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宠天下》 1067还是当年的模样 1067还是当年的模样 攘外必须安内。 把擅长处理内务、熟悉萧王府事务的顾随调回身边,把一心想要成为万重楼楼主、想着干翻九皇叔的左卿送去接管万重楼,都是九皇叔为安内所做的安排。 不过,九皇叔做的不着痕迹,一切仿佛都是意外,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异常,唯有宋宴! 宋宴奉九皇叔的命令去南越了,回来后就得知顾随重回九皇叔身边,重新执掌萧王府事务。哪怕脑子再不灵光,宋宴也知九皇叔要有大动作了。 要知道,他去南越可是为了…… “王爷,大军已经开拨了,最迟半个月后抵达陵越关。” 宋宴此次悄悄出行,是为了调兵! 陵越关是东陵与南越相交的关卡,入了陵越关就进入东陵的领地。 九皇叔的兵马先前一直驻扎在南越,但南越内务复杂,再加上越凌云坐拥南越半壁江山后,在南越旧朝的唆使下生了旁的心思,以至于九皇叔麾下的大军,在南越处境尴尬。 九皇叔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他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手下,既然越凌云得志便负义,他的大军也就没有必要留在南越。 他军中每一个将士,都是久经沙场、从一次次生死战局中厮杀出来的强者。 在有些人眼中,他们是凶悍的、冷酷的、无情的杀人机器,可在他萧天寒这里,他们是英雄,是保家卫国的英雄的,是受世人敬重的英雄,而他萧天寒绝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越凌云不珍惜他的兵马,更想有南越旧臣,那他便把自己的人马调走便是。 左右他的兵马只是受雇于越凌云,又不是卖身给了越凌云,越凌云把该付的价码付的,他们就银货两讫。 “直取神殿,不必入关。”九皇叔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云淡风轻地下令,仿佛下的不是攻打神殿的命令,而是去收麦子的命令。 “是,王爷!”宋宴亦是应的平静,仿佛这是在寻常不过的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四国之大,却无一国能容得下九皇叔和他麾下兵马;四国之大,每一国都想吞闭九皇叔麾下的兵马,都想杀了九皇叔。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九皇叔不想坐以待毙,唯有进攻,而神殿是首先。神殿兵马最少,却是最富有。 且神殿渗透了四国,与四国权贵、皇帝关系都不错,是一个极好的纽带。先灭神殿、杀尽十二主教,也能断了四国联手的可能。 灭神殿,是九皇叔几经考虑后的选择,并非一时意气。 宋宴虽不知九皇叔为何先攻打神殿,但他知道,他们萧王府一派四国皆敌,与四国没有和解的可能,依他们现在的处境,没有后退的可能。 既然都是要打,是先打西楚、北庆,还是先打神殿都没有差,反正都跑不掉。 宋宴领命,当即退下。 一出院子,宋宴就看到了,站在杏花树下等他的顾随。 宋宴看到顾随挑了挑眉,颇为欣赏地道:“回来了!” 回来了,就代表九皇叔原谅了顾随,也代表顾随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顾随,没有因为一些不该有的野心而变化。 顾随笑着轻点头,朝宋宴比了一个走的手势:“去喝一杯?” 经历大起大落,顾随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许多想法也变了。 比如,现在的他比起权利,更重视友情,更重视身边的人。 那种孤身一人、单打独斗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宋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顾随片刻,才扬头知道:“走吧。” 顾随不一样了,他那浮躁的、连他都瞒不住的野心消失了,隐隐有一丝朝堂诸公的影子了。 若是一切顺利,顾随日后位极人臣也不是意外。 宋宴大步上前,手搭在顾随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告诉你,你这次可得好好谢谢我,不然都对不起我为你的操的心。” 顾随感觉肩膀一沉,扭头看到宋宴那张明媚灿烂、不带一丝阴霾、全心全意为他高兴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眨了回去,扯出一抹大大的笑,遮掩面上的羞愧,故意大声说道:“是,是,是。一定好好的谢,狠狠的谢……只要你想吃,龙肝凤髓我也给你找来;只要你想喝,琼浆仙酿我也去寻。” 真好,他回来了,他的朋友还在,他们还是当年的模样。 “琼浆仙酿就算了,别再让我担心就成了。”不仅顾随眼眶泛红,宋宴亦好不到哪里去。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一直瞪大眼睛看着上方,免得一个控制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顾随走了弯路。天知道,看到顾随站在树下等他的那一刻,他有多高兴。 顾随是他们这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聪明人想得多、野心也大,他劝不了顾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随走上歧路。 好在,他们王爷没事,不然他不敢保证,真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顾随重重点头,语带哽咽地道:“若是有,不需要你动手,我自己先杀了我自己。” 若他再生二心,他怎么对得起九皇叔给他的机会,又怎么对得起一直在等他回来的兄弟们。 顾随别过脸,背对着宋宴,狠狠抹了一把脸,将没有控制住的眼泪抹去,朝宋宴笑道:“回头,我们去找王妃赔礼道歉吧。” 他要感谢苏云七,苏云七的出现阻止了他,让他没有在错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还有这一次…… 顾随垂眸,掩去眼中的温柔。 这一次他能回来,里面也有苏云七的影子。 不,应该说他当初生了背叛王爷的心思,王爷还能给他一次机会,就是因为苏云七。 苏云七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王爷。让他们王爷变得不再冷酷无情,让他们王爷多了一丝烟火人气。 “赔礼道歉有用吗?”一说到这个,宋宴就满脸不自在,搭在顾随肩膀上的手都僵住了:“我手下的亲卫之前又……” 1068他来负荆请罪 1068他来负荆请罪 想到手下亲卫办的糊涂事,宋宴都说不下去,尴尬地含糊了过去,“反正就那么一回事,你知道的。” 宋宴叹了口气,有些心累地道:“他们事后去找王妃道歉了,但王妃没理会他们。也不能说没有理吧,就是王妃直接当他们不存在,不原谅但也不生他们的气,就直接无视他们。” 宋宴想到苏云七对王府亲卫的态度,就一阵头痛。 苏云七生气不满,要打要罚他们都认了,可是…… “你说女人怎么就这么麻烦,不高兴打砸一通,实在不行打死几个我也认了,可这不上不下的……你说王妃到底几个意思?就不能给我们一个痛快吗?”宋宴一阵心累。 跟苏云七打交道,比打仗还要累人。 顾随也听说了,亲卫把苏云七惹毛了的事,他事后打听了原委,什么也没有说,只一声叹息。 此刻亦是一样,顾随叹息地道:“王妃她不是在气你,也不是在气亲卫,她只是从你们的行动中,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外人。既然你们拿她当外人,她当然不能拿自己当自己人,当王府的主子。” 生了一场不该有的野心,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至少现在的他,学会站在他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他以前不懂苏云七的想法,也和宋宴一样觉得苏云七很是矫情,着实让人不喜,可是…… 当他们站在苏云七的角度去看萧王府,就能理解苏云七的不满与冷漠了。 甚至不需要站在苏云七的立场,只要站在平等的立场上,把苏云七当成是他们平等的人,而不是把苏云七当成王爷的附属物,认为苏云七要靠他们王爷才有现在的荣华富贵,也能理解苏云七为何对他们这些如此冷漠。 在萧王府,他们视苏云七低人一等,把苏云七当成攀附王府权势的势力人,在苏云七面前尽显傲慢之态,又怎么能要求苏云七待他们亲切友好呢。 顾随看宋宴皱眉,似有想不通,摇了摇头:“宋宴,从来就不是王妃需要我们、离不开我们,而是我们需要王妃,是我们离不开王妃。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也别把他人看得太低,别犯跟我一样的错。” 他敢在王爷昏迷不醒的时候生出二心,就是自视甚高,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傲慢地认为王府这些幕僚,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能担起大任。 甚至,他当时狂妄到,认为王爷除了他之外,没有可用之人。王爷出事,隶属萧王府的兵权,舍他顾随取谁? 当时的他,简直是目中无人,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现在回头一望,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当时有多可笑,现在的你们就有多可笑。”都是狂妄自大,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只是他们看不起的对象不同,结果也就…… 顾随看着一脸苦恼的宋宴,笑了! 连左卿那个笨蛋都知道,在王府宁惹九皇叔,绝不能惹苏云七。宋宴和他手下那些亲卫,却蠢得惹怒了苏云七,其下场不一定比他好多少。 钝刀子割肉、看不见尽头的处罚,和狂风骤雨、能看到结束的处罚,还真不好说哪个更好,不是吗? 顾随心情大好,重重一拍宋宴的背,推着宋宴往前走,“咱们就不说这些烦事,走,喝酒去!” 反正说了也没用,有些事自己想不明白,任凭旁人说破嘴也没有用。 “行,喝酒去。”宋宴点了点头,将烦心事压下。 他不是蠢人,顾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是…… 宋宴在心中重重一叹。 道理他都明白,甚至他明白的比顾随还早,可真要遇到事了,他和王府的亲卫都是一样,本能地会把王爷放在首位,会忽视甚至无视苏云七的命令与需求。 这是本能,不受他们自己控制的。 所以,有些事无解。 宋宴压下心中的烦躁,陪顾随喝酒去了。二人心里都装着事,这个时候本该大罪一场,可不管是顾随与宋宴都不敢放纵,二人喝得没滋没味,很是不得劲。 如同约好一样,二人同时看向对方:“要不,就这样?” “下次再喝?” 二人同时开口,随即相似一笑,举杯相碰,宋宴一脸豪迈:“这顿先欠着,待大事成了,我们喝过痛快。” “好!”顾随满口应下,没有异议。 二人相视,大举,举杯将杯中酒饮尽,将酒杯放下,各自离去。 现在还不是放纵的时候,现在还不到庆祝的时候。 …… 顾随与宋宴分别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独自在书房坐了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出来就让下人打水给他沐浴。 洗去一身酒味,顾随换上干净的长裤,赤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条朝苏云七的院子走去。 当然,他并没有进去,在院外他就停下了脚步,而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高声大喊:“手下顾随前来向王妃请罪!” 认错不积极,那就是态度有问题了。 他当时犯的错,可不仅仅是对王爷有二心,宋宴现在犯的错,他当时也是犯了的。 他向王爷认了错,却没有向苏云七认错,这本身就是一种错。 错了,就要认。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他现在来认错虽然晚了,总比不来认错的好。 “外面是什么声音?”苏云七住的院子很偏也很破旧,但地方却不小。这也是苏云七正好在院子里晒药材,不然任凭顾随喊得再大声,苏云七也听不到。 “奴婢去看看。”春画与夏雨正陪着苏云七一起晒药草,春画听到苏云七的话,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朝苏云七屈了屈膝,便往外走。 “王妃……”不多时春画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苏云七抬头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有话直说。 “顾随顾大人跪在外面,向您负荆请罪。”怕苏云七没理解,春画又手脚比划起来,着重强调:“王妃,是字面上的负荆请罪……真的负荆请罪。” “背着荆条,跪在外面请罪:”苏云七满头黑线,一脸无语地问道:“他认真的?” 顾随是不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呀!真要闲得没事干,可以去找块煤炭洗,跑她这折腾啥。 还负荆请罪,简直是…… 可笑! 1069别脏了我的地 1069别脏了我的地 顾随是认真的,无比认真的向苏云七负荆请罪。 春画一脸郑重地点头:“顾随大人说,他无礼犯上,不敬王妃,任由王妃处罚。” “负荆请罪?我要是不肯原谅他呢?他难不成要跪到我原谅为止?”苏云七似笑非笑地反问。 背着荆条跪在她院外请罪,顾随这是请罪,还是道德绑架她呢? 不,这是做给九皇叔看的。 果然是九皇叔麾下第一幕僚,恶心人的伎俩,可比宋宴和王府的亲卫强多了。 “算了,去告诉他,我原谅他了。”苏云七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顾随计较了。 顾随不就是要一句原谅,做给九皇叔看嘛。 行,她成全顾随,就像宋宴和那些亲卫一样,他们爱认错认错,爱目中无人就目中无人,她不在乎。 苏云七继续整理药材,没把顾随所谓的请罪当回事。 顾随要做戏,拿她当梯子向九皇叔表决心,她已经配合了,顾随要是识趣就该收手了。 不想,顾随真就不识趣了。 春画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一脸为难地开口:“王妃,顾大人不肯走,说……说……” “又说什么?”苏云七不耐烦地抬头询问。 春画就知道会是这样,有些不敢看苏云七,小声道:“顾大人说……要当着您的面,向您请罪。”春画跟在苏云七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她多少也算了解苏云七的为人。顾随来负荆请罪,一般人可能会很是惊讶,甚至隐隐会有一丝得意。 九皇叔身边第一人来负荆请罪,这是何等的风光。 可春画知道,苏云七不会。 不是苏云七有多傲慢、有多目中无人,不把顾随看在眼里,而是她从来就没有把萧王府当家,也没有把萧王府上下放在心里。 这个上下,包括九皇叔。 是以,春画看到顾随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院外,进来汇报时才会那么的无语。 她就不明白了,连她一个小丫鬟都看得明白的事,这府中的大人们怎么就一个个都看不明白,专挑王妃不喜欢的事做。 苏云七是真的气笑了:“有完没完,他是来向我请罪的,还是来逼我原谅的?”春画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就知道王妃会不高兴,她也努力劝说顾大人离开了,可顾大人不听呀。 春画忍不住叹气:这王府上下,就没有一个听劝的人,难怪王妃不喜欢跟他们来往,换她也不愿意。 “去找九皇叔,让九皇叔把他的人弄走,别脏了我的地。”顾随拿她当工具人,去刷九皇叔的好感,她配合了,顾随却得寸进尺。既然顾随给脸不要脸,那她也就没有必要给顾随留面子了。 “是,王妃。”春画一想到要去见九皇叔,心里有一些打鼓,暗暗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劲,做足了心里准备,这才转身往外走。 春画的小动作自以为很隐蔽,实则苏云七全都看在眼里,见春画怕的小脸煞白,还苏云七微不可闻的一叹,叫住了春画:“算了,我去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不愿意去见九皇叔,何必勉强旁人了,看春画那小脸吓的,连她都不忍心了。 “王妃……”春画双眼一亮, 倏地看向苏云七,随即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王妃,要不还是奴婢去吧。” 苏云七拍了拍手:“我去吧,我不去这一趟,指不定以后没完没了的。” 低头看了一眼,确定衣服没有什么不得体的,苏云七便大步朝外走:“走吧,我们都去看看,顾随顾大人到底要做什么吧。” 院外,顾随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得笔直。 他是文人,哪怕在万重楼呆了一段时日,也依旧白皙瘦弱。荆条压在他的背上,印出不少红痕,衬得他越发的羸弱可怜。 春画与夏雨不可避免的,有几分同情和不忍,苏云七却是不为所动,她站在院内,离顾随三步远,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随:“顾大人,这般大张旗鼓的向我负荆请罪,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妃,属下是来请罪的。”怕苏云七不信,误会他有旁的心思,顾随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只是请罪。” “呵!”苏云七嗤笑一声,显然是不信。 顾随心下黯然,面上却是不显。 离心容易,回心难。人的心,要推开只需要一瞬;要求其原谅、求其回心转意,却不是跪一跪、求一求就有用的。 顾随虽有失望,却不气馁,他拿起放在身侧的木棍,双手奉向苏云七:“属下以下犯下,多次冒犯王妃,求王妃责罚。” “我说了,我原谅你了。”苏云七没有上前,也没有被顾随“真诚”感动。顾随抬头,看着苏云七,眼中满是恳求:“王妃,你知道的,我求的不是你口头上的原谅。我也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我只求王妃给我一个机会,看我接下来的行动,可否?” 苏云七冷笑:“我若说不呢?你要一直跪在这里,不肯走吗?” “求王妃,给我一个机会。”顾随没有正面回答,他恳求地看着苏云七,希望苏云七能点头,可是…… 苏云七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他,用行动拒绝了顾随。 “王妃……”顾随眼中的希冀与光芒,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所以,你要继续跪着吗?跪到我不得不同意为止?”苏云七又问。 “属下不敢。”顾随连忙摇头,垂眸不敢与苏云七对视。“既然不敢,那就走吧。”苏云七轻笑出声,眉眼微弯,笑盈盈地看着顾随,仿佛在说:你是走还是不走? 顾随知道他必须要走,不然他今天的负荆请罪,不仅没有起到请罪的效果,反倒将苏云七得罪更狠了,可是…… 顾随不死地道:“王妃,你能给属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死刑犯被判死刑前,还有辩解的机会,他虽犯下大错,可罪不至死,王妃能给他一次机会吗? 顾随看着苏云七,那双向来沉稳、从容的眸子,隐隐闪着泪光…… 1070萧王府穷到买不起布了吗? 1070萧王府穷到买不起布了吗? 苏云七这人心硬,也心软。 没办法,大夫当久了,人间疾苦见多了,她都麻木了,心也就硬了。 可是…… 她在见了那么多人间疾苦后,还能保持初心,一心为病人着想,她的心也是软的。 顾随的跪求、顾随递上来的木棍,乃至他背上鲜红的荆条印记,都无法让苏云七心软,可顾随这无声的一滴泪却让苏云七心中一叹。 苏云七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是认真的,还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比如,做给九皇叔看。 “属下是认真的、单纯的,只求王妃给属下一个机会,没有旁的任何诉求。”顾随飞快地说道,生怕晚了一步,苏云七就不信他。 “行吧,给你一次机会。”苏云七可有可无的点头:“问迹不问心,问心无好人,我之后不会看你说了什么,也不会管你在想什么,只看你在做什么。” 苏云七说到这,突然笑了一声:“当然,也可能我根本就不会看。”或者没有机会看。 太子大婚后,若九皇叔活着,她会请求九皇叔立刻去南越找解药。若九皇叔死在四国的围杀下,那她…… 苏云七看着顾随,无声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但不管能不能活着,她与顾随都不会再有交集,顾随也没必要求她原谅。 “只要王妃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就很满足了。”顾随暗沉的眸子倏地就亮了,他看着苏云七,满眼都是欢喜:“王妃不看也没有关系……王妃一天不看、一年不看、十年不看,但终有一天会看到的。” 他眼里的欢喜满得像是要溢出来,那一刹那如同被神选中的欢喜,绝不是作假的。 春画与夏雨也不自觉地笑出来,莫名有一种心情极好的感觉。 唯有苏云七仍旧只是淡淡一笑,朝顾随点了点头:“行,你回去吧。” “是,王妃。”顾随应声领命,恭敬地退下。 春画与夏雨暗自呼了口气,悄悄地看了苏云七一眼,见苏云七脸色不错,春画便玩笑似地说了一句:“总算有一个,能听得懂人话的了。” 苏云七深表赞同:“可不是,总算有一个,能听得懂人话了。” 人走了,在苏云七这里,这事就算结束了。至于顾随说的给他一次机会,看他的表现…… 苏云七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要一个机会、想要表现的又不是她,要纠结、内耗也该是顾随去纠结、去内耗,要怎么在她面前表现,她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走吧,回去晒药材。难得的好天气,可不能糟蹋了。”苏云七心里还惦记着院子里的药材,转身就往回走。 中医博大精深,她要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几乎没有可能。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熟悉南越的药材、药性,能配出解九皇叔毒的药就行了,至于旁的…… 她还年轻,她还有时间继续学。 …… 苏云七回去继续晒药材,顾随则背着他的荆条,心情颇好的往回走。 此次负荆请罪,虽然没有达到请罪的目标,让苏云七原谅他,但能得到苏云七的承诺,在顾随看来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他对自己有信心。 顾随步履轻松,满心愉悦,直到…… “大人,王爷有请。”九皇叔的亲卫突然出现,挡在顾随面前,拦住了顾随的去路。 顾随怔了一下,连忙收敛心神:“好,容我去换一身衣服。” “大人,王爷让你立刻去。”亲卫挡了顾随一下,提醒道。 “现在?我这个样子去?”顾随指了指自己光裸的上身,一脸怀疑地看着亲卫。 亲卫点了点头。 顾随没法,只能道:“那你们能借一件衣服给我吗?”好歹让他遮一遮,他这个样子属实有些失仪。先前去给苏云七请罪还好,这会要去见九皇叔,顾随就觉得不自在极了。 亲卫摇头,再次强调:“王爷说了,你怎么说王妃的院子出来,就怎么去见他。” 顾随默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亲卫,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无语。 亲卫面无表情,同样睁大眼睛回视顾随。 最终,顾随败落,叹息道:“行吧,走吧。”王爷的命令,他能怎么办呢。 而且,他大概猜到,他这是被针对了。 顾随默默地跟在亲卫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没用,九皇叔要见他,就他一个人进去,他再降低存在感,那存在感也是足足的。 “属下拜见王爷。”顾随背着荆条,在亲卫同情的目光下步入书房。 他刻意找了一个阴暗的、太阳照不到的位置站好,这才给九皇叔行礼。“负荆请罪?”九皇叔目光如刃,冷冷地看着顾随。 顾随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可在九皇叔的目光下,他还是被吓得冷汗淋漓,结结巴巴地道:“是,属下……属下先前对,对王妃多,多有不敬。现在回,回来了,特意、向王妃请罪去了。” “萧王府已经穷到,买不起布了吗?要你祼身去请罪了。”九皇叔冷冷地开口,目光透着嫌弃。 顾随露在外面的腹肌,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单膝跪下请罪:“属下……属下一时情急,忘了。” 顾随很想告诉九皇叔,他是去负荆请罪,自然要让苏云七看到他身上的伤,穿着衣服去负荆请罪,也不方便被打呀。 可是……对上九皇叔嫌弃的眼神,顾随不敢解释。 “没有下一次!”请罪就请罪,裸着上身露出一堆肉的,成何体统。 “是,王爷。”如果可以,顾随想默默地抱住自己,为自己抹一把辛酸的眼泪。 一个什么醋都吃,一个什么都不在乎,夹在这对夫妻中间,他容易吗? 骂完不检点的顾随,九皇叔火气稍淡了几分,又问:“王妃原谅你了?” 若是原谅了…… 九皇叔扫了一眼,顾随那单薄瘦弱的上半身,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默默点头。 若是苏云七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是夫妻,也没有什么不检点、不好意的…… 1071讲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 1071讲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讲了 顾随低垂着头,没有看到九皇叔若有所思的表情。 顾随有些高兴地道:“回王爷的话,王妃没有原谅属下,但答应给属下一个机会,看属下的表现。” 要是负荆请罪一次,就能让王妃原谅,那宋宴也不会那么头痛了。 不过,能给他一次机会他就满足了。 他不是宋宴,也不是以前那个自恃甚高的顾随,经历万重楼的毒打后,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清楚地知道,和王妃相比,他才是靠着九皇叔、靠着萧王府,才有如今地位与身份的人。他和宋宴曾看不起王妃,认为王妃是攀附萧王府、攀高枝的那个,却不知他和宋宴也是攀附九皇叔,仗九皇叔势的人。 当然,他说这些并不是妄自菲薄,贬低自己,相反他这是在肯定他与宋宴,肯定他们的能力。 要知道,九皇叔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一般人可没那个本事入了九皇叔的眼,能仗九皇叔的势。 他和宋宴如今的地位,是靠着九皇叔这棵大树,可也少不了自身的本事。 若无本事,他们哪能站在九皇叔身后,追随九皇叔。 顾随满心欢喜,隐隐有一丝小得意,九皇叔则是陷入沉思:“给你一次机会,这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呢?”他怎么感觉,苏云七这是忽悠顾随这个蠢货呢?给顾随一次机会,还不是和之前一样,把顾随排除在外吗? 是他想多了,把苏云七想得太坏了吗? 九皇叔不禁陷入沉思。 顾随却没有想那么多,九皇叔问,他就高高兴兴地道:“属下先前对王妃多有不敬,没把王妃当主子不说,还没把王妃当自己人,王妃不肯原谅属下再正常不过。王妃愿意给属下一次机会,看属下的表现,而不是让属下有多远滚多远,别出现在王妃面前,属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没办法,顾随和九皇叔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也就注定他们的想法不同。 顾随是把苏云七当主子,把苏云七放在上位者的身份上。为人属下的,哪能对主子有要求,主子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他还有什么好求的。 九皇叔则不同,他是苏云七的丈夫,是王府的主人。他的身份、他的出身,注定他不可能苏云七当成上位者,甚至他连把苏云七放在平等的地位都做不到。 身为上位者,九皇叔习惯了所有人都按他的命令行事,按他的意志执行。 在苏云七这里,九皇叔已是给了她最大的宽待,对苏云七的要求自然也就更多了。 至少一个可有可无的机会,无法让九皇叔满意。 不过…… 九皇叔看了顾随一眼,心中有了盘算。 “你退下吧。”他用不着顾随了。 …… 打发走顾随,九皇叔看着门外沉思片刻,又继续处理手上的公务。 天色渐暗,亲卫进来点蜡烛,九皇叔抬手制止了:“不必。通知厨房,本王今晚与王妃一起用膳。” 九皇叔踏着夕阳走进落霞院,橘色的光芒洒在九皇叔身上,让他整个人像是沐浴在光尘中,暖和了他冷硬的五官,让他周身的气息都为之一暖。 九皇叔没有让人通报,他进来时,苏云七正事着春画与夏雨收药材。 听到脚步声,苏云七抬头望去,就看到踏着夕阳而来的九皇叔。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九皇叔的存在感太强,九皇叔步入院子的刹那,苏云七感觉整个院子都亮了起来。 真是,她这脑子在想什么呢。 苏云七闭上眼,拍了拍自己的头:一定是她的错觉,是她刚刚埋头整理药材,眼睛花了。 重新睁开眼,院子会发光的错觉消失了,苏云七暗暗点头,并问道:“王爷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昨天才去给九皇叔复诊过,九皇叔最近没有外出,也没有动武,应该不是体内的毒素发作吧。 “没事,本王就不能来吗?”九皇叔走到苏云七面前,看了一眼苏云七的动作,就跟着她一起收拾起草药来。 他这人,学习能力也比一般人强。 “当然可以,这是萧王府。”苏云七后退一步,给九皇叔让出了个位置,并示意九皇叔站到她身旁去。 九皇叔学习能力很强,药草收拾得也很好,但是…… 苏云七看了一眼,摆弄一根药草,就要碰一下她手指的大手,默默地叹了一声。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又一次手指被九皇叔刻意碰上,苏云七没好气地斜了九皇叔一眼,以眼神示意九皇叔差不多就行了。 九皇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收回手,听话地站到一旁:“不是萧王府,本王就不能来吗?” “这天下,有王爷你去不了的地方?”苏云七反问。 自然是没有! 然,话到嘴边,九皇叔顿了一下,说道:“有。” 这下换苏云七震惊了:“哪里?” 这世间还有九皇叔去不了的地方? “你的心里。”九皇叔指了指苏云七心口的位置,眉眼微蹙,一脸严肃。 好土,好油! 哪怕九皇叔说的一脸认真,也减少不了一点油腻。苏云七满头黑线,收拾药材的动作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九皇叔:“讲得很好,下次别讲了。”她不想听土味情话,九皇叔也不适合讲土味情话,太奇怪了。 “本王是认真的,不是嬉闹。”认真的想要知道,要怎么才能走进苏云七的心里。 “我知道王爷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苏云七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同样神色严肃:“我的心太小,除了我自己外,没有人能进去。” “本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要一个小角落的位置就行了,他这个时候可以不贪心。 “王爷,这话说出来,你信吗?”苏云七后退一步,双手一上一下地对着九皇叔比划:“就王爷你这个子,你这存在感……地方小了能行吗?” 九皇叔失笑,也学着苏云七,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比了一个小人影:“那就放一个,小小的本王?本王不嫌弃。”苏云七:我嫌弃! 1072请罪他也是最强的 1072请罪他也是最强的 九皇叔来了就没有打算走,陪着苏云七收拾完药材,九皇叔就顺势留下来用晚膳了。 用完晚膳又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为借口,拉着苏云七陪他一起散步。 苏云七给了九皇叔一个,你就编的眼神,咬牙切齿地陪着九皇叔走了百步。 “一百步了,今天活到九十九的任务完成了。”苏云七边增边数,数到一百步立刻停下来提醒九皇叔。 她本意是找茬,不想九皇叔听罢,居然认真点头:“行,那就走到这。” 苏云七很是意外,但还是很高兴的一拍手准备折回,就听到九皇叔给暗卫下令:“去搬两把椅子来。” 给暗卫下完令,九皇叔又扭头对苏云七道:“陪本王坐坐。”顿了一下,九皇叔又补了两个字:“行吗?” 很明显,九皇叔只习惯下令,对征求别人的意见,很是生疏,也很不自然。 “是,王爷!”黑暗中,暗卫僵了片刻,才低声回复了一句,显然也是被九皇叔那句“行吗?”给惊着了。 暗卫应下后,随即树叶无风轻动,发现一阵沙沙声。 苏云七没有回答九皇叔的话,她看了一眼传来声响的地方,又看向九皇叔,将脸上的笑意压下,无奈地道:“王爷不回去吗?要坐在这里吗?” 在园子里的石板路上摆椅子坐,怎么就感觉那么奇怪呢?“王妃想坐哪?”九皇叔反问。 “我想回房……”睡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九皇叔就先一步道:“行,坐房间也可以。” 完全不给苏云七说不的机会,九皇叔转身,拉着苏云七的手进落霞院走去:“那就劳烦王妃,再陪本王走一百步。” “不是,我……”我说的是我回房,不是你回房呀。 苏云七没有防备,被九皇叔拽的一个踉跄,为了稳住身形,苏云七把到嘴的话都给忘了,再想说的时候,九皇叔又抢了她的话:“走慢一点,我们不用急。” “你故意的?”苏云七要再不明白,她就蠢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九皇叔。 九皇叔莞尔轻笑,大方承认:“不明显吗?”“所以,王爷你想做什么?”有事说事行不行,搞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的。 “本王在表现给你看。”苏云七能给顾随一次机会,那也能给他一次机会吧。 想到顾随争取到一次机会的先决条件,九皇叔又道:“或者,你希望本王先负荆请罪?” 苏云七头痛抚额,无力地道:“王爷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 早知道打发顾随的代价,是引来九皇叔这个麻烦,她就不理会顾随,直接把顾随丢给九皇叔处理了。 话说,这算不算打发了小的,引来了老的? 苏云七苦中作乐的猜想着。 “你不喜欢吗?”很好,顾随的负荆请罪没有用。依他对苏云七的了解,苏云七大概率是怕麻烦,为了打发顾随,随口应下的。他就说嘛,他与苏云七可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他在苏云七这里,怎么可能会输给顾随。 “不喜欢。”苏云七坚定地回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请罪方式?”九皇叔又问。 “所以,王爷你要是向我请罪?”九皇叔脑子没坏吧? “是。”九皇叔一点犹豫都不带。 他轻扯了扯苏云七的衣袖,压低声音轻哄:“王妃,给本王一次机会好不好?” 刻意压低的声线低沉又有磁性,像是能把人吸去一样,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至少,作为声控的苏云七,就没有办法拒绝。 “咳咳……”苏云七轻咳一声,将心中那不该有的小荡漾压下,很是客气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后退一步与九皇叔保持距离。 做完这些,苏云七这才开口道:“那么,王爷错在哪了?” 九皇叔明显是做了准备来的,苏云七一问,他脱口就道:“本王身为男人,自视甚高、狂妄自大、不尊重你的想法与意见,不仅无视你的能力,还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本王身为你的夫君,也没有尽到一个夫君该有的责任,对你不够体贴、爱护,没有为你撑起一片天地。” 这些话是他看了数百本话本后,从中提炼出来的,男子向女子道歉、请罪时用的话术。就是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打动苏云七…… 九皇叔有些忐忑,他看着苏云七,与苏云七四目相接,目光沉了下去:“本王做错了很多事,伤了你的心。但本王还是希望你,能给本王一个机会,可以吗?” 可以……个屁,她都快吓死了好嘛,九皇叔是不是被人魂穿了,不然怎么会说这么……这么不符合他人设的话来 苏云七瞪大眼睛看着九皇叔,实在没有忍住,悄悄启动了战地医疗包,扣住九皇叔的手腕:“这毒也不伤脑子呀!” 这下换九皇叔无语了,他默默地拨开苏云七的手,反手握住:“本王的脑子好得很,没有坏。”他说的都是认真的,请求也是认真的。 “现在,能给本王一个机会吗?”九皇叔又问。 “我要说不呢?”苏云七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九皇叔的手,就没有再动了。 她的手很珍贵,可不能为了一个狗男人伤了,不值得。 “我要说不能呢?”苏云七似笑非笑地开口,像是玩笑一般随口一说,可眼中却透着戏谑与玩味。 九皇叔已不是当初那个,完全不在乎苏云七在想什么,也不在乎苏云七心情,只会强制要求苏云七按他的意愿行事的九皇叔了。他看着苏云七,眉眼间清茶是无奈与宠溺:“今天不能,本王就明天再问;明天不能,本王就后天再问;后天不能……本王就下次再问。行吗?” 最后两个字,明显是突然想到再补上去的,有一点生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苏云七好气又好笑:“若是,也不行呢?” 这也不行? 这下真把九皇叔给问到了。 难不成,他还是要…… “那要怎样才行?要不,本王也负荆请罪?”九皇叔试探地问道,面上却难掩嫌弃。 他萧天寒就是请罪,那也是最强的,他真不想拾人牙慧。 可是…… 九皇叔看着苏云七,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如果拾人牙慧能让苏云七心软,也不是不行…… 1073本王冤死了 1073本王冤死了 苏云七想了一下,九皇叔脱下衣服,露出他那宽肩窄腰的上身,而后背着一捆荆条,背上印满红印地跪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用他那低沉暗哑的声音跟她说:“云七,原谅本王好吗?” 这也太…… 不行,不能想了。 苏云七连忙摇头,将脑子里不健康的画面,全部摇出去。 这哪里是道歉,这是擦边! 就九皇叔这身材、这脸、这声音、这气质……配上满身的红痕跪在她面前,破碎又无助地求她原谅,她真的不敢想象,她会有多快乐。 不行,不行,真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她会忍不住笑出来。 苏云七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阻止自己想下去,就听到九皇叔疑惑地问道:“云七,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我的面子真大。”苏云七咧开的嘴角硬生生地闭上了,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 她总不能在告诉九皇叔,她只是幻想了一下九皇叔的美色,就发痴似的笑了吧……太丢人了。 果然男色误人,她回去要念两遍清心咒,提醒自己远离男色。 “真的吗?本王还以为,你是在期待本王负荆请罪呢。”九皇叔倾身向前,俯身在苏云七耳边说道。 太近了! 苏云七感觉颈脖间一热,想要呼口气缓一缓,鼻息间全是九皇叔的气息。苏云七不自地蹙了蹙眉,想要往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九皇叔就先一步,拉住她的衣袖,低声笑道:“云七,本王看到了,你眼中的期待。” 苏云七脸一红,九皇叔笑得更大声了,声音却更低了:“所以,你很想看本王负荆请罪,但不想让本王知道,是吗?” 苏云七连连摇头,生怕慢了一步,九皇叔就脱……不是,是负荆给她看。 苏云七摇得太快,以至于忘了九皇叔的脸就在她身侧,摇头的刹那,她的唇擦过了九皇叔的脸。 这下好了,上一个误会还没有解决,又新增了一个问题。 苏云七僵了一下,随即大方地道:“是意外,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唇擦了一下脸颊而已,这算什么大事了。 要知道,她跟九皇叔更亲密、更亲近的动作都有,区区唇碰脸算什么。 “嗯,是意外,本王不会多想。”九皇叔闷笑一声,指腹按在苏云七唇擦过的位置,而后轻轻划过。 苏云七咕咚的咽了一口口水,没好气地白了九皇叔一眼:本来就是意外,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而且,擦什么擦,有什么好擦的,嫌她脏吗? “所以,王妃真的不看吗?”九皇叔的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捻着指腹,压低声音,蛊惑地开口:“你想要本王怎么负荆请罪,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好蛊! 苏云七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后退一步。 太近了,九皇叔吐出来的气息太炙热了,她的脑子快要供不上氧,没有办法思考了。 呼! 远离了九皇叔,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苏云七狠狠地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九皇叔一眼:“不要害我犯错误!” 还好,她没来得及缺氧,脑子还是清醒的,没有犯糊涂。 苏云七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在腰上掐了一把,以平复狂跳的心脏和心中的燥热。 “云七,本王冤死了!”九皇叔举起双手,向来冷硬的脸上隐隐有几分委屈,那双如冰刃的眸子,此刻也是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云七,像是迷路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垂青。 九皇叔会不会冤死,苏云七不知道,但她知道再跟九皇叔纠缠下去,她就得死了。苏云七无视九皇叔营造的暧昧氛围,直言问:“散完步了吗?可以回去了吗?”男色害人,再呆下去,她怕是被九皇叔给蛊惑了,让他负荆请罪了,虽然她也有一点想看。 战机稍纵即逝。 战场是如此,情场上亦是如此。 九皇叔知道,他错过了进攻的最佳时机,苏云七已经起了防备,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有些可惜了,今天的气氛恰到好处,时间也刚刚好。下一次有这样的好机会,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九皇叔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好,我们回去吧。” 机会既然错过了,那就不能再强求,只能静等下一次机会了。 而他,有一辈子的时间陪苏云七,再久的时间他也等得起。九皇叔很是配合地转身,抬手示意苏云七走到他身侧,待苏云七走过来后,九皇叔也很克制地与苏云七保持半个人身的距离,给足了苏云七安全感。 如九皇叔所料,这个距离确实让苏云七暗暗松了口气,对九皇叔的防备也降了下来。 月光下,九皇叔趁苏云七不备,眼眸轻斜,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苏云七一眼,见苏云七一副如释重负样,九皇叔苦笑了一声,心中隐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憋闷。 女子的心着实难懂了,比打仗还难。幸好他只有苏云七一个王妃,但凡再多一个人,他想他都…… 呃,应该没有这个机会。要有别的女子敢这般折腾他,早就身首分离了。 二人静默的走着,修长的身影被拉得极长,偶尔会重叠在一起,但下一秒又会分开。一路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难得有几分温馨,九皇叔心中的郁气也淡了几分。 他对情爱向来要求不多,他不要求苏云七对他有多深的情爱,只要这般温馨、平和就可以了。 可惜这一段路太短了,哪怕九皇叔有意放缓脚步,故意慢悠悠地走着,甚至中途还绕半圈,也在一刻钟后走到了落霞院门口。 “王爷,我到了,不用送了。”苏云七在九皇叔开口前,先一步出声制止九皇叔跟进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九皇叔这人脸厚心黑,她要是放九皇叔进来,九皇叔绝对不会轻易出去。 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苏云七很是果断地先开口,并且态度坚决,一副不容商量与拒绝的口吻。 九皇叔好气又好笑,看着被月光萦绕,像是会发光的苏云七,默默地忍下了心中的憋屈,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云七实在是防心太重了,他原也没有想,今天继续逼苏云七。 苏云七不开口,也不会进去的…… 1074九皇叔这个幼稚鬼 1074九皇叔这个幼稚鬼 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气馁,可别人的成功更叫人嫉妒。 九皇叔死皮赖脸、厚颜无耻讨好苏云七失败后,看顾随就哪哪都不顺眼了。 顾随好不容易从万重楼调回九皇叔身边,正准备大展拳脚好好表现一番,就被九皇叔丢到城外亲卫营去了,“好好练一练。” “王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回来,什么差事都没有办成,就被丢去城外训练,顾随合理地怀疑九皇叔是在公报私仇,是在针对他。 要知道,他之前犯下那么大的错,九皇叔也没有把他丢去亲兵营特训,只是把他支走了。 当然,和特训相比,当然是被远远地支走,远离九皇叔,远离权利中心更严重。 前者是爱之深责之切,后者就是直接放弃了他,不再把他当心腹。 也正是因为此,顾随才会说九皇叔是公报私仇,是在针对他,而不是他又犯了什么错,惹怒了九皇叔。 “你是在质问本王?问本王要理由?”九皇叔斜了顾随一眼,冷冷地问道。 扑通一声,顾随立刻跪下,“属下不敢。” “呵。”九皇叔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 什么不敢,他看顾随敢得很,不然怎么敢质问他。 不就是仗着苏云七原谅了他,知道有苏云七护着,不用怕他这个王爷了。 哼,他倒要看看,他这个王爷亲自罚了顾随,苏云七会不会为了顾随来找他。“去亲卫营之前,去向王妃告个别,让王妃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他给顾随告状的机会,他倒要看看顾随告状有没有用。 顾随愣了一下,顶着巨大的威压抬头看了九皇叔一眼,看到九皇叔眼中隐藏的期待与好战,顾随默默地低下头,在心里暗骂一句:幼稚! 可不就是幼稚! 多大的人了,还用这种方法来试探王妃的心意,他真的是不承认这个幼稚鬼是他们王爷,是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子。 更叫人气愤的是,这个幼稚鬼主子拿他当试探的棋子,拿他当他们夫妻情趣中的一环,就真的是好气,气成河豚那么气! 顾随憋闷又无力,偏偏还不敢拒绝,只能苦逼兮兮地去执行九皇叔的命令。 “王妃,王爷命属下去亲兵营特训一段时日。”顾随心里门清,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在苏云七一脸不解地问他:“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当然有了,王爷就是在你这里吃了憋,转身拿我这个可怜、弱小又不能打的文弱书生出气。 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练武,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练武的天赋和体能,他在万重楼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顾随欲哭无泪,却还要将真心话藏起来,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能有,免得被苏云七发现异常,坏了九皇叔的盘算。 “那你来找我是干什么?”苏云七不解地问,一脸怀疑地看着顾随。 顾随要去哪,要去做什么,哪里需要跟她汇报,特意跑来跟她说,是几个意思? 不怪苏云七多想,实在是顾随的脸色很奇怪。顾随见苏云七起疑,连忙收敛神情,作揖道:“属下特来向王妃您辞行。” “不是来告才九皇叔的状?”苏云七隐约品出一点特别的意思。 顾随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说道:“王妃圣明,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想要在苏云七面前,给九皇叔上眼药,可这不是九皇叔掌握了他的生杀大权,他就是有心也没有胆呀。 “是没有,还是不敢?不然,你好好地跑来告诉我,说王爷要你去特训做什么?什么时候,顾大人你的行踪,要向我汇报了?”确定了,顾随就是来上眼药的。 不等顾随开口解释,苏云七又道:“别说你没有……问心不问迹,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 把顾随到嘴的解释堵了回去,苏云七又道:“我其实很不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是以为我会为你出头,去找九皇叔质问,还是会心疼你?” 苏云七问这些话,当然不是要顾随回答,她自己说完就答道:“不会的。我不可能为了出头,更不会为了你去找九皇叔求情。别说只是特训,要不了你的命不说,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是九皇叔要打死你,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是九皇叔的人,九皇叔是让你去特训,还是让你去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苏云七右手托腮,一脸地戏谑地道:“顾随,你不会以为,我顺势而为把你从万重楼捞回来,是想把你收到麾下、收为己用吧?” “你们主从二人在想什么呢?居然这么看我,我真的是要笑死了。”苏云七说着说着,自己先笑出来,“是九皇叔让你来试探我的?” 苏云七笑的很大,露出白色的牙齿,可那笑却不达眼底。扑通! 顾随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直地跪了下去,冷汗直流,“王妃,冤枉呀!” 顾随快要哭了,“王妃,王爷绝无试探之意,属下也没有旁的意思。属下会特意来告知王妃您此事,是王爷的吩咐,王爷他……他不高兴属下负荆请罪得你原谅,他向来赔礼却没有效果,看属下不顺眼,这才故意折腾属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未免王妃误会他,把他当成心机深沉的坏人,他只能把九皇叔给卖了。 再说了,他这么说也是在救九皇叔。不然,王妃要是真认为,王爷和他是在试探她,王爷就完了。 “王妃,王爷他就是小心眼……眼红属下得到你原谅,他却一无所获,就故意把属下丢去特训。”顾随真的是哭出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王妃,你是不知道,属下身子虚、底子弱,根本没办法练武。真要去亲卫营特训,属下只会越练越虚,少说要丢掉半条命。” “王爷把属下丢去特训,还让属下来找王妃,就是想知道,在王妃心中是王爷更重要一些,还是属下更重要一些。” 顾随哭得好不凄惨,先前还有几分是装的,可想到特训的强度,顾随是真的哭了。 他真的会死在亲卫营,生不如死那种…… 1075没把他当朋友 1075没把他当朋友 “什么鬼?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九皇叔有这么幼稚没脑吗? 苏云七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 顾随说了九皇叔,和她认识的九皇叔,真的是一个人? “王妃,属下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顾随也觉得很丢脸,但在苏云七一脸莫名的表情,还是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王爷把属下丢去特训,还让属下来找王妃,就是想知道,在王妃心中是王爷更重要一些,还是属下更重要一些。” 有这么一个主子他也觉得很丢脸,可有什么办法呢,主子就是这样了,他们为人手下的也不能把他随便给换了。 当然,要换也是能换,可纵观四国,他根本找不到一个比九皇叔强的,他总不能越换越差了吧。 “呃……算了,不说了。”苏云七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将到嘴的脏话给咽了回来。 她不能因为九皇叔影响自己的个人素质。 “王妃,这事不能算呀,求求你救救属下吧!”顾随快哭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云七。 他多无辜呀,他什么也没有做,就成了九皇叔和苏云七夫妻感情中的一环。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王妃,属下真的没有骗你,属下天生身体不好,不适合训练。如果属下真去亲卫营训练一个月,怕是命都要去掉一半。”为了表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没有撒谎,顾随主动把手伸到苏云七面前,“王妃,你可以给属下检查。” 他真的没有骗人,要不是他体质不好,他早就跟着宋宴去训练了,根本不会弱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萧王府武德充沛,就是九皇叔身边的文臣幕僚,上阵也是能提刀杀人的,唯有他,弱鸡一个,在武德充沛的萧王府,显得异常醒目。 “我之前给你检查过,没觉得你的身体有问题。”苏云七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上前扣住了顾随的脉搏。 顾随的脉搏跳动的很是规律,也很是有力,一看就知十分健康,却气血旺盛。先前还有一些郁结于心,现在完全没有,整个人健康得很。 苏云七诊着顾随的脉搏,秀眉微蹙,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身体虚弱,无法参加训练,不是骗我的?” 她的诊断结果是顾随很健康,她怕自己诊断有误,还用战地医疗包给顾随检查了一下,战地医疗包显示顾随除了有了一点上火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 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不足,只要不是那种把人往死里折腾的死士、杀手训练,按顾随这个身体素质都不会有问题。 顾随一看就知苏云七肯定没有诊出什么,他当下急了,连忙举手做发誓状:“王妃,属下以顾家列祖列宗发誓,属下绝无半句假话。” 世人皆知,人活着就是为了给列祖列宗争口气,为后代子孙荣华富贵而努力奋斗。如果是对上天发誓,还有可能是假话,但拿列祖列宗发誓,那就一定不可能有假。 苏云七信顾随,但是…… 苏云七叹气道:“我诊断,你的身体很好,而我有九成把握,我不会诊断出错。”= 顾随挺直的背脊一垮,有气无力地道:“每个为我诊断过的大夫,都说我的身体很好,只要不是要命的训练都没有问题。可我每次跟着府上的侍卫稍稍动一下,就会呼吸不畅,严重的时候还会直接晕厥过去。” 怕苏云七觉得他夸大其词,顾随又连忙挺直身体,补了一句:“王妃我真的没有撒谎,你若不信,可以叫府上的侍卫来问话,他们都见过我晕厥过去的样子。我跟着他们训练,都只是动了动,都没怎么上强度,完全不到力竭的时候,人就突然晕了过去。” 所以,他说他去亲卫营,跟着亲卫训练是真的会死,不是夸张,是事实。 更惨的是,他还不是因为训练累死的,而是莫名其妙死掉。指不定死了,还要被人嘲笑太弱,给读书人丢脸。 真的是,想想都觉得好惨。 “你这情况听着像是过敏。”苏云七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你留一小瓶血给我,我给你检查检查。”难怪老祖宗讲究望闻问切,这问病患的病情也是一种技巧。若不是顾随急着解释,说的多了一些,她还真不会往过敏身上想,但听顾随这么一说,她越看越觉得像是过敏。 “过敏?”顾随不解,他也没有干嘛,怎么好好地就过敏呀。 苏云七解释道:“就是对某样东西不适。有些人不能吃羊肉,不能吃花生,一吃就身体不适,这就叫过敏。” “可我就只是跟着训练,训练的时候也没有吃什么呀。”他一应用度和平时一样,难不成他对训练过敏? 可这个听着,就很不靠谱。 “不仅仅是吃的,有些人接触某样物品也会过敏。像是灰尘、柳絮、猫毛、狗毛等,有人也会对此过敏。我曾见过对水、对盐过敏的人。”苏云七简单的为顾随解释了一句,很是干脆的划破顾随的指腹,挤出一瓶血。当然,苏云七也没有忘记顾随的请求,她将瓶子盖好,就对顾随道:“你去跟九皇叔说一声,我猜测你可能对某种物质过敏,暂时不适合参加训练,等我查出病因再说。” 想到顾随说九皇叔疑似跟顾随“争宠”的幼稚举动,苏云七默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再跟九皇叔说一声,让他别那么幼稚。我不会为任何人跟九皇叔争执,也不会为任何人向九皇叔说情,让他实在闲得无聊就去睡觉,别有事没事地折腾人。” 也不知道九皇叔是怎么想的,她跟顾随非亲非顾不说,还有一点小毛病。虽说看在杀手魅影的份上,顺势推了顾随一把,可那也是因为九皇叔有这个意图,她顺势而为罢了。 之后顾随过来负荆请罪,她表示接受顾随的请罪,那也是因为她…… 苏云七看了顾随一眼,无声微笑。 她从来没有把顾随当朋友,顾随做什么都跟她无关,哪怕日后再算计她,她也不会伤心,因为…… 1076是个成熟的王爷 1076是个成熟的王爷 顾随不是她的朋友,她没付出感情和信任,甚至她对顾随一直都是心存防备的。 是,顾随是很是真诚的向她负荆请罪了,可谁规定了,犯错的人认错了、道歉了、请罪了,她就要不计前嫌的原谅对方、接纳对方、信任对方了。 她这人骨子里是悲观的,也是偏执的。她有很强烈的、很明显的地盘观,对自己的东西护得紧,对不是自己的东西向来漠视,包括待人也是如此。 她视为朋友的人,她会把他们划入自己人的圈子。她会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朋友,不会与自己的朋友计较得失。只要不杀人放火、不通敌卖国、不背刺她,她对朋友就没有原则。在朋友有事时,她会不计一切的帮助对方。当然,她有事的时候,她也会主动向朋友求助,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待三皇子萧凌贺就是如此。她视三皇子为朋友,待他以诚,哪怕九皇叔在她面前说了很多三皇子的坏话,她都半句不信。 好吧,她是信的,但在皇子是她的朋友。三皇子对她有别样的感情,她与三皇子保持距离,表明态度就行。 实在不行,她以后就不见、乃至不见三皇子就行了。 就像现在,她与三皇子保持距离,可三皇子要有事,她还是会帮三皇子。 她待王子戎、谢三也是如此,待他们以诚,只是她与谢三不是一路人,最终也只有王子戎还是她认可的好友。 谢三已经不是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对丈夫、亲人如是,对待朋友她也是这个态度。 她若视为朋友的人,她会信任他们,会真诚地待他们。反之,不被她视为朋友的人,在她这里就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一如顾随、一如宋宴,一如萧王府这些亲卫。 既然不是朋友,那就不值得她真心以待。对这些人,只需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可以,旁的…… 苏云七垂眸,掩去眼中的淡漠。 不是朋友,自然也就不必费心思,更不必关注了。 …… 苏云七打发走顾随,就回房借助战地医疗包,检验顾随的血液,看他对什么过敏。 过敏源有上千上万种,哪怕是有战地医疗包相助,也要等上一天才能有结果。 在结果出来前,苏云七先等到九皇叔上门告状。 当然,九皇叔并没有一来就告状,他掐着饭点来了,与苏云七一起用了晚膳,而后又厚着脸皮约苏云七一起散步。 这就是住得太近的坏处,自打九皇叔搬到落霞院旁边的院子后,苏云七日常生活轨迹,就被九皇叔完全掌握在手中。 苏云七前脚传膳,九皇叔后脚就能踩着点过来,完全不耽误苏云七用膳还能赶上热的。 不像之前,两人一前一后的住着,苏云七走过得两刻钟,坐马车都得不少时间,也就是用轻功能快点。 可九皇叔这身体状况,偶尔用一下轻功还好,要是为了陪苏云七用膳,来回用轻功,不要王府的侍卫劝说,就是苏云七也能骂死他。现在二人住的近,九皇叔抬脚就能动,苏云七这边但凡说话声音大一点,九皇叔都能听到。 苏云七这边有什么新鲜事,或者苏云七要外出散步一类的,都瞒不过九皇叔。 九皇叔能精准的把握苏云七的生活节奏,而后不着痕迹的加入,让苏云七就是想要拒绝都不行。 而且,九皇叔这么做,还不会让苏云七太反感。因为九皇叔不需要苏云七,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来适应他、配合他,九皇叔自己会为苏云七,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 饭后散步是苏云七的习惯,苏云七不会因九皇叔加入就改变,只能带着九皇叔一起走了。 二人借着太阳的余晖,在王府的花园慢慢走。苏云七初时还有几分不快,但走着走着她就忘了九皇叔的存在,步履轻快地踏着鹅卵石小路,任由清风拂面。傍晚的清风最是怡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备,敞开心扉,享受傍晚独有的宁静与恬淡。 九皇叔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告状的,“顾随白天是不是来找你了?” 九皇叔说是告状,但一点也不刻意,就像是闲聊一样。苏云七此刻正处在完全放空的状态,心情也因傍晚的清风而变得轻松、愉悦起来,对九皇叔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她笑着应了一声,扭头打趣九皇叔:“不是王爷你让他来的吗?” “本王说,本王没有,你信本王吗?”九皇叔停下脚步,看着苏云七,明明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淡得很,可苏云七硬是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委屈。 苏云七失笑:“信,我自是信王爷的,王爷在心中是顶天立地、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是毒发全身也不吭一声的英雄,怎么可能是会像顾随所说的那样幼稚。” 才怪呢,她虽然对顾随没什么好感,没把顾随当朋友,可也知道顾随没那个胆,敢编排九皇叔,胡乱传九皇叔的小话。 换言之,九皇叔就是人前看着高大英武,实则背后就是一个幼稚鬼。 “本王听你这话,怎么觉得哪里不对?”苏云七这是在明夸暗讽、明褒暗贬他吗? “那肯定是王爷你误会我了,王爷你不信我吗?”苏云七头微歪,一脸期待地看着九皇叔了。 好了,破案了,苏云七就是明褒明贬,借机嘲讽他,可是…… 九皇叔默默地点头:“本王当然信你!” 自己挖坑埋自己,是他先说顾随胡乱传话的,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了。 “我也相信王爷。”苏云七笑盈盈地说完,就示意九皇叔继续走。没必要站在这里聊天,感觉很傻,尤其他们聊的还是这么傻的话题。 九皇叔满腹委屈被苏云七一句相信给打回来了,没办法再继续告状的九皇叔,只能明着踩顾随:“你以后离顾随远一点,他们这种给人当幕僚的读书人,内里都是八百个心眼,你别被他给骗了。” 他这是怕苏云七上当受骗,他才不是因为苏云七接受了她了顾随的负荆请罪,而不接受他的请罪,而看顾随不顺眼呢。 是的,就是这样的。他是为大局考虑,担心苏云七受骗,他才没有那么幼稚,因为苏云七接受顾随的请罪,就暗戳戳给顾随穿小鞋…… 1077这是规矩 1077这是规矩 成熟、稳重有大局观的九皇叔,被苏云七一句相信就哄好了,不需要顾随请求,就主动否决了自己先前的决定,让顾随先不必去亲卫营训练。 当然,九皇叔还是要面子的,他没有直接说顾随不用去,只说暂时不用去。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上峰说这件事暂时不用做了,之后九成九也是不需要做的。 “是,王爷。”顾随暗暗松了口气,在心里把苏云七感激了千万遍,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甚至还暗暗告诫自己,要与苏云七保持距离,没事不能去找苏云七。有事也要尽量少去,没别的,他们王爷心眼小,什么乱七八糟的醋都吃。 这么一想,顾随觉得三皇子还真是勇士,敢顶着他们王爷的不满,一再接近苏云七。 不过,想到苏云七待三皇子还是有几分不同的,顾随又忍不住酸了一下。 明明他比三皇子先认识苏云七,明明他更有环境和条件讨好苏云七,与苏云七成为朋友,可他却…… 想到自己先前办的糊涂事,顾随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九皇叔眼皮底下夺取。又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成为了九皇叔的继承人。他当时可真的是鬼迷日眼了。 “啪”的一声,顾随没有忍住,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 顾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苏云七看了一眼战地医疗包给出来的,需要重点注意的过敏物,有些同情顾随了。对汗水过敏、对花粉、粉尘过敏、对汗水等特殊气味过敏……对花生、坚果、大豆、海鲜过敏;对金、铁过敏。 除了这些重点过敏物外,顾随还对上百种常见物过敏。不过这些都只是轻微过敏,稍稍注意就好,不会致命。 “对铁金属、汗水和汗水气味过敏,这要跟着亲卫去训练,还真可能会死。”苏云七摇了摇头,而后取来纸笔,将顾随重点过敏物写下来。 “把这个给顾大人,告诉他……我上面写的都是他会过敏的东西,让他平日多注意,过敏是会致命的。”苏云七写好了,不等墨迹干就丢给了碧雪,让她送去给顾随。 顾随收到后,看到上面一连串,会让他致命的过敏命,整个人大惊:“上次在海边吃渔家菜,我晕死过去,差点死在那,不是因为我身体太差,是我对海物过敏?” “还有平时吃茶点果子,我每次吃完都身体不适,也不是因为我身体太弱,是我不能吃?”顾随越看越心疼自己:“我居然对汗水和汗水的味道还过敏,难怪一到夏天我就那么难挨,只有呆在自己的屋子才舒服,原来不是我气弱、矫情,而是对我汗水和汗水的气味过敏。” “什么都想要我的命,连把刀都想要我的命,我能活到这么大,我可真是不容易。”他还对金、铁过敏,也亏得他不是女子,不爱戴那什么金饰,不然他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随越看越觉得自己可能,避免九皇叔日后再看他不顺眼,把他丢去训练,顾随果断拿着苏云七写的条子去求见九皇叔。 “王爷,你看……真的不是属下逃避训练,是属下参加训练,真的会要命。”顾随可怜兮兮地把苏云七写的条子,呈到九皇叔面前:“王爷,这是王妃给属下诊断出来的,属下对上面的东西过敏,严重会致命。” “对汗水和汗味过敏?”九皇叔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他感兴趣的点上。 顾随委屈,重重点头:“王爷,属下每到夏天就离不开冰,身上就时常红肿长疹子。若是外出,回来必要病上一场,属下原以为自己身体弱,现在看来,是属下对汗和汗味过敏。” “你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九皇叔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顾随:“记住了,以后避着………” “等等!”递到一半,九皇叔突然顿住,那双平静温和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冷厉锋芒:“本王明白了!” 什么? 九皇叔明白了什么? 顾随一脸懵地看着九皇叔,有心想要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可九皇叔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时间,拿着苏云七写得那张纸条,就大步往外走。 顾随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还没有想明白九皇叔到底明白了什么,就火速爬起来跟上,脸上的神情也由蠢兮兮地卖惨,转为肃穆严肃,大步跟在九皇叔身后,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气度。 九皇叔拿着条子直奔落霞院,别说让下人通报了,九皇叔连门都没有敲击,直接推门而入,把听到动静上前过来的查看的碧雪与碧珠吓了一跳。 九皇叔的气势太盛人了,哪怕他没有发怒,就这么迎面走过来就够吓人的。 平日里九皇叔和颜悦色的碧雪与碧珠都怕,更不用提九皇叔此刻面色凝重,目不斜视的严肃样了。 “顾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王爷这是怎么了?”顾随晚九皇叔一步,被吓了一大跳的碧雪与碧珠稍缓了一下,连忙拦住顾随询问。 顾随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上去看看。”顾随说完,反应过来碧雪与碧珠是担心苏云七,又补了一句:“你们放心,就算有什么事也与王妃无关,王爷不是冲着王妃来的。”他大胆猜测,应该与九皇叔中毒有关。 听到与苏云七无关,碧雪与碧珠松了口气。 紧记责任的二人,很是干脆地拦住欲进去的顾随:“那顾大人也等等吧,主子没有传诏。” 不是,你们恩将仇报? 顾随瞪大眼睛看着碧雪与碧珠,不敢相信这二人真不让他进。 “顾大人,没有主子传诏,奴婢不能让你进去,还请顾大人见谅。”碧雪与碧珠被瞪得有些不安,但还是强撑着站在顾随面前,半步不退。 九皇叔是主子,她们两个婢女拦不住,也不敢拦,但顾随…… 行吧,顾大人九皇叔的心腹,是有品级在身的官员,她们也怕,但她们怕也得拦,这是规矩。 1078不听劝 1078不听劝 萧王府有萧王府的规矩,落霞院也有落霞院的规矩,顾随人在落霞院就得守落霞院的规矩,守苏云七的规矩。 碧雪与碧珠用行动告诉顾随,他没有通融的权利。 顾随虽然很想跟在九皇叔身旁,以备随时听令。可他也确实不敢硬闯落霞院,只能认命地后退一步:“我不进去,我站在这里等王爷、王妃传唤可行?” 九皇叔明显是有事来落霞院,他得随时守在一旁,以防九皇叔要用人或者传话时,能有人可用。 “顾大人请自便。”碧雪与碧珠同意了,但两人也没有走开,而是像防贼一样的防着顾随。 顾随哭笑不得:“你们至于嘛,说的好像你们不拦我,我就敢闯进去一样。” 今非昔比。他顾随已不是昔日那个,除了九皇叔的书房外,哪里都可以随意进出的九皇叔麾下第一人。现在的他算是半个戴罪之身,不说每天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却是必需的。 再说苏云七,也不是昔日那个被整个王府排挤、防备,被九皇叔嫌弃,有名无实的萧王妃。现在的苏云七不仅有名有实,还是能骑在九皇叔头上的萧王妃。 碧雪与碧珠没有拦也就罢了,作为苏云七身边的大丫鬟,这二人在外面代表的就是苏云七的颜面。她们二人拦了,那就是代表苏云七的意思,他要硬闯那就是打苏云七的脸,不将苏云七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要是以前的他,自是是把九皇叔的需求放在首位,不会顾忌苏云七的颜面,可现在的他真没有那个胆子。 他是聪明人,他看得明白,在萧王府,他惹九皇叔不高兴,不一定会有事。但若是让苏云七不痛快,那他就惨了。 没见宋宴跟他带出来的亲卫,现在一个个夹着尾巴,都不敢出现在苏云七和九皇叔面前呀。 而且,他和宋宴、亲卫还不一样,他是有前科的。他好不容易才取得九皇叔的原谅,得以重新回到九皇叔身边,他可不想把大好的前途做没了。 他现在谁都懂事,碧雪与碧珠真没必要盯他。 然而,碧雪与碧珠听到顾随的话只是笑笑,不仅没有因顾随的诚恳就放弃盯梢,反而盯得更严了。、 顾随没脾气了,为了不跟碧雪与碧珠大眼瞪小眼,顾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过不看二人。 …… 在碧雪与碧珠的斗智斗勇的时候,苏云七已经给九皇叔抽了一管血。 “要明天才能出结果。”苏云七将瓷瓶拧好,对九皇叔道。 “不急,在太子大婚前有结果就行。”他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上一次,他在宫中中毒。他复盘了入宫后的种种动向,也查了当日宫宴上的所有人,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中毒的。 直到刚刚看到顾随呈给他的条子,说他对上面那些东西过敏,且会致命,九皇叔就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他也对某样东西过敏,出现中毒的征兆,而后在他昏迷时,皇上的人借机给他下毒。 要知道,他当晚中毒后,他碰过的物件、吃过的东西就立刻被封存了起来,不假他人之手,由他手下的死士亲自查验,却什么有毒物都没有查出来。 也正是因为此,哪怕他确实是在宫宴上中的毒,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向皇上、向朝廷要一个说法。 没有证据! 他当天入宫碰过的东西、用过的东西都没有毒,其他人吃用也是一样,都没有中毒,就只有他中毒了,那就很有可能他不是在宫里中的毒,而是在路上中了毒,只是提前发作罢了。 先前王府的幕僚也推断过,他中的毒可能是两样东西分开无毒,合在一起用毒。可他身边的人,复原了他入宫宴前半个月所用之物,也没有找到是中毒源。 他中毒了,可怎么中毒的却迟迟查不出来,九皇叔都要以为这是一个悬案,今天看到苏云七给顾随写的过敏物,九皇叔突然反应过来了。皇上是借由他母家的人,给他下的毒。他对他母家的人并没有多信任,他母家的人也不可能随意接近他,更没那个本事在他眼皮底下下毒,可若是他遗传了他母家的人,对某样东西过敏,食用后会昏迷不醒呢? 他昏迷了,再给他下毒就不难了。 要不知,为什么他中毒后,皇上派出重兵也要把他留在皇宫,不许他的人把他带出宫呢? 整个过程通了,现在就差苏云七的检查结果了。 九皇叔知道苏云七有秘密,不可能会当着他的面检查,留了一瓶血给苏云七,九皇叔就主动离去,把空间留给苏云七。 “王爷!”九皇叔一出来,顾随就立刻迎上去,他不敢问九皇叔发生了什么事,行了一礼就退到一旁,等着九皇叔往前走了,这才跟上去。 “去忙你的。”九皇叔将苏云七给顾随写的那张过敏物条子,递还给了顾随。 “是,王爷。”顾随好奇,但顾随不敢问,老老实实地退下了。 …… 没有让九皇叔久等,次日苏云七就把检查结果交给了九皇叔。 “王爷你对花生过敏最为严重。”九皇叔的身体素质很好,能让他过敏的东西极少,但他对花生严重过敏,一点都不能碰。 “本王要是食用花生后,会有什么症状?”巧了,他平时不会食用花生,但宫宴那天他还真吃到了花生。 对普通百姓来说,花生是榨油的重要农作用,很少会拿来食用。他封地那片不适合种植花生,他对花生也没有什么偏爱,在此之前还真没有食用过花生。 不曾想,就是一颗小小的花生,把他给坑了。 “一般的过敏症状是红肿、发痒,窒息。”苏云七顿了一下,劝说道:“王爷你对花生过敏严重,食用后大概率会窒息,最好是碰都不要碰。” “本王需要试一试。”九皇叔道。 苏云七一脸无语地看着九皇叔,忍不住给了九皇叔一个白眼。 合着她白劝了。 好吧,她是猜到九皇叔会想试,才会多劝一句的。 但很明显,九皇叔不是一个会听劝的人…… 1079她心硬似铁 1079她心硬似铁 九皇叔向来乾坤独断,他要做的事、他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劝不动,他也不会听旁人劝。 当然,苏云七不是任何人,也不是旁的什么人,她是九皇叔放在心尖上的人。 凭苏云七今时今日在九皇叔心中的地位,她若是出言劝说九皇叔或许不会听,但若是苏云七强硬的阻止,不许九皇叔以身尝试,九皇叔肯定是会听的,但是…… 苏云七没有劝,她只对九皇叔道:“过敏严重会致命,你等我去给你备一点,抗过敏的药。” 做人要有分寸与边界,苏云七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与立场,也很清楚九皇叔为何非要冒险验证。 是以,劝是不可能劝的。作为大夫,她把最严重地后果告诉九皇叔,尽她所能做好准备工作就行,旁的不是她的事,与她无关,她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给自己找事。 苏云七的战地医疗包,就有抗过敏的药,可她不能当着九皇叔的面拿出来,只能多跑一趟了。 苏云七折回落霞院,取了自己的药箱来,这时下人也把九皇叔要的花生送来了。 花生是炒熟了的,按九皇叔的要求什么都没有放,连一粒盐都没有放。 苏云七吃了一粒,确定没有别的问题,这才让九皇叔吃。 九皇叔捻起一粒吃下,正要再吃,苏云七抬手阻止了:“等半炷香的时间,没有反应……” 苏云七的话还没有说完,九皇叔的脸上就红了一片,还在不断像颈脖处蔓延。 “有反应了!”这也太快了,九皇叔这还真是连沾都不能沾。 “有些难受,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九皇叔的嗓子瞬间就哑了,他轻咳了一声,却半点也缓解不了。 即使这么难受,九皇叔还是又往嘴里塞了三颗花生。 “你……”苏云七想要阻止,却是晚了。她连忙打开药箱,想要把抗过敏的药给九皇叔服下,却被九皇叔制止了:“本王得亲自试一试,是不是……当日中毒的感觉。” 九皇叔的嗓子干哑的厉害,也疼得紧,说话十分吃力,像是刀片在割嗓子一样。 九皇叔却是笑了:“是与当日……” “咚”的一声,九皇叔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晕死了过去。苏云七神色一变,连忙将九皇叔扶起来,把抗过敏的药塞进九皇叔的嘴里。 喂完药,苏云七又迅速启动战地医疗包,给九皇叔诊断。 战地医疗包显示九皇叔严重过敏,全身休克,但好在苏云七喂药喂的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吓死了。”确定九皇叔死不了,苏云七拍了拍胸口,暗暗呼了口气。 过敏是真的会死的,幸亏她在一旁盯着,九皇叔吃的又不多,不然就凭九皇叔这严重的过敏反应,一个不好就真的玩完。 苏云七给九皇叔喂了药,确定九皇叔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把九皇叔交给了他的亲卫:“照顾好你们王爷。” “王妃,王爷昏迷不醒,属下不知要怎么照顾,不知王妃能否多留片刻?”亲卫小心翼翼地开口请求,一副生怕苏云七拒绝的样子。 苏云七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很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不能!你们王爷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只要守着他醒来就可以。中途稍稍注意一下,若你们王爷脸上的红疹严重了,或者有痛苦的神情,你们及时找我就行了。” 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作为一个大夫,她要做的事做完了,没有必要留下。 最主要,九皇叔现在就住在她隔壁的院子,她一抬脚就走到了,有什么事亲卫大声喊一句,她在落霞院就能听到,她留在这里干嘛,闲得无聊吗? 苏云七提起药箱就走,完全不给亲卫再说的机会。 说也没有用,她不会留下的。 亲卫看着苏云七头也不回的离去,忍不住抱怨道:“王爷是我们王爷,也是王妃的夫君呀。王妃这么说、这么做,就不怕王爷心寒吗?” 王爷对王妃多好呀,就是一块石头也给焐热了,可王妃的心却还是又硬又冷。 有那埋怨的亲卫,自然也有那看得明白的。 他重重地拍了对方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妃不怕王爷心寒,因为王妃的心先寒了,不在意王爷了。” “王爷那么好,王妃她怎么可能会不在意王爷!”亲卫不信,忍不住反驳。 劝说他的亲卫收回手,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王妃不是他们,在他们心中王爷是神祇,是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能活得像个人的神情,他们自然认为这世间所有人都要在意王爷,可这世间所有人不是他们,至少王妃就不是他们。 但这些话他就说了,他这同僚也听不进去。在他心中,王爷就是一切。当然,在他心中也是一样的,王爷就是一切,他信服、崇拜王爷,王爷剑之所指就是他之所向。别说守着王爷了,就是现在为王爷去死,他也毫不犹豫。 但他是不是,王妃是王妃。他们不能自己的想法与意愿,强加在王妃身上。 王爷是他们的主子,王妃也是。 对主子的命令,他们只要听从就行了。 …… 九皇叔是在半夜醒来的,醒来时发现身边只有亲卫,没有苏云七,九皇叔虽不意外,但醒来没有看到苏云七,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 他还以为,他过敏这么严重,苏云七会陪着他,等他醒来,确定他安全无事才会离开。不想…… 九皇叔忍不住自嘲:果然身体不适,也会让人变得脆弱。不然他怎么会为苏云七没有陪着他而失落,要知道他就是刀入肺腑,命悬一线,也不稀罕有人守着他。 有没有人守着他,又不会影响他恢复,他要人守着干嘛,又不是小孩子了。 九皇叔呼了口气,将这难得一见的脆弱压下,起身,淡然对亲卫下令:“去传顾随!” 既然知道他当时是怎么中的毒,那他就玩个大的。 不是仗着下毒手法隐秘,他查不到证据,只能吃闷亏吗? 那这次,他就将计就计,来个人赃并获,把前债旧账一起算了! 1080两害相权取其轻 1080两害相权取其轻 九皇叔虽然强势霸道,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虽然知道了,他母家的人是怎么算计他的,但在发落他们之前,还是给了他们一个挣扎的机会。 “从明天起,只给他们吃花生,旁的什么都不给。”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必然会拿起花生就吃。 做了亏心事的人,敢不敢吃九皇叔不知道,但九皇叔知道,他们一定会心虚。 “不知道的人,送他们回族地,不必再管他们。知情者流放,主谋者杀无赦。”萧王府赏罚分明,对待手下的兵如是,对待他母族的也是一样。 他没有因此迁怒,将他们全族都杀了,就已经是看在他死去母亲的面子上了。 “是,王爷!”顾随突然就猜到了,九皇叔突然去找苏云七是为了什么了。 “恩将仇报的玩意儿。”顾随在九皇叔面前还不显,一出书房,顾随就气得大骂:“那群人真是愚不可及,他们难道以为他们能被回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能像个人一样的活着,是靠着皇上的仁慈?” “简直是蠢货!” “要不是有九皇叔,他们现在还是流放之地,还在教司坊,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九皇叔要是死了,他们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好日子?” “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作死,真是活该。”顾随对九皇叔母家那些人的厌恶,是真的藏也藏不住。 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是很清楚。当年懿德太子的事,九皇叔母家那些人可不无辜,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却是知情不报,先皇没有灭他们全族,只将他们抄家流放,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怪不了谁。 九皇叔掌权后,虽然没有给他们官职,却是第一时间赦免了他们的罪。无罪之身,若他们静下心来,好好培养下一代,也不是没有出头之路,可偏偏他们放着正路不走,一心想要走捷径。 想走捷径也没有什么,比起踏踏实实的努力,当然是走捷径更快、更轻松。不想努力,想要走捷径也是人之常情,顾随能够理解,可九皇叔母家那些人也不想想,他们有没有那个眼光、有没有那个本事,就敢掺和进皇权之争。 就算是参与皇权之争,想要走一走从龙之功的捷径,可看看他们办的事…… 他们没有押宝救自己出来的外甥,反倒帮着外人谋害自家外甥,就真的是蠢得没有药救! 也就是九皇叔念着一丝旧情,还给他们自证的机会,若是他…… 顾随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他这人可不会念什么骨肉、血脉亲情,惹到他头上,他管什么族不族亲、血不血脉,全杀了! 顾随带着杀气,去处理九皇叔母家的那些人。 而九皇叔母家那些人,也没有让顾随失望。有一半以上,不是主谋就是知情的,只有几个年少孩子和姑娘不知情。 不告诉孩子,是怕孩子乱说;不告诉家中姑娘,是不相信她们,也不把她们当自己人。却不想此举,却是救了她们一命。 顾随也很是干脆利落,按九皇叔交代的那般,主谋就地斩杀,知情者流放,永不赦免。顾随还十分恶趣味的,把他们流放到先帝当年流放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至于你们……遣送回族地老家,日后你们是生是死、是荣华宝富贵还是落魄到无以为继,都与我们王爷无关。我们王爷不会管你们的死活,也不会阻你们的青云之路。” “你们日后过成什么样,全靠你们自己。你们是保持原姓也好,是改姓也好,我们王爷都不会再管你们。”偌大的家族,只余几个孩童和姑娘,看着凄惨极了。 这些孩童与姑娘也是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己,看上去很是可怜,可顾随没法同情他们。 他们的父兄亲族做出谋算九皇叔的事,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的父兄亲族都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一个外人在乎什么。 顾随很是冷硬,无视这些孩童、少女的哭腔,命侍卫将人丢上马车,立刻送他们出城。事情办妥,已是天黑,顾随匆匆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前来向九皇叔复命:“王爷,事情办妥了。” “人头送去给圣上,就说是本王给太子大婚添的贺礼。”九皇叔淡淡开口,半点杀气也没有,轻松自如的仿佛是给太子添了一对玉如意。 顾随暗自吸了口气,低声应是。 当晚,算计九皇叔,利用九皇叔对花生过敏,给九皇叔下毒的主谋者人头,被装在一个巨大的盒子里,呈到了皇上面前。 “陛下,这是我们王爷贺太子大婚的贺礼,希望陛下你会喜欢。”顾随亲自送进宫的,怕皇上不看,他还上前一步,将盒子打开。 皇上最近心情特别好。 与南安将军府制定好,往九皇叔身上泼脏水,把九皇叔拉下神坛的计策后,皇上顿时觉得这天也蓝了,地也干净了,就是看九皇叔身边的人,也顺眼了许多。 看到顾随代九皇叔来给他送礼,皇上更高兴了。 九皇叔定然是怕了,来向他低头了。 皇上满心期待,想要看看九皇叔给他送了什么赔罪礼,不想…… “你,你……你们放肆!” 一个个狰狞的人头,瞪着眼睛,带着仇恨与不甘,死死地瞪着皇上。浓重的血腥味,随着箱子打开扑面而来。皇上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毫无防备的他,看到这一幕还是差点吓得腿软。 “放肆!你放肆!”皇上回过神来,重重地一拍桌子,怒指顾随,“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带人头进宫,你这是以为朕不敢……” “陛下!”顾随抢在皇上下令前,上前一步,打断了皇上的话。 皇上到底是皇上,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若是皇上说出要杀他一类的话,虽然最后一定也不会执行,可到底麻烦。 帝王一言九鼎,他们说的话就是圣旨,容不得旁人不遵。皇上发了话要杀他,最后若是没有杀成,皇上自觉丢了面子,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为了维护皇上的面子,最后的办法,就是不给皇上说出来机会。 察觉到皇上盛怒之下,有杀他的意思,顾随果断开口,打断皇上的话…… 1081贪婪又无能 1081贪婪又无能 两害相权取其轻。 打断皇上的话是殿前失仪,可殿前失仪总比让皇上丢脸的话。 虽说皇上奈何不了他,但被皇上这样恐怖的庞然大物盯上,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顾随没有任何压力地,高声截住皇上的话,生怕皇上听不到,大声道:“陛下,这几个就是当日在宫宴上,给我们家王爷下毒的人。我们王爷说,知道皇上为了太子大婚而忙碌,为了不给皇上您添麻烦,我们萧王府代为动手了。” 是的,他们萧王府就是这么贴心,自己找出凶手,自己处理,直接把结果告诉呈给皇上,绝不让皇上中途烦心。“陛下放心,证据和口供都有,我们萧王府绝不会冤杀一个人。”顾随作揖弯腰,不等皇上叫起,顾随就直起腰,抬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将证据呈上。 证据也是装在一个盒子里,当然,比装人头的那个大盒小了许多。 可即使是这样,在太监接过盒子,呈到皇上面前时,皇上也本能地防备起来,不等太监打开,就让太监退了下去。 不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主要他怕九皇叔狗急跳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给他下个毒。 而且,人都死了,证据不证据根本不重要,他还能因为九皇叔送上来的证据不足,问九皇叔的罪不成。 “朕会将此事公之于众,了结此案。”老九查到他母家的人身上,就不再往下查了,那给九皇叔下毒这个罪名,九皇叔的母家背定了。自家母家给自己下毒,这事传出去九皇叔也没脸,他不介意做个好人。 左右全天下人都知道,九皇叔在宫宴上中毒,是他这个皇帝下的黑手。虽然也有“自以为聪明”的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说他这个皇帝不会蠢的,在宫宴的时候对九皇叔动手,自己坑自己。 九皇叔在宫宴上中毒,就算不是他这个皇帝下的手,他这个皇帝也脱不了干系。旁的不说,一个无能的标签洗不掉,甚至以后他设宫宴,来参加宴会的人都不敢吃东西,甚至都不敢参加。 他听到那些大聪明的话,真的是气笑了。 本来他还为,在宫宴上摆了九皇叔一道而高兴,被他们这么一分析、一宣扬,他就成了一个蠢货皇帝,一个连自己的皇宫都治理不明白的蠢货皇帝,真正是气煞他也。 “老九这就是在挑衅朕,不把朕放在眼里!”皇上真的是越想越气。殿内的人头已经抬走了,宫女也换上了新的熏香,再闻不到一点血腥味,可皇上却忘不了那一个个狰狞的人头。 “他这是在恐吓朕吗?告诉朕,敢给了下毒,哪怕是他至亲他也要杀吗?”先前顾随在时,皇上只顾着生气,还没有想那么多,此刻顾随走了,皇上想到那一个个人头,就忍不住猜测九皇叔此举的用意。 他不认为,九皇叔让顾随送人头给他,只是为了给他看一眼,这里面必然有更深的用意。 皇上冷哼一声,怒极反笑:“你想要朕的命,朕又何尝不想要你的命!” “来人,传南越、北庆和西楚的使者入宫!对了,再把神殿的人请来。”当初能给九皇叔下毒,出力的可不止他一个,就算要担惊受怕,也不该他一个人担惊受怕。 先前,他暗示南越、北庆和西楚的人,九皇叔不会在同一个坑栽两次,再次给他下毒无用。他们这一次对九皇叔出手,不能再和之前一样躲在暗处,想着靠下毒弄死九皇叔。他们得趁九皇叔中毒,武力大跌,趁机集结四国高手一起围杀九皇叔。 他自认他这个计划是最好的安排,且他身为东陵皇帝,都敢让其他三国高手出现在东陵皇宫,其他三国有什么好答应的? 不想,南越三国一个比一个鸡贼,一个个像是生怕自己多出了力会吃亏一样,死活不肯派人围杀九皇叔,只肯在暗处出力,想要和上次一样用药毒死九皇叔。 当然,他们的理由也充分:“九皇叔本来就中毒了,我们再下一次毒,必然能毒死他。我们北庆的高手,都被九皇叔斩杀得差不多了,实在拿不出能用的人。” “上一次我们能成功,现在也一样可以。毕竟九皇叔至今,也没有查出他是怎么中毒的,我们西楚刚经历一场动荡,经不想再出乱子了。下毒的话,只要九皇叔一派的人查不到证据,就奈何不了我们。到时候九皇叔死了,大家面子上也能交代得过去。” “是极,我们只是想要九皇叔死,并不想与九皇叔的势力撕破脸。九皇叔死了,可他麾下还有三十万大军,我可不想成为九皇叔麾下大军报复的目标。上一次,就是我们南越承担了所有的怒火,这一次我们南越可以出力,但毒我们南越出不了。而且,我们南越最厉害的毒,都毒不死九皇叔,我们南越实在拿不出更毒的毒药了。毒药还得劳烦你们三国,我们南越可以出大力!” 三国的使臣都深谙推诿之道,好话说的一个比一个好,该出的力也愿意出,但都不想出头。比之愿意出人出力的神殿,差了不知几百倍。 南越三国愿意出人,也愿意出力,甚至愿意给他东陵让利,唯独不愿意出现在明面上,只想躲在暗处捞好处。东陵皇帝气得不行,又奈何不了他们。他比南越三国,都更加急迫地想要救皇叔的命,南越三国等得起、拖得起,他却是等不起也拖不起。 再等再拖下去,他这皇位就要没了。 没办法,他只能答应让南越三国隐在后方,他和神殿冲在前方。虽然他借此,问南越三国要了不少好处,可到底心里不痛快。 但那是之前,现在九皇叔已经查清了,他当初是怎么中毒的,他们想要复制上次的路,再给九皇叔下一次毒,几乎没有可能。 南越三国除非不想要九皇叔的命,不然就别想躲到他身后…… 1082有什么比抢更快 1082有什么比抢更快 皇上和南越四国,此刻有多纠结不安,九皇叔一点都不在乎。 他终于弄清楚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中毒的,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这人,宁可痛苦清醒的活,也不愿意稀里糊涂得死。 他不怕死,但怕死的不明不白,死的稀里糊涂。 在宫宴上中毒,却始终直查不出,对方是怎么给他下毒的。时间一久,此事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也就是他足够强大,也足够自信,不然他都要开始怀疑身边的人。 好在,他有苏云七。苏云七不仅救了他一命,也解了他的心病。 “云七此次当记一大功!”把面圣、恐吓皇上的事交给顾随后,九皇叔就来找苏云七了。 平时没事,他都要来找苏云七。这会有正当理由,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来见苏云七的机会。 九皇叔不仅来了,还带了一堆首饰:“云七,这是本王命匠人,按你的喜好与穿衣服风格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怕苏云七拒绝,九皇叔又补了一句:“这是诊金和谢礼,你不能不收。” “多谢王爷,我很喜欢。”苏云七看了一眼,就收下了,完全不需要九皇叔多劝,可九皇叔高兴不起来。 太敷药了,苏云七说的喜欢太敷药了。 她就那么扫了一眼,别说仔细看了,九皇叔都要严重怀疑,她压根就没有看了,完全没有收到喜欢之物的欢喜与满足。幸好他刚刚没有说,这些样式是他画的。 “云七,你是不喜欢首饰吗?”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 九皇叔从盘子里拿出一支发簪,走到苏云七的身后,为苏云七插上。 九皇叔靠近的刹那,苏云七的身体本能的僵住。不过只有一瞬,苏云七就反应过来,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任由九皇叔将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 忍一忍,没有多长时间了。 待到太子大婚结束,他们就能去南越了。届时,她要么在南越,找到能解九皇叔毒的药材;要么,九皇叔毒发身死。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可以功成身退,远离九皇叔了。 “云七看看喜欢吗?”九皇叔见苏云七没有拒绝,心情颇好的转身,拿起桌上的镜子,举到苏云七面前:“看看?” 苏云七这次没有敷药,她对着镜子认真的端详片刻,满意地点头:“好看!” 不愧是她,就是好看,九皇叔这是问了一句废话。 “本王也觉得好看。”九皇叔点了点头,趁机道:“本王再让匠人,给你打一些首饰,让你换着戴可好?” “不用,我平时很少戴首饰,用不上。”要是喜欢,那肯定是喜欢的。 没有人能拒绝亮晶晶,又设计独特的珠宝,她也不例外。 但她的工作,让她不习惯佩戴珠宝,总感觉不方便。 珠宝这种东西呀,只适合富贵闲人,她这种打工人实在不合适。 “放着也可以,你想戴的时候不能没有。”九皇叔不容苏云七拒绝的说道。 苏云七默了一下,将拒绝的话咽回,转而问道:“王府不缺银子了?” “再缺也不缺这一点银子,再者……本王不穷!”缺银子的不是他,是边疆的三十万铁骑。 若不是朝廷用他的兵马,却不肯出军饷,他麾下的三十万铁骑也不会缺银子。 他缺银子,是他把银子都填了军饷的窟窿,才会缺银子。 “我以为……王爷得提前做准备了。”兵马未行,粮草先行。 四国的局势,乃至九皇叔的野心,苏云七心里都清楚。依四国现在的局势,四国要是没办法,在太子的婚宴上弄死九皇叔,那四国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大战,一场灭国的大战。 “所以,本王让铁骑去打神殿了。”他是没银子,也没有粮草,但神殿有呀。有什么筹集粮草、军饷的法子,能比抢神殿更快的。 “呃……”苏云七呆滞了一下,随即乐了:“神殿这算不算,受了鱼池之殃。” “他们罪有应得。”神殿的财富来自民间百姓,九成都是通过招摇撞骗得来的。对于让铁骑攻打神殿,掠夺神殿的财富,九皇叔毫无压力。 像神殿这样的骗子,人人得而诛之。 “也是,神殿他们罪有应得。”想到她在神殿的经历,以及她在神殿看到的,那些跪在神殿山脚下,倾家荡产等神殿救命的人,叹息了一声。 人要有信仰,在百姓中间宣扬信仰也没有错,但不能是招摇撞骗,不能害得信众家破人亡。 神殿与药王谷一样罪该万死,不该存于世。 —— 皇上动作很快,次日就在早朝上公布,九皇叔母族中人,正是上次在宫宴上,给九皇叔下毒的主谋,证据确凿,已被斩杀。 当然,爱面子的皇上没有说。证据是九皇叔查出来的,人是九皇叔杀的,只含糊得带过。 他是皇帝,他也是要面子的。要让人知道,九皇叔先斩后奏,全然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面子往里摆。 虽然,四国皆知,九皇叔目中无人,对他这个皇上只有面子上的尊重,但至少面子上全了。 皇上虽然含糊不提,但熟知九皇叔的人都知道。不管是查找证据,还是干脆利落处决主谋,都与皇上无关。 当初九皇叔在宫宴上中毒,可有皇上的手笔在。九皇叔的母族指不定,就是被皇上给收买的,皇上怎么可能查他们。 消息一公布,王子戎与谢三就上门问九皇叔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查到了?当时没有查到证据,怎么事隔大半年,突然有证据了?不会是皇上的阴谋吧?” 不怪王子戎与谢三这么问,实在是中毒这种事,最佳查证时间就是二十四个时辰内。 当时九皇叔一中毒,皇宫和宫宴现场就被封锁了。九皇叔入宫后见过的人、碰触过的物件都在,下毒之人根本没法转移,萧王府的人都查不到证据,找不到让九皇叔中毒的源头。 事隔大半年,现场证据早就没了,怎么萧王府的人反倒查找了证据,这实在不符合常理,不怪王子戎与谢三怀疑,是不是皇上又有什么算计…… 1083给日夜换个新天 1083给日夜换个新天 王子戎与谢三不是外人,他们两人问了,九皇叔也就隐瞒,将前因后果据实相告。 他根本不惧,让王子戎与谢三,乃至他的对手知道,他对花生过敏。 先前是他不知情,才会被他母族的人算计。现在他知道了,就没有人能用此事来算计他。 这一点自信,他还是用的。 “花生?原来……是这样?”王子戎与谢三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九皇叔当时在宫宴上中毒,居然是因为他对花生过敏而不自知,让皇上找到了可乘之机。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但好像又在预料之中。 九皇叔赴皇上的宴,明知是宴无好宴,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尤其是入口的东西,九皇叔更是谨慎再三,原则上讲是没有人,能在宴会上给九皇叔下毒的。 事实也是这样,九皇叔手下的人,把整个皇宫翻了一个底朝天,把宫宴所有的食物、物件,都用死囚试了一遍,却什么有毒之物都找不到。 找不到有毒之物,找不到九皇叔是怎么中毒的,哪怕九皇叔在宫宴上出事,九皇叔的手下也没有办法强硬问皇上要一个说法,只能憋屈的继续查…… 宫中所有九皇叔接触过的物件都没有毒,而且旁的人都没事,就九皇叔一个人出事。九皇叔的人说,九皇叔是在宫里中的毒;皇上还能说,九皇叔是在外面中了毒,故意装作无事,忍到在宫中发作,栽赃陷害他呢。 没有证据,找不到中毒物,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九皇叔中毒与皇上脱不了干系,九皇叔的人也得忍着。当时在现场都找不到证据,王子戎与谢三本以为,九皇叔中毒一事要成为悬案,成为史上未解之谜之一。不想峰回路转,被苏云七误打误撞给解开了,这可真是…… “九皇叔果然命好。”谢三酸了。 怎么有人的命,能好到这个地步? 中毒昏迷不醒,人都要死了,却命好的娶到了苏云七。 更叫人可气的,九皇叔能娶到苏云七,他本能一点力都没有出,完全是皇上硬塞给他的,他自己还不乐意,对苏云七一点也不好。 而苏云七呢,她心善又聪明。不管她是为了自救,还是为人正直善良,她把九皇叔从鬼门关救回来都是事实。 救了九皇叔一命不说,现在还破了九皇叔中毒之谜,让皇上、南越等四国,再无可能借毒物算计九皇叔。真的是…… “确实命好,我都有些酸了。”王子戎玩笑似地说道。 王子戎出身顶级门阀,生来就是继承人,打小要什么有什么,比之一国太子还要尊贵。 说句不好听的,这世间只有人酸王子戎,绝没有人配让王子戎酸。 王子戎此刻说他酸了,虽是玩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玩笑也是有三分真的。 “这好的命,是个人都酸。我都可以想象,皇上要是知道,是他强行赐给九皇叔的王妃,帮九皇叔破解了当初中毒之谜,只怕要气得吐血了。”王子戎还能玩笑似的开口,谢三就绷不住了,直接酸出口了。 他真的太嫉妒了。 他好好一个谢家家主的嫡幼子,却被隔房大伯调换了身份。打小受尽折磨与苦难不说,还被故意引诱的与生父、亲兄长为敌,差点害死自己的生父与亲兄长。 虽然,他对自己的生父、亲兄长,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没感情并不表示他不愤怒、不难过、不委屈。 他这命不比九皇叔好多少,九皇叔都能娶到苏云七这样的好王妃,他为什么就不能遇到一个苏云七呢。 呜呜呜……想到因为九皇叔的算计,原本心疼他、对他好的苏云七,被他推得远远的,不再拿他当朋友,谢三就想哭了。 他真的太惨了,上天爷可真是一点也不爱他。 九皇叔表面淡定,实则内心很是得意的,享受着王子戎与谢三羡慕的眼神。 享受够了,这才端着茶,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能让皇上知晓……算了,皇上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有多久可活,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九皇叔说得云淡风轻,王子戎与谢三却是一怔,二人齐齐收敛神情,神色肃穆凝重:“九皇叔,你这是要动手了吗?” “嗯。”九皇叔随意地点了一下头,完全没有谈大事的紧张肃穆,上身往后一仰,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任由阳光洒满他全身:“本王懒得陪他们玩了,索性直接动手,叫日夜换个新天。” 皇上不是一直担心他会谋反,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稳嘛,他就直接出手,让皇上以后都不用再担心了。 他这也算是,为君分忧了。 “九皇叔你这是做足了准备?”王子戎有些怀疑地看着九皇叔,担心地道:“九皇叔,你虽也是皇室,但名不正言不顺。届时朝中的人反抗肯定会很激烈,你要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比起王子戎的含蓄了,谢三就直接多了:“所以,九皇叔你准备了粮草吗?你耗得起吗?或者,你需要我谢家与王家,怎么支持你?” 他们两家已经上了九皇叔的贼船了,九皇叔要是反了,他们两家也不能独善其身。 既然要反,那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九皇叔哂笑:“你们不知道,本王命铁骑攻打神殿了吗?” 谢三倒抽了口气:“王爷你让铁骑去攻打神殿,谁来京城接应你?王爷你不是准备,在太子的婚宴上动手?”是他和王子戎漏听了九皇叔的吗? 听九皇叔那意思,他明明是准备在太子婚宴上动手呀。 九皇叔没有回答谢三的话,而是突然严肃地问道:“你们还记得懿德太子吗?” 王子戎点了点头:“先皇亲封的太子,在猎狩时遭流箭射杀而死。先皇为此发了疯,杀空了半个朝堂,杀了足足三万余人,与先皇一起打天下的武将,有半数以上因此而死。” 半数开国武将因他而死,先皇为他杀疯了。 这么一个受尽先皇偏爱的人物,他们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虽不曾见过懿德太子,可也是听着懿德太子的事迹长大的…… 1084先皇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1084先皇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当年先皇查不到,谋害懿德太子的幕后真凶,只能杀相关的人泄愤。” “先皇杀空了半数朝臣,杀的京城血流成河,可仍旧没有找到真正的幕后凶手,只能留下一封遗诏,让后来人去查。” 想到先皇为他心爱的太子,留下的遗诏,九皇叔就想笑。 爱与不爱都是那样的明显,帝王的爱尤其明显。 什么为了你好,怕你成为攻击的对象,爱你也要装作冷落你,这种事在帝王那里是不可能的。 帝王对一个人爱,就是把整个天下奉到你面前;谁敢杀你半分,帝王就会让他九族陪葬。 哪怕是死了,也会留下足够保护你的势力。 先皇对懿德太子就是如此。 懿德太子死的不明不白,先皇到死都没有找出,害死懿德太子的真凶,但并表示先皇放弃了。 先皇在死前,留下了一封遗诏。遗诏上表明,他留了一批死士,在他死后这批死士,会继续查找害死懿德太子的真凶。他给死士留下了一张空白遗旨,若有人查到了害死懿德太子的真凶,可自由在张空白遗旨上,写你要的东西,哪怕是东陵的江山亦可以。他的后代子孙,必须无条件服从,若不从视为谋逆! 这就是帝王的偏爱,哪怕是死也不会放过,害死懿德太子的真凶。 不过,懿德太子死得太久了。在当今圣上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先皇遗诏的事了。 但王子戎与谢三,正巧是很少的那部分人。 作为世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这种关乎能让东陵换日月的事,是王子戎与谢三必须要知道的事。 “所以,九皇叔你查到了真凶!”九皇叔一说,王子戎与谢三就猜到了。 二人甚至都不询问,直接就肯定地开口。 “嗯。”九皇叔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微勾唇,露出一抹讥讽又玩味的笑:“也不知,先皇的棺材板压不压得住。” 王子戎与谢三相视一眼,谢三满头黑线问:“不会是当今圣上吧?” 若是的话,那先皇的棺材板肯定压不住。 先皇杀了那么多人,随他一同征战的朝臣、血脉兄弟、后妃、亲生儿子……杀了这么多人没有杀到真凶就算了,最后还把皇位传给了真凶。若先皇泉下有知,怕是会气活过来。 九皇叔淡淡地点头,嘲讽地道:“咱们这位圣上,是个很能藏的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可信吗?” “证据确凿吗?” 谢三与王子戎同时开口,饶是稳重如谢三,此刻也不免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若九皇叔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当年害死懿德太子的就是当今圣上,那不需要一兵一卒,甚至不需要那张空白遗诏,他们就能废了皇上。 是,皇上在位十多年了,已经将朝政完全掌握在了手中,不是朝臣能随意废立的,可死的人是懿德太子呀! 因为懿德太子之死,先皇杀了三万余将领、官员。这三万人确实是已经死了,可他们还有亲朋、弟子在。 他们三万枉死的人,受真正的凶手,也就是当今圣上牵连,他们这些亲朋弟子遵先皇遗诏,杀了真凶不为过吧? 就算这三万人,没有亲朋好友在也无所谓,有他们……有他们这群正义之士在,有他们这群忠君爱国的将领在,他们会维护并且遵从先皇的遗旨,为三万枉死的将领、官员报仇。 而且,他们王家也确实有旁枝,受此事迁连,死于先皇的怒火之下。 不应该说是他们王家,应该说现在朝中的这些官员,都有亲友、袍泽因懿德太子之祸而死。 是的,懿德太子之祸! 史书只记载了先皇对懿德太子的偏爱,对惨死的三万将领、朝臣只一笔带过,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甚至连个姓名都不配留下。世人谈论起此事,只会羡慕懿德太子尽得先皇偏爱,却看不到被牵连的官员、家人和他们后代子孙的惨状。 碍于先皇的威势,朝中大臣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下都称那是懿德太子之祸,是懿德太子带来的祸事。 虽然懿德太子也是无辜的,但被卷入此事、无辜丢了性命的官员、将领又不无辜吗? 要知道,懿德太子刚死的时候,先帝还有一点理智,只杀相关的人员。到后面,先帝就直接疯了,只要有人举报,说某人某年私下说过懿德太子的不是,先帝连查证都不查证,直接就抄家杀人。 因懿德太子,死了三万多人。王子戎不敢说,那些人全是无辜的,但至少有三万人是无辜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莫名被迁连而死。 那些死者的家人、亲友,哪怕知道懿德太子是无辜的,错不在懿德太子,也无法不怨恨懿德太子。 现在,九皇叔找到了害死懿德太子的真凶,找到了制造懿德太子之祸的凶手……王子戎可以想象,一旦九皇叔手上的证据被证实是真的,真凶的下场会有多惨。 帝王又如何? 要他命的是先皇,帝王也只能乖乖受死。 “三皇子萧凌贺提供的线索,本王亲手找到的证人。”九皇叔摇了摇头,有些欣赏地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有前朝的血脉,先皇什么都不知,以为他是无害的羊。殊不知,他是阴湿之地的毒蛇。” “当初杀死懿德太子的那支流箭,就是由前朝内廷第一高手叶留云射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能找到的证据有限,但皇帝有前朝皇室血脉,懿德太子又死在前朝内廷高手的手中…… 哪怕没有旁的证据,他也能把杀懿德太子的罪名,死死地扣在皇上的头上。 更不用提,他还有王、谢二家相助。 不对,他不只有王、谢二家的相助,他还有萧相的门人相助。 皇上黑白不分,致使忠臣蒙受不白之冤。萧相忠君爱国,哪怕心有不平也能忍下,可是…… 萧相的亲外孙三皇子萧凌贺忍不了,萧相的门生也忍不了。 南安将军府通敌卖国的证据,是三皇子给萧相的。三皇子一直很自责,他认为萧相受辱全是他的错。 为了给萧相讨一个公道,他拿出了他手上最大的底牌。 那张他打算用来,争皇位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