦他,他只?是用稍显迷离的眼睛看着他幼弟。 “我是不?是看上去特别急功近利,所以他燕丹一个?蠢货略施一个?漏洞百出的计策,就能让我乖乖上钩。” 琇莹摇头,他从后面撑着他王兄,让他的兄长不?会失态。 “不?是,兄长难道不?是高兴于不?废一兵一卒,不?必流血牺牲吗,亦或者大业得成的胜利也要兄长愉然,我听时,也是快乐不?已。” 阿政敛下眉目,他还是金质玉相,如日如辰,或许只?是外?面的光太烈,他眼波也有些水意。 “好孩子。好琇莹。” 他没再绷着身子,他躺在了琇莹的身上,“你?了解的另外?一个?我,是不?是没有你?啊。” 见?琇莹摇头,他带着一些庆幸,带着一些炫耀,勾起唇角。 “只?独我有,那他就该难过了,但孤才不?管他,琇莹是孤的。” 因为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久了,就不?想一个?人走了,大抵是有点冷吧。 他的话似乎因为有些醉而变多了,“韩非走了,是被我给李斯的毒酒送走的。我与你?说,我只?同你?说。” 他在这时有些像琇莹,十?分幼稚地轻哼一声。 “我当天其实去过学宫后山,可是一点悔意都没有,我很理直气壮的与先生对?骂,都怪他教徒无方,他弟子都不?听话,我杀了就杀了。” 琇莹以指为梳,将他兄长散乱的头发理顺,一出口,也是个?叛逆的种。 “对?,该杀就杀,先生若怪我们,就让他从土里爬出来再骂。” 阿政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最知我,我也让他从土里爬出来,来打我。他要起来,我就认错。” 他还慢悠悠地说他对?燕丹使的坏,如数家珍。 “他一天天在赵使馆旁被折磨的快疯了,于是我要人带他参观一下旁边,然后再软禁他,果然他疯得更狠了,天天怀疑人要杀他了,后来他说请辞,我还与他说。” 琇莹在一旁与他一起道,“乌头白,马生角,乃许尔。”③ 两人一同大笑,毕竟当时两人一起使的坏,若有白头鸦和独角马,就放你?归去。 怎么办呢?我们俩确实是狼狈为奸。 “好了,兄长醉了,睡一觉,醒了,孤还是孤。” 他哪里会醉,他只?是累了,想借着酒意得一会的松快。只?有琇莹那傻孩子才会以为他真的醉了,会哄他。 阿政闭上眼睛,躺在琇莹身上,他再睁眼时,王上还是王上。 琇莹让人将东西撤下去,然后就着这个?姿势给他盖上了兽皮。 兄长,我王,睡吧,我守着你?,那些人要杀你?,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会死在你?面前。 使团果然半个?月后到了秦,休整一日后便要面见?秦王,准备献土。 作为接引的琇莹率着护卫,个?个?手里都拿着绳套,这些人刚一出驿馆,就看见?了立在马上的歪头笑看他们的少年。 “燕使,与我行吧!” 他虽然在笑,但身上威压很足,乌沉沉的凤眼直穿人心。 那燕的副使头上已经?冒汗了,琇莹着重?扫了眼带头的荆柯以及他的宽袖子。 落魄草莽,胡子拉碴,眼眸凹陷,酒肉之徒。不?过心里素质真不?错。 他十?分主观地评价荆柯,而后轻轻挥手,将自己的绳套套在了荆柯的脖上。 他在马上轻扯,那绳子便直接系住了荆柯的脖子,粗糙的绳索紧贴着脖颈,加之琇莹没收住力,他的脖子渗出血来。 “公?子,这是何意?” 荆柯叱骂道,琇莹居高临下,也轻笑道,他一副盛气凌人的表现。 “委首系颈,方见?燕之臣服,方可见?我王。” 他又一扯,他这次力道不?错,只?让那荆柯往前走了一段,荆柯一直揣着的匕首险些藏不?住,但还是强撑着。 不?能现在跟秦琇莹这疯子起矛盾,不?然他一定会暴起伤人,太子的计划全完了。 琇莹见?他低头不?闹,觉得阿兄真是料事如神,于是他就如计划一样抬手,这次他身后的护卫将绳索一一掷出,见?荆柯他们都被套好了,他这才扭转马头,刻意放缓了马的步伐,像牵狗一样牵着这些人。 “燕使,与本公?子行吧!我王已等?多时了,我们的九傧也等?多时了。” 章台宫前,从殿内向外?依次排列九位礼仪官员,见?他们公?子牵人过来,下首第一人便高声呼唤,“燕使觐见?。” 而后他们之间上下相传,直入殿中,阿政轻颔首,手上的泰阿已经?露出了锋,下首诸臣手持武器,夏无且还背着自己的药箱,就连那天天以老朽称呼自己的姚贾手里都拿着把剑,不?像是迎使臣,倒像是全武行。 自从王上和公?子跟他们通过气后,他们不?玩心眼的就己经?炸了,更别说专玩心眼的了,他们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娘的,横强太久,那只?有我们不?要脸,不?守信用给别人,还没别人敢骗他们。 给他们土地是忽悠他们,已经?够让他们气愤了。 还要去刺杀王上这大秦的定海神针,让他们打下的攻势毁于一旦,他们在秦高官厚禄,王又年富力强,知人善用,不?问出身,纳谏如流。天下一统,他们留名青史,指日可待。 这些人若刺王上成了,那就是送他们一波回?家,在秦得到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他们当时就彻底疯狂了。 燕丹是吧,他们记住了。 要不?是阿政震得住他们,他们在昨天估计就要去活剥了使臣。 此时见?琇莹牵这群狗过来,他们顿时神情激动。 不?少人已经?开始分配怎么打人了,上首的阿政轻抬手,他们便不?再打眉眼关系了,恭顺垂眼站好。 琇莹两手拽着那几?十?个?人,那几?十?人本是骂骂咧咧的,但见?了高后上的阿政向他们投来的视线,顿时惊得瘫倒于地。秦王的一眼,好像要将他们吞了的感觉。 琇莹向他阿兄拱手轻拜。“王上,臣幸不?辱命。” 阿政轻颔首,殿门也顺势关上,宫人点起了灯。 轰隆一声,殿里的燕人脸都白了,荆柯也跌坐在地,秦王知道了。 琇莹依旧冷肃,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荆柯的脖颈上。 “荆卿啊。”他张了口,还是笑着的。手稍一活动,便硬生生的掰断了荆柯的肘关节,那把淬毒的匕首落在地上。 蒙毅捡起了匕首,奉到王案前,王的泰阿出鞘,他偏了头,看向自己台下跃跃欲试的重?臣们,“燕国轻而无信,应伐!燕使奉燕丹之命妄以刺杀孤,即刻诛杀。” 孤的臣子们,来吧,可以宰了他们,理由都有了。 于是章台宫大殿里,琇莹一个?一个?发绳子,主打一个?人人有份。不?少秦臣不?顾仪态了拿刀就砍,砍死了还砍,无且和张苍的小白脸上都溅上了血,旁边的尉缭不?愧是修兵的,拿把剑就对?着人捅,还嫌他俩动作慢。 蒙毅也是腹黑惯了,一手牵着几?人,跑了就牵回?来插一刀,不?跑就插一刀。 好在李斯不?在,算了,李斯那战斗力,顶多帮忙关个?门开个?门。 阿政就坐在阶上,看他的悍臣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残,嗯,最凶残的还得是他的小琇莹。 琇莹将荆柯卸了手,像条美人蛇一样,在他耳朵边,轻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将燕丹踢倒,踩在脚下,“哈哈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来兮燕宫覆。巢飞丹燕不?详兮,巢倾卵覆尽他罪。” 荆柯躲开了,他的身体素质到底还是不?错,琇莹笑得更大声了,他放他跑,跑到一定距离,就用绳子将他拖了回?来。 荆柯已奄奄一息,仍喊着,“士为知己者死,我死不?足惜,只?恨不?能再报太子的知遇之恩。” 琇莹踢了他一脚,轻哼一声,“唉,我上次听这么不?要脸的话,还是成蛟那个?蠢货,他跟我说,他反抗王兄,是反抗他的命,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他不?小心被马给踏成肉泥了。” “士为知己者死,你?是意气,可你?何顾黔首草芥人命,我觉得你?也得被马给踏一下。我兄长死了,天下将再入战乱,依旧会有无数人死在战火中,这是你?所盼的吗?” 荆柯还要争扎,却被漫步而来的阿政拿着琇莹的剑,一剑穿了心。 “何必多废话,他这种人只?顾着一时意气,心中想得是保存自己的那一小隅家国,他不?会懂孤的。浪费时间。” 他让人打开门,光打在殿内,地上是血肉,暗处是人心。 他用剑拨开血肉血肉,上了高台,他剑指燕国方向,剑淋淋向下滴着血,他高声道,“攻燕!” 既然他们不?避让,那就硬碰硬吧,孤倒要看看孤能不?能让这天地更张。 琇莹率着秦臣跪于他下首阶前,空首伏膝跪地,“我王万年!” 100-110 第101章 及冠 琇莹在处理荆柯的尸体时, 遇见了宗正。 他拱手相拜,声音清朗,隽雅弘致, “叔大父,许久不见了。” 宗正依旧是慈眉善目,抚着?白须, 要不是那一手的血, 外表真是算得上仙风道骨。 结果他一张嘴, 就?是一句哀求, “小琇莹啊,咱抽点时间去雍城把冠礼办了吧。” 琇莹让人将荆柯给?拖下去,闻言有?些尴尬, 他的冠礼王兄让连续筹办两年多了, 结果不是他没时间,就?是王兄没有?时间。连续两年筹办, 他再不行冠礼,那礼服什么的都得烂了,还得重新准备,好像挺费钱的。 他连忙拱手致歉,耳朵尖子都羞红了, “我今年一定抽时间, 劳烦叔大父实在是我的罪过。” 宗正这才点了头,“知晓了就?好, 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又唤我一句叔大父, 这些小事何?足一声罪呢。” 他轻笑起来,脸上起了些摺子, “那我去与王上商量一下正宾的人选,公子莫要忘了邀请好友观礼啊。” 琇莹相拜,目送他离开。 “麻烦叔大父了。” 叔大父真的老当益壮啊, 宗正拐了个弯,风风火火的直冲阿政而去。 阿政轻颔首,与他笑着?道,“琇莹的正宾孤已定下了,是孤。” 宗正也是细想一下,然后?试探道,“这似乎不合规矩。一般来说?,是在冠礼前三?天,父亲从准备前来的所有?宾客当中,用占卜选出一名正宾,由他来主持自己儿子的加冠典礼。” 他也觉得这话有?点戳琇莹和?阿政的痛处,于是又接着?道,“当然,王上是公子的长兄,自然也是可?以的。” 阿政面?色未变,他声音威沉,“孤为君王为臣子之正宾,有?何?不合规矩的,孤为兄长操持幼弟冠礼,亦无甚可?摘指的。” “你且下去准备吧,孤明日便会起程去宗庙前,用蓍草排列爻象,占卜进行典礼的吉日,亦会大宴群臣,昭示吾家之子已加冠成人。” 宗正退了下去,以君父为正宾,以琇莹公子的身份倒也只有?王上当得这正宾了。 君父作兄,操持冠礼,也是拳拳爱子之心,可?关键这是王上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王上想去给?公子加冠,谁敢多言,刚才那一句质疑,己经用了他全部的胆子了。 随王上搞吧,他只负责盯着?别人不出乱子就?成。 有?时候吧,王上任性起来那是真的没办法。 琇莹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但年龄搁在那里,他确实是二十有?二了,再不加冠,照阿政的话是,不现在趁着?还能挤点时间,等到统一后?,他幼弟及冠就?得等到七老八十了。 阿政是体会到了一把当父亲的感?觉,他忙里偷闲为了自己的幼弟特意?跑了一趟雍城,代替已逝的父亲在宗庙之上为琇莹卜筮行冠礼的好日子。 “琇莹,最早的日子在二月八日,那你的冠礼便定在二月八日吧,正好行完礼,你就?回?楚地?。” 阿政下了阶,对着?在阶下等着?他的琇莹扬声道。 琇莹走?到他身侧,轻问,“阿兄,现在是一月十几日,一个月后?就?办,会否太匆忙些了,要不再往后?拖拖,等着?李信和?蒙将军打下燕时再说?。” 照阿兄的性子,即使是一个月的时间,也要办得非常非常隆重的,这么短的时间真不会把礼仪人员给?忙死吗? 但是身后?的宗正用喜气洋洋的态度告诉他,“公子啊,不忙不忙,这件事流程已经完备,你到时和?王上来个人就?成了。” 阿政也嗯了一声,表示对宗正办事的满意?。 于是琇莹便在宗正的欢天喜地?下在二月八日正式行了冠礼。 清晨,观礼人早就?齐至了,三?公九卿,士官大夫,宗室子弟自行由侍人迎进了秦之宗庙观礼。 虽说?一般人家行冠礼,应该是主人出门将宾客迎入家庙,但是让王上迎他们,他们还是自己进来吧。 阿政朗笑,眼中带着?骄傲,“择其吉日,延约嘉宾,鼓瑟吹笙,成其冠礼。” 一点都不合规矩,谁家正宾站在父亲的位置上做介绍。 可?在秦国,没有?谁敢质疑他的礼仪。更何?况除了他,论尊长,也没有?谁合适做公子琇莹的正宾。 作为赞者?的宗正的将梳子、发巾等物品从侧室中搬出,放到行加冠礼的席子边上。 琇莹是嫡子,故宗正在其宗庙阼阶偏北之处为他设席。 琇莹被宗正从东侧室中出来,与诸位观礼之人见礼。 他只是将发挽起,未加任何?饰物,着?缁布镶红绵边,虽着?童子衣,整个人仍清隽柔雅,气度恢宏,温雅却不失血性刚强。 可?比起所谓月下谪仙一尘不染,他更是红尘中杀伐果断的贵公子,让人一眼便知他是在朝中有?任职,并非稚子。 宾客们有?些与他相熟的长者?,也是不由感?慨万千。 他昔年入秦,是个灰扑扑的瘦巴孩子,而今数年,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萧萧肃肃,如见朗朗清月。 示意?他坐在他面?前的席上,琇莹听话的跪坐于他对面?,虽面?上未带笑,可?眼中全是细碎的欢喜。 他任由宗正将他的发髻解开,为他梳理?头发,再缠上发巾,用簪子将他的发髻固定。 阿政起身下堂,净手,而后?,象征性地?扶正琇莹的发髻。 他再次下堂,从担任有?司的张苍和?蒙毅手上接过第一顶冠,缁布冠。 缁布冠是一整块染黑的布帛,用冠带将它固定在头上,这是第一冠,赋予他“治人”的权利。 他口中朗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我的琇莹,今天,我为你加上这第一顶冠,且抛去你幼稚的心志,遵循你成人的品德。愿你安宁长寿,福泽绵延。① 他将那顶冠放在了琇莹头上,宗正将琇莹冠下的系带绑好,琇莹向他长拜后?重新回?到侧室,更换张苍捧上来的第一套衣物,玄黑色的上衣和?下裳。这是象征士人身份的礼服。 琇莹系好系带,然后?便出去依旧跪在了席前。宗正为他取下缁布冠,再次梳理?了发髻。 阿政又一次净手后?,站在西阶下第二阶,在那里等他,他手托皮弁,扬声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孤希望你威武有?才,知礼知仪,长寿万年,永得上天庇佑。 这顶冠的后?部装饰有?彩色的珠子,恰是,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牟如星。 阿政笑着?看琇莹向他伏拜,他眉梢眼角俱是快意?和?欣慰,他的琇莹真的如他当年期望的那样?长成了似珠似玉的模望,不负美玉之名。 他将皮牟给?琇莹戴上,宗正整理?好琇莹发髻之后?,冠者?回?东房,换上了素色的上衣、下裳。他为自已系上白色的蔽膝,整理?好衣服后?,仍外出面?南而立,让众宾客观看。 这身是士人每月初一朝廷时穿戴的礼服,示意?他已经可?以为朝廷效力了。 阿政下了阶,站在西阶再往下的第三?阶,为他第三?次加冠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这是你在这一年里最好的日子,我为你加上第三?次冠,希望你以后?兄弟和?睦,长长久久,幸福美满,长乐长宁。 琇莹戴上红褐色的“爵弁”,搭配着?玄色的丝绸上衣,以及?色的下裳。 他自此拥有?了祭祀的权利,成了成人。 阿政举杯向他递甜酒,“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琇莹接了酒,坐在席子的正中间,以美酒祭拜先祖三?次,自己也浅尝了一口。 甜的,你要一生甜蜜。 本有?赠肉脯于母,以报养育之恩,但是赵姬死了,加上秦国谁人不知,公子厌恶别人提起其母,故而王上便取消了。 阿政依旧是笑着?的,他今天真的是开心,他看着?他的琇莹一点一点长成这个大公子,很多人来见证他的模样?,也有?一种?吾儿长成的欣慰感?。 幼年时伏于他背上撒娇的小琇莹的手可?以扛起刀剑,替他挡风了。 他长得真好,是阿政幼时曾幼想过的幼弟最好的模样?了。 他克制不住地?拍了一下琇莹的肩膀,眼中似有?泪光,他对着?他扬声道,“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他没有?直接如旁人那样?一两句宣出赐的字便结束了,他以父亲和?正宾的身份夸起了琇莹。 “清月皎皎,雅人至深。德行无垢,志做辅臣。忠烈刚毅,慎行持重。为臣为子,尽忠尽孝。兹昭其字,曰璨,璨然光扬,珠玉吾子。” 我的孩子他的志向是作辅臣,德行没有?尘垢,整个人像珠玉一样?,璀璨发光。 琇莹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强忍泪水,稽首①行臣礼下拜,“某虽不敏,敬承慎待,王父言言,谨而勉之。为王为国,不敢懈怠。” 他换上玄冠,一身玄色作家居打扮,张苍为阿政奉“雉”,宗正为阿政接了。 琇莹面?向阿政直立,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九十度,然后?直身,手随之齐眉。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然后?直起上身,手随着?齐眉,三?拜吾王。 我的兄长是君,是父,是良友,是锚点,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人,他无父无母,无妹无姊无弟,所以他只拜阿兄一人。 阿政抚着?他的发顶,轻轻抚着?,“为民立命,为兄尽忠。受天之喜,长寿福延” 不必说?太多,琇莹知道其中的欣慰与勉励。 “伏唯王愿,弟自静听。”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阿父,琇莹他长大了,你在宗庙之中喝到那杯甜酒了吗? 政的酒你没喝上,喝一杯他的吧,便知道政与他都好呢。 阿政看着?异人的牌位,偏过了头,然后?起身向外走?。 阿父,你的志向,政会帮你完成的。 因为这也是政的志向。 琇莹在阶下等他,然后?将自己手中的鹿肉脯递给?他。 这应是给?赵姬的,现在给?了他。 少年在寒风中抱住他,身上是淡淡的酒气,他跟那些宾客玩闹醉了,见他不在,就?在风口中等他。 明明及了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还是哭得很大声。 “这是给?兄长的,跟旁人没有?关系。阿兄养了我,阿兄要接着?。” 阿政反抱着?他,听他念叨。 “兄长给?我的璨是美玉的意?思,不是凄惨的惨。我真的喜欢这个字,真的喜欢。” 曾经自己成年后?就?要改名字时,第一眼就?喜欢,他不喜惨,他是璨。 阿政抚了他的脊背,“我知道。璨璨。” 从远方来的你喜欢璨,喜欢琇莹,喜欢珍视,和?我一样?,所以你我相见。 肉,我接下了,好璨璨。 第102章 喂饭 阿政最后拖着自己的幼弟回去的, 他一边叱骂,一边他拽着琇莹的衣领,让他平衡住身体, 声音杂着寒风,因风大,有点含糊, 但其中的怒气也有几分显露。 “不长记性, 早与你说了, 不要当众饮酒过甚, 结果被那些老东西哄了几句,便乐得找不到北了,这耳根子怎么现在还是这么软。” 真让人?操心。 琇莹哦了一声, 然后很乖的蹲在了地上画圈圈, 没跟刚才一样耍酒疯,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乖巧。 “我?想到了办法?, 去救那些楚人祭中被剥皮抽血的孩子,我?很开心。” 他不住在地上画圈圈,不住的轻声念叨,“神也?要为人?所用,不然我?就砍了他, 剥了他的神权。” 阿政坐在他旁侧的最后一层阶上, 姿态懒散,“你说的对, 听话的是神, 不听话的是妖邪。” 这里是秦宗庙, 他正对的方向漆黑一片,那是, 赵姬曾住过的棫阳宫。 他向远处一瞥,便偏过头,仰面抱拳枕于脑后,躺在了阶上,今天星星真好看?。 那边的蹲在土上的琇莹依旧稀奇古怪,他在那里兀自念叨,“画个圈圈诅咒燕丹,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水噎死。” 阿政就躺在阶上,哈哈大笑,“琇莹,你不是不信神鬼吗?这样诅咒人?,岂非是自己推翻自己的话。” 琇莹忽然顿住了,放下了那根挖土的小木棍,他中气?十足的大喊。 “阿兄说得对,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我?就讨厌他,就想让他倒霉,哼。” 他实在是腿软,坐在地上,阿政起身给他挪到了自己旁边,让他和自己看?星星。 琇莹不知?不觉就笑了,他看?见?了好多故人?。 “阿兄见?到阿父和荀先生了吗,我?还?看?见?了司农与溪,还?有好多好多的在战场上归于星空的秦人?。” 他有些遗憾,靠在阿政的怀里,他俩乌发被风吹散,几缕发丝纠在一处,他的面颊绯红,带着几分?遗憾的意味,“就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我?想他们肯定都向我?道及冠之喜,说我?长大了,以后要做的更好。” 阿政轻颔首,低眉见?他缩在怀里,“孤听见?了,他们说琇莹真的很好,以后会更好的。” 他们俩依偎在一起,屹立在寒风中的小兽。周遭的宫人?不敢吱声,显得这宗庙更加的肃穆,让坐在阶下的他俩又像是支撑天和地的栋梁柱。 上前高处是祖宗魂灵,向下低处是万民,仰望天空是故人?回眸。 他们是大秦的守夜人?。 琇莹搂紧他的脖子,垂眸闭上了眼,他累了,最后的话语,似是无?意识的呢喃,“兄长,我?似未见?尽故人?,有人?不愿来。” 被风吹散的呓语,带着些许的遗遗憾和失落。 是有人?不愿来,还?是你软弱得不愿见?。 算了,他抱起琇莹,托着他的腿弯,装作不知?道的反问他,“你那一片全是我?大秦的星星,上哪找故人?去。孤也?没见?韩非过来,他们估计跟韩王安不知?在哪个地方流浪呢!” 琇莹此时心神有些模糊,他听不太懂,只无?意识的附合他,“阿兄所言极是,阿兄说的都对。” 次日一早,琇莹抱着被风吹得嗡嗡疼的脑袋来找随行的王医,王医一见?他就知?道是醉酒吹风,只扔了包药,让无?且给他煎了,他喝完,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知?道疼了,还?大晚上的巴巴跑风口里去,生怕自己活久了。” 他又长叹一声,直视琇莹,“小公子,你本就因早产,先天不足,虽说这些年,温养得宜,你结实多了,可您那比起同龄人?稍瘦弱的身子还?摆在这,偏偏你还?不当回事。” “你上战场那些伤虽已痊愈,可到底都是旧疾,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身子,以后,你怕是得让王上送你。” 良久琇莹无?奈苦笑,接过了无?且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挑眉轻问。 “可你以前说我?身体还?尚可,王医忽悠我?。” 旁边辅助王医备药的青邑,开口就笑,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老师,莫要吓公子了,公子且宽心,你的身体虽瘦弱,可是多年习武,也?没到老师说得这般千疮百孔的地步呢。” 满屋苦药味,少年郎也?染上了两分?清苦气?。 琇莹却没有因为她的话,有太多欢喜的情绪,他知?道他的情况虽说没王医说的那么严重,但确实是身体较旁人?弱,他自幼时便苦夏畏寒,甚至于多年来,努力吃东西,也?就是稍好了一些。 他今日可以举起兵戈,全是因为他天生神力,可他或有如武王那般举鼎的巨力,可他举不了鼎,因为这巨力被封在他稍显不足的身体里,完全没发挥出来,他只是与常人?的力气?大了些。 他轻笑起来,眉梢眼角皆是从容。他是体弱些,但还?不至于壮年而逝。 他打了个哈欠,“刚及冠,就要养生了。” 王医见?他这不放在心里的鬼样子,又开始念叨他。 “公子不要仗着年轻,日夜兼程的赶路,每日多吃一些东西,放宽心,也?不要随着王上连天加夜的熬着了,爱惜身体,这样才能这样蹦跳着活百年呢!” 琇莹摇头轻笑,他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却带着一股难越的恢宏气?度,桀骜不驯。 “这几个条件估计也?都不成,除了多吃以外,其他的都是我?职责所在。扶苏还?小,我?还?得担个二?十年吧。” 他似是玩笑话,“先生,你多为我?备些药,我?没事就来一包,拖着就好。我?也?没别的要求,我?跟我?王兄,前后脚就成,他前我?后。” 无?且觉得自己应该在屋顶,瞧公子这大逆不道的样子,王上要知?道估计得提鞭抽他。 结果他听见?他老师更猛,直接来了句嘲讽。 王医见?他知?道自己体弱了,还?开玩笑,气?得冷哼。 天知?道他天天跟在王上后面炖补药,天天劝让王上不要批奏书到深夜,王上药大碗的喝,奏书一个不落。 王上啊,有没有可能补药是让你温养,不是让你来劲了,再处理政事到半夜。 王医终于爆发了,开启了毒舌模式,大的威压太过,他制不了,小的他可得按住了。 “公子与王上真是一家?人?,你且放心,照王上天天批奏书到深夜,十几年干下去,跟乱蹦哒的你一样也?就前后脚的事。你身体不好,好像他身体就好了。他也?是幼时吃的跟不上,身上也?有旧伤,身子底子比你好一点。” 都是先天不足,大的和小的,都是倒数,还?攀咬什么。 “公子是外强中干,若不是后期营养跟上了,就是个病秧子,能不能听一下医嘱?我?让你现在开始喝点药,按时睡觉,不要操心,到老了,才不至于搁床上躺着。” 王医不敢骂阿政,小心劝慰阿政也?不听,他一劝王上,王上就表示自己很年轻,不听劝诫,对自己的身体一点数都没有。 好不容易见?了琇莹,连阿政的份也?都没跑,全骂到他的身上。 琇莹公子不同于王啊,他身上威势没那么强,他能劝诫下去,劝诫公子,公子若能劝诫王上就更好了。 所以公子你与王上都不能熬下去了,奏书天天处理都处理不完,你俩的身体一天天毁了。公子,命没了,你俩这辈子都处理不了政事了。 琇莹叹息,他抚着骨戒,对着王医,笑意却收了,他面色不变,却是威势如山压了下来。 “先生惧王兄威势,不愿明言兄长病恙,千番试图以补药掩饰,是否是失职推责。” 他看?着王医和其他的医者都跪了下来,兀自道,“你们是王宫之医,秦之大医,我?不信你们若是挑明了与王兄说,王兄会不听。不过是你等怪王兄怪罪,每次话语不过点到为止,我?不知?你们对我?们的身体情况瞒了多少,但是尔等自问是否失了为医之心。” 王医也?未想到一向绵软的琇莹会如此犀利的说出这些话,不住擦着额汗。 “臣等失职。” 琇莹只是起了身,他俯身长拜,肃肃萧萧。 “诸位先生,王兄信任尔等,我?也?望尔等直言相?告。生老病死,人?之常事,若你们都畏王威,不肯与我?王明言,让我?王连自己身体如何都不甚清晰,那未免王之蔽甚矣。” 他字字哀伤,他似乎无?法?再说出别的话来,最后只是拜得更深些。 请你们向王坦言,不要欺瞒于他。 王医言呼不敢,他们确实是怕死惧威,可哪家?王室的医不是这样,大病要说小病,哪里敢开重药,只一昧要用温和的药剂慢慢地调理,这才是不出错,谁都怕死,怕帝王一怒。 琇莹又何尝不知?呢,他又一次下拜,承诺道,“我?以秦公子之名向诸位保证,我?与王兄,与秦王室所有人?都不会因你们直言而怪罪你等。尔等放心。” 他顶着已不太疼的脑袋,扶起王医,温声柔语,仿佛刚才那个冷厉的像刀子一样的人?不是他一样。 “先生与我?说我?与阿兄如今情况,是忠言,我?细听,亦会规劝王兄,我?知?先生意,但我?更望先生以后可以直言相?告王兄。” 他未有长叹,甚至未有动作,他只是直视着王医,眸中含笑。 “我?与阿兄都希望长命百岁,自然会养身惜福的,也?望先生放心。” 王医点了头,俯身轻拜琇莹,“谢公子。” 公子已经挑开了,那么无?论他们说啥,王上都不会再怪罪,他们应直言相?告,才不失为医本心。 王上说到底也?是他们的病人?啊。他们现在不趁可以治的时候挑明,等到药石无?医的时候,便迟了。 于是王医顺从本心,给琇莹开了一堆补药,又让他回去睡觉,戒忧戒燥,仔细温养,若是出门,不要再日夜兼程。 琇莹乖乖听了医嘱,回了自己的屋,然后看?着他哥还?在批奏书,“好些了,过来让孤看?看?。” 琇莹过去坐好,开口就是一句,“阿兄,我?俩再这么熬夜批奏书,成天蹦哒,我?俩就到老了一起躺在屋里吧。” 阿政伸出的手换成了巴掌,拍在他那大脑袋上。 “我?给你个机会,给孤重整下语言。” 琇莹哦了一声,重新组建了一下语言,“阿兄,你我?在赵时,幼年时吃得就不行,已经是孱弱了。现在虽然说补起来了些,到底也?只是看?着康健。我?们俩再不保养身体,到老了,你我?也?就等扶苏喂饭了。” 阿政眯起了眼睛,有些危险,“那群医日日与孤说,孤与你身体尚可,是骗孤了。” 琇莹将他批好的奏书堆放起来,然后直接开口道,“也?不是,我?俩确实尚可,只要不像以前一样折腾,到老了,就不难受。” 他话头一转,直言劝诫。此时倒是正经了。 “不过他们愿与我?明言,却不与王兄说,王兄以为何,我?思盖因威势罢了。他们说我?俩身子漏风,我?只会轻笑,并不言生死,但王兄会直接把人?拖出去。” “王之威甚矣,盖因掌人?生死,人?畏王威,畏死,故王有蔽。” “我?王威仪,更是亘古难有,不止他们,诸国,朝臣,不都如此吗,我?有时候也?会因一些私人?情感而瞒我?王,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怪不得他们,只是人?心难控罢了。 “你是在劝孤放了他们?”阿政问他的幼弟,“莫要妇人?之仁,此等大事,不通你我?久矣,此乃失职。他们有今日之事,明日难保不会欺瞒。故我?需罚。” 但他又笑,明光朗朗,万里云霁。 “但你此言善,人?畏我?之威,故我?受蔽,那孤便赐他等直言不获罪,朝臣直言不获罪,天下之人?与孤直言不获罪。我?望天下人?待孤如你待孤。可有私情,但若伤孤身,不避刀斧,向孤明言。” 王,心要藏污纳垢,容得阴影生。 琇莹起身长拜,“王知?此矣,则天下人?心可归服。” 他又笑起来,清隽温雅,又拜下去,“我?可与王明言,概因情,王对我?宽纵,也?因情,故天下之人?见?王有情而非惧,才是我?私以为的真正的君父。” 阿政轻摇头,目光凌然,像是见?血封喉的长剑,他招手让琇莹过去。 “错了,光有情不行,头悬利剑会让他们更加乖服,甜枣与长剑都是手段,都要用。” 琇莹坐在他旁边,提笔写?下王令,然后叹气?。 “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喝补药了,还?要早睡早起,多吃些,想睡就睡。我?才不想老了之后让扶苏给我?喂饭,我?想老了之后,去游历天下,四处逛四处吃。” 阿政看?着他,支额叹气?,然后轻轻嘱咐他这个孩子,抚他的额发,“好,遇到事与兄长说,不要伤怀于心。你养了那么多人?,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做,不要再图快就星夜兼程。” 琇莹笑得清稚,扭头看?他阿兄。 “兄长,我?知?,你知?吗?我?的毛病就是你的毛病啊,你也?要像我?这样。你我?求不了百年,起码一起同归啊!” 他沉吟片刻,显得乖软的不行,“不过兄长也?可以熬,然后到老了,我?驮着你,给你喂饭。” 阿政被他这句话气?得拿起手中剑,拍在案上,“逆子!” 我?先把你打得要人?喂饭。 天天就知?道喂饭了,你阿兄让你喂? 这一天天的迟早被你气?死。 琇莹拨腿就跑,然后他俩上演了一出公子遁逃,秦王绕柱。 秦王手中剑,公子拨地跑。王见?公子跑,提剑就上前。 最后琇莹被暴力镇压,被阿政提剑拖走了。 阿政轻哼,姿态优雅地拽着琇莹的衣领。 “逆子,要喂饭也?是我?给你喂饭。” 琇莹噢了一声,在地上笑得像狐狸一样狡黠,“王上一言九鼎,金口玉令,阿兄保重身体,我?等阿兄给我?喂饭。” 阿政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他蹲在地上扭他的脸,“秦娇娇,拿捏孤?” 琇莹乐颠颠的笑,“没啊,阿兄再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呀。” 阿政轻踢了他身旁的这个粘人?精,还?特意调节了一下他的衣领,无?奈地给他拽回去了。 “行,等着孤给你喂饭。” 琇莹被拽得很开心,“好呀好呀。王兄爱我?。” 这劝谏方式,主打一个反向拿捏。 第103章 中二 琇莹这次难得没有驭马护王驾, 王医知道他不老实,特地给他加了?有安神?效果的药,药效起劲后, 导致他整个人连眼都睁不开。 他蹬了?鞋子,好不容易爬上了马车,然后靠在马车壁上, 昏昏沉沉。 “我?就知道, 他给我?下?药, 太欺负人了。” 他言语嘟囔着, 最后没?了?声,直接将头埋在奏书堆里,睡了?过去。 王医这次是往狠了?下?, 就打着放倒琇莹的目的, 所以他整个人现?在就倒在了?车里。 阿政给他蒙了?自己的大氅,又担心?他受寒, 甚至因为大氅稍长,把?他裹成了?个蚕蛹还不满足,给他脑袋也蒙了?起来,只露出了?口鼻,不知道的还以为琇莹被歹徒给绑架了?呢。 琇莹实在是困乏, 加之知道身边只有阿兄, 显得放松之极。 甚至头上的玉簪歪了?,几缕长发落在腮边, 扎了?他脸, 他也偏了?偏头, 半睁起眼,轻唤一句, “阿兄”,也没?等?到阿政给他拨一下?,他眼睛就很快闭上了?。 阿兄,知道的,我?放心?。 阿政确实是知道,他将琇莹的乌发散开,本是想着给他顺溜的头发拢到一起。可琇莹这满头乱发,这让他有些想起幼时给琇莹绑他的黄毛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转手按着习惯给琇莹扎了?两个冲天揪。 他扎完后,左右端详了?一下?琇莹的模样,估计是自己也觉得幼稚,又用大氅给琇莹蒙上了?。 他活动了?自己的手腕,提笔批阅奏书。 嗯,其实还不错,起码不扎脖子,也不扎脸。 琇莹好不容易抗过了?药效睡醒了?,揉着眼睛从这个长了?一截的大氅里钻出了?个脑袋。 结果脸没?出来,那发型先出来了?,还随着他解开大氅,在两腮边晃荡。 其实琇莹长得好,这两个冲天揪也不算难看,只是到底有些不伦不类。 他面容清隽,凤目远山,像枝挂霜的新?柳,但?因为阿政裹得太紧,面上腾着刚睡醒的红霞,凤目含着刚醒时自带的水,又平白带着海棠初醒,一幅娇态。 可这两处腮边却顶着遮住脸的头发,加上他一脸懵懂,别说什么海棠般绝艳了?,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就连罪首的阿政见了?这情状,顿时也是忍俊不禁。 琇莹余光也瞥见了?腮边的两簇乱发,他上手摸了?摸自己的两个冲天揪,也是想笑。 他慢悠悠地披着大氅坐在他王兄身前,将脸袋放在阿政膝上,像一只带着刚睡醒的布偶猫,披着带流光的柔毛,又娇又软,圆滚的瑞凤眼中满是惺松睡意。 “阿兄,你裹得太严实,有些热了?。” 阿政扯下?他的缎带,乌发之中的白雪却恍了?眼,他垂眸以指为梳,给琇莹绑头发。 “哦,是吗?孤怕你冷。” 除了?琇莹,没?有人知道阿政平日?提剑握笔掌生杀的白皙双手亦会束发,他俩自小跟别人打架就是疯,在没?归秦时,只要有人挑衅,必搏之与命,所以两人天天跟在泥里打滚也差不多。 但?阿政仍会努力给琇莹和自己绑头发,琇莹以前不懂,但?当他得知他们是秦质子时,他就知道了?兄长绑发是为维持他们从未被人承认的秦公子的体面。 他如往年一样乖乖坐在他身前,等?他给自己绑头发。 阿政手指穿插过琇莹的发,他不喜欢那两缕白,便不愿见,不着痕迹的将琇莹鬓雪给掩了?起来。 “李信已经在燕攻城掠地,一路之上,虽迅疾如火,却不轻率,确实良将。想来破燕,指日?可待。” 琇莹闻言,也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有成若知王上如此夸耀,便是得在大恬和贲面前得意忘形了?。” 阿政将最后的缎带给他扎上,轻点他肩,“都是孤的良将,你只往与他们明言。” 琇莹的唇角与太阳快肩并肩了?,玉簪粉面,满身的风流写意和一身尊贵气。 “阿兄且放心?,我?定会传达此意。” 阿政递了?只笔给他,“帮孤起王令,如你所言,孤要让天下?之言皆入孤耳。” 琇莹轻笑,提笔就写,“有幸执笔,臣之荣幸。” 他写了?王令,写了?告示,又写了?学宫的报纸和流通于官员间的邸报,他甚至要在报纸中开辟一部分专门放一些人给王的建议。 学宫报纸和邸报都挣不到钱,由于早年路没?通完,琇莹年年还要雇人定点去送报纸,倒贴钱。但?学宫报纸相当于普及政策和一些学术的杂志,邸报是为了?让偏远地方的官吏都了?解国策,哪个都不能取消。 他早就想在大秦每个村建个邮递点了?,秦国现?在主要的官道都铺上了?水泥,他这边为了?后面的扫盲,准备将纸正式在秦售卖了?,统一后的秦新?币兑换的问题都需要固定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王兄统一六国在即,秦币的推广,温和的统一现?在的诸国货币已经该提上章程了?。 建这个邮递点,一方面帮忙传报纸,递消息,一方面可以兑换秦新?币。 他思索了?一下?大秦道路修建情况,又询问了?阿政具体进?度,才大概确定秦赵那边可以沿途设计分点了?。 “阿兄,那些楚国大商的钱通古搞到手没?,现?行铸币需要的铜,不能从国库出。还有我?俩交的秦币新?的模板,你思如何?” 他从奏书堆里抽出一张白纸,手中不间断的在秦赵之间的路上画着圈,一边画一边思考拨款和拨多少人合适。 阿政正批阅奏书,然后细想了?他说的温和货币政策,他将一本奏书扫过,然后画了?个卷,提笔写下?了?建议,这才回道。 “尚可。孤已让人重新?融币,掺了?一些别的进?去,做了?一批半两币。李斯昨日?传书,他从楚商手中拿了?不少金,也正在帮秦商侵吞楚商的生意。” 琇莹却忽的也抬头,而后摇头轻笑,显然是与李斯理念不合。 “兄长,通古怎么亲自下?场了?,这时候明明应该让秦商们去争抢一些他的私下?庇佑,能狠狠地宰他们一笔。两边通吃,才是上策啊。” 他的眼眸半明半灭,抬眼带着几分狠厉,虎狼的爪牙尽显。 “也罢,现?在帮他们快速站稳,后期我?推行货币会更方便。他们一路随我?鲸吞了?秦赵韩魏的商路,确实是好用。” 阿政轻颔首,低眉浅笑,外面的光投进?来,晃荡荡的光斑落在他袖间,他本欲开窗透些气,忽想起琇莹晨起的头疼,便停了?手。 他算了?算时辰,只轻挥手,旁边的侍者便主动下?去备饭,顺便给王医刚送来的琇莹的补药给炖了?。 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有时候真正的虎王不需要时时露爪,展露锋芒。 “李斯的法?子是可行的,你性子不要太急燥,何必着急砍他们。他们是依附于你我?的沙石,养得越肥,财富越集中,你到时越好揉碎他们。” “揉碎完你就放他们出去,等?差不多,需要了?,就放一放血。” 他知道琇莹想说什么,“你上次写的货币政策,虽缓慢,但?比孤下?令要好的多。你在楚地写的初想法?的奏书孤看了?,虽好,却只是想法?。” “后来归秦,你上月写的奏书到底还是不够具体,你且写详细些,要何人何地,尽早给孤。” 琇莹应是,他快速勾完了?圈,而后展开了?图,靠在车壁上思索。 良久,他俯身拱手轻声道,“我?可能要迟些回楚了?,阿兄,古说当仁不让,此事还望王上可以交予臣与财务部。” 阿政闻言泄出一丝笑意,琇莹难得向他主动请愿。不过琇莹就是这样,他若合适,他必行。 他带着三分轻纵,点了?点琇莹的额头,“本就打算你去,你既提此事,必是你最熟悉,琇莹很好,琇莹公子可行。” 琇莹低垂眼睫,他因阿兄的夸夸害羞得红了?耳尖,捂着耳朵轻声道。 “固吾所愿也,不敢辞尔。阿兄说得都对,此事我?定可以在阿兄一统天下?办成。” 阿政目光似乎是冬日?的暖茶,“孤信你。” 琇莹忍不住轻笑,爱怜是固定的言语,昭示你我?是在乎彼此,最触人心?底的是永远的信任和偏爱。 车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入夜之时,他们入了?咸阳,车停在了?章台宫殿前,琇莹撩开窗子,天上已经起了?星星,明明灭灭地,章台宫依旧是灯火燃起,与他们走时,无甚差别。 他直接起身出了?车,轻笑着让旁边准备扶他的侍人离开,“不必,我?自己来便可。” 而后自已蹦了?下?来,他撩开车帘,叫他阿兄,“阿兄,到家?了?。” 他向出来的阿政伸出手,阿政轻颔首,将手覆在他臂上,对他执着于扶自己适应良好。 他下?了?地,琇莹跟他身后,两人慢慢地往前踱步,阿政上了?阶,青年秦王未带冠,仗剑往上走。他的玄袍在灯火下?腾挪着,金色的纹样像是在他周身流动起来。 年少的王上不屈从命运,不服从天意,是敌人也会称赞的灼目逼人。他那时虽也静持,可到底年轻,也有三分锋芒难掩,他眼底中是赤裸裸的野心?,是剑指天下?的锐意,他年少时仅露三分,就是最炽热的火和见血封喉的匕首了?。 而今的青年秦王他掌握命运,他就是天,他的锐利化成威势,他的狂傲不像琇莹流于表面,但?他只要抬眼,世人便要臣服于他。静海流深,山岳静峙,他似如是腰间的泰阿剑,端凝大气,抬首投足,内敛优雅又威重千重。 少年秦王或许有要靠权位诱人来他身边的时候,但?现?在的王,任谁见了?他,都会心?悦诚服的,他往那里一站,不需华服美饰,奴仆如云,他便是王。 琇莹与他左边手,他在下?一阶见王似遥望北辰,旷旷朗朗,独居天汉。 他未言语,只默默跟在身边,不必打扰北辰,只需要追随北辰,他有方向的。 阿政进?了?内殿,看见了?两个侍人跪捧着燕王亲笔写的降书和一颗己腌好的头颅。 “王上,这是半月前燕王亲奉的,今日?才至。” 阿政看都未看降书一眼,他指着那颗头笑了?起来,在灯火下?气势更加逼人,他无悲无喜,只是有些讥讽。 “燕丹,好久不见了?。“ 琇莹瞥见那颗头,轻嗤一声,替他补了?后一句,“便宜他了?,竟然直接就死了?。” 敢愚弄他阿兄,可惜了?他定下?的一半凌迟,一半分尸之刑,看来他只能去鞭尸了?。 阿政让人将两个东西直接都烧了?,晦气东西。 “孤既出兵击之,已吞下?他燕半疆,他燕王一道书便妄议让孤退兵,琇莹,你说他是不是蠢货?” 他目光深处似是海中的诡谲深渊,危险至极,他偏头与他幼弟又道,“发生在燕境之内,燕王不知?当孤是傻了?吗?他燕丹一个无权太子,谁给他的特权可以随意安排正副使。” 琇莹点了?头,他轻笑起来,半边脸处在黑影里,像个张牙舞爪的黑豹。 “我?们要活的,他给个头,他以为推出燕丹就行了?吗?阿兄手下?在燕的人帮我?散布一下?真相呗。” “愚蠢的事做了?,总该让众人置评的,我?帮他坦诚一些。” 阿政掷了?个印给他,“自己去玩,不要误正事。” 琇莹接了?印,嘿嘿就笑。 “兄长,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我?像是反派了?。你瞧,你现?在像不像坐在王座的天下?至强魔王,我?是你身边的狗腿子。” 他又思考片刻,又道,“不过以阿兄的能力肯定是一掌把?主角干趴下?了?,我?想不出这普世间有谁比阿兄更厉害。” “我?估计阿兄一边还要揍他们一边冷笑,蝼蚊,你这微不足道的力气是在给孤挠痒痒吗?” 阿政觉得自己幼弟的脑回路已经跳脱到正常人理解不了?的程度,不过他还是东拼西凑懂了?琇莹的意思。 “反派是坏人的意思吧,那你对我?俩定位的还行。主角是刺客吗?那孤不太喜欢,你即刻改。” 谁家?君王是个好人啊!剌杀孤的人是正义?吗?那这个孤一点都不喜欢。 他踢了?琇莹一脚,十分高贵冷艳的抬眸,眸深似海,却在灯下?也带着一些柔和的光泽。 “还有孤应该会说,孤之事岂容你置喙。一巴掌拍死他们很脏,你在孤身侧,孤为何要自已动手。” 琇莹直接笑瘫了?。天啊噜,王兄你的话,更目中无人。 琇莹揉了?揉脸,对他兄长星星眼,他的中二之魂雄雄燃烧,语气铿锵有力。 “王兄说的有理,什么主角,打败我?们,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我?在王侧,何须王动手。” 阿政气息和缓,勾起唇角。 “善。” 什么人妄议打败孤,简直可笑。即使是琇莹的幻想,也不行。 第104章 受伤 琇莹向来是做事迅捷, 他?当晚就让硕发信给了燕的密探,让他?们去?传谣言,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召着财务部一群人去写奏书。 “我们上次的奏书太简单了, 这次要尽量写细一些?,此事关乎后期我等?职责所在,故我特?请旨将此事揽了下来, 王上那边看过方案, 合适了, 此事将由我与诸位共同负责。” 众人应是, 细细地听着琇莹说的大方向,不时地提出想?法?,或遇好的想?法?, 琇莹也是颔首赞同, 修改自己的计划。 坐在左侧的张苍也记录着计划内容和比较着每个地点的位置,确定更好的位置。 他?凭借自己精准的计算能力, 带着几个人成功挑出了琇莹图上圈的地方五六处不合适的地方,琇莹一一改了。 张苍见他?调整位置,明明干的是件正经事,他?却不正经惯了,斜倚在椅子?上, 摇头晃脑, 嬉皮笑脸。 “哎呀,公子?是难得?出错, 孩儿?们, 快随你们老师来挑错处, 难得?难得?。” 琇莹扫了他?一眼,他?终于知道每次他?发神经时阿兄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从?何而来了。张苍此时在他?眼里像那个金毛美猴王, 尤其是那句孩儿?们,一朝梦回西游。 他?是有点无奈,但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他?又很高兴,显然比起他?刚回来,看见他?的白发,以为?是因为?他?泄露出了行踪才导致的,整个人垂头丧气,不住的向他?道歉的张苍,他?更喜欢这个无拘无束的张苍。 他?同往日一样?回怼他?,“你跟山上的猴一样?,还孩儿?们,你自己占山为?王得?了,别祸害我的栋梁们,赶紧找,找完去?干活。” 张苍嘿嘿就笑,然后上去?随琇莹一起改位置,与琇莹轻笑。 “公子?光想?着如何省钱,只想?着可以一个点就覆盖最多的村落,却忘了山险天涧,水泊池塘,故有谬尔。我来帮公子?。” 他?说的很准确,但是不少刚到这边,拜入张苍门下,对琇莹不熟悉的小?吏都为?他?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公子?,顶顶的上官,本来挑出错误就挺冒犯了,现在又当众说出错的原因,这不是把公子?的面皮拿下来扯吗,老师,您不要这么勇啊。 结果琇莹莫说生气了,他?反而此时有些?歉疚,他?轻拱手。 “昨天算时,确实是心急,给诸君添麻烦了。还望诸位细看,若有遗漏,我再一一更改。我们做的越细,后续人才越省心。” 那些?小?吏低着头,实在是想?不到公子?会?因为?自己圈地不对而道歉,他?们窥着琇莹的面色,公子?真的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他?诚恳又高兴,高兴他?们找到了错误,后继施工的人可以更省心。 张苍和琇莹联手圈完地方,又紧锣密鼓地分了任务,一群人挑灯夜战,争取尽快拿出这项邮递点的具体实施方案来。 夜深人静,周围只有翻动纸页和毛笔磨在纸上的声音。 琇莹对着灯火算着那块土地要划多少人合适,思考着后期要如何让秦赵之人愿意去?换钱,他?叹了口气,有些?事说的简单,实施起来是步步难。 张苍见他?揉眉叹气,扭头看向他?,然后起身从?自己的壶里给他?倒了杯凉水,“公子?,喝口水,提下神。” 他?将水伸过去?,琇莹摸了摸杯壁,冰凉,他?又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比刚刚那口气还重,带得?他?又咳了两声,“苍,不喝了,给我来波热茶。” 张苍大惊失色,扯起诱莹的手,观看他?的面色,“公子?啊,你是不是在楚国受了伤,咱以前整夜的熬,喝凉水提神时,你也是一饮而尽,你自己说越喝热的,越熬越困,可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与琇莹相交七八年,确实是足够了解琇莹的平日习惯。 他?那大噪门一说完,又在琇莹面前急得?走来走去?,“咱现在是要去?找医啊,公子?,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这叫什么事啊。” 其他?人也吓得?要命,纷纷放下笔,起身想?问问琇莹。 琇莹没说话,起身伸手给张苍制住了,他?甩着袖,让其他?人回去?,“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换个口味,喝口热茶!” 他?正给张苍按在位置上,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他?,“我没事的。” 张苍抽了抽鼻子?,“真没事啊,你莫骗我,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了。” 他?为?什么当时韩师兄问什么答什么啊,为?什么要瞒着众人托人替韩师兄送那封信啊! 然后一个阿政身边的侍人就端着食盒过来,他?见琇莹与张苍的姿势吓了一跳,然后才伏在地上,“公,公子?,奴不是故意的。” 琇莹这才看见他?俩这姿势实在是不雅,他?忙起身,让侍人起身,将食盒递给他?。 那人将食盒奉上了,他?虽是如以往一样?轻笑着,眼底却带着几分暗沉。 “莫在阿兄面前故意咬舌头,实言相告。” 那侍人跪下应是。 琇莹柔和了眉眼,他?将食盒打开,蹲下身子?将黑色漆盘中的米糕放了一块在他?掌心,“起来吧,也尝尝糕。” 他?而后又起身,将盘子?里的米糕放在了张苍的桌上,又招呼众人来吃糕。 众人一开始还很矜持,张苍先伸了手,众人这才一哄而上,王上的糕啊,那说出去?了,他?老子?娘都得?羡慕死他?。 琇莹见他?们抢糕,这才熟门熟路地从?下层中端出了阿政让人熬的补药,药是正好温热的,他?将药一饮而尽,继续在中层中摸出了几颗枣干,他?啃了一颗,去?了苦味,而后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他?没说话,写了个条子?,放在了上层,让那人将食盒送回去?。 那人也是刚吃完了糕,接了食盒就出去?复命了。 琇莹将又一颗枣干放在口中嚼着,看众人背对他?吃糕,却看见了一双忽泛起红的眼眶,他?将手指放在唇上,摇了摇头。 张苍偏过头,又咬了一口糕。 糕是甜的,心是苦的。 他?的琇莹兄长,怎么去?了一趟楚国回来,落得?两鬓如霜,病骨支离,药不离口,到底是怎么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去?拽琇莹去?门外,他?必须要问清楚。 “冒犯公子?,苍,你该企求刚才的侍人不在,否则你这样?拽我,我阿兄定会?砍了你的。” 琇莹倚在廊下的柱上,轻笑摊手,“说了八百遍了,与你无关。” 月光打在他?脸上,清隽温雅,说的话却与他?的气质一点都没关系。 “那些?小?废物,我一个人可以打一摞。” 张苍觉得?他?不坦诚,他?就执拗的看着他?,“那你喝药干嘛,兄长,不要为?了让我宽心,而瞒着我了。” 他?捂着脸痛哭,“是我之错,我轻信韩师兄,兄长,告知我吧,你怎会?变成这样?啊?你的头发,你的药。” 琇莹吃了最后一颗枣,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不要说你,若是我,估计亦会?对韩师兄不设防的。” “我这样?是打娘胎里来的,我生时不足月,若非兄长拼命庇护和先生幼时救济,是活不下去?的。后面是调理好了,可又太蹦哒了,便?是现在有些?弱症了。王医说让我现在养身惜福,先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口中说的随性,除了说起兄长时霎时弯起的眉目以外,其他?的话似乎都像是在说旁人。 “公子?能养好,便?是大幸了。” 公子?并不在意生死,可他?想?活。 他?现在这样?调理身体,是为?了后面继续去?帮王上,是想?多陪王上一会?。 这样?好,只要王上在,他?就不会?任由身体哀败下去?。 张苍俯身下拜,松了口气,任泪滑过,那滴泪伴着月光滴在琇莹想?要扶起他?的手背上。 琇莹公子?与他?年少相识,是兄长,是友人,他?自然盼他?长安长寿。 琇莹转手抱了他?,他?笑得?开心。 “苍啊,走吧,活还没完了,赶快,我要回去?睡了。” 五天后,琇莹在大朝上提交了这份计划,轰轰烈烈的史称银行雏形的大秦邮递在三个月内在秦赵之地拨地而起。 阿政预计将今年学宫的人一部分划去?楚地,一部分去?秦赵的各个邮递点,做沿路递军报,兑换货币的事,这职位也是三年一换。 他?还批了一支小?军队辅助琇莹运币。 秦赵境内,通用新币的通知也会?先写在报纸上,告知地方官员们。 琇莹坐镇在咸阳城的总行将一批批计算好量的新融好的半两钱币用军队运送到各地。 他?还传令给他?手下的各地秦商,等?这些?邮政站建好,让他?们立刻去?拿旧币兑新币,为?民众做榜样?,让民众安心使用新钱,他?甚至自己以身作则,在咸阳人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一车旧币兑了新币。 为?了支持或者是讨好他?,不少咸阳大官和小?吏也是紧随其后,以新币换旧币,上行下效,秦咸阳的群众作为?都城之人,过得?是越来越好了。对于国家?公信力,以及王还有公子?是有信任的,于是也是拿出了旧钱换了新币。 咸阳的情况是相当好的,半月之内,新币便?是通行无阻。琇莹仔细调查后,才下令让所有秦赵境内的商铺全部都通用半两币。他?又实地考查了几天,召了秦之大商们一起定下了市场的物价。 因为?他?想?压低物价,减少秦商利润,还想?收掉所有秦赵的矿场之类的重工。 所以特?地请了延尉府的尉缭先生当天去?普了一下新改的秦的商法?,好吧,基本都是恐吓。 琇莹轻笑着看着那群被吓到的,连人说不敢的人,说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诸君已经赚得?笑弯了腰,秦的未来还很长,我与诸位的交流时间?也还长着呢,我不妨与诸位透个底,秦之南北依旧有土地,他?们的土地之上有金,有银,有我们没见过的东西,而我大秦的铁蹄将会?波及那里。” 他?无视那些?人贪婪的眼神,依旧笑得?肆意风流。 “所以你等?与我还有的赚呢,就别一天到晚纠着自己的一些?小?利了,不如先让之于民吧!” 王兄说,想?要让人乖乖吐利,先大棒打过,让他?畏惧,后递上更大的,更长远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吐出这份小?利。 琇莹赌对了,结果很不错,至少他?没听?见有人在他?设的邮政局那边举报物价哄抬。 因为?自己这些?人都认识,所以琇莹让扶苏特?地带人挨个统计物价,当天和他?定的物价不同的人,直接请去?牢里砍了。 但秦与赵的地方民众此时无人敢动,直到诸位大商和地方郡守皆愿拿旧钱以换新钱,这才是放下了戒备,等?到后来各地商铺买物皆需新币的政策发出,兑币的人这才多了起来。 阿政与琇莹采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法?,先是利用楚国的铜造出了一批半两币,总行往分行源源不断地发币,地方分行收齐旧币后移至中央总行,总行运到军工那边炼熔,总的来说,后继的钱币则全是用收上来的旧币融铸的。 后来,由于要铸的币太多,可能影响大秦军工做武器,不少朝臣提出由地方自主铸币,然后琇莹就在朝上跟他?们撕,骂了三天的口水战。 笑话,好不容易让中央控制地方,结果要地方自主印币,那不消百年,币种必会?不同,地方必会?分裂,而且也会?开私币的头。民间?铸币增加,币变多了,通货膨胀过来,物价提升,百姓亦会?疯狂铸币形成恶性循环。 “今天这头谁也不能开了,钱的发售多少皆由我部算好,递到王侧。地方个人谁都不能有铸币权!” 他?就站在朝会?上,他?也不怕别人骂他?专横跋扈,掷地有声。 “铸币盐铁皆收于中枢,才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 带头的左相王绾气得?脸都黑了,“公子?血口喷人,我等?皆为?国!鼠目寸光,我瞧着公子?倒像是管中窥豹。军工因铸币已经停摆,长此下去?,大秦必亡。” 琇莹今日来就是提关于建一个专门铸币的部门,结果没到说话,就被人攻击了,一口一个他?祸国殃民。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寒声对着那群顽固派道,“你等?鼠目寸光,也不要危言耸听?,所言谬矣,不要置喙!” 你们给老子?闭嘴! 他?此时的杀份性很强,和张苍两人联合怼十几人,也不落下风,颇像只镇山的虎,雄姿英发,虎啸一声,万兽避退。 阿政手指轻点椅侧,声音不大,琇莹却停了继续撸袖准备去?问候他?们的动作,轻啍一声,乖乖回了自己的地方。 “孤已批一批匠人和奴隶来填了缺,琇莹,此事你负全责,你且去?找个地方将那些?人安置,他?们就专司铸币,做你的下属吧!” 琇莹伏首领命,“王上圣明。” 王兄最懂他?,他?本来就在军工附近辟出来空地,再召一批匠人专司铸币。 阿政对他?天天表现的我很乖,很软,清隽又温雅,实则怼人怼得?不耐烦了,就要捊袖子?的暴躁脾气,也是没辙。 他?安抚了王绾几句,这才下了朝,去?拎琇莹到一旁教育。 两人漫步去?了上林苑,准备牵马打猎。 阿政上了十方对他?道,“你不要天天一言不合去?打我朝肱骨,这些?老东西狡猾,他?们也知道铸币权理应处于中枢,他?们现在这样?正是试探你我对分封的态度。你今日一打,明朝便?要被架在火上烤了,你直接唤人给他?们架出去?。” 琇莹哼一声,抱拳锤了棵树,树叶纷纷落下,落了他?和百衣一头一脸,百衣和他?同步抖头,然后低头嚼了几颗嫩枝,用清澈的大眼扑闪得?看他?发疯的主人,主人疯掉了。 “我知道,那群老东西现在己经知道我的态度了,我对分封不感兴趣!还没打完天下呢,就想?裂土封候了!” 他?替百衣拍了身上的树叶,随手背上箭,翻身上马。 喜欢就要说,不喜欢就得?骂。 阿政一笑,嗔骂道,“倔样?儿?!” 琇莹就也笑,扯了扯他?衣角,有些?脸红道,“王上惯的呗!” 阿政带他?穿林而过,本是打算两人跑马,也没带护卫,只想?着跑完就结束了,到后面确是越来越奇怪了。 “今天没鹿吗?” 琇莹正说着话,却看着一只吊睛白额的,流着白涎的老虎向阿政扑去?,他?大喊一声,“阿兄!” 还好两马齐驱,只差了一个头的距离,他?瞬间?将阿政扑在地上,躲过了老虎一击。 那虎未管他?们,只进到马身前,要吞吃大马。 琇莹见阿政未有受伤,松了口气,张弓弯箭,连射四箭,全中脑袋。 老虎倒了下来,琇莹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喘着粗气。 “阿兄,咱以后别打猎了,满打满算这几年打了四五次猎,结果三次都出问题了,一次是恶人,一次是蠢人,一次是恶虎,这以后爱好改了吧,咱就室内喝茶。” 阿政不理他?的玩笑,他?满手濡湿,是琇莹的血,他?在扑倒他?时背后被老虎的爪子?刮烂了,锦衣己经被划破,内里的皮肉翻飞,红殷殷的血流了他?一手。 他?哪里有别的心思管这些?,直接撕开自已衣服给琇莹背后绑好了,然后抱起他?就上马,往外跑,百衣也紧随其后。 “阿兄,没事的,你别怕。” 阿政未有说话,只是面色愈发紧绷,琇莹的血没止住,染红了他?的胸前。 “琇莹,乖,别说话!” 他?抱着琇莹冲回了外面,还未下马就大喊,“召医!” 王医是被侍卫跑着架过来,来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不少上林苑的侍人被人拖拽走,而屋里的王上胸前和手上一大片的血,跟听?不见一样?,就往琇莹公子?倒酒精,处理伤口,公子?奄奄一息倒在床上,背后的伤痕一看就是猛兽利爪所致。 他?立马让公子?喝了曼陀罗水,而后才执刀去?给公子?清创,挖了烂肉,用银线给公子?把伤口缝上了。 琇莹在其间?未说一句话,只是额上的汗珠和咬出血的唇透出了他?很疼。 王上坐在公子?身边,给他?擦着汗,语气温和,“很快就好了,乖孩子?。” 而后面无表情地看他?施针,压迫感让他?不由地想?给王上跪了。 好不容易缝完了,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恭声对阿政道,“王上,一会?老朽给公子?炖点药,公子?喝了只要今天晚上不发烧,就没事了。” 阿政嗯了一声,让人给他?送出去?了。 琇莹也没睡觉,他?就趴着叹气。 “兄长,这虎是有心人养的,你既查出那赵氏余孽,只处死他?一人便?可,为?何还要多伤人性命,将上林苑上下全部斩杀,这有伤天和。” 阿政给他?擦了汗,又给他?唇上抹了些?水,将他?唇上干涸的血全洗净了。 “上下监管不严,至今日之祸,且匿藏其中的赵氏余孽,韩魏余孽竟然无察,该杀。” 琇莹嗯了一声,同意了他?的想?法?。 “我们明他?们暗,想?来难抓。现在秦赵的新币发售顺利,我伤好后,该去?楚一趟了。我要一路招摇,让人来杀我。” 阿政抚了一下他?的额头,“想?杀你我之人何其多也,不必招摇,就有人前仆后继为?杀你来。” “你还记得?韩国那群傻子?吗?我向他?们放出消息,我与你已逃脱了孤的魔掌,他?们让孤去?楚国淮阴共商灭秦大计。” “打入敌人内部,有意思啊,兄长。” 琇莹就笑起来,他?笑得?灿烂,可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却看得?阿政难受。 “乖乖,等?你伤好了,若想?去?就去?。” 他?轻抚琇莹的发,他?杀那些?人或许有上面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琇莹受伤了,他?在驱马抱着琇莹,感受着他?的血缓缓的流出时,他?控制不住的暴怒,他?暴怒他?的琇莹因为?这些?人的愚笨而受了伤,丧了生气。 他?估计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琇莹向他?扑来的瞬间?了。 明明知道自已的身体是个纸糊的,还要往他?身上扑,流了那么多血,他?好不容易养大的珠玉差一点因为?他?的轻率行事要碎了,王心也会?疼啊! 这次的事情是个教训,他?不应该如此轻率。 琇莹在他?的抚摸下,挨蹭了他?几下,半睡半醒。 “阿兄。我很开心今天跟在你身边。” 阿政笑声清朗,他?不知如何去?说,只是低下头,轻轻将头抵在琇莹的额头上。 琇莹的面上落下一滴温热,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去?,倒像是他?在流泪。 王不应有泪,所以这滴泪只是琇莹流下来的。 第105章 青邑 琇莹喝了王医的药, 睡了一觉后,烧便退了个七七八八,他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守着他的阿政摸了摸他的额头, 虽然还有些?烫,但好在是褪了点热,他从琇莹烧起就没展开的眉也舒展开来, 他轻笑着摸琇莹的发, 口中念着, “醒了就好。” 琇莹依旧是趴在床上, 他将头贴在他兄长的袍边,声音沙哑,带着初醒的疲倦。 “阿兄不要担心, 你在这里。” 我总是不会离开你的。 王医听得琇莹醒了的消息, 也是赶紧带着青邑过来了。 王医为琇莹切了脉,在阿政稍显平和的眼神下, 让青邑端上了炖了三个时辰的红枣阿胶桂圆黄芪参汤。 琇莹撑着床缓缓翻身,坐了起来,然后拿着小?勺在床前扒拉这个漆黑的膏状液体,从中间挖出来了一大?块没炖成?渣的参段,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抚须的王医, 王医回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他这一眼, 琇莹的内心又反复琢磨了。 这真的不会吃死人吗,这也太补了吧。而且他记得这个药剂不是女儿家喝着调月经的吗, 他也要调月经吗? 阿政也是看了那汤和琇莹勺中的大?参段, 嗯, 都是补气血的,琇莹稍之?一般人体弱些?, 参大?些?也合适,他用眼神示意琇莹赶紧趁热喝了。 琇莹静默无语,因缺血脸白得跟雪似的,他抿着嘴乖乖把这个黏糊糊的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阿政递了几颗梅干,却被王医拦了下来,说是梅性寒凉,有伤药性,于?是阿政换成?了枣干递给?了琇莹,而后他便询问了王医琇莹现在的情况。 “琇莹这弱症什么时候能好?” “公子,怕是不得好了。”王医小?心的觑了一眼阿政,然后被阿政抓了个正?着,他立马跪下了。 “不必如此,你且直言。” 阿政口中含了一颗梅干,垂眸低声道,情绪深的让人辨不清。 王医只好实?言相告,“公子而今因伤气血两虚,但是还年?轻,从今天开始,只要多睡少思,加上这汤喝上个月把,补上气血,便是稍体弱些?,注意秋冬保暖,就与常人无甚差别。” 阿政点了头,让他起身。 “先生医术精湛,从曾大?父时就任王医,孤自然是相信先生之?言。先生,孤这不省心的幼弟的身体麻烦你了。” 王医连道不敢,“臣定当?尽心。” 一旁不省心的琇莹默默地吃了一颗枣干,将自已身边纸包的梅干全递给?收药盒的,不知为何似乎瘦了点的青邑。 “ 小?青邑,拿着吃吧。是甜的。” 青邑眉宇间盈着愁绪,有些?局促,她连连推拒。 琇莹觉得她此刻倒不像是她了,那个昂起胸来到学宫,从来都不怕旁人质疑,不信鬼神天命,敢搏又敢拼的小?青邑,从来都是气冲牛斗,怎么会局促不安,怎么会愁容满面。 他未有太多言语,只是轻声似乎半开玩笑的道,“拿着吧,我现在吃不了了,在这里平白看得我眼馋。” 青邑这才泄了点笑,双手接了梅干,而后俯身施礼,“谢公子。” 琇莹问了她一些?琐事,而后才状若不经意的问道,“瞧你最近瘦了些?,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青邑在他关切的目光中,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她抿着唇,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转首向阿政跪了下来。 “禀王上,我而今即将学有所?成?,但我想放弃在王宫任医,还望公子和王上将我从学宫的档案中除去。” 她目中带着坚韧的锐光,还是那只敢击浪的长风燕。 “我随老师和师兄去了咸阳外的地方?,我见不少游医无意中伤人性命。盖因大?多游医行医治病多靠前人口口相传,没个根据,现存医书大?多草药识之?有误,药效也多谬。” “故我想去四?方?之?地,授人医道,亦望识遍百草,解其药性,著一医书的草药注解。我想让天下之?医都认清他们手中的药,不再有人死于?此。” 她空首俯拜,扬声道,“身为学宫子,却未有为国尽忠,请王上与公子将我于?学宫除名,青邑顿首。” 一个跟琇莹很像的孩子。 阿政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些?许,赤诚之?心,总是让人动容的。 “你做的事,立的志有利于?民,有利于?大?秦,孤为何要除你名?孤望尔不堕幼志,做出一本让天下人都可识得药的好书。” 他给?予这个敢在他面前直言的小?姑娘鼓励,“不让我秦人枉死,亦是为国尽忠,孤希望此书早日成?形,救人救世。” 青邑垂下了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其实?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便已经做好了被琇莹和阿政呵斥的准备,但没有。 她在这对?天下应该最应该不理解她的兄弟面前,得到了她的志向第?一次被人肯定,第?一次有人毫不犹豫地支持她。 他们说她的志向不是她一人的任性妄为,而是对?大?秦好。 “谢王上。” 王医拍了拍自己这个弟子的肩,无声的安慰了他。 琇莹招手让她过来,将自己手中的一块玉牌递给?了她,他含笑着看着眉目刚强的小?姑娘。 “这是我的私令,各地的秦商应该都识得,若是你需要帮助,你便去寻他们,若是丢了也不要紧,你一会出去找硕,让他给?你带只鹰,他们也是识得的,有事与我传信。” 他弯起了眉眼,一如当?初青邑见到的那样,开朗明?媚。 “青邑,若书成?,不知我能不能有幸为这本书写个题记。” 嬴青邑双手接过玉牌,泪忍不住的滑落。 原来真的有师长可以理解她,原来想让你去做的人真的有无数种办法帮你。 当?她与她母亲说时,母亲说她一介女流,在王宫安稳地做一个医女,受人尊敬不好吗?父兄得知后,骂她心野,将她囚在了家中,若不是老师和师兄,她估计连家门都出不去。可老师与师兄也劝她,回去吧,不要和父母亲执拗下去了。 可她还要出去!她要做!不是安稳做医女不好,而是她志不在此,她修医,修仁心,她不想明?知是人因书缪,亦或前人说而让人丧命了,她不愿这般麻木的看着,她可以去些?什么,她总要去做什么。 于?是她擦干了眼泪,长拜于?地,“青邑谢王上,谢公子。公子为书作题,青邑大?幸也。” 琇莹探出手,不顾后背的疼,轻轻的拍了她的肩膀。 “学宫以你为傲!我身为师长也以你为荣,好孩子。” 他们两人走后,琇莹还是在笑,阿政又递给?他一块枣干。 “你倒大?方?,给?了玉令和鹰,凡是你我手下的人皆会助她。” 琇莹叼了枣干,翻身趴着,“兄长也想给?小?印,比我的还贵重,现在还说我。” “她很像年?少时的你我,你我一路相互护持,尚且如此艰难,我与她有半师之?谊,自然也盼着她顺遂。” 他笑了起来,“我视学宫之?学子皆为我家子,我还觉得少了呢!” 阿政勾唇一笑,“孤是她的君父,她亦是孤的孩子。” 所?以孤很欣慰,想给?她印也很正?常。 可惜他俩只能羡慕喜欢别人家的崽了,因为自已家的乖孩子如个炮仗一样冲了过来。 “王叔!”扶苏带着身后的几个萝卜头,匆匆地跑到他的床边。 “王叔,嗷!”他一看见琇莹雪白的脸和身上的伤就开始哭,他身后的将闾和高也是直接坐在地上哭,搞的好像琇莹马上要驾鹤西去似的。 阿政皱了眉,很显然魔音穿耳,让他头疼。 他低声唤了一句扶苏,扶苏没听见,还在那里含着泪问琇莹现在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不过你再不把你幼弟哄好,王叔的头就要疼了。” 扶苏哦了一声,踢了地下的两小?子一脚,“不准哭了。” 那两个也是皮实?,立马不哭了,眨巴着大?眼,看他们大?兄。 扶苏数了数个数,然后脸都吓白了,变成?跟琇莹一样的颜色。 “阴嫚呢?” 他又数了一下,然后问高,“我要你牵着她的呢!” 高比他小?了一岁,但没他这么聪明?,仔细回想才道了一句,“嫚嫚,跟不上,在哭。我追不上你,就跑。” 阿政懒得理自已这三个笨孩子掰扯,他给?也是一脸担忧的琇莹掩了被角,直接提了要冲出去的扶苏,出了门,去找他闺女。 走一趟,把自己妹妹丢了,扶苏,能耐了。 而此时的小?阴嫚,她非常乖的坐在土坑里,现在的上林苑乱成?一团,但是她就在那个自已被高甩开的地方?找了个坑,乖乖坐着。 甚至周围还有人被拖走碰到她了,她也就是避开了,也不生气,也不大?叫。 她虽然不过四?岁,但生来是个大?气淡然的性子。 她是不认路,但可以在原地等着她大?兄来接她回去。 安啦。 “阴嫚。”扶苏被阿政抱下马,刚下地就向自己的小?妹妹跑过去。 阴嫚见了他也是眼前一亮,你瞧,大?兄肯定会跑过来找阴嫚的,只要大?兄能发现。 扶苏上下观望她,见她没受伤,就松了口气。 阴嫚见了阿政,眼睛里都闪星星了,她反手挣开了她原来还心心念念的大?兄的手,奔向她父王。 阿政也是笑着蹲下身子,抱起自已娇娇软软的小?女儿。 “父王。”阴嫚缩在他怀里,小?声地叫他,然后蹭了蹭他的肩膀,白嫩的包子脸露出了欢喜的笑。 “嫚嫚,父王带你回去,你王叔还在等你。” 阿政也带着笑,抱着阴嫚,拖着被妹妹嫌弃有些?沮丧的扶苏回了殿里。 琇莹此时在哄孩子,“好了,乖些?,嫚嫚这不就回来了,你们父王去了,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 阴嫚被阿政放了下来,刚下来就跑到琇莹身边,见了琇莹的伤,就在那开始抽泣。 “王叔,受伤了。” 琇莹相当?喜欢这些?孩子,每个孩子的生辰他都记得,在平日出门也会给?他们带礼物。他在长乐候府中给?这些?孩子留了屋子,堆着自已做的玩具,扶苏他们在那边撒欢玩,他还帮忙瞒着兄长。 自然这些?孩子对?他也亲近得不行,见他受伤,也是难过不已。 几只幼崽挨在一块,都是巴巴的看他,琇莹将自已的枣干分给?他们,然后轻笑。 “我打了只大?老虎,王叔让人给?你们做了帽子。在旁边的桌上,自己去拿。” 几个小?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们欢呼着,“大?老虎?好厉害!” 琇莹点头,他笑得像蘸了糖的巧克力,甜得要命。 “对?啊!快去拿!” 他们蹦跳着去拿帽子,互相给?戴上了,然后互相炫耀。 阿政坐在床前,轻哼一声,然后向琇莹摊开了手。 琇莹,孤的呢? 琇莹将自已的枕边的帽子,递给?了他,比起孩子们那明?显是边角料的帽子,他的更大?,更华美,上镶珠玉宝饰,周围一圈老虎的白腹毛,华贵艳丽又张扬。 阿政接了过去,将帽子戴在了琇莹头上,这才勾起唇角。 不满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己经习惯琇莹做的东西,唯一份是他的,最好的是他的。从来没有过有别人的,而没有他的的情况。 好在琇莹一向偏爱他,心里舒服多了。 第106章 买过的刷新一下啊,万更。 琇莹这次真是在阿政眼皮子底下养伤, 后来伤结疤了,还?是被阿政看着连喂了一个月的补药。 这个措施实施下来最开心的是张苍,他现在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看着琇莹喝药, 然后偏头去看他脸上的肉肉,好像他多看几眼琇莹就能再长一块肉似的。 “公子似乎胖了些,王医真不愧是国手。” 这是他今天对琇莹的第九次感叹。 琇莹捂着脑袋, 觉得他是出现幻觉了。 但他到底不?忍打?断张苍的幻想, 只好默认了, 他嗯了一声, 半阖着眼?,实在是无奈,“苍, 药效到了。” 张苍哈哈大笑?, 他将琇莹的袍子递给了他。 “公子,时间确实不?早了, 你比昨日多坚持了一刻钟。” 琇莹揉了眉,而后停了笔,去见被阿政遣来准时来接他回去睡觉的侍人。 虽然他不?爱早睡,可?谁家?阿兄嫌天?天?与他拌嘴麻烦,直接让王医给他下了点安神的草药啊。 哦, 是我阿兄, 那算了,都怪王医给阿兄出主意。 王医若是知道一定会大喊冤枉, 因为他虽然听了阿政的话, 但只是给琇莹加了点安神的药, 让他睡得更好,琇莹这种是太虚了, 加上形成了生物钟,才会到时产生的困倦,跟他可?没关系。 “我迟早给王医的药箱给烧了!” 他咬着牙,然后直接往外走。 他是不?想再像前段时间,让人给扛回去了。 谁家?有手?有脚,大好年华的公子天?天?被人扛来扛去的。 好吧,禾啊,扶我一下,我有点困了。 于是琇莹在他王兄一天?一次补药,按时睡觉的监督下,甚至阿政也改变了作息,每天?早睡为琇莹做出榜样。等伤疤褪了时,但有人见他,必道他似乎是胖了些,脸上多了些肉肉。 但阿政是一点都没胖,似乎还?清减了些许。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工作量不?变,导致他俩虽然早睡,可?前天?堆积的事务还?得每天?早上提前起来处理。 工作制度还?是00 7,再怎么早睡,都不?管用?。 阿政甚至还?因为早睡了,晚上不?吃宵夜瘦了些。 琇莹没掉,纯属是因为补药补得不?错。 然后精通控制变量法?的阿政总结了原因,决定他和琇莹在睡前再吃一顿饭,并且天?天?睡前来碗补药。 阿兄,你这是什?么奇葩养生方法?! 琇莹咽下了一口楚米做的粥,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兄,又吃了一口肉饼压了一下惊,但等他听完了阿兄的分析,觉得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毕竟实践出真知啊! 有可?能阿兄说的方法?才有可?能是真正的养生方法?,这套方法?好符合王医说的多吃早睡理念啊。 于是他颔首同意了,“阿兄说得真有道理,我觉得可?以一试啊!” 不?过或许聪明的王上忘了睡前吃饭,让他们再也不?用?吃早食了,因为根本就吃不?下。 经过三天?的夜里加餐的琇莹觉得还?不?如跟以前一样晚睡呢,他每天?早上饱得要命,中午饿得要死?,导致他对养生彻彻底底地摆烂了。 阿政也是烦死?了这种方法?,早睡让他批奏书的速度都慢了,堆着未处理的奏书,更是让他无法?安睡,坚持了三天?,这个方法?被他和琇莹心照不?宣的联手?踢了。 养生养生,随着孤心意来了就是养生。 回归原样吧,反正本公子还?没死?,等到快死?的时候再养吧。 七月份,攻燕的李信按照王翦之前的判断与王贲共同采取迂回包抄的战术,从南易水河上游太行山地绕过燕国重点防御的南易水河与燕长城,突击燕军侧背。 李信攻占了蓟城之后,燕国彻底宣布灭亡,阿政随后在燕地设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及辽东郡等。又率领数千兵马追击要跑往辽东的燕王喜。 他追至燕王藏身的衍水,成功的斩杀了燕军的残存势力。 “公子发?信说,燕丹那狗崽子刺杀王有你的暗中搓和,让我给你拖回去,五马分尸。” 他从死?人堆里提出了一脸惊恐的燕王喜,脸上的血还?没有擦,依旧嬉皮笑?脸。 “所有的事都是那个逆子所为,与寡人没有关系!” 燕王喜头上还?有未凝结的血痂,眼?神却癫狂至极。 他挣开了李信的手?,半灰半白的头发?散着,他张开了衣袖,挺直了背脊,长袖击打?着风,拍出汩汩风声。他的声音赛过风声,传到李信的耳中。 “秦王政发?兵伐燕,盖因他燕丹一人之过,寡人已惩治逆子,手?捧降书,归顺他大秦,秦王政仍要亡寡人之国,灭我宗庙,而今连寡人的一条命他也不?愿留下,他难道不?怕这天?下人心吗?” 字字看似悲切,实则全是为求活命的狡辩和威胁。 我己仁至义尽,秦王再杀我,那便是与天?下人作对。 可?惜不?少幸存的燕人皆垂泪,似乎被燕王所触动。 “王啊,秦之虎狼,怎讲仁义!” 讲仁义,放了我们啊! 李信啧了一声,这种套路他见多了,照琇莹的话说,就是遇见别人道德绑架你,你得反套路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对。 于是他阴阳怪气的轻笑?着开口,“我秦,仁义之师,讲究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迁连啊,喜,这你可?放心啊。” 这时候平时爱阴阳他的琇莹,王贲以及蒙恬仿佛默默地附他身一样,他抽出腰间长剑,抚弄了一下自已的长剑,抬眼?之间却是血腥杀伐之气,让人却步。 “刺秦者,荆柯,主使者,燕丹,帮凶自然是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的燕王你啊。” “现主犯燕丹已死?,死?无对阵了。只要作为帮凶的你引颈就戮,我们这仇就结了,我就放过你身后的人,我秦就撤军。” 他手?中的长剑恰好正对燕王喜,他身后的几个秦军弩兵也抬出了弩,那冰冷的武器面中皆映照出了燕王喜的霎那惊恐的表情?。 他身后的秦军齐声高呼,“请燕王引颈就戮。” 燕王喜连连后退,脸色苍白。 李信偏头轻笑?,这声笑?得讥讽,他迎着风,对着衍水宽阔的水面,忽觉天?地寂寥,竟也生出了天?下无敌之感。 “快些吧,本将军忙得很。” 燕王喜不?动作,倒是他后面的人开始推搡起来,最后一个倒霉鬼直挺挺地奉剑王前,高呼,“王上罪有应得,为万民计,臣请王上赴死?。” 他身后的孤忠是齐齐跪下,高呼,“请王上赴死?!” 衍水的风未止息,浪纹随起,七月天?,这风不?寒亦不?冷,至少不?敌这群忠义之士带给李信的冷。 忠诚不?知,虚伪得让人齿冷。 明明为自己的命着想,却可?以口说为万民计。 燕王喜跌坐于地,他倾刻间众叛亲离,他泪流满面,怒斥着这群忠诚臣子。 “你等竟要要杀寡人!滚,放肆!” 那群臣子一动不?变,似是已经成了泥塑,徒留燕王喜一人发?疯。 “哈哈哈。”他仰面大笑?,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衣被风吹起,他一头白发?,白胖的面庞之上满是戾气。 他手?起刀落砍了那带头人,那人尸首伴着他的大笑?落下。 “你们什?么玩意儿,不?过寡人的奴罢了,还?想要寡人死?。” 他勉强支撑着自已的身体,用?手?捂着脸,他依旧在笑?,“乱世之下,皆不?过乱臣贼子。” “请王上赴死?。”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抽刀准备与他对抗了。 旁边观望的李信面上高贵冷艳,心中却在狂叫,“打?起来打?起来。” 可?却没有,在燕臣将剑刺向他时,燕王喜掷了剑,他平静的放弃了自己曾经不?惜一切代价去求的命,只为将那些人钉在耻辱柱上。 他依旧笑?,他扭头看向李信,“尔等仁义之师,这戮君之人,不?仁不?义,应尽诛。” 口中含着血,心口犯着疼,他吐出了那口血,“谁都不?可?以背叛寡人! 他慷慨陈词,而后无力的垂下了头,或许他最后一刻想起了自已从未正眼?瞧过的太子,他当时要他自刎时他震惊的眼?神。 燕太子丹,或许燕丹也会欣喜这一声太子吧。 李信毫无心里压力的帮燕王处理逆臣,他一边下令砍人,一边将燕王喜的人头砍了下来,“你放心,不?忠不?义,我仁义之师自然看不?下去。” 水边全是血迹,腥味传了很远。 李信勾起唇角,拎着燕王的头,他身边的人抱起桐油往尸体上倒,“将军,咱们真要撤啊。你会被王将军给打?死?的。” 李信捶了他一下,“撤个鬼,本将军又没说是在现在撤。” 那小兵乐呵呵的放火烧尸体,他就说嘛,他们啥时候成仁义之师了。 李信最后提着燕王喜的人头去复命,王贲见他未活捉,肉眼?可?见的阴阳怪气一声,“公子要人,你倒好,只带了五分之一回来。李将军这能力,啧啧。” 这次李信却一把搂住王贲,哈哈大笑?,“好阿贲,阴阳得好,我就喜欢你阴阳我。” “李狗,你敢恶心我!我弄死?你。” 王贲提老拳就上前,跟他在一起互揍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两人一起被罚了军棍。 事后,王(阴阳)贲表示,他也配与本将军受一样的罚。 确实,王贲将军因为先动手?多被打?了十军棍。 琇莹归整了未来从中央和各地交换的货币量和自己的工作,这些于他和其他人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琇莹本应早走,可?手?中的那本早已经印好,但由于他太难至今才修订过的带拼音认字启蒙的书让他着实犯了难。 他不?知道是在这个天?下即将统一的阶段去发?一本旧秦字的书,还?是等天?下统一后去做新字的普及更好些。 他犯难,他提出这事,让财务部所有人都犯难。 有人说要发?,这书本就是让人识字的,有人说,要是出新字了,这个不?就白印了,还?误导学子,不?如压一段时间。 他们工作之余就要争论两句,双方都有理,辩不?出什?么的。 琇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于是带着书晚上就去了章台宫,准备去陪他阿兄睡觉。 阿政穿着寝衣看书,见他第一面就道,“你手?中的书别着急。孤欲创新字,已经派李斯去准备了。” 琇莹放心的将书放在他手?上,倚坐在他腿边,打?了个哈欠。 “文?字是载体,越简单越好,这样越容易传播。秦篆确实是太难写,改了好,改简单了,大家?都快乐。天?知道我为看懂政令,学了多少种语言。” 他心中的纠结被打?破,整个人倦怠了不?少,低垂着眼?帘。 “我手?下善书,印刷的舍人,我不?带走,都在我府上,阿兄随便用?。通古是书法?大家?,我那三脚猫功夫就不?凑热闹了,我去楚地转转。” 阿政轻颔首,头都没抬,只轻声道,“多带些侍从去。” 琇莹就笑?起来了,眉宇间俱是华彩,“韩魏之地的路已经通了,该换新币了,我顺便去拨几个麻烦。” 阿政翻了页书,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撸着琇莹的头发?,“孤只要好结果。” 琇莹攀在他膝上,睡眼?惺忪,“阿兄放心。” 兄长,别摸头了,越摸越困。 琇莹次日就轻装带着几个衣箱就归楚了,就是身边多了几百个军中护卫,身上一股子血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平叛的呢。 他并没有骑马,由于时间宽裕得很,所以他坐了大船,走了秦往魏都运粮的水路,打?算到大梁换乘。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这一路上悠闲自在的,赏着风景,杀几个该杀人,该是十分愉快的。 当然是没有意外,当他看着提溜着自己的小包袱从他衣箱里爬出来的扶苏,就开始面无表情?了。 刚从衣箱里爬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扶苏与他对视,笑?得讪讪,“王叔,我饿了。” 琇莹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他阿兄给他备的衣箱,底下他最喜欢穿的玄色绸衣被划开了,跟破布一样,显然是被扶苏腰间的匕首脱鞘给弄烂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让人给扶苏备饭。 “下来吃饭,船已经出发?,单为你返程太废人力物力,且让人送你我也不?太放心,先留下吧。” 扶苏嗯嗯应是,与他一齐吃了饭,就乖乖从包袱里掏书坐在琇莹身边做功课。 琇莹提笔展纸,准备写信给阿兄让他知晓扶苏在何地,莫要担心。 他有些担心阿兄着急,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失控,手?中的笔应声断了。 扶苏见他似未用?劲,笔就断了,忙低头,继续抄书。 以王叔的战斗力,到现在还?没打?他,还?在好好说话,简直是人间真情?。 还?好王叔心性最是绵软,对他又好。 琇莹见他乖顺的小模样,这才瞥了他一眼?,将信摊在一侧,准备晾干,冷哼了一声,慢吞吞地道了一句。 “扶苏,你不?可?能把衣箱里被你的匕首脱鞘时撕烂的衣服都给我缝好,亦未提前告知阿兄你在何方,平白惹他担心,所以我实话实说,你服也不?服。” 扶苏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指着自已在抄的书,“服啊,我在自罚,王叔。” 罚自己抄书,作为道歉。 他又偏头看琇莹要寄的信,前面是见闻。后面却是笔笔谈他。 他说扶苏已经认了错,既愿藏在衣箱里随着他,大抵是在上次来楚,看到了很多,他大了,已经七岁了,有了自已的思考,不?再想从别人的口中去见众生,想自已去认识一二?。 这是避重就轻,在帮扶苏掩饰,是累累爱子之心。 他又说他会为扶苏找一位合适的先生,不?会耽误扶苏的学习的。 扶苏看完信,冲琇莹就笑?,笑?得像是小太阳一样,开朗活泼,虽有小聪明,却是骄子态。他一开口,你就知道他是家?中长辈娇惯极了。 “王叔,可?不?可?以不?要找父王为我挑的师长那样的。我想要李先生那样的。” 琇莹抬起眼?,将糕点递到他跟前,又撸了撸他的毛脑袋。两双相似的凤眼?对视,他很慎重的开口。 “兄长挑的尽是秦最饱学的,甚至怕你专听一言,还?挑了百家?之人。你向学之心一向浓厚,怎么会不?喜呢?” 扶苏真的喜欢王叔,王叔从很小的时候,就把他当成一个大人看,相信他的判断。如果是旁人,扶苏不?会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不?喜欢,可?是问他的是王叔耶,是天?底下最温柔的王叔耶,他一定会听他的解释,为他找到喜欢的先生。 所以他将米糕放了下来,很直率说出了自已的不?满。 “他们总说书中的圣君贤主何为,良臣王佐何为,可?我见天?下最厉害的父王,和他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眼?中是纯粹的疑惑,他在质疑书本,但意外的没有质疑阿政为他请的先生。 “王叔也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可?谁能说父王不?是圣君,王叔不?是良臣?” 他声音清稚,却像只小凤鸟在清越的啼叫,铿锵和鸣,带着他的不?解。 “书中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父王与王叔,我与王叔的相处也不?是书中说那样恭敬有礼的,王叔和我都喜欢粘着父王,难道是错的吗?” 琇莹笑?起来,霎时似春回大地,三月杨柳风,吹开万里姹红。 “阿兄让李左车教你或许是对的,你已经在看人世了。不?被书中教条所困,才是读懂了书。” “苏苏,你做的很好。没有哪个人捧着书做事的,书中写的是前人事,但在成书前,他也是后人,他写下此书或许是在说,我有自己的一生,后人不?需要非在按前人的模样活。” 扶苏轻颔首,低眉沉思才道,“王叔,扶苏只是扶苏,读书的人也不?能成为书中人,我自己的路,书可?以帮我分析,可?仍要我自己走。” 琇莹轻笑?起来,看着扶苏晶亮的双眼?,又轻声道,“善,前人之书是让后人读之悟出自己要走的道,是分享自己的感悟,是让你明自己的理,通自己的善。而不?是让你把它当做金科玉律,无论是好是坏,一昧遵从的,那才是负了自己读的书。但书是好物,需读,多读。” 他摸了摸扶苏的小脑袋,替他理了一下头上的两个小包包。 “人说君臣有别,可?兄长为王难道就不?是兄长了吗?扶苏,你我是臣,亦做子。我私以为当臣当子,无非是对王用?心,为子尽情?罢了,他是兄长,我自无有不?可?对他言的。” 扶苏点了头,同意他的话,但复又垂头丧气地说,“王叔是在怪我不?与父王说吗,可?父王总没有错的,是我不?够好,不?喜欢那些老师,辜负了他的期望。” 琇莹一直知道扶苏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可?过慧易折,他太聪明就对情?绪敏感,加之本性执拗,便是表面再骄,也是个别扭性子。 他自从与扶苏相处后,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历史中的苏苏会自刎,明明他那么开朗活泼,明媚的像是小太阳。直到今日才明白,扶苏他太拗了,又太崇拜阿兄了,即使明明是不?喜欢,也只是自已跑开,他质疑书中的内容,也不?去质疑他父王的决定。 于是他叹了口气,柔声道,“他是你亲阿父,父王,父在前,你不?喜欢跟他直说就好。不?要怕?露心意与他,像今日这样你说出不?满,他也会同我一样很高兴。苏苏,你是最好的孩子,怎么会辜负我们呢?” 扶苏却摇头否认,他凤眼?中是难掩的痛苦,他或许终于说出心中的苦涩。 “我想什?么事都像跟王叔一样和父王说,可?父王他明明在我身边,却又好像离我太远了。我知道父王爱我,可?我害怕我会令他失望。王叔,我的事和他说,他会不?会觉得我不?配做他的长子啊!” 他其实不?喜欢粘着人,可?他太喜欢父王了,他总忍不?住想跟父王说话,于是他学着王叔的模样贴过去。可?哪怕他说的再开心,父王都从未将自己的眼?神太过停留于他身上。他说得尽兴,父王也只是抬起了眼?,连眼?波都未动一下。 他或许在某一刻慌了神,突然不?知道如何与父王相处了。他太喜欢就存了怯懦,他不?敢在与父王说些什?么了。 他逃离咸阳,是觉得书中不?对,老师烦人,可?更多的就是为了躲开父王。 琇莹看着这个满心委屈的小孩,心里有些痛,阿兄,他哪里像我,分别是像极了你。 他将扶苏抱起来,放到膝上,声音缓缓如同山间的潺潺流水,他与小扶苏说起了几桩旧事。 扶苏倚在他怀中,感受他身上的温度,听他王叔与他说他与父王曾彻夜翻书为他取名?,说父王当时抱起他的微笑?,说那天?他们一起迎接了他这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新生命是何等的喜悦。 “扶苏,你每次与他说的事,他总会复述给我听,他有时甚至会模仿你说话的语气,然后对我笑?。他与我说,扶苏不?错,不?愧是我家?子。” 扶苏,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啊,只是他对你寄予厚望,只是他在你面前内敛惯了。 所以不?要畏惧他,他喜欢你靠近他。 扶苏,他从没有对你失望过,他从未觉得你辜负他。 扶苏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他的眼?泪浸湿了琇莹的肩头。 “王叔,父王,父王,我真的很喜欢,我好害怕,说出来,父王就不?喜欢我了。”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父王,想离他近点,哪怕装乖卖痴,也想靠近。 琇莹抚摸着他的脊背,什?么都没有说。 扶苏哭够了,才揉着眼?睛,抱着他的脖子,抽着鼻子。 琇莹抵着他的额头,替他擦了泪,“他不?会不?喜欢你的,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阿兄喜欢郑风,我与他皆盼着你会长成参天?大树,扶苏,你的名?字就已经表示他对你的喜欢了。” 扶苏看着自己的小手?,才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他将头埋在琇莹怀里,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山有扶苏,我是扶苏,是父王的扶苏。” 琇莹抱起他,给他洗了脸,“好孩子,好扶苏,来日必是我家?玉树。” 怎么会对你失望,你怎么会辜负我们?扶苏一直很好。 扶苏将头埋得更深,他将自己缩成一团,终于嗷嗷地大哭出声良久良久,他还?是个孩子啊。 扶苏哭累了,琇莹把扶苏哄睡了后,就捂着头在桌子上叹息,“阿兄啊!” 你原来是这样当爹的啊,天?天?支着耳朵听七岁的儿子说话,但人家?要回应,你又别扭得不?吱声。 扶苏还?是个小孩子,又不?是我,熟悉你的各种眼?神。这样长久下去,扶苏怎会与你亲近。 真的是,就仗着人扶苏喜欢你。 他都可?以料想扶苏不?与他阿兄说话,他阿兄一定又要对他表达对扶苏的不?满哼哼了。 几天?后,阿政收到了一封满满关怀的信,来自他叨叨不?休的幼弟,按照时间船开第一天?,就给他写了十页纸,他满意地颔首,勾起唇角,就拆了信。 前段是风土人情?,琇莹描写的很生动,但看到后面琇莹绞尽脑汁写的如何与孩子相处四五页的小贴士,他笑?意凝在了脸上。 扶苏跑了他知道,也猜到是跟琇莹跑了,也发?落了一批侍候扶苏的人,可?琇莹竟说扶苏离开咸阳是因为孤不?理他,简直可?笑?。 孤不?理他? 孤可?是在他每次说完话都会勾起唇,看他一眼?的,孤怎么就不?理他扶苏了。 他面沉如水,旁边刚从楚地回来,与他商议事的李斯连忙俯身下拜。 “王上息怒。” 阿政此时己整理好了情?绪,他抬起眸询问李斯。 “李卿,你平日是如何与你的长子由相处的?” 李斯有些惊异,他那一张辩才无碍的嘴难得有点卡壳。 “臣子由与公子比公子还?大些,已任职楚地,臣平日里与他聚少离多,倒是相处不?多。” 阿政没得到满意的答复,有些不?满的看了李斯一眼?,李斯吓得俯跪于地。 “孤很吓人吗?” 阿政愈发?不?满了,李斯连同整个大殿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沉默如同潮水一般在大殿中席卷而来,阿政将信收了,用?自己的玉印压上了,而后揉了揉眉心。 “先生,起来吧,接着奏事。” 当李斯离开后,他细看了这封信,信后有一张小纸掉了出来,如飞雪一般落在了桌上,他展臂将那张纸翻页,“琇莹又要说什?么?” 但看到上面的字迹时,忽然笑?了。 上面是扶苏的字,他年纪小,手?劲小,字有筋而无力,软趴趴的,阿政见过很多次,一下就认出来了。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父王爱扶苏,扶苏想做父王的扶苏。 阿政将那张纸折了起来,塞在了琇莹的信封中,他这次似乎是认真要读琇莹后段部分的信。 或许吧。他对扶苏总是上些心的。 琇莹这边带着扶苏一路浪,现在正值七月,由于这条路已经被琇莹打?通了,不?少七国的商船都往来于此,一派繁华。不?少秦商见了琇莹船上的徽识,连忙退避,但他们还?是私下里犯了嘀咕,“公子不?喜招摇,今天?怎么还?把自己的徽标也给挂上了。真的是奇了怪了。” 被他们念叨的琇莹此时正坐在船上一边吹风,一边听扶苏背《管子》, “故圣人之制事也,能节宫室、通车舆以实藏,则国必富、位必尊。”① 扶苏声音清亮,琇莹轻轻点头,倚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小块玻璃。 他在玻璃后贴了块锡萡,本是想用?古法?倒水银,但水银有毒,他也不?敢在扶苏面前碰,于是还?得再想办法?。 真空蒸馏,高温镀铝,他根本不?可?能。那他要么搞银镜反应,可?别说硝酸银,就连纯度高点的氨水都没有。 他只好反复观看着玻璃,想别的办法?。然后拿了块手?边准备作银粉的大块银子,他比对一下大小,然后拿起刻刀就开始手?起刀落。 做不?了化?学镜面,我自己削一个银面,抛光打?磨也磨得锃亮,不?就成了。 至于不?贴合,我把这个玻璃做珠玉,做个镶嵌手?法?就成。 硕上手?帮他磨银面,他在哪里反复比对做了个嵌套。 还?好这块玻璃不?过巴掌大,直到他们准备完,也不?过是正午,虽然说被琇莹的镶嵌弄得丑得不?行,但好歹是能看清人,关键是能反光。 琇莹满意地点头,招呼扶苏,“王叔高兴,今天?吃炖鱼。” 扶苏顿时喜上眉梢,“王叔,加茱萸,辣的好吃。” 淮河沿岸依然是湿热着的,琇莹顺着船在沿途找到了不?少后世亚热带才有的作物,例如什?么香矛草、山/奈、豆蔻,八角、桂皮的。他找了一堆香料,铲了都种在玻璃盆里。于是现在船上全是玻璃盆中的香草苗子,绿油油的,迎风摇摆。 琇莹直接上手?摘了一把紫苏,硕己经下去嘱咐跟随的匠人去做镜子了,所以现在是扶苏拿着个玻璃盘子接着香料。 “行了,让人洗了,和着橘皮都放里去。” 扶苏立马应是,下了船舱去找后厨。 由于公子说吃炖鱼,所以后厨现在已经用?膏将鱼在大锅里烹过了,现在又把橘皮和香料都放进了鱼里面,异香连连。 扶苏给完香料就回去了蒙着披风又要睡觉的琇莹身边接着看书。 “王叔又睡了。” 直到鱼好了,扶苏才喊起了琇莹,拉着他在桌旁乐呵呵地干饭。 他俩也没啥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他一边干饭一边跟琇莹道,鱼好吃,他要去浇那些苗苗。 琇莹搭着腔,天?气闷热,他实在是食欲不?振。 “一会儿下船时,让人帮你拿着。晚上吃冷淘,成不??” 扶苏看着他消瘦些的脸庞,夹了一筷子葵菜给他,“王叔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王叔多吃些。” 琇莹默默吃了他夹的菜,然后垂下了眼?,“那晚上下船吃点辣的,在里面多放些茱萸油。” 扶苏嗯嗯附合他,给他夹了块鱼肉,琇莹看着他,吃下了肉,扶苏又要夹被他制止了。 “你滑头。” 知道他不?喜欢碗里剩菜,所以给他夹菜。 扶苏只得作罢,二?人吃完饭收拾了几件行李就下了船,踏上魏地,魏地几位郡守派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了,琇莹接了他们的手?中的汇报,也没留他们,带着扶苏去了大梁学宫安顿一晚。 结果扶苏刚一探头,就有一群小崽围了上来,巴巴地跟着扶苏,叽叽喳喳地与扶苏说话,“公子,公子,我们这次去哪玩?” 扶苏就冲他们笑?,从琇莹的橘子堆里掏橘子,一个一个递给他们,“我估计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我要去楚地了,但你们可?以以后来咸阳找我。” 琇莹在旁边看着扶苏跟他们道别,然后轻笑?。 扶苏跟他们泪眼?婆娑的道别,正式宣布自己的小帮解散后,乖乖地牵起了琇莹的手?。 琇莹捏捏他的小肉脸,“苏苏,会再见的。” 扶苏嗯了一声,“当然了。” 琇莹轻笑?,然后牵着他走出了大梁,去了个小树林。 扶苏有点奇怪,但未多言。 琇莹张弓,正好钉在了来人的脚边。 “跟了一路,可?以了。畏畏缩缩的,不?像样子。” 第107章 当阿政突然变小 琇莹觉得世界魔幻了, 他只是跟他阿兄晚上一起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后阿兄就变成四五岁的样子了。 他坐在床上披头散发懵着,阿政看着自己的短手短脚也在懵。 “孤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此时的小脸正是四五岁的模样, 白嫩嫩的双颊没有其他孩子常见的婴儿肥,凤目修眉也没?长开,可五官依旧流畅优雅, 花朵般的唇上边缀着一小点的唇珠。 即使他现在一身冷气?压, 但在琇莹眼中依旧是好可爱, 阿兄可爱到爆炸。 他现在穿着自己平日的寝衣, 由于太大了,导致他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琇莹替他将衣服撩起来,然后下床去让人给他找衣服。 他回?来之时, 阿政已?经拖着不合身的寝衣下了床, 费力的向前走着。 琇莹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伸手?扶稳了他。 “阿兄, 我抱你,好不好?” 阿政哼了一声,将手?放在他肩上,什么话都?没?说。 琇莹瞬间喜上眉梢,顺意抱起了他, 将他的衣襟理好。 “王医传话说阿兄这是药性相冲, 很快就好了。” 阿政轻颔首,任由他帮自己洗了脸, 然后扭头向自抱起他笑意一直就挂在脸上的琇莹道。 “你可以把笑意收敛一下。” 他的这幅表情在原本的脸上是高?贵又冷艳, 可在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 又带着一些孩童的稚气?。 琇莹再?忍不住抵住他的额头,“阿兄抱歉, 我实在是开心。” 开心我可以抱起你,我可以庇护你,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阿政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 琇莹将他抱在怀里,接了侍人给的加紧做的新衣,为了赶时间,朴素的很。 琇莹有点不满意,他阿兄怎么能穿这种针脚都?没?走齐的衣服。 阿政倒是面无不满,他伸手?摸了一下,“衣留下,你们退下罢。” 侍人不识得他,虽然觉得他像王上,但因琇莹发火,也不敢贸然退下,只一眛地跪着。 琇莹皱眉轻哼,“听不见吗?下去。” 侍人立马下去了,琇莹将这件衣服给阿政套上后,更不满了。 这是按普通四五岁孩子的样子做的,在阿政身上又短又肥。 他将阿政身上的衣服给脱了,兀自念叨,“不成不成。” 阿政不置可否,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双腿,看他要人给他拿布料,金线和玉珠。 “不过?是很短的时间,也无人知晓,何必大废干戈。” 琇莹摇头,他手?中裁着衣,凤目柔光,“怎么可以随便,哪怕时间在短,我在这里,阿兄都?是要在珠玉堆里长大的。” 阿政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琇莹于是带着眼镜,穿针引线在衣上绣花,镶珠玉。 阿政看着琇莹在那里画绣样,然后从?桌上径自掏出了一本奏书,细细地看。 挺好的,琇莹出售高?定衣裳,耳濡目染之下,现在又多?了一个谋生的方式。 琇莹拿着绣棚,在那里飞针走线,阿政在一旁也笔走龙蛇。 等琇莹的衣完成后,已?经是正午了,琇莹将自己改好的衣服给阿政穿上了,才满意的点头。 阿政将自己手?中的奏书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阿兄出去玩嘛,我在府上新搭了个滑梯,大人也能滑。我估摸着扶苏他们午后都?在,我们也去玩呗。” 阿政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扶苏几岁,你而今几岁了。” 琇莹叹气?,小声嘀咕,“我也不大嘛。” 他正欲想别的点子,就看见兴冲冲的扶苏带着自家?弟妹和蒙毅的儿子一边穿过?长廊,一边还叫着琇莹。 “王叔,快些,我们走!” 他身后的小崽们都?喊,“王叔。” 扶苏得不到琇莹的回?应,就自己进?来了。 “王叔,不是说玩滑梯了吗?” 结果刚一进?来,就看见在桌子上的阿政。 “天耶!王叔生弟弟了?” 扶苏那大噪门让阿政皱起了眉,扶苏却忍不住左右端详他,他身边一群小崽也围上了阿政。 今天父王不在,扶苏本就比天大的胆子此时更大。 他忍不住捏了一下阿政的小脸蛋,不知为何,有点心疼。 旁边的阴嫚也是长姐的模样,作势摸了摸阿政的小肚子,责怪琇莹,“王叔故意饿幼弟!幼弟都?瘦了。还让幼弟坐在那么高?的地方。” 刚让收下饭菜的琇莹,面对指责,弱小又无助。 “我没?有,他是。” 他是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叹气?。 这时阿政被一群小崽簇拥着,阴嫚不愧是长公主,长姐派头十足,对这个比他们都?小的弟弟十分怜柔。 “幼弟,你不要乱动哦,小心掉下来会疼,会流血。” 她身边的小崽子都?附声,比桌子稍高?一些的扶苏要直接上手?将他抱下来,口中还念叨着,“幼弟,下来,兄长抱你。” 阿政面对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瞥了一眼琇莹,用平生最?柔和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道,“抱。” 琇莹顿时麻了,笑容要与太阳肩并肩了,他立马上去将他阿兄抱了下来,还给他理了一下身上的折皱。 阿政一下来就受到了小朋友们的欢迎,他八岁的大哥哥扶苏为他引荐众人,一时之间场面十分热闹。 “幼弟,我是二哥将闾。” 将闾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玉坠子递给阿政,他后面的小孩也是有样学样,都?送了见面礼。 阿政依旧面无表情,扶苏一直跟在他身边,见状就向琇莹道,“王叔,你再?怎么喜欢父王,都?不要照着父王样子养幼弟,这对幼弟不公平,而且父王就是父王。” 阿政的目光霎那间温柔。 琇莹也目光柔和,那句他是我远房表哥的二儿子的三姑母的孩子被他咽了下去,他笑起来,“他就是他,走吧,我们去玩。” 他们一起去长乐候府,扶苏牵着他左手?,阴嫚牵着他右手?,他们身后是一大群孩子,阿政的笑眼弯弯,或许年少的遗憾都?已?经填补。 琇莹走在前面也不自觉的笑起来,真的很好。 我若比兄长大些,可以替他挡下风霜就好了。我兄长若长在咸阳,一定是肆无忌惮地长大。 他接住了从?滑梯上下来的阿政,他含笑蹲下身子亲吻了阿政的额头。 很爱你啊,很郑重的珍视你啊! 其他孩子也有样学样亲这个弟弟,阿政脸羞得通红,但忍不住笑。 所有快乐喜欢长驻身边。 第108章 刘邦 “不愧是秦王的恶犬, 警惕心倒是足。” 来人拨了钉在脚边的箭,用手将铜制的箭头给掰弯了扔到地上。 他身后跟随的百佘人将琇莹和扶苏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刀剑和弓弩隐隐泛着锐光。 琇莹却好像是完全不在乎众人向着他的刀尖一样, 只随意找了块大石撩袍坐了下来,他姿态闲适,甚至连眼都没怎么抬。 “阁下给的面子也是足, 为了杀我, 竟是带了百余人。” 扶苏也状若平静地跟在他身侧也坐在草地上, 只是他额上的汗, 手中紧紧攥着的匕首暴露了他此刻的惧怕。 琇莹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他。扶苏未说话,只是放松了身子,但手中的匕首一直死死地攥着。他要保护他和王叔。 琇莹失笑, 没在哄他, 只是将自己的弩弓收了起来,与那个带头人闲聊了起来。 “瞧着武器的旧制样, 诸位是信陵君的旧人了。能驱得动这?么多人,阁下也想必是信陵君的座上常客了。” 来人轻啍一声,只一昧带人准备收缩包围圈,向他和扶苏靠近,显然是不想回答他的话。 琇莹也不生气, 他还在那边自顾自的猜测。 “魏无忌的座上宾, 大才?能,我以?前也没见你过?来, 是晓了魏地人迁走后才?来刺杀的, 颇有古之?名士之?风, 尔是何人也?” 他轻声问询,带着笑意。 那人不理他, 进了他身前,提剑就要劈砍,剑势带着风,直直冲着他来。 被琇莹护在身侧的扶苏立马抽了匕首,他一脸惧怕,但闭上了眼就要往来人肚子上戳。 他不害怕! 琇莹哈哈大笑,他径直侧身,止住了扶苏的动作,将他揽在身后,右手中已经露锋的琇莹剑也立马出?了鞘,剑光若水,他单手接了剑势。手腕一挑,直接断了那人的剑,那半截断剑直直的插入地里。 “这?是秦地,需遵我秦法,不遵,杀!” 周围埋伏的百来号侍卫立马出?了林丛,砍杀刺杀的人。 你有人,我亦有人啊。 琇莹虽然还在笑,可眼中似含着碎冰,一身煞气。 那人却向四周望去,周围已全是倒下的友人,一瞬间目眦尽裂,却被琇莹一把掼在地上。 周围是秦军刀插进血肉的声音,那人被琇莹踩在身下,知道自已已经必死无疑了。 “谁是你秦人!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魏国外黄县令,信陵君座上常客张耳。尔一贱竖,亡我家国,杀我魏人,我今日来,便是为魏国,为信陵君索你的命。” 他笑出?声,苍凉又悲壮,可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怨毒,他的看着琇莹和扶苏,恨不得吃他们的肉,拆他们的骨。 扶苏站在琇莹身侧看着他,他手中匕首忽然掉落。 这?就是秦公子要面对的人间吗?这?充满恶意的人世! 琇莹回首望他怔忡,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扭头将剑插进了张耳的胸口?中,任由血溅到衣角,他未有顾忌,只是将剑插得更深些,然后偏头轻笑。 “感谢你的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为了表示感谢,我就勉强帮你解惑吧。” 他束玉冠,发丝未乱,依旧是如玉公子。此时一缕光透过?叶片直照他,让他那鬓间的霜雪,显得格外的透亮。他整个人在那光下好像是那一汪碧水,被照得泛着莹润的光芒。 单看姿仪是上善清雅若水,尊贵赛得珠玉。 可惜他一笑,发丝乱了几分,眼底眉梢的狠戾暴露无遗。 “魏亡。你所崇拜的信陵君也难辞其咎,本公子甚至可以?说他一个人导致了魏国的灭亡。” 那人听了他的话,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他的剑,不顾手已经被剑刃划伤和心脏处殷红的濡湿,只死死地盯着他,“我蠢,上了你的当,我认!可你一贱竖竟敢污我公子的清名,亡国是因为,老魏王昏聩无能,不肯用我公子。” 这?回换琇莹不理他了,他哂笑一声,道尽了讽刺,直直的把剑在他胸口?拧了几圈,等到他断气了,才?拔出?了剑,血喷了出?来,这?次不仅是衣角,还流在了他的鞋面上。他将脚挪开?了,掏出?了帕子,开?始擦拭剑上的血迹。 “他一身清名,有本事,又不服管束,哪有这?样当臣,当公子的?不识趣,不得体。” 琇莹将剑收了回去,然后伏腰抱着发呆的扶苏走了回去。 扶苏如同一只小鸡崽被他拢在了怀里,他垂头,不像是吓到了,反倒像是在沉思。 琇莹任他沉思,走出?了林子,扶苏才?开?了口?。 “六国旧地依旧满目疮痍,父王想要的统一已在眉睫,六国旧民?却不愿化干戈,他们说国破家亡,王叔说我们山河永固,世道何艰啊!秦的公子的世道更是艰难。” 琇莹随手砍了一个拼着最后一口?气向他们而来的刺客,血溅落在草木之?上,人轰然倒下。 “苏苏,睁开?眼,看仔细了。将杀之?,严,威能振。有过?者不宿其罚,故民?不疾其威。此才?真如天雨然,泽下尺,生上尺。①” 这?与《管子》所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这?是王叔的道,是除恶务尽,是碾尽所有阻碍在秦面前的沙尘,是山河永固,无畏血刃相向。 将要行杀,过?于严才?能震慑;有过?失的,不拖延对他的惩罚,人民?就不会抱怨刑威。这?就象天下雨一样,天降下一尺的雨量,大地里的禾苗就向上生长一尺。 扶苏睁开?眼,他鼻间是化不开?的腥味,他紧紧地抱着琇莹,好似个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王叔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他这?一次感受到的恨意那么明显。王叔撕开?了一直粉饰太平的假面,告诉了他世道本应如此,恨他的人何其之?多,他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水落石出?,他可以?平安的长大,从未见过?一丝一毫这?样的眼神,全是因为父王的庇护。 他长大了,不应该再活在父王的庇佑之?下了。王叔帮着他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了这?个世界,那他不至于在后面,看不懂这?个世界,看不懂自己是谁。 心里秦的山河才?是第一位,这?是公子的样子。 “王叔,扶苏知道了。我总是要睁开?眼睛的,我庆幸,帮我睁开?眼睛的是王叔。” 琇莹呆了片刻,他不可置信,扶苏悟出?了个鬼! 他想告诉扶苏的明明不是这?个。 他兜兜转转干了这?么多事,明明是想让扶苏知道,这?世道在法辩不清时,那你就得用拳头告诉他谁说了算,谁有理。秦法之?行天下,无所谓手段,只要结果。 听话,就给你吃的,不听话,揍死你! 法要有强权相持。 结果,白?干了。扶苏没悟到。 琇莹欲哭无泪,他反复回想问题出?在了哪里,结果也没想到个所以?然来,他果然是个小废物,连学阿兄教?孩子都不会,明明阿兄以?前就是这?样教?他的。 阿兄啊,为什?么结果不一样!这?孩子要不给你送回去吧,阿兄你让扶苏见见血气的托付,我真干不了。 好不容易才?狠心将自己与扶苏置于危险之?地,下次,我哪里舍得。 扶苏眨巴着凤眼,一幅“我悟到了,王叔快夸我”的表情刺伤了琇莹的眼,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好,还好济他很?快的提溜了一个人过?来,缓解了他的尴尬。 “公子,此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远处,还不时的探头往这?边瞧,显然是同谋。敢问公子应该如何处理?” 公子,是剁了喂狗,还是砍了四肢,你说句话,我们马上办了。 琇莹瞧了一下,此人估计是被济一把拖到这?边来的,头上全是草屑和灰尘,但隆准长目,模样看上去豁达又大气,是个美?丈夫,此时虽不过?20几岁,倒是瞧着模样有几分明快的侠气和义?气。 长得挺好的。 琇莹正准备直接让人砍了的时候,那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人立马扑了上去,想跪趴在琇莹的腿边,眼泪也流了几滴,估计是想抱着他的大腿哭泣。 嘴脸油滑,让扶苏不由得皱下了眉头。他下意识的不喜欢这?个人,于是悄悄地搂着他王叔,小声地道,“王叔,踢重些。” 琇莹此时早已抬起了腿,在他靠近之?前,一脚把他踹了半米远,如非必要,他不喜欢除亲近的人以?外别人靠近他,此人犯了他的大忌讳。 “拉走,装腔作势的,成何体统。” 济立马要去拽走男人,谁料男人四下躲闪,他这?次倒是乖觉,离琇莹远了一些,避开?济的铁手,滚了一圈,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滚到了刚处理完那些尸体来复命的硕跟前。 那人不住哀嚎,“冤枉啊,命苦啊!” 硕却一把拽住了他,直接折了手,跟踢皮球一样扔给了济。 济嗤笑起来,他刚因为在琇莹面前抓人失利,憋了口?气,也来了劲儿,又给踢了一脚,“滚啊。你不是很?能滚吗?” 那人只顾求饶,滚刀肉一块,老练油滑的紧。 济拽着他头发要走,琇莹却像是来了兴趣,一边让他将这?人留下,一边放下了扶苏。 “瞧着小友模样非池中之?物,怎也做这?偷窥的下流事。小友若是想看,自禀了我就是,何必再受这?个罪了。” 我知道你是跟这?个人是同伙,你换何名?来自何方? 再说出?你所知道的事情,就饶你不死。 那人见状俯跪,用一双眼偷瞄琇莹,想观察他的神情,来想如何回答,却撞进了一双含着冰的眼眸中,顿时遍体发寒。 他很?聪明,他清楚的知道若是不说实话,他会死,会死的特别惨,比那些被烧成灰的尸体,更惨。 他已经看见了,那个疯子衣袍上和鞋子上的血,这?是谁的血不言而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如果再敢耍小聪明,这?个人的衣上,也许下一秒溅的就是他的血。 “命苦呀,我乃一个楚国的小民?,家住沛丰邑中阳里 ,因自幼崇敬信陵君风采,不远千里,来拜见张耳。岂料这?张耳是个无耻之?人,竟欲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我阻拦不过?,只好在此等待,等着能帮上公子一二?。” 聪明,话说得半真半假,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滑溜的像只泥鳅似的。 他是知道张耳死了,一切死无对证,他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那么他在这?里呆了多久,就不得知了。 琇莹轻颔首,表示他听懂了。 “海外孤忠,本公子懂。” 他蹲下身子,随意招了一下手,济的剑便悬在了男人的脖颈间,顺带还划破了点皮。男人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没了命。 他虽然狡诈,但也惜命啊!这?次是踢了铁板上去了。他就不该理那个张耳!非要来自杀,还好他没有听他的话,中途折返了,不然的话,他就是里面那堆成灰的尸体。 “我问你,好好答。” 琇莹拿出?了自己普查人口?的架势,威势深重。 “姓名。” 男人知道再瞒不过?,于是嗫嚅道,“刘邦,字季,家中排老三。” 果然是刘邦,嗯,他要找的人有着落了。 琇莹笑起来,他示意济将剑收起来,作势要亲自扶刘邦起来。 刘邦哪敢让他扶,直接顶着伤蹦了起来。 “公子不可。” 琇莹轻笑,一派清隽温雅又不失旷达豪爽,他一笑,眉尾间的阴郁全部消失,化开?了威压,只剩下满满的少年气。 刘邦这?才?发现,这?位公子与他的年龄差不了几岁。笑起来,还有一颗小酒窝在左颊,像是那个在人群最讨喜的好兄弟。 只是他一开?口?,便打破了这?一印象。 那青年明烈如火,肆意张扬,只一双眼黑沉得可怕。 “我正巧要去沛县玩玩,我与刘兄一见如故,还望刘兄莫要嫌弃,带我揽顾四方,顺便交几个知心朋友。” 我想去沛县,你带路,我想见你朋友,你引见一下。 刘邦抬头,讪讪地笑,他倒是颇有义?气,面对强威,倒也没有扔了脊梁,只是道,“邦的朋友都是平庸之?辈,恐不得公子的眼。” 琇莹未理他,牵起了扶苏的手,“冷淘估计好了,我饿了,苏苏,你饿不饿。” 扶苏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应是,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王叔,加茱萸。” 琇莹嗯嗯点头,硕和济也上道的架起了这?位公子新交的“朋友”,原本刘邦有挣扎的想法,看见了身后提刀的数百秦兵无声无息到了他身后,顿时偃旗息鼓,乖乖被架了起来。 不敢惹,真的不敢惹,秦琇莹,分明是有备而来。 扶苏向后扭头,见他那惨样,就偷偷的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老不顺眼,当然,也没有遇见上次王叔处理掉的赵高那么不顺眼。 琇莹摸了摸他的头,他敛住了笑,幸灾乐祸,他错了。 他正欲道歉,就听见琇莹悠悠道了一句,“你也觉得他有一点吵吗,帮我给他打晕吧。” 秦军很?是听话,一个人出?列立马一个手刀给刘邦干晕了。 济直接给他拴上了手脚,像扛麻袋一样给他放在了硕背上。 硕无语了,他看着那脏兮兮的人,冲济翻了个白?眼。 幼稚! 第109章 掷水 自从琇莹带着刘邦出发后, 扶苏就非常不满,油嘴滑舌之辈,令人生厌, 而且还是刺客的同伙,天天离我王叔那么近,肯定是图谋不轨。 加之刘邦贱兮兮的模样, 就十分的嚣张, 反正他是一点也看不下去。 他一时?骄纵的脾气上来, 自?从刘邦上了船之后, 他就天天伙同济给刘邦使绊子,可奈何刘邦滑不溜秋的,警惕性?很强。导致原本是胜券在握的战役, 结果?双方硬生生地有来有回打了许多次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更助长了双方现在相见两厌的状态。 反正今天刚起的扶苏见?了这跟在琇莹旁边献殷勤的刘邦,就垮起了脸, 直接把不喜欢挂在了脸上。 “王叔,睡得好吗。” 他向前跑了几步,挤进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琇莹怀里撒娇。 琇莹捏了捏他的小脸,将他的头撸了一下?。 “还不错,苏苏睡得如何?” 两人亲昵地说了几句话, 琇莹才扭头冲刘邦道, “小友继续说。” 扶苏冷哼一声,但还是支着耳朵听刘邦讲沛县的事。 王叔说这人的朋友中有一位是他的新老师, 他得好好听, 找到那位老师, 然后相看相看。若是好,就拐回去。 他正在细听刘邦说着趣, 他涉世未深,不知道刘邦喜欢侃大山的毛病又犯了,只以为刘邦说的见?龙和?伏虎都是真的,于是也随着刘邦的讲述吸了口凉气。 他一动作,刘邦便知道他听进去了,突然来了劲,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吓看他不惯的扶苏。 刘邦确实是个天生的演说家,他极其会用语言煽动情绪,哪怕扶苏对他有不满,有些害怕,也不由得为他的话语而吸引。 到底是孩子。 琇莹起了身,原本温柔抚着扶苏脊背的纤白的手伸了出去,直接折了刘邦没长好的手腕。 “好玩?拿我扶苏寻开心?” 刘邦握着手腕,也不敢动,他忽然意识到扶苏不是那些可以任他逗的孩子,他真是皮痒了。可能是这些天,这位公子慈眉善目惯了,他竟忘了这位公子,心情有多么狠辣,手段有多么酷烈。 他在他身面前如此逗弄扶苏,简直是不想活了。 扶苏也明悟了过?来,他气得鼓起了半张脸。 手中的匕首就出了鞘,他要戳死这混蛋。 油嘴滑舌,不要脸,赖皮鬼。 琇莹没拦他,也没拦刘邦逃,扶苏嗷嗷的冲了出去,“混蛋!敢骗本公子!” 刘邦也是拨腿跑了,扶苏撵着他也跑。 琇莹看得直乐,想哈哈大笑,但又怕被刘邦瞧出来他的真脾气,威慑不住这个只要压不住,就会顺杆爬的刘邦,所以只好绷着脸,只跟这几天一样学着他阿兄的模样,只浅勾起了唇角。 好难。 他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自?己沿途收集的茶中最?甜的一款,然后被涩得皱起了眉,他左右瞧了一下?,见?无人注意,从袖口取出了个小蜜罐,倒了一勺蜜进去。 然后晃了晃杯子,喝了那依旧很涩的茶,才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 “这想要的人一到手,我就把这个难管的给扔掉。” 天天在刘邦面前装他阿兄深不可测的模样,他真的好烦啊! 但不这样,刘邦那个贼样,铁定唬他,不让他见?人。 他长叹一声,望向湖面,即使内心根本就是被苦水漫了,面上也依旧是一副成?竹在胸的闲适样。 公子装得跟王上还是有两分的,若不是他随公子多年,也会被公子给唬过?去,跟刘邦一样,认为公子是一个心思?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之人。 他这几天看琇莹面对刘邦的几番试探,不回话,只一张冷脸,偶尔抬眼恐吓刘邦,就想笑。 因?为刘邦只要一试探,公子虽然冷着脸,但少熟悉的人就可以看出,公子眉梢眼角无一处充斥着一种委屈,一种暴躁。 刘邦就不能安静的讲一些公子想要知道的东西吗?非要试探他公子,给他们家全身上下?就不长心眼,还有点?话唠的公子憋坏了。 他正想笑,就被琇莹幽幽的目光扫了一眼,“想笑,一边笑去。” 他哎了一声,立马端着荼下?去了,这才是他家公子的语气。 琇莹又长叹一声,世人皆醉我独醒啊, 扶苏找了帮手,将刘邦给绑了,这才冷哼一声,收了匕首。 “你确实是说话厉害,不过?也是本公子耳朵太软了,我以后会改的,你不可能会骗到我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被他人的语言所左右。 说完,高昂着头甩袖就走,跟琇莹和?阿政的姿势如出一辙。 秦王室,面对不喜欢的人,真是用鼻孔看人,天生的贵族,如出一辙的高傲。 他小小的个头迎着晨曦和?七月带着水汽的风,很是骄傲,颇有一种天老大我老二的张狂感。 天之骄子当?如此也,刘邦心中忽然道了这样一句话。 他低首笑了几声,冲远处发呆的琇莹嬉皮笑脸道,“公子曾说魏之亡于信陵君,邦以为缪矣。” 琇莹实在是忍到极限了,起身,将他拎了起来,牵着绳给他扔下?了船。 “那你先去冷静会。” 琇莹将绳子递给了济,然后笑起来,一下?子原形毕露。 “把我的糕上上来,我要再?吃点?。还有茶,多放蜜,奶也放。我的橘子没坏吧!” 可算是能恢复正常片刻了,天知道,他现?在老怕装久了,他回去咸阳,他哥抽他。 “烦死了!天天哪来那么多话,能不能把握好社交距离。” 扶苏看刘邦在水里扑腾,他王叔在上面载歌载舞,准备大吃特吃。 然后嘴角扯得跟太阳肩并肩了,王叔终于受不了了。 琇莹没注意,正让人下?去找点?心,然后轻俯身,拍他肩膀,“小扶苏,你要啥?来个糕,加柚子,还是加个苌楚。” 扶苏立马顺口道,“都要,还要一份茶,” 琇莹嗯了一声,然后嘱咐济,“他楚人,水性?好,你时?不时?提溜一下?,在我吃完之前,别让他上船。” 反正沛县快到了,让他游回去吧,他也泡不了多久。 秦王室,目前看上去最?任性?的公子这样想着,喝了一口奶。 实在不行,挟天子以令诸侯吧,反正他不想吃这种天天有人凑你身边,跟你说一句话拐八百个弯,你还不能露馅的苦。 这么一想,他阿兄是真牛,那些个老头恨不得一身全长心眼子都被治服帖了。 阿兄,全天下?最?无敌,最?完美?的人。 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向扶苏夸起阿政来,“我们俩面对这样的一个都觉得烦,朝中起码有一两百个比这样的还厉害的吧,但在阿兄面前都跟兔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作为阿政又一迷弟的扶苏,立马跟他一起夸耀起阿政来,“父王天下?第一厉害!” 琇莹心满意足,儒子可教也,又给扶苏划了一瓣柚子。 果?然,粉丝才懂粉丝。 这边的阿政不知道琇莹和?扶苏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夸他,不过?就算知道,他也无所谓,毕竟他一天到晚要听琇莹夸八回。 吾弟私我,举世皆闻。 尉缭交了攻齐的方案,现?在朝中在议,每一个人都神色激动。 若攻下?了齐,六国便是灰飞烟灭,这是不世之功啊! 阿政自?然也知道,齐国一触即溃。但若是以强权挟威,兵不血刃,拿下?齐,何必要我秦军沙场染血。 “灭燕后,齐国而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一开口,众人便已?知晓了,李斯立马上前奏道,“据探子报,齐国即墨大夫认为齐国实力尚存,军队完好无损,此外,不愿投降的各国大夫多逃亡齐国,这也是一支可借用的力量。齐国可以联合这些人,通过?“借尸还魂”之计,使他们发起复国战争,收复被秦国占领的土地。一旦齐军挫败秦军,还是存在扭转局势的可能性?。上书让齐国君臣一心,组织全国军民,与秦一战。” 阿政颔首,“有骨气的聪明人,不多见?了。” 确实是聪明人,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还可以宁折不弯,冷静思?考,提出对策。 不过?他这一策提出来,几乎是绝了在阿政手中的活路。 李斯俯身,“齐相国后胜贪财无厌,多年重金贿赂,已?足以让他为我们效一二犬马之劳了。” 后胜会助我们除去他的。 阿政自?然听懂了自?己的爱卿言下?之意,“齐国多年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事秦谨。但四?十余年不受兵,他们会怕的。” 他们一怕,把柄就到手了。我们不着急,等齐王建先出招。 李斯应是退下?,阿政心中已?有成?算,又问了些末节,“秦商可离齐了?” 张苍起身出列,言道,"未有,齐未驱,故不曾离。” 阿政扫了他一眼,“琇莹慢了?” 张苍立马俯拜道,“公子未离秦前,已?通令,部分大商已?经?撤离,小商未动,概因?。”齐未动作,恐打草惊蛇。 阿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既已?知晓,提前通令,便无碍。” 他坐在上首,面色沉静,如深渊巨海,让人一点?都窥不见?他的心思?,静水流深。 随手一动,天下?暗潮已?涌,青年稳坐台心,翻云覆雨。现?在一对比,琇莹恐吓刘邦的模仿太过?拙劣,一个是不露爪齿,便是那山君①,一个是张牙舞爪,装成?一脸凶残的狸花。 实在是对比太惨烈,琇莹估计见?了都得说一句,“子不类父。” 此次归齐是必赢之战,所以将军们请令都很痛快,尤其是李信和?王贲,两人一天发八封请战书,让替阿政理奏书的蒙毅见?他俩就烦。 “交给李信和?王贲吧!他们驻燕,一鼓作气拿下?齐,是再?好不过?了。” 许多将军已?知晓了阿政想在军中提拨新人的态度,他们也知道让李信与王贲在燕不动,就是让他俩再?吞下?攻齐的功劳,他们吆喝两声,不过?是向王上表示自?己虽老,尚能饭,讨王上手中的点?点?安抚罢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看着朝中差不多清一色的年轻官员叹息,他们这群老东西该下?场了。 他们自?己下?去还能得王上对子孙的些许垂顾,若是硬占,王上的手段从来不是小打小闹。 第110章 萧何 琇莹下了船, 顺带让人把一身水的刘邦给拖了出来,他还是面无表情?,“拖上来带路。” 在水里的刘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露出了点得意,向琇莹展示了一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后,就想往水里钻。 我早挣开绳子了, 哈哈哈, 傻子们, 拜拜了! 琇莹在水边也笑, 他挥手让人张着那早已备下的一张渔网,一下子覆在了刘邦所在的水域,然?后把得意洋洋的刘邦连着鱼一起给捞了上来。 刘邦的笑凝固了, 他身边被捕上来的鱼扑腾着给?了他一巴掌。 他觉得自己脸好像肿了。 琇莹居高临下, 眼眸低垂,似乎是不忍直视, 开口道,“刘小?友赛活鱼啊!” 什么?不忍直视,分别?是嘲讽嗤笑。 呵呵,傻子。 刘邦气得脸一红,张了张嘴, 到底是惜命, 不敢骂他,只得死?命得双手用力想往水里钻, 不跑必死?无疑, 跑了还有一线生机。 但很?快, 他的脸就不红了,也不钻水了。 因为琇莹上前, 直接三下五除二给?他手脚给?折了,琇莹面无表情?,“剁了鳍,再赛活鱼都没用。” 楚地?多雨,七月更是又闷又热,可刘邦被他一看竟不由自主打个寒颤。 这个秦公子古怪得很?,就像是仲夏午后突如其来的雨,你还没反应过来,风清云淡就成?了紫电青雷,狂风骤雨,阴睛不定。 一线生机可别?了,他是在劫难逃。 但输人不输阵,他还是梗着脖子,“妈的,秦琇莹!” 你个凶残种,毒胚子。 他还没骂完,就感到浑身一凉,原是济听了坐在旁边的琇莹命令,带人上前就把他从网中掏出来,给?他衣服扒了。 刘邦以为这是留他一条命了,立马支棱了起来。 “更衣,更衣。我还要给?公子带路呢。” 准备给?他换了一件干衣服的硕,很?贴心地?拎着他的头往下扣了扣,“进水了吧!” 济和其他侍从都哈哈大?笑,远处吃饭很?积极,吃零食更是一个赛俩的扶苏一边看着刘邦的惨样,一边啃柚子,他吃了自己的那?份柚子后,琇莹又将自己的那?一份递给?了他。 “多吃些。” 那?边遭社会毒打的刘邦老实了,知道带脑子了。 硕这才给?他合上了手脚,拾掇了一下,让他人模狗样地?架到了琇莹身边。当然?这肯定不是硕开了窍,纯粹是多年业务干出熟练工了。 公子以前打人时,那?放风辅助的都是他,他自然?清楚公子的想法,以理服人嘛,他一衣泥水,会影响公子发挥,给?人穿上干衣服,会更方?便公子抡人。 “走吧。本公子很?想去见见你朋友。” 琇莹起身拎着刘邦的衣领。 刘邦口中说着好,脚下磨磨唧唧地?就是不想带路。 琇莹才不惯他,他转首一脚给?刘邦踹到了河沟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面色阴沉。 “不想带路?” 扶苏当即抽出了匕首递给?了琇莹,阳光明媚,他闷得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说出来的话也是尽显良善之心。 “王叔,今天天气正好,不要杀生。” 刘邦以为是扶苏给?他求情?的,他给?扶苏递了个感激的眼神,扶苏公子大?善人啊。 他连忙附和扶苏的,“扶苏公子说的极是,对对,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公子可放我一命耶,我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琇莹磨刀未语,扶苏冲他一笑,带着一点报复的意味,说了他未说完的下句,“王叔他也觉得我说的给?他废了手脚,装了麻袋子扔在水里的法子好。” 我们不杀人,我们只是搭把手。 秦扶苏,年龄虽小?,却是一只老芝麻球了。 琇莹看刘邦的脸由红变白又变青,勾起了唇角,一笑万里春风携花过,千金笑,名不虚传。 他们一大?一小?皆是姿态仪容俊雅,尊贵盈身。 可在此时的刘邦眼里就是大?写的凶残啊,什么?面若冠玉,清雅净月,他们叔侄这分明是纯纯的大?恶人。 “救命啊,救命啊。” 他跟在砧板的活鱼一样乱蹦,想挣开即将落下的刀锋。他怕死?呀,他快怕死?了。 琇莹作势要割他手腕放血,刘邦不住的往后挣,脑门上一头的汗,为了活命,就是手脚不能动了,他也要利用腰腹的力量逃跑,来了一个猪仔拱土。 硕都被他拱得一晃,然?后制住他的力气更大?了。 琇莹有点破功,好在扶苏及时上前,挡了他的脸一下,他才扭曲了片刻,绷住了。 可大?功臣扶苏的模样让他彻底绷不住了,只见扶苏捏着刘邦的脸,学着阿政平时的模样,眯着眼睛,放缓了声调,说了几句狠话。 “我王叔砍人跟砍泥一样,你还想往哪跑?” 琇莹彻底破功,实在是忍不住捂着脸笑起来。 扶苏个小?胖孩,他学得太?猛了,他想眯着眼睛,结果把眼给?闭上了,哈哈哈。 琇莹遭到了扶苏的疑惑眼神,王叔,这个戏变了? 琇莹立马正色,作势要将匕首向刘邦处掷去,“听不听话!” 刘邦看着那?向他而来的匕首,想跑又被人按着动不了,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还年轻,正值青春时光,他才20多岁,他不想死?,可偏偏他惹了个煞星。 鱼半死?了。 他也不拱了,放弃挣扎,用着大?噪门喊做最后的挣扎。 “我带公子去喝酒。公子饶我一命吧。” 死?朋友不死?我,萧何,曹参,夏侯婴,周勃,卢绾①对不住了。 琇莹将已划破他眉心的匕首给?扶苏收好了,才轻道,“这才乖。” 眉处的划口不深,可是很?疼,刘邦出来混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但他却没有琇莹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或是耍赖皮。 他只摸了摸自己较之他人略高的额头,糊了一手指的血,然?后将血拈开了,干涸的血在他拇指和食指中留下印子。 刘邦擦了汗,有气无力道,“若我挣脱了绳子当时要跑,能跑掉吗?” 琇莹用一种你是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那?么?及时的张开网?” 我一直有让人看着你啊,小?傻子。 刘邦觉得太?嘲弄人了,于是偏过头去。 琇莹嘲讽开口,一句话道尽了刘邦想法。 “以你的性子灰溜溜地?走怎么?可能,非要贱兮兮的气我们一道,报复一下才好。” 刘邦沉默,他这次未在用他标志性夸张的令人生厌的语调说着试探的话,也未有嬉皮笑脸的回嘴。他在这次与死?神的擦肩而过中,发现在刀刃下来之前,自己就算嘴上可以说出花来,都不顶用。 他和这位公子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如天埑。 这位公子是良善的,他给?了他很?多机会,只是刘邦一个都没把握住,只顾着自矜自满于他可以与之牵扯和看似有来有回的较量中。 现在放了血,知了疼,他清醒了。 从他被捉开始,他就只是个带路的工具,不带路,失了用处,他就只剩个死?字。 他爬了起来,糊了把脸,也没让包扎,就要往前带路。 他是真?的惜命和自私,他甚至没问琇莹为什么?执着要找他的朋友们,是否会对他的朋友们不利。 琇莹让人给?他包扎了伤口,笑话,他是要找大?才,不是去结仇。 他包扎好之后,琇莹才牵着扶苏跟上了他,然?后轻笑不语,他虽然?比不得他阿兄走一步可以想百步,但是走三步,他还是可以的。 扶苏牵着他的手,催着刘邦赶紧走,他已经迫不及待去找他的先?生了。 沛县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县,它靠着淮河支流,河运发达,民风淳朴,加之这里临近齐国,与楚都寿春不在一线,也不知是齐还是楚。 琇莹治理楚地?虽时日尚短,但也知它与单夫县以及其他几个楚魏边界或是楚齐之间的小?县,因楚地?的分封制,除非此地?封君强制征讨以外,他们多逃兵役,像刘邦这个年纪还可以四处乱蹦哒,可见他必是逃了兵役。 这与秦国完全不同?,秦的成?年男子皆是服三次的更役,更卒、正卒、戍卒,前两者是在国内服役,第三次是出国征战,为期一年。 由于秦的监控有力,地?方?也多是郡县治理,几乎无人敢逃兵役。 后因学宫建设,为了凑齐可以治理天下的吏,进行?了所谓的文武分流。但是除了第一批比较着急的吏之外,为保障秦的兵力优势,其他的批次全部是五年制。 不谈武科,就单论秦国全境十三四岁入学的咸阳学宫的吏科的学子,他们在学宫第一年和第二年后的假期就得服够两年更卒役和正卒役。后期连同?深修的,在二十岁之前都需服戍卒役,他们大?多是十九岁之前服役,而后就任地?方?的实习吏员,等待考查。所以现在秦境的吏大?多是服过兵役,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约摸一年前,咸阳学宫就开始普及秦赵之地?了,一是因着秦赵各郡布置的各式工厂招工,导制民众手里也有不少的散钱,又加上琇莹又将盐铁矿和粮食把在手上,防着溢价。虽说还在打仗,但秦赵境内的人过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人嘛,饱暖了自然?想着培养后代。 故而学宫近些年发展的势头猛,琇莹是大?把的撒币,不管是穷县还是富村,琇莹那?是亲自盯着秦赵各郡都设了学宫,普及教育,导致秦地?现在找人服兵役第一站直接就到郡里的学宫喊一噪子,然?后那?些考完试收拾好东西的学子就鱼跃而出。 不过以后就没有六国冤大?头们带动消费了,秦过剩的产能还需要后续调整。 琇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与扶苏说着沛县的来历,“沛县本来属于宋国,但在五十年前,因为一只生错鸟窝的鹑鸟,①宋国被齐灭掉了。” 扶苏有点震惊,他仰面看他王叔,“一只鸟如何会灭一国?鹑鸟是凤,是吉祥,莫不是两国争鹑鸟?” 琇莹轻笑,“自然?不是,一国之兴衰与一只雏鸟何干。且听我与你慢慢说,鹑鸟降生时那?宋国君宋偃开始学着大?国,称宋康王,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东打败齐国,取五城,南败楚国,夺地?三百里,向西,亦破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他彼年志得意满,闻之异象,令巫师卜卦以推断吉凶,得一上上卦,曰“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 扶苏叹了口气,他己经知道为何而被灭国了,“确实是跟鸟无关了,是他处大?国间,却不知权衡,与三国同?时交恶,已经在劫难逃了。” 琇莹看着他,眉梢眼角俱是温柔,“他不知吗?扶苏,你觉得以何方?式才能权衡这三国,是割地?以长贪心,还是左右三国局势阻止三国趋利,瓜分他土。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 他落下话音,带着一种哀转的叹息“他只得打,打得人服,打得人怕,就如当初的贫弱之秦,仍要拼死?血战一样,不打,就得死?,打了,就有一线生机。” 刘邦觉得这位公子看事情?的角度新鲜,也不由自主的支耳朵听后面二人的对话。 扶苏自然?学过秦史,他也是联想了当时,然?后点头,“他确实方?向对了,可比起我秦人又着实鲁莽。” 刘邦也不由点头,那?康王淫於酒、妇人,群臣谏者辄射之,骂国老谏曰,为无颜之冠,以示勇。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而国人大?骇,①如何称得上君王二字。 琇莹笑意盈盈,摸了摸扶苏的脑袋,点头道,“他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功劳可比天大?,故而骄奢淫逸,至此身死?国灭。所以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②《书》曰,满招损,谦受益。故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③” “妙极妙极,足下好见识!” 伴着话音落下的,还有附掌声,一人快步而来。 他一身麻布衣,约摸二十出头,乌发被木簪盘起,手中握着书简,气质温雅柔和,像是早晨刚升起时,被云边隔着的阳光,不逼人,只叫人觉得柔和持重。 他虽沉稳儒雅,却是与李斯不同?,李斯带着功利,眼神中透露出精光,他不同?,全是清澈的未曾被敲打过,还存于身的志气。 一照面,他的眼睛就告诉琇莹他想出头。 二十四岁的青年人啊藏不住事,一照面琇莹就知道这人不像是个淡泊名利的。 也是,他要是真?的淡泊,也不会在阿兄死?了后,就立马蹦哒起来啊。 当时鼓动刘邦起义的架势,可不像是临时起意。 但琇莹却不是在怪罪什么?,他只是感慨。 因为他多年随在他阿兄身边,除了阿兄,或许没有谁能比他更加了解秦了,秦亡有多种原因,任何东西的毁坏都不是一朝一夕,即使秦这个刚粘好的破烂的花瓶。 秦之亡,是他们做的不好,火已经起了,若将所有苦痛损失归责于这些趁风来抢劫的,未免荒谬。 他知道,所以他对萧何一行?人没有好恶,甚至于他对他们有些好感,因为他在后世书页的翻阅中知道,是他们接收了我秦丞相府、御史府所藏的律令、图书,掌握全国山川险要、郡县户口。修我秦律,尊我秦制,让我阿兄的心血不至于随王朝一同?灰飞烟灭。 或许这也是刘邦那?般讨厌,他却总不想杀刘邦的原因吧。 不问来路,不问是否蓄谋已久,总归是他们让天下百姓重新归整。起码因为他们,后世千秋万代有了记得我阿兄的机会。 所以他不愿眼前的这个青年人怀才不遇等待二十年,所以他定下了来这里的计划。 我有钟鼓馔玉,你们有无才华,有无勇力,让我见见吧。 于是他道,“小?子拙见,让足下见笑了。” 他旁边的扶苏也随他一起拱手弯腰,知礼知节,称得上是淑人君子。 萧何也是见状忙回道,“称不得足下,在下萧何。” 他此时已经注意到前面带路的刘邦,“刘季,你怎的在这儿?” 他有些惊喜,伸手拍了刘邦的肩,“你的交游结束了,这是你新交的友人嘛,快来替我引见一番。” 刘邦点头,他好面子,自然?不肯与友人说他是被人强掳过来带路的,只得别?扭的闷声道,“是了,那?张耳也就一般。” 琇莹闻言轻笑一声,他这才恍若梦醒,向萧何引见琇莹,“这是。”秦国的公子琇莹。 他话未说完,琇莹便操着一口流利的楚腔,拱手道,“一路太?过愉快,我竟忘了告知刘兄姓名,实在是失礼。我名唤郑璨,家中排行?老幺,萧兄随家中人唤我一句阿璨就是了。” 他笑着向萧何介绍扶苏,“这是我兄长之子,唤郑苏苏。” 扶苏看着他王叔扯淡,胡乱掰扯。原来王叔在下船前在头上抹白蒿汁⑤让头发变黑,就是为了在这里乱扯的吗? 他扯了一下王叔的袖子,示意他懂了,还是王叔会玩,哪里是郑璨和郑苏苏,分明是政的璨和苏苏,父王的璨璨和苏苏。 琇莹的笑容随着他的的动作越来越大?,扶苏,王叔带你浪啊! “那?阿璨的先?祖想必是那?闻名遐迩的郑庄公,当年天下诸侯,莫非郑党的神采真?是让人神往。” 萧何拱手相回,捧了琇莹一下,若是真?的郑国的落魄贵族,估计能开心不已。 琇莹也做出了一种又高兴又惆怅的表情?,他长叹一声,“落魄至今,真?没想到还有能记得先?祖,萧兄,请再受我一拜。” 他姿势行?云流水,扶苏也是一礼。 萧何轻笑,扶起琇莹,“我正要去酒馆与友人相聚,阿璨也一起去喝一杯吧!” 一脸乖巧知礼的扶苏忙道,“苏苏也去。” 琇莹哈哈大?笑,他嗯了一声,左手牵起扶苏,右手臂顺势搭在了刘邦的肩上,“刘兄,喝酒去!” 刘邦原本蠢蠢欲动的心瞬间被琇莹搭在肩上的手压实了,而他俩的眼神交流也被他和扶苏联手隔绝了。 刘邦欲哭无泪,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琇莹蛊惑他的朋友。 “我与萧兄一见如故,今日在下请客,请大?家喝酒。” 琇莹与萧何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时之间,相处愉快。 阿政这边亦是满室和乐,刚收到消息,齐王建并没有采纳即墨大?夫的建议。 时至今日,六国将灭于前,他和尉缭的“勿爱府库之藏,厚赂其豪臣,以乱其谋”⑥之策已大?功得成?,,在秦的暗中授意下,齐王贬谪了这位正直的大?夫。 而后直到今日,齐王似乎方?是如梦初醒,但也是仅派军队防守齐国西部边境,断绝了同?秦国的来往。他到底惧秦之虎狼,对所谓秦齐数年之交抱有幻想。 可陈军断交皆是事实,真?是正中阿政下怀,他与堂下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攻下齐国。 “齐国寡利忘义,轻诺于秦,勿要多言,令李信王贲即日率军从燕国南面攻打齐国。” 上首的王志得意满,下首的臣子虎狼之态,秦国,将得天下,他们将是最终的胜者。 秦齐断交,两国贸易中断,由于琇莹的提前布置,秦的商人早已陆续撤离临淄,等齐人准备去打砸秦人商铺时,才发现人去楼空。 一时之间,齐国慌成?一团,秦国是真?的要灭了齐。 倒也有那?忠心为国的,但总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刺伤,或者是直接绞了脖子,毕竟秦国的顶级外交官姚贾先?生正遁藏在齐国。 于是可能是被血腥手段吓到了,朝中主和势力日渐猛长,日夜劝说齐王杀了六国遗民投降,但齐国民众倒是誓死?不降。 齐王建是被两股声音拉扯来去,他本就不是个有能力之人,一个都成?年了还由他娘执政的王可想而知有多么?废了,但他很?快就不会纠结了。 因为阿政会帮他一把,不过现在不着急,总得打一下,显现我秦的勇武,杀杀齐的锐气。 阿政静坐在椅上,写下了只要齐王投降就封为君,赐他五百里地?的诏书。 他将书递给?了禾,“转往齐国陈驰处。” 禾应是离去,蒙毅将整理好的奏书按他平时的习惯又放了一堆在他左手边案上。 有一本太?厚了,别?人写了个四五页的样子,他像是比别?人多写了个十几页,阿政摇了摇头,将那?本抽了出来细看,果然?是琇莹走之前就提过的在咸阳增设一所供学宫学子深修的大?学提议。 琇莹写的很?详细,从选址分科,到老师人选,甚至课程表他都贴了一份,不愧是用纸大?户。 他又思索再三,写到银行?发展情?况,秦赵的银行?货币已经基本上兑换完毕了,他现在想着能不能强制要求那?些商户和大?臣存钱,继续鼓励民众存钱进去,增加储蓄。且新的邮政起来,三十里一传舍,十里一亭舍,将各地?政府公文一站一站接力送出,是国家财政支出项目,但是秦原本的旧驿也不能废弃不用,他打算由此送私人信件,面向民众,按件收费,以此来弥补一下公共邮递方?面的亏损。 这个邮驿采用原址,差不多是放在郡城和大?县,村里就别?想了,为了防止走丢件,他还列出了自己编的各地?的邮编。 琇莹走时这个邮递项目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现在是完善阶段,琇莹和张苍他们都在查缺补漏。 琇莹又是写了个五六页,阿政看了重点,修改了一些细节然?后让人召了张苍。 估计是想都写这么?多了,也不差一页了,于是琇莹又还在后面加了张纸,说了几句体已话,“阿兄啊,我去捉几个大?才,把他们和学宫的深修的孩子放在一起考试,这样大?家都公平,我是不是超聪明。” 阿政轻咳两声,揉了揉眉心的竖纹,勾起了唇角,在他的奏书上批了个已阅,可行?。 他将奏书放在右边,又拿起更厚的一本,真?是巧了,又是琇莹的奏书。 这本也是一如既往琇莹风格,后面可以单辟一页加话,但前面内容绝对精简扼明,从不拖泥带水。 秦九月就开始征税,十月岁末就开始结算上年收成?。为了不影响下年计划,所以作为大?司农和兼管部分少府以及一整个数据核算部门的琇莹在走之前就已经开始统计,现在七月末,是他固定的上书时间。 这是每年必有的简报,有个五六十页,他简述了一下秦国目前各地?的雨水、抽穗、征兵、摇役对各地?粮食的影响,他与财务部一起计算的秦国因粮产量而灵活调整的收税标准,还指出了部分农具需加快速度配置。 但秦各郡县而今太?多,琇莹就算再贴心也挡不住,所以就有了这长长长的奏书,甚至反面也没放过,写满了字。 琇莹写的认真?,几乎每处都是他细细看过,提取成?了最简明的话向他描述情?况。 或许旁人会不耐烦,觉得太?长不想看,直接让琇莹写个总论,但阿政就不会,他甚至边看边对比琇莹的数据看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自亲政以后,他便要掌握所有的大?局,例如兵马调动、官吏选派、粮草征收都要他亲自做下决定。 琇莹掌握的正是他在意的一部分,琇莹最知他,不可能让他一知半解的。 由于刚沐浴完未戴冠,沾水的发尾还带着些长年戴冠所形成?的微微卷曲,他并未因散发而变得柔和,反而一身威仪。 但很?快他泄出点笑,因为琇莹几乎数十万字的奏书后,果然?附了留言,“阿兄看到这,一定累了,喝口茶歇一歇吧。” 阿政将他的信收了,喝口茶,继续批阅奏书。 歇吗,今天不是大?秦的法定节假日,孤不歇。 110-120 第111章 见我 琇莹他们一起去了酒肆, 而今正?值傍晚人闲之时,酒肆也是热闹的?很。 琇莹他?们刚一进去,就听见?那一群大多幼摸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吆喝刘邦。 “交游归来了, 来?来?,喝酒!” 那边一个俊秀的?白面?青年见了刘邦喜笑颜开,忙起身, 去搂刘邦的?肩膀。 刘邦下意识瞥了?一眼琇莹, 见?琇莹没有动作, 于是准备按照礼仪向琇莹引见?众人。 “这是。” 他?还没说完, 就被一直在角落翻竹简的?面?容严肃冷峻,似乎不太爱笑的?曹参打了?个岔,他?看向刘邦和跟在他?身后与?萧何?说着话的?琇莹竟直接开了?个玩笑。 “行了?, 刘季, 你还是让阿何?介绍吧,人俩才是熟呢!” 刘邦闻言扭头小心地?瞥了?一眼琇莹, 见?他?面?容含笑没有不满的?神色,这才放心,照习惯与?其他?人绊了?几句嘴。 卢绾搂着他?,把他?安置在自己的?身边,然后指着刘邦不好看的?脸色哈哈大笑。 “瞧他?这脸色, 幽怨的?啊。估摸着好不容易带 回来?的?友人, 被阿何?横刀夺爱了?,哈哈哈!” 刘邦面?上梗着脖子较劲儿, 心里无言地?痛哭, 庆幸吧, 诸位,你们不知道这温文?含笑的?青年的?身份, 没看过他?的?手段。 没有人在乎刘邦脸上的?伤,毕竟这个时代游历在外受点伤实在是正?常。他?们就指着刘邦的?脸色笑话个不停。 周遭人也是被这话给说得乐作一团,连周勃都笑得胡子颠颠,这其中数一个黑脸壮硕汉子最显目也笑得最开心,牙都咧出来?,满身的?黑毛。 樊哙。 琇莹左右轻扫了?他?一眼,暗自点头,筋骨不错,这勇力确实是个打仗的?好苗子。 可能是高位多年的?习惯,他?一打眼,就给樊哙定下了?未来?发展的?方?向。 预备着给远方?的?蒙恬再?送一个猛将过去,顺便还能跟仗虽然打了?不少,但一直跟着学宫出来?的?驻军队的?老师学了?四五年,至今行走半生仍是文?盲的?翁仲做个伴。 他?倒无甚表情?,倒是一向内敛柔和的?萧何?脸红了?,冲那群友人大声道,“可闭上嘴吧。一群破嘴。” 众人笑得更欢,不少人敲碗击节,拉着他?俩和扶苏入座。 “好阿何?,快莫气了?,与?我们引见?一二。” 萧何?这才介绍起了?琇莹和扶苏,琇莹微微一笑,拱手见?过众人。 见?他?并未生气,倒像是结交甚观,刘邦这才起了?劲儿,一一向他?介绍友人,有经常卖给他?酒肉的?樊哙、同窗和邻居的?卢绾、曹参和小商贩周勃。 琇莹轻笑莞尔,带着扶苏一一见?过,众人也拱手回礼,一派和乐之相。 相互引见?后,众人便坐在地?上喝酒。扶苏不能喝酒,琇莹那酒量也不敢喝,加之夏日食欲不振,于是就只坐在萧何?旁边喂扶吃桌上的?菜。 “阿璨,怎的?不饮?” 樊哙那大噪门一叫,琇莹手中的?菜掉落。 他?叹口气,无奈地?冲樊哙摊手,笑了?一下,“樊兄不知我之酒量浅薄,出门游历之前,家中阿兄特意叮嘱我不可饮酒,免得失礼。” 卢绾笑作一团,他?与?刘邦同龄,性子是出其意料的?活泼,他?打趣道,“没想到阿璨竟畏兄如虎。” 琇莹摇头,反驳了?他?,“非是畏惧,我幼失双亲。长兄如父,能得今日,全凭阿兄护持。他?的?话,我一向奉若皋陶,时时念着才好。” 众人也不由轻叹,他?们也未想到琇莹竟是这般身世?,一时唏嘘不已。 于是很快岔开了?话题,酒过一巡,他?们也活络了?不少,说起了?对如今天下的?之势的?看法。 “秦王必是要攻齐了?,不知道这两国如何?打这场仗呢,也不知道影不影响到咱们!” 说话的?是难得发言的?周勃,他?抿了?口酒,话语有些忧心忡忡。 这很正?常,因为?沛县处楚齐边界,不好管辖,琇莹和李斯当时只是派了?数十名吏员过来?,他?们也不知有没有站稳脚跟,所以沛县的?管理相对松散。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秦国攻下齐国,他?们都并成一块,秦国的?监管力度一定会加大。 琇莹轻笑不语,听着周围人就这事开始讨论。 几名年轻人也不过二十多岁,正?是热血沸腾之时,各自抒发已见?。 卢绾说齐富庶,秦国必受阻且秦齐百年交好,秦王政也不会突然撕破盟约,立于不义之地?。 周勃立马反驳说秦已成吞吐天下之势,只剩下齐一国,国之间哪有道义可言,六国秦王必是要吞下的?。 曹参也同意周勃的?想法说齐国虽然富庶,但不闻战役四十年之久,齐王也并非是有才之主,雄才大略之君。此战秦国是必打的?,估摸着还是用反间计多一些。 琇莹微微点头,不错。 他?阿兄确实是想用最低的?代价拿下齐国。反间计也是他?们常用的?,这次也不例外。 樊哙为?屠狗辈,觉得他?们说话文?绉绉的?,听不太懂,于是只顾着跟扶苏一起吃肉。 扶苏挺喜欢他?的?,还给他?夹了?块肉,给樊哙乐得不行。 扶苏又给琇莹夹了?一块,琇莹慢吞吞地?吃肉,等着一直沉默的?萧何?说自己的?观点。 但是他?一直不说,只是偶尔附和几句。 平时最能调节气氛的?刘邦此时也不言语,一时之间竟有些冷场。 琇莹轻咳一声,直接询问一直沉默的?萧何?,“萧兄可有言说我听听呢。我读文?章细微,常闻凡宝物皆自晦,自晦以藏身,可我总觉得是所谓自晦都是蒙尘,我最见?不得华光蒙尘了?,故而我要替萧兄吹开这片尘。” 他?话说得稚气,单手支额,侧脸偏向萧何?,吹了?口气,吹得他?散开的?一丝额发,吹得满座重展笑颜。 他?也在笑,笑得风流肆然,一身金玉尊贵又不失清冷端方?,真的?似长松卧壑负冰,既贵又尊。连那台前沽酒的?老板娘都往这边频频相看,真是如玉儿郎,世?无其二。 萧何?实在是忍不住笑起来?,“我哪里是什?么神物,不答只是觉得无意思罢了?。秦吞天下是必然的?,明?月在怀,怎不妄图占有。我私以为?我等考虑的?是秦统一后,何?去何?从?罢了?。楚地?的?掌管者秦公子琇莹可对我们楚人没有什?么好感呢!” 周围人也是附和起来?,只有琇莹哈哈大笑,他?摇了?摇头,“萧兄不是那公子,怎知他?怎么想呢?说不定他?喜欢你等喜欢的?紧呢!” 萧何?喝了?盏酒,“阿璨,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①” 琇莹挑眉,“那萧兄怎知鱼之乐?” 他?什?么时候讨厌楚人了?? 萧何?眉梢眼角俱是光华,他?详细地?与?琇莹分析了?琇莹因何?不喜楚人。 “那公子是有本事的?,他?自秦王即位,便主管秦之财政。那匪夷所思的?秦地?玻璃,肥皂不过是小把戏罢了?,最重要的?是他?立的?秦之学宫,他?一直致力培养只属于他?秦地?的?吏。他?一路之上,在秦国每个郡县里定下学宫,在早归服的?赵地?,也多兴土木,但在秦民迁韩魏后,才建学宫。而楚国至今归服一年,他?仍未有动作。只要秦吏够用,他?就不会用不信任的?我们,阿璨,我们估计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琇莹不由得笑起来?,他?也没想到他?只是没钱建楚地?学宫竟让人脑补这么多,不过他?确实偏心秦人,毕竟比起他?们这种不满就要适反的?叛逆人来?说,秦人就是他?的?乖乖宝,他?说什?么就干什?么,他?就偏心眼怎么了?,他?有钱肯定先给自己乖宝。 “他?是秦公子,又不是楚公子。你都不听话,还想他?给钱,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什?么慈心善人。” 扶苏咬了?口肉,翻了?个白眼,很明?显,他?与?他?王叔共脑了?。 萧何?忽的?拱手冲琇莹一拜,“见?过琇莹公子。” 扶苏手中的?肉掉了?,咦,王叔掉马了?。他?不由得靠近他?王叔。 琇莹挑眉笑了?,“暴露了?。刚刚说的?话确实是不合时宜,不合身份。” 他?未有慌乱,反倒是轻颔首,“萧何?,你很聪明?,故意挑我说话。我承认我偏心秦人,但并未说不管你楚人死活。凡属我王上之土,土地?上的?人皆是我王的?民,我自是管的?。我有私情?,却不会影响我做决策。我会尽量公平。楚的?学宫,我亦会建起来?的?。” 他?从?袖中取出了?文?书?,摊在萧何?他?们面?前。 “虽然你等已超我学宫收人的?年龄了?,但秦不会放弃每一个有志有才的?少年人。王上已经批下了?咸阳的?大学,我已经写下了?告示,欲举楚韩魏地?之贤往咸阳去,与?我学宫之子一起考试。若是过了?,便留于咸阳深造,做我秦官史,你们觉得可好?” 萧何?他?们流传着看了?文?书?,拜道,“公子大义。” 琇莹这是在帮他?们,帮他?们搏一把。位置已被占了?,他?们已经做不了?秦吏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琇莹看着只顾着吃肉的?樊哙,他?将一份信递给了?他?,“你想去清剿匈奴残部和抵御东胡吗?” 樊哙的?牛眼瞪大了?,他?乖乖地?双手接过了?信,挠了?挠头,“也有我的?啊。” 琇莹轻颔首,“当然,你们都有。你亦可以去咸阳,去我府上,有人会安排好你们的?。” 他?起了?身,振袖空首一拜,“好了?,山水有相逢,我期待在咸阳见?到诸位。” 众人忙稽首相回,扶苏爬起来?,冲樊哙和萧何?笑得灿烂,“来?哦,咸阳很好的?,好多好吃的?。” 琇莹付了?一块金给老板娘,才轻笑着出了?门,众人随他?一起出了?门。 他?摆了?摆手,周围的?百十秦兵这才列了?队,萧何?他?们不由得心惊,原来?早被围了?是吗? “行了?,去吃肉去吧,少喝酒。” 济接了?金子,牙不见?眼,带着人就进了?酒肆。 “公子疼我,嘿嘿。” 他?呲了?呲牙,冲刘邦努努嘴,这些人还挺听话的?,没用上公子说的?绑了?人就走之计,有点不习惯。 琇莹让他?们进去后,才将目光定在了?刘邦身上,“你当时说,我评价魏亡于信陵君不对。我当时未回你,而今回你。魏确实是积毒难返,可还是有机会的?,但被他?葬送了?。因他?过强,魏王避他?举荐之人而不用,因他?识人好,葬送了?人才,因他?明?明?有能力可以取而代之,却困于礼教名声不敢。他?啊,贪虚名,贪贤名,不配为?公子。” 刘邦这才一拜,他?这一次是心服口服了?。 萧何?也不由一拜,琇莹和扶苏这才发现人家拜得礼,有些地?方?跟他?们不一样。 琇莹见?完他?们行礼才忽的?麻爪,他?行礼行习惯熟练了?,但也没想到其中有不少小动作是秦王室特有的?。好嘛,他?和扶苏行个礼直接把身份给爆了?。 扶苏也看着自己的?小胖手无语沉默。王叔,原来?还没启程,船就翻了?。 琇莹扶额低叹,然后轻咳一声,“错漏百出,让人生笑了?。” 萧何?忙行趋礼①上前,他?摇了?摇头,“单是礼,我分不清的?。是公子所言无父无母与?兄长,才让我确实下来?身份。” 因为?你说你兄长时眼睛带着光啊,我忽然一下子便知你是秦琇莹了?。 琇莹哈哈大笑,扶苏也发了?笑。 “原来?是这样吗?那还是挺让人高兴的?。你们不知我兄长,若是你们去咸阳见?了?他?,便一定会为?他?折服的?。他?是世?间最好的?王。见?了?他?之后,就没有人会不敬他?不爱他?的?。” 那公子眉目间俱是笑,春风十里,一双瑞凤眼说起他?哥哥就亮的?发烫。 秦公子琇莹不是凶神恶煞,他?是赤心温雅,明?澈如水,但他?是秦王膝下犬。 萧何?怀里的?文?书?揣得温热,他?不知道这公子为?何?来?,可他?来?了?,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要拽着这机会,实现自己的?报负。 琇莹拍了?拍他?肩,这才牵着扶苏漫步走了?,硕跟在他?身后。 夕阳打在他?身上,让他?镀了?一层暖光,萧何?以及他?身后的?众人都长拜。 拜德行,拜他?来?免我怀才不遇十数年。 有些人你见?了?,才知他?是何?模样。 他?是最中正?的?剑,在秦王政之手。 琇莹慢悠悠地?踱步,在这沛县里逛,扶苏跟着他?。 两人也没说话,良久,是扶苏打开了?话头,“王叔,他?们中间有人能成为?我的?先生。” 琇莹勾起了?唇角,他?的?眼眸在夕阳下映着蜜色的?光,盛满甜蜜温柔。 “是吗?那可真好。就有人替我抱着你这小胖娃躲雨了?。” 扶苏被琇莹一把抄起,豆大的?雨打在他?脸上,他?有点震惊地?看着天。 “刚才还有太阳呢?这天气跟秦一点都不一样。” 琇莹掂了?掂这语望天的?小胖崽,望着天上翻滚的?黑云,“楚地?多雨,这七八月正?是多雨时节。这场雨看来?气势汹汹。” 他?看向身后的?硕,将自己的?油纸伞递给了?他?,言道,“趁雨未起大,你先回那酒肆,给济他?们安置一下。这雨估摸着倾刻停,若晚间未停,你们便去县丞处,莫要扰了?人生意。” 硕不接伞,“公子他?们无妨的?,您别淋到了?。” 琇莹指了?一下前面?的?人家,“你莫要多言,且去行,这住处离得近,我与?扶苏且找个屋檐避雨就是了?。待雨停,你等再?来?。” 硕糊了?一把脸上的?雨,知道琇莹的?倔脾气,他?若还是不去,公子能和他?掰扯半天,于是应了?是,忙向酒肆那边跑,琇莹也是直接抱着扶苏往近处的?住宅跑。 雨还是下大了?,倾刻之间,淋了?琇莹满身,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琇莹单手抱着扶苏,用另一手挡在他?头上,不想他?被淋到。 “抱歉啊,苏苏,没想到雨这么急,本想着硕那边路远,就将伞给他?了?。现在倒是害你被淋了?。” 因为?有你,害你被淋,太抱歉了?,我淋了?倒无妨的?。 扶苏被他?裹在怀里,红了?眼眶,他?其实已七岁了?,很高了?,只是现在被抱着,倒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他?用带着沉重的?鼻音语调回着琇莹的?话,“王叔,不用道歉的?。很好的?,王叔抱着我。” 琇莹叹气,笑着踏过了?泥水坑,玄色的?袍角被溅起的?泥水沾湿,渗进皮里,带来?凉意和衣角上的?泥灰。 好不容易到了?一户人家屋檐下,琇莹才放下了?扶苏。 扶苏一手的?白篙汁,琇莹的?腮边全是黑水,鬓发是一块黑一块白。 扶苏用袖子给琇莹擦脸上的?水,琇莹忽然笑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给阿兄擦脸上的?水的?。” 他?替扶苏理了?一下衣,扶苏睁大了?眼睛,“父王会淋雨吗?” 他?父王出门都有护卫若干,他?就没有见?过父王有任何?失仪的?时候,他?在咸阳从?来?没有淋过雨,总有人跟在他?身后为?他?撑伞,父王身边人更多啊! 琇莹轻笑,他?揉了?揉扶苏的?脑袋,眉宇间里柔和一片,“他?现在不会了?。” 似叹似泣,他?其实不光擦过水,也擦过血和泪,不过都过去了?,何?必执着不放呢? 他?们未说两句,门就从?里面?开了?,开门的?是个干瘦的?中年人。 他?在琇莹和扶苏面?上看了?一眼,睁大了?眼,忙招呼二人进去。 琇莹也喜出望外,连忙一拜,感谢这中年人,外面?是有些冷了?,扶苏还小,若能进屋避雨在好不过了?。 这是个富裕人家,起码家中还有余衣赠他?们。 琇莹换了?衣,跪坐于席前,与?主人家说着话,这才知道,这家姓吕,为?了?避楚魏地?兵祸特地?从?单夫搬到了?沛县。 琇莹知道这只是个好听说辞,不过是为?了?躲兵役罢了?。 他?于是只是长叹一声,“乱世?之人,命如纸薄,生如蝼蚁。” 吕文?又在他?额上看了?一眼,见?琇莹望过来?,一瞥之下,威严尽显。 他?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琇莹却忽然笑了?,“老丈总盯着我额头作甚,可是有脏物?” 吕文?摇了?摇头,然后晃着脑袋,颇有几分神棍样,“非也非也,小老儿家祖乃是姜尚,稍通一点相面?之术,我观足下额角生日光,是大富贵之相,还有几分很淡的?红云紫气,想来?是家中有人贵不可言。” 红云紫气?那不是帝王专有的?吗? 琇莹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他?跟他?哥贴多了?,沾上了??这个帝王紫气还能外溢的?啊! 也是琇莹的?表情?太过无语,吕文?又接着抚须道,“家中的?那位贵人想来?春秋鼎盛,这紫气都压不住了?。足下与?之长期相处,竟也沾了?一身。真是大气运啊!” 琇莹支着额,我家贵人,千古一帝,华夏祖龙,那气运能不盛吗? 大秦的?气运都在他?一身。 但打死也不承认他?是秦公子。 “哦,是吗?” 第112章 当归 吕文知道他?不愿多说, 于是识趣的不在多言,只唤得自家儿女来见客。 他家儿女随着扶苏一起出现,扶苏也换了一套衣服, 这家估计没有他?这般大的孩童,所有衣服大了些,他?一直被旁边的小姑娘搀着。琇莹替他将袖子?卷了起来, 这才?让他?坐在身边。 那带头为首的孩子约摸比扶苏大个五六岁, 整个人模样沉稳, 五官挺拨, 向琇莹行了一礼。 “这是小人的大儿子,名泽。” 琇莹点头示意,他?对幼子?的教育问题总是感兴趣的, “令子?相貌堂堂, 来年必成大器。尔今年十二三岁,可有读书??” 那吕泽震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琇莹会问读书?之事,于是只道,“是读了些许薄书?,还?不曾明理。” 琇莹轻笑着,只道, “你可闻得?咸阳学?宫, 我?观你年龄正合适呢!” 吕泽点头,“闻得?, 学?宫毕业可成吏。” 琇莹不由得?又笑起来, “你想做吏吗?” 那孩子?似乎是安贫乐道惯了, 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做吏是极好的了, 已经是大出息了。” 琇莹点了点头,从袖口处取出了一张稍微没被水沾污,但四周都是水渍的纸,递给?了吕泽。 “你可往大梁求学?矣,十月份大梁那边要?重新招人,你若不便,可随我?同行,但会有些迟。” 那吕文知晓这是大恩德,立马扯着吕泽就要?跪下?。 琇莹摆手,扶起了吕文他?俩,扶苏立马拉着吕泽身后与?他?一般大的幼女来见琇莹,他?十分高兴,“叔父,这个是阿雉。她可聪明了。” 琇莹也是老早就看见了这个孩子?一双清澈的眼眸,这是何等清正的一双眼。有着慧黠却不改其清,善意善面。 闻言也不拿乔,只揉了揉扶苏的脑袋,“嗯,是个好孩子?。” 吕文这才?想起来介绍他?的幼女,“这是小女名雉,因出生?时?,乡野有雉鸡清鸣,故取此名。她生?来是一个有福气的,来日定能嫁个好人家。” 琇莹皱起了眉,吕雉? 这个跟扶苏一般大小的孩子?是吕雉,那么刘邦是个混蛋啊!差这多岁,还?有这爹,孩子?才?多大,就想着嫁人。 琇莹虽然面色柔和,但到底多年高位,一皱眉确实是唬人的很。 吕雉见他?便是有些慌,但还?是佯装镇定为他?行了礼。如此年少,却依旧沉稳有度。 真是每一个在历史留名的人,都不是平白留名。 琇莹感叹了一下?,便蹲下?身子?,直视那低垂眼眸的女孩。他?心里也有点心疼这小姑娘,刘邦那厮哪里是个好去处,父亲却一心想拿她来去搏个富贵,而今才?不过七八岁,便是一口一个嫁人了。他?实不忍。 他?对幼子?一向柔怜,这小姑娘确实是让人见之心喜。若是未见,他?便算了,可既见了,他?之举手之劳,便能让这小姑娘走出不一样的路,那他?便想着得?去做。 “你唤阿雉吗?你想读书?吗?你年龄虽小,可楚国很快就有学?宫了,你彼时?年龄正适合呢!” 吕雉的眼迸出了光,她轻声细语,问这位一身尊贵的客人,“读书?是好事,我?虽是女儿家亦想去读书?,可是此去路途遥远。” 她又看向一边吹胡子?瞪眼的吕文,不再多言。 扶苏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吕雉,笑得?甜腻,露出了小酒窝,他?不停的扯他?王叔袖子?,想让他?帮忙。 琇莹觉得?自己衣服都要?被自已的好侄儿给?撕烂了,他?轻笑,“读书?是好事,与?男儿女儿没关系的。一场雨见,自是有缘。你既愿学?,我?自帮你。” 扶苏乐呵呵的笑了,他?不住点头,宽慰吕雉,“我?叔父最是细腻,只问你去不去,你既回了去,我?叔父定是会替你安排所有事的。” 他?很喜欢吕雉,因为是吕雉一直搀着衣不合适,总是怕跌了的他?,还?为此说了她在前面跑得?很快的大哥,被骂了几句女儿外向。 他?与?吕雉一路相扶,也说了几句话,他?觉得?吕雉聪明又有向学?之心。 她想去学?习,不是很正常的吗? 琇莹觉得?自己被这好侄儿架了起来,不过扶苏说的没错,不管是谁,有向学?之心,他?肯定会帮。 于是他?看向吕文,轻问,“可有墨笔?” 吕文知他?尊贵,也不敢违逆,只拿了纸笔,想着等他?们走后,就把?吕雉拘在家里,好好的姑娘家不待嫁闺中?,同自己的兄长一起去外读书?,像什么样子?。 吕雉也知道父亲的心思,可她怎么也不想放弃,她不想呆在家里,然后被说是大福气人,来年,若有个父亲瞧出大造化的人,直接就会把?她像货物发卖了。 琇莹见她目光明灭,提笔在书?简上写下?文书?,“我?会与?县丞打声招呼,若是学?宫办成,你想去了,他?会派人送你,不光是你,所有想读书?的孩子?,都可以去。” 吕雉知道这位客人是大善心,她跪地接下?了书?简。 “先生?大恩,没齿难忘。” 她起码可以走出去,一个机会就够了。 她拗着劲儿,她看出了扶苏和琇莹身份尊贵,旁人不敢违逆,她想自己做主,想搏一搏。 所幸,而今一切如她所愿。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路旁的湿泥散着水汽,有几丛草花抖擞着精神。 硕他?们早已候在门外,正敲着门,吕文开了门,领着琇莹和扶苏往外走,吕雉跟在扶苏的身边。 琇莹见扶苏正与?吕雉说着话,跟个小孔雀开屏似的,无奈失笑。 他?确实是打算管到底的,于是也趁机敲打了吕文几句,“你家幼女是个聪慧之人,我?甚喜之,以后若能教导她,是我?之幸。” 别想给?我?耍花招,这个孩子?在我?心里已经定下?了,她是肯定要?去我?的学?宫里读书?的,你也别刁难她,她未来是我?的学?生?。 吕文看他?身边的成云的侍卫,也知他?是何等身份,哪里敢违背,只得?呐呐应是。 这厢还?不知道他?王叔正在看着他?开屏的扶苏掏出了琇莹给?他?的碎玉挂在了吕雉的脖子?上,他?笑得?天真无邪,他?真的很为吕雉高兴。 “你以后读完了学?宫的书?,可以到咸阳深修,你一定可以的。” 吕雉抬头,抿唇,忍住泪意,只重重的点头,“好。” 扶苏抱了她一下?,然后附在她耳边,用两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轻道,“我?叫扶苏。” 吕雉不知道他?为何要?强调名字,只是默默记下?了。 他?叫扶苏啊! 他?们说完了话,琇莹才?牵着自己这个一脸沮丧的大侄子?往回走。 “王叔,阿雉会来咸阳见我?吗?” 琇莹未发一言,只是踹了他?屁股一脚。 “不知道,机会已给?,剩下?的不归我?管。” 扶苏哦了一声,然后笑起来。 “王叔,她会的。” 琇莹实在是受不了了,将他?扔给?了硕。自己径直往前走。 “扶苏该回咸阳了,你就跟刘邦他?们一起回吧!” 扶苏也知道他?已经学?完了王叔教的东西?,他?该回去了。 于是他?跟在琇莹点了头,“好。” 琇莹折了一支道旁的花递给?他?,“你已见了血,知了世。阿兄托付的事我?已经完成了。我?自己都过得?稀里糊涂的,也无甚再教你的。你且归去吧!” 扶苏就笑,花在他?手中?摇晃着,他?俯身一拜,“王叔,我?知道了。” 他?看着琇莹,有着羡慕。 他?若是王叔该多好,他?就可以跟父王说些黏乎的话,而不会被父王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着。他?与?父王,到底是不亲近,可父王是爱他?的。 扶苏公子?,当归。 琇莹哪里知道他?的弯弯绕绕,只是他?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阿兄交代的该给?扶苏看的他?基本上都完成了,后面的事太血腥了,就没必要?吓坏孩子?了。 所以现在送走正好。 琇莹去往淮阴的时?候,扶苏就按原路返回咸阳了,琇莹派了济和大半护卫跟着他?,身边还?跟着沛县的一伙求学?的人。 他?这一程是负气而来,后来知父爱深深,见了血气,知公子?何为,知言语兼听,不可轻信。 他?要?回去跟父王说些话了,还?有那些楚氏的事,他?也要?说清楚。 这一趟他?长大了。 王叔,我?真不是耍流氓,我?也没动手动脚,《礼记》能少抄两遍吗? 第113章 番外 猫猫日记 琇莹猫日记 [如?你所见, 我?是只老虎,一只普通又不普通的猫。 普通在于我是一只正常的漂亮猫猫虎,我?有着众多老虎羡慕的雪白色皮毛, 光亮蓬松,流光溢彩,我?兄兄的原话是, 琇莹的毛毛在光下一照就像是星光揉了进去, 所以知道本虎有多好看了吧。 我有两只琥珀眼儿, 一个嘴巴, 几根胡须。嗯,我?漂亮的很正?常,没?有三头六臂之类的, 我?只是比一般虎矫健一些, 可以咬死一些比我大多了的猎物罢了。 至于不普通嘛,那就是我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兄兄! 我?不是跟你们?吹, 我?兄兄是全天下最厉害的虎王,他有着最矫健的身姿,最瑰丽华贵的皮毛,手下一群马仔,成百上千条虎豹豺狼唯我?兄兄马首是瞻。 没?错, 凭我?兄兄的强悍, 已经成为这一片地界里面唯一的共主了。我?是我?兄兄认可的唯一的幼弟,打小就是我?兄兄的马仔, 那是一点?都不普通。 我?可不是一般虎。] “琇莹, 下面冷, 上来。” 一只玄色的虎在半山腰的山洞前轻瞄下面的自己幼弟,那只白毛团子, 轻轻的吼了一声,与其说吼,不如?是呼噜了一声,唤孩子早回罢了。但是山间听见声的虎豹全都低下了头,作臣服状。山君出世,百兽避退。 “来了。”琇莹乖乖轻喵了一声,跳上了山壁。 阿政望他轻巧的攀山而上,一点?都不费劲,上了山洞,几步一跳,活泼可爱的不行。 这才伸臂将他拢了过去,放到了肚皮底下,让他和自己一起晒太阳。 这个坡是照太阳最好的地方,是阿政和琇莹直接合围了一只公熊,抢了过来的。 这坡地势极好,太阳照射的时间长,半山腰更是暖和,虽然有风,但都是微风。 阿政经常带琇莹在这里晒太阳。今天也不例外。 琇莹比他小了很多,被?他拢在肚皮下,就像个小毛团。 他轻轻伸出粉色的长舌,像是对?待小幼崽一样?舔了一下琇莹的额头上的毛,琇莹喉咙中无意识地发出呼噜声。 “兄兄,好舒服。” 他仰着脖子,漂亮的琥珀眼和阿政与他相似的眼睛对?视,然后软乎乎的喵了一声。 英俊的虎王舒展了一下身子,将自己的幼弟圈在了身边,替他挡了风。 他确实是如?上面琇莹夸得那样?,身姿矫健,齿牙尘利,皮毛光滑像是黑夜一般涉人心魂。一举一动,都是高傲。 一任纵横,平生勇猛。无忧无惧,万里风生八面威,目光所及,百兽皈依。 琇莹用自己的粉色鼻头轻轻蹭了他的脸,亲昵极了。 他也回蹭了一下,又?舔了一下琇莹伸过来的小毛脸,又?伸出爪子撸了一把琇莹的毛毛,让他打皱的皮毛又?光洁起来。 “乖孩子,乖琇莹。” 琇莹很乖的蹭他,乖软,又?毛乎乎的。 “阿兄,我?刚带人咬死了那只挑衅的蛇。他太弱了,肉也难吃!我?分给小弟们?了。” 他哼了一声,“没?经过你的同意,他占个土坡就敢称王,我?打不死他!” 横冲直撞的虎王手下第?一马仔,一只亚成年小白虎,一早上带人起了个大早,就去趟了东侧的河沟水,咬死了一只土大蛇。 嗯,战绩不错。 虎王对?他去向?心知肚明,一只宵小,让琇莹出去玩玩也不错,免得他天天在洞里睡觉,懒散得很。 于是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带着纵容,他头轻抵琇莹,琇莹就滚了一圈,露出自己雪色带着点?黑纹的肚皮,阿政用头蹭他,琇莹四只爪乱晃,粉色的肉垫坦露,最凶的虎崽子愣是没?有一只爪子尖露出来。 他俩玩闹了一通,琇莹挨蹭他阿兄,得到他阿兄的宠爱梳毛。 [在虎界,上位者是要?给下位者梳毛的,当然即使下位者再怎么讨好,我?兄兄从不给别的猫猫梳毛,一来是我?兄兄高冷,嫌别的猫猫脏。二来这是我?特?有的权利,谁要?是敢抢,我?就咬死他。 我?,琇莹虎,还是个牙没?长成的小崽时就跟着我?兄兄抢地盘了,时至今日,一击必杀,谁敢反抗我?兄兄,一定让你血溅当场。 兄兄,贴贴。喵呜] 虎王政日记 [雄虎一般不育雏,一般都是独来独往,孤亦不例外。 可几年前孤还是想尽办法喂了一只小虎崽子,其实彼时孤也还是个亚成年虎,一岁多点?,四处躲藏,积蓄力量,准备有一日推翻原本的虎王,抢地盘,成为这片土地上的老大。 但是好像上天命定便是让孤与琇莹见面,那一日孤如?以往一样?夏日在山沟沟的池子里抱澡降温。 那只被?遗弃的刚有三个月大的白色虎崽奄奄一息在旁边不远处的地上等死,他爪牙都未养成,因为太弱,连几只猴子都敢跑到他面前肆意妄为。 变异种嘛,跟孤一样?,都是被?遗忘的命。 孤闻得气息,知道这只虎崽是我?同父同母的兄弟,巧了,连抛弃我?们?的虎都一样?。 孤本不想管,孤是只雄才大略的虎,养只幼崽虎像什么样?子。 可那虎崽明明是个很凶的脾气,爪子和牙齿上是血,他刚奋力一搏杀死了一只笑话他奄奄一息的猴子。但一见了孤,似乎是生来喜欢,他一身的血,小心翼翼的撕了猴子最好的腿肉放到了孤面前,发出了呼噜声。 “你,吃。” 连话都说不利索,但孤还是觉得可爱,孤承认孤一眼就喜欢了这只虎崽,要?不然早走了,或是吃了他。 于是孤破天荒的带着这只脏兮兮的崽去塘里洗澡,替他梳了毛,用最好吃的鹿肉喂大他。 他是孤的虎崽子,他就属于孤,孤确信。] 琇莹猫日记 [我?今天跟着兄兄一起杀了我?们?所属领地原来的虎王,其实因为太小,我?就只是个辅助的,专门?替兄兄牵扯住他。兄兄很强,作为一只亚成年虎,他一口咬断了那壮年老虎的脖颈,获得了我?们?的第?一块地盘。 可兄兄受伤了,即使在强,他也是血肉之躯,身体里也是血,他刚结束一次大战,浑身都是被?这老虎爪子划伤的血口子,可他还是在唤我?过去。 “琇莹,过来。” 因为我?刚刚趁乱飞扑抓割了那老虎的一只眼睛,被?那发狂的老虎甩到了一边去,也流了一地的血,兄兄怕我?伤势过重,想为我?检查一下。 我?于是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他身边跑,我?早说过的就算死,我?也会死在兄兄身边,他只要?唤我?,我?就一定要?在他左右。 兄兄依旧温柔的给我?舔了毛,替我?弄干了血迹,用唾液为我?消了毒。 我?很难过,因为兄兄还在流血,我?于是做了一个违逆的举动,我?斗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如?同兄兄为我?梳毛那样?为他清理了伤口。 兄兄生气又?不生气,气我?以下犯上,又?觉得我?是在担心他。 所以他最后也只是用尾巴扫了我?两下,兄兄很爱我?。 这也是我?唯一一次以下犯上,因为我?们?越来越强,越长越大,谁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不想让我?兄兄流血,也不想让我?兄兄一个人舔舐伤口。 因为我?是他的虎崽,我?们?一直在一起,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虎王政日记 [琇莹是个小崽子时,就颇爱孤给他舔毛,甚至后来因为舔毛时旁的虎靠近,而要?咬死他们?。不过琇莹对?孤有独占欲很正?常,毕竟多年以来,只有他享受过这个待遇。 吼,孤也不会给那些弱者舔毛,都是手下败将,能跟我?的乖孩子比吗? 琇莹其实并不多爱打架,也没?有野心。他甚至称不上一句战斗狂,偶尔经常出去也不过是杀死挑战孤权威的傻子们?,其实他只爱窝在孤怀里睡觉,可是每次孤去攻打别的领地时,他可以陪着孤同别人打一晚都不睡,直到拖死他们?。 孤承认孤对?领土的渴望超过一切,孤是喜欢战斗的。 琇莹他最爱孤,孤知道的。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与孤相背离,孤是他的灵魂,他是孤的爪子和牙齿。 风会吹来雪,云会牵动雨,琇莹跟随孤,都是事实。] 第114章 当贼 阿政给琇莹的消息经过多手, 加之那些人中可能有那么几个聪明人,对他俩这多年光叫嚣着自己是六国?余孽实则一点贡献都没为六国余孽这个人均一张通辑的组织做贡献,所以多存了些警惕心, 只告诉他们在淮阴,等着他俩自己摸去。 但这难不到琇莹,或者说难不到阿政。 阿政在琇莹准备出发前就给他幼弟备了?一份地图, 十分详细地勾勒出了?这个犯罪组织所?在地。 “怪不得当时李左车跑, 阿兄不让追呢!” 琇莹托了?一下自己的面具, 扫了?一眼四周, 对比这目的地与情报的不同,好家伙,纸真的是个好东西, 瞧这图画得连门口有个石头?块都画得一样, 真是只要他不是眼瞎,就都能摸到门。 果然?, 只有我阿兄不想?知道的,没有大秦的探子搞不到的。 他大秦人才倍出啊! 不过这六国?犯罪团混得不行,已经穷到只有一间破屋了?吗? 硕将情报揣进怀里,立马上去敲门,那小破门像是没被人敲过一样,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感觉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了?。 琇莹看着这道旁人高的杂草和那破门,叹了?口气。 然?后提高了?声量, 用?里面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唉, 自上次一别,我难得逢得兄长?们书信, 不远万里奔波,不想?而今竟遍寻不到踪迹,是璨无用?啊。” 他一边嚷嚷,一边折了?几棵草在门槛处掸了?掸灰,撩袍就坐。 他也没带剑,就穿着一身还带着破洞的衣,背对着敲门的硕掏出了?自己的小匕首。 毕竟琇莹剑太出名了?,估计连剑身的花纹在六国?都传来,加之?这次扮的是落魄,所?以哪能带这大剑,只得带把小匕首凑合着防身用?。 讨生活嘛,把剑都抵当了?。 所?以他坐在那门头?,口中说着这些?酸词,手里却是拿着一把新?铁做的三棱匕首。 这匕首很是漂亮,整体呈Y形制,虽然?小巧,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反正测试的墨家人说只要一戳,周边的血槽就可以大量放血,血就跟呲花一样,保管让被刺的人感受到公子的温柔。 而且因为血槽的关系,刺入身体形成的伤口多为方形,比普通匕首好拨的很。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单品,琇莹手里有十几把。 至于?为什么琇莹会有这么多,当然?是因为这是个军工不要的废物的定制款,因为当时光想?着搞创面大,主要以刺为主,这三棱的刀身还没普通匕首好用?,直接被Pass掉了?。 朱阳老?头?心?疼新?铁,想?着熔了?还有火耗,恰巧琇莹及冠,他舍不得钱买礼。于?是这批全做了?琇莹的生辰礼,美其名曰为公子量身定做。 好在琇莹确实是很喜欢,因为用?剑还要多砍几下,才能砍死,而这个只需要扔出去,简直太方便了?。 他掂了?掂自己的宝贝匕首,将它?收了?起来。 “到时间了?,别敲了?,灰进我眼了?。” 他给那边敲门的硕施了?个眼色,眼尾因因刚才拍门的灰入眼而有些?红。 硕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此时一脸的疤和用?米胶沾的络腮胡,随着他的表情也皱了?一下,更加丑得不忍让人直视了?。 琇莹见状偏过了?头?,笑起来。 硕瞪大了?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无声向琇莹表示谴责,公子哪里丑了?,这是魅力。 琇莹摆手讨了?个饶,然?后立马后退,抬起了?脚就要踹门。 他勾起了?唇角,似乎与那群在门后面偷窥揣测他的人对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方圆只剩这一家了?,估计兄长?们早埋骨此处,我们赶快进去拜祭一下亡魂。” 小破门被暴力对待,直接塌了?,跟着琇莹那死了?人的一样的阴阳怪气话语,溅起了?一地灰尘和几个在门后偷听的聪明人。 琇莹托了?托面具,硕立马扶起了?那些?人,琇莹故作震惊,上前与众人道着歉。 “是我太慌了?,兄长?们,你?们还活着啊!真好。” 那几个曾在牢里与琇莹见过的韩国?纨绔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他们掸着一身灰,大声嚷着琇莹的名字。 “赵璨耍泼!” 琇莹笑得很开怀,然?后被他们忽的抱了?一下。 一个当时就活泼的少年现在满脸的颓唐,但还是扯着他说,“我就说是阿璨。除了?阿璨谁会来啊!” 他身周除了?那群韩国?纨绔也是附和起来,但还有几个陌生面孔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带着面具的琇莹,估计都是被灭的五国?留下的余孽。 琇莹任由他扯着,与众人相?识。 “赵璨见过各位,这是李硕,李牧将军五代之?类的子侄。” 硕上前一拜,那满脸的疤就引得周围人的吸气声和嫌弃的皱眉。 “五代之?内?怕是一贱民借着李牧将军的名声给自己脸上贴金呢!行了?,人来齐了?,我们就议事吧!” 那据说是魏国?的公子掩着口鼻道,胡子拉碴,但还是一开口就是一股子令人讨厌的尖酸刻薄的味道。 在这个时代,这话无疑是骂你?没有祖宗。虽然?硕是假的,跟李牧毛关系都没有。 但琇莹还是马上就甩了?脸,他平时就护短,硕又跟了?他数年,他嫌弃硕可以,别人不行。 于?是他直接拽着那什么公子的衣领,将他掼在地上,然?后坐在那人身上,阴着脸,咬着牙,提着拳,“你?再给老?子说一声试试!道歉!” 那群人也没想?他忽然?发难,那个先领琇莹的韩人就来想?拽起他。 琇莹收了?劲儿,但还是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一副暴戾又心?死的模样。 “硕与我一路相?伴,乃是兄弟。不欢迎我们,不给开门就算了?,竟然?如此羞辱我等,士可杀不可辱。今天不给我道歉,我也不介意血溅当场,反正我什么都没了?,也就一条烂命了?!硕,他如此羞辱你?,给我打!” 硕立马上前,沙包大的拳头?就管那人身上砸。三拳鼻头?就见血。 “李先生,停停!” 人越凑越多,不少魏人哀声劝着,但也没哪个敢上前,可见是虚伪之?极。 硕哪里会理那些?人,他们在叫谁?哦,叫我,关我毛事。 他公子要打,又不是打死,至于?嚎得跟死了?娘一样吗? 众人见劝他不过,只能任由那魏公子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抱着脸躲着拳头?,可能是硕打得太狠了?,他们中的魏人偏过头?放下身段与琇莹打着商量。 “公子,你?劝劝李先生。再打就出人命了?。” 哟,长?记性了?,都知道叫他赵璨公子了?。 琇莹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前厅一直跪坐着的男人身上,然?后很实诚的与他们科普道,“不会死的,他就是疼会儿。” 众人被他的话噎到了?,琇莹无视其他人以为他脑子不好的眼神,自顾自的把玩着院里草地上伸出来的杂草头?头?。 阿兄说派两三个人来就成了?,果然?,剿了?他们还不够秦兵一路的伙食费呢。 这群人不行,就是苍蝇肉,他们带不出泥,穷酸,剿了?也不钓出鱼来。 唉,没关系。毕竟他已有准备。 凑成大波的,再剿就能回本?了?。 他正想?着如何把这反派集团经营好呢,就见那一直跟个王八似的男人走到他身前,一拜。 “公子璨,且听在下一言,他不是故意不敬的,你?且让人放下拳头?,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应精诚团结,一心?复国?。” 琇莹手中的草头?啪的一下断了?,他揉了?一手的草汁,将沾着汁的手在衣上擦了?擦,斜睨了?他一眼。 “尔以何身份来劝我?”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 那男人也怔了?一下,而后又长?拜道,“在下项荣,家父乃是项燕,还望公子给一薄面。” 哦,是我特殊照看的项家啊! 琇莹笑了?起来,眼眸却深得似海,我记得你?应该在牢里啊!谁放得你?等呢? 但他面上顿时态度扭转,也长?拜一鞠,说起了?自己对项燕的敬重和对项家而今的关心?,说得项荣身边跟着的柔美妇人,摸着微隆的小腹,不住地拭泪。 琇莹被引至前厅,硕也放下了?人,跟在了?他身边。 总算可以说话了?。 琇莹轻颔首,然?后将在楚国?的秦国?公子琇莹的行踪一一与他们说,并表示他要搞波刺杀,已经筹备了?许多钱,把这公子给刀了?,想?让众人助其一臂之?力。 一听他有钱,众人立马群情激愤,一个个口嗨起来。 琇莹也是附和着骂暴秦,而后笑起来,手中不停地介绍他要在哪里招兵,哪里布置陷阱,把至今蜗居在此,只会哀叹的小废物们震惊到了?。 原来这才是专业的反贼吗? 硕听不太懂,只知道公子现在当公子当腻了?,想?当反贼。 公子,三思啊,你?怎么自己杀自己。 就算可以,你?还想?回咸阳吗?王上知道你?想?推翻他吗? 第115章 遗孤 八月初, 一份消息令天下哗然。 在?楚地?上蔡的?琇莹公子遇刺了,据说是被楚地的五国佘孽头目所伤,伤得十分重, 现已命悬一线。 秦王大怒,向全天下发了悬赏通缉,承诺只要提了这刺客的?头来秦, 就赏金千斤, 邑万家。 只是?可惜到现在?除了那被一刀重伤, 现卧病在床的琇莹公子谁也不知道这刺客长啥样, 只闻得消息说刺客覆面具,说话时有些邯郸口音。 一时间想挣钱的?所有人都?恨不得拿刀逼着琇莹多透些信息,可惜听闻公子说完这些事, 又缠绵痛榻了, 据说现在?已经不能提那个刺客了,因为公子有了心理阴影。 反正这事闹得大, 就连交战的?秦齐军中?都?有耳闻。 “啧,我们公子啥时候这么弱了,传的?谣言吧!” 李信一口一个不相?信,口中?叼着块今年?农家特制的?麦饼干粮,手中?比划着军队布置。 王贲灌了口温水, 也轻嗤一声, “铁定是?假的?,是?六国造谣鼓舞齐军士气的?, 所以王上才这么生气的?。公子要是?命悬一线了, 咸阳估计现在?都?没有王医了。” 围在?他们的?将?士们都?点了头, 觉得二位将?军真知灼见?,六国人卑鄙。 他们家公子被刺了, 可能。被伤了,怎么可能?那可是?我那单人就可拉开重弩的?公子,那可是?我家一箭可挑敌方令官首级的?公子,我家公子做过弩兵先锋的?。 拿我秦锐士的?名头开玩笑,惹到我了,六国。 于是?这群整片土地?上最明白琇莹的?明白人和这片土地?上最不明白琇莹的?不明白人之间进行了一顿合理的?交流,明白人最终把不明白人打得满地?找牙。 所以真理都?掌握在?我们明白人手上。 可惜秦国朝中?没他们那么多的?明白人,就比如说现在?一脸悲愤的?张苍和蒙毅。 “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个犯事的?六国余孽就该被处理掉!” 张苍说完这句话后,大殿中?静沉得跟水一样,百官低垂着脑袋像是?假寐。 他们大多都?不是?秦国人,公子遇刺,王上正在?气头,现在?说话总是?不合时宜的?,别劝说不成就被撸了官。 就连李斯和王绾都?不再多言,张苍被蒙毅扯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可能也是?六国余孽存疑者,于是?也低垂眼眸。 阿政坐在?上首,将?下面的?众生之相?一一观望。他恍若回到父亲病重那天的?朝堂,也是?这样,金殿静如深潭水,百官心思沉潭水。 可惜,他已经不是?多年?前的?他,他早就能看清,看清局势,看清下首众生。 于是?他轻笑,高座之上的?王笑意?肆然?,像是?热油滚进水里,炸开一堆涟漪。 “诸君接着上前议事吧,待罪首落网,再议。” 此事揭过了,罪首与你们无关,放松。 而?且琇莹自己打自己,孤若是?要严查暴露了怎么办?孤素来不喜打草惊蛇。 他的?眉宇间俱是?平和沉静,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让一些人松了口气,然?后提着自己大了的?胆子抚着自己的?美须在?心里贬低了一句琇莹。 公子琇莹也没那么得宠于王前嘛!王都?不愿为他细查。 他们自鸣得意?,然?而?并不知道的?是?上首王上的?眼睛已经注视到了他们。 不惊蛇,免得这蛇如野草留根般剿不完。 而?此时的?楚地?淮阴,琇莹已经跪坐在?原本?破屋的?正厅前,身边的?人都?恭敬垂首,就连开始不服气的?魏国的?几个自诩高贵的?公子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听他说话。 “诸位,此次一战成名,正是?扩张的?大好时机啊!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积极联系一切反秦的?力量,势必夺回我们的?一切!” 琇莹高谈阔论,发表着激昂文字,身边人也随着他的?话,呼吸变得急促了。 “是?啊!”那项荣一拍桌子,扯着大噪门喊道,“公子大义,不惜自己一人深入敌营,荣实感佩之。而?今公子举大业,我等?定鼎力相?助。” 琇莹铁制的?面具散着阴冷的?金属光泽,他就知道,项家人就是?喜欢造反。 项羽那小子天天想着造反,估计就是?遗传了这伟大的?基因。 那边项荣不知道他的?所想,又俯身长拜周围坐着的?人,“那秦琇莹命不久矣,蜗居在?上蔡,对楚地?的?掌控力已经大不如前。我们确实应乘胜追击,我即刻传信予我项氏交好的?官吏。若是?能趁机夺下楚都?,将?那秦琇莹直接诛杀了,便是?报我等?亡国灭祖之恨了。” 他的?话勾起这些人不太好的?情绪,他们本?来其实已经被国破家亡吓破了胆,但可能是?琇莹这次的?胜利太过激动人心,加之项荣站起来挑了事,于是?也不再踌躇,也向琇莹表示着,要联系一切可以联系的?力量,夺下楚都?,杀了琇莹,给秦人一点教训。 他们依旧在?争执着,幻想着他们取得楚都?之后,会如何的?风光,他们脸上腾起红晕,明明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现在?好像是?已经定了下来。只要他们去做,好像胜利就已经唾手可得。 琇莹面上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他们发着癫,他整个人显得意?气又风流,附和着这些人,怂恿着这些人给潜藏在?秦的?官吏写信。 写吧写吧,扯出萝卜带出泥,也不枉费我做这一场戏了。 他挪了挪跪坐而?酸软的?腿,看向项荣与一直坐在?项荣旁边的?妇人相?握的?双手和妇人大了一些的?腹部?。 那妇人见?他投来注视的?目光,也是?红了脸,挣开了自己丈夫的?手,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项荣哈哈大笑,他拍着琇莹的?肩,“阿璨莫不是?也想娶妻了,哈哈哈,明朝事成,我边带着阿璨去瞧瞧我楚地?姑娘。” 琇莹面具下的?脸扭曲了一下,然?后状若无意?地?摸了摸自己贴的?裸露在?外的?疤痕,言语失落,“项大哥,不必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盼着大业得成,早日能与阿兄团聚。” 项荣也知他身世,幼失双亲,唯一的?兄长还死在?了秦军的?刀下,好不容易被人营救逃了出来,结果脸却?也毁了。 他叹了口气,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兄长得知妻子有孕,给自己孩子定名的?样子,世间最难全是?阴阳相?隔。 看看这满眼失落,一身孤寂的?琇莹,那妇人不由得心软,她?扯着项荣的?衣袖,项荣回过神来,轻笑,“公子正直无暇,德行举世无双,待我这小儿出生,给公子做个义子吧。” 这年?代的?义子可不是?平常随便乱认的?,只有两家特别要好才能定下,基本?上定下了某人为义子,说句不好听的?,他在?你处若亲子,你在?他处若亲父,与平常生身父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这一番话,是?对琇莹的?认可。 琇莹也是?笑了,连忙道,“那可却?之不恭了,我也得努点力,让我这义子生下来,就享钟鸣鼎食。” 其他人也是?听了他的?话笑成一团,“是?也是?也,项大哥这门亲认的?可不亏。” 琇莹面色柔和,他笑着,眼中?却?似带着黑沉的?浓墨。 他愿意?让这个孩子享受钟鸣鼎食,但可惜。他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 因为叛贼,他一个都?不会留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琇莹在?卧底于敌方时,萧何他们已经随扶苏一起到了咸阳。 咸阳是?个大都?市,连城郊周围都?铺着水泥路,马车与行人分列各自的?车道,井然?有序。 由于学宫附近人流量变大,所以琇莹特意?迁了几家工厂过来,留出地?,在?四周打造了一圈商业街 扶苏知道现在?的?点正是?学宫这条街繁华的?时候,特地?带着他们从学宫的?那条路走。 他们来时,正是?学宫傍晚午学下课的?时候,几十个低年?级的?小孩一股脑的?冲出来,五六个人拿着几块铜板向着到处是?叫卖的?吆喝声的?吃食铺里跑。还有不少附近工厂的?家长接孩子,然?后顺手用自己的?工钱给孩子买个吃的?甜嘴。 只是?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在?每家的?店铺前面都?有一家外宿的?小摊。 但其实这地?的?封君琇莹,没想搞这么大的?。本?来也就几个附近的?村民搞点枣什么的?卖,结果主要不还是?因为五国贵族被剿,齐国又总爱搭不理,不跟着做生意?了,许多东西?卖不出去好价钱,加上秦人又不喜欢消费,还不习惯把钱储存在?银行,导致琇莹实在?是?拿不出钱,只好想办法刺激一下消费。 他就又在?附近加了几条街,温柔的?让那些秦商将?投在?六国的?钱往这里投。 然?后可能一下子商家太多了,导致三疯狂内卷降价,多亏琇莹当时还调节一下物价,不然?非得出现通货紧缩不可。但这一下子让学宫的?学子连同工厂的?工人们都?开始买吃的?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习惯。 后来不光吃的?,周围的?铺子应有尽有,秦国的?玻璃,荼叶,纸,肥皂,齐楚国的?绸衬,只要你想,这里就有,故而?有不少坐马车的?妇人和少女从内城结伴而?来逛街,反正这条街现在?比起章台宫对面的?那条传统的?贵人商业街还繁华。 咳,琇莹预计年?年?收这里和韩魏那边学宫的?税和房租正好养得起大秦修路的?队。 扶苏口里叼着个小枣麦饼,咬了一大口,跟着那卖饼的?老婆婆唠嗑。 他是?常在?这边玩的?,琇莹的?封地?上的?人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 那婆婆生意?好,今天的?饼只剩下个底了,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和旁边的?孙子吃糕,好像看着十几年?前的?小琇莹公子向她?讨枣吃,又从筐里掏出了一块大的?。 “好久不见?小公子了,小公子要不要再来一块,这糕好吃的?紧,还是?当年?公子教我的?呢。” 扶苏也不客气,抹了抹嘴上的?糕渣,然?后拿了几块递给了他身后跟着的?人,他先递给了济他们,又依次给了萧何,曹参,樊哙他们,最后才给了一小块给刘邦。 “快吃,吃完你给钱。” 刘邦瞪大了眼睛,然?后转首又嬉皮笑脸了,他将?那一小块糕吞了,也没品出了味,就掏出了几枚铜板付了钱。 “好好,我给我给。” 扶苏这才笑起来,“婆婆,饼卖完了,你早回家啦!” 那婆婆也笑,她?露出了只剩几颗的?黄牙,用充满皱纹的?手摸了摸她?身边的?黑脸小孩头顶,“对对,我回家。” 那小孩给扶苏露出了个鬼脸,然?后帮着推车。 扶苏也回了个鬼脸,才往前走。 刘邦跟樊哙他们东张西?望,心早就飞了。 萧何看着他的?行为觉得颇为奇怪,“公子与这地?颇熟。” 扶苏吃了糕后,再没有吃过别的?东西?,他又扭头看向那祖孙俩小小的?背影,一人老得弓着腰,步子蹒跚,一个还太小,左脚绊右脚。 “我王叔每次到了这里,都?会带我来吃糕饼。婆婆原先是?卖枣的?,后来是?王叔说卖枣不挣钱,教她?做的?糕。她?家里只剩下那一个小孙子了,她?大儿子死在?了秦赵之战中?,几年?前秦地?多雨,她?家里小儿子又为了救粮,被水冲走了。” 无所谓多言,寥寥几句便是?这悲惨的?一生。 萧何再不言,世态炎凉,尽入眼中?。 扶苏又道,“这里在?外面卖吃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只是?婆婆格外难些,她?已老了,踩动不织机,她?大儿子是?有爵位的?,是?有一小块地?,可她?收不动麦,冒着大水,去给孩子捡麦吃。多亏是?王叔看见?了,派人救了她?。王叔很难过,在?父王面前一直哭。后来,建这条街时,这边的?外面摊位是?王叔一个一个选的?,他们大多都?是?牺牲秦军的?女眷和遗孤。” 萧何看着这热闹的?繁荣,垂下了眼睛,你所以为所有的?不伦不类,都?有一段恰好的?苦涩用心。 他叹了口气,发觉自己错得彻底。 你未见?过天下的?苦楚,便以为自己怀才不遇受的?苦便是?苦了。 后来名满天下的?萧丞相?,曾坦言他是?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的?明白了他要如何做官,或者说他要做什么样的?官。 第116章 鬼火 扶苏照琇莹的安排带着萧何一群人去长?乐候府安置。 咸阳很气派, 沿街走,大大小小数个官员的府邸已经引起了刘邦他们的惊叹,而长?乐候的府邸的位置和面积更引得他们目瞪口呆。 秦王常歇处在侧不过百米, 据闻是秦王政心疼幼弟,特地挑的距之最近的王宫偏殿改造扩建,内有?更有秦王特有形制多处, 王亭台楼阁, 假山湖泊, 不胜枚举。 上?面的长乐的牌匾更是别具一格, 乃是王亲自所题,未进去便见秦王处处偏爱,还?不知内里是怎一个气派了得, 但想来也是精雕细饰, 雕梁画栋,金玉遍地。 果然重名之下必有?真材, 公子琇莹确实简在秦王心。 “我滴个乖乖的,这?少?说也有?几?百个屋子了,公子就一个人住啊。” 樊哙心中纳闷着,他瞧着公子也没有?那么大的屁股,要?这?么多屋子做甚。 他眨巴着眼, 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可惜他太黑太壮了,模样倒更像是黑熊精的尖叫。 萧何也是见了这?府邸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他以为公子会随意给他们安置, 没有?想到?竟让他们住进这?里, 这?地方他们能住吗?秦王愿意吗? 只有?刘邦兴冲冲的上?前摸了摸两旁立着的楠木大柱子,“公子气派啊!我就知道跟着公子准没错。” 闻言, 前面带头的济翻了个白眼,公子连介绍信都没有?给你?,你?难道不是死皮赖脸跟过来的吗? 门外看门的两个守卫见了扶苏,立马唤了小公子,要?引着他们往里走。 扶苏点了头,让济带着他们一群人进去,他则是大步流星朝章台宫方向回。 这?边没啥事?了,他们一群人也用?不着一个孩子帮忙吧,我还?是先去见父王吧! 济接了扶苏的命令,跟看门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询问?他们张苍的去向。 “张先生在墨家?那块地呢!” 一个人回了,然后?看向后?面的一群人,见着一群人年轻又有?些莽撞的模样露出了一种扭曲的表情,冲济挤眉弄眼了一下,“你?回来的巧了,那群祖宗回来了,不知道又从哪个山沟掏了一堆大石,正实验呢。你?们小心点,别踩到?直接被点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济。 济咽了口唾沫,咬着牙往里迈步,一边迈一边让所有?人注意脚下。 “看路,颜色不一样的石头渣子别踩啊!” 众人被他这?小心翼翼的步伐也弄得有?点忐忑,都往脚下看。 长?乐侯府内里确实是名不虚传,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真是宽得一眼望不到?边。 只是越往里走,这?座长?乐候府越奇怪,它确实是装修华丽,可别说啥仆人了,就到?处都是练武的汉子,间或一些打铁的声音,还?有?刨木头的声音。每一块大片的土地都标了牌子,有?的是青苗,有?的是奇形怪状的木头机关,还?有?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玻璃瓶子被黑布蒙着。 处处都带着一种奇葩的味道,济倒是习以为常,带着他们东拐西拐,到?了一处亭院。 院里确实是一如既往的雅致大气的装修风格,金粉玉饰,只是一进屋就被热浪席卷,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抡着锤打铁。周围不少?人都在将他们打好的农具分装。 只是还?有?十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正武装齐全,大热天穿了厚衣,在远处捣鼓一堆石头粉末,十分引人注目。 但是一路而来,奇葩见多了,他们也没有?觉得很惊异,加之生性谨慎,料想他们在做的事?一定很重要?,也不敢多看,就连刘邦都很默契的把头都扭了回来,只有?樊哙好奇的不时往那边瞧。 “啊,鬼啊!” 樊哙大叫一声,萧何,曹参,卢绾他们几?人下意识想扭头,他们顺着樊哙的视线往那边偏移,然后?卢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刘邦也是脸刷白。 “鬼啊!” 萧何和曹参看着这?些人和身边那一两朵隐隐约约,想忽略都难的蓝色鬼火①,努力撑着不倒下,然后?无力地笑起来了。 他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还?是人间吗,这?TM是鬼屋吧!这?些人是人吗,他们竟然可以驭鬼火! 那个巨气派的侯府,内里竟然是这?个样子? 照骗啊~ “哎呀,没事?的,他们就是试验的,你?们知道墨家?的人嘛。” 济糊了把脸,最后?也无力地笑了。 “只要?不凑近他们,就没有?危险的。他们是学宫里深修墨的,学的是墨门大科,化学,且放心了,他们都是人。我们府上?没有?危险的,你?们放心住吧。” 众人无语以对,用?微微睁开的眼睛看向他。 你?强行解释的模样,真的好狼狈。 济讪讪一笑,他们府上?好像确实不正常。 那边的鬼火还?在燃,这?边的气氛尴尬到?底。 济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听得浓墨重彩,感觉自己跟掉进狼窝一样。 “公子真的住这?吗?” 秦公子心都这?么大吗? 曹参小心地发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扔出去了。 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下,然后?轻笑着打破他们的思维定势。 “这?还?是公子先提起的,这?个大类的一开始的启蒙书还?是我们公子写的,后?来墨家?人吸收了。公子偶尔还?和张先生和郑先生一起玩呢。” 你?以为他们这?么大胆是借谁的势,我们公子才是最浪的啊! 众人:这?很难评,果然,每一个群魔乱舞之地的主人都是那最凶恶的魔鬼。 济原来觉得公子让他们过来是抬举他们,现在忽然觉得公子是好心办坏事?了,咱们这?生活环境确实是一般人没法理解。 他转首想着,要?不然的话就给他们在外安置吧,学宫那边还?有?几?间房,给他们扔过去也成。 直到?一个声音传过来,“济,你?们这?就过来了” 一身官袍顶着两黑眼圈的张苍漫步而来,他与?众人行了个礼,然后?无声的打了个哈欠。 他身后?跟着财务部统计的吏以及墨家?搬着农具的弟子,也是顶着黑眼圈和一头乱毛。 显而易见,是研究新的农具成功,实在是着急着分发,直接就在原产地分装起来了。 “这?些就是公子所说的将要?入学的大才吧。在下张苍。” 萧何与?曹参他们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羞红了脸,想递信,被张苍摆手拒绝了。 张苍着急着要?走,只径直打个招呼,将一大串钥匙递给了济,又拍了拍萧何的肩。 “公子的信我收到?了,府里到?处都是客房,你?们自己去挑吧。除了主房,其他的你?们随意,公子不常回来,你?们当自己家?一样。长?乐候府里人多的很,没有?什么忌讳,你?们有?什么想吃的直接找下厨就行。对了,夜里听见几?声怪叫不出门,当然出门也没有?关系的,大部分都是我们做实验时太激动了,见谅啊!” 他理了理衣袖,也是看见那朵鬼火了,冲着远处那群人喊着,“重做!这?纯度不成。这?批石头又废了。” “先生啊!”远处传来哀嚎。 张苍冲众人歉意笑笑,然后?快速离开,其他人也是该打铁打铁,该统计数量统计数量。 最后?还?是济给他们找了地方,将他们安置在稍正常的农家?深修的学子附近。 他将钥匙递给了他们,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直接起身,很严肃的撂下来一句,“公子说有?啥事?别找他,他一年也回不了两三次,找张苍先生。” 济走后?,一直装着淡定,实则刚重塑世界观的众人躺在床上?,心中又是一个震惊三连,一个有?实权的候府内里像是大型奇葩养殖场,一言不合就上?鬼火,侯府真正的主人说你?遇事?别找我,我不熟悉这?儿。 原来这?候府的主人竟是张苍先生吗,真的是让人泪目的事?实真相呢。 但该说不说,他们这?一趟下来,除了一开始见了那华丽的布局,他们完全没有?想逃,想再?找个地方的想法。虽然奇怪但竟然觉得点鬼火还?挺有?意思,想尝试一二。 公子的府邸虽然吓人,但真的很有?意思啊,而且厨下的手艺真好啊,已经?感受到?家?的温暖了。 这?就是秦公子必备的住宅吗?那秦王宫是不是更有?意思。 阿政在秦王宫忽然一阵发冷,他下意识摸了一下笔杆,目光幽深看向乖乖跪在台下的扶苏。 “起来吧,昌平谋逆之事?,与?你?无关,不必再?说。至于你?王叔所说的先生之事?,孤亦会处理。” 扶苏的笑容僵住了,然后?起身,依旧是垂着眼,他甚至未有?多说一句话,父王就下意识的说了这?些话。 父王注视着他,只是不太多注视着他。 他是想如小时一样学着王叔说些讨巧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最后?他只是道了句,“谢父王。” 太生疏。 说些什么啊,说出你?想了几?天的话,说出你?对他的崇拜,说你?会像王叔一样支持他,说你?大了,说你?已经?是成熟的公子了,说啊说啊,扶苏。 你?想了这?么久,怎么能这?么草草的收场?你?们还?没有?说几?句话呢。 他下意识的张嘴,握紧了拳头,像汲取空气的鱼。 阿政轻颔首,“你?先退下吧!” 他未有?笑,眉目间一身冷肃,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万里。 扶苏泄了气,他告了退,又忍不住回头小心用?眼瞥他,他的父王依旧埋首案牍,他的笔尖跨过万里的河山,他的决策如他一样都如金轮日,璨璨照人。 王上?永不知疲倦。 他此时的目光中没有?扶苏,或许有?,只是扶苏看得没有?琇莹那般仔细。 扶苏总不会如琇莹那般将目光永恒注视着,将阿政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中,总是愿意裸露出那颗赤裸裸的真心,赤诚的灼烧。 他只是没那么热烈。 阿政也不会像琇莹对他那么热烈,他总是保留。 他们是父子,但到?底只是半温,不冷不热。 但王的爱,有?一角也是好的。 扶苏也没办法做到?王叔那样对父王,所以一角就好了。 第117章 咸阳好 十月渐入秋之时, 反贼赵璨一剌琇莹成名后短短两个月内就建立了一个反叛组织,四处在楚地搞乱秦国布置,影响秦官吏办事, 仗着藏的够深,而且因为他们藏的却是够深,行?动也?足够快, 驻守的秦兵也?难找到踪迹, 还不时领导几场小暴/乱, 冲着当地的最高统治者琇莹挑衅一波。 不光琇莹用心规划的学宫告吹了, 就连楚地的道路修建也因他们不时蹿哄楚人闹事被琇莹给停了。 他这一停不要紧,愁资金来源的赵璨与自己的手下很快接盘,而后屠龙者成?了恶龙, 他们?把着楚到韩魏几道必经?之路, 直接坐地起价,让但凡从此过的行商路人都要给钱。 他们?剥得太狠, 见了行商就像绿眼狼一样,扑上来扒拉着车抢钱。 所以行?商们?宁愿绕路而行?,也?不愿意从楚国走了,行?商一少?,本国巨贾自然物以稀为贵, 也?学着坐地起价, 楚国的物价一两个月内上升了三倍。 原本在琇莹的管束之下,粟米的价格与秦国相同, 也?不过每石30钱, 现?倒好, 百钱都买不到一石米。 楚人本就快吃不上了饭,抗风险能力差。物价一高, 他们?一个月间从琇莹管理时能吃几口到现?在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 但现?在秦公子琇莹可顾不上他们?了,他似乎是被赵璨一刺伤了心脉,多日以来闭门不出,听说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可行?事作风还是那个疯子,据闻为了守着他秦要完工的上百楼船,连夜去了会稽船厂镇场子。 据当地的人透露,他到那里的时候,脸白的跟金纸一样,显然是命不久矣了。 所以现?在楚地任由他们?这群六国余孽搅风搅乱,赵璨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扬言要四处征兵买马,只等起义推翻秦统治,夺回楚地,各国抗秦义士纷纷响应,向赵璨投出橄榄枝。 与之同时的是他们?这群旧贵族人嫌狗厌,当然只在他们?不在意的吃不上饭的百姓之中罢了。 反正不过一群贱民罢了,饿死就饿死了!楚国的文人们?可是正手舞足蹈以迎王师呢,只要他们?的笔还在,我们?就是正义的。 不少?楚地民众对比一下,突然发现?竟然在秦在统治他的时候,他们?过的最好。 不说有肉,单说那公子和以前的秦相有时候会开放不少?原来贵族池塘让他们?去捞些大?鱼,而且他们?在时,米价没?有那么贵,那些商人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甚至听闻这个公子,还要如同韩魏一样在楚国给他们?的孩子建学宫,那他们?的孩子去做吏。 结果现?在,现?在一切都被他们?给毁了,这个公子要死了,他可是秦王的同胞弟,他若死在了楚地,秦国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想想硬生生死在迁移路上的韩人和魏人的下场,谁都会不寒而栗的。 所有的美好生活全?部都成?了泡影,全?部都是因为你们?听信那扒在你们?身上吸了一辈血的楚地旧贵族的话?。 对旧贵族的不满与对秦国雷霆之怒的恐惧已?经?被无数有意引导的言语蔓延扩展,旧有的贵族已?站在这百姓的对立面,只等着琇莹点火,然后火树银花彻底爆开。 而此时在楚上蔡,外界传言伤了心脉,命悬一线的琇莹,不,是带着六国余孽的钱,四处走动,招兵买马准备造反的赵璨看着自己手中的几十页反贼名?单,笑得很渗人。 他又?摊开一大?摞信,细细地将?信分好,包扎好装进大?袋子里,然后故作夸张的说了句那群墙头草们?信里的话?,“弟之神勇,千古无二。” 真是脑子有坑,为显郑重,干啥不好,不光送钱,还非得匿名?给赵璨写信,真的笑死人了。 我年?年?都帮我阿兄理奏书的,你们?改字形,我可以看笔锋,你们?不亲笔,我可以听语气?,研究语法。 真的,只要你给我阿兄写过奏书,我就基本上知道你是谁,我就算不知道,我阿兄也?会知道。 那青年?人倚在椅子上,笑意浅浅,玉面凤目,眉似远山,只是眼中翻滚着晦涩的阴沉意味。桌子上的铁质面具依旧散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勾起唇角,然后提笔亲自动手按照名?单继续写这些旧贵族的通缉令,连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连写三天,马上要收尾了。 这其中有活跃的,就比如现?在簇拥在他身边的这一群,但更多的是隐藏在秦国阴影之中伺机而动的。 他们?真是无孔不入,上到他朝中大?将?军有模糊试探意向,下到一个蕲县看监狱的都有涉及。 有的只是因为国破家亡,有的嘛,是心有垂怜,本就与六国余孽关?系不浅,还有的纯属是不满秦王,不满待遇。 最后一种真是最该死啊!但偏偏那些需要阿兄定夺,所以只能抓前二者了。 “名?单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秦公子伤得够久了,该起来引雷点火了。这些楚人的不满将?由我的通缉令引出,碾灭他们?,这次是楚人心声,他想楚人归心,必顺民意而为。 他与阿兄费这么大?劲儿,装了这么久的神经?病和病秧子,他们?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硕听不太懂他在讲啥,就干瞪眼看桌旁那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渐渐凉了,然后提醒他喝药。 “公子,药快凉了。” 琇莹装作不理他,青邑的药越来越苦了,他不想喝,而且他现?在身体多好,完全?不需要的。 硕推了推玻璃碗,抬出了阿政。 “公子不喝,我就跟王上说公子不光不拿医嘱当回事,白天装赵璨,晚上还要熬夜不睡觉理名?单,天天多思搞流言引导楚人。若不是青邑姑娘听了流言来了,估计也?撑不到今天。” 他越说越来劲了,“过分得是现?在连吊命的药也?不喝了,公子喝药啊!” 琇莹抬眼,瞥了他一下,“威胁我是吧?长能耐了是吧?” 硕瞬间闭上了嘴,把自己的大?脑袋埋了下去,得,一个兴起,把一直想说的都给说了。 琇莹见他那张憨厚的脸做出懊恼的模样,气?顺了些。 然后自己很从心的拿起了药,一饮而尽,被苦得面目狰狞。 “青邑的药为什么越来越苦了,竟然还麻舌头!” 硕收了碗,递给他一杯加了柘浆的奶,“天色不早了,公子去睡觉吧。” 琇莹无语地望着外面的夕阳,暖橙色的光斜照而来,正照在他的袍角。 他就忽然笑起来,抿了口奶,然后垂下了眼眸,他的神情柔软,摩挲着手上的骨戒,偏头任自己的鬓发滑落,伸手接住了落在纸上的一缕光。 “硕,是我错了,以后会好好喝药的。这世间多好,这楚地山花烂漫,水波温柔,那楚人也?大?气?秀美,萧何,曹参都是沉稳有度,那樊哙也?是老实。” 琇莹还剩一大?半的奶碗递给了硕,让他给厨下送过去,“别浪费了,羊奶还挺贵的,晚上热热,公子还能喝。” 硕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公子真的是被楚人迷了魂,比起咸阳,这儿哪里好,处处反贼不说,都十月天了,还热得紧,东西都坏得快。这奶晚上估计都坏了。您还是洗洗脸先睡会吧。” 琇莹对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砸晕的态度哭笑不得,他落下最后一笔,将?那一大?堆通缉令递给他,“通知刚迁过来的秦纸厂,给我印,我要整个楚地都得看见这些人的大?脸。只要有提供消息的人,一经?查实,都有赏!” 硕应是,将?奶碗扔下,自己带着通缉令飞奔着走出了门。 琇莹看着那个桌子上的碗,认命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拿起碗给厨下送过去,不然一会儿他那秦长乐候府特产的暴脾气?庖厨找不到碗,非得骂咧硕几句不可。 他晃悠着沿着小路,在这前前楚王宫里乱转。其实比起寿春的楚王宫,他更中意上蔡的做学宫,因为上蔡虽为陪都,但交通便利,贸易繁荣,最关?键的是它大?。 他看不懂啥宫殿的巧思,他阿兄说关?键是大?气?,所以宫殿占地面积他一直最在意,大?气?不知道,但大?一定好。 “这楚宫的屋子都太矮了!还是咸阳的高屋子好。” 庖厨一边抱怨,一边以为他家公子饿了,开锅,准备煮莼菜鲈鱼羮给琇莹。 “公子好久没?回来吃饭了,天天忙都瘦脱相了。” 灶台下的火被燃起,白腾腾的雾气?充斥着温润的气?息,人在雾气?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光边。 琇莹从厨房四周晒着的牛肉干里拿了一块,然后坐在那厨房的门槛上,啃着肉干看夕阳落下。 良久,他才?回庖厨,“还是咸阳好。” 咸阳是家,有阿兄。哪里都好。他该再去封信与阿兄的。 三天后,一直卧病的秦琇莹据说因为有神医相助,已?经?大?好了。 他一出手,便是散了楚地到处的通缉令,秦国驻扎的军队也?是如臂使指,四处抓人。 琇莹因为卧底多日,对这些窝点一清二楚,秦军带着他画的图,如有神助,一杀一个准。 一时之间,连带着无数的与旧贵族相关?的人也?被牵连带出,只是这次哪怕他们?再装得可怜,楚人没?再袒护他们?,甚至有些时候他们?的行?踪还是楚人为了赏金告的密。 楚人现?在带路告密都利索的很,琇莹知道到时候了,他重新招了楚人,韩魏到楚的重新开路,让外面的物资得以进来。 他真是楚人的光与神话?,他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身体才?稍好一些就立马处理了不听话?的哄抬物价的楚商,将?李斯没?刮干净的他们?手中的铜铁银金矿,还有盐矿等重要物资全?刮了干净。 至于听话?的对同样哄抬物价的秦商则是表面也?给了教育,转首又?给自家小犬们?喂了些骨渣子。果然,小犬们?交钱吐舌头更积极了。 他的举动很快,楚地的物价很快稳定下来。人与人是要比的,这一对比,楚人对抓六国贵族愈发积极了。 面对抓到的犯人,他沿续着在秦的好传统,游街。 他不光让人读他们?生平做的恶事,什么回避秦法,贪戾无厌,残害百姓,虐杀不已?,反正那些人都被毒哑了,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还有谁谁举报成?功的,你们?是多么的善解人意,为公子分忧解难,是仁义的楷模,大?善人。 用巨大?的流言舆论主导人们?的情绪,用绝对的实力带来甜头,又?在另一个方面可怕得让人胆寒,从而带来民心的彻底倒向。 哪怕后世史书之中对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有美化和模糊,但也?不妨碍别人想象他在这段时间里如何的玩弄人心,搅风搅雨。这也?成?为后人阴谋论他,每每游戏,电视剧都把他当成?战国时期仅次他哥那个大?魔王的最有名?的大?魔头。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真的是阴差阳错接近了历史真相。 阿政收到琇莹寄来的密信时正好是琇莹抓人最凶的时候,琇莹依旧简短介绍了一下他的计划和他卷来的六国余孽,他最关?注的后面的参与人名?单附在后面,由于名?单太离谱,他难得在前文开了句玩笑,说大?秦透的跟筛子一样,再过两年?,我估计在反贼堆里就能看见阿兄了。 阿政翻开一看,杨端和①的名?字赫然在前列。 琇莹底下还特地标注了为什么要反,包括但不限于不满意在军队被架空,不满意你有意行?郡县制,迟迟不行?封赏, 这蠢得让阿政不由得冷笑,他将?这张薄纸抬起,对着自己批奏折时点起的油灯,看着火舌舔上白纸,黑色的灼烧纹明灭,王的半张脸陷于暖光中,另一半却在黑暗中。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章台宫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这个宫殿很高,王坐得更高,他坐在那里,垂眸看火星熄灭,静得像是沾了一身雪的冰,周身孤傲冰凉。 良久,王抬起眼,开始掏琇莹巴巴献上来的包裹,果然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包琇莹给捎的自己做的特好吃的用花椒胡麻,高温烘干的牛肉干。 那牛肉是上好的牛腿肉,一开包就是一股子椒盐和茱萸油的味道,阿政还闻到一点橘皮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琇莹很贴心地撕成?了小条,沉默的慰贴着他哥的心脏,他也?怕他哥跟他半个月前收拾完名?单时一样差点气?得厥过去。 阿政这时也?没?好到哪去,简称沉默震耳欲聋。 他咬了一小口牛肉干,然后又?泄愤一样又?咬了一口。 哼,孤幼弟凭本事给孤拿的六国余孽的牛肉,不吃白不吃! 他左手拿着肉干,右手提笔给琇莹下一步指示,赵璨该到手了,名?单的存在该告诉天下了。琇莹,动手吧! 他的眼睛透着寒气?,统一在即,秦需要转变成?适合天下的模样,剔去秦手臂上的烂肉,才?能揽天下入我怀中。 他又?啃了一口肉,觉得自家小公子长大?了,做事实在是沉稳了不少?,瞧这心机深沉,搅弄风云的模样多像我。 他忍不住翘了一下唇角,然后忽然想起琇莹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支持他这么快就发信过来,除非这小子不睡觉,天天整理。 他实在是担忧,提笔回信。 “逆子!难得写信,却连一句近况都不说,平白让人担心。喝药,睡觉。不然滚回咸阳,孤亲自看着你!” 可能是知道他的怒气?,琇莹的家书于第?二日放在了他的案前。 信中聊起的事不多,但却意外的坦诚。他说先前的信内容太过沉闷,不好写家书。 他没?有问很多事,没?有谈正事,只是问阿兄,最近有没?有喝药,有没?有休息。他说他累了,现?在在乖乖喝药,休息。他说青邑是个好孩子,听了流言以为他快死了,跑死了两匹马来救他。只是啊,药太苦了,他总想佐梅子吃,但是青邑不让,他也?不敢。 他吃了盏莼菜鲈鱼羮,很好吃。厨下的手艺很好,他看了一遍,也?就会了。 等到回去时,给阿兄做着尝一尝。楚地还是很热,提不起劲儿。 估计后面楚国的监狱附近都是血气?,他就不再想吃东西了,所以他现?在在想明天吃什么。 他没?有说他安好,他说委屈,说细密的快乐。说楚地好,可是咸阳最好。 阿政担忧的心踏实了,他的幼弟在楚地很好,他在做着他作为公子该做的事。 于是他说,血气?难闻,你就搬远些,那么大?个楚国,你想去哪里住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吃什么,那些疱厨让你多吃些,有赏。 在兄长的目光所及之地,公子琇莹可以肆意妄为。 琇莹半个月后收到的是第?一封信,他阿兄的指示他立马懂了,然后他就看到后面他阿兄的逆子。 他委屈巴巴,他不开心,那害我被骂的人都不得好。 于是他当天就公布消息,他秦捉到赵璨了,赵璨现?在已?经?把参与反秦的势力都招了,诸位做过坏事的,都好自为之吧。 也?别等着啥起义了,取代我秦的汉诸候王我都砍了一个张耳了,你以为我砍不动你们?吗? 第118章 一统(有个番外在作话) 琇莹捉人相当?快, 导致楚地的牢里人满为患。 为了不给楚地?的郡守们添乱,他已迁移了一些犯了轻罪人到咸阳,被阿政扔在了赵国的使?馆中?①。 至于剩下的嘛, 他?又砍了不少实在过分和实在是聪明的。 其他?的也不杀,好?吃好?喝的养着,嗯, 他?没钱养不起, 就三天饿九顿也不妨事的, 就放着呗, 饿死了一批。 还有一批是他?们自己在狱中?看着同伴死亡而惊恐害怕后悔从而自尽的。 至于这些人嘛,他?们心态脆弱,关他?仁义的不动刀子的秦国什么事, 他?不给他?们找了个坑埋了呢, 多么良善啊。 所以现?在楚地?的牢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毕竟这些犯罪分子放在楚地?, 多不合适啊。 五国余孽抓得差不多的同时,楚人也都恢复了以前的模样,还比以往踏实多了,至少每次招人修路和秦迁过来的工厂招人他?们都挺积极的。 只是可惜美好?日子没几天,楚地?又有了不少凶兆出?现?, 据闻不少人听得夜间山鬼声惨叫声, 水里无数次出?现?莫名出?现?的死鱼,搞得楚人人心惶惶, 请了几次巫祭却发现?根本没用, 只以为自己惹怒神灵, 想着追加祭祀,似乎楚地?又起乱象。 但是此地?目前的最高统治者琇莹和李由却好?似都并不在意, 毕竟贼现?在不会喊捉贼。 琇莹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他?的事已经?办完了,学宫的建设计划还有工厂的迁入与?邮局的布局,他?都已交给了此地?的郡守李由。李由已经?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而他?,长时间的越疽代疱不好?,他?该回咸阳了。阿政在上次来信时就已经?催了。 只是他?又拖了几天,一直逗留在上蔡。 他?现?在就坐在上蔡的楚宫殿廊下晒太阳,这面晒完了,骨头缝都暖乎了,他?就到另一边去,倚在柱子上晒另一半身体,乐此不疲。 他?格外喜欢晒太阳,尤其是到楚地?之后,毕竟七八月伤楚地?时不时乌云密布,给他?一个惊喜,所以现?在的太阳来之不易,自然要珍惜。 青邑端药过来时就看见青年倚在柱子上手中?翻着书册,是最近蹦哒着要人祭的巫名单。他?眼眸微阖,似乎注视着名单,又似乎只是把玩,透露出?些漫不经?心。 他?靠着光的半张脸睑似落下黑色蝶翼,阳光散在衣袖半身,发丝盈盈,听了动静,抬头轻笑着往这边看,被光照的像琥珀凝固的凤眸微弯。 温润清致,雅人至深。 一瞬间他?倚着的年久失修,寒碜的很,掉了漆皮,露出?了一大?块原来的木色的柱子,也似柔了轮廊。 天爷耶,公子他?像是一只最名贵的猫儿,透露出?又优雅又慵懒的劲儿,发着闪碎光芒的毛发因为晒了太阳而蓬松又绵软。 青邑被美貌暴击,脸上也因夕阳染了几分红,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传闻说王上有时要叫公子娇娇了,实是万物落魄,公子甚美。 她轻浮!青邑低头拍拍脸,单方面谴责自己,将?药递给了琇莹。 “公子,望您今日面色极佳,想来是恢复了些。” 琇莹将?名单放在一旁,却未接药,起身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先坐。 公子,太温柔了,啊啊啊。 青邑接了小?竹凳子,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坐在了公子下首,再次将?药递给了琇莹。 琇莹接过了药,知她害羞,却未说任何?话,只是默不作声饮药。 等青邑脸上的红晕消了些,他?才轻笑起来,“小?青邑是来辞行的吗?” “楚地?湿热,我见了许多未见的草药,我想去寻寻,解其药性。今日是正?准备来与?公子辞行的,且蒙公子指点,我对那楚南部那腹部肿胀之病已经?有些眉目,现?在便是想要去那边看看,看看是否是公子所说的那种寄生虫入腹。” 琇莹笑意扩大?,最后朗笑出?声,大?声赞道,“好?青邑。” 青邑也笑起来,她一路行得艰难,公子这一赞是对她的认可。 她点了头,正?色拱手回他?,她依旧行的是弟子礼。 “公子的病本无大?碍,这药也可停了。后期还是原本的嘱咐,多吃少思,养身惜福,便是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啦。” 琇莹喝了药,“那就多谢小?青邑了。但再等些日子吧,楚地?要起风了,起风就要砍出?头鸟了。你现?在行走不易。” 他?笑起来,直视着青邑,明明是笑,明明是最温柔的样子可是却一身威仪,让人不敢靠近。 “你现?在去治那病,也无人信你,他?们更信巫的叨叨,也不信一碗真正?的汤药。青邑,实不相瞒,他?们这个病若是肯喝熟水便是不那么重。可偏偏秦的熟水铺举步维艰,盖因那些巫妖言惑众,楚人信他?们而不信我。若是你的药有效了,便是砸了那些巫的招牌,他?们如何?会放过你?且越往南去,这种现?象越明显,我知你心意,但先等等,等我先处理完这些事情,可以吗?你若执意想去,我便派些人送你。” “你是珍贵的医者,一个好?的医者可以救很多人的性命,不应该轻置其身,立于危墙。” 青邑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公子的良苦用心和对她的珍惜,她都知道。于是她起身又一拜,应了是。 琇莹扶起她来,起身拿了两根牛肉干给他?俩吃,又顺带给青邑装了一袋。 青邑不敢接,牛肉珍贵,平日是耕地?做的,只有某地?的牛生病了或是老了,才能宰杀。可想而知,琇莹这一袋牛肉干珍贵异常。 琇莹把肉扯了细丝,塞进了嘴里,“拿着吧,又不是我的钱,是六国人给的。” 六国人献给赵璨的牛,赵璨就是我,那我吃很正?常嘛。 青邑却以为他?是抄六国余孽家时发现?的肉,于是也不客气。 “既是六国余孽的,那多谢公子了。” 琇莹被她动作乐得直笑,又递给她一些金,“这也收着。等我解决了这些事,估计就要回咸阳了,可能来不及送你。且先拿着。?” 青邑推拒不收,他?于是晃了晃钱袋,冲青邑眨了一下眼。 “这一路上有万千草药,有要救的人,可也有好?吃的,好?玩的,怎么能不去看看呢,岂不浪费这江山壮丽,如斯美景?” “不能不收啊,公子还等着你若是有好?玩的与?我说呢,待天下太平了,卸下一身权责,我可是打算邀上阿兄一起仗剑行走天涯的。” 青邑被他?逗笑了,双手接了金,“公子,秦禁游侠儿。” 王上怕是要揍你。 琇莹哈哈大?笑,他?挑了眉,“那我不带剑了,行一叶扁舟,与?阿兄一起做个富贵闲人。” 青邑也大?笑起来,她一向?飒爽,“待来日公子卸下担子了,我愿做个指路的,带公子和王上游玩天下。” 琇莹偏头,笑意浅浅,“公子记下了,不可失约啊,小?青邑。” 青邑抱拳施稽首礼回拜先生,“固所愿也,不敢辞尔。” 若与?公子同行同游,真是大?幸啊! 又过了半月。楚地?难得不再热了,阿兄赏赐的厨下依旧干劲十足的费心折腾,让他?多吃东西。 一切都没变,只有琇莹看着攻齐进展,齐国投降不远了,随之而来的是眼中?的沉思越来越多。 六国一统,阿兄,盼了那么久,终于走到今日了。 他?笑起来,看着自己的手中?的镜子,肩上的长风抖擞了一下被染白的鸟,想起他?未救起的那个少女,长呼了一口气。 已经?将?有新神,怎么能再有邪神存世? 人啊,终究要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走吧,拿封建迷信打败封建迷信去!我都搞迷信了,我在送阿兄一个名正?言顺,不过份吧。 于是很快不少人就道他?们山林里见了一仙人,仙人覆一金面,乌发高冠,耳带珠饰,一身白衣却流光溢彩,出?现?时白雾盈身,神光隐现?,一双白羽凤鸟与?一金面侍从奉剑伴随身后。 雾气叠起,只见得仙人抽剑斩向?虚空,仙人姿态清雅,手碗翻折,步步杀招,剑光如水,众人只闻得恶鬼嘶吼声和随着嘶吼带起的血。 以及仙人利落收剑时的一句,“恶神已诛,安心。” 声音清雅,如珠落玉盘。 待雾散后,只见得树上数道血痕。 楚人立马跪地?拜神,“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而此时他?们的仙人琇莹己经?穿着那镶了珠玉,涂了金粉巨浮夸的衣服表面上是优雅离场,实则衣服底下的小?碎步迈得飞快躲进了密叠的树叶层。 他?身上还挂着两只被涂白的盘旋了半天的大?鸟。他?捏住那两只鸟,扼住它?们喉咙,不让出?声,而后直接进了林子。 硕在他?身后抱着沾着鸡血的剑也是就地?一滚,钻进林里。两人跟李由和那个善口技专门配音鬼怪的,还有两个躲在暗处拿镜子打光制造神明降世气氛的的碰了头,六个人第一次干这事,虽然说演练过一次,但也基本上是个新手,都是一脑门的汗。 琇莹最累,顶着这厚衣服,要舞剑要美,洒鸡血够快,李由蹲在地?上把着石灰石起雾的时间,控制着雾的浓淡,生怕公子收剑慢了,没了白雾,便露了行踪,不仙了。 琇莹卸了面具,想扒拉着巨厚的衣服,但由于那衣服太厚了,导致他?锁骨和发尾都沾上了金粉,硕见状,和几个人合力才帮他?脱了那身镶金嵌玉的长衣。 脱了衣,他?才像活过来一样,将?自己的头发撩开,扯开湿透了的里衣,将?自己扒完的衣服塞进了包袱中?,而后卸了金面高冠,将?耳边挂着的珠饰也扯了下来。 这才就地?一躺,不动了,他?顺势抓了把伞,扔了身边两只窝着的大?鸟一头。 “你俩没长翅膀,不会自己飞啊,还要我驮着你,俩不孝玩意,边儿去!” 长风和争渡从黑变白的毛脸偏头看他?,而后以为是他?扔草是喂食,啄了一下草又吐了出?来,委屈地?看着他?。 配上琇莹那鬓角因被汗湿了褪色的一块白一块黑,和一身墨绿草汁的里衣,他?们仨简直糙的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果然就算搞封建迷信也得有个巨强悍的身体,这才第一步,琇莹就快觉得自己累死了。 李由也撩开袍子,就地?一坐,揉着自己瞅着雾浓度快瞅瞎的眼,“公子啊,楚地?的人祭要是再有,咱们给他?们身上撒磷石,想办法引鬼火烧死他?们吧!” 琇莹一脸汗扭头看他?,“我记得你虽跳级到学宫,但是是深修法的?上次代课也是教法的。” 李由揉眼睛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一脸无辜,十分坦诚地?道,“公子,可那是鬼火啊,谁不想玩啊!” 不光是他?,凡是见过那群修化学的点火的鬼样,多酷啊,谁不想去,于是他?们就都去,连修医的青邑都去了。 琇莹无语又无力,“你们做好?防护了吗,放在玻璃瓶点的,是吧。” 李由点了头,他?才长呼了一口气,轻笑道,“确实好?玩,不过那种东西容易引起火灾,以后可以玩别的,我那边还有别的颜色的,更安全?,到时你们来找我。” 李由顿时喜上眉梢,拱手应是,他?就知道,公子还有别的好?玩的。父亲交代的与?公子亲近的任务也完成了,不愧是他?,真是小?机灵鬼。 “公子放心,等我回到咸阳就去寻公子啊!” 琇莹嗯了一声,“阿兄已经?催了,我估计马上就回咸阳了,待我走后,后续事交予你了。” 李由应了,他?这才轻笑伸手,“行了,阿由,拽我一下,我们回吧,还有事没议完呢。” 李由拽着他?温热的手掌,琇莹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笑得灿烂。 “走吧,诸位。” 众人应是,硕给他?披上了衣,六人一道顺着陡坡小?道悄咪咪的走了回去。 传播迷信是楚人专业所在,琇莹在这边演了两三次就已经?掀起了谣言。 到处都是真神降临,斩杀邪神的传说,加上不少露头曾宣扬过人祭的巫和那些文?人全?死于非命,据说现?场只留下了一些金粉。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降临的新神讨厌原有的人祭,但凡提出?过人祭的,都将?受到天谴。 加上琇莹的推波助澜之下,金面金粉已经?成为神明的象征,也有不少趁此时机刻金面假扮神灵作乱的贵族,当?然他?们也受了天谴,所以楚地?之人相信了这位真的神仙,并且打定主意,要为这位新神建祠。 青邑也是在那时走的,她走时琇莹已经?提前几天动身回咸阳了。 她走得不忙,什么都带了,包括琇莹给她的金面和一队秦兵。 她戴上了金面,明白了一下公子的目的,公子是要她以这位楚地?的新神名义去救人,是保护她不受伤害可以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次的 更深层的是公子的算计,或许是公子自己要造一个亲近秦人的楚地?的新神,而没有什么比除恶务尽和药到病除更能建立信仰的了。 所以公子挑中?了自已跑过来的她,真是她的荣幸。 琇莹的算计暂且不提,阿政的算计倒是一算一个准。 他?以齐国拒绝秦国使?者访齐和秦商贸易往来为由,命王贲率领秦军由原燕国南部南下进攻齐都临淄。接到命令后的王贲和李信直接率领秦军避开了齐国的西边的主力部队,直接奔袭齐都临淄城去了。 齐地?不光王和臣子四十多年没有逢战事了,军队也没啊,又加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秦军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抵抗,直接从北面由燕国南下进入齐境,乘虚而入,直插临淄,到了临淄城下。 两个将?军志得意满,李信更是激动的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夺了齐地?,完成这不世之功。 然后陇西李家的李氏长男就直接被阴阳了。 “没见识!” 王贲忍不住怼他?,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王上让我们等着,很快就有人开城门归降的。” 李信难得没像个炮仗一样点了,他?看着一脸老成的王贲,知道他?是没意识到他?们的牛逼。 于是他?坐在马上,又说了一句,“阿贲,我们灭了六国了,没有国可以灭啦,天下都是我大?秦了的!” 王贲忽的顿住,眼睛肉眼可见的睁大?了,“真没国了,我们灭完六国了!天啊!” 李信勾住了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没反应过来,哈哈哈,阿贲,我们俩个灭了这最后一国,开启这崭新的属于大?秦的时代。” 王贲也哈哈大?笑,他?们并肩立于马上,遥望齐都临淄,无处次扬鞭催马奋蹄,换得而今将?功成。 果不出?阿政所料,在秦兵临城下几天后,秦国使?者陈驰拿出?那封阿政早已备好?的书信。 秦齐多年交好?,他?又怎么会不顾情分。只要齐王愿意投降,秦国就准备拿五百里地?,让齐王建做一个安乐自在的封君。 齐王建接信后,喜出?望外,他?年过三十却仍然十分单纯,在陈驰①离去后,摒退左右与?丞相后胜道,“寡人曾欲往秦国朝见政,不料那西门的司马官横戟挡王驾,只怪寡人不该轻信他?言,秦王而今仍愿以礼待我,实在是让寡人羞愧。” 后胜也道,“秦齐交好?多年,已不行战事四十余年了,为两国百姓考虑。” 他?顿了顿,抬起袖子拭了一下泪,“王上不若放下尊位,安心做个万户侯吧。” 他?为齐王铺了一条梯子,让齐王可以安心的安慰自己,我是为了万民而降,而非是为了安享富贵,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忠臣”啊。 齐王建也是泪如雨下,“为了秦齐再不起刀戈,为了齐国百姓,寡人便是降了。” 三日后,齐王建奉印出?城投降,这次再也没有正?直的即墨大?夫和司马官劝谰他?了,只剩下满朝被秦人收买的圣贤公卿。 齐国军队听令放下刀兵,齐国百姓痛哭怨恨。齐国不战而败,秦如阿政所愿兵不血刃拿下齐国。 至此,六合一统。 李信和王贲接了印,踏进了这座临淄城。他?们大?笑着,勾着彼此的肩,去迎接这个新时代。 这一刻仿佛王上已经?朗笑出?声,在他?的目光之下,无有惧怕。 驻守东胡的蒙恬亦在草原同他?们一起肆意大?笑,驻守燕地?的王翦将?军亦会抚须眺望齐国方向?欣慰的笑,在楚地?的琇莹亦是仿若温雅轻笑伴他?们身侧,无数的秦臣,无数的目光倾注。 秦国,天下,已入我怀。 无尽的战乱流离,自我辈始,只剩下繁华和安宁。 辉煌与?灿烂等着新生的大?秦,恰好?,我们正?当?好?年纪。 当?齐王建军投降的消息传来时,秦国朝堂之上一片欢声笑语。 不世之功,万世基业,千载留名。 这每一个词他?们追求一生的,现?在已经?唾手可得,疯狂,快乐,令他?们也不由击节而歌,和乐而舞。 阿政却是勾起唇角,翻开了琇莹交给他?的名单,眸深似海。 见他?不似开怀,众臣也不敢再动,乐声戛然而止,众臣归于原地?,朝堂恢复了沉肃。 立在前头的王绾叫苦不迭,偷摸的瞥了一下李斯,李斯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也回了他?一眼,我不造啊,这是大?好?事啊! 王绾收了视线,在心里轻哼一声,李斯狗贼,他?一帝王心腹能不知道王上要干什么? 阿政已注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朗笑起来唤他?二人,“两位丞相,琇莹提审了赵璨,他?信中?写道那赵璨与?朝中?牵扯甚重,而现?在他?审出?来的那些人的名单就在孤的手中?。” 王李二人一起又伏跪在地?,将?头贴在冰凉的地?上,齐呼,“臣失察,请王上责罚。” 丞相统御百官,出?了这档子事,他?俩都得担责。 阿政摆手,他?依旧在笑,表情柔和。 “人心隔肚皮,如何?真的秋毫都可明察。可这名单太长了,长到琇莹怕了,长到孤都有些怕了。孤的大?秦刚完成了一项千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孤以为它?如日中?天,可孤回首,发现?孤的大?秦千疮百孔!堂下诸卿若是孤,会如何?处理呢?是五马分尸,还是腰斩于市呢?” 他?似问似答,没指着人回答他?。扫视台下众人,王上的眼神如海,只一眼,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明明没有注视着你,你却觉得他?的目光无处不在已将?你看透。 不少名单上的朝臣被他?一扫,已软了身子,克制着自己不跌在地?上。 “杨将?军觉得呢?” 他?目光定在武将?堆中?蒙武身后的杨端和上,依旧是无波无澜,似乎是信口一问。 而杨端和本是强撑着,现?在他?一问,猛地?一抬头,脸白得像纸,一脑门的汗,顿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臣不知。” 阿政轻笑,“卿无罪,为何?要跪?” 堂前静如水,终于有人倒下了,接二连三倒下了不少人,皆是如杨端和一样的神色。 阿政扫了他?们这些人,唤了门前的侍卫,“殿前失仪,拖下去吧。” 轻描淡写,与?盛夏议事时,有几个大?人中?暑倒地?不起他?关心的模样并无两样,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侍卫们应是,还贴心的打晕了几个要求饶的。 上首的王依旧在笑,杨端和却趴在地?上,他?也不敢多言,不住磕头,血流了一地?。 阿政下了台阶,俯身托起他?的脸,血顺着杨端和的额头流到了他?的手上,他?便松了手,“卿犯了疯病,架出?去吧。” 杨端和拽着他?衣角,“王上,我为大?秦征伐数十年,求王上垂怜一二。” 阿政轻颔首,语气依旧温和,“当?然,将?军放心。” 孤会给你全?尸的。 “嬴政!你!” 他?本是打算叱骂阿政无情的,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侍卫便把一块布塞在了他?嘴里。 杨端和是被人架走的,侍卫们怕他?暴起伤人,特地?废了他?手脚,拖了下去。 李斯和王绾抹了抹额角的汗,忽然觉得自己跪在地?上也挺好?的,起码不会失仪。张苍在后面想把自己往柱子后藏,他?好?想好?想一直站在自己前排的自家伟岸的公子,呜,起码公子在,万一他?跌在地?上了,公子能知道他?不是啊。 阿政上了阶,长叹一声,“卿家们太胆小?了。孤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毕竟这份名单虽长,可到底只是赵璨的一面之词,怎可全?信?” 他?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将?那个名单点着了,任由那火燃起来,而后长袖一挥,将?其扔在了大?殿中?,“卿等忠心,孤又怎会靠着这份名单来辨明。孤有眼睛,自己会看。” 他?又一次朗笑起来,玉润而金质。 “孤自信即使?千疮百孔,孤与?众卿亦能补起,愿同勉之!” 众臣不由得稽首以拜王尊,“臣等领命。” 那些未被拖下去的人不由苦笑,侥幸逃命,王上未追究,他?们应知趣,主动离开朝堂。 可即使?如此仍感佩王上的心胸,他?知道所有人的名单,却不大?开杀戒,愿容得阴影生,保着他?们最后的体面。 千载难逢此等君王。心悦诚服,再无二言。 那名单在地?上无声的燃烧着,似乎将?所有罪责也化成了灰。 琇莹一路上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在今晚上回来,结果刚一回来就发现?阿兄已解决完所有事了,不由得蹲在阿政身边郁闷。 “我以为我可有用了,能作证的,还能去骂他?们,凶他?们以后不准再做了。结果我没用啊,原来只要阿兄说几句话就行了。” 阿政单手捧起他?的脸,伸手揉了一揉,唇角勾得飞起,他?许久不见他?的琇莹,觉得开心。 “郁闷什么,本来就不用你当?庭指正?他?们,赵璨已经?死了。琇莹,孤信你,又怎么有人会去怀疑你的话真假?” 孤怎么可能舍得你去当?着所有人揭开你做的事,让他?们去捏着你的错处,赵璨就此埋没在暗,琇莹。 琇莹看他?,也是不由自主就笑起来,他?伸手就抱他?阿兄,埋进阿兄怀里,“赵璨本就不在,只有琇莹和秦璨。” 你既想他?不在,那他?就不在,本就只有阿兄的琇莹和秦公子璨。 他?眨巴了一下凤眼,狡黠得笑得像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小?狐狸,道,“哎呀呀,那阿兄给我写信催我回咸阳就只有一个目的。” 阿政摸着他?的脊背,挑眉一笑,“哦?说来听听,看是不是与?孤想的一样?” 琇莹拖长了语调,撒娇道,“阿兄是觉得六合一统这种极快乐之时,应与?我一同见证。阿兄想我了!” 阿政的笑止不住,他?轻轻地?眯起双眸,手臂撑着头微微歪向?一边,另一支手抚着琇莹的发,看似优雅自持,却透着浓浓的漫不经?心和一丝难得狡黠的味道。 “想你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应该陪着兄长。” 六合一统,他?所建立的功业,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超过每一个君王。 可他?想起从前,想起阿父,想起历代先王,想起苦难屈辱,也想起与?琇莹相依的温度。 他?不会哭,所以琇莹替他?哭,琇莹不由自主流下了一滴泪,对着烛火,那滴泪在眼眶中?打转,阿政抬手覆在他?眼睛上,掌心有一些痒,他?见到琇莹那滴泪顺着眼角滑过鬓角。 “乖。” 琇莹是兄长的泪眼,是兄长的柔软。琇莹是兄长用血和泪养大?的珠玉,所以他?最有资格替他?流下这滴泪。 人只见过太阳的盛气,却看不见他?经?历过的黑暗,只有月亮与?他?同度炎凉。日月相依并存,你我同心影助。 琇莹稍微低下头,将?自己贴向?兄长的手掌,伸出?手又一次紧紧抱住兄长,阿政反手也紧紧回抱住他?,如以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琇莹,未来还很长,还有更多的胜利等着我们,随孤行。” “我在,阿兄。” 第119章 迷人眼 公?元前232年末, 秦王政统一六国,兼并天下。他才二十六岁,却已经完成了无数贤王明君渴慕一生的事。 可是面对这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他没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以模仿,一步步都?是闭着眼睛,摸着石头过河, 好在?这位帝王有无尽的?勇力和智慧, 足以撑起他的?大秦走向他所期望的道路。 只是这条路的选择需要多少的心力, 或许见了刚归秦连休息都?没怎么休息, 就在?财务部里通宵了几天的琇莹便可窥见一斑。 今日有各部一把手和阿兄的?小会,于是他被侍人给叫醒了,他醒时旁边的?张苍和一群属官与小吏都蒙着兽皮睡得不醒人事。 他蹑手蹑脚地披着兽皮, 散着发, 准备穿衣出门。可能?是他动?静大了,睡他旁边桌子上的?张苍迷瞪的?望着他, 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顶着大黑眼圈就要接着睡,“公?子,天还?未全亮呢。” 琇莹掬了把冷水,擦了脸, 手冻得通红, 脑子却突然清明?了。他轻笑给张苍将兽皮裹好了,这才小声道, “小声些?, 别吵醒旁人了。他们睡得好呢!” 他的?脸白得像雪, 清凌凌地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今天要报的?事, 他打开了门,寒风瞬间灌进衣领,昨日刚落了雪,外?面天蒙蒙亮,还?散着白雾,冷得很,路上估摸已经结了冰。 那风吹了他一个激灵,寒风入喉,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抬手掩饰低咳声,咳声未止,便要快速出门。 张苍也不睡了,连忙起身给他又拿一件自己的?厚毛狐裘披上。 “咸阳比不得楚地暖和,公?子再穿一件吧,多?穿些?。你说的?我知的?,等?一会儿他们醒了再说后面的?事。” 琇莹看他执着,只好点了头,又披上一层狐裘,就往外?走。 他这段路走得急,然后便遇上了也是着急赶路的?尉缭,他内里?穿着毛衣,外?面又罩着裘衣,走得挺慢,生怕跌了。 他已经五十多?了,腿脚不大灵便了,又穿得多?。但偏生这老头臭毛病,又嫌侍人搀他影响他走路,硬是不让侍人扶,十给侍人急得围在?他周围乱转,满头大汗。 “上卿大人,您小心,别跌了。” 尉缭向前一步,嗯了一声,“没事儿,这用不着你,你接姚贾那老小子去吧!” 琇莹无语,尉缭先生,老爱逞强了。 他快步走到尉缭身边,轻咳一声,将手递了过去,顺势搀着尉缭,他轻笑着朗声道,“琇莹今日大幸,刚出门便得见先生,不知先生可否赏光,允小子与先生相伴同行此路啊?” 尉缭闻言就大笑,显然是被琇莹逗得开怀,让那一旁的?树都?下了点雪花。 “公?子所愿,老朽哪敢不从。” 琇莹让那侍人先退下了,然后笑眯眯的?搀着他往前走,又逗趣了一句。 “上次阿兄摆宴,先生一顿吃了半只兔子不够,还?要佐一只羊腿,先生这样还?称老朽,那我这吃半根羊腿就饱的?,称什么,称老老朽吗?” 尉缭就轻拍他的?手,抚须止不住的?笑,像是在?面对自己最得意的?孙儿一样,轻声细语,他是打心里?疼这个半大年纪的?小公?子的?。 “公?子还?年少呢,哪能?称老朽。不过公?子是要多?吃些?,公?子事务繁多?,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干不是。公?子多?吃些?,那药就能?少喝些?。那些?个苦药汁子最是难喝,又酸又苦的?。” 琇莹应了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着定?法的?事,尉缭见他眉目端凝,大气雅致,不由自主的?想起初见时一团稚气,提马执剑,自由纵情的?小公?子。 对比越相处,越知道他的?经历,越是不由自主产生崇敬的?王上。这位公?子,反而越叫人心疼。 在?赵国做质子就不好过,而今落的?个弱症在?身,药不离口。 虽得王上疼惜偏宠,但半大年纪就要学做辅臣,天天拼了命的?要维护大秦,落得一身骂名。还?因为?保护自己亲娘不利进了牢,进牢亦要办事。王上是真心硬啊,他执掌廷尉,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那牢里?的?样子了,就算安排再妥当也是冷得呀,阴风阵阵,平日里?还?不准点灯,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结果这公?子还?要硬生生指着一豆点光算账。 可怜啊,爹早死?,娘不疼,唯一亲厚的?兄长还?是王上,就算再亲厚又哪能?放肆呢! 他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琇莹心酸,多?好的?孩子,偏生投了这个胎。 他这边感慨着,然后与琇莹一起进了殿,殿里?有地暖,暖和得紧,琇莹脱了自己的?裘衣,又帮旁边的?姚贾也脱了。 他们来?的?已经算早的?了,李斯他们几个各部的?高?官也才陆续到齐。他们互相见了礼后,就都?安坐在?自己位上,由于还?有些?老臣和阿政未至,所以大家?都?各自准备收拾,顺带着等?待,或者下意识的?闲聊寒喧几句,也都?是些?近来?可好的?客套话,毕竟几天就见一次,也谈不上什么真心。 琇莹一直默不作声,只有别人问了,他才笑着点头,说着他近来?尚可。 他手悄咪咪的?探在?自己的?桌上,小心的?捏了一小块因为?是见了人来?就摆上了,已经半凉了的?米糕,然后送到自己嘴里?,他是饿了,但是现在?当着众人面自顾自吃点心,太失仪了。所以只好这样一点一点的?偷渡进口了。 在?他身侧坐着的?李斯早注意到了,他默不作声的?将琇莹的?点心往他那边挪了挪,然后轻笑着打开话头,让众人不再注意到琇莹。 琇莹又捏了一小块,见众人没看他,这才松了口气,李斯又将茶盏往前挪了挪,琇莹浅笑示意谢过。 通古,人美心善。 他正在?感慨李斯的?体贴,阿政就至了门前,坐在?了上首。 此时人已经到齐,琇莹跟随着众臣行完礼,就准备议事了。 阿政摆手先让侍人给他们上新的?点心,也是老传统了,毕竟口说早会,但也有可能?直接开到中午,先吃点,免得饿晕过去。 可惜众人都?是有备而来?,很明?显都?是吃了早食。琇莹环视了四周,没有一个人伸手拿点心,他垂了头,觉得丢人就丢人吧,先吃一口,不然就饿死?了,于是表面是无表情,心里?已经在?尖叫,别看见我,别看见我,他正摩挲着掌心,眼睛余光瞥着刚端上来?的?米糕,准备伸手去拿。 阿政在?上首将自家?幼弟的?模样尽入眼中,勾起了唇角,轻唤他,“琇莹。” 琇莹听见他唤,立马抬头,带着纯然的?疑惑,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他起身一拜,“王上唤臣何事?” 他漏听什么了吗?阿兄叫他干什么,还?没开始议事呢呀。 阿政冲他招手,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点心,“孤不喜,你拿着吧!” 孤所赐,你可以大胆吃。 琇莹凤眸亮亮的?,也不装端庄了,小步子迈的?快蹦起来?,笑得都?露出了小酒窝,傻呵呵的?上前,伸手去拿阿兄投喂的?枣糕,“王上所赐,臣受了啊!” 他笑眯眯回了自己位上吃糕,连头发丝都?透露出了与这个大殿格格不入的?近乎清澈的?天真。 众人都?偏过头去,忍住笑意,还?是年少啊,几块糕就能?快活了。 尉缭也是其中一人,他觉得刚才发圣母心的?自己可笑。 公?子可怜个鬼,他乐在?其中。还?有王上那生怕孩子饿着的?模样,那慈爱的?眼神,让他一时半会分不清公?子的?年龄。 王上啊,公?子二十四了,不是四岁,真的?不用看着他吃饭。 但他吐槽完,又是偷偷用余光看琇莹吃糕,哎呀,比起他们,公?子还?小。 嗯,细看这满朝坐着的?人,就连最年轻的?李斯,都?比琇莹大了将近二十三岁,公?子,可不是小孩嘛。 琇莹在?不知道朝中众人暗中慈爱的?注视下,吃了块糕,又喝了两口茶,然后也快速掏出了自己的?长单,准备奏事。 那边李斯已经顶着比两个琇莹还?重的?大黑眼圈开始拿出长单奏事,他满身文墨气,嗯,是物理意义上的?墨水气,因为?他已经几天没停笔了。 前面王绾姚贾他们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拿着长单,得,今天的?会开的?一定?生死?难料。 确如?他所料这个小会开得水深火热,就是最简单的?齐王安置的?地方就能?吵几个来?回。 王绾道去匈奴那地划一个草地,让齐王去和韩王一起放羊。李斯提议弄到咸阳,眼皮子底下,搞死?方便。 众人支持哪地的?都?有,最离谱的?是姚贾提出的?给齐王建那一大家?子都?弄到共地去②,虽然没有五百里?和万户,但是有万棵松柏做伴,也不算是骗人。 琇莹沉吟片刻,咳了两声,觉得姚先生真是神人,共地,是个好地方,遥远不说,方圆百里?,只有松柏,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住,至于吃的?,嗯,西北风管够。 真的?够损的?,这直接是送齐王一家?去荒野求生了,呆够十年,都?够写一部鲁宾逊漂流记战国篇了。 但是阿政偏了头,看向姚贾,赞赏的?颔首,“先生挑的?地方很不错。就迁齐王建往共地吧!” 齐王建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他也不必费心力。共地很好,齐王建自流去吧! 他一锤定?音,众人也不再争论。 琇莹更是无所谓齐王建这个人,他厌恶此等?软弱无能?,投敌的?君王,即使敌人是他们。 他只关心一件事,就是齐国的?钱。 “李信和阿贲砍了后胜他们,那他们收的?我秦的?金银财宝以及齐宫室的?资产都?需归国府,齐地富庶,盐铁珠贝更是多?有,我等?需得尽快接手。王上,我这边已经理完了这么多?年对齐送礼的?单子还?有去往齐国之人,可与吏员们一同出发。” 众人闻言也不吵吵了,他们默默的?看着公?子。上次的?灭楚之时也是这样,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了抄家?抄得方便,留了近十年的?存根,还?一一给它理出来?了。公?子真乃天下第一神人也,真抠啊! 琇莹依旧笑得温软,见他们看过来?,还?是乖巧的?低眉模样,开始汇报刚刚浅略心算过的?齐王所需要的?粮食,立刻开口哭穷,想砍预算。 “王上,齐王若活十年,照着他的?俸禄,我们得花上几万石米粮,若是给他又好的?了,更花钱。这几年有灾,粮食收的?不多?,国府吃紧。臣建议不如?就少给齐王供些?粮吧,齐王乃是年富力强之时,若是全指着我秦给粮,未免有嗟来?之食一说。且共地是个好地方,林子也大,猎物更多?,齐王定?能?理解的?。” 李斯就笑,有些?良心,但也实在?是不多?,立马附和他。 “公?子说的?是,我们吃紧,想来?齐王也能?理解,共地肥沃,齐王定?是更愿自食其力的?。” 那就不给了吧,反正饿死?了也无所谓。 众人也是附和他,很显然齐王建不受待见。在?十几张大秦最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共同努力下,鸟不拉屎的?共地一跃而起,成为?了成功人士必备的?肥沃土地。 琇莹的?唇角弧度未变,心里?乐开了花。苍蝇再少也是肉,不支出最好,从国府支出的?每一笔钱那都?是我秦人的?血汗钱,给这些?个贵族都?是在?割我的?肉。有这个钱,可以给官吏们涨工资,打仗,搞教育,修路,比供着废物齐王的?一大家?子好多?了。 很明?显,秦臣跟他一个想法,反正就是不想给敌人花钱。 损已利人的?事,我大秦一个都?不要干,这损人利己的?事,我们是一个都?不要少干啊! 阿政也是一样的?想法,尤其是琇莹报完在?他身上要花的?预算后,直接回了李斯一句,“善。” 不给就不给了,孤与他非亲非故,管他死?活。 而后对琇莹沉声道,“钱财自然多?多?益善为?好。你说的?得拉到咸阳来?,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又对李斯道,“今年众卿辛苦,俸禄都?得涨些?,将士们也需犒赏。这些?你那边需尽快做完归整,递给孤。” 李斯和琇莹一起应是,记下了要做的?事。 阿政颔首表示满意,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提起了下一件事。 “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③ 夸孤,快夸孤,孤完成了一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不取一个专属于孤的?名字,怎么能?配得上孤的?功绩。 阿政说完,琇莹仿佛看见了阿兄那翘起的?尾巴,对对对,国家?初立,一个正经的?名份很重要。阿兄平日称孤多?些?,这次都?称寡人了,所以这事特别重要。 而且六国那些?人哪个能?搞得过我阿兄,我阿兄十年平天下,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阿兄最棒的?。 本来?是议尊号,且小朝会时已经议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夸阿兄。 我阿兄超棒,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于是他又先开口,语气真挚,铿锵有力,甚至因为?激动?,还?带了一点咏叹的?意味。 “王上之功,千秋无二。韩齐国君纳地效玺,请为?藩臣。余下四国之主,皆行悖逆之事,欲为?乱,王发兵诛,平其地,乃是大仁大义,天命所归。我王之功,前无古人,三皇五帝所不能?及也!④” 他话音未落,阿政的?眉目就舒展了。 嗯,琇莹最得我心,那什么上古贤王,古之明?君哪个能?比得上孤!孤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斯,冯劫,王绾本来?想说拟好的?称号忽然不知道要不要动?嘴了,但是上首的?王上动?作表现分明?是高?兴,于是一人一句,一场夸夸开始了。 琇莹一边听夸夸,一边煞有其事的?点头应和, 通古真会说话,王丞相也不错,尉缭先生也好,姚贾先生说得也对。 阿兄就是最棒的?! 要不是时间不够,估计大伙儿能?再说一会儿。 毕竟夸王上,真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不夸不知道,一夸吓一跳。他们王上真的?巨完美,没有缺点。 最后众臣由两位丞相带头,说出了他们已议好的?称呼,顺带又夸一下阿政。 “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⑤ 阿政笑起来?,“众卿觉得三皇五帝,比朕如?何?” 琇莹立马明?白阿兄是觉得专属的?自称,朕不错,但这个尊号不好听。 秦泰皇,当时议出来?,琇莹就觉得不好听,奈何其他人都?赞不绝口,他只好作罢,而今兄长提出,他立马老神在?在?地点头应是,顺着阿兄话来?接。 “圣君贤主,还?看今朝。三皇五帝,如?何堪比我王之功?臣议去泰留皇,取五帝这帝称,号为?皇帝。” 阿政面上依旧无悲无喜,可实在?是忍不住又翘起了唇角,琇莹这狗腿样。 “善,剩下皆如?议。” “另谥者,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不取。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⑥ 他一上来?废了谥号,不准旁人置喙他所行。 琇莹展袖施礼,高?呼,“皇帝陛下圣明?!” 始皇帝的?始字就是他私以为?阿兄一生最好的?概括了,显然兄长的?想法与他一致,阿兄是开元初始,是第一,他不需要别人来?评价是非功过。 众臣随他一起伏拜,才知道这公?子今天不光要钱,还?要给王上做搭腔人,拉上大家?一起上贼船。唉,这皇帝名号加上废谥法一出,又得被那群酸腐文人骂不守规矩,自大狂妄了。 琇莹拱着手,在?下首趁着众人低头,偷偷的?冲着看着他的?阿兄眨了一下眼睛,活泼又娇俏。 阿政眼神和暖,让他们起身,接着议事,度量衡与车轨问题,还?有连接各地的?秦直道立马被抬上了案。 琇莹立马从袖中开始掏图,展示现有的?道路,他将一张一米长的?图展开,然后与所有人展示,“其他地方建时本就相连,现今只需接连燕地和齐地,此道便道连全国境内的?大城,已经在?逐步实行。至于一些?小村落,后续还?得再议。” 阿兄莫要着急,我已经在?做了。 阿政满意地看着进度,点头,“善。” 还?不错。 秦国的?效率一直很高?,在?这里?站着的?又是大秦最有名的?卷王,因为?琇莹开了头,所有人都?开始汇报起来?,法令已经照王的?意思重新修编,李斯也展示了新字。 阿政一一点头,他多?少也知道些?许,毕竟在?秦未灭齐时就开始计划了,他于是结合他们所说,为?加强自己得位之正,受命于天的?印象,决定?选用阴阳家?五德学说,周朝得到火德,按次序,秦朝取代周朝火德,那他秦朝应该是水德的?开始。 于是他又将每年开始的?月份定?为?十月,规定?官员入朝庆贺都?在?十月初一日。因是水本色为?黑,所以服饰、旌旗、符节都?崇尚黑色。数字以六为?标准,兵符、法冠都?是六寸,而舆车宽六尺,以六尺为?一步,用六匹马驾车。把黄河改名为?德水,以此来?昭示水德。 琇莹觉得要不是由于新的?货币已开始兑换,通行各地,模板已刻好,阿兄不愿意费事,破坏市场,估计这币都?得重新换。 但是新的?王朝来?临,他可以给阿兄搞一批纪念币,虽然币型不变,但可以微调些?花样,给阿兄庆祝一下,“各方钱币有序,但新朝初立,为?添喜气,臣妄言铸千枚新币流于民间,以示祥瑞。” 阿政望着喜气洋洋,满脸快乐的?琇莹,拒绝了他的?请求,“各方钱币好不容易安泰,何必大动?干戈,况且,这个模板只能?用一次便要废弃了。” 你比我知道,这个多?种不同的?钱币,一旦流入,会给后期的?统一造成困难,会有点麻烦。 阿兄特别重视仪式感,所以琇莹也没有想到阿兄会拒绝他,但是这才是阿兄呀!阿兄很清楚的?明?白,国家?最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所以他很快拱手谢罪,“臣想岔了,多?谢陛下提醒。” 阿政颔首,他俩的?对话刚刚结束,那边以王绾为?首的?一些?重臣便道,“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设诸候王,无法安定?百姓。请立王上诸子,希望陛下恩准。” 阿政和琇莹一起无言,他俩几乎一同抿起了嘴。 琇莹的?眼里?都?要喷火星子了,你们提出这个建议真的?脑子正常吗? 阿兄最大的?孩子扶苏才将将八岁,将闾和高?也不过是五六岁,让他们一群稚子去管理如?此偏远的?地方,逗谁呢? 那不是当诸候王,那是被扔了做质子,其心可诛啊! 李斯发现自己竟然和琇莹公?子共脑了,因为?这个提议真的?很脑抽,没个十年脑血栓想不出来?。 这群家?伙想行分封制想行疯了吧! 阿政忍住自己想对这群人扔书的?冲动?,目光深沉。 “此事明?日大朝会再议吧。” 说着便要起身,琇莹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外?面。 外?面有点冷,阿政披了狐裘,又给琇莹理了一下带子,琇莹被风一吹,带出了几声轻咳。 “他们是傻了吧,扶苏才那么小,这不是分封,这是流放!多?大仇多?大怨啊!” 他说的?话会太放肆,阿政挥手让身后跟随的?侍人们退下,牵着他朝前走,“正午了,琇莹,你近来?喝药了吗?” 琇莹扭头看他,正说着话,听到这句,顿时有些?呆,“啊?” 关键是喝药吗?阿兄! 阿政见他呆滞,朗笑出声,逗琇莹真的?很有趣。 琇莹也是知道自己被阿兄逗了,鼓起了脸,见四下无人,这才蹦了一下踮着脚从后面搂住了阿政的?脖子,就开始撒娇。 “阿兄,哦,不,皇帝陛下,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 他声音拖长,就差在?地上打滚让他阿兄赞同他了。 阿政从被他抱之后,唇角就一直没下去过,他一个扭身避开了琇莹的?围堵,点了点他的?额头,“改口的?倒快。” 琇莹就笑,他一边往阿兄旁侧躲,一边小嘴似抹了蜜,用在?朝中用过的?咏叹的?调子,夸张极了,开始调侃阿政,“哦,我的?陛下,你真是容光焕发,威武不凡,我都?要迷上你了。”⑦ “哦,是吗?”他躲得快,可已经习惯他动?作的?阿政更快,他反手钳住琇莹的?肩膀,将他轻拢了过来?。 话是自己说的?,说完就感觉老羞耻了,加上阿兄一反问,琇莹自己从白净的?小脸到耳朵红了个彻底,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 啊啊啊,好丢人,又被阿兄制住了。 于是他将脸放进阿兄怀里?,“阿兄,地上长没长地缝,我能?不能?钻进去。” 阿政实在?是无奈至极,但还?是配合他,“地上有缝,但没有能?塞得下你的?。” 他将这颗红得像是滴血的?琇莹果从他怀里?挪开,又揉了揉这颗果子,让他稍微正常一点,让他跟自己走,一边走,一边与他说。 “他们想让你去做诸候。孤,嗯,朕诸子尚小,而你不同,你已大了。若要分封,避不开你去。你若走了,中央之中你的?权力会移交至他们。诸候权力不小,他们料想你会应的?,若是得了你背书,加上宗室想捡个便宜也会支持,朕总要再思量的?。” 琇莹更呆,有点委屈,眨巴着圆滚的?凤眼,双手攥着他哥的?手,还?晃了晃。 “阿兄,他们原来?是想流放我!他们太过分了,我不走!我在?你身边呆得好好的?,为?啥要去外?面吃苦,外?面又冷还?没有吃的?,阿兄,你不能?让他们把我拉走,我不想落草为?寇!” 阿政本来?是一本正经跟琇莹分析,闻言就知道琇莹他听了个锤子,就听到一个走字了,但他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琇莹,揉了揉他的?额发,“不会走的?,阿兄不会让你离开。朕本来?就没有准备行分封制,天下郡县的?划分朕都?与李斯议好了。” 昨夜停的?雪已经开始又下了,不大,像是盐粒子落在?地上,裹着严寒,协着微风,浸润每一片大地。 琇莹松了口气,牵着阿兄的?袍角,站在?他身后。 即使知道一定?不会行分封制,他仍然会忐忑离开。 他想跟着阿兄,就像现在?一样眺望他。 阿政向远眺望每一处山河,风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远处的?黑色旗帜也在?翻飞,他的?言语并不是铿锵有力的?,甚至是带一点点轻柔的?,他轻飘飘的?说出自己的?希冀,不,那不是希冀,那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朕的?大秦是一个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的?泱泱大国。⑦它将拥有统一的?法度,统一的?文字,统一的?人心。但这些?还?不够,它将被称为?乐土,将至朕始,拥有万世太平。” 行至此处,不战何为??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胜利等?着朕一一渐次采撷。 他回头望向一直注视他的?琇莹,风吹起发丝,带起裘衣,却带不动?青年的?坚定?目光。 这位帝王啊,确实迷人眼。 第120章 天子剑 “阿兄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照阿兄所说, 各方都在争取我的?背书,那么,阿兄为什么不来争取我一下呢?” 琇莹随他上了?高楼, 忍不住在他身后轻问。 他似是玩笑,又?不是玩笑。 所有人都在争取我,可我向着你, 所以阿兄为何迟迟不开口?你只要开口, 我就会什么都答应你。 莫非阿兄不想用我? 阿政就笑, 他招手让他过来身边, 和他一起眺望远方。 “琇莹,你最知朕,为何?这次不说你的?猜测呢?” 琇莹停在他后方半步, 看他的?含笑的?眼眸, 突然泄了?劲儿,“阿兄觉得李斯已经足够锋利了?, 是吗?” 阿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再大?胆些,再猜猜。琇莹,不要低估自己?。” 他本就是夜幕沉沉下的?大?海,可能终其一生你只能在月下, 窥见那一点粼粼的?潋滟波光, 或者难得听见海浪拍打沙滩,得到一些他心中的?激昂乐章的?节拍。 除非, 他足够信任你, 愿意?将他的?心绪分享给你一二?。 而琇莹有幸。 他已经猜到了?些许, 忍不住为自己?的?猜想而低声笑了?出来,像在口中含了?糖。 自珍爱你, 不想用你。既有利刃,不折珍宝。 他们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朗笑出声。 琇莹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阿政的?手上,阿政轻拍了?他的?手。 “李斯不会输,只是时间长短,彻不彻底罢了?。” 琇莹攥紧了?他的?手,是这双手教他习过自己?的?第一个字,所以他们在相似的?指节部位有着长期执笔而形成相似的?茧。 “他是利刃,可是作不得陛下最锋利的?剑。他虽可作鱼肠,可我才是陛下而今的?泰阿!只要我愿意?站在李斯身后,为他扫清前路,就可以更快,更彻底为阿兄荡平阻碍。” 我才是天子剑,是当今陛下一点点雕琢下来的?剑,应着他的?心魂。 所以,阿兄,请放我去,勿系我名声狼籍。 他望向阿政的?眼眸依旧炽热,二?十六年如一日的?灼烧着,足够烤化世间的?苦涩。 阿政总是在他眼中忽忆起当年,所有人都说他应接前人深厚的?基础,才可以如此顺利地如推沙土一样攻下六国,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初掌权之后面临的?情况。 混乱的?政局,各行其是的?几股势力,无所适从?的?大?臣,仅仅是冰山一角。 当时吕不韦风头正盛,本来可以与之对抗的?王室虚微,无主己?久,而且内部楚系势头太?大?,甚至盖过王上风头,弱势之极。而有政治言权的?高层主要将领有上将军蒙骜、左庶长王龅,以及曾经先后担任过东出大?将的?桓齕、王陵,麃公,樊於期四人皆不服吕不韦。 当时所谓秦之利刃的?军队早已因连续保持战略守势二?十余年,将领阶层老化,缺乏新的?将军阶层而军力已经严重受损了?。 其实这些都是小问?题,当时的?秦国最为紧迫的?问?题秦国高层权力中,缺乏统领国政的?丞相,缺乏具有战略家才能的?大?谋略家,对外战争各个方面的?统御人才。 他已经不是当初看不清臣子的?小君主了?,他扫过万千人,知万千人心。时局在他手中被牵引,他表面风轻云淡,说永远不要回?头看,可是他当时权力未稳时也有过迷茫和忧虑。 王的?威严如何?建立,乱象如何?解决,如何?不动声色的?剔除腐朽的?臣子,如何?让军队重新变为秦的?利刃,他要去指哪里找那些人才,可以为他处理国政! 他可以仅凭王威,在几次交谈中就让那些秦王室之人俯首贴耳。但他又?知人心难测,他不放心秦王室的?人,利益牵引的?关?系,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而破裂。 有可能稍不留神,膝下忠犬就变成了?食人的?饿虎。 所以他需要秦王室变成他的?一言堂,成为他的?应声者。而他需要一个完完全全听命于他,且能压住所有人的?人让这些成为可能。 琇莹当时就是这样看着他,他问?他,“阿兄,信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兄长,你说我就去做。 于是当时才十五六岁的?琇莹只身入局,凭着自己?的?身份,做了?秦王放在秦王室的?那个质子,疯了?一样帮他笼络人心。 他甚至到后面架空宗正成为了?王室的?轴心,彻底替他把控住了?秦王室,让他们不在能反水,才有他利用秦王室与吕不韦对峙,主张一力攻赵努力凑成了?内部重新洗牌,让具有统帅品格的?王翦登上将军位统领全军,亦有了?今日的?各种小将蒙恬,李信等人应接不暇的?局面。 他也是在那时候知道?他的?幼弟已经不再是需要他庇护的?孩子,他是他的?臂膀。 但是他没有来得及跟他的?孩子深谈,因为他太?忙,大?秦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精力。 秦当时的?方方面面,都缺乏杰出的?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这个烂开局,这个新的?政治架构完全架不起来。 秦当时就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的?毛病,腐朽的?政治架构会要了?秦的?命。 他是秦的?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打完与赵一战后,他整顿完军队后就开始在人堆里焦急的?拨拉来去,最后拨出了?个李斯当丞相,让国家政事系统开始高效远转。 所以也不是他非得礼贤着尉僚,也不是琇莹非得看着他,不让他跑。单单就只是因为秦是真的?需要他这个知兵的?大?谋略家。 他给琇莹找了?一个他最喜欢的?事,每天去种粮食,或者搞一些有意?思的?发?明,安心呆着哥哥身边,做大?司农的?副手,乖乖继承墨农两家,做大?司农。 可他没有做太?久就来了?,他与他算了?账,说缺乏总领经济民生的?大?臣,调节秦商,统领农墨两家,解决民生问?题甚至还?有教育问?题。 他很高兴,他没有说过他有多高兴,他在那一刻,知道?琇莹早已经成为他的?臂膀。他不能再做闲散的?公子了?,他要做臣。 琇莹一直以为自已是因为缺人,才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干了?那个总领经济民生的?专业大?臣,甚至因为怕人才前后不续,他开始普及教育,四处捉人才。 但他不知道?的?是阿政问?了?很多人,才将这个秦从?来没有过的?经济大?臣设立起来。 它的?存在是阿兄的?一场豪赌。 而琇莹从?不叫阿兄失望,秦国在短期之内,民生确实恢复了?不少,足以支持他发?动战争,足以让他在未到而立之年,便成为天下之主。 所以他珍爱他的?琇莹,他的?琇莹是真正的?珠玉,他不舍得他去做剑,剑是会有可能磨损的?。 谁都知道?,此时主张郡县,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谩骂。 所以怎么忍心昆山白玉,明月之珠破裂,玄马扬着玄色王旗腾越离开。 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琇莹恰落我身侧,如何?忍心。 但兄长不忍心,陛下要忍心。 天下秩序需要尽快的?重新定下来,为了?天下更快的?安稳,他可以裂珠碎玉,铸剑扬威。 “好,你去吧!” 良久,他出声道?。 琇莹扬声大?笑,他一身狂狷。 “孔子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他说敬畏天命,敬畏王公大?人,敬畏圣人的?言论。人要有敬畏之心才能成为言行高尚的?君子,这也是最好的?立身处世之道?。可是我思,三?畏之中,天命何?所畏,圣人何?所畏。天时圣人,都不过是纸糊土铸的?神像,有何?好畏!” 阿政笑起来,“你畏朕便可,你是,世人亦要是。” 此时起了?一阵风,从?二?人身边盘旋而过,顽皮似地将他们的?衣角吹到一处,相互撞击,发?出脆响。 “此话于你我谬甚。” 他嗤笑一声,狂妄已极,“圣人不过是留下了?几本书,被酸儒抬高了?名头罢了?,畏他作甚?天命,更是可笑,若照天命,顺其自然,朕还?要做那傀/儡,所以天命这个东西就是要被你我踩在脚下的?,朕的?幼弟自然不必畏惧被我们踩在脚底的?东西。” 长风振振,他目光如炬,清冷地扫向远方的?渭水。 琇莹与他一起勾起唇角,同时望向一个地方。 “自然。阿兄的?意?志才是真的?天命。所以分封不会行。” 他打了?哈欠,“阿兄,我认了?个女儿,我想找宗正把她正式移到我名下,可以吗?” 他话还?没说完,阿政半眯的?眼睛就忽然睁大?了?一些,狭长的?凤眼竟有些滚圆。 他幼弟那么小,一直洁身自好,怎么会有孩子了?,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这事为什么他不知晓? 他揉了?揉眉心,一改刚才的?从?容狂妄,显得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语速十分快。 “琇莹,孩子你即刻带到咸阳,待验了?身份,朕,唉,就把她与阴嫚她们养一起吧!” 他转首看一脸漫不经心,一点及冠的?样子都没有,难得有一点生气。 “如此大?事,为何?不报!孩子的?母亲在何?处,你速将她带来见朕!” “你而今是当父亲的?人,不要再如此吊儿郎当了?,你的?责任心呢?我大?秦男儿不准生而不养!” 他想起了?异人和赵姬。 他这几句话说得很快,琇莹连话都插不去,加上他难得的?严厉,琇莹无奈揉脸,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握住了?他手,因为兄长的?难过,他也流了?一滴泪。 “阿兄,我还?没有说完。” 阿政见他哭,下意?识替他擦眼泪,皱起了?眉,眼神中有着幽暗晦涩的?光。 “对,你与阿兄详细说说,你一向温和单纯,这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琇莹这才有机会解释,“我说我想把青邑归我名下,不知阿兄意?下如何??” 阿政闻言顿时想气得拧他的?耳朵,浑小子,该打! 但到底知道?在此处不能让他失脸,所以没说好也没说不,只是给他提回?了?屋中,将事后的?人全部谴出了?殿外,才指着一个殿中的?小角落,“天天说话说一半。去那边给我跪好!” 琇莹熟练去到一盏青铜仙鹤灯盏旁边,扯出了?一块他经常跪的?小兽皮垫子,老老实实的?跪好了?。 他也委屈,他还?没有开始说,阿兄就开始讲话了?,他总不能抢阿兄的?话吧。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但还?是跪在地上小声的?跟他阿兄道?,“我错了?,阿兄。” 阿政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但就让他仍跪在那里。 “你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琇莹正要说,却?被他制止了?,“别动,让朕猜猜,楚地的?金面仙斩杀恶神,后又?深入吴越之地药到病除,治了?蛊病,救了?万千生民,楚人要为其立生祠,金面仙,你做的?,为何?不报?” 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料定是琇莹的?所为。 琇莹的?唇角快与天上的?太?阳并肩了?,他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算计,李由不是跟阿兄说了?吗,不过他还?是要跟阿兄炫耀一下。 “对啊,金面亦是我给青邑的?,这世间对女子不易,这是我能想到保护她的?最好办法,亦是成全大?秦的?最好办法。若青邑可以药到病除,我便认她为女,做名正言顺的?靠山,让她可以完成自已四处行医著医典的?梦想。当然,若不行,我亦会如此做的?。” “她这个楚人的?金面仙必须要是我大?秦的?王姬,是我大?秦受命于天的?象征!我是不是特别厉害,这完全是我一个人想到的?。” 阿政轻踹了?他一脚,“好啊,很好,不愧是我的?琇莹,我大?秦的?璨公子,真是会瞒啊,当地的?郡守李由亦是受了?你的?威逼,才不敢在奏报里吱声的?吧!” 他踢得不重,琇莹身形动也没动,此时一脸无辜,“李由怎么不报阿兄?他们难道?不知道?他的?公家奏报会比我的?家书要快一些吗?” 阿政闭上了?眼睛,原以为是他家孩子学会长心眼了?,学会干大?事瞒着他了?,结果却?是两人不约而同都以为对方发?了?奏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自己?再踹这个不长心的?逆子。算了?,踹一脚就可以了?,他身体不好。 傻一点就傻一点吧,这次的?算计还?行,像我。 “你们两个都不会彼此确认一下吗?” 他向在地上跪着的?稳若磐石的?二?十六了?,还?一幅小孩脾气的?大?公子伸出了?手。 琇莹的?眼立马亮晶晶,赶忙牵着他的?手起身,跟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背上,嘟囔着,“阿兄,你不知道?,我当时剑舞的?多好看!” 阿政任他黏着自己?,“朕不去看都知道?好看。” 琇莹立马蹦了?起来,随即抽出了?自己?的?琇莹剑,就要给他阿兄展示一下,跟一只花孔雀一样,让人不忍直视。 阿政还?没说什么,他就把琇莹剑放回?去了?,“不行,没化全妆,眼上的?金粉也没涂,我阿兄要最好的?,我回?去准备好再给阿兄表演啊!” 阿政单手支着下巴,忍不住笑了?起来,招手让侍人进来,让他去长乐候府找硕去取琇莹装神弄鬼的?物件。 琇莹的?凤眼笑得就剩一条缝了?,“我给阿兄请神,阿兄让青邑给我做女儿,好不好?” 阿政却?摇了?摇头,琇莹不敢相信,他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皇帝陛下,秦王兄长,阿兄,为什么呀,青邑多好呀!” 他一个快步滑跪,伏在他阿兄膝上,眨巴着凤眼看阿政,撒着娇。 “阿兄阿兄,答应让我给青邑做阿父好不好,我不是抢别人的?,是她阿父说,不认她了?。他不想要,给我不好吗,我要,青邑多好啊,我上次去信问?了?,虽然还?没回?我,但可以订下来。” 阿政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未婚,平白有了?青邑这个女儿,旁人如何?看她?要么你成婚。” 琇莹也不撒娇了?,他直起了?腰,“那算了?,我不要女儿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婚是不可能结的?,孩子是不可能要的?,反正就是不干。 “我现在过得多好,没有必要再找人强行融入生活,我会不舒服,因为我自己?的?距离感对新来的?人也不公平。人家姑娘嫁我,天天面对着我的?疏离,会心情不好的?。我有阿兄就可以了?。” 阿政无奈叹气,他总是没法在琇莹面前太?强硬,他有点心疼,他没法相劝。 “青邑是要做王姬,但做孤的?王姬会更好。” 他笑起来,“至于你,若是实在是想要,你就去宫里抱一个回?去。” 琇莹也觉得阿兄的?处理更好,他也不求了?,“不用了?,我原想她归我膝下,起码有个倚仗,阿兄既给,更名正言顺了?,是好事。” 阿政不置可否,“你觉得自在就好。” 侍人已经过来,琇莹便戴上金面珠饰,穿上华服,“此舞为王祈无忧。” 阿政却?为他卸了?金面,“不用遮掩。” 琇莹点头,手中剑出鞘,发?出呜呜的?嗡啼。 没有白雾漫天欲盖弥彰,只有少年金冠玉面,剑光如水,如雷霆收震怒。 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 身姿俊逸,矫如翠色骖龙旗,耀若九日齐坠那日。 少年漂亮的?挽了?剑光收了?尾,他干净的?如江海上面折射的?清光。 “阿兄,无忧无虑,长乐长宁!” 他累得气喘吁吁,却?还?在对着自己?最爱的?观众笑,他笑得开心,露出了?小酒窝。 阿政替他擦了?汗,摘下了?他耳朵上的?珊瑚珠,未有太?多言语,只是道?,“琇莹很棒。” 琇莹更开心了?。他开心到当天晚上落了?枕。 第二?天一大?早,这统一后的?第一场大?朝会如约而至,众臣齐跪坐于章台宫列席议事。 不同于小朝会的?商议居多,大?朝会基本上只是叙述在小朝会商量好的?对策和一些实在是需要众臣表态的?悬而未决的?大?事。它也不像小朝会和每年年终总结那样舒服,可以坐在椅子上,有些人的?前面方便记叙甚至还?附带桌子。 大?朝会嘛,毕竟人多,章台宫摆不下那么多桌子,所以大?多是跪坐于席。 琇莹穿着朝服,不住的?扭一下脖子缓解一下疼痛。他脚下如风地从?财务部来,身后跟着张苍和其他品阶够了?的?小官,早早地入了?各自的?位置。 他的?品阶高,在最前面的?几列中,与身边的?几位重臣寒暄几句便低垂着眼睫,不欲再多言的?模样,似乎是不愉,引得不少想与他套近乎的?人却?有些讪讪,不敢上前。 他虽然容貌俊雅,但一身威势在沉下脸之后十分唬人,感觉像是见了?陛下,管叫人却?步,就连几个老臣也不再互开玩笑,皆是正襟危坐起来。 “公子今天似乎心情不快?” 直到一个声音突兀响起,琇莹抬了?眼,看着从?前面扭头问?他的?王绾,轻笑起来,吐出了?一字,“非。” 王绾自然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无声的?叹了?口气,“公子啊,分封乃是祖法,周朝江山稳固多年,全赖周公之法。世人都已经习惯了?,若冒然实行新的?政策,恐那些倔儒生就要戳咱们的?脊梁骨了?!” 他在此时还?是认为琇莹对他不满,只是在发?脾气。他甚至还?在劝说琇莹来支持他的?观点。 “依公子今日之权势,若行此策,想来自当肥沃之地做主。” 我给公子选了?一块肥沃的?地方,公子且支持我等吧。 琇莹直起身子,他敛了?笑,正肃了?很多,“丞相,天下之主是谁?” 王绾不知他为何?出此言,只是在他越来越重的?威压之下,拱手向高座方向拜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之主自是陛下。” 琇莹勾起唇角,直视着王绾的?双眼,目光似存刀剑,寒凉至极,“大?人知道?就好。” 他也向高台拱手,然后接着沉声道?,“天下之主是陛下,天下之土归陛下。我不僭越,不沾染。” 天下之主是陛下,我做不得什么主人。你莫要想了?。分封制不可能得到我的?支持! 我兄长的?东西,我从?来不会争抢,我更不会为了?所谓利益而背叛或是忤逆他! 王绾暗吃了?个哑巴亏,他向琇莹拱手而后扭了?头继续跪坐。 琇莹也继续低垂眼眸,把手放进了?袖口,跪坐于地,与众臣静候阿政到来。 他们的?交锋动静不大?,但早已经传到了?阿政的?耳朵中。 他让来报的?侍人退下,轻笑着起身,身穿帝王冕服登上高台,在众人山呼万岁声之下,撩袍跪坐于案前。 他刚坐下,王绾就开始带人上书又?让行分封制,细看之下,人真是不少。明明昨天和刚刚都碰过壁了?,今天还?倔得跟驴子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直接挑明了?让琇莹和其他亲近的?宗亲以及一些功臣分封四方,跟王八吃秤砣一样要“流放”琇莹。 他们以为阿政上次离开是因为准备不够充足,所以他们现在列上了?分封的?人和相应的?封地。甚至为了?讨好阿政和琇莹,特别在齐地划了?一块最富庶之地留给这群人中最尊贵的?琇莹。 当王绾得意?洋洋向阿政展示他们的?安排时,甚至还?多看了?琇莹一眼,公子还?满意?吗? 琇莹黑着脸,手指紧攥着,骨节分明的?手蹦出了?几根青筋,自以为是,不识时务! 看得他后面的?张苍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偷摸往前面的?人群向前挤了?挤,伸手扒拉了?一下蒙毅,让他注意?拉着前面的?琇莹,别让他直接上前给王丞相来个透心凉,心飞扬。 蒙毅转身,见了?他眼神,秒懂,立马伸出长臂,挤开一排人,去扯了?扯琇莹的?衣袖。 公子,别冲动啊! 琇莹见他挤得辛苦,冲他安抚一笑,挥手让他回?去,“无妨,回?你位上去,莫要失礼。” 蒙毅这才回?去了?,把心放在肚子里了?,用眼神示意?张苍,公子很清醒。 张苍欲哭无泪,他们公子上次夜间出城时跟他说话时也很冷静,回?来的?时候,那马和跟去的?人都一身没洗干净的?血腥气。 他叹了?口气,默默降低存在感,挪了?挪位置,想着一会就扑上去抱住公子,不然公子又?下狱,他可怎么活。因为很多公子说的?事都是王上默认的?,而且就算天塌下来,王上都不会对公子发?火,自然也不会对他发?火。 他平常上朝就干一件事,盯着公子,附和公子。 上次公子不在,王上发?作叛臣,他都快吓死了?,所以公子这个上朝的?金大?腿才不能丢。 琇莹也冲他安抚笑笑,冲周围被他的?低气压冷到的?其他大?臣也投出温柔一笑。 哎呀,没事的?,别怕!我怎么会拿刀的?,就只是想把自己?手上的?奏书往他的?脸上扔罢了?。 阿政在上首将他们的?互动放入眼中,看着琇莹抿紧的?唇,和周围的?人挪小步想离他远一点,免得血溅脸上的?样子,轻勾了?一下唇角,但很快又?抿直了?,他的?表情微小的?让人几乎看不到。 他曲起自己?的?手指,并未说话,依旧做着在听的?动作。 王绾见他无动于衷,又?使了?大?力气慷慨陈词,他甚至还?向阿政和琇莹示好,还?着重说了?一下给琇莹的?封地,将大?部分的?齐国都划给了?琇莹。 但琇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周声气压依旧就连前面的?李斯都频频扭头往他那边看。 琇莹依旧在笑,可惜这一群老狐狸什么没有见过,早看的?分明。他的?眼神幽深,连嘴角的?弧度都很刻板,分明是皮笑肉不笑。不少准备附和的?人见了?他的?表情,也是伸直了?腿,不敢再向前进言。 真是奇之怪也,若行分封制,琇莹公子就是最大?利益者,可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不想行分封制!如果身为最大?受益者的?他都不想支持的?话,那么王绾这一次不可能赢。 王绾在前头依旧慷慨激昂,说完一句,望陛下采之,便结束了?这次的?发?言。 琇莹冷笑一声,太?过分了?,他是有点抠,喜欢砍人预算,想过自己?不太?招人待见,但没想到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现在齐地跟咸阳有两个月的?路程,可能修完路会好一点。但是诸候王是无诏不得回?咸阳的?,他若一走?,一年之内估计只有年节时可以留在阿兄身边几天。 他正欲发?难,就发?现乃有不少站在他身后的?宗亲和一些武将没被他吓住,开始蠢蠢欲动。 危险是有,可唾手可得,悬在掌中的?利益总会让人屈服。 如果不杀杀王绾的?势头,等到这些人都开始求了?,阿政必被群起而攻之。 阿政很明显也看出来了?,他面色不变,只是将视线落在了?琇莹和李斯身上。 他磨好的?剑,该出鞘了?。 李斯正欲出列,却?被琇莹抢先了?一步,琇莹先出了?列,他姿态已经不复以往的?和缓柔顺,反而是锐利的?像把滴血的?刀,他冷笑了?一声,斜瞥了?上奏的?众人,盛气凌人,跋扈张扬。 “尔等是要逼迫陛下吗?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我竟不知何?时大?秦成了?一言堂了?!” 120-130 第121章 消愁(有一个小番) 一开口就是诛心之语。 众人齐跪高呼不敢, 李斯却在这时出列了,他俯身拜阿政,高声道, “陛下,斯有一议,诸君细听, 废分封, 以立郡县才是大计!” 阿政向下投注目光, 王绾也直起了腰。 琇莹站在他身侧, 他有些惊讶,他不明白李斯为何现在出列,他明明可以等他将王绾的锐意折了, 没有阻力的再行此议。可为何玩在忽要正面以对?, 李斯,他明明最是讲求结果, 心思缜密,可现在却不愿做着最省力的事。 为何? 他轻扭了头?,下意识望向李斯,他已不再年轻,鬓角又添了白发, 眼角有了细纹, 可他的身姿依然如初见,依旧是清隽书?生气。 比起当初, 他此时意气风发, 目中坚毅。 他可以赢得漂亮, 说?服所有不服的人,不用琇莹的帮助, 他亦可扫平荆棘! 是了,李斯是个重利之?人,可他也有傲气啊。 他是李斯,那个阿兄等的可做秦相?的大才。 他不这样做,配不上他李斯,亦配不上我?阿兄了。 琇莹忽然知道阿兄为什么明知会背叛仍要以国士相?待,重用他了, 他敛下眉目,收回了目光,直起身子看李斯进言,与支持分封制的王绾争论。 “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① 他铿锵有力,姿态从容却带着坚定。 琇莹看着王绾后面的一些家族势力强大官吏的讥唇反击,被他一次次地驳回,他才思敏捷,文?辞优美,字字珠玑,甚至还带着他固有的圆滑让人不失面子。 妙极,确实是大才,我?在言辞方面确实距他远矣。 他听着李斯的话语,有些精妙的地方便暗自记下,遇到有道理的地方更是直接就点头?。 阿政扫过?他,手指轻轻曲起又松开,动作微小得让人看不见。 我?家的傻孩子,李斯傲气是有,可更多的是算计啊,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正如琇莹所想,李斯此时并不合适,将所有的压力转移到自身。 可又是合适的,因为他这样做,能得到的更多,他可以得到我?的重视和坚定的支持,将自己彻底的与我?绑定。他笃定我?不会亏待他,亦不会弃他。 真是自信啊,不过?这野心勃勃的样子才像李斯,他要取代琇莹做这把最利的剑,他在证明,在此时此刻,他才是我?最好用的剑,他才是天子剑。 琇莹对?目光敏感,悄悄抬起头?与他目光交汇,片刻之?后,琇莹便明白了李斯的目的,但他又很快用眼神告诉阿兄,即使?他有算计,可我?在这个地方仍不如他,我?需要诚心学?习,愿意让他。 平和中正,青年干净清澈,他可以在阴谋诡计中搅弄风云,狙杀敌人,可从来不会将自己的阴狠对?着自己人,他最是宽和温雅,可识人长处,自己多加勉励的。 阿政移开了目光,投入到下面的辩论之?中。 这场辩论辩到黄昏,张苍已经跪坐到腿都?麻了,他悄悄的挪了几次,才不至于殿前?失仪,他看向在前?面一动不动的琇莹觉得奇怪,公子腿不疼吗? 事实是琇莹腿也疼,可他现在听得起劲,他第一次见这么大型的辩论,以往学?宫也有,可没现在这样刺激,他就像夏天喝了冰水一样酣畅淋漓,哪里肯动。 又一次庆幸当时按捺住脾气,没把他给刀了。 阿政也是前?倾身子,耐心倾听,李斯确有大才。 李斯舌战王绾及一干能言善辩的重臣,大获全胜,此时此刻意气风发,他又一次拱拜道,“陛下,废分封,以立郡县方才是万民心之?所向,请陛下恩准臣之?议也。” 王绾不服气的冷哼一声,老?匹夫,要不是公子和陛下都?站队你了,你能赢得这么轻松,卑鄙之?徒尔。 阿政见众臣无异议,朗声总结了李斯的几个论点,正式敲订郡县制。 “天下共苦战鬬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李卿议是。”② 琇莹附和出声,此时显然是郡县制的忠实拥泵,坐实了他那陛下的膝犬一称。 于是上下被迫一心,阿政便将全国划分为三十六个郡,每个郡设置守、尉、监的书?议,将民众改称为“黔首”。 天色已晚,阿政便摆了宴席,大宴群臣。 琇莹这才在无人处晃了晃腿,跟在他身侧,与众人一起移步。 这次宴会用的是桌椅,一人一桌一椅,阿政依旧单人一排,稳坐主位,琇莹要稍挤一此,与重臣一列,他旁侧便是王绾。 此时倒像是冤家聚头?,王绾的旁侧赫然就是李斯,王绾直接被左右夹击,若不是理智还在,就只想挥袖走?人。 李斯轻笑,向他举杯示意,他二人平级,相?对?肆意一些。 “绾,满饮此杯,一解千愁尔。” 王绾又冷啍一声,不情不愿地举杯,而后灌酒进肺腑。 李斯就笑,然后也跟着满饮杯酒,然后两人又各自倒了一杯,开始幼稚地斗酒。 可见平时关系确实是不错,不然王丞相?估计能把酒扣在他李斯的脸上。 琇莹因为酒量太差加上身体不好,阿政连酒都?没让人摆,所以只能乖乖吃菜,他叼着一块羊小排,啃得尽兴。 嗯,看旁边的两人喝酒也很尽兴,毕竟都?喝得上脸了,已经把所有的矜持与沉稳都?抛下了,用一种瞧不起对?方的样子继续喝,更甚者,他俩醉了,在那里小幅度地互踢,彼此小声的咒骂。 还好知道些体面,没显得太过?分。 其实这宴席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醉了,有的人击鼓敲节,有的人趁酒而舞,就连阿政都?衣襟微敞,露出象牙般的锁骨,脸上腾霞。 没喝酒的琇莹好像是个旁观者,他就一直看着他们开心疯狂。 他听见姚贾先生高呼,“来年史书?可留我?耶?” 阿政也难得纵情,他已不似往日端凝,他的眉宇舒张,笑得开怀,像夏天的烈日,只消一眼,便可灼热万物。 他此时微醺,骨节分明的如玉石般的手指举起金樽,“留!” 尉缭的笑声很有穿透力,他已醉得口齿不清,却还是高声喊道,“来年明月可识我?乎?” 阿政凝望酒中潋滟水光似凝望万里秦月,琇莹托腮不自觉的凝望阿兄,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斯与王绾听到他的话睁开醉眼,而后相?视一笑,清酒碰杯。 “识!” 今日畅快,难得一醉,一酒消愁,一笑泯仇。 咸阳名利客三千,天下谁人不识君! 哈哈哈,来饮来饮!此间快意不羡天宫。 琇莹看着看着,而后湿了眼,这场史书?上仅有两字“大酺”的宴会记录着多少人的风华正茂,壮志凌云。 时光在此停驻片刻也未必不妙。 他似乎也被这酒气醺得也有三分醉意,他头?发散了,发髻也歪了些许,几缕黑发散在额前?,他笑容璨然,酒脱自在。 “拿我?笔来!我?要作画!” 他高兴之?极,呼着侍人去拿他的笔和纸。 他是小儿?姿态,引得众人微笑。 上首的阿政兀自笑开,伸出手似邀天地同饮,“天下良臣名将上朕明堂,多多益善乎。” 来吧,天下英才皆向我?而来! 众臣此时不由自主同他笑,“彩!” 好!江山如画,何人不垂顾。 琇莹张开长卷的纸,提笔就画。 他画上首王尊金玉相?,鸦青发,乌沉眼,从容态。 堂前?众臣醉态,各有各的脾气心性。 只有墨笔,他就势勾着王绾的酒水画出深浅不一的层次。 且佐酒入墨,绘此卷浮生。 “畅快!” 他画完之?后,掷笔于旁,掉进酒水之?中晕开墨痕,顺势往桌子上一躺,大笑起来。 侍人乖觉上前?将他的画收走?,准备去晾干。 他也不管,倒是上首已经醉了的阿政看了一眼画上的自己,坐好了才冲他道了一句,“你忘加上朕的冠冕纹饰了,姿态不庄重,重画!” 他面无表情,语气也没有波澜,但是眼睛里全是笑意。 琇莹就看着他笑,“好呀,等会我?重画!” “公子就是好啊!”王绾大赞,他一改平时沉稳的样子,瞪着醉眼,忽然起身拍上琇莹的左肩。 几位老?臣和李斯已经快醉晕了,就只顾点头?,李斯点完直接就趴在了桌上。 王绾也是说?完就倒地不起,还撞倒了几个玻璃坛子,洒了一地的酒,渗进了地里。 阿政也醉了,他看着晕了一地的人,支着额,伸手让琇莹拉他。 “幼弟,走?了,回家!” 三巡酒过?,热闹褪去,现实就是一屋除了琇莹以外?没一个能站起来的,可不是嘛,王宫里的酒是经过?琇莹改良提纯的米酒,度数本来就高,又照坛喝,能不醉吗? 琇莹看着躺得横七竖八的群臣,嘱咐侍人给他们熬几盅荼,等他们醒了就送回去,他豪气也没了,牵住了现在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他阿兄的手。 “他们趴下了。” 琇莹突然无力,小声附和道,“阿兄说?得对?,你酒量极好,他们不行。” 阿兄啊,别人喝三杯的同时,你只喝一杯,他们能不趴下嘛! 阿政看着他片刻,琇莹向他笑,“阿兄,我?们走?!” 阿政依旧没有表情,又盯着他看,“琇莹,你为什么不拉朕起来?” 琇莹正准备拉他的手踡了踡,心道慢了一步,要完。 果然很快,阿政就坐在那里,语调慢悠悠的,“朕就知道,你大了,不听话了。现在都?不扶我?了,等到以后啊,唉。” 琇莹叹气,他该怎么说?,他阿兄一般不醉,只要一喝醉要么豪气干云,要么就悲春伤秋,情感丰富到让人咋舌。 好在这时就他和他阿兄,不然阿兄一定会社死?的。 阿政单手托着脸,扭头?问?他,“以前?有人与朕说?,我?醉时他背,醒时他跟,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琇莹捂着脸笑起来,他单膝跪地,宽袖如流水垂在地上,沾了水渍,他将背部对?着他阿兄,“我?知道,我?背阿兄。” 阿政将自己的重量担在他身上,“你上次给的伏诛的六国余孽名单多算了一个人。” 琇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他偏过?头?,想起了他在回咸阳之?前?,为了防止项羽出生,亲自刺死?了那对?夫妇,一时心如刀绞,眼泪滴了下来。 “兄长莫问?了,求你。” 我?做了恶事,求你不要了解。 阿政摸了摸他的脸颊,替他擦了眼角的泪,“是伤了无辜之?人吗?” 琇莹垂下了眼睛,将他的脸隐在了暗处。 阿政笑起来,他将手放在琇莹肩上,“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你背我?吧!” 琇莹感受到背上的温度和重量,他直起身子,背起了他的天地。 “阿兄,是杀了人,杀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是你我?最厌恶的事。” 妇人死?前?的哀求将是他一生的噩梦,可他还是要杀。 阿政将头?放在了他的脖颈处,风一吹,他酒醒了些许,湿润的呼吸声,他笑声入了琇莹耳中。 “你派人劫了我?赦免的吕不韦,做出他自杀的模样。你肢解了荆柯还不解恨,要将他凌迟,还有那个赵高,这个孩子亦是。琇莹,你想告诉我?的是其实这些人杀不杀无所谓的,只是因为你的执念。” “你明明知道阿兄不可能怪你。” 他的声音飘忽,如带着水汽的雾,琇莹被他包裹,受尽偏爱。 “阿兄,我?确实杀心过?甚,但我?控制不住,我?不希望你走?到我?曾经见过?的下场。即使?你不在意,我?也会想去替你铲除。我?曾经想过?杀了李斯,时至今日,依旧未熄杀意。” 因为你的爱太真,阿兄,所以我?爱你如命,敬你如天,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容忍你受辱,哪怕是另一个时空,我?亦无法接受你死?在沙丘,咸鱼覆身。 他们怎么敢! 阿政轻轻笑,摸了摸琇莹的额发。他今日格外?爱笑。 “琇莹,我?其实并不恨吕不韦的打压,他亦为大秦建功,所以秦王要赦他。但朕知人心都?是偏的,琇莹若待朕与旁人无异,朕亦会难过?。所以你只是偏私,哪里来的杀心过?甚,你又没有提着刀见人就杀。”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不要怕,阿兄在这里,会陪着你。” 琇莹的泪如断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往下流,他向上托了托阿政,“嗯。我?知道,阿兄总是会保护我?的。” 他总能得到阿兄的原谅和宽容,让他觉得做了那些孽事的自己不是那么不容于世。 就这样吧,他愿意。 项羽必须死?。他既然出现,他就是个祸害。 第122章 夜雨约 琇莹背着阿政走进了寝殿, 挥退了跟随着?的侍人,将阿政轻轻放在了床上。 “阿兄,张嘴, 我喂你。” 他试了温度正好,于是亲自拿着?汤勺一点一点喂阿政喝醒酒的药茶。 阿政被他一路背回来,酒已经醒了一半, 见?他真的拿了个?小勺, 还每次就舀一点, 送到?他嘴边, 实在忍不住将碗拿了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你还小,不准学?六国贵族不好的毛病, 华而不实。” 也?不是数落, 单纯是他药茶越喝越苦,他还是很享受弟弟喂的。 还有深层意就是, 六国那些人都是大傻子,你就得跟阿兄学?。 琇莹翘起了嘴角,他也?不想读阿兄的心思,可阿兄一抬眼他就知道了。 “嗯,六国贵族奢侈无度, 食不厌精, 脍不厌细。阿兄放心,我不学?的。” 他接了碗, 一边乖巧回答, 一边上手给他阿兄脱衣服。 “阿兄, 伸一下手。” 阿政倚在床柱上,闻言配合他动作, 琇莹把他冕服脱了放在一旁,阿政敛目,坐在床上等他给自己解头发。 “郡县制已经确定,各郡的郡守朕都定下了,李斯最近忙着?修法和制新礼,各地的户籍地册便发给你部,交予你做。” 琇莹点了头,招手让侍人端盆进来,他接了水让侍人退下后才道,“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犹豫了片刻,想到?他与李斯和宗正先过目的那群儒生?给阿兄定下的礼法规制,李斯虽拒了,将之搁在一旁,可他仍是气愤。 “我有些气愤,好吧,我不满已甚。你给百家的待遇多好,他们征诏而来,若非为了收揽百家人心,他们儒家那群只知礼法既从未有过治理地方?经验亦没有经过我大秦的考试就一步登天当官的只会舞文弄墨之徒,我如何容下他们影响后续的官吏录取的模式,寒我大秦万千学?子向学?之心了。” “可是这点小事他们也?做不好,给你定的礼仪多照周礼,几乎一点都没改,妄图试探你欲行?分封制的态度,未免恶心。” 他阿兄如何能用?旁人剩下的牙慧! 阿政看他是一脸的不满和嫌弃。 他其实酒还没醒,脑子有些晕沉,未听?得太清,只隐约觉得琇莹不满。 他拍床让他坐到?身边来,眼尾有些红意,一看酒就没全醒,说话也?没往日逻辑清晰,有些颠倒。 “不满?见?了儒家的折子。” 琇莹拧了帕子,坐在他身侧,给他擦脸和手,然后从旁侧拿着?玉梳给阿政顺头发,他认真的梳发,闻言手顿了一下,直接将梳子放回去了,搂着?阿政的腰。 “阿兄对他们的安排礼遇太过。” “学?宫之中也?有才高者,我刚建的上学?宫偏修礼者也?数不胜数,实在不行?,我和通古也?可以定下新礼,他等也?不想想为何要他们定礼。” 阿政忽然笑了,以他对大秦的掌控力,琇莹都知道的事他如何不知,只是琇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收到?那封退回折子的儒家今晚可睡不着?了,希望他们能明白朕的意思。 他抚着?琇莹的脊背,眼眸深沉,只是落到?琇莹身上就显得无比柔和。 他越温柔,琇莹越是替他委屈。 “我们的名正言顺,国家治理都用?不上他们,他们欺负人,我要把他们赶出咸阳,他们不是喜欢教化?众生?吗,那就都去给大秦戍边吧。” 我阿兄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完美。 那群傻子,他明天就去给他们赶出去,对,他还得让硕去把他们腿打断! 阿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该就寝了。” 观其后效罢了,他们若是不愿,朕也?不稀罕,一个?区区儒家罢了。 他闭上了眼睛,似是无意给琇莹念了几句荀先生?的《非十二子》。 “终日言成文典,反紃察之,则倜然无所归宿,不可以经国定分。” 整天谈论制定礼义法典,但反复考察这些典制,就会发现?它们迂远得没有一个?最终的着?落点,不可以用?来治理国家、确定名分。 此话一出,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琇莹瞬间懂了他的心思,福至心灵,阿兄就差张口直接骂腐儒了。 跟阿政的含蓄不同?,他更狠,直接就骂他们那群儒生?的鬼样子。 “其冠絻,其缨禁缓,其容简连;填填然,狄狄然,莫莫然,瞡瞡然,瞿瞿然,尽尽然,盱盱然;酒食声色之中则瞒瞒然,瞑瞑然;礼节之中则疾疾然,訾訾然;劳苦事业之中,则儢儢然,离离然,偷儒而罔,无廉耻而忍謑訽,是学?者之嵬也?。①” 一个?两个?的德行?,一群贱儒! 他们最好识时务,快些给自己拾掇干净,最好明天就让我看到?行?动,不然我保证他们会死的很难看 果然,只要你真的把荀先生?的书读了好多遍,骂儒生?简直跟天赋技能一样张口就来。 阿政睁开一只眼,直接将他揽在身边搂在怀里?。 怎么?一直小小一只,他是不是要察看一下琇莹的吃食。 “最近朕瞧你最近又瘦了些,还是食欲不振吗?” 琇莹忽然恨自己太懂阿兄了,难过死了,本来以前的时候就比阿兄矮好多,后来发育时好不容易窜了一点,可还是差一截了,现?在不发育了,这辈子,除了穿高跟鞋这种?物理方?法之外,就只能维持到?阿兄肩膀的高度了。 “没有,最近胃口还行?,阿兄不用?察看的。我真的不会太长高了,阿兄,过了发育期吃再?多也?长不高。” 他几乎是欲哭无泪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心在滴血。他花了好久才接受了自己长不成阿兄那样威严高挑的模样。他为啥除了脸以外其他的地方?一点都不像阿兄啊。 他这话是言过其实,他挺高的,虽然比张苍矮了点,但比李斯高些呢,就是阿政和恬阿贲和信他们这些武将们太高,导致他每一次站在他们身边才是清秀文弱,小鸟依人。 他要站在特定的文臣中那就不是了,比如在法家里?,他那是秦人特有的高挑和强健,端看跟谁比了。 阿政轻笑,他拍了拍琇莹的手,捂住他的眼睛,随即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似睡非睡,只是侧颜安然恬静。 在他怀里?的琇莹见?他手来,不仅没有挣扎,甚至还微微低头,配合着?他动作,他一瞬间被黑暗笼罩,便自顾自笑开。 “阿兄,我回来时嗅得水汽弥漫,恐有夜雨至。” 阿政嗯了一声,松开手让他往床里?去,“湿度不大,这雨影响不了民生?。夜雨倾致,你我便跟以前一样枕微雨声入眠。” 琇莹握住他手,将自己与他的兽皮都往上拉了拉,他很乖巧将脸颊放在阿政的肩头,“阿兄,真希望你我以后能一直这样,到?老了也?可以共枕微雨,一直一直在一起。” 阿政不自觉的笑起来,他此时散发侧脸直面琇莹,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声的答应他。 当然会一直在一起,天下没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开。 雨确实是来了,敲打窗棂,他们却相伴而眠。 他们睡得踏实,刚下宴就被邀来参加儒家聚会的张苍却怒气冲冲。 “你写折子就写你自己的名字,别勾儒家身上,你什么?时候能代表我一派了!” 他一身酒气,翻着?那道语气倨傲,几乎十句礼法有九点九都是周礼的折子,几乎快要厥过去,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了,直接指着?那个?写下这折子的老鲁儒破口大骂。 “你个?贱竖是不是疯了?写这玩意儿是不想要命了吧!你要活腻歪了就自己去廷尉府蹲大狱去,要还不过瘾,你就让人给你推市口斩首去,省得天天顶着?一脑袋水晃荡,让人生?厌!” 那老鲁儒在儒家辈分挺大,虽然被这封退回的折子吓得够呛,但是此时被张苍一骂也?来了劲。 “不愧是荀况的高徒,不知礼的孽障。此折乃我齐鲁之地儒者皆通过的,怎么?现?在攀上秦公子,就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了。” 张苍怒急反笑,他将折子扔到?地上,直接拨剑将那老鲁儒的案砍断。 “我耀武扬威?是你们惧怕王怒,请我而来。现?在却辱我先师,我恨不得砍了你们,还要我助你们与公子说情,可笑!” 那群鲁儒是被他这一出整怕了,但还是梗着?脖子,“粗俗无礼,蛮夷!” 他们还要与张苍继续争辩,却被儒门而今的话事人淳于越拦住了,他是一个?聪明人,起身深深向张苍一拜,“苍且消消气,此等危机之时,我儒家内部更应团结一心,想出个?对策来。” 张苍闻言冷笑,他直视着?淳于越道,“公子有句话我很喜欢,他说万里?堤坝,溃于一孔。若是在微时做不到?填补空隙,就只能拆了有孔的堤坝,免得大祸临头,祸及池鱼。” “你管不了他们,一心想着?齐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能出更大的乱子,不如同?墨家一般早分了了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对着?那群鲁儒轻哂一声,笑得讽刺。 “再?说我也?不愿同?这等子张子夏氏贱儒一起。” “这谈何容易!”淳于越还要再?说,想劝一劝张苍,却哪里?拦得住张苍,他挣开淳于越的手,施礼一拜。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齐鲁之儒可代表整个?儒家,苍可代表我先师,我这一派弟子从此便不以儒家弟子自居了。” 张苍大步踏出门,径直踏入微雨中。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都白了脸,良久,那末席有一儒生?道,“张叔公是不愿帮我等求情吗?” 他一石激起千层浪来,所有人闹成一团。 谁都怕死! 他们也?没料张苍会直接不做儒家弟子,那谁能去让秦公子琇莹帮忙平息秦王政的怒火。 所有人互相推卸着?责任,试图推出个?倒霉蛋来让这帝王一怒落不到?他身上。 淳于越苦笑,儒家行?至今日,早已尾大不掉。 时也?命也?。 这处处的闹剧,淳于越已不在年轻的脸上闪过坚毅,他看着?乌蒙蒙的天,长叹一声。 “诸位,天亮了!” 所有人都望向外面,雨已经停了,太阳露出了一线微光。 那坐在后席的孙叔通却站起身来,他素以机巧为人不耻,“先生?,我等去认错吧!” 他刚说完便被那些齐鲁之儒针对,骂了几句投机钻营,失节耻辱,便也?不再?语只是静坐着?。 这儒家不能呆了。 张苍深夜出行?被守城卫兵给抓了,琇莹一早刚醒就从侍人那里?听?了这个?消息。 他静默了片刻,也?没说情,就坐在阿政下首又吃了口肉羹。 “阿兄,让他呆在那儿吧,深夜出行?,该!” 知法犯法,还求个?鬼的情,而且明明知道他这几天生?儒家气,还去儒家。 阿政瞥向他,轻笑,“小孩子脾气,张苍又不知道你为何生?气。” 琇莹咬了一口用?麦粉做的馍,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还是嘟囔着?反驳他阿兄。 “他身为下属,不想着?为我分忧,就想着?给我找事。”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早就心软。 “小朝会还得一会,去吧。” 琇莹有些羞赫,毕竟刚骂过人,就巴巴去给张苍到?廷尉那里?打点又去交罚金,他面皮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让侍人给他备车急吼吼的要出门。 阿政轻笑,给他铺了个?台阶,“延尉那里?有些冷,多穿点。” 琇莹闻言抿唇笑了,他给自己披上了狐裘,又拿着?两件狐裘就要走。 “阿兄,牢里?冷,他还在算地册,不能冻着?了,我就只是去给他送两件衣裳。” 阿政又看了他一眼,提醒他,“直接去,时间急。” 遇到?任何人不用?停留。 琇莹点了头,直接出了殿门。 十一月底正是天冷之时,风挺大的,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他上了马车,硕坐在车前裹得严严实实,为他驱车。 马车驶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章台宫。 硕隐见?宫门前有一人影肃立,以为有事急报,想着?琇莹的性子就放慢了速度。 琇莹闭目坐于车上,感觉车速慢了,便打开了车门,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见?到?马车兴奋不已就要急步上前的孙叔通,很快收回了视线,对硕道,“不必停留,先去廷尉。” 硕应是,扬鞭催马,琇莹也?将车门关?上,徒留孙叔通尴尬立在原地,看着?他的马车远走。 琇莹很快就到?了廷尉府,他拿着?衣物还有罚金就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公子。” 他刚站稳就听?见?了蒙毅的声音,他扭头看去,“阿毅,怎么?不戴手套就骑马来?今日风大,小心风寒。” 蒙毅利落下马,他用?冻得发红的左手揉着?他那也?发红的右耳朵,另一只手牵着?马,然后小跑着?过来他身边,先是行?了一礼,后又很是焦急的问他。 “公子,苍丢了!” 他一早上打算跟张苍一起去上朝的,结果就听?长乐候府的侍卫们说张苍彻夜未归,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立马就来廷尉府报案了,没想到?碰到?了公子。 琇莹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给他,闻言笑了,他指了指廷尉府的大门,一边朝里?进,一边解释道,“他昨夜出行?被抓了。我也?是今日才得了消息。” 蒙毅也?是叹气,“他半夜出门干嘛!” 琇莹不置可否,直奔廷尉府里?交罚金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先把罚金交了! 那收罚金的吏见?他和蒙毅一起过来,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一个?李丞相就够了,为什么?公子和蒙大人也?来了! 琇莹见?了李斯也?很吃惊,他与李斯互相见?了个?礼,才道,“通古的消息竟如此快!” 李斯眼底一片乌青,闻言立马回话,“不是臣得消息快,是昨夜臣与尉缭先生?酒醒后讨论新法宿在了廷尉府,半夜就见?张苍那不省心的被抓了,问他干什么?去了也?倔得不说,臣实没法,便想着?先交罚金再?说。” 他的消息可不能比王上和公子快啊! 琇莹见?他如此谨慎,不由好笑,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离朝会还有点时间,通古,瞧你眼下的乌青,你再?去眯一会吧。我先去见?见?苍。” 李斯笑起来,拱手应是,目送他离开。 能管那臭小子的人来了,他可不想再?被气到?。 琇莹熟门熟路地带着?蒙毅和硕进了牢房,托李斯的照顾,张苍也?被关?在他上次的专属牢房里?,只是形容有些狼狈,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披着?的是李斯的裘衣,头发散了,一两缕落在腮边,低着?头,不言不语。 琇莹有些鼻酸,门没锁,他熟练地推开,蹲下给张苍又披上了一层裘衣,还摸了摸他的手,试探温度,生?怕他冷到?。 “亏得巡防的卫兵识得你,不然就直接被射成筛子了。” 他手掌的温度让张苍抬起了头,张苍又很快垂下头,像是一只失意的小犬。 蒙毅将琇莹给带的一些类似火折子的杂物都放在角落,然后看着?一言不发的张苍道,“那昨天喝完酒来接你的儒家人怎么?没在宵禁前给你送回去?” 琇莹制止了蒙毅接着?追问,接过硕给的食盒,将自己拿的吃的给他。 “毅,这些等会儿再?说,先让苍吃饭。” 食盒下面隔着?热水,上面的汤饼还是温的,冒着?白气,向外散着?香气。 张苍咽了一下唾沫,眼里?有了点神采,接了过去。这是王宫厨下用?麦粉做的鸡肉油饼,是他最爱吃的,公子一直记得,总给他捎。 昨天师兄问话时,他一声不吭把想袒护他的师兄气得不行?,当时就下了狱,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他咬了一口,胃部的灼烧感消了一些。 “公子,陛下那的这个?饼就是比咱们府上庖厨做的好吃。” 琇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张苍乱了的头发,带着?怜惜和疼爱。 “他们欺负你了吗?若是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定不饶他们。” 他只知道张苍去了儒家,半夜三更出了门,其他的一无所知,但他还是问你被欺负了吗,仿佛张苍只要说是,他立马就要给他做靠山,去找儒家的麻烦。 张苍含着?饼,他摇了摇头,将自己袖中写的那个?新建的高级学?宫的下一阶段的算术书草稿递给了琇莹。 “公子我一个?人抵他们几百个?,那些个?只争口舌的迂腐之人,我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欺负!我不再?是儒生?了,我与儒家就此割席。” 琇莹接了书,将米粥给他,然后和蒙毅一起给他道彩。 他们俩哄着?张苍,张苍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泪来。 “只是我辜负了先生?,琇莹兄长,我以为我可以继承他的思想改变儒家的,我读过《非十二子》,读过《儒效》,儒家也?可以为这个?新朝添砖加瓦,可为何都不顺我意。” 他还未来得及去离开先生?游学?四方?,就和先生?一起被掳来了秦。他最是天真开朗,他的师兄们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他的弟子们也?待他亲昵。 可是比起李斯韩非浮丘伯几位师兄,甚至是公子和陛下,他是那个?陪着?先生?最久的弟子,他知道儒家的内里?,知道老师的不甘,他真的想做点什么?,为他的先生?做点什么?。 可是儒家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不明是非,冥顽不灵,他们甚至辱他先师! 怎可! 琇莹见?他泪眼婆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我知,我知,苍,莫要颓丧,先生?以你为傲。” 张苍痛哭,“我知道法,所以自愿进来,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做的。兄长,让我想一想吧。” 他被抓了也?好,若他受不住央求来找公子说情,公子一定会帮他的。 第123章 心碎太平洋(有小番外,记得刷新啊!) 琇莹最后是带着满腹怒气和?蒙毅一起出去的, 他刚面对张苍的温笑面色在出了牢房之后瞬间沉了下来。 他登上马车,靠在车壁上,面色不虞。 “我一直不温不火, 想着搭个底,慢慢引导人心向我大秦。李斯自?儒家?上书后一直有大规模搜书而后焚书的念头,我却一直觉得太过野蛮, 千般规劝。” “可只有一个来认错的儒生和苍今天的眼泪倒让我醒悟了, 绝对的自?由只?会?让不知耻的人以为我软弱, 加重他们的放纵。” 蒙毅面色也?是阴沉, 但闻言还是惴惴,他不希望公子因为一时的怒气影响自?己?的判断。“公子要站丞相?,支持搜书焚书了吗?” 琇莹摇头, 他捂着眼苦笑, 将手?臂支在车壁上,“礼遇百家?是为了在天下万民间的名?声, 一旦焚书便是彻底失去在士子间的名?声,我不欲如此。” 臣子甚至君王都可以进行暴力之举,可国不行,国家?必须立身之正,光明正大。 他叹了口气, “我昨日确实想了个计策, 本想尽快考虑周全,将提案交给阿兄, 但我现?在觉得这法子不适合现?在的大秦。我也?在考虑。” 眉心紧锁, 他在思虑秦国未来, 这条道路他忽然迷茫。 他的坚持对吗?李斯的方法确实是可以立竿见影的。 蒙毅未有吱声,他们二人一起陷入沉默。 良久, 琇莹才叹息道,“死马当活马医吧,今天我必要拖住通古,焚书只?利于一时的统治,而大秦是要走很远的。” 焚书是快,可能在焚书后还能稳定天下的只?有阿兄,可阿兄只?有一个。 大秦在阿兄手?下像一只?山鹰一样飞起来,他希望大秦永远不要停下高?飞,哪怕这次可能要当庭忤逆他的阿兄。 等车到了宫门口,琇莹下了车,迎面正巧撞上了李斯。 “通古,早啊!” 李斯在前面听见了他声,驻足等待。 “公子。” 琇莹点头蹦上了车,与他并肩而行,蒙毅跟在他们身后,硕调转马头去马厩。他们谁都没理站在宫门口的儒家?孙叔通。 琇莹一边朝前走,一边与李斯搭话,他说?出自?已还没有想好的点子,他顾不了太多,只?想着摆出自?己?的立场,让李斯慎重一二。 “上次你?与我说?的焚书之议我还觉得不好,搜书不如聚书,千金买马骨,高?名?买万书,我想了个点子,觉得好极了,我而今虽还未理出个头绪,但还是想与通古你?细说?。” 所以今日被儒家?惹出的焚书之议可别再冒头了,阿兄现?在一定在气头上,可以收拾儒家?,但不要焚书。 李斯作为法家?话事人,也?是愚民,弱民思想的信奉者,他见了琇莹的态度就皱眉,清瘦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公子,“以前是诸侯并立竞争,需要鼓励自?由的言论来招揽贤才,而现?在天下平定,陛下统御四海,法令皆出于陛下,不会?有误。百姓归于地,士人学法更好的遵从陛下的御令。公子所推人言自?由,可现?今儒生们不学习当今的法令却?学习周礼,以此指责陛下,迷惑黔首。您原先说?的放任百家?传教立书自?流,思想碰撞交流。我不同意。陛下更不会?同意,儒家?的态度并不称意,公子莫要求情。” “公子于陛下而言,应是臂膀,而非掣肘。还望公子摆明立场。” 儒家?这次可算点了火,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焚书一举,李斯势在必行,或许兄长也?觉得可行。 琇莹苦笑,他眼里透着涩意,悲伤化不开。 他怎么会?想忤逆阿兄,他从来没有和?阿兄唱过反调。 但站在国家?的角度上,他的想法虽然变了,但仍不愿意接受焚书这种暴力的方式来消灭思想的萌芽,他不反对不允许百姓读除了国家?规定以外的书这一个统一思想的国策,他只?是单纯反对焚书的方式,以及后续用挟书律强制的治理。 若今日做了,不满积蓄,天下必有乱子,现?在阿兄尚在,他可以稳定局势,可阿兄只?有一个,能握紧天下的权力永不出错,从不迷失的阿兄只?有一个,来日阿兄若早逝,大秦必遭士人的反噬,那时候要怎么办? “我是大秦的公子,我不能,李斯,我不能让它蒙上血色的阴影,哪怕它有,我也?要给它披上一层正大光明的皮,所以搜书焚书之举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站得很直,紧绷着身体,像是一根弓弦上满了劲力,他胜似刀剑见血封喉,内里却?是紧张过头,也?许再下力,他便要崩溃了。 李斯与他站在宫门口,两人无声的对峙着,风吹起二人的袍角和?头发,李斯看见了琇莹的鬓角白发,他于是首先开了口,语气比刚才还要柔,似在规劝不听话淘气跑出门的小孩子,回去吧,跟着我们走,不会?有错。 “公子可有想过,自?由过度,人们就会?各自?所学的知识来议论陛下,议论朝政,身在其位,而不司其职。长此以往,陛下的威望何在,朝廷的法度何在?” 琇莹吸了口气,“通古,你?觉得让平民读书为吏是错的吗?学宫的建立是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吗?我提交的以考试取待征诏的方式不对吗?” 李斯叹气,他摇了摇头,他的长须被风吹起,眼眸清湛有力,他望向?高?大的宫殿,似乎望向?新生的大秦。 “公子,学宫不是错。学宫的出现?让秦拥有了足够多的官吏储备,让我们不再捉襟见肘,更公平的选拨制度更不是什么错,大秦的官吏会?更加的忠诚,公子的策可利于天下,无可指摘。” “可是你?所想的人言自?由宽松,天下人可畅所欲言是错,公子的放纵是对秦国未来的不负责任。天下做主的是陛下,权力属于陛下一人,若是万人皆如那些?儒生,有自?己?的想法,那便滋生反叛。我不赞同,皆因为公子提高?了治理天下的成本。公子见谅,我终归是为陛下考虑。” 他话说?的委婉,没说?公子是个叛徒,想让陛下的权利不再至高?无上。 琇莹静默听完,忽的大笑,他揽住李斯的肩,眼睛亮的发烫。 “通古,你?真的很了解阿兄,他也?与我说?,有时候,头悬利剑才会?让人更加清醒。” 李斯怔住,满腔的喜悦充斥胸膛,自?己?效忠的君王一直知他。 他望向?琇莹,恍惚回到多年前的楚地,少年一笑,明澈动人。 他也?笑了,拱手?相?拜,“那便谢陛下谬赞,也?谢公子直言相?告了。” 琇莹回礼,他的眼睛也?望向?远处,风吹起他的额发,他似在观望大秦,他在观望未来的大秦。 “通古,在我心中,你?的法亦是万般皆好。你?凝聚权力,让阿兄至高?无上,让天下稳固,法律清明。你?让大秦变得锋利,只?有阿兄可以掌握。” 他偏过头,眼中带着轻笑和?一点化不开的愁绪。 “那么通古,你?可以告诉我如果大秦失去我阿兄这个强权的王,该如何往下走吗?” 我忘了放纵让人觉得我大秦软弱,你?忘了权力这把剑有可能会?握在不属于他的人手?上,向?外的锋利全化作对内的血刀。天下大权集于一身,天下之间至贵至尊,大秦的下一代可以接住吗? 而我一力温和?之策,是想要大秦失去我,失去你?,甚至失去阿兄都可以好好活着。 大秦应是一个健全的国家?,不能依赖一个人而存在。 即使那个人是我最爱的阿兄。 “我们有了学宫,教育他们这些?吏忠诚不二,所以要定一套系统的官吏体系,若是可以帝王可以稳定局面那就是利器与工具,若不是,那也?可以保证哪怕大秦失了皇帝也?可以勉强运转。 “你?现?在一焚书,我所做的一切都毁了。” 他轻飘飘的话语让李斯的眼睛瞪大了一瞬,而后尽力让自?己?归于平静。 李斯下意识的反驳,“大秦属于陛下,陛下可以寻长生,那些?彭祖之类的不都长寿吗?陛下也?可以。” 太过苍白了,他李斯什么时候说?出过这种无力的话,将希望寄托在求仙问神之上。 他忘了,他忘了陛下是个人,他也?会?老?去。 大秦的太阳怎么会?殒落!可他是人。 他忘了,所有人都忘了,陛下的强大让人忽略他是一个人,他是意志,是照亮前路的神,没有人会?想过他倒下。 他无法想象陛下会?离开,陛下怎么可能会?离开大秦? 可若是未来掌握权力的人不再是陛下,政局一动荡,那现?在焚书就是给大秦挖火坑,他们现?在要怀柔,要天下人承认他们是正统。大肆搜书焚书就全完了。 李斯的脸白了,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但他依旧冷静理智。 “十?年,二十?年,时间会?带走一切记忆,公子莫要危言耸听,我陛下万年无期!儒家?必收抬不可。” 他此话一出,琇莹忽然福至心灵,统一思想是目的,顺便收拾一下儒家?也?未尝不可。 他笑开了颜,露出了小酒窝,“我就是觉得焚书不好,你?的挟书律①不好,我的放任也?不好,我也?没有说?我不同意去集书啊。” 感情他俩鸡同鸭讲了半天,若是被人知道会?笑死吧! 琇莹感嘅着,不由高?了个语调。 “丞相?大人,小子刚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望你?参详一二。” 他凤目眨巴了一下,笑意盈盈,“绝不是为儒家?求情,也?不想跟你?和?阿兄唱反调,我巴不得这群贱儒早滚呢!” “丞相?,你?觉得我等在学院东面再建一座收书的地方,还要在前面置碑。我等广开献书之路,凡献书者不光有金与白玉仙,还可与其书共留名?于碑。我会?在旁侧置写书之官,专门收录书籍。” 他能想到,李斯也?能想到。 他沉吟片刻,这个方法确实是他们目前最好的方法了,公子的计策可行。 “只?是后面统一思想呢?书收回来了,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做?” 琇莹摸了摸鼻子,也?不活灵活现?了,他还没想好呢,只?是一个雏形。 “通古,我是打算建个出版社,把这些?书归整了,我们查过了,删改后再发到市面上,我们也?可以按我们所想添点我们的想法,就像编学宫的书一样,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李斯点了点头,加以补充道,“公子还是太放纵了。我可以不与陛下议挟书律,但凡是通行的书必要有我们的标识,若无便族之。” 我允许你?自?己?藏书,但是你?不要流传在市面上。 书到手?了,官方只?准流动的版本长此以往就能成为正确的版本,从而取代那些?私人版本。至于官方版怎么改,怎么解释,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事了。 琇莹抚掌大赞,双方牵引,竟引水入渠,水到渠成。 李斯现?在越看琇莹越满意,眼边荡开笑纹,抚着长须,跟只?老?狐狸一样。 “我子由过段时间将回咸阳述职,公子可愿过府小聚,我家?中小女年岁尚小,玉雪可爱的紧,但打幼时仰慕公子风华仰慕的紧,时常痴缠着我想见一见公子。” 他又适当地赔理,“冒然开口,公子还请体谅李某为父之心。” 如果对面不是琇莹,估计就早答应了。 琇莹默默看了他一眼,怪不得阿兄前段时间旁击侧敲地催他和?大恬,原来是你?这老?小子天天儿女不离口啊! 如果哀怨有实质那他这一眼的怨气凝聚了他和?大恬这么多年的血泪。 整个大秦“高?龄未婚”的就他和?大恬两个,自?从一米五之后①,他俩年年就因未婚按秦法交罚金,有时候大恬的俸禄都不够交罚金的。 他还好,虽然平时只?有他阿兄管他,自?从上次说?开了之后,阿兄就随他浪了。 大恬那才惨,自?从蒙毅的第二个孩子都会?跑了之后,不光他阿父阿母阿弟一家?老?小催,还有爱惜自?己?的大将军的阿兄催,被催得天天都不敢看信,也?就只?能躲在军队里不回家?,偶尔写信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琇莹抱怨一二。 你?个老?小子有儿有女能不能不要到处宣扬,无形之中给他和?大恬带来多大的痛苦啊! 他那一眼太哀怨看得李斯那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问琇莹,“公子意下如何。” 琇莹,琇莹自?然是拒了,他有点宅,不想增加社交。除了跟着阿兄,他在咸阳从不独自?入高?官之府。 “学宫并不限性别,令媛若至十?一岁了,自?可到学宫报名?,我偶尔闲了会?去代课,若是有兴趣,可以接着去上学宫。” 李斯的笑停了一瞬,似乎脸还扭曲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公子以为他的小女还是个幼子,天知道他是看上公子了,想要他过府与自?己?女儿相?看一二,万一成了,郎才女貌,亦可了了陛下的一桩心事。 唉,他若挑明了,公子更不可能去了。 他这边哀叹公子是个不开窍的,那边琇莹见时间不早了,怕迟了,直接挟起他的胳膊,将他架了与蒙毅一路迈着小碎步,姿态优雅,不会?失礼的疾跑。 李斯被他几乎是提溜到了殿前,在他放下自?己?之后还有点恍惚,下意识随着他动作也?理了理自?己?的姿仪,就准备进去了。 他们还没迈步就听见了阿政的脚步声,三人一起转头,拱手?行礼,琇莹趁着动作擦了一下自?己?忘了擦的鼻尖汗,他动作细微,却?被阿政收入眼底。 他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和?平时一样,温声让他们起身,同他一起进去。 他没有什么不同,可琇莹仍然觉察到他周身气质有点沉重,他忽然之间摸不准阿兄的想法,儒家?现?在也?没有人来认错,不识时务,阿兄想更快的解决思想统一吗?他是不是做错了。 阿政余光瞥见他不安的眼,他向?左边微微侧脸,忽然勾起了唇角,很浅,很快收回,可琇莹却?一下子被安抚到了,他的心踏实了,也?轻勾起唇角。 阿兄知道,阿兄明白。 他们进了殿,阿政到了上首,琇莹他们也?落了座。 大家?议事,琇莹与李斯一起提了他们俩议的法子,要管,但要温柔的管,让他们以为我们放纵的管。 虽然还是个雏形,但是确定是一个虽然没有搜书焚书那样一劳永逸,但胜在温和?,不会?让刚凭借强力统一的国民产生逆反心理的好点子。 几乎众臣眼都一亮,儒家?做的事他们也?基本上知道了,也?正想办法呢,现?在公子一提,他们觉得此计好极。虽然慢点,但既不损大秦的名?声,又能不知不觉的实现?统一思想的目的。 此计确实是有琇莹公子和?丞相?共同的影子在的。带着公子一向?的放纵和?丞相?过度的隔绝。难得双方调和?,竟成这上上之策。 阿政也?轻颔首,他望向?李斯和?琇莹,“此律交予丞相?草拟,财务和?少府也?尽快算好拨款。” 李斯与琇莹一起拱手?应是。 阿政单手?支着下巴斜靠在椅背上,晨光角度刁钻地照在他半边身体上,为他披上一层暖光,轻颤的睫羽好似镀着金粉般。 湮于黑暗,他是光和?王。⑤ 没人敢直视他,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因为淳于越进来了,他一进来便高?举一卷《尚书》伏跪在地,“臣代儒家?前来献书,陛下万年无期。” 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到淳于越的身上,琇莹却?突然扭了头望向?高?座之上的阿政。 阿兄,放过儒家?了。 这场闹剧由儒家?之首承诺愿向?学宫献出所有书卷结束了,因为最顽固的儒家?开了献书的头,李斯的法家?紧随其后,其他家?生怕法儒两家?在此事专美于前,也?纷纷献书。 大秦的第一个藏书阁于半个月建成,琇莹亲自?到场去揭了前面的巨碑,上面是李斯刻的颂词,下面是献书之人的名?字,报纸卖力的宣传,从政府公报到学宫那边的娱乐报全是夸赞,不少人的美名?远扬,引得家?有藏书之人也?愿意到咸阳献书。 琇莹照单全收,收完就屯到长乐候府,然后找了几百个书吏来改文,重新出版大秦思想文化版的,改完他又拉回印刷的地方,印刷一车后他又拉回藏书阁。 后来阿政直接把印刷和?改文的地方并在了一起,琇莹又添了一些?法吏负责查民间是否有未有大秦水印的书私自?流通,另外又规定民间可以流通的农书,医书等也?需要来秦地咸阳核查,如不在咸阳,可以到地方的邮局中寄书或是到郡守处核查。 藏书阁虽然叫藏书阁,但在书从一开始填充时,就公开向?民众,无论士人还是平民,都可以凭着大秦的户籍查阅书籍或是购买书籍,琇莹还开了一小角专业卖纸和?笔,后来还卖一点像是虎头鞋的小手?工品,生意还不错。 藏书阁吸引了无数人慕名?而来,带来的坏处是咸阳城最近的街道挤得要命,不少学宫的学子嗷嗷哭,原本藏书阁中只?有他们和?先生们,现?在天天都爆满,挤都挤不过去。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他们学宫的商业街等他们下课时已经被人炫完了,不少店家?收摊了。 琇莹来给张苍代课,然后被王贲的儿子王离拉着衣服告状,“公子叔父,这些?店是不是太过分了,我饿死了怎么办?要不然我去找扶苏公子吧,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琇莹拍了拍他的肩,指了个方向?让他往那里看,连个借口都不会?找,王家?的管事就在门口等他呢。 王离唉声叹气,打手?势让他家?管事走,他今天非要见扶苏兄长不可! 琇莹好笑,与管事说?了一声,牵着他朝前走。 这小子今年十?一岁,他爹在燕国戍边,在前段时间咸阳人不是多嘛,王夫人平常喜欢华服美饰,她就在原毛衣的模板下设计了一款新毛衣,几经转手?交给了琇莹。 琇莹大为惊艳,照着样子做了几十?件,卖得很火,供不应求。琇莹将挣的金跟王夫人分了,王夫人大受鼓舞,性子也?风风火火,直接带着自?己?的婆母和?几位喜欢设计的夫人建了个社团,主动去毛衣厂设计衣服去了。 好在王离十?一了,就被他阿母扔在学宫上了武科,平时就跟蒙毅的大儿子跟着扶苏到他府上玩,所以还是很熟,平常就唤琇莹叔父。 琇莹无奈,他就是想去宫里找扶苏。 扶苏最近上课顶撞老?师被阿兄罚了禁足,其实也?不是顶撞,那老?先生是个黄老?学派的,脾气挺好,就是挺喜欢鼓吹分封制的,扶苏不喜欢分封制,就怼了他两句,先生身体不好,差点背过去了。 当天扶苏被阿政打了手?板,被琇莹带着给那老?先生道歉,那老?先生看了扶苏被打得肿得跟猪蹄的手?,也?是心疼得不行,身体没好就上书说?了扶苏一大通好话,琇莹也?跟着求情,可都没用。 阿政觉得琇莹慈父败儿,在气头上特地下令不让他去看扶苏。 那他不去,让阿离去,就不算慈父败儿。 “阿离到那里跟苏苏一起吃个糕点,玩弓箭,还可以一起读书,好不好?” 王离点头,到了章台宫门口就蹦下车,跟着琇莹一起来了扶苏宫门口。 扶苏被迫闭门读书,阴嫚和?高?几个孩子进不去,在这里唤他,“大兄,大兄!” 扶苏在宫里没说?话,只?听得宫中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一群孩子见了琇莹都围了上来,连刚会?跑的都在这里,有的眼通红,有的眼泪还没擦。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扶苏的惨样,“王叔,王叔,大兄手?青了。” “肿了包,碰碰就疼!” 琇莹心都碎了,他站在那里想见见扶苏。 但门前杵着的两个侍卫,见了琇莹就无奈的伸手?,不让他进去。 “公子请回。” 陛下特地嘱咐不让扶苏公子见琇莹公子。 琇莹不想让他们为难,只?好走。 “王叔。” 在刚转身时就听见扶苏的声音,他一转身就两手?包得跟粽子一样,身后侍人拉着一堆吃的玩的的扶苏。 琇莹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快步上前,隔着人数落他,“一天天的,忍不住脾气,先生年纪大了,你?有不满的应该平心静气的说?,你?自?己?与我说?阿兄打你?是不是应该!” 他一边骂扶苏,一边抹眼泪。 “阿兄很快就放你?出去了。” 扶苏没哭,他蹲下身子,从中间钻了出来,两个侍卫偏头当作没看到,扶苏上前抱着琇莹的腰,“王叔不要再为我求情了。” 他想清楚了,父皇打他不是因为老?师被他气到,而是他的处理方式不对,他该打。 琇莹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知道他阿兄那个在甘泉宫的晚上抱着他的心情,真是心酸又苦闷。 扶苏退开了他的怀抱,向?他施了一礼后,就又钻了回去。 琇莹嘱咐了几个孩子几句便去找阿政。 他事挺多,但还是准备去跟他阿兄认个错,他阿兄让他不去看扶苏,他还是去了。 慈父败儿,他认了。 然后他就吃了个闭门羹。 他说?实话,他这辈子二十?六年就没被他阿兄给闭门过,他一时接受不了,趴在门上一边往里面探,一边喊,“阿兄,我,让我进去好不好?” 门终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侍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复述阿政的话,“公子,陛下说?,慈父多败儿是错的,慈父多逆子。扶苏才被关了半个月,你?就哭嚷着求情了□□次。朕不想着长生不老?,但也?不想被气得折寿。” 琇(又喜获逆子称号)莹一时眼泪汪汪,他坐在阶前,让侍人给阿政回话。 “你?跟阿兄说?,阿兄消气,两个逆子都知错了,一个想进去,一个想出来。” 侍人应了一声,立马进去回话,然后他回来复述,“陛下说?,进去的就出去,出去的就进去。” 琇莹叹了口气,一步一回头,故意把脚步踏得响亮。 “阿兄,我走了啊,我事多,七八天都不一定能见到了啊!” 殿里侍立的宫人都露出了笑纹,阿政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还是不理他。 琇莹又踏出去一步,喊道,“阿兄,我都快回了啊,你?真不想见见你?可爱可怜的幼弟吗?” 阿政不理他,琇莹只?好往前走,他又踏了一步,然后扭身朝前走,他故意走得很快,来回走了两趟,“阿兄我错了,实在是无颜见你?!” 阿政轻哼一声,侍人又传了话,“陛下说?,公子若喜欢转,可以去上林苑。” 琇莹心碎太平洋,决定自?己?推门。 门很轻,他一推,侍人就给他开了门,好像他阿兄就是在等他推门。 “终于开窍了。” 永远不会?不让你?进来,你?一定要踏一步,打开我的门。 阿政笑起来,琇莹也?笑起来。 他答应了。 阿兄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在规避风险,他坚信有了这一回,琇莹无论如何都会?见到他。 “行了,淳于越递折子要回齐,让张苍回去当儒家?领头人吧!” 阿政敛了笑,面无表情,让他回去。 生气还是生气,逆子! 琇莹无奈的看着阿政,“苍制不住那些?人吧,换个人呗!” 淳于越那个老?狐狸都干不来,因为献书被那些?鲁儒骂得要死,他可不想让苍去。 阿政瞥了他一眼,“你?不能管他一辈子,他想去就让他去,朕给他配了把刀跟他一起去。” 琇莹知道刀是那个孙叔通,他更不放心了。 阿政又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朕也?没拦过你?。” 琇莹一脸无奈,应了下来。 “呜呜呜,阿兄,错了,晚上还约饭不?” 阿政直接挥手?让他走,琇莹没看到阿政看着他背影含笑的双眼,他心碎太平洋。 阿兄还在生气,连饭都不吃了,第一次被阿兄嫌弃,真的太难过了。 但被阿兄嫌弃了,还得干活。大秦公子,决不能被一时的情绪影响。 负责监工道路修建的蒙毅昨天上报了道路修建的现?状,他也?拿了一份,了解了一下情况,四境的路除了匈奴那边难修以外,其他的主要支道已修得七七八八。 新的银行伴着路已经扎根在韩魏楚地,大秦以前的旧邮递点也?已经投入使用,开始接一些?家?书,当然也?只?是摆着,秦人压根不怎么用,毕竟不富,有那些?钱不如打二两肉。所以他改了一批做了驿馆。 楚地和?韩魏都城的学宫已经如愿向?四周郡县扩散,因为学士已经阿兄被征召,齐地披着稷下学宫皮的咸阳学宫也?已经办起来了。 秦商早已在他的调动之下闻肉而动,侵吞了齐国绸缎等生意。 至于盐铁煤矿等的重要物资,他正在要人将这些?资产进行统计,收进国库。 尤其是齐国鼎盛的盐业,齐地盛产海盐,当然并非是蒸馏海水,而是依靠它丰富的因海而生、含盐浓度比正常海水高?四五倍的卤水。齐地大多盐产自?位于济水流入大海口的渠展,渠展所产的盐叫做“渠展之盐”,产量惊人,一年可产三万六千钟,可以换得一万一千多金。③ 所以他最是重视,盐属必备品,在有些?缺盐之地价比黄金,他私心想改善民生,把盐量提高?,打下盐价。所以不光是原本的官营,他饥不择食到就连私营的专产黑盐的小盐厂他都吞了。 他又从官方调了几千架鼓风机提高?产盐的效率,在原有的基础上,又设计开辟了几条到秦的道路方便盐的运输。 这些?盐制好直接被运往一些?盐产量稀少的地方,第一批盐到了楚国,很快打下了当地盐价,就比齐国的盐价稍高?一些?,虽然还是含着盐税,但比以往便宜多了。 他主张统交的一税制也?理出了个大概,大概就是不用改,他给商人再加点税就完了。 秦国原本的税法已经很完善了,又经过他和?李斯等人的修改更是将其简化,规定农只?收田租税,户赋税,以及按照自?己?情况交的税种,例如关市之征、山泽之税,学宫的吏到各方后也?照着旨意,或是偏远地区靠着公报收税。 加上路修得快,阿政对秦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些?地方会?有灾,他会?直接下令减税,邯郸郡就曾因震将原本的十?税抽一降到了十?四税抽一。③ 他对民力的使用几乎是每位开国之君的模板,得益于完善详尽具体的户籍制度,阿政,可以直接是通过这些?分配哪里可以征发多少民力、哪里可以多征粮食、哪里需要休养生息。 他几近完美的掌控着这个偌大的帝国,如每个精益求精的修复师一样填补着由于分裂过久来产生的裂缝。 秦对于行商坐贾亦有法,且行商环境比较宽松。商人需交诸如关税、市租、酒税等商业税,盐铁税和?以私营手?工业为征课对象的工税等。④ 这些?看似多,实际上对比那些?个秦商这些?年捞得简直是九牛一毛,他们现?在有琇莹约束不敢模仿他们的前辈吕不韦那样奇货可居,可不代表没有心思,人一旦有了钱,便妄图沾染权力。 琇莹与他们交往久了,自?然清楚他们手?里有多少钱,所以提了给商人加一成的商税的提案,然后着手?挑选部分大商去给他开辟丝绸之路。 他这边做完之后,怕被骂,没像以前一样直接拿提案就去找阿政,他递了加商税和?盐税的提案,又附了一张道歉的条子。 阿政看到就冷哼一声,将条子退了,不接受条子。但提案还是很快批了,事情便定了下来。 看到琇莹下面劝他不要收兵建金人,因为金人没用,除了摆着那杵着基本上没用的谏言时,手?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旧火叠着新火。 阿政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泰阿剑,支额让人唤在财务部办公的琇莹过来。 那边的琇莹接了阿政退回的条子,笑起来。 他数着数,“三百,二百九十?九。” 果然到零时,阿政的侍人准时到他身边,把他请走。 琇莹见侍人过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乖乖的跟着出去了。 他确实是实话实说?,真情实感,才不是想见阿兄,故意贬低了一下金人。 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 第124章 长点心 “琇莹大了?, 学会故意?气朕,你难道不知道朕为何收天下之兵建金人!” 刚一进来,阿政就让殿中侍人退下了, 然后?把琇莹的折子扔给他,然后?反问他。 琇莹乖觉的跪下,捡了?折子, 甚是温顺, “所以我没反对收兵, 刀剑入库, 马放南山。天下大定,万世永安。” 要坐稳天下、江山永固,首先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应该收缴和销毁流散在?民间?的各种兵器。阿兄收兵器, 完全是出于政治上安定的考虑。 春秋时鲁国的季武子曾经“以所得于齐之兵, 作林钟,而铭鲁功焉”。阿兄收天下之兵只?是做得更?为彻底罢了?。 阿政轻颔首, 面色缓和,让他先起来,还好,琇莹的路还没走歪。 琇莹起来了?,然后?会心一问, “阿兄铸的金人那玩意?儿每一个至少重达一千石, 得有五丈高吧,放置在?宫廷之中, 杵在?各个宫殿前, 真的晚上出门不会吓到吗?” 铸编钟他可以理解, 阿兄喜乐,加上编钟是文治安定的象征, 可为什么要在?宫中摆十二个大金人,他真的不理解,这玩意?儿除了?半夜吓人能干嘛? 那些铜铸农具,铸币,做点灯什么的不都行吗? 阿政支额无奈,会心一击扎进心里了?。 他能说他是发现?兵器越来越多?,装不下了?,想着都给它糊上算了?,建金人分明?是听?了?临洮现?巨人的流言突发奇想罢了?,确实是造得跟鬼一样,糙得连个脸都没有,除了?大,连个好处都没有。 那金人就?是个备用库,以后?国家没钱了?,实在?是需要了?就?融一个,反正在?自家宫里,别人也不知道。 琇莹见他一支额,原本只?是猜想,现?在?是确定了?,他就?开始咧开嘴笑。 他就?知道,他阿兄收兵是正常的,建金人纯是没想法,结果朝中人都以为他是夸耀武功,殊不知主要目的是为后?代建储备金,太好笑了?,阿兄真会过?啊!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反应过?来后?,直接咽了?一口刀子。 阿兄那个你留的钱丢了?,咱的崽子们一个都没留下,钱也有可能被项羽那小崽种给烧成铜汁了?,我们好苦的命啊! 他想想觉得心酸,阿政也从他眼中看到了?悲伤,他难得惊疑不定地开口,“琇莹,朕的金人被偷了??扶苏他们任由宫中失窃吗?” 他像一个在?外打拼多?年,结果一转头自已?家被偷了?的,然后?不愿意?接受现?实疯狂否定和找补的事业狂,琇莹不忍心他难过?,于是含糊其辞,“就?是后?面大秦不行了?,就?失传了?。” 阿政眼中不可置信各个情绪闪过?,他的大秦不行了?! 他直接起身踱了?两步,然后?很快又踱了?两步,明?明?有许多?话可以问,他却凝望着琇莹的眼睛只?问了?一句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外族人偷的?” 是匈奴人打到咸阳了?吗?大秦的边关如何?? 他没有问的明?白,可琇莹清楚。 在?他心中,捍卫山河,不被外族入侵是大秦的义务。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执念是大秦万世,可琇莹跟着他太久了?,他总是从那执念下品出些真实心迹。 他不担心大秦消亡,朝廷消亡兴衰本就?是自然之事,商代夏,周灭商,他扫六合,皆是自然,人心所向,水到渠成。 他盼大秦千秋万代,可他也知道世上不可能有永恒的王朝。 他以战止战,费尽心力平定乱世,想让天下永无战事,百姓安乐生存在?这乐土之上。 所以他只?担忧外族入侵,中原不复,担心大秦不存,天下重燃战火,重归乱世。 琇莹抬起脸,回望他,他这次没有含糊,坚定的摇头,用他平生最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因为你的驻军,外族一直在?外,中原一直统一,统一的意?志留于血脉,秦人记得你,一直记得你。” 这一刻不是琇莹对阿兄的日常对话,而是两千多?年的后?人借他之口来表达对这位捍卫国土,将统一刻进中华民族DNA里的君王的崇高敬意?和再走心不过?的感谢。 阿政忽然笑起来,他不再踱步,玄衣宽袖展开,上勾着金线的乘云纹,高高的通天冠下帝王依旧鸦青发,长鬓如云,乌沉眼,美?姿仪。 “那就?不过?是失了?祖辈的余荫罢了?,何?必介怀,你也莫心疼钱了?。” 琇莹无言良久,低垂眼睫,任泪滑过?面颊。 越相?连,越了?解,越心疼,越不愿明?言。 他阿兄一直都没变。 万乘之君,肩担众生。 可人心难测,轻道易变,差一点你的努力都化为青烟了?。 阿政看他豆大的眼泪不住的往外冒,以为他心疼钱心疼哭了?,还反过?来安慰他。 “你莫哭了?,不要为没发生的事伤怀。” 琇莹又是一大坨眼泪,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多?年努力和时光都错付了?,还要倒贴钱,名?声还要被黑。 嗷嗷嗷,咱们太惨了?。 “阿兄,咱长点心吧,要不然钱都带进皇陵里吧,你传给谁就?告诉他一条道,让他到皇陵里来取吧!” 就?算大秦亡了?,他们也不能用咱的钱,起码显得不太冤大头。 阿政额上的青筋蹦了?两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要拨剑。 深呼吸,琇莹是为你好。 深呼吸个鬼,逆子,谁盼着自家继承人天天掘自己的墓,往外偷钱的! 他手上的泰阿剑终于出鞘,拿着剑就?要教育递子。 跟以前不同的大概就?是逆子这次没逃,他看着剑,想到他哥死后?,这把伴在?身侧多?年的爱剑也要归别人了?,一把扑在?他腿边,用袖子糊在?脸上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嗷嗷哭,“这也带走吧!你喜欢的,我都给你定个单子打包好。” 这是咒他死吗!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是逆子! 那边扶苏是个犟种,现?在?还不认错,这边二十六了?抱着他大腿哭天抢地。 阿政气得冷笑,太阳穴突突地疼,但到底还是怕伤到他,把剑收了?起来。 “别嚎了?,这样像什么样子!” “未来也不一定会被偷的。别杞人忧天。” 他拍了?拍琇莹的脑袋,无奈退了?一步。 “带进皇陵里不可能,朕尽量让金人建小点,剩下的金融成小的物件吧,融些灯盏香炉等赐给众臣,农具也铸些赐于各郡分发,你也拿一些去铸币和量具吧。” 琇莹不死心,他吸吸鼻子,拽着他哥的衣角,“求你了?,阿兄,带进去吧,让他们以后?自己来掏吧!” 阿政瞥了?一眼他,低头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脑子坏了?吗?琇莹,以你我的性子,是能容忍都安息了?,三天两头还要被自家后?辈开墓的样子吗?朕看着那些没出息的,怕不得直接能气晕过?去。” 琇莹想反驳没事,气气更?健康,不当冤种就?行,但是他看见他阿兄的威胁眼神,把这话咽了?下去。 “好吧!我尽快多?鼓励民生,争取有生之年把这些金人给融了?!带不走就?都花了?。” 我阿兄的钱我一定在?我俩有生之年花完,绝不给旁人给烧了?的机会! 阿政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气得面目扭曲,他幼弟是不是管钱管疯了?,他拎着这个崽子的领子,想给他扔出门。 “滚!” 琇莹惊讶了?,咦,他阿兄刚才是骂他了?吗?不是深沉表情,也没那么多?的哑语,就?很坦露心思,你给老子滚! 他顿时面带喜意?,坐在?地上,笑眯了?眼睛,“阿兄刚是你让我滚不,你第一次这样直白骂我耶!” 他还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样吗?” 阿政又一次深呼吸,他蹲下了?身子,捏着琇莹的耳朵,手上力道很轻,嘴里却是劈头盖脸地吐出忍了?很久的话。 “你能不能给朕正常点!现?在?被骂你就?高兴了?,有病就?去找快回来的青邑,别烦朕!” 琇莹笑出了?母鸡叫,他一个打挺坐起了?身子,和阿政对视。 “就?烦就?烦。” 他一把抱着阿政的脖颈,念叨着,“不能怪我太烦人,只?是你给的自由过?了?火,让我更?难过?。” 阿政今天的无语比平常一年还多?,他就?不应该态度软化,直接让秦琇莹过?来。 他直接捏着琇莹的后?颈皮,给琇莹托起来,支着两个胳膊,架了?出去。 琇莹早就?反应过?来,全程没有反抗,笑得开朗。 你瞧,你生气直接骂我,觉得我烦给我扔出去,我都真的高兴。 阿兄,你我最亲密,你可以向我展示所有的坏情绪,我不会觉得累赘。 “我今天真开心。” 他看着落下的夕阳出声,阿政也露出了?笑,两人一起笑,引得不敢直视陛下的侍人在?只?敢偷晒夕阳下落下的剪影,很亲昵,像大树和他密不可分的枝干。 琇莹成功靠着撒泼赢得了?阿政的原谅,虽然过?程和他料想中趴叽下跪高呼不敢了?的方式不同,但殊途同归,起码阿兄不生气了?。 嗯,计划通。 青邑一直在?琇莹的保护下以神女的名?义在?外行医,从来没有露过?过?真面。 其实她来不来这个册封的典礼都无所谓的,可她担心出批漏,还是来了?。 她于几天前驭马回了?咸阳,她不愿回家,现?在?在?学宫教医,有时候就?跟几个闺中密友一起去藏书阁,或是在?学宫的商业街搭个摊子免费给来往的人看病。 这天,她跟以前一样去藏书阁,在?半途遇到了?一群女孩子,大约十几个,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十一岁,结伴行来。 为首的却是才八九岁,她定睛一看,赫然是大公主阴嫚,她脸色不好,头发也有点乱,穿着普通的毛衣,手中夹着本书,这一群女儿家有的是她见过?的高官之女,有的只?是拼命要在?学宫中读书的平民女子。 她和身后?的友人们,眼睛一亮,上前与这群孩子碰面,那一群人也轻笑着与她们问好。 阴嫚问好后?努力维持端庄,与她们说话,可还遮不了?软乎乎的小脸上的一脸丧气,她身后?的所有小孩都是一脸难受。 青邑一边给她理了?理头发,一边询问她们怎么了?,阴嫚扁扁嘴没吱声,倒是她身边的李斯的小女儿接起了?话,也有点丧气,声音蔫蔫的。 “公子办了?一个识字班,每天正规教认字的,我们去教认字,可全是男儿。我们就?想多?几个女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克制哭腔,“可都把嘴皮子都说破了?,还是没有几个人同意?让自家女儿来上我们的识字班,姐姐们。” 她还没说完,阴嫚本就?露出了?水光的漂亮凤眼就?开始落泪,“王叔说要全咸阳的小孩子都来一起识字,女孩子难道不是孩子吗?” 她这一问,所有人都难受了?,青邑叹了?口气,她也难过?,她知道琇莹公子想在?学宫附近办一个小学宫,让学宫弟子不忙的时候,就?每天教教他们认字。 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正准备想办法呢,就?看见了?李斯小女儿抹泪,她手上全是擦伤,渗出了?点血痕,青邑把她的手掌摊开,一边擦药一边询问她们,“手怎么伤了?,你们都受伤了?吗?谁伤了?你们!” 阴嫚看着自己也有点红的手掌,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因为我她们才受伤的,我要去找王叔,王叔能打老虎。一定把那个坏人给打扁。” 李斯的小女儿见阴嫚哭和身后?的女孩子一起气得发抖,“跟公主没有关系,是那个臭老头的错,我们正准备找人,去再打一架。” 她们七嘴八舌说着事情,青邑也才了?解了?。 原是本来有一位黄老家的小女祖父已?经答应好了?来读书,可有一个老头过?府,见到她们就?奚落她们身为女子,出来读书简直伤风败俗,丢了?父辈的脸。阴嫚气不过?去推了?他,被他的弟子们拦住了?,到底年龄小,跌了?一跤,她们气不过?,就?跟人家打了?架。 青邑也气得浑身抖,她身后?一个武将家的女儿骂了?一句脏话,“艹,欺负我大秦女儿,他才伤风败俗,他个为老不尊的贱竖,姐妹们,走,带上人,拿上刀剑,找他去。” 青邑也冷哼一声,“姐姐带你们去找他去,他才丢了?他全家的脸,我们凭本事出来读书,关他个老匹夫什么事!” 阴嫚点头,握着拳头,和李斯的小女儿一起跳上已?经等着她的马车,“我去告状,不能就?这么算了?!” 琇莹正跟他阿兄和一些重臣说着他早前抽的那一批商人和蒙恬派一支会画地图路线的军官已?经离开了?东胡,继续往西走了?,他打算再派一批商人开辟一下商道,跟他们友好地做点生意?,顺带着方便?以后?大军压境。 群臣闻言都乐呵呵的,阿政也轻颔首表示可行,琇莹点了?头,准备下朝去做。 他们接着议事,一天八百件事只?有那么几件是需要这群人去集思广益的。 今天的大事是征百越的准备。 “百越”其实就?是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一带古越部族的泛称,又称古越族或越族,就?因为这些古越部族众多?,故谓之为“百越”。百越有很多?分支,包括吴越、扬越、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越等等众多?越族支系 ,比较大的分支有东瓯、闽越、南越、西瓯、骆越等越族支系。② 说个能有概念的,百越大概就?是个涵盖江苏南部、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及越南北部长达七八千里的半月圈。 但是这地方现?在?跟未来的繁华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到唐宋时期,这里也是蛮荒不毛之地,并成为惩罚违法犯罪的人的流放之地,更?别说现?在?了?,那地方全是山地丘陵和稠密的森林,还有乱七八糟的河道,尤其是岭南,闷热多?雨,气候潮湿,烟瘴之气盛行,秦兵根本没法适应。 但这地方有象牙、玳瑁、翠毛、犀角、玉桂和香木等奢侈品,等那边往西边的路通了?之后?得多?赚钱啊,肯定比他现?在?跟那群人搞贸易挣得多?,琇莹垂涎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阿政也是垂涎许久,毕竟对于中原大一统王朝形成实质威胁的,是南蛮和匈奴。 匈奴不必说,他们利用自己“来如飞鸟、去如绝弦”的骑射优势,屡屡骚扰赵国、燕国、秦国的北方边境,上演了?最初的“打草谷”。 现?在?被灭了?,基本上被灭了?族,现?在?是大秦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蒙恬守在?那里,阿政是想等琇莹的商队探完路,一次性辗一遍,不服的打死吞了?,服的就?当大秦的番属朝贡。为此他连长城都没搭。 大秦二十八岁就?统一天下的始皇帝相?当狂妄的表示,反正以后?都是孙子,有什么好防的,敢来就?是找死。 北边不着急,阿政自然会将目光投向南方。 毕竟上次王翦灭楚,越人没少打琇莹粮草的主意?,虽然被反揍个屁滚尿流了?,可越人并不服气在?陛下心里挂了?号,所以灭亡楚国后?,王翦大军并没有撤回,而是继续进攻百越,直接吞了?一块地。 现?在?更?是为了?消除这个妨碍统治的不安定因子,自然要把他们打服,打怕不可! 王翦和蒙武老将军也都在?,大家一同看地图,阿政先开口,指了?地图五处地方,“分兵五路,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 尉缭点头,“善。” 王翦在?心中推演着战况,手中也指向那几处,“不出一年,便?可平定东瓯和闽越。” 琇莹听?不懂,他对他阿兄指的地方也不在?意?,他跟李斯王绾他们就?负责后?勤,讨论要征多?少粮,后?来他忽然想到了?他阿兄对百越打了?二战,那就?是说第一次失败了?。 他翻教科书,书上就?一句话,“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南灭百越。” 琇莹摔书,瞪着那个大秦密探送来的地图,良久才弱弱地问阿政,“这些人不会干不过?就?打游击吧!这早上还有雾掩护,夜袭时间?会比以往长很多?吧!” 他打破了?百越好征伐的主观印象,让众人因扫平六合而骄傲的心沉静了?片刻,开始重新审视百越。 阿政无言,看向地图。 王翦不愧是大将军,秒懂。 “如果百越依地势死命拖着,那秦军此战不妙。” 阿政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秦习惯大规模作战,依兵戈之利在?平原驰骋,可这地方山高岭峻,鸟道微通,不能行车,挤在?山道估计就?成了?活筛子。” 李斯也是担忧起来,“如果深入,粮草估模着供应不上。” 琇莹也是看图,建路和水利他熟啊,“岭南地区水系丰富,因地制宜,修水渠最好。我们先在?在?兴安境内湘江与漓江之间?修建一条人工运河,岭南便?通了?,到时粮草从水路发过?去。” 阿政见他勾画,点头,让人唤郑国过?来。 王翦也适时的道,“急攻冒进不妥,应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臣建议照以往攻灭六国的方式来。” 每占领一地便?迁徙大量移民和商贾留驻,稳定后?方。 “那现?在?是如何?在?百越未打下之前让百越人不反抗修水渠之事。” 阿政一锤定音,众人静默,很明?显百越人不反抗是痴人说梦。 琇莹想着,用平常的方法,“派人和谈,共同促进双方贸易,修建水渠。” 阿政笑起来,李斯为他解惑,“公子那还不如强攻呢,百越沟壑崎岖,稀少的人口被隔绝在?一个个山岭,三里不同调,十里不同音,我们跟他们和谈完恐怕会修十个水渠了?!” 琇莹脸红了?一下,“思虑不周。” 阿政沉吟片刻,与王翦几乎同时开口,“一边打,一边修水利。” 琇莹和李斯也是几乎同步摇头,“天下未定,今年又有几地逢灾,国内还有路和学宫要修建,打仗与水利的修建耗资太重,国府虽可勉力承受,但若有下个灾年,或是左右支绌。” 阿政皱起了?眉,琇莹也是无奈,“陛下不若等个三四年,抗倒伏的冬麦已?经播种在?全境,想来那时更?有底气。” 阿政轻颔首,“这次拉众卿过?来不过?是议,离征伐还早。” 众人应是,李斯说起统一度量衡,帝国上下采用统一的计量标准,统一车辆轨距,即车同轨,统一文字的准备情况。 为了?规范吏办事,中央政府向各郡县颁发统一制作的标准量器已?经发过?了?,并在?上面刻上皇帝的诏书全文。上次写法时也加以规定,凡是度量不准,比如短斤少两,或者吏办事大斗进、小斗出的全部依法严办。 至于车同轨,虽然现?有水泥路,很平坦,但为了?方便?造车者像秦的弓箭一样可以快速造完相?应零件进行组装的流水线工作,还是很重要的。 这两项有益民生,学宫和琇莹的报纸从一年前就?在?宣传,现?在?咸阳城中长了?两颗牙的小孩估模着都知道统一度量衡和车同轨,大大的好事。 最关键的是干了?四五年的书同文,虽然自春秋战国以来,各国文字渐渐分离,同字不同意?,同意?不同字的情形多?有存在?,但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稳步进行。统一之后?,李斯就?牵头,以大篆为基础,删略繁者,取其合体,作为小篆。 李斯作《仓颉篇》七章,琇莹作《致志篇》六章,胡毋敬作《博学篇》七章,作为官定的标准字书,又加上琇莹的拼音书颁布于世,一面供教授学童,一面供民众查阅。 现?在?学宫和藏书阁中的所有书都是小篆,凡是一切正经官方的文件全是小篆。 可这些不是让大秦人摆脱文盲的最大原因,最大原因是雄雄燃烧的八卦之魂。 因为报纸有一个娱乐版面,学宫的学生自已?还组了?一个学宫娱乐报,专门讲八卦,导致大秦百姓有时候为了?看达官贵人们的密事已?经无意?识的学了?小篆。现?在?官方娱乐报一出,大秦人真的学得很认真。 琇莹就?是娱乐报每五期必上一次的风云人物,因为在?咸阳人气第一的陛下不能登报,就?可劲儿薅咸阳婆姨们的白月光,咸阳第二的琇莹尤其是公子的感情问题,比如探密公子的初恋啊这种,一经发售,供不应求。 作为舆论的主人公,琇莹觉得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导致全天下的文盲都减少了?,真是太好了?。就?是如果每次出门,婆姨们不要见到他就?会抹眼泪喊“我苦命的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就?更?好了?。 他真的只?是洁身自好,跟什么齐国公主,赵国公主没关系啊,姨姨们! 一些老先生学得稍慢,现?在?教书还用的大篆,但已?经在?改了?,据说法家那群老头为了?跟自家婆姨能有话说,不惜组了?团研究琇莹的八卦。 琇莹现?在?只?要一看娱乐报纸,就?想给主编的小吏打出去,竟然还有一个天才编排他的绯闻,编出了?长篇巨著《我与秦公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以前每期必上娱乐版面,现?在?必上娱乐报。 就?连阿政也每期必看,他不光是自己看,还跟琇莹晚上批完奏折一起在?床上看,有时候还给作者挑毛病,让他重新改,励志把他幼弟改成完美?无缺的言情男主。 琇莹不想看,世界独自奚落他,扶苏这小崽啥时候能挤掉他成为第二啊! 他含泪挣下一大波钱,这哪里是小钱钱,这是他的名?誉损失费。 事实证明?,他挣少了?,因为他的名?誉损失了?近两千年,要不是自己的手札出土,估计现?在?仍有人认为他是花心公子。 不过?他的手札直接让他从正常领域换到了?骨科领域,人设也从风流潇洒的人间?贵公子变成了?纯情兄控,他要是爬起来看到这些估计能一边羞得咬破小手绢,一边邀请他阿兄一起品鉴,报复一下他阿兄当年的恶行。 这都扯远了?,现?在?他就?是在?议事结束后?,跟他阿兄一起吃点心。 然后?一个头发散乱的小团子含着泪眼跑了?进来,红着像兔子一样的眼扑进他怀里。 “父皇,王叔,有人欺负嫚嫚!” 琇莹点心都被撞碎了?,可见阴嫚的委屈。 琇莹听?她哭,心跟着点心一起碎了?,“不哭不哭,嫚嫚,谁欺负你了?,跟王叔说。” 第125章 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 琇莹轻声哄着阴嫚, 给小孩抱在膝上擦眼泪,“乖孩子,不哭了?, 我被你哭得也想哭了。” 阴嫚闻言哇的?一声又哭了?,她边擦眼泪哽咽边口齿不清地说着委屈。 “坏老头说姐姐们丢人,会跟她们父亲说不要她们了?, 都?是因为我推他的时候跌倒了?, 姐姐们才打架了?, 不怪她们, 王叔,姐姐们不能不回家的!” 阿政起身从他的怀里接过了阴嫚,给她理?了?理?头发。 阴嫚天性纯质, 又是他?的?头生女, 是掌中珠,颇得娇宠, 但打小娇贵却不娇纵,沉稳体贴,关心弟妹,他?平日便?是多有怜爱。 这是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他?心里更是不舒服。 “告诉父皇, 坏老头是谁?” 阴嫚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白?胡子。 琇莹却看见了?她手上的?布条,他?起身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摊开她的?手掌, 上面虽然被青邑处理?过可依旧有些红肿。他?的?脸霎那间阴沉下去。 “去他?的?耻辱, 听他?胡扯, 你们都?是我大秦的?好女儿,你们的?君父, 你们的?父亲都?以你们为?傲!” 他?贴了?贴阴嫚的?脸颊,温暖的?手掌覆在阴嫚的?头上,“他?说的?是错的?,阴嫚和姐姐们都?是最好的?孩子,是最温暖的?晨光。” 阴嫚的?心脏在这一刻好像被温水浸过,酸淋淋的?。她还太小,形容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王叔好暖,她此时应该仰起头。 于是她擦干了?泪,退出了?父皇的?怀抱,然后昂起自己的?头。 “我不知道,李姐姐知道。” 阿政便?召了?她身边的?女伴,李斯的?小女儿进来。 那小姑娘十三四?岁进来了?也哭,手上也是伤,头发也乱了?,一看就是在人群中还护着阴嫚了?。阿政让人去请医。 小姑娘跪在地上揉着眼睛,哭得发抖。 “都?是臣女的?错害公主受伤了?。” 她详细的?说着事情的?经?过,“我们今天一起还打算去平民家中,所?以穿的?是普通毛衣,先去了?黄老一门的?聚集地,本来已经?说好了?。然后儒家人就来了?,他?们不认得我们,见我们一群女孩子就骂我们不检点,辱没门楣,要被家中父兄给视作?耻辱。我们骂不过他?们,公主生气推了?他?,然后跌了?一跤,他?还在骂,我就上去咬他?,然后就打了?一架。” 琇莹听完冷笑出声,手中的?座椅把子快被他?捏断了?,他?自然是知道他?建了?小学宫,阴嫚和扶苏觉得有趣,有时候也会去听课和教字,这显然是几个小姑娘想多找些女孩子来读书?,被那些个老腐儒骂了?。 阿政也是冷笑,“什么时候朕大秦的?女子如何,轮到他?置喙了?。” 淳于越的?牺牲他?们看不见,张苍管不住他?们,那朕也没办法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王医退休了?,现在是夏无且来看病,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给俩个孩子包扎完伤口就走了?,一刻也呆不下来。 谁惹陛下和公子了?,天要塌下来了?吗? 阿政抱着阴嫚,准备让人召儒家人。 琇莹手中的?剑却应声出鞘,他?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几分血气。 “阿兄,打了?小的?,老的?自然要去,他?不是要跟我们告状吗?我去见见又能如何,我得去袒护一二?。” 阿政扭头看他?,然后勾起了?唇角,“那朕也去。” 琇莹却皱起了?眉,“他?们怎配阿兄亲往?那我也不去了?。召人来吧。” 阿政挑眉未语,他?招手带了?一队侍卫和他?一起上了?马车,阴嫚她们在前面带路。 琇莹支着车壁,把玩着手上的?四?棱刺。 “阿兄到时躲在我身后,别让血沾上了?。” 阿政也倚在案上,穿着常服,翻着书?,长眉修目,优雅矜贵,若不是他?唇角的?冷意?,倒真像学宫前的?白?石像。 “伤筋动骨就行了?,为?首的?带走。” 琇莹哦了?一声,然后又把玩着自己的?匕首,面色不好看,他?刚才没有当着阴嫚面说出的?话此时一股脑的?吐露出来。 “我大秦女儿怎么他?了?!我真不明白?,他?们是没有姐妹母亲女儿吗,说恶言之前都?不考虑后果的?吗?我大秦开放,虽对女子宽和,可他?这一句话会让这些女孩子多难过。女子读书?怎么了?,伤到他?□□二?两肉的?自尊了?!” 阿政将书?阖上,他?望着琇莹,目中有温暖的?弧光。 琇莹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气红了?脸却真的?发着光。 天生仁和,他?今日是为?万千女儿讨公道,他?常怀悲悯之心,即使曾经?剥了?一部分,可仍会重新?生长出血肉。 他?的?幼弟那时的?悲愤过头的?情感渲染了?一些在他?身上,让他?一时也有太多愤怒想发泄,为?了?阴嫚,亦为?他?的?孩子,或许是他?的?臣民。 始皇帝无心,可嬴政有情。暂且抛开一切,放下帝王的?自持,做一件不用思考利弊的?事。我就是伙同自己幼弟来为?孩子出气的?,仅此而已。 他?轻笑,觉得自己可能是褪下了?冠冕,才多愁善感起来。 “跳梁小丑,自杀灭之。” 他?还要再与琇莹说些什么,就听见车外一阵喧嚣。 阿政未动,琇莹一把扯开了?帘子,往远处的?鲁儒宅院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他?自顾自笑开。 “阿兄,这是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啊!” 阿政听不太懂,但也能猜到。 他?让车夫停下,打开车门,看见了?几百个女子围在那宅院前,手里拿着趁手的?武器,因为?民间收兵,所?以正经?的?武器少,大多是什么土块和农具。 他?取消了?让军队入场的?想法,跟琇莹一起偷看。 琇莹看着为?首的?青邑带着一群姑娘提着大石就往门上砸,忍不住笑起来。 “瞧瞧这冲动的?,都?敢私闯民宅,违秦法了?,等会儿结束了?我去给押去廷尉府。” 说是责怪,句句是偏爱。 阿政偏头支额注视着踏入“战场”的?阴嫚,目光清淡,但眼底有笑。 “不算民宅,这是朕的?地,就算不是,天下之土尽属朕,这一片不在天穹之下吗?朕广有四?海,这次不过是朕的?嫚嫚带友人归家,不违法。” 琇莹看着这片的?建筑也是想了?起来,这地原是接待六国的?,后来统一后,他?阿兄收了?回来,他?为?了?赚钱,死乞白?赖求他?阿兄用水泥糊了?一下建了?新?房,要外地人落脚赚租金。 他?们这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那边阴嫚早已下车加入了?战局,她也不要侍卫跟着,直接甩剑,主打的?就是一个英姿勃发。 小姑娘就站在前头,奶声奶气的?道,“砸门!打死这群缩头乌龟!” 轰隆轰隆,又是几十块土石齐掷出去,砸的?门发出痛苦的?□□声。 门里终于有人探出头来,然后被几十道剑光晃花了?眼就要关门,被几个武将女儿给生拽了?出来,青邑和李斯的?女儿一左一右踢开了?门。 青邑轻哼一声,一马当先进了?门,“既有胆气说出那些伤人之语,为?何今日避而不见,不与我等论?个一二?。” 然后所?有人一窝蜂拿着兵器都?进去了?,准备找那老匹夫。 阿政笑起来,看她们“攻城”,“璨璨,瞧见我们的?小将军了?吗?” 琇莹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阿兄前面那声小将军唤得不是他?,他?有点耳红,他?在军中未有官阶,不掌兵事可是以前打过仗的?那些在学宫做后勤的?伤兵们总爱唤他?小将军。 他?平日习惯了?,但见了?她们也笑开,“照我们家姑娘们的?架势,我现在下场估计就是去找个前排观战了?。” 他?们俩个观望战局,可自从阴嫚她们进去之后,就看不太清了?,给琇莹急的?抓耳挠腮要不是存着一丝冷静,早跳下去摇旗呐喊了?。 他?当即嘱咐了?身边的?一个侍卫,想让他?帮个忙。 “给我找一套我这么高的?女子衣物,可以吗?” 侍卫怔忡了?片刻,立马应是退下了?。 阿政闻言挑眉,“想着让她们恶气出的?顺,又怕她们受伤。” 琇莹讨好的?笑,口中撒娇,“对对对,有阿兄严父在,我慈父败儿也不打紧的?,我一会偷偷过去松松筋骨,阿兄可要替我掩护一二?。” 阿政揉了?揉眉心,应了?声嗯。 估计这场战儒家得完败了?,他?们本来也赢不了?。 侍卫来的?快,早将琇莹要的?钗裙给递了?过来。 琇莹道了?谢后,立马接了?。他?活动着手腕,然后脱了?外衣,给那身女装换上了?,他?甚至自己给自己换了?个不伦不类的?发髻,将自己的?白?发遮了?。 他?脸小,本就是清澈优雅的?长相,面容白?软,长眉似远山,圆润凤目,唇线姣好,此刻梳了?女子发髻,稍显柔和。 他?还怕旁人认出来,在喉节处系了?块镶红宝石的?发带。 柔和个鬼,再柔和他?面部也是有一些男子特?征,太过刚硬,而且这一米八七的?大个儿,这肩宽,正常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他?是个男儿。 但他?自己还觉得自己装得好,还臭美地比了?比钗子,使劲儿的?鼓捣,“阿兄,这样插是对的?吗?” 阿政觉得自己错了?,他?就不该放纵自己来,在大殿里召儒家觐见,然后直接流放不好吗? 今晚若是有梦,估计这一幕将是他?的?恶梦。 他?是说丑还是不丑,若说不丑,琇莹底下的?裙衫短了?一截,头上仅一根钗子也插得歪七扭八,若不是颜值能打,真的?扛不住这打扮,可若说丑,他?幼弟可以奇怪,可以脑子时而有些格格不入的?想法,但跟丑字一辈子都?搭不上边,他?就是披麻袋他?都?好看。 琇莹一点不知道他?的?纠结,他?还挺喜欢这身衣服的?,就是不太方便?迈腿,他?捣鼓了?片刻,然后想到了?什么,他?眨巴一下眼睛,望向自己平坦的?胸部,很真诚的?发问?,“阿兄,是不是有点平,会被认出来不。” 阿政无言,将琇莹捣鼓不好的?钗子给他?重新?插了?进去。 亲幼弟,又不能扔了?,怎么办,还不是得宠着。 “可以,不需要改了?。” 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琇莹得了?肯定,美美的?理?了?一下头发,直接拿着棱刺跳下了?马车,混进大部队去打人去了?。 阿政也下了?车,准备凑近观战。 朕才不是为?了?方便?阴嫚她们捅人,故意?阻隔战场,让救兵进不去呢? 朕只是偶尔在咸阳散散步罢了?。 朕是什么身份,他?们也配! 第126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现在的儒生也不是后世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现在是能扛大剑,战斗力巨高的一群黑恶势力。 呃,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琇莹没跟着时,都已经很凶了?,加上琇莹更是悍勇, 战况呈一面性压倒。 琇莹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他跟着大部队且打且停, 只需要在侧面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且因为衣袍的缘故融进了女孩群中。 他的速度早被多次刺杀给练出来了?, 不慌不忙,四处游离,棱刺掩在袖子神出鬼没, 哪个儒生动作失礼, 他就是一刺上去,也不插要害, 就刮伤了?皮肤,无声的护着所有的女孩子,免得她们受伤。 他轻悄悄的挪步,把一个欲举棍伤人的儒生踢倒了?,为了?显得正常, 他只好收了?劲儿, 完全就是一点力没出。 他正移动,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他顺着目光回看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是个小?姑娘, 不算高, 瘦巴巴的,手中拿着一块石头, 一个肘击就把偷袭的人干晕了?,看见他正脸,眼又亮了?一分。 “我的个天爷耶,姐妹,你长得真俊,长得跟我,呃,那些人讲的是叫仰慕的人似的。” 琇莹不敢吱声,就轻笑一下,然后又踢了?一脚,那女?孩从人群中移来琇莹身边,语气昂扬,“姐妹,能交个朋友不!” 琇莹默了?一瞬,他好想逃,这万一被?人给看到?了?,他会不会被?阿兄给扔出去,就使劲摇头。 别过来,别喊啊! 但是小?姑娘还是扬着灿烂的笑,自来熟地挽着他的胳膊,“你打人打得真好看,我叫小?桥,是学宫修吏的一年生,你有?空来找我玩呀! 小?桥的眼闪着光,“你打人真厉害。” 琇莹要哭了?,他感觉自己跟要被?拐卖一样,想给人拽开,可?是又怕收不好力伤到?人,他环顾四周倒了?一片的儒家人,觉得他们战斗力太弱了?。 他只能摇头,然后收力的挣扎一下,小?桥姑娘好像也发现了?他的抗拒,放开了?他,连连道歉,“抱歉抱歉。” 琇莹摇头,眉眼弯弯,他摆了?个手势示意,“没有?关系啦!” 小?桥,哦不,应该是吕雉的眼睛又亮了?,原本只是猜想,现在她认出恩公了?。 恩公还是这么?温柔,就是比以前高了?,她总昂着头也挺累的。 琇莹挣脱束缚,又一次混进人群。 那边大boss那鲁儒老头被?人搀着出来了?,他一幅气虚体弱的模样,开始嚷嚷,“黄口?小?儿,伤风败俗,还敢私闯民宅,放肆!” 阴嫚的脾气已经上来了?,凶残本性暴露无遗,她上去就要捅人,眼看那出招的手势还有?点像琇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不远处观望的琇莹也没想到?阴嫚寻仇的人是当时写?那道折子的老小?子。 嫚嫚没事,捅,大胆的捅,捅完王叔给你担着。 你别说?,他家嫚嫚这起手势挺像他的,不对,他没在阴嫚面前用过剑呀! 他正琢磨着,阴嫚那里已经捅了?,那老头也没想到?她敢捅,四下躲藏,散发痛哭流涕,“私闯民宅,后又伤我老朽。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① 琇莹笑意收了?,他拧眉,掷了?个石子到?这老不死的嘴上。 嘴真欠打。 那老头被?人打到?了?嘴,停了?一瞬,一下子被?青邑揪住了?领子,左右肩膀被?咔咔捅了?两剑。 “大秦待客是以礼,君待我礼,我还之礼,君待我是何??蛇蛇硕言,莫怪我还以刀兵。” 天天说?话乱七八糟,还不死,你个老不死浪费国家粮食。 青邑一边拿着针给他无麻缝伤口?止血,一边语气清淡的回骂。那老儒身边的弟子已经被?绑了?起来,他的嘴被?打肿了?,但还在死命嚎着,没麻药是真的痛啊! “私闯民宅,你们这群贱人,等着去牢里吧!” 青邑面无表情,依旧穿针引线,把这伤缝的密密麻麻,结结实?实?。 “是罪应罚,本就常事。做不得威胁,竟让你抓作救命的稻草了?。巧言如簧,颜之厚矣。②老而不死是为贼。” 阴嫚让李斯的小?女?儿直接割了?一块他的衣角给他的嘴塞上了?。 “你现在可?以道歉了?吗?” 那老儒将头扭过去,梗着脖子。 “向我们道歉!” 第?二声是所有?女?孩子齐声道。 老儒依旧未动。 她们似乎都有?一点失望,一起静默着。 良久,阴嫚将剑扔了?,手中掏出了?自己的印信,大声喊道,“我是大秦王姬,我命令你道歉!” 那老儒怔忡了?,眼中闪过恐惧和慌乱,他也没有?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上,他忙向阴嫚作辑叩首。 他叩的是已经不满的君王,不是对错,不是他的伤害。 阴嫚无声哽咽,青邑滴下了?一滴泪,蕴开沾在脸上的血珠,像是她滴了?一滴血泪。 见惯众生病,却要掩金面。 世人皆拜金面仙,可?摘下面具时道我污垢,扔我沙石,弃若蔽草。 吕雉早已在人群中捂着嘴痛哭,被?炭粉染黑的脸露出了?两道白痕。 她被?囚在家里,求着县丞千里漂泊,才来了?咸阳求学。 她盼着读书为吏,站在光下,说?她是吕雉,不是货物,兄弟们可?以做到?,她亦可?。 可?这一声道歉如何?让她不哭? 这个人他道歉不是为我拿起了?刀剑,捍卫我的荣耀。而是因为他骂了?大秦的王姬不检点,他惧怕更强者。 他畏惧权力,却可?仅凭身下的二两肉就无视我的反抗,蔑视拿起刀兵的我。 因为我是女?子,我应向哪方去哭? 天下所有?的女?子的血与泪,不屈和反抗,挫折与痛苦皆往哪方? 她们是否已求不得,是否连泪也已熬干了?? 琇莹望向她们的泪眼,忽想起那天的楚人祭,世间最?污秽的欲望中,少女?流干的血和眼角的泪。 他握紧了?拳头,手中的棱刺划破了?手也浑然不知,他宁愿这群孩子一时脾气上头,打杀了?这个狗东西?。 可?她们没有?,她们停在这里只是想要一句道歉。 仅仅是一句道歉啊!怎么?要不得!仅仅是因为是女?子吗? 这样的人存在本身就是偏见,可?以随意羞辱旁人来满足他所谓高高在上的道德感,他不会改变的。 傻孩子,要他的道歉有?什么?用呢,你就该把他打到?土里,让他永远记得痛。 他长叹一声,慢慢地走到?了?前面,不伦不类的模样展露在人前。 青邑认出了?他,要给他治伤,被?他拒绝了?, 所有?人目光都追随他,在心里喊道,“那个刚刚替她们打人的是公子啊!” 琇莹轻颔首低眉,滴着血的玉白手指将这个老儒的头扭向了?底下站着的女?孩子们。 “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忘了?自己该向谁道歉?看着她们流泪,你在洋洋得意吗?” 他手上的血是温热的,这公子像玉砌的,可?老鲁儒却觉得像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他脖处,黏腻又湿冷。 他不敢回头,有?些想发抖,只觉得身后的人可?怕。 “是,是。” 琇莹笑了?,皮笑肉不笑,“哦,我骂你伤风败俗,断脊之犬,徒有?虚名,无仁无义,无脸无皮。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认否?③” 老儒将脸别过,他不敢认,也不敢不认,只用袖子不住的擦汗。 琇莹不着急,他依旧慢悠悠的,将老儒的头磕向地上,响亮的一叩首。 “你觉得憋屈不忿吗?你那一张口?当时骂人时,她们与你现在一样。她们敢执剑向前面向不平,你就只会发抖,承认一下,你不如她们。” 老儒也来了?劲儿,他不服,要起身,却被?琇莹一把按了?回去,二叩首依旧响亮。 “秦公子璨,你而今以强权相压士,不怕天下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琇莹回以一哂,又是用力,老儒三?叩首,额上渗出了?血。 三?声请求换三?叩首,她们应得的。 他气愤不己,“你!”,却被?李斯的小?女?儿又塞了?一块布进去。 琇莹笑着点头赞赏小?姑娘,依旧带着笑朝着所有?的女?孩道。 “我的傻孩子们,对小?人要有?小?人的做法,我高兴你们之德行无瑕,但不应强求旁人有?跟你一样的德行,有?人只会畏威而不怀德。他让你不平,你便报复回去。要不到?道歉,那就让他付出别的代价。” 似是教导,似是嗔怪。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要有?底线,但永远不要为自己的高尚品德而困住。” 他轻轻笑,笑声清朗,万里皓月清光朗照,即使梳着女?子的发髻,他也不难看,他从容低眉。 “你们是花种子,自管抽芽开花,些许风雪,只会让你开得热烈。” 好孩子,不要怕自己开的不尽性,因为璨阳会看见,皓月会听见。 哎呀,做花呀,抽刀的,你们是那么?漂亮又明理的。 吕雉在人群中好像听见了?月亮的心声,去做自己啊,别被?条条框框困住,人生一遭,你只管开得漂亮。 她又一次流了?泪,她身周的女?孩子一起痛哭,一起俯身执弟子礼长辑拜琇莹。 琇莹轻笑让她们起来,看着她们,好像当年深入骨髓的遗憾已经淡去。 他招手让阴嫚过来,“他们没有?官身,没交这个月的租金,算是闯入你家中的不速之客,你自己处理,可?以吗?” 又指着那被?他捏碎肩骨的老儒生,轻声嘱咐道,“他受伤了?,你等遵秦法良善救他,怎么?现在不救了?,若是救不活,就报廷尉府。” 救不活也没太大关系,顶多是抢救不利。 阴嫚点了?点头,她的包子脸一脸认真,琇莹忍不住揉了?揉,“我在场你们估计玩得不尽兴便先走了?。嫚嫚,莫忘了?请你的朋友们吃块点心,挂在王叔账上。” 他在众人目送下快步离开,准备回去换衣服,从那边的梅林钻回去吧,毕竟人少,不然明天就得见报。他都想到?娱乐报要怎么?写?了?,震惊,公子女?装竟为他,扒一扒那个让公子女?装的男人。 呵呵,那群人为了?增加报纸的销量无所不用其极,绝对能干得出来。 他这厢吐槽正起劲儿,张苍听说?儒家出事往这边赶,却被?散步的陛下拉着玩六博棋①,已经连输六局了?。陛下也不吱声,张苍此?时已经怕得汗流浃背了?。 良久,他才颤巍巍地道,“陛下,臣不擅六博。” 阿政面色不明,闻言搁在棋盘上的手顿了?一下,纤长玉色的手指轻敲象牙棋子,木制镶玉的棋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换一个。你会玩什么??琇莹的魔方你会玩吗?” 他挺想再?跟这个张苍一起玩的,虽然一点挑战都没有?,但是很放松。 张苍快被?他那隐隐期待的态度弄崩溃了?,陛下你去找公子玩不好吗?你想玩多久,公子一定陪你多久,李师兄也行啊,为何?偏偏为难他呢? 他别说?跟陛下玩了?,他跟陛下说?话他都嗑巴,陛下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公子也不在,呜呜呜。 “臣都不擅。” 阿政静默,瞥了?他一眼,这是不擅? 这是不想跟他玩。 “会玩什么??” 张苍腿软,“臣也不知道。” 阿政又瞥了?他一眼,也不为难他。 他下了?车,然后回首,对着张苍满是汗的脸放低了?声调,“那你好好想想。” 想不到?就算了?。 张苍叭叽一下跌坐在宽大的车上,陛下的意思是想不到?就别出去了?,他要命丧此?地了?吗,因为他六博玩得不好吗? 要死了?。 阿政径自往前走,挥退了?左右。 他记得这处有?一片梅林,张苍没跟出来就算了?,又丢不了?,他从不等人。 至于现在,他也不是等待琇莹,他只是捉兔子,捉一只大兔子。 现在是早春,还剩几发红梅开得半残不残,他走过时大氅上落了?半肩的花瓣,他没抖,但风一吹,那几片花瓣便沾了?风尘,他亦不留恋,依旧自顾自朝前走,他在找他的兔子。 琇莹就是在这时窜出来的,他蹦跳着,连着风一起扑进阿政张开的怀抱中,“阿兄!” 四方的风,明明是寒凉的,在琇莹扑来的片刻却是温热的。 阿政勾起了?唇角,他的兔子来了?,可?见了?琇莹的伤后,陡然严肃了?起来。 “你动手了??” 琇莹头发已经散了?,还沾了?梅花,早春无雪,他鬓却有?雪色和梅,风雅清隽,眼尾有?点红,倒真像是梅花兔子成了?精怪。 “嗯,我看不过眼。” 阿政脱下大氅将他拢住,为他重束了?发,见了?他手掌血色,还用布为他无声的暂时处理了?伤口?。 “朕今日见了?阴嫚想着有?时候不必要只有?一个选择,琇莹,你干扰了?朕。” 作为君王,他有?时会孤注一掷,但不会总孤注一掷,他需要为自己创造别的选择,继承人也不会例外。 这次是他忽然想给阴嫚的考题,琇莹却去帮忙破了?题,早知道就不放他去了?。 琇莹睁大了?眼睛,阿兄是想培养阴嫚去争斗夺位吗? 他理解错了?吗?可?阿兄的眼睛这么?告诉他。阴嫚是朕的孩子,朕的位子,她自然也可?以。 怪不得阿兄见了?这架势便在外面不动,阿兄一切都猜到?了?,所有?的一切,所有?人的反应,那阿兄给阴嫚的题是什么?? 他张了?张唇,没有?惊恐,只是担忧,那扶苏怎么?办?那以后怎么?办? 谁给谁做磨刀石?还是有?旁人入局,他俩做垫脚石? 阿兄啊!你不是无情的木石,若是自相残杀,你又会否伤至肺腑。 他有?万千想说?,最?后只是将自己未受伤的左手放在了?阿政的右手上。 “阿兄,我瞧那顶上的红梅最?好看,去为你攀折一枝作赔罪吧。” 破了?你题,是我之错,愿赔罪啊。 阿政没有?反握住他的手,他只是抬起半阖着的眼眸,望向枝头残梅。 而后扭头望向琇莹,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他在生气,周身盈着帝王的威仪。 “你慌了?,那梅花败了?,朕不喜,你以前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不会折它给朕。” 琇莹啊,你也为朕此?刻无情的决定而感到?惧怕吗? 别人不懂朕,你也不懂吗?你用残梅暗示朕将一手造成朕的孩子骨肉相残吗? 梅花残败,细碎落在琇莹的肩头,大氅上还残留着阿政的温度,替他抵去寒凉。 他无惧阿政的怒火,也没有?跪下,他只是直挺着腰背,紧紧地攥着阿政的手。他眼尾的睫毛沾上些许水意微颤,他没有?哭,只是风大了?迷了?眼。 “我怕你失悔,有?点慌,未见梅缺。” 我知道你所有?的隐忧,我知道你所有?的担忧。 你不想大秦只有?扶苏一个选择,我知我知,即使那会伤害你的孩子,我也会支持你。 但你要不要再?慎重一二,不为其他,只是怕你痛。 何?以白首同?心,曰,不问亦不怨,心愿情甘。 一句话打破帝王的审视,他轻轻侧目,又望向梅花。 他如琇莹期待的那样反握住琇莹的手,他如释重负,畅快的笑出声。 “朕刚接到?了?一只兔子,上面还带着梅,所以不要了?。” 不改,朕不改!你跟着朕,一条道走到?黑吧! 阿政的大氅很长,琇莹穿着还长了?一截,只好拖在地上。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阿兄今日运气好耶,梅花兔自投罗网喽。” 好啊好啊,我早自投罗网。 阿政朗笑,回他,“朕养了?二十七载的大兔子,用奶肉金玉堆出来的,自然亲朕。” 回去告诉朕阴嫚的表现,朕还在考虑,朕在观望一二。 琇莹想起自己的嘱咐,突然心虚,怯怯的出声,“阿兄,要不你我先走吧。” 阿政瞥见他的表情,敛了?笑,“你还嘱咐人了??” 琇莹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阿政气得揉了?揉眉心, “你与朕说?了?什么?,不露面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透题算了?,你还连答案一起写?了?,真贴心啊,逆子! 琇莹讨好的笑容止不住,小?心的扯他的袖子,“别生气,还有?机会,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添乱子!” 阿政甩开他的手,就往前走。 “你还想有?下次!你干脆直接给阴嫚捧上去得了?!” 琇莹追上他,就牵他手,他不给牵,挨了?几记眼刀也要仗着力气大强制牵。 “你莫生气嘛,这次是我不了?解,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你且放心。” 阿政挣不开他,气得踹他,“你的保证,一纸空文,满口?荒唐。” 琇莹挨了?踢也不生气,就傻笑,“我是不讲道义,下次给我支走。” 阿政冷哼一声。 琇莹嘿嘿一笑。 两人各染了?一身梅香,互相伴着往下走。 第127章 反矫情第一人 他?们刚脱靴进车, 就看见趴在案上含泪写遗嘱的张苍,张苍没?见到他?二人,他?的眼此时被泪糊住了, 啪嗒啪嗒掉下来,湿了纸,他?不由悲从中来。 “父亲, 儿不孝, 儿就该听你的回家, 阿母啊, 秦国就是克咱张氏的,现在儿就要死了,你可怎么活啊!” 琇莹一脸问号看向阿政, 阿政凝眉看张苍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径自下了车,“琇莹, 给他?拽走。” 琇莹应了一声,虽然?嫌弃地直摇头,但还是听话的单手给张苍拎了出去?,然?后?趿拉着鞋把他?放在不远处。 “下去?,别?把我阿兄车弄脏了。” 张苍听见他?声音, 顿时翻身, 抱着他?大?腿,“公子?你来了, 我真不想死啊!” 琇莹轻轻低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不死不死, 阿兄不会杀你的,他?将儒家都交给了你, 他?以后?还要重用你呢,不怕不怕。” 张苍被他?哄得情绪稳定了,他?抽了抽鼻子?,“公子?,他?们那群蠢货是?又得罪你了吗?” 琇莹摇头,他?松了口气,然?后?琇莹的下一句话让他?一口气没?上夹,吓了个厥倒,琇莹说,“他?得罪我阿兄和我。 他?还微笑的伸出了两根手指,“还是?两次。” 张苍被吓得眼泪要落不落,“师兄,看在先?生的面上,给我个痛快点的死法吧!” 琇莹轻笑,然?后?起身给他?拎去?了他?的车驾,嗔骂道,“哪至于连坐,我兄长是?圣君贤主,怎么可能?是?非不分。你且回去?睡一觉,此事与你虽相关,但也没?太大?关系。” 张苍得了他?的答复这才稍微舒适了一点,窝在马车里?回去?了。 琇莹和他?阿兄也不等?待,因为所有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那老?儒无论是?死是?活已经默认是?突然?摔死的。 他?进了车,阿政也不理他?,托着下巴看张苍没?来得及收的两页纸, 琇莹也不嫌挤,装作很好奇的样子?,就往他?身边凑。 阿政不管他?,任由他?偷挪靠近,还将通篇全是?我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鲁儒这等?子?又蠢又坏的一腔愤怒微微侧了侧。 琇莹扫了一页,觉得无聊,全是?抱怨,他?不太喜欢。 但阿政却拨了拨纸,轻笑道,“有意思,你不觉得吗?” 琇莹振奋了精神?,他?阿兄跟他?说话了耶,于是?他?决定再研读一二,万一张苍写了句名言他?漏看了呢! 然?后?他?就看到阿政随手就把它?拿起火折子?点了掷进铜盆里?。 有但没?太大?意思,全是?抱怨,朕不喜欢。 琇莹无语,阿兄是?在报复他?,故意逗他?玩。 多大?了,还玩这种?事情,好吧,他?刚刚还在跟张苍玩。 不怪阿兄。 这边阿政凝眉低头摆弄棋局,慢悠悠的道,“卿会玩六博吗?” 琇莹就笑,他?张嘴反问,“陛下猜啊!” 明知故问,我的六博是?你教的,会不会玩,你不知道! 阿政被他?这一句话引得勾唇笑,你看,狗脾气,只能?服低作小一段时间,要是?你没?原谅他?,势必要起歪心思。 多随他?。 他?这样想着,口中却道,“料想兔子?不会执棋。” 琇莹跪坐于另一侧,看向棋局,然?后?又开了个玩笑,“兔子?不会。但二十七的兔子?精会。” 阿政不由的笑,伸出左手掌让他?先?行,“我那匹叫白兔①的马今天遇上了友人。” 琇莹这次要了六枚博筹,撒于地上并使其滚动,数其正反面,然?后?啧了一声,“轮空了。” 阿政摇头无奈轻笑,他?掷数,“不猜数,赌运气了。” 琇莹眨眼看他?,他?为什么赌运气,阿兄不知道吗?跟阿兄玩猜数这种?动脑子?的,必输无疑。 游戏,不想赢怎么玩? 他?想赢,就必须要缩小差距。 阿政轻笑,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他?面无表情的杀枭翻鱼①,赢得干净漂亮。 琇莹观望棋盘,心知败局已定,可仍挪了自己最后?一颗棋子?,拼死一搏。 可惜他?的鱼又一次被翻倒,不出所料,他?又大?获全败,赢得了自己对战阿兄的九百八十四场大?败。 “知道为何输吗?” 阿政轻问。 琇莹知道,“因为瞻前顾后?,总失时机。” 阿政点头,摸了摸他?的头,与他?复盘。 “朕走第三步时有个错处,因为攻得过猛犯了一个足以让你一改颓势的错误,你见到了却以为是?饵,走了另一条道,不敢上前吞吃。” 琇莹嗯了一声,“很符合我的个性,总要观望一二。” 阿政自顾自地笑起来,“很对。观棋观性,你知道朕如何识人吗?” 琇莹知道,因为他?也是?这样识人。 “眼睛。” 阿政颔首,他?又一次出声,声音悠远的说着众臣的眼睛,或者是?他?眼中的众臣。 “李斯的眼睛野心的火不断燃着,可是?深处总带着对朕的臣服。王翦,尉缭那些老?家伙是?狡猾,可是?朕看得见他?们为朕折服。蒙恬,李信他?们的眼睛明亮,是?忠诚和快乐,他?们让朕开怀,他?们见朕,朕便像见了朕喜欢的塞上长风与陇西的烈马。” 琇莹轻轻笑,“我见不了这些,只见得一时的情绪,不过足够用了。” 马车停在章台宫,琇莹先?下去?了,他?穿好鞋,阿政才出来,他?将手托在琇莹的手上。 “琇莹,若朕走不到,你想帮朕到后?面吗?” 不是?要而是?想,不是?命令。 太轻了,这话好像含在舌尖,风一吹就散了。 “阿兄要听实话吗?” 琇莹与他?衣角相叠,共同行于阶前。 阿政见他?沉默的摇头,不愿。 我想殉葬。 他?的眼睛太亮了,琇莹的眼睛是?关山的雪,天上的月与夜凉的雨,是?阿政对一切美好纯净之物的想象。 当?朕长出第一根华发,死亡仿佛近在眼前。 朕开始思考未来,世上没?有长生,他?是?血肉之躯,他?总要为大?秦托底。 可作为底的琇莹想殉葬啊,他?下意识的惧怕面临死亡时的无能?为力,可他?的琇莹真是?慷慨,慷慨地将命赠予一个枯死的尸体,宁愿随他?长眠,也不愿驻留繁荣的世间,真是?傻孩子?。 “不行。” 他?听见他?说。 这只是?兄长对弟弟的一些期盼,琇莹,莫要沉缅于任何人的离去?,即使是?我。 若我的孩子?不成器,你要取而代之,用你的权力架空他?。 你知道我的所有想法,你带着我的意志领着大?秦往下走也未尝不可。 琇莹忽见到了阿政隐在发间的一抹莹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真的没?来没?有这么不雅过,可见是?真的无话可说,只能?用行动展示。 阿政看见他?的白眼原本带愁的轻笑绷不住了,他?难得因为自己生了白发而感伤,他?要是?走了,往后?可怎么办呢? 结果这是?被嘲讽了吗? 事实证明琇莹不光是?用白眼嘲讽他?了,还可以直接就骂。 阿兄生了白发,可他?也有啊! 他?鼓起了半张脸,愤然?出声,“我和阿兄一样没?日没?夜的熬,指不定谁比谁先?死呢!我还得指着你给我理理陪葬品呢!” 他?指着阿政那一根白毛,把自己的冠卸下了,又挑出了自己的几缕白毛给阿政看,又冲他?阿兄翻了白眼。 “阿兄,能?别?矫情了不,朝中谁能?没?个白毛,李斯比咱大?了二十岁,一头半灰半黑,也没?天天像你一样有根白发就长吁短叹的啊!我寻思你今天也没?喝啊。不就是?长了根白发嘛!” 他?见阿政面色实在不好,又柔下声音哄他?阿兄,“好了好了,知道你臭美,我一会让人拿了我新改良的白篙汁,你一涂就不白了!” 阿政扶着泰阿的手上青筋乱蹦,“滚!” 琇莹被骂也不生气,依旧嬉皮笑脸,随手扎了个马尾,蹦跳着下阶。 他?阿兄就是?个工作狂,不服老?,哎呀呀,不像他?,天天盼着自己老?了,能?退休,天天出去?玩。 “阿兄,过段时间晚上听击筑啊!” 回他?的是?阿政的滚,滚吧,逆子?,啥都指不上你。 琇莹乐呵呵地走,他?完全不怕惹事,还真的让硕送他?的染发剂给阿政。 阿政晾了那染发剂好久,最后?收了。 琇莹听说他?收了之后?,就在公报上准备推销染发剂的广告那句“公子?亲自配置”的后?面加了一句,“陛下亲自认可”。 小样,赶紧都给我掏钱吧,最近在齐地建学宫缺钱。 阴嫚按了琇莹的嘱托把那老?儒给弄死了,也不知怎么弄死的,反正他?的弟子?对外都说是?他?跌了一跤摔死的,公主心善带青邑姑娘去?救,结果没?救回来,实在是?令人伤怀。 阴嫚晚间带来了他?的弟子?们亲自签的愿往匈奴地戍边的折子?,冲阿政和琇莹笑得乖巧,“父皇,他?们自愿为国捐躯之心烈烈,就是?太害羞了,女儿就想来帮他?们一把。” 阿政点头看了折子?,又看了一眼阴嫚,允了。 琇莹起身从他?手接了折子?,就着油灯,看了折子?,越看越惊喜。 “咦,写得有点东西啊,笔风虽稚,却已见心中沟壑。” 他?合了折子?,直接就问阴嫚,“这是?谁写的,可曾入学读书了,可否为王叔引见一二?” 琇莹的人才搜引雷达嗡嗡作响,迫不及待的又问。 “喜不喜欢数论啊,能?不能?给我做学生啊,她几年啊!” 阴嫚也觉得阿雉写的好,但是?不知道她住哪里?,于是?就实言相告。 “是?吕雉写的,她虽然?是?一年生,但成绩好,在我们中有名的。” 琇莹的眼一亮,笑得开心,“阿雉也入学了,我那日也没?见到她呢?” 在上首的阿政摇了摇头,对阴嫚轻笑,“不是?儒生他?们亲笔写的吗?你王叔一探你就说了,以后?要改。” 琇莹不做声,他?抿了唇,眨巴着漂亮的凤眼看阴嫚,无声的表达,是?你父皇想的,可不是?你王叔试探,我就是?真情实感。 阿政余光一瞥,他?就低了头。 阴嫚觉得她王叔现在像是?受气包,忍不住想笑。 “阴嫚知错了。” 她忍住了,在父皇注视下行礼离开。 她走后?,琇莹直起了腰,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善后?做的很好,甚至瞒了青邑用毒胁制儒生的事,而且她竟然?还长出了野心。” 阿政反问,“是?吗?朕没?瞧见。” 喂以不屈,自生野心。野心是?能?养出来的。 琇莹将所有的担扰隐在眸底,起身坐到他?侧边地上,轻戳了他?一下,“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动作,她的语言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阿政低下头凑近他?,轻轻捏他?的脸,看他?担忧神?色越来越重,良久才道,“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琇莹炸了毛,他?难得有点凶,他?不喜欢他?阿兄进行一些没?有把握的冲动举措。 “我怕什么呢?” 你说,我怕什么!我怕你玩脱了,毁了孩子?,结果惹得自己伤痛。 阿政轻眉浅笑,本是?劝慰现在反倒惹了琇莹炸毛。 于是?他?伸出手指轻碰了一下琇莹的肩,见琇莹没?反应,又戳了一下。 “她要没?有野心,朕也选不了她。” 琇莹扭头看他?,他?也轻轻戳了一下阿政。 “我真的是?想骂你。” 阿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肩上,抚了抚下巴,含笑挑眉,“骂句给阿兄听听!” 琇莹觉得自己又想翻白眼,最后?他?只是?轻声道,“野心太甚,只会沦为权势的奴仆,阿兄谨慎,勿复赵武灵王之悲。” 赵武灵王活生生的被自己的儿子?饿死在了沙丘。 阿政勾唇,点了点他?光洁的额头,“只要你莫慈心上瘾,干预此事,就不会出事。” 他?不是?逗孩子?,他?要是?不在了,大?秦若起风浪,他?的孩子?若是?没?点本事就被风浪吞了。 溺子?若杀子?,他?会死,不能?庇护他?们一辈子?,他?的孩子?不能?因为没?本事成为待宰的羔羊,哪怕像赵雍那样被饿死,他?也认了。 琇莹又叹气,整这一出,还不知未来是?何等?模样呢! 最后?他?终于骂了一句阿政,说是?骂,其实不过是?一句随口的抱怨,“你一天天闲的,平静日子?不过。” 阿政只回了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琇莹无奈,他?笑起来,起身行礼准备走了。 他?活还没?做完,青邑的册封宴他?还需要去?再看一遍,这季的粮种?他?也得调整发下去?了。 只是?还没?出门?,他?便想起异人,他?至今日仍觉异人对阿兄的爱是?为之计深远,对他?是?养狗一样的逗弄,当?然?,他?也不稀罕。 他?稀罕的阿兄好像对他?的爱一直是?溺爱,好像没?有人为他?计深远,突然?有点难受。 于是?他?驻步回首,问上首批阅奏文的帝王。 “阿兄,你为我计过吗?” 他?不知为何被一瞬间的失落包围,突然?出声,问他?的阿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为扶苏他?们计了,我也是?你的孩子?,你为我计过吗? 大?殿突然?静了,连油灯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殿前的长明灯火光依旧葳蕤。 可是?青年的眼睛却黯淡一片,他?将自己握紧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收到袖子?中,不想泄露自己的一丝心绪,他?强笑着掩饰自己的哀伤。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立马给阿政找补。 “哎呀,我这一生一眼就能?看到头,没?愁没?忧的,阿兄能?计什么,当?我发神?经就好了,我走了哈。” 帝王停下了笔,抬首俯瞰那个殿下的小孩,眼中深沉一片,可是?声音却很和缓,像吹过鬓角的春风十里?。 “朕为你计过,自你出生,朕便为你计长命。你命稍立住后?,朕便想回秦,唯有回秦,方谈深远。若无你,朕其实也不会计深远,朕当?时想着,不能?学阿父阿母,养了你,却不管你。” 你的为爱子?计深远,全在帝王年少时的搏杀中。 琇莹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忍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泪水。 “抱歉,阿兄,抱歉,我不该问的。” 阿政却自顾自的笑开,质坚而玉润。 “傻孩子?,你不必道歉,刚才的你和曾经的你也为朕计了万万次。” 你所思的父王的那一次是?给尚年少的秦王政的,只有一点点是?给你的阿兄的。 一个足够强大?的巨兽,是?没?人在乎伤痕的,可他?不是?草木,也会贪恋温度。 所以不要说抱歉,世间万人,可朕所有的为爱计深远,全在你琐碎的唠叨和忧虑中,你永远不用因为所谓的爱来像朕道歉。 他?说完便挥手让琇莹去?做事了。 “去?吧!” 琇莹稽首又拜才往回走,刚走出殿门?,琇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蠢货,你不知道阿兄对你多好吗!你问什么!你真的是?,什么都想要。贪心不足,连孩子?你都嫉妒,你无耻。 可他?又自问一句,现在你高兴了吗? 他?抽噎着下阶,在最后?一阶上回望灯火通明的章台宫,“高兴。” 他?很高兴。 自从报纸归咸阳出版社管了之后?,作为其收入大?头的娱乐小报手下的小吏更是?相当?疯狂,他?们本着丰富咸阳人的精神?文化宗旨,一早上就敲响了财务部的门?准备蹭财经部分本就跟琇莹定好的采访。 只因为他?们咸阳学宫报的学弟透露在咸阳原使馆区远见陛下和陌生女子?一起赏梅,但见陛下没?敢太上前。本着八卦人的敏感嗅觉,他?们抓耳挠腮地想知道陌生女子?是?谁,但不敢问陛下,就打?算问问公子?。 侍卫也不知道他?们用心险恶,见了他?们的证件,以为他?们是?公子?早交代过的报纸财经部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是?中午来的,现在来了。但他?还是?礼貌的引了他?们进大?厅。 现在正是?早班的点,因为没?早朝,所以财务部的人来得很齐,琇莹不在,张苍代替他?给大?伙儿点卯。 “迟到的,按律罚俸啊,一会儿自己去?填名字!” 张苍昨天哭得太狠了,今天只能?顶着跟肿得跟核桃似的大?眼睛,哑着噪子?喊。 他?本就白,这样一看眼睛更红得跟兔子?一样。 他?吸了吸鼻子?,将手中拿着要理的土地田册分交给了小吏。 然?后?才出来见人,娱乐报的那些人见了他?,眼睛都一亮,他?们行了礼,嚅声想要张口道歉。 结果张苍的核桃眼看不清楚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些个天天公布他?跟哪个女子?交往情况的,把他?定成咸阳第一渣男的娱乐报小吏,他?就温声细语让他?们喝茶。 “这么早就来了啊,先?喝茶吧,公子?帮我去?代课了,太不巧了,要不你们先?回。” 那些小吏连连摆手,表示他?们等?着就行。 公子?和张苍先?生不会真的是?真的,他?还帮他?代课啊! 张苍哦了一声,就安排人招待一下他?们就走了,他?挺忙的,地册还没?理完,有一部分还需要复查。 那些小吏目送他?远去?默默行了个礼表示歉意,他?们该给张先?生道歉的,上次的屁股事他?们也没?想到那么火啊! 张苍先?生原谅。 琇莹代完课,并没?有见到吕雉。 这个正常,张苍带的三年生,可吕雉才一年,他?也不着急见吕雉。 时间到了,自然?就见了。 他?也没?逛学宫,他?还有事没?完成,只是?径自往外走,面对三五成群的学生行礼,皆微笑颔首回应。 然?后?他?撞见了跟在两个女子?后?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少女向他?问好,琇莹笑不出来了,昨天的尴尬袭击了他?。 他?招手让少女过去?,少女依旧是?黑乎乎的小脸,灿烂的笑容,有些小姑娘生来就让人开心。 “见过公子?。” 琇莹见了她手中的《科学综合数算》,笑意更大?,轻声问,“你喜欢算学吗?” 少女点头,“喜欢,我喜欢它?可以让万事有序,我想像公子?一样可让天下的钱币有序。” 琇莹眼亮晶晶得像星星,他?的头发被风吹起,笑弯了眉目,他?弯腰与她平视,“好啊!小桥一定可以的。” 吕雉估计一生都会记得那个说你一定可以的的先?生,他?点燃火星不够,还要在她心中撩开万丈火海。 她当?然?可以,她怎么不可以? 琇莹与她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匆忙离开了。 他?刚回来就见了那群小吏,他?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喝茶了吗,上点心了吗?” 那个为首的小吏有点不好意思,嗯嗯地点头。 琇莹轻笑,“那来找我什么事啊?” 那为首的小史咽了一下口水,立马一个滑跪,抱着他?腿,然?后?几个人一起央求他?。 “公子?,看在我们为国家挣钱的份上,我们就问一个问题,一个。问完我们就走!” 琇莹叹息了一声,被缠得没?法,见了他?们又心软,答应了他?们,“这问题挺大?啊,你们说吧!” 那几个小吏对视了几眼,果断开口,“公子?你和张苍先?生是?真的吗?” 在这个时代,大?家放得很开,龙阳之好也不过是?个风流韵事罢了。所以他?们才敢直接问琇莹。 可一直对感情敬谢不敏的琇莹感觉大?脑缺氧,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急需人再重复一遍,“什么?” 众人见他?脸色不好,只好又换了方向,“昨日与皇帝陛下梅林相见的绝世美人,公子?知悉吗?” 琇莹忍无可忍,额角青筋乱蹦,手指着门?口,“滚!” 那是?你公子?我! 众人哪敢惹他?生气立马拔腿就跑,搞个八卦不至于把命搞进去?。 琇莹忽想起什么,又招手让他?们回来。 他?坐在首位,让他?们坐下,才摸了摸下巴,轻笑,“昨日,兄长往梅林时,我亦在五步之内,那个美人我亦见了,真是?天人下凡。” 众人的胃口被他?吊起来,眼巴巴看着他?,等?他?揭密。 琇莹勾起了唇角,指了指上天,作出分享小秘密的样子?召他?们来身边,小声道。 “那是?玄鸟老?祖宗,你等?也知晓我嬴秦乃是?她之后?裔,香火之情多年不断。我兄长统一天下,掌人间气运,来日便是?至高的神?仙之主。它?喜不自胜,特来相贺!” 众人被琇莹唬得一愣一愣的,或许明明知道是?忽悠,他?们也得给搞成真相。 “公子?,这是?大?好事,我等?回去?就登报!” 琇莹点了头,面色严肃,又一次提醒道,“这是?陛下登报,我的规矩你们知道的吧。” 报纸可以随便写,但不能?有任何损坏大?秦声誉和陛下形象的事。 他?又道,“上次张苍屁股的事,是?不是?胡闹!我虱子?多了不怕咬,他?现在每天出门?都被人看屁股,你们做的!” 众人唯唯应是?,也是?挠头,将他?们凑钱买的新款的毛衣递给了琇莹。 “是?想道歉的,可张苍先?生没?认出来我们。” 琇莹接了毛衣,这才微笑起来,“下次不准这么编排了,我会替你们传达的。” 他?又转了个话头,“玄鸟祖宗还送了礼,是?九根长尾羽毛,据闻有长寿之效,特贺阿兄登临九五至尊之位。阿兄分了我四根,你们也是?晓得的,我呀,对长生不敢兴趣,我就自留一根,剩下的谁想要,就来我府上找萧何吧!” 他?起身召硕进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孩子?,我知你们实在辛苦,这事交予你们我是?放心的。” 他?扭头与硕轻声道,“你带人去?我府上,按人头数一人十金。” 众人眼泪汪汪,连连表示自己知晓,才跟着硕出去?了。 琇莹这才笑眯眯地出去?,回了座位,他?笑得跟只狐狸样,满肚子?坏水地交代张苍。 “最近若有人打?听玄鸟羽,你就说属实,我在候府日夜供奉,若他?们问我想要什么,你便回我近日忧虑齐地学宫和秦水渠之事,其他?的不必多言。” 玄鸟羽,价高者得。 张苍瞪着核桃眼算地册,听他?嘱咐,点了头。 公子?又要重操旧业,坑傻子?钱了。上次还是?六国的贵族呢! 琇莹轻笑,“瞧你那眼睛,都给我吧,我来看。” 张苍揉了揉眼睛,就把自己手头的一小堆册子?扔给他?。 “昨天查完粮了,你一会儿还得去?找陈长调粮种?,我先?看着你到时候复查。” 琇莹让硕给他?拿硝石制冰,敷在眼上,好舒服一些。 他?俩干到中午,经济部分的小吏们便来了,然?后?侍卫就愣了,“不是?早上就来了吗?” 啊。 十几个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侍卫反复检查证件,才让他?们进去?。 侍卫引着他?们见琇莹,琇莹正在奋笔疾书列式子?计算,见到他?们来就笑起来。 张苍捂着冰敷眼,也抬了头,“早上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琇莹将毛衣递给他?,想让他?消气。 “他?们让我替你传达歉意。” 张苍闻言却暴怒,他?不接受,大?有一种?琇莹背叛了革命友谊的痛心。 “什么!是?那个说我屁股又大?又白,你心倾赵国公主的神?经病报纸,你怎么没?把他?们大?棍撵出去?,我还请他?们喝茶,那都是?你制的好茶,我亏死了! “他?们不嫌烫吗!” 琇莹抿了一口茶,眼中似结了寒霜,让他?坐下,“他?们能?帮我赚钱。” 张苍只剩一条缝的眼睛也能?看得出愤怒的火星,“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名声什么的不要了吗?你这是?宽纵他?们以此为噱头损环你我名誉!按秦法,他?们就是?公然?宣传谣言,得被处罚!” 琇莹瞥了他?一眼,一身威仪,“坐下!” 张苍虽然?不忿,还是?乖乖坐下了。 琇莹将自己的玻璃杯放下了,他?难得有点怒气。 “我的名声值什么?值出版社那些从事印刷,藏书阁那些理书的伤兵们的一口饭!” “你以为他?们想干这种?事吗?他?们都是?学宫出生的小吏,能?不知道这事有违秦法吗!他?们是?我在陛下面前保下的。没?有他?们,出版社就干不下去?,难道年年让国家填窟窿吗?国家要打?仗了,修渠在即,我不可能?在此时还贴着他?们!” 公报不挣钱,私报没?人看,可还要坚持,只有娱乐报好卖,出版社所有的人几乎都靠他?们养着,他?们都是?正经出身的吏,都不嫌清贫,我们被说几声的人有什么资格嫌他?们下流! 他?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睛,他?的疲倦已经在左右支绌中存在很深了,但他?还是?柔声开口。 “苍,抱歉冲你发火。他?们过分了,给你造成了伤害,你当?然?可以不原谅,这是?你的权力。他?们确实影响了你的生活,我已勒令他?们改了。实在是?我最近没?出门?,他?们不好乱编。” 如果没?有他?和阿政的默许,这个娱乐报哪里?敢编排他?。 张苍坐在那里?嚅嗫,垂下了头。 “无妨的,不必道歉的。我只是?不知道。” 琇莹叹气,他?起身低下头致歉,温软又和煦,“抱歉。” 张苍抬起了头,他?扶起琇莹,“你莫要道歉,没?有事的。” 又是?静默,良久,琇莹才注意到了那些局促站在门?前的孩子?,他?真是?气昏了头,吓到了人。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解一下脑袋的眩晕,轻笑,“失礼了,还浪费了你们的时间。等?会儿我还要去?调粮种?,我们快些,可以吗?” 张苍坐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然?后?支起双臂用力揉搓自己的脸。 他?一个公子?本该金尊玉贵的,结果他?累死累活,至今身无恒财,两手空空,连个妻儿都没?有。 有的都是?陛下赐的,那个偌大?的长乐候府除了装饰和赏赐以外,其他?的早就成了墨农学子?深修的场所了,他?是?喜欢钱,可挣的钱没?有一个铜板给自己花了。 他?拿起了那件毛衣,小心地收好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秦璨,你真的配做公子?。” 第128章 神迹 秦皇受命于?天, 就连大秦的?老祖宗玄鸟都为陛下下凡贺喜的消息风靡咸阳城,隐隐约约有?向全天下扩散的?趋势。 虽说秦法禁传谣言,可是自陛下统一后?, 采用“宽松养民,薄役少税”之策,基本上只要不是反贼言论都不会有影响。加上公子喜欢在告示上写?一些法条, 导致他们对秦法也没有?原先那?么抵触了, 有?时候年轻的小吏执法时, 他们也会提醒一二。 就连六国的?遗民, 他们也渐渐地对大秦产生欢喜,对上首的结束战乱的帝王产生了两分敬重。 更别说?秦地的?百姓了,他们是真的相信他们的王上是仙人下凡, 玄鸟报信是正常事。于是他们农闲上工时, 互相?传得有?鼻子有?眼,伤佛他们都在场, 也见过陛下和玄鸟说?话似的?。 谣言传着传着变味了,产生了一个更离谱的?,将楚地的?金面仙与?玄鸟转世结合在一起,宣称玄鸟感陛下气运,生而为女?。而后?因?楚地人受恶神?侵扰, 导致王女?流落楚地, 王女?后?觉醒了后?,便带金面, 除恶医毒, 为大秦积福, 与?陛下相?认。 不然的?话,为什么陛下要高调认女?? 一个言辞说?的?人多了, 便成了事实。 琇莹含笑着引导谣言流向他希望的?地方,将大秦身上刻上受命于?天的?标识。 时机到了。 青邑的?认亲大典,不,应该是金面仙的?认亲大典十分隆重。在她未认亲之时,琇莹便代表阿政前往了一趟雍城为她的?事昭告祖宗神?灵并?且请族中的?长者卜卦吉凶,寻得良辰吉日。 而后?阿政便下了诏,通令天下,并?下令咸阳免三日宵禁,望与?民同乐。 阿政给足了面子,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亲迎,李斯手持公主玺印,宣读册封文书,她一身华服,带着金面上阶,在正面向北,正对着阿政行稽首礼。 阿政处在正面向南,他穿着帝王冕服,从李斯手上接过了玺印交予她。 “ 延祥紫极,禀庆彤闱。践素依仁,更缉柔娴之范;闻诗蹈礼,还表婉顺之容。毓悟发於天机,聪明协於神?授。代民悲苦,涉履山川,情理兼极。朕爱之切切,宜表肃雍之誉,进号栎阳。” 你一身祥光,柔娴温婉又聪明,为民悲苦,不惜涉履山川,朕十分喜爱,你的?封号栎阳。 琇莹听见阿政的?话,便在后?面忙了起来,“揭布,揭布,先出彩光。” 硕立马把玻璃制的?三棱镜上的?布给扯了下来。霎那?间咸阳宫上方便出现了七彩霞光,远远地缀在天边,引得李斯他们都往天上看,尉缭抚着须,“天赐吉兆啊!” 他们激动起来,但跟后?面的?人没有?一点关?系。 估摸着青邑在霞光中双手接过了玺印,一直把着时间的?琇莹鼻尖都冒出了汗,见彩虹方向没问题松了口气,立马指挥着人搬鸟,“快快,鸟叫!” 那?善口技的?人清了清噪子,对着木制的?喇叭发出了琇莹定下的?凤鸣,鬼知道玄鸟怎么叫的?,反正好听就成了。 “放鸟!” 争渡它们已经被驯了十几天,现在涂好了色,有?二十几只鸟身上的?黑色托长尾的?大玄鸟风筝也都绑好了。 就听琇莹一声令下,百鸟齐飞,远远望去,像百只白鸟拱卫一只黑色大鸟盘旋在阿政的?头顶。 前面的?人不知道他们的?手忙脚乱,只听见凤鸣清脆如珠玉,而后?众鸟拱卫玄鸟在阿政头上盘旋,青邑上道得很,忙低下头叩首,“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斯也立马下跪,他声音那?个高啊! “我陛下德感天地,玄鸟为之庆贺,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他身后?群臣看着大鸟盘旋,也都扑通跪了,高喊“天佑大秦!” 阿政勾起了唇角,他要不是见过琇莹做的?四不像风筝,他估计也会信他能得天之喜了,事实就是这些吉兆全是他幼弟的?心血。 他站在那?里,将自己转向众臣,广袖张开?,破风声清脆如鹤唳,青年秦王通天冠下的?眉目锋利,目光似海,好似天下山河已尽入怀中。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他灼目到头上的?神?鸟在此刻也沦了背景,高高在上的?北辰亮了之后?,其他的?星星如何不黯淡无光? “天佑我大秦!” 伴着他这声而起的?是又一声凤鸣,似是回应。 玄鸟鸣叫九声才离开?他头顶,往咸阳城中盘旋,好像它们真?的?听命于?这位始皇帝,以他为主,愿庇护大秦。 咸阳城百姓听见凤鸣后?就早已结伴咸阳宫方向看去,见玄鸟啼鸣九声,皆是下跪,九乃是极数,上上之喜。 而后?他们便又看见玄鸟并?百鸟,在他们头顶,绕着咸阳飞了九圈,不由喜极而泣。 “天佑大秦!天佑大秦。” 与?此同时,咸阳宫中日照紧烟冉冉升起,其实也不过是一点点的?淡紫色,不认真?看,根本就看不见,但正好以阿政为轴心散开?。 青邑以金面仙的?身份双手合十,做了个好看的?手势,向阿政行礼,“紫气东升,至尊至贵。陛下万年!” 她一锤定音,别管那?是啥,反正那?就是帝王紫气东来。 李斯他们那?么聪明此时也被一出一出唬得一愣一愣,但一想是阿政一身紫气竟然觉得也很正常,于?是也喊,“陛下万年!” 阿政平静的?俯瞰下首,望向盘旋的?玄鸟和猎猎的?旌旗。 江山啊,多引人垂顾啊! “朕生为始皇帝,天下至尊贵。朕在,当尽毕生之力开?疆拓土,荡平塞表,奠我华夏之基。朕亡,亦永镇骊山,定我华夏,护佑大秦。天地臣民共听之。” 他声音低沉,但已经从后?面钻出来想观望一二的?琇莹却听了个结结实实。 死后?永镇骊山,便是死后?守在那?,不入轮回,不愿转世为人。 这对哪个帝王来说?,都是残酷的?折磨,他们求死后?殊荣,还没有?人求死后?被囚的?呢! 真?是的?,总是这样,把自己当成大秦的?剑盾,从不会怜惜自己。 你都死了,还管那?些做什么! 他吸了一下鼻子,即使你我不信天地有?眼,你当着万民许愿,万一实现了呢? 你要守在骊山,永远留在那?里吗?那?里不会有?长风烈马,不会有?和风细雨,多笨! 他坐在后?面的?地上,在十几个盆子中又放了一包草药粉末。 他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一滴滑过面颊,他想骂前面的?人,又心酸疼的?只想哭。 这辈子最?烦中二病了。 良久,他在白雾中双手合十,他不信这些,也不知道自己在拜哪路神?仙,就在心中念叨。 “不知哪位仙神?显灵,若我阿兄永留骊山,请将我也留在哪里吧,琇莹敬上。” 没有?你喜欢的?万物,但也还有?我,好歹也算个你喜欢的?,这样百年之后?,你也不会寂寞。 硕不知道公子为何突然流泪,只是给公子递了帕子,琇莹被打?断,脸红了一下。 矫情。 他骂自己,然后?欲盖弥彰地道,“青邑这东西真?呛人,给我眼泪都熏出来了。” 后?面的?十几个口技人和墨家的?弟子闻言使劲嗅了两下,只闻到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草药香。他们担心极了,有?一个口技人哑着噪子,“公子离烟远些,我等来。” 琇莹乖乖让位,坐在旁边看他们加石灰石和水。 墨家的?一个修化学的?弟子他入学的?早,年纪不大,才不过十九岁,是个精益求精的?态度。此时就看着烟中的?淡紫色老不满意。 “公子,要是咱们用了那?提纯后?的?海带灰加上我们找的?铝矿石粉,只要一加水就能打?出绀紫色的?浓烟。那?烟多紫气,比咱们加颜料调水,还加草药强多了。” 琇莹闻言就想抽他,他起身,难得轻拧着那?小子的?耳朵,教训他。 “别搞鼓你那?海带灰了,听见了吗,那?玩意儿有?毒!伤眼睛,知道吗?这烟要在咸阳宫烧九天的?,烧那?玩意儿九天!这宫殿还住不住了!” 他痛心疾首,眼神?无光,坐在那?里好像就碎了一样。 “这宫殿要不够我阿兄住了,他又要在咸阳以北山坡上建造一座六国宫,你们知道多少钱吗!要因?为这个把这件事重提,那?你们就去骊山找我吧,我辞官去那?边搬砖了!” 他这几天在阿政不在的?小朝会章宫和李斯还有?王绾他们吵了几架,也不知道哪个神?经提出在模仿六国宫殿样式,在咸阳以北山坡上建一座六国宫,向南临近渭水,从雍门以东到泾水、渭水一带。 当时李斯就拍案说?建,以显帝王之尊,一向唱反调的?王绾也说?建,以彰陛下之功。 然后?大朝会上,他阿兄竟然也露出了有?兴趣的?样子。 琇莹当时要不是张苍拉着,早晕过去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们是不管钱财所以不知道大秦多穷是吧! 这项工程至少要征发五万民夫,秦法有?定,要给服役者提供干粮食物衣物。 就算全征罪犯,有?罪应赀赎以及欠官府债务的?民夫,由官府给予饭食的?,每天抵偿六钱,不给饭食,扺八钱。官府给予饭食,男子每餐应予三分之一斗,女?子每餐四分之一斗。更何况还要征些平民,那?工钱待遇只高不低。 这都是钱粮,一群劳民伤财的?家伙! 天下刚平息,休养生息才是真?正的?歌功颂德。 他当时就反驳,指着李斯他们骂,“建个鬼,你们又犯病了吧,歌功颂德法子多了去了,让学宫挑人唱歌都好,你就专挑劳民伤财的?用是吧! 他还嫌不够,指着阿政道,“那?么多宫殿住不下我阿兄吗?章台宫不够,咸阳宫不够?兰池宫也不够?破宫殿有?啥好建的?,一年去不了两次!” 众臣呆若木鸡,连张苍都觉得公子胆子太大了,阿政原本半垂着的?眼睛也一下子睁大了,琇莹,好大的?脾气了。 大殿安静良久,李斯才找回声音,开?始跟琇莹分析。 琇莹不听,他瞥了一眼李斯,不听不听,你这老头坏得很。 “大秦没钱,要建,你们跟着陛下去北边城头自己搬石头建吧!” 老子不伺候了! 李斯尬笑两声,娘的?,第一次见这种天大胆又劝不动的?狗脾气,前段时间还是乖宝,一口一个丞相?大人,现在就是坏老头,这臭小子,一身反骨。 张苍在后?面看着他李师兄尴尬的?脸,想到陛下穿着华服带着他李师兄去搬砖,陛下那?么高肯定比他李师兄搬得多,不行,他不能笑。 公子真?的?是大秦头号反骨仔。 王绾和冯去疾也想劝,见李斯都劝不了,果断闭嘴了。 阿政是在这时开?口的?,“琇莹,你代朕去吗?” 你让朕去搬砖,那?你代表朕去。 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琇莹像被人捏了脖颈皮的?猫,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心虚不已,“陛下万金之躯,臣去搬,你歇着!” 我去搬砖! 阿政勾起了唇角,他朗笑出声。 “朕没打?算建宫殿,但是公子想搬,朕也不想拒绝,众卿可有?想法?” 不要累活,但也要受点苦头。 琇莹拧成了包子脸,八个折都带着痛苦。 一时嘴快,遗恨千载。 可算落到了这群老狐狸的?手里。 最?后?琇莹在众臣的?取笑中被罚到骊山皇陵搬了半天砖,其实说?是他觉得比在朝中强。 对他来说?,真?的?不累。 他力气大,搬砖很容易,秦有?监工,但不允许监工私自鞭苔处罚役夫,所以他就干活拿钱就是。他有?时帮旁人一两把,监工也当没看见。 他跟那?些平民役夫们一起吃饭喝水,哪怕就干半天,饭也不少给他,给他三分之一斗,他一边嚼麦饭,一边跟役夫们聊天胡侃大山。 “陛下是好陛下,他自上位后?,我们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去年就在工厂干活,今年过年我婆姨买了一件新?款的?毛衣,好看死了。” 一个役夫高声道,笑得呲出一口黄牙。 “公子也好,我娃在学宫读书呢,天天回家念啥子,不登山,我寻思着不登山就不登呗,但他说?读书,读书好啊,贵人们念的?肯定好啊! 有?人附和,他干裂的?手指比划着。 “你个没脑子的?,那?是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俺婆姨也跟着孩子,有?时候也读两句给我听。” 苦是苦,但眼里都带着光,日子有?盼头。 琇莹穿着役夫们一样的?冬衣,脸上是沙石和尘土,他笑着听他们说?话。 身上的?阳光暖洋洋的?,他就在那?傻笑。 他旁边的?役夫拍他肩膀,“你傻啦,笑啥子。” 琇莹还是笑,“阳光明媚,我心中松快。” 役夫们笑开?,嗔怪地骂他掉书袋。 他虽然一脸土,但早上那?手一伸,人就知道他是个读书人,那?中指和食指上的?厚茧子哟。 不过在这里这样的?人也多,不少犯了小错的?官员大多都在此地服役。 半天的?相?处下来,也算是相?熟了。 他们骂琇莹掉书袋,琇莹哪里会乖乖接着,他兴致上来,给他们吟了一句《出车》,“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众人听不懂,让他快说?。 他就自顾自的?笑,“就是大春天的?,花啊草啊长的?好,黄鹂枝头叫,采篙的?女?儿笑得美。” 众人也是笑开?了,都称后?面的?好,听着喜洋洋的?。 琇莹在那?里就半天,他役满后?,监工还给他拿了四钱的?工资。 琇莹当时感动的?眼泪汪汪,他食邑万户,月薪几千石,可没一次自己见个子的?,都倒贴出去了,反而天天还要他阿兄接济。 这是他第一次拿现钱啊,呜呜呜。 怎么感觉服役都比在咸阳做官过的?好呢? 琇莹当天晚上回来时就在街上遇到了李斯的?车驾,提议让他去骊山的?李斯遥遥见了这祖宗,想令车夫调转了马头。 可惜琇莹也看见了他,行了个礼,露出微笑。 你敢跑,试试! 他明白了琇莹眼中的?暗示,也不调马头了,在那?里等着琇莹。 躲不过的?,躲不过。 琇莹笑嘻嘻地拎着个纸包上了车,他双手紧握着李斯的?手,面露不达眼底的?感激,“李公,你可帮我个大忙,结束了我的?内耗啊。” 李斯不敢挣也挣不开?他的?手,只能随他一起打?哈哈,“能帮到公子是李某的?荣幸。” 琇莹将自己花钱买的?点心递给了他,“区区薄礼,李公笑纳。” 这包点心太过粗糙了,别说?比起李斯了,就连李斯府中的?下人吃得都比这精细。 可他不能不接,这是公子的?警告。 相?邦,多看看下面的?众生。 琇莹见他接过,又行了一礼,这才笑眯眯的?下了车,走时他还吟了一句《离骚》,“长叹息以掩涕兮,哀吾生之多艰。” 李斯最?后?还是吃了那?份价值四钱的?点头,黏糊又难吃,可却是平民百姓能吃到的?最?好的?点心,平常只有?年节才会买来给家里孩子尝鲜的?点心。 琇莹回了候府换了一身衣服,才往章台宫去。 阿政还担心孩子累着,结果琇莹神?采奕奕的?向他多方面描述了他今天过得真?的?开?心,他是止不住的?雀跃。 “阿兄,我在那?才半天挣的?就比平常一年要多啊,在咸阳当官倒贴钱,给你修坟头赚钱。” 他整个人发出一声老气横秋的?叹息,“当官不如修坟啊!” 阿政给他夹肉放在碗里,闻言给他又夹了一筷子。 吃点肉,长点心吧! 他现在被自己的?傻孩子提起自己的?坟,竟然平静至极,甚至要笨孩子多吃点。 琇莹眼亮晶晶地叭了一口他夹过来的?肉,“又给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找了个就业方向。” 阿政看着他刚刚吃的?肉,已经不止四钱了,勾起了唇角,也没有?打?断他的?兴致,还有?兴趣开?了个玩笑,“那?朕尽量活久点,你给朕修一辈子坟,天天有?八钱拿。” 琇莹点头,然后?就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他话说?得黏糊,“待到百姓安乐,朝有?食,暮有?所,我给阿兄修一辈子坟。” 阿政抬起了手,挑眉看他,将自己的?手掌摊开?。 琇莹利落地与?他击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琇莹的?记忆停留在与?阿政交握的?双手上,他不自觉的?轻笑,很快就放下那?小子的?耳朵, “小心些,知道了吗?” 那?小子被拧了耳朵也不生气,他捂着耳朵嘿嘿笑,公子捏他耳朵好轻呀,还没有?他阿父平常的?随手一拍疼。 “我知道了,公子。” 琇莹拍了拍他的?肩,“研究是好事,但不准拿自己的?命去赌。” 他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表情很凶,“再让我看见你们去拿着硝粉,硫磺石,还有?炭粉在那?里摩擦,我就把你们都在地上摩擦了。” 一时听取哀嚎声一片,估计整个咸阳城都不可能想到神?迹出自这一群人的?手。 琇莹和他们自己一开?始也没想到过。 后?来顺手了。 第129章 想死别死我家 报纸十分上道报道了昨日玄鸟赐福的大事, 先预热了三天,后又发了整整七天。 一时之间此事在咸阳吵得轰轰烈烈,始皇帝陛下?受命于天更是经过此番在整个大秦高调宣扬。 没有什?么不好的, 天下万民经此一事更加信服大秦,琇莹的一番心血没白费。 而且他的钱包又鼓起来了。 原因也?是奇奇怪怪,因为要突出金面仙的富丽堂皇嘛, 所以?琇莹仿着唐制跟王夫人一起给青邑设计了一件金线凤纹玄色齐胸襦裙, 肩披红帛, 腰悬红色腰带。 虽然?带着金面, 但王夫人和琇莹还是拉着青邑来来回回换了八九个造型,最后定下?了高髻流云插凤钗珠玉流苏,又戴金箔掐成的金花。 等到最后定下?来时, 琇莹是常画画的, 他还取了从染色司顺来的凤仙为她涂了指甲,又取银箔加一点丹矿绘一红色桃心状, 在她额头?绘了一束绽放的桃花。他没有用对皮肤有害的铅粉,他用女子染翠眉的青黛,顺手还给青邑打了个阴影,描了眉,让她显得更饱满圆润。 “铅粉有些?伤脸, 往后尽量少用, 你瞧这样也?很美。” 青邑闻言抿唇一笑,经过装点, 真似神妃仙子下?凡间, 一笑满座生华光, 富丽又堂皇。 琇莹做完之后,引得在座帮着青邑添妆的女孩子们都望着青邑眼中一亮, 王夫人和王老夫人也?是抽了一口气。 “没想?到公子还擅闺房女子梳妆之事耶!” 琇莹摇头?,看?着众女似饿狼般盯着他的手,咽了一下?口水,“只是总画画,随意在学宫找个擅画的写手也?一样的。” 众人目光转向报纸作为预热来给青邑画像的人,那人本就脸红,此时更是手抖,差点嘴给青邑画歪了。 我不是,我不能,公子瞎说。 阴嫚则是望着她王叔的眼睛,然?后轻笑,她声?音带着一点稚嫩,但神态已颇为从容,“王叔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也?有一颗创造美的心。” 众女点头?,又将头?转向琇莹,粉腮都微红。 “公子能给我们也?化一下?吗?” 琇莹扭头?,无奈的收工具,不过他把那些?不用的金花和花钿给了她们。 “我忙着走下?一个流程。” 他又轻笑,一派温润,“不过以?后说不定呢。” 他眨了一下?眼睛,明明是将至而立,但他还是很俏皮可爱,“公子最近缺钱。” 众女忍不住笑开,连忙许诺关照公子生意。 琇莹翩然?而去,有一个女子年?龄不大,望着他挺直的脊背,还带着一点对爱情的憧憬,“哎呀,要是以?后我的郎君像公子一样就好了。” 王夫人难得很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叉着腰对镜贴花钿。 “公子这样有本事宠护人又洁身自好的难找,世间大多数都像我家那位似的,连胭脂和翠黛都分不清,要他点翠眉,可要了他的命了。” 她虽是吐槽王将军,可眉梢眼角都是喜欢。 “她就喜欢不解风情的。” 她多年?的婆婆王老夫人笑骂着,众女孩也?是笑作一团。 只有阴嫚没笑,她坐在那里拆金花,手支着头?,托腮,很认真的发问。 “为何我要嫁他们呢,他们也?能嫁我啊。我父皇说,我是阴嫚,是大秦的公主,只有他们顺我,没有我迁就别人的。我喜欢什?么样的,他就要变成什?么样的,像父皇养王叔那样。” 她以?为养夫君同养弟弟没有什?么区别,父皇能养出王叔,她喜欢王叔,自然?也?能养出来。 青邑笑得头?上?的流苏晃来晃去,众女别说指责了,就闻言笑得开心,她们拿着凤仙花涂指甲,一派飒爽明朗。 “就是,咱们嫚嫚往后就娶一个回家,好好待他,同心白首。” 阴嫚肉嘟嘟的小脸笑开,伸手也?要涂指甲,“当然?了,我肯定会好好待他,从小就给他肉吃,王叔说父皇就是这样的。” 王夫人笑着给她头?上?簪了朵金花,“我的小公主啊,可别学陛下?养公子啊,那是养兄弟,你可是养童养夫啊!” 阴嫚凤眼圆润,笑意浅浅,带着天真的执拗。 “一样的,努力对他好就可以?。” 她不知道今日的话一语成谶,她真的养了个小童养夫,对他很好。她的小童养夫也?嫁给了他。 琇莹不知道那些?女儿私语,他眼里只有钱,就趁机又在咸阳学宫那边制裁衣衫的铺子推出几款新的襦裙形式,大多是宽袖齐胸襦裙,搭的样色多,花色也?美。 他甚至还开始向全国?卖金花和饰品。 他不喜欢铅粉,就又跟学宫中研究化学的孩子共同研制了新的彩妆,制了各种款的花香精油,推出了一套从头?到脚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引得咸阳贵女趋之若鹜。 后来不光是咸阳,整个大秦的女子都在用,于是他改成了用玻璃瓶装好,还把一些?肥皂改成了皂液,方便秦商各地运输。 这是自从六国?贵族被阿兄手动处理完后,他第?一次有这么多的客户。他自然?日进斗金,补贴进了生产的厂里,又盘活了几个制玻璃和肥皂的厂,觉得自己达到了人生巅峰。 他快乐着,帮他干活,忽悠那些?要买玄鸟毛的萧何不快乐。 由于玄鸟现迹,导致听张苍话来找他的人翻了一倍,有的是真的垂涎包治百病的玄鸟毛的,有的单纯以?为他是琇莹的侍从上?来攀关系的。 他一个刚通过考试上?任的末流小官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就是因为几根琇莹指挥刘邦在鹰笼里找的长尾羽,他都觉得奇葩。 酒楼包间。 “愁啥,咱们就是做事的,一切都有公子担着。” 四处长袖善舞拉关系,套近乎的守城小吏刘邦拍愁眉苦脸的萧何肩膀,他最近真的很爽,手上?的大金链子都藏不住了。 天知道,他给那些?人带一次话给萧何,公子给了他们多少回扣吗,一次三息。 那是整整十分之三啊! 萧何瞪了他一眼,有点踌躇不前,他皱眉走来走去,“应下?这事时,我也?未想?这鸟羽是假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公子如何自处啊!” 被请来喝酒的文书?小吏曹参也?有点愁了,锁眉思?索对策。 卢绾瞅着那普普通通的鸟毛,长叹,“是啊,这若是被人发现,告到陛下?那去,公子少不得一顿申斥。” 刘邦觉得他们虽然?比他学问好,官大但脑袋转不过来弯,“公子骗人了吗?鹰亦是鸟,玄鸟羽毛不就是黑色的鹰毛嘛!” 三个人咋舌,这一品,好像是这个理啊! 刘邦又是喝了一大口提纯的米酒,咂了咂嘴巴,公子的酒楼连酒都带劲儿,要不是秦法规定酒限量,他少不得带点回去。 “申斥?”他很不雅地拍了拍肚子,就势躺在卢绾身上?。 “阿绾,陛下?不会的,我听人说,上?次公子当众臣面让陛下?自已去建宫殿,陛下?只是罚了个半天劳役。就半天,回来时,陛下?还怕他吃苦,让他进宫吃饭。” 刘邦油滑,消息一向灵通,所以?他们不疑有他。 “公子如此大胆!” 卢绾吸了口气,他曾远远见过陛下?一眼,那威势,隔了那么远,他都想?下?跪。 公子平时一个有时回来踩到农家的新麦种的人,被陈长先生骂都委屈不敢吱声?,脾气那么温软,敢跟陛下?呛声?,怎么可能? 刘邦哈哈大笑,见他惊疑,翻了个白眼。 “那是他的亲兄长!照他俩的经历,说句不好听的,说句他是陛下?的长子都不为过。他的手段,心性全是皇帝陛下?自己雕刻的,陛下?会不知道?” 他不自觉的想?起琇莹含笑谦和的眼眸,和推他下?水的狠戾与从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又接着道。 “他长得清隽柔美,可不是个好脾性的。你们现在接触政事都觉得难办琐碎,可他在十几岁就敢管一国?的财政了。你瞧瞧现在的上?学宫,学宫,官员的考试,还有那早已一统的钱币,他是惯会耍手段让你按照他的想?法做事,还让你夸他兄长一句的。” 萧何闻言,也?明白了,只管按公子所想?办事。 你我能想?到的,公子能想?不到? “其?他的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琇莹不知道他们如何述说他的心机,他就坐在他阿兄身侧给他算账。 “加上?这波水乳的钱,就够再下?十座船的了,我和墨家在改善的船上?面加了罗盘。齐地那边沿海,我秦在那里的训练场已经峻工。” “阿兄要去海外,需先调秦军往那边适应一下?水战。” 阿政颔首,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自今夏开始,从李信的手下?开始,现役的秦军将轮流去那边接受水训。” 琇莹坐在那里喝了口奶茶,“好,我会尽快安排。” 阿政勾起了唇角,伸出了手中的杯,“幼弟,添茶。” 旁边的侍人本是想?动,闻言便不敢动了。 琇莹上?前拎起玻璃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而后顺势坐在他脚边。 “阿兄,我忽然?不想?打仗了,我只想?听学宫的孩子唱《蒹葭》。” 他抿紧了唇,靠在阿政的膝上?。 天下?刚刚恢复了生机,三四年?后会更好,更安定。 等到他阿兄与他归天地时,百姓安居乐业,道旁稚子道无忧亦无愁,长者可以?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下?打盹。 阿政摸着他的头?发,眉目低垂,像一座悲悯的神像。 “外敌环绕,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不可沉缅于安乐窝。”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何以?止战,以?战止战!仗,必须打! 琇莹轻笑起来,他望向阿兄,见到了帝王眼中的野望和他正值盛年?的大秦。 他耳朵却?响着今天听过的稚声?嫩语的《蒹葭》,多好听啊,他这些?年?,这一次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念着,阿政看?着他,他贴在阿政的膝头?说了他为何想?听蒹葭了。 原因不大不小。 不过是张苍在学宫附近的街上?酒楼请他和蒙毅喝了一杯水酒。 不多,仅是一小口。 张苍主动敬来,琇莹接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旁边的小学宫中传来读书?声?,一声?声?稍显稚嫩但声?音很大很认真,他们诵得是诗经,没有诵《无衣》,诵的是《蒹葭》。 他不由自主地打开窗,往那边观望。 一个个小孩小手中拿着书?立着,学着上?首先生的样子诵着书?,有的忍不住摇头?晃脑,可爱之极。 他露出了笑,不是平日礼貌的轻笑,而是不自觉的温柔的笑,露出来的酒窝也?像是盛了蜜,“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蒙毅也?在旁边不自觉地笑,忽然?觉得一身的疲惫被洗干净了,大秦的孩子在唱巜蒹葭》,他与琇莹对视一笑,而后与他相和。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张苍也?满饮此杯,他命人拿瑟笑骂蒙毅唱的是《无衣》的调,他用楚地学子惯用的调也?诵了一遍。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琇莹托着腮听着他的调子,那是富足安乐才能浸润出的柔情温婉,大秦男儿一生都没有唱过这么安逸的调子。 蒙毅听了他的调子就又饮一杯,“你唱得小家子气已极。” 琇莹却?是将瑟接过,弹了一曲《蒹葭》,称赞张苍,“这调子好!” 张苍被他夸了,很是高兴,又饮了一杯。 蒙毅虽不满地哼一声?,但也?承认这调子好,安乐又快活,他脸上?带起了红晕。 “这调子好。大秦何时能在田垄地头?都闻此曲啊!我兄长何时能回家啊!” 安乐乡是可以?让将军失去战意的。 可若世间太平,百姓安居,将军愿折剑放马。 琇莹也?是在那里忽然?就不愿三年?后大规模征兵了。 他想?了好久,虎狼之患,不可不除。 但不一定非要明刀,暗刃亦可杀人于无形。 所以?他在这里将自己袖中的地图展开,那里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全是水渠的建造方向。 “我要去百越主持水渠的布置,阿兄。” 阿政的手停了,托起琇莹的脸,却?不愿在看?他眼中的悲伤,将他的眼睛覆住了。 他不是旁人,琇莹不必多说,他听得懂他幼弟的话。 他将视线放在地图上?,沉吟片刻,漂亮的手指落在西?瓯处,意气风发。 “去百越找一个代理人,替你征讨四方,替你修这水渠,待渠修完,他朝中不满堆积最盛的时候,朕便发兵顺着水渠收服百越。” 琇莹轻笑起来,他蹭了一下?他阿兄另一只手,眼睛落在他阿兄指的地方,笑得甜蜜。 “若我之计顺利,至多五年?,水渠修成,我王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吞下?整个百越。阿兄本来也?是要等待的,我现在去恰是时候。” 阿政喜欢他的幼弟野心勃勃,为他图谋。 他的璨璨,漂亮娇气但是有利爪尖齿。 他的苍鹰想?去从内部撕碎猎物,那他就放他去。 “若从此处,琇莹计划可行?一二!” 琇莹轻笑,如释重负地轻笑。 “大秦好不容易变成这样,我希望这次可以?少征兵,发五十万人太多了。” 我再也?不愿意看?见幼时回秦时见过的因战流离,易子而食,父母失子,幼子失父,我不愿听见未亡人的哭声?,声?声?凄切。 若我去了,哪怕只有一人不必死于远征之处,那便是值得的。他们可以?在家中亲吻妻子,怀抱幼子,得到无数的圆满。 阿政将他揽进怀中,紧紧的拥住他,冰凉的玄色绸缎,可在此刻拥有无尽的温情。 琇莹一生从头?得到的所有坚实的庇护,都在这个怀抱中。 帝王无泪,嬴政却?有。 一滴炙热,落在琇莹的脖颈处,像是把他烫化了。 “朕只可以?为你的计划再等待两年?,至多两年?,琇莹你若没有进展,朕将如原计划发兵五十万。你就留在那里,给朕做此战的前锋,直接灭了他们!” 他们若是给你气受,朕给你撑着,你给朕自己拿刀砍回去! 琇莹反抱着他的兄长,眼神凶残,向他展示自己袖子中的棱刺。 “阿兄放心,我这般凶,谁欺负我,我自然?就砍了他!” 很是暴力。 可在阿政眼里却?是小猫儿在做个鬼脸哄他,他摸了摸他的璨璨,肩上?蝴蝶骨有些?挌手。 他的琇莹其?实很瘦,哪怕精心的养,也?不似寻常孩子圆滚,身体也?不康健。 可他不会阻止他,他只会嘱咐得精细。 “你府上?的庖厨,郑国?,硕,还有无且都跟你去。朕会传信给驻在楚地边境的蒙武将军,你最好也?去见一面,定下?时间,你若不归,他便发兵。” “若不便使飞鹰与朕传书?,算了,你莫要与朕传书?了,恐对你不利。” 琇莹听得认真,他恨不得一字一句掰断了揉碎了想?融进骨头?里。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阿兄的嘱咐,他泪眼婆娑。 “我不在身边,万一没有办法搞钱,阿兄就省着点花,不要听李斯他们的话建宫殿了。玄鸟羽的钱快搞到手了,我就都放在你的私库!你要是实在想?建,我就让百越人建,你到时候去收。” 阿兄,我走了,钱都给你。你不要乱花钱,可更不要委屈了自己。 阿政依旧在抱着他的璨璨,他有些?窝心,轻声?慢语。 “只建水渠就好,若有机会,便写封家书?。” 建完水渠就回来,不要宫殿要家书?。 琇莹心被针戳了一下?,尖锐的疼,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眼泪汪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天杀的嬴异人,都怪他!要不是他当了秦王,我当个鬼的公子。若不是当公子,我看?不见这些?苦楚,便不会难过,便不会立志,便不会担责。只会睡在安乐窝,做阿兄的梁上?燕。” 一句幼稚的孩子话,傻的可爱。 侍人们早已遣了出去,不然?他今日所说的话流出,琇莹少不得被百官申斥。 但阿政却?落不下?一声?训斥,他替琇莹擦了眼泪,良久,才轻笑着道。 “你不是朕的梁上?燕,你生来就不是燕雀。你是大秦的小玄鸟,莫要因为贪恋温暖放弃飞的权力。” “大秦的公子不说几千少说也?有九百,可大秦人皆爱之的公子琇莹只有一个。你当公子琇莹不是因为你是阿父的孩子,朕的兄弟,而是你真是爱大秦人。哪怕你并不是朕的亲兄弟,朕亦会承认公子琇莹当得起大秦公子,朕亦会待你若亲弟,因为你我志同。” 他起身召人给琇莹端水洗脸,然?后让新来的乐人过来奏乐。 “你不吵着听击筑吗,这个新来的不错。” 琇莹乱拿着布帕糊脸,笑眯眯的嗯嗯点头?。 “我刚说的是气话,只是觉得你我离别,书?信难通,一时之间就不想?当公子了,我爱大秦,我是它的公子,百姓供养我,我反哺他们。” 温热的布帕缓解了他的刺病,“天经地义。” 阿政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但也?可以?做阿兄的梁上?燕,到阿兄身边哭。但别哭得太狠,伤身体。”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偷偷的,阿兄不告诉别人,就不违秦法了。” 琇莹一下?子呆住,然?后咯咯的笑,“阿兄,我要举报你包庇我,同罪。” 阿政勾起了唇角,轻拍他的脊背,“你一定没朕快,朕可以?偶尔大义灭亲,先向廷尉举报,秦琇莹年?过十二,无故嚎啕!” 琇莹被他的无赖惊到,连连叹气。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兄也?变了。” 阿政被他的幽怨声?音逗乐,忍不住笑起来,“管子言,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化。” 琇莹点头?,“不法古,不循今,《正世》颇有古义。” 他俩又开了几句玩笑,那边很快出现一群人,其?中最出挑的是一个高大纤细的身影,一身素衣,怀抱筑,面容清俊。 他和琇莹的清雅完全不同,琇莹是红尘的贵公子,时光给予的从内到外的从容雅致,是皎皎月。可这个只剩下?刚劲,是青竹松柏,宁折不弯。 琇莹见他们行?礼跪坐于地,准备击乐,轻轻扫了两眼,最后他将目光落在那人处 他总觉得此人奇怪,旁人见他阿兄总会被威势所惊,下?意识的惧怕,可他见到兄长,眼中有一瞬间的凌厉,这不是正常的反应。 哪怕见他望过来便掩饰,可掩饰的再快,再无害,他也?看?见了。 他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手上?的小弩露出,他下?意识地挪了个位置,挡在阿政的身前。 阿政对他挪位置不置可否,当他是想?凑近些?,他继续支着下?巴听乐,还拍琇莹的肩让他认真些?。 这位先生奏筑确实很好,指法精妙,只可惜这筑似乎不太合适,声?音太过沉闷,失了高亢激越之感。 阿政皱眉,琇莹正准备要人给他换筑时,变故陡然?发生。 那男人正欲举筑向他们掷来,“暴君,嬴政!你为了自己的野心发动了多少战争,穷兵黩武。今日,我要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报仇!” 乐人和侍人吓得哄作一团,阿政却?轻笑一声?,没支下?巴的那支手抬起,“继续奏乐。” 有琇莹在侧,他松快的很。有闲心继续听乐。 “你在我面前杀我陛下?,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吗?” 琇莹勾唇,立马起身,将阿政完全挡住。 他阿兄心可真大,现在还能听乐。但是他在,很正常。 他注视着前面时目光一凛,三岁上?前,手中小弩箭应声?而出。 那小箭打在了肩头?,然?后掉了下?来,此箭无尖。 高渐离只觉肩头?痛,一下?子撑不起这灌满铅的筑,但他还是不放弃,他的意志力确实引人敬佩,竟真单手举起了筑想?往阿政身上?扔。 “暴君,和你的恶犬都去死吧!” 可他快,琇莹更快,他要扔的筑纹丝不动,他抬眼望见,只见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抵在筑上?,精致优雅的青年?从筑后探出了半张脸,对他轻轻一笑。 他乌发红唇,五官轮廓与暴君嬴政像了六成,半光半暗,明明灭灭的灯火给他镀上?了一层诡异的亮色。 “高渐离,是吗?” 他听见一声?轻唤,然?后下?意识的压下?力气,要把那个含笑的青年?的脸砸烂。 “我是高渐离,又能如何?你这只令人厌憎的暴君的狗,又能奈我何!” 琇莹原本还有几分好奇,要瞧瞧高渐离长啥样,引得他阿兄再三赦免,结果他左一口暴君,右一口嬴政让他瞬间火冒三丈。 他一生气,也?不在跟他磨叽,一把将那个筑连同他一起掷到了一旁。 “你再叫一声?暴君,我就把荆柯那个也?不剩什?么的坟冢推掉。” 高渐离侧倒一边,惊恐转面望向琇莹,“你怎知荆卿?” 琇莹面无表情,高渐离身边要他捡起筑的侍人不敢吱声?,只能惊恐的看?琇莹将那灌满铅的筑单手拎起往高渐离身边扔,默默退到一边。 阿政勾起了唇角,他甚至还在观望琇莹时有闲心喝了口茶。 陛下?十步之内无有刀兵,唯有公子琇莹可以?带刃在前。 要杀嬴政,先过秦璨。 他心情正好,很是得意。 有琇莹在,无人可以?伤到他。 琇莹转首见他含笑喝茶听乐,无奈轻笑,“阿兄,你想?要怎么处理?留着听筑吗?” 阿政正单手支着额,倚在桌上?,闻言不慌不忙又抿了一口茶,看?了他一眼,难得有些?疑惑。 以?前不都是你管的吗?现在问朕干什?么? 琇莹只好上?前将高渐离的手脚缚住了,然?后拖到了他阿兄面前,给他阿兄展示这个人的纤长手指,又一次提醒。 “这双手可以?奏筑,你爱听。” 不然?我早换上?沾毒的小箭戳中他心口了。 有点呆萌。 阿政见到他就不自觉的提高唇角的弧度,他的目光全落到他身上?,见他又拽着那个人的手,而后才移了两分落到高渐离身上?,眼中带着戏谑,“那你打算把他的手留给朕吗?” 琇莹点了点头?,“我不在时,他奏乐,你可以?开心。” 阿政的戏谑收了,他身周气息不再和缓,殿内所有的侍人和乐人都扑通跪了下?来,只有琇莹站在原地,手里还抓着高渐离的手。 高渐离听见他言语之间把他当个小物件,说送就送了,想?着咒骂两句,只可惜刚有挣扎,让等他阿兄答复的琇莹分了神,他像看?一只不听话的鸡,皱起了眉,用另一只手卡住他脖颈,不让他出声?。 “阿兄,他虽然?有点吵,还想?着杀你,但很柔弱,而且筑奏得真的不错。我去找无且要点药帮你把他嘴毒哑了,你安心用,开心就好。” 阿政揉了揉眉心,一字一句的出声?,“朕不喜欢每次放松时来些?刺激。但朕确实欣赏他对友人的忠贞不渝。” 琇莹有点可惜的啧了一声?,他瞥了一眼高渐离,松开了高渐离的脖颈,“阿兄想?要你,你赶快谢恩。” 高渐离见他们兄弟俩人旁若无人决定了他的归属,簸坐于地,他目光失去了光彩,将自己的眼眸闭上?了,也?不反抗,做出了慷慨赴义的模样。 “暴君,你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他话说得苦涩,可琇莹只关注他这个姿势让他下?身一览无余,不是,都没钱买条毛裤吗? 虽然?入春了,但他咸阳还是有点冷的,现在他和他阿兄身上?毛裤都没脱呢! 这人挺耐冻啊! 不对,这几年?冬天太冷了,今年?他怕人冻死,提前动员了秦境所有的纺织厂,连天缝了几百万条,在各地搞了个毛裤大促,几文钱一条。特贫的地方,政府按户籍免费发,咸阳的人几乎都人手一件。 这人是没赶上?羊毛裤冬季促销吗? 也?不可能啊,纺织厂和学宫的店铺都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除非,这小子是黑户,他买不到! 他与阿政对视一眼,从各自眼中看?出了凝重。 “你领了户籍了吗?” 最后琇莹蹲下?身,托着他的下?巴,质询出声?。 高渐离偏头?挣不开他那大力,就抿唇,不理会他。 等等,不应该见了他姿势,恼羞成怒要拖出去打死的吗? 琇莹皱起了眉,“不愿说?有人相助?燕地的看?城门的吏怎么做的?这种没户籍的人竟可以?一路畅通来我咸阳,进我阿兄侧。” 阿政早已皱眉,沉声?道,“他背后定有人相助,琇莹。” 他一招手,章台宫的总管此时无声?的支起腰,跪行?在他面前,“奴即刻查引他入宫之人。” 阿政和琇莹皆颔首,总管依言领命下?去。 琇莹头?脑风暴将脑中的人盘了个七八遍,也?没想?到是谁。 “除了阿兄以?外,何人有那么大权力能安插个黑户进来?” 阿政也?在考虑,回道,“你?” 然?后两人一起道了一句“荒谬”。 又开始了新一轮旁若无人的推理,高渐离几次想?张口都插不进去嘴,最后忍不住高喊。 “你们俩是蠢如猪豕吗?我有户籍!” 他无语的望向几乎同步扭头?看?他的兄弟俩,竟然?诡异的觉得他俩挺可爱的。 他颤抖着手打了刚才鬼迷心窍的自己一巴掌,然?后才定下?了心,望着阿政嘲讽的笑。 “你写的招乐工的诏,你不知道?” 阿政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写的吗?好像他没有印象了。 琇莹倒是哦了一声?,他好像确实帮他阿兄写过这个诏书?。 那没事了。不是黑户,人是正经音乐玩得好。 那不是黑户,怎么不去买他的裤子? 他来了兴趣,像是一个节目主持人一样坐在高渐离的旁边打算跟大秦热心人士高先生谈心,“你腿不冷吗?怎么不去买条裤子?是生活上?有困难吗?” 高渐离觉得他的脸上?忽然?带着一种名为慈祥的光,让他想?起了他过世的大父。 他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呸,秦琇莹也?配! 不对,怎么又扯到裤子上?去了,秦琇莹是不是脑子不好。 琇莹见他不答话,也?不生气,他现在就想?知道高渐离为什?么没有买他的毛裤。好不容易来个燕地的,被他捉到了,他想?多了解一些?民生。 “是燕地的纺织厂没听从我的命令卖裤子吗?你只管实话实说,他们若行?事不妥,我定不饶他们。” 高渐离无语望向他,但琇莹此时眼眸真挚,见他望来,还露出了一个微笑,让他放松,只管实话实说。他是真的想?知道地方情况。 他忽然?泄了力,如实开口。 “没有,是我不愿穿你暴秦的衣服。我一路行?来,从燕至秦地的所有的厂都已开放,我闻得有时一件衣只要一钱。” 琇莹点了点头?,他轻轻的笑了,阿政舒展了眉眼,他沉声?也?问高渐离,他问了很多。 “地方报这几个隆冬死去的人少了很多,你一路行?来,可见冻死的人。现在已经融雪,冬麦长势如何,你来时,想?必也?经过了朕下?令免今年?税赋的几个郡,可见官吏强征。你一路可见水泥路有不平,而地方不顾。” “秦法之断,是否严明,官吏之行?,可有廉洁,政令之行?,可有阻断。游侠之游,可有横行??” 琇莹也?期待的问高渐离,他又说。 “各地的告示是否时有更新,国?法是否传遍每一家?学宫的学子们已经开始上?课了,你可见适龄孩子去上?课?现在不属农忙,大人们是否去上?工了?盐价,米价也?没变吧。我没接到孩子寄的信,各地的招生入咸阳的考试都进行?了吧。今年?又开放了几座山林,地方未阻人进吧。我未收到百姓状告,没有官吏枉法吧!” “路边之孚,可有收殓?道旁之子,可有诵诗?乡间之苗,可有青青?你之一行?,可见流民?” 阿政的话让高渐离晕眩,琇莹的话让高渐离发抖。 他从未关注过这些?,他只知道这一路平顺,路平坦,也?不见惯见的流民和游侠。 其?他的他一无所知,他一路只沉浸在悲愤之中,荆卿死了,嬴政暴虐,他要诛杀暴秦,为荆卿报仇! 可他们的问话一句一句戳中他的心。 一直认定的事忽然?被打破,他捂着脸苦笑,原来一直是他们,是他眼中的暴秦给天下?人带来了安宁,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朝可有食,暮可有所。 西 图 澜 娅   他偏过头?去,将自己的姿势改掉了,他并上?了腿,跪坐在地,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帝王和公子不敬,可是他们杀了他啊! 他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世间?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些?,但见了麦田青青,道旁见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男女往来,各有所行?。路也?平坦,无感颠簸。” 琇莹起身坐回了阿政的膝边,他笑起来,“多谢,这就够了。” 阿政不置可否,只是轻颔首。 他们俩个依旧是同步的,一人轻笑,一人沉默。但是都舒展了眉目,有一刻开怀。 思?谦冲而自牧,在位者刚正不惑,心怀天下?,恩威并施,便能使天下?生民敬服。 万乘之主,千乘之君,端坐高台,冠冕之上?,担着众生。 “击筑,你的乐章未完。” 阿政招手让乐人奏乐,向高渐离道。 琇莹又笑起来,叫人给他拿纸,也?扭头?看?向高渐离,“你要死的话,也?得先奏完这曲,让我录下?曲谱。” 高渐离一腔哀愁被打断,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啊?” 琇莹见他不动,让人拿筑来,他手拿自己的纸,然?后单手拎筑塞进他怀里,轻推他,“快快。” 高渐离推拒不从,他就给人提了起来,拎到了乐人中间。 高渐离气得冷哼,在一堆丝竹管弦声?中,冷漠抱拳。 琇莹见状恶从胆边起,他也?学着高渐离抱拳冷笑一声?,“哎呀,我还真突然?想?挖荆柯的坟。” 高渐离气得又哼,“你寡廉鲜耻,从没有人张口闭口要挖人坟的!不怕荆卿魂灵不安,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我生来脊梁骨比别人硬,不怕戳!” 琇莹回以?一个哂笑,嘲讽拉满。 “我要怕就不让他死无全尸了。魂灵不安?他杀我兄长时,他就不怕我大秦的先王魂灵不安,我大秦流血的烈士魂灵不安?不怕刚有一点的盼头?的世间百姓先祖魂灵不安?他凭什?么魂灵不安?” 高渐离被他这一些?话弄得不安,他喃喃自语,流下?了一滴泪,“他凭什?么?可你又凭什?么夺走他的命?” 本是美人垂泪,可琇莹却?想?翻白眼,傻子吧! “荆柯跟你只是知己,你就为他要死要活了。” 他将高渐离的脸掰向上?面批奏书?的阿政,想?起那天阿兄喝的酒,语气难免愤然?。 “荆柯他要杀谁,他杀我亲兄长,他伙同燕丹骗我唯一的兄长,我不能生气吗?” “我阿兄平日娇生惯养的,连个油皮都没破过。他拿个淬毒的匕首,他该庆幸他没碰到,不然?我一定砍了他三族。” 阿政瞥了他一眼,又打开了一本奏书?。 他的愤怒扑面而来,高渐离却?奇异的理解了他,手都有些?颤抖。 “他。” 高渐离叹了口气。 “公子息怒。” 琇莹又哂笑一声?,他的怒火肉眼可见。 “我息怒?他要杀我阿父,我都不定伤他,可他要碰我阿兄,他碰我阿兄,他该死!” 高渐离忽然?无力,“各相所持,我与公子是一样的。我与荆卿乃是知已,也?不愿失去荆卿。这是天下?人的天下?,却?没有我的家。” 他轻敲筑,乐声?悲切,恍惚之间,易水寒风入耳。 琇莹被乐声?感染,坐在原地听声?,落笔记下?乐谱。 阿政也?是坐在上?首,单手支着下?巴斜靠在椅背里,垂眸细听。 一曲终了,琇莹正准备与高渐离说起乐谱,就见高渐离取下?筑上?的丝弦,直直往自己的眼睛上?剜去。 “天下?之大,无以?为家!知音难觅,何以?奏音?” 琇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自己伤未好的手拦他。 阿政睁开了眼,几步上?前,拍下?琇莹的手,“琇莹,手不想?要了吗?” 琇莹的手被打落,抬眼看?见了一双不断流血的眼睛。清俊的面容全部沾上?了血,显得凄凉又可怜,他质问高渐离。 “做什?么,眼睛何等珍贵!你的曲谱你不修订吗,千百年?之后,会有后人击你的曲啊!” 阿政也?看?向那双眼睛,“诏医!” 高渐离却?摇了摇头?,他摸索着起身向前走,被一个乐人绊倒,跌了一跤,又爬了起来。 琇莹跟在他身后,无声?的落泪。 “蠢货!” 高渐离滚下?了阶,被琇莹扶了起来。琇莹撕开衣服,想?为他包住眼睛,却?被拒绝了。 他干裂的唇角微张,气若游丝,“公子,你记下?了我谱的曲,已经够了。” 他又一次的跌倒,这一次再也?没有起来。 琇莹满手的血,湿润又粘腻,站在那里怔怔,口中骂着。 “晦气,给本公子起来,你死在我大秦干什?么,滚起来!” 夏无且上?阶,给高渐离处理伤口。 “没事儿,公子。没死在咱们这儿,就是失血过多,晕了。” 琇莹让他把伤口绑紧些?,然?后把失血过多的高渐离往背上?一甩,就往底下?走。 “死不死不重要,不能脏了我家。” 是怕他脏你家,还是怕他又寻死,嘴硬! 阿政没有说话,在高台之上?,望向他幼弟,一路一个血脚印。 然?后下?了阶,沉默的跟着琇莹。 琇莹浸了满身血给高渐离背回他友人的家中,然?后转首就走,理都不理那些?面面相觑的人。 他刚出来就看?见了阿政的眼睛,见了他,阿政便牵起他的手,将他支着手臂一把提起,抱到了车上?。 “回去!” 琇莹要下?车洗澡,再上?车,阿政一把抱住他,衣摆上?也?沾了血。 “朕也?脏了,给朕坐好。” 琇莹笑得眉眼弯弯,坐在他身边。 “他别死在咱们家就好。” 阿政含笑不语。 天下?都是朕的家,他想?死哪? 第130章 番外 众所周知, 咸阳一带宫殿众多,但你?要问琇莹最?爱的,那一定是他阿兄引渭水为池建的兰池宫。 原因无他, 阿政和琇莹都?喜欢沐浴,同理很正常的,他俩总喜欢相约去兰池宫泡汤。 说句糙的, 兰池宫其实是他俩的大澡堂子。 如果李斯出去巡游, 他俩就会在早上出?去, 晚上回来。 有时嘛, 他俩在那里避暑呆个几十天也正常吧,李丞相还?坚守在咸阳呢,天塌下来, 还?有丞相大人。 说起来挺难过的, 但李丞相确实?是比起跟着他俩出?门更喜欢跟着奏书过日子。 李斯先生是我辈楷模。 兰池宫离咸阳就二十五里,也没啥特别的, 就是多种了点?树,夏天凉阴阴的,中间是个活水。 阿政在里面泡水,他难得卸下自己的冠冕,只穿着里衣, 乌发?散在水中, 像是碧波中渲开了浓墨。 树叶的缝隙中透着微暖的亮斑,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树影摇晃, 让一块光斑落在了他散着的头发?上, 他整个人的气质稍显得柔和了些。 锋利的五官, 乌沉的眼,象牙白的皮肤, 修长的脖颈,他静默的又翻了一页书,然后从水里起身,披上了一身薄绸衫。 他换完衣服,才唤了一声?。 “琇莹。” 四周很静,树上的蝉都?被粘走了,他这声?虽然不大,但现在就呆在兰池宫的树枝上晃腿吹树叶的琇莹听得很清楚。 “阿兄,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琇莹扒开树叶,探出?脑袋,跟阿政做鬼脸。 阿政仰面看他,勾起了唇角,挑眉伸手,“下来。” 琇莹嗯了一声?,很快就爬了下来,见了阿政光腿穿着木屐,发?上还?带着水,轻轻推他。 “快走快走,我去给你?擦头发?,不然晚上头疼。” 阿政被他推着朝前走,进了屋中,便散着头发?看奏书,琇莹在后面给他擦发?尾上的水珠。 “贪凉泡冷水澡后又不擦头发?是造成风湿入体的大患。” 阿政不理他的唠叨。 琇莹又要开始叨叨。 阿政望向殿前的衔环凤鸟铜熏炉,轻轻嗅闻,烟雾袅袅,是琇莹新调的兰香。 他轻抬手,又嗅闻了一下香雾,才招手让琇莹坐在身边,挑开话头。 “你?新调的这兰香太浓了,不够清。再加一味橘香试试,你?上次予朕的橘油还?在。” 琇莹摇头,无奈轻笑,“阿兄挑话头。” “此香人都?道?雅,我卖千金,还?供不应求,阿兄却说不清。” 他轻声?嗔怪,“挑剔!” 口中说着挑剔,但他还?是巴巴走到那燃香的面前,轻扇烟雾入鼻,打开了盖,熄了香炉中的熏烟,在上面倒了一小玻璃瓶的橘油进去。 橘油发?出?呲拉声?,一下子清香满溢,确实?是更清雅了,闻之泊淡温宁。 阿政轻笑,又嗅闻一阵,“你?闻是否更好?” “我再添把橘皮。” 琇莹也笑,笑看十万金的油化?成青烟,又撒了一万金进去,才回去拿梳子和剪刀。 阿政闭目等他梳头,“今日修发?尾?”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需得每月挑一专门的时间处理头发?,但也不能剪短,只能略微修剪一二。 琇莹大笑起来,拎出?了一个发?结,“阿兄泡了冷水,发?尾梳不开了。” 阿政瞥了幸灾乐祸的他一眼,点?了点?他额头,“那就剪了。” 琇莹正打算拿剪刀,就感觉剪子变大了。 他的手已经拿不下了,必须双手合抱才能勉强握住。 他干脆直接放弃了给他阿兄修发?尾,换成牵衣角,他现在就是个幼崽样子,趴在了阿政的背上,还?带着奶声?奶气的唤等他剪发?的阿政。 “阿兄,轮到我了。” 阿政睁开眼,扭头就看见了三头身的琇莹,然后他眸子中忽落进了星光,往事好像一下子流转,他将琇莹很轻的抱了起来,放在膝上。 他忍不住捏了捏琇莹的小白手,回答他,“嗯,很快就好了。” 琇莹望着他阿兄,然后轻哼一声?,他身上还?是有幼童性子的。 “阿兄喜欢年少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 他鼓起难得有些肉的小脸,从阿政怀里跳下来,叉腰质问阿政。 “阿兄,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阿政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兄喜欢你?。” 琇莹心满意足的点?头,想上前抱他,然后就被衣服绊倒了,最?惨的是脸着地。 阿政忙将他抱起,给他揉脑袋。 琇莹额上泛了红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唤他,语气拖长,绵欣可爱。 “阿兄,你?别推了,我还?想睡觉。” 他这样让阿政想起孩堤时的琇莹,他勾起了唇角,让医过来给琇莹开治伤药。 而那边刚睡醒的小琇莹刚睁开眼,看见不是坐在床边的阿兄,而是一个长得跟阿兄很像的男子。 “你?是谁?” 他手忙脚乱的退出?了阿政的怀抱,十分警惕的抱着臂环顾四周,小心翼翼观察着阿政。 阿兄在哪里?这个人穿着龙纹,是君王?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和阿兄的屋中,不对,是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的阿兄在哪里? 为什么不见阿兄?阿兄不会抛弃我的,除非有人伤害他,或是杀了他。 嬴异人被人造反成功了吗?这人是反贼? 这与历史不一样啊,一定是嬴异人太垃圾了,可恶!就不该来咸阳,这狗东西?不靠谱! 阿兄还?活着吗? 我阿兄一定活着,一定。我必须为他争取时间! 他思虑万千,其实?不过一瞬,聪明如阿政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果断下跪了,他很干脆的叩首。 “你?刚上位根基不稳,若杀了我阿兄也不好做吧。我自愿做你?的人质,只求你?放他一条性命。只要我的命在你?手,我阿兄永远不会再来咸阳。” 他很冷静,甚至还?有机会威胁人。 “你?刚杀了嬴异人上位,可我阿兄依旧是太子,总会有旧部追随他,我自刎于此,他必鱼死网破,你?到时候如何收场?不如放他一条性命,以?我要胁他。” 我必须要知道?我阿兄是否活着,我必须要为我阿兄保全性命,哪怕鱼死网破! 他在暗处的眼神瞬间变化?,从懵懂无知到凶残暴戾,他的目光在阿政脖子上游戈,像是不保证阿政活命,他就会上前搏命。 知道?他所有心理活动的阿政却一点?都?害怕,他心疼之极,蹲下身子将他的幼弟抱在怀里。 “见到你?阿兄,他要是攻进来,你?就自刎。他要是攻不进来,你?就杀了我,为你?阿兄搏一线生机。” 小琇莹被他抱在怀里已经吓了一跳,闻言他眼睛更暗,此人必是大患,他要替阿兄除了他。 阿政轻笑,摸他的脑袋,“朕聪明的狼崽子。” 小琇莹面上乖乖一笑,却在背后缓缓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手向脖颈处探去,想凭着自己的巨力给他的脖子拧断。 可手放在阿政背上却停了,他忽然下不去手,因为那双跟阿兄一样的眼眸和温柔到骨子里的拥抱。 理智让他动手,可是心脏叫嚣着熟悉的欢喜。 他相信理智,可更相信感性,尤其是阿兄,他不可能认错他阿兄。 所以?他又穿越了,他又一次端详阿政,这是十年后吗? “你?是我的阿兄吗?或许是十年后的阿兄?” 阿政抱起他,将他的两只小白手都?拿到他身前,轻抵着他的额头。 小琇莹笑起来,他也轻抵着他阿兄的额头。 “你?是阿兄!” 阿政勾起了唇角,小琇莹见状笑得开心,他很高兴可以?见到长大的兄长。 他摸着长大的阿兄的脸庞,轻声?问他。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们回秦了,你?以?后没有吃苦吧,你?身上的伤好一点?了吗?我看见你?的手,已经看不出?疤了,真好。” “你?身上的三十六条鞭痕消了吗?长大的我可能已经道?过歉了,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没有听你?的话,偷偷跟着你?却没有勇敢地挡在你?身前,请你?原谅我的软弱。”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眶,止住自己的眼泪。 “长大的我还?跟着你?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他的箭术有没有练好,他有没有挡在你?前面。如果他还?是软弱的笨蛋,你?就打死他,但别不要他。” 阿政点?头又摇头,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失去了从容。 他终于知道?了琇莹不能见他流血的原因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道?歉啊,你?怎么可能会不勇敢,你?只是想笨拙地保护我的自尊。 我早已释怀,却成了你?的执念。 “阿兄很庆幸见到你?,你?一直很好,一直很勇敢,没有一个人可以?有你?爱朕那般爱了。” 小琇莹又笑起来,乌发?红唇,容颜胜雪,他笑起来很好看。 “你?比以?前爱笑了,真好!你?有孩子了吗?他们一定很可爱吧!下次我一定要见见,还?要带上礼物。” 得到阿政点?头,他才安心。 他没一句话问以?后,只反复问阿政,你?好不好? 真的很骄傲,很像阿政。从来不会去避开风浪。 阿政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软乎乎的发?丝,却有着与他最?相似的刚劲灵魂。 “朕很好,你?也要开心,阿兄从来不会怪你?,离开你?,你?是上天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小琇莹终于哭出?声?,他紧紧的抱住阿政。 “我听见我阿兄叫我起床了,下次见面你?一定要好好的啊。我很开心见到你?。” 他无声?的睡在了阿政的臂弯处。 然后阿政的大公子顶着变回来的手脚,和头上的大包傻笑。 “阿兄,阿兄,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小时候了,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我了。嘿嘿,我趁你?不注意时还?偷亲了你?一口。” 130-134 第131章 巴清 萧何把那些?递消息有意向购置鸟羽的人和他?选的人定个单子, 递到了琇莹面前?。 琇莹彼时正在?交接工作,他?与张苍陈长议着他未完成的事还有计划。 “路已经通了,所有的民众要用的物品重新降价, 我已经定好?了,但你?要根据时间情?况调整一二。大型的矿产这些国家需要的,你?都要自己打理, 不要放商人经营。各地的物资由秦商送递可以, 但是防着他?们溢价, 兼听则明, 遇事多查,别听他?们一面之词。” “西域那些商人交给了大恬,那条路若是开辟出来, 你?就鼓励大商户们往西走, 将我们的物?资也给他?们,让他?们多带些?水果, 蔬菜的那种种子,好?吃的带,不好?吃就不要带了。大秦未来十年之内一定会过?去,齐鲁那边要建一个专门培养海军的上学宫,匈奴那边我意建一个专门搞外?交的, 报纸已经登上了, 你?尽量让先生们多与学生们说?,尽量多给好?处, 鼓励他?们往那边去。” 他?又扭头对陈长道, “朱阳先生大了, 农墨医家的上学?宫我也计划了,在?后一批, 你?也可以先调人过?去了。我不在?,此事阿长多费心。” 陈长立马起身一拜,“此臣职责所在?。” 琇莹点头将自己定下的计划都给了他?们。 张苍接过?他?给的一大本册子轻问,“公子不在?,陛下是否调人过?来接替?” 一边的陈长也是扭头望向他?。 琇莹知道他?们是做下属做久了,总想着来个人领着。 但这次没有。 他?和阿兄考虑了半天,其实论这财一道,满朝之中没有几个合适的,马上都老到走不动路了。 所以只将蒙毅提起来做他?俩的副职,琇莹还?特意拨了萧何曹参到这边。 “你?俩该独当一面了,我不在?,大秦的财务部也能转,粮食分发也能如我在?的一样有条不紊。” 张苍叹气,“财务部不会被我搞砸了吧。” 琇莹才不理他?,他?自顾自的说?了布置,而后看起了玄鸟羽的单子。 张苍凑过?来看,便见到了第一位巴清,愿出百万金,她一人出手可抵底下百人。 真有钱啊! 琇莹笑起来,他?将前?几个巴渝的大商圈了起来,交还?给了萧何,让他?安排下午相见,萧何领命退下。 他?待萧何走了这才支着下巴,与张苍与陈长赞巴清道,“聪明人,她是被我拆得着急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我,愿舍些?家财,填饱我的肚子呢。” 张苍轻颔首,“她不愿再嫁,是不想分配利益。现在?眼见公子要处理她们,自然着急。公子不必相见,且将她名字划去,她一死?,钱财收归中央才好?。” 在?皇权之下,阿政碾死?她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此言虽然是恶言,但并非是错的。 巴渝原先因为处在?秦楚边境,秦国的历代?君王都是优宠有加,对于当地的豪门大族实行?原有的管理办法,允许他?们拥有产业,部族和私人武装。 这些?豪族在?这里根深蒂固,各家联姻,盘根错节,犹如土皇帝。例如巴清家族的所在?地枳县,户籍统计全县人口5万人。巴清家族的徒附家丁竟有一万人,可见势力庞大,隐成世族,更别提他?们还?有私人武装了。 世族在?独权君王阿政和力主强政府的琇莹的心中是不允许存在?的。 即使以前?他?们如何温和相待,现在?一统,他?俩便要合力撕裂他?们。 所以前?年,阿政便收缴地方豪强的私人武装,将六国豪强贵富共12万户迁到了咸阳。川渝地区的家主们也在?此列。 那时,他?在?楚地趁群龙无首之际便开始提刀拆解了,把一块的铜铁盐矿都吞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控制了大部分,他?也未杀绝,留了些?零碎让他?们重新拼凑。 唯有一样,丹砂,巴清把着运用先祖积累下来的采掘制作丹砂的技术,迟迟动不了。 他?是一筹莫展,所以商道不行?,便行?诡道。 他?直接禁了民间朱砂,除了用来制作朱色颜料,治疗疥癣等皮肤病外?其他?用途都禁了,学?宫之中的实验兔子被他?喂吃丹砂吃死?了十几只,他?就让报纸立马跟进,告诉所有人丹砂有毒。 一下子天下哗然,然后一时之间,大秦的野生动物?少?了不少?,据说?都是吃丹砂亡故的。 谁要在?宣传用朱砂炼成金丹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他?就喂他?吃朱砂,天天吃。 他?也不允许朱砂融成的水银流通,除了他?阿兄的陵以外?。 也对,照李斯原来的设计,秦始皇陵地宫灌注水银多达一百吨。 照他?阿兄的德行?,巴清又能捞上一笔。 可惜她遇到了从来不按套路走的琇莹,琇莹不光砍了李斯的提案,甚至不嫌事大,在?报纸上写不够,直接在?朝上展示了遇人不淑被人强喂丹砂,吃死?的兔子一家。 他?当时拎着一只丹砂吃多了掉毛的兔子,他?一提,兔毛就掉了一半,好?好?的兔子成了斑秃,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李大人不信,我在?你?家里也养一只,不要你?喂,我差人去喂。” 李斯沉默,悄悄的看了一眼阿政,那眼中真的带着幽怨。 至少?阿政真真见了。 他?装作深沉,回望过?去但没理会半刻,又兴致勃勃看琇莹展示兔子的一百种死?法。 这兔子毛秃得还?挺自然。 后来李斯改了方案,改成银的了。 琇莹这次没砍预算,还?贴了一座银矿。 大家都满意了,就连为大秦人民健康辛苦一生的兔子一家都被琇莹安葬在?了学?宫,感谢它们为科学?所做的贡献。 只有巴清的丹砂帝国悄然轰塌了。 她现在?是见证了琇莹的手段,不惜百万金想着来琇莹这儿求条生路。 攻守异形了,她没防住,只能任人宰割。 “她僮仆千人,依附者上万,私家保镖两千余人,保不保得一方安宁不知道,但确实颇善经营。我不在?,你?与阿毅不善,萧何曹参又太持重。” “我原想招刘邦过?来,可他?油滑太过?,你?压不住他?。而今瞌睡送枕头,她有经验,善此道,邀她来帮你?经营西头的商路,是大好?不过?了。” 他?口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他?是个平视男女,只看能力的主,可见巴清让他?满意极了。 张苍还?有些?忧心,“公子所言,她极有野心手段,只怕她揽下权柄,独持西边的商路。” 琇莹还?是在?笑,眼眸却乌深,看向张苍,“就是有野心才知进退,只要你?稳住,她会比你?谨慎,只会等你?的决断。她而今的生意断了,必会费心助力西境商路,保全家族威势富贵。” “你?持身正,以礼相待,凡事多听她的意见便可。” 他?又嘱咐了陈长几句,才瞥了一眼张苍,陈长见他?俩似乎是有话?单独讲,便是识趣退下了。 琇莹见他?走了之后才扫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张苍,他?面如冠玉,耳朵都红了,他?实在?是难以启齿,良久才道。 “刚才阿长在?,我不好?意思开口。阿毅向来板正,我不担心,倒是你?,巴清她都六十多了,你?可莫要调笑了。” 他?瞥了一眼张苍,目光和软,口中却是凌利。 “若被我知道,你?的腿便不要要了。” 张苍闹了个大红脸,“我也没饥不择食到这地步。” 琇莹见他?脸红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喜欢他?的风流作派。 “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去把先生的《修身》多读几遍。” 张苍嚅嗫应是,琇莹想起他?那见母的小狗都要去勾搭两句的性格还?有娱乐小报上他?压都压不下去的张苍家中的莺莺燕燕便是生气。 他?揉了揉眉心,不由的规劝了几句,“我非是要挑你?的毛病,只是妻者,齐也。你?得给家中婆姨些?体面,莫要领姑娘回去了。若她们真有困难,你?报官,大秦自有官吏安置她们。” 张苍的脸已经红透了,他?轻声反驳,“公子,你?不解风情?,那些?都是我红颜知己,爱是自由的,只不过?是时不时过?府一叙罢了。而且我妻每天忙着跟王夫人设计衣服,她也是自由。” 他?在?这方面和自己琇莹兄长没有话?说?,只有尴尬。 琇莹无语至极,他?难得爆了个粗口,“混帐东西,你?妻不在?,你?子不在??你?为子父,就是这样为子作则,为家遮天的吗?” 张苍轻颔首,不懂他?为什么生气,顶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你?别激动,也不定都是我子。像是珏儿,好?像就不是。” 琇起抄起手中的茶盏想往他?脑袋上糊,最后直指着门让他?出去。 张苍笑开了,出了门。 他?琇莹兄长是正人君子,持身正大,洁身自好?,以为谁都跟他?似的清修呢! 大秦规定一妻,也是很少?有官员纳妾,毕竟工作很饱和,每天回家只想上床睡觉,所以琇莹乍一见这种混蛋玩意儿,气得仰倒。 但到底是他?的私事,而且也没违法,自己也管不了太多,最后只又道一句,“他?混蛋!” 硕给他?收拾东西,闻言无声的点头,张苍先生就是个混账,但是是个有原则的混账,知道你?情?我愿,没强抢民女。 琇莹生了会气,起身给自己的侄子和侄女们准备五六年的生辰礼物?。 “这是阴嫚的,这是王离的,这是扶苏的,高的,将闾的,陈长家的小孙子,李由家的小女,蒙家那小子上次想要的小木枪也给捎上。” 他?又点了十几个名字,把他?准备了很久的几百份礼物?,按着单子差人送过?去,给张苍家孩子的比原先的又重了三分,怎么办,他?们阿父可以不靠谱,但是他?这个伯父不能不靠谱。 他?理好?了礼物?,才自己拎着酒和好?咬的点心登门去拜访已经致仕的姚贾先生。 姚贾见琇莹过?来,一点也不惊讶。 “公子来了,还?带了酒,哈哈哈。老朽今天快活!” 他?好?像老得特别快,好?像也不过?是二十年,他?就从可以在?朝中骂架三天,传授他?出使别国技巧的大无赖变成了现在?这个眼眸虽然浑浊却平静的老人。 他?眼角都耷拉了下来,牙也没几颗了。 琇莹有些?难过?。 “先生知道我来。” 倒是姚贾用自己布满皱纹和粗茧的手如同?他?少?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他?今年二十七岁了,他?自少?时便掌大秦财务,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辅臣了。 可他?们这些?老家伙眼中还?是孩子,还?是一个跌跌撞撞努力跟着陛下的小孩。 “公子啊,你?近来瘦了点,你?身体不好?,得按时吃药啊,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 琇莹偏过?头,给他?倒了一盏茶,盈盈白雾间,姚贾捧起玻璃杯盏,想起了自己的当年,他?眼中透着怀念和满腔慈爱,化成了这些?个谆谆教诲。 琇莹垂下脑袋,他?本来是想求他?往匈奴那边上学?宫教授外?交事宜,可到这里的,他?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先生老得走路都难,他?不该麻烦呢。 姚贾对他?的反应似乎是早有预料,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公子常存悲悯心,若是旷达开阔些?便罢了,可却偏生敏感多思,情?感细腻不愿与外?人道,若遇为难事常自苦自哀,犹豫不决。你?既有求,何不相告?” “你?唤我先生二十载有余,我帮帮我的小孙儿也是情?理之中。” 琇莹松了口气,他?轻笑,展袖行?了一个拜礼。 “我请先生出山,教导匈奴的外?交上学?宫学?生。” 姚贾拿着手杖,也不装老迈了,他?哈哈大笑然后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就等着公子你?说?呢,今年十月是吧,老朽去,老朽求之不得。” 琇莹看他?健步如飞,忽然觉得他?的身体可能比他?都好?。 白担心了,这老头以前?在?梁国干大盗的,身子好?极了。 “先生真是太健康了,我本还?担心先生眼睛瞧不见,给先生带了礼,现在?先生倒像是容光焕发。” 姚贾闻言立马坐了回去,将手伸了出来,轻咳一声。 “近来是眼神不好?了。” 琇莹瞥他?,然后不由笑起来,将自己袖中的老花镜递了过?去。 “先生试试。” 姚贾确实是眼睛不太好?了,看书总是模糊。这眼镜上手后,倒是看得清楚了不少?。 他?一时之间激动,拍了拍琇莹的肩。 “公子是好?孩子。来来,今天高兴,喝!” 琇莹看着他?那比拳头还?大的陶碗,吓得退了一小步,连连摆手,但还?是被灌了一碗。 他?倒地之前?,还?在?想,姚贾老小子,多久没被允许喝酒了,跟他?都能喝起来。 姚贾笑得得意,他?自斟自饮完了琇莹带的酒,他?带着醉意戳了戳琇莹的脸,“公子一杯倒啊,哈哈哈。” 琇莹的酒来劲儿慢,但奈不过?他?喝得多,此时已经上了脸,他?已经半晕了,大着舌头高叫。 “谁家的小娃娃?长得真像陛下,怎么我家娃娃没长这么好?的面皮啊!” 说?完就开始嘟囔他?那跌宕起伏的一生,干过?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后来得遇陛下,也被赐过?车百乘,金千斤,衣王衣冠,舞王剑,现在?也能去教学?生了,教以后出使西边疆土的学?生。 哈哈哈。 公子,从那边的学?宫始建,姚贾便想去了。 他?平生没什么会的,就会出使。 他?高谈阔论,然后叭叽一下倒在?了琇莹身上,鼾声如雷。 琇莹一下子被他?在?背上的震动惊得起身,然后手上也没收住力,一拍小案,案榻了。 琇莹连着背上打呼的老头一起向前?倒去,他?刚受伤的手又被木扎了。 估计唯一的好?事就是他?被疼醒了,脸没陷木头堆里。 他?这一番折腾还?没给姚贾弄醒,反倒是把姚贾的家眷给引了过?来。 姚夫人虽上了年纪,但是泼辣不减当年。 见琇莹一脸呆,还?有被扎的手鲜血直流,忙唤身后的人来收拾并给琇莹请医。 “我的公子耶,这天杀的,口口声声与我说?,只与你?商量事,未料竟是做出这等事来。” 琇莹有点放空,见她的架势,想给姚贾说?几句好?话?。 “啊,没事儿没事儿。先生是好?意,我喝得也开心。” 他?一说?,姚夫人更气了,她一边翻看琇莹的伤口,心疼地给琇莹扫手上的木刺。一边一脚踹在?琇莹后面呼呼大睡的姚贾。 “不要你?喝非喝,天天喝,公子不能喝酒,还?带着公子喝。” 这一脚带着风,琇莹都替姚先生痛。 姚贾被熟悉的力度踹醒,下意识地蹬腿坐起来。 “我没醉。” 然后就被给琇莹拨木刺的姚夫人又给踹了一腿。 “遭瘟的,喝喝喝。” 琇莹见姚贾眼都没睁就开始求饶,脸上红晕跟涂了一大坨血一样,心道夫人威武,但还?是坐起,劝慰道,“一些?小伤,夫人莫要请医了。” 他?到底身份尊贵,被别人看到他?受伤请医,少?不得姚贾难做。 姚夫人心领神会,给了自己身后侍女一个眼神,那女子跑了出去。 她又让人把姚贾抬走并拿了伤药,拉起琇莹到一边坐,又倒了一杯醒酒茶给他?。 “招待不周,公子莫要见怪。” 琇莹乖乖喝了,掂了一块姚夫人递来解苦的糕,在?夫人慈爱的目光下很有礼貌的行?礼感谢,“夫人很周到,点心很好?吃,琇莹多谢夫人。” 称名不称字,他?的态度礼敬有加。 姚夫人拉着他?的手,心疼地上药,“难为公子还?记得老身,你?带来的那板栗的糕饼甚是可口。” 琇莹轻笑,凤眼弯弯。 “夫人喜欢就好?。” 姚夫人更是开怀,拉他?要留饭。 天色还?早,但琇莹今日晚上还?要去跟刚被阿政质留在?咸阳的巴清掰扯,便礼貌的婉拒了。 姚夫人笑着送他?出门,并了几锅自己刚蒸的糕饼让他?带回去甜甜口,又拿了几瓶伤药嘱咐他?的手要好?好?休养。 琇莹又是应是,提上了糕点,然后爬上了硕早已等在?门口的车,他?微笑着与姚夫人道别,这才倚在?车辕上,半眯眼吹风。 他?有点晕,没见到硕的眼神有点不对。 “公子要不要进去?” 硕一边驾车一边扭头问他?,还?眨了一下眼,示意他?朝里看。 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琇莹摇头,他?坐在?车边发呆,见了他?眨眼以为他?脸抽筋,还?有点担忧。 “脸无故抽筋是帕金森的前?兆,我带你?先去找青邑瞧瞧,现在?是小事,扎两针估计就好?。” 硕不知道帕金森啥意思,但公子都找青邑公主了,铁定不是啥好?事。 他?于是也不替琇莹打掩护了,直接让他?往里瞧。 琇莹呆呆的听话?往里看,然后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阿政沉声问。 “巴清?” “阿兄的耳目通天。” 琇莹钻进了车里,靠在?他?身侧闭目休息,他?有些?晕,所以不多说?话?。 阿政摸了摸他?的脸颊,看见他?手上的伤,也没有说?话?,只径自翻了他?马车旁侧的书篓,想找些?药。 他?最后只掏出了数百封信,他?并未展开。 不必看,那上面的阿兄亲启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给他?的家书。 咸阳到百越,千里之遥,五年之远。 所以你?写了多少?封? 他?只见一书篓,便觉得窝心。 琇莹从章台宫醒来时,天色已晚,他?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 他?见了右手,轻笑。 然后抬起眼见天色暗沉,下意识的拧眉揉眼,观望外?面。 “什么时辰了?” 他?蹬着靴子,随意地披上外?衣,将散开了的头发撩起,一边净手一边询问守着他?的侍人。 两个侍人将帘子挂起,回道,“回公子,申时末,陛下说?时间还?早,让您不必着急。” 琇莹拒绝了侍人伺候,将外?衣上的系带绑好?,又拿起了一根白玉簪把自己的长发扎束起来,腰间只缀了自己的私印,很平常闲适的打扮。 侍人见他?穿戴整齐后,便拱手道,“陛下让公子先过?去一趟。” 琇莹点头,便跟着侍人往阿政处,他?便见到了阿政穿着常服,用玉簪束发。 他?生得高,眉宇间全是威仪,这估计是他?最平常的装束了,可还?是让人不敢直视。 有些?人不需要华服美饰,他?往那里一站,便是人群的中心,群星的北辰。 “阿兄,要去私访?” 琇莹快步上前?,轻笑偏头问他?。 阿政又笑了,他?总是会在?见到琇莹时放柔面部的轮廊,总是笑模样。 “朕,我要去陪公子赴宴。” 他?改了自称,已经尽量放下威势,可他?一张口,一抬手,便暴露他?是天潢贵胄,并非常人。 琇莹被他?的话?惊得快要仰倒,然后悟了关窍后趴在?他?肩头大笑。 “阿兄怕我吃亏?不会的,巴清有求于我。” 阿政将他?的头挪开,“非,你?若压不住她,枉费朕多年教导。只是那巴清。” 他?耳尖红了,他?难以对他?的璨璨启齿,但见到琇莹疑惑的眼神,才勉强开了口。 “她虽守寡,但身边男宠不断。” 朕担心你?一个不查,被占了便宜。虽然他?还?是很欣赏巴清的,但与琇莹没法比。 她万一轻薄在?这方面单纯的琇莹,琇莹都不会知道。 不行?,他?必须去! 琇莹的眼已经张大了,他?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兄曾下诏表彰过?她是贞妇。” 贞妇,男宠,好?像不搭。他?是太久没出门了吗,怎么感觉天下都是张苍? 阿政皱起了眉,眉宇间全是对他?的不赞同?,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封建。 “清一生贞洁,从一而忠,虽有男宠,却未有改嫁,一心照顾孩子,打理家业,难道称不上贞吗?” 阿政托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了一下,无声的劝慰他?,他?难得说?些?长句,向琇莹解释道。 “朕不在?意她有几个男宠,做过?几个人的妻子,正如你?所言,女子贞洁若看这些?,那未免那过?严苛。朕称她贞妇只是希望天下女人可以效仿她,多考虑为膝下的幼子计一计,莫蹈你?我幼时之痛。” 琇莹听完他?的话?,泪水盈在?眼眶,一滴泪无声的滑过?面颊。 后世人说?阿兄表彰巴清是想嘲讽赵姬不贞,其实不是,他?对巴清的表彰只是因为巴清真的很符合阿兄对母亲的想象。 性情?刚毅,又幼子稍有怜爱,便是他?阿兄期待的母亲模样了。他?甚至不在?意她与多少?男子有染。 他?受过?伤,所以优侍幼子。 可万一那些?孩子是父母的负担呢? 琇莹摇头,他?认下了错。 “是我太苛刻了。为妻为母,她确实配得上阿兄给的贞。” 她是一位与赵姬截然不同?的母亲。 “阿兄,抱歉,我忘了。你?觉得让小学?宫在?大秦境内收拢失怙失持的幼子,由国家出钱免他?们吃苦可以吗?” 琇莹擦了面上的泪,问他?的兄长。 阿政勾起了唇角,轻颔首,他?宽慰他?。 “大善。” 琇莹轻笑,“阿兄多虑了,不必屈尊相陪。她还?要靠我帮忙,如何会对我行?不轨之事?” 阿政摸了摸他?的脑袋,“朕想去。” 傻子,她当然不可能明面行?此事,她会不会装作无意去摸你?手,会不会跟赵姬那样用眼神轻薄。 琇莹看着他?阿兄铁了心要跟他?去,无奈轻叹, 牵着他?的衣角随他?一起出宫赴宴。 萧何定下的酒楼前?,琇莹刚准备按习惯先蹦下去牵他?阿兄,可是被阿政阻止了,他?戴了面具先下了车,然后帮琇莹撩了车帘。 “公子,到了。” 琇莹心里在?阴暗爬行?,但是在?阿政的轻笑下下了车,然后无奈站在?他?身前?,艰难的回了一句,“嗯。” 他?阿兄往这一站根本不像来伺候人的,像是来让人迁就的。 他?与门前?等候的刘邦等人打个招呼,阿政却是连理都不理,目光越过?他?们,落到了门口让侍人搀着来迎琇莹的巴清身上。 “公子到了,我们列席入座吧。” 琇莹轻笑,与她寒喧了两句,才径直往前?走。 他?身份最贵,在?领头先走,阿政便顺势挤开了想与琇莹说?些?话?的巴清,紧跟在?琇莹身后。 巴清,别以为朕没看见你?看见琇莹时跟饿狼一样的眼睛。朕的幼弟你?也敢觊觎! 巴清被他?一扫,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她见到琇莹确实是眼中一亮,公子璨确实是名不虚传,人如珠玉,华兮光耀。 她本想打个近乎,一会儿好?商量,可是他?身周的那侍人实在?是霸道,身为侍人他?不往后去,占了她的位置,架势摆得他?主子还?大。她就往前?走了一步,看她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真让人生气! 可是她却不敢再动,刚才那一刻,气息压迫太强。 是她在?川渝呆久了吗?现在?咸阳的侍人都是这样的吗? 琇莹觉得自己阿兄又离自己近了一些?,他?心里叹气,这些?人怎么都跟张苍一样,见人就撩啊! 他?们按位列席,阿政本应是要与萧何他?们一起列席。 但是琇莹不准,他?让人给他?的身侧加了一席,重置一案几。 这家酒楼是琇莹与自家的庖厨合开的,平时他?和阿政白龙鱼服时也经常在?这吃饭,庖厨和不少?时新的菜色点心都是他?定下的。 这当初建时,就是面向咸阳高官们的,菜品贵,但花样多又好?吃加上包间隔音效果极好?,适合聊私事,故而生意甚是红火。 萧何等人虽在?这早早就定下席面,但侍者见是公子饮宴才开了顶楼,将他?们引到阿政和琇莹常呆的包间。 侍者照他?俩往日的习惯点香,另一人便向主座的琇莹递今日的菜单子,阿政却是见他?拿单来很自然的伸手,他?习惯了坐主位,一时习惯了,反应过?来后便收回了手。 可侍人还?是见了他?伸出的手,顺着手瞥见戴面具的阿政后怔了一下。 陛下在?,公子坐主位吗? 他?有些?疑惑一时不知道该给谁,琇莹见他?为难,便接过?了单子,然后自然的将手中的单子放到阿政手上,“阿,你?瞧瞧可有喜欢的,没有再加。” 他?下意识的唤阿兄,好?在?及时咽了下去。 阿政很泰然地颔首,翻看菜单,八风不动。 侍人松了口气,而后礼貌的在?旁等候。 萧何怔然,此是何人,能得公子如此宠纵,与公子平席? 他?身后的刘邦他?们也是疑惑,他?们都没有见过?阿政,唯一的卢绾还?是只远远观望过?,所以一群人都是满头雾水,又怕看多了,琇莹生气,于是都默契的低头。 巴清倒是爽利多了,这位琇莹公子带此人来又做出这等举动有什么深意? 她不由探看阿政方向多次,暗自分析,可越看越觉得这侍人眼熟。 阿政以为她盯着琇莹瞧,贼心不死?! 他?有些?烦了,回望过?去,眼里含着碎冰。 你?在?看朕的幼弟,朕把你?迁去匈奴放羊。 她是见过?阿政的,现在?看见他?回望的眼神,平静眼底泛着睥睨天地,骄傲狂烈的光,一霎那之间,她魂不守舍。 陛下? 阿政不知道自己马甲掉了,他?翻了单子,不满之极。 光挑大鱼大肉,多用膏油,他?幼弟本就食欲不振,现在?吃完这顿三个月都不食肉腥了。 他?睥了一眼萧何,拧起了眉,这事做的不成样子。 他?将单子全换了,按照他?和琇莹的习惯重新点了新的菜,还?饶有趣味的给自己和琇莹挑新出的甜品。 其实没什么好?挑的,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哪个好?吃。 这酒楼时时有冰,甜点花样多,乃是在?咸阳城都传遍的,但是哪一个他?没吃过?,甚至有些?点心,琇莹为了迎合他?的口味还?改了甜度。 酥奈花,嗯,新秋的桂花款还?没撤下,梅花酒糟款的冰酥酪上次在?宫中吃还?行?。 琇莹见他?饶有兴致,也不着急,正襟危坐与巴清慢聊几句,打个机锋。 “阿兄时常在?我面前?念叨夫人性情?刚毅,今日虽是初见,但也知兄长所言不亏,夫人风采不让须眉。” 他?不提玄鸟羽之事,直接挑开了今日这餐与玄鸟羽可没关系,他?后又搬出了阿政,表面友善,实则施压。 巴清明白他?是有备而来,但还?是又悄悄的瞥了一眼阿政,阿政将单子定好?,递给了侍者,又嘱咐先给琇莹加一份龙井竹荪汤。 侍者应是,立马退下了,通程没出太大声音。 巴清了然,她今天的对手只有上首的琇莹公子,陛下并不参与插手。 于是她顶着琇莹周身的压力,十分有商人风范,爽利大方的笑道,“蒙陛下深恩,我一山野老妇得居天子脚下,已是感佩于心了。今日又得见公子,实是三生有幸。” 四两拨千斤,想跟琇莹打太极呢。不过?这话?说?得好?听。 阿政勾起了唇角,径自支起下巴,闭目养神。 就是可惜,他?的幼弟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果然,琇莹直接冲巴清勾起唇角,姿态优雅,像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夫人往后常居咸阳,日日都能见我,这般想来便是不止三生有幸了。” 他?说?完也不关心巴清反应,只低头垂眸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竹荪汤。 他?阿兄给他?单点的汤,得趁热喝。 巴清见他?态度,手悄然握紧了,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听到一辈子囚在?咸阳的消息时还?是莫名难过?。 她的丹砂产业已经毁了,往后只能坐吃山空,她又回不了川渝主特大局,那么她之一族要如何延续。 但她还?得硬着头皮重新挑个话?头,她是巴氏的家主,必须力求谋个生路。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捂嘴笑起来。 “老妇不光有幸得见公子,也有幸得见神鸟下凡。老妇年迈,人之将死?,不瞒公子,若在?有生之年得见神羽,死?也无憾了。” 我愿奉百万金求公子指条生路。 琇莹将自己的汤碗放下了,摇头轻笑。 “夫人神采奕奕,何出老朽之言。匈奴已灭,夫人可知我兄长往它西边一望,望见了什么?” 巴清闻弦歌而知雅意,她是与那些?西域商人打过?交道的,闻言便拱手拜向王宫方向,高声道,“陛下望见西域之城,地阔万里。老妇也见了遍地金,被公子一脉相连。” 琇莹大笑出声,招手让萧何把鸟羽拿来与她,“彩!” 他?一动,似清隽的墨画凝上了丹砂,一霎艳若桃李,锋芒毕露,烛火明灭更是照得他?的脸艳得惊心动魄。 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 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巴清看也未看那鸟羽,亲自起身拱手施礼,她施得是女子礼,落落大方。 “打通西域诸国的商路,利于千秋,巴氏愿倾尽全族之力助公子。” 她又转首拜向阿政的方向,“助我大秦。” 阿政勾起了唇,接了她的礼,却并未动作。 这是琇莹的主场,他?不会太多插手。 但巴清确实是聪明人。 琇莹以为还?要多掰扯一二,但巴清就是仅凭一两句话?便知道琇莹的目的,见琇莹抛枝过?来,便果断搭住。 不愧是阿兄都能承认能力非凡的人,聪明刚毅,魄力非凡,大胆但识情?又识趣,举止得体又飒爽。 她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合格的家主。 琇莹为她折服,于是他?双手举起身前?的碧色缠花琉璃盏,轻笑温言。 “夫人与巴氏的忠诚,我已知悉。我敬夫人,夫人且满饮此樽。” 他?举杯,在?场除了阿政以外?所有人一起直起身子,双手奉酒,敬了巴清一杯。 金樽同?汝饮,敬重存吾心。 巴清避席伏豪爽的一饮而尽,与他?一同?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巴清得了琇莹的肯定答复,已决定将巴氏的除丹砂以外?其他?产业往西边转移,断尾求生,巴氏未常不能重聚声势。 她立马开口明日便命人将装着百万金的箱子抬到公子府上。 阿政含笑挖了一勺酥奈花,任由奶香化在?口腔中。 百万金与他?幼弟一年经手的钱财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喂不饱他?幼弟,巴清不会以为百万金和他?巴氏全力相助就是他?幼弟的意图吧? 嗯,桂花的没有茉莉的好?吃,可惜,这时茉莉还?没开。 菜已上齐,琇莹对方的意图已经摸清,巴清以为自己摸准了琇莹的心思。 可惜琇莹接下来温声软语的几句直球直接干废了巴清的春秋大梦。 他?表示百万金太贵重了,他?如何能收。 又明面上像是建议,实则是施压,他?直接挑明了巴氏,他?们要往西迁,必须要过?一遍筛子。而后温声邀请她来财务部做顾问。 巴清的笑绷不住了,过?他?的筛,便是巴氏所有的产业都要见光,雁过?拨毛。留她为官,她是官身再不能行?商贾之事,这是铁了心断了巴氏的心脉。 可她能不答应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秦公子璨碾碎巴氏如碾沙尘,她只幸尔他?是个磊落君子,肯直言挑明。 她低头,目光中有着一刻的狠辣,而后应了。 巴氏现在?尾大不掉,一刀砍掉,未尝不能破后而立。 好?魄力! 琇莹点头,他?将口中的羊排吃完,擦了擦嘴才宽慰道,“一位伟人说?,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而今夫人亦如此,以夫人的本事,一时的困境可困不住你?。” 巴清忽的释怀一笑,看向琇莹的眼中带着些?许欢喜,“老妇谢公子吉言。” 有礼有节,举止皆美的君子,何人不喜? 她拱手一拜,“老妇与公子相谈甚欢,哪日老妇在?家中摆宴,公子可一定要赏光一二。” 她怕琇莹犹豫,又转向刘邦他?们,冲萧何一笑,“这几位小友也可到府一叙。” 阿政的雷达一下子报警起来,贼心不死?!馋他?幼弟! 他?早知自己被巴清认出来了,于是也不隐藏身份,又扫了她一眼,眼中含着威胁,示意她适可而止。 那些?人可以去,他?幼弟休想! 他?这像护崽凶兽的一眼让巴清不由的一抖,她强迫自己回视,目光坦然。 陛下容禀,这种事都要讲究你?情?我愿。老妇不敢觊觎公子。 阿政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 巴清立马低头,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骂着阿政的掌控欲。 陛下,你?可睁开眼看看吧。老娘今年已五十有三了,可啃不动你?和你?幼弟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玉面杀星,况且老妇喜欢成熟的,不喜欢你?俩这种小孩子。 这场饭宾主算是尽欢。 琇莹与萧何他?们送了巴清下楼,阿政依旧八风不动,又吃起了冰酥酪。 巴清乘马车离开后,萧何等人才询问出声,“公子,那位是陛下吗?” 琇莹轻笑,他?摇了摇头,兀自上楼了。 众人有些?惊异,想举些?细节反驳他?,却听见琇莹不远不近的一声,“那是我兄长。” 那不是高堂上执要,四方来效的陛下,那是我爱吃微甜的点心的阿兄,也是知道我爱吃什么的阿兄。 琇莹上去时,杯盘已尽收了,阿政坐在?原地,手中挖着琇莹没动过?,在?走之前?递给他?的那碗酥酪,还?在?翻菜单。 见他?来,便将单子给了侍人,要他?坐到身边,开口便是夸奖。 “今日琇莹很厉害。” 琇莹早已维持不住自己从容的假面,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依靠他?。 “兄兄,她真的很厉害,有她在?,我可以放心的去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也许是不想离开,他?只想下意识的向他?阿兄放肆的撒娇。 这一刻,他?就放下了公子的担子,他?早已不是那个跟赵人打架,被咬烂了皮肉都不会吭声的小孩了。他?觉得累了,他?就要他?阿兄抱他?哄他?。 他?掰着手指头数他?想让他?阿兄陪他?做的事,“我累了,菜凉了,我也很饿。” “阿兄可以喂我吃粥吗?然后可以跟以前?一样半夜背我去看星星吗?” 这个爱哭,会笑,喜欢撒娇的璨璨是阿政废了好?大心力才养出来的,因为真的很爱很爱他?。 所以他?颔首。 “琇莹想做什么都可以,阿兄会陪着你?。” 今天是阿兄送琇莹的礼物?。家书不通,你?也要开心。 琇莹轻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我浪费了好?多时间,我真的很笨。” 红豆粥被侍人放在?案上冒着热气,阿政喂了他?一口,“没有,琇莹很聪明,是我生平见过?最好?的幼子。” 琇莹抹了一下眼泪,咽了下去。 多好?哄啊,他?一口粥就能让你?收了泪。 “我明日离开咸阳,你?千万不要来送,好?吗?” 我怕见了你?,再也不愿离开。 阿政轻笑,如幼时一样将他?负在?背上,“朕不送你?,你?会回来,便算不上离开。” 琇莹的泪要掉未掉,他?的话?轻得只有阿政与风共享。 “你?在?这里,我总会归家。” 嬴秦的先祖,倘你?们泉下有灵,便保佑朕的孩子,让他?平安康健,一切顺利。 为了大秦,你?们努力一二。 第132章 回家去 琇莹把自己备好的礼物放在了阿政枕畔, 又将自己写完的《禾莹传》交给了济,让他转交给娱乐小报。 他走时?是清晨,晨雾都没有散, 他和郑国还有硕翻身上马等着无且。 夏无且没有来,倒是一身男装的嬴青邑策马而来。 “公子,我师兄人生地不熟的, 被陛下换下来了, 我来替他随你走一趟。” 琇莹点头, 他到底没带庖厨, 只带了几包干粮。 他策马扬鞭,身下百衣如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 走吧,咸阳好, 记得归家。 西瓯国主?最近行猎被恶虎袭击, 多亏得一人相救,而今那人可?算鸡犬升天, 被国主?赐了住宅,请进了王宫中授小国主?诗书。 刚被国主?宴请后,琇莹与青邑她们往回走。 他瞥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侍人,青邑便故作娇蛮的的模仿着那老头的模样,似乎是被惯坏了。 “先生救命之恩, 寡人没齿难忘。” 琇莹抱拳掩唇, 轻咳几声,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好像风一吹, 他就要消逝了。 他操着熟练的邯郸话, 一边咳,一边叱骂青邑。 “暴秦之欲无厌, 你我早已不是赵国的公子与王姬了,能?得国主?怜悯,有一席安身便是大?善。” 青邑作出心?疼模样上前抱住琇莹的手臂,“兄长?莫站在风下了,咳得又重了。听说?那小国主?聪慧,通晓书文,或许能?与兄长?有话说?呢!” 琇莹又咳起来,“小国主?如何?,你莫多置喙,且随我归去。” 他招手让硕扶住他,便回了屋中休息。 青邑扫过屋中的侍人,确定他们的领头人。 硕坐在那里给琇莹摆吃的,郑国作个样子给琇莹把了个脉。 他啥也摸不出来,但就生背出青邑平常爱说?的活,他老神在在的摸着长?须轻叹,“公子,戒忧戒燥啊。” 琇莹手紧握成拳,憋着不笑出声,他用眼神嘲笑郑国,“神经病啊!” 青邑在他身边与硕打着手势交流,“屋门口盯稍的四?个,底下打扫的有五六个,但好像彼此不太对?付。” 一群是国主?派来监视的,一群是各方?贵族来刺探的。 西瓯是个不算国家的国家,分封分了个稀碎,大?小封君不计其数,个个有兵,管着自己的地。所以?这些贵族只派一拨人过来是瞧不上他。 扮演哑巴的硕也以?手势回话,“知道了,公主?。” 百越之地过于湿热,琇莹怕热,面对?菜一口都不想吃,就让他们先吃,自已只在旁边喝水。 译吁宋第一次见?到琇莹就是这幅场景,身边的人在吃着饭,他自顾自跪坐捧杯慢吞吞的喝水。 乌发雪肤,凤眼轻阖,宽袖绸袍委地,更衫得腰不堪一握。 他本来想来给他的新先生一个下马威的,现在发了呆。 轰隆轰隆。 十五岁的译吁宋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耳朵尖红了。 这男子生得比他母妃还?要好看。 琇莹听见?脚步声,向外望去,“何?人?” 见?他望过来,呼吁宋忙低下头,不与他对?视。 硕本欲起身,就被郑国拽住了,别去,这是公子的工具。 青邑抹了一下嘴,看译吁宋羞答答的走进来,跪坐在琇莹面前,悄悄的翻了个白眼。 狗迷日眼的鬼东西,觊觎我家公子美貌。你那色眯眯的阿父见?了我家公子就走不动?道了,要不是硕打死只老虎威慑一二?,他就要强掳妇男了。 她手中的毒药小瓶被她把玩着,你要是在大?秦,这样盯着我们公子,陛下必先送你阿父下去,再送你去陪他。 琇莹让青邑给他倒杯水,然?后面对?着译吁宋眼中近乎赤裸裸的欢喜,他下意识的避开,拳头紧握,低垂了眼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吗?好想捅死他啊! 但他到最后只是装作咳得嘶心?裂肺,喝了一口水才沙哑着噪子,慢条斯理与译吁宋说?话,“小国主?一路匆忙,是有什么要请教的吗?” 他轻柔一笑,呼吁宋的脸又红了。 “是,是想请教先生,我前些日子读从秦地传来的《尉缭子》,上书“民非乐死而恶生也。号令明,法制审,故能?使之前。明赏于前,决罚于后,是以?发能?中利,动?则有功。”我甚惑矣,我父算得治国有方?,明赏善罚,我军队也算齐整,何?以?困于一隅?” 琇莹轻笑,面带鼓励的示意他接着说?。 “先生觉得我西瓯可?否如那秦王一般统一天下?” 琇莹面上无波无澜,甚至有些激动?,心?中却嗤笑不已。 我阿兄像你那么大?时?,早已经洞悉大?秦隐忧,韬光养晦了,你却连自己西瓯的真实情况都不知道,你西瓯世族根深蒂固,国家四?分五裂,各行其事,竟妄谈统一,竟妄谈与我阿兄齐肩。 愚蠢又自大?的莽夫或许比起老昏君更适合做刀,他眼波流转,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他面上做出激动?模样,甚至轻咳两声,要人拿笔和绢帛,掷地有声地回他。 “自然?可?以?。小国主?有志,我观小国主?天潢贵胄,额生日光,乃是帝王之相。待先生想出办法,就与小国主?说?。” 语调带着渗进骨中的温柔,他提笔根据译吁宋的描述画出舆图。 译吁宋又一次盯着他微笑的侧脸发呆,先生飘渺像是天边一朵清凉的云,但他一笑,仿若一触手,便可?入怀中。 “先生不着急的。” 琇莹又与他说?了两句话,便借口喝药休息让他先回去。 “公子,把这小子毒死算了吧,反正用不上他,跟他那老子一样一直色眯眯的瞧你,还?想摸你手。” 青邑暴怒在布帛上写下这句话,墨迹已力透纸背。 琇莹却轻笑起来,“稍安勿躁,我倒觉得这小国主?十分可?爱。” 愚蠢的可?爱,比他老子还?好忽悠。 青邑便不再言,她将自己制的毒药瓶递了琇莹,公子心?里有数就行。 她给琇莹把了个脉,有些忧心?,凝眉叹气,在布上劝他,“脾胃虚寒,公子还?是多食些。” 琇莹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点了头。 “没想到我第一次收徒收的是这个货色。” 他不由感叹,郑国见?了布帛上的抱怨就笑。 “这小子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若是成事,必是骄横跋扈。公子选他,更合适。” 琇莹轻笑,“璨也是这么想的,先生。” 译吁宋相当喜欢自己的新先生,不光样貌清美,风光霁月,且待他若子侄,溺爱宠纵,大?力支持他的志向,还?愿帮他收拾烂摊子。 一年了,琇莹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至少他那一把毒把所有人毒死的念头不再每天来个十七八次,就是每每面对?一个没有自知之明,只会看着他露出色眯眯的笑的蠢货,偶尔会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想回秦的心?思越强烈。 每当这时?,他都会找些事把这蠢货支开。 比如,他当呼吁宋老师的第五个月,利用身边的探子们报信的频率将译吁宋的亲爹,那个时?刻想占他便宜的狗东西给毒倒了。 很?正常嘛,无毒不丈夫,他就洒了点毒粉在那些大?丈夫身上让他们带点毒。 这老东西这个虚得啊,几次就被放倒了。 他府上的探子们就很?坚/挺。 那老东西昏迷不醒了,只会在床上嗬嗬地喘气,还?没断气呢,他的妃嫔们就准备各攀高枝,欲说?还?休的赶来看他断气的西瓯封君们抛媚眼了。 他的几个儿子在他的榻前也就哭,一点儿都不经事。 译吁宋倒是稍显成器一些,他彼时?正在与琇莹比划着地图,他闻言面上顿时?浮现出了悲痛,可?琇莹却还?窥见?了些兴奋。 兴奋?他父亲死了,为何?会兴奋? “先生,你我大?计或可?将成。” 琇莹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快这老头就倒了,原来还?有他这个好儿子的手笔啊。 但他还?是扯了一下唇角,咳了两下,“臣知小国主?定能?如愿,而今还?是国主?的身体重要些,小国主?快去。” 译吁宋点了头就往王宫里疾行,他到了门口还?回了头,就见?琇莹公子立于廊下,依旧温朗如月。 他拂袖,让他回去休息。 先生,一如既往的单纯。 琇莹却见?他的笑觉得齿冷,那老国主?不是个东西,可?对?译吁宋没话说?,而今他去,就是去逼死亲父的。 真是利欲熏心?,不可?理喻。 可?他越急,越好。 百越这地,现在九月份了,依旧湿热还?带起大?雨,。 琇莹坐在屋里听雨声,闭目养神,心?里想着的是大?秦的海军学院和外交的筹办是否顺利,还?有孤儿院的提案是否被兄长?打回了,张苍是否能?压住巴清,西边的丝路,阿兄的身体,这天真让人烦躁。 好吧,只是无边细雨似离愁。 郑国也在他旁边一起听雨声,“公子,一会儿人来请我,我要推一把吗?” 琇莹眼闻言睁开了,眼眸黑沉,幽暗似海底,古井无波。 “他想做这天下霸主?想疯了,用不着你,他自己就能?杀了他父。青邑去采药了,你就按她原本说?的做,不要打草惊蛇。” 郑国应是,硕给琇莹端来了补药,百越湿热,尽管青邑尽心?调养,琇莹也根本无法完全?适应,食欲不振又加重了些,又瘦了些。 琇莹接了,一饮而尽。 他对?大?秦的思虑无法停止,他对?阿兄的留恋无法停止。 他只能?提笔写家书,写了一张布帛后,他的思念几乎就无法克制,他捂着自己的脸,苍白的手上青筋腾起,他的眼角无意识的沁出一滴泪,太隐秘了,无人得见?。 郑国将茶炉点着了,火光窜起。 琇莹将这一张布帛放进了火堆里,怔怔的看着他的思念化成灰烬,明明灭灭火光照着他的脸,他的悲伤已经快要漫出来了。 硕看得心?疼,“公子,今日做了鲈鱼和虾,你要不要尝尝。” 琇莹点头,他拍了拍郑国的肩,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我们先吃点东西,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呢!” 果然?很?快译吁宋以?长?子的名义诏新医,请郑国为他父亲医治。 郑国应是,拎了青邑的医箱就走。 琇莹也一并被他的侍人请去了王宫。 国主?的榻前译吁宋哭得不能?自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丑得很?。 琇莹跪在最末席,感到反胃。 而床榻边的另一个主?角,有口皆碑的神医郑国此时?正在把脉,然?后胡扯八道,他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他老脸一红对?着译吁宋道。 “这是与人欢好过多。在下没法治啊!” 郑国刚一说?完,底下的莺莺燕燕眼风都吹得更狠了。 琇莹眉也稍抖了一下,他万没想到青邑下得是那种药,他看向那上面腿还?不时?抽搐一下的老头,觉得青邑真是,真是干得漂亮。 他低下头,轻勾起了唇角。 快了快了。 果然?译呼宋没让他这先生失望,老国主?果然?第二?天就死了。 译呼宋顺利登上了国主?的位置,可?他是个光杆司令,底下的各封主?哪里会服他一个未见?寸功,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一个个都不太搭理他,更有甚者,居功自傲,当众羞辱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宫里打砸,甚至为了报复封君,美其名曰,为他父亲声誉,让那些妃子老实,将那些被各地封君讨要的妃子侵犯了。 若有不从的,便使人勒死她们。 琇莹得了消息后,气得发抖。 畜生! 他是喂了野心?和骄横,但也同样教他诗礼熏陶多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教出了这种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就伤害比他更弱小的人的畜生! 他闭上眼,他一步一步牵引,亲自放出了这只怪物,那些无辜之人的泪是他的错。 他认。 只要大?秦百姓少流些血,他背着这血债也无妨。 “公子。”硕唤他,这与魏国那次太相似了,他真的担心?公子如当年一样自责自苦。 琇莹起身,露出了一个笑,他虽清瘦,身姿如松,大?风大?雪压不住他。 “走吧,我们去见?我的好学生,身为先生,该为他排忧解难了。” 畜生解了忧,重拾骄心?,才能?被他牵着走下一步。 他是大?秦公子,刀子下去了,只要不是大?秦的血,他都往下捅。 “王将军与我说?,无论我此刻是仰首,还?是低眉,都是向前。倒不如再向前些,早日归家。” 我阿兄亦道,他为倚仗,此局我开,掀桌与否,也由我定。 硕扶着他上车往王宫走,听他轻声慢语,不由自主?笑了一下,他与公子少年相识,知道他有多心?软,又敏感又多思。 公子从昔年伤疤中走出来了,他为公子高兴。 “公子而今不自苦不自哀,不仅刚强更有韧劲了。” 琇莹笑出声,虽装的是惯常的体弱模样,可?眉宇间神采飞扬,璨然?的像珠玉。 秦琇莹,秦皇的掌珠就该是这样子的。 “走吧走吧,你平白煽情,现在有了孩子,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虽然?是嫌弃,但是还?是任由硕报复给他的玉系了个死结。等系完后,才摆弄死结,幼稚的轻哼。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家子最喜欢的公子叔父,回头我就告状,让他们都不理你。” 他话音刚落,车就停了。 硕给他理了一下顶子,直接下了车,琇莹的气势立马变了,又成了个弱得风都能?吹跑的模样,他迎风轻咳两声,人设端的是多愁多病。 硕看他做作的模样,将手伸了过去。 琇莹扶着他,一路刷脸进了译吁宋所在的宫殿,他还?没走近呢,就听见?女子的哭叫声和鞭子的抽打声,等他到门前,就听见?了不堪入耳的叱/骂声。 琇莹隐晦的闪过一丝厌恶,看了一眼这正午的日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咳了几声。 旁边候着的侍人见?了他,脸忽的一白,忙想领他去别处。 “先生,国主?正在议事呢!” 琇莹也不为难人,就准备与人走了。 只是他还?没抬步,门就开了,“把这个贱人给寡人拖下去。” 译吁宋全?/身□□,脸上溅着血,手里拿着马鞭也全?是血和一些带皮的肉,身下的女子早已伤痕累累,进气多出气少了。 译吁宋满眼戾气,不屑的冷哼,又踹了女人一脚,想点侍人把人拖走,就看见?清雅隽秀的琇莹站在门前。 他顿时?将自己的外裳披上,赤/裸着胸膛,凑近琇莹,唤了一句先生。 他一上前,血腥味和麝香味钻进了琇莹的鼻子,他忍住呕吐和想提刀杀人的冲动?,笑得温柔。 他装作咳得嘶心?裂肺,与译吁宋拉开了距离,声音轻而又轻,“宋儿,我闻得你久不临朝,便想着你是否有疾,想着来见?一见?你。你而今身子康健便好。” 他又咳了两声,“不要跟我似的,是个病秧子,见?不得风,病歪歪地也不知道能?活几年呢!” 译吁宋闻言有些动?容,他只说?要洗澡,让先生等他。 琇莹忍着恶心?,摸了摸他的头,“不着急,先生等你。” 译吁宋嗯了一声,笑着离开后,女子已经气息奄奄,被几个侍人粗鲁拖了出来,这些人惯是踩低捧高惯了,此时?就是连声让琇莹离远些,不要被血脏了身。 琇莹握紧了手,然?后慢慢松开,他让这些人停了一下,脱了自己的披风覆在女子的身上,语气温柔,“好歹跟过宋儿一场,也不好再受了风。” 女子被这披风掩了个严严实实,保下了最后一份体面,她干涩地唇角,吐出了个气音,“多谢多谢。” 低得只有琇莹听见?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又骂了一句畜生。 译吁宋刚洗完澡后,兴冲冲出来了,然?后就见?了还?等在原地的琇莹。 “先生。” 他上去色眯眯的想要牵琇莹的手,被琇莹很?快以?向后的动?作格挡了。 “先生,我牵一下你都不行吗?” 美人在侧,这么长?时?间他牵都没牵过,实在是让人气愤。 他抱怨着,伸手就要抓琇莹的手,满眼的戾气。 琇莹又躲开了,他不耐烦,眸中隐带着被忤逆的杀心?。 “先生是恃宠而娇吗?” 琇莹摇头,又掩唇轻咳了两声,他装作听不懂,耐着性子解释,“宋儿离我远些,我着了风寒,你莫被染上了。” 果然?,一听他风寒传染,译吁宋自动?与他保持了距离。 琇莹暗松了口气,又是掩面轻咳,“宋儿所思之事,我今日理出了个头绪。” 译吁宋却吐出了口粗气,面色有些狰狞,气哼哼地抱怨。 “我现在都被几只虾米给戏住了,还?谈何?大?事!” 琇莹忍不住想扇他,艹,他脑子里都是水吗?一点困难都受不得吗?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轻笑着,用平生最柔和的音调劝慰道,“此番并非是抱怨之时?,现在应披坚执锐,大?干一场。” 他让硕展开图,直接在道上就给译吁宋道。 “现在你需要一场大?胜,让四?方?臣服,树立威望。你去诏那些封君去集合兵力随你征讨夜郎,夜郎国弱,以?宋儿之勇平定此地必如探囊取物。你只管与封君们说?攻破夜郎后人财任他们分,自然?能?让他们服帖。” 译吁宋在他纵容下早己习惯了他帮自己谋划,闻言就想到自己征服四?方?后的快感,当即便抚掌大?笑。 “先生是寡人的管子。” 琇莹心?里骂娘,他看《管子》看的就是这,呵呵。 他面上却轻笑,“我主?是齐桓,我才可?为管子。” 他这一捧让译吁宋更加高兴,他迫不及待的回去要召见?那些封君,让琇莹随他一起去。 琇莹摇头,苦涩一笑,“我一外乡人,在王侧,恐封君们忌讳。” 译吁宋转念一想也是,就让人送琇莹回去。 “先生回去休息吧。” 琇莹又咳了几声,施了一礼,目送他离开,而后低下带着明晃晃的厌恶的眉眠。 硕长?出一口气,为了那个疯子点了一盏灯,得罪了公子又没本事,他公子虽然?看着清瘦,风一吹就能?跑,可?全?是力气,徒手能?敲碎老虎脑袋的凶残,他都不敢想象这人的下场。 琇莹慢吞吞地往回挪,跟硕说?活。 “硕,我想吃那个鱼羮,给我煮一碗吧。” 硕坚持自己哑巴的人没,咿呀一声,同意了。 公子心?情好,多吃点好。 然?后郑国就端了一碗黑漆漆的羹上来了,琇莹见?了,差点没被那腥味给击得晕过去。 “你是想谋杀我吗?先生,译吁宋没搞死我,你一汤羹把我送走了。” 郑国也不好意思,脸一红,那个这屋里的几个做饭的侍者都被迫殉葬了。 青邑也不在,他和硕第一次做饭,也没想到这么差。 都怪这里太落后了,连个铁锅都没有,他大?秦可?是人手一个。 琇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让他把这黑暗料理倒掉。 然?后自己进了厨下剐了鱼鳞,片了鱼片。 厨房里就他俩,硕一脸的灰,哼哧哼哧地刷陶罐。郑国被琇莹给逼着退出了厨房,在外面劈着柴火。 硕支了架,点了火,又给琇莹煮了水。 琇莹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给罐里涂了点膏油,剁了鱼骨煎香,才倒进草药水煮沸。然?后下了鱼片,又下了米和盐。 他坐在罐边,搅着长?勺怕受热不均,米是夹生的。 火光影影绰绰,给他在墙壁上落下了一道温柔的剪影。 他没带在大?秦常戴的玉冠,青丝如云仅用一根布带绑在尾处,几丝发落在腮边,那双脸依旧温雅俊美,他抬眉轻笑,陋室生光。 皓月万里,公子如玉,无怪乎那对?疯父子一见?公子就挪不开眼,。 琇莹看着差不多了,一把把布巾覆在罐边,拎大?罐和一大?罐粥跟拎小鸡崽没区别。 郑国闻香后也不劈柴了,就跟上去了。 公子的鱼羹好香。 琇莹舀了一勺,依旧是慢悠悠的动?作。 “先生的新图画好了吗?刀要出门了。” 郑国嘿嘿一笑,把他重新画好的水渠分段图交到琇莹之手。 “公子且放心?。这些分段建成后,陛下只用几天就能?补完全?段,到时?大?军顺流而下,直捣敌营。” 琇莹接过,将自己的图递了过去,笑起来,“我应了兄长?给他在百越建一座大?宫殿,虽不着急,但先生给我先看看。” 郑国笑眯眯的接过,看着图纸上宫殿的架势和样式,快要笑晕了。 “公子不让陛下建六国宫,结果自己转首设计图纸,公子是真疼陛下啊!” 琇莹脸虽红了,但还?是很?快承认了。 “阿兄想要,在大?秦要克制,在敌国为什么要克制?你赶紧赶,我阿兄不能?要有缺陷的宫殿。” 郑国应是,提笔就在案上改。 要不是陛下能?持住,公子真可?能?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因为琇莹的预测,译吁宋在孤立无援的夜郎打了个大?胜,一时?之间树立了威信,琇莹也正式管理起了国政,他也不插人进去,作出了一心?为国主?考虑的样子。 译吁宋这次在夜郎得了甜头,想着继续攻击瓯雒。琇莹自然?支持,但又提出粮道不通,担心?他断粮。 夜郎弱小,才可?速战,现在瓯雒不同,他民风彪悍,恐久攻不下。 译吁宋好战,闻言又不耐烦了,他就要去打仗。 琇莹心?中大?骂,面上却是像哄孩子一样哄他,“胡闹,饿着肚子怎么打仗?我思不如你一边打我一边征些百姓疏导一下水路,方?便给你送粮,听话。” 译吁宋最是喜欢他柔声劝哄,加上他又能?去打仗了,立马就答应了。他料定琇莹不会害他,毕竟他一个孤弱,空有才智,就是个长?在他身上的藤,他若出事,先倒霉的就是他。 “先生最是疼寡人!宋儿也欢喜先生。” 琇莹在心?里冷笑,你的欢喜是给老子下慢性毒药吗?还?没过河就要拆桥,简直是蠢货。 译吁宋虽然?暴戾,但打仗却是有几分天赋,不出三年,他与那些西瓯的封君攻灭了闽越,现在只剩下东瓯。 他好大?喜功,但有琇莹一直给他托底,所以?国内竟显得太平安乐,他喜不自胜,认为自己功劳比天大?,听了琇莹为自己建了一个大?宫殿的建议,更是欣喜的连连点头。 先生真是善解人意,就是权柄过大?,总是管着他。 他紧盯着琇莹的脸,口中不自觉分沁唾液。 先生真是美若梨花,一点轻咳,病弱更显娇。 此等美人,要不是个痨病鬼,他怕染上,否则早就将人掳进宫打断腿锁起来了,哪至于下慢性毒药让先生这样的珍宝死。 琇莹被他盯着,握紧拳头,想弄死他的心?愈发强烈。但最后还?是咳了几声,又夸了他几句才慢吞吞的退下。 快了快了。 琇莹很?急,得到他首肯后,更是肆无忌惮,无论寒暑,这些家园刚被侵略沦为奴隶的百越百姓便像没有身命土石源源不断的被琇莹毫无节制地运往战场填线修渠和修宫殿。 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和流血,才换得这一段段水渠和这富丽堂皇的宫殿。 琇莹总是忍不住会算着自己身上沾了几十万条人命,然?后越算越心?惊,到后面痛哭出声。 他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撑着,这些人流了血,大?秦就不会再流了。” 译吁宋比琇莹料想的更快扫平了百越各地,这意味着水渠在郑国的指挥已经完成了最后一节。 近五年了,用无数百越人尸骨填上的水渠终于建好了,琇莹的炸雷已经埋好了一个又一个,只等我王师南下,一举攻灭。 琇莹可?以?回家了。 他最近很?高兴,译吁宋收复百越后,更加大?了对?琇莹的毒药剂量。 他已经是天下之主?,不再需要一个病痨鬼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了。 青邑轻笑着倒了药,反手把自己的毒药下到了碗里。 “回去复命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侍人怯懦的退下去了。 琇莹摸摩着手上的棱刺,笑得渗人,他轻飘飘的开口。 “他脑子有毛病,但也不能?质疑我的能?力吧。他觉得自己离开的四?年,我没实力控制他身边的一切吗?真敢用人来给我下毒,可?笑。” 青邑冷笑,她将那碗毒药轻嗅,然?后气得将碗放在了案上,但到底是理智占据了感情。 “公子此药服过,您便该走了。公子现在去杀他不安全?。他吃了我那么多新配的五石散,离疯已经差不多了,我等需尽快离开。” 郑国跪坐在地,也劝琇莹。 “百越之地的水渠已经全?铺好了。陛下已传令给臣,让公子尽快归秦。” 琇莹点头,他笑起来,看着以?为他不想走的众人,“我肯定走啊,杀他啥时?候不行,你们担心?什么。” 他滴了几滴和了墨的鸡血在案上和身上,然?后倚在了郑国的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 他装死装得太不走心?了,胸膛还?有起伏,甚至面色还?有点因为要离开太激动?的红晕。 青邑叹气,公子的演技哦,为难郑先生还?能?嚎出来。 她一边调整琇莹,用头发遮住了有些红晕的脸,想让他更像个尸体。 郑国抱着他,给他胸前开始涂血。 然?后一把给他家公子给抱起来了,青邑毅然?起身,使劲揉眼,郑国打了个喷嚏,两人眼中都含着泪。 演技比琇莹好。 几人一起出了门,有琇莹的令牌,谁都不敢挡他们。 他们一路疾行,琇莹的手里拿着的血不断往外滴,都把郑国的背都给濡湿了。 青邑看不下去了,给他的手中的血瓶子拿回了。 “公子耶,别滴了,都滴错位置了,你不是手伤了。” 她给琇莹蒙上了披风,然?后附在琇莹耳朵边轻道。 琇莹乖乖不动?,装尸体。 他们一路没人敢拦出了城门,顺利的不像话,连青邑都想不到这么顺利。 装死的琇莹揭开蒙着他的披风,坐在地上抠他衣服上干涸的血痂,他有点尴尬,弱弱的开口。 “他此时?有可?能?自顾不暇。” 青邑一笑,清秀的脸上全?是快意,“公子莫非还?留了后手?是他父亲还?活着?还?是公子把他家的钱卷跑了,还?是你拿了我的药,把他药死了。” 琇莹倒是没有这么恶毒,于是他低下头,弱弱地又说?了一句。 “那倒也没有,我现在把这地搞成这样,已经很?过分了,我再把他搞死,那很?快又分散了,就不好打了。” 青邑急了,她蹲下身子,询问琇莹。 “那公子干了啥拖住了他?” 琇莹长?叹一声,面上不太好看,“不太好说?。” 牵了四?匹马过来的硕闻言倒是替他回了,他终于不用装哑巴了,大?声道。 “公子让我把那些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妃子放进了宫,一人都给拿了把刀。” 青邑都不敢看公子的脸,她万万没想到公子现在竟是这般心?狠,忧心?忡忡,“那些女子以?后怎么办啊!” 琇莹闻言叹气,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抠地。 “我与她们做了个交易,她们求我要刀,要报仇,我要出城门,要折磨他,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青邑愤怒之极,她怒斥琇莹。 “公子现在这样真是可?怕。人命如何?可?以?交易,出城门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为何?要牺牲这些女子之命!” 琇莹抬起头,目光坚定,他翻身上马。 “你的埋怨我知道,我也承认我有私心?,五指有长?有短,我只想护住你们,你们跟我来,我不想你们失了性命。” 若无人拖延,我一定会被拦,那个畜生不会允许我出去的。阿兄鞭长?莫及。我身边人不多,亦没有三头六臂。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去拿命带我杀出去。 他望向下面的青邑,轻声道,“我没有强迫她们,我甚至没有引导过她们,这是她们来我面前所求,我予她们刀砍回去。” 青邑捂着脸痛哭,也翻身上了马。 “公子,咱们回家吧。” 郑国也抚须长?叹一声,他拍了拍琇莹的肩,“公子没有错,咱们回家去,回家去。” 今天的天好极了,阳光灿烂,水波温柔。 这些罪孽我会背着的。 琇莹笑起来,他散着头发扬鞭。 “走,回家!” 第133章 结局(上) 琇莹虽然提前向秦军传了消息让他们发兵, 但见?到蒙武将军和他的副将屠睢率领的秦军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译吁宋发现自己被耍了之后,立马派人全力追捕琇莹, 好在琇莹平时走?动不?多,没有多少人认识,再加上百越没有通缉这种东西, 躲起来就行。 要跟大?秦一样, 琇莹就直接不逃等死了。 但就这样他们还是一路上钻树林子东躲西藏逃了十几天, 听见?了军队中熟悉的大?秦口音, 这才凭着公子印信进了营帐。 蒙武听到了士兵报琇莹回来了,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图带着屠睢一起去拜见?琇莹。 结果一见?到琇莹时,他的虎目就开始含泪了, “公子受苦了。” 也不?怪他反应这样大?, 因为琇莹一行人的模样真的很像逃难的,几个人中间除了青邑以外其他人衣服都是破破烂烂, 全是污泥。 琇莹脸上全是树枝划拉的小伤口,有的结痂了,有的现?在还在流血。 他蓬头垢面,头尾上还有树叶和泥。他的状态还算是稍好。 可蒙武想起琇莹平时在咸阳金尊玉贵的样子,就觉得琇莹受苦了。 那大?噪子一嚎, 跟个炸雷一样在琇莹耳朵炸开。 琇莹正在吨吨喝水, 闻言往他的方向看去,也是泪眼婆娑。 “蒙叔父, 可算见?到你了。” 家人啊, 熟悉的乡音啊, 终于回家了。 他看着自?己这一身,然后默默一手遮住了自?己胸口上的洞, 一手从袖中取出的水渠图和西瓯的山林图交托在蒙武手上。 “历时五年,琇莹幸不?辱命,此地水渠已成,湘江和漓江已连,百越水系已通。此番一战,我军粮道不?绝,必胜矣。” 他又指着另一副标注着哪处有山林的图,笑道,“他们?善行夜战,依靠树林隐蔽。其主人译吁宋在战场上是有天赋,可全凭一腔勇力,他性格自?大?,好勇斗狠,将军若在正面挫败于他,他便会一溃千里,再起不?能。” 蒙武看着他带来的图,标了几个越人有可能的埋伏点,点头。 “臣知晓了。” 琇莹轻笑,面上温雅,口中却?说出了几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我在那里以译吁宋的名义征战败之地的所有人为奴,生磨死了不?少他们?当地的贤者,他们?早已恨之入骨。” “你而今派兵十万作出杀灭西瓯的样子,他们?必起反叛之心,替你通风报信。你杀灭了西瓯,其他地方必是诚心归服。” 琇莹在百越做的事因为音信不?通,秦也探不?太清。只知道西瓯国主连年征战,百战百胜,但政局平稳皆因为其国有一位多智近妖的智者一力支撑。 谁都没法把那位说是以色侍人的国主老?师同他们?公子联系在一起啊!他家公子怎么可能是那些百越人口中的奸佞! 可事实就是这样离谱,他家公子不?仅做了奸佞,还有可能被猪啃了啊! 他们?公子不?会真的?陛下呀,老?臣对不?起你啊! 蒙武扯着琇莹的手抹眼泪,“公子牺牲良多,我的公子呀,老?臣定?替你手刃了那厮。” 琇莹低垂了眼睫,回想自?已的经?历,知道他想岔了,有点无奈。 “不?是你想的那样,无事的。” “哪里无事?” 青邑开了口和硕跟郑国三人一唱一和开始跟竹桶倒豆子一样向蒙武述说译吁宋对琇莹生的不?轨之心。 蒙武和屠雎的眼珠子瞪的溜圆,大?喊,“贼人放肆!” 琇莹被隔在他们?之外,觉得青邑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于是便起身去找地方洗澡了。 感?谢秦军目前只喝热水的行军习惯,琇莹很快便找到了一锅水给自?己搓干净了。 他淡定?的把水泼了交还给蒙武的亲卫,这才去了拴马的地方。 他来之前骑的是百衣,百衣是只战马,他怕人看出来,所以便把百衣托付给了蒙将军,现?在他回来了,肯定?想见?见?自?己的小马驹。 他也不?知道百衣是不?是随行了,但就是想来找一找。 百衣性格温顺,但到底是战马,喜欢奔跑。 所以他平时不?出门时也是会将它放在军营里托管。 果然百衣就作为战马呆在里面,正在嚼干草,眼睛还是扑闪扑闪的。 他伸头往里看,见?了百衣就笑,冲他的小马挥手,“百衣,我回来了。” 百衣偏头冲他喷了个响鼻,继续吃草,很明显不?想理他。 琇莹却?上去抱住了马头,蹭了蹭它的脸。 “抱歉呀,小朋友,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所以才不?带你去的。你别生气呀!” 百衣没听懂,但也知道他在道歉,于是回蹭了他一下,算了,原谅你了。 琇莹笑开了,亲自?拨了干草喂给他。 “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家啊!” 百衣慢吞吞的吃完了他给的干草,轻轻的又蹭了他一下。 这一次你可不?能抛下我了。 它已经?是一匹老?马了,人的五年很短,却?算得上它的五分之一的生命了,所以真的很想念主人啊。 琇莹摸了摸他的头,踮脚抵了一下它的额头,“好,我知道了。” 琇莹和自?己的百衣玩了一会才回去,结果里面的几人还没说完。他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吗? 他十分无奈的又坐了回去。 然后听青邑描述他们?眼中的自?己是如何的身不?由己,与译吁宋周旋的。 “你都不?知道那混帐就一直盯着公子,想牵公子手,公子最后说自?己是个痨病鬼才让他放弃了,公子恨得牙都痒痒。” 琇莹第一次知道译吁宋对他有那么大?的恶意,真的长了见?识。 他清了一下噪子,制止了接下来越说越离谱的话。 “其实并非你们?所想,也算是我们?俩双方互相利用。” 他面对向他看过?来的五双眼睛,笑得温柔。 “好了,越说越离谱,他连我手都没牵过?,也算不?上什么轻薄。” 蒙武看得他眉目温和,与往常没什么区别,这才放下心来。 他拍了拍琇莹的手,“我等不?说了,公子而今是想留在这还是去往长沙郡?” 琇莹疑惑之极,他自?然是回咸阳的。去长沙郡做甚。 “我不?留此地,若是那些人知道我这伥鬼在你们?这儿,是一万个不?愿归服。我欲归咸阳。” 他见?蒙武有点吃惊的看他,于是又轻声问他,“可是长沙郡中有人是我必须要见?的,长沙郡守,亦或是别的高官?” 公子原来不?知道陛下来督战吗? 蒙武哈哈大?笑,他摇头,难得打了个哑谜。 “是高官中的高官,来这里督战的。公子不?见?也得见?!” 琇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此人行事作风如此霸道,会不?会影响将军决断?需要我为您写封信交予兄长将人撤下去吗?” 蒙武笑得更?大?声,“老?臣可不?敢。” 琇莹福至心灵,“将军留在此地,我休息一下即刻出发。” 长沙郡守府中。 阿政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分发粮草,布置修渠事时,蒙武的鹰鸟便落到了一旁的蒙毅臂上。 蒙毅打开鹰爪上的小木筒,取出了一张巴掌大?的信纸,上面是琇莹的字迹。 “已往长沙,安好勿念。” 他立马绽开了笑,将信交到了阿政的手上。 “陛下,公子的消息。” 阿政扫了一眼,勾起了唇角。 “可以彻底开战了。” 蒙毅点头应是,下去布置了。 这场大?战,一触即发。 译吁宋杀死那些女子后,就开始像条疯犬一样在西瓯翻来覆去地搜寻琇莹的踪迹。 在服用了郑国神?医长期的五石散之后,他已经?有一点疯癫了。 “找,他一个病鬼能跑多远,找不?到就把你们?全杀了!” 他眼眸凸起,青筋毕露,上身赤/裸,露出了大?块的刺青,跟只厉鬼一样。 不?,他比厉鬼还可怕。 他提着刀砍了一个来汇报未寻到琇莹踪迹的侍人,血溅了他满身。 他眼中已经?出现?了幻像,把一个后面站着的侍人当成了琇莹,提刀追着他砍,笑得狰狞。 “先生,你跑什么?” 大?秦派兵攻打西瓯的消息就是这时递进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来商讨对策的贵族们?。 他们?合力制住了译吁宋,扇了他两?巴掌,好不?容易才让他清醒过?来。 “国主,大?秦来势汹汹,我们?要怎么办?” 译吁宋的脑子清醒后,他不?笨,瞬间就将一系列的事串在一起了。 “打!聚兵,把那群奴隶都拉出来,来吧,临到此处,越怕死越得死。” 他狂笑出声,拽着一个贵族的衣领将他扯得跌坐在地,不?住求饶,才放开手。 “别想耍心眼,你们?与寡人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寡人死了,那群不?服气的奴隶必上来把你们?生吞活剥了。” 那群贵族连连应是,就要出去聚兵,生怕自?己走?慢了,就被疯子杀了。 译吁宋蹒跚地站起来,又是一阵狂笑,丑陋得近乎一只凶兽。 他自?负聪明,却?没想被一个病鬼欺骗的如此之惨。 先生,好好跑,别让宋儿找到你。 往长沙郡的路上,琇莹坐在百衣身上打了个喷嚏,硕给他披了个披风。 “公子受凉了吗?青邑公主不?在,但留了药,公子要不?先喝一碗?” 琇莹想起青邑留的苦药汁,脸都拧巴了,他不?住摇头,“肯定?不?是风寒,定?是我养的疯犬在骂我弃养。百衣可以作证。” 百衣被他轻拍了一下头,然后给力的叫了一声。 琇莹听到马叫,笑得开心,“你看百衣都作证了,药收回去吧。” 硕无语。 “公子还是多穿点吧。” 琇莹哈哈大?笑,策马扬鞭,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好像发着光。 “我还是很灵的。说不?定?信我能得长生呢!” 硕不?由自?主的笑,驭马跟上他。 公子,你就胡扯吧,上一个信你的,已经?被郑先生给快治死了。 琇莹一路畅行,快马加鞭赶到了长沙。 到了长沙郡守府后,利落地翻身下马,连马都不?拴,就迫不?及待的掏出了自?己的印信,让门口的侍卫领他去找阿政,大?步流星往里走?。 他七回八转,见?到了站在廊下等他的阿政。 阿政望向走?廊尽头的他,露出了轻轻的笑,像他从未远离过?一样招手唤他过?来身边。 “琇莹,过?来。” 思念如同决堤般向琇莹汹涌澎湃的击打而来,他再也忍不?住,小跑上前,抱住他的阿兄。 “阿兄,我回来了。” 他强撑着的所有坚强韧劲与从容清淡全部烟消云散,他原来有万千话想说,可全都哽在喉齿中,他就只想哭。 他哭得跟在百越的隐忍完全不?同,他哭得撕心裂肺,颇有种可以哭到天崩地裂的架势。 阿政都被他嚎得一愣,但他的声音只是变得更?加温柔,摸了摸琇莹的脊背,轻笑着安慰埋在自?己怀里痛哭的他。 “瘦了,阿兄知道了。不?要哭,阿兄给你拿刀砍回去。” 琇莹呜啊一声,哭得更?惨了。 他的伶牙俐齿,狡猾多谋全都没了,他只一遍又一遍说,“我很想你。” 阿政叹息,哭太多对身体?不?好。 他温柔将他幼弟的脸给拨出来,拿了帕子给他糊了一下脸上的眼泪。 “琇莹,别哭了,朕的衣服湿了。” 琇莹有时候也会觉得他阿兄笨拙,就比如说,他说一句不?哭了,伤眼睛。琇莹立马就能不?哭,可偏要说衣服湿了。 这是不?是嫌弃他?阿兄变了! 琇莹那颗纤细敏感?的心啪的一下碎了,眼泪又落下来,他鼻子都哭红了,看着阿政肩上那一块湿濡,很是难过?的抽了一下鼻子,沙哑着噪声叉腰指责他阿兄。 “我难道没有一件衣服重要?阿兄,你变了,以前都不?会这样对我的,你现?在都不?说想我。” “衣服本公子会赔你的,你既舍不?得,本公子就多赔你个十件八件!本公子亲自?给你缝都能缝出来!” 他又开始水漫金山。 阿政无奈的直接将他的头埋到自?己另一半肩上,好像在说,哭吧哭吧,谁能哭过?你呀! 出去一趟他还学会耍横倒打一耙了。 琇莹的委屈全都消了,他习惯阿兄越大?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做。 于是他抱阿政更?紧些,“阿兄也很想我,我一直知道。” 阿政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朕只是觉得你不?在,很安静。” 他身边很久没这么安静了,没有琇莹的唠叨,忽然不?习惯。 琇莹顿时高兴了,笑眯了眼睛,露出了小酒窝,掷地有声的喊道,他冲天与地喊,昭示他的快意。 “我阿兄说想我。” 他直接从阿政怀里跳开,抱拳倚着柱子,神?气的抬头,一幅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鬼样子。 “阿兄想我,阿兄爱我。” 阿政好以整暇的站在原地,向前几步,在他面前展开了自?己宽袖上的龙纹,挑眉低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龙袍上的泪痕很是明显,帝王却?只是笑,牵着他的手。 “你说缝十件,回去缝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琇莹笑得讪讪,扯着他衣角撒娇,“我就是个祸害,算不?得君子。” 阿政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反驳他。 “你是恃宠而骄。” 琇莹忍不?住笑得春风荡漾,跟没长骨头一样在他后面晃来晃去,“阿兄承认宠我了。” 他说得大?声,想嚷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阿政耳朵尖红了,拎着后领把他拖走?了。 “吵。” 琇莹开心的在后面蹬脚帮他减轻力气,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兄长,终于有一点回家的感?觉了。 第二天他更?有回家的真实感?。 他阿兄起来时就把他也给顺带捞起来了,琇莹顶着一头乱毛,幽怨的看他阿兄和把一大?摞卷轴放在他面前的蒙毅。 他离开太久,给他的家里套了滤镜,忘了自?己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奏书多。 他本以为自?己刚回来,朝廷没位置给他,可能一段时间不?用早起上朝处理如山的政事。 他都准备好了辞呈,想着这段时间再长些,还可以替他阿兄去巡游四方,顺带去看看大?秦的变化?。 结果现?在,又是如山的奏书堆在面前。大?有一种我与奏书竞长短,奏书笑我是傻子的搞笑感?。 “阿兄,我刚回来,而且现?在无官无职,辞呈都已经?交了,就等你答复了。” 阿政无视他的幽怨,顶着面无表情的脸拿起他交的辞呈,张开后御笔批了个不?准,扔到了他脚边。 “李斯五十多了,都没有你这么怠惰。” 琇莹捡起辞呈,默默的叹气。 “通古现?在还能熬一个大?夜,我行吗?” 阿政一瞥眼,蒙毅顶着他幽怨的目光又给他往上加了一摞。 “公子这些是近五年的重要大?事的奏书,陛下都让臣给你眷抄了一份呢!” 琇莹揉了揉眉心,看着阿政和蒙毅身边那差不?多一百两?张卷轴和码头十几排的奏书,差点没晕过?去。 “缺了五年的课一口气补完,不?如我构想的一步一步来,给我一年时间,我可以带着这些走?遍四方,多听多看。” 阿政又瞥了他一眼,蒙毅又从他身边往琇莹脚边加了一摞。 琇莹哭丧着脸看着阿政,阿政不?理他,眼下卧蚕还带着浅浅的乌青,提笔就开始批阅奏书。 “朕等不?了那么久,你需尽快把五年内缺的重要公务都给补上,若有不?解的可以问朕。王绾要退了,朕欲升冯去疾为右相。挑来挑去,定?下了你补御史大?夫,群臣也无异议。” 琇莹叭叽一下倒在了桌上,他指着自?己,“我去补三公?我现?在哪里可以!” 阿政支着下巴,揉了揉眉心,眼下卧蚕还带着浅浅的乌青,“你现?在不?行,等百越攻下后就够了。” 他都算好了。王绾的能力不?错,但理念与他实在不?和,退下也好。李斯虽然能力卓越,很和他胃口,可朝堂最忌一家独大?,他须拨一个能力不?错,理念稍和的新丞相来制衡。冯去疾最合适,御史大?夫这地就空出来了。 国家职位就这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这个坑里缺个萝卜,琇莹这个资历够了正水灵的小萝卜就得进去。 他停下笔,似有万千话说,最后只是将目光落在琇莹的身上,沉声道,“爱卿莫要倦怠。” 琇莹,莫要倦怠,爱卿,莫要倦怠。 琇莹,朕需要你快点回中枢来,大?秦还在走?,你不?要半路就疲倦了。 琇莹看着他阿兄眼下的青黑叹气,然后长袖铺展,行了一个稽首之礼。 “君父需要臣,臣必不?敢懈怠。” 他拿下了最顶上的卷轴,顶着与他阿兄一样的黑眼圈,打开卷轴一一细看。 琇莹没日没夜的看完那几百张卷轴,已经?十几天后了,他用十几天才理清了这五年来的所有事情。 大?秦照着他阿兄和他原本的设想稳定?地朝前走?着。 他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并未离开五年,因为大?秦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 海军的建设卓有成效,甚至由于《禾莹传》的宣传,整个大?秦的人都以为海外有金,对于海的畏惧已经?遂渐消了,齐鲁那边的海军学院招了不?少人,第一年的学生已经?要毕业了,只需抽调一部分士兵进行磨合,就可以在三年之内完成海军的基本构建。 会稽那边的船厂依旧稳定?输出,每年都会新船下水。 学宫拨的人已成为新的设计者,他们?比原本的老?人们?更?有想象力,每年都会有新的想法。他看见?万千的船下海,同他们?一起笑得灿烂。 琇莹翻过?这页,往下一页走?。 他仿佛好像伴着每一个幼子们?一起带着父母的期待的目光鼓起勇气去踏入学宫的门,歪歪扭扭的写下人生的第一个字,他们?将参加他们?给予的每一场公平考试,去往大?秦的角角落落。 他们?有的扎根地方,鼓励民生耕种,严守律法。有的居庙堂之高,直面君颜,敢于上谏,规正帝王的言行,有的愿穷尽半生修改法典的不?合理,让天下百姓不?再无辜枉死。 “爱国有为,笃学尚行,解民生之多艰。” 昔年稚嫩噪音喊出的誓言近在耳畔,他们?真的做到了上无愧于君父,下无愧于小民。 他又展开另一张卷轴,顺着留存的笔迹往下看。 秦地的商路已经?开辟完全了,各地的特产开始沿商路流动,他看见?齐地的海产现?在已经?可以运向内里的韩魏之地,百姓偶尔也可买来尝鲜。 全境的物价是他走?时设定?好的,必需品的价格依旧平稳。 他看着看着便模糊了眼,他想笑,却?笑得涕泪横流。 “很好很好,大?幸。” 他跟着卷宗往西走?,看见?了从咸阳出发绵延万里的商路,大?秦的商人骑着驼骆横跨诸国,满载着那里的物产与金银回来。大?秦的军队兵临东胡已经?蓄势待发。 他仿佛听见?大?恬抽刀的声音,也隐约听见?了远处清脆的驼铃伴着人的脚掌踩着沙石的声音。 “叮当,叮当。” 他在脑中细细勾勒出现?在的大?秦,喜悦溢在心腔,一直以来的心结立消。 他想秦人可以永远可以这样活。被强大?的军队保护,被英明的君王庇护,被正直的臣子指引。不?经?战乱,无有流血牺牲。 他趴在桌前,对着油灯隐约窥着他阿兄的侧脸。 帝王眼下的乌青依旧凝在眼下,他永不?知疲倦的提笔,思考,为大?秦计量好走?的每一步。 在灯下,因是散发,他鬓间初白?的发闪着柔润的光泽。 他的阿兄不?过?三十有五,可额边的白?发越来越多。他好像这灯盏里的鲛人油,燃烧自?己只为大?秦足够亮。这盏灯熬干他的心力,可发出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他察觉了琇莹的目光,停了笔,说了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琇莹看完了,现?在可以答朕的问题了,朕且问你,何为君王?” 琇莹怔住,他惊疑不?定?,阿兄,问错了吗?他不?是君王!他怎么知道啥是帝王,怎么做帝王? 阿政笑起来,示意他随便说。 “威德皆在天下人之上,就是君王。囊括四海,并吞八荒是为君王之威。君王之德,明法治国,为生民立命,立身又是够持正,为臣子作责。” 琇莹最后只是磕磕巴巴像背课文的说了几句,你要说为臣他能说一天一夜,你要说为君他能说几句就很不?孬了。 他将灯芯挑亮了点,明晃晃的光并着他的笑照得人心里敞亮。 “就是阿兄这样的。” 阿政一直扭巴的心好了些,勾起了唇角。 “你我之德与普通小民的全自?己的道义完全不?同。战必胜,不?使将士阵前枉死是你我之德,法必明,不?使天下是非不?明是你我之德。国必安,不?使百姓再受冻馁饥荒之苦,是你我之德。” 琇莹点了头,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阿兄所言甚是。” 他的支持让阿政很是畅快,但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敛下了眉目,锋利无比的五官此时威严更?甚。 但是琇莹看出了点不?快,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他说错了什么吗,于是他很直接的问了出来。 “可是我刚刚说的令阿兄不?快,阿兄与我说呗。” 阿政轻咳了一声,他摇了摇头,但越想扶苏越气,很快就与琇莹道。 “扶苏上书说西域商路发展得正好,朕现?在为出兵东胡做准备失德,不?配为君。让朕收敛好战之心。” 他虽然直接让扶苏滚了,但心里一直不?太舒服到现?在,任谁被自?己的孩子如此骂都会不?太舒服的。 琇莹没回来前,他不?能与别人说,以免有心之人利用,让人以为扶苏失宠,朝堂有乱。 现?在琇莹回来了,他心里慰贴极了,当然可以放心的说或者说是告状。 反正他只要说了,他幼弟肯定?会站在他这边的。 果然琇莹听完立马就生气了,他把桌子一拍,就要写信去申斥扶苏。 “混小子,他竟然敢骂你!你怎么失德了,还不?配为君。我不?在,他还翻天了。他就是欺负你不?爱多争辩,不?与他计较,阿兄,他窝里横,他欺负你!” 阿政嗯了一声,心中爽快极了,果然还是幼弟贴心。 琇莹见?他只回了一句嗯,就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飞回咸阳去把扶苏脑子里的水控一控。 “他就是仗着你疼爱,不?爱争口舌,竟然敢欺负你。我抽死他。照他这样想,我把那百越几十万人填进了水渠里,我失德至此是否就该在百越水渠修好之后就自?裁?” 他口不?择言后忽然丧气了,他想起被他征为奴当成木头石块填渠的百越人,那段血色的记忆顿时充斥在他脑海中,心脏隐隐作疼,他一下子跌坐在地,脸上的血色褪尽,无力的张了张唇。 本来被匆忙与欣慰压下来的痛苦又浮现?在脑中,太重了,重到他在百越的日日喘不?过?气,不?曾安眠,不?敢合眼。 他想活又想死。计划成功的欣喜与和枉顾人命的羞愧两?种情绪已经?快将他逼疯了。 但都过?去了,他是个公子,又不?是个圣人夫子。 见?了阿政担忧的眼神?,他很快又从容爬起来了。 “阿兄,我好了,真的已经?不?难受了,你别难过?。” 那颗心又长出来了,我已经?剜去了,你别难过?,我不?疼。 阿政起身,未发一言,他一向不?善口舌劝慰旁人,只是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 “都不?是你的错。好好活着,琇莹,兄长需要你,朕命令你好好活着。” 他不?允许他的幼弟放弃他,于是他又威胁道。 “时间还很长,你要是现?在因为这种事放弃了自?己的命,朕这辈子都会怨你,你的脆弱朕不?齿!说好同归天地,你死了,朕就去寻长生不?老?,你我这辈子都不?要见?了。” 他撑着琇莹,重新补全脆弱的灵魂。 琇莹长叹了一口气,努力握紧他的手,轻轻地笑道。 “说了八百遍了,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不?要听信馋言,朱砂吃多了会死人的。” 阿政知道他撑下来了,也不?在意他在那里唠叨。 他忽然摸到他幼弟纤细的手腕上的痂皮,他以为自?己摸错了,于是拽着琇莹的胳膊,揭开琇莹的衣服,琇莹手臂上因痛苦而自?己啮咬的密密麻麻的齿痕尽入了他眼中。 琇莹不?敢挣扎,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的笑。 “不?疼。” 阿政怒瞪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衣袖理好,半牵半拽着让他跟着出了门。 门外只有每一条道旁青铜灯具燃着膏油的明灭光影,像是无数幽魂来向琇莹质问,秦璨啊,你为何要为你大?秦的霸业,将我等的命填进去! 他叹了口气。 “阿兄,你的灯很像鬼。” 阿政也望向那些灯,然后扯着他来到一盏灯前,抽出自?已的泰阿,放到他手上。 “那你砍了吧,恶鬼伤朕。” 他们?挡在了大?秦前进的路上,琇莹。 琇莹轻笑,抽出了自?己的剑,将他们?面前的灯劈了。 剑滑过?金属的锵鸣声入了阿政耳中,他的剑没有迟疑,灯应声倒地,灯油掉在了地上,火没灭,反而沿着油开始烧起来,好在这块地全是青砖,火不?大?,就是些小火苗。 但琇莹还是跳起来,给阿政圈了一块地方不?要这里呆着,然后让巡逻的侍卫连忙递水灭火。 侍卫们?就拿了一桶水,火就灭了。然后一群各拎着一两?桶水的人大?眼对小眼,公子你说的火,就这? 琇莹见?状都有点不?好意思,让他们?先走?。 “哎呀,我练剑伤了腰。大?惊小怪了,大?惊小怪了。” 阿政隐在人注意不?到的暗处,一向内敛的君王嘴角快要扬到跟天上的太阳肩并肩了。 “以后不?劈灯了。” 琇莹见?他阿兄在那里笑得开心,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虽然被阿兄嘲笑了,但是自?己的小心脏高呼着阿兄可爱。 阿兄,超级无敌傲娇,超级无敌内敛,阿兄,超级无敌最最可爱。 阿兄没错,都是扶苏的错。 于是他回了屋干了口补药,又在信中继续骂扶苏。 他就写得很直接,带着愤怒,字也是飞龙走?凤,不?端庄之极。 你给我听好了,这战本来就是要打的,四境打服了,大?国之威展示了,人一见?我大?秦人都不?敢欺辱,才能更?安全做生意。商路现?在就是探路的,谁也没想着挣钱。你个傻子被这虚假的繁荣迷了眼,失了血性还敢骂我阿兄。 你骂啥了,等我回去我一定?上门一句句都骂回去。 你欺负他疼你,不?愿意跟你计较争辩。没有关系,你放心,如果你收到了信,还不?来信跟你父皇承认错误。王叔一定?成全你想被揍的心。 他写完,又干了口苦药,对阿政道,“我还得活个四五十年,我得给你撑着,帮你欺负回去。不?然他个狗脾气,就会一直说你的。” 阿政勾起了唇角,轻颔首。 “你帮朕骂回去。” 朕不?爱争口舌,所以你帮朕,帮朕一辈子。 归功于琇莹五年如一日的埋雷,沟通岭南水系的灵渠在百越人原有的基础上只需花上几天便可全数搭建成为他大?秦粮草转运的大?后方。但有些地方甚至不?用水渠。 因为确实是如琇莹所料,秦军只要做出了攻西瓯的样子,每次打野战时,那些奴隶们?会自?动暴露位置,以求秦军尽快砍了译吁宋的头。 阿政没因为这仗打得顺利而产生骄浮之心,依旧坚持攻六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略核心。每占领一地便迁徙大?量内地移民和商贾留驻,他大?秦的百姓、刑徒,甚至犯罪的官员,都大?批向岭南迁徙。 随着大?批农民和商贾经?营在此,加上琇莹的抽调物资和卖力经?莹,岭南也不?再是不?毛之地,秦军有了更?加坚定?的稳定?的大?后方,一切形成了良性循环。 五月左右开始打,到了九月,秦军凭着精良武装设备和强悍战斗素质,在敌方队友的助攻下大?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已经?基本上完成百越所有的土地收复。 但是译吁宋依旧跟只疯犬一样,拼着力气跟他们?打游击野战,神?出鬼没,不?断趁着黑夜和山林扰袭,每每都要扯下秦军一块皮肉来,秦军这几天似乎也被他的凶狠吓到不?再解甲弛弩,气势低迷,引得得知消息的译吁宋更?是嚣张。 阿政听闻这个消息后,未有忧心忡忡,他反而松缓了面容。 琇莹坐在他身边和站着的蒙毅整理着奏书,准备一会发回咸阳。 琇莹见?他看了战报后面色柔和,也偏头作出窥探模样,阿政直接递给了他。 他见?了就笑,“郑伯克段于鄢。欲要杀之,必先纵之。” 蒙毅还是有点担忧的,琇莹察觉他心神?不?宁,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解释道,“阿毅不?用担心,蒙武将军已经?摸清楚他的路数,竖起了耳朵,要来一场大?胜,一举砍下他译吁宋的锐气。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蒙毅松了口气,连忙抱拳施礼。 “臣失仪,请陛下和公子责罚。” 阿政没动,琇莹闻言却?都呆了,他先扶起他,让他不?用紧张,然后转头向阿政抱怨。 “阿兄,阿毅跟着你久了都沉稳了不?少,没有少时肉乎乎跟我胡闹时活泼了。” 阿政听了他的抱怨,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轻扫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那一眼不?凶,也没有威压,只是他觉得琇莹的话让他不?高兴,他也不?能当众骂琇莹,故而只是扫了他一下罢了。 与朕何干,惯会平白?污蔑! 蒙毅只看见?了他眼中的不?满便立马跪下了,琇莹又给他扶起来了。 “没有事的,你快起来,阿兄骂我呢!虽然不?知道骂得是什么,但我猜应该是空口白?牙污蔑人清白?,法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不?要动不?动就跪,阿兄很是喜欢你。你做侍中时,他跟你同寝同食,我当时在楚地都嫉妒得咬碎了好几张纸。” 公子,你少说两?句吧! 蒙毅本来就不?敢动,现?在他瞠目结舌,更?不?敢动了。 他第一次知道为什么李大?人说公子是大?秦第一拱火人了,公子那嘴好像总能有让陛下生气的威力。 李斯大?人,真知灼见?,诚不?欺我。 果然,阿政让蒙毅起来,指着门示意琇莹滚出去。 琇莹就笑,直接就倒在奏书堆里,滚到阿政脚边,直接像没骨头一手托腮,一边添了杯茶哄他。 “滚完了,滚不?出去。” 阿政抿了口茶,让他赶快收拾,别贫嘴。 琇莹点头。 蒙毅收拾奏书时,不?由想起李大?人又一句话,在陛下面前,公子是一点脸都不?要的。 李大?人,不?愧是跟公子和陛下呆着最久的第三人,我辈楷模。 确实是如琇莹所说,蒙武以弱示外,引得愈发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译吁宋直接带人夜袭,可惜这次他再也不?是来去如风了,他被早织好的大?网困住了,成了笼中的困兽。 他一被抓,西瓯的那些封君群龙无首,竟内斗赶来,被蒙武带着十万秦军一一碾碎了。 阿政随后在岭南设立桂林、象郡、南海等三郡,岭南正式被纳入大?秦帝国版图,为大?秦增加10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 他依照与六国相同的办法,置郡守,分土地,定?法律,迁秦人。 这场仗由于琇莹的前期准备,几乎没废多大?力气,是一场碾压局。加上西瓯的压迫,他们?在百越人眼中就是神?兵天降,各项政策推行几乎受不?到任何阻挡。 译吁宋被抓后,由于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加上五石散的功效彻底疯了,见?到清瘦俊雅的男子一会呼先生,一会要杀人,实在是令人厌恶。 琇莹再次见?到他是在阿政带他赴庆功宴,他和一些被生擒的西瓯贵族作为战利品,被蒙武将军放到了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中。 他坐在囚车里被捆得结结实实,他原本喃喃自?语,却?在见?到琇莹时发出高声的怒吼。 木制的囚车被他撞得吱呀作响,他蓬头垢面像只困兽,死死的盯着琇莹,狰狞又可怕。 “先生,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敢跑!寡人杀了你!” 阿政听见?了他的话皱起了眉,让人把他拖下去。 琇莹却?是听了先生后,下意识地在高台上偏过?了头低眉一顾,虽然很快扭了头,但却?让他忽然安静了起来。 “先生是你啊,你这个骗子,骗子!都是因为你!” 他眸中还是浑浊的,却?难得透了些难得清醒,他放声凄厉大?笑,像是幼童一样声音尖利。 “先生,宋儿认出你了,你怎么不?敢过?来见?见?我啊!你怕了,哈哈哈,你怕了!” 琇莹再没回过?头,士兵牵起了他的囚车,他却?慌乱的在囚车中大?叫,“放肆,我要见?先生,谁敢拦寡人!先生身边的人只能是寡人!” 阿政的眉头紧锁,越皱越狠,望向译吁宋的目光像含了刀剑。 放肆,竟敢欲对琇莹行不?轨之事,该杀! 士兵上前给他口中塞上了布,又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安静。 “不?准对璨公子不?敬。” 他却?依旧像蛆一样向前蠕动,想离琇莹的方向近一点。 “先生,先生!” 他的手脚都磨出了血,却?还是要去琇莹身边,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他的先生回来了他的身边,他的云终于落回了他的身边,轻笑着摸他的脑袋。 “宋儿莫忧,先生帮你。” 他的眼睛忽然温柔炽热起来,初见?时的心跳忽然又一次重归身体?,血液重新流淌起来。 “先生若梨花娇,寡人甚喜。” 一大?口血喷出,他的头无力垂下。 阿政派出的人抽出了刀,才回去复了命。 琇莹得知后,就哦了一声,然后在内殿跟他暴怒的阿兄继续哭。 “他以为我是个只能依附他的碧萝,我以为他是一把正常的刀,所以双方都没摸清楚底细就合作了。也有可能我皮相确实是不?错,他们?都以为我是柔弱不?能自?理,只要施舍点感?情,我就得安心依附,一心为他们?谋划了。” “后来越合作,我发现?他蠢,他发现?我有刺,他想拨刺,用感?情征服我。我想让他听话,用感?情麻痹他让他继续为我所用。所以才有那些个柔声细语。阿兄莫气了。” 阿政消没消气不?知道,但他那破了洞的身子多年亏损,又配上连日劳累加悲痛过?度直接躲大?殿上了,连日高烧不?退,要不?是青邑连夜施针,差点小命就没了。 但他还是倔,醒来时,就躺在床上跟他阿兄解释。 “计划都干一半了怎么可能放弃!” 阿政快被他突然倒地吓死了,现?在再听他说这件事,无名火又起,他的手指轻敲床面,一声一声。 “朕气得是你明知他的心思龌龊,竟敢还敢引诱于他。他若不?惧病也要强迫于你,你要怎么办?秦琇莹,你给朕躺好,等药来,吃药!” 琇莹低下头,又想掉眼泪,然后被阿政捏住了脸。 “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准哭,惯会以弱凌强,霸道,逆子!” 琇莹扒在他身上,他满心的委屈。他是一棵长在阿兄身上的小树,阿兄不?要如此说他。 “你不?要那么苛责我。我难受。” 阿政闻言想拧他的耳朵,但只摸了摸他的额头,“一会喝药,你休养好了再回咸阳。” 算了,不?说了,是他这次失察,下次不?会了,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琇莹面前了。 第134章 结局(中) 琇莹的病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月才勉强可以远游了, 他跟着阿政回咸阳那天正好是十月初,秋天到了,天高云淡, 万里无云。 他待在马车撩开帘子往外看?,他一直看?,然后不?住的笑。 他的家与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没太大区别, 十月份了, 菽己熟了, 男女青壮在田里割菽, 身后穿着毛衣的小童跟着老人在后面捡菽粒。 她?声音稚嫩,摇头晃脑的跟在老人后面。 “婆婆,先生我刚学了新?诗, 念给你听, 好不?好?” 老人弯下腰捡起一粒菽,闻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笑眯了眼。 “好好,婆婆最喜欢咱们?大丫念诗了。” 小女孩的笑声清脆,她?挺起了胸脯,高声的念起诗,声音传了好远。 “不?久就能种大豆, 大豆一片茁壮生。种了禾粟嫩苗青, 麻麦长得多旺盛,瓜儿累累果实成。” 前头割菽的男女也细细听着, 起身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 所有人的心里洋溢着踏实的幸福感。 “蓺之荏菽, 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 瓜瓞唪唪。①” 在马车里的琇莹也听见了,他还带着病容,轻轻念着诗。 他看?了卷宗,今年?风调雨顺,他们?的粮种交了税,还剩下不?少?留给他们?自用。 他又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又疲倦,趴在车窗边。半白半青的发散落在肩头,凤眼被阳光照得剔透,笑容明朗,像是一汪清澈的碧水。 百姓要的不?多,世?间太平,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这片土地不?光是他的家,也是万万千千秦人的家。 他将头上遮风的抹额摘了,拿起了梳子,将头发梳得齐整,他想下去看?一看?这季的菽颗粒是否饱满,能作种的有几?成。 他转首向阿政轻声道,“阿兄,我能下去看?看?吗?” 阿政早已搁笔,他也听见了诗声,嗅到了菽熟了的香气。 他也想下去看?看?百姓是否安乐。 于是他让车停下,给琇莹披上了裘衣。 “走。” 琇莹忍不?住轻笑,扯着他的衣角,跟在他身后。 他们?俩看?了豆种,便?避开人群,慢悠悠地一起散步,他俩上了个小坡向下观望。 琇莹依旧温柔的笑,他见了这些高兴,想多看?看?。 阿政也四处观望,眼眸亮若繁星。 “琇莹,你看?,你我没有错,以战止战,才是让天下安居乐业的前提。那些诸候打了五百年?多,将天下打得民不?聊生,四分?五裂。可朕只用了十年?便?将四分?五裂的土地收拢,朕又只用了十年?抚平了所有的裂痕,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会说着同样的语言,会书写同样的文字,他们?是一家人,再也不?会有战乱流离了。” 琇莹跟在他身后,刚想回他,却忍不?住喉中痒痒,他实在不?忍心扫阿政的兴致,生生忍住了。 “嗯。” 阿政正准备回他呢,琇莹就听见了树后细小的哭声,似乎是幼童。 那小孩五六岁的样子,显然是也听见了他俩的对话,扭头看?了他俩一眼,就往林子里跑。 琇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很是担心,那小孩鼻青脸肿,带着一身的伤。这坡虽小,可是这孩子也小,万一失足滚下去可怎么好? 于是他冲那小孩喊,“回来。” 我们?不?是坏人。 可惜他还未说完,便?自顾自咳了个撕心裂肺,憋久了一下子泄了气可不?就往死里咳吗? 琇莹在那里咳,阿政也不?顾那个孩子了,只挥手让侍人去把人抓回来,然后直接往琇莹嘴里塞药丸。 “琇莹,吃了就不?咳了。” 琇莹被他生塞了那么大个药丸,差点?没被噎死,多亏他阿兄还知道给他喂口?水,不?然他真的可能是阿兄杀的第一个有功的臣子,真是个地狱笑话。 “阿兄,再来口?水。” 他伸手向阿政,阿政反应很快,将水递了过去,他喝了两大口?才勉强把那药丸给吞下去了。 阿政见他现在还算好,便?打算给琇莹先拎回去找医看?看?,不?然一会他幼弟又见风咳死怎么办? “先回去。” 琇莹却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冲那个在侍人手中不?断挣扎的小童轻声细语,他还病着,怕过了病气,只能离得稍远些。 他顶着风咳嗽,断断续续说了个长句。 “好孩子,我们?不?是坏人,我让他们?放了你,但你莫要往里走了。你还小,又是一身的伤,这个小坡对你来说太高。万一跌倒了,你阿父阿母会担心的。” 他的话中全是担忧,那小孩也感觉到了便?不?再挣扎,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看?他,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渗出了泪。 “没有阿父了,阿父病了。” 琇莹垂下了眼眸,忍住泪意。 这小孩白生生,不?是以前见惯的干瘦,他腮帮子还有些肉,圆软软的。 他便?想来一定是家中父母估模尚在,却未想是阿父新?丧。 他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可是伤人者不?得章法,大抵是被同龄人欺辱了。 他面对这个小孩子好像面对年?幼的阿兄,他实在痛心。 “抱歉吓到了你,可以让他们?帮忙看?看?你的伤吗?” 阿政也是生了恻隐之心,他站直了身子,沉声与那个孩子道,“既已失父,被人欺辱,为何?不?往小学宫?” 那孩子却一改刚才的乖巧,大力的挣扎起来,“不?去不?去,你们?是坏人!” 他很聪明,他移身子挣不?开侍人的手,就用脚借力向前踢,激起一地的沙,掀起的微尘引得琇莹不?住的咳。 那小孩听见琇莹又开始像他阿母一样咳嗽,顿时不?动了,他小心翼翼的劝琇莹。 “不?咳,喝药。” 琇莹喘了几?下,摇了摇头向他示意自己没事,他依旧温柔对那小孩笑。 “可以与我说为什么不?愿意过去吗?” 小孩泄了力气,他扁了扁嘴,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个人真的很像阿父。可教他写字的阿父不?在了。 琇莹忍不?住让侍人放开他,侍人不?敢动,收到了阿政的眼神,才放松了桎梏。 小孩坐在地上,大声哭诉。 “阿母还在,老是咳,嫂嫂总是吵她?,想送走我。我没人要了。” 琇莹上前抱住了他,温柔地抚着他的脊背。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孩子,他的心都碎了。 “怎么会没人要,你阿母肯定在找你。我带你回去找她?,好吗?” 小孩摇了摇头,他的哭声没有停止。 “她?不?要我了,小学宫有吃的,她?说她?快死了,去那里比跟着嫂嫂好,她?要我过去。” 琇莹含着泪,他不?知道如何?相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阿政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心头发苦,若有母至此?,哪个幼子愿离开阿母啊? 良久,他才轻笑。 “你带朕去见你阿母,朕有钱,愿赠予你阿母,让你留在她?身边。” 小孩的眼亮了,但他不?信阿政,他只盯着琇莹,手紧紧扯着他的袖子。 琇莹点?了点?头,小孩才吸了吸鼻涕,带着他就往坡下走。 “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报答你们?的。” 小孩气势很足,掷地有声。 阿政见他呆头呆脑,跟人打架都是挨打的样子,实在是不?抱希望 。 “那朕不?如自己出人头地。” 琇莹在前面咳了几?声,闻言立马扭头看?他阿兄,眼中全是不?赞同。 “知恩图报是好事,阿兄少?说两句,可好?” 阿政轻哼一声,“溺子如杀子。” 琇莹叹气,他阿兄向来强势,本能不?喜欢这种遇事不?还手的孩子。 “各有各的性子,阿兄不?要强求。” 阿政看?着在前面扯着琇莹的小孩,忽然笑了。 “你我这次做了先生。” 两人相视轻笑无言。 多年?之后,他们?俩成了当年?的荀先生。 他们?这边闲聊边下坡,就远远看?见了一妇人直冲过来,她?比琇莹的脸还白,眉目间都布满折皱,一看?就是辛劳过度造成的久病。 她?只跑了一小段,就跌坐在地咳得痛苦,可是哪怕咳得站不?住,她?的手仍紧紧抱着前面的小孩。 “信儿,你的脸怎么了?” 她?心疼的摸小孩的脸,又垂下泪来,轻声询问道。 小孩紧紧地搂着她?,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唤了一声阿母,然后就回头望向琇莹,眼中带着期待。 可不?可以,求你! 琇莹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他就扭头冲他阿母笑了。 “阿母,钱,报答。” 阿母,他给我钱,我报答他。 他的阿母见了对面姿容华美,穿着绫罗,身后仆从成百的琇莹和阿政恍若梦醒,不?敢直视,只揽着不?明所以的小孩不?住磕头。 “小子年?幼,无意冲撞贵人,望贵人宽怒一二。” 琇莹知道平民不?可直视贵族,所以并未有强求,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低首将放着几?颗金丸的布袋搁在了妇人面前。 “你把你的孩子教的很好,我与我的兄长希望可以帮到你。” 他回头时露出了轻笑,阿政摸了摸他的头发,牵着他回去。 不?需要说太多,琇莹知道。 挺好的,万事圆满。 阳光镀在他俩身上,仿佛他俩也自带着光。 可他俩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妇人唤他们?。 “贵人留步。” 琇莹回了头,阿政不?想回头,他幼弟给的已经是平民之家五六十年?的嚼用了,她?这是还嫌不?够,想要问琇莹再要一些吗? 但他最后也还是回了头。 无他,他担心琇莹被人以弱势相挟。 可那妇人并未乞求着再要些金丸,她?拖着病体膝行上前,仅是几?步就又咳起来。 她?咳得重,像是风中的落叶,但她?很固执,硬是强撑着跪到琇莹面前,双手颤抖着托着那几?枚金丸。 “请贵人收留我子,他读过两本书,也识得字,虽还小,但很勤快。您把他当奴当婢都使得,只求给他一口?饭吃,托养他长大。” 她?与夫君皆读过书,只是战乱之际,夫君已逝,家道才中落。 若是真有办法,她?这种没落贵族之家怎么愿意让自己的幼子为奴? 可夫君已逝,她?早年?又伤了身子,恐是活不?久了,膝下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尚小没有着落。 她?原想是将其托到小学宫,让其兄长顾怜一二,可她?那儿媳容不?下他,他强求在此?地便?是个被磋磨死。 这个贵人心善,既愿舍金丸救她?们?一命,想来不?会苛待她?的孩子。他若愿收留,带他的孩子离开,哪怕为奴,她?的孩子总会活下去。 活下去总比在自家兄长的屋头寄人篱下被嫂子驱使若牛马,生生消磨死好! 她?将金丸小心的放下地上,又重重的朝地上一磕。 枯瘦的身躯像虬深的树枝,她?用尽全力要托起她?的幼子。 “求贵人可怜。” 琇莹如何?忍心,他忙搀起妇人,捡起自己的金丸又放到她?皱巴巴起皮的手上,他轻声道。 “我不?缺奴仆,而他想留在你身边。” 那妇人摇头,“我已经快要死了,不?能拖累他。” 她?又想向下一磕,然后琇莹制止了,他轻咳几?声,向一直在旁边哭的孩子招手,让到他们?俩身边,蹲下身平视着他询问。 “你要跟着我吗?” 小孩使劲的摇头,却在看?见他的母亲泪眼和额上的青黑后,跪在了地上,但一直未发一言。 琇莹轻轻摸了摸他的面庞,带着柔怜,将他眼角的泪都抹去了,他微凉的手指像是一滴雨水落在小孩的颊上。 而后无声叹息,望向自己的阿兄。 阿政长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琇莹的肩上。 琇莹知道他同意了,于是他温柔一笑。 “不?是贵人,可以唤我先生,我膝上至今还无学生,你拜我为师可好?” 那妇人闻言露出了笑,不?算好看?,可却是琇莹平生见过最美丽的面容,她?就要磕头,但被琇莹拦下了,他将金丸放到了妇人的掌心。 “我与他有缘,倒是谢夫人成全了。” 那妇人不?愿收金丸,就一直拽着小孩给他磕头。 “快喊,快喊,信儿,快喊先生,以后你就跟着贵人,别回来了,听话。” 她?咳得很重,气息不?均。 小孩却倔强的不?磕头,他将金丸放回了琇莹手中,漆黑的眸渗出了大滴的眼泪。 “钱不?要了,我不?要!” 你们?走,走开! 可是他还未说完,便?被妇人捂住了嘴,他不?敢挣扎。 “阿母!” 妇人的头也垂了下去,眸中全是热泪,用平白最大的力气,想强迫着他低下头拜师。 “他还小,脾气犟,贵人多多包涵。” 琇莹却摇头,“他很好,我很欢喜他,夫人放心。” 他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脊背,扶着他起来,又给他拍了拍膝上的灰,又顺带着擦去小孩的脸上的灰,然后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轻笑。 “笨孩子,我是正经人家,还能拦着你不?让你回家,不?让你给你阿母写信吗?而且你不?会以为你以后一直跟着我吧,到我那里也是要上学堂的。” 小孩的眼睛一亮,琇莹又捏了一下他的小脸,嗔道,“现在高兴了。” 他将小孩的母亲扶了起来,将金丸放回了她?的手中,他忍住咳嗽,拱手一拜。 “这些金丸夫人拿着吧,我是个只会经商算账的,他跟我怕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这些便?算是我耽误你子前程的赔罪了。” 那妇人辞而不?受,忍着眼泪,将孩子推送到了他身边,反向他和阿政福了一礼。 “二位贵人肯收留我家幼子便?是大恩了,妇人没齿难忘。” 她?含泪看?着那个站在琇莹身前的孩子,眼神带着留恋,良久,才又福了一身。 “这孩子犟脾气,他若是闯了祸,贵人莫要看?他年?纪小而轻纵他,多些责骂他,妇人再谢贵人。” 琇莹叹了口?气,将她?扶起,转手把那些金丸转手交给了身前的孩子。 “我膝下孤单,也无子息,你长伴我身侧多是孤寂,是委屈你了。” 小孩偏过头不?接,他是倔脾气。 琇莹满心爱怜,外加些束手无策。 一直旁观的阿政就轻摇头,他幼弟心过于软从而没拿住关窍。 这小子品性不?错,知道未忠人之事,不?能拿别人的钱。 甚至他眼底的小傲气也不?是毛病,反而他更?相信此?子以后会凭本事自己往上爬,更?不?会扯着琇莹的旗号以权谋私。 所以,不?错。 他上前从琇莹手里拿了那袋金珠,然后拍了拍那小孩的脑袋,指着琇莹冲他道。 “这些你拿着,莫要推辞。我幼弟收你为徒,他膝下无子,身体不?好,医说最是不?能生气,就你一个能长伴身侧的。” 他轻哼一声,给那小孩下了令,“你要负责哄他宽心,让他高兴,让他无忧,让他可以长命百岁。” 琇莹觉得阿兄说得太霸道,好像人家孩子是个哄他开心的物件,但并未说什么,他只是向妇人歉然一笑。 他道歉成,他阿兄道歉不?行。 可小孩这次就接了,还跪下来给琇莹磕了个头,主动唤了句先生,起身来到琇莹的手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阿父教的,他记得呢。 琇莹实在是不?明白,但也不?探究,他望着小孩不?舍的眼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去跟你阿母说几?句话,快要走了。” 小孩闻言就扑到他阿母的身边。 琇莹牵着自己的阿兄到一旁,留着小孩与妇人说话的空间。 早被派出去调查小孩的侍人双手奉上了小孩的消息,让阿政过目。 阿政细看?了,觉得没有问题,才放了回去。 “没什么问题,这孩子就是此?地之人。因着前些年?的战乱,他阿父阿母便?从故里迁到山阳,人地两生,所以他才在这常受人欺凌。这孩子品性不?错,没有打骂过别人,没有欺负过别人,只有别人欺负过他,更?没有偷鸡摸狗的行径。” 他思?索考量,看?着琇莹,放松了眉目,“虽然不?知他天资如何?,但是三岁看?大,五岁看?老,他品性尚可。你虽一时兴起收下,但还不?错。” 琇莹温柔注视着他,然后忍不?住笑。 他阿兄是得多担心他老了被人给骗啊。但他还是想让他阿兄宽心,他并非不?识人。 “阿兄怎知我是兴起?我承认一开始确实觉得他像阿兄,是恻隐之心。可后来我是真的欢喜。否则他阿母怎么求,我都不?会松口?,毕竟他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我若立个学派,他就是开山大弟子,来日最能承我心志的人啊。” 我见了他眼睛,便?知他纯粹。他一路被制,仍不?愿口?出狂言,我便?知他知礼,我见了他阿母就知道他读过书且家教颇严。这便?是我想求的弟子。 他看?着那小孩将他给的金丸全给了他阿母,然后含着泪,往他这走,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他的眼光除了五年?前的那只疯犬外,从未出过错。 阿政轻颔首,顺着他目光看?去,这种样子的孩子,纯粹自然,知礼纯孝,再加上独立坚定,是琇莹最为欣赏和爱护的。 与他喜欢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养子,颇为喜欢全心依附他的。 不?过无妨,他俩没必要总是求同,就像琇莹也不?是总是依着他的。 琇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阿兄是羡慕。 他忽然品出了点?收徒的快活意味,得意洋洋的翘起了尾巴,发出清朗笑声,然后因为笑得太得意了,又咳了两声,将自己的身子倚在他阿兄的肩上。 “阿兄别太羡慕我,哎呀,我这第一次收徒弟,得送个礼的好。” 他摩挲全身搜寻着拿得出手的礼物,没注意到那个小孩已经到了他俩的面前奶声奶气的行了个礼。 阿政无奈的先让人给他治伤,而后将他已经面红耳赤的幼弟扶正。 琇莹不?光是因为在弟子面前失仪,而是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从雕传国玉玺的和氏璧中剔下的证明他身份的私印了。 可那枚印,他根本就不?可能给。 不?是因为多贵重,而是这枚印意义非凡,乃是统一时他阿兄亲命李斯连同玉玺一起雕来赠他的。 “白璧同源出,你我无嫌隙。” 阿兄的话历历在目,琇莹视若性命,到哪里都带着,自然不?会给。 最后他只好无奈的向他腰间挂满玉印的阿兄摊开了手,他掌心向上,自然从容。 “阿兄,赏我块玉吧!” 他依旧还是那个会向他撒娇,会什么都与他说的琇莹。 阿政勾起了唇角,他很喜欢琇莹直接告诉他所求,会向他索取,他很享受他子的依赖。 于是他颇为无所谓的取下了一块系在腰间的蓝田玉,用玉轻轻拍了两下琇莹的手心,似对他在说,粗心。 那枚玉放在琇莹的手心,然后系在了孩子的腰间。 琇莹低头给小孩系完玉后,才轻笑着问他。 “你想我以后唤你什么名字啊?” 小孩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说,“阿母唤我信儿,先生也可以。” 琇莹想起了李信,他顿时忍俊不?禁。 小孩子不?明所以。 “先生为什么要笑?” 琇莹弯下腰,笑眯眯地与小孩子道。 “我有一个友人,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也名信。叫你名时,忽想起了他。” 那小孩的眼顿时亮得吓人,很是灼热,“先生,我也想当将军,保护阿母和先生。” 琇莹闻言就轻轻的笑了,他从来不?会扫兴。 “好呀好呀。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将军,保护好先生和阿母,你也可以保护天下的所有孩子的阿母和先生。” 然后他的脸忽然皱巴了起来,他哭丧着脸对他刚到手的新?徒儿叹气。 “可我没当过大将军。我不?会。” 那小孩转向了阿政,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直都不?是很怕阿政的威势,而且还有心思?关心琇莹。 “先生别难过,先生是病了,先生的兄长比先生大,一定会!他可以教我呀!” 阿政瞥了这个孩子一眼,不?置可否。 兵法嘛,他虽不?善但是是会的。 琇莹却被他萌到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信儿放心,等我回咸阳,一定带你去找王翦先生,还有尉缭先生。先生从百家那里换的兵书啊,尉缭先生兵法书的初稿啊都留给你。哦,还有给你铸一把合适的兵器,先生信你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厉害的大将军!” 等一下,信儿,信儿,大将军,他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另一位的名信的大将军。 不?会吧! 他认不?出他阿兄的错误又一次降临了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又咳了几?声,他偏头看?着眼前这个三头身的小家伙,直呼不?可能。 他的烂手气就只能支撑他遇到他阿兄这张顶级王卡。 他挺直了脊背,但还是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小孩的肩上,用一种慎重又期待的态度跟他道。 “信儿全名叫什么?” 小孩不?知道他为什么他突然眼中带着那么大的期待,只是歪头冲他笑得开心,实话实说道,“先生,我叫韩信。” “真叫韩信啊!” 琇莹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又开始咳嗽,但脸上突然迸发出巨大的喜悦,他本就稀罕这小孩,现在知道他是韩信了,看?着他跟看?着他最心爱的大秦国府的钱一样。 他搂着韩信的小身板,贴着那软乎乎的小脸,开心的笑。 “先生的好徒儿,好徒儿,怎么那么可爱呢!” 阿政怀疑要不?是他现在身子不?好,估模就要直接亲上去了。 韩信?普普通通的名字,有什么大魅力让琇莹一下子爱若至宝。 韩?这个年?纪,是韩非的孙子吗?那不?该在修法上有天赋吗? 他难得未理清头绪,开始回想细节。 韩信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先生的活泼开朗,先生怎么感觉跟他差不?多大呢! 不?过真的好可爱,先生凤眼轻眯,小酒窝也露了出来,整个人像是他喜欢吃的一种甜甜的草根。 他是想如以往摸小猫崽一样摸一下先生的头发,是不?是像是猫儿皮毛一样,软乎乎的带着暖意。 然后他就看?他先生的兄长,那个长得俊美得不?像凡人,一看?十分?有权势的贵人,向他看?了过来,面色稍显柔和。 “韩非的家人交给李斯与苍吧!” 他的先生有点?疑惑,但很快就起来了,然后轻笑着牵他的手,像是他往常跟阿母撒娇一样牵着他的衣角,他的先生在他的兄长面前真的好稚气还带着点?傻乎乎。 “他与韩非没关系啦,不?要每次遇到一个稍聪明的姓韩的人就想着是韩非的孩子呀!” 他原以为先生的兄长那个一看?脾气就不?好的人会生气,可也只是冲先生哼了一声,然后道了一句,“你为何?高兴?” 先生便?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还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他就轻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他,他不?由想跪下,但他很快就移开了,继续牵着先生往前走。 他是先生的兄长,因为他看?着先生的眼里总带着柔光,跟阿父的眼睛一样。 认完徒的当天,琇莹就又起了低烧,然后直到回咸阳之前,他都没下过马车。 阿政因为要赶路,故而一路上没打帝王的仪仗,一趟下来也没遇到几?波正经刺杀,只有几?伙山贼,当然也不?要琇莹动手,琇莹就坐在车上巴巴的看?着他阿兄穿着胡服,束着玉冠,让侍卫围住了山头,提着泰阿带着其他的侍卫上山去剿匪窝。 最过分?的是阿兄连小信都给带走了,让他和几?个侍人在底下等。 他径自坐在马车发呆,他也想去,越想越气,咬碎手帕。 他在下面等的望眼欲穿,然后一群从山上逃窜下来结果被侍卫拦住的山匪可算撞上了刀口?子,琇莹来了精神,直接上前精神摧残了一通。 “你是谁,你在哪?你还是你吗?” 三大问题加上他的诡辩将那群山贼逼到了神情?恍惚,开始思?考人生。 琇莹神清气爽,旁边的侍人也神清气爽地放下在耳边的手。 在公子的逻辑内除了陛下没人可以跳开。 阿政下来的时候,泰阿光洁如新?,他身后侍卫搬了几?个大箱子。 有一个怀里还抱着个眼睛亮晶晶,胸口?处鼓囊囊的韩信,一脸崇拜的望着阿政。 琇莹掩唇轻咳,他就知道,他阿兄教子的狼性教学虽迟但到。 韩信被放下来后,就揣着满怀的金丸往他身边跑,“先生,先生。我给你带了好多钱!” 他跑得太快,又揣得太多,金丸就咕噜噜的往外蹦,等他到琇莹这里已经掉了一大半,地上散的全是金丸。 琇莹快速钻下了车,他拽着自己的宽袖子展开笑着看?他,“小信,先生准备好了。” 韩信开心无比,头高高的仰起,浑身上下带着骄傲,往怀里一掏,给琇莹掏了满满的两大把。 “先生一半,阿母一半。” 琇莹笑眯眯的看?着他将金丸放到自己的袖子上,然后配合的发出高声感慨,情?绪激昂。 “小信太棒了,先生真的超喜欢。” 他说得温柔,韩信的头越抬越高,脖子梗得跟只大白鹅也差不?多了。 阿政看?着一大一小互动,琇莹平时哄他的时候,他小时候不?会也跟这个傻小子一样吧。 他仔细回想,琇莹每次夸他,他就只是慷慨激昂的雄心壮志会多说点?,会忍不?住会笑罢了。 这小子一看?就是没经过事,朕才不?会梗脖子。 琇莹感受到他的目光,就抬头冲他笑,然后摸了摸韩信的头,让他去玩。 他自己则是揣了一把的金丸悄咪咪的往阿政身边挪,然后把那一把金丸放到了阿政的手上。 “小信忘了给阿兄带,我的给阿兄。” 阿政垂眸看?手上的金珠,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抱拳倚在树干处,身穿束袖胡服,玉冠歪斜,发丝散了他也不?管,满身的少?年?意气。 他偏过脸来,轻勾的唇角轻松又闲适。 他在这一刻与琇莹真的很像。他也是红尘中的贵公子。 一缕阳光斜斜的照在他的半张脸上,把他眼眸照得温柔又剔透,但他将修长的手指轻捏琇莹的脸。 “他巴巴送你的金丸反向朕献了殷勤,你倒是舍得。” 越大越傲娇,嘴硬但心软。阿兄是他心软的神。 琇莹在心里轻叹,轻轻用头蹭了一下他的肩膀。 “就是觉得好,想给你。” 若要给你,我没有什么不?舍得的。因为太爱你,所以想把最好的给你。 阿政朗笑出声。 “你一直这样。” 似嗔似怪,其实是句开心话。 琇莹跟他一起笑,“阿兄跟以前一样,我不?敢变。” 他的阿兄已经不?年?经了,三十五岁,多年?案牍,他眼角的细纹都述着每一折时光。 但他从不?屈服于命运,自然身体的哀老乃至死亡也不?能让他屈从,哪怕今朝要死,他也要纵马长剑。 他依旧向琇莹昭示着蓬勃的生命力,依旧郁郁葱葱。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 琇莹,活着。 第135章 大结局 第135章 大结局 琇莹回咸阳的第一天太晚了?, 除了给韩信安排了住处和拜见了学宫的老师以?外,啥也没干,他甚至没有告诉太多人他回来了?。 他第二天一早旷了?大朝会, 带着韩信先去?他五年前力主要建的秦庙。 没什么,他只是想来见见。 这庙建得?威风,东南西北各四角殿, 里面全是石头做的彩绘雕像, 即使现在还早, 来往之人, 亦是络绎不绝。 韩信瞧得?稀奇,琇莹也是没想到人这么多。 他露出浅笑,覆上面具, 牵着韩信, 从外殿穿到主殿。 他见韩信东张西望,很是好奇, 一路上便为他温声解释了?每一座雕像,那些雕像是何人,曾做过什么,陛下?下?旨为他定了?何神职,为何会被他定着摆在这里。 “不拘哪国, 是否曾经?为敌, 只要忠烈,秦人敬佩, 国人爱戴就添了?进来, 这些秦人自己在学宫中投的。” 韩信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要选敌人供奉?” 琇莹抱着他跟着不少的赵人给李牧身后的长明灯添了?勺灯油,笑眯眯地?小声附在他耳朵边道。 “哪怕是敌人, 可已经?是过去?的。这位李将军护佑雁门郡一方百姓,哪怕为敌人时,仍抵御过匈奴,维护中原。他是一个真正的将军,一生?忠毅刚洁,秦人感佩之。他身后的明灯都是追随他,为国献忠的好儿郎。你说,我要不要抬他?” 他展袖向李牧雕像轻施一礼,韩信也学着他的样子施礼。 “要。先生?,为将者,不仅是战场杀伐,也要跟他一样护佑一方安宁。” 琇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善。战是为不战,征伐是为不征,这才是将军。” 韩信点了?头,随他去?观了?白起,又见了?无数为国效力,忠贞不渝的将军和文臣。 他们一起去?了?正殿,琇莹抱着他踏过高高的门槛。 正殿很大,空荡荡的,似乎是还要添置石像。 满壁长明灯似星火点点,拱卫着中间的石像。 那中间只有一座石像,仅有一座便有着万夫不挡的凌厉,乌沉眼,玄衣红裳,执剑凌云,一眼便叫人识得?那是大秦的陛下?。 他像是在持剑守护着什么。 满室的灯火,千千万万点光。 无数跪在地?上的男女老少虔诚的添油祈祷流泪,长长的跪在殿前。 琇莹怔在原地?,他想笑,面具之下?却止不住泪。 阿兄改成了?这样吗? 韩信不解的望向突然不动的琇莹,无声的询问?他。 琇莹摸了?摸他的头,一滴泪滚落在面颊,他好不容易寻回自己的声音,柔声解释道。 “这里原本是不开放的,我原定的是群贤殿,定下?了?阿兄和十几位为大秦沤心沥血,追随兄长的贤臣,供后世人瞻仰。” 他的泪意再也忍不住,汹涌澎湃。 “本该是他们百年后,会有人将雕像抬过来。我以?为先进来的是姚贾先生?,未想见了?阿兄,故而惊讶。” 不料竟是我为了?守护和陪伴他死去?将士的阿兄。 他们曾保护着他,为他征伐四方。所以?他愿意分享香火给他的将士,愿意执剑守护他们,盼望他们来生?顺遂。 这里的平民不知礼仪,他们就是仰望王尊,双手合十下?跪。 添油是未断思念,下?跪是盼王长生?。 身后的万千明灯是我大秦的锐士,那前面跪着的是他们的牵挂。中间屹立的是万乘之君。 琇莹默不作声跪在后面与众人一起向他的阿兄双手合十跪拜,他在心里求告。 “盼您年年岁岁,长乐无极。” 韩信跪在他身边仰望阿政,这座雕像那一把折不断的君王骨支撑起天地?。 他也合十双手,闭上了?眼睛。 “先生?和先生?的兄长要一直一直开心。” 琇莹起了?身,牵着他出了?门。 来日,我也会归此,同阿兄一起。 琇莹收抬好了?情绪,才亲自送了?韩信去?小学宫读书?。 但归功于娱乐小报,咸阳城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旧时流量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孩子。他正准备上车时就看见了?一群婆姨不住的比对他和韩信。 她们三五个聚在一起,直呼不像,公子是凤眼,这小孩是个杏眼,而且口舌轮廓没一个像的,娱乐报又骗了?人。 琇莹静默上了?车,然后让硕给他买了?份报纸。 “惊,扶苏公子情系何方?” 他刚打开报纸,就看到了?报纸的头版上那硕大的墨字,还做了?个红色的边。 出版社?现在玩得?真花啊! 他也是没了?兴趣,这群孩子惯会捕风捉影的。 他将报纸折了?放在一旁,而后轻轻的笑,问?硕,“给扶苏告假了?吗?” 硕应了?是,琇莹这才点了?点头,南边战事损失太小,对大秦国力几乎没有影响。 所以?西域那边便是可以?即刻开战,需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阅了?阿兄给的案卷,上面说一切都照他预想的那样已就绪,但他到底不放心,想着问?问?巴清再看看情况。 然后再去?上学宫门口堵人。 笑话,他扶苏如此说他阿兄,结果单单写封道歉信就磨蹭了?近两?月,他们快到咸阳才收到。这也罢了?,结果通篇也不说句软话,道歉说的跟汇报公务似的。 要不是他正巧见了?,他阿兄又得?一个人生?闷气?。 他袖中的新制的戒尺露出了?一截,没办法,阿兄疼孩子,不忍心罚他,只好他这个当?王叔做个坏人了?。 五年未见,巴清却更?精神了?,她梳着利落的高髻,穿着刚出的颜色鲜丽的唐制深衣向刚进来的琇莹行了?个女子礼。 她等候已久。 “五年未见,公子风采依旧。” 她由衷赞道。虽五年前只有一面,可那从容狠厉的琇莹给她留了?颇深的印象,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 琇莹轻笑点头,接了?她礼,“夫人亦是风姿不减当?年。” 巴清捂着脸笑开,多年未见,这小公子虽瘦了?些,但是模样气?韵依旧是样样出挑,她可是听说这位公子离开时的职权被陛下?分给了?五个大臣。 又能干又漂亮,怪不得?一向冷心冷情的秦皇也爱珍之。 她一边笑,一边给琇莹递图和书?册。 他足够信任陛下?,他走之前负责的大秦的钱粮不可能出问?题。 可惜这位公子不放心她啊。 刚回来不问?农事,不问?财事,只问?商道。 而商事,陛下?不善,所以?他一回来就要查。 这是生?怕他阿兄被欺瞒了?啊! “我早等着公子回来,这图册都是为公子准备的。陛下?与众位大人身边也常有的,但公子是上官,我便备了?这份五年内的全部完备情况的,以?宽公子之心矣。” 琇莹点头接过这些厚册,“多谢夫人。” 而后他又是施了?一个顿首礼,笑得?温柔,“琇莹代兄长再谢夫人多年操持商道,助他良多。” 巴清应了?,回了?一礼又介绍了?些商路情况,便告辞离开。 他走后琇莹还没展开图册呢,张苍和蒙毅下?了?朝会一起连袂而来,身后跟着萧何和曹参。 他们一进正屋,就看见了?坐在主座的琇莹,张苍和蒙毅顿时眼框红了?,萧何和曹参也是一脸激动。 “公子回来了?。” 张苍上来拉琇莹的手,看到他清瘦的脸,凸起的手腕骨,忍不住落下?泪来,抱怨了?一句。 “公子怎么到了?哪里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瘦了?。” 蒙毅也是心疼的看他,“公子既回了?咸阳便多休息,这里有我们呢。” 琇莹笑眯眯的听他们关心,心里暖洋洋的。 “无妨的,我近来养得?很好,还胖了?些呢。” “我自然信任你们的能力,只是近日要往西边用兵,我实?放心不下?,才想着问?问?商路的事,不想你们今日议事议得?这么快。” 蒙毅坐在了?他下?首,与他说起财务之事,例如银行钱币的发?售情况,税收,国家的各项支出等事。 张苍坐在了?蒙毅的另一边,萧何坐在了?蒙毅的下?首,曹参坐在了?张苍的下?首。 从座次看,现在主持财务之事的虽是两?人,蒙毅权却稍高于苍。 琇莹点头。 阿兄的安排没有问?题,财务部现在基本职权已经?定了?,阿毅沉稳有度,做事素有成算,他本也属意。 蒙毅说完,琇莹就赞赏的连连点头。 “就是我来,都不可能比你们再好了?。” 蒙毅他们四个像被老师抽问?问?题回答对了?之后那样松了?口气?,这才与琇莹聊早上大朝会之事。 “上次不是有秦商被人一个胡国被驱赶出来了?嘛,报了?回来。又听闻那胡国好像也叫大秦。陛下?就议因它名讳冒犯我国,打算让阿兄和李将军,王将军兵分三路去?西域各国送战书?。” 蒙毅很淡定的说了?一下?早朝的情况。张苍也很淡定,大家全带着一种老子天下?最强,不把这个小趴菜当?回事的淡定感。 琇莹闻言就是佩服他阿兄和李斯,还以?为能想啥好借口,结果装都不装了?,就是老子就今天想打你,怎么了?? 春秋战国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张苍满不在意的嘲讽出声,“那地?方跟筛子似的,人也没骨气?的很,随便拿点生?丝就能让贵族开城门了?。” 他们早就摸透了?。西域的东南西北哪个犄角旮旯,他大秦将士冒充的秦商哪里没去?过!自从发?现那地?方连个正经?的法和路引都不要,他大秦服完兵役的士兵天天就牵马结伴去?西游。 萧何也接道,清隽的文人皮下?现在全是大秦特?产的凶残。 “不听话的就跟打匈奴一样,边抢边杀。听话的,就要他们递降书?。” 曹参来劲了?,他现在就在统计那边的物资。 “公子他们那边的瓜果好吃,还有不同于大秦的香料,就是大秦没有,价格都高,咱们就都抢回来。” 琇莹对曹参的话早已有了?想法,笑的跟只小狐狸似的。 “什么叫抢,我们是礼仪之邦,干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来来,哪里什么好吃标好,我们到时打完了?,就去?谈判圈地?,让他们派人专种这种水果,香科,到时派车专门往大秦运,怎么样?” 四人顿时笑开,“好,好。” 他张开图,想让他们来标,然后看着明确那些五年间开辟的密密麻麻的几百条商路,眉头抖了?一下?。 “咱们这是天天去?吗,这怎么跟咱们家后花园似的。” 近到新疆,远到印度那里的孔雀王朝,他大秦商旅和士兵的足迹遍布欧亚大陆。 我大秦个个是人才啊! 蒙毅挑眉,知道他不知道情况,于是解释道。 “商路已经?打通了?三四年,各方贸易也多。也不算贸易,主要是他们单方面批发?。近年来大秦国内产量高,价格低。茶叶,生?丝陶瓷器、漆器、青铜铁器、金器、银器、镜子,玻璃制品,肥皂,毛衣是在那地?都算是高档品。有几件毛衣就能到那边被奉为上宾,所以?商人和士兵们挺喜欢到那边玩和赚钱的。每年光收这些个在西域行走的商人税钱就能收满一国库。” 琇莹摇头,大秦的各项工厂刚起步,经?济生?态脆弱,工业也刚萌芽,大量钱币流入不是好事。 利益所倾,商人都去?做外贸了?,国内百姓的物资怎么办? 他面色严肃,眸光尖锐。 “此次仗打完后,便限制出口量。大量外邦钱币入境,钱多物贱,私币必出,多的钱流不到百姓手里,货卖不出去?。即使可以?调整,但到时我们废了?那么多心力建立和维护的银行货币体系全要重?建了?。” “记住,他们只是倾销咱们用不完的东西的附属小国,做什么都要紧着大秦!我们税收不能因他们调。他们要跟着我们动!” 蒙毅他们原本的闲适全没了?,脸色苍白。 近年来钱币入境多了?,物价确实?普遍高了?些,于是他们照着公子的想法提了?税收,没想到会出事。 “公子,现在怎么办?” 蒙毅询问?道,琇莹见他们如丧考妣的模样,目光柔和。 “你见币多,但大秦人也多啊。现在限制秦商买卖就行,直接以?物换物。现在查物价有无虚高的,立马压下?来。” 他们四个闻言立马开始找物价册,张苍问?道,“公子,何为高?” 琇莹根据大秦人现在生?活水平提升水平,给了?一个确定答案。 “半钱为高。” 五个人翻完所有的册子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大秦最高的盐价才只涨了?三分之一钱,还没超。 琇莹目光深沉,继续翻这张粉饰太平的册子,冷笑出声。 “若非见了?你们,差点被她这只老狐狸骗过去?了?。” 巴清这些年真是要钱不要命,大发?国财,倒卖赚了?不少,不肯停下?来了?。 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对钱不敏感? 如此大的顺差,她早已注意到了?,可身为顾问?,竟不写提醒。 册子上全然不写,只说收支平衡,他们的钱币也撒出去?了?,这是刻意要把他蒙在鼓里。 兄长和李斯他们不擅商事,这是把他们当?猴耍了?五年! 好魄力,真该死! 他面色阴沉,骤然起身,眼神冷的像掺了?刀子。 “让人把巴清扣住了?,欺瞒陛下?,死罪。” 他长叹一声,揉了?揉眉心,面向惊恐的四人轻笑,然后俯下?身拱手道歉。 “我识人不清,但累得?你们被迁连去?向陛下?请罪,实?有愧。” 众人摇头,扶起了?他,未脱官服便随琇莹一起去?了?章台宫。 琇莹卸下?自己的冠,脱下?上身的衣服,裸露在外的脊背全是浅粉色的旧疤,他跪在廊下?,双手奉荆条,身后四人也各自取下?官帽,撩开袍角直挺挺地?跪在琇莹后方。 琇莹低头高声冲殿中的阿政喊道,“臣识人不清,险些酿成大祸,特?来请陛下?请罪。” 阿政正与李斯一起边谈出征之事,边批奏书?,突然听见琇莹的声音,搁下?了?笔,未束发?便出去?了?,五十大几仍奋斗在大秦一线的李斯也跟了?出去?。 公子出啥事了?,怎么来请罪了?,立了?那么大的功,不正应该高兴着呢吗? 阿政刚出门,便听见了?他幼弟又一次的高喊。 “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琇莹手捧荆条,见他过来,便膝行上前稽首长拜,伏额在地?不起。 “陛下?,臣有罪。” 阿政见他背后的伤痕和清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脊背,将侍人拿的披风展开,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御史大夫何罪?” 他问?。 琇莹未起身,将巴清的罪行和盘托出。 他重?重?磕下?,“臣失察。” 他身后四人也同磕道,“臣失察。” 今日长跪,天下?皆知,请我陛下?杀了?巴清,罚了?我等,以?儆效尤,让天下?之人明白欺瞒陛下?的代价。 李斯气?得?脸通红,喘着气?,“蠢妇!” 为了?蝇头小利,竟欺上瞒下?五年之久! 阿政握紧了?拳头,但即使手上的青筋腾起,他的面色仍未变。 巴清是他与琇莹一起定下?的。琇莹之错亦是他错。 琇莹啊,所以?非得?今日搞这么一大出,怕来日有人探究,污朕英明吗? “允奏,巴清腰斩弃市,三族处收刑,没为官奴婢。巴氏全族处赀刑,抄没财产,迁往百越。” 他半阖眼眸,帝王的怒火已经?腾起。 他望向琇莹身后四人的目光也全是寒意。 “毅你等执掌不利,监管不言,但念在多年苦劳,兢兢业业,且认错之心尚诚,便罚俸一年,大军出征后充作城旦三月。” 身后四人冷汗浸湿背脊,闻言连忙谢恩。 陛下?仁慈,这么大的批漏,只是去?皇陵那边搬三个月的砖,没把官职撸了?,缺胳膊少腿,已经?是极好的了?。 琇莹也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没被自己牵连太多,他轻轻地?拽了?一下?他阿兄的袍角。 阿兄,到我这罪魁祸首了?。 他头垂下?,又扯了?一下?他阿兄的衣角,然后眼一闭,心一横,等着最后的审判。 他这个引荐人大概坏点与巴清同罪,好点流放。巴清之事,乃他一人失察,酿下?错处。 唯一的好处大概不用三族成奴,因为这样他阿兄也得?当?奴隶了?。 想来竟莫名还有点搞笑。 他忍不住想笑,他阿兄肯定行情不好,谁家敢用他阿兄做奴隶呀,上赶着搬奏书?吗? 哈哈哈,他还行,可以?放马养牛,还能制衣织布,修坟造房,料理家财。 他可真贤惠。 阿政见他大祸临头了?还在笑,无奈地?俯下?身子,单手把他的含笑的脸给托了?起来,然后使劲的揉搓。 逆子,还笑! 琇莹被他大力搓的,笑也维持不住了?,只好绷紧了?脸。 他的眼仍在笑,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为主承垢,臣之幸也。 阿政放开了?手,琇莹低下?头,他的手指放在琇莹发?上,无声的默契流动。 “你在攻讨百越时有功,朕本来是打算赐你九锡①,现在功过相抵,赏赐收回,另罚俸一年,跟他们三个一样城旦三月。” 他拂袖而去?。 “赶紧起来把衣服穿好,给朕把窟窿填了?!” 琇莹连忙展袖施礼谢恩,然后利索的爬起来,他身后的四人也是爬了?起来。 五个小鸡崽带上冠,连声表示。 “臣等这就回去?。陛下?安心,此事很快便会解决,不会影响出征。” 阿政冷哼一声,他们这才如蒙大赦相伴着退下?。 琇莹和四人当?天回去?,巴清已经?下?狱。 他们五人难兄难弟,也不敢休息,便是立马开始约谈商贾,制定细则,立马通令蒙恬并几个驻边关的郡守要求出域提高关税,普通平民无故不得?偷渡,又规定每个交了?税后的商贾从西域回来后,都要接受检查。 若是带回来的是货币,便上交全部异国币到咸阳银行兑换成本国币。国家将会把本国币少量多次的放给他们。 他们若带回的是珍奇商品国家会按需采购,由政府照调查好的采购价购买。 另外大秦产出过剩的物资才准许他们到西域倒卖,更?不准他们在大秦哄抬西域之物。 更?不要想走私,他严查黑市,到吋候他动手捉老鼠,那就是一家地?下?团聚,九族消消乐。 大秦商贾原本听到琇莹召见的消息,都拎着礼,兴冲冲地?来见他们的公子会长拜山头。 然后一人被迫签了?一份稍有一点不轨就九族消消乐的协议,心都碎了?。 不愧是他们商会的大大大佬,一出手就把他们这五年趁着监管不严伸出来的爪子全都剁完了?。 一时之间哀嚎连天。 “回去?把自己后面的尾巴处理利索,别让我查,否则你们知道我手段的。” 琇莹就看着他们嚎,坐在上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那些商贾顿时也不敢嚎了?,只得?委屈得?直摇头。 “公子,你强迫着咱们以?物换物,大秦给的价钱也不会高,也不能总让咱们这么吃力不讨好吧!” 公子你要不指条明路,我们就都不干了?。养狗都得?要喂吃的呢! 琇莹勾了?勾手指,让他们靠近一些,那些商人膝行靠近了?他,琇莹单手斜倚在桌前,香炉燃烟,他温柔一笑。 除去?那颗黑心,公子确实?有一幅好皮相,清隽优美。 “合作多年,公子什么时候吃肉不带你们,你们在大秦规矩,拿了?我分的东西去?卖,替我大秦分担过剩的产品,我夸你们都来不及。” 只要给我按规交钱,不往大秦抬物价,我也没有管那么宽,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商人眼都一亮,他们懂了?,只要坑完别人钱,自己在外边浪,公子才不管。 “公子放心,我们以?后就在外面混了?。” 琇莹点头赞了?他们一句,单手扇了?香烟嗅闻,跷着二郎腿,清贵闲适,又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那边远处有人不敬,我陛下?要打仗了?,打完仗我就要圈几块地?,想着从那边辟几条路直达大秦。诸君知晓我懒散惯了?,那边肯定要托付给你们的。” 你们挑着我大秦想要的,没有的,在那里雇人给我种,给我修路,往大秦送,至于你们怎么挣别人的钱,我不管也懒得?管。 那些商人跟着他多年,闻弦歌而知雅意,互相张望对方,都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公子喜欢大宛的烈马吗?喜欢楼兰的葡萄吗?喜欢胡姬,喜欢那边的香料吗?那边还有奇花奇草,公子若喜,我们都运来。” 琇莹抬起为首的人的脸,然后笑得?温柔。 “第一爱烈马,第二爱瓜果花植。我闻得?西域一花成熟后,向外涨开,里面絮果若羊毛,还不用去?油污,给我找些回来,另有瓜果,若是易坏,我便要种子,第三爱香料。” 那些人连连点头,记得?了?公子的爱物。 琇莹放下?了?那人的脸,然后伸直的脊背,难得?虎着脸。 “胡姬奴隶,最是不爱。若是被我捉到了?你们献人,我只能找你们上学和为吏的儿女聊聊他们的阿父叛国罪了?。” 笑话,只要他活一天,胡姬就不可能往他阿兄身边送,他不要胡亥那崽种。 他这话简直是大杀器,商人下?等,天知道他们孩子为吏时,他们脸都笑烂了?。 胡姬可以?不要,贵人可以?不攀,儿女不可以?不上学! “公子放心,公子放心,我等保证这辈子任何一个胡姬都进不了?我大秦的地?界。” 琇莹满意点头,要硕请他们喝酒。然后又跟张苍他们开了?会,利用咸阳银行调了?关税,又增加了?换币的职能。 他们连着干了?一个月,才把这些弄完后,三十万大军已经?出发?征讨另一个大秦去?了?。 琇莹他们又闭门不出,连着算完了?各地?的税率,结了?要务才黑着眼圈去?参加大朝会。 结果得?了?众人惊疑的眼神,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三个月的城旦役还没服,好像不能上朝。 怪不得?最近没人催着上朝呢,呵呵。 他们在众人看显眼包的眼神下?,一起灰溜溜地?往回走。 “近来没墙塌了?啊,我们去?干嘛呀!坐在那里看墙吗?” 张苍怯怯发?问?,咽了?一下?口水。 蒙毅支额,萧何曹参无奈叹气?。 怎么可能? 琇莹往回瞥他,然后轻笑。 真天真,墙塌了?,还有别的呢! “一般还可以?修皇陵,修路。别忘了?回去?看小信写个作业。” 张苍心死,无力的点了?点头。 琇莹轻笑致谢,与他们定好明天去?服役后,就去?接扶苏去?了?。 至于小信,小学宫放学早,他把接送托给前段时间见了?就爱他爱得?不行的阴嫚了?。 阴嫚估计早就接回长乐候府写作业了?。 他刚得?空,马上又要去?服役,一定要去?见他家苏苏最后一面。 他坐在车上手摩挲着戒尺,在上学宫门口台阶下?等着下?学的扶苏。 扶苏踏出门见到他的车时,满脸的开心。 “王叔,你回来了?。” 琇莹从车上探出头,伸出手示意他上车。 十六七岁的扶苏一点没感知到危险,兴冲冲的就上了?车。 “王叔这一趟去?的可真久,一转眼都五六年了?。早听闻王叔回来,但上学宫住宿,久不得?见。” 琇莹垂着眼眸不理他,就把他写的信扔在了?他脚边,很平静的问?他。 “我的来信你仔细瞧了?吗?” 扶苏也不笑了?,就梗着脖子不说话,沉默。 那倔样儿看得?琇莹心头火起,他忍了?又忍,才轻声诘问?。 “你便是这样对你的阿父的吗?扶苏。” 扶苏抿着唇,他反复回想自己的回信,“儿自认言语无失。” 琇莹再也忍不住了?,他没说任何话,只是扯着扶苏的手下?了?车,他力气?大,扶苏挣不动他,索性被他牵着往章台宫走。 扶苏见了?他们去?的阿政的寝宫方向,突然挣扎了?起来。 “王叔,现在不是请安的时间,我不想去?。” 琇莹突然泄了?劲儿,他将袖中的戒尺折断了?,扔在地?上,又一次把扶苏拽着,往里走。 “他是你亲父,你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他!” “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亦无权置喙。但是今日一退,你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与他说清楚。扶苏,进来,你必须要告诉他,你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 扶苏听了?他的话依旧不动,像扎根在了?寝宫前,琇莹在他身前想拽他,到底又没有拽,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直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他们俩才各自松了?口气?。 阴嫚穿着华丽的装裙,眉目熠熠生?辉,一把扑进了?琇莹的怀里,“王叔,好想你。” 琇莹不自觉的微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阴嫚是个大姑娘了?,欲发?好看了?。” 阴嫚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见了?扶苏之后,笑容更?灿烂了?,眨巴了?一下?眼睛。 “大兄。” 倒是扶苏有些手足无措。 琇莹突然福至心灵,叹了?口气?,肯定是他阿兄去?年破例让阴嫚去?主持渭水祭福玩砸了?。 太着急了?,扶苏肯定不舒服,现在阴嫚与扶苏之间估计是水火不容了?。 他就说他阿兄干的啥事。 然后他就看见扶苏跟阴嫚开始搭话,一时目瞪口呆。 别说什么势如水火了?,人俩连冷脸都没有,阴嫚说着她想去?西域丝路一趟,问?扶苏要不要她捎点啥? 扶苏就开始再那里点东西,又脸红问?她让给阿雉送的香膏送去?了?吗。阴嫚看他脸红就一脸挪移。 琇莹想扇阴谋论?的自己一巴掌,他心脏。 他嬴秦根正苗红,近百年来就没一根兄弟不和的歪苗。 所以?扶苏的手足无措是想跟阿雉好,给人送香膏。他俩最大的矛盾就是现在阴嫚取出了?香膏,然后给扶苏分析爱情问?题,“你太含蓄了?,送个香膏都要我帮你,你去?追啊,写情书?啊!” 扶苏大声反驳,“你还没喜欢过人,别唐突人家,反正你也不懂!” 阴嫚也不服气?,“我哪里不懂,青邑姐姐上次在医学宫那里跟大家一起解剖兔子时讲了?都是冲动,跟兔子想蹦是一样的。你要蹦还不是几年前春天来了?,你冲动了?!” 扶苏脸加上耳朵都快烧没了?,只让她闭嘴。 她反而更?疑惑了?,“青邑姐姐说的是蹦一下?就没了?,你怎么蹦这么久?” 扶苏面色顿时苦巴巴。 “因为,我蹦的比她早。” 琇莹扶额,他把一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下?,也没憋住笑。 他委托青邑建医学宫是不是错了?,这讲得?都是啥啊! 但别说很形象啊! 他在那里听孩子们吵架。 得?,人家皇子和皇女吵架吵得?是国家大事,我们家吵得?是到底兔子蹦没蹦。 不过孩子们和睦相处是好事啊。 只是他突然想起自己算尽人心的阿兄,天娘的,敢情扶苏只是对他阿兄不满。 不能忍! 他上前就让扶苏伸手,自己伸出手就往他的手上作势要拍。 “我阿兄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你竟然敢对他不满!” 他脸都气?红了?,扶苏立马伸手,没有说话生?生?挨了?一下?。 声音不大,打得?太轻,连个油皮都没破! 琇莹冷哼一声,抱着自己的手,又打了?他一掌。 “不准不喜欢我阿兄!” 扶苏无语,王叔,喜欢还能强制的吗? 琇莹抱拳立在一侧,又哼一声,他虽不解风情,但旁观者清,一下?子戳破了?阿雉喜不喜欢扶苏的争辩内核。 “阿雉是个财务吏,人家幼妹今年刚来投奔,正是上进的时候,人家干嘛正经?事不干,天天跟你研究蹦不蹦。” 阴嫚闻言突然悟了?,她一下?子跳出了?幼稚的谈话,连连点头,跟琇莹站在了?一块,言语铿锵有力。 “阿雉是好女子,她幼妹也是好样的,大兄你别蹦了?,别打扰我们大秦女儿治国安邦平天下?!” 扶苏蹲在地?上,很无奈的笑了?,他话语中带着年少的心动和少年的一腔纯质之心。 “我自己蹦,不会影响她治国的,她是好女子,我知道。” 琇莹可不吃那一套。 “自己蹦?天天下?学就到人窗外学做石猴,还让你幼妹给她送香膏,平白惹人非议,你要下?次再干这事,我非让人给你打杀了?不可!” 扶苏起身,看着他王叔看他跟看渣男似的,绷不住了?。 他张了?张唇,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高声道。 “王叔,我就是,就是情难自抑!” 他这话没让琇莹回心转意,倒把本是为了?听他们仨议论?什么,慢悠悠地?踱步往回走的阿政给弄得?皱起了?眉,加快了?步伐。 扶苏还想说他如何喜欢,就听见一道威沉的声音。 “扶苏,高声喧哗,你的仪态在何处?” 情难自抑?这像是一个公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但家丑不可外扬,他今日训斥扶苏的消息传出,对扶苏影响太大。 琇莹扭头就见他阿兄大步走来,眸光黑沉,气?度雍容,但面色称不上好看。 他阿兄绝对在生?气?。 阿政瞥了?一眼扶苏,而后他直接甩袖就往寝宫走。 还不跟上! 但那边的扶苏完全没懂,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下?意识的低头,定定的跪在原地?。 “臣知错。” 父皇的眼睛太深,他什么都看不见。 琇莹却一下?子明白阿政的心思,正欲抬步跟上,扭头一见他,便快步挪到了?他面前给他连拖带拽的扯了?进去?。 阴嫚担忧的看着扶苏,然后也跟了?上去?。 大兄又要被训斥吗? 琇莹他仨刚一进屋,便见到了?脱了?外衫坐在主位上的阿政,低眉阖目。 琇莹十分乖觉,叭叽一下?就跪下?了?。 “阿兄,这孩子还小,他不懂事。” 他扬起手作势打了?一下?扶苏的背,训斥道,“明天跟我回去?重?学礼仪。” 阴嫚也跪了?下?来,附和,“对,让大兄重?学就可以?,他下?次不敢了?。” 他俩卖力,可扶苏却跟个木头一样动也不动,他也不求饶,就一直梗着脖子,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豁达感。 阿政也不说话,只是瞥了?琇莹和阴嫚一眼,指了?指下?首的位置。 琇莹叹息一声,起身坐在了?他的那一方。 阴嫚望着扶苏,表情忽的决然,她顶着阿政的压力又是一拜。 “父皇,大兄不敢了?。” 扶苏看着自己的小妹妹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泄了?口气?。 他也不跪了?,就直接与阿政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就萎了?,声音带着点心虚。 “父皇,要不给我流放到海上吧!” 阿政不置可否,阴嫚不可置信,琇莹闻言也坐不住了?,他代替他阿兄真诚的发?问?。 “你又犯病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学宫里看看脑子?” 话是真难听,但是扶苏知道他真的就是真情实?感,他王叔觉得?他犯病了?。 他也干脆摆烂了?,反正啥都说了?,也不差别的了?。 “我想去?上齐鲁的海军学宫。” 阴嫚闻言立马起身,拍了?拍自已的膝盖,坐到了?她王叔的下?首,冲她父皇扬起一个讨好的笑。 父皇,大兄是脑子有病,女儿知道了?。 琇莹望向他,表情是你虎吧,那当?时毕业的时候,那么多的上级学宫,医宫,墨宫,农家,法学,理学,外交,海事,海军。 你不喜欢,你选法学干嘛! “你基础好,提前入学,在咸阳学宫的成绩也优异。我见你档案,跳级修吏不过五年,彼年十四,我细想大小十几个上学宫,估计都想要你。你要下?海,为啥又要修法!” 他说的气?愤,一下?就起身来到了?扶苏面前。 “我定下?的细则是废话吗?” 他当?时说了?以?兴趣为主,不喜欢就不要选。 莫要未来后悔,还平白占人名额。 阿政瞥见他面色不虞,抬手将自己的面前上贡的价值千金的葡萄递给他,又让侍人给他再上点茶。 “好好说,先坐回来。” 他气?得?不行但到底没反抗阿政,接了?那满满一碗的葡萄,回了?自已位置,捻一颗就往嘴里塞,继续单手支着下?巴盯着扶苏。 扶苏望了?一眼他虽沉默但一身威仪的父皇,又望了?一下?他虎视眈眈的王叔和觉得?他有病的小妹,眼中透着一种自己快要碎了?的感觉。 “父皇不是你要我做弟妹的表率的,合格的臣子嘛!儿臣真的挺努力的,儿臣写谏言,友爱弟妹。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学法了?,我想去?做海军,开海船!” 他苦啊,他因为幼时王叔的展望而生?起的梦,一直在燃烧,又因为《禾莹传》更?加灼热,他真的想带着大秦将士去?征服大海,征服黄金之国! 阿政没想到这回旋镖扎到了?他的身上了?。 他确实?属意扶苏学法,到时修完先入廷尉为吏,然后跟在琇莹或是大恬身边,正大光明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他眼眸深深,可是他只与琇莹说了?,琇莹只会与扶苏说的是你为长,要为弟妹作则。 所以?谁为扶苏解读了?他的意思! 阴嫚不敢置信,她原本在吃糕,闻言就哭唧唧看着阿政。 “父皇,我们都要去?学法吗?” 西域已经?开打了?,她想去?西域外交,所以?才不学法! 阿政神色未变,轻轻摇头。 “想去?便去?,朕不会强求。” 父皇,父在前。 修法最好,不修也无妨,他希望扶苏顺利,又不是非要把孩子都绑在身边。 扶苏怔住,然后苦笑。 他想过父皇会训斥,会责骂,可父皇只是说他不会强求。 原来这才是父皇的心嘛,他一直子不知父啊! 琇莹心知肚明他阿兄会说什么,因为他阿兄就是这样教他的。 可以?对亲近的人乖顺,但不再拒绝长出利齿,只要你决定了?,你想去?就去?。 所以?他只倚在座椅上吃了?块点心后才瞥着扶苏轻笑开来,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可惜说出的话带了?点怒气?。 “你若早说,我与阿兄绝不会不应,扶苏,你看仔细,我与他不是压在你身上的山,我俩想做你和你弟妹遮风挡雨,纵你们肆意来回的天地?。” 他回望他在高台上的阿兄,起身拍了?拍扶苏的肩膀。 “我与你父皇可以?向世人明言,我们为你计长远却从来没想过束缚你,何必自苦?” 言语铿锵有力,他的话不止在跟这个时空的扶苏说,也像是在代表他的兄长跟另外千千万万的扶苏道,“何必自苦,他从来没想缚住你,压着你,他盼你好。” 一个大钟发?出清脆的长音,扶苏陡然清醒。 他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早己泪流满面。 他跌坐在地?,原是他作茧自缚。 琇莹看着那张脸,忍不住抱着他,拍着他的脊背。 “苏苏莫要哭了?,是不是有人窜动你,让你认为你阿父不疼你的。” 扶苏纯善,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就是有人给他灌输这种思想,破坏别人家庭的坏蛋,等他抓到了?就把他皮剥了?。 “你为长,当?做表率,我当?时只传了?这话,定是有人图谋不轨,简直是大胆。” 扶苏听了?他问?,又是羞耻就是委屈,继续哭唧唧。 王叔,没人撺掇我,就是我自己脑子有病。 琇莹见他就知道哭,快要气?死了?,只好又一次轻声威胁,眼中带着与阿政如出一辙的深色。 “扶苏,我查必要见血,就不是现在这样温柔了?,你且思量。” 扶苏只好含泪指了?指自己的头,他万不敢相信他王叔竟然认为有人比他还了?解他爹和他叔! “是我自己,十五年了?,我自认挺了?解王叔和父皇!” 他在稚子时,就跟刘邦立过誓的,我自己会看,怎么可能别人说啥他信啥。 琇莹原本是威胁,现在心虚的偃旗息鼓,他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然后转身捧着自己的点心蹲下?身子向扶苏递过去?。 “那苏苏真聪明,王叔错了?。” 阴嫚连连点头,冲她大兄眨眼睛。 大兄聪明的。 扶苏扭过头不理他俩,琇莹向他身边凑一步,他就挪一步。 明明是他的错,王叔怎么还能夸他呢! 琇莹见状以?为他别扭,跟阿兄一样。 他一改刚才恶魔低语,变成菩萨低眉的样子。 他笑眯眯的压着扶苏的袖子,让他挪不出去?,强制将他的脸扭了?回来,往嘴里喂了?块他最爱吃的米糕。 “吃了?糕就不委屈了?啊。” 琇莹见他叼住了?糕,又给他抹了?眼泪才捧起了?米糕盘,坐了?回去?。 扶苏眼眶通红,只好用手接了?,先嚼糕吧,口里含着东西与长辈说话太失礼。 他嚼了?嚼塞了?的糕后,又涌出一大坨眼泪。 这是他小时候最爱的一款糕。 王叔呜,王叔,我错了?。 于是阿政的面前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扶苏一边哭一边吃糕,阴嫚从起来后就开始吃她的葡萄,嘴就没停过,琇莹一边喝着奶一边给扶苏分点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开茶话会呢! 外人要知道一向高傲的大秦王室平时是这德行得?吓掉舌头。 可阿政看着他仨各自吃的开心,就很是习惯,他自己也抿了?口茶。 习惯了?,只要有琇莹在,画风都不是特?别正常。 他将自己的茶放下?,三只一起抬眼疑惑看他。 扶苏眼红得?跟只兔子一样,阴嫚鼓着腮帮子吃板粟糕。 琇莹姿态优雅,跷着二郎腿,凤眼扑闪,见状提着他旁边的奶就要过来。 “阿兄,茶苦了?吗?我给你加点奶。” 阿政让他坐回去?,坐好,然后才挑开话头,一句话结束了?三人都忘记了?的正事。 “扶苏,你王叔定下?的铁律不容更?改且你既已作了?决定,便不可中途放弃。可认否?” 扶苏展袖一跪,稽首一拜。 “儿认!” 琇莹勾起了?唇角,阿政也轻颔首,他们都很高兴他们的孩子可以?敢作敢当?,敢承担责任。 琇莹想一想自己的律,明白了?阿兄的处置,便笑而不语,见阴嫚担忧,还眨了?一下?眼睛。 不要怕。你父皇高兴的呢! 果然阿政简短的说了?处置。 “上学宫修法你需继续,待毕业后你且正好十七,未过限制,到时再考齐鲁罢。” 扶苏本来跪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处置是什么。 现在听他一说,顿时眼一亮,立马立起身子,笑弯了?凤眼。 “谢父皇和王叔,儿一定可以?带着大秦的船征服大海!” 琇莹抽了?一下?嘴角,你活着,我和你阿父就感谢大秦的先王给力了?。 但到底没打击孩子自信,轻笑颔首。 阴嫚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了?点心,跪到阿政的身前。 “父皇,嫚嫚也可以?,申请已交,成绩也够,王叔应该答允。” 我也可以?做我想做的。 琇莹喜欢她勇敢,爱得?不行,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比他棒多了?,你敢提申请,王叔为什么不批?” “我已询过你父,早就允了?,不日姚贾就得?收到了?,你就等着吧。” 阿政勾起了?唇角,附和了?一句。 “皆为朕子,不束你王叔,不束你大兄,亦不会束你。” 他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女儿的头发?,这是他难得?在孩子面前的真情流露。 “嫚嫚可以?搏风击浪,那就不要做云雀。” 褪下?帝王的面容,他是父亲。 阴嫚展袖跪地?,向阿政和琇莹久久长拜。 我当?然可以?,我会去?见识更?远的天地?,成就我的事业。 琇莹有点愣神,然后忽然笑了?。 好像一眨眼,曾经?谋棋杀伐的少年郎变成了?端坐台心的青年,然后受过苦的青年又庇护他膝下?的少年,所以?少年郎比他们天真,比他们冲动。 但这样好啊! 他们不要做两?个十几岁便要自身入局,运筹谋划,看透局势,不入局就要死的少年。 他们要热血,风流意气?皆有,因为他们就是当?时少年金尊玉贵养大的天之骄子。 突然没有遗憾。 琇莹望着他们结伴离去?的背影,扭身坐在了?阿政的膝边,倚靠着他,几缕白发?散在阿政膝上。 “阿兄这五年去?巡游,效果很好,下?次我也想去?。” 何处不可怜? 阿政如以?往一样轻柔捏了?一下?他的脖颈,温热的手指,唤醒他的琇莹。 “下?次可以?去?齐鲁,去?会稽,去?燕赵,去?西域。朕都带着你。” 琇莹笑得?甜蜜,窝在他身边。 “阿兄要往西去?,我就让他们建宫殿修路。” 阿政勾起了?唇角,俯身摸他的头,侧脸温柔,眼中带着偏爱和纵容。 你在这里,朕心甚慰。 “西域在大秦的面前不堪一击,刚打了?一月,大恬就收了?不少降书?。你准备好随朕去?征服大宛的马,嗅奇怪的香,还有去?吃葡萄。” 好像一下?子角色互换,兄长成为了?那个会向琇莹说未来的小琇莹,琇莹会跟兄长曾经?一样静听,从不扫兴。 在一派和乐的氛围下?,琇莹突然想到他们一开始追究的是扶苏的恋爱问?题,也突然反应过来扶苏要拱的是阿雉! 他们财务部最聪慧,最能干的小姑娘。 不行,他不同意! 他家的猪什么德行,他能不晓得?吗!还想拱他的好白菜,不成! 他看好他们阿雉是王佐根苗,未来是要封候拜相的! 他也不卧膝了?,一下?子蹦起来了?。 “阿兄,就让扶苏自己单相思去?。” 阿政不明白自已的幼弟为什么要突然炸毛,扶苏,单相思?似乎单相思的对象琇莹很看重?。 他不由自主的揉眉心,“你喜欢那女子?自然留给你。” 琇莹连连摆手。 “不是,阿兄别乱说。只是阿雉我很看重?。阿兄没见那姑娘那税率理得?,那文章写得?,那表做的没话说。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一个能干的臣子,扶苏莫要百般纠缠,平白误人!” 阿兄,他再老点,当?阿雉爹都够了?。 阿政轻颔首,起身去?休息。 “那扶苏确实?配不上人家,他若不端,你身为长辈。自去?惩处。” 他允诺了?琇莹的想法。 琇莹轻笑,牵他的手,准备随他去?午睡。 “那下?次这小子要在人姑娘窗前站着,我让人拿大棒赶出去?,阿兄可莫要心疼。” 阿政散发?,脱衣,一边给他解发?,一边反问?他,“朕何时说过心疼他,你一会儿睡醒便给朕写手令让他重?修礼仪。” 琇莹蹬掉鞋袜,滚到里侧。 “我前些日子去?了?秦庙,向我北极紫微无上天君发?了?大宏愿。” 阿政一只长腿曲起,左手支腿托腮,右手拨弄在里侧眼睛亮晶晶,卷兽皮的琇莹。 “求了?什么,说不定北极紫微无上天君就帮你实?现了?。” 琇莹忍不住坐起身子,覆在他肩头。 “不行不行,那就不灵了?。” 阿政难得?无语,斥道,“迷信!” 琇莹在他肩头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挥了?挥手指,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非也非也,我是创造迷信的。” 他几年前不光专门让人写小说传播大秦君臣的丰功伟绩,还亲自与李斯合作上手编了?他阿兄敕封的神职。 所以?他是造神者。他阿兄是封神者。 阿政突然懒得?理他,因为那琇莹那敕令写的太中二,虽然很酷,但他不会承认。 “还是修坟更?称你对自己的未来定位。” 他开了?个玩笑。 琇莹笑得?抬不起头。 “我明天就去?了?。阿兄放心,我贤惠着呢!” 上能招神理朝政,下?能修坟缝衣服,贤惠是真贤惠。 阿政又一次无奈附合。 “那阿兄谢谢璨璨。” 琇莹笑得?更?灿烂了?。 他是有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在阿政面前没脸没皮惯了?,直接抛了?个魅眼。 “不谢不谢,谁要我欢喜阿兄呢!”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发?,“乖孩子,你要是再不睡,那你下?午就去?吧,事不宜迟。” 琇莹顿时卧倒,拉上了?兽皮,闭上了?眼睛。 怎么可能,他才不要一个人,大家一起去?才是秋游! 三个月的骊山。 五个人休息时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但状态明显分成了?三派。 张苍跟着琇莹一起在人群中侃大山,主打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沉默派曹参静坐在地?,望着他俩吃粥发?呆。 他自从到了?财务部,有时候会觉得?秦国公子都不太正常。 前有扶苏公子静立窗前望妻石,后有琇莹公子皇陵搬土不改其乐,初见的贵公子人设崩了?一地?。 蒙毅看见跟服役的人完全打成一片的他公子兄长,忍不住同小时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得?开心。 当?年陛下?生?辰,他琇莹兄长也是这样,一个人走遍了?咸阳城每一个地?方,给每一个人都分了?糕和木条红绸。 琇莹兄长一直像太阳。 他露出了?点怀念,与同为微笑派的萧何分享说,“现在咸阳城中红火的糕,我很早便尝过滋味。转眼过了?二十年了?,白驹过隙。” 萧何含笑,“大人想要的味道还在。” 正巧琇莹偏头,见他们俩笑,也露出了?一个笑脸,灿烂的像太阳。 蒙毅朗笑起来。 “一直在啊。” 始皇十八年,打了?三年的西边三线大获全胜,大秦外交学宫姚贾先生?,伴琇莹公子前往交涉。 双方经?过亲切友好和“一点点”大秦特?有的暴力外交特?色的协商后。 西域各国被迫同意了?大秦的所有的条件,包括但不限于规定秦文,秦语是这片大陆的官方语言和文字。 允许在大秦圈地?范围内允许秦商建工厂并且给予特?权。允许秦官方在此地?建设学校,传播知识,教授他们文字制度。允许凡大秦出口的布匹粮食等货物皆不加关税。 当?然大秦也对他们的识趣作出了?表示,大秦在各国都会建使馆,某些不特?别听话的地?方,大秦甚至决定驻一两?万军保护他们安全。 学宫将为各国王室每年发?放西域留学生?名额,让他们前往大秦学习,帮助他们发?展。 他们条件一出,各国纷纷表示将出人出钱建设往大秦的道路。 甚至为歌颂大秦皇帝陛下?的仁慈,他们将会为至高无上的陛下?建设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个协商之后,西域各国在大秦铁蹄之下?虽不敢明面吐槽琇莹和姚贾,但是他们的史书?中记下?了?他们当?时给这俩的封号,用秦话,美若满月的帝国恶虎亲王和无赖的帝国喉舌。 对此,作为当?时谈判主力和被吐槽的主要人选的琇莹公子表示。 嗯嗯嗯,好意思说别人太厉害,他们连个队都凑不齐,一个队,一开口叽了?呱啦说了?八个国家的语言,像是一堆修练成精的鸭子。 要不是我方姚大人学了?八年,真对付不了?他们。 哼! 所以?为了?造福人类,我阿兄直接又来了?一个大一统。 说什么爪哇话,都说秦语。 不学?不听我阿兄的话? 硕,拿公子弓来。我非给他们一起串成个串。 我当?时弯弓如满月,环顾四周,不知谁是对手。 切。 做为我方主力的主力,双眼眯成缝的姚贾先生?也表示。 呵呵,秦语的协议你看不懂。 看不懂,我没解释? 不明白?不明白你学呀! 我不是说了?吗,从小孩时开始学就够了?。 不想学,你说什么? 公子,让蒙将军都砍了?吧,再换一波! 所以?大秦史书?表示根本是那些人污蔑,期间全是友好,没有暴力。 我们使臣大国之姿,才没有拍桌子骂人,也没有随便拿剑,更?没有用他们的语言对骂! 我们只是砍了?桌子,拿了?弓箭,用秦语骂人罢了?,我大秦礼仪之邦,特?别友好。 协商后,使团就领着西域各国君主,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前往咸阳与大秦签定协议,递交降书?。 满朝文武乐不可支,立马定下?了?仪式,要显示他大秦万国之上的仪态。 宗正老当?益壮,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们的国王披上衣服,学好礼仪,为他大秦再添一笔彪炳史册的荣耀。 在满朝文武之中阿政和琇莹的淡定格格不入。 阿政是生?性沉稳,虽然也自得?,但早已经?不上脸了?。 至于琇莹嘛,则是在心里默默担忧。 那西域是个啥水平,他咸阳城里连个三岁孩子可能都比他们的秦字识得?全,字都认不全,礼那群人能学会吗? 事实?证明大秦全是人才,宗正教了?三天后,直接摆烂,让他们到那就跪,跪到他们陛下?昭令天下?的旨意宣读完毕。 没了?那群人拖后腿,仪式办的相当?成功,就是一直把着钱的琇莹不太开心。 好家伙,筹备半个月的仪式还没供应那群西域人的饭食花的多,原因是这群人太能吃了?,下?榻的使馆都被吃得?没粮了?。 琇莹听完手下?人哭泣无语至极,他被骗了?。 谁跟他说,这些人是多年的王室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经?常浪费粮食,吃一半丢一半。 那现在这群圆滚了?不少,吃饭跟蝗虫过境连吃带拿的混蛋是谁! 本公子多年抠搜,好不容易家境殷实?了?,也一直保持勤俭持家的传统。可他们竟然白剽我大秦,而且我还为着体面,不能回讽,还要让他们多拿。 天理呢!怎么不下?道雷给这群人劈死! 所以?仪式一结束,他就不顾那群人的哀叫,给人安排了?速走。 不愿意走,扛都给他们扛回去?! 滚吧,有生?之年,莫挨老子。 秦王政二十九年,始皇十九年,阿政彼年三十九岁。他很年轻,就已经?达到千古帝王的最高峰,扫灭六合,统一天下?,百域归属,西域臣服,匈奴已灭,他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于是在西域归服第二年开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中,众臣和万民请愿,愿陛下?封禅泰山。 那天万里无云,这次没有儒生?的刁难,冗长的礼仪,没有令人狼狈的雨。 只有忠贞的臣子,爱敬他的万民,旷大的天下?,和在他身后跟随他登高的琇莹。 琇莹,跟朕走。 他站在高处,长袖舒展,万民敬仰,华光加身。 好啊,阿兄。 琇莹在下?首离他最近的地?方领着众臣俯拜山呼。 这是他们的三十七个年头。 风依旧在吹,吹得?衣角猎猎,这依旧是少年人的风。 我们还可以?走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