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对象能听到我的心声》
1. 第一杀
小鱼在王府的门口,已经蹲了三天了。
幸好此时是初秋,天气还不算太冷。
她咬了一口干硬的烧饼,通过唾液软化再艰难地咽下去。吃完又抬头,看着对面气势恢宏的摄政王府。那里面住着的摄政王,是她此行下山,要刺杀的目标。
小鱼是个杀手,出自江湖解忧门。
解忧门里门规森严,每四个月会对所有杀手的价值进行排名,若连续九次都是倒数第一的话,就要卷铺盖滚蛋。
说来惭愧,小鱼已经连续八次倒数第一了,倒不是因为她能力差,而是从作为杀手出道到现在,压根都没有人来找她下单。
没有顾客,她的排名永远都无法上升。而距离下次杀手排行榜的更新,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要在三个月之内,成功拿下一单,刺杀对象的价值还要超过倒数第二名,这样大家都不用被赶走。
小鱼急的团团转,有交好的师姐给小鱼出主意,让她在山下守着,说不定会有‘收获’。
小鱼懂,这就是俗称的‘抢客’。
这事说起来不地道,但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小鱼也顾不得,在山下守了半个月,终于抢来一个客人。
客人要刺杀京城中最尊贵的人。
怕对方知道自己是倒数第一的杀手再反悔,收了定金之后,小鱼揣着师父给她的《杀人三十六计》,立刻就下了山。
临到城门却想起,忘记问客人这‘京城中最尊贵的人’姓甚名谁。
她找了数十个京中之人询问,得知这京城中最尊贵的人是当朝摄政王爷周循然。
据说这个王爷身高九尺,长得虎背熊腰青面獠牙,而且出手狠辣,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有人曾亲眼见到过王府后门里,成堆的尸块。
小鱼吸口气,抱紧了包袱。
她接到任务的时候,客人也没说这个王爷是如此难杀的人物啊!
小鱼转身想放弃,脑中又想起解忧门里那些嘲笑她无能的嘴脸,她攥紧包袱,气势汹汹地朝摄政王府走去。
然后三天过去,她包袱里的钱袋都被人偷走了,小鱼本人却连王府大门都没有摸到。
原因无他,这王府的侍卫太尽职尽责了,只要她出现在王府大门或院墙的三丈之内,立刻会被侍卫发现,然后‘礼貌’地让她离开。
撑到现在,她就剩手中最后半块烧饼的干粮,今日要是再进不去王府,她就要露宿街头当个小乞儿了。
日头上升到顶点,又慢慢西垂。
王府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人群来来往往,就是没有她要刺杀的王爷的身影。
就在小鱼饿着肚子想要去找吃食的时候,王府的偏门再次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白胖的青年,他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四处张望,然后对着小鱼的方向挥了挥手。
小鱼立刻起身朝他走去。
却有人比她更快。
那人走到白胖青年面前,讨好地笑笑:“朱总管。”
朱总管上下打量着他,在看到他衣领的时候目带不满:“你就是老杨介绍的厨子?都做过什么菜?”
原来在走后门招厨子!
小鱼双眼一亮,插进他们中间,抢先道:“总管大人,我也是厨子,我会做的可多了,荤菜素菜糕点汤羹,我还会药膳!”
朱总管扫了她一眼,一个十七八岁,圆头圆脸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包袱,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他在王爷库房里见过的夜明珠。他耐心地解释道:“你是厨子?看看你这脸,这衣服,这手,脏死了,哪一点像个厨子?”
小鱼嘴快,立刻解释:“我这是走投无路,身上银子被偷,无奈在街上住了两日才如此的。再说我一个姑娘家,再怎样都比他爱干净吧。”
被她接二连三的抢话,那人早就带了气,扬手就要打她:“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打死你!”
小鱼侧身躲在朱总管身后,还不忘小声告状:“总管大人你看,他这么容易就生气,以后在王府受了委屈,说不定会下毒报复呢。”
真要发生此事,他朱总管也脱不了干系。
朱总管思忖片刻,让侍卫把那人拉走,回身看小鱼,模样瞧着倒是挺清秀的,洗掉脸上的灰尘,应该也是个小佳人。他怀疑地问:“你真会做菜?”
有机会!
小鱼挺胸道:“会不会,总管大人让我露一手不就知道了。”
朱总管笑了笑,连带着肚子上的肉也跟着颤了一下,“还挺有自信。跟我进来吧。”
小鱼兴奋地点头,跟他一起进了王府大门。
朱总管在前面走着,还不忘叮嘱小鱼:“等会试了菜,就在原地等着大总管传话,知道吗?王府里规矩多,要是冲撞了人,谁都救不了你。”
小鱼仔细看着府里各种错综复杂的路,闻言立即接话:“好,我知道了。”
两人在院里七拐八拐,走了将近半刻钟,小鱼才想起正事,小心翼翼地问道:“总管大人,等会我做的菜,会让王爷试吗?”
如果王爷吃的话,她就下点毒,这样就能完成任务了。
嘿嘿,完美。
朱总管好笑道:“王爷怎么可能会吃陌生厨子做的菜,你别异想天开了。招你进来,是给即将进府的三位夫人做菜。”
啪嗒,希望的小火苗被他两句话浇灭。
小鱼好奇地问:“一下子来三位夫人,王爷的身体受得了吗?”
朱总管横了她一眼:“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也别问。”
小鱼抿着唇,乖巧地点头。
再穿过一个院门,朱总管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院子说:“这里就是西院的厨房,里面的人都可以给你打下手。给你半个时辰,烧八道菜出来。到时辰我来取,去吧。”
半个时辰八道菜,时间紧任务重。
小鱼放下包袱,三言两语摸清厨房里各位帮手的身份,又把案上的食材都过了一遍,撸起袖子开始干。
***
一刻钟后,朱总管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小鱼忙里偷闲,明知故问:“总管大人,时辰到了吗?”
被她发现,朱总管脸上也无尴尬,起身大摇大摆地进了厨房,边吸鼻子闻着空气中的香味,还不忘一本正经地问:“我这不是来监督你嘛,这都是什么菜啊?”
“回总管大人,荤食脆皮香猪肉,五味杏酪鹅,清蒸鲈鱼,素菜有香煎豆腐,凉拌木耳,甜点是三色水晶丝,汤是青山白玉羹,主食是芝麻烧饼。”
朱总管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要大总管试菜前,我得先检查一下菜品是不是有毒。”
小鱼心道,想吃就直说,还尝尝有没有毒。厨房里人这么多,她就是想下毒,也找不到机会。
吐槽归吐槽,知道自己是否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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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靠他一句话。小鱼面上笑嘻嘻:“总管大人放心,你的那份已经单独盛好了。”
朱总管背着手,满意地点头,在小鱼将最后一道菜也倒入盘中之后,他招手让小厮过来拿食盒,然后对小鱼道:“行了,在这好生待着,等我的消息。”
小鱼目送他们走远,忙了小半天,她这会倒不饿了,坐在厨房门口等着朱总管回来。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朱总管打着饱嗝,慢悠悠地走过来,“成了,大总管对你的手艺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户帖在哪,家住何方,签活契还是死契啊?”
小鱼拿出自己伪造的户帖递给他,“我叫小鱼,总管大人,什么契能让我去伺候王爷,我就签什么契。”
朱总管检查她的户帖,闻言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不过你对我们王爷再怎么倾心,也是进不去东院伺候的,死心吧。”
小鱼只听到了他的后半句话,闷闷不乐道:“那我签死契,要是伺候不了王爷,我这辈子就死在这里,做鬼我也不走。”
朱总管没搭理她的忠心,拿出死契让她签字画押:“午时三位夫人会进府,以后你就负责她们的一日三餐。”
想了想,他像是随口说:“也不用仔细伺候,遂常应付一下就行。”
应付?
小鱼的手一顿,也就是说,这三个夫人不会得到王府的重视?
那她这个不受重视的夫人的厨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爷?
小鱼很发愁。
朱总管拿了她的契约后,又匆匆离开。小鱼按着他的话找到自己的住所,躺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想办法。
愁来愁去,愁到做晚膳的时候,朱总管又来厨房溜达。
小鱼让取餐的丫鬟把三位夫人的晚膳端走,又亲自做了三道下酒菜送到朱总管的面前,“朱总管,我今日新研究了三道新菜,想请总管给些意见。”
朱总管吸着鼻子嗅了嗅,眼中都是对小鱼的满意。
他下午刚把厨房的所有人聚在一起,警告他们不可贪污盗卖食材,也不可偷吃公为私用。小鱼送菜,要说孝敬他,那就是公为私用。
换了一种说法叫尝菜,这就是为了主子们着想,这是忠心的表现。
朱总管笑嘻嘻地尝了口菜:“不是我说,小鱼儿啊,你这做菜的本领真不简单。我以前那也是下过不少酒楼的,他们做的菜都没有你的入味。”
“真的吗?那和东院的厨子相比呢?”小鱼问。
来了王府半日,小鱼对王府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知道西院是夫人们和仆人们的住所,王爷住在东院,平时基本上不会来西院。西院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入东院。
朱总管眯着眼睛看她:“你还想去东院?”
“那可不,人往高处走,我的梦想就是和朱总管一起,干掉东院总管和大厨子,雄霸东院无敌手!”
朱总管被她这番豪言壮志惊的手中筷子都夹不住花生米,愣了半天,他道:“你这个小丫头,胆子可真不小!”
“那是,我这门手艺,要是不让王爷尝到,我死不瞑目。”
被她这么接二连三的洗脑,朱总管心里也莫名起了些斗志,东院大厨的手艺嘛,他虽然没吃过,但觉得也就那样,不然王爷早吃的和他一般胖了,哪像现在瘦的皮包骨头,整天病恹恹的。
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朱总管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带着小鱼闯一闯。
2. 第二杀
小鱼已经在西院的膳房里,做了七天的饭了。
这七天,别说见到王爷的面或者在他的饭菜里下毒了,就连东院的大门她都没有摸到。
这天把三位夫人们的午膳送走,小鱼愁的坐在厨房的门口,绞尽脑汁想办法。
旁边餐桌上,朱总管吃的肚子饱饱,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怎么了小鱼儿?”
小鱼谴责地看向他:“朱总管,你不是答应我要干掉东院的总管和大厨,好让咱俩上位吗?这都七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该不会是诓我给你白做饭吧?”
“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小鱼儿,”朱总管伤心地捂着胸口,“太伤你朱哥哥的心了。”
两人在一起混了这几天,小鱼早摸清了他的脾性,也不怕他:“那你说,这几日你都做了什么?”
朱总管嘿嘿一笑,脸上的肉胖嘟嘟的,又白又嫩,“自然是去摸王爷的行踪了。据我所知,王爷今天下午可能会来花园里哦。”
“他去花园,和咱俩要上位有什么关系?”
朱总管一脸‘你傻啊’的表情:“王爷可是个大忙人,要去花园,肯定是散心的。他为什么散心,要么为朝政,要么自己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到时候你在花园里放一些好吃的东西吸引王爷不就行了吗?”
小鱼看着他:“你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我何时和你开过玩笑。”
小鱼站起身,心道指望朱总管,还不如她自己想办法。
以为自己想了个绝妙主意,却被小鱼忽视的朱总管不服气,艰难地捧着肚子站起来:“我这个办法不好吗?”
小鱼道:“你以为王爷是什么阿猫阿狗吗,你放点东西就能勾过来?再说,他要是去花园,肯定会有人事先清场,咱们怎么进去。朱总管,这么垃圾的主意你都能想出来,我很怀疑你是怎么当上总管的,你是不是上头有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朱总管羞涩一笑,比了个闭嘴的动作,“嘘,这是个秘密,我姐夫不让我说的。”
还真让她说对了。
小鱼怀疑地盯着他:“你姐夫到底是谁?”
朱总管靠近她,小声说:“我说了你可别出去吆喝啊。”
“那必须的。”
朱总管以手握拳,俯在小鱼的耳朵上,用气音说:“是王府的大总管。”
小鱼震惊地看着他,王府大总管,那可是王爷的亲随,能贴身跟着他的,地位可比什么东院总管西院总管高多了。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小鱼慢慢地举起了大拇指,满脸敬佩:“朱总管,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朱总管摆手示意她低调。
小鱼说:“既然你姐夫是王府大总管,那可不可以走个小小的后门,把我直接调到东院?”
朱总管想也不想地拒绝她:“不行。”
“为什么。”
朱总管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来的时间太短,还不能让王府的人信任,万一在王爷的膳食中下毒怎么办。”
要不是了解他的脾性,小鱼都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在这点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呢。
“你还真是,快言快语。”
换句话说,单蠢的可怕。现在小鱼倒是信大总管真是他后台的话了。要不然按照朱总管这种性格,能当的上王府总管?
还是摄政王府的总管。
小鱼反应快,转瞬间就掌握住主动权:“那我在花园里送糕点,你就不怕我下毒了?还是你知道王爷根本不会吃,在这骗我呢?”
“拜托,我真冤枉啊!”朱总管哭诉两句,“你做糕点我肯定全程看着。要是去东院,可没人一日三餐盯着你。”
“好吧,暂且相信你。那我做什么吃的比较好?”
朱总管挠着下巴望天:“王爷没什么爱吃的,也没什么忌口,甜咸都可以,不过他胃口不好,用膳时每道饭菜都吃一口就撤下去了。”
屁的胃口不好,每道菜只吃一口,还不是怕人知道喜好方便下毒。
小鱼思忖片刻点头道:“行,那我多做几样,到时候王爷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朱总管顿时喜笑颜开,乐滋滋地跟着她向厨房走:“这个主意好。”
小鱼没好气地撇开目光,就知道他说这么多,还是为了这几口吃的。
西院的厨房,虽说比不上她在解忧门的时候东西全,但毕竟是王府,该有的也都有。小鱼花了小半天的功夫,做了五道糕点:“看吧,玫瑰酥,莲叶羹,马蹄糕,绿豆糕,酒酿汤圆。”
这些都是在朱总管的眼皮子底下做完的,但每道他还是都尝了一下,“真是不错,这个马蹄糕我敢说,绝对比东院做得好。小鱼儿,你真厉害。”
“那是。”小鱼把糕点都放进食盒里,“走吧,去花园?”
王府的花园在东院和西院正中间,也成了这两个地方的分界线。小鱼曾独自来过,看到花园通往东院的小门外,站着四名精神抖擞的侍卫。
今日王爷要逛花园,这四名侍卫就挪到了西院和花园相通的小角门处。
远远的看到他们,小鱼停下脚步,“过不去啊朱总管,他们在那把守着呢。”
朱总管背着手,悠闲自在地向前走:“就这四个小喽啰就难为你了,看你朱哥哥我的。”
“他们还听你的?哇,朱总管你也太厉害了吧。”小鱼挎着食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出言奉承。
朱总管被夸的飘飘然,带着她一起停在侍卫们面前,昂着头说:“奉大总管之命,给王爷送点心。”
站在最前面的侍卫道:“少来了老朱,王爷的点心一向是东院厨房做的,碍你西院总管什么事。”
在小鱼面前被驳回了面子,朱总管顿觉丢人丢到姥姥家,他硬着脾气说:“那你让不让我们进去?”
侍卫看看他,又看看藏在他身后的小鱼:“她可以,你不行。”
“嘿你个.....”
眼看朱总管撸起袖子就要骂街,小鱼忙拉住他,“朱总管,这种跑腿的事情我来做就行了,你就在这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如今虽说是秋季,但中午的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经过这么一折腾,朱总管的身上也冒了些汗。他顺着小鱼的话下了坡,“行,那你快去快回。”
小鱼点头,挎着食篮进了花园。
花园里因有个三亩大的池塘,倒是比外面凉爽了一些。小鱼在周围溜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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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池塘边的小亭子里,看到有两个男人在。其中一人腰挂佩刀,正站着守在亭外。
另外一人则在亭子里坐着,低头正在看着手中的书册。
离得远,小鱼并不能看清他的样子,但看他身形,不像是外面传说的王爷是个身高九尺,青面獠牙的怪物。
倒像是个文弱的矜贵公子。
小鱼继续向前走,还未靠近小亭,就被那个带着佩刀的人拦下,冷颜斥道:“你是什么人?”
小鱼低头哈腰:“回大人,我是西院的掌勺小鱼,奉总管之命前来给王爷送些糕点。”
她没说是哪个总管,反正王府里总管多,万一事发了,应该也不会连累朱总管。
冷脸侍卫打开食盒检查了一下,转身带她向亭下走,“王爷。”
看来这就是当朝摄政王周循然,她的刺杀对象了。
小鱼每向前走一步,就能听到心跳的更激烈一些。
近了,近了。
她的刺杀对象,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小鱼心道可惜,早知道这么顺利,她就在身上藏把匕首了。
现在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她停在桌前,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两人面前。
临退下的时候,小鱼大胆看了摄政王一眼,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很瘦弱,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几乎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唯有那双眼睛,像是幽深静谧的湖,带着一股神奇的吸引力,想要把人吸进不知深度的湖底。
【还以为是什么难伺候的人物,就这样的病秧子,三天,最多三天我就能拿下他!】
小鱼心里刚说完,就听他出了声:“把她赶出府。”
声音淡漠冷冽,像是初冬雪后屋檐下的冰棱子。
待看到那个冷脸侍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小鱼才反应过来,摄政王那句‘把她赶出府’的‘她’,就是自己!
小鱼张口想求情,就被冷脸侍卫捂住了嘴向后拖。
一直拖到角门外,冷脸侍卫把小鱼扔在地上,对着守门的四名侍卫和在原地等候的朱总管道:“王爷说把她赶出去。”
说完,又转身离去。
小鱼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屁股不肯起来。看朱总管在一旁想要问自己,小鱼率先开口,可怜巴巴地说:“朱总管,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了?好好的你害我做什么?”
朱总管也觉得委屈,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做饭好吃的厨子,哪能轻易放手。
“我没有害你啊,我哪里舍得害你,你从头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爷为何要赶你出府?”
小鱼也知道他是个资深的吃货,哪怕为了自己做的饭,他也不会出阴招害自己。她揉着屁股站起来,把自己进去之后的一言一行全都说了个遍,“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为什么要赶我走?”
朱总管也百思不得其解,“那没办法了,王爷既然开口,除非他自己反悔,否则谁说都无济于事。小鱼儿啊,可怜咱们缘分深,以后再也不能吃你做的饭了。”
他感慨完,又讨好地说:“那在你走之前,能不能把你在厨房腌的酱子鸭做完?我还没吃过这种鸭子呢。”
小鱼哪还有心情。
3. 第三杀
在临走之前,小鱼还是把朱总管期待的酱子鸭做完了。
她的刺杀对象在这里,留个交情,总比和朱总管闹僵了强。
磨蹭了两个时辰,终是到了要离开的时间。小鱼背着自己来时的小包袱,和吃的满嘴油的朱总管告了别,走出了王府大门。
幸好王府够大方,这几日的工钱给的多,她出去找个客栈,也能凑合个十天半个月的。
只是不知道再有什么理由,能再接近这摄政王府了。
依依不舍地出了门,小鱼看到王府门口停着一辆四驾大马车,车上挂着的猩红灯笼上写着一个‘周’字。想来这应该就是王府的主人,摄政王周循然的马车。
果不其然,下一刻王府正门打开,周循然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和下午在花园中见到的不同,此时他身穿绛紫色的宽袖官袍,神情凛然地向车上走。
临上车的时候,小鱼看到他右手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棕色的佛珠。
好像还有些眼熟。
小鱼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晃神之间周循然已经上了马车。她急的朝前走了两步,对着开始走动的马车喊道:“王爷!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要让你亲手...”
不对!
“.....让你亲嘴.....”
这种说法好像也不对。
“.....让你亲自吃到我做的菜!”
这种说法好像对了,小鱼自顾自地想着。话出口,下一刻她就看到马车旁骑马的侍卫勒马停了下来,然后调转方向朝她奔来。
小鱼想也不想,抱着包袱就向后跑。
可人腿哪能比得过马腿,不过两三息,她就被人堵住,马上的侍卫神情冷漠,和摄政王有的一拼。像是看蝼蚁一般,斜着眼睛看她。他道:“王爷请姑娘回府。”
回王府做什么。
自然要杀她灭口。
小鱼略带心虚,强撑着辩解:“我就对他的马车说了两句话,这就犯了死罪了?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
可恶,早知道如此,她在解忧门的时候就该精心习武,走武杀的路,好好的搞什么文杀。现在被人如此近距离地围着,又是青天白日的,就她那半吊子功夫,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
他们这番动静,又是在人潮拥挤的御街上,当下就吸引了不少过路人。听到小鱼的话,其中有人大声恭维,“在这京城中,王爷就是王法!”
小鱼瞪他一眼,这么会拍马屁,祝你下辈子当个马刷子!
对方人多势众,小鱼无奈,跟着侍卫又进了王府。
这次的目的地,是东院.....某个被严密看押的小房间。
“大哥!”亲眼看着房门被锁上,小鱼趴在门缝处,叫住要离开的侍卫,“大哥大哥大哥,王爷把我叫回来到底是有何事啊?”
侍卫面容冷酷,说话也极没耐心:“王爷的心思,也是你我能猜的?好好在这等着!”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小鱼真想给他撒一把穿肠散。
“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等着!”
这一等,直到翌日过了巳时,小鱼又饿又困,好不容易刚睡着就被人叫醒:“王爷要见你。”
小鱼一股脑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他是见我还是杀我?要是杀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这次的侍卫,倒是比之前那个凶巴巴还没耐心的温和了很多,听到小鱼的话,他笑道:“当然是见你。放心,王爷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快起来,跟我走吧。”
小鱼半信半疑地跟着他出了房间。
院内一片鸟语花香,就连空气都比西院清新许多。小鱼吸了口气,吐出体内的浊气。侍卫带着她出了院子,又进了邻近的院门。
这个院子里的守卫很是森严,正房门口几乎每隔三步就站了一名侍卫。
“就是这里了,姑娘请跟我来。”
小鱼心中记着值班侍卫的位置,跟着他一起进了房间。
房内四周关着窗,有些沉闷。小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案后正低头写字的人。他还是昨天离府时那身绛紫色的宽袖官服,应该是一夜未睡。
侍卫躬身:“王爷,人带到了。”
周循然放下笔,抬头朝他们看过来,“嗯,你先退下。”
侍卫转身离开。
小鱼直盯盯地瞅着他,脸上肤色白的发虚,下巴上起了一层清淡的胡茬,双唇紧抿,似是在为什么事发愁。再往上,那双犹如深湖一般幽深的眼中,疲色怎么都掩不住。
【果然是一夜未睡,看来这王爷也不好当。】
【他就这么熬着,身子骨瞧着一碰就碎,怎么没把自己熬死呢。】
两人相视,小鱼立刻回神,学着侍卫的样子朝他躬身:“见过王爷。”
周循然看着她:“你从何处来?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鱼踮着脚尖,指着他面前的死契,笑呵呵地说:“王爷不都看到了嘛,怎么还问我呢。”
话刚出口,小鱼就看到他眼中传来的厉色和铺天的压力。
“本王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让本王发现你有一字说谎,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他淡淡地道。
果然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情无义摄政王。
小鱼被他这轻飘飘的语气吓的一个激灵,说话也露了些怯,“我从赵县过来的,无父无母,早先是个流浪的小乞儿,后来被酒楼里的大厨收养,跟着他学的手艺。”
【这个够不够惨啊,这个王爷看起来是个狠心的人物,早知道就编的再惨一点了,什么被虐待被打骂全都整上。】
周循然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他继续问:“那你来王府,是为了什么?”
面对周循然直视的眼神,小鱼想也不想,举起手挥舞着,一派的雄心壮志:“干掉东院大厨,成为王府说一不二的总厨!让我的厨艺名扬天下!”
她满含激情地说完,看到周循然依旧盯着自己,小鱼有些心虚,又想着气势不能弱,便挺着胸膛,掐着腰,直愣愣地望着他。
【你看什么看,比眼睛大,我绝对能赢你!】
【还看?再看我就说,我来王府是为了杀你的!有人看你不顺眼,想要花钱买杀手,来割你的脑袋!】
周循然停顿了片刻,朝外面喊道:“周颐。”
外面候着的侍卫立刻推门走了进来:“王爷。”
正是先前带着小鱼过来的,笑的温温柔柔的侍卫。
周循然道:“带她先下去,就住...风荷院吧。”
周颐顿了一下,“是。小鱼姑娘,请跟属下来。”
不被赶走,小鱼喜滋滋地跟着周颐出了房间:“周侍卫,风荷院在哪里啊,距离这里近吗?”
话刚说完,周颐就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的院门说:“这里就是风荷院。”
小鱼看着只有一墙之隔的周循然的书房,眼尾上扬,感慨道:“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和周循然离得这么近,她一天得有多少个刺杀他的机会啊!
“小鱼姑娘先休息吧。要是有需要,尽管吩咐我们。”
小鱼点点头,笑呵呵地送走周颐。
她能需要什么,她什么都不需要,匕首她有,毒药她也有,现在就差一个她和周循然独处的时机了。
小鱼回到房间里,把贴身藏着的软匕首挪到衣袖里,心中想着各种能让周循然惨死的办法,紧绷的心思一放松,一夜未睡安稳的她躺在床上迷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到中午时分被饿醒,小鱼摸着肚子,脑中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在西院的时候是厨子,现在留在了东院,当然也要当厨子。说不定周循然就是感动她要当王府大厨的愿望,才让她留下来的。
说干就干,小鱼出了门,找周颐问清了东院厨房的位置,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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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还挺顺利,就连她说要为王爷做道菜,东院掌勺师傅很爽快地把锅让给了她,连询问两句都没有。
小鱼记得之前听西院朱总管说过,东院掌勺师傅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平时最看重的就是他的锅和案板了。旁人别说碰了,就连看一眼,都会被他盯上。
小鱼自己做着菜,还不时地关注掌勺师傅的表情,直到她的肉沫蒸蛋羹出锅,掌勺师傅才道:“姑娘这蒸蛋羹做的真好,真香,王爷定然会很爱吃的。”
这简直属于无脑夸了,她这个肉沫蒸蛋,就算是加了点小配方,让蛋羹更绵软可口了些,但也没到让他个王府大厨都夸奖佩服的地步吧。
小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午膳都装好,笑盈盈地道:“多谢师傅夸奖,时辰不早了,那我就给王爷送去了。”
“麻烦姑娘。”
“不麻烦不麻烦。”
寒暄过后,小鱼带着午膳再次回到书房,周颐还在门口把守,见她回来,道:“这是厨房送来的午膳吗?”
小鱼点头:“王爷呢,休息了吗?”
周颐皱眉:“说不困,还在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折。”
虽说朝政大部分已经移交当今圣上,但一些要事战事,还是会先送到摄政王府让王爷过目之后,再送到宫里。
小鱼道:“那可不行。周侍卫,你帮我打开门,我劝王爷吃点东西吧。”
周颐没有多问,连食盒都没有检查,直接打开门让她走了进去。
此时再进来,和早上紧张的情绪不同,小鱼有了些心情来观察周围。
书房很大,足足有五个开间,右侧放着一列书架,上面放着不同的书册和木盒,中间放着一套桌椅,应该是待客或议事的地方。书房左侧则是周循然的书案,窗下的罗汉床上放着小木几,做短暂的休憩之地。
小鱼把食盒放到小木几上,对着书案后的人道:“王爷,该用午膳了。”
周循然‘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的个子很高,虽不如传说中的身高九尺,但也够八尺了。身上已不是早上见面时的官服,而是一身碧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同色刺竹叶布带,衬得他小腰几乎要和她的一样细了。
【《三十六计之杀人第一计:直面出击,手起刀落》。我今日带的是软匕首,他身子骨这么瘦弱,万一割到骨头不能一击毙命就麻烦了。那割他哪里比较好呢?脖子上的血管应该够粗吧,要不就定脖子?】
周循然在罗汉床上坐下,看着她把食盒里的菜一道道拿出来,不经意地说:“书房周围同时有十六名护卫。”
冷不丁地听到他说这句话,小鱼有些茫然:“啊?”
周循然摄政王道:“所以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时时带着匕首防身。在王府,没有本王的命令,无人敢动刀子。”
说着,他的目光落向她藏着软匕首的左衣袖。
小鱼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我这是害怕了,以前总能碰到流氓,为了防身,防身。”
【他眼睛怎么这么尖啊,我这个匕首可是软的,一点形状都没露,这都能看出来?看来得用我《杀人三十六计之第二计:借刀杀人》,大厨对不起,我在你做的汤里下了鹤顶红。你放心,等周循然喝了之后,我立刻把汤毁尸灭迹,在我的蛋羹里放上鹤顶红,绝对不会连累到你。】
小鱼把菜全都摆好,殷勤地端上自己做的肉沫蛋羹:“王爷,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是否入味。剩下的这些,全都是你的大厨做的,我一点都没碰。”
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周循然接过她手里的蛋羹,微抬下巴,示意她坐在对面。
小鱼想也不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多谢王爷。”
周循然把那碗下了鹤顶红的汤放到小鱼面前。
小鱼不明所以:“王爷?”
周循然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本王赏你的,喝了吧。”
4. 第四杀
小鱼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种心思被他看穿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小鱼朝周循然看过去,他的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就像是冰山上盛开的一朵艳丽的花,不,错了,像是恶魔在大开杀戒之前,那个明显假惺惺却又善意的微笑。
小鱼把汤推过去,假笑道:“这是大厨特意为王爷做的,我怎么能喝呢。”
周循然皮笑肉不笑,“本王既然赏你了,你就能喝。”
小鱼讪讪地咧咧嘴。
【躲不过去了,要不假装手软全洒了?】
“小心点哦,别洒了,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周循然舀了一勺蛋羹,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小鱼暗中咬着牙。
怎么办怎么办,那包鹤顶红可是她亲自配的,比寻常的还要毒上三分。要是喝了,她就真的嗝屁了。
看着周循然正低头吃着她做的蛋羹,小鱼心中一阵懊恼。
【早知道就把毒药下到蛋羹里了,好好的搞什么‘借刀杀人’。师父给的《杀人三十六计》一点都不准!】
周循然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还不忘催促:“快喝呀。”
小鱼手捧着汤碗,站起来:“这么好的东西,我端回去慢慢品尝。若是囫囵吞枣地牛饮,岂不辜负了大厨的好意。”
她心惊胆颤地向外走,努力忽视身后那道探究的目光。
好在周循然没有再出声,她也没有停下。
临出门的时候,听到屋内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笑声,小鱼和门口守卫周颐相视,小鱼举着碗炫耀:“王爷很喜欢吃我做的蛋羹,这不,还赏了我一碗汤呢。”
周颐也配合地笑道:“恭喜姑娘。”
小鱼佯装喜滋滋地想离开,屋里忽然传出瓷碗落地的声音。
周颐笑容突变,身体像是离弦的箭,迅速冲进了屋内。
“哎呀~~”小鱼顺势手一松,捧着的汤碗落地,摔成了碎片。她有些好奇,摔了碗之后也跟着回了屋内。
眼前周循然身体颤抖,虚弱地靠在周颐的身上,双唇微张,接连吐了两大口鲜血。
周颐伸手想擦掉他下巴上的血,刚擦干净,他下一口又吐了出来。
红色的血不间断地从周循然的嘴里向外流,中间甚至还有红色的血泡。小鱼暗中咧嘴,嫌弃地退到角落里。
看他这样子,估摸着是中毒了。可是毒发的样子,绝对不是她配的鹤顶红。
再说,她也没下到他吃的那些东西里。
或许这个王府里,还隐藏的有别的杀手?
心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小鱼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做棋子了呀!毕竟周循然是吃了她送来的东西才中毒的!若是王府的人查起来,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她!
要不,现在就逃跑?反正看他这吐血量,估计活下来的希望不大。别管他是谁杀的,总归是死了,她回去也能交差。
小鱼刚挪动一步,又停了下来。
眼前周循然终于停止了吐血,周颐娴熟地把他放到了床上后,从身上摸出个青色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把它塞到了周循然的嘴里:“王爷,吃药。”
周循然双眼紧闭,但还有意识。听到周颐的话之后,张开嘴,咽下了那粒药丸。
小鱼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周颐这样子,好像早有准备似的。
也就是说,周循然不止一次吐过血。
小鱼有些失望,他这或许不是中毒,是旧疾复发。
不能走了。
等了两三息,周循然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周颐松口气,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她这号人。
“小鱼姑娘。”
小鱼佯装刚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问:“王爷这,这是怎么了?”
周颐敛下脸上的冷意,又恢复成温和的样子:“早几年中过毒,这是余毒未清。”
“哦,那需要我做什么吗?”小鱼呆呆地问。
周颐摇头:“这是王爷的老毛病了,大夫说需要好好静养。可惜王爷放不下圣上和朝政,忧心忧虑,昨日又一夜未睡,这才复发的。时候不早了,小鱼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待王爷醒来再请你过来。”
透过他的身影,小鱼看到周循然面朝她,嘴角下巴上还有一层湿润的血迹,甚至就连脖子上还挂着血。若不是仔细瞧,甚至都看不到他胸膛在微微起伏。
此时的周循然,真弱啊。
要是周颐不在就好了。
小鱼心道可惜,“好,那你好好照顾王爷,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叫我。”
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回到自己居住的风荷院。
院里有人正等着她。
“小鱼儿!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朱总管兴奋地朝她走过来。
小鱼丧丧地向里走,“我都回来一日了,你现在才来找我,真是没诚意。”
朱总管跟着她走进房,解释道:“哎呀我毕竟是西院总管,院里还有三个不受宠的夫人,事情大大小小肯定要忙的。这不,我一有空就来找你了。”
说起圣上赏赐的三个夫人,小鱼来了兴致:“听说咱们王爷一次都没去过西院,是不是那三个夫人貌若无盐,引不起王爷的兴趣?”
虽说给她们做了七天的饭,但三位夫人的面,她是一次都没见到。
朱总管倒是见到过,“哪能啊,长得一个个水灵灵的,比花骨朵还要娇嫩。”
“那王爷怎么不去后院?莫非是他不行?”
这也能想到,看他那惨白的脸色,走起路来还晃晃荡荡的身子,可能是真的不行吧。
朱总管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这个还真说不准。小鱼儿你不知道,从前王爷身体很好的,那可是咱们京城响当当的贵公子,文韬武略,风雅知趣,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大家小姐呢。”
这事小鱼还真不知道,“那他为何变成这副病秧子了?”
朱总管叹口气:“先皇临终时期,太子和五皇子斗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整个朝堂都胆战心惊人人自危,说不定早上还能看到某个大人将军,晚上就被抄家斩首了呢。后来你猜怎么着?”
小鱼听的入迷:“你快说,再卖关子我不给你做饭吃了。”
“别呀,我说。”朱总管急道:“我这也是小道消息,不保真的。后来先皇临终,竟然留了遗旨,要把皇位传给五皇子。你说这事太子能愿意吗?”
“肯定不能。”都立太子了,临终却把皇位传给其他人,这不是玩人嘛。
“是啊,在先皇下葬后,太子带着人直接杀入皇宫,把龙椅还没暖热的五皇子给杀了。后来太子继承大统,但他也没好过几天就病死了,只留下年仅八岁的当今圣上。”
后面的事,小鱼知道了,周循然临危受命,辅助圣上管理朝政,这一管就是八年。到今年圣上年满十六,开始着手朝政。
朱总管道:“五皇子虽然死了,他手下的人可没死全,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说太子继位名不正言不顺,还各种找茬,王爷一个人要应付这么多人,这些年把身子都熬坏了。”
小鱼不了解这其中的实情,也不好评价。不过她从朱总管的话中,提取到一个关键点:周循然的身子不行了。
这话应该保真,就刚才周循然吐血那样子,估计也熬不了多久。
小鱼脸色发白,捂着胸口:“怪不得啊,朱总管你不知道,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什么?”
小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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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王爷送饭,看到他旧疾复发,吐了好多血哦,那脸上脖子上,衣领都染红了呢。”
朱总管心疼的咬牙:“又复发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小鱼顺着他的话问:“王爷到底是为何中的毒?”
朱总管仰头望天:“此事说起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小鱼斩钉截铁地道。
伤情的气氛被小鱼六个字打断,朱总管说:“应该是去年吧,圣上想外出狩猎,王爷就陪他一起去了。好像在猎场,王爷为了救圣上,被什么蛇给咬了,就留下了这个毒。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当时确实找了好多大夫,没一个人能治好的。”
“那就只能等死?”
朱总管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王爷的寿命有多长。”
换句话说,只要让周循然一直这么熬下去,早晚有一天能熬死他。
小鱼回想自己看过的《杀人三十六计之第三计:过程无所谓,结果最重要》,也就是说,不管周循然是不是被她杀死的,反正最终结果只要他人死了就行。
眼下最关键的是,她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要在这期间,熬死周循然,看他的身体状况,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吧。
朱总管压下心中悲情,“正好你擅长药膳,看能不能让王爷多用点饭吧。大厨里的那几个人,都是一帮没用的家伙,做出来的东西王爷都不爱吃。”
小鱼点头:“我尽量吧。”
朱总管还有些不放心:“看来你以后要在东院长住了。我给你说,这里除了王爷的两个贴身侍卫外,还有几个最惹不得的人物,你可要小心。”
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小鱼起了好奇心:“谁啊?”
“最不能惹的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她是王爷的奶娘赵嬷嬷。当年王爷家里受先太子牵连,全家人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如今只有这个奶娘在。她平时负责王爷的身边事,王爷对她也很信任和尊敬。”
小鱼道:“那我都来了一日,也没见她啊?”
“她前几日病了,目前在家休养。不过王爷旧疾复发,我觉得不到半个时辰,她准会回来。除了她,还有王爷房里的大婢女明露,她是赵嬷嬷的女儿,和王爷是从小到大的情分。”
“王爷身边还有婢女?”她来东院这一日,别说婢女了,连个女人都没瞧见。
朱总管认真地说:“她们在内院里,平时无事不得外出。你瞧瞧,就一个东院,这么多规矩束缚着,小鱼啊,你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犯错。”
两人相识多日,小鱼鲜少见朱总管的语气如此认真,她郑重点头:“我记住了,朱总管,多谢你。”
朱总管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小鱼儿啊,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再给我做一次昨日的那道酱子鸭。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位最近刚有孕,昨日吃了酱子鸭,一直念叨着想要再尝尝。”
小鱼正想着去看看周循然的情况,顺便再给他送些吃食过去,闻言道:“行啊,事不宜迟,走,我现在就去给你夫人做。”
“哎呀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小鱼儿,你真是和王爷一样,是我的福气!”朱总管站起来搓着手,跟着小鱼向外走。
小鱼道:“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你夫人那就是我亲嫂子,嫂子想吃点东西,我这当妹妹的动动手有什么关系。以后你尽管来,千万别怕麻烦我。”
她如此爽快,朱总管当下大手一挥:“好!小鱼儿,你这个妹妹我认了!”
两人一唱一和,就差勾肩搭背向外走了。
欢快的说笑声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戛然而止。
朱总管笑嘻嘻地道:“赵嬷嬷?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5. 第五杀
眼前之人的装扮让小鱼有些意外,赵嬷嬷看起来五十来岁,个子不高,身上却穿着朴素布衣,头上也没有戴什么名贵的珠钗首饰。
不太符合她是周循然的奶娘,在府里说一不二的性格。
赵嬷嬷上下打量着他俩,眯着眼睛张口斥责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王爷都吐血昏迷了,你们还在这说说笑笑的?”
骂这么狠?小鱼看向朱总管,想看他的反击。毕竟赵嬷嬷是奶娘,人家朱总管的姐夫可是王府大总管,那身份也不低的。
哪想朱总管挠挠头,憨憨一笑:“我忽然想起了姚夫人房里的木桌掉漆了,我要去安排人给她补漆。赵嬷嬷,小鱼,我先回去了。”
他抬手暗中擦了下额角的汗,留给小鱼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转身离开。
小鱼暗骂他没义气,面上依旧笑着朝赵嬷嬷道:“赵嬷嬷好~”
赵嬷嬷依旧冷脸:“你就是小鱼?”
小鱼点头,“嬷嬷是从青梧院过来的吗,王爷如何了?”
赵嬷嬷没好气地说:“不是说了嘛,吐血昏迷了,还问?你耳朵聋是不是?”
小鱼只当她是担心周循然,语气才如此不好的,自己这么大度才不和她一般见识。
她低着头跟在赵嬷嬷身后,边走还要边听她的教训:“既然王爷肯留下你,那就是他自有打算。你最好老实一些,好好伺候王爷,不然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真不愧是周循然的身边人,动不动就让人‘生不如死’。小鱼暗中撇嘴,面上恭顺地应承:“是。”
这话是真心的,她绝对会好好的‘伺候’周循然。
说话间,两人来到周循然居住的青梧院,就看到他换了身玄色的官制常服,正带着人从里面走出来。
赵嬷嬷立刻走过去,担忧地问:“王爷怎么刚醒就要出去?”
周循然脸色虚白,双唇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看着赵嬷嬷,他耐心解释:“太学那边出了些事,我过去看看就回来,嬷嬷勿要担心。”
赵嬷嬷有些无奈,“王爷,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太学的事晚一天解决也耽误不了什么。要不,让周颐过去也行。”
周循然笑着摇摇头,“我回来的时候想吃嬷嬷做的炝丝面,嬷嬷会帮我准备吧?”
“你啊,”赵嬷嬷叹口气,仔细叮嘱周颐:“一定要看紧王爷,办完事早些回来。”
周颐点头,扶着周循然向外走。
看到小鱼,周循然脚步未停,对小鱼道:“你跟上。”
赵嬷嬷推了小鱼一下:“愣着干什么,王爷让你跟上。”
小鱼揉揉被她大力捣疼的腰身,心中暗自腹诽着,脚步也是听话地跟了过去。
出行还是坐上次小鱼见过的马车。
等周循然被扶着坐了进去,小鱼跟在他身后,坐在了车辕上。
旁边周颐停下上车的脚步,示意小鱼坐车里。
小鱼指指自己:“我能去车里?”
周颐笑道:“当然了,哪有让姑娘家坐车辕的道理。”
小鱼兴奋地点头,“那我就进去了。”
嘿嘿,马车里只有她和周循然两人。方才她已经看到了,这次出行跟着的侍卫并不多,路上走到偏僻的地方,她完全有能力杀了周循然,然后甩下这些侍卫逃走。
马车内空间很大,车内并无名贵的装饰物,只正中间的小几上,一个巴掌大的三足鎏金莲花状空心香炉,在发着清淡的香味。
周循然自从坐了马车,一直在闭目养神。
他虽然瘦弱,坐着的时候腰背依然挺的很直,双手自然地垂在腿上,头上一顶白色的玉冠把他的头发整齐地束好,显得他整个人极为干净利落。
就这么闭着眼,瞧着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精心养护,不谙世事的柔弱贵公子,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个狠毒无情,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双手沾满鲜血的摄政王。
小鱼有些怀疑这些流言,是不是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夸大了。
她正失神间,外面周颐的声音传过来:“前方经过民流街,路面崎岖不平,王爷和小鱼姑娘坐稳了。”
民流街,寓意里面居住的城民经常流动,属于城中人员密集但不稳定的地方。换句话说,这里居住的人鱼龙混杂,不管是房屋还是道路都异常破败。
是个逃身的好地方。
小鱼的右手摸到缝在腰带里面的软刀子。
想要动手时,她的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周循然发白的双唇上。听朱总管的意思,他中毒完全是为了救自己辅佐的小皇帝,敢这样舍生赴死的人物,真被自己杀死了,也不知对这朝堂来说,是福还是祸。
想多了,小鱼甩甩头,把脑海中这些的荒唐想法都扔出去。
她当时来解忧门加入杀手组织时,听到的第一课就是不得共情刺杀对象,不管对方是老弱病小孕,你只准有且只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对方只是你的刺杀对象,杀了对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鱼握紧刀柄。
马车颠簸不稳,压过一个小坑时,整个车身大幅度地震动了一下。小鱼的身子惯性地前倾,迅速伸手抓紧小木几的边缘。身旁周循然依旧坐如钟,就连睫毛都未颤一下。
小鱼的眼神颤了颤,收回了摸刀子的右手。
《杀人三十六计第四计:一刀毙命》。不管对方实力如何,一定要一刀毙命,绝对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可是现在,看着摄政王一动不动的样子,小鱼有些摸不准他的实力。
过了民流街,马车趋于平稳。
小鱼靠着马车内壁,看着依旧闭目的摄政王,回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行动,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要细说的话,她又说不出来。
对面周循然倏地睁开了眼:“如此安静,在想什么?”
“想王爷竟长的如此俊秀。”小鱼嬉笑道。
【这小脸虽说没肉,但看着光滑,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我要是现在伸手摸一下,当做马车不稳,他会不会杀了我?唉,早知道就趁刚才颠簸的时候,占点便宜了。】
周循然看着她未言语。
小鱼尴尬地转移话题:“王爷,我们去太学做什么?”
“太学的学子曹铭,联合众人,把他们的夫子打了。曹铭出身高贵,父亲是当朝尚书令,太学的人不敢做主,就把消息送到了府上。”周循然道。
小鱼半知半解地点头:“哦~~殴打夫子,确实是件重要的事。”
话音落下,外头马车的速度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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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低,周颐道:“王爷,到太学了。”
周循然收回打量小鱼的目光,“下车吧。”
小鱼‘哦’了一声,先下了车,才见他慢悠悠地踩着木凳走了下来。
太学门口已经等了数十人,看到他下来,一个个像见了救星似的,哭丧着脸:“王爷,王爷啊,你可算来了。”
周循然走在最前方:“李夫子如何了?”
小鱼跟在后方,和周颐走在一起:“周侍卫,尚书令是很大的官吗?”
周颐点头:“和王爷不相上下。”
小鱼挑眉,敢情今天不是太学和曹铭的对决,而是周循然和尚书令的对决。
一行人正向前走着,前方拐弯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有五六个身着青色学子服的人正拉着最前方的撒泼的少年。
而那名少年衣衫凌乱,脸色涨红,对着他们这一行人,尤其是最前方的周循然叫嚣道:“周循然!你赶快让他们把老子给放了!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鱼佩服的都想给他举大拇指了。
可真是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犯了事若是知道装乖巧,加上他爹尚书令的名号,周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放他一马。
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人都骂到正主脸上了,还真是不怕死。
她都看到周颐捏着剑的手在颤抖了。
小鱼走在后面,看不到周循然的表情,但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曹铭不是傻子,自然也感受到了现场的气氛。
周围有不少太学的夫子和学子们都从暗处走了出来瞧热闹,周循然没有开口赶人,众人越走越近,小鱼甚至都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大部分是说这曹铭平时是如何嚣张霸道欺压同窗的,也有人在看好戏,说周循然不敢处置曹铭的。话刚出口就被人反驳,说周循然和尚书令积怨已久,他又看重太学,这次肯定会为被打的夫子出头。
议论声越来越大,曹铭这才知道怕了。
他的双腿有些轻微颤抖,身体也在半空中晃荡了一下,多亏身边人及时扶住才没用倒下。少年之人正是在乎脸面和自尊的时候,直到此刻,曹铭依旧硬着脸色威胁:“周循然!你要是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曹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时如珠如宝地护着,这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
曹铭身后的好友们虽都非富即贵,皆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但到底是未经事的少年,一个个低着头,只敢拉着曹铭,也不敢再做其它动作。
周循然的声音很轻,但在曹铭吵闹的声音中,依旧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按照院规,欺辱同窗,殴打师长,两罪并罚,一共七十手板。公然辱骂朝廷命官,三十大板起步,看在尚书令的面子上,就按最轻者三十大板处置。周颐,你去,打完送到尚书令的府上,就说若对本王的处置有异议,尽管来王府。”
小鱼暗中吸口气,三十大板不说,七十手板,能把这少年的双手给打废。以后别说提笔写字了,就连日常生活估计都成问题。
旁边跟着的太学夫子中,有人身体动了动,估计是想要求情,被周循然瞥了一眼,又低下头装鹌鹑,藏在了众位夫子们中间。
6. 第六杀
小鱼没机会看到那个叫曹铭的学子被打手板。
周循然在太学没待多久,又开始咳血。周颐一个人忙不过来,把周循然交给小鱼之后,就去安排人去打板子。
小鱼扶着周循然,带他回府的马车上。
他真的很瘦,隔着厚重的氅衣,小鱼甚至都能摸到他的臂骨。她有些不信,又大力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周循然正在上马车,被她这么一捏,身子软了些,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小鱼心虚地笑笑:“王爷小心点。”
【他这身子真虚啊,身上都没二两肉,我估摸着厨房里饿了半月的鸭子都比他肥。】
周循然呼口气,不理她,起身坐到马车里。
小鱼放下车帘,才看到他一直挺着的脊背终于弯了些,整个人蔫蔫地靠在背枕上。
小鱼倒了杯热茶送到他面前:“王爷,喝杯茶漱漱口吧?”
【真可惜,出来的太着急,忘记拿毒药了。早知道今日机会这么好,我该准备齐全些。】
周循然接过杯子,仰头喝了小口。
【要不然还是用刀子吧,正好周颐去揍曹铭了,外面这几个笨蛋我应该能拿下。】
周循然一口茶杯下去,呛进气管里,引的他咳的更厉害。
幸好这次只是呛茶,倒没吐出血。
小鱼心中觉得可惜,面上却紧张:“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她扶住他,大力地拍着他的背。
“住手,”周循然喘着气,艰难出声:“本王没咳死,也要被你拍死了。”
小鱼讪讪地收回手。
“我这也是关心王爷,一时着急了。”
周循然身子乏的厉害,闭上眼不看她的眼睛,这样暂时听不到她的心声,也能清静些。
他袖下的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佛珠。
自从有了这个和人对视就能听到心声的奇异能力之后,他靠着它在朝堂所向披靡,坐稳了当朝摄政王的位置。但万物有利亦有弊,每次和人对视时,那些心声一起扑向他,折磨的他头痛欲裂。
后来偶尔结识了悟了大师,又拜了他为师。知道周循然的情况后,悟了大师送了他一串佛珠,说是开了光的,能压制邪祟恶欲。
周循然本是不信的,可很奇怪,每次带上佛珠,就算是和他人对视,周循然再也听不到他人的心声。
直到碰到眼前这个小刺客,周循然发现佛珠竟然无用。他想找出这其中的原因,才留她在府。从大厨房的膳食,到今日的独处出行,他也暗中给了她许多刺杀自己的机会。
现在看来,他做这件事着实有些多余了。
既然佛珠无法压制,那就让她离开京城,再也见不到面即可。
周循然心中打定主意,再睁眼就看到小鱼双眸亮亮地盯着自己。他问道:“本王脸上有东西?”
小鱼摇头:“王爷,我方才仔细瞧了瞧,如果你脸上再多些肉,肯定是个特别俊朗的男子。”
【果然,人性本恶,看到美好的事物都想摧毁。也不知道我这个客人到底是谁,眼睛这么毒,竟然从周循然骨瘦如柴的脸上,看到他胖起来的样子。还决定先下手为强,要了他的命。真有先见之明啊。】
周循然道:“本王现在很难看?”
【糟糕,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王爷当然好看了,好看的要命!”
“要谁的命?”
“当然是要你的...要我的命!”
周循然哂笑,“本王要你的命作何,倒是有很多人,处心积虑想要本王的命。”
小鱼真心好奇地追问:“很多人吗?”
【王府里,除了我也没别人了。难道还有隐藏很深的杀手在?】
周循然道:“很多,眼前不就有一个。”
小鱼愣了一下,以为他在说自己,结巴地问:“眼,眼前?”
他眼前,除了自己可再没外人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减缓,周循然道:“这不就来了。”
他的话音刚出,车夫突然勒马停下,同时外面传来男子浑厚的质问声:“不知我儿犯了何错,竟让王爷下如此毒手!”
周循然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和小鱼说:“曹仕鹏。”
小鱼了然,曹铭的父亲,尚书令曹仕鹏。
“他来找你茬的!”小鱼把车帘掀开一条缝,看到车外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身后并列站着将近二十个和他同样身材的护院。她转回头,对着周循然肯定地说。
周循然淡然道:“把车帘打开。”
小鱼连忙拒绝:“不能下车,我们带的人少,打不过啊。现在冒头,除非你想被打死。”
周循然看着她:“听着你很有经验?”
小鱼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羞赧:“小时候打架打出经验了。”
“那你是人多的一方,还是人少的?”
小鱼伸出五根手指头,骄傲地说:“自然是人少的,五打一。六打一,七打一我都挨过。”
“那你还挺耐打,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小鱼:“.....”
【我谢谢你的夸奖!】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循然依旧坚持:“下去。”
“真下去?曹铭可是挨了七十手板加三十大板,双手估计废了,屁股应该也成一团烂肉了。他爹现在正在气头上,砍了你的手都有可能。”
“那不正好,就算今日本王被他打死,王府也追究不到你头上。”
小鱼反应过来。
【对啊,此言有理!现在我应该和曹仕鹏一伙,撺掇他把周循然打死,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行,下去。王爷别怕,我会站在你身后的!”
小鱼撩开车帘准备下去,就看到曹仕鹏一把抢过身边护卫的刀,怒气冲冲地朝马车走过来。她噌地放下帘子,朝周循然道:“曹仕鹏杀过来了。”
周循然绕过她,率先下了车。
小鱼紧随其后,下车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摄政王府门口的御街上。
御街热闹,宽阔的路面能让两架马车并排而行。道路两边,各式店铺林立,来往行人几乎比肩接踵。小鱼进京的第一天都怀疑过,周循然为何把摄政王府设立在如此近民的地界。
怀疑归怀疑,现在他们到了御街,也就证明前面不远,就是摄政王府。曹仕鹏就算胆大包了天,也不敢在此地对周循然动手。
怪不得他刚才能那么冷静。
【该死,被周循然给装到了!还好刚才没动手!】
小鱼心中暗骂两句,站在了周循然身边。
周循然撩了下衣袖,摘下了左手手腕上的佛珠,而后看着曹仕鹏,闲适道:“何事让曹公如此大动干戈?”
小鱼暗中撇嘴,心道你都把人儿子打残废了,还问别人为什么生气。
曹仕鹏脸色狰狞,因为隐忍怒气带的胸膛大幅度起伏。他咬着牙:“周循然,你不要欺人太甚。”
摄政王府的侍卫们排成队,从远处挤开看热闹的人群冲了过来,把曹家护卫挡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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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的是那个押小鱼进王府的冷脸侍卫。
小鱼瞪他一眼,站到了周循然的另一侧。
周循然没理会他们的互动,而是看着曹仕鹏:“哦?那不知本王做了什么,让曹公这么失礼,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本王的名字?”
哪怕两人在朝中地位相当,但周循然还挂着‘摄政王’的名头,依旧能压他一头。
曹仕鹏几乎目眦欲裂,尽量保持着理智:“不知我儿做错了什么,竟然被王爷下令打了七十大板?”
这话听着,有些周循然公报私仇的意味。
周循然道:“曹公这是气昏了头脑吧?竟然在御街问本王令公子做错了什么?”
曹铭仗着身份,满京城的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之事,曹仕鹏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怜幼子年幼,一直压着。现在被周循然如此直白的挑出,曹仕鹏握着刀的手,终是忍不住举起来。
周循然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儿子还可以再生,但冲动之下没了命,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曹公,你可要想好啊。”
小鱼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低声提醒:“王爷,他这个年龄,生不了孩子了。”
“哦~”周循然挑眉,“那是本王说错了。”
两人一唱一和,倒引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曹仕鹏这一刀,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好。正僵持时,曹府管家挤开人群小跑过来,在他身侧耳语片刻,又抢过了曹仕鹏手中的刀。
曹仕鹏怒瞪着周循然片刻,而后拂袖而去。
主角走了,这戏也落下了帷幕。王府侍卫开始清散人群,那个冷脸侍卫朝周循然道:“王爷,回府吗?”
周循然点头,率先向前走。
小鱼跟在他身后,还在想着方才从围观群众中听到这曹铭的恶行,看着眼前周循然单薄消瘦的背影,她心中恍然闪过一个念头,不是因为御街繁华热闹,摄政王府才在此立府的。
而是因为摄政王府在此立府,御街才繁华热闹的。
王府正门近在眼前,三人迈过门槛,正门关上。只见周循然上半身朝前一倾,张口吐出一口血。
血滴溅在地上,四分五裂。
“王爷!”冷脸侍卫立刻扶住他。
“不碍事。”
“王爷为何如此着急,那曹铭如何也翻不了太学。”
周循然歇了口气,才有力气说话:“曹仕鹏近日和西山郊院有联系,此番也是为了给他个教训。圣上如今刚接手朝政,此事他无法周全,只能本王出面了。”
小鱼抬脚,跳过地上那团血迹,跟着他们,“西山郊院住的谁啊?能让王爷这么在意。”
甚至为了他,周循然就算吐血了还要向外跑。
冷脸侍卫扶着周循然,还能抽出时间瞪她:“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我就问问,你这么着急,该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
“你!”
周循然示意他闭嘴,和小鱼说:“是先五皇子的遗腹子。”
先太子和先五皇子之间的恩怨,小鱼倒是从朱总管那里听说了。这个曹仕鹏如今和先五皇子的人走这么近,小鱼道:“他想造反啊?”
“有这个可能。”周循然看着她的眼睛,回道。
小鱼嗤笑一声。
【不自量力,改朝换代哪有这么容易。】
周循然心间情绪波动,张口又要吐血。
小鱼看出他的动作,立刻皱眉向后倾着身子。下一瞬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些刻意,遂咧嘴朝冷下脸色的周循然笑了笑,以缓和气氛。
7. 第七杀
周循然果然又吐血了。
这次倒不是那种张嘴喷出来的,而是从他的嘴角慢慢流出来。
不过就算如此,也够王府的人担心的,把他连扶带抬地回了青梧院。
他这一吐血,基本上东院就没小鱼的事了。
小鱼晃荡了半圈,发现这里几乎每个角落都藏着侍卫之后,无聊地回了自己居住的风荷院。
风荷院和周循然住的青梧院只有一墙之隔,小鱼趴在墙根上,很容易就听到了那个冷脸侍卫,还有赵嬷嬷为他吐血着急请大夫的声音。
小鱼叹口气,吐血昏迷之后不好好休养,又是坐马车又是去和人吵架,就算是正常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也不知道周循然是怎么想的。
不对,她知道,好像方才他还在对她和冷脸侍卫解释呢。
小鱼蹲在墙角下,叹口气,心想这刺杀对象应该是个为国为民,忠心耿耿的好大臣了。小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真要杀了这等忠臣,自己会不会被万人唾骂啊。
以后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怎么办。
小鱼愁的拿头磕墙,耳边听到女子娇俏的噗嗤一笑,她转头看去,是一个身着粉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正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你就是小鱼姑娘吧,我听娘说起过你。”
少女太过温雅和善,身上随风还飘来一阵清淡的香味。和她相比,小鱼觉得此刻蹲墙角的自己很是狼狈。她从墙角下起身:“我叫小鱼,你是?”
少女道:“我叫明露,是王爷的婢女。王府有规定,无事不能随意出入东院,所以我们才没有见过。你看着比我小些,以后叫我明露姐姐就行。”
她脸上的笑意温善可亲,和那个凶巴巴的赵嬷嬷压根不一样,小鱼实在看不出她们竟然是母女。
小鱼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土,朝她羞涩道:“明露姐姐好。”
“不必客气,那我就叫你小鱼了。”明露温柔笑道:“王爷让我过来问问,你身边是否还缺些什么。”
“不缺不缺,什么都不缺。”小鱼拒绝了两声,听到她提起周循然,问道,“明露姐姐,王爷怎么样了?”
明露解释说:“已经稳定下来,不再吐血了。”
说起周循然,小鱼打开了话题:“王爷的病,真的无药可医了吗?我今天看他吐了那么多血,好可怜哦。”
明露闻言,眼中升起一抹红,“这两年我们也在四处寻名医,目前也只能尽量维持毒素不再扩张。”
她叹口气,压下感伤,“不说这个了,王爷说让你挪到内院去,以后作为他的随行婢女。走,我先带你去内院看看。”
小鱼惊讶地‘啊’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不是,我是来当厨子的,不是当婢女的。”
明露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说:“你傻啊,婢女不比厨子有更多的机会亲近王爷。”
对呀!
小鱼反应过来,顺着她向外走。
随行婢女,那不就是说只要周循然没休息,她就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个好!
明露带她去了内院,说是内院,其实就是青梧院的后院,是周循然的起居之地。不过因是他的住所,内院周围的院墙和守卫,比青梧院的前院多了一倍还不止。
小鱼看着不时就要经过的一对巡逻的侍卫,心中啧啧,也不知这周循然是被刺杀过多少次,需要这么多人日夜看着才能睡得着。
内院正房,是周循然的卧房,门口站着四名侍卫。
明露和他们打过招呼,带着小鱼走进房。房间里周循然正躺在床上,赵嬷嬷坐在床边,正用湿帕子给他擦脖子上的血迹。
明露小声道:“娘,我带小鱼过来了。”
赵嬷嬷点头,“林坤去煎药了,你去看看好了没有。”
明露松开小鱼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赵嬷嬷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小鱼,看小鱼发呆不肯接,赵嬷嬷眉头一竖,又想发火。顾念到床上的人,赵嬷嬷压低声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王爷擦洗!”
小鱼刚才纯粹是没反应过来。被赵嬷嬷吵了一句,小鱼接过帕子,走到她之前的位置上坐下,学着赵嬷嬷的样子,用手指缠着湿帕子,擦他耳后已经干掉的血迹。
赵嬷嬷站在一侧看着她:“你轻点。”
被她接二连三地嫌弃,小鱼没了耐心,凝眉低声道:“赵嬷嬷还想不想让王爷好好休息!”
赵嬷嬷闭了嘴,看小鱼动作轻柔,才放心地出去。
听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小鱼的手中攥着湿透的帕子,却没有再动。
她的软刀子,还挂在腰间。
现在周循然正在昏迷,若是在棉被下给他来一刀,再伪装成他睡着的样子,王府的人在短时间内应该看不出来。
这段时间,也足够让她逃跑的了。
小鱼扭头看着他的睡颜,脸颊上的皮肤因为失血过多,白的像山间的雪那般透明。鼻梁下双唇紧抿,好像在昏睡中,也在担心某些难办的事。因为消瘦,他的下巴尖尖的,皮包骨一般,组成了他这具身体。
小鱼伸手捏了捏他下巴上的皮肤,果然轻而易举的捏起了一层皮。
唉,这样的人,要是现在就杀死了,是不是显得她有些趁人之危了。
不如再让他养一养,等他活了再杀?
小鱼叹口气,察觉到手中的帕子有些干了,便起身准备去木盆里打湿。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眼睛余光却看到房梁上正蹲着一个黑衣人。
小鱼吓了一跳,身子后仰,双手撑着才没有倒地。
身后床上传来闷哼声,小鱼转头才看到周循然眯着眼已经醒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小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己的手正撑在他的胸膛上。
她收回手。
这么一走神,房梁上的黑衣人已经跳了下来,在小鱼尖叫之前,拉下了脸上的面罩。
是那个冷脸侍卫!
小鱼斥道:“你有病就去看大夫,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到...王爷了,你赔得起吗?”
周循然的声音很轻:“小鱼,我有些饿了,去做些吃的给我。”
【你这理由也太烂了,哄赵嬷嬷要吃的,现在对我也这么说?真当我像赵嬷嬷那么好骗啊!】
“好吧,你想吃什么?”
“都可,要快一些,我饿坏了。”
【饿死才好呢,还省得我动手了。】
小鱼嘟嘟囔囔,把手中的帕子发泄似的,扔到了冷脸侍卫的身上,才慢吞吞地离开。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离开,周循然敛下脸上的笑意,“林坤,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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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林坤上前扶着他的上半身,又在他背后放了柔软的棉被垫着,才让他靠着坐好。
“王爷,这个小鱼,真的可信吗?要不属下先把她抓起来严刑逼供?”林坤说道。
他方才藏身在梁上,怕她发现,还特意换了夜行衣。没想到她只顾着看王爷的脸,并没有如他所想,利用和王爷独处的机会来对王爷下手。
难道她被王爷的外貌迷惑了?林坤看向周循然的脸,说句心里话,王爷确实长得像个小白脸,尤其是现在弱不禁风的小模样,最容易引起女子的怜爱之心了。
周循然并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摇头道:“我还没摸清她的来由,暂时先别动她。”
方才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都没有对自己动手,还有闲情‘调戏’自己。
想到此,周循然心中一阵烦躁,要不是真想弄清佛珠和她的关系,他早把她赶出京城了。
“会不会是曹仕鹏的人?”林坤问道。
周循然肯定地说:“今日我们三番两次地试探她,应该和曹仕鹏没有关系。”
林坤虽不知周循然听心声的本领,但他跟着周循然多年,知道他的话从没有出过错。听到周循然这话,林坤立刻就信了,“不是曹仕鹏,那还能是谁?”
这京中能和王爷对上的人物,并不多。
周循然却能猜出来。
不,不是猜出来,是上次入宫的时候,他亲耳听到圣上心里有过想法,想要把自己除之而后快。
周循然道:“她背后的人是谁,以后再查。我把她调到内院了,以后和明露接触的机会会多,你和她交代一声,让她多留意小鱼。”
林坤有些犹豫:“王爷,明露她可以吗?这个小鱼可是受过精心训练的。”
听着他的话,周循然可笑道:“精心训练?不过半吊子功夫,拳脚利落些罢了。我看她从前约莫也是个混日子的。就是爱吃,才练了些精巧的厨艺。”
林坤这才放心:“好,那属下和明露交代一下。”
“嗯,”说了这会话,周循然的眼皮越来越沉,“让她把药端过来吧。”
此事在隔壁药房的小鱼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对明露说,“肯定有人在骂我。我觉得就是那个冷脸侍卫!”
明露还在给药罐子扇火:“哪个侍卫?”
“就今天跟着王爷那个。”
明露道:“那是林坤,王爷一共有两个贴身侍卫,这个是林坤,另外那个叫周颐。”
想到他,小鱼的屁股好像又疼了。
“那个冷冰冰又没有耐心的侍卫叫林坤啊?明露姐姐不知道,他这人可粗鲁了,凶巴巴的,把我摔在地上,我尾巴骨现在还疼呢。”
明露担忧地皱着眉头:“还疼吗?那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不用,我揉揉就好了。”
明露松口气:“我替他给你道个歉,其实等你熟悉了就知道,他人很好的,也很热心,就是外表看起来很冷漠。”
“姐姐替他道什么歉,又不是你摔的我。”小鱼不解道。
明露脸颊羞红,“他是我未婚夫,我们明年三月就要成亲了。”
小鱼张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
最后磨蹭着,吐出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也不是故意说他坏话的’。
8. 第八杀
明露并没有把小鱼的话放在心上。
听到小鱼对周循然感兴趣,还热情地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小鱼直白地道:“王爷是个好人吗?”
她从解忧门出来,就已经听说过这个摄政王是个狠辣无情的人,还贪恋权势,为了铲除异己连老弱病残都不放过。
可是小鱼所了解的周循然,为了救圣上中毒,经常吐血昏迷。为了阻止谋反,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费尽心思压制朝臣异动。
不像是传说中的人。
明露想了想:“这个要分人对待吧,对我来说,王爷是个好人。”
“那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要你自己来体会啊,王爷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自然大家对他的看法也都是不一样的。”
这话说的倒对。小鱼还想再问些什么,房外传来林坤的声音:“药好了吗?王爷让小鱼送过去。”
明露掀开药罐:“好了,请王爷稍等。”
她把药倒进碗里:“小鱼,麻烦你了。”
小鱼端着木盘,起身向外走。临经过林坤身边时,还是不相信温柔的明露和这个冷冰冰的林坤会是夫妻。
一直到把药送到周循然的面前时,她还在想着这两个人私下会如何相处。
刚熬好的药很烫,周循然让她把药放在一边晾着,见她皱眉发呆,张口问道:“在想什么?”
小鱼说出了心里话:“那个林坤,怎么和明露姐姐是未婚夫妻?他长得又黑又丑,说话也冷冰冰的,除了身材高大也没别的优点,明露姐姐这么漂亮温柔,怎么看上他了。”
看她是在为明露鸣不平,脸颊上的肉鼓鼓的,周循然失笑:“夫妻关系,如人饮水。外人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再说,你和明露也不过刚见面半日吧,怎么就如此笃定呢。”
小鱼骄傲地挺胸:“我看人可准了。”
【要不然怎么能一眼就挑中想要刺杀你的客人呢!】
周循然道:“那你还真是厉害。”
他倒是真好奇她背后的组织了。也不是他自夸,过往他遇到的各式杀手,没有五六十,也有三四十人,什么男人女人,老人孩童,歌姬武者,从没有人能成功近他的身。
找她下单杀他的客人,对她到底是有多大的信心,能确信她能完成任务。
念及此,周循然心里咯噔一下,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那么多人都没能近他的身,唯有这个看起来蠢笨的小鱼,做到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或许,不自量力的不是那个要杀他的人,而是他自己。
周循然垂眸,从被子下拿出左手,露出了手腕上的佛珠,好让她看到。
他决定等弄清楚佛珠和她的关系之后,再趁早把她赶出王府。
果然,看到佛珠之后,小鱼真的来了兴趣,“王爷,我能看看你这串腕珠吗?”
周循然摘下来递给她,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小鱼小心接过,直接拨开佛珠中间,在看到自己早先刻下的标记之后,兴奋地站了起来:“我就说它怎么这么眼熟,王爷,原来我师父收的男徒就是你啊!那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姐啦!”
周循然被她这一连串叽里呱啦的话吵的耳朵疼,一时无法理解她的话:“你这说的都是什么?”
小鱼指着佛珠上的两道痕迹:“这个啊,是我当时做佛珠的时候刻下的,你看,像不像一条鱼?师父说要把它送给男徒,那不就是你?”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意料了,这还是近年来他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
周循然不可置信地问:“你师父是谁?”
“悟了大师!”
小鱼坐下来,靠近他悄咪咪地说:“师父他老人家从不收徒,咱们师姐弟是他悄悄收的,你可别外传!”
浸淫官场多年,周循然早就练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可是现在,他脸上冷静的表情开始龟裂。悟了大师在收他为徒的时候,确实说过还有一个女徒,并且此生只收他们师姐弟两人。
后来师父再也没有出现,周循然也没再听过有关这个师姐的任何消息。
“你...”
小鱼抓住他的手,把佛珠戴在他手腕上,俨然扮起了大师姐的角色,还不住地安抚性地拍着他的手:“你放心吧师弟,师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任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真好,我终于找到师弟了,这样等百年以后,我也有脸见师父了。呜呜呜好想哭,不行,在师弟面前,我可不能丢脸面!我是大师姐!不能在小师弟面前哭鼻子!忍住啊啊啊!】
周循然闭上眼睛,不想再听她心中的嚎丧声,“住嘴,你先别哭。”
“我没哭啊师弟。”
周循然无力地请求:“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小鱼拒绝的义正言辞,“不行啊师弟,我可是你大师姐。”
“我比你大。”
就这两三句交锋,小鱼俨然已经适应了大师姐的语气,开始教导他:“论资排辈不是按照年龄,是按照入门的时间。”
【这都不懂,还想和我争大师姐的位置!唉,师父晚年爱喝酒,估计没教他多少,看来以后还要我多管教师弟了。】
周循然被她这一连串的话气的心跳加速。
他又不能说让她心里别说话了。
“你怎么证明你是悟了大师的徒弟?”
小鱼眨着她的圆眼睛:“师父收徒从不对外言明,我能知道师父,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再说,师父曾说过我是他最喜欢的女徒弟,难道他从未在你面前提过我?”
周循然心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徒弟,他最喜欢的女徒弟当然有且只有你。这种话也能信?
看到她希冀的眼神,周循然冷冰冰地回道:“没有。”
小鱼委屈地瘪嘴:“臭老头,白给他做这么多好吃的了。师弟,你可不能学师父那般忘恩负义,一定要好好听师姐的话,知道不?”
周循然握紧拳头:“都说了我不是你师弟。”
“那你把佛珠还我!那是我给师父的!”小鱼说着,去扒他的手。
周循然抬手躲过:“这是他送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佛珠是我做的!”
“你怎么能证明?”
“我不是说了,佛珠中间有个小鱼刻痕,那是我刻的。”
“谁知道是不是你看到了之后现编的?”
“你!师弟你太不听话了!”
小鱼眼睛一闭一合,里面的泪立刻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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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眶滴了下来,又是失望又是伤心地哭诉:“你都不知道师姐现在有多为难,还这么不听话!师姐不管你了!”
小鱼站起来,手背抹着泪,噘着嘴向外走。
她刚才一时激动没理清,现在反应过来觉得两人立场是相对的。
她是杀手,而他是她的刺杀对象,又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师弟,小鱼发现自己被架在了一个前后为难的境地。往前走,继续刺杀?不行,她不能杀师弟。
往后退放弃刺杀?也不行,这样她就回不了解忧门了。接了任务没成功,也对不起交银子的客人。这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相悖,是触碰底线的问题。
小鱼委屈地走到门边,听他没有挽留自己,谴责地回身盯着周循然:“师弟,你怎么这般无情,师姐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你别再叫我师弟,才是为了我好。”周循然无力地道。
“你真要背叛师门?”
周循然不想再这么辩解下去,“你既说为了我好,那该处处为我考虑。”
“那是自然。”
“你试想一下,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堂堂摄政王竟然被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叫师弟,我的面子往哪搁?以后谁还会听我的话?”
小鱼想否决他这话,可是细想又觉得他说得对。
【他手下管了这么多人,在外人面前听我的话确实不太妥当。我这当大师姐的,也不能和师弟计较这么多,要不我退一步,当师妹?可是这样下去,我的威严何在啊?】
小鱼看着他:“那你是承认是我师弟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悟了大师的男徒。”
“那不就是我师弟。”小鱼又笑眯眯地走回床边,“师姐知道,你是男人,爱面子。放心,师姐肯定会给你面子的。不然这样吧,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师姐,有人的时候我叫你王爷,怎么样?”
周循然愁的捏着眉头,无奈应下:“行。”
上钩了!
小鱼笑的咧开嘴:“正好这里只有咱们师姐弟两人,好师弟,你叫声师姐来听听?”
周循然看着她,深吸口气,朝着窗外大声喊道:“林坤!给本王进来!”
用的力气有些大了,胸腔震动,引得周循然呼吸一时没上来,低声咳了两下。
林坤跑进来时,正看到小鱼的手搭在周循然的脖子上,他当下抽出身上的佩刀,朝小鱼挥过去:“住手!”
两人同时抬头,眸中闪过相同的莫名其妙。
小鱼立刻放低身子趴在周循然的腿上,想要躲过林坤的攻击。
“好师...好王爷,救我!”
她记着方才两人的约定,不在外人面前喊他师弟来着。
看到周循然刺过来的警告的目光,以及小鱼这模棱两可的极其‘暧昧’的称呼,林坤在半空中收了刀,不解地看向周循然。
【好王爷?这才一炷香的功夫吧,他们两个的关系都发展到这一步了?王爷是装的还是真的被她迷惑了?】
听到林坤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话,周循然不满地朝他看去。看林坤嘴唇未动,周循然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才发现佛珠被小鱼这一趴,给蹭掉了。
周循然忙捡起佛珠戴上,他实在是不想知道林坤此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9. 第九杀
林坤的手里还握着刀,好像下一刻就要再次朝她的身体砍过来。
小鱼不敢起来,半躺在周循然身上的锦被上,扭捏着想要躲过去。
周循然叹口气。这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发现自己叹气的次数,比他过去半年都要多。
“小鱼,你先起来。”周循然无奈地说。
林坤跟随周循然多年,就凭这一句话,他就听出了王爷对这个杀手小鱼的不同。他惊讶地看向周循然,却发现他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林坤,把刀卸了。”
林坤把刀放到刀鞘里,又向后退了三步,把刀鞘放到了外面的桌子上,赤手空拳地回来,“王爷。”
周循然抬腿踢了一下小鱼,“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见林坤两手空空,小鱼这才磨蹭着站直身体,还不忘告状:“王爷,你这个侍卫太放肆了,竟然敢对我动手,你可要好好的教训他!”
“好,我教训他,你先回去吃点东西。”
小鱼摸摸肚子,还未说话,就听到周循然继续说:“我听到你肚子在叫了,去吃东西。”
他的话太过笃定,让小鱼都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饿了。
“好吧,那我晚些再来看王爷。”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的小鱼,周循然的眉头逐渐皱紧。
悟了大师居住的地方,无外乎是京城和云砀山中的竹林。听小鱼的语气,她和老年的悟了大师经常见面,那她住的地方,应该就在附近。
而江湖最大的门派解忧门,它的驻扎地和云砀山就隔了两个山头。
周循然朝林坤抬了下手:“小鱼应该来自解忧门,你去查一下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让她来刺杀本王了?”
林坤有些惊讶,略带嫌弃地说:“解忧门怎么能培养出这样的杀手?”
周循然看着他:“你是在问本王?”
“属下不敢。”林坤低头,“那属下立刻去查。”
“对了,你以后少和小鱼接触。有什么事就让明露去说,明露要是不方便,就找周颐去。”周循然又叮嘱道。
悟了大师的事除了他之外,就连林坤和周颐都不知道。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是来自解忧门,可见她悟了大师女徒弟的身份,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真的。
林坤算是听出来了,王爷这是在嫌弃自己。
知道小鱼是来自解忧门后,林坤的语气也轻松了起来,难得和周循然说起了玩笑。
“王爷,属下就长了这么一张臭脸,这不能怪属下吧?周颐那个笑面虎,王爷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阴起来背地里给小鱼姑娘来一刀,她恐怕都会笑嘻嘻地感谢周颐呢。”
林坤和周颐相识多年,王府的人有多害怕他这张冷冰冰的脸,就有多喜欢周颐总是笑呵呵的面容。可也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周颐下起手来,比林坤狠辣多了。
周循然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闲着没事了?去一趟狱牢,撬开那个姓易的嘴,天黑之前本王要知道他在曹仕鹏府中到底看见了什么。”
林坤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
周循然喝了药,本以为被小鱼这天旋地转的身份扰的睡不着。没想到刚躺在床上,眼皮开始发沉,他迷迷糊糊竟睡了一场安稳觉。
小鱼却窝在房间,难为的头发都揪掉了好几根。
先不说其它,师弟她是绝对不能杀的,非但不能杀,还要好好的保护他,让他身体康复健康长寿,这样才能对得起师父。
可是不杀他,她就再也不能回解忧门了。
她自小在解忧门里长大,除了偷偷拜师的悟了大师外,就剩下解忧门里认识的朋友亲人了。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西院朱总管迈着肥胖的身躯匆匆走来:“小鱼儿,王爷呢?”
小鱼指着房间:“王爷喝了药在休息,朱总管,你有什么事?”
朱总管提袖擦着遍布满脸的汗:“哎哟,出大事了,快告诉王爷,章夫人死了。”
“哪个章夫人?”
朱总管道:“还能是哪个,圣上赐下来的三美人之一,章夫人。”
圣上御赐之人,关上门来你可以不宠幸不厚待,但必须让她活着。就如当时小鱼刚进王府时,朱总管说给三位夫人做饭,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不必上心。
但是现在,章夫人竟然死在了西院,如果被有心之人知道,就比如那个曹仕鹏,他肯定会以王爷不尊重圣上为理由,好好的告王爷一回。
“好好的人怎么会死了呢?”小鱼问道。
朱总管也知道兹事体大,平时虽说没有对她们好脸相迎,但也明白人死在王府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哪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送饭的婢女去她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人上吊了,身子硬邦邦的,救不回来了。”
小鱼回头看着周循然紧闭的房间,林坤外出了,周颐也还没有回来。“朱总管,要不你先找你姐夫看看呢,他毕竟是王府大总管。”
朱总管拿手比划‘嘘’了一声:“好鱼儿,我和姐夫的关系可不能随便说,被人听到就不好了,会惹闲话的。”
小鱼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还真把它当成个秘密了?”
“那可不是!”
现在事态紧急,小鱼不想再说这件事,“王爷好不容易睡着了,现在叫醒再入睡就困难了。这样,你先去找大总管去查看一番,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有她在,再去找大总管,朱总管也不怕挨骂了,“好嘞,走。”
大总管名叫王顺义,早先也是跟着周循然一路从太子和五皇子的争斗中熬过来的,深得周循然的信任。
他约莫三十多岁,下巴上留着络腮胡,看起来比朱总管稳重的多。听到朱总管慌里慌张的话,王大总管神色未变:“先去西院看看情况。”
西院虽不如东院占地大,但也分了数十个精致的小院子,章夫人所在的金丽院内,此时另外两个美人姚夫人和程夫人都在,外圈又围了伺候她们的婢女小厮,一群人加起来有二十多人。
王大总管平时在王府神出鬼没,在一众仆役眼中,威严可比朱总管高多了。所以此时他一出现,院内的议论声顿时沉默了下来。
小鱼没顾得上他们,此时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了站在最前方,身着浅粉色束胸襦衣的女子身上。
粉衣女子也看到了小鱼,她示意小鱼先稍安勿躁,自己则和众人一样,看着王大总管如何处理此事。
小鱼心里一阵如鼓槌敲击,眼前这粉衣女子不是寻常人,正是她在解忧门的时候,认识的排行十六的女杀手。她们没有名字,小鱼就叫她十六姐。
三年前的时候,十六姐外出做任务,爱上了刺杀对象的儿子,为爱背叛了解忧门。后来是她们十女堂的堂主亲自出马,据说是挑断了十六姐的手脚筋,把她赶了出去。
大家都说十六姐离开解忧门也好,以后跟着爱人过上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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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好比她们刀尖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强。
可是现在,十六姐为何变成圣上赐给师弟的女人,还住在了王府?
小鱼心里像是装了一窝蚂蚁,弄的她全身都痒。
王大总管威胁在场众仆役不许把今日所见传出去之后,就散了众人,只留下死去的章夫人的婢女,以及姚夫人和十六姐,程夫人。
在王府内,纵然三位夫人是主,王大总管是仆,但不受宠处处受限制的主子,和实权在握的总管,谁更有地位,一目了然。
姚夫人是江南出身,柔柔弱弱,纵然现在已是秋日,她身上仍然只披一层青翠的薄纱,衬得身形更为动人。她哭了小半日,双眼红肿:“大总管,欣欣这是怎么了,她为何要如此想不开?”
章夫人,原名章欣欣。
程夫人十六姐道:“就是啊,咱们既然到了王府,那就是王爷的人。就算是不得王爷宠爱,可也是一生无忧的。欣欣为何要自戕?”
章夫人的尸体,已经被王大总管安排从房梁上摘下来,放到了床上。
面对两位夫人,王大总管的脸上并未露出轻视或者其他,“章夫人的死因还有待查明,还请两位夫人节哀。时候不早了,夫人们先各自回院子休息吧。”
他这逐客令一出,姚夫人和程夫人只得离开此院。
小鱼立刻道:“那我送她们回去。”
王大总管正愁验尸之事,闻言点头:“快去快回。”
小鱼应了一声,跟着两位夫人出了门。
章夫人的金丽院旁边,是程夫人十六姐所在的怡人院。
眼看着十六姐进了院子,小鱼急的团团转。
姚夫人只顾着伤心,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平时欣欣很开朗的,怎么会这么突然呢。都怪我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是我害死了她。”
平时西院里只有她们三个和一众仆人,王府规矩多,就算是去花园她们也要事先和朱总管申请,得到同意了才能出院子。
而且申请十次,最多也只有两三次被允许出门。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小鱼这个生面孔,还是跟在大总管身边的,姚夫人想把这些日子的心事,全都吐干净。
小鱼的心还在程夫人十六姐那边,听到这话也只是随口安慰:“姚夫人节哀,想必章夫人也不想看到您这么伤心。”
“她如果真想着我,也不会抛下我独自去了。”
看她伤心不似作假,小鱼问道:“您和章夫人认识很久了吗?”
姚夫人拿手帕擦掉眼角的泪,点点头:“五六年了,我们两个都是宫里悦音坊的,我是舞姬,她是乐姬,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好姐妹。”
“那程夫人她呢,也是悦音坊的?”
姚夫人顿了一下:“她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哪的,就出宫的时候才见她,然后我们三个就被送到王府了。”
“那章夫人在...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比如自言自语,或者说什么奇怪的话?”
姚夫人仔细想了想:“也不算吧,欣欣平时说话比较直,和程夫人偶尔会有拌嘴,但也不是很严重。”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吸了口气,看着小鱼不可置信地问:“应该不至于吧,程夫人看着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小鱼心道,什么不至于,十六姐最擅长伪装杀人了。
想到此,小鱼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十六姐来王府,该不会重拾老本行,和自己一样是来杀师弟的吧。
10. 第十杀
小鱼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十六姐求证自己的猜想。
可是姚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和章夫人的过往,以及她们和十六姐进府以来,相处的细节,话里话外都是章夫人曾经和十六姐冷过脸。
小鱼理解她对章夫人离世的伤心,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事情还没有定论,姚夫人,咱们可不能胡说啊。不然被王爷听到了,可要受罪的。”
姚夫人这才像刚回过神来,胆战心惊地点点头,吓的也不敢再说话了,“前面就是我住的院子了,小鱼姑娘,多谢你送我回来。”
“夫人客气,等晚些大总管可能还会派人过来询问,夫人勿要担心。”
姚夫人也能猜到,“小鱼姑娘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
小鱼看着她进了院子,才转身快步走到程夫人的院子,敲了两下门后,院门打开,程夫人示意她进去。
见她关上了门,院内又无他人在,小鱼迫不及待地叫她:“十六姐!真的是你!”
十六姐并没有和她一般激动,清秀的眉头微皱:“小鱼,你怎么在这!”
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嫌弃,似是不相信她能接到任务。这种眼神小鱼在解忧门的时候经常看到,早就习以为常。但在这个陌生的王府,对十六姐这个唯一的‘旧相识’,小鱼仍挺胸抬头:“我当然是有任务才来的,你呢?”
“我也是。”
“你不是...”被逐出解忧门了吗?
看出她想说什么,十六姐冷笑一声:“这天下的杀手组织,又不止它解忧门一个。”
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震惊之下,小鱼还不死心,结巴地追问:“所以你..你也是来杀王爷的?”
十六姐的声音倏地严厉起来:“堂里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做任务时要保守秘密,不管是对谁还是遭受严刑拷打,刺杀对象以及背后组织绝对不能吐露半个字。还有小鱼你记住,我们从前不认识,以后见面也要当陌生人,十六姐这个称呼,绝对不能再出现,知道吗?”
“哦。”小鱼垂着脑袋,丧丧地离开了怡人院。
十六姐也要杀周循然这件事,给小鱼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她相信十六姐的实力,哪怕曾经被挑断了手脚筋,杀周循然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的事。
现在自己不止陷入了两难,而是四难的境地。除了自己刺杀和不刺杀之外,不光要阻止十六姐的刺杀,还要保护十六姐的身份不被发现。
不然自己的身份,也肯定要玩完。
小鱼无语望天,一定是她前半辈子过的太顺风顺水了,老天才给了她如此地狱级难度的任务。
回去一定要找下单的客人加钱!
王大总管和朱总管一起盘问了金丽院的仆人,又准备去询问姚夫人和程夫人的口供,看到小鱼正‘无所事事’地在院里坐着,大总管道:“和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晚些我也要给王爷汇报此事,你在场也好一些。”
小鱼暂时不想见十六姐,闻言摇头如拨浪鼓:“王爷该醒来了,我得回青梧院伺候。大总管,此事就麻烦你了。”
她如今是周循然的身边人,王大总管并未勉强:“那好,你先回去。”
小鱼立刻向外走,生怕晚一步再被他喊住。
一路行色匆匆地回到青梧院,林坤正守在周循然的房间门口,看到小鱼后,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僵硬的咧嘴笑:“小鱼,王爷让你进去。”
小鱼怀疑地盯着他:“林侍卫,你笑起来...呃,不太好看。”
林坤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语气也有些淡漠:“不识好人心,快进去,王爷等着你呢。”本来看她可怜,自己才想着笑脸迎人呢。果然,讨厌的人到哪都惹人讨厌,解忧门弃她如敝履,是她应得的。
小鱼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进了房间之后,看到周循然已经从床上起来,正坐在窗侧书案处,低头看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小鱼走过去把打开的窗户关上,语重心长地教导:“师弟,你现在身体不好,可不能吹风。万一再咳血了,我该如何与师父交代呢。”
周循然一听到她这个称呼就头疼,偏偏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让她改正。
不光称呼,手上书信的内容,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书信是解忧门的十女堂传来的,里面是堂主的亲笔信,证实了小鱼的确是从解忧门出去的。可是这刺杀的任务,却是惹出了大乱子。
小鱼是十来岁的时候被老堂主收养进了解忧门,据说是母已亡父不详。老堂主想把她培养成十女堂的杀手。偏小鱼生性愚钝,武杀的基本招数,别的女子三日就能学会,她三月也没有摸着门道。
武杀不行,转文杀。
可她文杀也是倒数,诗词书画只会皮毛,再怎么受罚,也进不了一步。
对,这是她唯一的优点,耐打。不管是同期的围攻嘲笑,还是其他师傅们的惩罚,她咬着牙都能忍住,而且身体上的伤恢复的奇快,挨了一顿板子,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地继续训练。
可这样的人,对一个杀手组织来说,并没有用。
幸好她还会点厨艺,偶尔在厨房帮忙,也算有点用处。
近日十女堂的堂主在训练的时候发现大家身体沉重,隐有发胖的趋势,知道祸源在小鱼这里。秉持着斩草要除根的原则,堂主就想了个糟主意,自己戴上人皮面具伪装客人,给小鱼下了个单,让她刺杀京中最尊贵的人。
堂主以为京中最尊贵的人,应当是宫里的当今圣上,正好圣上和周循然不对付,杀了他也算帮了周循然的忙。要是没除掉,任务失败,小鱼是生是死,于解忧门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大厨嘛,哪里不能找。
没想到小鱼阴差阳错,把这个‘最尊贵的人’当成了周循然,这才来到了王府。
“师弟啊,你...”小鱼关了窗户刚回身,就看到周循然把手中的信纸点燃,“你这是烧什么呢?”
周循然淡声道:“军事机密。”
“哦。”小鱼顿时没了好奇心,“师弟,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嘿嘿,师弟好像不反对我这么叫他了,估计已经承认我是他大师姐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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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坐在凳子上,激动地扭了两下腰,而后趴在桌子上专心地看着他。
周循然权当没听到她的这句话,“你不是去西院调查章欣被吊死之事吗?情况如何了?”
“王大总管还在查呢,我不知道细节。”
“只说你知道的即可。”
小鱼想了想,“我有两点想法,第一就是她的尸体被发现是申时,据说是西院的仆人给她送早膳。可是申时都下午了,章夫人的早膳竟然是在下午送过去的?这不太符合常理。第二就是我在送姚夫人回她住的地方时,她话里话外都是章夫人脾气直,曾和程夫人闹过不愉快,我觉得过犹不及,她一直强调,反而奇怪,说不定是在隐藏些什么。”
【快夸我细心聪明!】
周循然边听边点头:“不错,很细心,思考的也很全面。”
小鱼嘿嘿笑了两声,“师弟,师姐以后一定好好帮你,不让你这么累了。”
周循然的心间,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柳枝轻轻点了一下,留下圈圈涟漪。看着小鱼信赖单纯的双眸,他有些犹豫自己方才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种犹豫,只出现了一瞬,又被他按下。
“可是我听着你这一番话,怎么好像在维护程夫人?”周循然道。
小鱼心虚地垂眸,“哪能啊,我又没见过她们,怎么可能会维护某一个人,我这纯粹是局外人的视角。”
她一低头,避开他的眼神,周循然就无法听到她的心声。
“小鱼。”
“嗯?”小鱼依旧低着头,用指甲划着桌面。
“我这桌子的漆是郴州特供的,你划掉的这一小块,要上百两银子才能买到。”
小鱼立刻缩回手,抬头控诉周循然,“可别诬陷人,我可没划掉你的漆。”
周循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容也平静下来,“所以你真的没有见过她们三人?”
他本是随口一问,然后绕开话题回到自己的本意上来,好劝她离开王府。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她满含愁绪的心声:
【怎么可能没见过,小时候十六姐还给我留过饭呢。可是她现在都离开解忧门了,又不让我说她来王府的目的,我告诉你不就是变相杀了十六姐嘛。唉真烦人,十六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还要当杀手啊。杀谁不行,现在还要杀我亲爱的小师弟,这我怎么能允许!】
她用手撑着耷拉的脑袋,脑中快速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周循然的问话。
殊不知这番话,早就被周循然听了个一干二净。
来自解忧门的杀手,被小鱼称作十六姐,后来又离开了解忧门,过上了‘好日子’。这三个条件加在一起,找出这个‘十六姐’的身份,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且再加上小鱼这前后的变化,这个十六姐,明面上应该就是圣上赏赐给他的程夫人。
周循然冷笑一声,当真是觉得世事无常。
不然圣上派出的,真想刺杀自己的杀手进了王府,半个月都没能见自己一面。倒是小鱼这个稀里糊涂的杀手,误打误撞地整日和自己相处。
11. 第十一杀
小鱼正愁该怎么和周循然解释,外头王大总管就敲门走了进来。
可以转移师弟的注意力了!小鱼立刻转愁为喜,殷勤地迎着他:“大总管来了,大总管快坐。”
大总管摆摆手,“我站着就好,你坐吧。”
现在不是谁坐不坐的问题,小鱼急切地问道:“大总管,王爷问你,你都查到了什么,章夫人是自戕还是被人害死的?”
从头到尾,未说一字的周循然:“.....”
看到大总管询问的眼神,周循然点头:“说吧。”
大总管把自己查到的线索全都如实汇报:“属下已经找仵作验过了章夫人的尸身,证实她的确是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不过属下询问了西院的仆人,有口供指向了程夫人,说章夫人是被程夫人言语挤兑,这才羞愤自戕的。”
十六姐的嘴是属于得理不饶人类型,有时候说出的话能气死人。但也不至于让人气的直接上吊。
小鱼问道:“那为何她的尸身,到了下午才被发现?要说送早膳,不该是早上去送吗?”
大总管道:“是章夫人昨日夜里临睡前安排的,说近日睡不着觉,不让外人打扰。”
周循然三言两语下了决断:“既如此,让他们画押,直接连人带尸体一起送到刑部,让刑部的人整理好卷宗,上奏到宫里。”
“嗳不行!”小鱼拦下了周循然的话,“王爷,断案不能如此武断,咱们也要好好的问问程夫人,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呢。”
听到小鱼竟然质疑王爷的决定,大总管心尖肉突突直跳,他微缩身体,小心地观察着王爷的反应,生怕下一刻小鱼的话会连累到自己。
却只听王爷朝他道:“王顺义,那你就从头到尾,再仔细地询问一番,还有那个姚夫人,也多问问,务必不要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大总管震惊王爷竟然听从小鱼的话,心想看来以后是不能小瞧了她,又对着两人连连拱手:“是。”
言罢,他弯着腰退出了房间。
外面天色都黑了,小鱼有些担心十六姐,想要再去西院看看。她刚想说跟着大总管一起,就听周循然开了口:“赵嬷嬷的身体还没有好全,明露在看着她,今日内院就劳烦你守夜了。”
“守夜?我?”小鱼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周循然点头:“你可是我的随行婢女。”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鱼语重心长地劝哄:“师弟,我可是你的师姐,哪有让师姐给师弟守夜的道理?你这小脾气,可不能随便发。”
“你白日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照顾我,如今连守夜都不肯,可见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唉,等到百年之后见了师父,也不知他会怎么说。”
说着,周循然捂着胸膛,虚弱地又咳了两声。
小鱼心疼的连忙伸手去扶他:“好了好了,我守还不行嘛,别咳了,再咳又该出血了。”
她扶着周循然到了床边,要替他解衣服。
“这个不用了,我自己来。”周循然推开她的手。
小鱼收回手,“也行。”
她手快,等周循然低头再抬头间,小鱼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外衫,蹦到了床上,掀开被子往里钻。
“你!”周循然激动情绪一上来,胸间一阵痒,他捂着胸膛止不住的咳嗽,涨的脸色通红。
小鱼忙从床上跳下来,给他倒了杯水:“怎么又咳了,快喝点水顺一下。”
周循然推开水,自己长吸一口气憋着,再慢慢呼出来,总算抑制住了这股痒意。
小鱼松口气:“总算没再吐血,师弟,你可吓死师姐了。老这么咳也不是办法,明日再叫大夫来看看吧。”
周循然看着她,“你上我的床干什么?”
他虽然不咳了,脸上的涨红此时慢慢消下去,变成了一片粉红,加上他眼中的不解,此时的周循然瞧起来,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倒多了些亲切可人。
小鱼在解忧门一直是最末的那个,从未照顾过什么弟弟妹妹。现在看着如邻家小弟般温润可爱的周循然,小鱼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了些劝哄:“我给你守夜啊,不就是我们躺一张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方便我伺候你,夜里给你端茶送水什么的。”
周循然皱眉:“师父都教你这些?”
小鱼摇头,这自然是解忧门里的杀手哥和杀手姐教她的。
周循然:“你都这么为谁守过夜?”
小鱼摇头的频率又加快了些,摇的她头都要晕了。
“没有,你是第一个。”
周循然呼口气,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然后指着厅外的隔扇门,“门外有个一尺半的木榻,你睡在那上面就行。”
“啊?”小鱼歪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木榻的影子,她又回头看他,得到周循然肯定的颔首后,才迷迷糊糊地向外走。
看着她挺不直的背,周循然决定还是要尽快送她回解忧门,师父没教的东西,让她在解忧门里好好学学。总比一无所知地待在王府,万事都让他忧心的好。
话说,她跟着师父到底学了些什么啊!
里面周循然愁,隔扇门外小鱼看着那只有她两个手掌那么宽的小木榻,也发愁:这么窄,她怎么睡?万一梦中翻个身,准要掉下来。
两人离得位置并不远,小鱼敲了两下隔扇门:“师弟,你睡着了吗?”
周循然很想装作听不到,但又想到自己不回答,她准会进来查看,于是答道:“没有。”
没睡就好!
小鱼裹着被子在木榻上滚了半圈,担心地道:“师弟,这个小榻怎么这么窄啊,这样我睡不安稳的,万一掉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就是故意让你睡不安稳的。要是你夜里睡得太沉,怎么能时刻注意到我的动静。这就叫守夜。”
.....心真黑!
小鱼念叨了两句,自己双手抓着榻边,尽力控制身体平稳。
周循然此刻听不到她的心声,不过也能猜到她的沉默,定然是在心里偷偷骂自己。
眼前似乎出现她偷偷噘嘴骂人的样子,周循然嘴角扬起一抹笑,扭头看到窗外朦胧的月色,听到外面她的呼吸逐渐缓慢,周循然的眼中露出困意,眼皮发沉,也睡了过去。
如他所言,小鱼睡得十分不安稳,就算在睡梦中,也被身体的下坠感惊醒了两次。
直到第三次惊醒,小鱼睡眼迷蒙,朦胧间好像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以为是周循然半夜起床了,她的嗓子有些嘶哑,迷糊着坐起来:“师弟,你起来了?是不是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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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等不到回应,小鱼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眼前站着的人,哪是周循然,而是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脸的黑衣人!
“你你你你你!”小鱼挣扎着想要叫人。
黑衣人斥责道:“闭嘴!”
说着,扔给小鱼一个玉牌。
小鱼本能地接过,在看到玉牌上的字时,身体直接从小木榻上滑溜了下来,直接蹲坐在了地上。她狠狠地捏了一下脸颊,确定眼前玉牌不是假的后,单膝朝黑衣人跪下:“十女堂杀手小鱼,见过门主!”
她把玉牌捧在手心,高高举起,恭敬地送到门主的面前。
“不知门主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手掌心传来一处冰凉的触感,应该是门主拿走了玉牌。
“刺杀周循然的任务,十女堂怎么交给了你?”门主的声音带着倨傲,充满了不屑。
小鱼不敢反驳,也不敢说谎骗他:“回门主的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机缘巧合。”
门主冷笑一声:“这个任务取消,我会亲自和客人沟通。至于你,两日内赶快找理由脱身,三日后要是回不到解忧门,就等着清理门户吧。”
任务取消?那就是说不用刺杀师弟了?
小鱼心间一喜:“是,多谢门主。”
喜悦刚冒出,小鱼又想到西院还有要刺杀师弟的十六姐在,万一她走了,十六姐对师弟动手了怎么办。
她想把十六姐的事情禀报给门主,但解忧门对待叛徒的手段,可比仅背叛师门的手段要厉害的多。如果门主真的知道十六姐离开解忧门之后,又去别的组织做了杀手,来和解忧门争饭碗,那十六姐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门主。”
“什么事?”
小鱼压下了想说的话,“门主一路好走!”
屋内平日升起一阵风,吹开了门窗。门主弯着身从后面的窗户中跃过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鱼关好门窗,心中想着门主给了她三日的时间,在这三日内,她得调查清楚十六姐为何又做了杀手,还有她听了谁的命令,要刺杀师弟。
师弟?
小鱼一股脑的从小木榻上跳了起来,她和门主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已经吵醒了师弟?
小鱼蹲在地上,悄悄蹭到隔扇门后,看到周循然的床上,轻薄的帐幔后,锦被下露出的身影,小鱼松口气,没被吵醒就好。
也是,门主有这么大的本事,深夜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师弟的卧房,肯定做好了准备。
察觉到自己想多了的小鱼又轻松地躺在了木榻上,不用刺杀师弟了,真好。这样以后她就能和师弟做相亲相爱的师姐弟了。
肯定是师父在地下磕头求菩萨保佑了他们。
赶明她得带着师弟去师父的坟头拜拜。
不过十六姐怎么办呢,她小的时候十六姐没少帮她的忙,现在要弃十六姐,小鱼是如何都做不到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小鱼的神思越来越清醒,到最后再也睡不着。她干脆起了床,看周循然睡得正香,小鱼悄悄出了房间,朝守门侍卫道:“你好好看着,我去厨房给王爷熬点粥喝。”
说着,又想到门主进了房间,守门侍卫都没有发现,小鱼又不放心地叮嘱:“后面窗户那里也派两个人过去守着。”
12. 第十二杀
东院的厨房不止一个。
除了只为周循然做饭的大厨房外,还有为仆人做饭的小厨房。小鱼先去小厨房里转了一圈,里面的掌勺和切菜烧火婆子们,正热火朝天的干着。
天快亮了,东院的仆人们要吃了早食才有力气出去做工。
相比小厨房,大厨房就冷清了许多。张大厨正站在案板前面无表情地切菜。
大厨房只服务周循然一人,他吃的又不多,张大厨自然不用着急。
“哟,小鱼来了,可是王爷有吩咐想吃点什么?”看到小鱼的身影,张大厨笑道。
小鱼在厨房里找着自己需要的药材:“不是,我见王爷这两日老咳嗽,过来为他煮个药羹,大厨,有紫苏叶吗?”
她想做个紫苏咸肉粥。
张大厨道:“有,别的不说,王府里就咱们大厨房的东西最全了,你想要什么都能找到。”
小鱼笑笑,举起大拇指:“果然还得是你张大厨!”
她说着,走向上次做饭时站的地方。
“这你就抬举我了,咱们准备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能让王爷多吃口饭。”张大厨说着,伸手指着另外一边正烧火的锅:“我这边要做王爷的早食,锅和案板都在用,小鱼姑娘,你去那边吧。”
小鱼有些诧异,上次她刚来东院,说要为王爷做吃食时,张大厨可是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就连从不让人碰的案板和钢刀都拿出来,让她随便用。
这次只是用他的锅熬粥,这就被婉拒了?
小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来到张大厨指的位置,好在虽说位置不同,但砂锅食材一应俱全。
紫苏咸肉粥并不费力气,小鱼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熬到锅里米粥噗哒噗哒冒着小泡,她才用厚棉布裹着砂锅把手,把粥倒进了碗里,又用碗盖把粥盖好,才笑盈盈地起身,“阿婆,我先走了,这里就麻烦你清洗一下了。”
烧火婆子摆摆手:“都交给老婆子吧,姑娘尽管去。”
张大厨已经把周循然的份例早食做好了,只是青梧院内没人过来提膳,就代表周循然此时在忙,或者不想吃饭。张大厨同往常一般,让人继续烧着火,确保饭菜不会凉。
临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小鱼听到张大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
她心道奇怪,明明之前还对她和颜悦色,喜笑颜开的张大厨,为何如今竟然也对她阳奉阴违了。
罢了,还是给师弟送粥要紧。
小鱼把粥碗放到托盘上,端着向外走。
大厨房和小厨房的距离并不远,过了这么久,天色也亮了,小厨房里的人已经把仆人们的食盒收了回来,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刷着。
临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小鱼听到有个婆子在说西院章夫人的事情。她放慢脚步,听了两耳。
“可不是嘛,别看姚夫人瘦弱的风一吹就倒,可是嗓门却不小。上次我女儿给她们送饭,听到她和章夫人吵架,两个人都脸红脖子粗的,看来就算是美人儿,一旦生气了,也是和咱们一样的。”
旁边立刻有人问道,“她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要吵架?”
原先说话的婆子道:“女人们吵架还能因为什么啊,自然是男人呗。”
“因为王爷?”
“自然是啊,她们进了王府,这快半月了吧,结果连王爷的面都没有见到,心里肯定急啊。姚夫人是舞姬,想要为王爷舞一曲以求恩宠,就想让章夫人为她的舞蹈伴奏。章夫人不愿意,这就吵起来了呗,最后姐妹翻脸,闹得不欢而散。”
“章夫人为何不愿啊?说不定王爷一同看上了她们姐妹,想要夜驭两女呢。”
“哎呀你可闭嘴吧,就咱们王爷那身子,别说两女了,来一回都费事。”
两个人相视一眼,捂着嘴偷偷地笑,连小鱼从她们身后走过都没有发现。
小鱼端着粥向回走,脑中却想着这两个婆子的对话,她总觉得这个姚夫人不对劲,说不定章夫人之死,确实和姚夫人有关系,更甚者,姚夫人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再嫁祸给十六姐。
这样章夫人和十六姐都没了,西院就只剩下她一个女人,师弟要是想找女人,就只能找她姚夫人了。
不行,她得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王大总管。
小鱼脚步匆匆地回了青梧院。
和她早上离开时不同,院内多了六名侍卫,分别守着院门和院墙,还有两位站在卧房门口。
她走近门口时,正好看到两日未见的周颐从房里出来,“周侍卫,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侍卫变多了?”
周颐把右手藏在身后,笑道:“枢密院的院事和枢密使来了,有要事相商。事情紧急,宫里还在等回话,王爷就让他们直接过来了。”
小鱼对他说的这些不感兴趣,“王爷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吧?他还没吃饭呢,这么饿着肚子能行吗?”
“没事,我已经和大厨房打过招呼了,等议事一结束马上送早食过来。”
周颐和总爱冷冰冰的林坤不同,他就算不说话的时候,脸上也笑呵呵的,让人对他的笑脸生不出气。
小鱼的话不自觉的也多了:“王爷的身子不好,这一日三餐,咱们可要多注意一些。喏,这是我早上熬的紫苏咸肉粥,周侍卫,等王爷议完事,你端进去让王爷尽早喝了。”
周颐并没有伸手接托盘:“要不还是你亲自送进去吧。”
小鱼玩笑道:“怎么,你还怕我给王爷下毒啊?”
周颐:“姑娘说笑了。”
他伸出左手接过托盘,“你有事出去啊?”
小鱼点头:“去找大总管。你用两个手接啊,一个手端不住。”
“没事,我能端住。”
看他一只手也能平稳地端稳托盘,小鱼急着去找大总管,也没有在意他的异常,转身匆匆离开。
没想到却被她给跑空了。
大总管一刻钟前出了府,不知去了何处。
小鱼心里记挂着此事,想着周循然正在议事,估计也用不到她,便干脆坐在府门口,专心地等着大总管回来。
她只等了不到两刻钟,大总管就从偏门内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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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从地上跳起来,朝他走过去:“大总管!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他们这两天的交集,只有西院章夫人之死。听到小鱼这么说,大总管直接问道:“是章夫人的事?”
小鱼点头。
大总管道:“不用说了,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
“这么快?那章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小鱼急切地问道。
大总管沿着石子路向前走,“是姚夫人给章夫人下了迷药,把她迷晕之后,用绳子拉到了房梁上,伪装成章夫人自戕的。章夫人的尸体被发现之后,她还想嫁祸给程夫人,准备一箭双雕,这样西院就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了。”
这个结果,和小鱼猜的差不多。
“那姚夫人呢,王爷准备怎么处理她?”
这种事瞒不住她,大总管直接说了实话:“原本准备直接杖杀的。可是她们毕竟是圣上赏赐下来的,要过明路。王爷就让我把章姚两位夫人送到刑部了,连带着她们的供词。至于后面如何判决,就看刑部的了。”
小鱼松口气,这事和十六姐没关系就好。
“大总管,你效率这么高啊,这才一夜,你就查出来背后主谋是姚夫人,当时我看她可怜柔弱,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心狠。”
王大总管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哪呀,我一夜什么都没查到,是王爷早上醒来之后,让我把姚夫人叫来。两人在房里说了几句话,然后姚夫人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他们说了什么话?”
大总管摇头:“不知道。”
小鱼也想不到会是什么话,能让姚夫人竟然承认了杀人之事,她敬佩地道:“王爷真厉害。”
大总管也与有荣焉,“那是,不然满朝这么多事,要是没有王爷,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小鱼附和地点头,顺道引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大总管,那程夫人呢?她现在怎么样,我能不能去看看?”
大总管脸上的笑意立刻恢复了冷静:“这件事虽说和程夫人没有关系,但她和章夫人吵架斗嘴是事实。王爷下令,让她在怡人院关禁闭思过,未来这三个月,任何人都不能见她了。小鱼,王爷不喜欢阳奉阴违,不遵守他的命令,所以你最好也别有什么想法,知道吗?”
小鱼想说她和别人不一样,师弟才不会生她的气。又想到他之前说的,毕竟是摄政王,手底下管着这么多人,还是尽量不让外人知道他是自己师弟的事情吧。
“好,我知道了,多谢大总管提醒。”
小鱼决定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再去看十六姐。
不过,好像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
小鱼左思右想,在回到青梧院看到周循然的时候,突然想到大总管的意思是,未来三个月,十六姐都要被关在怡人院里,闭门思过,任何人都见不了。
王府守卫森严,这一点小鱼是深有体会,相信十六姐也一样。不然她作为御赐美人进了王府,也不会七天都没有见上师弟的面。
也就是说,至少这三个月,十六姐都不能从怡人院出来,那就刺杀不了师弟了。
13. 第十三杀
心中的石头刚想放下,小鱼又觉得不太对劲。
三个月的时间不能出门,按照十六姐的脾性,是绝对忍不住的。
她肯定会另想他法!
如果到时候十六姐擅闯东院,被侍卫捉住了,那自己岂不是要死的更快。
还是得想办法去见十六姐一面!
小鱼收回推门的手,往小厨房的方向走。
上次听朱总管说他夫人因身孕,胃口不太好,想吃的那道酱子鸭就是重口味的菜。小鱼做了一些重酸重辣的菜,放到食盒里去了西院。
因着一大早大总管就带人拉走了姚夫人和章夫人的尸体,西院的人几乎人人自危,现在更是安静地干着自己的本分活,连话都不敢多说。
小鱼把食盒交给朱总管,趁他乐的眼睛都眯起来的时候,小鱼像是刚想起来,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王爷叫我去书房找他呢,朱总管,那我就先走了。”
朱总管喜滋滋地看着食盒里的饭菜,闻言头也不抬:“走吧。”
说罢又低声叮嘱:“小心点啊。”
小鱼点点头,转身悄咪咪地向怡人院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朱总管已经提着食盒离开了。
她明白自己的小计谋已经被朱总管识破,可能是碍于食盒的原因,而没有挑明。
小鱼心中对朱总管道了声谢,避开众人推开了怡人院的大门。
院内并没有仆人在,小鱼很容易就进了正房。
房间内,十六姐正坐在床上,左手举着小圆镜,右手拿着小棉团,正在往脸上扑粉。
小鱼走过去:“十六...程夫人,你怎么在床上化妆啊?”
程夫人手上动作不停,斜眼乜视着她:“管你什么事。”
小鱼靠近床铺,闻到一股浓厚的脂粉味,她向四周看看,房内门窗紧闭,屋里也有些发暗,让她的视野有些模糊,“程夫人,我把窗户打开吧?”
“别打开!”程夫人立刻吼道,说完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大,她放下圆镜,神情也落寞了些,“别打开,就这样吧。”
小鱼有些担心,“程夫人,你.....”
程夫人叹口气,“我是感伤她们两个。你不知道,我们三个进王府的时候,身边的仆人全都被留在了外面,西院的仆役视我们如无物,平时也就靠我们三人相互说话熬日子。我和她们不熟悉,听的最多的就是她们两个姐妹情深。现在知道姚夫人竟然...,再想起我们在解忧门的时候,有些伤感罢了。”
小鱼心道,解忧门的时光那么难熬,也不是没经历过姐妹反目,有什么可伤感的。估计十六姐心里难过的,是她离开解忧门之后的事情。
小鱼自己搬了圆凳,坐在床边:“十六姐,你离开解忧门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再沦落成杀手了呢?”
程夫人没再计较她这个称呼。
她的脸上闪过幸福,又立刻转为怨恨,“我的夫家,我们本来该过平凡幸福的日子的,可是有一天,一个人闯进我们家里,杀了我的夫君,我的公婆,就连我襁褓中的孩儿都惨遭毒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脸!”
她脸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让小鱼的心里起了滔天骇浪。
小鱼伸手握住程夫人垂在棉被上的手背。
猛然触到小鱼掌心的热意,程夫人从自己的回忆中醒悟过来,她蹭地抽回手,缩在了棉被之下。
随着她这个激烈的动作,一个白色的小玉牌从她的怀中掉落,停在了小鱼的面前。
程夫人想把玉牌拿走,又被小鱼眼疾手快地抢走。
不因其它,这个玉牌她昨日夜里刚见过,正是她们解忧门门主的玉牌。
门主是个极其神秘的人,小鱼入解忧门八九年的时间,也从未见过他。听比她年长的杀手们说,门主从不见她们这些普通人,解忧门里也只有最顶端的两三个堂主见过门主本人。
这块玉牌的主人是门主,见它如见他本人。所以昨夜小鱼见到玉牌,才认出那个黑衣人是门主的。
现在玉牌竟然在十六姐手里,小鱼看看玉牌,又抬头看着十六姐:“这?”
程夫人没说话。
小鱼质问道:“所以昨夜是你假扮门主去见我,让我放弃刺杀王爷回解忧门?十六姐,你明知道我完不成任务,回到解忧门是死路一条,为何要这么做?”
程夫人稍愣,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并未反驳,反而还顺着她的话冷笑道:“自然是不想让你抢走我的功劳。你完不成回去是死路,难道我完不成回去,就有活路了?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要为我的夫君,我的孩儿报仇,我必须活下来。”
小鱼哽着嗓子,“那你就让我去死?”
“不然呢,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程夫人反问道。
小鱼吸口气,压下心间的酸涩。
程夫人却是不想和她再多说什么,“你走吧,今日就当没来过。以后再听到你叫我一句‘十六姐’,别怪我不客气。”
小鱼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程夫人像是泄了气一般,身子发软地靠在床柱上。
房门被小鱼大力,又小心地关上,程夫人心道,自己都这么对她了,连大声关门都不敢,也不知该怎么说她好。
指尖触及到被小鱼扔到棉被上的玉牌,程夫人垂眸,指腹摸索着它。她本想用这块玉牌假冒门主传命令的,现在倒是弄巧成拙了。不过也好,最终都是挑起了小鱼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都一样。
只是自己临死前还算计小鱼,对她来说,是否做的太过分了些。
心里想法刚冒出来,程夫人的喉间传来一片腥甜,她向前伸头,吐出一大口鲜血。
算了,世间之事自有定法。遇到她,也算小鱼倒霉吧。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看到来人,棉被下已经被打的骨头都断了的双腿,还在发颤。程夫人把玉牌藏好,尽量压制住发抖的身体,抹掉嘴角的血,眼神也变的冷冰冰,压低嗓音:“周侍卫。”
周颐把手里的木盒扔到她的床前。
木盒打开,从里面滚出一个圆圆的,还在滴血的脑袋。
脑袋最后停在她的床边,那张脸,她死也忘不掉的,狰狞又丑恶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大仇得报,按照他们的约定,程夫人摘下头上戴着的银簪,朝周颐道:“王爷大恩,十六来生再报。”
她说完,手持银簪,狠狠地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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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颐面无表情,等她脖子上的血不再向外流时,周颐上前,用食指探着程夫人的脉搏,确保她已经死透了之后,转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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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跨着大步,出了怡人院之后,脚步也未停歇。
她以为自己和十六姐毕竟有从前的情分在,两人遇到事情可以有商有量。没想到她这么无情,竟然假扮门主让自己放弃任务回解忧门受死。
亏得自己还在想办法保护她!
走着走着,小鱼的怒气开始冷静下来,门主是假的,也就是说,任务取消也是假的,自己还是要刺杀师弟。
白高兴一场。
一直到进了青梧院,小鱼的神情还很落寞。
她怕师弟看出来,临进门的时候,狠狠地揉了把自己的脸,直揉的脸颊热热的烧得慌,小鱼才停手,进了门。
“师弟,我回来了。”
周循然正在看外地送来的奏报,闻言并未抬头,“嗯。”
他旁边的桌子上,小鱼送来的紫苏咸肉粥还剩下一半,小鱼屈指敲了下桌子,引来他的目光之后,问道:“怎么没吃完?”
周循然道:“较寻常已经吃的很多了。”
“可是我在门口看到张大厨,他说大厨房送来的早食,你一口都没动。”
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热烈地念叨,周循然也没生气:“早上遇到一些烦心事,胃口少了些。”
小鱼捧着羹碗,已经凉了,师弟身体虚弱,吃不得凉物。
她顺嘴问道:“什么烦心事?”
周循然解释:“左署中侍郎半夜被人砍了脑袋,枢密院的人一大早跑过来找我要公道,吵的我头疼。”
小鱼对朝廷官职不熟悉,闻言道:“他官位很大吗,让你这么烦心?”
周循然点头:“非常大。”
“好吧。”小鱼端着碗:“那你现在饿吗?要不我再去厨房做些糕点。”
周循然摇头拒绝:“可别,明露在给我熬药,你也知道,那一大碗药下去,我还能吃得下什么东西。”
小鱼见过他的药,腥臭苦闷,也不知药方是什么。
说话间,周颐从门外走了进来:“王爷,事情办完了。”
周循然颔首:“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周颐转身欲走,只听小鱼嗅了下鼻子,朝他走来:“周侍卫,你身上什么味道?”
周颐的眉头抖了一下,低头闻着自己的袖子,笑道:“没有吧。”
“什么没有,明明就有。”他后退,小鱼前进,闻完打趣地说,“像是脂粉味,还有血腥味。老实说啊周侍卫,你是不是偷偷干什么坏事了?”
周颐挠挠头,“这……”
周循然叫回她:“别难为他了。”
小鱼吐了下舌头,“我可没难为他,这种味道我最熟悉了。”
【以前在解忧门,杀手姐姐们身上都是这样的味道。】
趁着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周颐低着头偷溜了出去。
周循然收回落在周颐身上警告的目光,看着小鱼,满怀深意地问道:“你最熟悉?那你好好说说,为何对这种味道最熟悉?”
小鱼的心里咯噔一下。
说错话了。
14. 第十四杀
小鱼避开周循然的眼神,心虚地眨着眼睛。
“这,很正常啊,我知道这个味道有什么奇怪的。”
周循然向后靠着椅背,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当然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
小鱼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想到了办法,说话也变得有底气起来,“我每个月来月事,再加上脸上涂的脂粉,熟悉这个味道,哪里奇怪了!是你们男人,什么都不懂!”
【我真他娘的聪明啊!这理由都能被我找到!师弟肯定害羞的不敢再说话了。】
小鱼眼底闪过兴奋的耀眼光芒。
周循然说话不紧不慢:“可是你来王府这半月,脸上别说涂脂抹粉了,连个眉都没有画过吧?”
他伸手指着小鱼的眉毛,嫌弃地说:“你这是天生眉,瞧着不太好看,找机会让明露帮你修一下。”
小鱼完全忘记了这个争辩的起端是周颐身上的味道。她端着碗向外走,临走还不忘用他的话回击他:“你这嘴真毒,说出的话不太好听,找机会让明露拿绣花针给你缝一下。”
周循然:“......”
能噎的周循然说不出话来,小鱼十分高兴,连带着去大厨房还碗的时候还蹦蹦跳跳地唱着小曲儿。
大厨房门口,大厨张传江正坐在门口的条凳上,神情萎靡地嚼干馒头。
小鱼心情好,送了碗之后站在一侧问他:“张大厨,这馒头都放四五天了吧,干巴巴的,你怎么嚼它?”
张传江本就郁闷,看她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还靠着廊柱翘着二郎腿,他的心情越发糟糕,说话也夹枪带棒,“我身为东院大厨,嚼个干馒头怎么了?碍你的事?”
“没有啊,我这不好心问问你嘛。”
张传江张嘴咬了一大口馒头,瞬间噎的他梗着脖子,脸色涨红。
还好他之前准备的有水袋,在被馒头噎死之前,他抓过身侧的水袋,仰头喝了两口水才回过神来。
“我就是想不通,”
张传江抹掉留在下巴上的水迹,终于开了口,“我堂堂御厨出身,六大菜系随便你挑,哪个我做不出来?为什么王爷就是不爱吃我做的菜,却吃你个小丫头做的!”
他递给小鱼一个不屑的眼神,“我当年风靡皇宫御厨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胎里呢。”
“这个问题嘛,”小鱼故弄玄虚地摸着下巴,“我知道。”
“你知道?你能知道什么?”张传江看也不看她。
“知道王爷为何爱吃我做的菜,而不屑于你的。”
“那你快说!”张传江立刻期待地看着她:“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东院大厨的位置,我老张头就让给你!”
小鱼觊觎东院大厨的事,在她入王府的第一天,经过朱总管的‘不懈努力’之下,早就传到了张传江的耳朵里。
当时张传江听到之后,并未把她放在心上,一笑而过很快就忘了。
和小鱼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是在听到消息的次日,王爷身边的周侍卫亲自来大厨房,交代他如果小鱼来大厨房,要笑脸相待,而且不管她干什么,都要配合,并且还要时刻关注她的小动作,如果看到她在饭菜中下毒,悄悄禀报给他。
那天他把自己珍贵的案板和钢刀拿了出来,眼睛瞪的圆圆的,就见小鱼来到大厨房,熬了个粥就走了。
再者然后她竟然在东院住了下来,成了大厨房的常客,王爷还能吃得下去她做的东西。
这让张传江不得不打起精神,审视这个他没放在眼中,却在未来可能会取代他地位的小姑娘。
“你说真的?”小桃问道。她当时说要取代东院大厨,虽是随口一说,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也能证明她的厨艺上佳。
说出去,也是一个谈资。
张传江点头:“我老张头说话一向算话,只要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
小鱼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做菜,不仅仅是把食材调料放到一起,还要对饭菜倾注情绪。这样做出来的饭菜才会有活力,吃饭的人也会感觉到做饭人的感受。”
张传江挠挠他没有一根头发丝的光脑袋,“倾注情绪?什么情绪?”
小鱼满怀激情:“当然是你对王爷的爱呀,你爱王爷,做饭的时候想着他,王爷自然能感受到你对他的爱,这样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吃你的饭菜,你,也就是爱他的人会伤心,那他就吃咯~”
“啊?”张传江疑惑地看着她,脸色慢慢转红,甚至带着些羞愤:“你乱说什么,我可是有婆娘的。”
小鱼笑了出来,看着张传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小鱼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传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她戏耍了。
“你个小丫头,竟敢取笑我,不想在王府混了是不是?!”
他都老头子了,话虽那么说,但也不好真的和个小姑娘计较,只得嘴上骂两句。
小鱼大笑着转身向外走:“大厨你在这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但是笑意在她脸上只存在了半炷香的时间,回到风荷院后,小鱼也变的和张传江一样郁闷。
原因无他,现在她的处境又回到了原点:自己和十六姐的任务都是要杀师弟。
她自己还好说,做不做做什么怎么做什么时候做,自己都能控制。
可十六姐,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爆炸的炮弹一样,随时可能会引爆王府,并且还会拉上小鱼一起。
这也可以放一放,西院刚出事,守卫肯定森严,十六姐想要跑出来,也需要几天筹谋。
小鱼最担心的是十六姐假冒门主的那块玉牌。
见玉牌如见门主本人,如果十六姐拿它出去骗他们解忧门的其他人,肯定一骗一个准。
这京城中可有不少他们的据点。
不行,得给解忧门传个信回去!
说干就干,小鱼拿出笔墨,三言两语简述了事情大概,装到衣服贴身的地方藏好,出门去找王大总管申请出府。
事情却没她想的那么容易。
“本来府里所有人出府,找我就行。但是小鱼,你不一样啊,你是王爷的婢女,那出行肯定归王爷管。所以这事你得找王爷。”
这规矩也能说的过去。小鱼还能接受:“行,那我去找王爷。”
她想转身去青梧院,就听到大总管说:“王爷进宫了,回府时间不定。”
小鱼皱眉:“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很着急的!”
大总管表示爱莫能助:“这事我也没有办法。”
毕竟是师弟的府邸,小鱼也不想硬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
呃,说实话,如果不拼死硬闯,她估计也闯不出去。
“这什么破规矩呀,早晚改了它。”小鱼低声念叨了一句,准备回风荷院再想办法。
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里传来朱总管的大嗓门:“姐夫!我刚才看到老张头过来了,他是不是给你送好吃的,姐夫你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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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私啊!你妹妹现在可是身怀...呃...”
话音在看到小鱼,和龇牙咧嘴给他暗号让他闭嘴的大总管时,停了下来。
朱总管尴尬地摸摸下巴,“小鱼儿,真巧,你也来找我姐...找大总管啊。”
小鱼挑了下眉头,审视地看着大总管。
“张大厨来给你送好吃的?那可真巧啊,是吧,大总管?”
大总管暗中瞪了朱总管一眼,略带些心虚地笑笑:“不过是些下酒菜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样子,明显就是有猫腻!
“是吗?那他给你送菜的时候,有没有多说些什么话呢,比如...在适当的时候为难为难我?”
大总管一脸正义:“那怎么可能!咱们都是为王爷办事,自当一心,何谈为难。”
说的冠冕堂皇!
小鱼反问他:“那我现在已经告知了你要出府的理由,能出去了吗?”
“能能能,”大总管笑呵呵地和她解释,“小鱼啊,我不让你出去,那可都是为你好啊。外面都是坏人,万一你受伤了,我可怎么给王爷交代。”
小鱼冷哼一声,“假惺惺!”
她直接向外走,临走还能听到背后传来朱总管挨打的声音。
小鱼顾不得拯救朱总管,出了王府之后,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确保身后无人跟踪,才来到他们解忧门在京中的一个根据点。
是个卖果糖的铺子。
小鱼挑了一斤柚子糖送到柜台。
掌柜的是个留着两捋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很殷勤地接过柚子糖准备包装。
小鱼屈指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停顿片刻之后又连续敲了三下。
掌柜的小山羊胡抖了抖,双眼像利剑一样射向小鱼。
是时候说接头的暗号了。
小鱼弯腰,低声道:“人生无忧,”
“唯有解忧。何谓解忧?”
“杀人勿忧愁。”
自己人!
小鱼拿出信封交到掌柜的手里,严肃地说:“帮我交给十女堂的堂主,非常重要,麻烦加急,多谢大哥!”
掌柜把信藏好,保证道:“姑娘放心,信在我在。”
两人相视,均郑重地点了点头。
送完信,小鱼提着柚子糖转身欲走。
掌柜看她利落的动作,开口叫住她:“姑娘且慢。”
“什么?”
“姑娘还没结账呢,一共七百文。”
小鱼伸指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问:“.....我?我还要结账?”
咱们是同伙啊大哥!这还分你我?
掌柜呵呵一笑,说出的话没有丝毫情面:“小店薄利,谁来都得结账。”
小鱼把包好的柚子糖放到柜台上,说话也挑剔起来:“七百文也太贵了,给我倒掉一半。”
怪不得山上的解忧门修的那么繁华,连自己人都坑,能没银子修房子吗。
掌柜依旧笑呵呵,解开包装倒出一半,在用称称重量时,发现多了一分重,还不忘从称盘里夹出一颗小糖果。
这流利的动作,看的小鱼瞠目结舌。
“你这么抠门,就不怕我以后不来铺子买糖了?”
掌柜朝她一笑,自信道:“姑娘会来的。”
只要解忧门不倒,她总会来的。
小鱼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放下三百五十文,拿过他包好的半斤柚子糖,头也不回地离开。
奸商。
15. 第十五杀
小鱼本来还打算送完信之后,再好好地闲逛一番。
现在被这奸诈的掌柜整的,是一点闲逛的心思都没有。
出了铺子之后,她顺手买了串冰糖葫芦,准备边吃边走回王府。
刚吃了两口,一个尖锐的东西磨到了小鱼的牙间,她捂着嘴把里面的东西吐在地上,一眼就看到了混在山楂碎屑和血沫里的小石子。
嘿,这偷奸耍滑的事情,今日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鱼起身左右看着,正看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子走到街尾准备拐弯。
她左手提着柚子糖,右手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气冲冲地追过去。
路上行人多,要照顾着不让糖葫芦的木棍碰到旁人,等小鱼追到贩主时,已来到一片陌生的居民区。
大多都是快要倒塌的老房子,每个拐角都坐着十多个头发枯白的老人在唠嗑。
小鱼走到糖葫芦贩主面前,“大哥,你这冰糖葫芦不干净啊,我都咬到一颗小石子,把我的牙都硌痛了,还出血了呢!”
贩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额头上有两道深深的皱纹,看到气势汹汹的小鱼,他也不害怕,反而还带了一种无谓的表情:“那怎么办,你打死我吧。”
小鱼:“.....我让你赔钱!”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我这一路没看到你买东西,肯定藏身上了,快拿出来!”
对方干脆破罐子破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小鱼气的要发火,一旁坐在一起聊天的老人群中,有个老头说了话:“小姐,你就放过他吧,他上有老下有小,赚点银子不容易。”
他一开口,周围坐着的老头婆子们纷纷开口,帮贩主说话。
小鱼心里的气变成一团火,噎在她的胸间盘旋,无法发出来。
她忍了忍,讷讷道:“行吧,你下次注意些。”
“谢谢小姐,小姐一看就是个好人,未来一定会有福报的。”
“是啊是啊,瞅小姐这大圆脸盘子,就是享福脸。嫂子你说的准没错。”
“那是,我在娘家的时候,跟着邻居家的大爷学过看相。之前我说前头二郎家的姑娘是个有造化的,这不就进宫享福去了。”
脸蛋被夸又圆又大的小鱼正想离开,听到这里面可能有故事,便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块石头坐着。
卖糖葫芦的大哥看她不说话了,估摸着没自己事了,也低着头离开。
其中有个头上包着碎花巾的婆子叹口气:“那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前脚刚进宫享福,后脚就要拆咱们的家。”
小鱼向前伸着脑袋:“她为什么要拆你们的家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和她诉苦:“还能是为什么,宫里要扩建,听说连地形图都画好了。现在官府正挨家挨户地协商,要我们搬离呢。”
腿边一沉,小鱼转头看去,一个约莫三四岁,扎着双丫髻,胖嘟嘟的小女孩趴在她的腿上,正流着哈喇子看小鱼手里的柚子糖。
小鱼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把她抱着放到自己腿上,又捏出一颗糖放到她手心。
“皇城扩建是好事啊,又给钱又给安置的房子。”
那个碎花头巾的婆子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了,谁还愿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熟悉呢。”
小鱼点头,这话说的也对。人都说落叶归根,归的不就是老家嘛。
小鱼抖着腿,逗着怀里的小女孩,捏她肉肉的手指头。
看她身上并没有那些世家小姐们高高在上的疏离,碎花头巾婆子继续说:“刚才卖你糖葫芦的,就是我们街上的。他老娘现在病在床上起不来,死活不愿意挪动,就怕死了之后魂魄找不到家。他正发愁呢,估计就是因这事,才让糖葫芦里掺了石子。你大人有大量,别给他一般见识。”
“正是,我之前还给他想办法,先把老母亲骗去新房子那里,他死活不愿意,唉要我说,迟早就是死,还不如早些死,省的耽误孩子们。”
小鱼感慨道:“确实是件麻烦事。”
一边是官府给的银子和注定要搬去的新房,一边是自己年迈患病的老母亲,任谁都没法取舍。
此事说完,他们又换了新话题,小鱼刚想再听听,眼睛余光就看到一个身影在不远处拐角一闪而过。
她没有认错,是林坤。
小鱼把小女孩放下,又给她捏了三颗柚子糖,然后起身朝着林坤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地虽属皇城根下,但距离皇门有段距离,也不在同一个方向,林坤身为师弟的近身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跑过去的时候,原地已没了林坤的身影。
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小鱼向前,绕过拐角,一家系着五颜六色绸带的春楼出现在她眼前。
春楼!
林坤竟然在大白天的逛春楼!
“他是不是忘了你们都快成婚了,竟然去寻欢!”回到王府之后,小鱼心里气不过,找到明露,把此事吐了个干净,临了还不忘骂上他两句。
明露正捏着绣花针,绣着一个红底的鸳鸯,闻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的表情,声音一贯的温温柔柔:“你放心,他不会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鱼怒其不争,“明露姐姐,你别这么相信他,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明露但笑不语。
小鱼不放心,坐在她面前喋喋不休:“明露姐姐,你可要认清他,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他...”
话说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
明露朝她笑道:“去开门。”
小鱼干气,尤其是在看到门外人是林坤之后,她看向明露,气鼓鼓地控诉她:“明露姐姐,你故意的。”
知道来人是林坤,故意让自己开门。
明露这才放下绣绷,起身朝他们走来,笑道:“你不是好奇他去那里做什么吗,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她才不想知道!
小鱼瞪了林坤一眼,绕过他离开。
身后传来林坤不解的声音:“她又来干什么?”
明露没回答这话,声音温柔:“哪里买的银丝酥糖?”
接下来他们的话,小鱼已经听不到了。不听也能想到,林坤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买些酥糖来讨明露姐姐欢心。
她和明露姐姐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能看出来明露是一个温柔娴雅处事又很周全的人,至于这个林坤,小鱼怎么都觉得他打心眼里配不上明露。
不过细想想,师弟说的也对,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明露姐姐愿意,其他人作为外人,也不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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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分。
小鱼心里郁闷,连在路上和王大总管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
大总管叫住她,不解地问:“我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怎么现在还这么怨念地看着我?”
小鱼摇摇头:“不管你的事。大总管,王爷何时回来?”
大总管道:“这个不好说,王爷经常进宫,有时候一两个时辰,有时候过夜,住个四五天也有过。”
他说着,话音中带了些谴责的语气:“小鱼,你作为王爷的随行婢女,应该比我更知道内情吧。”
小鱼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这是说她当师弟的随行婢女不够格呢。
小鱼没有反驳他,认真地说:“大总管言之有理,是我的错。王爷身体弱,还整日东奔西跑的劳累,我作为随行婢女,是该时刻跟着他,照顾他的生活和一日三餐的。”
难得看她有如此觉悟,还发自肺腑地和自己解释,大总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我现在安排,送你进宫去陪王爷?”
他的语气和方才的埋怨不同,太过于殷勤,小鱼眯着眼睛盯着他:“大总管,这里面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啊,我害谁也不会害王爷的。”大总管真诚的就差举手指发誓了。
“谁信你,”小鱼依旧不肯相信他:“我去等王爷回来。”
这一等,直到过了子时,小鱼趴在桌子上困的直打盹,才等到归来的周循然。
他身边惯常跟了大批人,都是经年的练家子,又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在安静的深夜里,走起路来,声音咚咚作响。
小鱼被他们的脚步声吵醒,抬头就看到周循然身披及地的大氅,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拥簇走进了院子。
“王爷。”小鱼从椅子上起身,朝他走去。
周循然挥退众人,压下眉间的疲色,“夜深了,怎么没休息?”
小鱼随他一起进了房间:“你这一走就是一天,我不得等你回来啊。”
周循然笑笑:“以后不用等我。”
“行。”小鱼随口答应,反正她已经决定以后他去哪她就跟去哪,也不谈等不等的。
周循然哪能听不出她的敷衍。
“有夜宵吃吗?半日没用饭,还真有些饿了。”
听他这么说,又看看他饿的发白的脸色,小鱼立刻自责地耷拉着头:“我只顾着等你,忘记做了。”
“无事,大厨房备的有,你去端来就是。”
小鱼点头,又把自己留的柚子糖放到他面前:“师弟你先吃点糖垫垫,夜宵马上就来。”
她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转身就向外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周循然朝外看了一眼。
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青年侍卫,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周循然。
“姑娘今日出府,去糖铺子送了信,是给解忧门的。出来又买了冰糖葫芦,不过糖葫芦不干净,她被硌了牙。在找摊贩算账的时候,到了皇城下,和那边的老人说了会话,聊的都是关于皇城扩建的事。后来姑娘看到了林侍卫的身影,以为他去了春楼,就回来找明露姑娘告状。”
周循然几乎能想到她叭叭地和明露告状的样子。
“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他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16. 第十六杀
青年侍卫以为他没有什么吩咐,朝周循然弯腰拱手准备退下。
退到门口的时候,又听他开了口:“既然敢以次充好,那就是不想做生意了,让他以后也不必做了。”
青年侍卫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点头称是。
院外的脚步声,透过寂静的夜空传了过来。青年侍卫忙退出了房间。
下一瞬,小鱼端着一个托盘,喜滋滋地走了进来,“咱们真幸运师弟,张大厨刚做好的小馄饨,鸡蛋韭菜饼,还有蒸鱼呢。”
周循然不紧不慢地把信纸叠好放到一边。
“嗯,放那吧。”
小鱼把托盘放到桌上,奇怪地朝窗户外看,“师弟,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哎,你看见了吗?”
周循然走到桌边坐下,面容平静:“看到了,那是我的暗卫。”
小鱼震惊地睁大眼睛:“你还有暗卫啊?真厉害,他会一直在你身边吗?”
周循然点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会隐藏在我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八个暗卫来回换。”
小鱼在心中吸口气。
【我嘞乖,幸好以前没有对师弟动手。不然我绝对自讨苦吃,吃不了还能兜着走。】
托盘上放着两双银筷,周循然拿起其中一双,满意地邀请她:“坐下,一起吃。”
正好小鱼也饿了,她接过他手中的筷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块焦饼:“多谢师弟。”
周循然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失笑地拿起托盘上另外一双银筷。
对面小鱼已经连吃带喝,半碗馄饨下了肚。
“吃的如此急,府里缺你吃喝了?”
小鱼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正烦着呢,又担心你,哪能吃得下。”
她难得有如此正经的时候,周循然问道:“烦什么?”
小鱼刚想说话,腹上胃部传来一阵绞痛。她脸色突变,朝周循然张开手掌,艰难地开口:“师弟,别吃,饭中有毒!”
***
若说人生最窘迫的时刻,此时此刻在小鱼的人生中,绝对能榜上有名。
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小鱼谢绝让周循然扶着,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躺着,还不忘虚弱地咳两声:“师弟,快给我找医术最好的大夫,我现在可不能死。”
周循然几乎叫醒了半个王府,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来了三位留着白胡子的老大夫。
三位大夫皱着眉头,依次给小鱼把了脉,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意做最先说话的人。
小鱼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自觉马上就要玩完,说话声也多了些嘶哑,几乎是在用气音说:“没事,大夫,你就实话实说吧,我还能撑多久。”
她还想在闭眼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师弟。
三人依旧没说话。
急的小鱼吸不过来气,都喘了起来:“还剩多久可活,我能撑得住,说吧。”
三位大夫中,年纪稍长的一位大夫朝周循然拱手,“王爷恕罪,我们实在是看不出姑娘中的什么毒。”
“看不出?这是何意?”
大夫道:“姑娘面色红润,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周循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还是多问了一句,“她刚才还捂着肚子说痛。”
“应该是夜宵吃的有些急,岔气了。”
周循然:“......”
躺在床上正摩挲着肚子思虑自己此生有何遗憾准备等死的小鱼:“......”
周循然面色倒未变:“周颐,送大夫出去。”
周颐打心底佩服自家王爷的镇定能力,他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但看着床上小鱼僵了的身体和脸色,周颐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借着送大夫出府的理由出了房门,张嘴畅怀大笑。
小鱼拉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妄想拦下周颐嚣张的笑声。
...拦不住。
小鱼偷偷把被子拉开一条缝,正看到周循然站在床前,歪着头平静地看着她。
小鱼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师弟,这个周侍卫太过分了吧,明天打他板子!”
周循然弯身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无奈道:“还不快下来。”
小鱼讪讪地笑了两声,自己坐起来。
被子被完全掀开,露出她脚上的鞋,以及被鞋底的土弄脏的床单。
小鱼趴过去,用袖角擦了擦,发现怎么都擦不掉之后,脸色越发的尴尬:“师弟没事,我明天给你洗干净。”
“我这帐子是嵌丝的,不能遇水。”周循然淡声道。
也就是说,这床帐子,废了。
小鱼谨慎地收回手,恢复她大师姐教导的语气:“不是我说你啊师弟,就算你当了摄政王,也不可如此骄奢,这天下还有多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呢,你这一床帐子,能顶人家一年的吃食了,这个习惯可不好,你得改。”
她边说着话,边蹭着下床。
话说完,人也磨蹭到了房间正中,然后向外跑去:“夜深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啊,明日再见吧!”
周循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目光顺着落在厅中桌上,她放着的半包柚子糖。他走过去,从中捏了一颗放到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唇舌间弥漫散开。
***
折腾了这么久,小鱼本以为自己回到房间该睡不着了。
没想到刚挨到床,没多久就模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大好眠,小鱼早早的起床,去了青梧院。
昨日她躺的床就在青梧院前院的内间,周循然是在后院睡的,小鱼过去的时候,看到内间的床铺整洁,上面铺了一层浅青色的粗布棉床帐。
不是昨天她弄脏的,据说是嵌了丝的名贵帐子。
小鱼放了心,想着等会见了师弟,一定要好好夸奖他听话。
心中刚想着他,小鱼耳边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向外走去,看到周循然身穿一层单薄的长衫走在前方,周颐则跟着他。
小鱼走出房间:“王爷,今日天气凉,你怎么只穿了一件外衫就出来了?”
【本来身体弱就爱吐血,如今再着凉可怎么是好。师弟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看来还是得我这个大师姐多照看一些。】
周循然柔声道:“无事,今日去的地方温暖,无需穿的厚重。”
“那也不行,周侍卫,”小鱼看向周颐,“劳烦你再去拿一件氅衣。”
周颐瞧着日头,眉间有些着急:“马车上有。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再晚,人就该出门了。”
周循然点头。
小鱼听着他们的意思是要出去,“你们去哪,我也去。我是王爷的随行婢女,合该处处跟着的。”
周循然道:“行,边走边说吧。”
小鱼欢快地跟着他身侧,注意到路上有风吹来,她向右跨了一步,挡住了来风。
周循然收回目光,带她上了马车。
小鱼并不关心此行的目的地,倒是一直关注周循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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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车内,两人坐着挨得近,小鱼看到他脖子间,衣领下有一片红色,上面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她伸手想摸,被周循然躲过去:“怎么?”
小鱼道:“师弟,你脖子上这一块怎么红了?”
周循然不在意:“许是夜里痒,挠红了吧。”
“那我给你找点药抹一下。”
“不用,”周循然看着她,“你也知道,我身体弱,不能乱用药。这点伤,晚间或许就好了。”
小鱼想想也是,不过莫名的,她有些心虚,自己心里刚吐槽过他身体情况,现在被他盯着,好像那些话被他听到,此时刻意想起来似的。
她找了个话题:“师弟,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周循然坐直:“曹府探伤。”
“曹府?”
小鱼想起来了:“是太学那个被你打残废的曹铭?”
周循然向前倾身,靠近她,声音柔的几乎能滴出水:“师姐,还请注意用词。”
他常年喝药,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药香,有些苦涩,苦之后又带着淡香。
天光亮,马车内也亮,小鱼看着他亮白的眼睛中,反射出来僵硬的自己。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身体向后靠在车窗上。
【呜呜呜,师弟终于承认我是他师姐了!真的太感动了,师弟你放心,师姐以后一定好好疼你护着你!】
首先,就是师弟的名声!
小鱼坚定地说:“抱歉师弟,曹铭不是被你打残废的,是他欺辱同窗殴打夫子,违规在先,你是为民除害,按照院规处置的。”
周循然这才满意地回身。
马车声悠悠转停,周颐跳下车辕,“王爷,到曹府了。”
周循然嘴角扬起一抹笑,“该我们上场了。”
小鱼扶他一起下了马车,站在曹府的正门前。周颐上前对曹府门前的仆人说明原因。
曹府仆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周循然,低着头打开门向里走,临到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才没有倒下。
小鱼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道:“师弟,看来你‘恶名远扬’啊。距离这么远,他瞧你一眼,腿就软了。”
周循然顿了一下手,让衣袖搭在手腕上,“那是他骨头软,和我的名声没有关系。”
他们并排而立,周循然听不到她的心声,但也能知道在她心里,肯定在腹诽他自大。
曹家仆人这一进去,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门都没有再打开。
周颐等的着急,从台阶上走下来:“王爷,你看这...”
“无事,许是曹公在生本王的气,在此等着就是。”
周循然面色未变,站的笔直。
曹家的位置在达官贵人云集的庆民街,此时正是一日之晨,周围各府都慢慢打开了门,送府邸主人出府。自然也都看到了当朝摄政王,在曹府门口站着。
只是人来人往,他们终究也只敢低声议论,无人敢上前。
日头高悬,逐渐爬上他们的头顶。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小鱼看着周循然额角冒出的汗,脸色也开始发白,她忍无可忍,撸起袖子走到曹府门口,大力地敲着门。
“里面没人吗?曹府这么大吗,通报个消息都要花半个时辰!就算是在皇宫里,半个时辰也要落个响吧,你们曹府这么大面子,比皇宫还要厉害吗?”
她心里存了气,喊声越到后面越大,到最后几乎周围四五个邻府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站在下面的周循然和周颐相视,脸上露出默契的笑容。
17. 第十七杀
曹府的门,一直都没有打开。
小鱼吼的眼睛直冒金星,她又走下台阶,回到周循然面前:“王爷,他们不开门,怎么办?”
周循然整张脸都白了,连嘴唇都快没了血色,说话也几乎只用气音:“应该是曹公还没有原谅我吧。”
话说完,他双眼一闭,整个人朝下倒去。
周颐就站在他身边,见状立刻扶住他,同时朝四周大喊:“不好了,王爷晕倒了,快回府。”
声音很大,震的小鱼的耳朵轰的一声开始耳鸣。
她歪着头想要忍过这阵耳鸣,却不经意的看到这条路上的各个府邸,都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偏门,伸出一个个脑袋。看到小鱼的目光后,又缩了回去。
小鱼顾不得他们,和周颐一起把周循然扶上马车,又一路疾行回了王府。
周颐照顾人的动作熟稔,小鱼站在一旁,几乎插不上手。
他把周循然放到床上,解开他脖子间的衣领,露出上半截胸膛。
看到小鱼目带惊讶,周颐解释道:“王爷从前经常晕倒,大夫教给我的,这样方便他呼吸。”
小鱼点头,听他话里说的‘经常晕倒’,想再问些细节,眼睛却看到周循然身上,胸膛前,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这,这是?”
周颐也有些纳闷,他摸了一下周循然身上的粗制棉布帐子,“应该是这个布料太粗糙了,王爷皮肤弱才被磨红的。”
小鱼心疼的直皱眉。
早上她还问过师弟脖子上为何会发红,师弟应该是不想让她担心,才说夜里痒挠的吧。
唉,师弟听话是好事,就是太听话了,把她的话当成比自己身体还重要的事情。等他醒来,小鱼决定好好和他谈一下。
周颐起身,去侧面的檀木箱子里重新拿出丝被盖在周循然的身上,然后又打开窗下的桌边抽屉。小鱼眼尖瞄了一下,看到抽屉里放着整齐的二三十个灰色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周颐从里面拿出一个瓶子,又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都是王爷的药,大夫提前配好的,每个药对应不同的病症。”
那个药丸很大,几乎和小鱼的指腹一样。
见周颐撑开周循然的下巴,就要往他嘴里塞,小鱼连忙拦住:“这么大,王爷吃得下吗?”
周颐道:“让王爷含着的。这个药性大,贸然吃下会伤及肺腑,含住的话,药能起作用,药性慢一些。”
小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停留在那个装满药瓶的抽屉里,久久不能回神。
“很苦吗?”
周颐听到她的问话,笑了出来:“药嘛,自然是苦的。小鱼,王爷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需要出去。你若是忙不过来,就让内院的明露出来,她可以在王府自由行。”
小鱼点头:“你去忙吧,我可以的。”
周颐似乎有些急,快速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在。小鱼坐在床边,看着脸色发白,还在昏迷中的师弟,一时有些茫然。
她猛然想起,自己还有要刺杀他的任务,但是两人的关系,以及和他相处以来的时光,让小鱼都不忍,也不能出手。
可是师弟树敌太多,西院里还有十六姐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就会出手杀人。
周循然的呼吸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小鱼知道,这也象征着他的身体,很虚弱。
小鱼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喃喃道:“师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十六姐很重要,但绝对没有师弟的命重要。若是她愿意,我就把自己的命给她,让她放过师弟。】
周循然一睁眼,就听到小鱼在如此表忠心。他动了一下手指,叫回还在神游的小鱼:“渴了。”
小鱼‘啊’了一声,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师弟,你嘴里有药,都化完了吗?化完才能热水,不然会噎住的。”
周循然半撑着坐起来,想要靠在床柱上。
小鱼坐在他身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师弟靠着,我身体软。”
周循然坚持,“男女授受不亲。”
“你都这样了,还计较这些俗礼,”小鱼说着,把水递给他,“张嘴,让我看看药丸都化完了吗?”
周循然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噎到。”
“那也不行,周侍卫临走可交代我了,必须把药丸化完,才能弥补你这次晕倒的亏空。”
周循然张开嘴,让她检查了一下,“那我现在可以喝水了吗?”
小鱼放了心,“喝吧。”
一杯温水下肚,周循然才恢复了些精神气,“周颐走多久了?”
小鱼道:“一个多时辰了,他把你安顿好,说有急事要处理就走了,我看他走的着急,没敢耽误他的时间,就没有多问。”
周循然点头,夸赞道:“嗯,这次你做得很好。”
“我哪次做的不好。”小鱼被夸得脸色发烧,“师弟,你快躺下。”
“不了,再躺下去身体更不适了。这个时辰,快到午时了吧,边关送信的铺兵会在午时一刻到府门口,你去接一下,让他直接来这里。另外,让王顺义准备好客房,供铺兵休息。等我这边确认好回信,让他即刻出发。”
王顺义,就是王府大总管。
小鱼未动身:“你都累成这样了,就不能休息半日吗,怎么还想这么多。”
周循然催促道:“快去,边关的事情等不得。”
小鱼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青梧院。
午时正,她到了王府正门口,等着周循然口中边关而来送信的铺兵。
午时一刻,小鱼走出门口,看向街头,并没有等到铺兵的身影。
王大总管在她身边急的转了两圈,直到下一刻听到街尾传来的马蹄声,大总管呼口气,接着又有些惋惜:“就差这么半刻钟,唉。”
小鱼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等会你就知道了。”王大总管说道。
边关铺兵骑马停在门前,大总管让人接过缰绳,对铺兵道:“走吧,王爷在等着。”
小鱼领着他们回了青梧院。
周循然已经从内间的床上起来了,正坐在书案前看册子。
听到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周循然并未抬头,而是保持自己的动作。
铺兵朝他跪下:“见过王爷。”
周循然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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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解下身上的包袱,把里面的一沓信封小心地放在周循然面前的桌上。
周循然的目光又移向王顺义。
王大总管朝他弯腰:“是。”
说完,连带着铺兵一起退出房间。
小鱼还以为王大总管是带着铺兵去休息了,刚朝周循然走了两步,就听到院里传来沉闷的鞭笞声。
小鱼向后侧着身子,通过打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方才送信的铺兵此时正咬着棉布趴在条凳上,王大总管站在一旁,正让侍卫挥舞着长条软鞭在打那个送信的铺兵。
“这.....”
小鱼想出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周循然打开信封,叫住她:“给我倒杯水。”
“你又喝水!”小鱼急忙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还是想出去看看。
周循然的声音不急不慢:“他违反了规定,未在午时一刻到达送信的目的地。军规中有说,迟到一个时辰内,受鞭笞五十下。迟到一个时辰上,受鞭笞八十下。”
小鱼有些震惊:“就晚了那么一会,连半刻钟都没有。他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到这里,也能理解吧。”
周循然看着她:“晚了就是晚了,别说是半刻钟,就连一瞬都不行。这就是对铺兵的军规。”
“这么变态的规定,是谁弄的,真没有人性。”
周循然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道:“我。”
“.....”
【就算你是我师弟,我也要说,你也没人性。】
两人沉默间,外面的五十鞭已经打完,王大总管和执鞭挞之刑的侍卫立刻架着铺兵,“快去叫大夫。”
三人往客房的方向去,院内有仆役出来搬走了条凳,又有负责洒扫的仆人过来,开始清理带血的地面。
打了人,还这么着急为他医治,小鱼搞不懂这样刑罚的意义何在。
周循然看出她的疑惑,随口解释说:“打是规,任何人只要违反军规,不管他的官职如何,都要接受刑罚。救是义,同样,只要是我的人,不管他落到何余地,我都会对他施以援手。军营中,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起,要用规矩压制住他们,也要用义气,来笼络他们。将士们也是人,人性复杂多变,和朝堂一样,也需要经营,这就是针对他们热血男儿的经营之道。”
小鱼细品他的话,末了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师弟,那我呢?”
周循然没听懂她的话,“什么?”
“你把人性研究的这么透彻,那对我的经营之道,又是什么?”
周循然淡然道:“不是每个人都要研究的。你是你,不涉朝堂之事,我研究你做什么?”
小鱼想想也是,“你说的太复杂了,我听的不是很懂。”
“这些也不需要你懂。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该用午食了,都这时候了,大厨房怎么还没有把我的午食送来。”
“哦!对啊!”小鱼拍拍自己脑袋醒悟过来,转身离开房间,“师弟你等等,我这就去。”
在走到院中的时候,看到地上铺兵的血已经被清扫干净,原地只剩下一片水湿的痕迹。相信再过半个时辰,此地就能恢复原样。
小鱼的脚步顿了一下,压下心中的不适,抬脚向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18. 第十八杀
大厨房里,张传江早就做好了周循然的午食。
只是最近他送到青梧院的饭菜,都是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大厨房,反而是小鱼做的汤汤水水,被吃了大半。
张传江心里也拿不准,王爷是不是真的不需要自己了。但是在没接到正式的传话前,他也不敢停止做饭。
做归做,就比如现在,做好之后,他也没法再主动往青梧院送。
小鱼到大厨房时,张传江正对着满桌子的菜发愁。
她走过去,伸着脑袋靠近他:“张大厨,想什么呢?”
张传江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看到她在饭点来到大厨房,以为小鱼是来给周循然做吃的,张传江越发失落。
“我想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听他拈酸的声音,小鱼抚着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谨慎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张大厨,你可是有婆娘的,要自尊哦。”
张传江知道她是假装误解自己的意思,烦躁地开口撵她:“走走走,别在我这碍眼,王爷想吃什么,你自己去做。”
小鱼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在逗你开心嘛,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不多说了。来人,把这些菜装到食盒里,送到青梧院去。”
张传江一听,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王爷要吃我做的菜?”
“不然呢。”
张传江立刻得意起来,他就说嘛,小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饭功夫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掌勺数十年的老师傅。他脸上挂满笑:“行行行,快装进去,可别饿着咱们王爷。”
看他殷勤的样子,再没有方才的失落,小鱼笑笑,在给周循然摆放菜盘的时候,顺便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周循然也赞同:“张传江的手艺的确不错。”
小鱼问他:“比我呢?”
周循然选择诚实:“你自是比不过他的。”
“那你最近为何吃我做的菜?”
周循然笑笑:“因为你做的菜有感情。”
“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做菜的时候要对用餐之人心怀爱意,这样用餐之人就会感受到你的爱,自然就会爱吃你做的菜了。”周循然仰头喝了口汤,不忘继续说:“这个秘诀你不是还传授给张传江了吗,怎么,忘记了?”
小鱼疑惑问道:“我就是逗他玩的。不过当时我说这话时,那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循然道:“这里是我的摄政王府啊,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有何奇怪?”
小鱼皱着眉头。
【照这么说的话,我和十六姐见面的事,师弟也知道?那我们说的话.....完了,我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当然,”周循然放下筷子看着她:“我整日里事务繁杂,也不是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兴趣的。张传江的位置比较重要,事关我的生死,底下人这才多注意了一些。”
小鱼松口气。
“坐下,一起吃吧。”
小鱼摆摆手,还有些心有余悸:“不了,我晚些自己吃就行了。”
周循然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这么小心,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幅样子,总觉得什么都瞒不了他。】
“怎么会呢,”小鱼咧嘴笑了两下,余光看到周颐正从外面走进来,立刻道:“周侍卫回来了,周侍卫快进来,王爷在等着你回禀今日之事呢。”
周循然笑笑,继续低头吃菜。
看周循然只吃饭没说话,周颐还真的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回禀:“王爷,事情很顺利,曹公今日在府,至现在都未出门。宫里也传来消息,圣上同意郁将军的看法,已经下了旨意。”
小鱼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周循然没注意自己,则猫着腰悄悄溜出了房间。
周循然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动作,只是没有点破罢了。他放下汤碗,用一旁的湿帕子擦干净手,又随手扔到托盘里。
周颐继续道:“看来圣上还是认同王爷的。”
周循然冷笑道:“他哪是认同我,只是觉得那个遗腹子对他来说,始终是一个祸害,这才同意郁将军提议的。换做别的事,他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
周颐没再说起此事,“郁将军想问,去京西郊院动手的人选。”
曹仕鹏今日被他们设计堵在府里出不来,又切断了他和外界的来源,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计划要除掉遗腹子。若是再晚些,他得到了消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此事,宜早不宜晚。
再加上京西郊院那里,他肯定也布置了不少人手,这个人选,周循然思虑片刻,道:“让林坤带上二十人过去。”
小鱼蹲在窗下,正听的起劲,眼睛不经意向外一瞥,就看到赵嬷嬷站在不远处,不善地盯着她。
赵嬷嬷前几日着凉没有好利落,怕传染给周循然,一直躲在家里休养。现在出来,还精神抖擞的样子,估计是好全了。
小鱼讨好地笑笑,从窗下起来,“赵,赵嬷嬷。”
房里的说话声,立刻就停了下来。下一刻,周颐的身影出现再窗户边上,“赵嬷嬷,小鱼姑娘,你们怎么在这?”
赵嬷嬷眯着眼睛瞪小鱼:“你让她自己说。”
看此情景,周颐哪还能不明白,他对小鱼道:“先进来吧。”
见她垂头丧气地进去,赵嬷嬷像只斗胜的大公鸡一般,昂着头继续去巡视她的领地。
小鱼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惴惴不安地进了房间。
周颐已经退了出去,房内也只剩下小鱼和周循然在。小鱼抬眼觑视着他:“王爷。”
周循然道:“怎么不叫我师弟了?”
“心,心虚。”小鱼解释。
周循然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她,语气听着并没有生气,“既然知道偷听不好,为何还要冒险去做?”
小鱼说话顺溜了一些,“担心。”
“担心我的身体?”
【担心是担心,但偷听的原因当然不是它,我是担心自己和十六姐的身份,是不是被你发现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小鱼抿紧双唇,不想说谎骗他,也不想把心里话说出口。
周循然叹口气:“好了,我吃饱了,把这里收拾一下送到大厨房吧。”
小鱼有些惊讶的抬头:“师弟,你不罚我啊?”
见过挨打的,倒是没见过她这样讨打的。
许是之前给她讲的军营经营之道入了她的心,周循然笑道:“你又不是我军中人,我为何要罚你?”
小鱼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偷听做错了事呀,以前在解...我认的姐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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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时,犯错都要被罚的。”
周循然好奇道:“那按你这么说,这次该怎么罚你?”
小鱼想了想,“那就打我二十板子吧。”
反正她皮糙肉厚的,恢复的又出奇的快,二十板子趴在床上熬半夜,明早就能下床走动了。
她偷听之前,也早就做好了被发现就挨罚的准备。
“这个惩罚不好,要我说,就该罚你两天不准吃饭。”周循然道。比起挨板子,不能吃饭对她的伤害更大。
果然这话一出,小鱼哀嚎着拒绝:“别了吧师弟,我身体很弱的,一顿不吃就晕了。”
周循然道:“那不然再换一个,罚你不能再如此称呼我。”
他已经退一步了,现在又退了第二步,这拒绝的话,小鱼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可是不叫他师弟.....
“师弟,就只有咱们两个在,也不能叫吗?”
周循然摇头,“我始终比你大将近十岁,再者,我们没有共同拜见过师父,这句称呼,我觉得还是有些不恰当。”
【说这么多,不就是嫌弃我年纪小嘛,枉费我想要做好大师姐,好好照顾你呢。哼,一点都不听话。不当就不当,叫你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师弟,我还觉得恶心人呢!】
三十岁的老男人周循然:“......”算了,心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不当着他的面叫他恶心老男人,他就当做听不见。
“不叫就不叫,”小鱼端着托盘向外走,临走时还赌气似的,恶狠狠地朝他喊了一声:“王、爷!”
把碗筷送到大厨房之后,小鱼就郁闷的回到了风荷院。
师弟不让她叫师弟了,或许下一步,就是不承认两人师姐弟的关系了。再之后,她连能否待在王府,都会成为一个问题。
小鱼嘟囔了两句,“难不成他还真的要赶我走?”
她现在可不能走,十六姐还躲在西院虎视眈眈地盯着师弟呢。万一自己走了,师弟中招,被十六姐杀了可怎么办。
师弟不懂事,她这个当大师姐的可不能任由师弟乱来。
她正趴在床上想着办法,只听窗外传来噗哒一声响。
小鱼从床上爬起来,朝窗外看去,并未发现有异常。再回身时,她赫然看到自己床前的空地上,竟然站了一个蒙着面巾的男人。
面巾和他的衣服上都绣着解忧门的标记,和上次小鱼看到的,门主的装扮一模一样。
“门主!”小鱼叫了一声,又立刻反应过来,她靠近她,想拉她蹲下来,又被她躲过去。
小鱼急的低声道:“十六姐,你又来骗我!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这么大胆,敢在王府穿这身衣服,不要命了是不是!”
‘十六姐’看着她,声音粗犷:“十六姐?是十女堂排行十六的女杀?她不是背叛了解忧门,被清理门户了吗?你为何如此说,莫非她又重操旧业,干起杀手的买卖了?”
小鱼愣了一下,仔细对比眼前之人和十六姐的身形,她吓得失力蹲坐在地上:“门,门主,真的是你?”
门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听你这意思,十六竟敢假扮于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是我和十六姐开玩笑呢,求门主恕罪!”
“那就是说,你真的见过十六?说!她在哪里?!是不是在和解忧门抢生意?”
小鱼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19. 第十九杀
解忧门的门主,绝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也幸好,门主高高在上,并没有见过她和十六姐的真实容貌,所以就算两人面对面,门主也不一定能认出十六姐。只要以后她和十六姐保持距离,私下也不再这么称呼,门主应该找不到她。
“门主误会了,是我这次下山,偶然遇到十六姐,她已经改邪归正,啊不是,她已经成了一个普通农妇了。我们多年未见,就多说了会话。真的,我绝对不敢骗门主。”
门主审视地盯着她,打量了半晌后才收回目光。
“谅你也不敢骗我。”他走到椅边坐下,声音透着凉意:“我前几日让你离开此地,回解忧门的话,是不是忘了?还是你真的不把本门主放在眼里?”
不回去,还不是因为她以为十六姐假扮门主,让自己离开,好防止自己抢她的功劳。
可是这话,也不能真的和门主讲。
“我,我.....”
门主忽然向前倾身,盯着她,语气里充满危险:“你该不会和十六一样,也爱上了自己的刺杀对象,想要背叛解忧门吧?”
晴天霹雳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会喜欢他呢,门主,我是...,我是...”
怎么说呢,悟了大师和解忧门挺有交情,若是说出她和师弟的关系,并无不妥。但是师父潇洒惯了,从前江湖和朝堂上那么多英才想要拜他为师,都被拒绝。
没想到临了,竟然收了一事无成的自己,和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弟,万一此事传出去,那些被拒绝的英年才俊不甘心,肯定会找自己和师弟单挑。
包括解忧门里,那些排行数一数二的男杀和女杀。
届时他们师姐弟两人,再无可躲身的地方。
所以拜师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
“说,到底是因为什么!”门主没了耐心,声音也开始狠厉起来。
小鱼跪在地上,被他的声音吓的抖了一下。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门主恕罪,这是我的第一单,也是我第一次下山,我图新鲜,想要多留几天。我以为门主不会留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杀手,才存了侥幸的心思,求门主恕罪。”
小鱼不敢抬头去看门主,但在两人沉默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专属于他凌厉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流转。
她咬紧牙关,终于等到门主开口:“给你三日的时间,要是回不了解忧门,这辈子你也别想再回去了。”
“是,多谢门主。”
许久没听到门主说话,小鱼再抬头时,发现房间内已没了他的身影。
她的腿还是软的,也不想往椅子上挪了,干脆两腿盘着,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次门主是认真的,她真的只有三日的时间来安排好王府的一切了。
小鱼在此发愁,而门主出了房间之后,直接运功翻过了风荷院和青梧院之间的墙头,落在了墙根下。
周颐正等着他,看他落地,连忙过去扶住:“王爷,你没事吧?”
周循然压下嘴里的腥甜之气,扯下了脸上的面巾。他大口喘着气,身体发软,全靠周颐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幸好两人住的地方近,要是再远些,恐怕他的功力不足以支持他平安回来。
周颐担忧地道:“王爷为何要这么做,要属下说,小鱼既是自己人,在王府也没什么不好,有她掌厨,好歹也能让王爷多用些饭。”
周循然摇头,声音已恢复往常:“今日若林坤得手,我和曹仕鹏就算是公开宣战了。王府并不安全,解忧门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地方。她回去之后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
周颐道:“嗯,已经和十女堂的堂主通了信,小鱼回去之后会被调到厨房,再不用接任何任务。”
“如此,我也算对得起师父了。”
周循然的呼吸骤然加快,方才强行的运功也开始反噬他的身体,他握紧周颐的胳膊,声音虚弱至极:“扶我进去。”
周颐扶着他从后门绕进房间:“王爷先歇息片刻,属下去叫楚大夫过来。”
就这么十步路的距离,周循然累的几乎满头大汗。他靠在椅背上,小幅度地点头:“去吧。”
小鱼并不知道青梧院发生的事情,她去大厨房做了一篮子菜,想要去西院送给朱总管,顺便和他道个别。
正如他一开始所说,王府规矩多,纵然两人都在王府里生活,但一个在东院,一个在西院,平时不是特意也见不了面。
当初小鱼能进王府,以及在西院厨房生活了几日,都是受朱总管的照顾。现在要离开,肯定要和他道别的。
小鱼艰难地提着盛得满满的两个食盒,从东院西门出来,到了分隔两个院子的花园。
她提前给朱总管递了信,此时朱总管早早的就来花园里等她过来。
远远的看到小鱼的身影,朱总管笑嘻嘻地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哎哟我的傻妹妹,你说一声,我去厨房接你啊,怎么你还亲自提过来了,这多沉啊。”
小鱼手上都勒出红印了。
她把手缩在袖子里,“上次你去东院,不被赵嬷嬷逮到骂了一顿。她现在身体康复了,整日在东院巡视,”
说着,小鱼压低声音:“正看我不顺眼,想要揪我的错呢。”
想到赵嬷嬷,朱总管也胆战心惊地点头:“好小鱼,你做的好,我也不愿意见她那个老女人。”
说起共同的敌人,两人相视,低头嘿嘿地笑。
猛然一阵诡异又熟悉的香风袭来,两人保持着慢慢抬头的动作,看到眼前赫然站着他们讨论的赵嬷嬷。
赵嬷嬷双手叉腰,双眼眯着,脸颊的皱纹深深地挤在一起。
小鱼是东院的人,她不好开口,便直接拿朱总管开刀:“朱得彪,你要不要脸,你婆娘还在家怀着身子呢,你就在这勾引府里的婢女!”
因为师弟不让她叫师弟,因为门主让她三日内离开,因为十六姐要刺杀师弟自己要分别护着他们两个,又不能暴露彼此的身份,这些烦心事积压在一起而产生的郁闷,此刻面对赵嬷嬷的‘污蔑’,在小鱼的心里,再也抑制不住的从嘴里冒了出来。
小鱼站起身,回击赵嬷嬷:“赵嬷嬷!说话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朱总管在勾引我了!”
赵嬷嬷倨傲地看着她:“我又没说是你,你急什么,看来你是做贼心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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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这里就我们三个,不是我还能是你?”
说到这,小鱼了然地‘哦’了一声:“难道赵嬷嬷的意思是,朱总管是在勾引你?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赵嬷嬷,你孩子都和朱总管一般大了吧,你这老牛发春想吃朱总管这根嫩草,你要不要脸啊?”
朱总管抱紧食盒向后退,还不忘提醒小鱼:“你们吵归吵,别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哎!我对我夫人可是一心一意的!”
没出息!
小鱼瞪他一眼,双手抱胸不服气地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在王府里嚣张惯了,就算王府的主人在此,也会给她两分薄面。现在被小鱼这么明目张胆地辱骂,赵嬷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撸起袖子上前:“你个小贱人,竟然敢诬陷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鱼丝毫不怕:“你才贱人!不对,你是老贱人!又老又松的老贱人!”
眼看着局面要没法控制,朱总管把食盒放到安全的地方,想要过去劝架。
赵嬷嬷和小鱼两人已经动上了手,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幸好小鱼还留有理智,并没有尽全力,只是意思意思,让赵嬷嬷不至于摔倒。
此番让步,并没有让赵嬷嬷解恨。她反而越推越气,最后干脆上了手,扯着小鱼的发髻向外拽。
这倒给了小鱼灵感,她也有样学样,伸手抓着赵嬷嬷的头发,也向外拽。不光拽,她还向下扯,向外拉,把赵嬷嬷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两人尖叫着,打的起劲,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道沉闷的呵斥声:“都给本王住手!”
朱总管自知劝不下她们,派人叫来了周循然。
彼时她们各自拽着对方的头发,听到周循然的声音,倒是停了下来,但谁都没有松手。
“小鱼,松开!”周循然喝道。
小鱼咬着牙忍痛:“不,你让她先放!”
周循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听话,先放手,她是长辈,你放她就放。”
周循然的身后,跟着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仆役,小鱼不想让他难看,便听话的放了手。
她一松开,对面赵嬷嬷也只得松开手。不过在临松手的时候,还不忘暗中又拽了小鱼的头发一下。
小鱼不服气:“王爷,她阴我!”
周循然沉默地看着两人:“跟本王过来。”
赵嬷嬷得意地看了小鱼一眼,然后跟着周循然一起回了青梧院。
小鱼走在后面,朱总管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路上还不忘叮嘱:“好小鱼,一会可别把我供出来啊,你知道的,你嫂子快生了,我要是挨了罚,谁照顾她啊。”
“行了,我知道。”小鱼整理头上的头发,此处没有镜子,她越整理越乱,到最后干脆放弃了。
一行人前后脚进了青梧院。
周循然手持戒尺,等三人站好,他停在小鱼面前:“手伸出来。”
小鱼刚伸出右手,就被他用戒尺打了一下掌心:“为什么要动手?”
小鱼疼的想要缩回手,手指却被周循然紧紧抓住。
她仰头诉屈:“你问都不问,凭什么先打我,明明是赵嬷嬷先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