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文男主其实是路人》
1. 女儿家
“主子,您真就听老爷的话,和那不成器的富家子弟成亲吗?”
伺候梳洗的侍女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问道。
铜镜前的身影并未理会,只垂眸端详着匣中珠钗,右手翻转,指尖拈拢放平,随意把玩着价值不菲的珍宝饰品。
成亲与否,早已安排的明明白白,听不听话重要吗?
他身形轻薄似风吹便倒,如凄凄怜怜小白花,容貌却明艳至极,墨发黑瞳红唇,眼尾一抹泪痣又添几分姝色,然气质冷淡如雪,满室喜妆的映衬下,显得人秾丽而薄情。
看着主子的模样,侍女愈发忿忿不平,自家主子天生丽质容貌绝美,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看人。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主子哪里是遇见喜事的模样。
“谁人不知萧家那纨绔的辉煌事迹,如今大房接旨,先不说二房三房幸灾乐祸,上饶城里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少,往后主子也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听她这样说,一旁给主子搭配喜服配饰的侍女也不由跟着道:“我听说萧家那位抵死拒婚,甚至绝食抗议,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就算饿死也不会娶咱们主子。”
“哼,叫花子还嫌饭馊,也不看看他自己几斤几两?难不成我们主子便甘心娶他吗?”
“就是,谁不知道他整日里花天酒地,纵情于声色犬马,听说望仙阁的头牌还是他老相好呢。”
“还有这事?好一个脏男人!可怜我们主子呜呜呜……”
两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主家抱不平,从前厅打探完消息回来的诗禾听到后,忙关上门警告她俩:“你们消停些,好歹以后是自家的姑爷。”
诗禾是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她的话不能不听,两侍女满心不甘愿的闭上嘴,专心忙活手里的事情。
“主子,”诗禾小跑至梳妆镜边,蹲下回禀,“迎亲队伍已经从候府出发,至多两个时辰便回来,喜娘在外等候多时了。”
听罢,始终沉默的楚拂楼轻蹙了蹙眉,侧身问她:“父亲不是说要我亲自去迎亲吗?”
他嗓音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娇软婉转,而是介于男女之间的清冽,加之脾性温和,语调也如春风般安抚人心。
诗禾低头小声道:“夫人信里说女儿家抛头露面的不合适,老爷便答应不让主子亲自迎亲了。”
女儿家,母亲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生养个女儿吗?
楚拂楼嗯了声,态度很平和,并未继续再问,能说动他父亲决定的人,也只有母亲。
“她现在何处?”
“……仍在兴安寺内陪着老夫人祈福,”诗禾声音越来越小,“夫人怕是不会出席了。”
他将珠钗扔回匣盒,语气淡淡:“让喜娘进来吧,早些收拾妥当。”
诗禾原想说点什么,见此只好领命默默退下。
楚拂楼并非没看到诗禾的欲言又止,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可眼下的光景,无论如何也是铁板钉钉的事。
该说的已都被父母说完了,他又何必再白费口舌。
房门被诗禾从内打开,伴随着她的话,一行人喜气洋洋的进门,楚拂楼转过身,同领头的喜娘轻笑着打过招呼,意料之中的看到众人眼底惊艳之色。
他回身,透过镜面,轻抚上自己的脸庞,视线缓缓落在颊侧。
镜中的手有着不符少女柔荑的硬朗线条,指节分明而修长,关节处甚至覆着层薄茧。
喜娘带着人,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挤过来,打断他不合时宜的沉思。
放任自己被梳洗打扮的新娘望着镜中遮掩不去的姿色,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个念头:母亲还记得他其实并非女儿身吗?
-
鞭炮声噼里啪啦,笑闹声欢呼雀跃。
老少百姓们守在长宁候府门口,翘首以盼喜轿的来临,也有窃窃私语围绕着门廊下一袭喜服的新娘子。
今日这场婚事,相比上饶城里从前的喜事有几分不同。
先说两方身份,新娘是长宁侯府嫡子的长女,新郎呢,是上饶首富的儿子,官商结亲已是稀奇,更稀奇的是,新娘娶,新郎嫁。
通俗点说,此乃赘婚,新郎呐,是个赘婿。
“萧家也不是普通的家世,怎就答应这样的婚事呢?”
“那可是长宁侯府,接连出过几代皇后与护国重臣,萧家再厉害,也不过是商人。”
“听说啊,还是圣上亲自赐婚呢,你以为?”
“赘婚在咱们大乾也不稀奇,有什么大不了的。”
……
【宿主,欢迎进入小说世界,请务必配合本系统完成任务,获取声望值,最终激活此方世界,得到新的重生机会。】
街道两旁的低语,透过轿幔清晰的传进来,耀目的光洒进来,晕着红澄澄的影,一寸一寸的印在喜服上。
萧述清上下打量十几遍自己,慌乱的心情伴着脑海里那道拽了吧唧的机器音解说下,逐渐冷静,接受事实——他穿书了。
萧述清等了两秒,不禁追问道:“还有呢?”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连句招呼都不打?
系统疑惑:【什么?】
“小说剧情呢?我穿的哪本书?你不给我看看?”
【哦,】系统停顿两秒,应该是在翻看数据库,【查看剧情需要花费100声望值,你有吗?】
“我应该有基础积分吧?而且新手是不是应该有新人优惠价?套餐价呢?新手大礼包也该给吧?”
系统拽拽道:【没听说过。】
四个字,否定他一连串问题。
……你大爷的天崩开局。
萧述清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连查看剧情的权利都没有?”
【目前来看,确实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十足:“我要回去。”
【哦,你的尸体已经被推进火葬场,现在回去只能被当做活蹦乱跳到处跑的游魂,让地府派牛头马面接迎你投胎了。】
“我只是被车撞了一下,就死了?”
【哦。你知道是辆大货车侧翻吗?】
“……”萧述清想起自己在那瞬间承受的重逾千斤的力量,顿时默不作声。
得,他还得谢谢系统给条活路。
“货车司机是不是得赔钱给家人?”
【可能吧,好像是。】
萧述清舒了口气,系统察觉他不再纠结,本着日后要并肩作战的情谊,提醒他:【原主记忆仍在,你抓紧时间消化吧。】
想起系统刚才的话,萧述清又问了句:“他人呢?”
他不想当一只占夺别人躯体的斑鸠。
系统干脆利索地回答:【死了,也或许和你一样。】
天灾人祸不过瞬间,世间事谁又说得明白。
-
“为什么要给我赘婿剧本啊啊啊!”
作为一名男大学生,萧述清对网文有所了解,曾经也动笔写过,某点赘婿流爽文近几年轰轰烈烈,还有搬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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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的IP,他虽没细看,但也清楚大概的套路。
现在他穿过来的小说世界,分明就是赘婿升级流。
一想到主角总是隐忍装b,扮猪吃老虎的在最后关头给予对面重重一击,还要和女主开展几十章相爱但不长嘴解释的误会,流连不同美色却不沾身,自诩心中唯有女主,被女主家人看不起只高冷闭麦,暗中发誓日后让他们好看,没苦硬吃非要整个大的,最后狠狠打脸所有人。
在一众小弟和红颜知己的见证下,男主和女主表露真心。
女主贤惠大方温婉动人,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她感动男主的情谊,不忍其他姐妹难过,在小弟们的讲述中,又自觉不配独占男主,鼓励支持男主娶妾。
男主深情拒绝她的提议,再次起誓“一生只爱女主一人。”女主越发感动,“强行”给男主纳妾,男主推辞不得,勉强接受。
故事的最后,男主坐拥权势财富,怀抱贤妻美妾,手下知己小弟如云。
没等萧述清思索个所以然,一直行进的喜轿停住,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他耳边响起一道喜气洋洋的喊声:“请新郎下轿!”
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冷眼与嘲讽,萧述清没有任何头绪,安详而死寂的躺平,靠,都死吧,系统你个统贩子我恨你我不想练级不想努力不想奋斗。
喜轿停在府门前,轿中人良久不见动静。
侯府有人不耐的小声讥讽:“都到家门口还摆谱,嚣张给谁看呢?他就不怕旁人说道?”
“这才哪到哪儿呀,”另一名少女用绢帕捂着嘴角笑意,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旁边,“萧公子的名头在上饶可是响当当的呢。”
周遭几个小姐听懂她话中深意,不禁都咯咯笑起来。
“哎呀,”先开口的小姐短促惊呼一声,待到视线都聚集过来,方才慢悠悠道,“萧公子莫不是要让大伯去请他出来吧?”
今日侯府来人众多,此话一落地,不少人都露出看好戏的姿态。
气氛僵滞之下,楚拂楼欠身对长辈们行礼,不卑不亢道:“萧郎是拂楼的夫婿,自当由拂楼亲自迎接。
他顿了顿:“萧郎初来侯府,又是商贾出身,许是担心自己不通礼节才不敢轻举妄动,诸位静候片刻即可。”
语罢,不待众人反应,楚拂楼向喜轿走去,脊背挺直而坚定,清风吹动衣袂裙摆,似雾似幻,华贵而明艳。
他站住脚步,掀起轿帘一角,风吹进来,仿佛在抚慰萧述清烦躁的情绪。
轿中人不耐掀眸,恰好与他四目相对,楚拂楼见那双浅棕色瞳孔微微震颤,肉眼可见的喜色飞上眉梢,上挑眼尾勾勒的凤眸也被他瞪得圆溜溜,侧歪着脑袋看过来时,活像只未经世事初化人形的小狐狸。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人,萧述清却在缝隙中窥见后半生。
轿外人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眼下一颗泪痣险些勾走他半条命,简直美他一大跳。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不需要任何修饰,毫无技术含量的生图美貌怼到他面前,更要命的是,美人张口唤他“夫君”。
萧述清:“???”
夫君,我吗?
“……!”
卧槽早说穿书送老婆啊,超级无敌划算的买卖好吧,区区冷眼嘲讽,你爹来了。
我萧傲天誓死守护漂亮老婆!
他立马摒弃歪歪斜斜的坐姿,坐得板板正正,整理仪表,克制而礼貌的自信挥手:“初次见面,你好,我亲爱的漂亮老婆。”
2. 哥哥
楚拂楼:“……”
他下意识撇开视线,大乾民风开放,夫妻之间称谓众多,寻常只以夫君娘子相称,称呼老婆并非不可,但未免太过亲近。
天地未拜,高堂没见,何必如此亲昵。
转念一想,眼前这人性子本就混不吝,素来不讲规矩。楚拂楼不再纠结称呼,温柔笑道:“夫君,你迟迟不出轿,宾客都等急了。”
“吉时耽误不得,你若是乏困,待我们完婚,今夜早些休息如何?”
“啊……好!都听你的。”萧述清已经恢复所有力气和手段,配合得很。
楚拂楼伸手扶他下轿,他下意识搭上,顿觉不对味,手腕翻转,变为两人十指相扣。
两人身形有差,容貌却不相上下,携手而立,场中窃窃声霎时寂静,衣袂发丝交缠飞舞,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楚拂楼原有些拿不准萧述清,不想他竟就着十指相扣两人并行的姿态,越过众人视线,走至侯府门口,逐次与亲戚弟妹问好。
他貌相俊美,气质华贵,不似众人印象里浊气缠身沉湎酒色的花花公子,倒是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的翩翩佳公子。
面对夸赞,萧述清照单全收:“多谢多谢,一向如此啊,对,平时也很帅,结婚当然要打扮的,嗯嗯嗯你也不错……”
他如此慷慨的回应,自然有人搭话,搭着搭着不怀好意起来。
“萧公子既如此看重婚事,为何先前会传言说拒婚呢?”
萧述清坦坦荡荡:“太年轻了,年轻人做事莽撞嘛。毕竟是我高攀,起初轴得很想不通,想明白就好了啊。”
他若说自己没有拒婚,旁人便知道是碍于情面的遮掩,奈何说的如此坦诚,叫人挑不出多余的错处。
先前说风凉话的女声冒出来:“既然已经想明白,方才怎么半天不下轿,非等着人请你?”
“就是,硬要让人去接,哪里有半点‘高攀’人的态度?”
楚拂楼端庄开口道:“婚事繁琐,萧郎此前忙碌奔走,今日起得早,下人们抬轿抬得稳,他实在困乏瞌睡也是理所应当。”
“婚事向来由长辈操持下人忙碌,萧公子难道会亲自插手?”女声嘲意更重,压根不信他的说辞,故意大着嗓门,“我看呐,萧公子还是心有不甘,对婚事不满啊。”
周围纷纷附和:“听说萧公子有不少红颜知己呢,如今赘进楚家,日后寻花问柳都要被管,肯定心里不舒坦。”
“也对,萧家富祚,家大业大,若非成为赘婿,日后萧公子可是能接手家业的。”
“是啊是啊,不然怎么敢在大婚之日如此下面子?”
……
听他们揣测,楚拂楼目光微暗,正欲接话,忽觉手背被人轻轻一拍,安抚意味很浓。
他一愣,听到耳边响起道明亮轻快嗓音:“谁说的?萧家小门小户没甚章法,侯府高门大院规矩繁复,我平素浪荡荒唐,大喜之日总不能乱来。”
“大伙都知道我的性子,若是不喜欢,怎会乖乖由人摆弄?”
“方才多亏拂楼来接,没叫我闹笑话,”萧述清侧眸,多情似水,“我这般上不得台面,拂楼不嫌弃,是我的福气。”
系统忍不住冒泡:【宿主,我们要收集声望值,不是心动值,没让攻略角色,你在干嘛?】
“系统你……唉,看在咱俩刚认识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为什么:原主是花花公子,曾经拒绝婚事,赘得不甘不愿,我刚才停轿不下无意又加深这份印象,想改变原主在大众眼里的形象,现在正是好时机。”
声望是一个人或群体说话做事的影响力,声望值,约等于名气值,原主名气不低,但全是负面评价,造成的也是负面影响。
系统所说的收集声望值,相当于扩大名气,增强个人影响力,依照最终任务目标看来,肯定得是正向输出。
因此,抓住机会扭转形象,改邪归正刻不容缓。
【哦,原来你是演的。几句话就可以吗?】
“没那么快,无非是有个好开头。”得先让旁人对他有个说话靠谱可信赖的初印象。
【哦,这样啊。】
“下次别问我做事的缘由,我有我的道理。”
突如其来的表露心迹,不仅让周遭瞬静,也让楚拂楼罕见的懵了片刻。
造成这种局面的当事人似浑然不觉,又对门口观礼的百姓们挥挥手:“多谢诸位前来捧场我的大喜之日,感谢的话不多说,我给大伙儿来点实际的。”
接着他看向贴身侍从:“止川,今日在场真心祝福的百姓,赏一片金叶。”
他声调不高不低,刚好把握在众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止川稍愣,旋即火速回话:“明白了少爷,属下这就去办。”
萧述清素来挥霍无度,出手更是阔绰得不像样,众人惊讶的是他那句吩咐。
真心祝福者,赏金叶。
若说他对婚事不满,如此铺张大手笔的感谢来客算什么?回想先前的传言,再看萧述清贴心的跟在楚拂楼身边,眉目间哪有半分不甘愿?
就连楚拂楼都有些意外,意外之余,他望着萧述清的侧颜,心绪难掩复杂,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人意欲何为。
萧述清一番有力的反击,那些风言风语的人总算乖觉,纷纷安静下来,就算心中八个不忿七个不平也要挤出笑意送上祝福,假情假意到新人送入洞房。
*
合卺酒暖,绣幕低垂,鸳鸯相对夜静阑。
月华如练,映照良缘,此生白首不分离。
褪去喧闹笑语,新房终于迎来安静,比起前者,楚拂楼更习惯这份平和宁静。
白日里,为方便楚拂楼行走无虞,属于新娘的头纱未曾遮盖他,夜里洞房花烛,喜娘又给他盖上,笑眯眯的说是“闺房情/趣”,絮叨絮叨的教他闺中之乐。
楚拂楼挣扎到半道的手重新垂下,温吞又好脾气的点点头,看似认真听学,实则心思飞到十万八千里。
既是他娶夫,为何不是夫君戴头饰呢?懒得问,喜娘总有她的道理。
闺房之乐,没意思,他早就从书里看过,有何乐趣?
萧述清居然在睡觉……听人讲学是可以睡觉的吗?看得出来他对此习以为常,熟稔得似乎做过很多次。
楚拂楼想了想,循着头纱下的视野看到面前喜娘边说边胡乱走动的脚,见她说两句话就要叫“楚小姐”的迫切教学姿态。
好吧,也许不是萧述清伪装的天衣无缝,而是喜娘压根没注意他,她的注意力都在楚拂楼身上。
喜娘教的这些东西,并非她职责所在,是逾矩之为。没有被轰出去,是因为楚拂楼不计较。
侍女们总说他脾气好,凡事避让,其实不然,楚拂楼是觉得无所谓,争论与否,总会换来对方的长篇大论,太麻烦。
听也好,不听也罢,都行都可以,随便安排。
喜娘轻踮着脚出门,路过桌边打盹儿的新郎官,恨铁不成钢的把人拍醒:“姑爷哟,洞房花烛夜怎么睡得着?”
她把萧述清朝着新娘的位置推了推,深觉功成身退的离开新房。
精神高度紧张大半天的萧述清,坐在桌边干起学生的老本行——老师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被“老师”推醒,他仍有些迷蒙,直到窗外吹进一缕凉风,激得他猛然回过神,左右打量,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楚拂楼安静的坐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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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一言不发,隔着头纱看他,烛火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派人打听过萧述清的底细,萧家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但文韬武略样样不通,整日里花天酒地,流连烟花柳巷纵情声色,与寻常纨绔无差。
纨绔吗?
楚拂楼回忆今日情形,未置可否。
夜色重重,红烛摇曳,轻纱覆面,美人静坐。
此景美得萧述清一激灵,他瞬间精神,兴冲冲走过来,刚要抬手,又被自己压下来,礼貌询问:“我可以掀头纱吗?”
美人不语,身形却向他微微靠近,以示允可。
楚拂楼望着那只手伸过来,在即将碰到头纱的瞬间,他听到他问:“嘶等等,你今年多大来着?”
话题跳跃的有点突然,楚拂楼愣了下才开口:“十七。”
尚未明白萧述清的用意,便觉面前的人猛地退后两大步,失声道:“未……未成年?”
楚拂楼懵然,却见他站定身形,边小声念叨边扇自己巴掌:“卧槽我真不是人,万恶的封建主义,她还是个孩子啊……天呐,我今天还叫她老婆,妈的萧述清你是畜生吗?人家还是未成年!你怎么敢的?”
他说的很多词组,楚拂楼都听不懂,倒是能从萧述清的态度看明白一件事,他在忏悔。
“果然,我就说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命?又是主角又能拥有漂亮老婆,合着是勾我做任务走剧情!歹毒,心思极其歹毒!”
系统为自己发声:【我没有催你走剧情。】
【而且,这是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嫁人,你在发什么神经?】
“你闭嘴吧,没有办法给我看剧情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系统冒完泡,留下一串乱码退回去了。
被系统打了个岔,萧述清快速恢复冷静,只是再看对面的美人时,如老僧入定般平和,色心被道德狠狠压制住。
罢了,美人虽美,他不刑。
良久不见他说话,楚拂楼试探的唤了声:“夫君?”
“哎……哎呦,可不兴这样叫我啊。”萧述清看看周围,搬起椅子坐过来,正正好放在楚拂楼对面。
他说:“来吧,咱俩唠唠呗。”
床和椅子的高度相差不大,楚拂楼感受到靠近的气息,不自在的紧了紧手,身形稍稍有些僵硬。
萧述清戳戳他的手背:“你自己把头纱掀开,咱们面对面沟通,好不好?”
新房安静得似风吹也能听见声音,龙凤喜烛发出噼嚓的细响,烛火摇曳而明亮,床幔边挂坠着环佩饰带,轻轻地来回晃动。
轻纱遮掩如雾里看花,指骨分明的手牵引着缓缓揭开,窗棂交错倒映着美人剪影,凤冠珠钗下乌发漆亮,他抬眸,浓密长直的眼睫落下阴影来,泪痣也未能幸免,凌厉又清晰的脸部轮廓,冷艳秾丽得极具攻击性。
美得萧述清说不出话来。
……真是犯规的美貌。
理解了小说里面描写十来岁就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原来真的可以存在。
楚拂楼摘下头纱,同呆愣的萧述清面面相觑。
他看得分明,萧述清在为这张脸愣神,如同初见痴迷的模样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问:“夫君想聊些什么?”
一声夫君可算让萧述清回神,他强烈的道德感“唰”地冒上头,赶忙竖起食指:“首先,我觉得咱俩应该换个称呼相称。”
“虽然已经结了婚,但夫君老婆确实有点亲密,何况你我又相差三岁,”萧述清指着自己,“我比你大三岁多。”
楚拂楼点点头:“我知道。”
“你太小了,”萧述清慈爱的注视着他,“以后就叫我哥哥吧。”
3. 小乖
他平时爱说些不做人的话,但道德观念还是很高的,真没办法对未成年喊老婆。再说他就是爱口嗨,古代人又轴又倔,真赖上他就糟了。
哥哥?楚拂楼捻磨着指尖,将这两个字在嘴里来回咀嚼,而后牵起两边嘴角乖乖唤道:“哥哥。”
“乖~”萧述清满意道。
楚拂楼盯着他,目光期待:“那哥哥如何唤我?”
萧述清“啊?”了声,尴尬搓搓手问:“有小字吗?爹娘是怎么称呼你的?”
他据实相告:“父亲和长辈们都叫我拂楼。母亲从前唤我,小乖。”
“小乖?”萧述清笑着念道,“好可爱的小字。”
迎着他的笑颜,楚拂楼低低道:“母亲已经很久不叫我小乖了。”
烛火光影错落,明暗交加中,少年的落寞一览无余,叫人看得心里不大舒服。
他于是郑重而真诚的唤声“小乖”,笑意盈盈的说:“小乖,以后我一直叫你,有什么事就找哥哥,我会帮你摆平的。”
好歹占着夫妻的名头,他不护着怎么行?
楚拂楼适时做出崇拜表情:“哥哥这么厉害吗?”
萧述清自信不羁的并齐右手食指中指,从额前划出去:“包无敌的。”
他的头脑配合原主的财富,结合长宁侯府的权势,简直是指哪打哪。
更别说萧傲天的含金量,没人能打败他,有也是刷经验的小怪。
“但事先说好,我俩就是兄妹,夫妻什么的以后再说,既定事实无法更改,事情走向总该由我们自己决定,怎么样?”
楚拂楼默不作声,拿不准他此话何意。
又听到,“意思就是你不要把我当夫君,最多当做兄长对待,毕竟包办婚姻,我们见都没见过,都是听从父母安排,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索性先从简单的朋友做起,你明白吗?”
萧述清的瞳孔颜色是极淡的浅棕,两人离得近,楚拂楼能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眸中的墨黑,那双眸中情绪简单而鲜明,完全装着和他对话的人,没有半分复杂。
对视许久,他都未从其中看到庞杂深思。
“我明白了,哥哥。”楚拂楼说。
浅棕的眸盛满笑意,眼尾上挑着像只满意的小狐狸。
“行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萧述清戳戳小孩的脸蛋,“未成年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
楚拂楼嗯嗯点头,大方的让出身边位置:“哥哥和我一起睡吧。”
这话好险没给搬椅子的萧述清吓一趔趄:“呃,小乖呀,你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这话换来少年澄澈而不解的眼神,脸上明明白白的就差写着“我们是夫妻”五个大字。
萧述清背过身猛拍了下脑门,忘了这是古代,本来还想分房,再不济分床睡,一看楚拂楼的架势,若真的分开,怕是更容易让她胡思乱想。
方才两人已经划分界限,但古代高门大院人多眼杂,他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思来想去,他转身挤出笑:“小乖,你房中可有多余的被褥?”
楚拂楼嗯嗯点头,当即要起身去找,走了没几步,便感觉有人拉住他的手,少年偏过脸,疑惑道:“哥哥?”
“满头珠钗看着就重,压得脖子疼吧?”萧述清拉着他走到梳妆镜台,“我帮你拆下来。”
少年由着他鼓捣,抿抿唇说道:“可这是侍女该做的活儿。”
萧述清忙着拆发髻,懒洋洋的回话:“从前是侍女做,以后也有哥哥。”
自从知道楚拂楼未满十八,他就不再把人放在对象的角色里,年纪这样小的姑娘,当他妹妹刚刚好。
男女之间,并非只有情爱,世间纷杂,身边有人陪伴已是圆满。
他知此方世界虚构,然少女天真懵懂,萧述清坦诚待她未觉有错,左右不过是个小孩。
【你这样的宿主,我从没见过。】
“夸我?”
【嗯,你很聪明。】
“那是。”
【……你很不谦虚。】
“没必要。”
*
原以为身边多个人会睡得不安宁,没想到一夜好眠,就连侍女们都看出楚拂楼的脸色不错。
因此,侍女们对那位新姑爷的怨气稍稍降低了些。
“巳时三刻了。”月夕看看稳坐如山巍然不动的主子,再看看仍然没起床的姑爷,急得来回走。
诗禾也着急:“新婚第二日,该给长辈敬茶,前厅早已坐满了人,姑爷却还睡着觉,这可怎么办?”
“既然姑爷迟迟不醒,我们干脆先过去敬茶吧。”月夕提议。
“对啊,我们先去,到时候怪也是怪姑爷,”诗禾赞同不已,“只要不牵连到主子就好。”
没曾想楚拂楼摇头拒绝:“若是早去,方才就该走,等到现在才去像什么样?”
他话到此处稍顿,微微笑道:“何况,都说是新夫茶,单我去如何能行?你们须知,今后我与他自当共进退。”
主子素来识大体,知书达理,温婉动人,新进门的姑爷却害得主子出错,侍女们的怨气于是又提了起来。
眼见侍女们沉着脸怨忿不已,楚拂楼借着啜茶的动作,掩住嘴角笑意,拂雪院的下人有怨是小事,前厅那些老东西才是重头戏。
他余光略过内室,饶有兴致的支颐靠桌。
萧述清,我很期待。
内室,埋在被褥里的脑袋和四肢慢吞吞而恋恋不舍的伸出来,安详而慵懒。
过了会儿,舒舒服服伸个懒腰,试图躺得更安心然而思绪逐渐回笼的萧述清,嘴角笑意突然僵住。
【是的,你睡过头了。】
【这是新婚第二日。】
【所有人都在等你。】
“……艹,你少发些鬼玩意儿。”
跟无限流副本规则怪谈似的。
系统没理,萧述清也没空管它,“嗖”地从床上弹射起步,火急火燎的收拾好自己出门。
萧述清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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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他预想中的凌乱出场,倒是有些出乎楚拂楼的意料。
两人对上目光,后者殷殷切切的递过茶杯:“哥哥,喝茶吗?”
原本担心楚拂楼独自去面对长辈会被刁难,见他安安稳稳的坐在外间,萧述清瞬间放松下来,长舒口气。
“我是该喝两口压压惊,”他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直截了当的问出疑惑,“小乖,你怎么不独自去敬茶?”
他倒是直接,半点不拖沓的问话。
楚拂楼眼睛亮亮的,满脸求夸道:“我与哥哥拜过堂,此后应当共进退。”
昨夜萧述清同他讲过许多,依照他心意说个满意的回答并不难。
“哎哟我小乖,说得对,咱们是一起的。”萧述清十分满意。
他弯腰拉起楚拂楼的手,朝着外面努了努嘴:“走喽小乖,去敬茶。”
站起身的同时,萧述清飞快扫视周围侍女们的脸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
前厅几乎座无虚席,各房长辈都已到齐,小辈们也分别站在椅背后面,厅中鸦雀无声,安静得连院里杂扫下人用笤帚划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气氛严肃到极点。
长宁候半生戎马,即便耄耋之年,眼神依旧犀利压迫十足,已经很久没有大动肝火的他脸色铁青的重重拍桌道:“简直胡闹!”
小辈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气。
楚照脸色也不大好看:“爹,还是让下人去催催他们吧。”
长宁候断然拒绝:“不,我今日就要看看他打算几时再来。”
管家早就来偷偷跟长宁候报过信,一大早大小姐便起来梳洗,新进门的姑爷却睡得不知天南地北,看架势怕要睡到日上三竿。
“爹,这萧家小子实在不知礼数,就该狠狠惩戒,让他长个教训。”
“要我说,拂楼也真是的,”捋着胡须的楚二爷说,“新姑爷胡闹,她怎地也不来?凭白让我们这些叔伯长辈干等着。”
此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俱都面色不佳,对大房的成见愈发加深。
长宁侯膝下三子一女,均住侯府,以划分院落的方式简易分家。长宁侯日渐老去,爵位迟迟未传,三子跃跃欲试,明里暗里互相掣肘。
长子楚照任职吏部,文韬武略皆上乘,德行优良,与夫人成婚以来,从未纳妾,奈何多年来只育有楚拂楼一女,相比两个弟弟,子嗣略显单薄。
外人面前,楚照自然得维护亲女儿:“二弟此话偏颇,既已迟到,必有缘由,何不等拂楼与述清到时自行解释清楚再说。”
楚二爷捻着胡须冷哼,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个自信昂扬的声音:“爹说得对呀,我们迟到自然有我们的理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人背光携手而来,一着温婉素衣,一袭张扬紫袍,大相径庭又相得益彰。
进入大厅,楚拂楼依次唤完长辈,深深行礼,萧述清跟着他挨个认人行礼。
待他们行完礼,座上长宁侯威严道:“拂楼,你可知错?”
4. 钻空子
“拂楼知……”他瞳孔微缩,察觉手腕被身旁男人猛地攥紧。
“祖父此话好没道理。”萧述清的手缓缓下撤牵住少年,转而将人拉至身后,笑嘻嘻同黑着脸的长宁侯对视,毫无惧色。
他说:“拂楼何错之有?”
满厅寂然,似都没想到萧述清敢如此发问。
长宁侯亦有一瞬惊讶,转而怒意更甚:“萧家小子,你好大的胆。”
“别呀祖父,这么生分干嘛?我可是您的孙女婿,依亲缘关系,您唤我名字就行。”
长宁侯冷硬一笑:“你还知道自己是楚家的女婿?”
萧述清谦虚摆摆手:“祖父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昨儿个我才跟拂楼成婚呢,哪能忘记。”
厅中有人嗤笑,讥讽道:“难为你还记得自个儿是昨日成婚。”
楚拂楼瞥了眼出声的人,又见萧述清神情思索,快速在他掌心比划三道。
“三叔,”他安抚般拍拍少年的手背,直视楚三爷,“您这话何意啊?”
楚三爷质问:“既知昨日成婚,今日为何不早早来敬新夫茶?”
终于切入主题,萧述清并不慌乱,递给大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是这样,拂楼昨夜与我交谈不久便已睡下,我辗转床榻夜不能寐,想到拂楼说祖母与母亲去兴安寺祈福,因而错过婚事,顿觉遗憾。”
楚拂楼回想昨夜他的表现,实在看不出有何遗憾。
“祖母年高,母亲体弱,却在大喜之日为子孙祈祷,绵延福泽,我作为后辈,实在惭愧。”
他牵着少年侃侃而谈:“何况我性情顽劣不知事,因家中安排,无意中伤过许多人,更深夜静时回想从前,不免自省,静坐一夜到天明才睡去,因而耽误时间。”
浪子回头的招数究竟要用到何时,楚拂楼对这种用过一次回头是岸的认错态度没有多大兴趣,见众人满脸沉思,颇觉戏码无聊。
楚二爷皱着眉头:“我竟不知你前后说辞有何关联?”
“你人挺好啊,居然听得这么认真。”
“竖子满口谎言!”长宁侯瞪着眼怒道,“置我侯府家法何在?”
萧述清哎哎连声:“你看你又急,我说两句假话咱们就把这茬体面揭过去不得了吗?”
“非要我说实话?”他左右环顾,看了圈长辈脸色,坦荡十足的站直道,“对,是我贪睡赖床迟到,怎么了?”
闻言,靠在他身后兴致缺缺的楚拂楼眼中瞬间浮起兴趣,好整以暇的等待后续发展。
没想到他大咧咧的承认下来,打得长宁侯措手不及,回过神后,见萧述清这般滚刀肉模样,他气不打一处来。
“萧家小子,你如此态度,心中可还有法纪规矩?家法体统?”
萧述清最烦有人跟他说规矩法度,整得他好像天天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儿。
“天下哪纸文书详记不许人赖床?又是谁家规矩定下贪睡有错?既叫我萧家小子,我便明白告诉各位,萧家家规并无此规定。”
“可我也知自己现嫁进侯府,亦该守楚家家规,”他笑意微敛,眉眼灼灼似骄阳,“侯府规定新人过门次日辰时来敬茶,可又没说巳时来不行?”
“我与拂楼既已来给各位长辈敬茶,不知何处有失?”
“老侯爷张口家规闭口体统,既说拂楼有错,又言我胆大包天,却不知依照家法,我二人到底何错之有?”
厅中哗然,左右交接私语,眼见祖父叔伯哑然,楚拂楼忍俊不禁低下头,眼中笑意遮不住,好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你这是信口胡诌!”楚二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二叔说我胡诌,家法难道当真写着过门次日迟到受罚?”萧述清不紧不慢的走近他,虚心求教,“劳烦二叔找出家法,让我将那白纸黑字看个明白。”
“若记载有论,无论罚跪打板子,我都愿意接受。”
楚二爷:“……”
家规当然不会记载处罚,祖宗们也没想到有人敢迟到,更没想到他还敢钻空子。
他噎得恨恨瞪了眼萧述清,再看上首亲爹仍神情不虞,又瞥到那小子侧过身挤眉弄眼的逗楚拂楼笑,灵光一闪再度刁难:“你贪睡迟到,那拂楼为何不早到?你可没说她也贪睡。”
好好,二叔也有样学样找纰漏。
话引到楚拂楼身上,他自然需要开口解释:“二叔,我确实没有贪睡,今晨我早起梳洗,收拾妥当后便等述清醒来,打算等他一同到前厅。”
“等他一起?”楚二爷自觉抓住把柄,奚笑道,“他萧述清难道是三岁小儿不认路?非要你陪着才行?”
“拂楼,别怪二叔苛责,你从小到大都十分听话,为何刚成完婚便枉视规矩?述清不懂事,你可不应该啊。”
听完他的话,楚拂楼面色依旧温和,说话斯斯文文的:“二叔,并非我无视家法,正是因为我遵守家法才会如此。”
“家规有言,夫妻同心,携手进退,恩爱不相疑,贫贱不相离,”他说,“我与述清成婚,自应和他共同面对。”
萧述清适时将两人紧握的手举起来,在楚二爷面前晃了晃,喜滋滋说出气死人的话:“二叔对家规理解的似乎不太透彻呀,亦或是这些年遇见的新人太多,已经忘记该跟谁共进退了呢?”
楚二爷脸色瞬间黑沉:“你……”
“行了,”长宁侯重重拍桌,神色莫明的环视下首,视线停在楚拂楼的身上,“开始敬茶吧。”
-
敬完茶,回院里用早膳。
诗禾她们没有去前厅,也不清楚情形如何,见楚拂楼回来,各个满脸担心,唯恐主子又被禁足,或是抄书,亦或是……
月夕紧张的观察楚拂楼的手心,仔细看过后,放下心对其他姐妹们飞去无碍的眼神。
-到底受没受罚啊?姑爷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不知道,主子倒是神情如常。
-难道只罚了姑爷?
-噢~有可能!
侍女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楚拂楼的眼睛,他不便开口解释,见萧述清神思不属的趴在桌边,碗里的粥快搅成浆糊,心中顿起猜测。
怕是这纨绔出完风头后悔了吧?
也正常,他今日说辞将自己和楚拂楼紧紧系在一根绳上,而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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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红颜如云,却未对谁负过责。
头脑一热做出的举动,事后当然追悔莫及。
猜出他的心思,楚拂楼面上依旧乖顺,贴心问道:“哥哥,可是早膳不合你的口味?”
萧述清脑瓜子嗡嗡,慢半拍答话:“没有,膳房手艺很好,是我起得太早,头有些晕,吃不下去东西。”
“仅仅,如此?”他语气稍有迟疑。
“还能有什么,我平时睡饱得十……午时起床,”萧述清撑着下巴,非常疲惫,“刚才说了太多话,好累。”
闻言,楚拂楼怯怯瞄他,飞快低头盯着碗碟:“其实,哥哥你方才无需实言相告,是我未尽职责,祖父说我有错,最多禁足两日就没事了。”
他压低声音喏喏吐字,眉眼艳色尽敛,浑身上下透着谨小慎微四个字,瞧着可怜得很。
昨日初见一袭嫁衣叫他惊为天仙的美人,在府里却过得这般卑微,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有什么错?”萧述清沉声问道。
楚拂楼小心翼翼的假设:“若我早些叫醒哥哥,兴许就不会迟到,再不济,如果我昨夜就提醒哥哥,那么今早可能不会这样,二叔说我不懂事,确实怪我。”
“你没错,天王老子来了也怪不到你身上。”萧述清没睡饱觉,心情也不好,语调不复先前温柔。
感受到他不悦,少年吓得僵住身形,不敢再说话。
他重重叹了口气,将楚拂楼垂落的头抬起,轻捏住下巴转过脸。
“楚拂楼,你听好,”他实在困乏的厉害,眼皮微耷,神情却郑重地要命,“我不管你之前如何,从今往后,我说你错了你就错,我没说你有错,连你也不能怪你自己。”
“哥哥……”
“听到没?”
少年犹豫片刻,眼睛慢慢亮起来,嗯嗯点头。
萧述清收回手,顺势揉了揉他的脸:“多吃点,我去补个觉。”
主子和姑爷的语调不低,侍女们离得近,从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里拼凑出大概。
诗禾左看右望,想要个确切的答案,她大着胆子跟进屋里,在内室门口结巴着问:“姑、姑爷,你和主子都没有受罚,是吗?”
乍然听到侍女的声音,萧述清愣了一秒,脑子里飞快调动出对应的面孔,是小乖的贴身侍女,叫诗禾。
倒是个忠心为主的。“嗯,没有。”
诗禾喜得连连行礼:“多谢姑爷,多谢姑爷,姑爷快些休息吧,奴婢退下了。”
总感觉自己应该问个啥来着,但诗禾退的太快,他困得不行,果断放弃挣扎。
萧述清沾枕即睡,浑然不知错过了系统的播报,【恭喜宿主,累积收集声望值10点。】
更不知道诗禾来问他,是楚拂楼有意而为。
不到十个时辰的相处时间里,楚拂楼发现他的喜好很直白:怜弱,爱脸。
好巧,都是他的长处。
既喜欢保护可怜人,爱逞英雄救美的风头。
那,“我给你可怜我的机会,”
少年捻磨着指尖,目光紧锁内室的方向,轻笑着呢喃:“哥哥,你千万要抓住哦。”
5. 人机小乖
“嗯?主子你说什么?”月夕走近两步,误以为他在吩咐她。
楚拂楼收起眸中玩味,转过脸温和道:“我已用完膳,该去书房学做功课了,你仔细些收拾,诗禾呢?”
月夕下意识看向旁边,没找到人:“诶对,诗禾呢?”
“诗禾,诗禾你人呢?”
“来了来了,我刚给主子泡茶去了。”诗禾端着托盘小跑,边跑边答话。
楚拂楼嘴上关心,神情波澜不惊:“慢点儿,不着急。”
诗禾感动不已:“没事的主子,我陪你去书房。”
她家主子就是天仙般的人儿,容貌出众,性情温柔善良,而且平素从不责打下人,即便犯错,也只会安慰与贴心说教她们。
主子和姑爷的婚事,拂雪院的下人们都唱衰,看不上姑爷浪荡多情的名声。
她当时则想,姑爷浑归浑,若能护着点主子,就是好事。
“诗禾,你在想何事?”书案边传来声音,“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诗禾慌忙研磨:“没、没没想什么,主子唤我作何?”
正写着字的人停下笔尖,侧身看她。
他瞳眸的颜色极深,注视时,沉沉不见底。
诗禾忙不迭解释:“我……我在想,今日幸亏有姑爷,否则主子又要受罚了。”
楚拂楼有意挑话:“你觉得姑爷很好?”
“不,”诗禾直摇头,实话实说,“他今日做得好。”
她没读过书,却也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萧述清毕竟名声在外,诗禾可没想过他是个好人。
楚拂楼招招手:“诗禾,来,可认得纸上的字?”
纸上的字十分简单,诗禾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多少浸染几分墨香。
“认得,主子写的是‘日久见人心’。”
“对了,日久见人心。”
不管萧述清藏着什么心思,时日长了,迟早掩不住。
成婚之后的三日,除第一天出岔子,之后都很安静,楚拂楼每天看书,萧述清每天睡觉,三餐碰面,夜里聊聊闲话,相敬如宾。
时间很快来到回门那天,回门,新婚夫妇在婚后第三日回女方家里探亲,放在他俩这里,当然是回男方家里。
回门那日恰好在月中,也是楚拂楼每隔十五天服用息容丸的时间,听名字是个美容养颜的药,其实功效是掩盖他的男性特征,变得愈发像女子。
当那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女人拿出息容丸时,他母亲从此便奉为珍宝,只字不问药的副作用,她似乎不在意对楚拂楼的身体是否有害,只要他变成自己设想的状态。
她无所谓,楚拂楼却不想就这样任其摆布,幼时懵懂,待他逐渐晓事,懂得道理,他就开始为自己做打算。
息容丸成分复杂,最终成丸需浸泡在蛇血里七日,服下之后,当天的听觉视觉都会大打折扣,倒是嗅觉灵敏异常,走动也会受影响,就像是拥有了蛇的习性。
随着服用的剂量累积,每到半月之期,楚拂楼若未及时服药,就会失去神志,褪去理性,被母亲关在房间锁住镣铐绝望发狂,息容丸能抑制他的疯状,又会加深他对其依赖。
不过,那是之前的事了。
楚拂楼自尊心极强,要面子得紧。被一枚药丸拿捏,变得不人不鬼,简直奇耻大辱。
十二岁那年,侯府上下去兴安寺祈福,也是月中,母亲晚间给他喂药,他藏在舌头下面吐掉,误打误撞逃到寺庙后山,在那里度过此生难忘之夜。
如跗骨之蛆在皮肉里游走,似虫蚁啃咬痛痒交加,头磕烂,手挠破,血流光也咬牙硬熬过去。
他熬了下来,当他睁开眼,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兴奋,原来熬过息容丸的瘾,楚拂楼会恢复成男孩应有的模样。
生至十二岁,他终于获得片刻的自我。
在长不见天的夜色里,楚拂楼决心做出实际的改变。
而今十七,若有细心的人会发现,他与寻常姑娘家隐隐有所不同,肩比女子宽,骨架比女子大,声音比女子粗。
是的,楚拂楼在慢慢恢复男儿身,母亲给的息容丸已被他暗中找人改换,在他的设想里,二十及冠,就该是他与家中长辈摊牌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需要发展足以让世人迎接真相的实力。
只是……楚拂楼思绪回转,目光停留在身侧靠着车窗看热闹的人,依旧是高马尾亮色衣裳,亮丽色彩极衬萧述清,繁复扮造在他身上亦不会显得喧宾夺主,他的脾性更是怎么张扬怎么来,自信得要命。
如同他看人看事,总是好奇有趣的东西,观望着,寻着有利时机投机取巧,行事自有章法,楚拂楼心想,实在像只刚出入人世不懂规矩肆意乱来的小狐狸。
视线慢吞吞地从小狐狸脸上移到窗外,街边很多不同的面孔,他很喜欢观察身边的人,没有目的没有原因的好奇。
对萧述清,他却难得有目的。
马车轱辘转着,碾过细碎石子的街道,吆喝声谈话声说笑声搭着风传到楚拂楼耳中,他靠坐车厢,目光盯着萧述清,无端觉得几分心安。
被盯着的人正探头看街边,从原主记忆里找寻对应的建筑,实物与画面相结合,在车马颠簸中,终于见到他的“家”。
门口仆人等候多时,见到带着长宁侯府标识的马车齐齐迎上来,侯府下人搬来矮凳,萧述清掀开车帘,无视矮凳,帅气跳下车。
而后站在车边,绅士伸手,扶着楚拂楼下来。
两人今日难得穿的颜色相近,势均力敌的容貌,衬得愈发相配。
管家派去通传来门口接的萧家夫妇俩见到儿子人模人样体贴照顾娘子,纷纷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前几天那副死德行的人如今大变样。
“爹,你和娘愣着干嘛?”萧述清不解挑眉,“小乖怕生,咱们非得搁门口待着吗?”
他说完,拉着人先进去,看得出来在家里是不守规矩的主儿。
楚拂楼攥着他衣角,回头看了看:“哥哥,我们应该走在长辈后面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儿,我爹娘不讲虚礼,话说回来,一家人讲那些规矩做什么?”
正好走近的萧父闻言,立马附和:“清儿说的对,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
面对长辈,一番寒暄客套必不可免,在楚拂楼说完不知道第几个敬语后,萧述清嚷嚷着饿。
萧母瞪了眼他,转而派下人去张罗,下人退出之时,门外溜溜达达的跑进来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兴高采烈的奔着萧述清来。
“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这次课业考的特别好,夫子都夸我呢。”
萧述明眼巴巴跑到他哥面前,叽叽喳喳想讲学堂的事。
“等会儿,”萧述清指着旁边,“你没看到人?”
亲弟缩了缩脖子,指哪打哪,话锋立转:“哇好漂亮!大嫂好。”
楚拂楼弯起嘴角:“你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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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哥回来了,”少女的嗓音清脆如黄莺,蹦蹦跳跳跑进来,比萧述明有眼色些,“大嫂好,大嫂好漂亮。”
楚拂楼微笑:“你也好,你也好漂亮。”
“好人机呀小乖。”一直关注他的萧述清乐不可支的在他耳边笑,“真是难为你这个i人跟他们打交道。”
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楚拂楼偏着脸皱皱眉,换来他笑得更放肆。
简短的问候结束,弟弟妹妹发现萧述清的心情很好,大着胆子来和他们聊天,发现大哥非常容易搭话,声情并茂得就差手舞足蹈。
【原主记忆里,弟弟妹妹貌似不怎么亲近他,你们好像崩人设了。】
“你个人机懂什么?”萧述清无语。
原主爹娘暂且不提,两个弟妹哪里是不亲近,是不敢和他说话,原主是标准的花花公子,日常只想吃喝玩乐,才懒得花时间和家人打交道。
弟弟妹妹十来岁,正是喜欢炫耀的年纪,亲哥长相一等一出挑,家世又好,上饶城不缺有人想嫁。
对外名声再烂,在弟弟妹妹心里也是不同的。跟他俩增进关系,指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感受到大哥态度的变化,两人在他身边打着转说话:“哥我跟你讲,你肯定没想到吧啦吧啦一大堆”“你走开,哥听我说,就是吧啦吧啦一大堆”。
配合了很久,萧述清敲敲桌子,挤出假笑:“萧述明,萧述念,别逼我在饭桌上抽你俩,能安静吃饭不?”
厅中瞬间安静,萧述明和萧述念猛扒米饭,互相眼神指责,都怪你惹大哥生气!
萧父适时接过话:“你们都是静不下来的性子,吵吵闹闹,只有拂楼文静,瞧着就是安生过日子的。”
萧述清懒洋洋的哼了声:“禁止拉踩,禁止踩一捧一。”
听不懂大哥的意思,但弟弟妹妹跟着说:“就是就是,禁止拉踩。”
小妹挠挠脸:“大哥,这话什么意思啊?”
“自己悟。”他刚甩下回答,楚拂楼眼珠一转,佯装疑惑,“哥哥,到底什么意思啊?”
萧述清夹菜的动作微顿,转而解释道:“老萧拜高踩低,捧你踩我们。”
这就能听懂意思了,弟弟妹妹再次大声附和,明显比上一次情绪激烈。
没等萧父说话,小妹撇撇嘴:“大哥小气,大嫂问就答,我问就不说。”
楚拂楼捏筷子的手稍动,等待他的回应。
“你是谁,她是谁?”萧述清抬手指指脑袋,“你能比吗?”
就算都是妹妹,也得分个关系远近,楚拂楼是他穿书遇到的第一个人,意义不同寻常。
二弟乐意见小妹吃瘪,幸灾乐祸道:“就是,大哥大嫂可是夫妻,懂不懂人家是夫妻呀。”
一顿饭吵吵闹闹的吃完,萧母说要给楚拂楼做身新衣裳,带着他去挑布匹花样,萧父顺势叫住萧述清,让他到书房拿个东西。
楚拂楼定在原地,刻意压低头,眼睛向上瞄萧述清,神情怯怯像只担心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他这样看得人心软,但萧述清猜到萧父有话提点,俯身安抚道:“乖哦,我很快就来找你。”
“你这孩子黏他黏得紧,我又不吃人怕什么?”萧母无奈道。
“他跟你不熟,黏着我很正常。”i人的通病。
“没事的,”萧述清揉揉少年的脸,温柔而多情,“小乖跟娘亲去挑喜欢的布料,做身漂亮衣服给哥哥看,好不好?”
6. 小狐狸
楚拂楼眼睛一亮:“给哥哥看?”
“嗯,好不好?”
“好!”他捣蒜般点头,乖乖任萧母拉走。
走出几步后,萧母到底没忍住感慨:“老大竟有这幅面孔,养他长到这么大,我还是头回见他会温声细语跟人说话,成了婚果然稳重。”
楚拂楼趁机问道:“娘,哥哥以前是怎样的?”
“他以前……”萧母愣了下,发现儿子跟以前差别也没多大,无非就是耐心了些,稳重了些,懂事了些。
确切来说,对他们的变化不大,变的是,她转头与楚拂楼对视,良久叹道,“清儿应当是真的为你收心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收心?
楚拂楼不着痕迹的撇撇嘴,他可不信。
可能是人美穿什么都好看,也可能是楚拂楼看着精致,眼光却不挑,挑选布料比萧母预想中快得多。
她还想拉着人聊聊天拖延时间,楚拂楼眼尖瞥见不远处跟从的二弟小妹,招手引他们过来,三言两语把话题绕给母子三人。
趁他们聊得火热,他在下人的指引下摸去书房,寻到合适的位置偷听。
“……不是,楚大为何对萧家有怨?婚是皇帝赐的,旨是他自己接的,非你我所逼,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是真男人,就应该怨皇上。”
一声深深的叹息后,萧父没好气道:“怨皇上?说的轻巧,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长宁侯府世代忠良,楚大少时从军,仕途顺达,他即便对婚事有微词,也断然不会将此怪罪给皇上。”
“那就怪我?”萧述清摊手。
萧父看他一眼,压低声音:“三子待爵,楚大势弱,然能力出众,尚有一争之地。若联姻合适,则更上一层楼。”
“萧家从商,纵有首富之名,仍算不得个好姻亲,否则我怎会主动跟皇上请旨,让你赘嫁,以此在楚大面前博份好脸色。”
萧述清抽了抽嘴角:“真有你的老萧,别人卖女儿,你卖儿子。”
“你懂个屁,老子是在帮你。”萧父瞪着他,“不然有你的苦日子过。”
原来如此,楚拂楼心想,怪道当初他父亲口风咬死不应,后来才应承下来。
“爹你不知道吗?我成婚第二日睡过头了,没赶上辰时敬茶,楚家没人跟你讲?”
萧父瞬间气大,颤巍巍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述清朝他抬抬下巴:“没事儿爹,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小乖和我全身而退,没在侯府给你丢人嗷。”
“这是要紧的吗?你此番定然惹得楚大不快。”
“还好吧,我顺便帮他怼了楚二楚三,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哦对老侯爷也没闲着,跟我聊的有来有回。”
狗屁的有来有回,老父亲的天又塌了:“你你臭小子!你得罪人的本事怎么这么大?”
“一般般啦,都是我太优秀,引人妒忌,”萧述清假意叹息,实则炫耀,“被人妒忌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即便看不见人,楚拂楼也能想到小狐狸昂着脑袋嘚瑟的模样。
萧父不懂他儿子得意的劲儿从哪来,听完他的话急得在书房团团转。
“早知如此,我当年看到皇上就该躲得远远的,救命之恩,换来你进了楚家这摊浑水里。”
偷听到这的楚拂楼忆起父亲的话,说萧家能得御赐姻亲,是因为今上尚是皇子之时,回京遭遇埋伏,身边亲信尽丧命,独他拖着重伤逃走,逃命途中昏迷过去,幸得出城采买的萧父相救。
登基为帝后,圣上没有忌讳过去之事,上绕城都知晓萧父于圣上有救命之恩,官民对他青眼有加,皇恩帮衬下,渐渐做起首富。
“怎么不算恩将仇报呢?”萧述清阴阳怪气刺了句,话锋一转,“但没关系,小乖挺好的。”
“好有何用?你挡了她爹升爵的路,她要是理清脉络,指不定埋怨。”
萧述清嗤笑:“我日后会跟她讲清楚。这场婚事没有受益者,我同样是被迫的,若是这样她还要怨,那就随她喽。”
“话说你们这些人,为何总要往坏处揣测,”他想起楚家那些人,颇觉奇怪,“小乖就算十七岁,她又不笨,你把道理和她讲清楚,她怎么会冤枉无辜呢?”
“小乖心里明镜似的,肯定不糊涂,她心里有数。”
“别把小孩不当人,有时候小孩比你们大人心里更明白道理。”
他随意而信誓旦旦的话,听得角落里身形震颤,心跳声轰隆隆作响。
从萧述清的嘴里,楚拂楼听到一个完全不同父母旁人口中的自己,一个被肯定被相信能力的自己。
在所有人眼里,他被父母宠长辈疼,听话懂事,孝顺得体,是楚家最受重视的小姐,可时间久了,他似乎逐渐变成随父母心意操纵外界言语牵引没有办法自我思考的木偶。
一旦反驳别人的意见,就要被训诫被塞回壳子里。
每个人加在他身上的认知,都要使楚拂楼在面对他们时挑出相应的面具,同他寒暄客气,如此获得双方和睦的假象。
他们说,他们说……仿佛永远都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可悲的是,最先灌输这个想法的人,是他的父母。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问他想不想,能不能,愿不愿意。
换句话说,其实他们根本不在乎楚拂楼的意见,只需要由他们亲手捏造出来设想中的楚家大小姐。
犹如行将朽木的生活过一日是一日,突然出现只小狐狸,望着正值大好年华,郁郁葱葱挂满绿叶的树,它惊讶的发现树根下面是空的,惊讶过后,开开心心搬进去。
它得意炫耀给同伴,宣称自己拥有天底下最独特的树洞。
小狐狸不懂树根为何是空的,但它觉得这无关紧要,因为这是树的生活。
树自然有树的道理啊。
书房里。
萧述清瞟了眼萧父仍心乱慌张的模样,了悟一笑:“至于别的,爹你不必担心楚家对萧家出手,既成姻亲,纵恨极,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世家比商人更明白。
斗得头破血流,亦是关在家里争,对外要装的和睦才行。俗话说家丑不得外扬,就是如此。
萧父依旧担忧:“万一斗到后面狗急跳墙,你怎么办?”
“我?”他有些意外,“没必要上赶着找干吧。”
萧述清屈指在唇边轻点,目含期待:“我膈应人的法子可不少。”
“放心吧爹,任他仨各斗各的,非要扯上我的话,我不介意把水搅得更浑。”
“你想作何?”萧父惊道。
萧述清笑而不语,起身出门:“我去找小乖,爹,你做你的生意,官场争斗与你无关,我自有我的路走。”
见不得他吊儿郎当的作派,萧父愠怒:“住口,你小小年纪有何本事?口气越发大。”
车轱辘话说半天,真的是麻烦,耐心直接消耗殆尽。
已走到门边的萧述清停下脚步,右手叉腰仰着头看房顶,突兀发问:“爹,男子二十及冠要取表字,我为何没有?”
萧父愣怔无话,素来被他斥责没脸没皮的儿子同他面对面站着,神色平静的质问:“爹,你可还记得我的生辰在哪日?”
“爹,是三日前。”他等待片刻,早有预料般扯扯唇。
三日前,偷听的楚拂楼早已心绪平静,闻言瞳孔紧缩,是大婚那天。
萧父哑然,试图开口解释,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而萧述清已经打开门,丢下一句话走远了。
“不用了。”
解释或是表字,原主和他都不需要了。
-
听到书房门打开,楚拂楼调整心绪,从旁边绕出来,赶在萧述清去后院的路上跑来。
看到他,萧述清表情柔和:“我正要去找你呢小乖,布料挑的这么快吗?”
“娘给的料子都很好,无需我左挑右选,”楚拂楼拉住他的手,“而且,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他发现,萧述清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起码在他面前如常。
“好,也是时候回府了。”
回去时,楚拂楼有意和萧述清搭话,以为随着时间会收到对方带有情绪的言辞,却没感到有丝毫不耐烦,丁点也没有。
明明刚才他听到萧述清的语气很失望,怎会如此?
系统也有疑惑:【宿主,你对萧父好像有意见?】
“不至于,我是为原主发声。”
楚拂楼指着外面:“哥哥,街上的小摊好像变多了。”
“我看看。”萧述清瞅了瞅天,已近傍晚时分,看来不管哪个时代,夜市小摊都是标配。
不知道干嘛的时候就应该疯狂购物买买买。
“小乖,要不要去逛逛街?我猜那些小吃有的你可能都没尝过?”
他的提议对楚拂楼来说很新奇,因此并未拒绝。
马车停靠的位置不远处有卖糖画的的老翁,气定神闲拿着个装满糖浆的勺在板上游走,手稳得很,半盏茶功夫不到,一只栩栩如生的糖兔子就被串上竹签送到摊边等候的女孩手里。
萧述清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拉他到老翁的摊边:“老伯,劳烦画只……”
他顿住,示意楚拂楼自己讲。
后者不假思索道:“小狐狸,可以吗?”
老翁没回话,惊奇的抬起头,他连忙补充:“不行的话也没事,老伯擅画何物就给我画一个吧。”
老翁直摆手,有些惊讶的笑道:“自然可以,是老朽没想到小姐的喜好如此独特。”
“许多来买糖画的小姐都喜欢画兔子鱼鸟,画狐狸的还是头一个。”
他边说边动,压根不需要思索,三两下就勾勒出耳朵尖尖眼睛滴溜溜抱着大尾巴的小狐狸,楚拂楼神色欣喜的接过糖画,爱不释手的左右打量,内心缓缓浮现五个字:我的小狐狸。
他左看右看,想了想问道:“老伯,糖画可以放多久啊?”
“两三月都可,”老翁竖起指头,“用的麦芽糖,存得久。”
他知道这些姑娘小姐们买糖画都裱起来,而不是吃。
见他如获至宝,萧述清轻挑眉:“喜欢狐狸?”
楚拂楼嗯嗯点头:“喜欢。”
瞧着少年那副眼巴巴抱着糖画想拖回窝里的架势,萧述清眯着眸揶揄:“其实小狗也不错。”
楚拂楼没明白和小狗有何关系:“嗯?”
他却笑笑不言,捏捏少年的脸,拉着人往前走:“前面好玩儿的地方还多呢,走吧小乖。”
也不知道是为补偿他甚少出门的遗憾,还是萧述清素来就有豪横买单的习惯,经过的路边小摊,只要楚拂楼停留的目光超过三秒以上,下一刻都会出现在他手里。
买到后面楚拂楼都不敢东张西望,直说道“够了够了”“好了好了”“真的不用了”,最后拽着萧述清远离那些摊贩们。
“哥哥,我们回去吧。”
“不玩啦?”萧述清意犹未尽,“我头一次给人当提款机,好爽,以前从来没给别人买过这么多东西。”
没听懂提款机不妨碍楚拂楼明白他的意思。
“哥哥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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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给别人买过这些吗?”
“没啊,最多甩几张票子让他们自己买,哪有闲工夫陪着逛街。”
楚拂楼察觉到重点,似不经意的问:“哥哥是不是给很多人花过钱?”
“还行吧。”萧述清作势思考,忽然发现原主以前身边都是好哥们儿,喝花酒都是一堆男的,没见给姑娘家花钱。
再看身边小孩探索的目光,他求生欲发作,语气非常坚定:“你放心,我没给别的女孩子花过钱。”
楚拂楼脸上笑着,心里想起成婚那日侍女念叨他和忘仙阁头牌交好,连带着手里的糖画也像在狡猾的偷偷笑。
撒谎的小狐狸,不乖。
上绕城晚间总是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他们被人潮席卷着在灯火中穿行,不期然遇到熟悉的面孔。
萧述清没等到楚拂楼的回答,肩膀却叫人重重一拍,来者调侃道:“萧兄,多日不见,怎地不找我一起潇洒,自己偷偷出……”
刚说到半截,他发现萧述清对面站着个容貌惊为天人的女子,眼睛瞬间直了。
“哎我说萧兄,你何时转性跟姑娘打交道?”
“闭上你的狗眼,”萧述清跟护亲妹妹似的推了把男人,“我前两日成婚上绕城早就传遍,陈敬良,你难道不知道?”
陈敬良被推得退后两步,边揉胸口边回想:“有印象有印象。”
知道归知道,谁想到楚拂楼有如此美貌,怪不得把萧述清迷得多日不去忘仙阁。
他嘀咕,同楚拂楼问完好,挤眉弄眼的给萧述清使小动作:“你出来得巧,今儿是漪兰的初夜竞拍,你不去捧捧场?”
楚拂楼眸色顿沉,目光不善的盯着陈敬良,后者突觉后背发凉,不自在的抖抖肩。
“你没事吧哥们儿?我现在这样去花楼合适吗?”萧述清抱紧自己守男德,“有家室,勿扰。”
陈敬良劝道:“你之前在漪兰身上砸那么多钱,怎么也得捞回本吧。”
好典的顺直男,萧述清翻白眼:“我只是欣赏美,无需回报。”
“你真的不去啊?”陈敬良可惜不已。
楚拂楼忽然走近,期待的问:“去哪儿呀哥哥?我也想跟你一起,可以吗?”
“……”
小乖,不要什么地方都想去啊!
陈敬良眼珠一转,热情十足:“楚小姐想去当然行啊,今夜忘仙阁可热闹了,人多得不得了。”
“忘仙阁?听起来便让人流连忘返,是个好地方。”
“……”
某种意义上小乖说的也没错。
在楚拂楼假装懵懂,陈敬良有意搭桥,萧述清放弃挣扎的一系列操作下,三人还真到了忘仙阁,直接就进了事先预定的包厢。
原以为女子来忘仙阁会被人侧目,未曾想店里的女子不在少数,大都穿着富贵,优雅精致的坐在包厢,也有来迟的没地方,就在阁外驻足欣赏。
楚拂楼对大乾民风开放有了更深的体会,他面上怯怯靠在萧述清身边,注意力却始终关心楼下大厅吉祥话不停的鸨母,想知道那漪兰究竟何等人物。
脑海里有原主和漪兰相处片段的萧述清兴致缺缺,在他看来,漪兰虽美,脑子太笨,又不会说话,没有让人想深入交流的欲望。
“哥哥,那个人就是漪兰呀,果然美貌。”
眸若秋水,面如银盘,只一露面便勾得宾客痴迷,是个美人胚子。
顺着楚拂楼指的方向,他懒懒瞥了眼,目光陡然凝定,盖因系统突兀响起的提示音【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漪兰。】
“又没了?你倒是告诉我他重要在哪儿啊艹。”萧述清不死心道。
【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楚暮冬。】
“楚?侯府的?”原主没见过楚暮冬,脑海里自然没有对应的人脸。
见他呆愣着眼神发直,楚拂楼脸色微变,借着低头的姿势,长睫巧妙遮住眸底情绪。
初秋夜风微凉,吹动一室波澜。
“小乖,手好冰啊你,”攥紧衣袖的手背覆上温热,那人纳罕一声,继续在他耳边低语,“楚暮冬是二房还是三房的?”
与眼前情景丝毫不相符的问话,却让楚拂楼神情松动下来:“三房姨娘所出,平日在府里并无多少存在感。”
萧述清若有所思点点头,坐起身扫视对面包厢,招手让他来认人。
忘仙阁人挤人,包厢也都坐得满,想从里面找一个存在感极低的男人难度很大,萧述清召唤系统:“你就不能多给我点提示?”
【解锁剧情需花费100声望值。】
“老弟你真是废物得没边。”萧述清没忍住说出自己憋很久的话。
【检测到宿主对系统出现言语攻击,警告一次。】
“剧情是没有的,任务是要我给你分析讲解的,角色是碰运气探地图的,你确定自己是个智能生物吗?真的不是研制出的报废品?被人丢弃又不死心捆人做任务的邪恶统?”
【检测到宿主对系统出现严重言语攻击,为保护系统心理健康,将进入休眠,休眠期间无视宿主任何请求。】
“系统你也是小发雷霆了,窝囊的很安心。你还保护心理健康上了,别太爱你自己好吗?”萧述清简直要被气笑,“别人家系统动不动电击,到你这惹不过就躲起来,你连惩罚功能都没有?”
“嘟”的一声,【检测到宿主提及电击,根据规定,电击一次需花费10声望值,宿主是否选择花费10声望值兑换此惩罚?】
“……哇塞,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7. 可怜小狗
*
漪兰初夜最终以万两金的价格被神秘人买下,楚拂楼全程神思不属,到最后注意力拉回,才发现漪兰是个男子,鸨母更是一直唤他漪兰公子。
那萧述清他为何会?他猛地坐直身,引得萧述清侧目,眼神询问作何。
楚拂楼假装吃惊:“原来男子也能当花魁。”
陈敬良接道:“花魁都是择优选取,同一批里面最优秀的那个,分论男女倒麻烦。”
他人模人样的解释完,偷偷摸摸挤到萧述清旁边:“萧兄,我真没想到你就这么看着漪兰被人拍走,你居然坐得住?”
萧述清白眼翻上天:“都说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听不懂人话吗?”
想到原主那堆狐朋狗友兄弟团,他心思顿转,感慨说教道:“老陈,男人啊,到了年纪还是要回归家庭的。”
打响浪荡公子洗心革面第一枪,回归家庭守男德。
陈敬良:“?”
“我看你有点神志不清了萧述清。”
萧述清依然以看破红尘的状态说:“忘仙阁是我与你相识之地,从前种种皆是虚妄,无论与谁有过纠葛,以后休要再提,否则你便是想弃我二人兄弟情谊。”
“你……你,”陈敬良半天说不下去。
“今日你在此便再替我做个见证,”萧述清举起三根手指并拢,“小乖很好,我此生只他一人,绝不纳妾。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敬良张大嘴,跟看鬼似的看他。
楚拂楼更是觉得莫名,洞房花烛夜分明还把他当做妹妹,怎么现在只他一人,绝不纳妾呢?
然而萧述清没有多言,拜别犹在怔愣中的陈敬良,拉上楚拂楼离开包厢,转身立马就边走边小声的解释:“小乖,我方才那话是说给他听,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说陈敬良嘴巴大,跟他讲就等于告诉整个圈子里的人,以防之后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直接杜绝根源。
他说洞房那日的话句句属实,纵有夫妻之名,我们只当兄妹。你年纪小,自小养在深闺之中,没见过多少青年才俊,日后见识过,未必还当我是个好东西。
他说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成婚,等以后你有真心喜欢的人,尽管同他商议,圣上赐婚在先,又没说不能和离。
楚拂楼头一次感受到“为他考虑”四个字是如此的真挚与悦耳,萧述清看似以年长身份说教,话里却没有半个字给人说教的感觉,字字句句都是关心。
他说那么多,总结起来无非一句我给你留退路。
寻常人讲这些,楚拂楼嗤之以鼻,觉得虚假,萧述清说这些话,他却不敢置信,不敢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真诚善良的人。
是的,就是真诚而善良。
萧述清帮他,得不到半分利益,但他就是那么认真的说出来,就像在告诉楚拂楼,世俗亲人无法给予你的,我愿意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仅仅是因为,我乐意。
脑海里冒出这三个字时,楚拂楼哭笑不得的想,他似乎遇到一只傻傻的笨蛋小狐狸。
街道边吆喝声音不停,欢腾笑闹声比白日里更甚。
月色灯光照进车厢,明暗交错的界限里,楚拂楼看到被光笼罩着眉眼,周身难得透出几分温柔的男人,挑起眉轻轻笑着。
他问:“听懂了吗?小乖。”
楚拂楼默默许久,闷闷挤出一句:“哥哥不喜欢我吗?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萧述清笑意更深,果然是小孩呀,对情绪理解都不够透彻。
“喜欢分很多种的小乖,世间并非只有情爱,比起夫妻,做兄妹做朋友,同样是喜欢。”
“兄妹之间只有彼此可以吗?”
“好像不行,理论上来说,夫妻只有彼此,按照实际来讲,谁都别想管我,除非我乐意。”
少年攥着他衣角,愣愣看着他,像是听懂又像没懂。
良久,神情不明的问:“我和漪兰,哥哥更喜欢谁?”
话题转的很突然,萧述清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当然是你,漪兰无非普通朋友,你何必跟他比较?”
原主跟漪兰聊得来,一是美,二是会聊天,他把后者当做类似树洞的存在,没有半分多余的心思。
两人往往彻夜畅谈,由此也造成陈敬良那些狗友的误解。
“哥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漪兰,”楚拂楼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捏成拳,抬起脸紧盯着对面的人,“那哥哥会喜欢男人吗?”
萧述清:“啊?”
他立即想否认,刚要开口,却觉楚拂楼的情绪稍显奇怪,怀疑她在忘仙阁里看到些震碎三观的东西,但这种事也正常,作为家长应该正确引导。
再联系到近来两人相处,小孩的家世生长环境,以及他后续的打算,萧述清张嘴给自己挖坑。
“有可能哦,反正大乾民风开放,此类现象并不稀奇。”
“何况方才不是说过吗?我喜欢欣赏美人,美人不分男女,或许哪天碰到个容貌绝佳的美男子示爱,没准成就姻缘了呢。”
大概是怕如此超前的发言把小孩吓到,他随口道:“不过,姻缘困己,不如自由。”
从没听旁人讲过的字眼,听得楚拂楼怔然,注意力顿时从萧述清会跟男子在一起而转移:“自由?”
“是呀,自由。”萧述清伸着懒腰靠坐,“小乖,你被困在后院局限太多,待日后见识天地辽阔,即知自身渺小,世间万物都比情爱值得。”
“与其求爱,不如逍遥半生。”
都说萧述清是纨绔子弟,短短几句话却见其胸襟开阔。
楚拂楼失落道:“我没有自由,想求情爱,可你说它不值得。”
“各人有各人的见解,我说不值,你大可说我固执己见,不必奉为真理。”萧述清怕带歪小孩,连忙解释。
他想了想,豁然笑笑,落脚实际:“其实我是个俗人,更想专心搞钱,自由是很难得的,钱财嘛,倒是比较容易。”
“哥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萧述清沉思很久,开口道:“钱吧。”
上辈子各种勤工俭学想为家里减轻负担的他,到小说世界里,也难以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这种俗人,眼界局限得挣到钱才能实现自由。”
“其实争点权最好,但我懒得混官场。”
能感觉到他的心情稍稍低落,短短片刻又恢复自信昂扬的状态指点起来,快得让楚拂楼试图安抚顺便套话的动作都一愣。
争权夺利,有野心。
那,他突然问:“萧述清,你遇到过真心任予热烈赤诚的爱吗?”
他闭眸养神,话里笑意十足:“小破孩,怎么不叫哥哥?”
“你回答我,你说啊。”楚拂楼拽着他衣角晃悠。
“我的。”
楚拂楼的动作一顿,听到身侧的人接着补充:“我的爱。”
他热烈赤诚的爱,给谁都真心。
许久都没有下文的对话,直到临睡前,楚拂楼再问:“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
“漂亮的有脑子的没我会死的我扇一巴掌凑过来还要的可怜小狗。”
萧述清困得两眼睁不开,倒是不耽误接话。
他等了等,没见楚拂楼再问,放任自己陷入困意。
而楚拂楼想起成婚那日他的反应,所以,在萧述清眼里他是漂亮的。
如果他接下来都能合他心意,其他的,也可以有。
-
一大早的,月夕风风火火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三小姐又找事了。”
“找就找呗,急什么?”诗禾正伺候楚拂楼用膳,嫌她不稳重,听清话后顿时惊声道,“发生何事?”
月夕急得眼圈发红:“萧夫人给主子做的新衣服送到府库,姑爷让止川和我去拿,回来路上碰到三小姐的侍女,止川笨手笨脚绊到她,托盘被撞掉,衣服摔坏了。”
“那是三小姐要参加仲秋宫宴的衣服,她现在带着下人拦住止川不让走,让我回来找主子去给她道歉并且赔偿三套新衣。”
楚思语向来难缠,对这套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操作非常熟练,楚拂楼已经不太意外,倒也有一问:“真是止川绊的?”
月夕左想右想不知该如何说,急得话里颠三倒四:“我不清楚主子,止川在我后面,我没看着他怎么走的路。”
“我有意和府中侍女避开距离,但止川是姑爷的人,又是男人,未必心细。到底是他粗心还是被算计,我也不知该如何说理。”
府里小姐们动辄刁缠拂雪院,她们跟在主子身边的几个侍女或多或少都吃过亏,小辈之间矛盾,偏偏二房三房总爱牵扯到老爷面前,老爷不问青红皂白,无论何事,统统让主子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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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
久而久之,拂雪院的下人在外面半点冲突不敢跟人起,就算被当软包子欺负也不敢吱声,她们都知道,事情闹大只会对主子不利。
楚拂楼大概明了事情的经过,心知自己此次不得不去亲自将人领回来,因而未再发问,放下碗筷漱口起身,示意月夕带路。
诗禾落后半步,走到院门口想了又想,眼疾手快拉住院里一个小丫鬟耳语,语气催促得紧。
没她跟在右手边,月夕贴心补上,楚拂楼视线微顿,落到她刻意僵硬偏过来的左脸,定定的看了许久,久到月夕心里发慌,怀疑是否没藏住右脸的红痕。
“你走之时,三小姐可有对止川动手责罚?”
“还没,”月夕顿时镇定,以为自己掩藏得好,“止川好歹是姑爷的人,三小姐应该不会动他。”
显然,月夕话说早了,楚拂楼带人赶来时,止川被罚跪在地,身后两个粗实嬷嬷正轮圆胳膊用长鞭抽他,庭院里“啪啪”作响的鞭打声,听得人心底发怵。
“住手!”一声怒斥传来,嬷嬷下意识停住手,院里人都循声看去。
楚拂楼常穿素衣,气质淡雅,性情又温和,即便容貌生得明艳姝丽,也会让人觉得好说话,此刻冷着脸扫视院里的人,竟有着极深的压迫感。
“谁准许你们私自擅用刑罚?可曾问过祖父?事情可查明真相?”楚拂楼语气凝重。
楚思语神色无畏:“下人有错,我打几下有何大不了?”
“下人若是当真有错,该责该罚,也应由我亲自处置。”楚拂楼扫过一记眼神,语气轻慢却似万斤,“何时三妹妹的手也能管到我拂雪院来?”
楚思语一愣,没想到她这好脾气的大姐会在下人面前如此斥责她,反应过来后怒气蹭蹭直冒。
“大姐,你那侍从不仅弄坏我的新衣服,而且毫不悔改,”她神情得意,似在施舍,“不过是个下人,我纵是打死他,又能如何?”
她长相娇憨,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容易给人天真可爱的观感,行事却刁蛮恶毒,实在割裂。
楚拂楼深受其害,看她这幅姿态便知方才一番话毫无作用,懒得和她浪费口舌。
“弄坏衣服赔你新的,下人有错我自己会罚,”楚拂楼不愿跟她多说,语气淡淡的下定论,“三妹此次逾越了,以后莫要再犯。”
他示意月夕和诗禾去扶止川,后者额头冒着细汗,嘴唇苍白的抬起头倔强道:“少夫人,属下根本没有碰到那个侍女,是她自己没站稳,衣服不是我弄坏的,我不认错。”
说到此处,止川端正他的跪姿,将受刑被迫弯曲的脊背挺的愈发直,动作间应是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他最终停下喘了口粗气,豆大的汗珠滚落,声音也是哑的。
“今日三小姐即便打死我这不足挂齿的下人,属下也不绝不认错,少夫人更无需同她客气,赔衣事小,纵仆伤人又该如何评判?”
止川谨记少爷的教诲,绝不让少夫人在府里低别人一头,他无意着了别人的道,若能用此以小博大也不算亏。
他这一番举动,看得楚拂楼怔在原地,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楚思语先被教训逾矩,再听止川这番无异于自找死路的话,简直是给她碰到出气筒:“真是找死,你想挣忠仆的名声是吧,本小姐成全你。”
“来,”她重重甩了一鞭,怒道,“给我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这样硬的骨头,能扛多久?”
“不可!”楚拂楼忙叫住她,“此事若是闹大,对楚萧两家姻亲不利,传出去更是让人笑话侯府,三妹,别怪我没提醒你。”
“结亲是你们大房的事,和我们三房有何关系?”楚思语冷眼瞪他,半点好脸色不给。
大房成婚那日,她又不是没搅浑水。
府里粗实嬷嬷的力气没轻没重,担心止川再嘴硬两句真被打死,诗禾和月夕急得去拉两个行刑的嬷嬷。
见止川跪的越发笔直,楚思语心中怒意更甚,贴身侍女侍候她多年,懂眼色的把长鞭沾满辣椒水递给她,得意的看那受刑的侍从。
楚拂楼一直注意她的动作,赶在楚思语扬鞭之时,轻擒住她手腕,使她脱力无法用鞭。
楚思语瞪大眼:“楚拂楼你——”
她的声音被一道更大的男声盖住:“艹!我看你们他妈的是想死吧,都给老子住手!”
8. 小白花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拂楼眸光微闪,瞬间卸去力气,拉着楚思语的手将自己往外甩,衣袂飘飘墨发飞舞,如轻盈的雾,似易散的云,美而破碎。
萧述清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给小孩摔坏,幸亏死东西甩的挺准,把人丢他怀里了。
“没受伤吧小乖?”他担心的扳着他肩膀上下打量,“她没打到你吧?手疼不疼?没脱臼吧应该,她把你甩恁大一圈,吓坏了吧?”
小孩身形消瘦,皮肤苍白到病态,长着张“妖艳贱货”的脸,实则就是朵可怜小白花,轻轻一皱眉,委屈又无辜。
楚思语反应过来,立马尖声反驳:“我没有甩,谁碰她了?我根本就没动。”
少女声音刺耳,表情刻薄,怀里的人被这架势吓到,依赖地瑟缩着靠近,轻攥住萧述清的衣襟,楚楚可怜道:“哥哥,她好可怕。”
萧述清一听,火更大了。
成婚以来将近二十来天,楚拂楼从没在他面前哭过,这什么b玩意儿当着他的面还敢这样,给小孩都吓出哭腔了。
他把人护在身后,弯腰捡起刚才楚思语用的长鞭,清晰闻到上面的辣味。
小小年纪,玩这么阴,真是欠教训。
再说这什么楚三小姐的声音,他颇觉耳熟,在脑海里扒拉半天,终于想起她就是成婚那日在门口起哄唱衰萧述清不满婚事的人。
当日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女声借着人多眼杂浑水搅得起劲。
“新仇旧恨”加起来,萧述清看楚思语的眼神都像扎钉子:“楚三小姐,我来跟你聊聊如何?”
他甩了甩长鞭,伸出两根手指:“你如此大动肝火无非两点原因,其一,侍从毁坏你的新衣;其二,他抵死不认错,直言无过。”
萧述清平时总爱笑着跟人说话,漫不经心或是吊儿郎当,浑身透着散漫的无所事事,见人就搭话,甚少面无表情。
成婚当日说得天花乱坠,过门第二日敬新夫茶,楚思语又目睹他句句搪塞祖父,怼得她爹和三伯都闭上嘴,确实引人侧目,却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左右是商人之子,光呈口舌有何用?
现下见他如此利落的认下罪状,连带那冷脸对她也没甚威慑。
想到这,楚思语方才发怵的心情恢复平静,娇气道:“那可不是简单的新成衣,是我要参加仲秋宫宴的,用料是我娘花大价钱买的软烟罗,你知道那一匹布多少钱吗?”
布料成衣这些东西萧述清确实了解不多,但直觉告诉他,他娘给小乖做的成衣布料应该更好。
他问:“诗禾,萧府送来的成衣用料如何?”
“回姑爷,萧府送来的成衣用料是上绕城时近新兴的月华锦。”
“软烟罗和它哪个好?”
诗禾不敢回话,萧述清明白了,猜测果然成真。
“你这是何意?”楚思语表情难看,“就算软烟罗不如月华锦,照样名贵。现如今衣服毁坏,你不言赔偿,反比较布料究竟安的什么心?”
萧述清笑眯眯地说:“赔啊,我何时说过不赔三小姐新衣服了。”
“为示诚意,我到时会派人送给三妹用月华锦所做的成衣,保准让你在仲秋宫宴上大放异彩。”
没料到他话锋转的这么快,楚思语反应过来便满意的笑,顺便斜了眼跪在地上的止川,意有所指道:“还是大姐夫明白人,不像大姐耳根子软,被恶仆教唆,做事老是拎不清。”
许是太开心,她连称呼也极上道的换过来,并没让人觉得亲近,只是膈应得紧。
止川抬起眼皮,又垂下眸子,神情暗讽。
萧述清手里把玩着长鞭,散漫应答:“是啊,三妹才思敏捷,恩怨分明,想来在此之前应该能满足姐夫我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楚思语沉浸在即将收到月华锦成衣的喜悦中,并未多想。
他说:“那恶仆弄坏的衣服,可否让我瞧瞧?”
楚拂楼似乎猜到他的意图,默不作声地看戏,他喜欢看萧述清说话做事,张牙舞爪得像只狐狸,独具小动物的莽撞与机警。
楚思语的贴身侍女端起托盘走近,布如其名,手感软和似烟波横雾,似天青色雨蒙蒙,奈何衣襟处沾染几点灰褐色的泥,顿时将美感大打折扣。
但若小心处理,之后还是能继续穿,看她侍女拿放的十分小心,可见楚思语想留着以后穿。
萧述清撇撇嘴角,一鞭子直甩侍女的手臂,侍女痛呼出声,当即甩开托盘,如雾般层层叠叠的纱掉落在地,被两鞭甩裂。
“哎呀,我好不小心,鞭子怎么自己动啊?”他装作控制不住长鞭,实则趁着楚思语发懵,目标明确将那两个粗实嬷嬷狠甩十几鞭,院里顿时响起阵阵惨叫声。
变故就在一瞬间,楚拂楼猜到他会亲自毁衣,却没想到他直接动手。
差不多够数了,他停下,拎着长鞭缓缓走向楚思语,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后者吓得直结巴,质问他的声音都在发抖,生怕萧述清动手打她。
“萧萧、萧述清你敢!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你你你走开……”
直到退无可退,她吓得瘫坐在地,楚思语惊恐意识到,萧述清是真的敢对她动手。
“赶在仲秋宫宴前,我会让人给你送来新成衣,三小姐只需记得,此事无论闹开到老侯爷面前,亦或咱们私下解决,萧某都乐意奉陪。”
“至于你爹会不会放过我?”他歪歪头,神情轻快,“哼哼让我们猜猜看,究竟是谁讨不到好处呢朋友?”
萧述清边收长鞭边蹲下跟她说话:“楚思语,今日之事你最好长点教训,明白谁是你不该得罪的人,下次,就要小心你自己的脸蛋了哦。”
他用鞭柄拍拍楚思语的脸,眼眸弯弯毫无笑意,浅色瞳孔里映着她狼狈的身影,没有半分波澜,长鞭被随意丢进她怀里。
身后,楚拂楼不着痕迹的挑挑眉,小狐狸耍起狠还挺拽。
下一刻,拽兮兮的人转过身满脸歉意道:“小乖,对不起,都怪我来迟,下次这种事你一定要提前派人跟我说,我陪你一起。”
“要不是诗禾机灵派人找我,你今日受欺负,我都没法赶到。”
“诗禾多事了,”楚拂楼体贴道,“哥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必太过操心我这些小事。”
萧述清不赞同:“正事归正事,哪有自己妹妹被欺负不撑腰的?传出去我这哥当成什么狗屎样了,丢大人。”
楚拂楼连连摇头,神情认真道:“哥哥有自己的事,就算赶不过来,也不丢人,旁人没资格说你不好。”
他这样懂事,实在看得人窝心。
“你……你啊,太客气,老是怕麻烦人,”他语气复杂,不知说好还是坏,“但我毕竟跟你是,盟友!”
斟酌半天,萧述清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说兄妹其实不太像,说夫妻似乎太亲近,盟友这个词,就刚刚好。
他们俩本来就是被彼此家庭排挤而组成的一对。
“如果你担心会麻烦哥哥,那就把我当盟友,朋友之间,被麻烦是正常的。”
萧述清说完又怕他听得绕,忙解释得清楚些:“反正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都是一伙儿的,一条船上的人。”
而他向来护短。
早就看出他想法的楚拂楼装作懵懂乍明,十分依赖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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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好。
*
虽然萧述清警告过人,但和楚思语发生冲突一事,不出两天就会传到他爹耳中。
果不其然,次日午后他爹就派文叔请他过去,诗禾月夕都想跟着,却被文叔拦住。
“主子。”两侍女难掩担忧道。
“无事,”楚拂楼安抚她们,“好生待在拂雪院。”
直走一百零九步,穿过三道回廊,绕过两座小亭,拐过庭角,映入他眼里的是熟悉的深沉木门,拜别文叔,楚拂楼推开门。
门口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不知哪位名家所作的山水画,下面放着一柄长枪,枪尖寒光凛然,冲淡山水悠悠,似有锐不可挡之势。
他瞥开目光,看向书桌后沉默严肃的身影,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上视线。
楚拂楼站稳身形,低着头轻声道:“父亲找我有何事?”
楚照问:“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不知?”
他没答,或者说,不愿回话。
看出他的袒护,楚照语气不觉愠怒:“思语毕竟是楚家儿女,她年纪小,你身为长姐,理应担待,萧述清无知莽撞,你岂能纵他如此?”
“父亲觉得,我能管得住他?”
他反问道。
“如何不能?”楚照心中十分清楚,“萧述清不过是为你出气,你若拒绝,他如何敢?是你纵着他替你作恶,是你想让思语受教训,拂楼,你以为爹看不明白?”
“你明知此时局势,仍要挑事搅乱,难道是嫌我太闲?自萧述清进门,你做事便和从前不同,府里风向我如何不知?风言风语听得好受吗?”
“我告诉过你,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做事要忍,要不留痕迹,让别人抓不住把柄,过度的高调只会引来更多的敌意,害得自己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陈词滥调,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听得他耳朵起茧,父亲永远如此,自以为是的对他说教,教唆他忍下来,忍成二房三房口里的窝囊废,忍成祖父眼里知书识礼听话懂事的大孙女,忍成没有半分头脑任他调遣的木偶人。
他从来都是一味的应和,没有回嘴。
但今日,楚拂楼忽然问他:“父亲,我要忍多久呢?”
书桌后滔滔不绝的人猛地停住话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过来,上下打量着缓缓出声道:“拂楼,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女儿一言不发,以目光回应她的心意。
在楚照欲要开口之际,楚拂楼又冷不丁道:“如果,我是男子,父亲可还会劝我忍?”
“如今情形跟你是男子或女儿家有何关系?”楚照被带偏,语气不解,“你是爹的亲生女儿,再如何也比许多人过得好,可你想并不一定就能行,与其做不切实际的假设,不如多反思自己近来所做。”
“其他两房都有儿子,父亲不会觉得可惜吗?”
“大乾历来年底会选拔女官,你又已招赘婿,只要通过年底考核,进入官场,更与男子无异,有何可惜?”
“只要你听我和你娘的话,一心备考,安生度日,少和他们打交道,待到后头就好。”
老是这样,老是这样。
他很小的时候也对父母言论有过辩驳,随着年纪渐长,意识到自身言语无力和力量弱小,索性不再反抗,任其说辞,他听话便是。
可这次,或者说从某个时刻开始,他不愿再事事顺从。
楚拂楼语气不解:“我何时想跟她们打交道呢?父亲既知事情经过,难道不是楚思语挑事引起争端吗?为何父亲觉得是我的错?”
他连连发问,展露着从未在长辈面前出现过的凌厉,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9. 小蘑菇
真是变了,从前半句话都不会反驳他的女儿,而今句句顶嘴堵他,当真是变了。
楚照似看透般道:“止川是萧述清的侍从,萧述清是你的夫婿,他们所作所为会没有你的指使?”
“正如回门那日你们迟迟未归,萧述清说在萧家逗留太晚,实则是去忘仙阁,府里上下谁不知此事?”
“二房三房背后奚落他,却不知你也在其中。”
“你是爹的亲生女儿,旁人不了解,爹能不清楚你的本性吗?”
亲生骨肉究竟是个什么德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时沉默良久,书房安静得可怕。
过了很久,楚拂楼抬眸看向他:“既然清楚,那便不要再说了。”
他决然转身,语气坚定。
“以后,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在他即将合门离开时,书房里传来楚照隐含警告与无奈纵容的告诫。
“仲秋宫宴时,你娘会回来,究竟该如何做,你同她讲。”
楚拂楼一言不发,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他爹以为,搬出娘就能吓退他的决心,殊不知楚拂楼想到父母所为,心中更加坚定自己要改变处境的念头。
永远以父母期许盼望,按照他们意愿要求的生活,无法展露内心所想,根本不是真正的楚拂楼,他有他的路。
而那条路,一定不会再让他活成这副麻木不仁的样子。
楚拂楼思绪澎湃,内心许久不得平静,他在拂雪院外徘徊思索至午后,若非萧述清回来见着院外蹲着个小蘑菇,怕是今夜都要在院外度过。
“哟小乖,玩cosplay扮蘑菇搁这吓唬我呢?”
清冽又张扬的嗓音划破寂静,笑闹着放在他头上逗弄的温热手指,靠近时难以被忽略的热烈气息,就这么将楚拂楼从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里捞出来。
他抬起眼皮,迎着傍晚夕阳的微光,看到对面那双粲然的眸,只一瞬间,心中突地安宁下来。
被不速之客窥见脆弱,并非楚拂楼有意而为,但若是只小狐狸,未尝不可。
两相对视,他像是受天大的委屈急需有人爱抚,惶惶求慰:“萧述清,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少年眼眶微红模样狼狈,周身依旧紧绷着端庄的姿态,整个人实则躁乱得像要撕碎些东西才能平复,以至于萧述清难得识趣咽下到嘴边的那句无所谓的“会啊”。
他稍微郑重的思索片刻,蹲下和少年说:“我尽量。”
没有毫不犹豫的应和,亦没有大言不惭的承诺,明明看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头发丝都像能勾人,偏偏最是坦诚。
少年吸吸鼻子,带着一丝鼻音,闷闷的说:“你会离开我。”
他似看透萧述清的内心,语气平铺直叙的讲述一个事实。
大概是看他哭得可怜,萧述清想了想,做出最大的承诺:“那就看你表现。”
没有人会永远陪在你身边,除非是心甘情愿。
“我表现的好,你就会一直在吗?”
“会吧。”也未必。
人心易变似流水,光阴辗转年华逝。
谁知道眼前哭得似泪人儿的小孩,以后又会如何待他?萧述清懒得掰扯,乐意稀里糊涂的哄哄小孩,人生嘛,何必执着。
楚拂楼听得出萧述清语气游移,越发好奇起来,越发想了解他。
“好啦不哭,”萧述清拉着人起来,“明日带你出去买首饰,仲秋宫宴将近,许多贵女都在准备,咱们小乖也得打扮漂漂亮亮的。”
他不太会哄人,就觉得衣服首饰买买买是最好的安慰方法。
楚拂楼小声的嗯,带着怯怯的期待瞄他一眼:“哥哥那么忙,我会不会打扰到啊?”
“没事,忙一阵而已,我把事儿分下去就闲了。”萧述清最近把萧父转给他的几处商铺里外捣拾了遍,用上现代的店铺经营方案营销手段,利润翻好几倍,声望值更是大幅提升。
【那你为什么不兑换剧情?】
“一定要我说实话吗?”
萧述清不是商业奇才,没经过商,声望值都被他兑换金融知识了。
没有兑换剧情纯粹是他觉得系统不靠谱,【我是正经的、货真价实的、来自高等维度的智能生物,请宿主不要口头攻击,这样对我的伤害很大。】
“好好知道了,”他敷衍完,话锋稍稍正经,“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去掌握所有剧情的。”
【为什么?掌握剧情相当于预知未来,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
萧述清满是不屑:“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一本破书也想定我的命数?想得美。”
【请记住,你是穿书的任务者。宿主,注意你的态度。】
“好吧给你个面子,但我还是想说,这本书绝对有问题。”
赶在系统发问之前,他抢先一句“暂时不清楚哪里不对劲”堵住它的疑问。
唯一能确定的,他拿的貌似不是赘婿大男主剧本。赘婿,但非大男主。
【你从何而来的评判标准?】
“我有我的节奏,少管。”萧述清不耐烦道,“反正就是有问题。”
突兀一声响彻店内,被他强制挑选首饰的楚拂楼疑惑回眸:“哥哥,何处有误?”
“……”
完了,怎么把后半截说出声了。
萧述清眼神乱飘,一秒后,视线定在楚拂楼手里的那根步摇,指着上面的红宝石说:“颜色不匹,搭配失误,这伙计介绍的夸张了。”
正比着架势卖力推销的小二:“……客官,夫人手里的赤金衔红宝石步摇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制作独一,做工顶尖,小的嘴里句句实话,不敢骗您二位啊。”
“没说你骗我们,瞧你吓得,”萧述清拿过楚拂楼手里的步摇,比在他头上,“小乖容貌昳丽,步摇不过中等水平,美则美矣,太过艳俗。”
原来如此,小二瞥了眼楚拂楼,堆起笑道:“夫人是天仙下凡,气质清雅,如此颜色的珠钗确是不合适。”
他还想继续推销其他,门外又进来几人,楚拂楼趁机赶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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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招呼别的客人,我们自己看看。”
小二看懂意思,识趣告退。
见萧述清埋头挑选珠钗,楚拂楼神色莫名难测,他是男子,珍宝首饰有何吸引力?
“罢了,没什么好看的,一堆宝石看得我眼晕。”萧述清小声询问,“换家店吧小乖,怎么样?”
“都听哥哥的,我不挑。”
他回的很快,以至于萧述清露出狐疑之色:“你要是不想逛,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别的有意思的店。”
“没事的哥哥,我都可以。”
“真的吗?”
楚拂楼点点头:“真的。”
萧述清盯着那双漆黑的眸很久,久到它的主人忍不住颤了颤长睫,慢吞吞和他对上目光时,瞧见得意看透他般的浅色瞳眸。
“我……”
“听戏去,好不好?”
他心里轻轻一颤,为萧述清恰到好处的敏锐而感到开心。
“好,走着去吗?”楚拂楼听见自己问道。
“行啊,正好今儿天气不错,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从首饰铺出来,远远瞧见街角围着许多人,热热闹闹不知在作何,动辄走神不喜冷清的小狐狸显然也注意到动静,顺势拉着他过去。
走的越近,听着欢呼声越大,呼声中听到有个年轻姑娘脆生生敲着铜锣说:“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我等初到贵宝地,身无盘缠,特此卖艺,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在下先行谢过。”
挤到人群前面的萧述清表情一惊,对身侧的人说:“嚯!竟然都是些小孩。”
说是小孩,其实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年纪最大有十八,最小的才十三,男男女女加起来六七个,拿着粗制滥造的兵器,两人对打。
围观中心立着大大的圆盘,两边写着他们的名字,整齐队列,恰好三组。
方才大大方方招呼的少女看起来瘦瘦弱弱,打起架来倒是半点不输,招招凌厉,逼得对面少年节节败退,围观百姓们看热闹,另有个瞧着斯文些的少年拿着托盘从他们面前一一掠过,嘴里念叨着:“感谢支持感谢支持。”
“对对,支持女娃娃的放左边,看好男娃娃的放右边。”
“谢谢叔谢谢大爷,婶婶大气!嗯嗯晚上能加个大鸡腿。”
走到他们身边时,萧述清早就备好银两放上托盘,喜得捧着托盘的少年眉开眼笑:“公子好生英俊潇洒,出手果然不凡,主……小姐好啊,谢、谢谢。”
视线移到他旁边,少年脸色短暂空白,僵硬一秒,待托盘放进碎银,楚拂楼眼神催促后,他飞快收敛好情绪往下一个客人走去。
大伙儿都兴冲冲的看场中对打,轻微停顿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任何人,唯有当事双方内心澎湃。
若非今日被萧述清带出门,楚拂楼竟不知本该在兴安寺后山的下属们在街头卖艺,展眼望去:方才拿托盘收钱的叫非鹤,先前敲锣的姑娘叫非云,再看打斗中的两人,角落里围坐的几个,全都是熟悉的面孔,正是平日里最跳脱的那几个。
10. 饲养守则
非鹤走完一圈,回到支棱的小桌边,同伴见他脸色奇怪,瞅了眼托盘,哇,好大的银锭子。哇,好多的鸡腿。
那非鹤干嘛不高兴?
同伴们愣愣听完他的话,齐齐看向楚拂楼那边,俱都呆傻住。
非鹤比他们机灵点,连忙喊同伴瞥开视线,生怕被主子旁边的男人发现异常。
楚拂楼也担心下属露馅儿,偏头看身边,却见萧述清聚精会神的关注场中打斗,压根没发现旁边动向。
该说不说,小狐狸多数时候都挺迟钝的。
陪着萧述清看了两场比试,他次次都压准胜者,喜得尾巴几乎翘上天,昂着脑袋嘚瑟的跟身边大爷大叔攀谈,头头是道的讲依据,听得身边人都“哎哎”连声,看他的眼神满是敬佩,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
他这个人总是最突出的,走哪儿都是中心,永远是众人瞩目。
说的俗气点,就像太阳。
楚拂楼笑着看他,渐渐被人群挤开到边缘,当然也是他有意为之。
果不其然,非鹤趁周围没人注意凑来,动作极快的搭上他腕间,边把脉边说:“主子,我们近来到上饶城里的药店搜罗了遍,嗯……应当再服用二十余天就能把体内息容丸的毒素排干净,到时你的身体可能有很大变化。”
“将近大半月?”
“嗯,差不多是这么久。”非鹤思索着说,“主子你那时最好找个借口来兴安寺,我依照你的要求加大剂量,完全拔除毒素后,对你的身体必然也有损伤。”
“时间倒是差不多,”楚拂楼说着想起他爹说的话,忍不住蹙起眉。
“也罢,非鹤,你把最后一疗程的药再制份做药丸,以防不备。”
提到他娘,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尤其她身边的那个女人,不像善类。而且听人来报,她最近似乎又鼓捣着新玩意儿。
非鹤武艺不精,在医术上颇有天资,当时救下楚拂楼,纯属巧合,能够得他相助,拔除息容丸毒素,是意外之喜。
楚拂楼思量道:“宫宴之后,我会想法子去的。”
“主子你最近是不是少喝几顿药?”探完脉象,非鹤十分惊讶。
不对啊,主子是他见过最听话的病人,让喝药就喝药,说几顿就几顿,苦死人的药跟没味觉似的灌嘴里,就没听说他缺过一日三药。
“近来……”院里多个人,到底有所不同,至于区别在哪就不用特意点出,“忘性大。”
他慢吞吞的声音被旁边盖过。
“哎嘿看吧,我就说是人家小姑娘赢,不跟着我买的输了吧,哼哼。”清冽又张扬的嗓音在人群里格外明显,交谈中的主仆不禁同时侧目。
对上饶城风向有所了解的非鹤,瞄了眼主子的脸色,想着近日来的变化,忍不住问:“主子,你为何急着恢复呢?才刚成婚没多久,以他这性子,知道后岂不是要闹翻天?”
楚拂楼顿了顿,好学的询问道:“怎么闹?”
非鹤:“……我哪知道,就是瞧着他性子不像能安分的。”
楚拂楼心里有数,嘴上只说:“闹也好,热闹些挺好的。”
陈朽多年的树洞迎来爱笑爱闹的小狐狸,连太阳也忍不住偏心。
*
楚拂楼看着人群里的萧述清和身边聊得热络,也不知听到什么趣事,他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半点公子哥端着的样子,率性而活泼。
周围有人跟他说话,他立即停下笑,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眼睛因为愉悦微微弯起来,浅棕色似加深些许,更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非鹤有些纳罕:“我怎么感觉萧公子瞧着比主子还小。”
主子递来眼神询问,他看着人群中心,斟酌道:“就是这般瞧着吧,萧公子身上有种稚童的天真感,看起来特别好懂,感觉他特别好哄。”
寻常男子知事后,大都会给人深沉稳重的印象,萧述清虽已及冠,有时和人聊天说话瞧着却稚嫩得很。
楚拂楼眼眸含笑,抬着下巴往那边扬了扬:“不然你猜他们那些人在作何?”
非鹤看画形容:“有点像哄小孩。”
他话里带笑,目光犹视珍宝:“他这个人,就是能张扬得让人讨厌不起来,任谁看到都想捧着。”
没见过萧述清之前,他无法想象有人会具备孩童的稚嫩天真与少年的莽撞自信,以及属于男人的柔情壮志,甚至有属于小动物的懵懂特质,多变而融洽,且每一面展现的恰到好处。
更重要的是,无论变成何种模样,都讨喜的要命。
“咦小乖呢?”萧述清带着疑惑的问声响起,“哎你们让让,我妹妹不见了,昂不看了不看了。”
“去哪?我要去拍卖行。对新开那家,就这大叔说的啊。啧你自己问呗,我要去找人。”
“让开一下大哥,我要出去,是啊给你们腾地方,怎么样?我贴心吧?嘻嘻。”
萧述清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路上互动没停,走出包围圈的时候,楚拂楼递给他装满甜茶的竹筒,贴心道:“我见大伙儿都热络的跟哥哥攀谈,索性找摊主要杯热茶,免得哥哥聊完天说得口渴。”
见萧述清没接,他微微睁大眼睛,日光自长睫扫落,轻轻抖动阴影,素雅衣裳衬得人愈发温婉。
“你好厉害呀小乖,简直太聪明了。”萧述清回神,夸夸不停,他接过竹筒,不忘对一旁的非鹤说谢谢。
可能话说的确实有些多,他咕嘟咕嘟大口把茶水喝完,楚拂楼回想方才听到的内容,自然开启话题:“我听哥哥说去新开的拍卖行,是有何新鲜之处吗?”
萧述清点点头,靠近小声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漪兰?”
听到熟悉的名字,楚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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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神色稍变,飞快调整好表情说记得。
“听说他是新拍卖行的东家,我想去看看,”他煞有其事道,“我怀疑他背后的人是楚暮冬。”
上次在忘仙阁,漪兰出场,萧述清发完愣就问他楚暮冬是哪房,他当时便奇怪为何出此言论,今日之言更是叫他大为疑惑。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一昧配合道:“那我们便去此地吧。”
至于不知何时提过的听戏,楚拂楼只当没人说,反正他看着兴冲冲去拍卖行的萧述清,心知对方已然忘记这茬儿。
眼看着萧述清熟门熟路带他进店,绕上二楼的包厢,位置与采光都极为不错,楚拂楼心下疑惑,面上未显。
而满意打量完包厢的萧述清倒没有半点隐瞒,大方告诉他:“大叔眼光真不错,这个包厢果然比其他的布置好。”
他恰当的露出疑问:“大叔?”
萧述清拈起一串葡萄靠在走廊的那侧窗边,边吃边答:“嗯啊,看比试那会儿有个大叔跟我说的,二楼包厢靠南在走廊中间的位置好。”
楚拂楼垂着眸,道:“哥哥,你跟那大叔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啊。”他回的理直气壮,“这种热心肠大叔走在街上能碰到十来个,脸我都记不清,怎么可能认识。”
“那,既不熟稔,他为何会好心帮你?”
“顺嘴的事儿算什么帮?随便跟人打听打听都能知道的。”他觉得这没啥,搞不懂楚拂楼的问题,嘴里葡萄嚼嚼,萧述清突然想起对方是个谨慎多思的小i人,瞬间意识到原因。
他招招手,把楚拂楼拉到身边坐,温声安抚:“大叔人好,跟我聊得来,碰巧的事儿,小乖你放心吧,大叔犯不着害我们。”
“我知道的哥哥。”楚拂楼乖巧一笑。
他只是再次意识到萧述清的人格魅力有多么强大,随便和人打个照面,也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收获。
“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要是有好玩儿的玩意儿,我可要买下来玩玩。”
“诶对小乖,你等会儿要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萧述清自信一笑,“哥不差钱。”
楚拂楼这次没有做出不敢接受好意的姿态,定定看着他说好。
饲养守则第一条,小狐狸的所有要求都不可以拒绝,要顺着它。
最近出门游玩的次数比楚拂楼前十多年加起来还多,无论是吆喝声满街的小摊,亦或鱼龙混杂的忘仙阁,又或者是眼下人头攒动的拍卖行,任谁听到都不会将他和上述地方联系起来。
身边人总说他喜静,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外出游玩的氛围对他来说是有些过于热闹,但他很开心。尤其是在萧述清身边,不会有人提醒他应该如何不应该如何。
萧述清才不会管他做的合不合规矩,只会问他开不开心。
11. 装货
“诶开始了。”萧述清抱着果盘坐到靠近内场的软椅下,“小乖,快来看,哟,人这么多,真是热闹。”
楚拂楼应声跟过去,包厢窗帘拉开一半,他站在帘后,目光巡扫。
一楼大厅的客人基本都是些普通商贵和没抢到包厢的部分官家子弟,更多是来看热闹的,主要买卖都在二楼三楼的客人。
此家拍卖行名曰青云间,店内陈设布置雅致,古朴典雅,其上带有云朵标识,整体以青绿月白为主调,店内伙计服饰不同于别家的干练,而是飘带轻纱齐上身,行走间似浅或深的云朵漂浮。
真真是印证店名,如退于山水间的隐逸仙人在此设下一隅偏所。
上绕城的商铺近些年多以富贵喜庆,花团锦簇得红红火火,乍然见此清雅之所,来客一时如坠仙境,觉着自个儿似乎都沾上些仙人气息。
更别说台上的东家一袭素青重莲绫长衫,外罩月白轻纱,秋水剪瞳,面若银盘,衣袂飘渺恍若仙人乘风而去。
楚拂楼由衷喜欢此种风雅,如在僻静山林,远离世俗尘嚣,坐在空阔夜色里,风荐荷香翦翦,月行竹影徐徐,闲适而美好。
在场众人沉浸于青云间的雅致,唯有萧述清嘴里嚼嚼嚼,满脸嫌弃的无语道:“装货。”
“干着铜臭金钱的买卖,打着隐逸仙境的名号。”
“青云间,哪是仙人所居,分明想扶摇直上。”他吐掉籽,透过现象看本质,“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楚暮冬野心蛮大的嘛。”
看来写这本小说的作者内心也是渴望出人头地。
客人们之所以会被青云间的布置氛围吸引,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心中都对风雅物事喜闻乐见,楚拂楼则是想避世与人不打交道,他听完萧述清的话,不禁问道:“哥哥,你难道不想退隐山林,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隐居山林有什么好玩的?”萧述清搞不懂富贵出身的世家子弟,“砍柴烧火洗衣做饭耕地织衣,喜欢归隐田园避世不出,做两天家务活就老实了。”
他懒洋洋躺倒,翘着腿啃蛋黄酥:“我这种懒骨头,适合享福,操劳不得。”
楚拂楼试图解释:“我是觉得此等意境美好,令人心向往之。”
听他这么说,萧述清坐起身,难得语气正经严肃:“可你所喜欢的意境,正是穷苦百姓日日经历的生活。”
“世人向往的隐居山林,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隐居。”正所谓,物质已经富裕到一定程度的阶级往往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短短两句话确实点出楚拂楼未曾设想过的情景,他向往山林田园的静谧美好,却没想过是否能接受美好背后的代价。
正在反思自己时,刚还板着小脸和他讲道理的萧述清突然喜道:“哎!我有办法了。”
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隐居山林,但他懂装货的心思。
现代那些农家乐不就是某段时间里有钱人最爱念叨的去处吗?从古至今,这些人都是如此,那他干脆在大乾开个农家乐全国连锁店,岂不是赚翻天?
【宿主,农家乐跟你的任务有关系吗?】系统悄咪咪道。
由于宿主办事效率很高,它已经一改从前拽拽的态度,搭话都得见缝插。
萧述清正在脑海里面勾勒自己的商业帝国版图,系统突然出现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倒是提供给他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说小拽啊,收集声望值激活小说世界是任务目标,你当初没说规定时间,按理来讲,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完成吧?”
【……你在跟谁说话?】
“你啊。”他看上去很能理解系统的疑惑,贴心解释,“给你取的名字,喜欢吗?”
系统开始搜索资料,意识到名字类似系统编号:【我有自己的编号。】
萧述清赶忙道:“编号和名字不一样,我们人类世界里,给朋友取个顺口的称呼很正常。”
【朋…友?】系统的机械音出现些许停顿。
“是啊,我们并肩作战为共同目标奋斗,既是伙伴又是搭档,当然应该称作朋友,对不对?”
【对…吧。】系统没有在数据库查找到合适的文字解释,从已知的资料里,它认为宿主的话似乎没有问题。
萧述清再次提前刚才的问题,系统回答:【由于收集声望值属于五星级高难度,任务的时间限制,以宿主在小说世界里的生命结束为期限。】
“耶斯!是五星级,不愧是我嘻嘻。”
【宿主请注意,小说世界里生命结束将是您的真实死亡,务必在生命结束前完成任务获得重生机会,回到您原本的世界。】
“没事的小拽,小问题啦,时间很多滴。”萧述清彻底放心,商业帝国的版图更加辽阔。
他和系统对话无非一两分钟的事儿,在楚拂楼看来,就是他想到个好办法开始沉思,相处月余,他早知萧述清行事跳脱。
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放在别人身上是偶尔,在他这里是日常。
楚拂楼将目光移至已开始有一阵子的拍卖场上,正在拍价的物品是对前朝金镶玉嵌珍珠点翠花簪,据说是前朝妃嫔所用,花簪交叉置放在立架上,流光溢彩,做工精雕细琢,堪称精美。
经拍卖师说出价位后,场中不断有人叫价,并没有提的太高,都是五十两百两的加,很快从初价位二百两白银叫到六百两,角逐的人渐渐减少,包厢里的楚思语不禁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就在拍卖师询问第二次还有没有人加价时,楚拂楼听到耳边响起清冽而自信的声音:“七百两白银。”
拍卖师立即停下敲锤的手,指向包厢,大声宣布:“好,二楼天字上房三号包厢叫价七百两白银,可还有客继续加价?”
“哥哥,你怎么……”楚拂楼没说后半截,只用眼神询问原因。
萧述清指着方才差点定价的那边包厢,手指囫囵画圈点着,松了口气:“差点就让楚思语拿到手,我可不想让她好过。”
“楚思语也在?”他愣了一下,不知萧述清如何看出来的。
“对啊,她那声音太好认,”他又随便加上一百两,转而给楚拂楼递了块红豆糕,“别人都让侍从叫价,谁让她扯着嗓子喊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说:“我早就想整她了。”
楚拂楼接下糕点,默默放回盘中,看他继续加价,没忍住问:“哥哥为何要针对她?”
“帮你出口恶气呀。”他毫不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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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道。
即便心中已有定论,听到如此果断的回答,依旧会让楚拂楼暗暗高兴。
看着萧述清一次次举牌加价,朝着他挑眉挤眼的嘚瑟,带着张扬肆意的莽撞,又或者该说是不惧后果的自信。
每一刻都鲜活而热烈的面容,提醒着告诉着楚拂楼,这样的萧述清,是因他如此。
他突然明白戏文里被狐妖迷惑的书生,有些事,确实不能怪人的定力差。
“九百二十两白银第三次,好!让我们恭喜二楼天字上房三号包厢的客人拿到这对金镶玉嵌珍珠点翠花簪,”拍卖师语调激动,“稍后我们会让人给您送去包厢。”
场下很快进行下一项物品的拍卖,萧述清看着方才和他竞价的包厢思索两秒,抬手大大方方的打开窗帘,将自己的面容露在对方视野里。
楚拂楼没搞懂他的意图,表情疑惑。
忙着扎窗帘的萧述清边弄边说:“得让楚思语看到是我和她竞价,成功拿下她想要的花簪,不然白花钱了。”
话音刚落,那边包厢窗帘陡然刺啦一响,映出楚思语恨恨瞪来的脸,眼神仿佛要把萧述清刀死,而被怒目而视的正主神情正经,优雅微笑对她挥手问候。
转过脸,他乐得像个小孩子,对楚拂楼兴冲冲的欢呼:“噢耶爽死我了!哼哼,气死她气死她。”
幼稚小狐狸,他不禁莞尔摇摇头。
接下来,无论楚思语想买何物,萧述清都会哄抬价位,瞧着不错他就收入囊中,瞧着没意思他也要把价格抬高几倍,总之不让对方好过。
来回几次后,此举吸引得不少包厢悄摸摸打开窗户,大伙看戏的意图很明显,好热闹的先认出萧述清,又听场中七嘴八舌拼凑当事人的身份。
楚拂楼听着那些人争论大房三房,不曾开口提出制止的话,本就是事实,有何辩驳?整日里和他们做戏实在厌烦,早些捅破窗户纸更好。
倒是小狐狸滴溜着眼珠,时不时歪嘴,为他出恶气,看得人赏心悦目,一想到这些搞怪可爱的小表情都是为他所做,楚拂楼心情愈发通畅。
看够楚思语气结的表情,萧述清拉上窗帘躺回软椅,悠哉悠哉的晃悠二郎腿,他那仪态是老人常说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躺着也没个正形。
反观规整坐在桌边的楚拂楼,脊背挺直,端庄肃礼,仿若没在包厢里,而是置身高端典雅的会客厅。
漪兰扣门进来,便看到这样的景象。
他拜过两位,让身后两个伙计打开红布下的托盘,请萧述清和楚拂楼验货。
楚拂楼身形未动,躺在软椅上的那个坐起身摆摆手:“不必,有漪兰公子亲自送货,东西自然作不得假。”
虽说许多人今日都认出漪兰,但没人如此称呼,看到他均殷勤笑着唤兰老板,有些脸熟的人堆起笑,满脸褶子看得他直倒胃,油腻得一如既往。
听到萧述清的称呼,他倒没觉得不妥,只道:“萧公子便这般信我?”
萧述清实话实说:“你新店开业,犯不着拿假的糊弄人。”
“萧公子是聪明人。”
他摆摆手,倾身压低声音问:“我说漪兰,给你赎身开这个店的,是买下你初夜的人吧?”
12. 老婆!
闻言,漪兰神情微变,语气似乎很自然:“萧公子此话何意?漪兰确有些不懂了。”
他转而看向楚拂楼,笑着去拿托盘里的东西。
“萧公子眼光极好,楚小姐生得美貌,花簪配你都黯淡许多。”
楚拂楼礼貌道谢,看出漪兰在逃避方才的话题,心知是让萧述清猜准了。
萧述清知道漪兰的脾性,正好他也懒得弯弯绕绕,走近同人低声交谈。
“漪兰,没别的事,我是看完你们店的布置后,想跟你们谈笔生意,待你身后之人想清楚,”萧述清刻意停顿两秒,“你托人来信,咱们一起赚钱。”
他稍稍后撤身形,盯着漪兰说:“他若不便出面,由你代劳商讨生意也可。”
话落,未等漪兰回答,萧述清已然退开几步,扬声喊止川进来拿东西,又牵过楚拂楼出了包厢。
侧身离开时,他身后少年礼貌道别,回过头却不解道:“哥哥,怎么不等他答复?”
本以为萧述清会说些高深莫测的商机,哪知他转身松开手耸耸肩,随意道:“答不答无所谓,我就是随便问问。”
午后的走廊光影攒动,浮尘暗涌。
他歪头眨眨眼睛,狡黠生动得不像样:“随便甩个饵,愿者上钩喽。”
楚拂楼心口一窒,旋即快速跳动。
他倒着走,笑盈盈的边走边等楚拂楼。
包厢里,止川快速收拾好东西跟出来,没两步就生硬的站住脚,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小姐好。”
他和楚拂楼他们离得不远,声音很轻易传过来,闲适愉快的氛围陡然一变,伴随着楚思语兴师问罪的质问。
“萧述清人呢?楚拂楼在哪?让他俩来给我道歉。”
二楼人没散全,听到动静都默契的停住脚,假装不经意实则眼珠子纷纷黏过来,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听。
萧述清一听声音,抬脚站回去,拖着调子漫不经心道:“道歉?三小姐活到现在是不是光长身体不长脑子?”
他扬高声音:“你曾鞭打我的侍从,按理说,负荆请罪的人应当是你吧?”
闻言,止川边走边超级不经意地把包袱往后甩,抬手露出小臂的鞭痕,紫红色带着淤血的道道痕迹,顿时撞进在场部分人眼里,看到之后立马跟身边同伴窃窃私语。
楚思语出师不利,脸拉的贼难看,正要反驳,突然想起目的,梗着脖子质问萧述清为何故意抬高价位,拍下她喜欢的首饰。
转眼看到楚拂楼淡然而立,一副世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她及时反应过来,想起父母平日的话,凭借自己讨喜的长相,霎时做出不甘委屈的姿态。
“大姐,我知道上次惩罚你院里的侍从是我不对,可也是担心宫宴,一时头脑发热,事后我娘亲自去找你赔礼道歉,你的贴身侍女回绝见面。”
她爹说过,萧述清无法无天管不住,楚拂楼到底是长宁侯府的人,她没必要为他的放肆而动怒,矛头理应直指大姐。
她说着,语气变得体贴:“你对我心里有气,不愿见面,我娘也理解。今日来拍卖场,我本就想讨个好玩意儿回去找你赔罪,毕竟姐妹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大姐夫如此,想来姐姐怕是仍对那日的事情有怨吧。”
楚拂楼:“……”
众人见那楚家大小姐身形一僵,他正欲说话,突然神情凄怜的捂着心口,柔柔倒在身旁男人的怀里,咳嗽得停不下来。
萧述清没顾上骂人,急得手忙脚乱,关切问他有没有事情。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过去,从男人怀里抬起头的面庞清冷倔强,脸色微微涨红,眼睫沾着泪珠,语调带着干涩哑意:“三妹妹,那日回去后我便受了风寒,至今没断药。诗禾应是担心二叔母的身体,才回绝她的到访。”
他顿了顿,极深的吸一口气,似乎想鼓足劲从身旁人怀里站起身,不知是不是方才咳嗽花费太多体力,他堪堪站直又飘然倒回怀里。
少年不受控制地轻咳一声,抬起头时眼眸含水,柔弱而歉意的看向萧述清,似乎是为他被牵连而愧疚。
眼看他即便这般,手也满是依赖的攥着他衣襟,萧述清火更大了,楚家人到底要把小孩逼成什么样子。
他把楚拂楼揽在怀里,表情极臭:“楚思语,拍卖行的规矩自古便是价高者得,何为抬价?难不成你这般霸道,看中一物,就不许旁人出价?”
“有钱你就买,没钱你就闭嘴,”萧述清鄙夷道,“在外不比家里,没有长姐让幼的道理,与其用亲情威胁长姐处处忍让你的蛮横,不如多问爹娘要点钱,免得在外逞不起威风。”
恰好他话音落下,怀里的人体贴开口:“三妹妹年纪小,向来心思率直,我清楚她性格,她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
楚思语瞪大眼睛:“你……”
萧述清瞪回去:“我什么我?”
他看向周围,抬高音量:“各位说说,我方才的话在不在理?”
场中自然有身为长子长女的客人,萧述清那句“长姐让幼”宛如一记响雷震出他们内心苦楚,再看楚拂楼身弱而倔强的为妹妹辩驳,不禁想起自己常为幼弟幼妹善后。
“说得对,拍卖行的规矩历来如此,价高者得。”
“在外可不比在家里有爹娘老子惯你,真是让家里宠坏了。”
……接连响起的附和声,让楚思语的脸瞬间涨红,指着萧述清连连跺脚说不出口,气得红着眼睛回府,赳赳离去。
四周人散开,楚拂楼低头微微勾唇,掩住眸中笑意。
落在萧述清眼里就是,少年思纣片刻,赶忙抬头拽着他焦急要走:“哥哥,我们赶紧回去,若三妹妹先到府,父亲定然要责怪我们的。”
他说谁不好,说楚照责怪人,萧述清一听眉头挑得更高,那就更要慢些回府了。
进门这么多天,他作为女婿还没跟老丈人实打实说上话呢。
“怪呗,”他扶着少年下台阶,无所畏惧,“咱有理咱怕啥。”
楚拂楼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楚思语站在二叔后面委屈着脸,父亲张嘴就让他跪下的时候,依旧觉得好笑。
他当然没跪,萧述清扯着呢。
饲养守则第二条,必须顾及小狐狸的面子,不能拖他的后腿。
萧述清问:“爹和二叔听完三妹的一面之词就给我们定罪,是否有些偏颇?”
侯府现在谁看到萧述清都头疼,楚照不愿同他饶舌:“女儿家的事情,和你无关。”
萧述清“诶”了声:“那我倒要问了,小辈之间的事情,长辈为何掺和?”
问得楚照噎住无话,旁边的楚二爷捋着胡须,想到女儿受欺负就来气,半点不给面子道:“萧述清,我们侯府的事情,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
“外人?怎么地二叔,你和大房不是一家人?”他做出好学的姿态,俯身请教,“我不过半日没回来,二叔已经成侯爷了?”
“大房在侯府待不成,得搬走了是不是?”
闻言,楚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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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眸光微闪,府内平时相处祥和安宁,然三子待爵乃上饶众识,各人心思究竟如何,谁又敢表明,像萧述清这般直接挑开,显然吓到喜欢维持和睦假面的长辈们。
“放肆!”楚二爷胡须都顾不上捋,又想起之前敬茶被落下面子,恨恨喘出几口粗气,“大哥若是不能给语儿一个公道,我找爹来评理就是。”
楚思语适时接话:“大伯,语儿并非刁难,实是拍卖行人多眼杂,大姐所做让我下不来台面,我担心传出去让侯府丢脸。”
“只要大姐愿意把那物件给我,仲秋宫宴上,传言也就不攻自破,定然无人继续谣传大房二房之间有离隙。”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那几件首饰,如同之前楚拂楼的新衣,她想要就用尽办法从他手里抢,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拂楼,你听到语儿的话没?还不快些将东西给她。”楚照催促道。
“父亲,东西是述清买给女儿的,”楚拂楼温和的同长辈解释,“钱是他花出去的,我不好随便将他的心意送人。”
听他这么说,楚照不禁皱眉:“送给你三妹也是一家人,左右都是心意,何来随便?”
楚思语满脸天真单纯:“对啊大姐,我们是亲姐妹,大伯和大伯母以前也把你的首饰给我送过啊。”
以前?萧述清真是见识了烦人亲戚的脸皮有多厚。
他连连摆手:“可别,二叔刚还说我是外人呢。”
“我的东西,你们怕是消受不起。”
满意看到几人脸色变化后,他侧身看了看身旁的人,考虑两秒。
“但我也不好为难拂楼,这样吧二叔三妹妹,”萧述清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我刚才共计花费两千二百六十七两白银,咱们是一家人嘛,对吧。”
“给你们抹个零,两千三百两白银,我把东西双手奉上,如何?”
楚拂楼憋不住笑意,连忙低下头,好一个抹零。
“谁说是这样抹零的?”楚思语急道,“再说,大姐愿意送给我,为什么要我掏钱?”
“四舍五入啊,算术老师没教过你?”
楚思语:“……”
她是真觉得萧述清有病。
“话又说回来,拂楼刚才什么时候说过愿意,”萧述清指指她脑袋,“看来三妹妹不仅算术不精,耳朵好像也不大好。”
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人面子,楚照忍无可忍喊道:“萧述清!”
“在呢爹,”被叫名字的当事人懒懒伸手,“我就站在您面前,何况我可不聋,听得到呢。”
那副滚刀肉的样子看得楚照眼睛疼,他怒道:“萧述清,你真当我们不敢罚你?”
“我没说啊。”萧述清神色无辜。
“您和二叔是长辈,我是小辈,做错事自然该罚,谈何不敢?拂楼守礼数,进府以来,她把家训给我讲过多次,生怕我坏了规矩。”
“她如此用心良苦,我岂能懈怠,如今的萧述清早已不是从前,家法礼度那是一个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啊。”
他说的冠冕堂皇,话锋陡转:“问题是,我何处有错?”
又是这句,一句话险些给楚照气个倒仰。
楚思语尖声指着他道:“你不敬长辈,敢驳长辈的面子。”
“胡说,”萧述清大为不赞同,“你是我长辈吗?”
“……”楚思语扭头,“爹,你看他。”
哇塞。
萧述清扭头:“老婆你看她。”
众人:“……”
13. 磕CP大粉
楚拂楼实在忍不住低头闷笑,强憋住声音。
前厅安静许久,他熟悉几人脾性,料想此事该作罢。
瞥见楚思语的一记冷眼过来,楚拂楼不着痕迹的挡住她视线,抬头同在场的人说:“父亲,二叔,若是无其他的事,我们先回拂雪院了。”
“至于三妹妹,述清所提的要求,你能做到便派下人来取,我不会劝阻他的任何决定。”
小孩越来越上道,萧述清不免满意的点点头,听他讲完话,跟长辈们抬抬下巴视作道别,旋即拉着人离开,没有多说一个字。
走出去好远,楚拂楼都能听到楚思语的哭闹和二叔的怒斥,再看身边心情甚好的小狐狸,突然发现,自从萧述清来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他都没有受过半分惩罚。
就连和爹碰上也照样能让他无处下手,想起自己曾说萧述清是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现下想来,丁点没错。
他这人,无理也能争三分,有理更是了不得。
次日,侯府上下更是传遍萧述清的难缠,二房三房原本指望楚照敲打,经过此次交锋,也知他奈何不得。
也有脑子活泛的认为,楚拂楼是被萧述清管着,本性未改,只要支开后者即可。
后者大概也猜到他们会有此想,自那天后,硬是没出过门,缩在院里陪着楚拂楼。他起初说过两次,让萧述清放心去忙自己的事情,都被拒绝。
楚拂楼原有些不解,以他和萧述清现下关系,应当不值得他为自己丢弃热闹。
而后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发觉此人并非耐不住寂寞,是自己自作多情。
有人的时候萧述清是目光焦点,身边没人他也能静静捧着书看。
褪去外人面前的嬉闹散漫,露出内里的安静平和,书页翻动间,光影摇曳,他周身肃静,眉目认真,给人极度可靠的感觉。
于是楚拂楼又窥见他的另一面,对他的好奇心愈发浓厚。
他们不出拂雪院,却也架不住传话。如楚照这种对萧述清恨不得避而不见的,他让文叔带楚拂楼来趟书房,明里暗里提醒着避开前者。
哪知文叔要不就是跟人正面对上,要不就是碰不到小姐的身影,再不然就是要跟着一起来,直到仲秋宫宴前一晚,文叔都没能把人单独带去书房。
楚照气得在书房转圈:“他之前不是天天出去吗?生意不做了?守着拂楼不干正事?”
文叔忙不迭擦汗:“老爷你说的这些我也问过姑爷,姑爷说他最近休假,宫宴后再忙。”
偏偏是宫宴后,行行行,好好好。
楚照指着门外:“你跟拂楼说,她今日不来,等她娘回来,我是求不了情的。”
文叔哎了声,跑去拂雪院报信。
“求情?难道娘是不讲理的人吗?”
文叔重重哎了声:“姑爷,可不能这么说,夫人最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理。”
“噢~”萧述清懂了,肯定不讲理。
一看他那明显不信的表情,文叔急得让楚拂楼证明,生怕传言从他这里传出去。
楚拂楼充耳不闻,示意诗禾闭门送客,唯留下一句话。
“文叔,你回去告诉父亲,我与母亲之间,早就该聊聊了。”
他转身,神情瞬间落寞。
灯火下,珠钗闪得人头晕,萧述清一眼看到少年隐忍垂泪。
“小乖,”他声音立时温柔,牵着少年衣袖坐到桌边,“想到何事哭得这么难过?”
他猜想和楚拂楼父母有关,却也明白,有些事若非对方亲自说出口,他没立场问。
而楚拂楼的视线停在他松开的袖口,落着泪未言语。
自从洞房秉烛夜谈,萧述清那番兄妹言论,并非是口头说说,实际相处也遵照当晚的约定,绝不逾越雷池,更遑论喜欢。
即便日常偶尔有不规之举,回过神后,他也会立即解释自己的行为,坦荡得让楚拂楼生不出半点旖旎。
萧述清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现在太呆板无趣。
他说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哥哥,我有些怕。”他抬起头,一滴泪滑过眼尾,打湿颊侧,满目盈盈水光,直直望过来。
美得萧述清想翻个大跟头。
他保护欲上来,威武坐直身形:“别怕,有我在。”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宿主?】
萧述清肯定道:“当然,我不会骗小孩。”
【为什么?他跟任务有关系吗?】
“当然不是,”他说,“朋友之间要讲义气的。”
【因为是朋友,所以会保护,是吗?】
“是,楚拂楼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必须也绝对会保护她。”
封建时代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女子尤甚,他没法亲自去改变所有人的结局,但起码能帮助楚拂楼走向自己想去的路。
那句保护说得似乎太轻易,可楚拂楼听着,只觉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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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处已近月余时间,他知萧述清绝不是那种随便承诺的人。
两人目光相接,他吸吸鼻子,秀气又委屈:“如果,我不再是楚家大小姐,哥哥,你会怎么办?”
萧述清思索一秒,果断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拥有自己所选的身份。”
“祝福我吗?”
“楚拂楼,我衷心祝福你愿有所成。”
他生得俊美,素来爱笑着看人,眉眼也多情。
此刻敛起笑意,神情认真而虔诚,似在许难偿的夙愿。
夜色里,月光下,树叶摇啊摇。
小狐狸捧着前爪,凝心静气,祈祷树儿长高高,挡住风雨扛过伤。
*
仲秋又名中秋,历来是家庭团圆相见共聚之日。
大乾此前从未有在这日举办宫宴的规矩,一向是让官员休沐回家。
景安二十三年的仲秋宫宴,即此次宴会,圣上特意吩咐官员携带家眷,又在宫宴前夕嘱咐楚照带亲女和女婿参宴,有头脑敏锐的大臣觉出一丝端倪,先跟同袍们交流。
朝野上下都看出宫宴实为相亲宴,夫人们暗自铆劲,想着为自家子女看个好姻亲,求来陛下赐婚,说出来也是个荣耀。
“啊原来如此,”听完楚拂楼的讲解,萧述清明白了仲秋宫宴的重要性,“那我俩应该是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少年侧首疑惑道:“哥哥此话何意?”
他压低声音:“皇上大发月老瘾要给世家子和贵女们赐婚,特意搬出咱俩这个典范给他们看,就是告诉众人,赐婚有赐婚的好处,谁还有梦想,举起手来?朕是天子,朕指定行。”
啧,景安帝放现代指定是个喜欢磕cp的大粉头。
前面说的蛮正经,后面越发不像样,配上他那像模像样的表演,灵动活泼得要命,逗得楚拂楼忍俊不禁。
长宁侯府等人席位临近,宴会未正式开始,小辈们都围坐着找彼此的好友联络感情,长辈们静坐在位置上,偶有寒暄。
因着楚照宴前被圣上关照过,他们来得格外早,宴席并没坐满,俩人笑闹私语声刻意减小,倒没让太多人注意到。
但也不是没人看见。
“大姐与大姐夫感情当真是和睦,羡煞旁人呢。”
斜后方传来一道娇软柔媚的声音,音调不高,却引得周围人目光聚集,楚拂楼敛下笑意看去,同声音的主人对上目光。
他的五妹楚思韵,二房幺女。
14. 大男主
楚拂楼这一辈里,依照年龄,他在姐妹里排老大,接着是三房长女楚衔月,二房长女楚思语,二房幺女楚思韵,三房和二房里还有几个没断奶的女娃。
在兄弟里面,他的年纪又是最小的那个。三房长子楚揽星是老大,二房次子楚渡年排行第二,而后是三房次子楚暮冬,他排最后。
算下来二房子嗣最多,盖因他那二叔素来风流,姨娘纳得赶上儿女数量,据说二房又有姨娘来喜了。
他同楚思韵交际不多,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不知她吃错什么药,上赶着搭腔。
没等他开口,她旁边少女看不惯的嫌弃道:“大庭广众拉拉扯扯,不知羞。”
是楚衔月,长相随三叔,性格也随他。
阴阳怪气的话不好回,直白的评价很好怼,萧述清虚虚揽住身旁的少年,理直气壮:“我们夫妻情深,和你们有关系吗?”
简单来说四个字,关你屁事。
一句话噎得两个姑娘没话说,讪讪坐稳位置,一旁的楚思语在他俩身上吃过亏,听得几人对话,只默不作声。
楚拂楼却觉她不会善罢甘休,猜想着今日宫宴他会有何难题面对,面上同萧述清闲聊。
宫宴即将开始之前,皇子公主们依次入座,引起不少人目光追随,楚拂楼随意瞥了眼皇子们,收回目光。
旁边萧述清脑海里接二连三响起系统提示。
【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慕悯怀。】
【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慕泽远。】
【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慕泽宸。】
【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慕鹤之。】
【叮!宿主请注意,前方出现重要角色慕临慎。】
……
叮得他眼前发晕,怎么这么多人?全是皇子的名字,比他前面一个月遇到的重要角色都多,等等,萧述清回过味,难道主要剧情是皇子相争权利更迭?
那他这个大男主该不会得登临帝位,才能走完剧情吧。
系统默了默,想说没有走剧情的规定,下一秒,萧述清又说肚子好饿,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席。
【……】它放弃跟宿主沟通。
待到宫宴开始,皇上同皇后才迢迢从殿外进来,楚拂楼望着那张熟悉面孔,心中揣测渐笃。
早说过老侯爷膝下三子一女,也都知道长宁侯世代重臣,出过几代皇后,当今国母,正是侯府的幺女,与二叔同胞。
金玉樽,翡翠碟,宴满客,舞如画。随着歌舞管弦声阵阵奏响,殿内气氛渐渐欢快。
但楚拂楼始终紧绷着弦,不敢松懈。
长期以来的繁复规矩压迫,使得他遇到突发状况没法像萧述清那般反应灵敏,他需要在脑海里设想无数种可能发生的事情,并提早做出相应的解决方法,以求安稳。
乐曲表演结束,圣上让各家有意献艺的子女上场,事先早已透露过此环节,自然有人准备。
等待献艺的空挡里,皇后突然说起前一阵赐婚之事,经她提醒,皇上这才想起楚拂楼和萧述清。
埋头大快朵颐的萧述清听到有人喊他名字,飞快咽下嘴里的东西,自然且习惯性举手答到。
已经站起身行礼的楚拂楼见他如此,由衷体会到萧述清的松弛感,分明一介商贾子弟,别说皇上,便是大官也没见过几个。
宫宴之上,万众瞩目下,他竟然没有半点不自在,反倒自然得紧。
答完话慢半拍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萧述清,“唰”地起身行礼,须臾动作而已,皇子席位上已幽幽飘来视线。
又听上首传来:“你二人到殿中来。”
当日赐婚后,皇上并未召见过两人,因此今日,确实是他头一回见着他俩。论起来,楚拂楼是他的侄女,其容貌才情他有所耳闻。
至于同她成婚的那个商家子,念及此处,皇上向下吩咐:“萧述清,抬起头让朕仔细瞧瞧。”
躬身行礼的男子闻言,施施然直起身,抬起脸坦然自若的看向上首。
望其相貌,俊逸秀美,眸若灿星,不似传言里沉湎酒色的纨绔,倒实打实是位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
此等风貌,皇上稍有讶异,转而目光微顿,今日萧述清着一身深色绣银纹长袍,显得稳重端正,活似年少所见的那道身影。
听到上首传来似回忆般的感叹:“你与你父亲着实相像。”萧述清轻轻挑眉,当初问爹救皇上时的穿着细节果然有用。
“你都长这么大成亲了,能帮忙分担家业,他却还放不下心,前两日又出城采买做生意,真真是操劳得歇不下来的性子。”
听着皇上话里话外的熟稔,拉家常般的寒暄,萧述清笑眯眯的附和,转而突发奇想:“小拽,你说我爹有没有可能是我娘?”
【???】系统CPU瞬间干冒烟,【宿主,我听不懂。】
萧述清自说自话:“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是皇上和他真爱生下来的孩子?”
【…………】
“或者说,我爹是皇上真爱?”
【……这是能说的吗?】
“算了你住脑吧,我胡说八道的。”他知道皇上把萧父当做好友,因为他爹做生意本分,心眼子实,首富的名号是皇上特意帮着打出去,想试探萧父的本性。
九五之尊的帝王,其实孤家寡人,见惯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乍见如此踏实善良的人,也存着呵护的心思。
就像小说剧情里每个阴暗疯批有他专属独一的小太阳,人都是有趋光性的。
他断言:“所以我肯定没有皇家血缘。”
系统沉默:【这居然不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吗?】
萧述清坚信有问题:“我肯定有隐藏身份,我这么牛逼,绝对不可能止步商业帝国,主角都是多栖发展的。”
【宿主,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主角?】系统是真的很疑惑。
萧述清惊讶反问:“这居然不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吗?”
系统:【……】
有时候一个统做任务也是挺无助的。
接着它宿主话音再度飞扬:“我该不会得造反吧?”
系统撑起精神:【但我们任务没有规定走剧情,剧情也没说是你得当皇帝。】
“你知道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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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
【……不知道。】
“那不得了?我得让万民敬仰,才能把声望值刷满啊。”
【可……】
“怪不得给我期限活到死,原来是要让我毕生为谋反付出心血。”
“好麻烦的任务,算了,试试再说。”
眼看宿主三言两语,跃跃欲试定下一个“小目标”,系统安静地捧着电子脑袋躺回空间,好想看原剧情,它再也不骂那些只知道看剧情做任务的宿主了,它知道错了。
皇上又仔细打量着萧述清,与身旁楚拂楼站在一起愈看愈喜欢,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此前皇后提及两人婚事,他曾有顾虑,现下见两人如此般配,着实安下心来。
旁侧的人察觉皇上情绪,连连附和两人登对,说着说着话锋自然一转:“成婚之后稳重些是极好的,谁能想到起初都闹脾气不愿成婚呢。”
话音刚落,殿内陡然安静下来。
皇后轻掩嘴角,露出保养得当的大半张脸,雍容华贵形容来半点不为过,带着些许笑意的眼角有几道细纹,更衬出其母仪天下的风度。
高座上射来的视线存在感极强,使楚拂楼想忽略也难,他注意到皇后话里的“都”,暗道二房做事和他爹娘真是个极端。
萧述清心里啧了声,原主留的烂摊子怎么还没完,长尾效应忒长。
他拉住抢先要开口的楚拂楼,不卑不亢道:“娘娘耳聪目明,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不过陛下,”他笑眯眯的唤人,“上绕城都知道我在大婚当日说过自己以前是钻牛角尖想不通,您应当有所耳闻吧?”
便宜爹的恩情效应摆着,跟皇后对线不值当。
两人婚事风波自然逃不过皇上耳目,听萧述清主动提起,他有些意外,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坦诚。”
察觉到萧述清默不作声的保护,视线触及两人交握的手,皇上对此桩婚事越发满意。
他明知故问道:“拂楼,光听这小子说不算,你告诉姑父,他对你好不好?”
楚拂楼松开手,规规矩矩行礼回话:“回陛下,夫君对臣女很好。今日,臣女更想叩谢陛下,多亏您目光独到慧眼识珠,赐婚臣女与夫君,圆一段姻亲。”
见他跪下叩首,萧述清思考两秒,识时务的跟着跪。
“都起来,起来,”皇上开怀大笑道,“朕只怕你们对婚事不满,有拂楼此言,朕大受宽慰。”
见他们给皇上告退,皇后心中不满两人全身而退,正巧看到等候有人献艺,她计上心头。
“陛下,拂楼与述清是你赐的第一桩婚事,意义非凡,今日各家子弟献艺,何不让他二人先展示展示,也好沾沾喜气。”
“我记得,拂楼最擅琴,”皇后微笑着看向楚拂楼,“正巧不久前外邦献来名贵古琴,拂楼试试如何?”
别的不论,那句沾沾喜气着实说到皇上心坎儿里。
早知会来这遭,楚拂楼并不意外,应承下皇后的话,她知他精通音律,他并无所谓,倒是萧述清,传言中后者身无长技。
他担忧的看向身旁,哪知当事人神色淡定,胸有成竹。
15. 楚夫人
【宿主,你擅长什么?】系统没忍住好奇冒出来问。
“我会的很多,随便洒洒水吧,话说小拽,你能给我植入个插件,秒会一门才艺吗?”
系统搜索,系统没有收获,小拽沉默,【不能。】
他毫不意外:“问题不大,我有得是手段。”
听完萧述清毛遂自荐后,众人不禁左右张望,面面相觑,怀疑是否自己听错话。
皇后表情僵住,皇上也愣了愣,说:“唢呐?你要乐师们和你一块表演百鸟朝凤?”
萧述清煞有其事:“是啊陛下,既然是为接下来起个好头,来个喜庆热闹的岂不正好。”
他似乎是故意又像是不经意的看向皇后,关切的说:“娘娘紧绷着脸,可是担心这民间喜乐,不及宫中乐曲,降低格调?”
“此言错矣,”皇子席位里站起一道身影,引得众人齐齐看过去,又听他继续说,“乐不分贵贱,命不分高低,喜乐而已,岂有降低之说?”
萧述清记下他的脸,敷衍道:“那是极好的。”
楚拂楼盯着那张俊秀脸庞,从脑中找出对应的名号,四皇子慕临慎,皇后所出。
眼睁睁看萧述清和他随便对话几句,回头继续和皇上扯东扯西,半点没把那人的话放心里,而上首之人竟也没怪罪,他立时察觉到皇上的有意关怀。
三言两语糊弄完皇上,萧述清继而喜滋滋融入进乐师队伍里,过程中不忘跟他眨眼,示意无碍。
在宫宴吹唢呐表演百鸟朝凤,每个字楚拂楼都认识,连起来他却看不懂,以小狐狸那张扬傲然的个性,就算展露才艺也必得要个惊艳。
唢呐,倒还夺目,百鸟朝凤也算令人注意,但终究和他那俊逸的外表不符,尤其他笑得狡黠,一看就没憋好心思。
即将开始吹奏时,萧述清又向皇上提议先让擅舞的贵女们来场中斗舞,斗字一出,殿内都打起精神来听。
乐师们随意且不定时演奏任意曲目,端看场中谁能应对自如,不被乐曲影响节奏,最终胜出的贵女,可向皇上求旨赐婚。
他这番话,引得场内轩然大波。
求旨赐婚何意?那便是在陛下赐婚的恩宠下,选择自己心仪的夫家。纵使两人家世不匹,地位不等,有陛下赐婚在前,仲秋宫宴魁首在后,今晚传出去,无论前后,对哪家都是莫大的荣耀。
提议是不错,皇上斟酌片刻,问萧述清:“那,公子们该如何?”
“简单,”他说,“君子六艺,公子们各有所长,索性加入乐师的队伍。”
他半点没犹豫,似乎早有预料。
萧述清言辞凿凿:“既有斗舞,何妨多个斗曲呢?”
“斗曲?规则跟斗舞一致?”皇上兴致勃勃的问他。
“那倒不是。”他闲适的在殿中走动,仿若置身自家后花园,跟哪位和善大叔聊天。
“规则另谈,今日斗曲或斗舞,目的是以舞应曲,以曲合舞,求的是心意共通。”
他停下身形,笑吟吟看向上首:“如此方为陛下所愿。”
整场对话里,萧述清几乎完全牵着皇上走,因他比那些了解陛下想法的大臣更大胆,提议新颖又合陛下心意,使得这场仲秋宫宴接下来的走向按他所说的走。
皇后暗恨不得,楚思语听完规则,便将计划楚拂楼丢脸的事情忘却干净,她可没忘记自己今日来宫宴的目标。
楚拂楼对萧述清的一番行径,实在刮目相看,些许担忧早已消散。
殿中衣袂舞动,曲飞如歌,趁着大伙兴致上来,带完节奏的萧述清事了拂衣去,坐回楚拂楼身边。
迎着少年欣喜的目光,他贴心夹菜倒茶:“这样就没人会关心我们喽,你今天都没吃东西,快多吃点。”
楚拂楼乖乖的说:“哥哥也吃,哥哥辛苦啦。”
“还好,早猜到那谁会搞事,”萧述清撇了眼皇后,靠近他小声的说,“放心吧,我说过有我在,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大庭广众表演才艺,对小孩不亚于赶鸭子上架。有了他,小乖依然要被逼迫着做事,那他的意义何在?
何况名利场,究其不过人性,他没混过,也见过。
“我其实以为,哥哥会跟她杠上。”楚拂楼回过神,对后半句避而不谈。
萧述清哼了声:“我一开始也这样想过。”
转瞬念及宫宴的主旨,他觉得没必要,他个大男人跟姑娘家争什么?不就是想让他出丑吗,他稳稳表演完就算是打她的脸。
楚拂楼顺势问出疑惑:“哥哥为何会想到演奏唢呐?”
“不觉得很接地气,特别淳朴吗?”
跟他气质不符,但像他爹给皇上的感觉啊,连培养孩子都没想着往高雅打扮,踏实稳靠,一看就是老实本分做小生意的人。
他说完,懒散的靠坐着吃东西,没个正形,楚拂楼却觉此刻的萧述清比方才心情更好。
再看殿中热热闹闹的场面,他轻声道:“哥哥后来的提议,让我很是吃惊。”
“我也是突发奇想,”萧述清嚼嚼嚼,停下继续说,“宫宴目的在于相亲,家里的事情,你们姐妹吵翻天,我也能帮你找回面子。”
他停下碗筷,望着场中纵情歌舞的贵女们,眸含欣赏,不带半分多余情绪。
良久,萧述清忽然看过来:“小乖,婚姻对这些姑娘来说是人生大事,我不愿在此落她面子,若她今晚觅得良缘,日后踩你头上,你会不会怨我?”
他是良善之人,楚拂楼看得分明,脾气上来时看架势恨不能杀光天下人,真递给他刀的话,却未必下得去手。
仲秋宫宴是场鸿门宴,他早知道。
往常侯府之人折辱他的事,也不是没经历过,爹娘只让他忍下来,未曾提过半分亏待。
萧述清规避他不喜之事,已足够他感谢,竟还能想到这里,楚拂楼心中慰藉万分,哪里有半点怨气。
他轻笑一声,眼睫微微颤动,似展翅欲飞的蝶,朱唇微勾,衬出眼角泪痣些许媚意。
“从前又不是没踩过,何况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听到这话,萧述清默了默,沉默许久,语气珍重对他道:“我会保护你,直到你不需要我。”
宫灯明亮,光影闪烁,耳边乐曲声娓娓动听,殿中欢笑声不绝于缕,楚拂楼只听到那句话在脑海里回响,望着身旁男人的脸,他恍然置身斑驳陆离似缭绕的梦境,空幻却生机勃勃。
在小狐狸锲而不舍的爱护下,朽烂的树根沉寂多年,在这天,长出新的须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些微颤意的一声“好”。
宴会后半段,萧述清被皇上传唤过几遭,他脑子灵活,看似难题甩过来,实则稍作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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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又将问题抛回去。
规则由他提议定下,姻缘他却不愿多嘴,各人有各人的因果。
何况他沾了亲爹的光,该用的时候用,用多就惹人烦了。
与之相比,宴会后半场几乎没有楚拂楼的存在感,他乐见其成,难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展露几分松弛自然。
这份宁静在回府后猝然打破,他娘回来了。
-
长宁侯府门前两个仆人站定,见马车轱辘转动着慢慢停住,忙迎上去,待放好矮凳,车里先下来个俊美华贵的男子,而后见他站稳身形,伸手去扶还未下车的人。
秋夜风微凉,吹动两人衣袂,发丝飞舞,稍作纠缠。
萧述清替楚拂楼紧了紧披风,就要带着一起进府,刚走没两步,身侧的人陡然站定,目光直直看向府门前另一辆马车旁的人。
梳作妇人鬓,着素裳的贵妇人望着他们,身旁有位头戴黑布,做嬷嬷打扮的女人,阴森森的怪唬人,看架势似乎观候许久,萧述清顺着视线看去,正对上妇人审视的目光。
他未开口,楚拂楼已行礼唤她母亲,反应过来的萧述清跟着喊了声母亲。
楚夫人淡淡瞥了眼他,注意力放在亲女儿身上,见身形越发与寻常姑娘家有异,眉渐渐拧起,道:“阿拂,你转个身。”
闻言,楚拂楼动作微滞,衣袖里的手攥成拳紧了紧,慢半步的照做。
肩变宽,背变厚,身量变高,声音变粗,楚夫人看得心惊,下意识看向那嬷嬷,后者包裹严严实实的黑布里仅露出双眼睛,竖瞳,眸色暗黄。
她眯眯眸,睨了眼萧述清,摇摇头未说话。
楚夫人张了张嘴,定在原处,转而不知想到什么,快步走过来,一把抓起楚拂楼的手,仔细检查,触及关节和掌心薄茧,她立时僵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亲生女儿。
女儿的目光稍作躲闪,而后看到身侧男人,目光顿了顿,反倒淡定的任由她检查。
被母亲抓紧的手仿若被刑具狠狠绞住,楚拂楼却面色未变,不闪不避她的视线,楚夫人痛苦闭眸,强忍心中情绪,神情瞬时严肃:“阿拂,你可知错?”
萧述清:“……”
侯府长辈有病吧?
谁见小孩都让她认错,合着我们家孩子一天啥也不干,光搁那得罪人呢?
他刚要张嘴反驳,被少年使力拽到身后,制止发言。
“母亲便是要责怪我,也进院里说吧,”楚拂楼抽出他娘紧攥着的手,语气冷淡道,“秋夜霜重,吹坏身子可不好。”
“你若真是孝顺女儿,何必做些令我伤心的事。”
楚夫人重重叹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直数落他。
“我不让你习武,不让你练功,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哪个姑娘家的手如此粗糙?这些年我为了瞒住你的身份,日日在外奔波,息容丸炼制何其困难,惜娘从未怨言,为此累得早早白头,你竟不知感恩。”
“惜娘已经发现你几乎近半年来未服用息容丸,你是想逼死娘吗?若是你被发现真实身份,娘怎么办?楚拂楼你何时变得这般自私,你难道想害死我们这些人?”
“从小到大,我说的话句句为你好,做的事件件替你着想,为娘难道害你不成?你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你小时候根本不是这样,楚拂楼,你抬起头,说话!”
16. 我的女儿!
参宴的衣物轻薄,跪在地板上的膝盖已经冻凉,却不及内心寒凉。
楚拂楼缓缓抬起头,同面前的妇人四目相对,视线交接后,他缓慢打量着他的母亲。
她坐在椅子里占据的位置不多,身形轻薄消瘦得紧,衣服上有寺院的檀香,手指细细的,腕间没有多余的肉,似乎仅有一层皮粘连。
她的脸颊没有多余的肉,唇色不重,颧骨有些高,眼白含着细细的血丝,瞳眸紧紧的盯着他,发颤的,紧张的,期待的,愤怒的,迫切的需要他张口。
他其实不大明白,为何别人盼着生个儿子,她却偏偏逼得他变成女儿。
甚至她连男儿身都不敢提起,仿若是个罪过。
“母亲,我是男人,我想练武强身健体保护自己。”
“你不是!”她尖利而急迫的反驳,“你是我的女儿,你不会武功,身体弱,擅长琴棋书画,日后要进朝为女官,你是知书达理温婉懂事的楚家大小姐。”
“没有男人,没有。我从未有过儿子,我只有女儿。”
他抿了抿唇,摊开手心,目光倔强道:“母亲,我会武,体力比之将士都不弱,我会多种兵器,日后是楚家名正言顺的少爷。”
楚拂楼话音刚落,“啪”的一巴掌扇得他脸偏过去,震得他整个人都发懵。
他听到母亲尖锐颤抖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年来我说的话你难道不曾听懂?我说了,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楚拂楼,你何苦如此诛为娘的心?”
伴随着哽咽的哭声,楚拂楼缓缓转过脸,苍白的颊侧印着深深的红印,牙齿磕破嘴唇,渗出一丝血。
他肤色白,血溢在唇边,刺眼得厉害。
压着声音嚎哭的楚夫人登时僵住,“哐噔”一下,重重跪在楚拂楼面前,焦急又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慌得浑身直打颤。
“惜娘,惜娘快拿药来,阿拂受了伤,快给他敷药,快。”
母亲从没打过他,因他也不曾在她面前说自己是男人,他总是沉默的应承下娘的每句话,麻木的接受娘的所有安排。
今日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说出心里话,想来是刺激到她了。
他推开惜娘上药的手,语气平常:“我无碍,不必用药。”
楚夫人不依不饶要上药:“怎么会没事呢?都流血了,阿拂乖,娘亲给你涂。”
楚拂楼推辞不得,任由她涂抹药膏。
他已心神疲惫,懒得纠结。
片刻后,他睁开眼问:“母亲何时让我恢复男儿身?”
楚夫人立时褪去温柔神色,急迫又渴求回复着道:“你是娘的亲生女儿,这辈子都是,阿拂,不要逼娘,好不好?”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楚拂楼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想哭,又想笑,到底是谁在逼谁呢?为什么非说是为他好,他真正想要的,想做的,凭何不给?
“母亲,我不明白,为何不能许我做回男子?”
“做姑娘家有何不好的,”楚夫人挤着笑道,“整日里清闲自在,用不着像男人那样打打杀杀舞枪弄棒,弹琴下棋写诗作画,哪样不好呢?”
楚拂楼没觉得男女身份有何差异,不过是被迫这般,心里憋屈得很。
“女儿家也好,男儿身也罢,各有各的自在。”
他说:“可娘胎里生下来做不得主便罢,偏偏母亲要按照你的意思养活,硬将男子养成姑娘,说是为我好,可母亲几时问过我的意思?在意过我的想法?”
楚夫人没当回事似的点点他额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娘会害你吗?”
她察觉到惜娘的眼色,目露不忍,思索片刻后,终是下定决心,对惜娘点点头。
楚拂楼原在失落,敏锐感知到不对劲,下意识回头看惜娘,正正好接住她撒来的迷香,眼前恍惚着失去意识,倒在楚夫人怀里。
楚夫人担忧的看看儿子,焦急的看看对面:“惜娘,一定要给阿拂喂下那药吗?他、他受不住可怎么办是好?”
“小姐肯定撑得住,”惜娘定定看她,提醒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夫人,小姐如今这般,再不用猛药,日后事情败露,我们都要遭殃。”
“但阿拂——”
“夫人,今晚小姐的态度你看在眼里,难道依旧不能警醒你?”
楚夫人嘴张了张,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话里难掩痛苦:“如此,就听惜娘你的安排吧。”
“嗯,事不宜迟,今晚就走。”惜娘边说边收拾物件。
“这般着急?”楚夫人惊道。
暗黄竖瞳微微眯起,黑布笼罩着的女人神秘莫测,她想起府门外瞧见的那双粲然亮眸,心有提防:“那位新姑爷,难对付。”
“萧述清?”楚夫人没当回事,“一介商贾之子,有何可惧?”
惜娘低低哂笑:“夫人把小姐做姑娘家养育十几载,小姐为何和他成婚数日便想恢复男儿身?”
“个中变数,夫人可想过?”
闻言,楚夫人顿时瞪大眼,思索一番后,唤人来扶楚拂楼出府。
“不,夫人去找老爷说明,我带小姐出门。”
惜娘会点武艺,带人出府不算困难。
碍于楚夫人,她先作解释:“恐怕新姑爷的耳目本事不小。”
以防节外生枝,惜娘决定自行处理。
二人兵分两路,四更天,一辆马车摸着黑向大兴安寺的方向赶车离去。
苦等一夜的萧述清打着瞌睡,脑袋猝然碰到桌上,“咚”地给自个儿震醒,嘟嘟囔囔摸着额头看向床。
被褥整整齐齐,没有半分动过的痕迹。
他心神大震,扬声道:“诗禾,止川,小乖昨晚没回院里?”
“没有,姑爷,主子一夜未归。”诗禾红着眼睛先跑进来回话。
听她说完,萧述清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想问的事儿:“怎么你们不叫小姐呢?”
对比别的院里,唯有拂雪院的下人如此称呼。
诗禾未觉稀奇,有问必答:“都是主子的吩咐,我们自当遵从。”
……他当然知道,问题是相较来说很奇怪啊,属他们搞特殊。
止川后进门,神情异样,被萧述清一眼看出端倪。
“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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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被夫人带回大兴安寺,说是让少夫人清修一阵,养养性子静下心。”
“一阵子?那是多久?没给个具体期限?”
“没,没说。”
昨晚小孩看到楚夫人便不对劲,那副模样定然不会心甘情愿去寺庙,怕是硬压着她去。况且修身养性去庙里清修,为何一夜都等不住?这其中必有蹊跷。
“小拽,你能不能探查到楚拂楼的行迹?”
【没有打开剧情,无法根据角色定位探查。】
萧述清这次并不意外,甚至好心为它考虑:“我真的觉得你的系统性能很差劲,你上报给主站,让自己升个等级,维修维修吧。”
系统不服气的小声逼逼叨:【我才不差劲。】对于上报维修的事,却没吭气。
萧述清没理会,着手吩咐人:“止川,快备车马,咱们也去大兴安寺。”
止川脸色更奇怪,他不耐掀眸,示意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少爷,还有件事,漪兰公子传信,午时碰面,商讨合作。”
得,事都赶到一块儿了。
不对,“上次见面该说的都说了,他那边没什么事,让掌柜去谈。”
萧述清想通关键,舒心的给自己喂了口水,又听止川道:“可信里说这次是幕后老板亲自来谈。”
“……真的?”
止川递给他展开的信纸,寥寥几语,确是此意。
到嘴里的水变得有些干巴,萧述清勉力咽下,早不见晚不见,偏偏挑这个关键时候。
【宿主,你不去看看漪兰背后的人是不是楚暮冬吗?】
“谁跟你说我不去的?”
【因为我知道你很担心楚拂楼,你在犹豫。】系统振振有词。
“担心是真,任务也耽误不得,我和她只是朋友,相比自己的重生机会,我还是更自私的。”
系统稍稍舒了口气:【那就好,我怕你忘记任务了。很多人在书里生活着生活着就会忘记自己的来意。】
【主空间监测到宿主任务消极,会出手惩罚的。】
“很严重?”萧述清追问。
【任务进度一旦停滞不前,宿主或许会被抹杀。】
就知道是这样,惩罚说来说去就是抹杀,毫无威胁力。
萧述清倒了杯水,突兀打断系统的科普:“那绑定的系统呢?”
系统翻找着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乍闻这话,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在安静的系统空间里,它听到宿主向来漫不经心的声调张扬响起:“我是说,那你会被惩罚吗?小拽。”
长久穿梭于不同位面,见识无数任宿主,用惩罚激励任务完成度的系统,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它,你会不会受到处罚?
系统沉默很久,久到它担心他等不及,久到它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最终似乎是句答非所问的回复,【萧述清,我以前可以帮你很多忙的。】
一人一统相识以来,系统头回直呼他的名字,郑重而不甘,话里深意显而易见。
萧述清神情平和,轻笑了声:“没关系小拽,你现在也很棒。”
17. 阿拂
结束和系统的对话,他对两人吩咐:“止川,你带人先去大兴安寺照应少夫人,我让岁荣陪同谈生意,结束之后,立即赶来。”
“诗禾,给文叔带话,我要见他家老爷。”
两人领命告退,诗禾走的慢些,将踏出院门时,萧述清追出来叫住她。
“罢了,见他也是耽误时间,你和月夕在拂雪院守好,”他认真的看着院里的侍女们,沉声安抚,“我会带小乖回来。”
满院的下人们齐齐跪倒。
“谢姑爷,姑爷千万小心。”
-
“轰隆隆”的震天雷声,似战鼓阵阵擂动,响彻万里。
久落不停的绵延秋雨淅淅沥沥,拍打檐石,庭院铺满浸透着雨水的枫叶,踩上去,溅起几不可闻的水滴,混着雨落下。
远处青山缭绕着云雾,入目枫火连天,雨水冲刷着金红,直直坠落,陷入深秋。
山里天色落得快,适逢大雨,才酉时,已暗淡得厉害,屋内早早点起油灯,昏黄烛焰摇曳着,勾勒满室宁静。
膳房里熬制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药汤,风卷着腥苦的味吹过,熏得窗下软榻边熟睡的美人蹙着眉睁开眼,他强忍着不适坐起身,暗暗打量周围,不断回想昏迷前的事情。
恰好楚夫人端着温热的汤碗进来,浓到发黑的药在碧青玉碗里散发着苦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楚拂楼险些干呕出声,立时偏过脸看窗外,求个眼不见为净。
耳边母亲慈爱的说着:“阿拂,你醒了就好,快来喝药。”
他被拽着手臂转回身,楚夫人拿起玉勺搅拌着碗里的汤药,温柔的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喝吧。”
楚拂楼望着药汤,抬起脸,神情漠然道:“怎么不是息容丸?”
“我们前夜便从侯府走了,秋雨霜寒,母亲身子可曾受凉?”
被女儿关怀体贴,楚夫人感动不已,细想他的话,又陡然一惊:“阿拂怎知是前日夜里离府?”
他继续说道:“大兴安寺在上饶城百余里地外的鸣寂山,秋雨路滑,行进受阻,否则今晨我们便能到寺里。”
“母亲,究竟有何事如此着急,赶得这般紧?连让我与述清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楚拂楼的态度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楚夫人的语气也软和下来:“没甚大事,惜娘新研制出药效更好的隐鳞彩,趁着你身形有变,用药试试效果。”
“隐鳞彩?”
他缓而慢的吐出三个字,墨黑的瞳眸紧盯着面前妇人。
“是啊,惜娘说你只要服下它,今后就可同女子一般无二。”楚夫人喜不自胜的捧着女儿的手拍了拍,“也免得你月月受苦,对吧阿拂?”
母亲欢欣的笑容落在他眼里刺眼异常,句句温情又字字扎心,窗没关紧,冷风灌进来,楚拂楼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呆愣愣地望着亲生母亲,只觉浑身发凉。
她口中每个字楚拂楼都认识,连起来却陌生至极。
似乎是怕自己会错意思,楚拂楼勉强挤出丝笑意,尽量语气平常道:“母亲,今后同女子一般无二是何意?”
楚夫人重重点头,直拍着他的手背欣喜不已道:“正是话里的意思,这药能让你变成真正的姑娘家。”
她极开心的笑,仿若置放下心中多年顽石,丝毫不顾及对面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色。
“我不要!”她被狠狠推开,少年退至榻尾,满眼失望的看过来。
“我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为何不能选择自己的路,为何你非要用偏方来折磨,母亲若喜欢女儿,趁着年岁大好,再育一女未必不可。”
“十七年来母亲从未承认我是你的儿子,若实在厌恶,倒不如当初在襁褓中便掐死,何必现在如此折辱我?”
秋夜里,雨水淅沥,少年泪如雨下,滴滴砸进烛火里。
怒不可遏的楚夫人见女儿哭着诉说,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身形凝滞僵硬。
他苦闷郁郁多年,到此刻也只能颤着声音问。
“母亲,拂楼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十七岁的少年寻觅答案数年,唯有此问,是不是我做错事,母亲才会这般对我。
罩在琉璃中的油灯火焰微闪,映在墙面的倒影跳动着扭曲着,爬上楚夫人的后背,隐在暗色里那张瘦削苍老的脸裹挟着厚重深沉,透露着不符合宅院妇人该有的挣扎无望。
楚拂楼印象里她从来都未这样浓烈的表露情绪,也不曾用这般绝望痛楚的目光看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能够窥探。
满室寂静,只闻雨声。
她侧身,光影落下半张脸,明暗之中,却依然是那句听过无数遍的话。
“阿拂,娘是为你好。”
鼓足勇气的他如同被人当头一棒,闷沉沉得发昏,卸去全身力气倒在角落里。
他难过到失魂落魄的模样,叫楚夫人看得不忍,须臾后,她狠心转身拿起药碗就走,临到门口想起惜娘的话,才定下心神道:“我去把药再热热,惜娘会在子时送来隐鳞彩,你莫要同娘置气,乖乖服下它。”
她顿了许久,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重重叹道:“阿拂,娘不会害你。”
门打开,由外关上,窸窣作响中“啪嗒”一声,脚步远去,屋内归于平静。
楚拂楼知道,娘把他锁住了。
窗外无地,栽着片枫叶林。他被惜娘特制的迷药迷倒过,醒来只觉浑身发软,以当□□力,最多在林中走到一半就会晕过去。
何况外面下着秋雨,楚拂楼没必要这般冒进。
他坐起身,望着枫林静静思索。
事到如今,该说的话该流的泪都够了。神叨叨的亲娘,颠戳戳的亲爹,莫名其妙的惜娘,虎视眈眈的叔伯……
还有,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小狐狸。
被摆布听任差遣十多年的他,再次被逼迫着面对措手不及的走向。
窗外哗哗,冷风吹动发丝,楚拂楼回神,注视着蒙蒙秋色,缓缓伸出手,想去接檐下滴落的雨水。
惜娘下的剂量重,他顶着冷风吹,也觉脑门有些闷,这时,簌簌飘摇的枫叶林里忽奔来道黑影,三两下跳近到跟前,挂在窗边。
楚拂楼凝神一看,竟是亦云。
亦云瞅见他这幅打扮,担心道:“主子,雨夜寒凉,你日日喝药,怎能只着薄衫对着风吹?”
他勉强笑笑摇头,答非所问:“动作倒快,把亦鹤让你带的东西给我吧。”
“主子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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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亦鹤讲过?怎么都用不上我汇报。”亦云边嘟囔边从怀里摸出瓷瓶,递给楚拂楼。
望着掌心躺倒的瓷白小瓶,楚拂楼神情莫名,轻声道:“最后一疗程,服下之后,就能将我体内所有余毒拔除,亦鹤可曾告诉你,需多长时间?”
“最后一疗程的药效猛烈,强行服用,需十二个时辰清除余毒,”亦云停顿片刻,回忆着亦鹤的话,“到时主子便能恢复本身该有的模样,但伴随的副作用难以预估。”
他将目光从小瓶移开,与亦云对上视线:“怎么说?”
“息容丸以蛇血浸泡,主子服用多年,解药里又加入蛇毒,其有麻痹筋脉,模糊意识的作用,到时,失去短时间内的视觉听觉算轻,陷入昏迷心神受损才麻烦。”
话音落下,楚拂楼突然笑了笑:“是挺吓人。”
“亦云,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亦云挠挠脸。
“你觉得,”他用两根指头捏着瓶口晃悠,“我要不要服下它?”
亦云神情坚定:“这药如此凶险,我也问过亦鹤为何不劝,但亦鹤说主子想如何做是主子自己的事情,我们当属下的听话就行。”
她说:“我觉得他说得对,所以主子听自己的便好。”
轻轻晃悠着的瓷白小瓶停在手边,唇边弧度渐渐拉平,他一时无话。
亦云未察异样,又对楚拂楼道:“对了主子,你被夫人带走的第二日清晨,萧少爷知道经过后,本想赶来大兴安寺,不想青云间的幕后老板商见,他便派止川先来,自己带人谈生意去了。”
楚拂楼神情平淡,不见伤怀:“生意重要,自是该如此。”
倘若萧述清为他丢下一直追寻的事情,他才觉得怪异,以两人目前的关系,即便萧述清再热心护短,知道他是被亲娘带走,也断然不会多想。
那只莽撞张扬的小狐狸,本就呆傻。
“话说,主子,”亦云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若是恢复男儿身,萧少爷会不会和离啊?”
“和离?”他攥紧瓷瓶,大脑空白一瞬。
冷风吹斜雨水,几滴冰凉洒到楚拂楼的手背,他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萧述清曾经说过的话,刹那间,他平静下来:“如果……其实,无论男女,他以后都会和离的。”
“怎会如此?”亦云大惊失色。
楚拂楼正欲解释,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身躯一震,忙低声吩咐道:“快走,明夜子时,带人来此接应我。”
“是,主子。”亦云三两下飞入枫叶林中,不见踪影。
门终于打开,还是楚夫人端着方才的药碗进来。
“阿拂,趁热快喝了,喝完早些歇息,养精蓄锐,子时娘来叫醒你。”
楚拂楼接过玉碗,闻出里面装着安神助眠的汤药,既已下定决心,不必再和母亲白费口舌,于是他未再多言,一饮而尽。
楚夫人当女儿已经想通,欣慰的替他盖好锦褥,合紧门窗离开。房中再次只剩下睁大眼睛望着屋顶的少年。
没多少时间了,由不得他犹豫,待惜娘送来隐鳞彩,他即刻换服解药。
药劲上来,楚拂楼思绪渐渐模糊,闭眼之前他不禁想起亦云的话,若萧述清知道他是男人,真的会即刻和离吗?
18. 剧情
窗外枫林随风晃了晃,掉落片片枝叶,浸染湿透。
天色渐暗,雨声如注,今秋第一场雨来势汹汹,久久不停。赶路的商旅马车多为此延缓行程,上绕城里需出城采买的商贾们大都歇脚在家里休息,想着待雨停再去。
守城士兵明显发现近两天进出的商户马车减少,瞧见带有萧家字样的马车时,都有些意外,再听说是前阵子赘嫁给长宁侯府的萧家大少爷去寺里接夫人回府,一时感慨万千,直道夫妻感情和睦,实乃良缘佳配。
一夜未眠又和人商谈生意,打起精神撑到城外的萧述清实在熬不住,同岁荣嘱咐完,倒头便睡。
补足觉后,他醒来伸足懒腰,听见雨声依旧,探头看向马车外黑咕隆咚的天,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车前挂着照明的灯笼在夜色里发挥着微弱的光。
“岁荣,现在是什么时辰?”
车帘由外打开一小角,伸进来个脑袋:“少爷,亥时三刻,咱们很快就要到大兴安寺了。”
“行,那我再眯会儿。”萧述清躺回去,“到地儿叫我。”
躺下还没两刻钟,岁荣粗着嗓子直咧咧:“哎少爷,怎么回事儿?有一行人拦车,说是认识你。”
“荒郊野岭的,这也能有咱们的人脉?”
那行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挡着路,车夫只能勒马停下车,等候吩咐。
萧述清也觉稀奇,马车既停,他索性出去瞧瞧拦车的是何人,夜深雾重,借着微弱灯光,他在对面人堆里认出几张眼熟的脸。
见他走出车厢,非鹤心中一喜,疾步走近。
离马车丈半距离左右时,岁荣抽刀警告:“离远点说话,我家少爷耳朵不聋。”
非鹤识趣的站住脚,好声好气道:“我没有恶意,萧公子。”
他走得近了,容貌更加清晰,萧述清记忆回笼,指着非鹤惊呼出声:“那日摆摊比武收银钱的摊主?”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突然握拳击掌,恍然大悟道,“江湖人士,你们还在此路收保护费是不是?”
不等非鹤回答,萧述清拿着钱袋就掏银票,边动手边说话:“你们拿钱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我忙着找妹……老婆,也不知她现在处境如何,一天天的。”
他瞥了眼非鹤后面,黑压压的估计有二三十个人,看样子年纪都不大。
啧,“一共五百两,都给你们。这大下雨天的赶紧回家去吧,别到时候冻生病了嗷嗷哭。”
雨幕压淡微火,灯下男子眉目明亮,容貌俊美无俦,气质华贵。
想到生死未卜的主子,非鹤难忍悲痛,跪下哭喊道:“萧公子,我有要事相求,万望你能帮忙。”
身后几十人齐齐跪下高喊:“求萧公子帮我们。”
萧述清:“……完蛋。”
既不图财也没结仇,遇上个找帮手的。
对方人多势众,不得不从。
他赶忙摆手:“好了好了,你们快起来吧,要我帮什么?”
非鹤深知此事不宜声张,于是道:“请公子先随我等进寺,再作详谈。”
萧述清:“……更完蛋了。”
看来是必须得进贼窝了。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这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绕进大兴安寺的后山,在他们的住处,碰到被五花大绑的止川。
萧述清彻底不装了,满脸不耐烦的坐在主座:“你们到底是要我来帮忙,还是帮忙送我走?”
却不想话音刚落,几人抬起止川离开,房中只剩下萧述清和非鹤。
后者再次双膝跪地,诚恳至极的低着头,语速飞快:“萧公子,我知道止川是你派来找主子的,但此事有些复杂,还请你等我讲清楚再做打算。”
主、主子?看不出来平日像个软柿子一样的小乖,竟有手段在外豢养自己的隐卫,可以啊这小孩。
“看来楚夫人连夜带走小乖确有隐情,你既知其中缘由,便告诉我。”萧述清安抚他的情绪,“我们目标一致,理应互帮互助。”
非鹤坦言相告:“她们是想让主子服下隐鳞彩,变成真正的女子。”
刚摆着认真脸作势仔细倾听的萧述清,被一句话惊得猛地弹起来,怀疑的揉揉自己耳朵,什么叫真正的女子?
“公子迟早会知晓主子其实是男儿身,非鹤斗胆先说,也是担心今晚主子恐有不测。”
他将楚拂楼打算服用解药,以及解药的副作用讲完,接着道:“十二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了,若楚夫人发现主子反倒变回男儿身,难保不会让她身边的医师再次用药。”
“到时主子任其宰割,必有性命之忧。”
“而且从前主子月月服用息容丸,身体本就有旧伤。”他注意到萧述清的疑惑,又讲起息容丸的由来。
听完非鹤的话,萧述清觉得脑子有点发昏,不是这给他干哪儿来了?
意思那楚拂楼生下来是个男的,楚夫人从小给他喂药,要把他变成女的,他自己性别认知清晰,为了能恢复男儿身,多年来不仅暗中蓄养属下,而且还找医师给自己解毒,且一直以姑娘家的身份示人。
想到在长宁侯府待的几十天里那些人对楚拂楼的态度,如此举步维艰的处境,他竟然坚强长到十七岁,也是好本事。
怪不得萧述清自认为并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楚拂楼却表现得那么依赖他。非鹤今日来求助,正如诗禾当初的感谢。
楚夫人,关于她。萧述清忽然想起仲秋宫宴前楚照托文叔送来的话,想起楚拂楼强装镇定送走人后无措的落泪。
想起小孩惴惴不安的问他。
“如果,我不再是楚家大小姐,哥哥,你会怎么办?”
“那就祝你得偿所愿,拥有自己所选的身份。”
“祝福我吗?”
“楚拂楼,我衷心祝福你愿有所成。”
原来,小孩早就暗示过。
而他也早已做出承诺。
“笃笃”两声,门外有人来报:“非鹤,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去接主子吧。”
非鹤扬声说好,让他先去外面等候,转而看向另一边,恳求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期待。
“萧公子可否同我一起去?”
萧述清避开他的目光,沉吟片刻,指向门口:“带路吧。”
“好!公子请。”
天黑漆漆的,雨冷冰冰的,山道滑溜溜的,萧述清被隐卫们护在中间,安全性极高,思绪如秋雨一般不停歇。
【我们看看剧情吧,萧述清。】系统咂舌。
“现在看剧情只会让我的思绪更混乱,你可别添事儿了。”
【好奇怪,我看资料里,都说古代背景下重男轻女,楚拂楼的母亲怎么跟别人反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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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萧述清苦笑:“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这种情节放在任何时期都是很炸裂的。”
系统的机械音充满好奇,【越想越奇怪,萧述清你到底什么时候看剧情?我倒要看看作者怎么圆回来。】
“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萧述清说,“剧情得找个平稳期度过,我现在也对这本小说的走向充满了期待。”
按照系统之前的提示,原主和楚拂楼不算重要角色,楚夫人肯定最多算个炮灰。连小角色的走向都出乎意料,知道剧情对他估计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毕竟就算看完剧情,声望值也不可能朝夕拿满。
“诶小拽,楚拂楼是不是有个祖母来着?”
【对啊,当时你们婚礼当天晚上,楚拂楼说过他祖母和母亲在大兴安寺清修。】
“古代老太太夫人们一般都迷信,你说楚拂楼会不会是被批过命,所以这俩来庙里给他祈福挡灾?”
系统深以为然,【我觉得有可能,民间不是还有什么冲喜的童养媳,结亲双方要看八字合不合,孩童身体不好拜树做干爹,确实像她们能干出来的事。】
“你懂得挺多。”萧述清叹服。
非鹤他们待在大兴安寺的后山,属于废弃之所,来此清修的信客多在前山寺庙修葺的住处,像楚夫人这种常年来礼佛的,更有专门安排的小院。
隐卫数量不少,结伴太显眼,待进到寺里,萧述清身边余留两人——非鹤和岁荣。
非鹤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三拐两绕的走至一处小院外,听得里面传来妇人担忧的声音。
“惜娘,已经一天一夜了,阿拂还没出来,你不是说八个时辰就好吗?”
“夫人莫急,小姐近半年未服药,此次多耗费些时间也是情理之中。”
“方才阿拂还在哭喊,现下半点动静也无,我岂能不担心?”
惜娘倒是淡定,对楚夫人的担忧逐个驳回,看上去仿佛对楚拂楼能否出来丝毫不在乎,又像是对其安危极为放心。
而萧述清听得一惊,下意识道:“没动静了?”
非鹤慌忙示意他噤声,惜娘却已扬起声调警惕发问:“谁?谁在外面?”
雨淅淅沥沥的下,竟然还能听到他的声音,耳朵真是好使。
但萧述清并未慌乱,就势提着嗓门喊回去:“岳母大人,我是述清啊,拂楼离家也没同院里的人打个招呼,我实在想念,索性来看看他。”
“他怎么来了?”楚夫人惊呼,身旁惜娘狠狠拽了拽她衣袖,提醒言辞,她才清清嗓子温和笑笑,“述清你说说这荒郊野岭的,你来作何?阿拂身体抱恙,我带她在此清修数日,到时你再来接她即可。”
萧述清气定神闲的回复:“不妨事的岳母,我今日特意带医师来,就想早些治好拂楼,寺庙清静,然到底不比府上自在,我与拂楼是夫妻,理应由我来照顾,何必麻烦岳母操劳呢?”
“述清,你有此意是好事,我就这一个女儿,你如此真情示意相待,瞧着极为放心。但此番就无需你来插手,我这个当娘的照顾她便是。”
“还是我来照顾拂楼吧,我好歹是和他拜过堂的夫君,岳母你歇着。”
一来二去滚皮球似的推几个来回,里屋突地“哗啦啦”响起器物碎裂声,阵仗大得院外三人俱清晰听见。
萧述清扭头示意岁荣抬脚踹门。
19. 竖瞳黑眸
里面那声响吓得楚夫人呆若木鸡,院外这道门倒塌在地又惊得她一抖,望见萧述清大摇大摆踩着门进来,她方才回神。
“萧述清你竟敢如此大胆!谁准你擅闯我的住所,你、你不敬长辈有失礼数,目无法纪大逆不道,萧家就是这般教养你的吗?”
他淡淡瞥了眼妇人,没耐心同她饶舌:“你啰嗦了。”
“非鹤,带人守好此处,我去接你们主子。”
他往方才发出异响的地方奔去,楚夫人欲要阻拦,岁荣拔刀逼退,深闺妇人瞧见刀剑大气不敢喘,识趣的站在原地。惜娘擅使毒,武艺不高,趁隐卫围攻过来,非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软筋散,直冲她面门。
轻松降服好她俩,众人松口气,却听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物件碎裂的声音,刚走到门口的萧述清条件反射停住脚,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窜出来,怪异的感觉促使他未再向前走。
昏暗的夜色中,天边忽地轰隆隆响起雷,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闪电,犹如恶兽利爪般撕碎片刻寂静,本就漆黑的天,愈发阴沉沉的,宛如豆大的雨滴颗颗坠落,风吹得四周山林草木似乎都在嘶吼咆哮。
手里的油纸伞被狂风暴雨吹散,周围一切都变得可怖,天地万物庞大,唯他在此间摇摇欲坠。
屋里又平静了,眼前紧闭的木门里藏着萧述清要接走的人,此处小院已被楚拂楼的隐卫们团团围住,虽都是年轻面孔,然各个手里拿着兵器,坚毅守护的姿态委实安全感爆棚。
他拒绝掉身后再次递来的伞,坚决的推开木门。
无星无月未点灯火的室内,比电闪雷鸣的院外更让人摸不着北。
萧述清正欲抬脚,木门边“啪”地重重印上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苍白的手,血印从指甲蜿蜒到腕边,手的主人半跪在地上,在雷电轰鸣声中迟钝缓慢的直起身。
划破云端的闪电映照下,少年墨发散乱,长衫褶皱,姿态却不容侵犯,压迫感十足,那浓密长直的眼睫落下阴影,天光下,他面庞苍白得恍若已无生息,殷红唇瓣却似喋血般轻轻勾起,犹甚恶鬼。
少年倚门勉强站立,微微低头,鼻尖小幅度轻嗅着面前的气息。
萧述清来不及感叹小孩暴涨的身高,先被俯身看过来的那双墨黑竖瞳骇住。
他呆愣之际,猝不及防被拉近到身前,两条手臂宛如烙铁般镌刻后背,箍紧腰身,少年缓缓侧首嗅闻,挺直的鼻梁从他耳后滑至下颔,而后深深埋进颈窝,尖牙狠狠抵入皮肉,啃噬着微微突起的锁骨。
“?!?!你大爷的楚拂楼!”
咬得这么重,他脖子肯定见血了,还有他的老腰啊啊啊,背估计也要肿,这人力气简直大得可怕,萧述清欲哭无泪,痛得想把他推开,手上刚要用劲,耳边传来少年一声呢喃。
“哥哥。”
很轻很弱的音调,在电闪雷鸣的暴雨天几不可闻,却重重撞进萧述清的心门。
将要推拒的手臂倏地一顿,认命般的转换方向,把少年抱进怀里,轻拍着背。
他忍着浑身钝痛,柔声安抚:“哥哥在,小乖不怕。”
在声声轻语中,少年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松懈,霎时间疲惫如山压来,逼得他卸力,沉沉倒进令人心安的怀抱。
察觉楚拂楼脱力昏睡过去,萧述清心情复杂的叹气,招呼非鹤和岁荣来接人。
待隐卫们手忙脚乱的把人抬进侧室,萧述清不忘让他们把五花大绑的惜娘和楚夫人请进房中。
漆黑夜色里煤油灯点起,照得满室亮堂堂,昏黄烛影爬上少年苍白的面容,颤动着映入众人眼里。
趁着非鹤把脉,萧述清唤非云打水给楚拂楼擦洗,他穿着深紫的衣袍,血印沾染也看不明显,唯独领口那块被扯散,斑斑红印夹着团团血渍,他揪紧衣襟也掩不住伤痕。
那些隐卫都伸长脖子等非鹤把完脉,岁荣和止川围着自家公子心疼得不行。
“少爷哪受过这么重的伤,下手……呸,下嘴忒狠。”
萧述清拍开岁荣的脑袋,指挥他:“少胡说,这能有多重?去找非鹤要点药,我得消消毒,万一感染就完了。”
没听懂消毒,但不妨碍要药,岁荣颠颠去了。
止川得知楚拂楼是男人之后,恍惚好半天,回神发现他在少爷身上的杰作,两眼一睁一闭,恨不得自己没长脑子。
他指指里面,仍不敢置信的问:“少爷,他真是男的啊?”
萧述清白他一眼:“你没瞧见刚才几个人抬他,总看到他抱着我啃吧?那身高那力气这伤口,哪样不能说明真相?”
“不是我……”止川有点难以接受温婉秀丽的少夫人变成男人,死活接不上话。
“少爷你说这、这跟骗婚有何区别?”
“当然有,”萧述清头脑十分透彻,“你以为他想变成女人和我成婚吗?以楚拂楼的家世,若没有他娘整的幺蛾子,说不定早都建功立业了。”
想到这,萧述清不禁摇摇头,别家孩子坑爹坑娘,论到楚拂楼,摊上对坑儿的父母。
止川提及关键:“如今这般局面,少爷你准备何时跟他和离?”
“急什么?好歹等他醒来吧,眼下烂摊子还得由我帮着收拾。”
“让少爷你来收拾?乱成一锅粥的架势,从哪忙活起?咱们怎么收拾啊。”
“你别急,按照非鹤之前说的意思,他短则十天半月醒,长则……说不准,醒过来脑子正不正常也说不准,好好一个小孩,爹娘祸害的,唉。”
“那完了,”止川简直不敢想侯府的态度,面露难色,“到时岂不赖着少爷。”
懒洋洋靠坐在椅子里的萧述清张了张嘴,神情变化几许,轻笑着道:“赖着也行,又不是养不起。”
岁荣拿完药来给他敷,打断两人的交流。
没过多久,非鹤满脸疲色的走出来,对上萧述清询问的目光,他苦涩摇摇头。
药理常识不足多道,非鹤简单总结个易懂版本:“心神受损,意识微弱,主子至少十日才能醒。”
“差不多,来,喝口水,”萧述清关心完他,转而对剩余的隐卫说,“你们都坐下歇会儿吧,地方小,挤着坐会儿歇歇脚。”
也不知是非鹤提前招呼过,还是隐卫们识趣儿,萧述清说让坐就坐,听话得很。
看面相,隐卫们的年纪最大不过十七八岁,脸嫩生生,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跟群狼崽子似的。
萧述清该死的道德心与责任感冒出来,再想想昏迷不醒的小孩,他咬咬牙,揽下烂摊子开干。
“既然非鹤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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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找我,那么你们肯定已知晓我和你们主子的关系,冒着风险来找,也是相信我萧述清。”
“所以,在楚拂楼没醒、嗯,没有完全清醒之前,你们都得听我的话,听懂没有?”
所有隐卫捣蒜似的齐齐点头,一下子给萧述清整得慈父心熊熊燃烧。
“当下局面,问题有二。其一,楚拂楼的身份。其二,他的身体状况。”
说到身份,萧述清想到重点,他扫视一圈,目光锁定住内室门边徘徊的楚夫人:“岳母大人,容我问一句,岳父可知此事?”
神情惶惶担忧看着床榻的楚夫人听到问话,步伐僵在原地,背对着萧述清道:“我带女儿来寺庙清修,侯府上下皆知,何必多问?”
避重就轻,呵。
“看来楚照不知此事,楚夫人你可真是奇人。”
“萧公子!”楚夫人面含薄怒,转身对他训斥,“此乃我侯府家事,你最好莫要插手。”
萧述清已经习惯侯府这些人说话的架势,照样慢悠悠的回怼:“还望楚夫人记住,你儿早已在月前跟我成婚。”
他特意加重“你儿”,果不其然看到对方怒不可遏的神情。
楚夫人厉声警告:“萧述清,我没有儿子,你休要胡说八道。”
萧述清好说话的配合她点点头:“没关系的岳母,谁能想到你本想带小乖来寺庙清修,却害得她惨遭毒手呢,节哀吧,你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话音落地,下属们面面相觑,谁说的,主子好着呢。楚夫人愣愣地望着里屋昏迷不醒的少年,半晌说不出话。
外间,男人悲悯痛楚的声音继续响起,慢慢讲述着隐藏十七年的“真相”。
“岳母,你一向心善,体贴下人,可世事难料,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只知惜娘多年前得你相救,从此奉你为主,为你差遣,替你解忧。”
“却不知她那时腹中怀有女胎,你满心为新生儿祈福,夫君疼爱婆母照料,你没注意惜娘暗地里嫉恨你的目光,更不知她私下谋划毒计。”
“她自称是南疆女子,平日总爱将全身用黑布包裹,说是族群习俗,其实为隐藏自己日渐臃肿的身躯,为此她多年来不曾卸下此种装扮,足见其心性狠绝。”
“你们主仆二人临盆期限相近,她比你先生下孩子,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惜娘嫉恨你生下的孩子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趁岳母你生产虚弱,将自己的女儿和你的儿子调换。”
“多年来,她将真正的侯府少爷藏在大兴安寺后山,疏于教养。而那位被迫鸠占鹊巢的楚家大小姐,三日前同你来清修,撞见惜娘与楚拂楼的谈话,才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她难以接受,同惜娘理论。”
“激烈争执的过程中,三人同时失足掉下山涧,楚拂楼挂在崖壁的歪脖树上,逃离死劫,她们母女却掉入深渊,当即殒命。”
煤油灯里的灯芯发出噼啪的轻响声,烛光变亮些许,衬得男人俊美面容似天神下凡,华贵凛然,粲然如金的双眸定定看着人说话时,恨不能使你信其所有。
他说:“岳母,即便你再如何疼爱小乖,也该明白她非你所出,如今躺在那里的,是你的亲生儿子楚拂楼,你的女儿已经被惜娘害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一味沉溺伤怀是无济于事的。”
20. 少爷
院外雨声哗然,枫叶林簌簌作响,愈发显得室内寂静,下属们纷纷目瞪口呆,左右窃窃私语,岁荣和止川一人一边拽着非鹤问真假。
系统满怀悲伤,【天啊,惜娘也太坏了吧。】
萧述清:“……?”
“我就随口一编,你从哪儿看出是真的?”
系统诚实的表示,【你讲得有理有据,很有信服力,根本不像骗人。】
“那没办法了,天赋使然。”
或许是今日状况频出,楚夫人被说得昏头转向,险些也以为萧述清讲的是事实。
但很快,她清醒过来,指着躺倒的少年,问:“你休要胡说,我的阿拂好端端躺在那儿,她没有死。”
“是啊岳母,”萧述清擦擦压根不存在的眼泪,持续悲伤道,“真正的楚拂楼终于回到你身边,可没想到十七年来,惜娘为满足私欲,精进蛊毒之术,竟在他身上炼药,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如今也不知何时能醒。”
“鸠占鹊巢的假小姐香消玉殒,流落山野的真少爷昏迷不醒,”他哀声连连,善解人意至极,“岳母啊,我知你心中苦楚,想哭便哭吧。”
萧述清并指立誓:“你放心,今日之事已明,与我成婚之人,是侯府大房所出,无论日后如何,我都会护好拂楼。”
又是一大段话,听得楚夫人头脑发胀。
而萧述清并不需要她能否听懂,他敛下情绪,看向窃窃私语的下属们:“可知何意?”
非鹤已然听明白:“我明白了少爷,我会跟他们讲清楚的。”
楚拂楼的身份就此捏造完毕,隐卫办事麻利,用不着操心。
他吩咐道:“惜娘留不得,再去找一具年轻女子的尸首,送到此处。待他醒来,到时一同和我们去侯府。”
“少爷,她怎么办?”岁荣指指那似幽魂般惶惶来回徘徊的妇人。
“非鹤给她喂点药,”萧述清烦得很,“天天跑来跑去,躺那睡觉就老实了。”
止川担忧道:“总不能老是睡着吧,万一她醒来后说的话跟我们不一致怎么办?”
萧述清翻白眼:“忠仆背叛,爱女离世,真儿子昏迷不醒,遭受这么大的刺激,精神错乱疯了不是很正常?神经病说的话谁信?”
简直完美。
岁荣止川齐齐竖起大拇指:“还是少爷高啊。”
隐卫们跟着赞叹:“少爷高啊。”
萧述清打了个哈欠,连连示意低调,基操基操,小菜一碟。
见他神色疲惫,非鹤悄悄挥手,把隐卫们带到院外,按照萧述清的说辞,挨个布置任务。
-
天色蔚蓝,万里无云,然闻雨声清晰,片刻不停的滴落下来,渐渐变成粘稠潮湿的滑液,糊得人睁不开眼,黏液越发浓稠,缓缓包裹住全身。
清爽的雨水青草地气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腥臭难闻令人作呕的陌生味道,雨停了,耳边响起“嘶嘶”的声音,少年睁开眼,碗口粗的黑蛇幽幽吐着信子盘踞在他面前。
楚拂楼惊得屏住呼吸,同那双墨黑竖瞳直直对视,沾染着腥臭的涎水滴滴答答,贪婪的竖瞳里蕴含着得到食物的满足与愉悦。
黑蛇终于丈量完食物的长度,自信的张大嘴朝他扑来,楚拂楼心里一紧,下意识摸向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长枪,他顿时踏实,眼神瞬间凌厉,腕间使力,狠狠扎进它的尾巴。
黑蛇仰天嘶叫,尾巴一甩,将楚拂楼丢出去,远远抛出弧线,黑蛇扭着身形奔来,他已然拿好手中长枪,丝毫不惧。
如猫逗老鼠般绕着黑蛇,而后抓准时机扎进它的七寸,局势立即发生逆转,楚拂楼变守为攻,几十个回合下来,黑蛇终于倒在血泊中,已无半分生息。
而他劫后余生,盯着那双墨黑竖瞳良久,内心出离愤怒,竟用起长枪剔蛇肉,大口大口嚼咽吞进肚中。
说来稀奇,那蛇闻着腥臭,吃起来倒没怪味,清甜且香,就是看着肉多,咬到嘴里全是骨头,难啃得很。
他捧着蛇肉吃得停不下来,没吃多久,手里的黑蛇不见了,面前出现一道身影。
楚拂楼看到熟悉的身影,满嘴塞着肉呆愣愣看过去,见他这般模样,来者笑意僵在嘴角,浅棕色瞳孔微微震颤,上挑眼尾勾勒的凤眸也被他瞪得圆溜溜,傻看着楚拂楼时,分明是只未经世事初化人形的小狐狸。
担心萧述清吓得跑掉,楚拂楼忙吐掉肉解释一连串,末了委屈巴巴伸手要抱,嘴上唤他“哥哥”。
回过神来的萧述清重新笑开,上前来抱住他,不住安抚。
被抱在怀里的楚拂楼慢吞吞伸出手环紧他的腰,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墨黑瞳眸渐变成属于那爬行动物特有的竖瞳,阴翳而贪婪地圈紧天真懵懂的小狐狸。
换班值守来照顾楚拂楼的非鹤给人喂完药,盯着那弧度怪异的嘴角看了半天,想不明白主子在乐个什么劲儿,笑得跟抢了稀世珍宝似的。
“哥哥!”
少年猛地伸直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坐起身,面前人温柔笑望着他离开,他吓得睁开眼,却只看到模糊的景象。
他浑噩中又呢喃一声“哥哥”,方才后知后觉反应到自己并非身处悬崖边,而在温暖的被窝里。
而刚放好药碗的非鹤被楚拂楼这与众不同的清醒方式惊得僵住不敢动,生怕给才逃离梦魇的主子吓掉魂儿。
倒是楚拂楼感觉到身旁有气息,警惕提问是何人,闻到那股特有的药苦味,他才稍稍松懈下来。
“你可算醒了主子。”非鹤掬着把辛酸泪,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楚拂楼不知自己昏睡多久,只知醒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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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物模糊,耳力变弱,唯有嗅觉灵敏,确实印证了非鹤曾说的话。
他对此不大在意,只说:“非鹤,你声调提高些,将我昏睡之后的事情全部讲一遍。”
没想到主子醒来居然问都不问萧述清,分明方才还叫哥哥呢。
十二日前他逮着人啃的事情大伙可都印象深刻,而且主子昏睡期间,萧公子也贴心照顾,非鹤不禁问他:“主子你怎么不问问少爷在哪儿?”
楚拂楼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隐隐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少爷?”
非鹤:“萧公子啊,我们跟着他侍从唤的少爷。”
他神情顿变,因着长久未曾开口,提高声调便有些哑。
“他何时来此的?可曾说过什么?”后半截明显低下来,似乎不大想提及,或者说怕听到自己不愿听的话。
“主子你竟然没印象?”非鹤惊奇道,“你当日给少爷啃得满脖子血,居然不记得了。”
楚拂楼错愕,他何时……该不会他抱着啃的蛇肉就是,萧述清?!
念及主子服药的状态,非鹤估摸着他可能想不起来,索性接着说:“少爷昨晚看账本熬了许久,现下还没醒。”
随后,非鹤将楚拂楼服药之后的事情详细不落一一讲述。
听罢许久,楚拂楼维持着坐直上半身偏着耳朵的姿势,浑身僵住,半晌,乌黑瞳眸凝滞着缓缓转动,类爬行动物的竖瞳闪烁,似在迟钝运作着大脑。
应当是太过惊讶,他不敢确信般的又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不仅这么说,少爷也是这么做的。”非鹤肯定道。
“这十来天,我们已经按照少爷的指示把女尸和惜娘的尸体包装成坠崖而亡的姿态,就等你醒来,和我们一起回上饶。”
楚拂楼注意到重点:“你们也去?”
非鹤点点头:“少爷说在后山居住不是长久之计,让隐卫分批进入他的商铺,明面上是杂役伙计,实则暗中保护主子。”
他哎了一声,特意说明:“我和非云得跟随你们回侯府。”
“主子你觉得少爷安排的如何?”
早知萧述清并非普通商家子弟,却没想到他遇到此等骇然世俗的事情也能如此淡定的排兵布阵,越是这般坦然,楚拂楼心中越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就按照他的来吧。”
“好,那我待会儿就跟少爷讲,主子的神智并无影响,只是目力耳力有——”
楚拂楼截断话,沉声吩咐:“有,心性堪堪六岁稚童。”
“可主子你分明……”非鹤不太理解为何要欺瞒萧述清,“少爷整日担心你,他若知晓你现下状况并非那么糟糕,定然很开心。”
“然后呢?”楚拂楼冷着脸,凭借感觉看向非鹤,声调平静的反问,“同我和离?”
21. 下章入v
非鹤嘴唇动了动,被问得哑口无言。
当日止川和少爷的对话,他记得很清楚少爷说的是等主子醒来。
晨曦透过窗幔落到床边,悠悠爬至少年肩颈,迎着光线,他浓密长直的眼睫遮掩住眸底深色,语气漠然,如同浸着冰。
“非鹤,从长宁侯府出去,唯有紧拽着萧述清才能事半功倍。”
自当初被主子救下,走到如今,非鹤深知楚拂楼有多不易,纵然他明白少爷赤忱热心,主子欺瞒实在不该,可世间事,哪能件件说得清楚。
非鹤低下头,应声不再多言。
于是午间用完膳后,所有人都知道楚拂楼醒来,也知道他如今行事与六岁稚童无差。
闻言,吃饱饭躺椅上休息的萧述清“唰”地坐起身:“不是,怎么真成傻子了?”
“非鹤,那他什么时候能好过来?”
“短则一两月,长则一年半载。”非鹤对他保证道,“少爷放心,我定然会尽快清除主子体内的余毒,让他早日恢复。”
萧述清瞥了眼他,躺回椅子里,闭目养神:“无所谓,你不努力也不关我事儿,反正傻的是你主子。”
智力退化,那不就精神科的问题吗?古代这医疗条件想治好怕是没那么简单吧。非鹤再努力,怕是也要花很长时间。
不过,楚拂楼变傻并非没有好处,或许侯府那边松口让他们自立门户会更容易。到时候他带着小傻子随便去哪儿玩,也没人能管。
这样一想,萧述清对接下来回上饶城简直干劲满满。
但他的话听在非鹤耳中,无异于加深楚拂楼方才所言——萧述清碍于情面帮扶,实则迫不及待和离的刻板印象。
非鹤帮主子欺瞒少爷的愧疚感逐渐降低,语气逐渐自信:“少爷,你可否去瞧瞧主子?哄他吃些东西。”
萧述清睁开一只眼睛,睨着他:“什么意思?”
非鹤担忧道:“主子醒来到现在,除了让我近身侍奉以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萧述清另一只眼睛也张开了:“你是不是没把我当人看?”
非鹤:“……”
“少爷你听我说,我们都劝不住主子,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哥哥,我猜想或许你去跟他说些话,他会乖乖听的。”
哇塞,萧述清指着自己的脸:“我难道是什么抚慰犬吗?”
非鹤:“?”
他真是对萧少爷的脑回路很是震撼。
虽然听不懂那三个字组合的意义,但抚慰和犬分开的意思他都能理解。
回忆近些天和萧少爷相处的日常,非鹤颇懂眼色的美化说辞:“那是因为主子最依赖你,自然只有你能安抚他。”
听他这话,萧述清想起那日雨夜少年浑浑噩噩扑过来喃喃叫哥哥的画面,阴翳湿冷但美得很惊艳,对此接受良好。
他边起身边说:“有道理,我去瞅瞅吧。”
正是午后,阳光斜斜照进屋里,映得满室亮堂堂。
萧述清轻轻推开房门,环视一圈,没看到人影,倒是靠在床角的“小山包”引人注意。
他踏进屋内,视线锁定着鼓鼓囊囊用被褥搭起来的山包,呼吸起伏间带动山包轻颤着,萧述清用手指戳戳它,它顿时僵住不动。
他觉得好笑,再隔着毛毯用手拍拍山包。
外面拍完两下又没动静了,楚拂楼停下思绪,已经认出来者是谁,他紧张地屏住气,猜测萧述清接下来的动向,恨不能长出满身触角去感知。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靠近脚边的毛毯被人从外用手支起一个小洞,透着模糊的光圈,楚拂楼凭感觉看过去,下一瞬,那个圈被人堵住。
准确来说,是因为那个人的手从光圈伸进来,很不客气搭上他的脚。
楚拂楼下意识翘翘脚趾,那只手顿了顿,似乎是才发现自己碰到何物,又很快恢复自然,开始慢慢往上爬,从他的脚踝到小腿,摸到膝盖停下。
细而长直的五指离他堪堪寸余,带着独有的甜香,清淡却勾人。
他磨了磨牙,有些想咬。
然后就真的像条狼崽子似的张嘴含住萧述清的食指。
还在思考摸头还是摸脸的萧述清思绪嘎嘣断了,反手掀开毛毯,试图和罪魁祸首对峙。
却见叼着他手指的少年脸颊红扑扑的眨巴眼睛,表情茫然,那张精致艳丽的面容呈现着懵懂无措,似兽般竖瞳空无焦距的望过来,有种妖异的天真感。
萧述清想讲道理的嘴忍不住闭上,被美到失语。
意识到自己真的没忍住去咬手指后,楚拂楼抓准时机装作稚童无辜,面对萧述清的质问眼神,他恋恋不舍的用牙齿轻轻碾磨着指头,从嘴里吐掉,维持环抱膝盖的姿势心虚缩进床角。
看着小孩一番动作,萧述清好笑摇摇头,顺道用他衣摆擦干食指,啧,口水湿哒哒的。
“随便一根手指都敢往嘴里塞,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使楚拂楼浅浅听清。
少年抿了抿唇,小声回答:“是哥哥。”
“哟,”萧述清展开手臂,好整以暇的撑在他身侧,“小傻子还能认人,这么聪明呢。那怎么张嘴就咬哥哥?”
小傻子缩缩肩膀,继续小声:“哥哥香香的,好吃爱吃。”
他失笑,没好气的敲敲楚拂楼脑袋:“吃我能吃饱吗?为什么不吃饭?”
兴许察觉到他没生气,小傻子撇撇嘴,大着胆子说:“他们身上臭臭的。”
“胡说,就你几天没洗澡臭臭的。”萧述清故意逗小孩。
“小乖不臭。”他严肃的抬起小脸反驳。
“臭。”
“不臭不臭。”
几个来回下来,萧述清懒得跟他讲口水话,揉着脑袋顺势将人抱进怀里,凑到耳边说:“行行,哥哥知道小乖不臭,小乖听话吃点东西,吃完和哥哥出去玩,好不好?”
怎……怎么就搂抱上了,不是才说想和离吗?
楚拂楼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闻着鼻息间清甜香味,他思考片刻,遵循心意缓缓环住萧述清的腰,下巴抵在他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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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极乖巧的应好。
听罢,萧述清撤开身形就要起来,刚松手,发觉腰被稳稳扣紧,少年也紧张问道:“哥哥要去哪里?哥哥不陪我吗?”
“……得,”他干笑两声,“小乖,咱俩换个姿势行吗?”
一盏茶后,非云端着饭菜进来,看到萧少爷面无表情的坐在主子怀里,她脚下险些趔趄,仔细睁大眼睛,没看错,是真的。
萧述清咬着牙齿沉声道:“把碗给我,我给他喂。”
六岁的脑子,十七岁的体力,一身牛劲用他身上可还行。
非云憋着笑递碗,少爷拿勺子搅吧搅吧米粥吹两口气,喂到主子嘴边,主子乖乖张嘴,眼睛直勾勾盯着少爷,像幼童看到心爱之物不舍眨眼似的。
煎熬的给人喂完饭,萧述清如释重负,轮到带小孩出门,又要他帮忙穿衣服。
他耐心全无,冲着门外大喊:“非鹤,进来给你家主子更衣。”
楚拂楼想试探萧述清待他的底线,却也不好逼得太紧,便没有继续使小孩脾性纠缠,表现出稚童的乖巧,任人摆布。
待从大兴安寺回长宁侯府,楚拂楼已然从萧述清对他的态度得出结论——如果楚拂楼触犯到他的底线,那么他就降低底线。
楚拂楼:“……”
凭脸蛋和头脑,足以让萧述清在最大程度内纵容他。
越是如此,他便越发想将这只小狐狸圈在树洞里。
山间清净休养的月余时间里,楚拂楼曾经向往的归隐田园生活,已然变成过去。
世人谓黄白之物俗气,功名利禄虚妄,荣华富贵浮云,他从前不置褒贬,亦无所求。
可那日游玩,凉风扫过衰败秋色,石板小道落满枯叶,萧述清着一袭素净月牙色长袍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声调雀跃,同他兴致勃勃的讲话。
楚拂楼欢喜得紧,看着看着他不禁皱起眉,视线停至萧述清沾着污泥的袍角鞋边,犹如不染纤尘的珍宝蒙灰,碍眼至极。
他记得萧述清是不大喜欢素净颜色的,他喜欢明艳张扬的色彩,就像本性喜欢热闹,须臾安宁不过是休憩,是暂留,是不得已。
他的梦想是有钱有权但逍遥自在,钱他自己挣得到,权他懒得争。
他喜欢漂亮的有脑子的没他会死的他扇一巴掌凑过来还要的可怜小狗。
楚拂楼都可以做到。
清静寂寥的山林显不出狐狸珍稀,他要养的那只小狐狸,合该万人仰望。
长宁侯的爵位,楚照想争,他却瞧不上。
陛下正值壮年,皇子们亦蓄势待发,太子之位迟迟未落,仲秋宫宴看似荒唐的指婚,实则各方势力暗自较劲。
金銮殿里老龙盘桓,白玉阶下小龙眈眈。
大乾是慕家人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既恢复男儿身,总该凑凑这热闹。
这时楚拂楼还不知,随着他的男子身份恢复,奇葩无逻辑的剧情即将开始进展,令人意想不到的“旧人”也会再次出现,一切并非他想象中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