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婉后为尊》
1. 第一章
第1章
雍正十一年秋,京城内一片萧瑟,天气虽有了凉意,可大街上确还是喧嚣的紧。一大早,住在北大街帽儿胡同的陈妩便打开了一丝门缝,正倚在大门边向外面瞧去。
周边的房门也陆续打开,摆摊的也一一支起了摊子,不一会儿,满街的叫卖声响起,有卖馒头包子的,豆浆油条的,阳春面条小混沌的,氤氲的热死在大街上升起,各色各样的早餐层出不穷,人声鼎沸了起来。
陈妩支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直到卖甜汤的声音响起,她才站起身来,出了房门往卖甜汤的铺子走去。
“陈姑娘今日又吃甜汤?”周边相熟的邻居李大婶瞧见她,便扬着一张笑脸儿出声打趣。
陈妩好似有些惊讶的立在原地,面上看了她一眼,脸颊上荡着柔柔的笑,略有些害羞的解释,“李大婶好,这甜汤味道好,娘亲喜欢吃。”
不只娘亲喜欢吃,她也喜欢吃,特别是带着酒糟,散发着浓浓的酒香,想想就馋。
见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大婶儿知道她年轻姑娘脸皮子薄,也不再打趣儿,动作麻溜儿地用油纸捡了几个肉嘟嘟的大包子径直放在陈妩的怀中,热情开口,“姑娘,我家那小子昨日在讲馆调皮,给先生惹麻烦了,这几个包子您带回家尝尝鲜。”
陈妩面上一怔,这大婶的家的儿子正好在她爹的讲馆中进学,她迟疑的望着怀中的包子,踟蹰的立在原地,“大婶儿,这不好吧,小孩子调皮是正常的事,谁家小孩不调皮,你这样我爹要是知道了会生我气的。”
提起她爹,这位大婶也顿了顿,毕竟这位陈先生可是他们帽儿胡同的名人。
陈先生,也就是陈妩的爹,原名陈延璋,进士出生,据说从前是给旗人大官做过门客的,现在在胡同里开了一家讲馆,为孩童启蒙,属于在帽儿胡同里最有学问的人。
只是性格略显呆板迂腐,颇有目无下尘的感觉,平日里与他们周边这些邻居商户并不走动,邻居们也不甚在意,读书人嘛,清高些是难免的,再说他愿意为他们的孩子开堂讲课,他们便是心怀感谢。
“额...”邻居大婶想了想,也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若是因为她送的这几个包子让陈姑娘挨骂了,她心中反倒是过意不去,可这包子已经送出去了,再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陈妩也知道大婶的好意和她此时的为难,想了想旋即脸上露出个俏皮的笑容,“大婶儿,这包子我就收下了,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能这样,我等我爹出门了,悄悄吃。”
乖巧俏皮的模样顿时让大婶儿心中好生喜欢,暗自可惜自己家的臭小子才八岁,不然定是要上门求娶的,这样可心儿的丫头若是嫁入自己家中,定是好生呵护着,也不知陈姑娘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好,好,你要是吃着好,大婶儿每日都给你留着,悄悄的,不让你爹发现。”
陈妩笑了笑,又和大婶闲聊了几句,提着甜汤才转身回了屋。
陈家在帽儿胡同内有一座单独的小院,坐北朝南,只有四间屋子,陈家父母住在最好的上房,最是宽敞明亮,正因如此,便在外间隔了一个正厅,平日有些客人来,便在此处接待。
陈妩住在侧房,这个房间说起来也不差,房内开了一道窗户,正对着院子。
她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各住了一间,他们两的屋子就要差上一些,窗户开向临街的那头,平日里要吵闹些。
一家人四间屋子刚刚够住,后面还搭了一个厨房,便是这个小院的全部景象。
别看这院子小,可是花费了陈延璋当时从旗人大官府上出来时赐的全部身家,才在京城中换了这么一座小院子。
陈妩进了院子,先是在梧桐树下转了一圈,这座院子当时陈延璋最满意的,便是有这个参天的梧桐树,他时常坐在树下感叹:禽泽良木而栖,凤非梧桐不栖。
陈妩不懂陈延璋的感叹伤怀,也理解不了他的自怨自艾,她只知道这梧桐树若是被虫啃了,她那迂腐的爹又要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了,家里也要跟着乌云密布好几天,陈妩不喜欢哪种阴雨绵绵似的氛围,索性把这树照顾好了,也省下麻烦。
陈妩蹲下身子认真检查了大树上没有被虫子啃噬的迹象后,才放下心来提着甜汤与包子进了堂屋。
刚把甜汤放桌子上,陈母就从里屋出来了,看了她手中的包子,蹙眉,“怎么还买了包子,你又用自己的银钱了?”
她这女儿,自己能挣些银钱,知道家中日子过的艰难,时常拿了自己挣的银子贴补些家用,陈母每次见她这样,都少不了一些说教。
陈母一身布衣,头上一只钗环也无,眼角有丝丝细纹,面容稍显憔悴老态,只有从她白皙的肌肤与端庄的姿态中可以窥见的到她从前也是经受过教养的。
陈妩去厨房拿了几只碗,把甜汤分倒在几个碗里,又把剩下的半盅甜汤放到柜子里,才开口说道:“门口大婶送的,没花钱。”
陈母听了便知道什么事儿了,她这闺女性子好,与这条街上的邻居相处的都很不错,不像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邻居一丝交流也无。
陈母叹了口气,往里屋望了望,“快吃吧,若是让你爹瞧见了,定会生气的。”
陈妩点了点头,大婶儿一共给了三个包子,她给娘亲面前放了一个,其余两个便收起来了,见陈母看过来,陈妩低声说,“剩下两个给大哥和弟弟留着,娘别担心,大婶儿娘家弟弟过几天要娶妻,到时候我绣块大红盖头给她,她定会高兴的。”
两人谁也没提陈延璋吃不吃包子。
说起来,陈家的日子应该过的不差,陈父在帽儿胡同内开了一讲馆,平日里为周边邻居的孩子开蒙,家境好的给些银两,家境一般的便送些米粮或是自己种的蔬菜水果等,可这日子还是过的捉襟见肘。
一切都是因为陈父最爱资助别人了,或许是他惜才,或许是他感慨自己命运,只要有书生才子登门,他必是要赠些东西的,不拘是银两还是书籍,家中困境的时候,便是米面也是送得,虽得了十里八方的好名声,可也苦了家中的妻儿老小了。
幸好陈妩是从末世穿越而来,很早便觉醒了记忆,因此从小便想着怎么赚钱补贴家用。
或许是穿越人的福利,陈妩从小便在女红上展现出天赋,如今家中的经济来源,竟然大半是她变卖自己的绣品所得,只可惜陈母从来不用她赚的银子,只叫她自己存下来,没办法,陈妩便只有在生活上悄悄补贴些。
陈母望着女儿心中又怜又爱,想着小时候自己带着她做针线活,小小的人儿针都拿不稳,就一日日坐在自己脚边,垂着头认真学了起来,转眼间,她已经及笄了。
她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包子撇了一半儿放在陈妩的面前,说道:“上个月你的生辰,家中的银钱都交了讲馆的租赁费,你的及笄礼也没有办,只简单吃了一碗素面,这几日你爹心情好,昨儿给了我一块碎银子,我掂了掂估计有小二两重,等会娘带着你去扯块布回来,缝了给你做身新衣裳。”
及笄,也就是女孩儿到了十五岁,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笄”是女子用来束发的一种簪子,现下女子的及笄礼,若是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是扯两匹布做一身衣裳,有条件好些的,再买上一只簪子,已经是极好的了。
陈母心下琢磨着,若是扯了布匹还有剩余的,看能不能在买上一只簪子。
陈妩美美的喝了一口甜汤,又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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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包子,包子皮儿软乎乎的,里面的肉馅咸鲜美味,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她的味蕾,上辈子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哟,陈妩满足的眯了眯眼睛,整个人看着像是冬日里太阳底下睡够了的狸猫。
陈母见女儿如此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嫩肉,“娘说话呢,你听没听到?”
陈妩无奈放下碗筷,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很好啊,很干净,靛蓝的颜色又耐脏,实在是没必要做新衣服,她摇了摇头,“大哥眼看年纪也不小了,娘还是把银子藏起来给我大哥娶媳妇儿吧,我这衣裳好好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听了她的话,陈母先是一顿,随后便红了眼眶,这衣裳那里好了,谁家的小姑娘会穿这么暗的衣裳,“你身上这衣裳是去年给张老太太做大氅留的一块布,谁家小姑娘穿这么老气横秋的衣服,再说了,你也及笄了,做两身新衣服也好相看人家了,至于你大哥,他如今在酒楼里做账房,自有打算,倒是你的事儿,才该打算起来了。”
男子晚上个几年成亲都无所谓,可女子就那几年的好,若是不早些定下个好郎君,越到后面便越难了。
陈妩一及笄,这婚事便成了压在陈母心中的一块巨石,她这样好的女儿,若是找不到合适的郎君,她怕是会愧疚一辈子。
陈妩还想说不必,可见到陈母红红的眼眶,也只得闭了嘴,假意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这时陈父也起床了,陈妩包子也吃完了,她起身去厨房提了一桶热水放在一旁的盥洗处,陈母在一旁伺候着他洗漱。
陈妩唤了一声爹后,便出了房门回自己的小屋子绣花去了,她最近接了前头李家少夫人的一件绣活,是给一屏风上绣一篇佛经,她最近正忙着这事,平日里一有空便钻回自己的屋子,毕竟这李家少夫人给的佣金可不少呢。
陈妩暗搓搓在心中算了算,加上李家这次给的佣金,她便是个小富婆了呢,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陈妩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动力。
陈母看着女儿不见了身影,才收回了目光,“相公,妩儿也及笄了,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
陈延璋低头大口喝了一口甜汤,不以为意,“你看着办便是,我最近讲馆里有些忙,昨儿下学的时候,罗家的找了过来,说有事情约我今日在胡记酒家去一趟,我心中猜测是不是讲馆的房子他要涨些租金?”
这间讲馆位于帽儿胡同最深处,与烟袋胡同相邻,平日里最多的孩子就是这两条胡同内的,陈家租的也就是罗家的房子。
罗家也住在帽儿胡同,只是他们在街头,陈家在街尾,据说这罗家来头也不小,是汉军旗的包衣,家中有位姑娘在宫中贵人身边伺候呢。
陈母面露担忧,眼巴巴的望着陈延璋,嘴角的曲线向下弯曲,小心翼翼开口,“上个月才交了一年的租金,应该不会是涨价吧。”
昨日才得的二两银子,难道转眼间便要交出去了,可女儿那边,自己又说了要扯衣裳的,陈母一时间无意识地把自己的荷包紧紧捂住。
“那可说不定,”陈延璋没看见陈母的动作,他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也不好对陈母说,只摇了摇头,用过了早膳后,便起身往讲馆而去。
一路上沿街的小贩见了他,都是含笑招呼着。
“陈先生早。”
“陈先生早上好,又去讲馆了?”
陈延璋背着双手,板着一张脸对着周边的商贩点了点头,随后便目不斜视背着双手径直离去。
周边商贩也见怪不怪,陈先生脾气一向如此,可他对孩子是真的好,若是有那家境困难又向上好学的,陈先生便是不收束脩,也是能进入讲馆听学的。
便因这,周边的商贩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2. 第二章
第2章
等陈延璋走远了,陈母收拾了碗筷后,便掀了布帘子去了陈妩房内,母子两人在屋内一边做绣活一边聊天。
才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见院内传来声响。
“娘,娘,大姐,快出来,看我抓了什么回来?”
屋内,陈妩与陈母听见动静,抬起头相视一笑,这是陈家幺子陈星辰回来了,陈妩这弟弟,比她小两岁,平日里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上山打鸟,下河摸鱼,就没有他不精的。
两人放下绣活出了房门,就见陈星辰站在院内,脚边放着一个小桶。
见两人出来,陈星辰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娘,大姐快来看,今日我同二狗子去水庆河边上钓了好大一条鲤鱼。”
说罢便弯腰从桶内抱出一条男子小腿长的大鲤鱼,那鲤鱼在空中摇摆不定,拇指大小的鳞片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溅起的水花落在陈妩面上,惹的她倒退两步惊呼不已。
陈母见此,脸上笑着呵斥了陈星辰两句,陈星辰这才笑眯眯的把鱼儿放回了桶里,瞧着陈妩的眼眸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陈妩白了他一眼儿也不生气,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夸赞道,“好小子,今日钓了这么大一条鲤鱼,今晚上咱们吃你最喜欢的烤鱼,厨房内有给你留的包子,你吃了后便把鱼杀了,在院内先烤起来可好?”
陈星辰眼睛一亮,他这姐姐做菜的功夫十分了得,无论什么普通的菜色在她手中都会变成美味的佳肴,想到鲜美可口的烤鱼,陈星辰口中的唾液都分泌出来了,赶紧拍着胸脯乐呵呵保证,“娘与大姐去忙吧,这条鱼就交给我处理。”
陈妩也乐的不用自己动手,笑着扯了陈母回到屋子继续做绣活。
时间转眼间就到了中午,三人在家随意用了些午膳,陈母便带着陈妩上街去了,帽儿胡同在北大街的正中央,出了胡同便热闹的很,各种商贩络绎不绝。
两人在店铺里选了好久才选到合适的,那颜色是鲜亮的杏粉色,陈妩本不要,奈何陈母铁了心要选这颜色,陈妩生的一张鹅蛋脸,姿容虽不十分出众,可胜在五官小巧,肌肤白皙,眉眼柔和,脊背挺拔自有一股气质在身,右边眼尾处还有一颗红色小痣更添几分魅色,唇角两只梨涡,未语先笑,更兼身材稍稍丰腴,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为过,最适合穿这样鲜亮的颜色。
回去的时候陈母又在小摊上看了一只珍珠莲花瓣的银钗,那小小一粒米粒大小的白珠子镶嵌在花心上,尾上几粒银珠子串成一串,瞧着很是可爱,陈母心中盘算了下口袋里的银钱,咬咬牙便要出手买下。
陈妩知道母亲平日里节俭惯了,手上并无多的银钱,那一匹布便花了她一两银子,这只朱钗说什么也不要陈母给钱,自己又在摊上为了母亲选了一只素净的银钗,开了荷包执意一同给了钱。
陈母扭不过她,只好无可奈何随了她的意。
“你呀你,说好了我买给你的,结果却是你给的钱,还给我选了一只钗,真是拗不过你这傻丫头。”
陈妩亲昵的弯着陈母的胳膊,鼻尖处萦绕着母亲身上干净的味道,撒着娇说道:“我是母亲生养的,和母亲不分彼此。”
陈母心中欢喜,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温柔道:“真是个傻丫头。”
两人挽着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陈妩瞧见有买糯米糍的,她最爱的便是这软糯的东西,忍不住买了一些,陈母在一旁瞧着,这次说什么也不要陈妩给钱。
两人买好了东西一路闲谈着刚到家门口,就见邻居卖包子的大婶儿正左右张望,见两人回来,面上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带着几分急色,“陈娘子与姑娘可是回来了,我可等了好一会了,你家二小子也不见人,真叫人急的慌,听说陈先生与罗家的人在胡记酒家吵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陈妩先是一怔,面上露出些惊讶之色来,陈父为人最是端庄自持,看重面子,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与罗家的人争吵起来了呢。
一旁的陈母听闻此事,立即就慌了神,两只手不安的捏着胸前的衣襟,焦急之色尽显,她一时慌乱间也拿不定主意,口中还不停的喃喃道:“怎么会吵起来呢,怎么会呢,这可如何是好,妩儿,可要告诉你大哥一声?”
陈妩想了想,冷静地摇了摇头。
“不用,大哥在浠楼,此时正是用晚食的时候,忙碌的紧,还是不要打扰他,娘,你先在家等着,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呢。”
拍了拍母亲的手,又转头对着大婶儿说道:“今日多谢大婶了,改日再好生谢谢婶子,还请大婶儿陪着我娘,我去胡记酒家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陈大婶感受到陈妩的真挚谢意,摆了摆手,知道她家的陈娘子是个不顶事的,上前一步扶着陈母的胳膊,叮嘱道:“姑娘安心去,若真是有事可别硬来,回来大家伙商量商量也好。”
陈妩点了点头,又安慰了陈母几句,把买的东西放下后,便出了房门,匆匆往胡记酒家去了。
陈妩低着头快步的往胡记酒家赶去,心中盘算着陈父与罗家争吵会是因为何事,陈父虽性子迂腐,可他心地十分良善,一般不与人起冲突,罗家也算是老街坊了,怎么会吵起来呢。
且说陈父最重颜面,若不是惹急了他,怕轻易不会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才是,陈妩想不通,还是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是。
陈妩正埋着头赶路,恰在这事,突然听见耳边陈父惊讶的声音响起,“妩儿,你这是去什么地方?”
陈妩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明显的茫然,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就见陈父立在不远处,身边跟着几个男子,陈妩面上愣了片刻,便迈着步子上到跟前,担心道:“爹爹可还好?”
随后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陈父,见他衣衫平整,面上带着似惊似喜之色,不像是与人挣扎之后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注意到他身后几人,迟疑了一瞬,道:“有人看见爹爹和罗家的人在胡记酒家争吵,女儿想着去胡记酒家瞧瞧是什么情况,爹爹可有受伤?”
陈延璋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陈妩还真担心他会吃亏。
陈延璋眼眸中尽是喜色,他安抚拍了拍陈妩的手,高声道了一声无碍事。
陈妩不动神色的看了看陈父身后的几人,便安静的立在陈父身侧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几人。
这时候立在陈延璋身后的一人突然开口,道:“陈先生,这是你的女儿?”
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冷冽,自有一身气度,陈延璋身子微颤,旋即转过身子,恭敬拱手,“回先生的话,正是小女。”
陈延璋压下心头的惶恐,眼神垂落在那人衣衫的下摆,恭谨十足。
那人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随即扫了陈妩一眼,陈妩心头也正当好奇,忍不住凝眼去瞧。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着了一身玄色暗花直?长衫,腰间挂着一枚奶白色的青羊玉佩,身上再无过多的装饰,面容冷峻,眼角有些细纹,两鬓有些花白的颜色,刀削般的下颌,正逆着光线负手而立,低眉敛目间透出一股让人胆寒的威严。
好一个气质大叔!
那人看着陈妩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仿佛一眼便能看透她的人心,陈妩心下一惊,压下想要转移目光的迫切念头,对着他礼貌一笑后,才移开目光瞧往别处,心中暗自惊讶。
这人是谁,为何他的目光如此可怕?
那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子,陈妩不动神色的眼风一扫,也皆是相貌堂堂之背,自带一身不凡气质。
陈妩眸子一闪便不再多看,双手叠放在腹前,退到一旁乖巧的垂下了头。
陈延璋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女儿,招呼她到身边来,“妩儿,还不给先生请安。”
陈妩压下内心的浮动,面上却丝毫不显,上前一步,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腰间,盈盈一拜,“陈妩给先生请安。”
那男子照着陈妩的面上又打量了一眼儿,淡声道:“是个知礼的。”
陈延璋闻言嘴角的喜意压也压不住,忙扯了扯陈妩的衣角,连声道:“妩儿,快,还不多谢先生夸赞。”
陈妩垂下眼眸,顺着父亲的话回道:“多谢先生夸赞。”
那男子点了点头,便再未开口,倒是后方有一双眼睛在陈妩面上停顿了片刻,又淡定移开。
陈延璋见那人没有多的吩咐,才悄悄扯着陈妩的袖子去到一旁,压低着嗓音对陈妩道:“妩儿,你先回家,把我珍藏的茶叶拿出来,再准备些点心,咱们家有贵客。”
最后一句颤颤巍巍,似欢喜又似紧张。
陈延璋珍藏的茶叶可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平日里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今日竟然愿意拿出来。
陈妩点了点头,余光又看了看立在陈父身后的众人,半曲着腰身,旋即对他们福了福身子,先行一步回去。
雍正看着小姑娘走远,不觉暗赞,淡淡又评了一句,“你这女儿倒是养的不错。”
知进退,懂礼数,瞧着便知道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
说了一句便也不多言,毕竟这样的人在外头虽是少见,可在宫中最是不缺。
陈延璋欢喜回道:“不过是面上过的去罢了,当不得老爷的称赞,”恭敬的领着几人往帽儿胡同走去。
原来今日下了午学时,陈延璋便去胡记酒家赴宴,到了地方,他才堪堪坐下,那罗家的老二罗晁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直接开门见山。
“陈先生,不好意思,讲馆那几间屋子我们罗家不租了,这是你之前给的一年租金,退给你,还请你明日把东西搬走。”
陈延璋看了一眼他扔在桌子上的荷包,惊讶的很。
“怎么突然说不租了呢,我都租了这么多年了,你这突然说不租了,再说了我上个月才把这一年的租金交齐了,好端端的怎突然就说不租了?”
那罗晁平日里便有些混不吝的,整日不务正业,也正是如此,罗老爷才会让他出面来解决这事,只见他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说道:“不租就是不租了,那来的这么多话,这钱你要就收回去,不要小爷便接着,反正明日罗家会去收房,到时候你的那些东西,小爷直接给你扔出去。”
他能把这租金还给他,已经是看在他多年邻居的面子上了,这老东西还叽叽歪歪的,罗晃顿时不高兴了。
“你...”陈延璋气的仰倒,胸口处剧烈起伏下来,可他还是压抑着怒气,好声好气的说道,“你罗家突然便说不租了,我这几十个孩子明日去那儿读书?要不你看,缓上一个月的时间,等我找好了房子再搬走可行?”
罗晁白眼一翻,一个瓜子皮从嘴里蹦出,险些落在陈延璋身上,不耐烦地很。
“爱去那儿读就去那儿读,与小爷何干?小爷忙着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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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你不要就算了,可别说小爷没给你。”
说罢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就要走。
陈延璋何时受过此等羞辱,险些背过气去,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话,脑中全想着这罗家的房子用不了了,这短时间内他去哪儿找一所合适的房子,且这银子又被罗晃这混小子拿走了,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办。
有在大厅的落座的邻居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瞧不过去了站起身来帮着陈延璋说话,“罗公子,平日里大家有个难处,陈先生多有帮忙,且那讲馆也是为了孩子们,你一时半会要陈先生搬走,这上哪儿找合适的地方啊。”
“就是,要不你看在都是街坊邻居的份上宽限几天可好,等陈先生找到地方了再搬走不迟。”
“是呀,陈先生是好人啊,我舅舅家贫,可我那表弟在陈先生的讲馆学了三年,一份束脩也没有交,今年运气好,寻了一份账房的工作,这多亏了陈先生呢。”
旁边有人一听,便打趣追问道:“哟,那你表弟寻了份好工作,可有给陈先生补上束脩?”
闻言那人也不慌,笑着淡定道:“补了补了,前几日刚补的。”
大家在一旁插科打诨的为陈延璋说话,罗晁顿时心生不满,他脸色阴沉了不少,他是个混惯了的,猛的拍了拍桌子,巨大的动静让喧闹的众人都为之一静,他阴沉的看了四周。
“我罗家自己的房子,想什么时候收回来就什么时候收回来,与你们有什么干系,再多说一句,别怪老子翻脸。”
又对着一旁的陈延璋下最后通牒,“话已经与你说明白了,明日若是不搬走,别怪我把东西全扔了,若是小爷心情不好,便把你那些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全给你烧了。”
说罢便哼着调儿得意的离去。
偏偏今日雍正带着两个儿子微服出巡,恰巧在胡记酒家的阁楼上歇脚。
坐在上首的几人顿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热心肠的弘昼当时便忍不了了,这小子可比他还嚣张,忍不住道,“这姓罗的好生可恶,就算是不租了,也应该给人家一段时日,让人家找好房子才是,这突然告知便不说了,关键还态度这么差,小爷实在是忍不了。”
他这样的人物最是见不得有人比他还要嚣张。
坐在他身侧的是一位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的团青色的常服,衣衫下摆绣着白竹,腰间一条玉色的如意腰带,他背靠着窗户,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晕出一道清朗舒阔的面容。
弘历没有理会聒噪的弟弟,他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在皇父面前,“皇阿玛,尝尝儿子这茶。”
坐在上首的雍正半垂着眼眸看着楼下,随后便收回目光,淡淡饮了一口茶水,问道:“这位先生朕怎瞧着有些眼熟?”
原本安静立在角落的苏培盛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楼下,随即回到雍正的身侧道:“皇上,这是陈延璋陈先生,从前在咱们王府中做过门客的。”
雍正被这一提醒,脑中便细想了一下,随即便有了印象,道:“原来是他?”
又缓缓道:“朕记得这陈延璋是有些才能,可为人太过迂腐,记得朕当时好似是因为阿其那和赛思黑被朕削了宗籍,陈延璋给他们求情,才被朕赶出去了?”
苏培盛点了点头,“皇上记得没错,这位陈先生当时闹的动静还挺大,可皇上荣恩浩荡,没有治他的罪,反倒是赐了些银两让他归家去了。”
一旁原本坐立难安的弘昼听到此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敢惹出大动静来,乖巧坐在一旁。
毕竟牵扯到他那两位叔叔,有二哥弘时的前车之鉴,他弘昼又不是个傻子,自然不敢引火上身,倒是这位陈先生是个狠人呐,竟然在皇阿玛面前为那两人求情,还能全身而退,只能感叹运气之好,弘时不能及啊。
雍正看了看楼下略又是气愤又是无助的陈延璋,捏了捏眉心,“这陈延璋还是有些才华,且朕撵他走了,如今还能教授孩童,算来也是不错了,弘昼,你去,请陈先生上来。”
说起来这陈延璋当时为阿其那和赛思黑求情,也是怕他初登基根基不稳,便对手足兄弟太过狠厉,有碍帝王声誉,他当时也太过生气,直接撵了他,说来这陈延璋倒也没犯什么大错。
想着还是有些香火情谊,今日恰巧碰上了,雍正兴致一来,便吩咐弘昼去请。
弘昼一听皇父的吩咐,顿时坐直了身子,神采飞扬了起来,“皇阿玛放心,儿臣这就去把陈先生请来。”
也因此才有了刚刚几人街头相遇了一幕了。
陈妩回到家中,便与陈母说了两句话让她安心,让她去自己房中等着,随后又进了里屋,开了柜子取了陈父平日里最宝贝茶叶罐子出来,又烧了开水,去大门处买了几盘点心。
刚把点心放好,就听见大门处有人声传来,知道是爹爹回来了,陈妩便在门口等了等。
等见到众人进了门又各自落座后,陈妩上了茶,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厨房内,陈妩又往灶火上烧了一壶水,她坐在灶火前小板凳上,暖橘色的火光不时落在她的面容上,陈妩支着下巴,心不在焉儿的往灶火内加了一把柴。
今日来家中的客人是谁,那浑身上下的气度,便知道不是寻常人,爹爹何时认识这样的人物?
陈妩又在厨房内待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出了房门,轻手轻脚的来到正屋的窗户前。
3. 第三章
第3章
陈妩来到窗下,小心翼翼的支开一道缝隙,随即垫着脚趴在窗户上,眼睛向里面看去。
因着这道窗户在北边,离堂前稍远,陈妩并未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其余众人都坐在椅子上,只有她爹略显得不安的立在堂前。
陈妩脑袋里直打鼓,恍然想起曾经有传言说,她爹从前在旗人大官的府上做过门客,难道这些人便是爹爹从前的主顾不成?那位旗人大官?
陈妩心下猜测,眼睛继续四处打量,直到她看见下首一道青色身影,眼睛倏然一亮,只因那男子长的实在是太好了。
眉眼深邃,棱角分明,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转间便是多情,最绝的要数他周身上下的气度,温润端方,翩翩如贵公子一般,是陈妩在古代看见的最好看的男子。
坐在里面的弘历此时端起一旁的茶盏,刮着浮沫并没有要喝的意思,见惯了好东西的皇子阿哥,怎么会瞧的上这样的东西,即便这是陈延璋能拿出来的最好东西。
弘历耳边听着皇阿玛与陈延璋的对话,思绪却早已经走偏了,眼睛不自觉的打量着四周。
这间屋子地方十分狭小,坐着他们几个成年男子,便占去大半的地方,显得十分仄憋,索性算得上干净明亮,收纳的十分整洁,北窗下的一扇流云百蝠扇套子倒是让他眼睛一亮。
也恰在这时,他对上窗户缝隙里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弘历一怔,是她,陈延璋的女儿。
陈妩不防那长相俊美的公子会突然抬头看过来,那冷厉的目光把她吓的惊慌的埋下了头,她蹲在窗户下拍了拍胸I口,这人虽然长的好看,可这眼神也太凶了些。
上个月陈妩刚过了十五岁生辰,陈母最近便急着给她相看人家,陈妩虽然是从末世而来,可也习惯了入乡随俗,知道她一个小女子是扳不过这世道的,况且她也不愿意太过特立独行了,随大流才能安稳,这也是她上一世在末世的生存法则,凡事莫出头,莫争强好胜。
只是她想着这具身子还未成年,能拖上一段时日便拖一下,因此她虽表面不在意,可心里在计划着,毕竟找个什么样的相公直接关系到她后半生的生活质量。
她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想着多存些钱看能不能找个好看的郎君,毕竟若是太丑了,她怕自己下不去嘴,今日家中来的客人倒是个顶个的好看,她才想着偷偷来瞧瞧。
可惜了,这也太好看了,看着身份也定是不凡,注定不适合她。
陈妩撇了撇嘴,可惜的摇了摇头,又蹑手蹑脚站起身来,钻回了自己屋子继续做绣活去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回屋子的路上想着还是银两能让她动心啊,计划着要不多存些银两,看能不能去买个好看的郎君?若是京城不好买,大不了去偏远的乡下看看,她边走边摸着下巴思量,多费些银钱也是没关系的。
想到这儿,陈妩回到自己屋子,捡了绣篮子坐在榻上,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一侧做绣活的陈母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弘历这头见女子惊恐的跑开了,笑笑放回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的红色玉髓扳指,陈延璋这女儿还挺有趣的,女眷他见的不少,便是他府中各种颜色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只是很少能在女子眼中看见单纯对自己模样的欣赏。
他心下有些好笑微一抬头,便见皇阿玛与陈延璋正聊的兴起,一旁的弘昼正对他眨眼睛,一副坐不住了的样子,弘历也颇觉得无聊,这屋子呆久了人都舒展不开了,他抬头润声道:“皇阿玛,儿子与弘昼想出去转转。”
雍正侧头看了他一眼,弘历是他选好的继承人,从小便聪明伶俐,他心中很是满意,不然也不会把他的名字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两兄弟的眉眼官司他早就看在眼里,知道是弘昼这小子坐不住了,他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一侧的弘昼听了,欢欢喜喜的站起身来,两兄弟恭敬的对雍正行了一礼后,才出了房门。
两人闲闲几步就来到院中,弘昼站在梧桐树下伸着懒腰,回首瞄了一眼屋内正听的尽兴的皇阿玛,在弘历耳边低声嘟囔道:“也不知皇阿玛怎起的有心思与这陈延璋说这么久?”
弘历含着一缕浅淡的笑意看了他一眼,遥遥望着参天若盖的梧桐,背着双手嘴里淡淡道:“陈延璋为人直爽,也颇有才干,走的是忠言逆耳的路子,当时皇阿玛对两位皇叔恨之入骨,朝廷上下无人敢多言一句,可陈延璋却敢极力劝阻,看的出他的确是一个耿直无城府的人,皇阿玛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可也最是欣赏他这样有实干的人,当日对他到底是罚的重了些,今日难免又起了愧疚与惜才之心。”
说完又睨了他一眼,“况且,皇阿玛才德兼备,且最看重恩威并施,陈延璋当时为两位叔叔求情,也是怕皇阿玛刚刚登基,削籍除爵太过残酷,怕会有损天子仁德,如今他又能开设学堂教授孩童,不自怨自艾,是个实干的人,皇阿玛自然喜欢。”
“照四哥这样说,皇阿玛不会还要给这个陈延璋指个官?”弘昼眉头一挑,他倒是不关心这陈延璋做不做官,只是心中有些好奇皇阿玛的想法罢了。
弘历目光微沉,片刻后露出了两分笑意,摇头道:“应该不会,刚刚在胡记酒家便能看出这陈延璋太过迂腐了些,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徒然添堵罢了。”
“那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弘昼心中更是好奇,忍不住伸长了脸眼巴巴的望着弘历。
弘历敲了敲他的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警告意味十足,“别猜测皇阿玛的圣意。”
说罢,便只身在小院内溜达了起来。
弘昼看着弘历的背影,撇了撇嘴,他只是好奇罢了,他这样的脑子反正对皇阿玛屁股下的位置也没有什么想法,好好当个闲散王爷,乐乐呵呵的一生不好吗?
他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呢,最重要的是,他这脑子真没有他四哥的明白,若是与四哥争,怕是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弘昼摇摇头,晃悠悠的去梧桐树下的躺椅上寐瞌睡去了。
这小院本就不大,白净的墙面下堆放着整齐有数的花盆,花盆里种着碗大如盆的花朵,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涨势极好,极力的向四周伸张着绿色的叶片,娇艳的花朵吸引了不少蜂蝶,可见有人照顾的很好,弘历绕着墙角的花盆一步步走着,不多时便来到一扇窗户前。
弘历抬头,朝里面望去。
只见一女子婷婷坐在榻前,一头秀发闲散的挽着一个家常的垂云发髻,蛾眉螓首,偶尔侧身,可见其曼妙身姿,纤细的手指挽着针线,手指十分灵活,穿风舞蝶般的落在细绢上,姿容虽算不得十分出众,此时此刻下却别有一番清丽姿态。
弘历淡淡看了两眼,便要打算离去,男女有别,若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可就在此时她一旁的妇人似乎说了什么话,引得她言笑妍妍,那笑声像是音符似的,引着弘历不自觉又瞧了过去,只见那女子从右手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得意的向着旁边妇人显摆着。
弘历一时间止了步伐,对她匣子里的东西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她如此开颜?
只见女子满脸堆笑,打开匣子倒出满满的碎银子,那碎银子散落在桌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女子喜滋滋的模样让弘历联想到自己养的那只花狸猫儿,每次看见好吃的东西,便是这番模样。
只是这样一来,清丽的女子倒是增添了几分铜臭,破坏了刚刚的动人之态,弘历摇了摇头,径直离去。
陈妩正与母亲说笑,一双剪水秋瞳里满是笑意,突然窗前似乎有青色身影一闪而逝,陈妩眨了眨眼睛,细看而去。
只见空荡荡的窗外,那里有什么人影。
陈妩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不在意,她回头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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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与母亲说着话,“娘,他们说爹爹从前是给旗人大官做过门客的,这是真的吗?”
陈母手中的针线颤了颤,旋即不甚在意的回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这些干什么?”
从前的事情,无论是陈父还是陈母,都很少言谈。
看来这事是真的,陈妩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趴在陈母面前继续追问,“那今天来我们家的客人,是不是就是那位旗人大官?”
陈母想起看看惊鸿一瞥的身影,胸口处的心脏便砰砰的跳个不停,她垂着头并不回话,见她如此,陈妩眼中闪过一丝明了,看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心下颇为遗憾的叹息两声,刚刚那俊美清朗的贵公子是真的与自己无缘了。
见娘亲脸色不佳,陈妩也不在多问,闭上嘴巴安心做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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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与陈延璋聊了半晌,苏培盛低首立在一旁,他遥遥望了望外面天色,瞧着时辰差不多了,随即在雍正耳边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雍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恭敬立在一旁的陈延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苦恼的事情朕会帮你解决,明日你便不要去讲馆了,至于上学的孩童便放几天假吧。”
陈延璋险些落下泪来,他跪在地上红了眼眶,“草民些许小事,还让皇上牵挂,实在是罪该万死。”
“孩子们读书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呢,但愿你能牢记朕的心意,好生教书育人,”雍正淡淡说完这句,便带着苏培盛径直出了房门。
陈延璋叩首,不想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遇皇上,且皇上对自己如此厚爱,并不因从前的事情厌恶他,天下有这样的明君,是百姓的福祉啊,陈延璋想到此处,一把年纪却还是落下泪珠子来,嘴皮子颤颤低声呢喃道:“草民定牢记皇上嘱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行人出了帽儿胡同,雍正心中有事,便瞧了一旁的弘历,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还在担心永琏的身子?”
永琏,是弘历的嫡福晋富察氏所生的嫡子,生于雍正八年,虚岁有五,实际上才三岁,这孩子生下来身子比较孱弱,前两日感染了风寒,当时连着两晚上高烧不退,把弘历与富察氏都吓坏了。
还是弘历亲自去请了雍正的专属太医院判,这事雍正自然知道,见他此时心不在焉,还以为是弘历担心永琏的身子。
弘历摇了摇头,“永琏身子也渐好了,皇阿玛不用担心,还多亏了皇阿玛让周太医去瞧,弘辉才好的这样快。”
雍正既然选择了弘历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对弘历子嗣也极为关心,特别是弘历的嫡子永琏,闻言雍正也放下心来,“朕自己的孙儿,说这些倒显得生分了。”
弘历闻言颇羞愧的说,“皇阿玛说的是。”
雍正想起刚刚陈延璋之事,他撇了一眼身边思绪不知飞到何处的弘昼,道:“陈延璋之女朕瞧着相貌清丽,进退有度,朕指给你做个格格可好?”
原本安静立在一旁的弘昼不防皇阿玛会突然把话题引在自己的身上,陈延璋之女的相貌他都没注意看,且他对女色兴致一般,只觉着女子多了府上吵闹的慌,想也不想的苦着脸就推辞道:“儿臣的福晋才刚给儿子生了一个女儿,此时要是在纳一个格格,她心中定然有气。”
说罢又眼珠子一转,看见身边的四哥,便想着祸水东引,指着弘历道:“皇阿玛不如把陈延璋之女指给四哥啊,四嫂贤良贞静,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雍正沉着眼看了看没骨气的弘昼,对他府上的事情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去管,索性他也没对这小子有什么多大的希望,心中想着陈延璋的事情便转头顺势看了一眼弘历,心中有了主意。
弘历想起刚刚看见的清丽身影,抱着银两乐开了花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倒是没有开口反对。
4. 第四章
第4章
第二日一大早,陈家几人都起来了。
陈妩照例出门买了两份甜汤,路过邻居大婶儿的摊位前,又被她喊住了。
李大婶眼尖的在人群中看见了陈妩的身影,她扬声把人唤到自己跟前,又麻溜儿的用油脂布装上包子给了自己面前的客人,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铜钱迅速放回自己面前的荷兜里。
才对一旁的陈妩说道:“罗家那几间屋子真不租给先生了?”
转瞬又满脸忧愁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家那小子今日没去讲馆,在家差点没把我烦死了,今日一早,我便打发他和他爹去乡下收肉去了。”
李大婶儿平日里自己在胡同里摆摊卖肉包,她家相公便在隔壁支了个摊子卖猪肉,摊上的猪肉都是自己去周边乡镇收上来的,价格要便宜不少。
见陈妩没说话,李大婶便知道这事看来是不好办了,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便又利落的捡了几个包子放在陈妩的怀中。
“你回去给先生说,罗家的宅子不租就不租了,大不了咱们街上的邻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个便宜点的地儿,让孩子们继续读书才是。”
李大婶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单纯的小妇人一个,可她也知道若是陈先生的讲馆开不下去了,这两条胡同上几十个孩子便没有地方上学,不上学便没有出路啊。
想到自己家的兔崽子长大以后也和自己一样摆个小摊,她是不愿意的,咬了咬牙,对一旁的陈妩道:“你去与先生说,我去找隔壁几家商量看看,再苦也要给孩子找个上学的地儿!”
说完,不等陈妩反应,便迅速收拾了摊位上的东西,又让旁边摆摊的邻居帮忙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看着李大婶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陈妩还来不及呼喊便已经不见人影了。
与风风火火的李大婶相比,陈妩显然淡定了许多。
无奈看了看怀中的包子,她进了正屋,便见陈延璋已经洗漱过了,她娘与她平日里最是淘气的弟弟,此时都安静的坐在一旁。
她进了厨房,拿了碗筷出来,“爹娘,小弟,吃饭了。”
陈延璋点了点头,起身坐在凳子上,看了看桌子上的包子也没啃声,安静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陈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陈星辰在一旁一会看看爹,一会看看娘,不时还要对陈妩眨眨眼睛。
陈妩看着都替他累,便侧过身姿用膳,不去看他。
对比陈延璋的泰然模样,陈母显得有些心忧,若是讲馆开不下去了,他们家便又少了一份收入,少了一份收入意味着老大娶媳妇的日子又遥遥无期了,陈妩又要不停的接绣活,星辰这孩子也要上山下河的满上遍野去寻野味。
想到此处,陈母忍不住问出口,“罗家真不把宅子租给我们了?”
见陈延璋没说话,又愁眉道:“不如在周边胡同寻寻看,能不能找个价格合适的,老大与对门吴家的小姑娘情投意合,我还想着今年年底咱们去吴家提提,在怎么也要试一试的,你这讲馆若是不开了,老大与吴家的事情怕是要黄了...”
吴家在前街上开了一家米铺,家境要比他们家好上不少,吴家的小娘子与老大从小便情投意合,只是吴老爹有些嫌弃陈家穷酸,故一直没同意这份婚事,若陈家再失了讲馆这份进项,怕是老大与吴家小娘子只有缘无分了。
“好了,”陈母絮絮叨叨的话让陈延璋听的心烦,那老吴家嫌弃他家穷,他还嫌弃吴家满门铜臭呢,只是老大那孩子喜欢,他才没过多反对。
陈延璋放下碗筷,“讲馆的事情不用操心,昨日...”
话还未说话,就听见院外传来陈家大哥陈承安的声音,“爹娘,小妹,小弟?我回来了。”
“是大哥,大哥回来了,”陈星辰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向门外冲出去。
陈家老大陈承安在长荣大街的浠楼做账房学徒,一个月也就两日假期,平日都住在酒楼内,很少回来。
几个鼻息后,就见陈星辰与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进了屋。
这男子相貌清秀,与陈妩相貌极为相似,文质彬彬,正是陈家老大陈承安。
“爹,我听闻罗家的宅子不租了?”
陈承安也是昨儿夜里下了工才听见此事,他知道他爹如今最在意的便是这讲馆,或许是从前的经历让他自觉怀才不遇,便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这讲馆之上,他怕家中因为这事出岔子,便一大早请了假,赶回来看看。
“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娘你拿着,在周边胡同里看能不能寻个差不多的宅子做讲馆。”
“这...”陈母看着长子递过来的钱袋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陈延璋站起身来,看了看长子手中的钱袋子,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把钱收回去,讲馆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昨日来家中的贵客说了,此事自有解决的法子。”
“贵客?”
陈延璋摆摆手,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陈妩在一旁看着,又见一旁陈母听了此话便安心十足后,心中再一次对昨日来家中的人的身份猜测了起来。
另一头,住在胡同街头的罗家,也正在商议着此事。
坐在上首的罗家家主罗元胜,四十出头的年纪,留着一把青羊胡须,此时正开口,“晃儿,你昨儿可与陈家那老小子说好了,我们家的宅子要收回来另做他用。”
坐在下面的罗晃嬉皮笑脸地开口,“爹放心,儿子和陈老头说的明明白白的,今日他若是不把讲馆给我腾出来,我自己把他的东西给丢到门外去。”
罗元胜对于儿子粗鲁的处理态度不置可否,又道:“你姐姐过段时日就要归家了,她在宝亲王府伺候了这么多年,这次是福晋恩典,提前放你姐姐回来,可想而知你姐姐在福晋跟前多有脸面,咱们家以后就靠着与福晋这点关系了,这宅子收回来后你好生打整一番,按照你姐姐的喜好规整,若是她开心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罗家是汉军旗,他的姐姐从前是小选进宫的,后来分给了宝亲王福晋身边当丫鬟,据说在福晋身边很是体面,宝亲王福晋是谁?京城上下皆知,那是未来的主子娘娘!
因着有这层关系在,罗家在帽儿胡同内是十分张狂。
这次罗家的女儿是蒙主子恩典,赏赐了东西放她提前归家,罗家虽然可惜不能在福晋身边伺候了,可也得意自家女儿能有这份恩典。
又因着帽儿胡同的这间宅子十分狭小,便想着把前头做讲馆的房子收回来,给归家的女儿做闺房,才引出这些事来。
“爹放心,儿子把这事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定让姐姐回来住的安逸舒心。”
罗元胜点了点头,便不在意这事了。
罗晃出了家门,便往讲馆而去,在路上与他平日里鬼混的几个狐朋狗友汇合后,几人便一同奔着讲馆去了。
到了讲馆,果然见陈家的东西还在屋内,罗晃深色阴沉,“这姓陈的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不敢动他的东西是吧。”
跟在身后的一人也上前煽风点火,“就是,晃哥儿你和那老小子打了招呼了,那老小子还没搬,看来是没把晃哥儿放在眼里啊。”
另有一人又道:“这陈老头在胡同内有些威望,惹恼了他也不是好事,要不晃哥儿把这些东西拾掇拾掇给他送过去?”
罗晃一听,顿时更气了,他一脚把门踹开,又接连踹翻了几张桌椅,愤愤道:“有些威望又如何,这帽儿胡同还是得看我罗家的,敢把老子的话当耳风,老子这就给你长个记性!”
“兄弟们,帮我把这些桌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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凳全部扔出去,点个火把,全都给我烧了。”
原先那人上前一步,迟疑的劝解着,“晃哥儿,这会不会太过了,不如我们把东西丢出去就好,点火这事,要是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罗晃在帽儿胡同内称王称霸惯了,什么时候会听别人劝阻的,更何况他从来没把陈家放在眼里,眼前这人三番两次为陈家说话,已然引起他的不满。
罗晃脸色漆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吴冰,你若是不愿意与我混了,自己离去便可。”
“罗哥说笑了,兄弟不是这个意思,”那吴冰讪讪道,低着头搬起东西来。
陈家。
用过早膳后,陈延璋也没出去,呆在梧桐树下看书,他如今一扫从前的情绪低迷,心境上好似有了很大的改变,从前那张寡言的脸上,露出了几次笑意,就陈妩今日看到的,算下来便不下五次。
因着陈承安还要上工,陈妩便收拾了些东西装在一个包裹内,送他出门,“大哥,这里面装了些腌菜,还有我做的几双布鞋,你回去后记得把腌菜单独存放,免得串了味儿。”
陈承安看了看手中的包裹,笑了笑,揉了揉陈妩的发顶,“少接些绣活,你大哥也在挣钱了,用不着你这么拼,你与娘做会儿绣活就要起身走走,歇歇眼,特别是你,别年纪轻轻的就坏了眼睛,以后可不好嫁人了。”
陈妩不满拍开了他的手掌,撇了撇嘴,“不嫁人最好,买个相公回来也是一样的。”
这话太过出格,可陈承安却不惊讶,可见陈妩这想法不是一天半天的,陈承安无奈地又敲了敲她的额头。
陈承安正要转身离去之时,只见陈妩突然惊讶的指着烟袋儿胡同的方向,“大哥,你看着火的是不是讲馆方向?”
讲馆位于帽儿胡同和烟袋胡同之间,此时正起着浓烟,时而还能看见冲天的火光。
陈承安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神冷了下来,“这罗家太可恶了,竟然敢放火。”
陈妩白着脸摇了摇头,道:“在京城纵火可是大罪,罗家的大人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估计是罗家那跋扈的罗晃,不知天高地厚才做的这傻事。”
火光冲天而起,带起滚滚浓烟,不多时整个帽儿胡同的人都跑了出来,对着起火方向指指点点。
“这罗家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敢纵火?”
“你怎知道是罗家纵火?”
“你看起火的地点是不是讲馆,昨日罗晃可在胡记酒家说了,若是陈先生不把东西搬走,他就一把大火全烧了。”
“天啊,这罗晃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谁说不是呢,可谁叫人家有个好姐姐,在宝亲王福晋身边伺候,宝亲王福晋是谁?那可是未来的主子娘娘!”
“嘘,你小声一点,不要命了。”
...
陈延璋听见动静,此时也背着双手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见起火的方向,他忍不住黑了脸,“罗家庶子,不堪为人。”
陈妩看了看四处直冲天际的滚滚浓烟,一双柳叶眉纠在一起,一时也没了主意,“爹,这可怎么办?”
这样大的活,两个胡同街道紧密,住着不少人家,若是一个不小心,整条街都可能燃起来,这罗晃胆子也忒大了些。
陈延璋望了望天,脸色难看的很,道:“先等等看。”
这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略显得尖锐的声音,“陈延璋陈先生可在?”
这声音尖锐高亢,与一般的男声不同。
陈延璋一点也不差异,反倒是松了口气,挺了挺身子,望着人群中气十足的回道:“陈延璋在此!”
(陈延璋:唉呀妈呀,等了这么对年,没想到还能混个官身。
太监:不好意思,没你的事!)
5. 第五章
第5章
“圣上圣逾,今以陈延璋之女指婚宝亲王弘历为格格,钦此。”
一人穿着宫中内监服饰,站在陈家台阶之上,面西站立,缓缓道完皇上口谕。
陈延璋跪在台阶下面,面北而跪,以头磕地,等公公念完旨意后,他怔了怔,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等等,这旨意是给妩儿的,皇上...皇上,原来没他什么事儿,陈延璋心下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宣完旨意的太监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低头一看,只见陈延璋面上呆愣,正出神也,这种事他也见的多了,普通人家得天机缘,欢喜的失了神,也是难免的,自然见怪不怪。
因着陈家女是指婚给宝亲王的,他也不敢落了陈家的面子,满脸堆笑的提醒陈延璋,“陈老爷,还不接旨?”
压下心头的失落,陈延璋又兴奋了起来,天啊,这才是真的泼天富贵啊,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那可是铁板上钉了钉子的下一任皇帝,这么说来,他女儿至少能混个皇妃当当?
陈延璋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直到疼的他龇牙咧嘴的时候,才彻底缓过神来,欢喜的伸出双手,恭敬的三跪九拜。
“草民陈延璋接旨。”
立在上首的刘公公见陈延璋还恭谨跪在地上,上前一小步,笑道:“陈先生快起来吧。”
陈延璋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望着公公的笑脸跟木偶人一样,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嘴中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那刘公公嘴角含着一缕笑意也不见怪,又拉着陈延璋低声道:“陈先生,皇上恩典,特意在街前给你指了一处院子给你,用作开讲馆之用,皇上还私下吩咐咱家,给你带一句话:切莫忘了好生讲学。”
陈延璋浑身一机灵,便又要跪下,口中喃喃道:“自不敢忘,自不敢忘。”
刘公公对着他又是一顿安抚,等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刘公公才歪着头望了望天色,对着一旁的陈延璋温声道:“陈先生,圣上口谕已传,后面的礼节会有内务府的宫人过来包办,你们只需要选个良辰吉日便送陈格格入王府,咱家宫内还有差事,便先走一步。”
“是...是...”陈延璋脑袋像一团浆糊似的,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木楞着看着刘公公门一步步离开,直到出了巷子口,再不见身影。
宣旨的刘公公阔步走在前,几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子跟在后面,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殷勤地扶着公公道:“这陈家也太没眼色些了,公公劳累走了一趟,竟连个赏钱也没有。”
另一个小子也跟着符合道:“小门小户的,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入了皇上的眼。”
又有一人在身后出声道:“是呀,还指给宝亲王做格格,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谁不知道宝亲王是下一任的...”
“噤声,”原本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的刘公公倏然止住了步伐,立时垮了脸,他冷眼望了望身后几个小子,眼中再无温色。
“这陈家从前便是再上不得台面,从今以后也不是你们能说嘴的,小李子,咱家给你说了多少遍,在这宫中蠢笨些也无妨,少说话多做事,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最怕的便是你这种自作聪明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罢了,回宫后你便去内务府报道吧,咱家身边是不敢留你喽。”
那名唤小李子的太监心头一凉,脚底一软便跪在地上,“公公赎罪,公公赎罪,奴才再不敢乱说话了,还请公公饶奴才这一次。”
刘公公冷冷看了地上一眼,又看了看扶着自己的小子,只见他此时也冷汗淋淋,不敢再开口,才眼眸半垂,慢悠悠向前。
陈妩浑浑噩噩地立在脚门处,所以那天上门的贵客是雍正?那其中的便有宝亲王弘历?宝亲王便是以后会活到八十多岁的乾隆,陈妩脑中回想着前世历史,她只知道乾隆潜邸的时候,是有一位陈格格,后来等乾隆登基后册封为婉常在,据说活了九十多岁,比乾隆还活的长,难道就是她?
陈妩捏了捏手中的娟秀,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这时帽儿胡同内原本看热闹的众人都回过神来,场面顿时喧嚣了起来。
“陈先生恭喜了,令女以后嫁入皇家,陈先生也是皇亲国戚了。”
“陈先生不得了,宝亲王府可是个了不得的去处,以后还得请陈先生多照应些咱们这些邻居。”
“是极,是极。”
“有陈先生在,看以后那罗家还有什么可豪横的,说起来他家的大姑娘好似也在宝亲王府当差?”
“听说是的,不过他家大姑娘就是伺候人的婢子,这陈姑娘可是皇上亲自指的格格,自然不是罗家可比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呆木的陈延璋此时也缓过神来,只见他面露喜色,一张脸十分红润,在众人的追捧下笑的十分璀璨。
向着皇宫方向拱手抱拳,“一切都是圣上恩赐,今日陈家大喜,大伙都是街坊邻居,若是不嫌弃便入内热闹热闹。”
“好好,陈家大喜,咱们定是要沾沾光的。”
“对,陈妩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咱们自然为她高兴。”
这话一出就有人不乐意了,“什么陈妩陈妩,这名儿也是你能叫的,咱们以后都该改口唤声贵人喽。”
李大婶没想到自己一声陈妩便惹了众人不满,她悄悄缩了缩脖子害怕的看了看四周,再不敢乱说话了。
“说的不错,以后可不能喊名字了,得叫一声贵人。”
众人说完便相拥着进了陈家小院,陈妩也在大哥陈承安的搀扶下安定了三分入了院内。
陈延璋指挥着小儿子上茶,又让大儿子出门去买些点心回来,今日难得大喜,陈母思索片刻便与陈延璋商量了一下,干脆让陈承安去胡记酒家叫了几桌子酒菜,陈延璋今儿高兴,自无不准,陈母便进了门取了银钱出来。
这边陈家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另一头罗家却是不好了,他们也看见了讲馆的大火,自然是猜到了罗晃这小子惹事了,罗家几个壮年男子赶到了讲馆,便瞧见讲馆大门口堆放着桌椅板凳,此时正冒着熊熊烈焰。
罗晃的大哥罗平黑着脸上前,“你发什么疯呢,内城里也敢纵火,怕是不想活了吧。”
罗晃不以为意,颠着脚倚在大树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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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勃勃的看着大火方向,“大哥担心什么,我又没有烧别人的东西,这都是陈延璋那老小子不要的,我都给他规规矩矩的摆在这儿了,烧也只烧这些,出不了什么事儿,大哥在一旁好生看着就是。”
罗平看了看冲天的火势,默然片刻,“这么大的火,官府的人顷刻便到,你想好怎么应付吧。”
罗晃看了看一旁的罗平,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与罗平同父异母,他母亲秦氏是继室,罗平的亲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了,才迎娶的他娘进门,他娘进门不久便生了他与他姐姐这对龙凤胎,自然得他爹喜欢,再加上他姐姐的机缘,罗晃在罗家很是受宠。
对于罗平这个大哥,一点也不放在眼里。
罗平也清楚这一点,见罗晃并不知错的模样,他心头也有了怒气,说了几句还是不改,便也黑着脸站在一旁看热闹。
罗晃睨了罗平一眼,撇撇嘴,见火势渐小,又扬声让几个狐朋狗友添了些桌椅板凳进去,罗平不会以为他真是没点脑子罢,在城内纵火,自然是死罪,可在城内烧点东西,且没有引起大的后果,只是动静大了些。
就算官差真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想到此处,罗晃有些自得。
不多时,这冲天的火光自然引了大批官差过来,为首的人一眼便看出来是有人在烧东西,才松了口气。
见周边围观的人不少,他面色沉了下来,拧着眉道:“是何人在此纵火?”
罗晃站起身来,笑着走了过来,“官差大人,在下有些东西用不上了,可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不得已才在此点了一把大火,谁知这火势这么大,竟引得官差大人受累跑了一趟,真是在下的错。”
说罢,便从袖口处掏了一个荷包不动神色的送到这官差的手中。
那官差颠了颠手中的分量,又上下打量着罗晃和他身边的几人,“旗人?”
罗晃笑了笑,道:“在下汉军旗包衣,有一姐姐,侥幸伺候在宝亲王福晋身边。”
见罗晃自爆了家门,更何况牵扯到宝亲王福晋身上,那官差面色缓和了少许,汉军旗在满蒙里算不得什么,可在汉人中已是不得了的人家,且他们是汉军旗包衣,虽说是奴才,可在宫内说不定又有层层密密的关系,一个不差的便是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一般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是什么大事儿,等这些桌椅板凳烧干净后,你们等火种都灭了才能走,我这边就先回去回话了。”
那官差也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看了罗晃一眼,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众人离去。
罗晃笑着招手道:“官爷慢走,下次有机会请您吃酒。”
见人走远,罗晃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罗平,大声道:“哥几个,咱们一把火烧干净了,请大伙去胡记吃酒去。”
“晃哥儿放心就是,”几个狐朋狗友见罗晃如此轻易的便忽悠走了官差,自觉在众人眼中都十分的有面子,罗晃一声招呼下,更是豪气渐生,一呼百应。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剩下为数不多的桌椅板凳全丢进看来火中,顿时火势又大了一些。
(罗晃叉腰,十分嚣张)
6. 第六章
第六章
夜里的帽儿胡同没了白日里的喧嚣热闹,多了一丝静谧柔和。
陈承安送走了最后一个邻居,转身进了院门,关上了大门,又用栓子抵在门后,才进了亮着灯火的正屋。
陈延璋与陈母坐在凳子上,陈星辰规规矩矩的立在父亲身旁,陈妩独自坐在爹娘的榻上,低着头正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的做着绣活,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见是大哥,脸上露出笑来。
“大哥快来歇会儿。”
灯火下女子一鸦青色的秀发柔美温顺地披在脑后,面上一丝脂粉也无,黑白分明的杏眼在昏黄的烛火下更显明亮,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的点缀在唇畔,清新雅致,素美柔情。
眼尾处一颗红色小痣更添三分姝艳。
陈承安面上带笑,陈延璋开口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老大,过来坐。”
“这几日你便向酒楼那边告几天假吧,一切都等你妹妹出阁后再说。”
陈承安点了点头,“爹不用担心,我下午便去酒楼告了假,掌柜的知道了妹妹的事儿,让我忙完再去上工就是,还另给了一份喜钱。”
经过了一下午的喧嚣,陈延璋也适应了大家的恭维,听闻喜钱,他也不甚在意,只是点明道:“你记个账,到时候都是人情世故,要还的。”
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陈星辰,道:“你姐姐如今有这般造化,以后咱们家少不了有人送些银钱事物的,我这边就一个理儿,贵重的东西不要,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的心意可以收,但是都要写个账本记下来,后面该还的就还,不能给妩儿丢人。”
陈承安与陈星辰互相看了一眼,陈星辰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爹娘放心,咱们定不会给姐姐惹出事端。”
陈承安也道:“爹娘安心。”
陈妩垂着脑袋面容平静的做着绣活,耳边听完几人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也安定了起来。
陈母坐在一旁听完陈延璋训子后,便起身从衣柜里端出一个褐色箱子,放在陈妩面前,面上不知是喜还是悲,“娘的妩儿就要嫁人了,前几日还在念叨着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没想着转眼间便赐给了宝亲王,真是咱家的荣幸。”
她伸手摸了摸陈妩的发丝,陈妩的一头秀发乌黑幽亮,又柔又长,烛火下散着莹莹的光泽,似上好的绸缎一般。
“以后进了王府,娘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平安顺遂,便是福气,若是能有个子嗣徬身,那便再好不过了,娘会每月去阳崇寺为你祈福,这是咱们家存的银子你带在身上,进了王府后各项都要打点的。”
陈妩依偎在陈母怀中,面上不禁带着泪水,强忍着心中不舍安慰道:“娘不用为女儿操心,女儿此去是享福去了,这些银两还是留给爹爹和娘,女儿这些年做绣活也存了不少银子,够用。”
她上辈子父母早逝,亲缘短薄,好在这一世,能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不用再怕无孔不入的丧失,不用每日为了活着提心吊胆,并且还有疼爱她的娘亲和格格,她是真的很知足了。
听见女儿如此体贴,陈母顿时泪如雨下,眼中满满的慈爱之色,和小时候一样把她搂在怀里小声哄道:“都带上,都带上,娘也放心些。”
说罢便打开箱子,把里面的几块碎银子都用绢子裹了起来,放在陈妩的手中。
陈妩看了看手中的银两,知道若是不收下来,娘亲也不会安心,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笑意,轻轻道:“女儿多谢娘亲。”
一家子面上都沉重了几分,还是陈延璋敲了敲桌子,“好了,早些睡吧,明日内务府的人就要过来了,免不得会派个嬷嬷过来教妩儿规矩,有得折腾呢。”
几人这才收起心思,各自去歇息了。
月色如水,陈妩回了自己屋中,先是把快要完成的绣活放好后,她才从自己的床上的枕头下掏出一个芙蓉蜜色的锦囊,倒出里面的银两。
浅白的月色下,一颗颗银锭子光泽十足,陈妩指尖拨动数了数,刚刚八十两,这些都是她从小做绣活存下来的,若是从前,这些银两也够用了,只是以后去了王府里,怕就不够看了。
对了,还有李家的屏风,这两天赶工完了,也会有个十两银子,再加上娘亲今日给的,勉强能凑个小百两吧。
想到这儿,陈妩顿时放下心来,钱是一个人的底气和胆量,她只身一人去闯王府,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怕的。
胡乱收拾了一番,便浑浑噩噩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大明,宫里便来了太监嬷嬷,陈延璋引着太监嬷嬷进了正房,那太监略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娃娃脸,为人却十分老成,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陈家仄憋的房间与陈延璋略显得尴尬的表情。
他道:“陈先生,内务府与宝亲王福晋相看了日子,陈格格便于十月二十九日戌时入府。”
十月二十九日,便是五日后了。
那太监说完又引出身后一位穿靛蓝色宫装的年长女子,“这位是教陈格格规矩的崔嬷嬷,这几日便留在府中。”
陈延璋面上带笑,把准备好的一个小荷包送到这位公公手中,“多谢公公。”
那太监笑眯眯接了荷包,又指点了陈延璋几句,“因着陈格格是皇上钦点入宝亲王府的,陈格格到时候进府可以带上一位伺候的女婢。”
陈延璋恍然颔首,笑叹道:“真是多亏了公公点拨。”
那太监笑笑,便是要走了。
陈延璋忙唤了陈承安起身去送,陈承安一路相随,直至出了胡同。
这头,陈母带着陈妩到了正屋,那年长的嬷嬷面容十分和气,见了陈妩,便屈膝道:“给陈格格请安。”
陈妩愣了愣,还有些适应不了这个称呼,回过神来便叫了声,“嬷嬷快请起。”
那年长的嬷嬷站起身来,和气的打量着陈妩,温声道:“格格,奴婢姓崔,是负责教导格格宫中规矩的礼仪嬷嬷。”
陈妩点了点头,认真道:“麻烦嬷嬷费心了。”
又从身侧陈母端着的托盘上取了一双靛青色绣枝花的护膝,“天气渐凉,这是我这两日绣的一双护膝,便送给嬷嬷,答谢嬷嬷的一番教导情谊。”
崔嬷嬷面上一愣,怕是没有想到这位格格会是如此的好性子,她面上望托盘上一凝,眼中惊艳一闪,赞道:“格格的绣工蜿蜒柔美,不同时下的京绣疏阔,却轻盈拂动,自然柔美,已是大成,怕是师出名家吧。”
陈妩笑着与陈母相视一笑,含笑道:“当不得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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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称赞,我自小受母亲教导,学了些浅显的花样罢了。”
崔嬷嬷看了看一旁的陈母,明白了少许,她领了陈妩心意,福了福身子,道:“那奴婢就多谢格格赏赐了。”
寒暄完毕后,陈母便出门去把小儿子陈星辰的房间打扫了出来给崔嬷嬷这几日住,又备了茶水点心,好吃好喝的供应着,只求能给陈妩在宫中结个善缘。
待陈母离开了屋内,崔嬷嬷便开始为陈妩讲解起了宫中规矩,陈妩本就是从末世穿越而来,自然是一点即通,学起规矩来很是机灵,不过一上午便学了个囫囵大概了。
崔嬷嬷见她容颜秀美,性情温和柔顺,加之为人机灵聪慧,又悄悄打量了她的微微丰腴的身子骨,见她胸i前鼓鼓囊囊的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心中也暗自嘀咕,这位格格进了宝亲王府,这宠爱怕是少不了的。
想到此处,她对陈妩更是周全起来,规矩学完后偶尔两人也能闲话家常。
“格格,等你入了王府后,身边会有宫女两人,因着你是皇上亲自指的,特许你可以从娘家带一人入王府,”崔嬷嬷看着坐在榻上做着绣活的陈妩,忍不住出声道。
陈妩手中的动作缓了缓,抬起头微微一笑,“嬷嬷,你的意思是说,我最好自己从外面带一个婢女与我入王府?”
崔嬷嬷见她笑的和气,心中也不妨起了善心,她点头,娓娓道来,“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宝亲王府也不必紫禁城差,稍不注意行差踏错便是性命不保,格格这样的身份进府,若是身边没有个体己放心的人,怕是会被有心的人钻了空子,若是连自己夜里说了几句梦话,都能叫别人知道,那真是...”
王府之中若是没有个信的过的人在身边,怕是朝夕不保。
崔嬷嬷话虽未说明,陈妩却是懂她的意思,想到若是自己连睡梦中都有人监视着,她顿时不寒而栗起来,眉头微拧,“嬷嬷,我家的处境你也是看在眼里,我从小并没有能信得过的丫鬟,若是从外面去买,怕也养不出感情来。”
崔嬷嬷见陈妩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也是满意,她含笑道:“格格,人市上有的是家破人亡的闺女,明日让你兄弟去买一个回来,签了死契,一条性命拿捏在你的手中,进了王府后,一时也不敢背叛你。”
“一时?”
“是,一时,若是需要她一辈子忠心耿耿的伺候你,一张卖身契还是不够,这就需要你的手段了。”
陈妩缄默了片刻后,面上便了然的点了点头,“嬷嬷是说,人会因为一张死契一时的忠心于我,可要让别人一辈子都死心塌地的,就需要付出能让别人动心的情谊或者利益?”
崔嬷嬷赞许地看了一眼陈妩,并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纠,“格格若是觉着奴婢说的没错,便明日去府外买个丫鬟回来,正好奴婢也能帮着你调教两日。”
陈妩面上露出感激之意,上前一步对着崔嬷嬷福了福身子,“陈妩多谢崔嬷嬷,若日后有缘分,定不忘嬷嬷今日教导之德。”
崔嬷嬷心思一动,眼角更是含笑。
下午用过午膳后,陈妩与崔嬷嬷在房内歇息,便听见院内传来嘈杂的声响,不多时,陈星辰便趴着头在窗户便,“大姐,罗家的人过来了。”
7. 第七章
第七章
白日的秋风吹着院内的梧桐树叶唰唰作响,一日冷过一日。
陈妩开了窗户边的一条细缝,扬声回了一句,“知道了,一切由爹爹做主就是。”
便阖上窗户不再多说。
陈星辰回了一句知道了,便猫着腰一溜烟儿的跑了。
崔嬷嬷坐在踏上听的云里雾里的,有些好奇,陈妩见此,便为她细细解释起了陈家与罗家的是非。
“我爹爹从前租了罗家的宅子做讲馆,前几日罗家的二儿子约我爹爹去酒家,说是宅子不租给我家了,让我们第二日便搬走,若是没有搬走,便一把火烧了宅子内的东西,我爹爹气不过,与他争执了几句。”
“谁想,昨日那罗家二小子竟真的把爹爹讲馆内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说到此处,陈妩面上不禁也带了几分怒气。
崔嬷嬷听完便全然明白了,“这罗家做事如此狂妄,可是旗人?家中有人在宫里?”
京城之中贵人极多,一般大家都会谨言慎行,怕一个不注意便会惹了麻烦,帽儿胡同这一带住的多是汉人或者小商贩,汉人低位底下,在旗人面前更是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大张旗鼓惹是生非的人家,定是旗人才是。
陈妩点了点头,“他家是汉军旗的包衣,说是他家的大姑娘几年前小选入宫了,如今好似在宝亲王福晋身边伺候。”
“宝亲王福晋?”崔嬷嬷脸色微变。
陈妩见此也有些不安,沉着一张脸道:“是,我听说这位罗家大姑娘得了福晋恩赐,这两日便要归家了,罗家那宅子收回去也是给她家大姑娘住的。”
崔嬷嬷听罢后起身在房内转了几步,沉吟半晌,转过头见陈妩一张小脸儿板正,心下一叹,坐在她的身边。
面露忧色,“格格,按理说,这宝亲王福晋是你以后的主子,与她身边的人交恶,对你并没有好处。”
陈妩听了眼中有一丝明了,她手中拨弄着几根彩色的丝线,沉默未语,良久,“嬷嬷,我知道你说的对,可这日子不是我想不交恶便不交恶的,罗家与我家的恩怨,皇上与宝亲王怕都是看在眼里,既然如此。”
少女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明亮的坚毅与果敢,望着崔嬷嬷,一字一句道:“我便不怕与福晋交恶,若是福晋因为这件事容不得我,那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的,能不能在王府中活下去,便是要看我的本事了。”
崔嬷嬷望着陈妩,眼中的欣赏是藏也藏不住,嘴角露出两分笑意,“格格性情极好,又聪慧过人,只是家境上露了两分怯,不过好在是皇上亲自指的,旁人也不敢随意欺辱,等进了王府后,韬光养晦,分得王爷两分心意,凡事不要惹人注意,想来求个自保不成问题。”
陈妩认真听完崔嬷嬷的话,心想:这崔嬷嬷与我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见崔嬷嬷一脸真挚,她面上也微微动容,笑了笑承了她的情,“听嬷嬷的。”
“这罗家今日过来,想来是赔罪的。”
陈妩对罗家的事并不感兴趣,手上做绣活的动作不停,嘴里随意道:“应该是吧,可爹爹是不会同意的。”
崔嬷嬷奇道:“陈先生是举人出生,胸中自有气度,按理说有格格你与宝亲王福晋这关系在,罗家又给了台阶下,陈老爷今日就应借坡下驴,受了罗家的意,两家人归好才是。”
陈妩微微一笑,对着崔嬷嬷摇了摇头,“我爹爹的性子最是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罗晃烧他书籍桌椅,已是触碰了他心中的底线,他绝对不会与罗家修好,哪怕是因为我。”
崔嬷嬷眉头微拧,轻叹一声坐在陈妩的旁边,旋即温柔安慰道:“奴婢听明白了格格的意思,不过奴婢想了一想,那罗家的大姑娘说是赐了恩典特意放她提早归家,后宫之中一般这样的女婢要嘛真是有功劳求了恩典,要嘛便是主子身边已经容不得她了,把她打发走了。”
“就算哪一样看来,只要不在主子身边伺候了,这情分啊,也只会一天一天的淡了。”
陈妩双眸一瞬,豁然开朗,她抿着唇点点头,“大哥今日去人市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又得让嬷嬷受累了。”
崔嬷嬷笑了笑,“无碍事,格格聪颖,奴婢倒是一点儿也不累,正好找个婢女回来,也让格格看看奴婢调教人的本事,定不会让她在王府内丢了格格的脸面。”
陈家院内,罗元胜带着两个儿子与几个家仆进了院子,老远看见陈延璋立在大门处,便笑着拱手抱拳遥声喊道:“陈兄,陈兄,听闻贵府喜事,在下特意送了些礼物来恭贺陈兄啊。”
几个仆人提着各项礼品堆放在梧桐树下,罗平、罗晃垂着头立在罗元胜的身后。
陈延璋负手立在门边,眼角的两三道细纹斜斜垂直向下,沉声道:“当不得罗老爷此话,还请把东西收回去吧。”
罗元胜身材微壮,面容富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十分温和的样子,他面上微微一怔,随后便露出苦笑来,“陈兄这是还在生气呢。”
说罢又扯过躲在身后的罗晃,笑着道:“都是这孩子做事每个分寸,得罪了陈兄,我已经命他把讲馆内的东西悉数补齐,还请陈兄莫要在动气才是。”
陈延璋斜斜睨了他们一眼,并未开口。
罗元胜见此,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一脚踢在罗晃膝盖处,“你这小子,还不快给陈老爷赔礼道歉!”
罗晃面色阴沉,抬头看了看仰着头的陈延璋,眼中一片阴鸷,耳边是罗元胜絮絮叨叨接连指责的话语,他咬紧后槽牙,垂下眼眸,不情不愿的开口道:“陈先生,昨日是我孟浪了,还请陈先生不要见怪。”
罗元胜见此也很是满意,抬头笑问道:“陈先生,小孩子家不懂事,我回去后好生收拾他,你看这...”
低头示意罗晃还跪在地上的。
陈延璋并不看他,肃然望着远方,“‘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令子这样的德行,何须在下原谅?还请罗先生带上东西速速离去。”
“这...”罗元胜不妨这陈延璋如此冥顽不灵,一时间面上有些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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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晃见此,早就忍不得了,他径直站起身来,冷冷凝视了一眼陈延璋,扶着他爹的手臂,冷哼一声,“爹,别人既然不领情,咱们走就是了,他女儿不过是入王府做个侍妾,也值得什么得意的,还说是读书人,我看这书是读进狗肚子里了吧。”
自己的女儿就算是嫁给了王爷,可是做妾便是做妾,就算后面做了皇妃,可也改不了做别人妾室的事实。
陈延璋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望着罗晃明晃晃不屑的目光,只见他脸色煞白,鼻孔一张一合,胸前起伏不定,差点气的仰倒。
“慎言!”罗晃此话一出,罗元胜心头一凉,他倒不是因为这会彻底得罪了陈家,而是罗晃此话议论皇室,实乃大不敬。
看了一眼脸黑的能滴出水的陈延璋,罗元胜知道今日是罪没有赔到,这仇怕是结的更深了。
罗元胜硬生生甩开罗晃的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一双眸子寒意沁人,“胡沁些什么,莫不是一早就饮了些马尿,头脑不清楚?罗平,还不把你弟弟带回去醒醒酒。”
罗晃挨了一巴掌有些懵,他呆呆的捂着自己发烧发烫的脸颊,看了一眼对自己一向疼爱有佳的爹爹,整个人如泥胎木偶一般被罗平扯出了陈家。
罗元胜诚惶诚恐,舔着脸上前赔笑,“陈兄莫气,陈兄莫气,都是犬子胡言乱语,令爱得以皇上指婚嫁入王府,那是无上的荣耀,你可切莫往心里去才是。”
又指着树下的礼品眼巴巴道:“这些东西是老兄给令爱准备的,还请笑纳才是,若是不够,我回去再准备一些,命下人送过来。”
陈延璋眼白翻着红色,用尽嗓子眼儿里的力气,指着房门处,大声道:“带着你的东西,滚——”
罗元胜白胖的脸颊抖了抖,看了一眼陈延璋后,便挥了挥手,无奈带着几个仆人离去。
出了帽儿胡同,身后的一个仆人上前,弓着身子小声道:“老爷,这陈家不过是出了一个宝亲王府的格格,咱们家有大姑娘在福晋身边的情分,也用不着如此给他陈家脸面。”
罗元胜嘴角向下,再无笑意,他撇了眼说话的老仆,“老张啊,你不懂,我看重的不是他陈家女进了宝亲王的后院,毕竟就算进了府中,也是在福晋手上讨生活,能不能获得王爷宠爱还另说呢。”
那仆人老张就更不懂了,他又道:“那老爷今日这是?”
罗元胜背着双手望了望胡同内窄小的一片蓝天,小声叹气,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不可名状道:“老爷在意的,是他与上面哪一位的情分呢,能得哪一位亲自下旨,陈延璋保不齐在哪一位眼里也是有点情分的。”
老张神色愣了愣,随后便明白过来了,他皱着眉低声道:“那今日二少爷怕是彻底得罪了这陈先生,再想要修好,怕是难了。”
罗元胜搓了搓手又抬头望了望天,定了心思,掷地有声,“二少爷的性子骄矜自负,也不知以后会给我闯多大的祸事。”
“罢了罢了,明日就把他送回柳州老家去吧。”
“是。”
8. 第八章
第八章
雍正十一年十月二十九。
戌时。
陈妩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绸绣石榴裙喜服,头上带着一套金翅花钿流苏,行动间轻轻晃悠,妩媚动人。她在婢女青黛的搀扶下坐进了一顶粉色宫纱的小轿中,轿外点着一盏“宝”字灯笼。
“格格,今日未用膳食,奴婢听崔嬷嬷的吩咐悄悄准备了些牛乳,你可要用些?”
青黛听了听轿外的动静,悄声对陈妩说道。
青黛便是她哥哥从府外带回来的,当日陈承安本要去人市上给妹妹选一个合适的丫鬟,可才刚出了胡同,正好就碰上青黛蹲在地上要饭,陈承安见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头发枯黄,身量不显,可怜兮兮的蹲在角落。
天气愈发寒冷却还光着脚丫,实在是可怜至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便丢了两个铜板给她,小女孩感恩戴德的道谢,陈承安正要离去之时,却听到女孩的惨叫声响起,回头看,却见几个乞丐抢了他刚刚给的铜板,正欺负她。
小姑娘被打的一身是伤,陈承安看不下去了,最后便把她带回了家。
索性青黛看着身量未显,其实只是营养不良罢了,她年纪上比陈妩还大一岁,瞧着也算是聪明伶俐,又肯吃苦,由陈妩做主,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陈妩端正的坐在轿内,听了青黛的话眼中一亮,她今日一早便梳洗上妆打扮,忙活了一天,可一点东西没吃,腹中早就饥饿难忍了,此时听了青黛的话,那里还能忍的。
“好青黛,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快让我喝一口。”
青黛听着格格的话又是羞涩又是高兴,赶紧从袖口处掏出一个手腕粗细的竹筒,揭了盖子,“格格快尝尝。”
陈妩接了过来,就着竹筒小口小口的喝起来,等白色的牛乳滑过喉间,流进了胃里,陈妩忍不住喟叹一声,才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还是崔嬷嬷有经验啊,也不知道崔嬷嬷回到宫里,此时在做什么?”
几日时光下来,她与崔嬷嬷相处的不错,今日她上了轿子后,崔嬷嬷应当也就回宫复命去了,也不知道以后可还有再见的机会呢。
青黛收拾好了残局,乖巧的坐在一旁,安慰道:“格格,嬷嬷就在宫里,说不定以后会见面的。”
陈妩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有些大了,她害怕轿子外面的人听了去,缩了缩脑袋,才轻轻点了点青黛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一本正经的很,女孩子要多笑一笑才会有好运的哦。”
青黛被格格的手点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嘴里还是认认真真的回道:“是吗?那格格可要多笑一些才好,每天都是好运气。”
半个时辰不到,轿子突兀的停了下了,陈妩知道这是到地方了。
外面有老嬷嬷的声音在轿外响起,“陈格格,到地方了。”
“知道了。”
陈妩心下有些紧张了起来,咽了咽唾沫,内心给自己打了打气,便起身下了轿子,偷偷打量了一眼四周,只见天色漆黑不见手指,唯有面前的一扇小门上挂着两个小红灯笼,小门大开着,通往着一条漆黑看不见底的长道,瞧着便有些瘆人。
门前立着好几个宫女太监等候着。
身旁站着的正是从陈家接她过来的老嬷嬷,她面容严肃,手中握着一把红灯笼一壁迈步进了房门,一壁回头对陈妩恭敬说道:“陈格格,福晋为你点了玉酥轩的地儿,那地方在水池边上,冬暖夏凉,后边还有一处阁楼,上面还能看的道梅园小筑,可是个好地方哩。”
玉酥轩?听着可真像是个卖点心的地儿,陈妩一面跟在她的身后,一面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而且水池边上湿气又重,夏天还多蚊虫,话说这福晋不会是对她有意见吧,故意点的这个地方。
正了正心思,陈妩搀着青黛的胳膊,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嘴里轻声回答,“多谢福晋为我费心了。”
那老嬷嬷不知陈妩心头所想,回头淡淡打量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继续向前引路。
陈妩一路上悄悄打量着这皇家园林,虽天色略显得昏暗,但还是能见院内亭台楼阁不绝,假山流水错落有致,陈妩是愈发满意了,望着四周眼睛直打转儿。
玉酥轩是宝亲王府西北脚的一个小院落,周围极僻静,小院左手边有一座三层的小阁楼,因这边景色一般,平时鲜少有人来,虽说紧邻着水池,可这秋风萧瑟,谁还有心思转到这边来。
两刻钟后,陈妩被带到了一处两进的小院,那嬷嬷立在面前福了福身子,“格格,王爷书房内还有些事情,早就吩咐过了,说是晚点会过来,格格此时可以休息片刻。”
陈妩面上一怔,随后露出个笑容来,“王爷事物繁忙,妾身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
那老嬷嬷点了点头,又向屋外唤了一声,随后便进了一个小太监与一个宫女,跪在陈妩脚边,“奴才小宁子,奴婢绿沁给格格请安。”
老嬷嬷道:“格格,按例你的身边有两个宫女与一个太监服侍,因着你从娘家带了一个,这两人便是内务府那边精心挑选后指过来伺候你的,都是福晋吩咐的,选了最机灵体贴的。”
陈妩点了点头,“有劳福晋费心了,也多谢嬷嬷,青黛。”
青黛立即上前一步,从袖口处取了一块碎银放到嬷嬷的手中,“嬷嬷辛苦了,这点心意请嬷嬷喝茶。”
陈妩的心都在滴血,这才进府的第一日呢,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花出去了,可是没法子,这都是必要的。
那嬷嬷在袖口的遮掩下感受着掌心的重量,重量虽轻却丝毫未露出嫌弃之色,道了声“今日是格格的好日子,老奴就大胆一回了,多谢格格赏赐。”
随后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明日卯时初需得向福晋请安,头一回请安,格格可别忘记了,老奴还有其他差事,便先退下了。”
陈妩眉毛微微一挑,随即温和笑道:“嬷嬷慢走。”
眼看老嬷嬷退出房门不见了身影,陈妩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她眼风扫了扫面前跪在的两人,轻声吩咐道:“小宁子去院门守着吧,若是王爷过来了,记得通传一声。”
那名唤小宁子的太监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闻言恭谨的磕了磕头,随后便爬了起来,出了房门。
房内点着灯,鼻尖还有一股熏香的味道,陈妩望着屋内立着的小宫女,亲近问道:“绿沁,你在府中多少年了,原本是在哪儿当差?”
那绿沁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干净的容颜,半垂着眼眸,略显局促的双手叠放在胸前,道:“回格格的话,奴婢进府不过一年,从前是福晋院子内的二等婢子,做些沏茶的活儿”
陈妩眼睛往她脸上一瞟,眸光流转,可惜道:“那真真是可惜了,在福晋身边伺候,总好过在我身边来。”
在福晋身边伺候和在她院儿里伺候,可真真是两码事。
绿沁好似没听懂陈妩话中的深意,只是愈发恭谨道:“奴婢今后便是玉酥轩的人了,今后格格便是奴婢的主子,不敢有二心。”
罢了,来日方长,陈妩今日累了一天了,身子僵硬的厉害,此时也不是与她细说的时候,陈妩面上不显,只微微一笑,“既如此,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先下去伺候着吧。”
绿沁只觉着这位陈格格虽笑呵呵的,可却话里有话似的,心中不安的厉害,她按下心中的不安恭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出房内,乖巧的立在大门处。
陈妩见人退了出去,才赶紧扭动了下僵直的脖颈,在青黛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四肢,顺便看了看屋内的摆设。
这便是她以后的寝房,屋内竖着一双青羊紫铜灯架,架子上燃着两根小孩手臂粗细的红烛,烛身寡淡,陈妩想,若是在烛身刻上游龙戏凤的图案,当更加好看,可若真是刻繁杂的图案,也不会是摆在她的房内了。
摇了摇头,有这一双红烛相配,陈妩已经满足了,毕竟在陈家的日子,蜡烛可是很贵的,一般天黑了就上床睡觉,从来没有点过蜡烛,也自然没有什么夜生活了。
外间摆放着一张深色的软塌,榻上的几个抱团软枕,陈妩粗粗打量了一眼,花团锦簇铺满精致的绣花,前方一张满绣缠枝垂挂的屏风,零零碎碎的几朵嫩白的梅花点缀,花蕊中泛着柔和的白光,仔细一瞧,才发现竟是米粒大小的珍珠。
来不及感叹,又瞧东边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色瓷器,至于是不是名贵的珍品,陈妩便不得知道了。
里间一张宽大的雕花大床,水红色的薄纱帷幕分至两边,露出床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红枣、花生等吉祥之物。
这地方倒是比她从前的房间好上太多了,陈妩摸了摸下巴,颇为满意。
轻轻舒了口气,陈妩便乖乖的坐在床上等待着。
也不知道这乾隆爷功夫好不好,她这身子可还小呢,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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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今晚会不会受罪。
说来他是王爷,府上的女人定是不少,那证明什么,证明他有经验啊,身经百战的主儿,应当是有些技术含量在身上吧。
陈妩一边想着,一边坐在床上,看着厚厚的红衾软枕,便眼里冒着光,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东西瞧着可真好看,又软乎乎的,若是睡在上面,保证舒服的很了。
陈妩忍不住把脸埋在锦被上,柔软的触感让她好像回到了前世末世未到之时,前世她的房间内便用的是一串丝质的蚕食被,好像就是这样的触感。
时间便是如此,在陈妩的碎碎念里晃晃悠悠的过去了,灯架上的烛火明灭的闪着,一整日的折腾下来,陈妩早就疲惫不堪了,她不自觉倚在侧躺在锦被之中,听着窗外呜咽的风声,眼神逐渐迷离了起来,陪在一旁的青黛此时也不妨多让,倚在墙上打起了瞌睡。
屋内一时间悄然无声,唯有外间的更漏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
弘历进了屋子,正奇怪着怎么没有人,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屋子,他进了里间掀开薄纱帷幕,瞧见的便是正好睡的某人,他先是一怔,随后便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婢女,这真是今日刚入府的陈氏,确定不是走错了屋子吧?
绿沁看了看倚在床栏上睡的正香的新主子,也是诧异的很,可王爷在一旁看着,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王爷,奴婢这就叫醒格格。”
弘历回过神来,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都出去伺候着吧。”
这个都字还包含了一旁打瞌睡的青黛。
“是,”绿沁答道,小心翼翼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格格,绿沁随后便去了青黛身边,扯着还迷糊着的青黛踉踉跄跄的出了房门。
弘历略显疲态的坐在凳子上,靠着椅背伸手按压着自己的鼻梁,他今日心中正好存的有事儿,若不是这陈氏是皇阿玛亲自指的,他今日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洞房花烛,此时这陈氏睡了倒也好,给他留个安静独处了时光。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思不禁又拐了个弯儿,自今年二月以来,皇阿玛封二十四叔允祕为和硕諴亲王,他为宝亲王,弘昼为和亲王,贝勒弘春为泰郡王,朝堂之上,关于他是未来储君的言语便更盛从前,一时间宝亲王府好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他心中听了自然欢喜,皇阿玛对他寄予厚望,他当然也感受的到,他不想皇阿玛对他失望,只是越是这样,他活的便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不小心,便一切皆为虚影泡沫。
毕竟皇家之事,变故不过是瞬息只时,更何况关乎江山皇位更替!
相较于他的阿玛从前经历的皇位争夺,都感叹他弘历的好命,可谁知道他自小便不敢任性,不敢调皮,不敢随着自己的心意来,有时候,他甚至更羡慕弘昼。
若是旁人知道他的想法,怕是都会念一句: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弘历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耳边却传来一声声细小的鼾声,那声音虽小,却在安静的屋子内准确的惊醒了他。
弘历看着眼前睡的正香的女子,自己一番思量无人可诉说,她倒自在的很,睡的香甜。
弘历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这样恬淡无忧的模样,真是惹人嫉妒啊,连想到那一日惊鸿一瞥,囫囵的看了个大概,倒不如今日看的仔细,只是阖上的眼眸,到底缺少了些灵动的气息。
心中一动,便忍不住对着那张芙蓉玉颜轻呵出一口气。
陈妩迷蒙着感受着脸上传来一阵温度,她思绪有片刻的混沌,眼皮子轻颤,便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男子正笑吟吟地冲自己笑着,陈妩还未彻底清醒,瞧着眼前气质矜贵的男子,便嘟囔道:“哪里来的俊俏郎君,长的可真好看。”
陈妩还只当在梦中,寻思着,若是等存够了钱,能不能找个这样俊秀好看的呢。
弘历怔愣了下,望着面前的还带着迷糊的女子惊讶的很,她刚刚说身来来着,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他好似被这新格格给调戏了?
弘历眉头一挑,忍不住蛊惑般的开口道:“哦?你不认识爷了?”
陈妩眼中还有着明显的睡意,闻言苦恼的皱着眉头,“爷?什么爷?不认识,看着是有些眼熟来着。”
弘历满腹的心事顿时忘了大半,他忍不住更想逗逗她,沉了沉嗓子,面上故作严肃道:“陈氏,你可仔细看看爷是谁?”
9. 第九章
第九章
“陈氏?”
这是陈妩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以一个姓便代指了一个人,带着浓郁的封建气息。
陈妩冷不丁的一激灵,被这一声陈氏彻底惊醒,她豁的睁大双眸,望着弘历的眼睛微亮,还带着轻轻的水渍。
这时候她已经安全清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明亮的光泽,嗓音还带着倦怠的呢喃,尾音儿拖的老长,好似在撒娇,又像是在娇嗔。
“妾身等了好久了,爷可算是来了。”
“这是还怪起爷来晚了?”
陈妩点头,“是来的有点晚。”
弘历的院子中什么要女人没有,出身高贵的福晋富察氏,端庄的如柏氏、柯里叶特氏,娇气的小富察氏,温柔的苏氏,美丽的如金氏,便是伺候在他身边的使女高氏,也是难得的美人。
只是这陈氏好似和她们都有些不一样,到底是那里不一样,弘历一时间到有些说不上来。
但是不妨他现在的好心情,能让他心情舒坦,他也愿意给她些脸面。
笑着坐在她的床旁,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瞧着一点也不怕爷,爷问你,那日在你家中,是你偷偷在窗户边偷看吧?”
果然被他发现了,陈妩暗暗垂眸却丝毫不见慌乱,她歪着头冲他娇俏一笑,“果然是被爷发现了。”
自觉有些口干,可能是这一天都没有喝成水的缘故,她随后便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温水。
弘历眉尾一挑,想不到这陈氏还是个会伺候人的,他自然的伸手去接,却见到她站在桌子旁,自顾自的小口喝了起来。
弘历愣了愣,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臂,在她转身之时虎了脸道:“没规矩,也不知道给爷倒一杯。”
陈妩心中有些尴尬,糟糕了,自己喝水却忘记了给领导倒上一杯,她面上不显一丝惊慌,反而镇定地又倒了一杯水,捧着瓷白的小盏小步来到弘历的身旁。
讨好的笑着,一双梨涡挂在唇畔,“爷别生气,妾身是尝尝水温合适不,爷身子矜贵,若是烫着了便是不好了,妾身皮厚,便是烫一下也是没有关系的。”
弘历看着眼前笑生两靥的女子,心想这人儿胆子倒是挺大,好似一点也不怕他,他人生中有很多的女人,各种样式性格的都有,她们就像是摆在橱窗里的娃娃,供他选择,可是想陈氏这样亲近他的,并不惧怕他的威严的人,只有凤毛麟角。
并且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木头桩子般。
弘历这次并不伸手了,他下颌微微抬起。
陈妩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的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形状,明眸皓齿,狗腿般道:“爷日理万机辛苦了,妾身伺候爷喝水。”
这大老板还挺会摆谱的,看着是挺不好伺候,可再难伺候,今后也只得好生的供着、哄着了,毕竟她虽然能活九十多岁,可这位也是个长命的主呢,相当于她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的管辖之下,只能好生捧着了,陈妩内心一边吐槽,手上却是小心翼翼的给他喂水。
弘历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才满意了少许,待她放下杯子后,便握着她的手引她一同坐下,好奇道:“爷问你,那日来偷看是做什么?”
弘历那日便有些好奇了,不说汉人女子,便是现在的旗人家的女孩儿,也鲜有家中来了外男,还躲在窗户外偷看的,这陈氏着实是个大胆的性子。
陈妩知道,弘历这样的人自小长在宫中,对人心的把握更是得心应手,若是在他面前自作聪明,怕是没有丝毫的好处,被他瞧出来说了假话,或许还会惹他不喜,且她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装一辈子啊。
还不如一开始便立好简单纯白、真挚的人设,该怎样便怎样。
陈妩眼睛眨了眨,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羞涩,但还是小声开口道:“妾身前两月及笄了,娘亲催的紧,要为妾身相看人家,妾身自个儿想着,以后的夫婿定是要长的好看的,若是找个丑夫婿,天天对着个丑夫婿过日子,那日子就苦的很哩,那一日,爷等人来了家中,妾身便忍不住,偷偷来瞧瞧有没有俊俏的郎君。”
一番话毕,陈妩已经面红耳赤,两片绯色在灯火下很是明显。
弘历先是一愣,随后便被这朴实又真挚的语言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立在门外的陈进忠听见主子爷这爽朗的笑声,忍不住心头一乐,瞧着这陈格格还挺得王爷喜爱的,想到此,他对一旁守着的绿沁也慈善了些许。
弘历笑过以后,心情好了不少,看着陈氏一副羞涩模样,他心下一动,想到她刚刚朦胧之际,笑言自己好看,一时间心情舒畅。
望着她灯下泛红的花容,小巧的一张脸粉盈盈的,胸i前的一对儿在水红色的宫装下,更显宏伟,弘历只觉着一股热气涌来。
忍不住拉着她白腻的手指一下下摩挲了起来,好似主人拿着逗猫棒般引导道:“那爷这模样算是好看的吗?”
陈妩此刻连眼眸中都已经泛红,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弘历,细声细气又一字一顿道:“爷,好看的紧。”
陈妩憋着一口气,直到把自己的眼睛都憋红了,才鼻尖轻轻吸了一口气,面上装着羞涩的模样,内心又忍不住吐槽:麻蛋,看不出来自己演的还挺真,至少面上这人没发现。
听闻这话,弘历又是忍不住笑了两声,他一把把陈妩拉进了怀中,这陈氏还真是个妙人儿,陈妩一时间胸口砰砰跳动起来,她前世虽然看过不少的动作片,可要说实战,却从来没有过。
一时间颇为慌乱的动了起来。
这倒不是演的,她是真的很慌张啊。
弘历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拥着她坐在自己的身上,被她动了几下,更是火气,他一把按住她的身子,哑声道:“别动了。”
陈妩一听,果然不敢再动,一时间僵直了身子,脸上惊慌毕现,弘历一时也起了几分怜爱,多了几分耐心。
摸了摸她粉嫩的红唇,感受到她的害怕,抚了抚她眼角的红痣,抵着她的耳廓柔声安慰道:“放心,一切有爷呢。”
渐渐的,窗外的呜咽风声越来越大,屋内的泣泣呻i吟也稀稀落落的响起,不多时,屋外竟然下起了暴雨,一颗颗雨珠子落在窗外的池塘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有这声音遮挡,陈妩的喉咙也渐嘶哑了起来。
弘历身边的大太监陈进忠此时正与绿沁立在门外,听着里面愈发大的动静,忙使唤了下面的小太监去备好热水与爷换洗的衣裳。
抬头望了望天色,这陈格格可不得了,初次承宠,竟然引得爷折腾了这么久,瞧着还没有歇息的意思,陈进忠一时间有些惊奇了起来。
一旁的绿沁到底是个姑娘家,从前在福晋院子里也只是做些斟茶倒水的伙计,虽见过几次王爷的面,可这样的场景却是从未经历过,一时间面红耳赤。
察觉到一旁陈公公打量的眼神,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安静的站直了身子,只当自己眼瞎耳聋。
陈进忠收回目光,陈格格这丫头倒还可用,瞧这府里,怕是又要变天了。
偏在这时,有人打着一把油纸扇冒着大雨冲进了玉酥轩的大门。
快步跑到院内,对着站在廊下的陈进忠便抬着一张脸,行礼苦哈哈道:“陈公公,奴才是富察格格身边的小柱子。”
陈进忠一愣,回头看了看屋内的方向,生怕动静吵醒了屋内的主子,顾不得淋雨,下了台阶带着小柱子走远了几步,“小柱子,你这个时辰过来可是富察格格有什么事情?”
小柱子点了点头,带着哭音儿道:“陈公公,我家格格今日梦魇了,又加上今儿夜里这场暴风骤雨,一时竟又犯了头疾,格格瞧着实在是有些不好了,故奴才大着胆子来求王爷去看看我们主子。”
陈进忠听完,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小柱子一眼。
富察格格今年年初生的小格格去了,因着富察格格在王爷心中不同别人的情分,又为王爷诞下了第一个子嗣永璜阿哥,王爷从来对她便是要偏疼几分,又因小格格去了,富察格格的身子便大不如从前,就是福晋富察氏,对富察格格也多是小心照顾着。
只是今日这陈格格刚进府,富察格格便身子不虞。
内帷之事,陈进忠自然见的多了,打眼一瞧,便明白是怎么回事,瞧了瞧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柱子。
陈进忠想了想,还是走到门边。
轻轻敲了敲门框,小声道:“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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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格格身边的小柱子来了,说是富察格格犯了头疾,请您去瞧瞧。”
弘历睁开眼睛,脸色一片潮红,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的老高,他垂首望着躺在身下的女子,喘息不止,汗水一滴滴落在胸前,感受着下i身一阵阵的快i感,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这陈氏倒是个不错。
弘历移开目光看向窗户,寒声道:“格格身子不适,自去请太医就是。”
言下这话便是此刻不愿意走的意思了。
陈进忠撇了一眼跪在一脚的小柱子,他今日也算是对的起富察格格了。
正要离去时,天光滑过一道银色的白光,打的漆黑的夜里恍如白昼,富察格格身边的婢女荣儿便在这时也匆忙赶了过来。
“王爷,王爷,格格不好了。”
女子声音尖利,在这雨夜中的小院儿里不吝于一道惊雷。
屋外又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在雷雨的加持下更显凄厉,弘历听出来了,这是小富察氏身边婢女的荣儿的声音,小富察氏身子自小格格走后,便一直不爽,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弘历埋着头在陈妩脖颈处粗气连连平复快意的余温。
陈妩仰面躺着,口中还带着微微起伏的喘息,门外的声音她也听在耳朵里,感受到弘历微顿的动作,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抬了眼眸,哑着嗓音道:“爷,莫不是富察姐姐那边真不好了,你还是去瞧瞧吧。”
弘历也正有了离去之心,只是此时此刻也不好名言,正好陈氏体贴,弘历心中也既是蔚贴,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低声哄道:“今日是你第一次进府,让你受了委屈,爷后头还你可好。”
陈妩内心一片宁静,却不妨她面上微微动容,伏在弘历的肩头,娇气十足声道:“爷,妾身闺名一个‘妩’字。”
“陈先生起的好名字,”弘历单手抚上陈妩如青山远黛的眉间。
陈妩笑了,大着胆子一双雪白柔腻的臂膀攀上弘历的脖颈,引着他来到自己面前,怯怯道:“今日我便把爷让给富察姐姐,爷可要记着还妾身,妾身还在玉酥轩中等着爷呢。”
弘历笑了笑,道了声好,唤了候在门外伺候的人进来。
陈妩裹着被子侧身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弘历翻身下床,梳洗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瞧了她两眼再无多话,推门,带着一干人出了玉酥轩。
走的干干净净啊,丝毫不拖泥带水,果然男人真是拔i呃...什么无情啊,更何况是从不缺女人的乾隆爷呢。
等人都走后,青黛与绿沁进了房门,青黛上前一步,扶着陈妩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陈妩肩头青紫的痕迹,心疼的很,“格格,今日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这位富察格格真是好生霸道,硬生生的把王爷扯了去。”
陈妩起身,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平静,不答青黛的话,她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绿沁,问道:“绿沁,你在王府中伺候了几年了?”
绿沁闻言丝毫不见惊慌,她上前恭谨道:“回格格的话,奴婢是今年二月份王爷受封宝亲王后,由内务府指派过来的,奴婢侥幸分在了福晋院子里,做些斟茶倒水的工作。”
“哦,那你又怎是来了我的院子?”
绿沁顿了顿,迟疑道:“回格格的话,奴婢不知。”
陈妩看了看她那张灿若芙蕖的脸,眉目间已是明了,脸上却是淡淡的,“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深纠了,只是你来了我院儿里,还得守我的规矩才是。”
绿沁抬起眸子大着胆子问道:“格格的规矩是?”
陈妩也不和她绕圈子,直言道:“一个‘忠’字即可,若是吃里爬外的,我这儿也是不留的。”
绿沁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毫不避讳与她对视一眼,随即恭谨瞌首,低声道:“格格放心,奴婢没有什么大志,只盼着到了岁数,能出宫去和家中父母一道享个团团圆圆,便是最大的愿望,奴婢打今儿起便是格格身边的奴才,一心一意伺候格格。”
话已至此,两人便都心知肚明了。
陈妩唤了她起身,披了一件家常的外衣,站起身来去了净房,沐浴过后,青黛去床上收拾那一片狼藉,绿沁在窗前为她熏着头发。
“绿沁,为我说说王爷后院的几位小主吧。”
10. 第十章
第十章
绿沁立在陈妩的身后,一便替她轻轻擦拭着头发,一边组织语言道:“格格,王爷后院里,有福晋富察氏,福晋出身镶黄旗,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与一品公妻夫人觉罗氏之女,身份尊贵,于雍正五年嫁入皇家,为王爷生下了了一女一子,福晋在府中一向有贤名,王爷很是敬重。”
富察福晋陈妩是知道的,历史上的孝贤皇后嘛,乾隆的发妻,说是孝贤皇后死的时候,丧仪极其隆重,超过前朝几位皇后,后来乾隆爷还在她的丧仪上呵斥了自己的两位皇子,直接剥夺了继承权,可见这福晋在他心中也是极有分量的。
这位可以列到二老板的位置,至于抢人这位富察格格,陈妩上辈子最多走马观花的看过几部连续剧,时间太长了早已经忘光了,并不清楚历史上这位富察格格的事迹。
不过她还是在这只言片语中发现了问题。
“福晋也姓富察氏,那今日这位富察格格可是福晋的同族?”
绿沁摇了摇头,“富察格格与福晋虽是同姓,却并不同族,福晋出自镶黄旗的沙济富察氏,富察格格出自正黄旗包衣噶哈里富察氏,父亲为佐领翁果图,虽说都是富察氏,可与福晋的富察氏有天差地别。”
陈妩眉头恍然,随即又问,“原是这样,那这富察格格可是很受王爷宠爱?”
若不受宠爱,又怎敢在府中刚进新人的时候便敢在头一晚把王爷支走,且男子一向重欲,便是刚才那翻情景,一般男子如何能忍得,王爷虽有些怒气,却还是惦记着赶过去了。
可见是个心头爱的!
绿沁点了点头,“富察格格是王爷的第一位妾侍,又为王爷生下了大阿哥,情分不同寻常。”
陈妩听到这儿便明白了,这不就是男子的处男情节嘛,第一个女人,总是要与众不同些,陈妩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倒是没有什么情节,可惜这一辈子是睡不到其他人咯,除非显活的太长了,想找死。
虽然她可能、也许会活的很长,可她还是不想去找死!
毕竟等熬死了乾隆,她也有九十多了!
头发已经烘干了,绿沁拾了桌上的一只篦子,一寸寸梳着,“除了富察格格,府内还有格格苏氏、黄氏、柯里叶特氏、金氏、柏氏。”
陈妩闭着眼睛享受着,她心头粗粗数了一下,人不少,加上她就有八个女子了,若是给弘历排个班,每个人约莫能分四个晚上,真是僧多肉少啊,她要怎么办才能分一杯羹呢,好似有点难度啊。
绿沁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一位。”
“还有一位,是谁?”陈妩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忍不住好奇,转身望了望她。
青黛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换上了新的被褥,绿沁放下梳子,扶着陈妩去了床上,“是王爷书房伺候的一位使女,她虽没有格格的名分,可在府中一向是特别的,王爷也很是宠爱,格格若是遇上了,还得客气两分。”
陈妩一头黑线,早知道历史上的乾隆也是个贪色的,没想着还没登基当上皇上,后院便已经有了这么多女人了。
不说院内有名分的便罢了,竟然还在书房内养了一个红袖添香。
算了算了,既来之且安之,至少他的床i上功夫还是不错,没让她受太多的罪。
想到明日还需得去给他的大老婆请安,陈妩也乏了,上了床裹着软和的杯子,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风雨声,翻过身便睡着了。
青黛与绿沁一同放下帷幕,吹熄了烛火,青黛压低着嗓音道:“姐姐累了一天也乏了,格格这儿就由我来守着。”
绿沁闻言瞧了她一眼,也不多言,点了点头便退出了房门。
等绿沁走后,青黛才从里屋的柜子里抱了一床褥子出来在外间的榻上睡下。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大明,陈妩便被两个丫头叫醒了,洗漱过后,换了一身燕尾肩的水蓝色旗装,衣襟与袖口处绣了些轻巧的样式,清新雅致,就是瞧着素净了些。
坐在镜子前,青黛为她绾起发丝,见她气色极好,便知昨夜休息的不错,手指翻飞,便绾出一个轻盈的小两把头,陈妩在妆匣子里翻了翻,寻了一个简单的如意水纹玉簪子。
“用这个吧。”
青黛点了点头,又找了同色的珠花插在发丝间,显得不那么单调,又在陈妩的示意下上了淡淡一层薄脂,好看是好看,只是这样一来,到底素净了些,不似刚刚承宠的新人。
青黛对着镜子看了看,迟疑道:“格格,会不会太素雅了些。”
陈妩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低声道了一句。
“素雅好些,不打眼。”
刚入府中,她还不知道府中众人的底细,此时实在是不宜太过招人眼。
在没有摸清这些人的脾性之前,还是先低调些才是上上策。
福晋富察氏的院子里。
富察岑月端坐在镜子前,一位老嬷嬷立在身后为她梳着发髻,宫女绿水掀了帘子进来,低眉颔首走到富察氏身边。
“福晋,昨儿夜里王爷歇在了富察格格院儿里。”
岑月闻言,拾着宝蓝点翠步摇的指尖就是一顿,面上淡了下来,“昨儿陈氏初入府,王爷怎么宿在了富察格格屋里?”
按理说,昨日陈氏入府,王爷定是要歇在陈氏那边的,且那陈氏还是皇上亲自指的,王爷不会连这点脸面都不给。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富察冉烟又作妖了!
绿水已经打听清楚了,立在一旁伺候着递上一副珍珠耳串,“听说富察格格昨儿夜里先是梦魇了,后来又被昨儿夜里的风雨吓到了,惹了头疾,折腾了半晌还是不见好,下面的奴才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迫不得已便去玉酥轩请了王爷过去。”
果然!
岑月自己带上了耳串,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略带嘲讽道:“也就王爷这副药最治富察格格的疾了,那陈氏又如何?”
这陈氏是皇阿玛亲自指给王爷的,这富察冉烟,竟也丝毫不给脸面,连夜把人从床上给请走了,这作风富察岑月实在是连吐槽都觉得费劲,可谁叫王爷看重呢,王爷看重她,便是她也要在府中给她些脸面。
绿水也动了动嘴皮子,说道富察格格,她才略有些惊奇道:“陈格格屋内很是安静,想来她自知自己出身一般,这初入府,也不敢豁出去闹一番才是。”
绿水后面的话富察岑岑月没回,嘴里淡淡道:“安静?安静也好,少找些事儿,我也清闲些。”
若是人人都如那富察冉烟似的,她烦都要烦死了,富察岑月站起身来,搭着绿水的胳膊去了正厅。
“福晋到,”小太监悠扬的声音响起。
陈妩立在众人最后,跟着大家的动作起身行礼,“给福晋请安。”
一阵人影暗香浮动之后,陈妩垂着脑袋便听到上首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妹妹们客气了,起来吧。”
陈妩跟着众人的动作起身站好,耸搭着眉眼,不敢乱瞧。
岑月今日穿了一身蜜色的芙蓉花色氅衣,一头秀发精致的绾在脑后,面上淡淡上了些唇脂,很是端然生姿,她望了望站在屋内的一屋子女眷,唇上带着几分笑意。
“昨儿咱们府上新进了一位妹妹,大家应该知道了吧。”
众女眷道,“知道了。”
岑月点了点头,又往人群里瞧了瞧,道:“陈妹妹何在?出来与众姐妹见见礼。”
陈妩理了理衣襟,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正中央,早有宫人摆放好了蒲团,她恭谨跪在地上,半垂着眼眸叩首行礼,“妾身陈氏,给福晋请安。”
随后立在一旁的宫女便呈上一盏茶水,陈妩入手摸了摸,淡淡的暖温并不滚烫,恭敬举过头顶,“福晋请用茶。”
陈妩半垂着眼眸,视线落在福晋的那双宝蓝色葡萄蜀锦绣鞋上,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富察岑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着陈氏容貌清雅脱俗,但府中貌美的有金氏、小富察氏等珠玉在前,便是苏氏与书房中的伺候的高氏也比她貌美。
容颜算不得十分出众,只作中上之姿,只瞧着还算乖巧,眉眼还算柔和,瞧着像是个安分守己的长相。
只希望真如这乖巧模样,是个听话的就好。
她笑盈盈接过茶水,碰了碰嘴皮子便放下了,和蔼道:“既入了王府,便是一屋子的姐妹了,只盼着大家同心同德,为王爷开枝散叶才是。”
此话一出,大妇风范尽显。
众人一听,又是齐刷刷站起身来答是,陈妩也跟着大家的动作,眉眼微垂,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富察岑月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来,吩咐宫女引着她与众人见礼。
一圈子女人都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最后见的便是她身侧的格格黄氏,两人刚行礼问好,就见院外走进一小太监,跪在大门边通报,“福晋,富察格格过来了。”
听到这声传唱,原本还热闹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屋子女眷都不动神色的打量着陈妩,见她垂着头瞧不清表情,又看向门外。
富察格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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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夜里拐走弘历的人,陈妩自觉退回去坐在凳子上,感受着大家火热的视线,这种感觉就像是从前读书的时候,迟到了,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看着你。
等大家转移了目标人群,陈妩松了口气,也忍不住斜斜向屋外看去。
岑月面上一怔,坐在红木椅子上的身子不自觉动了动,点了点头,“让富察格格进来吧。”
紫藤花色的帷幕轻盈一动,随后便见一娇柔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小步走了进来,陈妩偷偷瞧去,只见她凤眼微俏,肤如凝脂,色若秋容,只脸色看着略显柔弱,穿着一袭水粉色的蝴蝶兔毛氅衣,行动间脚底下露出一双厚缎银鼠貂毛锦鞋,漆黑的发髻上各插着两支蝉花掐丝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上拢着一个琉璃珐琅的小手炉,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这样的姿色连陈妩都忍不住惊叹,这位富察格格美貌当属第一,至少在这屋子内是,难怪有叫走王爷的底气。
富察格格这一身显得贵气十足,一时间倒把带着宝蓝点翠步摇的福晋给比了下去。
只是不过才刚入秋不久,她却是一副早冬的装扮,女子姣好的面上少了几分血色,看着似乎有不足之症。
富察冉烟在宫女的搀扶下,盈盈福身道:“妾身来晚了,还望福晋不要怪罪才是。”
还未完全下拜,岑月就招呼着左右宫女,道:“还不快扶格格起来,快赐座。”
“今儿一早便听说你昨儿夜里身子不爽,今日怎不在屋内好生歇息,你这身子自从小格格薨逝以后,便孱弱的紧,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富察冉烟摇了摇头,“妾这身子太医们都不知道来了几回了,回回都是养着就好,这样的话听都听乏了。”
坐在陈妩身侧的格格黄氏撇着嘴低低道:“装模作样。”
陈妩听了讶异的很,不自觉看了她一眼,对上陈妩的眼神,黄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只厌恶的看着对面的富察冉烟。
陈妩被别人白了一眼,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坐好,继续听上首的动静。
富察冉烟坐了下来,往下首众人的方向望了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柔声道:“妾身这身子不好,底下的奴才竟然胆大,自去了玉酥轩请了王爷过来,我心中是又气又怒,昨日是陈妹妹初初进府的日子,我便是拖着身子也得给陈妹妹道声歉意才是。”
陈妩一听,抬起头来见众人的目光都朝向着她,眼眸中的瞳孔微缩,站起身来略显得拘谨,干巴巴回道:“不碍事,不碍事。”
一侧的格格黄氏眼风扫了一眼还站着的陈妩,细长的眉眼轻轻一挑,阴阳怪气的很。
“陈妹妹瞧着倒是好性,爷都被人从床上拉走了,竟然丝毫不见动气的。”
黄琬凝生的肤白貌美,性子率直,向来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她虽有美貌,可因着直言直语的性子,弘历一个月也就宿在她哪儿一两日。
前几次富察冉烟从她屋内叫走了几次王爷,自然惹的黄琬凝生怒。
此时见了陈妩如此好性的与富察冉烟不计较,她坐在位置上是一把火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出声讽刺到。
她的话音一落,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富察冉烟两靥顿时苍白如雪,瞬时红了眼眶,她微微抬起下颌,眼光望屋内一转,轻声道:“陈妹妹不计较,我却是不能假意不知的,今日准备了些礼物给陈妹妹,一来是给妹妹道喜入府,一来又是道歉的。”
一段长句子下来,她便有些气喘,歇了两口气又对着一旁的黄琬凝道:“我这身子这段时日时好时坏的,自知道得罪了黄妹妹,今日也给黄妹妹准备了些小小心意,还望莫生我的气了。”
说罢便微微扬眉,便有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这是前几日得的两匹月光纱,便送给两位妹妹赔罪。”
黄琬凝往托盘上一凝,月光纱倒是稀奇东西,可她一月本就只有一两日能见到王爷,恩宠希薄,竟还被富察冉烟叫走,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越发没了好脸色,“谁稀奇你这东西...”
话还未说完,就见原本呆呆站在一旁的陈格格,正面露痴迷之色望着月光纱,眉上带着一片喜色,“这布料真好看,名字也好听的很,‘月光纱’,果然如月华一般流光如璨,如此就多谢富察格格了,这东西我很是喜欢,便舔着脸收下了。”
她说完又懵懂地看了看黄琬凝,迟疑道:“黄姐姐,你若是不喜欢便都给我吧。”
她脸上的目光恨不得把两匹月光纱悉数揽入怀中,黄氏呼吸就是一窒,到嘴边的话尽数被吞了回去。
11.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富察岑月看着众人走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寡淡了起来,似天边的孤月,带着清冷的华光。
“月光纱,可是好东西呢。”
富察岑月叹息般念叨了一句。
绿水听到耳里,打发走了屋内伺候的宫人,斟了一杯茶过来,轻声道:“福晋,月光纱再稀奇也抵不上这茶,这是前儿皇上赏赐的六安瓜皮,今年雨水多,下面就上供了不足一斤,皇上知道您爱这口味,特意吩咐全部送到了我们府上,可见您多得皇上看重,福晋尝尝。”
富察岑月接了瓷白小盏,一下一下拨弄着茶盖儿,眉间蹙起,“我那是眼热那月光纱啊,什么样的好东西我没见过?能得皇阿玛看重,我自是欣喜,可王爷他,最看重的还是富察冉烟啊,陈氏好歹是皇阿玛亲自指的,竟也不顾情面,连夜去了她的院儿。”
“富察格格是愈发放肆些了。”
岑月放下茶盏,右手指尖轻点了点额头,“自从她生的小格格年初感染风寒去了,她的性子便愈发古怪了些,你没瞧见,黄氏不过说了一句,她便是要落泪珠子了,若是王爷瞧见了,还不得以为我这福晋连同后院众人欺负她呢。”
绿水上前一步,一面为岑月按揉着太阳穴,一面缓缓道:“富察格格虽说于福晋同姓,可出生到底是上不得台面,那架子做派,与秦楼楚馆里拿矫卖俏的妓子有什么差别,奴婢前几日问过给她看诊的太医,说是她头疾愈发厉害了,夜夜不能寐,便是她再怎么得王爷宠爱,奴婢看着也不是个长命的。”
“这话可不能再提了,她是妓子,那王爷又成什么了。”
绿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了下来,“奴婢一时嘴快胡言乱语,福晋莫怪。”
“起来吧,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记住了,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今日的话若是传到王爷耳中,我也保不了你。”
绿水心下一颤,害怕的叩头,“奴婢记住了。”
岑月轻轻嗯了一声儿,沉吟半晌,才又道:“你去找太医的事儿可别让人瞧见了。”
绿水抬起头来,“奴婢谨慎的很,福晋放心。”
岑月叹了口气,视线望着一旁榻上精致的拨浪鼓,情绪又惆怅了起来,“如今府中子嗣唯有我和富察冉烟所出,她为王爷生下了大阿哥,大阿哥是长,我的永琏是嫡,若是没有大阿哥,我的永琏便是身份最珍贵的嫡长子。”
绿水忙劝解道:“福晋,咱们二阿哥虽说比大阿哥小了两岁,可从小便聪颖,便是皇上和王爷也偏爱有佳,王爷的心结您最是明白,便是大阿哥与富察格格再怎么折腾,也是越不过我们二阿哥的。”
岑月会意,微微一笑,转移话题,“今日我瞧那陈氏软弱,且眼皮也太浅了些,到底家室一般上不得台面,
你前几日说她家与的素云家的事儿,到底是素云家的太过猖狂些,你明日准备些东西给陈氏送过去,至于素云,既然放她归家了,以后便不用见了吧。”
“是。”
“前儿我们院里斟茶倒水的宫女去哪儿了?”
绿水低声道:“那宫女长相十分出众,也不知内务府是什么心思儿,把这样的女子分到福晋院子里来,奴婢思来想去,还是送出去的好,便改了个绿沁的名儿,送到陈格格房内去了。”
岑月淡淡一笑,亲切拍了拍绿水的手,笑笑不语。
陈妩与住在同一方向的格格苏氏一同回来,格格苏氏名唤玉兰,她身姿修长,肤色白净,容貌算是中上,住在玉酥轩不远的静月斋,她也是汉人民籍,因此见了陈妩便显得格外亲切些。
陈妩:这位苏格格瞧着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若是放在现代社会,怕是个社牛的存在啊。
苏玉兰自以为摸透了陈氏的性子,看了看身后青黛捧着的月光纱,笑着试探道:“陈妹妹,你真就安心收下了这月光纱?”
陈妩脚步一顿,面有困惑。
毫不避讳道:“苏姐姐,这月光纱轻盈光彩,如月华流洒在锦缎上,我出身小门小户的,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富察格格既然送我了,我自收下便是,莫不是她并不舍得这好东西,不是成心送我的?”
苏玉兰眼眸中不屑之色飞速即逝,假意奇道:“妹妹也太过单纯了些,你没瞧见黄格格就没有收富察格格的东西?”
陈妩面上一片稚色,颔首中略带欢喜,“瞧见了啊,这不,她不收,正好富察格格把这两匹月光纱都送我了。”
陈妩爱不释手的又摸了摸青黛手中的月光纱,一副得了便宜的满足模样。
苏玉兰认真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单纯,做不得假,只好摇了摇头,与她边走边道:“妹妹初入府中,有些事情还不知道,在咱们这些人眼里,这月光纱便是再怎么稀奇,也比不上王爷的宠爱,黄格格一月里就得见王爷两三日,可富察格格却也分走了,便是送她月亮,她也不会稀罕的。”
说完又看了看陈妩,瞧了瞧四周没有旁人,才忍不住上前握着她的手推心置腹,“好妹妹,你昨儿头一日进府,富察格格便如此拂了你的脸面,也不知道府中的小人会如何一议论你呢。”
陈妩睁着一双杏眼认真听完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苏姐姐是说,昨日富察格格从我院子内唤走了王爷,我不应该收了这月光纱轻易了了此事?收了便显得我好欺负是不?”
见她终于懂了,苏玉兰眼眸之中幽光一闪,轻轻点了点头。
陈妩挣脱了她的手,往她脸上凝了一眼,转眼间嘴角便挂着清甜的笑意,似不明白,“可是是王爷要走啊,我便是不愿意放王爷走,王爷也不会听我的啊,走与不走,都在王爷,不在富察格格。”
“若是府中下人议论嚼舌根,我自去拿了人送到福晋跟前,由得福晋处置。”
苏玉兰不想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脸上愕然得差点挂不住温婉的笑容,眼角不自觉抽了抽,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不安套路出牌。
两人已经来到花园小径的分叉路口,陈妩还是故作无知的率先行礼,“苏姐姐,这月光纱我喜欢的紧,这就回去做身衣服,就不陪姐姐了。”
苏玉兰勉强道了声好。
两人一道向东直达玉酥轩,一道向西便是静月阁。
陈妩走了几步,直到远处没了脚步声,才立在小径旁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儿,又拍了拍胸口,心头嘀咕着着:从今的情形看来,以后的日子不无聊咯呀。
到了玉酥轩,已经是午膳前后了,一上午在福晋的院子里装聋作哑看了热闹,虽然她自己保不齐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热闹。
陈妩略显疲态的坐在榻上,青黛最是机灵有眼力儿见,放下了手中的锦缎便过来给她捶背捏肩,吐槽道:“格格,奴婢瞧那苏格格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就她那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青黛从前混迹市斤,形形色色的人瞧了不少,对于这苏格格,她是一眼便瞧了个分明。
陈妩那会不知道,她翻了个身,似讥似讽,“她这是看着我傻,想拿我当枪使呢,我偏不如她的愿,给我下套,咱们关上院门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何必去惹这些是非。”
她只想当路人甲看戏,可没想着上台去演,对于苏玉兰,她只能装傻充愣,谢谢,不约。
青黛一边捶肩一边认同的点了点头,转眼又道:“可奴婢瞧这富察格格,这做派也太...”
陈妩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不以为意,“这院子里的女人,各有各的做派,有她这样的,咱们以后看的热闹定不少。”
“可若是王爷下次来,她又来抢可怎么办?”
陈妩却不放在心上,摆摆手不在意道:“她要来抢,也要看王爷愿不愿意再去才是。”
她陈妩虽说只想着过安稳日子,可也不是不明白,要想过的好,得在那位正主儿心里留下点东西才是,既然入了这潜邸,她也不会真像个面团儿似的,任人揉搓。
若这陈氏真是个面团似的人,也不会在乾隆的后宫中活到九十多岁!
陈妩心里明白,几个女人便是争的和乌鸡眼儿似的,男人不爱,便是打破了头,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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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
就好似在现代,原配抓小三,一般在现场都是按着小三使劲打,要她说,这事就该抓着男人打才对了,毕竟打了这小三,以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小四、小五。
可只要解决了男人的问题,那所有的事情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绿沁乖乖立在一旁,见了天色时辰便安静退出房门,找了小宁子去膳房取膳去。
回了屋内,瞧见桌上摆放的月光纱,便斟了一杯茶送到格格手中,问道:“格格,这月光纱可要收起来?”
陈妩喝了口茶,眼光落在桌上的两匹布上,正好无所事事,自己便给自己寻些乐子,她摇了摇头,“放在哪儿吧,这么好的料子不用也是可惜了,我下午来做身儿衣裳。”
“格格,府内有针线房,不如寻了人过来,你给她们说了款式花样,让她们做好送过来,也不用你动手。”
“不用,索性无事,我自己做就成。
而且我这衣服只有我自己能做。”
陈妩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她话音刚落,就见小宁子提着膳盒回来了,绿沁见了,便与他一同摆好了膳食,又伺候着格格净了手,才去用膳。
陈妩今早就用了一碗稀粥和几个饽饽,此时对王府内的菜肴十分好奇,毕竟这可关系着她今后的生活水平呢,陈妩坐在桌前,看了看今日的午膳,一道咸水鸭子,一道芙蓉豆腐,一道白汁儿鱼花,并两道时蔬、一道靓汤。
虽只是小小的格格,可这待遇真是妥妥的啊,陈妩也是满足了,毕竟她前儿十几年日日夜夜的做绣活,也不能日日吃这些,难怪还是皇家好啊,古往今来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来。
还不容她感叹,门外便传来人声,一小太监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格格,王爷今日用膳时,见雪花鸡子用的香甜,正好惦记着格格,便吩咐奴才送过来给格格尝尝,顺便告知格格一声,王爷今儿晚上在玉酥轩用膳。”
大老板晚上过来用膳,那她不是又有口福了,想到这儿陈妩含笑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还请公公回去回王爷一句,妾身多谢王爷惦记,青黛。”
青黛立即从抽屉里抓了几十个铜板放在小太监手中。
小太监道了谢,便弓着身子退出了屋内。
陈妩瞧着桌子上的菜色更加满意了,看来伺候好了大老板,她这待遇便肉眼可见的一步步好了起来啊。
香甜的用过午膳后,陈妩便开始打瞌睡了起来,她倚在软塌上,与青黛、绿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眼皮子渐渐沉重了起来,不多时便彻底睡去了。
青黛与绿沁两人相视一笑,都安静了下来。
等陈妩午睡醒了过后,已经是用点心的时辰了,她还惦记着今早得的两匹月光纱,兴致勃勃的吩咐绿沁寻了针线篮子,摆了月光纱在桌上,自顾自的开始描起了样式来。
这月光纱轻薄如毛,入手柔软,闪着一层层粉白变化的光泽,与前世的真丝大差不差的,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青黛与绿沁在一旁伺候着,见陈妩动作娴熟,不到一刻钟,便有了裙摆的雏形,只是这样式,绿沁是越看越不明白。
“格格,这衣裳的裙摆会不会太短了一些,”绿沁见格格一剪刀下去,那整批的月光纱便成了两截儿,又见这衣衫款式既不像是氅衣,也不像是襦裙,忍不住出身问道。
陈妩垂首在桌面上,闻言提着纱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道:“不短不短,我觉着刚刚好了。”
她做的并不是如今传统的宫装,而是模仿者前世曾经看过的清汉女的衣裙款式,把氅衣改短至膝下,又作了马面裙搭配着,镶边捻襟,左右开至腋下,开衩的顶端又装饰有云头。
剩下的半匹料子,陈妩思索了一瞬,便有了想法,真丝的料子做睡衣是最好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条吊带真丝睡衣便有了轮廓。
渐渐的衣衫愈发工整了,陈妩抬起头,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日头已经西斜了。
12.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因着白日里小太监的传话,天边还挂着一道斜阳的时候,玉酥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小厨房那边也得了消息,知道王爷今日是要在玉酥轩用膳,早早的便准备了起来,便是热水也准备好了,若是平日里,一个小格格每日要水,若是没有赏钱,小厨房的人定要使些绊子的。
可好在王爷院儿里的传了话,故小宁子今日的差事是妥妥帖帖的,没费什么心思,就要到了热水。
小厨房的人也及时把王爷的膳食送了过来。
小宁子来来回回往小厨房跑了几遍,才堪堪把净房的热水填满。
陈妩又开始了一天的沐浴流程。
青黛伺候着陈妩褪去衣衫钗环,赤身坐进了浴桶,感受着身上的暖意,陈妩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任有水流没过身子,从前在陈家,可没有这样的条件能天天洗澡洗头,陈家坐在胡同内,每日的水都是花钱买的,谁会天天洗澡。
陈妩睁开眼眸,手上轻扬起一个水花,对现在的生活是愈发满意的。
不愁吃喝,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若是能在可行的范围内,能让自己过的更加舒适,那就更是幸福。
青黛挽起袖子,取了瓜瓢为陈妩净水,看着格格肩膀上早日还青紫斑斑的痕迹此时已消去了大半,只是认真去看,还是能见到一些浅浅淡淡的痕迹。
“格格,这可怎么办?”
格格新承宠不久,王爷来的每一次都是要格外慎重,若是王爷今日看见格格身上的痕迹,惹的不悦,那可怎么办。
一时间青黛有些急了。
陈妩侧头看了看身上的痕迹,垂眼凝了半晌,虽然她并不在意,可也要顾及着大老板的感受,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
弘历书房,整个房间不是很大,布置的却很是雍容大气,西墙上一整张书架之上,满满当当、井然有序的摆满了书籍,博古架上各色珍品琳琅满目,宝瓶、如意、宝石盆景等等,若是陈妩见了,定会惊叹连连。
这些东西都是弘历平日里最爱把玩的,里面的一书一物,都是他的珍藏,故平日里除了使女高若慈,旁人都不能进。
便是打扫卫生,也需在高若慈的看顾下完成。
高若慈掀开帘子,半曲腰身温婉上前,悄无声息的在书案上搁下茶水,又挽起袖子立在一旁磨墨,一丝青丝垂在鬓间,一丝微风拂过,轻柔摇曳。
弘历垂首在折子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青玉狼毫,高若慈立即停了手中的动作,递上茶盏,道:“爷,看了一下午的折子,累了吧。”
声音温柔如水,如她人一般,散发知性气息,是弘历书房的一朵解语花儿。
弘历淡淡“嗯”了一声,捧了茶水喝了一口,想起什么,放下杯盏道:“若慈,你阿玛前段时日来信,因你祖母年事已高,且两月来身子愈发不好了,他想求皇阿玛归京一趟,此事你怎么看?”
高若慈之父,乃是如今任职江南河道总督的高斌,正二品大员。
高若慈眉间轻蹙,上前一步立在他的身后,双手为弘历轻柔的按着肩膀,“朝堂之事,弱慈怎敢开口。”
“无碍,高斌是你父亲,且又是为你祖母这样的家事,说说也是无妨”
高弱慈聪明,即使是这样,也不开口,只道:“爷的意思是?”
弘历仰身坐在黄花梨圈椅上享受着她的按抚,闭上双眼思绪飞到朝堂之上,口中娓娓道来,“皇阿玛最重‘孝道,’高斌既然上书,皇阿玛自然是不会反对,只是弱慈你可知道,这河道总督虽只是正二品,却镇守一方,位高权重,兼管漕务之权,如此紧要的职位,若是走了再想回去怕是难了,且现在京都之中并没有好的位置,还是让他再等等吧,若是不能进一步,回来便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明日我会让太医去高家给老夫人瞧瞧身子,你也写封书信去,让高斌安心当差。”
高若慈听罢,就知道了弘历的意思,她眉目不显,恭敬屈身道:“是。”
弘历这才睁开了眼睛,望着窗外不早的天色,“传膳吧。”
高若慈默了默,还是提醒道:“爷可是忘记了,你今儿吩咐了,今夜去玉酥轩用膳,膳食怕是都送去玉酥轩了。”
弘历一听瞬时就想了起来,想到昨儿夜里陈氏那娇憨的模样,他一时间还真有些食髓知味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脑袋,有些好笑道:“忙了一天,爷都忘了此事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想到陈妩昨日生动的表现,他不禁心下一动,唇间的笑意微露,拍了拍高若慈的肩膀,起身出了房门。
看着弘历远去的背影,高若慈安然地立在房门处,等人都走远了,才进了屋内,看了看四周摆放得当的装饰,因着主人的离去,多了一丝空旷寂寥,高若慈眉目不显,弯着身子亲自收拾好了屋子,才掩盖好房门,转身离去。
宝亲王府的夜来的悄无声息,四周寂静无声。
玉酥轩也显得格外宁静,等弘历到了的时候,就见陈妩支着下巴坐在凳子上,眼神呆滞遥遥看着门外。
弘历看着有趣儿,踱步上前捏了捏她挺巧的鼻头,打趣儿道:“怎么,这是又是等久了?”
陈妩眼前一暗,便见一清朗的男子身影遮挡住了眼前的光线,鼻头微痒,她知道这是大老板过来,思绪回来,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最好的情绪迎接大老板的到来。
仰着脸带着笑,撒娇道:“可不是,爷再不来,妾身的肚子都要饿扁了。”
弘历坐下身来顺着她看向了小腹,没撒谎,瞧着是扁的。
随后眼风往桌上一扫,顿时明了,指着桌山的菜色,唤了陈进忠过来,“爷记得,这百合饽饽每盘子是六个,怎的今日只有五个,莫不是小厨房那起子奴才不好好当差,也开始糊弄主子了起来。”
陈进忠原本立在墙角当背景板,没成想王爷与陈格格逗趣儿,竟也扯了他进来。
陈进忠若是从现代而来,定会腹诽一句:原来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自知道王爷是故意打趣儿陈格格的,陈进忠也笑着配合,“王爷记没错,百合饽饽一碟子六个,取六六大合之意,至于少了一个,可要奴才请了小厨房的奴才过来,问问?”
呃...
陈妩瞧着这一出,顿时尴尬了起来,她伸出手指小心攀上了弘历宝蓝色的锦缎衣袖上,别扭着模样小声说道:“爷,刚刚妾身见这百合饽饽实在是可爱精致的紧,没忍住,悄悄偷吃了一个...”
她伸出细长的食指比划在弘历的眼前,好似这样能增加自己话语中的可信度。
陈妩眼珠子一溜儿的转动,怯怯的抬起眼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见弘历正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盯着她,知道他是故意的,陈妩松了口气,随和便笑着扑进了弘历的怀中,讨好的扯着他胸前的衣襟,“没想到妾身不过悄悄吃了一个百合饽饽,爷也太过慧眼如炬了,一打眼便看出来了,可见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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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爷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天上地下,什么都瞒不过爷去。”
弘历何时听过这么直白的马屁,原本正喝在喉咙的水顿时呛了一嗓子,咳嗽了起来,顿时引得屋内的宫女太监吓了一跳,倒水的倒水,拍背的拍背,甚至有太监瞧着已经要出去请太医过来了。
弘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就见这小女子还在一旁言笑晏晏的看着自己,看着这是瞧自己的笑话呢,风水轮流转呢。
弘历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点评道:“倒是个调皮的性子,爷听说今儿富察格格送了一匹月光纱给你?”
陈妩见他没有大碍了,才又坐在他的身侧,伸出两根手指纠正道:“爷说错了,富察格格是送了两匹给我,原本也是一匹的,妾身一匹,黄格格一匹,可黄格格瞧着还是没有消气,并不接受富察格格的礼,妾身便同富察格格一同要了过来。”
弘历摩挲着指尖上的玉髓扳指,轻笑道:“昨儿爷从你院儿里走了,你果真一点也不记恨富察格格?”
陈妩心头微微一惊,有难度的题儿这不就来了嘛,陈妩知道,明儿还能不能吃上肉,这问题便是关键了,想到此,她脸上露出个委屈的表情,“记恨倒是谈不上,不喜欢她倒是有的,只是大家都是一个院儿内的姐妹,若是真伤了脸面又有什么好处不成?也只会让爷不喜罢了。”
顿了顿,她情意脉脉地觑了一眼弘历似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道:“妾身才初入府,只想着怎么获得爷的喜爱,并不想做些让爷不高兴的事儿。”
弘历伸手摸了摸她披散在脑后的青丝,“你这性子简单直白,倒不失真挚可爱,爷很是喜欢,饿了吧,陪爷用膳。”
终于等到要开饭了,陈妩迫切的点了点头,灯火下一双眸子明亮如小鹿般,弘历失笑的摇了摇头,这性子,倒不失一朵解语花。
两人用过膳后,又各自去了净房沐浴,因着下午便认认真真洗过了,此时陈妩只简单擦洗了一便身子,便换上寝衣去床上等着了。
隐隐有风传来,陈妩躺在被子里悄悄褪去身上的衣物,床外的青羊铜台上的烛火微微晃晃了,弘历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寝衣掀开薄纱。
陈妩眼眸如水,颤颤巍巍的唤了一声,“爷。”
弘历瞳孔微缩,旋即覆身而上,扯开锦被,见小女子已经褪去了外裳,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艳霞蓝色的兰草小衣,那小衣短短的,唯有男子手掌大小,只包裹着女子胸前的两朵梅花,其余雪色皆一览无余,白腻的肩膀上一朵朵芙蓉争奇斗艳,花色无双。
陈妩面色羞红,在男子灼热的目光下两团儿更是颤颤,弘历上手,一指指抚过女子肩头描绘的娇艳芙蓉,眼眸深邃如许,哑声道:“怎想着在身上作画?”
男子略粗粝的手指覆上肩头,陈妩忍不住轻轻吃痛,轻轻哼了一声。
弘历自然察觉到了,随后便不敢用力,只轻轻的覆上,陈妩咬着唇蹙眉,柔声道:“妾身身子上昨儿夜里留了些痕迹,怕爷不喜,才想了这个法子遮盖些。”
弘历瞬时明白了,陈妩身子软糯细腻,昨儿夜里虽是初次承宠,可热情大胆,与自己十分合拍,到底是忍不住伤了她。
想到此处,弘历拇指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女子肩上开的正灿的芙蓉,低声道:“那今日爷轻一些。”
女子唇边笑意深绽,屋内的声响渐渐低微了下去。
(陈妩:what?这么快我就混成了一朵解语花?)
13.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静月斋。
苏玉兰倚在窗前,透着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遥遥望着玉酥轩的方向,耳边认真听着那头的动静,好似这样便能窥见那边的一丝热闹。
一刻钟后,苏玉兰又落寞的收回目光,这样的夜晚静的骇人,只有偶尔穿透院门的风声,似一只张着大嘴的猛兽,隐匿在黑暗之中,一个不小心,便要吞并游弋在黑白之中的人。
捂着嘴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张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婢女绿雪在一旁瞧着心疼不已,可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格格心情抑郁,若是轻易打扰,惹不得便要动怒,也只好安静的立在一旁。
又过了半晌后,见苏玉兰面色淡了不少,绿雪才带着一件薄氅轻轻披在苏玉兰的肩头,忍不住开口劝道,“格格,夜里风大的厉害,小心着凉了。”
苏玉兰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看向窗外玉酥轩的方向,似自言自语道:“我当日进府的时候,恰好赶上富察格格生大阿哥,爷所有的关注都在乞巧阁,我便在静月阁安安静静守了两个月,得了府中不少的白眼笑话,便是下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最后还是在福晋的提醒下,爷才记起还有一个我,不然等爷想起我的时候,也不知何年何月去了。”
说罢又收回目光,神色莫辨道:“这陈氏倒是好运气,昨日爷虽被富察格格叫走了,可今日怎又是她了。”
“格格,当日也不止您一个人,秋荷斋里的黄格格,比您还晚得王爷宠爱呢。”
黄琬凝苏玉兰从来没放在眼里,听了这话,也只淡淡的笑了笑。
屋外的秋风更起,渐渐的好似要落雨了般。
苏玉兰想了想,眉间一皱,侧头问她,“绿雪,这个月都过完了,我算了算,爷可是有大半个月没过来了?”
绿雪低头掰着手算了算,“格格,王爷是有大半个月了,上次在咱们院儿里来还是十二呢。”
又安慰道:“这陈格格不过是刚进服里,王爷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等过两天,您瞧她院儿里还是不是这般景象。”
苏玉兰却并未听进去,一双柳叶眉弯成了好看的弧度,起身来到床边坐下,面容沉着如水,“这一个月,王爷也就过来了一次,照这样下去,我怕是与柏氏一流不差了,咱们还是得想个办法。”
“格格说的极是。”
苏玉兰心下思量,今日瞧着这陈氏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既然她爱财,她明日便带上些好东西去瞧瞧她,也不妨她在她身上用的心思。
“歇了吧。”
“是,”绿雪伺候着苏玉兰在床上躺了下来,起身吹熄了一旁的烛台上的灯火,才悄声退了出去。
苏玉兰望着头顶上蜜杏色的雾霭远秋图,眼眸中幽光似寒星般,稍纵即逝。
翌日。
今日是初一,有大朝会,弘历天还未亮便在陈进忠的呼喊下醒了过来。
弘历的生物钟让他很快便清醒了,感受到旁边暖香的女子身段,耳边听着幕帘外下人细细碎碎的动静,他静静的躺着。
耳边是女子轻轻的呼吸声,弘历忍不住偏头去瞧,就见女子面上一片恬淡,显然睡的很是安稳,瞧着便是无忧无虑,没有什么忧愁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女子的睡颜,他身边的女人,那个不是在他醒来之前便已经早早醒了,准备好随时起身服侍的,这陈氏,瞧着倒是特别。
弘历又望了望她睡着的乖巧模样,倒是比白日的俏皮模样多了一丝娴静,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头,正要搓搓她的鼻尖,这时候陈进忠又在外间轻声道:“爷,该醒了,寅时了。”
弘历手指一顿,还是收了回来,懒懒道了一声知道了。
随后便不再耽搁,翻身利落的起床。
陈妩其实早在陈进忠唤的第一声便已经醒了,在崔姑姑的教导下她知道按例这时候她也该起身去伺候着,直到把弘历送出门去。
可这个时辰相当于凌晨两三点,她实在是起不来,就算获取好感,她也不想在牺牲自己的睡眠情况下,索性听着耳边细细簌簌的声音,翻过身继续在床上呼呼大睡。
陈进忠一边伺候着王爷穿上朝服,挂上朝珠,眼睛一边不受控的往挂着帷幕的床上瞧去,王爷从前不论歇在那位格格院儿内,便是福晋的院子里,只要王爷一大早有朝会,无论多早,那位格格不是乖乖起身,殷勤的服侍着。
这位陈格格,倒是有些特别,只是王爷都不多说些什么,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怎敢置喙。
众人安静伺候着,沉默的听着床上陈格格轻轻的呼吸声,不动声色的都放轻了动作,好似都不想打扰到床上的哪一位。
弘历待穿好了朝服后,又亲自整理了胸前的衣襟,才笑笑看了看床上,似想起了什么般对陈进忠道:“爷记得私库里还有两瓶皇阿玛赏赐的凤醴霜,你去寻了,给陈格格送过来。”
不想陈氏这身皮囊真是吹弹可破,昨儿夜里一个没控制住,又要的狠了,想到昨夜女子在床上的轻泣求饶,弘历一时间想起私库里还有两瓶凤醴霜,特意吩咐了陈进忠。
凤醴霜可是好东西,乃是用天山雪莲加上以东海鱼鲛、金钱草、珍珠等名贵药材研磨而成,最是舒经活络,最独特的是涂抹身体后,身上会留下淡淡的雪莲香气,便是这一点,后宫的嫔妃女眷便奉为珍宝,可惜这东西产量极少,便是紫荆城内,也为数不多,王爷也就只得了两瓶,因着院内的女眷众多,王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谁,便拖延了下来,谁知最后却花落才进府中两日的陈格格处。
陈进忠不敢多想,口中恭顺回道:“爷放心,奴才稍后便亲自给陈格格送过来。”
弘历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看闭着帘子的雕花大床,眉头一挑,看了看屋外黑漆漆的天色,他这一刻倒是有些羡慕床上的人了。
摇头笑了笑终是起身离开。
陈妩醒来的时候,时辰还早,天边刚挂上了一道鱼肚皮,外间传来青黛与绿沁两人在小声的交谈着。
“这苏格格一大早便过来,咱们格格可还没起床呢,”青黛边掀开帘子入屋内边对绿沁没好气的道。
绿沁拍了拍她的手,小声道:“姐姐还是小声些,她还等在外面的,若是被听见了,给格格惹了麻烦倒是不好,咱们还是先唤格格起床吧。”
青黛闭上了嘴点了点头,两人掀开床上的帘子挂在金钩上,就见到陈妩已经醒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显然醒了有段时间了,陈妩在青黛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子,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你们在说什么苏格格过来了?”
青黛一边去一旁衣架上取了衣衫过来,一边小声吐糟道:“格格,也不知道这苏格格是什么性子,今儿一大早便来我们院儿里了,说是邀格格一同去前面院儿赏菊花呢。”
绿沁也端了清水、细盐过来,陈妩穿好衣衫后边来到盥洗处,绿沁绞了帕子伺候着陈妩梳洗,“格格,黄格格此人虽说话有些不分轻重,可咱们府内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从不磋磨下人,这苏格格性子瞧着是个绵软的,可奴婢瞧着怕并不这样简单,您与她相处,还是得留个心眼儿才是。”
陈妩抬头望了她一眼,淡声道:“安心。”
绿沁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陈妩穿了一身水绿色的丝绒绣花旗装,头上绾了一个精致的小两把头,脑后的燕尾上插了一只银流苏,发髻上簪了几只珍珠白的蝴蝶玉钗,瞧着虽简单素雅,却也清雅可人,她带着青黛与绿沁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就见苏玉兰一身浅杏色满绣缠花旗装侧身坐在凳子上,容颜精心修饰过,瞧着倒比昨日见到的多了一丝柔情的妩媚,见到陈妩出来,她站起身来,脸上略带歉意。
“陈妹妹,昨日咱姐妹虽是初见,聊了几句姐姐却觉得与妹妹甚是投缘,不怕妹妹笑话,姐姐虽入府多年,却在这府中连个说话的知心人也没有,就觉得与妹妹脾性相投,这不,我一向起是起的早,心中惦记着邀你去前儿院里赏菊,便眼巴巴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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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的路上绿雪提醒我昨儿夜里王爷宿在你院里,想是你伺候王爷累着了定是还没起,可我想着王爷今儿一早有大朝会,想来你也是起了伺候着,谁成想倒是姐姐我想错了。”
“怕扰了妹妹清净,今日过来,我还带了刚进府时福晋赏赐的两对宝瓶,一是给你赔罪才是,二来,也恭贺妹妹进府才是。”
陈妩不妨这苏氏如此能说回道,她望了望她身后宫女手中抱着的两只粉色如意宝瓶,轻轻一笑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绯红,羞涩道:“倒叫苏姐姐笑话了,王爷一早走的时候,我还睡的正迷糊呢。”
“想不到姐姐竟是如此客气,妹妹要是不收,倒是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心意,绿水,把宝瓶收下,放在的我寝室,这样也好让我时时想着苏姐姐的情谊。”
绿水上前一步,道:“是。”
随后从绿雪手中接过了两只瓶子。
苏玉兰面上微不可察的一沉,看着她道:“妹妹知道我的心意便是好的。”
随后便笑着打趣儿道:“王爷也没叫你起,看来妹妹甚合王爷心意才是,昨儿妹妹伺候王爷真真是辛苦了。”
这样的话若是闺蜜之前的打趣儿,倒也有趣,可她与这苏玉兰并不熟系。
陈妩不愿意与她谈论着伺候男人这事儿,故作不好意思岔开话题,好奇开口,“苏姐姐,这前儿院内种的是什么菊花,不怕你笑话,我从前在家中也种了不少的花,菊花也见的不少。”
苏玉兰捂着嘴笑吟吟道:“傻妹妹,前院里的菊花可不是你在娘家看的那些庸品,前几日宫内花房培养出了几个孤品,皇上特意吩咐给几家王府中各自送了一些。”
“孤品?”陈妩在前世也是见过不少菊花的品种的,只是这在清朝号称孤品的,她一时间倒是有些好奇了。
秋日里景色漆黄明丽,各色花丛都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黄色,陈妩与苏玉兰相携着来到宝亲王府前儿的花院儿里,只见满院儿的菊花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此时正值霞光初盛,各色的菊花在朝阳的映染下好似闪着金色的光芒一般。
陈妩震惊于这番场面,眼神却瞧着满院儿的菊花,她初初扫了一眼,便觉得一双眼睛都瞧不过来,特别是其中摆放在院内亭子里的一盆开的如瀑似帘的菊花,陈妩惊讶道:“这...这可是传闻中的十丈垂帘?”
苏玉兰见此,面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她对菊花并不感兴趣,至于什么十丈垂帘她也是不知的,幸好一边有花房伺候的太监,恭敬回道:“回格格,正是十丈垂帘。”
陈妩伸出手指,缓缓摸上细长的花瓣,忍不住露出笑来,前世只在书本见过的品种,今生也能随意把玩了,她只觉感慨。
苏玉兰不想她不过区区一举人家的女儿,竟也识得这样的珍品。
见陈妩却是喜欢,她心中也放松下来,吩咐下人上了茶水点心过来,便在亭内坐下,闲闲扫过满院的姹紫嫣红,似不在意道:“陈妹妹,听说你家父亲是开讲馆的先生?”
陈妩闻言,拈了一朵娇嫩的金盏在手中,站起身来道石桌前,只见石凳上已经铺了轩软的蒲团,好奇道:“我父亲却是为周边邻居些的孩童授课,苏姐姐常年在内帷之中却也知道我的父亲?”
苏玉兰亲自动手给两人斟了一杯茶水,动作行云流水,雅致的很。
她抬手示意陈妩用茶,随后才漫不经心道:“我这后宅的妇人,那里会知道府外的事情,还不是听府中下人传的闲言碎语,传来传去,我也听了一耳朵,想到你我姐妹投缘,所以才忍不住出口多言了,还望你不要多想才是。”
陈妩恍然,旋即才明白过来,看了她一眼,道:“原来是这样,所以苏姐姐今日一早匆匆忙忙拉着我出来,原来是想要说这件事啊。”
苏玉兰怕她误会正要开口,偏在这时,远方匆匆几人人往这边走来。
(苏玉兰:妹妹你听我解释)
(陈妩看在宝瓶的份儿上:微笑,姐姐你慢慢说!)
14.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陈妩向不远处打眼一瞧,只见走在前方的也是熟人,正是伺候在王爷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陈进忠,领着几个太监往这边来了。
陈进忠远远便瞧清楚了亭内的人,脚上不疾不徐地朝着亭内走来,见到亭内安然坐着的两人,脸上带着笑,躬身道:“给苏格格、陈格格请安。”
这陈进忠年约五十,两鬓斑白,面上和蔼,原是王爷从前还是小阿哥的时候便在身边伺候着,因着行事体贴细致,很是得王爷看重,一直留在王爷身边贴身伺候着,故府内的女眷对他便格外客气。
苏玉兰面上含笑,亲切问道:“陈公公无须多礼,你这儿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陈进忠站直了身子,对着一旁的陈妩笑道:“奴才这是找陈格格来着。”
陈妩面上一怔,问道:“陈公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可是王爷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陈妩也没多想,弘历从她院内离去不久,他的贴身大太监便着急忙慌的来找她了,她自以为是弘历落下了什么东西在她院内,此时让人来寻了。
绿沁也上前一小步,低声道:“陈公公,奴婢与你一同回玉酥轩。”
陈妩面上点了点头,绿沁虽说是她过府后,有心人送到她的院里来的,可这几日陈妩细心观察下来,端庄持重,本心不坏,又胜在比青黛更知府中事物,每当弘历过来的时候,她也是能避就避,瞧着的确是个好的。
到底是内务府出身,最会察言观色。
陈进忠摆了摆手,笑眯眯道:“格格误会了,是今儿王爷吩咐了,让奴才送了凤醴霜过来给陈格格。”
“凤醴霜?”苏玉兰眼眸惊光一闪,忍不住低声呼唤。
陈进忠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苏玉兰,一只手扬了扬,身后的小太监便恭敬上前,手上端着一盏梨花木托盘,上面摆放着两只葫芦形状的白玉瓶。
凤醴霜是什么东西?陈妩一面往托盘上瞧去,一面内心嘀咕着,瞧着苏玉兰惊讶的好似眼珠子快掉在地上的模样,这东西莫不是什么珍品不是?
想到此,陈妩面上露出欢喜,问道陈进忠,“陈公公,这凤醴霜是什么东西?”
陈进忠低眉垂目,为陈妩细细解释道:“格格,这是蜀中那边进献的贡品,乃是采用天山雪莲加上以东海鱼鲛、金钱草等名贵药材,再加以独特的研磨烘制而成,最是舒经柔肤,最独特的是涂抹身体后,身上会留下淡淡的雪莲香,似凤凰甘醴一般,故名凤醴霜。”
陈妩摸着通体白玉的葫芦瓶,面上忍不住一头黑线,她现在是知道弘历送这些东西的缘由,想到此,原本欣喜的心思也淡了许,这不当吃不当喝的,眼神落在手中的白玉葫芦上,眼珠儿一转,这东西瞧着也不是凡品,算了算了,也只得收下了。
淡淡一声,“绿沁。”
绿沁迈着小步上前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便又退回远处。
陈进忠低垂着头,敏感的感受到陈格格性质不似刚刚一般,可也不好问,只得道:“奴才前院里还有差事,先告退了。”
等陈进忠带着人离去,苏玉兰眼睛忍不住往绿沁手中的托盘上凝去,陈妩似有察觉,不想与她谈论这些男子恩宠,便抢先一步,道:“苏姐姐,你刚儿是说府中有些关于我的闲话?”
苏玉兰面上似有挣扎之意,愁眉道:“妹妹,我听说你家先前与福晋身边被指回家的素云闹过一番?”
陈妩点了点头,这事便是发生在皇上和王爷的眼皮子下,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点了点头,“是有这事。”
苏玉兰见陈妩一下子便认了这事,拈了绢子似焦急道:“我听下人传言,说是你家在知道皇上指婚后,便愈发拿大了,便把福晋也不放在眼里,与那素云家闹了好大一场,府中多是说你有恃宠而骄之嫌。”
陈妩听完便淡淡失笑,她从前便想着,这府中会不会有人以这件事情做筏子,自是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
忍不住讽刺一笑,“我家与素云家的官司发生在皇上下旨之前,且与她家的事情,胡同内的邻居人尽皆知,随意一打听,便知道原委,且不说,她一介被福晋指回家的宫女,就能代替福晋不成,得罪了她便是不礼敬福晋?这着实可笑。”
苏玉兰一听,忙低呼一声,“妹妹慎言。”
说罢便瞧了瞧了左右,见众宫人安静立在四周,雅雀无声,忙吩咐宫人退出亭外。
又推心置腹道:“妹妹,姐姐入府内多年,在福晋手下讨生活,咱们后宅女子,初了一心恩宠寄托在王爷身上,福晋也很重要,姐姐劝你一句,福晋性子端庄贤名,你还是先去给她道声不是才好。”
陈妩微垂着眼眸,望着满院的金黄色,沉默不语。
苏玉兰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又急着出声,“妹妹,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忍一忍,何必因着这些事情得罪了福晋主子呢。”
“呵,苏姐姐倒是好心肠,这陈妹妹初初入府,你便如此为她精打细算,便是妹妹瞧见了,也忍不住道一声:姐姐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啊。”
苏玉兰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柔婉的女声。
陈妩站起身来,转身一瞧。
便见一身穿天蓝色云纹如意旗装,头上缀着迎春玉簪,脑后发髻斜斜插着一只长至前胸处的珍珠流苏坠子,一双眼睛似秋水含波,温婉多情,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立在亭外,金黄色的阳光中微尘丝散,沾染了她全身上下,让人一瞧便只觉着温暖可亲。
陈妩昨日在福晋院儿里没有见过来人,心下一沉吟,便知道这是昨儿身子不适的金氏了。
斜斜福了福身子,道:“金姐姐好。”
金婉莹在宫女的搀扶下进了亭内,望着陈妩意有所指道:“陈妹妹好,妹妹初入府中,不知这庭院深深是非多,稍不注意,便落入了别人的圈子里,别一个不小心,便被人给当枪使了,还以为别人是什么大好人呢。”
呃,这话说的也太明显了些。
苏玉兰面上沉了沉,别过头去不理会儿。
陈妩神色也愈发淡淡了,“金姐姐此话说的极是,妹妹初入府中,两眼摸黑,自是走一步看三步,生怕行差踏错,失了王爷与福晋的心意儿,只是这苏姐姐也是为我好,若不是苏姐姐仗义执言,我还不知道这府中已经有我的闲话了。”
此言一出,苏玉兰面色好看了不少,只是她与这金婉莹一项是互看不顺眼,站起身来,“陈妹妹,我房中还有些事情,今日便不陪你了,先走一步。”
陈妩站起身来劝道:“苏姐姐,时辰还早呢,不如再多坐坐?”
苏玉兰瞟了一旁端然坐着的金婉莹,摇头拒绝,“不了,咱们改日再约。”
陈妩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与她和声告别。
见苏玉兰一走,金婉莹面色一板,冷冷嗤笑道:“就她那样,一副机关算计的模样,自以为府内就她一个聪明人,熟不知,就她这番模样才最是可笑。”
陈妩坐会原位置,斟了一杯茶水给她,好奇道:“金姐姐好似对苏格格很是瞧不上?”
金婉莹撇了撇嘴,道:“我与她同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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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进府,她在月头,我在月尾,当时恰逢富察格格生产,王爷得了第一子,自然欣喜不已,所有的关注都落在了乞巧阁,便是入府不久的福晋,也是要避乞巧阁的锋芒,我与她进府两月,都未得恩宠,在府中便渐渐有了闲言碎语,我们两个便在这些白眼儿之中相互解忧,颇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
陈妩听的极是认真,疑惑的看着低头喝茶的金氏,“既是这样,你与苏姐姐应该情谊深厚才是。”
两人有着一同入府府情谊,又相互扶持走过府内众人的白眼儿不屑,理应关系很好才是啊,可如今怎成了此番看不对眼儿的模样,陈妩心中有些迷茫。
金婉莹放下茶盏,没好气道:“原本是这样的,可谁知她有一番玲珑心肠,我与她两人情谊渐深,便与她说了不少心中的幽怨的话,她转头便去福晋面前挑拨离间,说是我久未承宠,心中已有怨郁,福晋一听,心中对我自是不喜,便在王爷面前说了一番。”
“她便在福晋的帮助下当月便承了宠,而我,又足足等了两个月,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怪自己的命不好,还是一日,在府中下人的闲言碎语下,才知道了这原委。”
陈妩听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位苏格格倒真是个...是个...人才啊。
金婉莹察觉到陈妩眼眸中的笑意,面上忍不住一沉,冷冷道:“你这是在笑话我呢。”
陈妩倒也不惧她,嘴角仍然挂着笑,盈盈道:“金姐姐切勿动气,妹妹这是想着苏格格这样的性子,怕也不得王爷的喜爱吧。”
闻言金婉莹嘴角带出一丝惆怅,道:“何止她不得王爷喜欢,便是我与这府中大半女眷,一月内能见王爷也不过十之一二吧了。”
陈妩道:“这府中女眷里最得宠的便是富察格格?”
金婉莹点了点头,这府中人多眼杂,她也不愿意与陈妩细说这些,保不齐她今日与陈妩的闲言转眼间便能传的阖府皆知。
她站起身来,淡淡看着陈妩,道:“今日侥幸是我遇上了,你若是被她三言两语绕着便对福晋有了怨愤之心,苦的便是你自己了,你刚进府,瞧着王爷对你还有几分新鲜感,切莫如她似的自作聪明,失了宠爱才是。”
眼看金婉莹就要离开的背影,陈妩在她身后忙问道:“金姐姐今日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金婉莹身子一凝,侧身回道:“这都是府中皆知的事儿,你是信也罢,不信也罢。”
看着金婉莹离去的身影,陈妩还是有些纳闷,这金格格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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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下了早朝便回了书房,陈进忠早已经等候多时,上前一步,替弘历取下朝冠,又服侍着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
坐在凳子上由着陈进忠脱了靴子,换了一双底子更软的蟒靴,这时候他才想起早上的事情,问道:“那凤醴霜可有给陈格格送过去,她可高兴?”
陈进忠一猜便知王爷回来定是会问的,想了想陈格格的表情,不偏不倚的说道:“陈格格瞧着是挺高兴的,只是奴才看着陈格格应该是更喜欢那装着凤醴霜的两只玉葫芦。”
弘历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可一结合她从前抱着银子乐开了花的模样,明白了过来。
也不意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陈格格那边你以后在吃穿用度上多上些心。”
陈进忠暗讶,这陈格格可是不得了啊,愈来愈有宠妾的架势了。
不敢多想,紧接着道了一声是。
15.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宝亲王府中的闲言碎语在陈妩不甚在意的时光里渐渐的多了起来,因着王爷后面除了初一十五雷打不动的宿在福晋的院子里,其余时日多是宿在富察格格的乞巧阁,金格格的玲珑轩,陈妩的玉酥轩也能稳定的保持在三五日。
陈妩虽也听了几句,可面上却作不在意,每日安安稳稳,关上房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苏玉兰后来也邀她去前院儿内走动走动,可陈妩实在是不愿与她虚与委蛇,十次有八次都推辞了,与她相处,实在是太累了。
渐渐的苏玉兰也不太爱找她了。
倒是与金婉莹出去走动了几番,两人闲闲聊些衣衫首饰,花草脂粉等打发时间,一时间到极为投缘。
陈妩对如今的日子很是满足,一个月就服侍大老板三五日,这样的频率极好,既不会让府内众人小看了自己降低了生活保准,又保持了自己富裕的独处时光。
每当弘历未在的时日便都是她自己的,她平日里做些事情打发时光,前世一辈子忙忙碌碌,为了混个温饱每日浑浑噩噩的上着班,后来末世爆发后,更是朝不保夕,为了活命,每日提心吊胆,十八个心眼儿都不够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如今过着安稳的生活,每日餐食有人送来,还有可心的下人伺候着,除了大老板过来的时候花费了些心思,平日里很是惬意。
她给自己拟了一个作息表,按照前世一般七日一周,把自己周一至周日的时光安置的明明白白,贴在自己的小书房内。
说来这个小书房,是她把自己西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按照自己的喜好摆弄着,布置的精致秀雅,期内摆放着不少珍贵的宝瓶,都是她乘着弘历心情好求来的。
毕竟历史上乾隆的审美观人静皆知。
一场秋雨一场寒,陈妩每日窝在自己的小书房内,周一练字平心静气,周二看书陶冶情操,周三插花静养气性,周四捡起自己的绣活,自己的衣衫能自己做的绝不假他人之手,周五下棋抚琴等,至于周末,便寻了青黛、绿沁、小宁子三人陪着她打麻将,或者在院内踢毽子、放风筝等。
古时已经有了马吊,只是与前世还有些细微诧异,陈妩便使了银子让小宁子去府外打了按照自己的意思重新打了一副麻将。
教会了青黛三人后,每日周末几人便关了房门开开心心的玩闹了起来。
陈妩日子过的极为惬意,却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经被人悄悄的看在眼里。
弘历坐在书案之后,眼神一个不注意便又落在窗前,入眼的便是陈妩与院内下人坐在牌桌子上,笑眯眯的摸了一张马吊,喝然道:“自摸,快快,都把白条给本格格贴在脑门上。”
只见青黛三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贴着长长的白条,几人一脸幽怨的看了看格格,不情愿的贴了白条在自己的脑门上。
陈妩见此笑的一脸畅意。
弘历从前便知皇阿玛为自己指的这位陈格格,性子玲珑质朴,在自己面前又爱撒娇卖乖的,最重要的是在床上也极为热情大胆,与他很是合拍,心中对她也是有两分喜爱。
谁知在这阁楼上倒是偶然发现了这陈氏另外的面孔。
府中众人不知,这位于府内边缘处的阁楼,常年荒废着,恰恰这份静谧让此处成了弘历的秘密地点,每当心情烦闷的时候,他便会甩开仆从,独自一人上到阁楼。
偶尔摆上一壶孤酒,偶尔对着窗外的阴雨霏霏或是清朗孤月,享受一个人的静谧时光。
陈妩对此却是全然不知,马吊玩的累了,一身便酸疼的厉害,陈妩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僵硬的脖颈,苦着一张脸道:“今儿闹的时辰久了些,我脖子疼的厉害。”
青黛三人一听,便集体停了手上的动作,绿沁上前给她按揉脖颈,陈妩舒服的叹口气,“下次玩咱们要控制时间了,这一个不留神儿,太阳都快下山了,可惜了今儿一天都全在牌桌子上荒废了。”
小宁子猫着腰立在下方,与格格相处了一段时日,也知道他家格格是个喜欢玩的主。
听了格格的话,他眼珠儿一转,便提议道:“格格,要不奴才等人陪你去前院儿的池子边上去转转,奴才今日早上去膳房取食盒的时候,看见今日池子里投放了不少的锦鲤呢,一条条的又胖又肥,眼色还个顶个的鲜亮呢。”
陈妩一听来了兴趣,这内帷之中,总是要给自己找些乐子不成,不然整个人便成了一朵干瘪的花,没有生气。
她摆了摆手,便站起身来,吩咐道:“小宁子,去准备些鱼食,绿沁陪我去池子边上转转,青黛在院儿里看家。”
“是。”
几人点了点头,等小宁子送来鱼食后,陈妩便带着绿沁出了院门。
弘历立在窗户边,看见她的陈格格高高兴兴地出门喂鱼去了,那兴致勃勃的模样让他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此时正值斜阳西残,秋色正盛,小径上草木都萎靡了不少,陈妩一面与绿沁说着玩笑话,一面绕过假山玉石,到了池塘边上。
天边斜阳撒下金色的光芒落在水面上,好似在水面上铺了一层黄金,粼粼水光明耀非凡,陈妩坐在池便的栏杆处,绿沁上前打开一只漆红的小匣子,陈妩从里面抓了一把鱼食撒在水中,顿时引起阵阵涟漪,不过瞬息之间,便见水中冒出一只只圆润肥硕的鲤鱼。
陈妩趴在栏杆处,正瞧的有趣,就听见头顶的假山处传来几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话说那陈氏,才入府不久,王爷却每月雷打不动的去她院儿里三五日,瞧着一脸的单纯模样,定也是个狐媚子才是。”
陈妩耳朵一动,听见是在说自己,赶紧对一旁的绿沁示意噤声,自己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说话几人立在假山之上欣赏秋色美景,说的正兴起,那里察觉到假山下面陈妩正立在哪儿。
刚才说话之人正是格格柯里叶特氏.容卉,与她在一起的有格格柏丽姝和黄琬凝。
柏丽姝闻言也笑道:“你们可听说了府内关于这陈氏的留言?”
容卉点了点头,口中似感叹道:“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我原是不大相信的,可这段时日瞧着这陈氏的做派,除了平日里给福晋主子请安外,几乎都关着院儿门,也不与我们姐妹一处说说话,瞧着是自持有王爷的宠爱徬身,瞧不起你我姐妹呢。”
黄琬凝拈着绢子的手微顿了一下,看了看聊的正欢的两人干巴巴吐出一句,“陈氏瞧着不是这样的人。”
容卉与柏丽姝停了下来,对视一眼,柏丽姝叹了口气,上前挽着黄琬凝的手,意有所指道:“黄妹妹,看人可不能看表面,无风不起浪,听说这陈氏在家便是极为张狂的,小门小户的人家,一家子也上不得什么台面,才会在得了皇上的指婚旨意后,连福晋身边的婢子也不放在眼里。”
“你瞧她着一个月来,每日去福晋院儿内请安,可有亲自给福晋道声罪?不过是装傻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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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自觉有王爷的宠爱,不把福晋放在眼里罢了。”
容卉此时也接着道:“她不过是刚进府,王爷涂几天新鲜罢了,再等上一段时日,就她这番做派,看王爷还能喜欢她几日。”
“就是,听说前段时日王爷还把凤醴霜赏给她了,她可没见几分欢喜呢。”
“得了半分的宠爱便做出了十分的猖狂劲儿来,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可不是。”
黄婉凝辩解道:“可上次福晋还送了东西去玉酥轩,瞧着福晋也没把这事放心上才是。”
“那可不见得,况且就算是福晋没有放在心上,那是福晋大气,那陈氏也该是主动请罪才是。”
“容卉姐姐说的是。”
陈妩静静听完,嘴角笑了笑,并不抬头,而是对着一旁的绿沁扬声道:“绿沁,你听听,这假山后面可是有什么老鼠?躲在假山后面叽叽歪歪,着实打扰了格格我的清静。”
这样突然的冒出一句话,假山上的人顿时安静了下,还是性子直爽的黄琬凝自觉背后说人过意不去,她面露尴尬的走了出来,对陈妩道:“陈妹妹也在此呢。”
陈妩抬起头,笑眯眯道:“是,若不是在这儿,怎能听见几位姐姐的话呢。”
黄琬凝尴尬之色更盛,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默默不言。
倒是柯里叶特.容卉面上不显,拿着绢子扬了扬,假惺惺道:“不过是姐妹之间闲话家常,陈妹妹可不要当真才是。”
陈妩抬手又往池子里添了一把鱼食,引得硕大的鲤鱼争相从水面越起,嘴里不甚在意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妹妹前段时日关上大门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原本想着这样便能减少些流言蜚语,可如今瞧着,这流言却是有愈演愈烈的势头,便是连几位姐姐都对妹妹我有所误会呢。”
话到此处,陈妩略显落寞的放下食盒,眼中带着淡淡的难过,“姐姐们如此想我,妹妹这心头可真是太难过了,若是王爷见了问起来,妹妹可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柯里叶特.容卉与柏丽姝听闻后呼吸为之一顿。
这话她们听懂了,若是王爷问起,这陈氏定要在王爷面前告她们的状,若真是这样,王爷怕是会对她们有了反感之心啊。
两人本就宠爱稀薄,若是这样被陈氏添油加醋的胡乱攀咬一番,怕是在府中的境况更加不好了。
想到此处,柯里叶特.容卉咬咬牙勉强笑道:“陈妹妹,是姐姐几个的不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妹妹进府这么久了,姐姐还没送过什么贺礼,院内新得了一盆玉石盆景,等会便差人给你送去可好。”
柏丽姝一听也急忙出口道:“我哪儿也新得了一整套白玉鎏金的头面,一次也未带过,便送给陈妹妹了。”
陈妩这些满意了,放下手中的装鱼食的盒子颔首笑道,“既如此便多谢两位姐姐了。”
她随之眼风一转,望着呆呆立在一旁的黄琬凝柔声道:“不知道黄姐姐院儿内可有什么新得的好物什给妹妹的?”
黄琬凝一张脸沉的滴出水来,谁叫她今日怎与这两人一处了,暗叹了口气,望着陈氏一脸期待的模样,她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回去找找看,等会派人给你送去,成了吧。”
陈妩两靥生笑,道:“成,成,有三位姐姐的好东西抚慰妹妹这颗受伤的小心灵,妹妹定不会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了,还要告诉王爷三位姐姐的好意呢。”
16.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玉酥轩内。
黄琬凝身边的小贵子放了一个柳枝木的小匣子交到小宁子手中,恭谨道:“陈格格,这是我家格格吩咐送过来的,我家主子说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新得的巧物,便把这匣子银瓜子送给您,平日里打赏奴才。”
小宁子把小匣子呈到陈妩的面前,陈妩伸手摸了摸匣子上雕刻的葫芦花纹,掀开盖子,只见满满一匣子小拇指大小的银瓜子,在烛火下闪烁着银光,陈妩暗自瞠舌道:乖乖,可看不出这黄格格还是个小富婆啊,这黄格格可真是个实诚人啊,这样的人能交。
陈妩面上不显,心头却十分开心,送这东西好,瞧这一粒粒的银瓜子,多讨人喜欢啊。
陈妩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柔声道:“既是黄姐姐的一番心意,我便收下了,你回去转告黄格格一声,说这瓜子我很是喜欢。”
小贵子点了点头,“奴才告退。”
等小贵子不见了身影,立在一旁的青黛看着黄花梨木桌上摆放的柯里叶特格格送来的玉石盆景,柏格格送来的白玉鎏金的头面,还有刚刚黄格格送来的一匣子银瓜子,捂着嘴乐不可支,道:“格格,今日她们可是出大血了,谁叫她们在后面议论格格,经过这次,看她们以后还敢说格格闲话不。”
绿沁眼中也有笑意,“照奴婢看,她们怕是以后看见格格都会绕道走了。”
陈妩笑笑,在屋内左右瞧了瞧,便让青黛把玉石盆景摆放在西窗下的小案上,这地方好,她一起床便能瞧见这玉石堆砌的假山盆景,心情能好一整日,嘴里接着绿沁的话道:“可别绕着我走,要是都绕着我走了,我以后上哪儿去要这些好东西呢。”
陈妩想到刚刚几位格格铁青着脸,便觉着开心,瞧了着她们不情愿送来的东西,更是乐开了怀。
绿沁到底是内务府调教出来的,心思要缜密些,她倒了一杯温水上前,有些迟疑问道:“格格,今日这事会不会有些过了。”
若是她们把今日之事告与王爷福晋知晓,怕是格格也要受些处罚了。
陈妩接过温水喝了一口,神色平静了不少,在屋内昏黄的烛火下,她身上好似披了一道暖光,缓道:“怕什么,谁叫她们背后嚼我的舌根子,还这么巧被我遇见了。”
她看了一眼绿沁,便知道她心中担心什么,道:“放心,她们不敢让王爷福晋知道,毕竟背后议人还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这事传出去,她们比我这苦主更不体面。”
陈妩放下茶盏,看见立在不远处的小宁子,面上沉吟了下,心中便有了计较,招了招手道:“小宁子,过来。”
小宁子赶紧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殷勤道:“格格,您吩咐。”
陈妩面上似含了一层云雾,眼眸流转之间似流光闪现,她捂着嘴低声道:“你这几日在外面多留意着,看看是谁在传我的闲话,等找到了人,便过来禀报。”
小宁子一听便明白了,格格这是要拿人开刀了,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格格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陈妩点头,“去吧。”
小宁子今年十七岁了,长相清秀白净,从前在内务府只做些跑腿的小活儿,他十岁才进宫,相比于其他小太监六七岁便净了身的,他算是有些晚了,可是这小子从小性子便机灵,一进宫便机灵的认了一个孤苦的老太监当干爹,在这老太监的指点下,他这半大小子也在内务府这儿地界里活了下来,站稳了脚跟。
这次他干爹得了消息,听闻要给宝亲王府内选太监,便与小宁子商量了,最后的结果便是小宁子便拿了自己入宫几年来存的银两和干爹给的一些体己,去找了平日里便不时奉承着的大太监,这才被指到了陈妩院儿里。
要知道他年纪愈发大了,内务府跑腿的活计到底是做不长久的,索性给些钱财寻个好去处。
自然,这宝亲王府就是最好的去处了,这一两月他也瞧的分明,陈格格不说性子十分和气,待人宽和,便是这心思也是玲珑剔透,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定不会差的。
这次是陈格格第一次吩咐他办事,他定不能搞砸了。
想到此处,小宁子匆匆出了房门,便往平日里下人居住的庑房方向走去。
后罩房内,小宁子敲了敲房门,耳朵抵在门上听着里面动静,小声道:“杨哥哥,可在屋呢?”
没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阵声响,只听来人拖着鞋子摩擦着地面儿的声音,门被打开,来人一瞧,笑道:“小宁子,你这不在陈格格院内当差,怎么有时间来哥哥屋子?”
说罢便打开房门让他进来。
小宁子身子一闪,便随他进入房内。
嘴里回道:“好叫哥哥知道,弟弟这是有正事来找你。”
此人名唤小石头,因家里姓杨,小宁子便唤他一声杨哥哥,小石头小时候刚入宫的时候可是被分到了御膳房,说来御膳房可是个好去处,可比小宁子跑腿的活计强了不少,可这小石头命不好,在御膳房当差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指,把小拇指切掉了,这身有残疾的人可在御膳房内留不住了,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王府,在院儿内做些洒扫的粗活,平日里时常受到其他太监的欺负。
小宁子遇见了几次,见他实在可怜,平日里便对他多有照应,此时陈格格吩咐的事情一下来,他第一个便是想到请小石头帮忙。
两人关了房门来到桌前坐下,小宁子便把陈妩吩咐的事对小石头说了,最后道:“好哥哥,这事情弟弟可是第一个想到你的,你也知道,我家主子虽进府不久,可在王爷面前,也是有些地位的,此事若是成了,我自会把你的功劳报予主子,有我家主子给你撑腰,料想其他人也不敢再欺辱你了。”
小石头听完后,面上憨憨一笑,挠了挠头,“小宁子,就咱两的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就是盯梢嘛,兄弟我天天在后院儿里垂着头扫地,他们每次嚼舌根的时候都不避着我,你安心等哥哥消息就是。”
小宁子松了口气,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
如是又过了两三日,这日夜里点灯时分,小宁子进了屋来,悄然上前,“格格,你前儿吩咐的事情奴才这边有眉目了。”
陈妩正绣着一副云纹手套,闻言她拈针的手为之一顿,不想这小宁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她轻轻嗯了一声,垂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说说看。”
绿沁见此,安静退出了房内,关上大门在门外守着。
小宁子点了点头,“奴才找了平日里相交甚好的一个兄弟,奴才这兄弟因身上带了些残疾,平日在院儿内做些扫洒的粗活,惯是受些冷眼欺负,那起子奴才些平日里嚼舌根也并不背着他。”
“这几天观察下来,关于格格的留言传的最多的便是大厨房烧水的柳嬷嬷和守后院儿大门的小福子。”
陈妩认真听完后,抬起头来,拾了针头去一旁的烛火上挑了挑,嘴里淡淡道:“这柳嬷嬷和小福子可有什么关系,可查到她们背后是谁的人?”
小宁子似成竹在胸,“回格格,这小福子自小便认了柳嬷嬷当干娘,柳嬷嬷从前在乞巧阁伺候过,后来因着年初小格格逝的事儿,王爷大发雷霆,这柳嬷嬷也没能逃过责罚,被指着去了大厨房做些粗活。”
哟,这一丝一丝的理下来,尽然还牵扯上了乞巧阁去了。
陈妩神色平淡,云鬓上插着的紫藤花在轩窗上若影若现,好似疑云笼罩在陈妩身间。
“知道了,明儿你和洒扫的小太监悄悄把柳嬷嬷给捆了送到玉酥轩来,切记,别让人看见了。”
小宁子点了点头。
陈妩拈着银针的手在几案上轻轻滑动着,在夜色里理着重重思绪。
......
乞巧阁小佛堂内,冉冉檀香自香炉中升起,氤氲在空中,缠绕在跪在佛像面前的富察冉烟的身上。
富察冉烟跪在蒲团上,手中握着一串玉色佛珠,从那圆润的珠子便看窥见一二,她的主人定时时拈着。
富察冉烟闭眼阖目,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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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轻声呢喃着往生咒,十分虔诚。
等天色越来越晚了,守在门外的绿蕊焦急的等候着,正当她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小佛堂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绿蕊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扶着富察冉烟,见她脸色十分憔悴,身子也立不稳,心疼不已,“格格一待便是几个时辰,便是身子健壮的也受不了,何况格格身子本就不好,小格格地下有知,也不愿瞧着格格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富察冉烟在绿蕊的搀扶下回到了寝屋,她沉默着坐在软塌上,一双眸子沾染着愁怨。
望着小案上摆放的孩童衣衫,神色之间闪过一丝凄楚之色,眼中便带上了泪意,些许哽咽,“绿蕊,我一想到小格格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躺在我的怀里,如今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地下,也不知她会怎样的害怕。”
绿蕊想到软糯可爱的小格格,心头也是一搐,只是如今她故不得多想,忙开口安慰,“格格,小格格已经去了,您可还有大阿哥呢,大阿哥还这么小,您可要为他多想想呢。”
提到永璜,富察冉烟面上一怔,精气神儿好上了一些,低声道:“是,我不只小格格一个孩子,我的永璜也还需要我呢,若是我死了,富察岑月怎能容得下我的永璜。”
她的永璜为长,一向是富察岑月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永璜,她也要拖着口气,看着永璜娶妻生子。
见格格有了些许意志,绿蕊也放心了不少,“格格想的极是,为了永璜阿哥,您也要打起精神来。”
“听前院儿里的人说,王爷今日先是派人去把大阿哥接去了书房,又去福晋院儿里抱走了二阿哥,定是又在教两个小阿哥认字呢。”
“嗯。”
大阿哥五岁,二阿哥三岁,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年纪,可二阿哥虽小,却是福晋所出的嫡子,王爷虽宠爱格格,却在子嗣上面最重嫡庶尊卑,每次只要有二阿哥在的场合,大阿哥难免就要受些委屈。
富察冉烟倚在软塌上,默默吁出一口气,“王爷虽自小便得皇上看重,可他从小便有个心结,便是自己不是中宫嫡出,若是他有了中宫嫡出的身份,继承大统,面上也好看些。”
想到永璜,她心头便是不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至于永璜,你让下面的人把他看仔细些,不要让一些不知根底的人近他的身,这段时日,我每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便在想小格格的事,总觉得小格格是被人害了,绿蕊你说,是不是永琏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绿蕊心头一颤,“格格切莫多想,若是福晋真的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厚赏了素云让她归家不是?”
富察冉烟脸色稍稍缓和,略微颓然的靠坐在软塌上,徐徐道:“永琏的事情,一定要满紧了,不能漏一丝的风声”
绿蕊起身取了铜剪在烛心上剪了剪,原本有些黯淡的火苗顿时亮了不少,回道富察冉烟的身边,低声道:“这也不怪我们,我们只在素云丢了福晋口脂的时候侥幸给她指了个方向,她捡到了口脂后,给福晋用不用,全在素云,在说了,口脂里有什么,素云自己也没有发现,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口脂也早就用完了,那里还能找的到。”
“至于素云那里,要不要一劳永逸了。”
“不用,你也说了,她对当年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若是动了她,倒怕是会引起富察岑月的怀疑。”
富察冉烟看着跳动的烛火眸光微冷,“永琏那孩子身子骨弱,全然在于她有福晋这个亲娘,可我小格格,绿蕊,小格格的事你还得仔细查着,别看后院这些女人瞧着挺安分的,实则一个个都不是善茬,便是新来的那个陈氏,你瞧她看着傻乎乎的,可自她进府了,王爷连高若慈那个贱人好像也淡了几分,可见这陈氏,是瘙着王爷的痒穴了。”
“奴婢明白。”
“我和富察岑月同年诞下的小格格,可两个小格格都一同去了,我不相信此事就会这么巧了,也就富察岑月那个傻子相信罢了,我是不信的,你继续盯着,时间长了,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17.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至入冬了后,天气便愈发冷了,昨儿夜里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这一日,天还是蒙着一层黑布,整个王府内还处于一片静谧之中,泛着白雾的内院儿里有两人摸黑前进。
他们径直绕过府内的假山绿树,穿过幽深的小径,一路上两人小心谨慎的绕过有人的地方,直达最后面的罩房,显然早已经摸清了路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房门前,一人从腰间摸出一把断刃,插进门栓内,很快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砰”声。
可惜屋内的人睡意正酣,并未有所察觉。
小宁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与小石头对视一眼,两人点头相互鼓励之后,便轻轻推开大门,利落的闪了进去。
冬日里最是暖和的地方便是被窝了,柳嬷嬷在床上正做着美梦,突然便被人用枕头捂住了口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一阵男声在耳边响起,“别出声,若是吵醒了其他人,小心小爷手上一个没稳的,扭断了你的脖子!”
柳嬷嬷嘴里呜呜的叫着,身子不停的挣扎,小宁子神色一沉,压低着嗓音在她耳边阴森道:“在闹一下,小爷马上送你去见阎王。”
柳嬷嬷身子一颤,便不敢发出动静了,被埋在枕头下的头点了点,也不敢再挣扎。
小石头在小宁子的示意下,摸出腰间的绳子把柳嬷嬷捆的结结实实,又从一旁的衣架上寻了一张绢子,堵住她的口鼻。
两人乘着天还未大明,捆着柳嬷嬷回了玉酥轩。
玉酥轩内,天色已经大明,陈妩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红色的石榴帐子安静出神,又静静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唤,“青黛,绿沁?”
“格格醒了?”
青黛捧了一盆银炭过来放置在床脚,“昨夜里的一场雪下了,今儿便冷上了不少,辛苦绿沁姐姐提前去内务府那边领了炭例,不然咱们今儿可有的受了。”
陈妩坐起了身子,青黛蹲下给她穿鞋,“怎么不见绿沁人呢?”
青黛笑道:“绿沁姐姐在大门口守着去了,小宁子一大早便走了,绿沁姐姐怕出岔子,就在大门处去等着了。”
陈妩点了点头,在青黛的伺候先换上了今日穿的衣裳,认真道:“绿沁性子稳妥持重,你与她多学学。”
青黛脸上带笑,“格格放心,我会的。”
绿沁进来的时候,青黛正在里间整理床铺,陈妩早已经起身,换好了衣裳正坐在窗前的菱花镜前,绿沁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后,低声道:“格格,奴婢回来了。”
陈妩点了点头,从妆匣子挑了那只极为打眼的掐丝鎏金的白玉珠花细钿,“小宁子回来了?”
绿沁接过细钿,插进了陈妩发髻间的正中央,低声道:“回来了,我看着把人关在咱们院儿内的侧房内才过来。”
陈妩淡淡嗯了一声,绿沁看了看镜子,“格格,王爷昨日让人送来的这支细钿可真好看,可今日去给福晋请安,会不会太招人眼了?”
格格从前一直是比较低调的,今日一改从前素净的装扮,绿沁首先第一个便有些犹豫。
这支细钿是用上好的白色玉石雕刻着的珠花的模样,在用金丝掐成层层叠叠,十分华贵,陈妩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镜子里对上绿沁的眼睛,道:“我们今儿本就是去找事情的,若是太过素净了,别人还指不定我是真的好欺负呢,戴着这支钗子正好。”
何况为了这支钗子,她可是答应了大老板许多不齿的要求。
想到此处,陈妩赶紧打住自己的思绪,回到正事儿上来,有大老板赏赐的这支钗子在,也好让福晋知道,她平日里虽与世无争,可也并不是能随意欺辱的人。
绿沁想了想,格格今日本也是去打福晋脸面的,招摇些也无妨了,低声道:“是。”
陈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抹上了平日很少摸的艳色唇脂,颈子上缠了一圈兔毛的围领,在绿沁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吧,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可别迟到了。”
大雪过后的第一日清晨,朝霞落在整个院落里,落在树上枝丫间的雪也似带着金光,府内众女眷像是约好了似的,来的格外齐全,众人坐在屋内,角落的摆放着几盆银炭,烘的屋内暖意融融。
福晋尚在里间梳妆,几个女人便一边坐着吃茶,一边闲话家常,瞧着倒是极为和谐。
黄氏看了看自己身旁空着的座位,忍不住出声道:“平日给福晋请安,陈妹妹便是踩着点也从不肯最后一个,今日怎还未到。”
话语中还有些关心的味道。
对侧的苏玉兰听了,眼睛闪了闪,道:“昨儿夜里我在院儿里听见陈妹妹的玉酥轩极为热闹,莫不是爷昨儿歇在玉酥轩,陈妹妹这才迟到?”
伺候男人便罢了,还摆上谱了,真是个猖狂的狐媚子!
陈妩刚刚至于屋外,便迎头听了这一句,忍不住出声呛道:“倒是叫苏姐姐想错了,爷昨儿虽在我院内用的晚膳,可夜里突的有公事,便回了外院书法没有宿在玉酥轩,倒是叫苏姐姐失望了。”
又意有所指道:“昨儿下了大雪,院儿内的几个小婢子瞧着高兴,便在院儿里堆雪人打雪仗,因想着苏姐姐喜欢清净,我特意吩咐关上了院儿门,没还想着还是吵到姐姐了。”
苏玉兰被陈妩这一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一旁的金琬莹端起一盏茶,轻轻一笑,“昨儿下的雪,我瞧着都有些忍不住想出去玩闹一番呢,可惜我身子不好,一沾上风雪便又要歪半个月了,陈妹妹,快过来坐。”
陈妩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上前落座,“金姐姐平日还得多出来走走,多动动,身子自然要好些。”
金琬莹与她对视一眼,笑着称赞道:“妹妹今日这打扮倒是与往日不同,别有一番模样。”
陈妩白腻的手指摸了摸鬓发上的细钿,睫毛似小扇子般眨了眨,明知故问道:“有什么不同?”
金琬莹杏眼白了她一眼,“妹妹这是在装傻呢,这么好看的细钿子,可不多见呢?”
众人一听,都安静了下来,往陈妩发髻上瞧去,陈妩弯着眉眼,略带了几分羞涩道:“姐姐好眼力,这是昨儿王爷让人送来的。”
柯里叶特.容卉与柏丽姝听闻后默默移开了目光,倒是一直安静沉默着的富察冉烟笑着道了一声,“陈妹妹戴着这细钿可真好看,还是咱们王爷会疼人,妹妹自进了府邸,便是容颜也美了不少。”
此话一出,众人又不由的看向陈氏,这才惊觉,今日的陈氏清艳娇丽,与她刚进府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判若两人。
陈妩指尖碰了碰案上的骨瓷茶盖,含羞带怯道:“有王爷的宠爱,自要娇嫩些,可要说府内最娇嫩的,怕是富察姐姐才是。”
富察冉烟柔柔的收回目光,再不说话。
挂着珠翠的帘幕叮铃响动,声响传来,一屋子女眷瞬时安静了下来,站起身来,恭敬立好。
“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富察岑月看了看众人,目光在陈妩身上为不可察的凝了一下,随后便移开的,淡声叫起。
她坐在上首是最中间,淡淡道:“一场落雪,倒把一府的姐妹下热闹了起来,一屋子姐妹合当如此,热热闹闹的,王爷瞧了也是高兴的。”
陈妩笑了笑,站起身来,“福晋说的是,说起来还是这场大雪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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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妾身也不会今儿一早便逮了一只大老鼠。”
“大老鼠?”
有人惊呼出声似有不喜,毕竟这一屋子女眷出生贵重,便是家境普通的,也没见过老鼠这腌臜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氏是什么意思,可在内帷多年,潜意识的也察觉了陈氏今儿的不同,似有话要说。
黄氏在一旁撇了撇嘴,“平日里闷葫芦一个,什么老鼠也把你吓的开窍了不成?”
众人齐齐忽略了黄氏的话,福晋也嘴角凝着冰霜,望着陈妩道:“哦?府内下人竟如此失职,尽还有老鼠作祟,也是我这几日照顾大格格和二阿哥,精神不济,才没有敲打敲打这些奴才了,出了这等子事。”
陈妩扶着青黛的手上前一步,恭谨的跪在福晋身前,挺值了脊背,不疾不徐的开口,“回福晋,此鼠非彼鼠,妾身说的老鼠乃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窜来窜去,交头接耳传主子流言的人鼠!妾身进府这两月,府内关于妾身的流言四起,妾身原本想着,清者自清,流言自会止于智者,可妾身这段时日看来,这流言蜚语尽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若是假以时日传到王爷耳中,引起误会便不好了。”
这话的潜意识便是说,到时候王爷知晓了,这治家不严的罪名你这福晋是甩不掉的了。
“妾身想了想,福晋是后院之主,还是把这背后散播流言的大老鼠抓来送到福晋跟前来,任有福晋处置才是。”
富察岑月面生严肃,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身旁伺候的绿水,原本端在手中的茶盏倏然放到了案上,那突兀的声响惊了众人一跳。
连嗓音都闪发着寒气道:“我嫁入皇家六年了,却不想这府中在我是治理下,还有敢传主子流言的事情,陈妹妹,你且把这事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是。”
“近来府中有传,妾身自持有王爷的宠爱徬身,不敬福晋,行事张扬,其中根由皆是源于妾身在娘家时与福晋身边的婢女素云一家的纠纷所引起,说妾身不把福晋放在眼里,便是福晋身边的婢女都敢得罪,好叫府上姐姐们知道,妾身与那罗家是邻居,与她家起纠葛的时候,妾身还没被皇上指给王爷呢,再说了,敬不敬重福晋的事情,可不是在嘴里说说的,而是平日里做出来的,妾身想,只要心诚,福晋自会感受到妾身的敬意。”
富察岑月听罢,心头也舒服了些,府中有些陈氏的流言她是知道的,可觉得都是少数人说着的,若是大力惩治,倒是显得她大题小做了,如今有陈氏作这筏子,正好能树立威信。
富察岑月面上不悦,望着整屋的女眷,沉声道:“素云从前是我身边的婢女,可我也是瞧着她行事愈发不稳重,又念在她伺候我一场,这才赏了些银子放她归家,至于她家与陈妹妹的家是事情,也出在皇上指婚之前。”
“这事我也知道,是素云一家子行事猖狂了些,我也早吩咐绿水了,以后素云便不用过府上来请安了,却不想,这事竟然还能引发这一场风雨来。”
陈妩笑言:“妾身也是没想到,说来妾身还应该感谢素云,若不是我父亲与他家挣扎的时候被皇上和王爷看在眼里,或许也没有妾身入王府之事了。”
陈妩就不信了,她把这事直截了当的摆放在明面上,又直言皇上和王爷也知道其中官司,这样一来,怕是无人敢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
富察岑月眉色愈发和缓了起来,“陈妹妹快起来,你是皇阿玛亲自指个王爷的,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是我这当家主母做的不好,你把那背后说人的大老鼠送上来,本福晋亲自问问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陈妩闻言示意青黛,青黛随后便扬声道:“小宁子,把人带上来。”
18.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众人往向门外,只见小宁子压着一口含绢布,嘴里不停挣扎的人进了房门。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衫,身材壮实,头发凌乱的散在面上,极为狼狈,小宁子手上一个用力,便让她在堂屋中央跪下。
“这是大厨房烧水的柳嬷嬷?”立在富察冉烟身后的绿蕊惊呼出声,见众人看过来,赶忙低下了头颅。
富察冉烟的手顿了顿,随后便拾了案桌上的葡萄送至嘴里。
富察岑月心头一动,让小宁子取了她嘴里的绢布,撑着身子向前道:“我问你,可是你在私下里传陈格格的闲话的?”
柳嬷嬷一脸的皱纹,此时显然被吓傻了,脸上带着泪水,或许是穿着单薄受了凉,鼻孔下留着两管黄涕,大声叫着,“福晋,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老奴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妩早了到她肯定不会承认,她面不改色的拿出了一张单子,气度悠悠道:“柳嬷嬷,也不怕你不承认,我让下人去一个个问了,从府内猫狗房的张三问起,他说他是听花房的李四说的,李四又供出了养马的王五,王五说他是偶然听见看大门的小福子,且不止一个人承认是从小福子口中听的这些话,我这里可都有下人间的供词,何时何地在何人口中听到的什么话,大家可都能说的明明白白的,至于你与小福子的关系,可要我细细说出来。”
柳嬷嬷都听傻眼了,这...这陈格格怎是个如此较真儿的人,竟然把传流言的人挨个挨个问了。
陈妩把单子呈给福晋,望着柳嬷嬷眼里一片晦涩,“怎么样,你还不承认?若是不承认,那你给我们解释解释,为何从你床底下搜出了这么多银子?”
陈妩微一扬下颌,小宁子便机智的拧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裹放在柳嬷嬷身边,打开包裹,露出雪白的银锭子,瞧着有不下百两。
柳嬷嬷身子颤了颤面若金纸,见了这些银子,缩了缩肩头,垂着头颅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苏玉兰在丫鬟绿雪的提点下,灵光一闪,捂着嘴惊呼道:“这嬷嬷看着实在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位姐姐院儿里看见过,可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了。”
富察冉烟凝了她一眼,站起身来,面容平淡道:“福晋,这柳嬷嬷从前在我院儿里当差,因着嘴碎,我便把她赶出去了,至于她这次传陈妹妹流言的事情,与我并无干系。”
“哦,竟然是富察格格院儿里的人,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苏玉兰脸上似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富察冉烟,勉强笑道。
陈妩面上似有些诧异,却也忍住了,立在一旁。
富察冉烟面上平静,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苏玉兰,道:“这柳嬷嬷从前是在我院儿里当过差,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要说关于陈妹妹的流言,我却是不知的。”
福晋富察岑月坐在上首,等几人话毕,才眉头微锁,寒声道:“柳嬷嬷,如今认证物证皆在,你说,是何人让你在背后搬弄陈格格的是非的?”
柳嬷嬷跪在地上,死死的捏着衣角,期期艾艾叫着,“福晋,这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自己胡编乱造的些许闲话,没有人指使老奴。”
陈妩静静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柳嬷嬷的狡辩,内心一片平静,她等着看看,这王府之中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富察岑月冷冷一嗤,“柳嬷嬷,我问你,你在府中的月例是多少,这白花花的银子又该作何解释呢?”
她顿了顿,又提气道:“我如今也不想听你的狡辩,你若是能拿出证据证明这银子的出处,我便不为难你了。”
柳嬷嬷垂着头颅神色不定,看着堂内众多女眷皆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埋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富察岑月脸色一寒,一章拍在桌案上,震的茶水四溅,“你这老货,还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莫不是真要本福晋动真格的上顿板子不是?”
柳嬷嬷一听顿时吓的拼命磕头,“福晋受罪,陈格格受罪,这银子是...是...”
她瑟瑟缩缩的抬起了头,踟躇的看着四周,就是不开口。
富察岑月瞧她这番模样,明明是大冷的天儿,心中也起了一股火气,冷冷看了她一眼,便眉眼利落的上挑,寒声道:“你既然不说,我也懒得继续追问下去耽搁时间了,绿水,把人带下去乱棍打死。”
“是,”绿水上前一步,就起步要离开了屋内去外面喊人。
柳嬷嬷一听这话,便知不好,赶紧拉着绿水的裙摆,慌慌张张的对着上首的福晋道:“福晋饶命,福晋饶命,老奴招了,老奴招了,这都是...都是苏格格在背后指使老奴的,老奴一时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了此等傻事,还请福晋绕老奴一条性命啊。”
此话一处,苏玉兰惊的险些将手中的一盏茶水泼了出去,她赶紧站起上来,瞪着地上的柳嬷嬷大骂,“你这老货,胡乱攀咬些什么,我几时让你去散播陈格格的流言了?”
那柳嬷嬷被苏玉兰这一发问,心下也有了气,撑起身子与苏玉兰对峙道:“苏格格,上个月十五的晚上,不是你披了一件大氅来到老奴的屋子,说是只要散播些流言,便把这一百两银子给老奴的。”
说完她又跪着前行了几步,到福晋跟前举起手掌,信誓旦旦道:“福晋,老奴敢发誓,这事真的是苏格格指使老奴的啊,若是老奴有一句不实的,只管让牛头马面扯了我下油锅去。”
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苏玉兰身上,毕竟谁也不会出这么一个毒誓来编排别人。
苏玉兰险些气的仰倒,幸好绿雪一把扶住她,她伸着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柳嬷嬷,口中愤愤道:“老货,我与你有什么愁怨,既要这么害我。”
她眼睛在屋内一转,顿时恍然明白了过来,一面望着对面坐着的富察冉烟,一面道:“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陷害与我?”
富察冉烟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怒色,她嘴边勾起一道柔柔的笑意,温声道:“苏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指使这柳嬷嬷泼你脏水呢?”
苏玉兰冷哼一声,“柳嬷嬷从前便是你的人,今日种种,保不齐都是你在背后捣鬼,等事发后便嫁祸在我的身上。”
她越说心中越是肯定了这想法,恨恨的看了富察冉烟一眼,也跪在了福晋的跟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福晋,你可要给妹妹做主啊。”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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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坐在最后方的位置,一壁吩咐青黛再下去取点水果瓜子过来,一壁撑着脑袋向前,生怕漏看了什么精彩环节。
她是没想到啊,这后院中竟然还有如此精彩反转的事情,若是每日都有这样的好戏,就算是天天早起给福晋请安,她也是能坚持的,陈妩点了点头,偷偷又捏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
一旁的黄琬凝眼角抽了抽,索性转过头去,不理身边嘻嘻索索的动静。
富察岑月坐在上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斟酌着开口,“此事事关苏格格和富察格格,本福晋也不好擅自做主,还是禀报了王爷,让王爷来定夺吧。”
一屋子女眷见福晋如此说,都没有意见,便是苏玉兰也松了口气,想着,若是王爷在此,定能还她的清白。
陈妩坐在后面,吐了吐瓜子皮儿,心中乐开了花,这乾隆爷真是忙啊,不止要忙前朝的事物,这后院女子的官司,也要等着他来做主。
想到他板着一张脸儿的表情,陈妩莫名竟有些期待了。
弘历是在书房被人唤过来的,他一进屋子,正好看见陈氏把一手心的瓜子悄悄放回盅碟里去,那瓜子像是握的久了,汗津津的黏在她的掌心中,一只手不停的拨弄着,他眼眸一黑,别过头去。
“妾身给王爷请安,”众女眷齐齐起身行礼。
“妾身无奈,今日出了这等事,只得厚颜请王爷过来了。”
弘历一把扶起富察岑月,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和蔼道:“此事不怪你,怪只怪下面的奴才,不好生当差,惹出这些是非来。”
富察岑月在弘历的搀扶下,双双坐在主位上,弘历眼神锐利的看着跪在下首的柳嬷嬷,冷冷道:“柳嬷嬷,你说是苏格格来找你的,那你可瞧清楚了,确实是苏格格的模样?”
“这...这...”柳嬷嬷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苏玉兰一眼,一时有些语塞。
陈进忠立在弘历身后,怒声道:“死奴才,王爷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柳嬷嬷被这一吼吓的一机灵,又俯身下去埋着头道:“回王爷,当时苏格格穿着大氅,一张脸都蒙在了里面,加上灯火不明,老奴...老奴未看清苏格格的模样。”
弘历淡淡“喔”了一声,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来找你的人就是苏格格呢?”
柳嬷嬷直起身子,低声道:“苏格格的那身大氅是素白色缀绣红梅的,是苏格格刚进府中福晋亲自赏赐的,那日福晋赏赐这件大氅的时候,老奴恰好就在富察格格身边伺候,因此才认出了苏格格。”
一说这大氅,富察岑月也有了映像,她的确是赏赐了一件这样的大氅给苏玉兰。
弘历垂下眼眸,摩挲着手指间的扳指,对着苏玉兰问道:“你这件大氅可还在你屋子内?上个月十五可有送去洗衣房?”
苏玉兰那里记得清楚这些事情,倒是她身边的绿雪上前一步,“回王爷,格格这件大氅上个月刚送去了洗衣房,前两日才送回来。”
苏玉兰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幽怨道:“这是什么人想着陷害妾身呢,幸好有王爷在,还妾身清白。”
说罢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的望着弘历,欲说还休。
19.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弘历拍了拍福晋的手背,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好了,此事我已经知晓了,后面会让陈进忠去查明,若是一旦查到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定不轻绕。”
他眼神在屋内逡巡一周,最后落在了那低着头簪着掐丝鎏金的白玉珠花细钿的女子身上,直接盖章定论,“从今以后,府上再不许散播谣言,一旦抓到,无论是那个院儿里的,一律送进慎行司去。”
“是,”陈妩舒了一口气,跟着众人的动作,行礼之后,便老实立在原地。
弘历面无表情地弹了弹袖口根本没有的灰尘,又坐了片刻后才站起身来径直离去。
富察岑月环视四周后才坐下,“好了,王爷已经发话了,此事便先这样吧,至于柳嬷嬷,先打上三十板子,送去慎行司吧。”
“陈妹妹留下,其余妹妹各自回去休息吧。”
“是,”众人道是,随后便出了大门,各自散去。
陈妩垂首立在原地,等众人都走后,富察岑月才道:“陈妹妹,坐过来。”
陈妩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福身道:“今日多谢福晋,妾身心下感激。”
富察岑月一面打量着陈妩的面容,一面拨弄着手腕间的翡翠珠子,缓声道:“妹妹不必客气,这些事情原本也是我分内之事,说起来这事情也怪我,若是我早在妹妹入府之时便把这事情扯清楚了,也不会引起后面这些事情。”
陈妩闻言连忙摇了摇头,神情认真道:“此事怪不得福晋,本就是一件小事情,若福晋当真提了,别人还会觉得福晋小题大做了,此事要怪就怪背后别有用心之人。”
富察岑月心头舒服了些,她长叹一声,欣慰不已,“经此一事,你也瞧出来了,这后院儿里看着平静,下面隐藏的波涛汹涌,其实比起后宫之中也是不差的了。”
陈妩面上一怔,她不知道为何福晋会突然与她谈论这样隐秘的话题,瞧着她面上略显得苍白,神色失落,看着颇为伤怀的模样,想到她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天天要端着姿态作大妇模样,还要面对这府中的勾心斗角,想到历史上她好似在乾隆十三年便卒了,也就是说她只有十五年可活了,想到此处陈妩也忍不住安慰道:“福晋端庄贤明,有您坐镇后院,任何妖魔鬼怪也难逃您的火眼金睛。”
富察岑月先是一愣,回过神来面上不由的露出笑来,她摇了摇头叹道:“你这话倒是说的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促狭的性子,好了,我留下你,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加上素云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她抹下手腕间的翡翠珠子,放置在她的掌心里,“这串珠子是我与王爷成婚之时,我额娘送我的,今日便送你了。”
陈妩低头看着手里的翡翠珠子,只见这珠子圆润饱满,水色十足,在光线下那摸绿意似乎在水中游动一般,这东西一瞧便知,不是凡品,且她的主人应很是喜欢,平日里把弄着,才会有这么圆润的质地。
陈妩把珠子还回去,这东西可收不得,她虽然爱财,平日里是喜欢从被人那里讹点好东西,可还是知道什么东西能要,什么东西不能要。
“福晋,这么贵重的东西妾身不敢要,且这是福晋额娘出嫁时送予你的,存了她的慈母心肠,意义非凡,妾身实在是不敢收,若是你执意想送些东西补偿妾身,倒不如送些金银给妾身,妾身这人俗气,平日便喜欢些铜臭之物。”
富察岑月虽是满人,可大清入关这么久了,她家又是勋贵,从小便知她以后定会嫁入皇家,对她的教养便格外上心,从没有见过把贪财说的如此直言不讳。
她自然知道这陈格格喜爱金银财帛等东西,她这串珠子只要是人都知道价格不菲,没想到她尽然拒绝了,富察岑月面上不动声色,“好好,既然你喜欢金银,我便送些金银给你,只是你可知你不要的这串珠子值多少金银?”
陈妩瞧了瞧福晋手上的珠子面上似有挣扎,最后闭了闭眼睛,道:“福晋你可别说,说了我今晚上定是睡不好觉了。”
富察岑月被她这模样逗的笑了,过了片刻后她才咳嗽一声,又恢复了当家主妇的端庄,“好了,不和你打趣儿了,既然你喜欢金银,等会我让绿水给你送些来,先说好,金子我也没有,便把柳嬷嬷那一百两银子送给你,我这边再加一百两。”
陈妩一听有两百两银子进入口袋,顿时欢喜的很,她激动的福站起身来,高声道:“妾身多谢福晋。”
陈妩回玉酥轩的路上,思绪却是入潮水般的涌来,她本以为这次的流言事件不过是谁看不惯她,散播的几句,可今日看来,幕后之人隐藏的极为高深,不过是一件传播流言的小事,也能让她做到如此缜密。
青黛扶着陈妩,瞧了瞧四周无人,终于憋不住小心思,开口道:“格格,这背后指使柳嬷嬷的人到底是苏格格还是富察格格啊?”
陈妩步子一顿,问她,“你怎么只猜是这两人,或许是别人在背后布局的呢?”
青黛一怔,好似并没有想到这儿,听了陈妩的话便恍然道:“格格是说,或许有人在背后指使柳嬷嬷,若是柳嬷嬷事发了,又嫁祸给苏格格身上,可这个人图什么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妩点了点头,“你这问题问的好,我也想知道,她的目的的究竟是什么?”
她把后院儿的女人都猜了一遍,可瞧谁都没有动机,也正是如此,她现在对谁都有了疑心。
到了玉酥轩门口,陈妩望了望旁边的三层阁楼,“绿沁,这阁楼是做什么的,一直关着的,好似也没看过人。”
绿沁抬头瞧了瞧阁楼,“格格,奴婢去问问。”
陈妩点头,“去问清楚了,若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咱们也可等下雪的时候,上去围炉煮茶,欣赏雪景,好生玩耍一番。”
绿沁对格格想一处是一处的性子也了解了不少,闻言也不惊讶,点了点头便把这事情记在了心头。
进了屋,陈妩换上了一身家常的青翠色的折枝迎春的氅衣,脱了花盆底,往榻上便是一躺,唤了青黛,皱着眉艾艾叫道:“好青黛,今日走的路多了,我这脚生疼的厉害。”
闻言青黛赶紧上前蹲坐在她下方,抱了她的一双脚在面前按揉了起来,心疼道:“格格,奴婢让小宁子端盆热水来,给你泡泡解乏。”
陈妩一张脸埋在娇红色的锦被之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撑起头道:“等会福晋的银子送来后,你便去小厨房点几道菜来,上次王爷过来的时候,那道酒糟鹌鹑味道好的很,你让小厨房做一道来。”
说起那道酒糟鹌鹑,青黛也记忆深刻,毕竟当时那香气十足的味道,让立在一旁伺候用膳的她险些口水都滴出来了。
“好,奴婢亲自往小厨房走一趟。”
陈妩闭上眼睛享受着青黛的按摩,心中暗想着:这府中什么都好,可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便是吃什么用什么都有定例,一餐一食皆是有数的,若是想多添道菜,好呢,麻烦给钱。
一想到银钱,陈妩有了主意,她从榻上做了起来,“青黛,你去小厨房的时候顺便要一盘桂花糖蒸栗粉糕,送到王爷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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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皱着一双眉毛十分不解:“格格,那奴婢去了书房怎么说?”
陈妩想了想,干脆难得编瞎话了,“你就实话实说,就说我得了福晋的赏赐高兴,去小厨房添了道菜,心中也记挂着王爷,特地吩咐你送了点心过来。”
青黛一张小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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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青黛便提着一食盒去了前院儿里的书房,她刚一进门,就看见一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子手上端着一盏茶水。
青黛上前,客气道:“请问这位姐姐,陈公公可在。”
高弱慈看了看她及她手中提着的食盒,神情淡淡似天上的孤月,带着不明显的倨傲:“你是那位格格院儿里的。”
青黛虽生长在民间,可她聪慧,已然感觉出了异样,幸好她在崔嬷嬷的教导下规矩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赶紧福了福身子,“奴婢是陈格格的院儿里的,奉了陈格格的吩咐给王爷送点心过来。”
高若慈一时并不置言,只是看着她手中的食盒,半晌后才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说着便引着青黛进了大门,青黛跟着她的背影,又朝着里走了几步,拐过廊下,便见到陈进忠正守在门外。
高弱慈对着陈进忠点点头,便淡然进了屋子。
青黛好奇的看了看她的背影,又迅速低下了头,对着陈进忠福了福身子,笑道:“陈公公,这是我们主子让我送过来给王爷尝尝的。”
说罢提了提手中府食盒。
陈进忠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他收了食盒,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道:“姑娘稍等片刻。”
说罢便转身进了房内。
弘历正坐在书案后,高弱慈端了茶水放在他的手边,瞧见陈公公提着食盒进来,便刻意在一旁停留了几分。
“王爷,陈格格吩咐人送了一盘点心过来。”
弘历抬起头,淡然看着面前这盘桂花糖蒸栗粉糕,“送点心的丫鬟呢?”
陈进忠回道:“正在门外等候。”
弘历下巴微扬示意,陈进忠便退出了房门,对青黛温和一笑,道:“姑娘,王爷唤你进去呢。”
青黛略显局促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后,随着陈进忠进了屋子。
“奴婢给王爷请安,”青黛恭敬的福身行礼。
弘历对她有些映像,好似是陈氏的娘家带过来的,他笑着指了指桌案上的糕点,问道:“你家主子可有让你带话?”
青黛点了点头,大着胆子抬头回道:“今日我家格格得了福晋的赏赐,便想着去小厨房添菜,可又想着得了赏赐不能独自享受,便又使了二两银子去要了这道点心过来,吩咐奴婢给王爷送过来,好叫王爷知道,您这点心用了二两银子,格格添的菜只用了一两银子,可见你在格格心中有多重要。”
听了此话,正在喝茶的弘历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他在陈氏的心头,便是这二两银子的点心也值得她眼巴巴让人送过来?陈进忠与高若慈顿时紧张不已,上前一步拍背的拍背,擦嘴的擦嘴。
弘历接过高若慈的帕子胡乱擦拭了一番,丢了帕子在桌上,指着青黛道:“你回去告诉陈格格,我晚上过来用膳,让她可要去小厨房多添几道好菜。”
想了想又吩咐陈进忠,“不许把爷的晚膳送过去,爷今儿晚上就要去吃陈氏的。”
陈进忠想到陈格格那一脸的堂皇与无奈,脸上也是一脸笑意,憋着点了点头。
20.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晚膳前后,玉酥轩内,因入了冬,天黑的便更早了,玉酥轩内外上下已经挂上了灯笼。
陈妩望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肴,惊掉了眼睛,她睁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眸望着一旁的陈公公,不可置信:“陈公公,你说这不是王爷晚膳的份例?”
陈妩惊掉了下巴。
陈进忠的身侧还有太监在陆陆续续的上菜,看着一脸呆滞的陈格格,陈进忠心下也觉着好笑的很,他从小看着王爷长大,什么时候看见过王爷故意捉弄别人呢。
陈进忠弓着身子,脸上笑的和朵菊花似的,“陈格格,王爷知道您今儿得了赏赐,说是为你高兴,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点名要这些菜,至于银钱,全部由格格你这边出。”
陈妩咽了咽口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从前只觉得食指大动,如今却是心都在滴血,沉默片刻,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一旁的青黛,“小厨房说这桌子菜要多少钱?”
青黛一脸苦涩的看着陈妩,低着头含含糊糊道:“刚...刚好两百两。”
呵呵,陈妩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这大老板可真是不客气啊,她只身想着舍二两银子在他面前露个脸,讨个喜,可也没想着这代价如此之大。
这还让不让人活啊,一顿饭便要花两百两银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老天爷啊。
弘历悠闲地背着双手进屋之时,就见陈妩趴在桌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桌面,他没有丝毫意外,故意咳嗽了几声压了压心头挥之不散的笑意,又板了脸色进来。
“你平日里见了这一桌子好菜,就好比饿了三天的小狗看见了肉骨头,恨不得全部刨在自个儿的碗里,今日怎看了好像是不开心的样子?爷来了也不知去门口迎接。”
陈妩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也不同寻往常一般娇言软语。
弘历身子顿了顿,上前坐在她的旁边,“怎么,生气了?”
陈妩飞快的白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出声,“没呢,妾身这是感慨王爷真是英明神武,这桌子菜点了刚刚好,正好花光了福晋白日里送来的二百两银子。”
她最后一句一字一顿的说完,分明是意有所指。
弘历心下揣摩着‘英明神武’二字,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英明神武’还能用到这里,看着面女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终是忍不住了,脸上扬起笑意,上前拉着她的手。
“怎的,爷吃你二百两银子便心疼了?你前几日从爷这儿骗的金钿子,可不止这个数呢。”
陈妩起身坐在他的怀里,双手揽上他的脖颈,眼珠子一转,一双瞳色在灯火下明亮璀璨,“爷误会妾身了,区区二百两银子给爷点一桌子菜,妾身怎会心疼呢。”
弘历一首揽着她的腰肢,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眉眼微挑,配合着她道:“那你这是?”
陈妩坐起身来,一张脸愁眉不展,“这不是快到年底了,妾身头一年进府,原本想着能用这二百两银子给爷做身新衣,可如今这钱都成了菜肴,索性都是给爷的,也就无妨。”
“爷说是吧。”
呃...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吃了这桌子菜,过年便没有新年礼物的意思了?
此时此刻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弘历一时间倒有些后悔了起来。
弘历徉怒,沉着脸问道:“这么说,爷今晚吃的这菜就是过年的礼物不成?”
陈妩好似被他吓到了一般,身子一颤,背过身去,良久无话,又过了片刻才将身子慢慢挪过去倚在他的胸膛,柔柔道:“妾身家底不厚,又出身不显,囊中羞涩,可也想着送好的东西给王爷,可妾身实在是没有拿的出手的礼物,其他姐妹定会给王爷准备好珍贵的礼物,到时候一看妾身准备的拿不出手,定是又会笑话我了。”
弘历幼时,亲娘只是雍亲王府内一个小小的格格,家境不丰,不似三阿哥弘时,亲娘是府中的侧福晋,家底子要丰厚些,自小便受了弘时不少的白眼嘲讽,耳边听着女子软语呢喃,他一时间似有所感。
“好了好了,爷不逗你了,今日吃了你的银子,从今以后,你每月可到陈进忠处领二百两银子,算是爷私底下补贴你的,只是切记,此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妩眼睛一亮,没想到今日虽舍了小财,却有源源不断的大财等着她呢,想到每月都有二百两银子进项,她可以每日都去厨房点一道二两银子的加菜,想想这日子便美的很。
努力抑了抑弯曲的嘴角,可全然破功,索性搂着弘历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嘴角,“爷真好,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爷了。”
弘历看着她弯弯的眉眼,感受着她发自内心的喜意,也高兴的很,“好了,现在可以好好的陪我用晚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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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走出玉酥轩的时候,已经是子时的天了,冬天的夜晚,寒风凛冽,吹的人都要动僵了,他怀里抱着临走时陈氏给的琉璃花鸟暖壶,一夜的好心情消散殆尽。
陈进忠举着灯笼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窥探王爷的面色。
“王爷,福晋身边的绿水已经拿了府上的庚帖去请太医去了,此时可能太医已经到了。”
弘历面色如水,沉默的向前,因着天气冷了,一路上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跟在身后的的小太监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行人来到前院儿,进了书房旁不远的一间二进的小院儿呢,只见院里灯火通明,福晋富察岑月带着宫女太监正立在廊下,瞧见王爷过来,富察岑月一脸的惊惧。
“王爷,咱们的永琏今日今日差点便没了,”富察岑月眼中圈着泪水,再无平日里的端庄沉稳,此时的她脸也花了,头发也乱了,身上的衣襟更是散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惧怕。
弘历沉着脸搂着她的肩头安慰,“好了,永琏这不是没什么事情嘛,若慈怎么样呢?”
听了王爷的话,富察岑月恢复了一些神智,她捏着绢子擦了擦眼角,望着窗内长叹一声,“今日可真是多谢高妹妹,若不是高妹妹,永琏他...”
富察岑月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刚刚御医出来回话了,只说性命如今无大碍了,至于其他,妾身刚刚内心焦急,也不好拉了御医多问。”
弘历点了点头,对她道:“夜深了,你回去守好永琏,把永琏身边的奴才挨个挨个询问,看看是怎么回事。”
富察岑月看着王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内,知道高若慈在她心中地位不凡,再加上她如今对永琏有着救命之恩,借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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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深吸一口气,“爷在此好好陪陪高妹妹,至于永琏那边,妾身定会好生发问。”
弘历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踏进屋内。
房内布置的清新雅致,琴棋书画随处可见,可以看出这屋的主人是个多么蕙质兰心的女子,床榻前挂着的垂珠帘子静静地散落着,折射出曳曳柔光,弘历快步上前,欣长的身影映在芙蓉花样的帐子上。
一旁的御医赶紧下跪,“给王爷请安。”
弘历眼神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嘴里回道:“她怎么样了?”
不过是几个时辰未见,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那御医沉吟了半晌后,道:“救的及时,性命是无大碍了,可是高姑娘原本身子便弱,如今这天气再加上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微臣担心以后在子嗣上怕是会受些影响。”
听闻此话,弘历眼尖的看见女子眼角流出一道泪痕,知道她是醒了,弘历脸上闪过一丝乌云般的阴鸷,嘴里仍是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开药吧。”
“是。”
等屋内众人都退出去后,弘历才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永琏是我的嫡子,自小便聪明伶俐,我寄予厚望,今日之事,弱慈,爷谢你。”
高若慈眉心一动,紧接着睁开了眼睛,望着弘历的眼含情意,低语细细,“爷的孩子,我自是珍之重之,便是舍了我这条性命,也不愿意看见爷伤心难过。”
烛光莹亮,照着高若慈的脸上羸弱的脸上,眼角泪水幽幽滑过,似梨花带雨一般。
弘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爷明日便进宫,为你亲自向皇阿玛求侧福晋之位,原本这事我也早就有打算,想着等你阿玛回京溯职的时候我在求皇阿玛赐婚,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这样,到底是爷委屈了你,至于孩子之事,你是府上的侧福晋,今后若是有妾侍诞下子嗣,爷便允许交由你抚养可好。”
高若慈一张脸紧紧贴在弘历的的胸前,低柔道:“爷的孩子,便是我自己的孩子。”
弘历拥着她羸弱的身子,听着屋檐下的寒风贴着地面打着旋儿的声响,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弱慈,我记得你晚上歇息的很早,你今晚怎么会一个人去藕花汀?”
高若慈愣了愣,随后便从他的身前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脸色白的也不正常,此时她眼神望向一旁摇曳的珠帘,似回忆道:“回爷的话,奴婢今日在书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见到王爷今日褪下的朝服的袖口有道地方脱了线,奴婢便寻了针线自己补,不知不觉时间便晚了,可袖口处的那道金线奴婢这边没有,又想着这朝服明日还会穿,奴婢等不急就想着去针线房看看,寻一道金线,去往针线房的路上要路过藕花汀,奴婢瞧着藕花汀的小径上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便有些疑虑,正想着上前查看的时候,就发现那身影竟然滑进了水里,奴婢什么也没想,便一边唤人,一边自己下去了。”
“奴婢晕死过去之前,才知道怀里的人竟然是二阿哥。”
弘历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平静是眼光与她四目相对,“好了,爷知道了,后面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只需要好好养好自己身子,做爷的侧福晋就好。”
高弱慈笑容恬静温柔,“奴婢都听爷的。”
21.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陈妩坐在贵妃榻上,脚边摆放着铜丝掐珐琅的火盆,烘的屋内暖意融融,陈妩素来是怕冷的,如今有炭火烤,今年冬天可别往年强多了。
她双手揣着暖壶,微微吃惊的看着绿沁,“你是说,昨儿夜里永琏阿哥跌进了藕花汀,侥幸被书房伺候的高姑娘救了,今日王爷便入宫亲自去求皇上,抬高姑娘做侧福晋?”
这...她不过是睡了一晚,这头上便又多了一位主子?作孽啊。
绿沁点了点头,“格格,这事情都传遍,今儿一早福晋院儿里排了人过来,说是这几日天寒,就不用几位格格去请安了,没事儿也呆在院儿里,别乱走动。”
“奴婢还听说,因着此事涉及永琏阿哥,福晋今日一早便招了府中不少下人挨个挨个的去问。”
陈妩有些烦闷的叉了一块水果喂嘴里,这好日子才没过多久,又来一个侧福晋,唉,话说这位高姑娘应该就是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了吧,这一个二个的都比她混的好。
虽说她也是皇贵妃,可她这皇贵妃可是乾隆死后,嘉庆帝封的,说起来与人家的皇贵妃的含金量就不同。
青黛与绿沁在一旁小心翼翼瞧着她的脸色,青黛上前端了一杯果茶放到格格面前,“格格,此事儿您也别太烦心,奴婢听说这高姑娘为了救永琏阿哥,可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就连太医也说了,高姑娘伤了身子,以后在子嗣上有些艰难。”
“格格身子康健,王爷也时不时的来,格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王爷添个阿哥公主了。”
陈妩白了她一眼,又唉声叹气。
她们怎么知道,她身子是康健的,可这位长命的婉娘娘一生无子啊,与那高姑娘差不多,可人家父亲生居高位,又得大老板喜欢啊,如今又救了福晋的永琏阿哥,福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为难与她。
至于生孩子,她进府也有两个多月了,与大老板也睡了六七八九十觉了,也没避孕,可这肚子瞧着毫无动静。
也不能说是没有动静,这不好吃好喝的供应着,这腰肢好似比在家里的时候粗了一指,陈妩忍不住上手把了把,好吧,不止一指。
青黛瞧着格格还是一番忧愁模样,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安慰了,便退后一步,眼神示意绿沁:该你上了。
绿沁想了想上前道:“格格,奴婢爷听说其他院儿里的格格有喝坐胎药的习惯,不如咱们也请了大夫过来,开几幅坐胎药喝喝?”
府内生子是大事情,可王爷大婚几年来,膝下如今只有富察格格所生的大阿哥永璜,福晋的二阿哥永琏和大格格,其余几位格格平日里便养成了喝坐胎药的习惯,特别是苏格格,听说她院儿里的换药换的最勤。
这...这怎么都扯到喝坐胎药上面去了,她上辈子吃了这么多苦,这辈子可沾不了一点苦,陈妩小脸一皱,满脸写着抗拒,“可别,格格我可喝不下一点带苦味儿的东西,再说我也不是烦心这事。”
要说不说,她可还没准备好要给大老板生孩子呢,毕竟大老板命长,你看前期的几位阿哥,谁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看来,提早给大老板生孩子,就两个字:吃亏。
说起来陈妩这身子也就十五六岁,实在是太小了,并且古代这医疗技术,她也着实是放心不下。
幸好这具身子应当是不好受孕的体制。
两人不明就里,见她脸色一变再变,绿沁与青黛对视一眼,小心道:“那格格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不如奴婢去小厨房要些好吃的过来?”
见两人一脸担心,陈妩起身叹气道:“我就是愁,从前我上头只有王爷、福晋两位主子,其他几位都与我身份差不多,我平日里想应付几句便应付着,不想了便直接走开就是,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可如今头上又来一位主子,也不知道这位高姑娘好不好相处。”
原来是这样,绿沁一听便回过味儿来,不由的松了口气,“格格这是钻进了死胡同了,高姑娘是王爷亲自求的侧福晋,地位尊崇,可格格也差啊,有王爷的宠爱,就算她是侧福晋,也敢随意欺辱格格。”
青黛也在一旁认同的点了点头,旁人不知,她们两人可看的出来,王爷很喜欢她们格格,每次过来,王爷不是开开心心的,便是王爷身边的陈公公,对她们两个也格外亲和。
陈妩偏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啊,只要她的宠爱够多,谁也敢轻易小瞧了她。
所以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获得大老板的芳心才是真理儿。
青黛想起早上看见的一幕,连忙又道:“格格,奴婢今儿一早便碰上了苏格格身边的绿雪,带着礼物去了高姑娘的院子,咱们是不是也该送些礼物去庆贺庆贺?”
毕竟以后也是她的主子,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陈妩随意点了点头,“你去找些东西送过去吧,记着,可别给太贵的东西,不然格格我心疼。”
青黛要笑不笑,她家格格就是如此,最不愿意舍财了,“是是,奴婢随意捡两样,既不落格格的面子,也不让格格心疼。”
陈妩满意的颔首,她在前世的经历,养成了如今一副守财奴的模样,抠门的厉害,可谁叫她看见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便走不动路,迈不开腿呢。
想起了什么,陈妩又喊了一声绿沁,“二阿哥那边肯定受了不少惊吓,我前几日不是给王爷绣了一个安神枕,里面装了茯神、合欢花、合欢皮,缬草、蕤仁等东西,最是安神,你给福晋送去吧。”
绿沁一愣,踟躇的立在原地。
陈妩这才响起,敲了敲自己的头,“算了,让青黛去。”
“是。”
-------------------------------------
福晋院儿里,富察岑月送走了最后一批宫人,忍不住面色稍沉,“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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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身边的奴才可有人招供了,为何生更半夜,阿哥会一个人去了藕花汀?”
绿水眉头也皱着,“福晋,阿哥跟前儿的人都一一问过了,说是当夜阿哥歇的早,两个嬷嬷一人睡在旁边的碧纱窗内,一人守着阿哥床脚,子时的时候,守在床脚的朱嬷嬷还给阿哥捻了背角,她本想去喊刘嬷嬷起来换人,可谁知刘嬷嬷睡的死沉,就是唤不醒,朱嬷嬷无法又回去守着阿哥,不知不觉便睡了去。”
“她们谁也说不清阿哥是怎么去的藕花汀的。”
富察岑月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绿水立在一旁,些许不安的垂下了头。
她忍不住来回踱步,厉声道:“这些遭殃的奴才,让他们伺候阿哥,她们便是如此照顾伺候的,等我查明了此事,定要打了板子送去慎行司,永不准出来。”
绿水见福晋动怒,忙道:“福晋,那些奴才先下可怎么处置?”
富察岑月娥眉非扬,面上是少见的凌厉,“先关起来,不准吃饭,不准喝水,谁能说出一些当晚的线索,谁才能吃饭。”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宫女的声音响起,“福晋,陈格格身边的宫女青黛来了。”
陈氏?她派人来做什么?
富察岑月缓了缓自己的脸色,才扬声道:“让她进来。”
青黛迈着碎步走了进来,恭敬上前行礼,“给福晋请安。”
富察岑月端坐在上首,道:“这个时候陈格格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青黛呈上一方托盘,微微打开盖着的软布,露出一道深褐色的万字镶边如意枕巾,“回福晋的话,我们格格今日知晓了昨儿夜里永琏阿哥受惊的事情,特意缝制了这个枕头,里面装了晒干的茯神、合欢花、合欢皮,缬草、蕤仁等安神的药物,希望永琏阿哥早日康复,福晋也好安心。”
富察岑月见软枕上绣着如意与苹果等花纹,不觉露出了几分笑容来,“你家主子是个有心的。”
青黛将软枕郑重的放到绿水的手中,又道:“格格也怕这枕头会不会装的草药与阿哥身子不合,还吩咐奴婢与福晋说说,为了阿哥的身子,还请福晋请阿哥身边的太医看看,若是无碍,再给阿哥用上。”
“格格等福晋忙过了此时,再来给福晋请安,看望阿哥。”
富察岑月听的越发欢喜了起来,“你家主子是个好的,你回去回话,就说她这心意我是知道了。”
青黛笑着点了点头,“奴婢告退了。”
富察岑月微微颔首。
等青黛离去,她看着陈氏送来的枕头,愈发满意,“陈氏虽出生上不得台面,可性子却比她们好了不少。”
绿水道:“福晋,那这枕头奴婢去让太医检查一下。”
富察岑月淡淡点了点头,“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给永琏用上吧,太医说他此番受了惊吓,正好需要凝神养气,陈氏这礼物倒是送的很及时。”
22.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福晋,二阿哥醒了。”
富察岑月一听永琏醒了,喜的不行,忙扶着绿水的手往院里的侧房而去。
“额娘...”富察岑月赶到的时候,二阿哥永琏已经清醒了,此刻正窝在被窝里,瞧见富察岑月的面儿,乖巧的喊了声额娘。
富察岑月上前,一把揽住儿子的身子抱在怀里,又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着他,见他除了脸色不好,精神有些憔悴之外,并无其他。
顿时谢天谢地,抱着永琏愔愔哭泣,“永琏,你这次可是受了大苦了,差一点额娘就见不到你了,你好生与额娘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你怎么回去藕花汀呢?”
永琏虚岁有五,其实生于雍正八年,如今不过才三岁,虽从小便聪明伶俐,可小小的孩童,早就被吓坏了,如今又见着富察岑月这般紧张模样,更是慌乱,只睁着一双大眼睛,“额娘,永琏忘记了。”
富察岑月一怔,望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儿,继续追问道:“永琏,你再想想,昨儿夜里你都睡下了,怎么后来又会出现在藕花汀呢。”
永琏看着额娘紧张的追问,还是试着去回想,半晌后还是在额娘紧迫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永琏有些苦恼,“额娘,永琏实在是想不起,一想,孩儿的头便疼的厉害。”
富察岑月一听,顿时急切了起来,也不再逼迫永琏想了,搂着他的身子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永琏不想了,想不起便算了,可是你得记得,下次不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永琏小脸儿巴巴的点头,软糯道:“是儿子的不是,让额娘担心了。”
看着孩子如此乖巧,富察岑月作额娘的心都要化了。
一旁的绿水迟疑了一下,上前在福晋耳边低语道:“福晋,要不要再去请太医过来给阿哥瞧瞧,会不会是离魂之症?”
富察岑月一听“离魂”两字,只觉浑身发冷,忍不住回道:“怎么会,永琏从小到大睡着的时候可乖巧了,动都不乱动一下,连梦话都不说一字,怎么会有离魂之症呢?”
富察岑月不敢想象,她的永琏是皇上的亲孙子,和硕宝亲王的嫡子,她的丈夫是板上钉钉子的下一任皇帝,她的永琏今后身份贵不可言,可若是永琏一旦与“离魂”二字沾染上了关系,后果,她不敢想象。
绿水缩了缩脖子,连忙道:“福晋,是奴婢妄言了。”
富察岑月看了她一眼,吩咐道:“这几日你找几个知根知底的奴才守着阿哥,一眼也不准离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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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皇上的圣旨便到了,封使女高氏为宝亲王侧福晋,陈妩虽早有准备,可心下还是不甚高兴。
她也不愿意与其他几人一般,奉上礼物去热热闹闹的道喜,索性便称了病,整日窝在玉酥轩内无所事事。
昨日她让小宁子去花鸟房给她寻了两只红嘴鸟养在屋檐下,这两只鸟儿眼色艳丽,声音清脆悦耳,可爱的紧。
这几日日日下雪,原本从前生活在南方的陈妩是极其兴奋的,可这大雪一连下了几日,天气又冷,穿着的宫装又厚又重,可远远没有前世的羽绒服轻便舒适又保暖,生生的让陈妩对大雪失了兴趣。
她忍不住呵出一口热气,化成了一团烟雾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陈进忠来的时候,陈妩穿着一身儿的粉白花色的雁翎大氅,围着一圈白色的兔毛围脖,正立在屋檐下,取了一支雀舌小勺子,正给鸟儿喂食。
“给陈格格请安。”
陈妩转过头去,见是他,赶紧唤了他起身,又让小宁子搬了杌子过来,“如今天寒地动的,公公腿上又有暗疾,不必多礼才是,咱们坐下说话。”
陈进忠这年轻的时候跪多了,又受了凉气,一到冬日里便腿脚麻木,见此他也不再推辞,道了声谢,便躬着身子坐了下来,“多谢格格体恤了,实在是今年这天忒冷了,一场大雪过后,老奴这腿上的暗疾便又要严重些,今日只好舔着脸在格格面前无礼了。”
说来他这腿上的暗疾也有些年份了,除了王爷偶然知晓,这府中也就陈格格看出来了。
陈妩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不说这陈进忠年过五十,两鬓花白,是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就是平日里对青黛、绿沁两人也多有指点,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陈公公不用这么客气,你这腿疾这么多年了,可有请大夫看过?”
说起来陈公公这腿疾,陈妩猜测应该是风湿老寒腿,年轻的时候受了凉,老了这腿便留下了病根儿,陈妩的爷爷从前便有这病,知道若是一到风雨降温后,腿上便疼的厉害,越到后面,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陈进忠笑了笑,“不怕格格您笑话,咱们这做奴才的,若不是什么大病,就自己挨着,若是请了大夫,保不齐要喝药敷药的,这样一来便没法伺候在主子身边了,奴才伺候在王爷身边,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了,幸好这腿疾也无什大碍,也就是寒冷的天气里,才会疼上一疼的。”
陈妩面上顿了顿,陈公公说来已经是王府里极有权势的奴才了,伺候在王爷身边,不说府上的几位格格,便是福晋对他,也是极客气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生病了却连大夫都不敢请。
这便是古代的阶级制度吧。
想了想,喊了青黛过来,“你去把我屋内的那双护膝拿过来。”
“是。”
青黛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就取了护膝出来,陈妩对陈公公道:“青黛这段时日在学习女工,这是前段时日里我描绘的花样子,她做的,晒了厚厚的棉花,很是暖和,就是这做工不甚精美,但好在扎实,公公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带吧。”
青黛对陈公公也是很有好感,闻言便在一旁吐了吐舌头,“公公可别嫌弃丑,这是青黛刚学呢,等后面青黛做顺手了,再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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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做一副好的。”
陈进忠瞧着面前的护膝,心下一阵酸楚,他这一辈子吃了很多苦,可也走了很多狗屎运,才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也受过不少的打赏,可唯独没有人送他这个。
一时间尽险些落下泪来,他伸出手珍惜的结果护膝,诚挚道:“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多谢格格,”又对着一旁的青黛道:“多谢青黛姑娘了。”
“公公客气了。”
陈妩又道:“我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也遇见过一些有腿疾的老人家,他们一般到了晚上,会用热水泡脚至膝盖处,泡了以后再让人按摩,最好是搭配着艾草等,你若是怕艾草有味儿,我得空问问大夫,有没有其他气味温和的草药代替。”
陈进忠心下十分感动,“多谢格格费心。”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陈进忠这才表明来意,“格格,因着皇上下旨封了高姑娘为侧福晋,高姑娘身子前段时日不虞,王爷便想着三日后在府内为高侧福晋举办宴会,格格到时候可要准时参见。”
哟,不愧是未来的宠妃啊,一来这排场便不凡呐,陈妩虽内心吐槽,面上却一丝也不显,浅浅一笑,“知道了,我到时候一定准时参加。”
陈进忠见事情也传达了,便起身告退,“格格,奴才还有其他的差事,便先告退了。”
陈妩道:“小宁子,送送陈公公。”
待人走远后,陈妩又没精打采的撑着下巴,逗弄着一双鸟儿,“绿沁,王爷这几日都歇在高福晋处?”
绿沁点了点头,斟酌着道:“这连着几日王爷都歇息在高福晋处,除了白日里去福晋院儿里看看二阿哥,其余的谁的屋子都没进,富察格格犯了头疾,王爷也没过去瞧,只是打发了人去请太医过去。”
这是有了新欢,便把旧宠撇到一边去了,从前很是宠爱的富察格格如今也只有赶瞪眼的时候了。
一想到此,陈妩对这位高侧福晋道是有些好奇了,尽然有些期待三日后的宴会了。
偏在这时候,送走陈公公的小宁子回来了,立在陈妩的耳边低声道:“格格,刚刚陈公公在离开之时对奴才说了一句话:慎行司里的柳嬷嬷,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陈妩惊的手上的小勺子差点落在了地上。
这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明明上次看着还生龙活虎的啊。
小宁子摇了摇头,“这陈公公倒是没说。”
陈妩内心思索了片刻,这柳嬷嬷平日里除了嘴碎些,并未与什么人结仇,要说有什么事情与她脱不了干系,也就前段时日她在背后散播她流言的事情了。
想到一直没有查出来背后究竟是谁人在捣鬼,陈妩心下有些不安,若是有人一直在背后看着你,想想都瘆人的慌。
唤了小宁子近身,“你去打听打听,这柳嬷嬷到底是怎么死的,家中还有没有什么人?”
小宁子点了点头,便悄悄退出了屋檐下。
23.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连下多日的雪猝不及防便停了下来,这日是腊月二十,也是高若慈第一次以侧福晋的身份亮相宝亲王府的日子,没过几日便要过年了。
昨日庄子上送来了一些梅花,福晋给每个院子都分了一盆,今日一早便有花房的小太监往各院送花,再加上今日本就是宴请的日子,下人们早早就开始准备起了,倒是显得府内格外的热闹。
陈妩早上一向是起不来的,更何况是北京的冬天,她窝在被窝里,看着青黛与绿沁两人一件一件的举着衣裳让她选。
“格格,这件衣裳是绣房前几日送过来的,这颜色淡雅,正适合今天这样的日子,”青黛举着一件湖蓝色的衣裳,一旁还另有小宫女端着搭配好的同色坎肩。
陈妩整个人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看了看青黛手中的衣裳,便点了点头,她今日不知怎么会事,身子有些软软的感觉,连抬手的力气好像都没有。
绿沁把手中的准备好的热水交给一旁的小宫女,似有所感,快步上前来到床边,摸了摸陈妩的额头,“格格,可是哪儿不舒服?”
陈妩吸了吸略堵的鼻子,蔫蔫的点了点头,“我身子有些软,鼻子也有些堵,肯定是昨晚上着了凉。”
青黛一听这话,也放下手中的衣裳围了上来,忙低声道:“都怪我,昨夜原本是我守夜的......”
陈妩原本也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况且冬天的夜里这么冷,让她们睡在脚踏上,她也于心不忍。
摆了摆手,“这不怪你,是我让你下去休息的。”
绿沁一向是心思细腻的,递上了一杯温水,低声道:“格格,可要去请大夫过来瞧瞧?还是奴婢去福晋院儿里告声假?”
陈妩摇了摇头,强撑着直起了身子起来了,用了小宫女手中的热毛巾捂了捂脸,叹了口气,“今天是高福晋的好日子,我若是告了假,那便是落了她的面子。”
绿沁也知道今日情况特殊,便也不好多劝,柔声道:“那奴婢吩咐人去做碗热姜汤来,格格喝上一碗,肯定要好的多。”
陈妩点了点头,又随口道:“早膳就上些米粥就是,其余的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吧。”
可能是感冒了,她连胃口也没了,平日里期待的膳食,这时也没了兴致,反倒是对从前在陈家门口摆摊的李大婶家的包子有些想念,算了,等今日过了,求了弘历派个人去陈府问问,她入宝亲王这么久了,还没和陈家通过消息了。
有些想娘亲了。
待饮了姜汤,陈妩已经好了不少,毕竟她这身子还是很不错的,自她穿越过来,便很是注重锻炼养生。
高若慈是皇上亲赐的侧福晋,再加上其父高斌如今任职江南河道总督,妥妥的正二品大员,今日的筵席便摆到了正厅。
陈妩出门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症状了,看来这感冒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她带着一行人到了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已经热闹的很了,看着已经来了不少人,宫女打起了帘子,陈妩便走了进去。
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福晋富察岑月坐在上首,下方的几个格格如柯里叶特氏、柏氏、黄氏、苏氏、金氏等都已经到了,便是平时最爱压轴出场的富察冉烟也安静地坐在了右手边第一个位置。
富察岑月看她进来了,脸上便带着笑,瞧着便是心情不错,看来并没有因为府上多了一位侧福晋影响到她的心情。
还不等她行礼富察岑月便招了招手,“你来了,刚刚还说呢,马上要过年了,想着姐妹们平日里都难得与父母亲人们见上一面,这过年了,若是有节礼要送回去,只要过了明目,也是可以的,前段时日宫里赐了一些东西,下午空了你们便都选上些,送给娘家热闹热闹。”
陈妩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许多,脸上不觉带着笑意,解开大氅自有一旁的宫女接了过去,在金婉莹旁边坐了下来,歪着头对富察岑月道:“多谢福晋的一片心意,妾身先说好了,这是妾身在王府的第一个新年,福晋可要多疼疼我,妾身可要比众位姐姐多选一些才是。”
众女眷听了她这话好似并不意外,柯里叶特氏等几人面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这陈氏眼皮子浅的,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陈妩进府这段时日,众人也知道了她的脾性,富察岑月被她这话逗的一乐。
绿水在一旁适时出身道:“陈格格放心,咱们福晋可是单独为你准备了一份好东西呢。”
陈妩更是高兴,嘴甜的很,“多谢福晋,妾身就知道,福晋这样的好人,人美又心善,难怪王爷喜爱的很。”
陈妩这话倒是没错,富察岑月虽说容貌比不过金氏、高氏,但自身底子也是不差的,特别是一身高贵的气质,是其他几人身上缺少的,又生了弘历的嫡子,地位稳固,很得弘历的看重。
富察岑月被这俏皮话逗的先是一愣,缓过神来便捂着嘴笑道:“刚进府时瞧着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如今倒是诙谐的厉害。”
陈妩眨了眨眼睛,更加俏皮的回道:“从前在家中待着,自然呆板了些,如今入了王府这块风水宝地,上到王爷福晋、下到各位姐姐,都是极好的人,妾身才敢如此放肆。”
此话一出,富察岑月更加乐的开怀,这几日永琏的身子渐好,她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虽说还没能查出是什么原因,可永琏无碍,她悬着的心便也落了地。
至于这陈氏,虽说她送的枕头可能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可她有这份心,富察岑月也是极领情的。
毕竟在那样敏感的时候,旁的人都避之不及,生怕与自己沾上半毛钱的关系,倒是陈氏,还敢送枕头这样贴身用的东西。
今日本着原因才愿意给她些脸面,不想原来是这样有趣的性子,富察岑月对她更加满意了些。
福晋都给她面子,旁人自然也跟着附和的笑了笑。
坐在陈妩对面的黄琬凝放下手中茶盏,扬了扬精致的下巴,悄悄吐槽一句,“马屁精。”
陈妩耳朵尖的很,正好把这句话听了去,可她并不生气,眼中扫了扫黄琬凝那不高兴的模样,心里乐翻了天,不过今日她到底知道谁是主角,很快便隐了身形,待大家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后,便不时附和上一两句,深藏功与名了。
一旁的柯里叶特氏.容卉与格格柏丽姝早就见不惯陈氏,如今见转移了话题,陈妩也渐渐不再多言,更是高兴的引着话题高谈阔论,一时间厅内倒是热闹的很了。
偶尔有宫女鱼贯而入送上些瓜果点心,众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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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倒是其乐融融的很。
只有富察冉烟歪在一旁的圈椅上,似有所感的看了看隐在人群中的陈氏。
厅外由远而近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随之便是太监的声音响起,“王爷到,侧福晋到。”
厅内众人倏然噤了声,大家都站起身来,陈妩也随着众人的身形站起,一阵掀开帘子的动静响起,随后便是弘历清远的声音响起。
“今天是个好日子,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雪也停了,难得忙里抽闲,与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弘历一身家常的衣衫走在前面缓步经过众人,带起一丝龙涎香的气息,经过陈妩身侧时,弘历不自觉慢了一步,瞧了她一眼才向着富察岑月走去。
陈妩乖巧的埋着头,眼睛看着地下,待到弘历衣衫的下摆一闪而过,才敢抬起了头,向一旁的高弱慈看去。
穿着一席粉色锦缎宫装的高侧福晋慢半个身子跟在弘历身侧,她粉色的宫装上绣着花草虫鸟,袖口边还有金丝银线勾勒着福寿的图案,头上带着宝石点翠,尽显尊贵华丽,这样的装扮衬托的她容貌更是娇媚生姿。
原来这就是历史上的慧娴皇贵妃呀,果然是容貌不凡,在王府中可能也就金婉莹能同她平分秋色。
弘历牵着富察岑月的手在上首坐下后,才招了招手开口道:“坐吧。”
众人齐声道是,才各自坐了下来。
只留高弱慈一人立在中间,接受者众人明晃晃的打量,可她一张俏丽容颜很是安然,无一丝慌乱,便是嘴角上弯的弧度都未见一丝变化。
看的出来,家中教养的极好。
陈妩移开目光,心中缓缓道:不愧是历史上的名人,这模样气度就不是一般人。
“前几日侧福晋身子有碍,大家便没有正式见礼,今日便补上,快要年底了,大家也提前热闹热闹。”
富察岑月含笑道:“是这个礼儿,高妹妹也是府里伺候爷的老人儿了,大家都是认得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身份有别,是该正式见礼一番才是。”
立即便有宫女递上紫底的蒲团放在高若慈的膝下。
高若慈面上还能看出一丝苍白之态,还是挺直了脊梁,面上含着温婉可亲的笑意跪下来,接过一旁宫女递上来的茶,恭恭敬敬磕头行礼,“妾身高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如意!”
富察岑月笑着点了点头后,便接过了茶饮了一口后,才站起身来亲手扶起了高弱慈,“高妹妹,以后便是一家子的姐妹,你救了永琏,我却还没谢过你,正好,今日也算是你的好日子,我便送上我的礼物。”
“绿水。”
一旁的绿水微微屈膝后,便从身后宫女的手中接过一檀木匣子递上前来。
富察岑月亲手打开匣子,只听前方的众人传来一阵惊呼声,陈妩的座位靠着门,并未瞧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听见众人的惊呼声,好奇的厉害,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瞧去。
瞧那架势,恨不得拨开人群看个仔细。
弘历坐在上首,把她那模样瞧个正着,眼角抽了抽不忍直视,却又移不开目光,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小女子的搞怪模样。
高弱慈捂着嘴看着匣子里的东西,“福晋,这...这东西太贵重了,妾身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