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纯恨男主强取豪夺后》
1. 第一章
深冬时节,天地一片肃杀,直冻的狗儿缩脖,马喷鼻,大户人家已经燃上炭火了,乡野人家也早扯了厚厚的棉花被,但白知昙屋内,依旧冷冻冻的像雪窟,别说炭火了,就连床榻上的被子都还是夏日的薄被。
眼看就要被冻死。白知昙眼尖的逮住来送饭的嬷嬷,拽下腰间的玉坠,往外送,“柳嬷嬷,这天太冷了,能给我弄厚被子来吗?”
被唤做柳嬷嬷的老妇,用她那满被岁月痕迹浸润的手,将玉坠打太极似的推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姑娘别为难老奴。”
放下吃食便径自离开,白知昙怒了,一跳三尺高,“你们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虐待啊!要杀要剐一句话的事情,老娘不伺候了!”
刚迈出门,眼前闪过一条银线,白皙的脖颈霎时间渗出殷红的血,瞬间不敢动了,没了方才叫嚣的勇气,默默的退回房里,掩上关门,心有余悸的摸着脖颈。
小声道:“会用银线了不起啊?还不是被萧子规喊来监视我这个弱质女流……”
话音未落,门扉动了动,是风动,却足够让白知昙杯弓蛇影,立马闭嘴,窜到了床榻上。
夜半,厚重的雕花门被推开,寒风裹挟着风雪争先恐后的涌进屋里,白知昙狠狠打了一个哆嗦,抬头撞进一双不带温度的眼眸里。
来人是萧子规,身披靛蓝色皮毛大氅,肩上缀着风雪,俨然刚从外头回来。
抿着唇,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薄被。
……
在天寒地冻的夜晚,这项和谐的运动很好的让白知昙汲取到了温暖,终于不再冻得瑟瑟发抖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恍惚中感到一股热流,察觉到人离开,白知昙一个回神,用力勾住,“别走。”
她太冷了,萧子规的身上热得像火炉,正好取暖。
萧子规身体一僵,溢出一道几不可查的冷哼。
他的相貌长得极好,尤其是眉眼,极尽稠丽,眼尾泛红,微微上挑,若是生在女人身上,少不得被文人冠上“祸水”之名。
可它偏偏生在了一个男人脸上,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身上,没人敢拿他调侃。白知昙看了一眼,便别过眼去,搂着萧子规,下巴埋进他的颈窝,肌肤紧紧相贴。
萧子规冷笑一声,生硬道:“*的这般紧,舍不得我?”
白知昙不置可否。
只能说当流氓也是要有天赋的,这个萧子规就是个没天赋,出生书香世家,从小循规蹈矩的长大,皎皎如月的端方君子,连调戏都不会,黄段子都说的一板一眼。
白知昙非但没有被羞辱到,还被逗笑了,憋着狂抖,这一行为显然惹怒了萧子规。
萧子规拧眉瞪她,“你笑什么!”
“没有,你看错了,我是冷的。”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嘴巴紧抿,依旧掩盖不住眼里几乎满溢的笑意。
萧子规:“……”
第二日,她的屋内多了一盆红箩炭,床榻上的薄被也换成了冬日的棉被,屋里总算不再像冰窖一般。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柳嬷嬷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除了餐食,她还带来了件沉香色旋袄并窄袖半臂,低眉顺眼的放在白知昙榻边。
“这是公子命老奴给姑娘准备的冬衣。”
白知昙也不矫情,素白的手儿从被窝里伸出,拽住了那衣裳就往身上套。
白知昙无疑是一个美人,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肌肤胜雪,被褥堆叠在腰间,毫不顾及的露出腰腹上的触目惊心的红痕,一看便知美人昨晚经历了什么。
柳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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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看,缓缓的退了出去。
……
昨儿后半夜下了一夜的雪,如今外头已是银装素裹,穿着厚实冬衣的白知昙终于得以从床榻上下来,托着腮,透过窗棂看外头的景观——
天地一片白茫茫,唯有白墙乌瓦印着一颗掉光了叶子的柿子树,像毛笔沾墨勾勒出的枝干挂着几只红彤彤的火晶柿,有鹪鹛围着啄食。
咋一看,像前世美术馆里看到的中国古画。
数来,她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六年了,依旧对在二十一世纪经历的种种印象深刻,仿佛这里的生活是一场梦,明天睁眼,就能立马打开外卖软件点奶茶炸鸡。
可惜,没一次如愿,相比之下,记忆中关于二十一世纪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梦。
“诶……”
白知昙幽幽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但逃出去,她又能去哪了?
她是三个月前被萧子规从教坊司提出来的,在三个月之前,她还在煤山挖煤,因为一次意外,管教的发现了她的美貌,把她拉去了教坊司,正好遇到萧子规,这才逃过一劫。
某种程度上,萧子规算是她的恩人。
但他们俩却也是实打实的仇人关系,只因她的父亲白昭是个害死萧家满门的大奸臣,萧子规将她从教坊司提出来,根本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想通过床第之事折辱她。
想到这儿,白知昙不由得有些无语。
素闻,萧家书香世家,家规森言,在小辈的教养上,一向奉行君子之道,萧家子弟从来都是风光霁月,不好风月之辈。
很难想象,甚至连自渎都不曾有过的萧子规在第一次准备睡她的时候,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
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2. 第二章
枢密院,一道如燕般轻盈的身影熟练的从房梁翻下。
“公子。”
来人是平日里看守白知昙的侍卫-听雨。
萧子规放下手中的文书,“她今日做些什么?”
“守着窗台看了一早上的落雪,期间喝了一壶茶,一碟芙蓉糕,一碗酥酪,午间小憩了两个时辰,醒来将送去的饭食全吃了,嫌不够,求柳嬷嬷给加两碟东坡肉,柳嬷嬷并未答应。”
“……”萧子规无言地捏了捏眉心,声音冷冽,“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听雨答得飞快。
萧子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讥讽道:“倒是能吃能睡。”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求见声。
听雨随即一个旋身灵活的从窗口飞出。
“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朱红色的官服映入眼帘。
来人朝萧子规行了一礼。
“萧大人。”
萧子规眉目松动,语气柔和了几分。
“无人时不必如此生分。”
“礼不可废。”
对方话落,待行了官礼后才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身着官服,身姿挺拔,如松如月。
大梁朝自从女皇登基后,便有了女子也可入朝为官的规定。
站在萧子规面前的正是提刑院女官-任萱,两人父辈世交,真正的青梅竹马。
在萧子规眼里,任萱同他的亲妹妹一般,只有面对她,他的眼里才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温情。
但任萱并不只把他当哥哥看,此乃后话。
大梁朝实施两府三司三衙制度【1】,其中两府分别是萧子规所在的枢密院以及中书省,三衙属于枢密院的下属部门,负责掌管禁军,包括了提刑院、将军府、宣抚司,与枢密院共同构成军事管理体系。
任萱作为提刑司女官,此次前来就是同萧子规商议关于禁军招募的事儿。
近日北狄又有异动,北狄与大梁止战不过五年,边境发生多起北狄牧民残杀大梁百姓的事件,北狄世子得知也只轻飘飘的说是“误会。”
虽然目前北狄与大梁朝还维持着表面上的情谊,任谁也看出这假惺惺的情谊之下蛮夷那锋利的闪着凛凛寒光的獠牙。
过几日,北狄世子派出的使臣就要到了大梁了,禁军招募迫在眉睫。
两人相讨关于禁军的招募事宜后,任萱忽然对着萧子规欲言又止。
萧子规看出了她有话想说,便道:“公务已妥,现下我是你的哥哥,你有什么便说吧。”
任萱这才道:“子规哥哥,上一辈的恩怨没必要继续牵连下一辈,白姑娘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竟是为白知昙而来。
“不必说了。”萧子规陡然拔高声音,近乎强硬的打断任萱的话。
“你忘了她是白昭的女儿,父债女偿,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她应得的,怪只能怪她为什么托生在白家。”
任萱心里苦涩非常。她如何不恨白昭,但迁怒仇人的女儿这便是应该的吗?那孩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是……”
“任萱。”
萧子规难得的叫了她全名,神色不明。
哥哥这是生气了。
任萱将苦涩咽下,低下头,缓缓的做了个揖,“下官,告退。”
……
白知昙难得的做了个梦,梦中是她过往十六年生活的走马灯。
她是胎穿,出生的时候,这具身体的母亲就因难产血崩而死,她是由白昭一手带大的。
白昭长的白白胖胖,矮墩墩的,神似她前世玩的一款叫蛋仔派对的游戏中的角色。
白昭是户部尚书,虽然俸禄有限,但他很有经济头脑,把俸禄全用来投资布庄、油庄、茶庄,一投一个准。所以她从小到大都不差钱。
白昭这个胖老头,真的很疼很疼她,从来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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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画面定格在,黑压压的铁骑包围白府的那一日,这个脸上时刻带笑的胖老头,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哭着哀求。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造的孽。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吧。”
没人听他的话。
他被定罪“通敌卖国”
为首的将军痛斥,“若不是你这奸佞,霍将军定不会死。”
从旁人的口中,白知昙听到了关于白昭犯下的罪孽——他通敌卖国、他贪赃枉法、他买卖官位、陷害同僚,害了霍将军,害了萧家满门……
可是,他们家的钱明明是白昭做生意赚来的。
白昭怎么就被定罪成了奸臣?
他明明是被冤枉的,他很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敢“通敌卖国”?
她想大喊,“求求你们再查查,你们再查查。”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
白知昙猛得睁开眼,眼泪顺着眼角打湿了枕巾。
静谧的黑夜中,她咬着被子,小声的啜泣。
“醒了?”
白知昙这才惊觉屋内有人。
下一瞬,纤细修长的手指捏开她的下巴,将一碗半温的苦药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呛得她直咳嗽。
“咳咳咳……”
她看清了面前的人——
萧子规面无表情的端着空空的药碗站在她床头,给她吓得一激灵。
这萧子规给我喂的是什么?
该不会准备毒死我吧?
许是看出白知昙脸上的惊疑不定。
萧子规冷冷道:“给你喝的是避子汤。”
白知昙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不是毒药就好,话说这古代的避子汤可真牛啊,这都过去二十四小时还有用?
白知昙思绪乱飞,连萧子规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床头也没了人。
3. 第三章
自从那日给她喂避子汤后,白知昙又三五日没见到萧子规了,忍不住询问起门外看守的影卫。
“听雨,你名字是叫听雨没错吧?你们家公子最近很忙吗?怎么好几日就没见他了?”
白知昙倚靠在门扉上,絮絮叨叨,听雨自然不会回应她,显得她像自说自话,不过她本就没想让听雨会回答她,她只是太无聊了。
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没人同她说话。
她有时候都感觉自己要发霉了。
“你为什么会跟着你家公子呀?你身手这么好,被他安排来看着我,就不会觉得委屈吗?”
“……”
白知昙绕着头发,叹道:“要是我有这身手,不去闯荡江湖建立一番功勋,都说不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抠开门扉中间的缝隙,觑看守在门外的少年,少年大约十六七岁,头发随意扎起,身着黑衣,脸上没什么表情,抱着剑,目视前方,像尊不会动的雕塑。
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难道就不会站的脚麻吗?
白知昙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
没意思,看来指望他说话也指望不上了。
无聊的收回目光,幽幽的叹了口气,门外传来少年的声音。
“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能跟着他,一切都好。”
听雨居然真的回答她了,她还以为没他公子的允许,他不会轻易和她说话了。
鲜少听到听雨开口,乍一听到听雨的声音,还有一些出乎意料——
少年的声音不似外表那般老成,淡淡的,像碧玉珠子落入银盘,带着几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少年气。
讲真,一直以来,听雨在她这儿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形象,明明看起来同她年龄差不多,却毫无少年稚气可言。
今日,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喂,你家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白知昙得寸进尺继续发问。
话音未落,萧子规讨厌的声音从廊外传来,“不如直接来问我。”
几日不见的萧子规,再次神出鬼没的到来了。
白知昙撇撇嘴,默默的走回屋内。
“怎么?这么不愿意见我?”
白知昙不置可否。
萧子规也不恼,踱步走向她,微微弯下腰,猛得掐住了她的咽喉。
白知昙只觉得脖颈一痛,下意识的是伸手去掰,如何也挣脱不开。
愤恨的瞪着面前的施暴者。
施暴者轻讪一笑,“疼吗?当日我母亲自缢可比这疼上千倍百倍。”
白知昙在心里大骂萧子规变态,你母亲自缢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来掐我做什么?
却听他继续道:“若不是你爹当年勾结北狄,送出城防图,我父亲和舅舅便不会中埋伏,母亲也不会殉我父亲,萧家满门皆因你父亲战士沙场,我该不该恨你?”
白知昙挣扎的手突然就软了下去。
半阖着眼睛,睫毛轻颤。
两人靠着极近,就连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在脸上扫视,手下跳动的是少女的动脉。
有泪缓缓从眼角溢出。
陡然,萧子规松开了手。
失了力气的少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豆大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滴落下。
好不可怜。
萧子规居高临下的晲视着她,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像上位者的睥睨,不带一丝怜惜。
白知昙抬起头,一张满是眼泪的小脸上,神色依旧是倔强不屈的。
“我爹他没有通敌卖国。” 她道。
好,到了这时候,还要为她的好父亲狡辩。
看来这些天的蹉跎并没有使她得到教训。
白知昙此举显然惹怒了萧子规,他狠狠的拽起白知昙,毫不留情的将她摔上榻。
撕开她身上的袄裙,直到不着寸缕,带着惩罚般用力的磋磨她,动作之大,震得白知昙身下的千工拔步床都要散了架。
没有人敢靠近这间屋子。
柳嬷嬷远远的将吃食搁在门外便离开了。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疾风骤雨。
有好几次,白知昙感觉她似乎在濒死的边缘,下一瞬,又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拽回了阳间。
萧子规狠狠咬在她肩头,嘴角带血的问他,“认不认你爹通敌卖国?”
她亦倔强的回怼,“不认!”
“好,我会做到你认为止。”
紧接着又是一番疾风骤雨。
不论萧子规如何磋磨她,白知昙依旧倔强的说:“我爹是被冤枉的!他没有通敌卖国!”
纵然她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她依旧不改口。
这场以恨为名的蹉跎难免久了些。
直到三更天,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白知昙快吐了,她头晕目眩的望着晃动的床幔,甚至想着,如果能就这么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下一瞬,又立刻清醒。
不,不行,白昭疼了她一辈子,冤屈还未洗清,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喜欢咬我是吧?
老娘也有牙!谁怕谁啊!
她仰头,在晃动中直起身子,狠狠的咬上身上人的肩膀,一阵闷哼后,猩甜的血流入口腔,带来心理上的快意。
她咬的很用力,几乎要把对方肩膀的肉咬下来,她狠狠的紧咬着不放,清晰的感觉到从牙床处传来的酸感。
萧子规却突然笑出了声,俯身向她,“咬肩膀做什么?来,往脖子这里咬,这里才致命。”
白知昙毫不犹豫的咬上了他的脖子。
疼痛让萧子规更加用力。
白知昙最终没能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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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规,倒是被他做晕了。
……
第二日,柳嬷嬷给她带了一套新衣服,她身上被萧子规折腾得惨不忍睹,没一寸好肉,柳嬷嬷当没看到一般,细心的替她穿好衣服。
白知昙没力气反抗,拿手臂盖着额头,闭目道:“你家公子这么对我,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公子的做法自有道理。”柳嬷嬷抿着唇道。
她是萧子规母亲的乳母。
看着萧子规从抱在手里的一点点,成长到今天。
看着他在父兄舅舅战死后扶棺哭到几乎昏厥。
看着他一夜之间变得不爱说话了。
后来小姐也殉了姑爷,她就只剩下萧子规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她不会说他什么,也不会说他什么。
白家害了她的小姐和姑爷.......
“一丘之貉。”白知昙怒骂。
柳嬷嬷低眉顺目并不反驳。
手里动作不停,再给白知昙梳好头,插上最后一只发簪,才道:“白姑娘,公子已在外头马车候着,请跟老奴走。”
接受摆布的白知昙猛得睁开双眼。
脸上的表情却是疑惑更多。
出门?
她在这里待了半个月。
第一次被允许出门。
里头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白知昙一脸警惕。
“我不走。”她拒绝,
可这由不得她拒绝,下一刻,她就让听雨和柳嬷嬷连拉带拽的丢进了萧子规的马车。
听雨在前方驾车。
马车内至于她和萧子规两人。
这马车挺大,中间还有空间放得下一张小几。
白知昙恨不得离萧子规远远的。
今日,萧子规穿的是一身鸦青色对襟,肩头披着同色的皮草,腰间玉带仅用白玉装饰,加之一张俊脸,看到的人谁能不脱口而出一句:皎皎如月,端方君子呢?
除了白知昙。
她几乎挪到了马车的另一侧,第六感告诉她,今日萧子规带她出门,绝对没好事!
她今日穿着藕粉色的冬衣,头上扎着少女双髻,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任哪个男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心动。
除了萧子规。
他从白知昙上车开始就在闭目养神,马车走了两公里,这才睁开眼。
冷冷的晲向面无表情的白知昙。
白知昙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马车突然踉跄了一下。
白知昙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在萧子规怀里。
还没等她爬起来,便被嫌恶的推开。
白知昙切了声。
当我稀罕你啊!装什么装!
马车停了,外头传来听雨的声音,“公子,到了。”
到了?到了哪里?
4. 第四章
下了马车,白知昙这才发现,他们已到了皇城根下。掀开帘子,就有小黄门搬来椅凳,供他们下车。
因昨夜刚下过雨的缘故,道路上潮湿未退,白知昙一落地,裙子就沾上了泥点,不过她不太在乎,注意力全在红墙黄瓦上。
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走进皇宫。
宫墙看起来和前世世界的故宫相似也是朱红色的墙,处处透着气派和威严。
白知昙跟在萧子规身后,好奇的问听雨,“我们现下进宫做什么?赴宴?为何带我?”
她一口气抛出三连问,听雨目视前方,并不理她。
眼看问不出所以然,白知昙索性闭嘴,管它做什么,一会儿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几人跟随着领路的小房门走过黄极门的御道,远处传来丝竹箜篌的声音,白知昙猜对了,萧子规的确是带她来赴宴的。他们到场的时候,官员以及家眷都已经到了不少了。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圈子中推杯换盏,贵女贵妇们挤做一团,达官贵人又是一列。
章缝之侣,介胄之臣偶有招呼,但大多数情况下径渭分明,甚少交流。
空气中弥漫着孜然烤肉的香味。
白知昙好奇的东张西望。
发现参宴的众人不仅仅大梁人。
她在其中看到了身着民族服饰的女郎——
头上戴的民族风额饰,双手带着数不清的绿松石红玛瑙,肤色比大梁人深,眉目更是充满了大梁女子没有的野性。
她瞬间就认出这些女子是北狄人,五年前,北狄差一点攻破大梁,千钧一发之际,霍家军力挽狂澜,退了北狄。
那日起,北狄便成了大梁的藩属国,北狄王也被封为世子。
双方停战,恢复贸易往来。
然而狼改不了吃肉,这样看似和平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了?
她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
别想了,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儿。
当务之急找个地方好好吃饭是关键。
从起床至今她还没进食,现下肚子已经饿到打鸣了。
于是她猫着腰,寻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正准备坐下,就被听雨准确无误的找到,“请”回了萧子规身边。
白知昙一阵无语,这听雨身上是和她绑定了定位系统吗?怎么躲到哪里都能被发现。
纵使她再不愿意,也只能从了。
萧子规是枢密院院士,安排的位置自然不会靠后,当白知昙落座时,瞬间就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低垂脑袋,假装没有察觉。
等菜上来,就只叼面前的肉吃,她是奸臣之女,席间难免遇到父亲旧时的同僚,将她认出来,这就不好了。
萧子规带她来这里干嘛?
是要在认识的人面前折辱她?
思绪万千间,她的胳膊被提了一下。
抬头,一个北狄人,醉醺醺的依靠在燕几边,眼神迷离的看着她。
“ 这女子好,我看上了。”
说罢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白知昙拽起,白知昙一阵惊恐。
瞬间,宴会上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白知昙这一处。
有人认出了白知昙,窃窃私语,“那女子不是白昭那奸臣的独女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有人带进来的,咯,你看她身边坐着何人?”
“你是说,是萧大人带她来的?”
“听说这女子早些时候差点被充做官妓,还是萧大人救了她。”
“萧家满门都是被白昭所害,也是萧大人良善,若是我,恨不得将仇人千刀万剐,怎会救仇人之女?”
“所以说萧大人仁义。”
……
“喂,大梁人,这女子给我可好?”
白知昙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萧子规,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淡淡的饮尽杯中酒,连眼皮都不抬,言简意赅,“可。”
见状,白知昙更加笃定,萧子规此番带她来便是为了折辱她。
也不挣扎了,任由那北狄人将她扛走。
而同在宴会的任萱,看到北狄人将白知昙带走,焦急的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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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道惨叫,惹得宴会众人讪笑。
“这北狄人玩的可够花的。”
萧子规依旧淡定的喝他的酒,只是目光看向白知昙离开处。
离宴会不远的花丛处,那个北狄人捂着脖子,一脸惊惧地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一股股的顺着指缝漏了出来,面前站着是满脸是血的白知昙。她肩头的衣裳滑落,露出昨夜萧子规留下的星星点点,头发凌乱,一身红白,竟带来诡异的美感,任萱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白姑娘。”她轻轻的唤了一声,白知昙缓缓的扭过头,看到她,眼神警惕,“你是谁?”
任萱慢慢走上前,将她掉落的衣物笼起,特意不看那白皙肌肤之上的红梅。
“我叫任萱,提刑院的。”
白知昙没有说话,任萱看了眼躺在地上因失血昏迷的北狄人,道:“别怕,我会处理,我带你先回去。”
白知昙以为任萱是要带她回宴会,却不想任萱骑着马带她回了萧府。
柳嬷嬷早在门外等候,见白知昙一身狼狈也不问,向任萱道谢,“多谢任大人将白姑娘送回来。”
任萱点点头,“等哥哥回来,你多劝劝他,该放下了。”
柳嬷嬷眼观鼻鼻观心,“老奴只是一个下人,做不了公子的决定。”
任萱没有坚持。
在她两这交谈中,白知昙倒是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任萱和萧子规关系匪浅,有意思,都喊哥哥了,这关系能浅到哪里去?
于是在任萱准备离开前突然喊住她,“今日谢谢你。”
“举手之劳。”
“你是个好人,但萧子规不是个东西,你趁早看清他。”
任萱抿唇,“哥哥心善。”
“心善?”
白知昙叹了口气,扯开肩头的衣裳,露出斑斑牙印,“你以为这些是刚刚那个北狄人咬的吗?是你心善的哥哥咬的。”
任萱脸色寸寸苍白。
白知昙不忍再说,拉起衣服,转身对她摆摆手,“总之,今日谢谢了。”
5. 第五章
从宴会之后,听雨就不再时时盯着她了,她也可以随意离府去街上溜达了,只不过她的逛街是纯逛街,只逛不买,毕竟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还真是无比怀念那些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完全不差钱的名门贵女生活。
她溜达到过去经常光顾的胭脂水粉铺子,店家看到是她,收起了讨好的笑容。
令她感慨,捧高踩低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存在,过去她有钱的时候,哪一次进门,这店家看到她不是笑得见牙不见脸,一度让她怀疑此人是不是肉包子成精,满脸是褶。
现在呢,撇着嘴,嘴巴翘的老高,上头能挂两斤猪肉。
白知昙也无所谓,反正她就看看也不买。
她不找茬,茬来找她,就在她看一盒玫瑰胭脂时,一只染着蔻丹的手拿走了她面前的胭脂。
“哟,这不是白小姐嘛,现在做奴婢了,不能称小姐了。”
白知昙抬头,看到个熟人。
哦,刺史家的千金啊。
过去她俩就不对付,总是看上同一款胭脂,同一款首饰,同一套衣服。
偏偏每次这人都抢不过她,毕竟白知昙有钞能力。
如今白知昙落魄了,这么好的机会在她面前,她可不立马抓住,狠狠羞辱。
白知昙定定的看着她,突然道:“沈琳琅,你今天眉毛画的很难看,就像两条毛毛虫,你出门不照镜子的吗?”
沈琳琅顿住了,“什么?”
白知昙幽幽道:“还有你的胭脂画的也好难看,跟纸扎人一样。”
她举起一根手指在沈琳琅面前晃了晃,啧啧道:“不像我,天生丽质不施粉黛都漂亮,论美貌,这辈子你都比不上我咯。”
“啊啊啊啊啊!”
胭脂水粉铺子传出一阵惊叫,刺史之女沈琳琅抓起手上的胭脂水粉就往白知昙身上砸,都让白知昙蛇形走位灵活躲过,最后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趁乱跑了出去。
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砸那么多,赔死你。”
她心情大好的哼着歌儿,在街上继续晃里晃荡。
停在了一家绿豆糕铺子前。
“这位小姐,买绿豆糕吗,一份只要两文钱。”
白知昙摸摸肚子,她连两文钱都没有。
“下次来买啦。”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正准备走。
听到后头有人说:“三份,我给这个小姐买了。”
这声音,白知昙转头,对上一张清俊的熟脸,“赵无瑕!”
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赵无瑕。
她猛得抱住了赵无瑕,呜呜大哭,“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啊?我好想你啊。”
赵无暇身体羸弱,被她大力勒的差点喘不过气,咳嗽的快把肺给咳出来,白知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他。
“你没事吧?别给咳死了,我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赵无瑕咳得更大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昙,你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我也是担心你啊,你身子这么弱,感觉来阵风都能把你吹断了。”
“放心,这段时间我都要好好在吃汤药,没那么容易死。”
两人叙了会儿旧,赵无瑕才小心翼翼问:“听说,你现在住在萧府?”
“嗯,前段时间差点被送去做官妓了,他把我的户籍拿走了。”
她语气轻松,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放心,萧子规还算个人,不敢怎么样我,比之前在煤山挖煤好多了,那边连饭都吃不饱。”
赵无暇听得难受,“小昙,你受苦了。”
白知昙捏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含糊道:“没事,没事,又不是你造成。”
“那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他想问总不能一辈子在萧府住着吧?
“不然你来上书府住?”
“那可不行,你以后可是要娶媳妇的,我去了误会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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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关系,大不了不娶媳妇,你比较重要。”
“小子,你可是你家三代单传,不娶媳妇,你爹能把我宰了。”
她拍拍赵无暇的肩膀,“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爹他的奸臣之名还未洗清,我不能去住你家。”
赵无瑕神色一黯。
“打起点精神,我现在还活着,这不就是一件大喜事吗?不要这么丧嘛。”
“嗯。”
……
白知昙回到住所时,萧子规已经在房里等她了。
白知昙就当没看到,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再次被他精准的抓住手臂,拉进怀里。
温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脖颈。
“今日出门去见情哥哥了?”
她就知道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多半又是听雨告诉他的。
她不耐的撇撇嘴,“与你无关。”
“对方好像还是上书的孙子,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的。”
“哦,怎么样你嫉妒我人脉广呀?”
萧子规嗤笑一声,“但愿一会儿,你还能这么硬气。”
一刻钟后,萧子规居高临下的将她压上床榻,两个面对面如同交颈鸳鸯。明明肌肤相贴做着最亲密的事,二人眼底却毫无爱意。
萧子规的汗一颗颗滴落在白知昙的身上,顺着脖颈下滑,直到洇入腿心。
他喘息着,轻笑着,“心里有情哥哥还这么润。”
白知昙也笑,“傻x,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不知道吗?”
萧子规脸色一黑,她乘胜追击,抚上小腹,哪里几乎能勾勒出萧子规的形状,反客为主,“这么硬,怎么,你很爽呀?”
她盘着萧子规的腰身,咯咯直笑,“我一直想问,你平常走路会不会累得慌?累到的话是会盘在腰上呢?还是腿上?”
“闭嘴!”萧子规脸侧底黑了。
他本想借此羞辱白知昙,却反倒被她调戏了。
见他黑脸,白知昙笑的花枝乱颤。
爽!
6. 第六章
赵无瑕那日的话确实让白知昙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接下来的打算——
世人已经做实了她爹就是个通敌卖国的奸臣,她爹的桩桩罪状都还压在大理寺。
她如今是罪臣之女,户籍还落在萧子规手里。
该如何为他爹翻案?
白知昙撑着下巴坐在亭子里思考,清风吹过她的发丝,绯色的飘带扬起,鲜活了少女的明媚。
不远处的回廊,三皇子周贤眼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幕,同身侧的萧子规道:“没想到萧大人也会金屋藏娇?不过这姑娘好生眼熟,是哪家的千金?”
像是不经意的一问,眼睛却紧紧盯着少女,一瞬不瞬。
手上合起的折扇轻叩虎口,这是他一贯审视的动作,萧子规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是谁家的千金,嬷嬷乡下收来的婢女罢了。”
“一个乡下的婢女竟有如此不俗气质,倒是难得,本宫倒是想去认识认识。”说罢,他展开折扇,快步朝白知昙走去。
萧子规却是猜到,周贤这是生了疑心。
白昭毕竟是朝廷命官,作为他的独生女儿,又怎么没参加过春日宴之类的皇家宴会?
只要参加过此类宴席,就难免曾经见过周贤,亦或者被周贤见过。
他倒是不怕周贤认出白知昙,大梁也没有哪条律法说,不可以豢养罪臣女眷,白知昙的身契在他这里一日,她就一日是萧府的人。
只是他一向是个不喜欢节外生枝的性子,并不想她的身份被过多的人知晓。
思索间,脚步已经跟上了周贤。
转眼来到了府中央的亭台水榭。
少女不知在思考什么,思考得专注,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走近,眉心蹙起,一副苦恼的样子。
她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心想:除非她借尸还魂,换个身躯来个金蝉脱壳,借他人的身份,不然如何能行?
但这是个古穿,借尸还魂怪力乱神就要被分到奇幻频道了。
因此只能作罢,不由得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公子音,“小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叹气?说出来与本宫听听。”
她扭头,朱柿色的华服装映入眼帘,紧接着向上是一张同声音相称的温润如玉的脸。
其人头戴玉冠,腰间缀着镂空的金玉,袖口拿金线细细滚了一边。
萧子规猜错了,其实她还真不认得周贤。
原因自然是她年纪太小,如今也才及笄,萧子规却忘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点。
往日那种宴席邀请的都是二八之上的适龄贵女,她年纪不到,根本不在受邀之列,又怎么会认得周贤。
但不认得归不认得,她又不是没脑子,擅长从细节中推敲真相,看着面前这人不俗的衣着。
再加上刚刚的自称,白知昙瞬间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除了大梁朝的皇子,她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立马起身行礼,“拜见殿下。”
萧子规挑了挑眉,目光冷冽的扫过白知昙。
白知昙低着头,突然感觉脖子凉凉的,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周贤身后的萧子规。
心里切了一声,淡定的移开视线。
听到她称呼的周贤笑了笑,合上折扇,夸道:“确实机灵,那你再猜猜我是几皇子?”
白知昙脑袋飞速运转,如今女帝当政,她仅有三子二女,长子为太子,太子平日常居东宫,不太可能来臣子的府邸,二子擅武,三岁可举鼎,是个体格强健的大汉。
而面前这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想能举鼎的大汉,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位人选了。
白知昙低了头,恭敬道:“奴婢拜见三皇子殿下。”
“果然聪慧。”
白知昙乖觉一笑,对上萧子规面无表情的脸:“……”
立即敛了笑意。
“子规,你这婢女可否让给本宫?”
周贤难得对小姑娘生了兴趣。
白知昙却是心里一咯噔。
要我?
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她可不要进宫,从宫里出来的难度可比从萧府出来难多了!
萧子规眼风略过白知昙,回绝道:“此女粗鄙不堪,恐怕无福消受。”
“誒,子规你这话就说的过了,小姑娘明明长的很有灵气嘛,又聪明,怎么就粗鄙不堪无福消受了?”
眼看再不开口,她就要跟着三皇子走了,这可是刚出龙潭又进虎穴的节奏啊。
白知昙连忙开口,“多谢三皇子的抬爱,但奴婢不想离开萧府。”
“为何?”
“哪个。”白知昙故作扭捏,一副少女芳心懵懂的模样。
周贤瞬间明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子规一眼,“原来不仅襄王有意,神女也有心,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棒打鸳鸯了。”
萧子规缄默不语。
白知昙假装羞红了脸。
……
送走周贤后,萧子规立马沉着脸,将白知昙拉入房中,力气之大,白知昙纤细的手腕被捏出了圈红痕,但她还不忘瞪他,像头驯服不了的小狼。
萧子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好大的胆子,我确实不该小看你。”
白知昙以为他说今日出现在三皇子面前之事,冷笑道:“我又不知道今日你府上有贵客,不然你以后有贵客提前通知我一下,我躲起来就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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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萧子规继续道:“我说的不是今日你意图勾引三皇子这事。”
什么勾引三皇子啊,她连动都没动好吗?
长得漂亮怪她喽。
她腹诽,萧子规凉凉的声音响起,“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了北狄来的使者。”
原来说的是这事。
呵呵,她只想冷笑,“我只是自保而已。”
“你一个奸臣之女,需要自保什么?又有什么可自保的?”
“怎么?”她双手搭在萧子规的肩头,呵气如兰,“原来萧大人这样呀?早知我那日就该勾上那北狄人,顺便也比较比较你俩谁的技术强,哦,不对,应该是谁的技术差。哈哈。”
她话说的直白,语气里嘲笑的意思太明显。
让萧子规脸又黑了几分,每一次,他想羞辱面前这女子时,总会被她恬不知耻的言论弄的黑脸。她似乎没有一般闺秀的羞耻心,甚至会在他惩罚他的时候,挺着腰调戏他,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宴会那日,他确实是故意带她去的,她长得如此姿色,像一颗璀璨的明珠,被宴会上的北狄使者看上几乎是他意料之中的。
萧子规想要借此惩罚她前一晚的嘴硬——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替她的奸臣父亲辩解,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他的逆鳞。
任萱追出去的一幕也尽收他眼底,萧子规知道有任萱在,白知昙不会出事,她只需要吃一点教训。
没想到她竟让北狄使者吃了教训,脖子上让利器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一刻钟前,北狄使者正当着众人的面带走了他家的“婢女”,如今这般模样,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不免引发猜忌,又不能杀掉,两国相交,斩来使是大忌,甚至将提前断绝了北狄与大梁明面的友好邦交。
无法,只能给他下了苗疆的失魂散,叫使者忘了那段记忆,再仔细加以照顾。
捅了如此大的篓子的罪魁祸首,却仍有闲心想着勾三搭四。怎么不让萧子规觉得,他这是小看了她?
“你的胆子比我料想的大。”
“是呀,你很欣赏我呀。”
白知昙朝他侥幸的抬着下巴,就在她以为萧子规气不过准备和她来一场深入交流时,没想到,萧子规仿佛吃错了药,很罕见的放过了她。
他怎么都没说,只是拉下她的手臂,毫不留念的走了出去。
屋内的白知昙眨巴眨巴眼?
大声嘀咕,“难道是前几天透支过度,虚了?也不咋地嘛,啧啧啧。”
门外传来萧子规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听得到。”
“哦。”
那又怎么样?
她就是故意的!
7. 第七章
窗外噼里啪啦的下起冰雹。
冬日里的冰雹比下雪还冷些,夹着雨水的冷风拼命的往屋里灌。
白知昙爬起围着床榻烧了五盆炭,这才稍微驱散了些透入骨髓的冷。
她用被褥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四只角还乖巧的掖起,只余一个脑袋在外头。
窗户关好了。
被褥也没有缝隙了。
终于安心的闭上双眼。
等到萧子规发现的时候,只见白知昙满面红光的躺在被褥中,四周围了一圈炭,而她脸上露出诡异安详的笑。
皱了皱眉,上前拍了拍她的脸蛋。
“喂。”
拍了三五下,眼看对方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曲起食指弹了白知昙个脑瓜崩。
“哎呦,冰雹砸我头上了。”
白知昙一个猛子坐起,疼得呲牙咧嘴,正对上萧子规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瞬间清醒了。
“……你没事干弹我头干嘛?”
“烧这么多炭,我还以为你死过去了。”萧子规开口,一如既往的嘲讽。
白知昙扯着嘴角呵呵一笑,“放心,我命比你长,你死我都不会死。”
话音未落,被一把从被褥里薅起,“起来,随我出门。”
“去哪里?”白知昙揉着眉心,没好气道。
那中央显眼的一抹红正是刚刚被萧子规脑瓜崩出来的。
白知昙边揉边腹诽:
这人下手真重,对着她这张美丽的脸蛋居然还能下去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经过一夜,外头的冰雹已经停了。
白知昙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襦袄,内里一件山茶花窄袖罗衣,配着千褶百迭裙,脖颈上围着一圈兔毛围脖,头发半挽,额间点缀了花钿,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萧子规眼神扫过白知昙,立即收回,毫不留恋,仿佛在他眼里,白知昙同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
此次出行依旧是搭乘马车,但用时比前几日去赴宴久多了。
白知昙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马车已行驶出京都,正走在僻静的荒郊小路上,前后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
将帘子放下,问萧子规,“你该不会想把我带到荒郊野外杀了吧?”
萧子规掀起眼皮看她,“聪明,猜对了。”
白知昙举起三根手指,做了个额角留下了三滴汗的无语手势,冷笑道:“萧大人,骗人也讲点逻辑吧,谁信啊?”
“你不就信了吗?”
“……”
再和你说话我就是狗,白知昙做了个拉链拉嘴的手势,在心里默默发誓道。
马车停在了一处小山村前,妇人们三五成群地在水渠边洗衣裳,孩童们在阳光下嬉戏打闹,少女们在跳花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好一处世外桃源。
萧子规刚一下车,就有村民发现了他,老太太开开心心的迎上前,哎呀一声拦住他的手,“大伙儿快来了,萧公子来看我们了。”
正在农忙的村民们瞬间放下手里的活计,一窝蜂的向村口奔来。
白知昙:我的妈,萧子规人缘这么好吗?
“姐姐。”
白知昙低头,只见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抱着她腿咯咯笑,小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五岁,脸蛋白胖胖的,一双眼珠子乌溜溜的,整个人软绵绵的,看的人心软软的,白知昙忍不住蹲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你好呀。”
小女孩顺势啪叽靠近了白知昙怀里,白知昙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蹲。
“哎呀,姑娘你没事吧,小团,怎么又往人身上倒啊,起来,起来。”
一位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的高个儿女性,一手提溜起小女孩,扶起白知昙,不住的抱歉,“对不住啊,小团一看到喜欢的人就喜欢往人身上靠。”
“没事,是我自己没蹲稳。”
白知昙拍拍衣裙。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你叫小团呀,姐姐的小名也叫小团,好巧哦。”
小时候她因为能吃的缘故,长得白白胖胖,家里的婶子都说她像个糯米团子,于是小团这个小名就在长辈间传来了。
记忆中,婶娘揉着她的脑袋一脸慈爱,“小团,快看,婶婶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是杏花楼的龙须酥。”
“是咯。”
她吃得眼睛弯弯,满头满脸,父亲一边帮她摘沾到嘴边的屑一边道:“慢点吃慢点吃,都是你的。”
“进去。”回忆戛然而止。
白知昙看了萧子规一眼,随着他走进了村落。
在村民的絮絮叨叨中,她得知他们这些人都是五年前那一支牺牲的霍家军的亲人家眷,小团是遗腹子,五年前?霍家军,萧子规的舅舅……
白知昙突然明白了萧子规为什么会带她来此处。
是想她这个奸臣之女给这些遗孤赎罪吧。
白知昙垂眸不语,默默喝茶。
萧子规事无巨细的询问村中事务,翠花婶子一一告知。
“您放心,我们日子过得挺好的,上个月我们还请到了一个教书先生,孩子们的教育也有着落了。”
“教书先生?外来人?”萧子规拧眉,似在思索什么。
“也不算外来人,就住在城里,人不错,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哎,赵先生您来了。”
翠花婶子眼睛一亮,赶忙招呼赵先生进来。
“就是他。”
萧子规看向翠花婶子手指的方向。
白知昙抬眸,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来人竟是赵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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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
赵无暇跟白知昙两人异口同声。
翠花婶子看看赵无瑕,又看看白知昙,“互相都认识,这不巧了吗?”
萧子规仰头饮尽杯中茶,“确实巧。”
白知昙:“......”有种不祥的预感。
……
夜里,萧子规从背后轻轻的揽着白知昙的肩,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
寂静的夜里,感官无限放大。
喘息声像潮湿的苔藓附着在耳畔,一次次掀起狂风骤雨。
“怎么不出声?”男子的轻笑如毫无预兆的惊雷,叫人颤抖。
“你不怕被别人发现吗?”纵然已做了几个深呼吸,少女依旧差点语不成句。
“该怕被发现的是你吧,你的情哥哥可就住在隔壁……”讪笑就在耳畔,小腹犹如火烧。
白知昙屏住呼吸,连名带姓的骂他,“萧子规你混蛋。”
话音未落,她整个颠在门扉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隔壁传来赵无瑕担忧的声音,“小昙,你没事吧。”
“没,没事。”白知昙勉强道。
“你那边什么动静这么大?”
“刚刚有一只老鼠跑过。”
“我过去看看。”
赵无暇的声音由远及近。
“别,别过来!我没事!”
白知昙急促道。
“好吧。”
她转了个方向,和萧子规商量,“去桌上。”
萧子规挑了挑眉,将她带至八仙桌上,烛火摇曳,带出一室旖旎。
萧子规进出不停,喘息声在她耳边徘徊,白知昙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但一张嘴,呻吟声就忍不住溢出,只能死死咬唇。
好在萧子规虽然恶劣,但考虑到第二日还要早起干活,并没有折腾她太久,但两个时辰的运动也让白知昙消耗过度。
早起喝小米粥的时候多喝了两碗,见她正准备盛第三碗,翠花婶子笑眯眯道:“这小姑娘能吃能喝,真招人喜欢。”
萧子规垂眸,语气平缓:“能吃就招人喜欢吗?那猪也挺招人喜欢的。”
“……”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白知昙一口气把第三碗小米粥喝完,顺手将萧子规手里的粥抢过来,哗啦倒进自己的空碗里。
“萧公子就别吃了,看起来就不爱吃饭的样子,我来替你吃吧。”
萧子规:“……”
翠花婶子:“......我再给你装一碗,哎呀,这个锅怎么空了?”
翠花婶子看着空空的陶锅,不好意思的讪笑。
萧子规放下筷子,“无妨。”
白知昙榨菜咬得咯咯响,这榨菜可真脆啊,配粥正正好。
8. 第八章
冬日的天也是不讲道理的,早上还晴空万里,午间就突然下起雪来,不过下雪比下冰雹下雨好多了,还能欣赏落雪。
而且下雪不冷,雪化才冷。
白知昙帮着翠花婶子将早上拿出去晒的药材收起来,坐在小木屋的走廊和小团一起看落雪。
看着原本翠绿的世界一点点覆上白色,她伸手接雪花,那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一落进她手心就化了。
抬头就能看到挂着走廊顶上的腊肉以及一串串的红灯笼似的柿子饼,很漂亮。
她不由得看入了迷,连手里被塞了个柿子都不知道。
“这是捂过霜的,上头挂着还没捂霜。”翠花婶子笑着说。
“谢谢翠花婶子。”
白知昙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香浓的柿子味在嘴里迸开,绵密软糯的口感在舌尖起舞。
好吃!真好吃!她一口气吃了两个。
翠花婶子笑的眉眼弯弯,看她就像长辈看晚辈,满眼都是慈爱。
“若我的大女儿还活着,也像你这般大了。”翠花婶子不由得感慨道。
气氛突然伤感。
白知昙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嗫嚅半天,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只能沉默的拍拍翠花婶子。
以示安慰。
翠花婶子摇摇头,“没事,我没事都过去了。”
双手拉着白知昙的小手,道:“害,怪我,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她是为国捐躯,重于泰山,不亏。”
翠花婶子的大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曾经也是霍家军的一名女将。
白知昙不期对上翠花婶子带着笑意的眼,心里更加酸涩了。
若翠花婶子知晓她是白昭的女儿,还会这样慈爱的握着她的手吗?
这雪持续的不久,大概也就两个时辰便停了。
院子里的雪堆积了有一指头厚。
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立马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画格子,玩起了跳房子的游戏。
白知昙眼巴巴的望着。
这时候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看到了她,朝她招手,“小妹妹,玩不玩跳房子?”
“玩!”
她像只灵巧的燕儿翩翩飞了出去,加入了这群小姐妹。
“一二三四,小团,换你跳了。”
“一二三,我跳三格!”
正跳着,白知昙眼尖的看到踏雪而来的赵无瑕,笑着朝他招手,“澄空,快来!”
她唤的是赵无瑕的表字,只有亲密的人才会称呼对方的表字,赵无瑕“哎”了一声,飞快的向她跑去。
雪地上,一群少男少女,欢声笑语的玩着童稚的游戏。
萧子规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握着茶盏,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这一慕。
少男少女确实相配,两人连衣裳都是一样的天青色。
听雨抱着剑,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萧子规缓缓道:“你想同他们一起玩吗?”
“不想。”
听雨回答的果断,萧子规只是笑了笑。
果然还是小孩子,不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所想,说谎还是容易被人看出来。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远处衣袂翻飞的白知昙,看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白知昙在这座小山村待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乘车离开时,几个这几天认识的小伙伴都来送她。
白知昙头巴着车窗,依依不舍的道别。
“我有空再来找你们玩。”
“小昙,记得给我们写信。”扎着双髻的少女抹泪道。
“会记得,你们也要给我写信。”白知昙也抹泪。
“小团,我不写信,我回去就去找你。”唯独赵无瑕喊她的小名。
“好,澄空。”她也唤他的表字。
少男少女难舍难分。
一直到马车转弯,再看不见那坐落在群山峻岭之中的小村落,她这才放下帘子。
萧子规嗤笑一声,“才三天,就舍不得上了?”
白知昙懒着和他说话,这个人绝对没有朋友,根本不会明白他们之间一见如故的友谊,和他讲话浪费口水,索性双手抱胸,学他平日闭目养神。
闭了一会儿眼,突然感觉眼皮痒痒的,想睁开一只眼看,脖颈处再次传来窒息的感觉,她抬眼看到萧子规正掐着她。
恼怒的瞪他,从喉咙艰难的挤出字,一字一顿,“你、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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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掐她没有预兆,松手时他也没有预兆。
他坐回原位,徒留白知昙捂着脖子咳嗽。
白知昙不知道此行到底是做了什么猜到了萧子规的逆鳞,原本萧子规是让她出府的,这一次从小山村回来后,他又不让了,不仅不让了,柳嬷嬷送来的饭菜也比平时量少了。
白知昙吞着白粥,气呼呼的想:肯定是因为那天早上抢他半碗小米粥被他记恨上了!这么小心眼!以后肯定娶不到老婆!
正餐吃的少的下场就是晚上饿到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饿啊,好想吃东西。早知道那时候翠花婶子要给她带柿子饼,她就不瞎客气了,谁能想到她还有这一劫啊。
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小小步的挪到了门口,用气声唤,“听雨,听雨,你在吗?”
“白小姐有何事。”
清脆熟悉的少年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知昙咽了下口水,“听雨你身上有带大饼干粮什么之类的吗?我好饿,能不能分我一块。”
“没带。”
言简意赅的两字,清冷疏离的声线。
怎么可能没带?
他这样的影卫,时刻盯人,任务出的又急又快,完全做不到准时准点吃饭,身上肯定会随身携带干粮。
说什么没带,肯定是听萧子规的,故意饿她。
真是变态,饿她有快感啊?
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萧子规的人都和他一个样,一个赛一个的倔,各个油盐不进,简直就是属驴的。
柳嬷嬷这样,听雨也这样。
她认命的给自己灌了两大杯茶水,磨着肚子平躺道榻上。
“好饿啊!”
她哀嚎了一声,突然“扑通”,一个油纸包从窗外丢了进来,精准丢到她的八仙桌上,白知昙灵敏的捕捉到了空气中食物的香气。
一骨碌爬了起来,带着满怀期待打开油纸包。
里头,躺着一只黄澄澄香喷喷的烧鸡。
还是热乎的!
白知昙顾不得其他,扯了鸡腿就开始吃,鸡腿好香,好好吃。
她收回刚刚腹诽听雨的话,这小子人还不错嘛。
面冷心热的。
9. 第九章
冬至一到,除夕也就不远了,时间就像烟火一样,转瞬即逝。
白知昙突然好想吃汤圆。
从前每逢冬至,府里嬷嬷都会给煮汤圆吃。
有花生馅的、黑芝麻馅的,还有肉馅的,咬起来里头爆汁,外头糯叽叽的甚是好吃。
“白小姐,今日冬至,吃饺子。”
柳嬷嬷的声音将白知昙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能屈能伸,立马收起感怀悲秋的心思,飞快的掀开食盒——
十个白胖的饺子,整整齐齐的摆在雕花瓷盘中,向上袅袅的冒着热气。
好香啊!
白知昙迫不及待地咬了口饺子。
葱香肉味裹足了汁水充满整个口腔,肉汁还有点甜甜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吃是好吃,就是......“嬷嬷,你们这里冬至怎么不吃汤圆啊?”
白知昙嘴里塞着饺子,大着舌头问柳嬷嬷。
因为太烫,边说还边张开嘴,哈赤哈赤的散热。
看起来真的很像小孩子。
可她今年不过十六,可不就是小孩子吗?
柳嬷嬷给她到了杯水,缓缓道:“府里冬至一向都是吃饺子,从未吃过汤圆。”
“这样啊。”她咽下最后一个饺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眼巴巴道:“还有吗?”
“没有了。”柳嬷嬷说完便退了下去。
十个饺子哪里够白知昙吃的,摸了摸肚子,依旧感觉瘪瘪的,一点儿进食的迹象都没有。
她从小就能吃,十二岁之前圆滚滚的,和白昭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亲生的。
因为太过能吃,一度让府里的嬷嬷愁眉苦脸,“小姐这么圆,以后很难找姑爷啊,老爷,我们要不要控制一下小姐的饮食啊。”
那时,她爹总会生气的拍桌子,“控制什么控制?我的女儿就算圆也是可爱的,我有的是钱,大不了养她一辈子。”
在她那个便宜爹眼里,无论胖瘦,她都是全天下最可爱的。
后来她抽条了,食量依旧未减,却怎么也吃不胖了,爹爹从不会饿着她。
想到白昭,白知昙落寞的喝了半壶茶水。
萧子规神出鬼没的走了进来,他总是这么来去无踪,走路没声。
白知昙已经习惯了,就瞥了一眼,自顾自的继续喝茶。
谁想刚喝了一口,手里的茶盏就被夺走。
白知昙顿了顿,决定不和他计较。
又拿了只茶盏继续倒茶……结果又被夺走。
她不恼,又拿,又夺。
直到桌上的四只茶盏都被萧子规拿走了。
白知昙额角突突,终于忍不住抬头,骂他,“你有毛病啊?”
萧子规捏着四个叠在一起的茶盏,凉凉的看她一眼,忽然笑了——
眼里没有笑意的那种。
“听柳嬷嬷说,你想吃汤圆。”
“干嘛。”她没好气的应了声。
总不能想吃汤圆也踩到他雷区了?
哪有这么神经的,自己不吃汤圆,也听不得别人吃?
还要来嘲讽她一下?还把她喝茶的杯子全拿走了!
白知昙有些火大,按住茶壶盖,直接对着茶嘴仰头喝茶。
叫你抢我茶盏,你抢啊,我没有茶盏也能喝水,我咕噜咕噜把它全喝光。
直到把茶壶里的水喝到一滴不剩。
这才把茶壶放下。
萧子规眼里惊诧毫不掩饰,“这么渴?”
白知昙拍拍肚子,“被你饿的。”
萧子规:“十个饺子还不够你吃的?一般女郎,一顿也就吃四五个饺子。”
“你说的那是猫吧,吃四五个饺子。”
萧子规难得好奇,“你要吃多少饺子才会饱?”
“不知道,反正十个不够。”
萧子规拉她起来,白知昙一脸警惕,坐着不动,“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吃饺子。”
一炷香后,萧府厨房,白知昙吃了三大碟饺子,每吃一个,萧子规就在一旁计数。
“四十个。”
白知昙放下筷子,擦擦嘴,淡定道:“我饱了。”
萧子规猝不及防摸上她的小腹,难得的没有讥讽,“四十个饺子你吃到哪里去了?”
他第一次见这般能吃又吃不胖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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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许和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也有关系,萧家书香世家,礼教严格,男女五岁分席,对小辈们严格不仅在礼仪教养上,更在饮食上,从来他都是一日三餐定时定量。
白知昙的能吃超过了他的认知。
白知昙莫名骄傲,“这不是我的极限,四十个饺子还不足以让我肚子撑大。”
说完,她想到什么,突然陷入沉默。
萧子规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默默的挪开了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还能吃得下汤圆吗?”半晌,萧子规突然问道。
诡异的安静瞬间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破。
白知昙立马点点头,“能。”
……
冬至,大梁集市张灯结彩,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街道两边卖糕点的小贩努力吆喝着。
白知昙不知道萧子规突然转性带她来逛集市做什么,但是难得有外出的机会她才不问那么多,逛就完事,谁知道萧子规这个神经病会不会突然变脸。
他们走走停停,来到一家汤圆铺子前。
还没等白知昙开口,身旁人便先出声了。
“两碗汤圆。”
话落,他看了眼白知昙,改了口,“三碗。”
白知昙:“……”
有时候太容易看懂一个人的眼神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脑海里又出现了那日,他在东水村嘲讽她像猪的事。
店家热情招待,“本店有花生、芝麻、豆沙三种口味,两位客官要什么馅的?”
萧子规看向白知昙,白知昙不客气的回答:“每个口味各来一碗。”
“好嘞,”店家忙会儿了一阵,盛出三碗圆滚滚、胖乎乎的汤圆,光看外表完全无法区分是什么馅。
店家一一介绍,“从左到右,依次是豆沙、芝麻、花生,客官您请。”
白知昙将豆沙跟芝麻的拢在自己面前,看了看萧子规面前的花生汤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他碗里舀了两颗汤圆到自己碗中。
白知昙:“我感觉你也不是很爱吃,这玩意吃多了积食,你意思一下就行了。”
萧子规:“……”
10. 第十章
华灯初上,逛街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尤其是一些同白知昙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漫步在人群中,嬉笑打闹,互表心意。
下午汤圆吃了有点多,白知昙难得的有些不消化,走路慢吞吞的,她身上穿着与萧子规同色的鹤氅披风,并肩走着,步伐一致,身形相配,远远望去好不登对。
连卖发簪的摊贩都误会了。
对着萧子规喊:“这位公子给你家夫人买只发簪吧,小铺发簪样式多,包您夫人满意。”
萧子规脚步一顿,本想说,别胡说八道,她并不是我的夫人,却见白知昙先她一步,窜了出来。
捧着发簪惊呼,“老板,你的发簪真的都好好看哦。”根本没有去纠正店家对她的称呼。
“夫人眼光果然好。”小贩顺杆子往上爬。
萧子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纠正,一股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侧头看她,目光莫测——
只见白知昙,一只只的发簪看过去,拿起又放下,每一只都很爱不释手的样子。
她眼神专注,摸了又摸。
整个心都扑在簪子上。
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买各种各样的簪子。
白昭宠着她也喜欢给她买各式各样的首饰发簪。
这些发簪做工精美,一看就很不便宜,她真的好喜欢,但是也是真没钱了。
等她哪天有钱了再买吧!
她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将一只做工精美的茉莉发簪放下,抬脚转身。
“哎,夫人不买一件吗?”小贩喊她。
“不买了,不买了,下次来买。”她摆摆手,走的潇洒。
“公子不给夫人买一只吗?这只茉莉发簪,夫人看起来很喜欢,寓意也很好,茉莉,莫离。”
萧子规本不欲理会,却鬼使神差的捻起那只做工精美的茉莉发簪,指尖似乎还能察觉到她残留的温度。
三朵茉莉花错落的缀在拇指粗细的发簪微端,花蕊的中央镶嵌着圆润的珍珠,萧子规脑海里莫名地冒出白知昙戴着上它的模样,丢下了一锭银子。
揣上发簪,快步跟了上去。
这边白知昙很快就忘记了发簪的事。
只因这条街上的好看的好玩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叫她目不暇接。
她毕竟只有十六岁,刚刚及笄,还是个孩子,兴趣来的快,一会儿看小兔子,一会儿又被套圈吸引。
而萧子规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管他再想什么,想什么也不关她的事。
正想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抬眸一看,竟有纨绔长街纵马,撞翻了两个摊子。
人群四散,现场一片混乱。
眼看就到撞到一个懵懂幼童,白知昙行动比脑子快,立即飞扑上前,拉下了幼童。
萧子规则一个闪身将马儿控制住,纨绔因惯性从马上飞出,摔断了牙齿,满口鲜血的躺在地上仍在叫嚣。
“谁呀?那么不长眼,活腻了,敢拦小爷的马,你可知小爷是谁。”
纨绔对上萧子规冷漠疏离的眼,立马噤了声。
萧子规认得这纨绔,他的爹在他手下任职,官阶比他低三品,一个五品官员的儿子居然也敢到这个地步?
“还不快滚。”
萧子规话落,纨绔便忙不迭的滚了。
他再去看白知昙,却发现白知昙不知何时不见了,拧起了眉。
……
赵无瑕五日前便从东水村回来了,本来想去萧府找白知昙,又怕被人打出来,这些天做贼似的,在萧府附近溜达,就为了“偶遇”白知昙。
谁知道接连候了几日,愣是没看到除了萧子规外的其他人出萧府。
他就纳闷了,这一到冬天,整个萧府的人都搁府里冬眠吗?怎么一个二个的都不出门?
想着放弃算了,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五日早上还真让他等到了白知昙还有……萧子规。
不是,他和小团走一起做什么?
两人不仅走一起,还穿着同色的披风。
赵无暇在心里想,他第一眼看萧子规就觉得不太顺眼,隐约感觉此人对小团不好。
在东水村,因为萧子规的缘故,他都没能和小团说上几句话。
赵无瑕跟在他俩身后,一路走走停停,中途由于人太多,他还跟丢了一段路。
直到小团救下了一个差点被失控的马儿撞到的女童。
人群中的赵无瑕才一眼认到了白知昙。
激动招手,“小团,小团。”
“澄空!”白知昙双眼一亮,忘记了萧子规还在身后,就这么开心的和旧友走了。
茶肆,赵无瑕一件一件的往外掏给她带的东西,“我只想你现在没钱,这些都是我的存的零花钱,还有做教书先挣来的钱,你先用着。”
他递给白知昙一大包银钱,又掏出了一只发簪。
“你喜欢发簪,我特意给你挑的,给你。”
赵无瑕送给她的时一只铃兰花蝴蝶发簪,展翅的蝴蝶点缀着一串铃兰花流苏,花瓣的部分描上了白釉,花托上是两片细长的枝叶,也拿绿色的釉填满。
白知昙毫不掩饰喜欢,“好漂亮!澄空,你真够意思!”
赵无瑕道:“我们什么交情啊!青梅竹马过命的交情。”
她摸了摸发簪往发髻上插,因为没有镜子的缘故,一时插不准,赵无瑕自然的拿过发簪,白知昙默契的将脑袋靠近,方便赵无瑕帮她簪上。
“好了。”赵无瑕满意的拍拍手。
白知昙这才问他,“上回没空问你,你怎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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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吭跑去东水村做教书先生了?”
之前在东水村,她便想问,但碍于周围村民在场,不好细问,这会儿只有他俩,大可以随便问了。
赵无瑕道:“爷爷一直对我很看重,希望我可以继承衣钵,但你知道我脑子笨,这些年认真读书,却始终不是这块料。”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道:“但你如今处境,若我不能入仕,独立建府,根本无法帮你,我就想着做教书先生,若是能带出一两个探花状元,我就能抱学生大腿,也算是曲线救国的不是。”
“所以,你就去东水村应聘先生了。”
“其他地方的学堂要求都高,我这点文采实在是不够用。”他不好意思的挠头。
白知昙眼眶一热,抬起头,将眼泪憋回去。
心说,有什么好哭的,这么感性做什么!
清了清喉咙,“那什么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分别时,赵无瑕一脸担忧,“这些天我在萧府外,都没看你出来,是萧子规不让吗,你最近都瘦了,他是不是虐待你?”
白知昙不想和他说太多,就像小时候那样,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想这么多干嘛?不至于,有什么,我能不告诉你吗?”
赵无瑕嗫嚅片刻,同她摆了摆手,“那,小团,我们下次见。”
“走吧,澄空。”
直到人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这才转身,转角处,踱步出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萧子规摩挲着大拇指上是白玉扳指,不知已在此站了多久。
白知昙被吓了一跳,很快又淡定下来。
被他看到就看到,她又不是在通敌卖国,有何关系。
萧子规视线扫过她发髻上显眼的,轻笑了声,“澄空?男子二十冠而字,你唤他的表字倒是亲密,果真是一对鸳鸯。”
他找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赵无瑕给她戴发簪。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就像上好的琉璃,折射出欣喜的光。
白知昙懒得和他解释,论“其他人都觉得你和你好友是一对”是一件多么令人无语的事,她早就习惯。
赵无瑕的爷爷曾经还当着她爹的面说,“这俩孩子关系这么好,不如就定了吧。”
被他爹严词拒绝,“我的小团和你孙子姊妹一般,那可乱点鸳鸯谱。”
一句“姊妹一般”被赵无瑕的爷爷,堂堂中书令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孙儿文弱,彬彬有礼那是书卷气,你女儿体壮如牛,一顿吃三升米,要当也是当兄弟。”
“你个死老头,你说谁体壮如牛了?我女儿她一顿最多吃五合米,哪里有三升。”
要不她和赵无瑕及时赶到,她爹跟他爷爷能当场打起来。
往事随风不可忆,如今萧子规望着她,一双眼睛漆黑又深邃,她不甘示弱的回望回去。
11. 第十一章
外头风雪潇潇,屋内萧子规汗如浆出,白知昙仰面躺着,微张着嘴巴,感觉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数九寒冬,毫无一丝冷意。
她晃动着,颠簸着,意识混沌着,几乎有种要晕船的错觉,然后她吐了。
萧子规停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的看到萧子规嫌弃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脸,皱着眉拿手背试了试她额头。
黑着脸低骂了一句什么她听不清。
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萧子规急匆匆披衣下床的画面。
她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太阳穴闷闷的疼。
她撑起身子在床上坐了片刻,思考了一柱香的“我是谁?我在哪里?”
直到守候多时的柳嬷嬷开口唤了一声,“白姑娘,喝药。”才彻底醒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病了。
面前是一碗黑漆漆的汤汁,不用喝光闻便觉得苦极了,白知昙下意识偏头去躲。
柳嬷嬷紧跟着将汤药往前递进了两寸,面无表情的劝道:“白姑娘,良药苦口,趁热喝吧。”
“有没有蜜饯?”
眼看喝药是躲不过了,拿点蜜饯甜甜嘴也好。
柳嬷嬷摇摇头,彻底湮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算了,喝就喝吧。
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接过汤碗猛灌,苦汁入喉,苦得她呲牙咧嘴,花儿似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吐了吐舌头,将碗搁在一边,抖了抖。
“有饭吃吗。”她问。
不待柳嬷嬷回答。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萧子规,冷冷道:“一醒来就想着吃,这些天只能给她喝粥。”
后半句是对柳嬷嬷说的。
白知昙:“……”
柳嬷嬷答了声“好”,自觉的退了下去,一时间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白知昙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没什么力气的窝在被褥里,一言不发。
萧子规忽然靠近,捏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白知昙嘴巴抿成一条线。
萧子规:“不说话?”
白知昙:“……”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萧子规说话,简直就是看他一眼就讨厌的地步。
如果说冬至萧子规破天荒带她去吃汤圆,让她微微对他有些改观,经过昨夜萧子规莫名其妙的发疯,那微不足道的改观又回到了解放前。
这个人情绪太不稳定,简直像个神经病,发病没有征兆。
何况,她在昏迷前清清楚楚的记得萧子规骂她。
虽然听不清楚骂她什么?
但士可杀不可辱,没事干骂她干嘛!
她很不高兴!
萧子规:“你在不高兴。”
白知昙依旧不发一言。
萧子规冷笑一声,指尖用力,把少女娇嫩的肌肤按出红痕,“你在不高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他一字一顿,近乎愤恨,将她的下巴,强硬抬了起来。
白知昙察觉到了他的愤恨,却不知道他在愤恨什么?是愤恨自己昨夜吐在了他身上?可在那儿之前,他就已经很愤恨了!
不然也不会把她往死里捣。
可在那之前,她也没惹他啊?
他的愤恨源头到底是什么?
白知昙不懂,也相当费解!
“看着我!”萧子规迫近她。
‘看就看,谁怕谁!’
白知昙不屈不挠的看着他,明明身体还在生着病,一副脸色苍白的病弱模样,眼神却依旧是顽强不屈的。
“你的情郎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吗?应该是不知道。我猜,你根本没跟他说?”
萧子规自问自答。
手指向下,轻易的挑开了她的衣带。
她身上本就只着抱腹,系带一落,白的刺目,萧子规眸色一深,手下用力。
白知昙吃痛的发出吸气声,再一次被压上床榻,颠簸间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不是!大哥你种马啊!
我现在是个病人!你能不能放过病人啊!
实在不行你去外面找个姑娘解决啊!
眼看她又要吐,萧子规低喘着警告,“你若敢吐,未来一周只许喝粥。”
她这才生生止住了想吐的欲望。
……
三皇子府,花园内,一侍卫正与他禀告些什么。
说完垂手恭立一旁。
周贤眸色深深,缓缓摇着折扇,“确定她记忆有失?”
那侍卫道:“确定,萧府出来的大夫检查发现她脑内有团淤血,因此才不记得三皇子您。”
“我倒是她演技好,原来竟是真不记得了。”周贤敛起了往日常挂在脸上的笑容。
眼神变得冰冷。
和他平日里的形象大不一样,简直像是两个人。
当周贤第一次在萧府看到白知昙的时候,心里万分惊诧。
他盯着白知昙看,并不是看上她了,而是认得她。
她是白昭的女儿,万万没想到,萧子规居然会将白昭的女儿接到身边来,白昭害的他父族母族,他有一万种方式对待仇人的女儿,接到家里倒是意料之外。
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周贤几不可查的眯了眼,不可能,若是他早已察觉到了什么,今日他到萧府,便不是这般态度。
不过此人心思缜密,做戏给他看也未可知。
这就是周贤心中所忧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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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他伪装自己的本性,做出一副兄友弟恭,勤俭节约的样子,实际上早就暗中勾结北狄,只为谋夺不该属于他的储君之位。
白昭不过是一只胆小的替罪羊。
去年白昭认罪前他曾去找过他。
那时白昭听他说了一系列的计划后,惶恐的下跪。
“三殿下,事到如今,下官只求三殿下能放过下官的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贤眯了眯眼睛,“别动不动就下跪,好似本宫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甚至屈膝,双手挽起了白昭。
一副体恤的模样。
圆溜溜的白昭抖若筛糠。
就在这时,哐啷一声,周贤回首,看到一位俏丽的少女正站在倒地的屏风旁,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周贤皱眉,此女是何人?
在此处站了多久,又将他们的计划听了多少?
被发现的少女下意识转身就跑,跑得太急,以至于跌跌撞撞,还没出门就被门槛绊倒,扑通一声,摔翻在地。
圆球般的白昭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宝贝女儿。”麻利的滚了出去。
原来这就是白昭跪求他放过的独生女儿。
他垂下手指,动了杀心。
下一瞬,倒在地上的女儿,按着鲜血淋漓的额头眼神失焦的醒来,茫然道:“爹,我怎么在这里啊,我的额头怎么都是血啊?”
白昭一顿,“哎呀,宝啊,你发烧了就不要乱跑了,你估计刚才梦游了,然后没注意摔了一跤。”
周贤身影隐在暗处,房梁上的影卫做好了准备,只待他一声令下,立马就能将少女击杀。
但他只是摆了摆手,撤销了指令。
过几天,白昭便要成为他的替罪羊了,这时候动手反倒容易将他暴露。
不过几天,这女子再聪慧也掀不起风浪。
女子年纪不大,若是没听到他的计划,他或许可以如白昭所愿,留她一命。
那时周贤心里可惜的想。
却没想过了一年,那女子竟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让花骨朵舒展绽放,少女竟出落的比一年前见她时更加的俏丽明艳。
少女不记得他,既然如此,那便留她一命。
……
那日过后,萧子规对白知昙的态度一直都冷冷的,不过白知昙不在意,反正她也讨厌萧子规,讨厌的人对自己态度差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没想到临近除夕,东水村认识的几个小姐妹给她写信,要来找她玩。
她自然是欢迎,从收到信的那一日就开始期盼。
到了约定的时间,起了个大早,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萧府门口等着她的好姐妹。
12. 第十二章
腊月十五,银装素裹,白知昙穿着红白相间的袄裙,领口上围了一圈白貂绒,头发分成两股编制成髻,左边簪着赵无瑕冬至送她的蝴蝶铃兰花簪子,右边则是红珊瑚珠花儿。
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又美丽。
说到这簪子,差点就让萧子规拿走了。
萧子规在她这边的人设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捉摸不透的。
像颗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那日萧子规貌似是看到了它后,眼尾猩红的似乎要将她生吞。
活像受了什么刺激。
拔走簪子,冷笑着问她,“你小情郎送的?”
她不懂这副咬牙切齿的嘲讽语气因何而来。
脑子一片混沌,眼神失焦的她,用力咬破舌尖,在痛意的刺激下,才勉强开口。
“把我的簪子还给我。”
萧子规嗤笑着,声音沙哑,举起簪子,“自己来拿。”
并未停下对她的鞭挞。
他高举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嘲弄。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红着眼,不是懦弱,完全是气的,胸膛起伏,红梅欺雪。
嘴里破口大骂,“萧子规,混蛋,王八蛋,把我的簪子还给我!”
却有气无力,听不出一点儿威慑。
萧子规笑得更用力了。
欺近她,“这么在意?”
小腹热得不行,她就想一壶即将烧开的水,很快就要到临界值了,她彻底说不出话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却依旧不忘举起纤细的手
头顶的景物晃荡着,屋外的树影影影绰绰,烛火映照着交织的身影,落在白墙上,像皮影戏的一幕。
努力举起的手臂,想要抢回被上位者夺走的发簪。
下一瞬却被捉住双手,捆在床头。
最后几乎是拼劲了全力,这才挣开腰带,将发簪抢了回来。
宝贝的护在怀里。
她几乎感觉自己快死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就算蜷缩成一团也不愿放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发簪。
而萧子规也没从她这儿落得好,整个背部被她挠的一道道。
更有一道直接从下颌到前胸,穿衣根本无法遮挡。
整个惨不忍睹。
但他好似不会疼一样,她越用力,他也越用力。
白知昙不知道的是,因着这道印子,萧子规去上朝被好几个同僚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
更有甚者,直接上前问萧子规,“您这是让哪个美人给挠的?”
萧子规淡淡瞥了好事者一眼,“不是美人,野猫挠的。”
哪只野猫能够挠得到萧大人?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喜欢动物的样子。
一听就是借口,懂得都懂。
这位同僚知道萧子规刻意隐瞒,是不想说,那他也就不问了。
只是萧子规平日的形象太过端方,实在没想到也有一天能与风月二字联系上。
不知是怎样的美人不仅被萧大人看上了,还大胆在他身上留下这般痕迹。
萧子规出了东华门后,身后传来任萱的声音,“萧大人,等等。”
萧子规顿住脚步,看向面前深着红色官服的与他毕恭毕敬行礼的任萱。
恍惚间忆起当年——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会在打雷时害怕的晃着他衣袖喊哥哥的小女孩,如今长成了这般沉稳内敛的性子,却是用亲人全部战死的代价换来的。
他多么希望任萱永远是天真烂漫的模样,但希望总归是希望,时光不会倒退……
看向任萱,眉目柔软,“何事?”
记忆中小女孩的面庞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
任萱递给萧子规一玉白瓷瓶,“这玉膏对伤口痊愈有奇效,不容易留痕,萧大人您拿着。”
萧子规顿了顿,接过了玉瓶,道:“我是男子,留些疤不妨事。”
任萱道:“这是给白姑娘用的。”
话音落地,萧子规柔软的眉目冷了下来。
闭了闭眼又睁开,终是不忍说重话,缓缓道:“她是白昭的女儿。”
“我知道。”任萱语调微微有些颤抖。
无人间她久违了唤了萧子规声“哥哥”。
“我知道她是白昭的女儿,但千错万错都是她父亲的错,她今年才十六,刚刚及笄,比我失去父兄那时还小些,你,你不该那般对她。”
任萱偏过头去,那日白知昙剥开衣服向她袒露道牙印历历在目,她不是小孩子了。
看到那种痕迹,想也知道萧子规对她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一想到萧子规是如何对白知昙的就难受的几乎要窒息。
人都道哥哥皎皎如玉,端方君子,可这样的他却对白知昙做了那样的事,她的心好痛。
“哥哥,求你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
任萱翕动着眼睫,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哀伤。
萧子规不知为何,想到了白知昙的眼神——
琉璃般透明的眼珠子,倔强又不屈。
他从没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任何哀伤的情绪,喜悦也很少有,除了那日,在赵无暇送发簪子时,她的眼里满满都是喜悦。
就算那时四周只有昏黄的灯照,眸子里的光亮他依旧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袖里的茉莉发簪被他捏变了形。
“哥哥.....”任萱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萧子规打断道:“药我自会给她,其他的不必说了。”
这场本应充满温情的对话,再次冰冷地戛然而止。
任萱知道,她劝不动她的哥哥。
萧子规怎么会被人劝动了?
.......
他回府的时候,已近辰时。
一进府就询问白知昙何在。
这些天听雨被他派出办事,并未在府内,因此只能问柳嬷嬷。
柳嬷嬷听到他问白知昙
听柳嬷嬷说,白知昙一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府外候人。
他眉头一皱,以为白知昙等的又是那个叫赵无暇的。
却听柳嬷嬷继续道:“最后等来了两个姑娘,打扮的喜气洋洋,听她们提到了东水村,应当是东水村来的。”
“她们现在何处?”
“一起有说有笑的携着往东街去了。”
萧子规蹙眉,立即朝着东街而去。
柳嬷嬷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难得驻足了许久。
这些年少主子过得不好,她看在心里也一阵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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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萧子规母亲的乳母,萧子规虽是她的少主子,却更像是孙儿。
她自己的孩子早夭,做了赵家的嫡女的乳母,一心一意的将嫡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护。
跟着她出嫁,看着她为人妻,为人母。
萧子规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自小端正,高山景行,萧家子弟成婚都早,若是没有白昭那通敌卖国的奸臣,这孩子现下应该也已经成家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妻儿。
他君子如珩,端正自持,定会是天下最好的丈夫。
可,老天偏偏爱捉弄人。
柳嬷嬷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有时候看到萧子规欺负白知昙狠了,她也想劝说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有什么立场说?
白知昙无辜,她战死的姑爷,自缢的小姐就“有辜”了?
她知道萧子规心里苦,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泄他心里的恨意,就连她都放不了,又何来的理由劝他放下。
直到浑浊视线中的萧子规逐渐化作一个黑点,再难看见,柳嬷嬷这才收回目光,径自入府。
……
萧子规找到白知昙一行人时,她正在跟人砍价。
身后站着两个同她年龄相当的小姑娘,手里提满了东西。
她叉着腰,一副熟练的语气。
“老板你就把这个送给我吧,我们买这么多,一口气买10斤竹荪呢。”
老板道:“别说你买10斤,就算你买100斤,我也不可能把这个送给你啊。”
白知昙语重心长,和他讲长远,“老板,你这样做生意不对,会没有回头客的。”
老板无奈了,“哎呀,不是,这位小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唉?你买我10斤竹荪,怎么要人家招牌的?”
难怪老板不肯让步,原来是白知昙想让找老板把摊子上挂着的木板招牌送给他。
谁买东西还要人家老板送招牌的啊。
老板解释,试图打消白知昙这荒谬的想法,“我这招牌就是拿深山里的野枣树干削的,野枣树木质质地疏松,姑娘你就拿回去当柴烧也不够劲啊。”
白知昙双手合十,求道:“放心,我不当柴烧,老板行行好嘛。”
小姑娘长的漂亮,撒娇请求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小女儿,无奈道:“好嘛好嘛,怕了你了,拿走吧小姑娘。”
“谢谢老板。”
三个小姑娘异口同声,齐刷刷给老板鞠了一躬。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萧子规尽收眼里。
挑眉:白知昙在外倒是能屈能伸,在他面前,总是抻着脖子一副倔强的模样,他以为她不会弯腰了。
抱着野枣树干牌匾的小姑娘-冬儿,眉开眼笑,“这下村里的学堂有牌子啦,回去让先生重新提两个字就好啦,小昙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眼里满是对白知昙毫不掩饰的崇拜。
春儿也道:“要不是今天有小昙姐姐,我们买这些东西得多花两倍的价钱。”
白知昙骄傲的抬起下巴,伸出一个大拇指指着自己,“我是谁啊?我在讲价这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第三差的十万八千里。”
“是吗?”
身后忽然响起的萧子规的声音,破坏了白知昙的好心情。
他这是又从哪里冒出来的?阴魂不散!
13. 第十三章
“怎么,看到我?很难受?”
萧子规嘴角携着一抹笑,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白知昙假笑,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是啊,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言下之意,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还不快滚。
冬儿和春儿不知道白知昙和萧子规之间的矛盾,她们是霍家军遗孤,这五年都是在萧子规的照拂下长大。
看到萧子规自然乖巧的喊了“哥哥好”。
临近年关,大梁这里也有给晚辈压岁钱的习俗。
这会儿遇到了,自然得给。
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枚金叶子,分别递给两小女孩。
笑容难得的和煦,“哥哥,给你们的压岁钱。”
切,白知昙不屑的哼了一声。
然后伸出手在萧子规面前抖了抖,“我也还小,我也要压岁钱,你给她们,也要给我吧,见者有份。”
要钱要的理所当然。
还见者有份?
萧子规突然笑了,好整以暇地抱胸看着她,“她们唤我哥哥,你喊我什么?”
意思是,总得给我个理由给你压岁钱吧?
她们喊我哥哥,好歹是有一个晚辈的身份。
你又有什么理由?
视线不经意落在她的发簪上,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看来她真的很看重赵无瑕送的发簪。
接连两天都带着。
萧子规这可就想错了,她喜欢这发簪,纯粹是因为这发簪好看,况且她也没别的首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萧子规提起这发簪还有些委屈。
而她绞尽脑汁,反复回忆才想起这只蝴蝶铃兰花发簪,随后给了他一个爆栗,道:“敢情你那时候是吃醋啊?”
此乃后话。
现在少女仰着头,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声音甜甜,“哥哥,给我压岁钱!”
不就是一声哥哥吗?
她有什么好不叫的。
白知昙喊得硬邦邦的不带一丝感情。
手继续伸着。
四周人来人往:目光逐渐向此处汇集。
萧子规没想到白知昙竟会喊他哥哥,还喊得那么大声,顶了顶腮,似笑非笑,“行。”
从腰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到白知昙手里。
一字一顿,“压岁钱。”
“啊,就一片呀,哥哥。”白知昙演技夸张,嘟着嘴,一副失望的语气。
就差没把“你好小气。”这四个字说出来了。
这一声“哥哥”,喊的比第一声软多了。
萧子规看着她,“你还想要多少。”
白知昙嘴里嘟嘟囔囔一番。
师傅是在思索,最后比了个六的手势。
扬起花儿般灿烂的笑脸。“六片,六六大顺嘛。”
怕萧子规的不给,她又喊了声,“哥哥”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这一声更是喊得中气十足。
萧子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瞬,就将腰间所有的金叶子都拿了出来。
一共十片,全都给了白知昙。
白知昙毫不客气,立即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钱袋。
“谢谢啦。”说罢,拉着冬儿春儿就走。
不去管萧子规脸上是怎样的神色。
今日难得的占了萧子规便宜,她比在路上捡到一整个金元宝都开心。
只觉得脚步都轻快了。
怎么办啊?看他破财她就开心,这样子好像很不好哦,可是她忍不住啊。
哈哈哈,真是想到就开心!
人有钱时就想花钱。
得了金叶子的白知昙,当下豪气的拉着冬儿和春儿去逛久违的胭脂水粉店,就去轩粉阁!
快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脚步停顿。
“要不我们去逛逛别处?”白知昙犹豫道。
冬儿侧着脑袋,不解,“轩粉阁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
上回在胭脂水粉店,她让沈琳琅吃了鳖,就怕沈琳琅今日也来轩粉阁,撞见就不好了。
以她那么小心眼,又睚眦必报的性格。
见到她一定是要找她算账。
但是,世间事哪有这么巧?
也不一定一定会碰到她。
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吧,白知昙看着冬儿春儿期盼的神色,伸手揽着她们,“没什么,我们去吧”
结果,世间事就有这么巧,怕什么来什么。
刚一迈入【轩粉阁】,就撞上来挑胭脂水粉的刺史家嫡小姐——沈琳琅。
沈琳琅看到白知昙,后槽牙咬得嘎嘎响。
好啊,上回被她羞辱的账还没和她算,没想到这会儿自个儿撞上门了。
白知昙:你说这事闹得!
眼疾手快,拿起一面铜镜,举在沈琳琅面前,抢在她发火之前赶紧说,“哎呀,沈小姐,我发现你今日的妆容真的好好啊。”
沈琳琅怔了怔,被白知昙猝不及防的话语弄得哑了炮。
气瞬间消了一半。
举起的手臂也茫然地垂了下来。
面对白知昙猝不及防的夸奖,反倒是磕磕巴巴道:“那是自然,我,我脸上用的都是上等的胭脂水粉。”
“这次给你化妆的丫头是哪一个啊?画的这般好了。”白知昙笑眯眯问。
沈琳琅骄傲道:“这次是我自己画的。”
“哇,那你真的是有进步诶。”
白知昙做鼓掌状,语气真诚。
被夸得沈琳琅捧着脸,害羞道:“我偷偷练习了好久了,尤其是这个眉毛,你看,是不是看起来不浓不密刚刚好啊,我用的是三成的螺子黛加现烧的柳条。”
话落,又觉得十分不对劲。
不对,她明明是准备给白知昙教训的。
怎么就跟她跟闺蜜一样,交流起化妆心得来了。
沈琳琅反应过来,冷下一张脸。
正准备给白知昙一点儿教训,却听白知昙对身侧的两小姑娘介绍她,“我姐姐厉害吧,她是刺史家的小姐,化妆技术特别好。”
沈琳琅立马扬起笑容:“你好你好。”
事情的最后发展以“沈琳琅给白知昙以及冬儿春儿各买了三盒时兴的胭脂水粉。”结束。
临走前,白知昙还跟她道别,“谢谢啊,让你破费了。”
“哎,我有钱。”沈琳琅摆摆手,财大气粗的语气。
“你们快谢谢漂亮的大方姐姐。”白知昙道。
冬儿&春儿异口同声,“谢谢漂亮的大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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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谢。”
直到她们仨走远,沈琳琅的丫鬟小桃这才小心翼翼道:“小姐,你不是说白知昙是你一生之敌吗?”
“谁说的?”沈琳琅立即反驳。
“你一刻钟之前还这么说。”小桃弱弱道。
“那是之前,现在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她嘴角带笑。
手指卷着头发。
满脑子都是白知昙刚刚夸她的话。
说真的白知昙也怪可怜的,本来嘛,家境富裕,一朝破败,她跟她计较什么呢?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夸她画妆画的好哎,还喊他姐姐。
往事随风,算了叭!
白知昙没想到逛个街,还能遇到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三皇子周贤。
她对周贤此人的了解,大多来源于听说。
听说,他身为皇子,勤俭节约,里衣缝缝补补,几年不换一件。
听说,他君子坦荡,贤德表明,精于文学。
听说,他为人谦和,不拘小节,平易近人……
这不仅是听说,那天在萧府亭台水榭上,她也亲眼所见。
如今再次见到周贤,却见他蹲在路旁,屈尊降贵的,询问一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身穿破衣,手里端着破碗,脸蛋虽然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生得贼亮。
周贤同他说了几句,那小乞丐便点点头跑了。
周贤起身,展开折扇,不期对上白知昙亮晶晶的眼。
白知昙嘴比脑子跑得快,眼看“殿下”两字脱口而出,就被对方拿扇子挡住了嘴。
眨了眨眼,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周贤轻声道:“在外唤我一声三公子即可。”
“三公子。”
周贤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看向她的双手,道:“白姑娘,你这是出来采买年货?”
“她们买的,我帮忙提。”
周贤见她们大包小包,这会儿又到响午了,正好左手边有间茶肆,便主动提出要带她们去吃饭。
白知昙害羞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三公子了。”
“无妨。”
一炷香后,茶肆里。
白知昙吃着面前的荔枝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这肉做的酸酸甜甜的,不像京城的口味,倒有几分岭南的风味。
吃饭间,先前和周贤说话儿的小乞儿找上门了。
乞儿气喘吁吁,一看就是一路跑回来的。
周贤给他倒了杯茶水,“坐下说。”
白知昙看着这一幕,心说,与乞儿同席,果然平易近人。
周贤唤乞儿坐下,还顾着白知昙她们,“姑娘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你这皇子都不介意,我们这几个草民介意什么。
周贤甚至贴心的给乞儿递了一碟糕点,让他吃完再说。
乞儿也不客气,吃着糕点对周贤道:“老爷,您吩咐我的事我查到了,东郊坟地确实有新挖的痕迹,我过去的时候,正有几个人从东郊坟地的方向出来。”
周贤了然道:“果然如此。”
白知昙直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想周贤都没避开她们,果真如传闻中所说君子坦荡,甚至在心里可惜,这样的人为什么仅仅只是个皇子,而不是太子?
14. 第十四章
那日见过周贤之后,没多久她便听说了“三皇子找到了国舅爷贪污库银的证据,大义灭亲了。”的消息。
国舅爷藏库银的地非常的隐蔽,藏在东郊野坟堆下,东郊那处地方前朝的时候就是乱葬岗了,等到本朝皇帝继位,修整了一下,成了野坟堆,用来埋葬无名的尸体以及无人收敛的死囚。
虽然经过修整,那一处不至于遍布腐尸那般的恶心,但终归是坟地,晦气,平日里不太有人去。因此才叫国舅爷藏了这般久。
大梁酒肆里,关于此事,不少人议论纷纷。
一位头戴纶巾的读书人,摇着羽毛扇道:
“这三皇子对自己亲舅舅也这么铁面无私,同样是甥舅,同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当今太子就不如三皇子,不如将位置让给三皇子。”
“哎呀,李兄这话可不能说了。”与他同桌的另一位皮肤较为黝黑的读书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被唤做“李兄”的读书人,非但毫无自觉,反倒拨开他的手,状似鄙夷,“陈兄,你也过于谨小慎微了。”
“你呀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若是有心人去告你一告,今年的科举你还要不要考?”黝黑的读书人道。
“说实话罢了,若这点实话也听不得,更加做实了当今太子不如三皇子贤德。”
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陈姓书生不想管他了。
未免被他牵连,连茶水也不喝了,匆匆忙忙地甩袖离开。
而留在座位上的那位姓李的读书人,眼神里的鄙视遮不住。
嘴里说着“道不同不相为谋。”自顾自的夹菜吃。
白知昙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慢慢有了个想法。
周贤,当朝的三皇子,他铁面无私,三衙任他驱使。
或许,她可以向皇子求助,替她父亲白昭翻案。
他人这么好,如果求助他,他大概率会帮她的吧。
可是,她该如何让周贤帮她?
直接在他面前捅破身份?
这样行吗?
他又为何要帮她?
思虑间,小二送来一壶酒,打断了她一团乱麻般的思绪。
白知昙眨眨眼,看清了面前清香扑鼻的桂花酒,张了张嘴,“是不是送错了,我没点酒啊。”
小二将毛巾耷拉在肩上,“没送错。”
指着后方道:“是窗台边上那位公子送给您的。”
哦,这是有人看上她了?
也是,她这般姿色,被人看上也是很正常的嘛。
她抬眼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只见窗台旁确实坐了个胖乎乎的富家公子,捧着脸对她傻乐。
半晌,她对店小二道:“那什么,替我谢谢他。”
扶额不再看窗台方向。
她之所以会是这个反应,只因为那胖乎乎的富家公子也是个熟人,正是那沈琳琅的亲弟弟,沈彦宇。
你说世间事就这么怪,之前沈琳琅讨厌她,但是她的亲弟弟确实非常喜欢她。
从小到大,一见她就傻乐。
不过他虽然喜欢她,却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没有她的允许,他绝不会贸然上前。
现在也不变。
小二将她的“谢谢”带给沈琳琅的弟弟后,又堆笑地走向她,“这位姑娘,窗台那位公子向我问你你同意他和你坐一块吗?”
“不同意。”
白知昙想也没想,二话不说的拒绝了。
小二将话带给沈琳琅的弟弟后,他肉眼可见的变得难过起来。
小二去而复返,“那位公子,让我问你‘真的不可以吗’。”
“真的不可以!不许再问了!”
白知昙凶巴巴,声音还有些大。
这下不用店小二传话,沈彦宇自己都能听清了。
胖胖的脸上满是哀伤。
白知昙捂脸:造孽啊!
……
白知昙刚提着酒回府,就看到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而柳嬷嬷和听雨都站在府外。
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难道是有贵客光临?
可今日可是除夕前夜,哪个贵客不在自己府里待着,要来萧子规这里串门?
正突自想着,柳嬷嬷看到了她,朝她的方向招手。
白知昙不确定的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四周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这才提着酒走了过去。
“你喊我?”她指了指自己。
柳嬷嬷点点头,“白姑娘上车吧,就等你了。”
白知昙头顶问号,“去哪里啊?”
“东水村。”
于是,除夕前一日,她跟着柳嬷嬷、听雨以及萧子规一起去东水村过年了。
马车颠簸着前行,她和萧子规坐在宽敞的马车内,柳嬷嬷和听雨则坐另一辆。
白知昙有种莫名其妙的恍惚——
他们现在不像仇人,倒好像一家人过年去串亲戚。
萧子规乜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手提的酒上,道:“特意买的?”
“不是。”她言简意赅的丢下这两个字,就不再说话。
萧子规也没有多问。
他们两人虽然做尽亲密事,但除去仇人的身份,本质还是陌生人,从入府至今不到半年,大多数时候两人都能对上的乌眼鸡一样,恨不得把对方撕了,实在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说。
闭着眼睛半晌,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白玉瓷器丢给她。
白知昙没接住,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下,冷眼看他,那表情又倔强又明媚。
萧子规睁开一只眼睛看她。
无论从那方面看,面前的少女都称得上美丽——
腰肢纤细,不足一握,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带着露水的雨后芙蓉,又艳又娇,偏偏性子不卑不亢,从不奴颜媚骨……
萧子规收回视线,刻意不去看她,“这是任萱给你的,专治伤口疤痕。”
本来前些天就应该给她了,但因为其他事耽误了,拖到了今天。
白知昙的皮肤恢复快,前几日的时候他就发现肩头的牙印几乎已经淡化,根本用不着这药膏。
但毕竟是任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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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的,那便给了。
白知昙本一脸狐疑,听到是任萱给的,立马二话不说,宝贝似的塞进腰包里,漏出萧子规上回给她的金叶子,正好被萧子规看到。
问了她一句,“给你的金叶子你没用?”
“干嘛!”得到一句警惕的回答。
白知昙双手牢牢的护住钱袋,心思都挂在脸上。
萧子规可别是想把钱要回去?
给她了就是给她了,堂堂一个枢密院院士可别抠这点东西啊!
见她如此警惕。
萧子规嗤笑一声,突然生了逗她的心思,“再喊一声哥哥,我再给你一片。”
原以为以白知昙的脾气,肯定不会喊,没想到她二话不说立马就喊了,随后双手一摊,神色坦荡的问他要金叶子。
萧子规本就是逗她的,身上哪有带金叶子?
只得淡淡道:“没有。”
白知昙道:“你不是说我喊了就给我了,怎么反悔啊,小气鬼?”
“我没带。”
萧子规不带情绪的为自己辩驳。
其他的话,他也没说。
他总不能说:我其实只是想逗逗你。
这话说不出口,放在他俩的身份上,也太过古怪,他们并不是可以轻松开玩笑的关系。
可白知昙怎么会信?
认定萧子规腰间藏着金叶子,就是不想给她罢了。
立即张牙舞爪的扑向萧子规,毫不客气的坐在他身上,开始熟练地翻起他衣服。
少女的脸庞近在咫尺。
露出如雪般的脖颈。
萧子规忽然恼怒,“你做什么。”
“找金叶子!”她眼睫翕动,答得坦然。
萧子规额头突突直跳,沉声命令,“你给我下去。”
白知昙置若罔闻。
一心只想找她的金叶子。
结果摸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半片金叶子的影子。
他到底把金叶子藏到哪里去了?
没在腰间找到她想到的金叶子,白知昙又自顾自扒开他的领口。
她笃定,如果不在腰间就一定贴身放着。
萧子规突然坐起来,想把白知昙扯下去。
可她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怎么扯也扯不掉,倒反过来把他领口扯得凌乱,衣袖皱巴巴的堆着一团。
“下去。”萧子规又说了一遍。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白知昙梗着脖子,回他,“不下。”
两人在马车内,你推我搡动静很大。
从外头看过去,马车车厢整个都在晃动。
时不时还传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依稀听到,“从……身上才去。”“不下。”
之类的对话。
另一辆马车里,面无表情的听雨脸上悄悄爬上薄红。
柳嬷嬷毕竟年纪大,见多识广,只是意味深重的拍了拍听雨,感慨道:“听雨啊,你还是年纪太小,脸皮薄,需要多练练。”
这样的动静她老太婆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15. 第十五章
虽然没有在萧子规身上找到金叶子,但她还是从他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元宝,心满意足的塞进钱袋里,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钱袋,才在萧子规冷眼注视下起身,坐到了马车另一侧。
萧子规见她摸着钱袋一副财迷的样子。
心道:财迷果然有遗传,白昭贪,生的女儿也贪。
经过三个时辰的颠簸,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在天完全黑前到达了东水村。
一下马车白知昙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东水村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连村头的大槐树上都挂着红色的中国结。
幼童在村头玩花绳,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全新的红灯笼以及新窗花。
真年味十足。
冬儿春儿听说他们要来早早就在村口候着。一见到白知昙,就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比对萧子规还热络。
因为除夕的缘故,冬儿春儿今日穿的是大红色的新衣,领口绣了一圈金灿灿的滚边,头上的辫子分成三四股,在尾部挂两只小绒花,看起来喜气洋洋,非常可爱。
白知昙摸着她们发尾的绒花,羡慕道:“这个是怎么做的?好漂亮啊。”
冬儿和春儿相视一眼,齐声道:“翠花婶子给我们梳的。”
冬儿拉起她的左手,春儿拉起她的右手,“走,我带你去梳头”。
说罢,带着她去找翠花婶子。
翠花婶子就在村中不远处,支了个摊,摊前一群小女孩乖巧的排排坐,等着扎辫子。
白知昙欢欢喜喜的捡了个位置,乖巧等待。
冬儿左右手各拿着水蓝以及石榴红两种颜色的绒花,在白知昙头上比划。
白知昙嘴巴一张一合,隔着太远听不清在说什么,脸上的笑容看得明明白白。
柳嬷嬷看着这一幕,难得的朝萧子规开口。
“没想到白姑娘和她们相处的倒好,这也是难得。”
她的眼里不自觉的流出慈爱的神色。
萧子规看她一眼淡淡道:“她们孩子心性,心思单纯,谁来都好。”
“那可不一定。”柳嬷嬷摇摇头。
多的话却不肯再说了。
马夫们已经将运来的年货陆陆续续的搬下车了,由村长分发给各村民。
村长是萧子规舅舅曾经的旧部,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虽捡回一条命,却从此不良于行。
拄着拐杖,向萧子规行了一礼,“感念公子这么些年岁除都一直记得我们。”
萧子规回了一礼,“不必如此客气。”
话落,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远处,盯了正在和冬儿她们说话的白知昙一会儿,指着前方灯火阑珊的一处问村长,“今年岁除好似跟往年不一样。”
空荡的树上挂着一堆造型别致的纸灯笼,照着树影影影绰绰。
村长回:“今年岁除小辈学南方办了灯展。”
“别有一番趣味。”
翠花婶子给白知昙梳了个单边堕马髻,上头扎着水红色的海棠绒花簪子,衬托着她更加肤白貌美,娇俏可人,犹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再抹上同色的胭脂,叫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知昙,他们从来都知道白知昙漂亮,却没想到能美到这个地步。
翠花婶子都看呆了,直呼:“我的乖乖。”
把白知昙搞是怪不好意思的,拉着姐妹说要去看东水村的灯展。
东水村的灯展虽然是今年才开始举办的,但水平一点也不含糊,东水村的工匠两个月之前就在为今年的吉祥物做准备——三米多高的花蛇灯笼,摆着村中央,头顶簪花,还会眨眼,闪着梦幻的光。
另外还有各种作用的灯笼点缀着着年味十足的乡村:有挂在树上等人路过猜灯谜的,有提在手里供小儿玩乐的,还有就地取材,因地适宜制作的冰灯——
直接拿湖里结的厚冰块雕琢出各种想要的形状,往里头放上一小碟油盘,并一节灯芯管子,点亮就是一盏独具特色的冰灯。
装扮之后的白知昙太耀眼了,手里提着花灯,穿梭在人群中,就像个小仙子,她左转转东转转,一个不察撞进了萧子规的怀里。
“唔……”揉着脑袋抬头,正好头顶烟花绽放。
花火照亮了少女明媚的脸庞。
萧子规的心狠狠地颤了下。
白知昙不期抬眼对上萧子规的双眸。
下意识后退两步,绕过他跑了。
萧子规站在原地,臂弯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缓缓的垂下。
柳嬷嬷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听雨不明白地问她:“嬷嬷叹什么气?”
柳嬷嬷:“和你说你也不懂。”
又推了推他,指着前方道:“诶,你个小年轻好好的花灯节跟着我这老婆子做什么?前面那么多的小姑娘,去啊。”
听雨被她说得耳根子一红,严词拒绝,“不去!”
“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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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柳嬷嬷小声道:“你呀,简直和公子一模一样,一样的.....傻。”
傻么?
听雨听不懂柳嬷嬷的意思。
却隐约猜到和白知昙有关。
他和公子像不像另说,但公子与白姑娘真的很不一样。
他家公子矗立在人群中的身影,与周遭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周身透出一股寂寥的味道。
再看不远处欢乐的像小鸟的白知昙。
两个人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他不懂,为何白知昙每时每刻都能这么开心?
就像个充满能量,永不知疲倦的太阳。
好像从未见过她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刚被公子拎回来。
那时的她全身乌漆麻黑,分不清男女,连头发都打了结。
公子将她丢给柳嬷嬷清洗,她也只是有些局促的挠挠头,“我自己洗就好啦,我太脏了 ,不用麻烦婆婆。”
少女的声调听不出难过与窘迫,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柳嬷嬷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公子吩咐老奴给姑娘洗干净,便由老奴来。”
她也只是“啊”了一声,便妥协道:“那好吧。”
半个时辰后,柳嬷嬷领着洗干净的她去了公子书房。
在那时,他才看清了她的相貌。
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也是,她原本就是官家小姐,被如珠如宝的养育长大,怎么会不美了?
他不由得别过眼去,柳嬷嬷将她送进公子书房后便退了出来。
拉着他也要离开。
嬷嬷总说他年纪小,不懂事,但他也知晓那夜发生了什么。
灯火摇曳了一夜。
直到天明才堪堪熄灭。
......
他本以为寻常女子遭遇那样的事,第二日总会悲愤自戕,这样的事他见得不少,听的也不少。
可她不哭不闹,见到他,反而笑着同他招手,“小哥,你们府里什么时候给饭啊?我有点饿了。”
回忆戛然而止。
“小哥,可否邀你一起去放花灯。”
陌生的少女打断了听雨的思绪。
再凝眸看他家公子,已不在人群中。
听雨看向那少女,少女眸光闪闪,脸颊绯红,明显对他有意。
坚定地抱紧了剑,冷冰冰道:“不去。”
16.第十六章
冬儿拉着白知昙去河边看冰灯。
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形状的冰灯镶嵌在冰湖上,当中还有小小的火苗,火光透出,折射出琉璃般的光。
整个冰湖亮晶晶的好似银河璀璨。
白知昙好奇道:“火不会把冰烧化吗?”
冬儿道:“不会,冰做的很厚,那点点火苗烧不化的。”
“这样啊。”
白知昙再次感慨村民的智慧。
湖边的柳树梢上挂着用作猜灯谜的灯笼,春儿道:“小昙来猜灯谜。”
她的注意力便又被吸引了过去。
.......
外头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萧子规独自一人进了马车,闭目养神。
脑海却满是白知昙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不是个好风月的人,在遇到白知昙之前,对于这种事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从小的教养,让他守礼仪,知大义。
如若不是为了惩罚她,他不会那般强迫她,但他算有遗漏。
本以为她会恼会哭会悲愤,可她只是那么轻喘着看着他。
除了初入时疼痛的皱眉,她似乎再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后来的每次皆是如此,他学来荤话羞辱她,她反倒是反客为主,肆无忌惮的调戏他。
像一朵海棠,在他身下极致的绽放……
突然远处传来惊呼,打断了他的冥想。
萧子规掀帘下车,只见不远处小河边围了一群人,他快步上前,人群中赫然是全身湿透的白知昙。
翠花婶子抱着往外咳水的小团,边哭边向她道谢。
“谢谢你啊,若不是你及时相救,今日小团就没了。”
原来是小团贪玩踩中了湖面的薄冰,跌了进去,幸好白知昙在附近,二话不说跳进去把小团捞了出去。
白知昙勉强笑着,抖着嘴皮子说:“没事。”
心里却有些后怕,那湖水冰冷极了,差点让她腿抽筋。
她的嘴唇都变成青紫色了,里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钻心的冷,叫她几乎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
这样子的天气若不及时恢复体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知昙感觉到头昏眼花,搓搓手,正要起身。
胳膊猝不及防让人一拽,不期对上萧子规的黑脸。
还未动作,便整个人被连拖带拽的拉进了门外的马车。
“听雨,赶车。”
白知昙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车越行越快,颠簸着白知昙一颗心七上八下。
萧子规搂住了她,肢体相触,扑面而来是他身上冷冽又熟悉的檀香。
她冷的发麻,没有反抗,任由萧子规将她狠狠镶嵌在身体里。和他这个人不同,他身上的气息,莫名的给她带来安心感。
不得不说最原始的方法,取暖效果最好。
不久白知昙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嘴唇也不再青紫,麻木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知觉,肩头处还有点痒痒的,她抬手挠了挠。
下一瞬,手腕被抓住。
萧子规一声不吭的再度咬上肩头那处原本痊愈的伤口。
白知昙:“……你有病啊!”
白知昙吃痛的怒骂。
萧子规却是冷冷地笑了,“果然只有疼痛让你有反应。”
白知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萧子规发什么癫,反正她从来也不知道这个人脑袋里在想什么。
马车内啧啧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赶车的听雨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淡定的赶着他的马车,只是耳根子的红出卖了他。
一直到月上中天,马车才缓缓归来。
白知昙脚步虚浮的爬下马车,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
柳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其他人不知道,春儿还问她,“刚刚翠花婶子用你带来的桂花酒煮甜酒鸭蛋,说要给你暖身,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
白知昙打着哈哈,“就去逛了逛,甜酒鸭蛋还有吗?我想吃。”
“有,在小厨房温着,你跟我来。”
白知昙欢欢喜喜的跟着春儿走了,丝毫不管身后的萧子规。任谁也想不到,一刻钟前两人还做着最亲密的事。
进了小厨房,白知昙双眼一亮,任萱也来了!
她今日没有穿官服,身着一袭简单的天青色袄裙,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外披同色披风,清雅如一支茉莉。
“白姑娘。”任萱唤了她一声,她的声音好听,清脆如美玉。
“你也来了!”
白知昙转圈似的跑上前,“我还要谢谢你送给我的白玉膏。”
虽然目前还没用上,但刚刚萧子规咬得那么狠,估计今晚就得用上了。
任萱想到自己送她白玉膏的原因,露出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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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还未收敛,她又看到了徐徐而来的萧子规。
“子规哥哥。”
萧子规也朝她点点头,眼里难得温情。
白知昙看看萧子规又看看任萱,捡了个任萱身边的位置,挨着她坐下,小声又记仇的和任萱说萧子规的坏话。
“任萱,你是个好人,你换个人喜欢吧,你别喜欢萧子规,这个人脾气喜怒无常,还有暴力倾向,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方才又咬我了。”
她边说还边往萧子规那边瞅,怕被他听到。
不过萧子规不用听也知道白知昙在说他坏话。
任萱听完白知昙说的这一番话,笑容愈发苦涩,解释道:“我与哥哥只是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怎么可能?
白知昙心道:我这双眼睛亮的很,你啊不喜欢萧子规才怪。
但既然任萱否认了,她也就不继续追问了。
吃完甜酒鸭蛋后,白知昙觉得她整个人都暖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里头有酒的缘故,她吃完后还有些困。
没一会儿,就小鸡啄米打起了瞌睡。
任萱拍拍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翠花婶子悄悄的拿来毯子盖在白知昙身上,惊动了白知昙,迷迷糊糊的揉揉眼。
翠花婶子慈爱道:“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不行。”白知昙嘟囔着,“我要和你们一起守岁,烧香。”
“好,好。”
子时一刻,新年到!
村长带头点了鞭炮,鞭炮噼里叭啦的响着,白知道往嘴里塞了一瓣烤橘子,滋味酸酸甜甜的,激灵地她瞬间清醒。
村长带头点了大香——
高大三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腰围粗,点了许久才成功。
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村长虔诚地朝着大香拜了三拜,“天上的亲人,你们放心吧我们都过得很好。”
身后其他人拿着点燃的小香,也朝天拜了拜。
闭目碎碎念。
白知昙举着香,闭着眼睛,小声道:“爹,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要担心。”
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流下。
萧子规就站在她身侧,听到这话侧头看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原来她也不是没心没肺,她也会自己的亲人流泪。
一旁的任萱借着夜色的掩饰,一脸苦涩的望向萧子规,他的眼里都是白知昙……
17.第十七章
正月初一迎庙会,东水村的庙会是轮流做东,每年庙会结束之后,村长就会把各家聚集在一起抽签。
排除掉今年已经做东的人家,谁抽到的签数大,谁就来做明年的东,公平的很。
今年是翠花婶子家做东,一大清早翠花婶子就在厨房里忙碌了。
负责做东的人家,除了游神负责外,还需负责给准备给全村村民吃的席。
白知昙起了个大早,主动帮翠花婶子打下手。
帮忙厨房打下手的好处之一就是,能第一时间吃到出锅的菜,比如出炉的热乎乎的年糕,她直接沾着稀释过的麦芽糖,一口半根吃的不亦乐乎。
她吃归吃,干活依旧麻溜,一点也不带懈怠的。
根本不像养尊处优十几年的官家小姐,这点就要夸夸白昭对她的放养教育了,虽然她爹疼她,但对她一向是采取寓教于乐的养育方式,她从小想做什么,她爹都不拦着,不想做的事,她爹也不会逼迫她。
这个时代的女子需要学习的琴棋书画,她是压根不沾。
但菜炒的麻溜,讲价嘴皮子厉害。
柳嬷嬷进小厨房准备餐饮时,就看到白知昙嘴里叼了半条年糕,手里拿着火钳,不紧不慢地往炉灶里添柴。
她两腮填得鼓鼓的问翠花婶子,“火够不够旺?要不要再加两把柴?”
“够了够了,水都开了。”翠花婶子回答道。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白知昙,“小昙,你怎的烧柴烧的这般好?”
白知昙语气骄傲,“嗐,我曾经在煤矿挖过一年的煤,对这种烧柴的活信手拈来。”
明明是苦难的事,她却满脸轻松,甚至还带着笑。
柳嬷嬷不由得动容。
“柳嬷嬷。”眼尖的白知昙看到了她,大方地递过一根年糕,“热乎乎的,可好吃了。”
柳嬷嬷没接,她直接塞到柳嬷嬷嘴里,老婆子一愣,怔然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咬断啊嬷嬷。”
“诶。”在白知昙的提醒下,她这才咬下年糕,浓郁的米香,软糯的口感。
“好吃吧!”少女笑得甜甜。
柳嬷嬷咀嚼着香甜的年糕,在心里道:
如果她不是白昭的女儿,那该多好。
如果她不是白昭的女儿,公子应当也会很喜欢她吧。
可惜没如果。
柳嬷嬷给萧子规送早食时,他正在同任萱谈公事,她放下食盘便退了出去。
萧子规:“禁军招募现场有人唱反诗?”
任萱点点头,神色严肃,“这背后应当是有人谋划,报名禁军的人基本都是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但你看,这首诗,遣词造句都有讲究,绝不是山野村夫能够写出来的。”
萧子规拖着那张纸仔细观看,一字一句的咀嚼。
此诗通篇都在撰述“当今圣上牝鸡司晨,国将不国”并支持太子继位,尽快还政。
当今圣上是女子,原本是先帝的皇后,先帝驾崩时,大梁正与北狄交战,北狄的铁骑只差临门一脚就要踏过国界。
萧霍两家死守边疆,这场战役持续了半月,却因北狄得了大梁的城防图令霍家军陷入危局。
最终,霍将军舍身成仁,扭转乾坤,将北狄的十万铁骑消灭殆尽,付出的代价却是包括他在内的几乎所有人战死沙场。
这之后,北狄元气大伤,和大梁讲和,再不敢轻举妄动。
圣上登基,开始彻查,这一查,查了五年,带出盘根错节的一堆贪官污吏,其中最大的贪官便是白昭。
白昭,太子,还政……
萧子规凝眸,纤长好看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案几。
须臾,抬眼,沉声:“吩咐下去,守好消息,避免此诗传入圣上耳中。”
庙会结束后,正月初二,萧子规和白知昙他们就离开了东水村,临走前,翠花婶子还给白知昙他们提了好几屉年糕。
萧子规推辞,白知昙笑眯眯的全搂进怀里,“他不吃我吃,谢谢婶子。”
萧子规:“……”
过了年,萧子规开始忙碌了起来,连带着听雨也常常不在府中,她乐得自在,平日里有空就往外跑。
这段时间她在研究大梁的中央官制,如今女帝掌权,颁布了一堆利好女子的政策,其中就包括了女子也可入仕为官这一条例,任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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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例子。
大梁的中央官职是两府三司三衙制,其中两府指的是萧子规所在的枢密院以及和枢密院相对的中书省,也就是赵无瑕他爷爷任职的地方。
三衙属于枢密院管辖,任萱隶属的提刑司便属于三衙。
三司指的是将军府等,白知昙若要为她爹翻案,首先就得入仕,三衙、三司、枢密院皆排除了,只剩下一个去处,便是中书门!
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去中书门!
在这之前,她得找机会顺理成章的从萧府出去,她是萧子规从叫教坊司提溜出来的,她的身契还在萧子规处,这年头,身契就像身份证,没有的话可是寸步难行。
那萧子规主动给出身契,这比从老虎屁股上拔毛还难,该怎么做才能让萧子规心甘情愿放了她?
白知昙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两日后,这个合适的机会便来了。
正月二十五,惊蛰。
刺史升迁办烧尾宴,派人将请柬送来了萧府。
彼时,白知昙正撑着脸坐在檐下吃蜜饯,那仆人见到她也给她递了份请柬。
白知昙狐疑地指了指自己,“给我?”
这倒不必见者有份吧。
仆人行了一礼,“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为白姑娘准备的。”
知道她姓白,是熟人都没跑。
只是,“你家公子?”
是谁啊?
她满腹疑问的打开帖子,上书“盼诚邀请各位,共赴盛宴,畅饮美酒。”落款是刺史府。
瞬间明了。
头顶上方浮现出一个坐在窗台边憨笑的幻像。
是他啊,沈琳琅那赤子之心的弟弟沈彦宇?!
她抽了抽眼角,准备将帖子收起来。
忽然灵光一闪——
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
可以让沈彦宇同萧子规要她,萧子规看在他爹刺史的身份上也不会不给吧。
就是,这招有点,对不起那个小胖子。
白知昙有点点良心不安。
算了,大不了她有机会对小胖子好点。
18.第十八章
春雨绵绵,萧子规正在厅中处理公务,听雨俯身来报。
萧子规放下文书,“你说她去了绸缎坊?还有其他地方吗?”
听雨想了想,“从绸缎坊出来后,白姑娘又拐去旁边蜜饯铺买了几斤烤栗子。”
“公子。”
听雨见到柳嬷嬷暂停禀报,垂手立于一侧。
最近倒春寒,比正月还冷些,府里正好有一些新鲜的嫩姜,柳嬷嬷就拿来做了姜撞奶送来给萧子规暖身。
甜品放下后,她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离开,瞧着萧子规欲言又止。
萧子规抬眸道:“嬷嬷有什么便说。”
柳嬷嬷抿了抿唇,一副为难的模样。
他几乎算是柳嬷嬷一手带大的,还是难得看柳嬷嬷露出这般嗫嚅的模样。
“到底何事?嬷嬷尽管说。”
在萧子规再三问询下,柳嬷嬷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将心中的话托出了。
“白姑娘今日问老奴如何刺绣。”
萧子规挑了挑眉。
“所以。”
“再过几日,便是公子的生辰,白姑娘问老奴的绣样是鸳鸯。”
鸳鸯?
萧子规凝眸看向窗外,雨水淅淅沥沥较之前似乎打了些,就原本舒展的芭蕉树叶也被打卷了边。
他站在窗台看了会儿,目光从芭蕉叶移动到屋檐一角,哪里有只蜘蛛正在勤勤恳恳的织网,就是有点不太聪明,它织的网不仅网眼大,顶上还是破瓦,雨水说的漏洞打在本就不坚韧的网上,把小蜘蛛打得一颤一颤。
“听雨。”他突然指着屋檐那处蜘蛛网道:“将蜘蛛网前的破瓦补上。”
“啊?”
他莫不是听错了吧?
“还不快去。”萧子规冷冷看他一眼。
听雨道了声“属下遵命”,一个旋身倒挂于屋檐下,帮小蜘蛛修起了瓦片。
脑袋里满是疑惑。
公子几时这般感怀,连蜘蛛吹风都见不得。
当然这些吐槽,他只放在心中。
当着萧子归的面,他是一句也不敢说。
就在他勤勤恳恳给小蜘蛛修瓦时,他家公子已披衣往白知昙所居的小屋走去。
萧子规到时,白知昙正坐在竹塔上,拿着针线和手上的绣地(注:刺绣底子)较劲,直到他走近,才抬起头来。
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较劲。
“你在刺绣?”萧子规难得的好奇。
“对啊。”白知昙也难得的不带情绪好好说话。
她这人性格就是这样,虽然骨头硬又倔强,但是懂礼貌,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你跟她好好说话,她也没必要凶巴巴的。
“好难啊。”
从前在家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学刺绣,头一回绣荷包,没想到这么难。本来想说有花样,对着学就行,没想到难成这样,活活把鸳鸯绣成了个野鸭子。
萧子规看清了她的绣品,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可是稀奇,萧子规居然也有当着她面笑的一天。
白知昙古怪的看向他,萧子规立即收敛笑容。
指着那“鸳鸯”道:“你好端端的绣这个干嘛?”
“做香囊。”她如实回答。
明日她要去刺史府赴烧尾宴,也没什么礼物好带的,就送个亲自绣的刺绣香囊,主要还是送给沈彦宇。
前些天她还在跟自己的良心做争斗,明明不喜欢人家,但为了能顺利拿到身契离开萧府,却要利用沈彦宇的一颗赤子之心。
再发现连香囊都绣得这么丑时,就更愧疚了。
唉,这不纯纯把人当傻子耍嘛。
“这几日你往绸缎坊跑,就是为了买布料学做香囊?”
果然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萧子规的眼睛,白知昙点点头,“是啊。”
“初次刺绣,绣写花草虫鱼比较容易些,不一定非要绣鸳鸯。”
白知昙又诧异的看了萧子规一眼。
这还是她认识的萧子规吗?
怎么今天和她说话的语气这么怪?
难道他吃错药,突然转性了?
萧子规咳嗽一声,“鸳鸯难度高,绣的太丑,不好佩出去。”
嗯?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她就知道萧子规没那么轻易改变,还是来嘲讽她的。
白知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腹诽道:反正又不送给你,你倒是嫌弃上了。
次日一大清早,白知昙就打扮齐整,带着绣好的丑香囊准备去刺史府。
萧子规破天荒的身着与她同色的衣服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抬了抬下巴,“走吧。”
白知昙顿了顿,上了马车。
马车内忍不住狐疑的多看了他几眼。
这两天萧子规怎么有点奇奇怪怪的?
萧子规发现她在看他,眼神轻飘飘的瞥她一眼。
向她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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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
什么意思?白知昙不明就里。
坐他马车要给钱的意思?
正在不解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刺史府外。
于是,白知昙不管身后萧子规还摊着的手,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
刺史府外,小厮拦住了白知昙。
“请出示请柬。”
“哦,对对,我有。”
她从袖里掏出请柬递给小厮,“给。”
“请进。”
见白知昙大大方方的递出请柬,身后的萧子规蹙眉。
她哪里来的请柬?
刺史府单独给白知昙请柬之事,听雨也未曾向他报告。
眼看萧子规神色不对,听雨默默得后退了两步,生怕引火烧身。
萧子规进门时,先他一步的白知昙早就不知道转到哪儿去了,沈刺史见到他双眼一亮,赶忙迎了上前,“哎呀,萧大人来了,沈某真是喜不自胜啊。”
萧子规同他寒暄两句,便心不在焉,四处搜寻白知昙的身影。
又有刺史府的请帖,一进来又没了影踪?
她与刺史府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不经意的打量面前留着八字胡,笑容可掬的刺史。
在他的印象中他跟白昭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见白知昙手里的请柬并不是他给的。
那又会是谁给的?
“恭喜沈大人升迁,”
萧子规行了一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烧尾宴均安排在前厅吗?”
这些常年混迹官场的官员都有一项本事,就是洞察力极强——话不必说全,就能猜处他人真正的意图。
沈大人闻言,瞬间就明白萧子规是来“寻人”,寻的多半还是个女眷。
于是回了一礼道:“此次烧尾宴承蒙各位同僚不弃,携家眷前来,未免招待不周,沈某的夫人特意在后厅另设花宴招待。”
萧子规道:“沈大人客气。”
话落,在沈府家奴的带领下往后厅走去。
还未行至后厅,便于花丛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知昙半身隐在花丛中,笑的羞涩。
面前站在一个憨傻的胖子,手里捧着正是那绣了丑鸳鸯的香囊。
萧子规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冲脑门。
难怪一进门就不见了人影,难怪她有刺史府的请柬,原来是这里也勾着一个情郎。
真是好样的,萧子规顶腮,气笑了。
19.第十九章
因禁军招募出现的“反诗”事件,任萱所在的提刑司,一时间人满为患。
任萱对涉事人员一一提审后,发现他们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知道这首诗的意思。
又问他们是从何听来这首诗的?这群人倒是口供一致说是一戴面具的神秘男子告知的。
任萱问:“为何你们要听那神秘人的话?”
大汉道:“那人说,只要俺们在禁军招募现场念这首诗,就给我们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而言,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钱,加入禁军一月的俸禄也不过一贯钱,难怪他们会问都不问便在现场吟起来。
“你可记得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他带着斗笠,看不清脸长什么样,但是递俺银子时,俺看到他手腕上有鸳鸯藤的图案。”
鸳鸯藤?
任萱想到了几年前的一桩连环杀人命案。
刑部至今都未能捉拿到真凶。
据唯一幸存的受害者说,凶手的手腕上有鸳鸯藤的图案,并且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这次的反诗幕后之人和几年前的连环凶杀案会是同一个组织所为吗?
他们又是制造命案又是传播反诗,意欲何为?
任萱陷入沉思。
大汉本只是贪财,哪里想到会被抓进提刑司,若是知道有这么一遭,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大汉跪在地上,看着两侧面貌凶狠的带刀官吏,冷汗直冒,哎呀一声向任萱磕头求饶,“大人啊,饶了俺吧,俺一时财迷,不晓得这事有这么严重啊。”
任萱按了按额角,下令道:“押入大牢。”
想了想又吩咐下属备好马车,她要去找萧子规谈论此事。
……
“小昙,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还亲自绣香囊给我。”
“这个哈哈。”白知昙笑得尴尬,挠挠头,斟酌开口,“其实嘛,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
“真的吗?”沈彦宇眼睛亮晶晶,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看到这个小胖子如此单纯的表情,白知昙简直不忍心再骗下去。
就在沈彦宇准备接她的丑香囊时,突然发出“哎呀——”一声惨叫,当着她的面晕了过去。
白知昙:“……”
“白姑娘。”她闻声转头,看到了听雨以及立在不远处的萧子规,一切明了。
回去又不免被一顿蹉跎,不过白知昙其实并没有感到被侮辱了,相反她看到萧子规的每次不情不愿又很隐忍的表情,还觉得他内心屈辱恐怕更多点。
明明自己也不愿意,为什么会要做?她也不是很懂。
做到一半,萧子规突然翻了个身,拍了拍她,哑声道:“自己放进去。”
大概是对于她的反应不满意吧,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屈辱的表情?
白知昙顿了顿照做了。
萧子规却依旧臭着脸。
她动了动,萧子规溢出一阵闷哼,脸色更难看了。
“果然不知羞耻。”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冷笑道:“怪不得四处勾搭人,不仅是上书令的孙子,就连刺史家的傻儿子你也不放过,你可真是不挑啊。”
白知昙两手用力扒开他的手,重重往外一甩。
笑眯眯往下吞了吞,道:“可不是,我连你都不挑。”
萧子规定定的看着她,眼眸黑沉的几乎能滴下墨来,白知昙顿了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头春雷阵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个不停,打在娇嫩的芭蕉心上,直把翠绿的叶子打的发颤,这一场春雨持续的时间很久。
直到五更天,雨势才渐渐变小。
白知昙像一直离岸的鱼儿,微张着嘴,目光涣散的望着头顶一晃一晃的帷幔,难得的有点后悔,只希望这晃动的帷幔早些停下来。
因萧子规的破坏,她没能和沈彦宇搭讪成功。一整天待在府里都有些没精打采,好在精神虽然不济,胃口还是在的。
早饭没吃饱,去厨房搜罗吃食时,发现柳嬷嬷正在做鸡汤面,舔着脸,要了一碗,一口下去好吃到差点把舌头都吞了。
这鸡汤面的汤头是用山里抓的珍珠鸡,加入了洗净的鸡枞,搁在陶罐里文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才成的,能不好吃吗?
白知昙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却被告知,剩下那一碗是要端去给萧子规的,柳嬷嬷状似无意道:“今日是公子的生辰。”
说完还淡淡瞥了她一眼。
白知昙舔舔嘴角,大方道:“哦,生辰啊,那我吃一碗就够了。”
柳嬷嬷:“老奴这会儿要去送面,白姑娘一起?”
白知昙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去。”
萧子规生辰关她什么事?
难道还要送他什么礼物吗?
切。
白知昙路过大门时,正巧遇到来找萧子规的任萱,今日她仍旧一身官服打扮,衬着她英姿飒爽,比探花郎还俊些。
白知昙朝她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提的油纸包上,多看了两眼。
任萱立即道:“今日路过东市的糕点铺子买的桃酥,想着白姑娘可能喜欢吃,就给你带了一包。”
白知昙咽了咽唾沫,未等开口,就听身后传来萧子规的声音,“不必特意给她带什么,她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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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香。”
白知昙重重的剜了萧子规一眼。
扭头朝任萱笑眯眯,“谢谢你的桃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抱着桃酥就跑了。
生怕跑慢了一步,桃酥就被萧子规抢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白知昙的身影,萧子规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萧子规和任萱在书房议事。
“你是说传扬反诗之人手腕上也有鸳鸯藤的图案?”
“嗯,这应当不是巧合,萧大人您看,这是根据此次抓捕的大汉供词描绘出的鸳鸯藤图案,这是刑部留存的那起连环杀人案幸存者描述的图案拓本,两者形容一致。”
萧子规仔细对比了两张拓本上的画,都是一根枝桠上长两朵花,连花枝舒展的方向都一致。是同一个图案无疑了。
“有线索吗?”
“暂时没有,但可以去诡市碰碰运气。”
说话间,外头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了。
萧子规看向窗外,不知道想什么。
桌案上的鸡汤面已经凉了。
公事谈完,任萱恢复了妹妹的身份,低头从袖中掏出个锦盒,端端正正的放在萧子规面前,“子规哥哥,生辰快乐。”
春三月的季节雨量就是多,就一夜的光景,院子里的芭蕉树都抽出新芽了。
不仅芭蕉树抽新芽了,白知昙发现她屋外的草地上还长出了小笋,她屋外本就种有一排翠竹,但那翠竹直径不过小儿手臂粗,属于观赏竹类,没想到竟也能长笋。
看到草地上一根根雨后冒出的春笋,白知昙心下一动,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桃酥。
戴上草帽,拿着花锄,蹲在雨中挖笋,辛苦了一个时辰,终于赶在任萱离开前挖了半袋子笋,赶去送任萱。
任萱看着面前抱着一袋子笋,小脸有些脏脏的白知昙惊讶道:“这些是你挖的?”
“对啊,谢谢你上次给我的白玉膏,还有这次的桃酥,我都没有回过礼,这笋给你。”
一旁的萧子规冷哼一声,“惯会借花献佛。”
白知昙不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也递给任萱,“我先前在胭脂铺子里面买的胭脂,这颜色特别衬你,还有我自己绣的香囊有点丑,但是用的香料都是很好的,能够安神助眠。”
香囊是本来准备送给沈彦宇,结果她还没送出去,人就晕了,这毕竟也是她花了好多的时间绣的,总不能浪费了吧。
萧子规出言讥讽,“就你这手艺,还拿出来送人。”
白知昙额头突突,忍住骂人的冲动。
任萱垂下眼眸,接过首饰盒,“谢谢白姑娘,香囊很好。”
20.第二十章
因为昨晚被折腾的太狠的缘故,白知昙今天早早就熄灯睡了,结果到了后半夜就因为觉浅,睡不安稳,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到一个人在无人的山路上奔跑,跑到后面树木的形状越来越奇怪,越来越稀疏,直到来到万丈悬崖之上,突然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就在她绝望之际,朱柿色的衣袖拂过她眼前,将正在坠落的她拉了起来。
她满脸泪痕的抬头,看到的人脸是任萱……
白知昙腾的一下坐起,“哎呦——”一声抱着她的腿不住的吸气。
最近她总是半夜睡到腿抽筋,原本合适的衣裙也短了一截,估计是在长个子,缓过劲来,方才做的梦内容已记不清,只记得最后任萱的脸。
她突然福至心灵,对哦,她或许可以抱任萱的大腿!
她人这么好,对她也好,还给她带桃酥,给她送白玉膏。
唯一的缺点就是眼光不好。
“你说谁眼光不好?”
萧子规从暗处踱步出来,白知昙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声说了出来。
白知昙那一瞬,差点被他吓到心从喉咙口跳出来。
不是,这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四处乱走干啥啊,故意装鬼吓人啊!
“起来,出门。”萧子规一把将她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啊?”白知昙一个头两个大,“大哥,现在才三更天啊,出门干嘛啊?”
萧子规并不回答,白知昙无奈了,道:“好,行行行,出门可以,你先别拽我,我先穿个衣服啊。”
好在她睡得早,就算是三更天被拽起来,也不会困到小鸡啄米。
白知昙撑着下巴,靠在马车的窗檐上,往外看,路上没有行人,唯有打更的更夫,慢悠悠的前行着,时不时的喊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凉风迎面而来,白知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都说倒春寒倒春寒,春天倒比冬天还冷了。赶紧放下帘子,窝回马车里,开始无聊的磕起瓜子。
幸好出门前她带了包炒瓜子,不然和萧子规同乘一辆马车,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
她自顾自的磕瓜子,没一会儿就磕完了半袋。
接着又开始啃起了摆在桌上的蜜饯,不知道是什么果子腌制的,入口酸酸甜甜的挺开胃。
吃了半碟蜜饯后,她有点口渴了,又开始倒茶水喝。
喝了半壶茶,她这才问萧子规,“你这三更半夜的准备带我去哪里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子规乜了她一眼,脸看起来依旧臭臭的,“诡市。”
“你该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萧子规不置可否,冷漠的眼神看着白知昙全身毛毛的,对于诡市她略有耳闻,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黑市,所有大梁见不得光的交易。面上难得的宝贝,都可以在诡市看到、找到。
当年白昭还没出事时,送给她的很多稀罕玩意都是花大价钱从这里淘的。
这样子的地方无疑是危险的,也是官府的三不管地带,什么事情在这里发生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包括人体组织——
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豪绅认为少女的骨血可以美容养颜,尤其是美貌少女.......
思及此,白知昙有点毛骨悚然的,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心道,萧子规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的把她给卖了吧?
毕竟她这样的美貌少女在诡市可是非常抢手。
她的心思太明显,全都表现在脸上。
萧子规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抬高,语气冰冷,“放心,我还没折磨够你,不会那么轻易把你卖了,难得看到你这般害怕的样子。”
闻言,白知昙立刻梗直脖子,嘴硬道:“谁害怕了,我跟你讲哦,我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你把我弄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少女轻飘飘的威胁,像幼猫亮爪,毫无威慑力,反而引人发笑。
萧子规发出一声冷笑,“呵。”
自觉被轻视的白知昙张牙舞爪地比划,殷桃般莹润的嘴一张一合。
“你别不信哦,我今天可是穿了红色的里衣,穿红衣服死掉都是厉鬼。”
萧子规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腹鬼使神差地抚上那唇。
似乎是没想到萧子规会突然做这样的动作。
白知昙一时怔住了。
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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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也顿住了。
他在做什么?
好端端的摸她的唇做什么?
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指,指尖柔软的触感连绵不散。
他搓了搓指尖,别过眼,嗤笑一声,“你活着我都不怕,还会怕你变成的鬼。”
那倒也是,白知昙一时无法反驳。
但是气势不能输。
依旧抬着下巴,一副寸步不让的倔强模样。
萧子规定定了看她一会儿,松开了她。
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缓缓道出此行目的,“此次带你去诡市,需要你假扮我的妹妹,从中斡旋。”
白知昙一顿,心中的紧张顿消大半,原来是需要她帮忙啊,指着自己问,“斡旋什么?”
萧子规睁开一只眼看她,“届时你便会知晓。”
语气依旧冷冷的。
白知昙撇了撇嘴,小声道:“有求于我态度还那么差,切。”
萧子规闭目养神,看似没听到。
马车停在诡市大门外,萧子规先下车,难得的没有直接走,向白知昙伸出一只手,白知昙只当没看到,艰难的爬下车。
萧子规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跟紧了,若是被人抓去卖了,我可不管。”
“放心,除了你没人卖我。”
她怼了一句,说是这么说,听闻诡市大名的白知昙来到这个传说中的地方,还是不免有些害怕。
一把挽上了听雨的手臂,“我俩一起走。”
臂弯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听雨瞬间脸红,下意识想要挣脱。
奈何白知昙搂着死紧,一时半会儿挣不开。
只好磕磕绊绊开口道:“白姑娘,这样不好走路,你放开我吧。”
白知昙搂得更紧了,“不放,哎呀,听雨,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就让我搂一下吧,又不会掉块肉。”
白知昙说的坦然,动作也坦然,一向宠辱不惊的听雨胸膛里的那颗心慌得七上八下。
他小心的觑看了一眼萧子规,只见身侧他家公子的脸黑的能滴下墨。
暗卫如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平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21.第二十一章
“过来。”萧子规伸手将白知昙拽了过来,白知昙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他怀里,额头磕在萧子规硬邦邦的胸膛上,瞬间红了。
说话就说话,拽我干什么?还那么大力,神经病啊,这种人肯定有狂躁症,婚后肯定会打老婆……
白知昙在心里一顿吐槽,气愤的揉着额头,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突然有了个“坏”注意。
“哥哥,我知道你吃醋,但我们是兄妹,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哥哥你收手吧。”
她夹着声音,说话一顿一顿,十分夸张,原本神色匆匆的行人都纷纷放缓了脚步,或饶有兴致或惊诧的看着这一对“兄妹”。
萧子规不出所料的黑了脸,见状,白知昙暗喜,叫你拽我,作为回报,也让你享受一下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继续发挥天赋演技,转头对着身后得听雨“盈盈垂泪”,“夫君……”意图给这场大戏增加猛料。
谁料,话音未落,她便被萧子规带入怀中。
众目睽睽之下,萧子规搂着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心痛道:“夫人啊,你怎么又犯癔症了?见谁都喊夫君,为夫明明在这里。”
白知昙:“?”
“哥哥,那个……”她试图挽救局势。
萧子规打断,“你看,你又叫错了,我是你的夫君,他才是你哥哥。”
听雨干巴巴的唤了声“妹妹。”
白知昙:“……”有一种搬起砖来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周围原本等着看戏的群众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得了癔症,弄混了哥哥和夫君,还以为能吃到什么大瓜了。
停滞的人群又继续流动了起来。
萧子规笑着看着她,“夫人可别再喊错了。”
白知昙皮笑肉不笑,“好的,夫君。”
最后两字说的咬牙切齿。
诡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徒穿梭在其中,饶是白知昙厌恶萧子规,此刻也不得不抓紧了他的袖子,生怕一个不注意,被人群挤散。
走着走着,来到一条挂着彩色灯笼的街道,光影交错,糜丽绚烂,一群衣着清凉,姿色艳丽的小姐姐站在街道两侧揽客,看到萧子规简直眼前一亮,像饿狼扑食一般扑了上前……但扑了个空。
萧子规面无表情的怕了拍衣袖。
听雨亮了亮手里的刀。
小姐姐瞬间明白这两男人不是能惹的,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见状,白知昙还有些遗憾。
她其实还挺想看萧子规被调戏的。
穿过花楼,几人来到了一座形容诡异的八角楼前,左右两边,对称着悬挂着两串柿子似的灯笼,正中央张牙舞爪的写了三个字“安乐居”
这种氛围,怎么看也不像安乐的样子。
也不知道萧子规要带她来这种地方斡旋什么?
白知昙打了个哆嗦,手心不自觉的出汗,下意识的握上了萧子规的手。萧子规低头看了她两眼,什么也没说,拉着她走了进去。
刚入门,就有人低头迎了上来。
来人身着黑衣,形容干瘦,是个看起来年龄在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低哑着声音道:“三位可有名帖?”
萧子规轻抬下颌,听雨上前两步,给老者递上了一枚手心大小的帖子。
老者接过帖子,看了看,做了个请了动作,“请各位随我来。”
几人七拐八转,来到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小房间,老者将他们领到小房间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随着房门关闭,原本就昏暗的小房间更加的暗了,四周空旷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随时都有野兽从暗处窜出咬断他们的脖子……白知昙紧紧的靠着萧子规,恨不得黏他身上。
萧子规往前走一步,白知昙就紧跟一步,全然没有了先前无所畏惧的气势。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白知昙紧张的心跳如擂鼓,直到黑暗中响起“啪啪——”两声,周围亮起了灯。
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房间中央,蜡烛灯驱散小房间内原本阴森逼仄的恐怖气息,叫白知昙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松开了牵着萧子规的手,拍了拍胸脯:有蜡烛你早点啊,弄得那么暗专门吓唬人啊。
“拜见萧大人。”男子缓缓向萧子规行了一礼。
白知昙诧异的看他:萧子规怎么来黑市也实名制?
来这种地方办事,不应该化名吗?
她不知的是,若是化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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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连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得见面前这带着面具,身着黑衣的男人。
“萧大人此行是想咨询何事?”男子与他们隔了三步的距离,开门见山道。
“此番前来需你帮我查一个组织。”
萧子规展开手上的图纸,露出绘制的鸳鸯藤图案,“哪个组织会在成员的手臂上纹鸳鸯藤。”
黑衣男子端详片刻,“这个图案倒是有些眼熟,似乎前些天在外邦的商队里见到过。”
“外邦?北狄人?”
“是不是北狄我不是很确定,不过那商客还没走,就在诡市的斗兽场。”
萧子规打扮成商贾,白知昙则是他的夫人,听雨是他的小舅子,三人以全新的身份在黑衣男子的带领下,来到了斗兽场。
一进去白知昙便感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立即拉紧了脸上的面纱——这面纱是黑衣男子特意给白知昙的,斗兽场不比其他地方,现场充斥着血腥暴力,来这儿基本都是男子,其中不乏亡命之徒。
以白知昙这般的相貌,若是不戴上面纱,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看,就算她戴上了面罩,依旧免不得被打量。
“三位是新客?”
黑衣男子抢先道:“这是我的朋友和他夫人,小舅子,第一次来斗兽场,好奇,麻烦安排一下上座。”
“好嘞。”
招呼的小二倒是热情,将他们迎上了二楼包间,擦了擦椅子,道:“三位顾客请,这里的观赏位置最佳。”
白知昙往下看去,正好能看到斗兽场中间巨大的兽笼,随着现场骨笛的吹响,看台上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哐当——”巨大的兽笼被打开,一个披头散发,衣着破烂的人被推了进去。
随着兽笼另一侧的铁门缓缓打开,一只巨兽,出现铁笼之中。
看台上的众人发出兴奋的欢呼。
白知昙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扒拉着铁门框,瞪大了双眼,“等等,他们是打算让这个人和老虎决斗?”
话音未落,老虎已经冲向了那可怜人,随着一声惨叫声,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知昙在看台上众人的兴奋叫囔声中,恶心的吐了。
22.第二十二章
“夫人,您这边请。”头戴簪发的妇人低眉顺眼的引着白知昙往温泉女汤方向去,方才因为斗兽场她呕吐的缘故,萧子规请人给她采买了新的衣裳。
换新买的衣裳之前,先得去此处的温泉洗一洗。
这里的温泉男女分开,女汤里只有女客,这叫白知昙感到安心,泡的时候不忘萧子规嘱咐她的事——
观察同泡汤的女客手臂上是否有鸳鸯藤的印记。
虽然她平日里和萧子规不对付,但私是私,公是公,虽然萧子规没和她细说,但她猜也知道,这个鸳鸯腾印记对他至关重要。
估计和他们最近遇到的棘手案件有关?不然堂堂知枢密院事怎么会亲自出马来到诡市打听。
此时此刻,白知昙暂时放下同萧子规的私人恩怨,泡在女汤里观察谁的手臂上有鸳鸯藤的花纹,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位。
那是一个戴着双耳珰的外族女子,头发呈现漂亮的金棕色,她的眉骨极高,肤色偏深,眼睛很大像两颗葡萄,睫毛很长,弯曲如小扇,嘴上涂的鲜红的口脂和女汤里的大梁女子明显区分开。
大约一炷香后,外族女子便从女汤里起身了,白知昙也立即跟了上去。
奈何她向来不怎么擅长跟人,一出汤池门,就把人给跟丢了。
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正巧看到从男汤出来的萧子规。
赶紧上前,同他手脚比划道:“我刚刚真的……”
少女突然止住了话头。
四周人来人往,在她驻足之际已有不少人往她这边瞭望。
警惕的眼珠子一转。
朝萧子规招手,小声道:“你弯点腰,不然会被人听到。”
少女的脸颊因为刚泡过温泉的缘故,粉扑扑的,像一颗多汁的水蜜桃。
萧子规神色一暗,弯下腰来。
白知昙踮起脚尖,掩住脸颊,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我刚刚真的看到有一个外族女子手臂上有鸳鸯藤的图案。”
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女的馨香,喷洒在男人的颈侧,话落,又立即分开,果断干脆。
少女漂亮的眼眸似琉璃,透着坚毅的光,吹散了旖旎的幻梦。
“那人往那处去了?”萧子规问。
“跟丢了。”白知昙两手一摊,语气坦然。
“呵。”
面对冷笑,白知昙耸耸肩,了然道:“我就知道你会冷笑,我又不是专业做探子的,跟丢不是很正常吗?但我记得她长什么样,找起来也方便。”
白知昙小嘴一张一合,叽叽喳喳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种文鸟,萧子规视线从她双眼移开,不动声色地落在唇上,“哦,那你说说她长什么样吧。”
“你去帮我找根笔,我画出来给你,我画画可好了。”白知昙语气骄傲,毫不客气地指使起萧子规。
萧子规难得的满足了她的要求,为她寻来纸笔。
纸是好纸,墨也是好墨。
可她不擅画画,咬着笔像模像样的思索了半天,凭着印象,郑重下笔,嗯,嘴比较大,嗯,嘴角有颗痣,嗯,我再想想。
她一边想一边增添细节。
一刻钟后,萧子规皱着眉,端看白知昙刚刚出炉的大作,语气迟疑,“你,这叫画的很好?”
“不好吗?有鼻子有眼的。”少女捏着画,介绍道:“你看,基本特征都画出来了,我连她唇上的痣都画出来了,再没有更仔细的,反正就长这样,你照着找就行。”
萧子规捏了捏鼻梁,不置可否。
……
雨水丰沛的季节,并不完全意味着好事,除了带来万物生长,还有灾难,南方的鄞州,因连月的暴雨,导致山洪频发,冲毁了下游半数村庄,一时间民不聊生。
消息隔了一个月才传回圣京,彼时,鄞州百姓已死伤过半,圣人震怒,问责鄞州知府,为何过了一个月才将此事呈报?
鄞州知府颤颤巍巍,“圣上息怒,不是微臣不报,只是……”
“只是什么?”
鄞州知府额头直冒冷汗,吞吞吐吐,“当地谣传称,此乃天罚。”
“荒谬!”
不用接着听下去,她也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五年前她刚登基的时候,就听过这些话,什么“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后来她当政,平定战乱,收复失地,这些声音才逐渐的消散。
结果因为一次天灾,质疑声又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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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土重来?
“罢了,百姓无辜,吩咐下去,加派人手前往鄞州治水,至于这些无稽之谈,尽快平息。”
鄞州知府退下时,与入宫面圣的任萱擦肩而过。
任萱皱了眉,停下脚步。
鄞州距离圣京千里,如今四月,早过了地方官员入宫朝贺之时,他如今前来缘何故?
很快,她就知道了各中原因,圣人命她调拨禁军前往鄞州治水,并肃清当地近日的“无稽之谈。”
任萱更加笃定,这全国各地默契出现的“反诗”童谣,并不是偶然,定是有心之人,幕后操纵。
不知子规哥哥在诡市查到线索了吗?
诡市,三更天。
白知昙挽着萧子规扮成一对行商的夫妇,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寻找那名外族女子,但诡市人多,光靠他们这样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天亮都找不到。
白知昙心生一计佯装吃醋的原配,大力捶打着萧子规,“好啊,你说过一生一世只爱我,居然背着我偷偷养了个外室,还是个外族人,我不活了!”
说罢就大喊着抹起眼泪来。
萧子规冷眼看她,虽不应答,但站在那边便也是配合她了。
人群又渐渐的朝他们的方向聚拢,有人认出他俩,窃窃私语,“这两人方才我见过,就在入口,男的说那女子犯了癔症。”
“这哪里是癔症?分明是男子堵嘴的托辞,说夫人得了癔症,日后她无论如何声泪俱下,都不会再有人相信她的话。”
白知昙越哭越大声,双手掩脸,实际上偷偷张开手指,从缝中偷看。
围观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从古至今都一样。
白知昙这一通吵闹,很快吸引到了围观的人群,她透过指缝往外看,在人群之中发现那胡人女子的身影,立即拉住萧子规的袖子,抬高声音。
“你答应我,以后和那个外室断了,我就不闹了。”
虽是假哭,但她眼睛红红,睫毛垂泪,红着鼻子抬头,真一副我见犹怜。
萧子规怔了怔,下一刻,却听她压低了声音,侧眸道:“你左前方起倒数第五个,就是那外族女子。”
萧子规看向人群,神色一凛。
23.第二十三章
任萱刚出朱雀门,就看到了天空绽开的信号弹,抬手下令,“带领禁军前去接应萧大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任萱便带着禁军到了。
一身红色官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身后是百名禁军,好不威风。
一行人将外族商团围在当中,压迫感十足。
为首的外邦男子,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用不熟练的大梁话,叫屈道:“这是我们国家的图腾,男女成年都可以纹,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你们这样就破坏两国关系,是不对的。”
任萱眼风扫过众人,露出来的手臂上名晃晃的“鸳鸯藤”印记。
神色一凛,掷地有声,“都带回去,有什么话提刑司说。”
现场一片哀嚎,那伙外邦人都急出母语了,叽里呱啦的喊得人头疼,索性全都堵上嘴,拉上了车。
“任大人。”
任萱正要掉头,却见白知昙从萧子规身后钻出来,仰看头唤她。
少女笑吟吟的,像一朵冬日里的芙蓉。
“我不会骑马儿,能不能和你同乘一骑。”
明明她们只有几面之缘,但少女似乎就有这种魔力,让仅仅见过几面的人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手里的缰绳紧了紧,掠过表情冷冷的萧子规,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可以。”
“谢谢任大人!”白知昙毫不客气地爬上了马背,自然而来的窝在了任萱的怀里。
两人的身量几乎差不多高,任萱侧头就能嗅到她发间的桂花香,连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一时间有些恍惚。
“任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白知昙突然扭头,发梢拂过任萱的脸颊,笑得灿烂,“我能不能找你学骑马”
任萱一顿,“为何想学这些?”
“学会骑马,日后遇到危险打不过还能跑。”
任萱想了想,“每日午时,可来任府找我。”
闻言少女登时眉飞色舞,“好嘞!”
任萱一路护送着白知昙回到萧府,看着她进了门,才收回眼。
萧子规淡淡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与你说什么了?”
任萱缓缓:“一些女儿家的事。”
他们从总角之宴相扶相持至今,萧子规怎么看不出她有意瞒他?
也不揭穿,只是道:“莫要被人骗了。”
这个“人”指的谁,不言而喻。
她低垂眉眼,不置可否。
……
那伙外族商人的嘴严的很,不论任萱如何盘问,都咬死是那鸳鸯藤是他们国家的成年男女纹于手腕上的普通样式,和这段时间传播反诗的人没有一点儿干系。
这案件看来棘手,一时半会没法从这些人的嘴里撬出什么信息。另外,派去治水禁军这些天已经抵达了鄞州,任萱将这些信息呈报给萧子规后,剩余的时间就用来教白知昙骑射。
白知昙学习能力很强,速度也快,短短三天就学会了骑马,不仅学会了骑马,还学了马上骑射。
这些天,她下午出去,晚上归来,好几天没看到萧子规,乐得轻松自在。
学会了骑马,遇到了正巧休沐的赵无瑕,两人亦是许久未见,立即找间隐秘的酒肆边吃边聊。
这酒肆是近日新开的,共计两层,设有雅间,来往皆是衣香髻影的名门淑女,白知昙咋咋舌,“这里的吃食可不便宜吧?”
赵无瑕拍拍胸脯,“你尽管点,我刚收了束脩,有的是钱。”
这口气,要不是她知道赵无瑕做先生的束脩一年只有十两,她就信了。
但是赵无瑕毕竟是中书令的孙子,世家公子何至于一顿吃穷了?
朋友之间就是你困难时我帮你,我困难时你帮我互相接济接济。
从前她家没遭难时,也没少请赵无瑕吃饭,现如今,赵无瑕请她吃饭,她也没在客气的,点了一盘卤羊头肉、酱猪肝,以及南方来的云腿。
那云腿散发着淡淡果木香,被片成薄片,晶莹剔透的累在青釉荷叶盘里,旁边再点缀上一朵粉芍药,色香味俱全。
“好吃。”白知昙忍不住赞美,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再品尝下牛乳桂花羹,满口奶香,细品还有桂花的味道,偏偏这味道并不喧宾夺主,和浓郁的奶香相得益彰,并有几分锦上添花的意思。
再吃荷包里脊,肉质鲜嫩多汁。
一口气吃了半碟子。
对比她,赵无瑕只是偶尔夹一筷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托着脸一脸欣慰的看她吃。
要不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并且笃定对方对自己没有超过友谊的情谊,白知昙都要以为赵无瑕暗恋她。
其实,关于这事,曾经她还真的问过赵无瑕。
赵无瑕非常惶恐地摆手,拒绝她,“小团,真不行,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啊。”
说完自己抱住了自己,活像她要霸王硬上弓。
那时候的白知昙嘴抽了抽,解释道:“我对你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问一问排除一下,你不用这么担心吧。”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稚嫩的少年语气严肃。
“好了好了,以后我不说了。”十三岁的少女再三发誓。
尽管如此,那段时间这小子还是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生怕她喜欢上他。
有些人,他(她)对你很亲,愿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见不得你吃一点苦,但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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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注定只能做亲友,越不了一点儿轨,她和赵无瑕就是这“有些人”。
“怎么样?最近的日子如何?”
赵无瑕见她吃了差不多,这才开口。
“就那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萧府。”
又是那个亘古不变的问题,白知昙叹了口气,“我也想,但我身契在萧子规那儿,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拿出来才行。”
“你直接去问他,他会给吗?”
不得不说赵无瑕有时候单纯的像个二百五。
白知昙无语地闭了闭眼睛,反讽道:“你不然去问问他会不会给我吧。”
浑然未觉的赵无瑕赞同的点点头,“那我就去问问,也许他看在我爷爷跟他是同僚的份上会给我也说不定。”
一句话得了白知昙一个爆栗,“傻孩子长点心啊,我刚刚那是反讽,你听不出来吗?”
你是真的觉得你爷爷官帽戴得太稳是吧。
她现在还没有洗清罪臣之女的身份,户籍也是奴籍,赵无瑕要以什么立场去问萧子规要人啊?
赵无瑕揉揉脑袋,讨好的剥了一盘栗子推到白知昙面前,“糖炒栗子,你最爱吃。”
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白知昙一边嚼嚼嚼,一边暗忖:让萧子归放走他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他俩在这边叙旧,却不知,这一幕早就被萧子规尽收眼底。
说来也巧,萧子规的包间就在这间酒肆的对面,今日他与刚从边疆回来的副将王响商议军事,结果一转头就能看到对面酒楼包间里那亲密的两人。
不自觉的捏紧了茶杯,心里没来由的火大——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她那情郎。
“子规,在看什么?”
王响顺着视线往外看去,对面正好将门窗合上,因此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外头也没什么啊?”
.......
赵无瑕:“小团,你干嘛好好的关窗啊?”
白知昙拍拍手,“以防万一被人看到。”
刚才她跟赵无瑕吃饭的时候,总感觉被人盯着,叫她全身发毛,关上窗户之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两人吃过饭后,就一前一后分开走了.
关于分开走这一点,赵无瑕十分不解,“就算我们一起出来又没有什么。”
白知昙懒得解释,“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
“哦。”赵无瑕点点头,不再多问。
于是一个往西市方向,一个往东市方向。
白知昙走了没两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定睛一看,竟有匹无人的烈马狂奔而来,似是受了严重的惊吓。
24.第二十四章
眼看那马儿就要冲撞到小孩儿,白知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用力的拽住了那马儿的缰绳,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白知昙身姿轻盈,根本没力气控制住疯了的马匹,那马儿拖着白知昙往前冲了两步,她的胳膊肘渗出血色,可依旧牢牢的拽住缰绳。
现场的群众有些都不敢看了,怕马儿发疯,转过身来把这小姑娘踩死,就算不踩死,估计也得活活拖死。
谁料,白知昙拽着缰绳呈45度爬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翻身,跃上了马背。
躁动的马儿一下子被控制住了。
白知昙松了口气,安抚的捋着马背上的鬃毛,“乖马儿,别害怕。”
近在咫尺的小孩,后知后觉哇的大哭起来,一位妇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慌张的抱起小孩,“狗蛋,你怎跑这儿来了。”
意识到是面前的少女不顾自身安危才避免了自家小孩被受惊的马儿践踏,妇人连忙向白知昙鞠躬道谢,“谢谢姑娘,救了俺孩儿。”
妇人泪水涟涟,嘴里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白知昙的手腕还在往外流血,而她却恍若未觉,挠挠脸,不好意思道:“没什么。”
赵无瑕远远的看到,跑了过来,忘记了先前白知昙嘱咐他的,“出了这茶肆,我们就当不认识。”
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对白知昙的关心,小心地捧着白知昙的手臂,担忧道:“小团,你没事吧,你的手……”
“没事,就胳膊肘擦破点皮,肩膀淤青,回去煮两个鸡蛋滚一滚,马上就好了。”
白知昙抽出手臂警惕的环顾四周,没发现熟人的踪迹,这才俯下身子,小声和赵无瑕道:“澄空,我没事,你快走,别让人发现你跟我有来往。”
赵无瑕还是很紧张,想了想将随身玉佩,塞给了白知昙。
白知昙眉头一皱,“你给我这个干嘛?”
“这是昆仑白玉做的坠子,能化淤青,你拿着滚滚。”
“好好,你赶紧走吧。”
在白知昙再三催促下,赵无瑕这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白知昙等他走远,才翻身下马,被她收服的马儿安安静静,不见方才的慌张失措,甩着尾巴,一副乖顺的模样。
从口袋里掏出块糖,喂给了马儿,牵着它往回走。
心道:幸好这几天她学了控马术,不然今日可真遭不住。
到底是谁的马儿,往回走应该能寻到主人吧。
走着走着,目光又被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玩意闪花了眼,又挑了起来。
“雪里红,我的马儿。”
耳畔一道声音叫白知昙扭头,马儿的主人自行找来了——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武夫,身着紫色方心曲领公服,竟是一公门中人。
白知昙将视线转移到马儿的四蹄之上,果然均匀的分布着四撮红毛,这么周身雪白,仅仅四蹄有异色,果然很符合“雪里红”这三字。
来者是将军府副将王响,这两天才从戍守的边疆回来,这马也是第一次踏上圣京的土地,他想过马儿会水土不服,却没想到它竟吃惊到,生生撞开了马厩。
要不是有人提醒,他还不知道雪里红跑到集市来了,还险些撞了人。
再看面前的姑娘,乌发如云,眼似水杏,一颦一笑,顾盼生姿,是个难得的美人,这如今这美人的胳膊却渗出丝丝血迹,叫人心痛。
想起刚刚路人的话,王响知晓,这姑娘的手肘处的伤,定是控马所致,雪里红是他的马儿,他的马儿叫人受伤了,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作为马主人他都有一份责任。
于是,王响同面前的女子做了个揖,“多谢姑娘,可否请姑娘到前方酒肆一叙,为答谢姑娘。”
又吃啊。
如果是半个时辰前,她还是蛮乐意的。
但现在她吃的肚儿滚滚,实在是再吃不下其他的东西。
摆摆手,“无妨,无妨,举手之劳。”
将缰绳归还来人,正准备离开,看到了王响身后缓缓走来的萧子规。
想躲,却来不及了。
萧子规抬眼,正正对上她。
白知昙:“……”
淡定淡定,就算出来逛街被他看到又没什么。假装看不见就好了,她缓缓的挪眼,吸取了往日的教训,往反方向走。
王响牵着马儿追上去,“姑娘。”
一起追上来的还有萧子规,拦在她面前,却假装不认识她,挑眉,“姑娘有急事?”
王响更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一顿饭罢了,不妨事。”
白知昙:“……”
这是答谢人的姿态吗?
怎么跟要挟一样。
小二看到白知昙去而复还,脸上堆笑,白知昙赶紧向他努嘴使眼色,但小二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姑娘你又来了,方才的小哥不一起吗?您眼睛咋了?不舒服吗?”
白知昙:“……刚刚进了个飞虫,眼睛有点干。”
白眨眼了。
“哦,方才你也来吃过?”萧子规声音悠悠的在他耳畔响起。
她脑壳发麻,假装没听到。
萧子规明知故问,发出一声冷笑,“呵。”
这一声冷笑,她也假装没听到。
一顿饭吃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王响似乎对她很感兴趣,问东问西的,活像个花痴。
一会儿问她,“姑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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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几何。”
见她沉默,自顾自的拍了一下脑壳,“是在下唐突了。”
“姑娘可否告知名讳?”话落,又慌乱的摆手,“我没有其他意思,不说也无妨。”
可真当她不说,又有一些失落。
白知昙这顿饭吃的简直要撑死了,最后离开的时候,是捧着肚子跑的,索性萧子规并没有再次阻拦。
王响看着佳人翩然离去的背景,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贤弟,你不是总劝我成家吗?我好像遇到了心仪之人。”
萧子规:“是嘛。”
语调有点古怪,但一心沉浸在遇到心爱之人的王响根本没有察觉。
......
白知昙逃也是跑走了,因为吃的太撑,跑太急,回府的时候,成功岔了气。
躺在床榻上揉着肚子,小声哀嚎。
该不会阑尾炎吧,少女一边哀嚎一边想。
受不了爬起来,抠吐了一部分食物,又吃了两片山楂蜜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缓解了些。
白知昙合理怀疑萧子规这厮就是故意的。
故意装不认识,故意让她吃一堆。
至于为什么?
多半是下午和赵无暇吃饭被他看到,所以在报复她。
他本就对她有仇人滤镜,又觉得她和赵无暇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整天和各种男子不三不四的,看到她和赵无暇来往,于是趁机整整她。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凝结,只剩下一块手心大的淤青,让美玉有了瑕疵。
月光下,白知昙脱下衣服,用赵无暇送她的玉坠子小心翼翼地滚着那处淤青。
“嘶——”好疼。
没想到淤青竟比破皮还疼。
她强忍着缓缓得滚着皮肤,忽然手上的玉坠子被人抢走。
萧子规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澄空,你那小情郎的贴身玉佩?”
忘记了,那玉上刻有赵无暇的字。
可那又怎么样?
她伸手去夺,被萧子规轻而易举地躲过。
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半是讥讽半是冷笑,
“如此私密的东西都给了你,看来他真的看你很重。”
干嘛?关你什么事啊!
活像我拿了你的玉佩一样。
“给我。”
萧子规自然不会给她。
少女就这么瞪着他,毫无拉上衣服的自觉,月光下,少女本就莹白的肌肤更是如月中聚雪。
只是那鸡蛋大小的淤青显然的破坏了这一副好皮囊。
萧子规突然扯下自己的玉佩丢给她,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白知昙一头雾水。
他这是在干嘛?
25.第二十五章
王响此番来京,为边疆最近不定的局势而来,从去年年末开始,北狄人隐隐有异动之像,扩招的禁军,并没有威慑到他们,加上这段时间禁军招募过程的不顺利,招募现场出现的反诗,让常年驻守边疆的大将回京商议。
王响看了萧子规拓下的鸳鸯藤图案,笃定道:“这并不是北狄普通的民族纹绣。”
北狄是游牧民族,确实是有往身上纹绣的习惯,看一般都在小孩出生时,会在孩童的背上纹鹰,鸳鸯藤并不属于北狄的作物,不可能会作为成年北狄人纹绣的首选。
除非有某些特殊的寓意,比如加入某种组织。而鸳鸯藤则是属于组织的图腾。
“那群商户在哪儿?”王响问。
“还在提刑司关着。”萧子规答。
“他们不认罪?”
“他们统一口径,说只是普通的商户。”
“嘴很硬,这难办。”
“但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王响闻言,看向萧子规。
“设个诱饵,引蛇出洞。”
……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小官吏打开关押外族商户的牢笼,摆摆手道。
牢狱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并没有马上离开。
小官吏没好气道:“怎么,让你们走,你们还不走?”
“走,我们这就走,谢谢官爷,我就知道你们大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领头的商户男子抄着一口流利的大梁话,扯起蹲在地上的胡人女子,就往外走。
几人离开后,任萱才从暗处走出,吩咐道:“去,派人跟上去,配合萧大人。”
那外族商户精明的很,似乎察觉到有人跟踪,绕了好几个弯,最后找了一家客栈下榻。一直到日暮西山都没有什么异动,仿佛确实只是一队普通的外族商户。
任萱他们也按兵不动。
接连三天,那群外族商户,都没有异动,他们正常吃喝行走,埋伏在四周的官差,也松散了下来。
官差甲对官差乙说:“ 就守了三天了,也没见有什么异动,腿都蹲麻了。”
官差乙做了一个倒酒的动作,努努嘴,“ 对面新开了一家酒楼,不如咱们去喝一杯?”
“这不好吧。”
官差甲挤眉弄眼,“万一被发现了,那就。”
虽然嘴巴上说着不好,实际上已经蠢蠢欲动。
“不会被发现的,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话音落地,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达成一致,哥俩好的去附近酒楼打牙祭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一个外族人慢慢的从他们身后探出。
再确定的他们不会回来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红嘴鸟摸了摸它的羽毛安抚了几句后,放飞。
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身后的暗卫尽收眼底。
本来那两名官差就是饵,萧子规深知这伙人谨慎,于是派了两拨人,一波是在明的官差,故意露出马脚让这群外邦人察觉,另一波则是萧子规派去的暗卫,由听雨把控。
未免走漏消息,这一支他连任萱都没有告诉。
这伙外邦商人时刻观察的监视他们的官差动向。
等到官差离开,他们才开始进行下一步动作。
暗卫追寻着红嘴鸟,竟追到了宣抚司。
没想到查奸细,却查到了自己头上?
在逮住那通敌的内鬼时,暗卫皆是一愣。
那通敌的内鬼竟是同他们朝夕相处的佥事。
要不是这一次萧子规的密令只下给听雨,恐怕这内鬼还拔不出来。
万万没想到,这在大梁的北狄人竟然埋伏的这样的深入。
面前的佥事,从外貌到生活习惯,活脱脱一个大梁人,萧子规与他共事十年,从未对他有过一丝怀疑,却没想到竟是北狄的奸细!
难怪北狄总能第一时间知晓大梁禁军招募的近况。
难怪大梁在兵力部署上有任何一点小动作,都能快速被北狄知晓,原来奸细竟藏得如此之近,就在三衙,这让萧子规如何敢想。
负责审问的任萱更是痛心疾首,“王叔,我从未想到你居然是北狄人。”
她如何能想到,这位会在她熬夜处理公务时,贴心的送上一碗甜汤,并嘱咐她早些休息的大叔,居然是一名潜伏在大梁的异族奸细。
明明,前些天他还雀跃和她说,“我闺女一家要进京来看我了。”
怎么就成奸细了?
一叠通敌的书信甩在他脸上,押上来的北狄商人与他面面相觑,他的闺女一家也都是潜伏在大梁的北狄人,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外孙,佥事认了。
这又牵扯到五年前的一桩旧事,白知昙的父亲白昭被指控通敌卖国,其中一项证据就是同北狄的书信往来,如若过往这些年的线索都是由王佥事传递,那白昭父亲与北狄书信往来传递信息并不成立。
萧子规看着公事折子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惊呼。
“不好了,萧大人,那群外邦人要逃。一同前去的兄弟全都中了埋伏。”
萧子规蹙眉沉声,“吩咐下去,一队禁军同我走。”
等萧子规一行人马到的时候。
那群外邦商人已经被五花大绑,王响憨头憨脑的朝白知昙作揖,“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白知昙不好意思的挠头。
“好说好说。”
她其实真的没想救人,就是误打误撞,阴差阳错。
方才她正在糕点铺子里面买杏花糕,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喧闹声。
探头看出去正看到一群外族人四处逃窜,边跑还边把路两边摊子掀了,其中一个摊子的摊主还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摊位上摆着一些自家种的瓜果,滚了一地,被踩的稀巴烂。
白知昙瞬间就感觉不好了。
一时脑热,抄起糕点铺门后的竹杆就冲了上去,几个外邦人只顾着逃跑,哪里想到还能冒出白知昙这么个程咬金,一个不察,竟齐齐被竹杆给绊了个狗吃屎。
我现在这么厉害吗?
看着手里的竹杆,白知昙陷入沉思。
紧随其后的王响一行人,连忙将这群外邦人缚了。
王响的脸红的明显,没想到这么快又再次遇到心上人了。
他更加相信他们之间有缘分了。
鼓起勇气,问了她的名讳,“姑娘,在下知道这很唐突,但是在下真的很想知道姑娘的名讳,可否,可否告知在下。”
一口气说完,他别过脑袋,羞涩的不敢看白知昙的表情。
这样唐突的事,他从前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做过,此次,可真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我,”白知昙有些犹豫,她不是不想告知。
只是面前的男子和萧子规相识。
那日与男子同席后,萧子规还来警告过她,真的要告知此人自己的名字?
说了名字便得说身份吧。
她该如何说?
是萧子规的婢女还是?
就在她犹豫之际,王响突然朝她身后招手,“子规,你来了。”
他挪到萧子规身侧,小声道:“你看,这是不是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竟又再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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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姑娘。”
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欣喜。
萧子规语气不咸不淡,“确实是有缘,不妨问下是哪家的姑娘。”
说话声音不大,却正好被白知昙听清。
白知昙脸上难得的露出为难的神色。
萧子规急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继续追问,“王兄不妨问问。”
王响一介武夫,肚里没文臣那些弯弯绕绕,自然听不出话里有话,反倒是有些腼腆的压低声音道:“别催人姑娘,本就唐突,把人吓到就不好了。”
“那才好。”
“什么?”王响忽然看他。
萧子规嘴角幅度不变,“你听错了。”
“哦哦。”王响不疑有他,继续用希翼又害羞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白知昙被盯着头皮发麻。
“我叫白.....”
话音未落,却被萧子规打断,“王兄有一事我未告知与你。”
白知昙皱眉看向萧子规。
萧子规视若无睹。
王响一怔,“何事?”
“其实我与这位姑娘是旧相识。”
白知昙敛下神色,下意识想走,却让人一把拽住胳膊,不用回头也知道拽着她胳膊的人是谁。
王响语气诧异,“你们,认识?”
“算是。”萧子规模凌两可,其他的并不多说。
王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忽然一拍脑门,扭捏道:“你认识,为何那日却装不认识。”
害他在他面前没遮没拦的说了那么多的心里话,一想到这话可能早就被面前的少女知晓,他便臊的恨不得原地挖个地缝钻进去。
萧子规:“你又没问。”
说的倒也没毛病,王响想,也怪自己没问,子规一向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不可能有意瞒他,反倒是他先入为主,默认两人不认识,怪他怪他。
这厢王响只顾着不好意思,完全忘记了继续问面前少女名讳之事。
只在在想,这少女是何身份,与萧子规相识的话,那多半也是像任萱一样,是他父亲曾经同僚的女儿吧。
他本就是个武夫,看事不怎么细心,因此并没有察觉到一旁白知昙紧张的神色。
白知昙想走,奈何萧子规拽着她死紧,叫她动弹不得。
“王兄,走吧。”
在萧子规的提醒下,王响哦了一声,忙去牵他的“雪里红”。
没想,下一刻,拉着白知昙上了自己的马儿。
白知昙差点惊呼出声,“你干嘛?”
“干/你。”语气依旧有些不自然的生硬。
你看,你又来,学不会说荤话,就别说,你这说的还没我荤。
白知昙在心里想,却警告他,“你别太过分,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
这种情况如果被人发现,丢脸的还不是两人。
“怕了?”萧子规听到她这么说,还以为是她害怕。
嘴角勾起。
白知昙,“怕你个头。”
萧子规笑意凝结在嘴角,“希望一会儿你还这么嘴硬。”
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两人的腰际,白知昙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两人众目睽睽之下同乘一骑。
叫回来的王响愣了愣,不过怔愣只是一瞬——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没有什么大防,就算同乘一匹马也没有什么,马匹紧缺的时候,他和任萱也常同乘一匹马儿。
但是现在马匹并不紧缺,他举起左手的缰绳,陈恳道:“白姑娘会骑马吗?这儿有多的马匹。”
26.第二十六章
“她同我一匹即可。”萧子规替她回答。
从外面的角度看去,萧子归似乎只是将她圈进怀里,宽大的披风垂下,正好遮住了两人的腰腹,两人衣裳齐整,从外看去一丝不妥都没有,只有白知昙知道,此时她有多煎熬。
死死的咬着唇,一动也不敢动。
偏偏萧子规还时不时往前来一下,他动作自然,看起来就像在控制马匹,谁也不会另作他想。
“我们先行一步。”萧子规突然策马,马儿跑了起来,将王响远远的抛在身后,萧子规在她耳畔声音嘶哑,“可以出声了,没人听得到。”
白知昙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混蛋。”
萧子规愉悦的轻笑一声,随即更加用力。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徘徊,暧昧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我心里想什么?我心里在骂你啊!傻×!
她骂出了口,但好像把他骂爽了一样。
越骂他,他越开心,骑马硬往往颠簸的地方骑,目的就是为了听她失控的声音,眼看他们早将身后的一行人,远远甩开。
白知昙忽然咬着牙根,转了个方向。
从背对着他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
这下轮到萧子规失控了,喘息的瞪她。
哈哈他生气了!
白知昙心里顿时感到畅快无比。
以面对面的姿态,笑着问他,“怎么样,舒服吗?萧大人,哎呀,这就顶不住了?”少女雪白的肌肤如花朵在风中摇晃。笑容更是灿烂,上方男子的脸色则是说不出的隐忍。
马儿在奔跑,马儿经过了一处花丛。
开遍了漫山遍野的凌霄花。
美丽的花儿仰起纤细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向上的竹杆。
根系扎得极深。
花朵开得极艳。
萧子规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反而恼怒了。
“不知廉耻。”
哈哈见你生气,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这就不知廉耻啦?她还有更不知廉耻的!
直接上手去扒萧子规的衣裳。
“你做什么!”萧子规厉声道。
白知昙忍着恶心,夹着嗓子道:“萧大人这么凶干嘛,你难道不觉得衣服碍事吗?”
萧子规忍无可忍,黑着脸抽出他的腰带,将她的手束缚住,阻止了她的乱动。
而做这些事时,马儿并没有停下。
这一场耗时甚久,最后白知昙失神的瘫软在萧子规怀里,身上的衣服依旧体面,只有滚烫的脸,以及后腰处褶皱的衣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最后下马的时候,白知昙瘫软着双脚,滚一般的下了马,要不是她紧急拉住缰绳,恐怕得当场摔个狗吃屎。
柳嬷嬷在门口出站着,她也顾不得其他,颤颤巍巍的朝柳嬷嬷伸手,“嬷嬷搭把手。”
好累,感觉要精尽人亡了。
早知道就不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怼萧子规了,简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一回过后,她歇了好几天,都没有去任萱府中找她,没想到任萱忧心忡忡的上门找她。
彼时她正根霜打的茄子一般。
躺在庭院的秋千上发呆。
任萱担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小昙,你没事吧。”
“任萱,你怎么来了。”
她瞬间来了精神,麻溜爬了起来。
“这些天见你不来。”
担忧你病了。
下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递过去条头糕,“城西糕点铺子的糕点。”
软糯香甜的糯米包裹的甜甜的豆沙,一口咬下去甜香跟米香在嘴里迸发,甜而不腻,吃到停不下来,直到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
味道不错,看来下次她去城西除了买杏仁糕,也可以买点条头糕。
两个坐在一起说了些八卦,任萱突然悠悠的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白知昙见她忧愁的样子,问她,“怎么啦?是最近公务上出了什么状况吗?”
她道:“王佥事趁我们不注意自杀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任萱已经真心把白知昙当成亲妹妹对待了,面对她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拘束,两个人靠在一起说小话就像亲姊妹一般。
白知昙眉头拧起。
那个潜伏在三衙长达二十年的北狄奸细,她听任萱说过,没想到还没几天就这么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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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问出什么没?”
任萱摇摇头,“没,还没来得及问。”
她怎么会想到,王叔赴死的决心这么大,竟在后槽牙藏了毒药,审问的途中就咬破毒囊自杀了。
只是临死前请求她,放过他刚刚足月的外孙,“看在过去多年共事的份上,留我外孙一命吧。”
任萱神情肃穆,“这么多年书信往来,不可能仅仅靠王佥事就能完成。”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蛀虫,那么家中早就有了千千万万的蛀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目前的情况,单单凭一个王佥事绝达不到如今的局面,从那群北狄人嘴里也撬不出更多的话。
重点是如今北狄与大梁仍然处于“表面友好期”,提刑司那边也无法对那伙北狄商人过分行刑,那无疑是一种主动打破和平的宣战。
但任萱也十分确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是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跟鸳鸯藤图案有关系。
她把自己的猜测和白知昙说了,白知昙拖着下巴思索,“那帮北狄商人之前不是在诡市活动吗?我爹跟我说过,从前的诡市是有贩卖人奴的交易。”
任萱正襟危坐。
白知昙食指弯曲,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娓娓道:“这里的问题在于,贩卖人奴的卖家是大梁人,而买家却基本是外族人,或许可以从此处找线索?”
之前萧子规让她注意手上有鸳鸯腾印迹的外族人,她并不知道是为了抓奸细,也不知各地最近传播甚广的“反诗”一事,也就没想起贩卖人奴这一茬。
现在一想,北狄人从诡市大量购入大梁人奴,应该不仅仅是缺少劳动力,想买回去当奴隶吧?毕竟北极人个个身强体壮,基因优势在那边摆着,大梁人干活干得过他们吗?
结合这点,再看这一行为,就显得蹊跷了起来。
任萱眼睛一亮,“小昙,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个好思路。”
她不由得感慨,“你这机灵劲,很适合入我们提刑院。”
“我倒是想啊,但是现在……”
话没说完,两人就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她这罪臣之女的身份,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什么入朝为官?
27.第二十七章
这段时间,白知昙总是犯困,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饭吃多了,可她没吃饭的时候也总是犯困。
初时,她不以为意,心里忖道:估计是季节导致的,俗话不是常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吗?
直到,她不再想吃甜蜜饯,反倒是看到酸杏两眼放光。
白知昙咕嘟咽下嘴里的口水,意识到问题大了。
心里头浮现了一个糟糕的念头,不是吧!
难道她真的这么倒霉?
遂偷偷摸摸找了个郎中一把脉。
果然怀孕了,不到两个月。
一看就很德高望重的郎中捋着花白的胡子道:“这位夫人,恭喜恭喜啊,脉搏很强健,是个康健的孩子。”
白知昙:“……”
并不觉得恭喜,反倒是觉得五雷轰顶。
算起来应该是上次马上那回,她因为太累回府倒头就睡,所以没有及时喝避子汤。
没想到仅此一回的疏忽结果就中招了。
不是,以她目前和萧子规的关系,适合有孩子吗?
这个孩子恐怕一生下来都得被他掐死吧!
她低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果断让大夫开了堕胎药。
郎中闻言诧异道,“这位夫人,不再考虑考虑?”
大概是看她未盘发,称“夫人”时,有些犹豫。
在古代做大夫其实也挺难的,开这类的堕胎药就生怕不小心得罪了权贵。
这个年代多子多福,堕胎的比较少。
大夫看白知昙衣服穿的也不错,担心她是哪个官宦的外室,贸然给开堕胎药的话,万一得罪了什么权贵,找上门那就不好了。
白知昙自然晓得郎中的顾虑,调动全身的演技,捂脸假哭。
“ 这孩子真不能留,家里长辈都不知晓这事,我,我……”
梨花带雨,边哭边抽抽。
话说到这份上,懂得都懂。
大夫暗忖:难怪没有盘发,原来是尚未成婚,怕又是什么闺阁小姐看上穷书生的戏码。
他见多了,无非是牡丹亭的唱词“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麻利的抓了一副药,眼观鼻,鼻观口,“这一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剂即可。”
“多谢大夫。”白知昙拿上药忙不迭的回府,走前还不忘戴上帷帽,生怕被熟人看到。
一回府,她就开始煎药,看到柳嬷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干咳了两声,解释道:“最近好像有些风寒,抓点药吃。”
说罢,不等药凉,就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眉头一皱一皱。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中途放下碗的打算,连个蜜饯都不配。
柳嬷嬷见状有些诧异。
白姑娘,以往不是最讨厌吃苦药了吗?
喝避子汤时,基本上都是等放凉了,捏着鼻子一口闷。
今天倒是转了性了,明明苦的不行,也要趁热一口一口的抿。
实在是反常。
柳嬷嬷直觉其中有事,将此事告诉给了听雨。
听雨又立即将此事告知给了萧子规。
......
这碗药苦的她从舌头根一直苦到天灵盖,含了三个蜜饯才缓过来,剩下时间就等药效发作了。
她自制了厚厚的棉花垫子,铺在身下,大约一炷香后,小腹传来针扎一般的痛,冷汗满头。
没一会儿,身下的棉花垫子就被鲜血染红,屋内弥漫着新鲜的血腥气。
她疼得要死,却不敢呼喊任何人。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房门被踹开了声音,随后失去了意识。
床榻边,萧子规垂手而立,脸色非常难看。
方才听雨来找他,和他说了早上白知昙的异常,他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手里的公务也不处理了,匆忙赶回府,一推门就看到白知昙靠在床榻上,捂着肚子,下半身鲜血淋漓。
聪明如他,见到此景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团血是什么?更是不言而喻。
心口一阵忽然的刺痛,刹那间,他几乎恨的要将床榻上的人掐死。
而他确实也这般做了。
白知昙本就虚弱,根本抵挡不住。
身下剧痛,颈间窒息。
惨白着脸,神色痛苦的看着掐着她的萧子规。
“你怎么敢。”萧子规眼尾猩红,一字一顿。
眸色沉沉,似有泪意。
屋内昏暗,她看不清。
身上太痛也听不见,濒死的感觉让她用尽全力伸直两条纤白的手腕,试图掰开萧子规紧掐的手。
却只是徒劳。
她挣脱不了。
脖子好疼,肺也好疼。
□□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她想老爹了。
少女疼得落泪。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滑过脸颊,滴落在男子的手上。
虎口似乎被泪水烫到,萧子规忽然将人松开。
失去了桎梏的白知昙瞬间跌落在床榻上,彻底昏了过去。
“公子,许大夫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了。”
“唤他进来。”
大夫给昏迷的白知昙把了脉,得出结论道:“夫人这是疼昏了,身体没什么大碍,片刻就能醒,未来一个月好好休养,这里是一些安神的补药。”
萧子规哑声道:“一个罪人,喝什么补药,死了正好。”
他静默地看着面色苍白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白知昙,整个人莫名凄徨。
大夫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萧子规明明就对这女子很在意,却口不对心。
说什么“死了正好?”
若真死了,他估计也不能活着从萧府出去了。
道了两句医嘱,背上药箱作揖告别。
白知昙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难得的梦到了前世二十一世纪的车水马龙,她胎穿到这里的世界,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几乎忘记了,原来她曾经是一个现代人。
她在梦中和同事一起吃冰淇凌。然后一起抱怨工作,同事的面容已经模糊,但梦中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何不妥。
“小昙,工作真的好累啊,我手上三个项目还没有忙完,这个月领导又给我安排了第四个项目,好,不想干了。”
她舔舔冰淇淋,“想想你的房贷和车贷。”
一记暴击,同事哀嚎一声,趴在桌上,“还是继续做牛马吧,我身上背负了实在太多,不像你不买车不买房,就很自由。”
她咬了一口脆筒,“也不自由,我也要攒钱啊。”
“是啊,攒钱……”同事感慨。
突然她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同事紧张的问她,“小昙,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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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她盯着手里的冰淇淋道:“可能是来姨妈了,不能吃冰淇淋。”
“哎,来姨妈了,吃什么冰淇淋?丢了丢了。”
“嗯。”
她正准备丢垃圾,跑过来一个小女孩,对着她笑,她以为是小女孩想吃她的冰淇淋,摆摆手,“这个姐姐吃过了,要拿去丢掉,姐姐给你买一个新的。”
小女孩摇摇头,“我不吃冰淇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白知昙有些不明就里,而面前小女孩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有着莫名的亲切。
小女孩仔细看了她几眼,“你真好看,那我走了。”
说完不等白知昙反应过来,就跳着跑开了。
不知为何她眼眶有些酸酸的。
“小昙?你怎么哭了?”
“什么?”她抹了抹,手心一阵濡湿。
“我也不知道。”
哭什么,只是看到那孩子莫名地伤心。
……
白知昙一睁眼,就看到床头杵着的萧子规。
颈间疼痛叫她难得瑟缩了下脖子。
小腹依旧钝痛,身下却一片干燥。
她知道有人给她换洗过了。
萧子规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活像死了老婆孩子,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气,来她这里撒气。
思及此,她梗直了脖子,抬眼,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萧子规不发一言,捏住她的下颌将一碗药灌了进去,灌得她直咳嗽。
又来,这又是什么药啊。
她趴在榻边咳的眼泪都出来了,等她缓过劲,那还有萧子规的身影。
萧子规书房。
柳嬷嬷敲了几声门,端来了银耳血燕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桌上未动的食物。
自从知晓白小姐小产后,公子就把自己关在这书房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
朝食午食都没吃,让从小看他长大是柳嬷嬷担心不已,她知道公子难受,萧子规她从小看到长大,他是什么心性心里在想什么,她又怎么不知道。
那日听大夫说白小姐是自行落胎时,这孩子的眼眶都红,嘴里却道:“落得好,反正也是孽种。”
他嘴上说着,“她一个罪人,不配用补药。”
却没阻止柳嬷嬷给白知昙熬药。
药煮好了,白知昙还没有醒来,他就在床边守着,药一共热了三次,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直到白小姐醒来,他又说着伤人的话,捏着她的下巴将药灌进去。
明明他的心里不是这么想,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
如今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每日每夜的处理公务。他这样到底是在惩罚白小姐,还是他自己。
“公子,趁热用些粥吧。”
“放着吧,我一会儿来喝。”
他越是这么说,柳嬷嬷就知道他越是不会喝。
更深露重,他合上手中折子。
闭上眼,一边是白知昙身下刺目的红,一边是父兄舅舅他们战死的惨状,金甲染血,万箭穿心,依旧站着。
“誓死保卫大梁。”
耳边风声呼啸。
“子规,吾儿,娘亲随你父亲去了,莫要难过。”
母亲的声音裹挟着血腥气,梦幻般飘远。
萧子规倏忽睁眼,他与白昭的女儿本就不应该有孩子,现在这样最好。
28.第二十八章
春天的日子过得极快,在一阵阵的春雨中,眨眼就过了春风似剪刀的二月。
这几个月白知昙跟着任萱学习马术骑射,小有所成。
目前已经能骑着马射苹果了,把她好一顿得瑟。
与此同时,鄞州的水患经过这几个月的治理,已经逐渐平息。
转眼,又是一年清明到。
烟雨蒙蒙,山色空青。
白知昙换上一身雪色衣衫,提着果篮,纸钱,沿着满是野莓的小路,慢腾腾地往上走。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道两边的野莓长的极旺,红艳艳的一片,看起来很是可口。
少女脚步暂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受不住诱惑,蹲下身子,摘了一颗最大的塞进嘴里。
甜甜的山莓味在口中迸发。
一点儿酸都不带。
少女顿了顿。
那些曾经像淡色的水墨画在她眼前铺开。
胖胖的老头软着声音道:
“宝贝女儿,这个不能吃,被蛇爬过,是酸的,吃了会肚子疼的。”
“可是我就是想吃。”同样胖乎乎的小女孩噘着嘴撒娇道。
“听话宝贝,爹爹给你买西域来的大葡萄,咱不吃这个。”
带着潮意的山风吹来,吹散了黑白的过往。
少女缓缓地站起。
白昭死的时候是被胡乱裹着草席丢到乱葬岗的。
她去乱葬岗给白昭收尸时,只找到白昭的胡夹,至于尸身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饥饿的野狗分食了。
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无全尸可谓是最惨的死法了。
所以白昭只有衣冠冢。
一座小山丘似的坟茔,孤零零的着落在荒草丛生的林子中,由松木制成的墓碑,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上头的字早就褪色干裂。
白知昙仔细地擦拭墓碑上名字,摆好两只蜡烛并一些白昭喜欢吃的瓜果。
才开始烧纸钱,边烧边絮絮叨叨。
“你别担心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有吃有喝,最近还胖了两斤,给你烧点钱,你在下面需要什么尽管买,不够,再向我托梦。”
“还有。”她缓缓道:“我刚刚没忍住吃了山边的野莓,老爹你骗我,根本就不酸。”
纸钱烧完了,话也说完了。
白知昙拍拍腿上的尘土,起身离开。
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同样来祭奠的故人。
“刘妈?”她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年他们白氏一族,因为她爹的缘故,全族获罪,死的死,流放流放,充军的充军。
她被分到煤山挖煤后,就没再听到白氏旁支其他人的消息。
刘妈是她舅婆的陪嫁,也算是从小看到她长大了,本以为再也不会见的人,如今再次见到怎么能不惊讶?
刘妈同样激动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姐。”
她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小姐。
一年未见,小姐长高了,长大了。看到小姐衣着整齐,刘妈悬起的心也稍稍放下了点。
刘妈带了好几份纸钱和纸元宝,同样边烧,边念叨。
“老爷,这是七姑给你折的元宝,您拿去花,这是五叔给你扎的小猫,您在下面寂寞,有它陪着,这是老林给你做的纸船,您平素最喜欢垂钓,在下面也可以钓钓。”
等刘妈给白昭烧完纸,白知昙才问她,“五叔他们都还好吧?”
刘妈笑道:“都好,我们都有工作,日子虽然比较清贫,也饿不着,他们也都想你。”
说着就拉着白知昙去见他们。
山下停着一辆牛车,两人乘坐着牛车,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郊外一间小宅院。
一下车,她就认出了正在浇菜的中年男子。
“五叔!”到熟悉的声音。
中年男子猛地抬起头,待看清面前的人后,丢下手中浇菜的水漂,眼眶含泪。
激动地大喊。
“小姐!是小姐。”
话音刚落,一群男男女女,从里跑了出来,大家衣着朴素,却很干净。
见到白知昙无一不热泪盈眶,将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询问:“小姐,能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白知昙眼眶也很热,纵使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一个“嗯”字。
经过你一言我一语,她才知道这一年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
原本他们是该流放去苦寒之地做苦役的,半途中被一位大人所救。
那大人说,只要日后他们安分守己,好好生活,就能免除流放。
他们自然事愿意的,于是那大人就将他们安置在此处,户籍也给了他们。
白知昙吃着刚蒸熟的蜜薯,好奇道:“那个大人是谁啊?”
“好像姓萧,叫什么来着。”五叔思索道。
萧?
白知昙心下一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
却听五叔继续说:“想起来了,萧子规,是叫这个名字,那大人仁义啊,救下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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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实的中年男子不住地夸赞,并未注意到白知昙神色有异。
萧子规不是恨她恨的巴不得食她血,啖她肉,怎么会这么好心救下白家的奴仆?
这人的性格和行为总是让她捉摸不透,如何也想不通。
算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五叔夸赞完萧子规又继续问她,“小姐,您这一年以来都在哪里?”
白知昙不假思索:“住在一位朋友家,是名女官,人很好,在提刑司任职。”
“提刑司啊,那可真是了不得啊,”
五叔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脱口而出,“若小姐能去提刑司,岂不是能帮老爷翻案?”
白知昙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红薯。
神色有些落寞。
五叔刘妈拧着肉狠狠的掐了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今他们能活着已经是幸运,妄想入什么提刑司。
三婶连忙转移话题,“小姐,来看看我们拉的面条,拉的可好了。”
白知昙顺着三婶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院子另一侧摆的两个木架子,上面挂着细如发丝的面条。
三婶子介绍道:“这是线面,小霖她娘家是建宁府的,特产就是这种细细的面条,靠着这门手艺,我们这一年来才得以自给自足。”
“真是多亏了小霖。”
唤做小霖的姑娘被夸的不好意思。
临走的时候,刘妈说什么也要塞给白知十斤线面,嘱咐道:“这面不比普通面,别看一份就小小一团,就贪多,会越吃越多的。”
五叔还要驾牛车送白知昙回去。
未免露馅,白知昙说什么也不让五叔送。
回去的路上,她却在思考,刚刚五叔说的话。
她要帮白昭翻案。
她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要翻案,首先就要正大光明的离开萧府。
她必须要走,要拿着身契离开。
她不能被困在萧府,这段时间她做的一切,学的一切都是为了逃跑做准备。
她不能顶着奸臣之女的骂名被萧子规欺负一辈子。
唯有拿到身契,她才能有机会给父亲翻案。
首先得拿到身契。
她眸色一凝:
只有拿到身契,她才能不受制于人,就算是奴籍,她也有机会翻身。
对,只要拿到身契……
她需要一个机会,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29.第二十九章
经过提刑院和枢密院几个月的共同调查,鸳鸯腾奸细事件,又有了一些进展。
任萱派去调查的属下回来报告,诡市又开始有人奴交易。
这人奴交易,五年前就基本终止了,如今又突然出现,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为了探寻其中猫腻,任萱决定乔装改扮深入其中,但此事隐秘,不宜用公门之人,一来公门之人一身正气,不会演戏,怕露出破绽,打草惊蛇。
二来,因为鄞州水患的缘故,她已经调遣了大量禁军前往鄞州。
如今手上并无能堪大用之人。
无法,她只能来找萧子规。
“我与你同去。”萧子规话音刚落。
白知昙俏生生的声音边从门外传了进来。
“任萱,我给你煮了好吃的面,一起来吃。”
少女今日穿得一身天青色的裙子,衬托着她如紫藤花一般。
她伸手去拉任萱,“来嘛来嘛,特别好吃。”
热情非常。
任萱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低头看折子的萧子规,他头也不抬,声音如悬铃惊月,“你去吧,一会儿我们再议。”
“是的没错,公务要紧,吃饭也要紧。”
白知昙一早听到任萱要来,一大清早就猫在厨房熬骨汤。
用一副鸡骨头,一斤新鲜的猪大骨,大火烧开,又文火慢炖两小时,加入半碗牛乳。
咕噜噜煮冒泡,就成了一碗清淡鲜美的面汤头。
面就是刘妈给她的那种会“越吃越多的”神奇的面。
烧一锅滚烫的开水,将面团放入,搅散三五下捞起,加入事先准备好的汤头,就是一碗滋味十足的骨汤面。
她给任萱煮了一碗,也给自己煮了一碗,任萱的那碗还特意放了个煎蛋。
两个小女孩坐在厨房,面对面的吸面条。
“好吃吗?”白知昙问。
“嗯,很好吃,面很软,很入味。”
朴实的赞美让面前的少女露出开心的笑。
“对了,你今天来找萧子规干啥?”
这本是机密,不应该和白知昙说。
但看到面前少女毫无心机,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鬼使神差的一切说了。
白知昙将筷子一撂,“俗话说‘独木不成林,单弦难成曲。’我演技好,我也可以去!”
“这。”任萱有些犹豫,“子规哥哥,他......”
白知昙打断道:“他那边我去说,肯定能同意。”
于是一刻钟后,书房内正在看折子的萧子规发现紫藤花般的少女鬼鬼祟祟的在门外探头探脑。
他假装没看到。
看少女多久耐不住。
果然少女在等了小半炷香,见萧子规一直没喊她进门的意思,索性自己推门进来了。
手上捧着一碗明显坨了的面。
这可不怪她,从厨房走到厨房要一段时间,刚刚她又在门口等了半炷香的时间,面不坨才怪。
她毫不客气地把面往萧子规桌上一放。
“我也要去诡市,给你吃。”
萧子规挑眉,终于放下手中折子。
面前的少女毫无求人的自觉。
“好了,我回去准备了,出发记得喊我。”
也不等他回答,就径直离开了,留下一碗坨了的冷面。
她还真是自顾自啊。
面条早就凉了。
萧子规却一口一口的将面吃掉了,连带着面汤。
萧子规去诡市,作为他的侍卫,听雨自然也要跟着。
于是,听雨、萧子规、她和白知昙组成了四人组,一起前往诡市调查。
他们四人乔装使用身份是从南越来京的商贾兄妹,
萧子规是大哥,任萱是二姐,听雨是三弟,白知昙则是小妹,她不服道:“为什么我是小妹啊,听雨还比我大吗?他看起来跟我差不多。”
听雨默默道:“我是玄昭十五年生人。”
白知昙沉默了,听雨确实比她还大两岁,没想到这小子长了一张嫩脸,居然都已经十八年了。
无奈地挠挠脸,接受了她的新身份。
几人换上南越的服饰,经过一方改造,真像土生土长的南越人。
萧子规黏着假胡子,听雨脸上做了条假疤,任萱换了女儿装,头发简单的半挽,而白知昙银饰满头,走起路来叮铃哐啷,活脱脱一个南越小阿妹。
他们十分招摇的入住了诡市客栈,店老板还是上次招待白知昙的那位,看到她狐疑的多看了两眼。
白知昙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一副镇定的模样。
直到她上楼,这店老板才喃喃自语,“怪事,怎么感觉这小姑娘这么眼熟?难道是我年纪大了,不太会认人了?”
直到关上了门,白知昙一颗打鼓般的心才放了下来,拍拍胸口,“要死要死。”早知道也像听雨那般往脸上贴条假瘢了,刚刚店家审视的眼神,她回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
萧子规见她这幅模样,只是几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好像在说,“你也会有紧张害怕的时候?”
诚然,白知昙已经在萧子规这边做实了“全身上下嘴最硬”的形象,就算是害怕也不影响她吃饭。
难得出来一趟,还是公费报销,不吃白不吃。
这桂花鱼好吃,她自己吃了还要夹给任萱吃,这醋溜里脊也好吃,这次不仅给任萱夹也给听雨夹。
“啪——”萧子规重重的把筷子搁在桌上。
听雨连忙放下了筷子,任萱也有些犹豫,白知昙头抬也不抬,往他碗里丢了块炙烤猪五花。
听雨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还以为萧子规会生气,哪曾想,他居然真的重新拿起筷子。
任萱一怔。
“任萱,这道羹汤也很不错,滑溜溜的一看就能够美容养颜,适合我俩,我帮你舀。”
任萱回过神来,垂眸喝着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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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碗里人羹汤,心里有种淡淡的苦涩。
几人吃完,就开始四处溜达,生怕人不知道诡市客栈天字一号房来了一伙有钱的南越商贾,说是商贾,这不见他们带马匹货物,不知是贩卖什么?亦或者采买什么。只是看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架势,买些什么的可能性更大……
消息放出去了,坐等鱼儿上钩。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来敲门了。
听雨握紧了腰边剑,眼神变得凌厉。
萧子规和任萱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看向门口。
“谁啊。”白知昙清了清嗓子。
“卖货的,几位朋友需要吗?”
“什么货,进来说呗。”
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个佝偻的背戴着瓜皮帽的大梁人,长得贼眉鼠眼的,牙齿细小且黄,笑的一脸谄媚,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
一进门就顺手将掩上了。
贼溜溜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流转,看着怪叫人不舒服的。
白知昙抬着下巴,“你有什么好货啊?说来听听。”
“我的货可是好东西,整个诡市就有我有。”
瓜皮帽自信满满道。
“就是得看各位的需求了,你们需要,我才会将货带给你们,若是不需要就当我们没缘。”
萧子规挑眉,“你的货还不带在身边?”
“自然不带在身边。”
挤眉弄眼,“要看各位的需求。”
“哦,你既然会来,想必也有所把握。”
瓜皮帽嘿嘿一笑,猥琐的搓手道:“做我们这一行的眼睛最毒,一看就知道什么样人是我们的客户,想必你们有钱的消息也是自个儿换出去的吧。”
任萱不动深色的喝茶,心里却对这瓜皮帽的有条不紊的推理猜测吃了一惊,此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萧子规笑了笑,“果然是聪明人。”
“谬赞,各位也一样。”
“明人不说暗话,带我们去看看货吧。”
萧子规手臂自然垂下。
瓜皮帽在前面带路。
白知昙一行人连忙跟了上去,来到一处光线较暗的宅院,瓜皮帽停下了脚步,神秘兮兮的敲了两下门。
黑漆漆阴森森的大门缓缓的敞开一条缝,从门缝中透出一道嘶哑的声音,“正经客人嘛?”
瓜皮帽笑的谄媚,“正经,都是从南越来的商人。”
话落,从门缝里伸出一只干枯黑瘦指甲极长的手,解开门上笨重的落锁。
“进来吧。”
一股奇异的香料味,随着大门的敞开,扑面而来。
像是八角掺着肉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瓜果的味道。
白知昙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她这人嗅东西有个毛病,嗅着嗅着总是喜欢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一下眼睛,好像在品味什么美食佳肴,睁眼听到头顶传来轻哼。
是萧子规的。
白知昙默默的收回眼,就当没看见。
30.第三十章
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终于到达目的地,面前是一个盖着漆黑大布的圆柱体,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瓜皮帽笑得贼兮兮的,“你们要的货都在这里。”
话落,黑色大布被掀开,露出里头如牲畜一般捆绑堵嘴的人奴。
人奴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全都衣衫褴褛,男人打着赤膊,双手背缚。
“怎么样?有满意的吗?”
瓜皮帽见他们久久不说话,咧着大黄牙询问。
萧子规从兜里掏出一定金子,丢给瓜皮帽。
“辛苦你了,我们挑挑。”
接过金子的瓜皮帽,咬了咬,笑得更谄媚了,见牙不见眼,“您且瞧。”
白知昙眯着眼睛仔细查看,并没有在这些人的身上找到鸳鸯藤的印记,看来那图腾并不属于这个买卖人奴的组织,而是“后来人”购买之后纹上去的。
任萱和萧子规也发现了这一点。
对视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唤来那瓜皮帽,“大哥,想问你一些事。”
得了甜头的瓜皮帽非常好说话,“您随便问。”
“你们的货都在这里了吗?”
瓜皮帽:“都在这里了,您这话说的,有好的我们还藏着掖着干啥,都是做生意的,咋地,你这是不满意啊。”
萧子规像个懂行的老手沉吟道:“怎么感觉像是被挑剩下的?”
瓜皮帽嗐了一声,“您懂行,瞒不过您,确实是有一批商人先您之前挑走了一部分人,但他们挑走的全部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没什么用,您也看不上。”
文弱书生?
和他们之前的猜测有所出入,可这就更加古怪了。
萧子规又掏出了一锭金子,递给瓜皮帽,“实不相瞒,我这次买人就是想买一些能识文断字的,这里剩下的没有合适的,我懂你们的规矩,可否告知卖家是谁,居于何处?”
“您这是想从他们手里高价再买回来呀?”
“正是此意。”
瓜皮帽,“好说好说,那伙商队还未离开诡市……”
瓜皮帽说了一个地址,等他们几人到的时候,正看到一队北狄人骑着骆驼准备离开,骆驼后面,跟着一长串缚手缚脚的人奴,共四个。
看起来各个文弱,瘦骨嶙峋,不像做苦力的样子。
他们面上表情淡定,不吵不闹,不惊恐,估计都是自卖其身的。
他们身上的衣衫已经换过,简单的粗布麻衣,将一身皮肉遮得严实。
眼尖的白知昙依旧瞅到其中一个人奴漏出来的手腕上,隐约有新纹身的痕迹。
其他人显然也都注意到了。
萧子规眯起了眼睛,轻声唤道:“听雨。”
多年的默契,让听雨瞬间意会,那伙北狄骆驼商客,刚离开诡市,就遭到一群大梁官兵的包围。
几人警惕的面面相觑,为首的北狄人,用不太熟练的大梁话道:“官爷这是有问题?我们都是良商。”
“你身后的人奴?诡市买的?”
“是。”领头的北狄人点点头,“不能买吗?”
自然是可以,大梁也默认诡市以内交易一律合乎律法,因此这伙北狄人才会如此不慌不忙。
官吏绕到那伙人奴面前打量,盘问道:“你们是大梁人,怎得一点儿也不慌?”
“回官员,我们都是家里遭了难,故选择自卖其身,并不是被迫,何来慌乱?”其中一名人奴道。
语气镇定,不卑不亢。
文弱的脊背更是挺着笔直。
并没有平常老百姓面对官吏时的恐惧,官吏视线落在他露出的手腕上,继续问:“你们这手腕上的纹身是刚纹的。”
话音落地,人奴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慌张,只一瞬,便调整好自身状态。
淡定道:“嗯,随主人家回北狄,总要纹上部落纹饰。”
“部落纹饰?”官吏猝不及防撸起对方的袖子——熟悉的鸳鸯腾印迹,暴露在天光之下。
“这伙人奴有问题,扣下了。”
北狄商人惊怒非常。
“这是我们花的钱买的奴。”
官吏丢给他一包金子,“买你的人奴。”
就要压着那伙人奴离开,结果转身却见那四人齐齐的吐了血,瞬间倒地身亡。
官吏暴怒,“你这北狄人给他们吃了什么?”
……
“这四人的后槽牙里都藏着毒药,听到我们要将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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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咬破毒囊自杀了。”
检查到小兵回复萧子规道。
宁愿自杀,也不用跟着官差回来?
里头存在问题显而易见,可对于那班北狄商人,又实在是师出无名,毕竟做不亏之下谁也没有证据表明自杀的人奴是受到了北狄商人的“胁迫”,因此并未批捕。
本以为有了头绪,线索又这般断了。
“还有。”
另一官兵递上了一块碎布,“我们在其中一个自杀的人奴袖里发现了这个。”
那块碎布图案虽然已经斑驳,但萧子规依旧一脸就能认出,那是半块大梁城防图。
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人的袖里?
为什么只有半块,另外半块在哪里?
在北狄人手中?
可当年不是白昭通敌卖国送出了整块城防图,才使得霍家军全不敌北狄大败而归吗?
既然如此,北狄人手中应当还留有大梁的整块国防图才是。
为什么还需要这半块不全的城防图?
他似乎窥见了真相。
眸色深深,不知道想什么。
若当年北狄差点大败大梁并不是因为得到了城防图,那真相又是什么?
“贤王到。”
思索被打断。
萧子规恭敬地向贤王行了官礼。
周贤微微颌首,“听闻你们再查案,本王过来一看,有什么线索吗?”
看似不经意的询问,视线却准确的落在萧子规手里的半块城防图上。
萧子规将半块城防图呈了上去。
“从人奴身上搜出的半块大梁的城防图。”
“哦。”周贤来了兴致,“可查到那人奴先前是何身份?”
“普通乡绅之子,因家道中落,自卖其身。”
“这倒是稀奇,普通乡绅之子,何来大梁城防图,还只是半块?”
周贤道。
任萱神色焦急的跑来同他说,白知昙不见了。
“明明下午的时候她还在屋内,方才我来喊她时,却不见了踪影,我不应该离开。”任萱如是道。
只见白知昙所在客房内,窗棂大敞。
再看屋内陈设齐整,并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只是少了人。
31.第三十一章
白知昙迷迷糊糊中嗅到了一股味道,像是不久前在哪里闻到过,不久前……人奴交易馆!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她的眼睛上蒙着厚厚的一条布,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嘴上也被堵了布,完全发不出声音。
手脚紧绷的触感,让她意识到当下被缚的处境。
随着混沌的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清醒,她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经过一天的劳顿,她本打算沐浴一番,刚进入盥室,就被人从后头捂住了口鼻,瞬间就四肢瘫软了。
眼睁睁的看着来人将自己拖出了门窗。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再清醒时,就到了这里。
但是人奴交易馆的人抓她干什么?
卖她?
……那她可就想错了,自然不是卖她。
俗话说,含有行规,道有道义。萧子规破了规矩,坏了道义,导致售卖出去的人奴自杀,如果不给人吃个教训,以后他们别想在这一行混了。
因此才将与他同行的白知昙迷昏了掳来,不是骂她,却也得让她吃点教训。
比如……
瓜皮帽猥琐地笑了起来。
刚刚他就发现了,这小姑娘长得真美,整个的水灵灵的,像颗多汁的水蜜桃。
比花楼里的花魁还要美上几分。
今日,算是便宜他了。
白知昙先是听到一道猥琐的笑声,紧接着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像是腐烂的蛋白质泡在泔水里面发酵了三天三夜的味道。
温热的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当场干呕了起来。
“哎呀,小美人怎么吐了?”
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扯走,她终于可以看清臭味源头。
先前领着他们来人奴交易馆的瓜皮帽,搓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恶心的味道正是从他咧开的嘴里发出来的。
那味道不仅臭还有刺激性。
白知昙瞪他,却因为睁眼的缘故,更加辣眼。
她双脚双手都被捆绑在柱子上。
动弹不得,避无可避。
被刺激产生的生理性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打湿了眼睫,我见犹怜。
瓜皮帽看得心疼极了,“小美人怎么哭了?”
伸手就要帮她擦泪,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霎时间出现一道明显的红痕。
竟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瓜皮帽啧了一声,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惊奇道:“美人不愧是美人,连皮肤都这么娇嫩,看来只能用舔的。”
眼看那条腥臭的舌头就要舔到脸上。
白知昙用尽全力挣脱出一条腿,狠狠的踢中了瓜皮帽男子要害处。
“啪嗒——”一声。
瓜皮帽发出尖锐的爆鸣。
萧子规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瓜皮帽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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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而白知昙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啃着桌子上的梨。
桌上还摆着三个已经被啃完的梨核。
看到他们,白知昙淡定的打了个招呼,“你们来啦。”看不出一点儿吃亏的迹象。
萧子规:“……”
任萱:“……”
听雨一时没控制住表情,不小心张大了嘴巴。
白知昙确定是被地上这个蜷成虾米脸色苍白,面容扭曲的家伙绑架了?
萧子规带来的官兵很快就将局部坏死的瓜皮帽拖走了。
任萱一脸紧张,“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着,还吃了四个梨,就是不咋好吃,麻麻赖赖的,没什么汁水。”
说完还打了个嗝。
“多亏你们来得及时。”
不然难吃的梨都快被她吃光了。
她笑着说,瞥见目光复杂的萧子规,心里爬上一丝古怪的不自在。
他突然看着我不说话干嘛?
这眼神和以往有点不一样。
当然她又说不出不一样在哪儿。
白知昙不知道的事,在她被绑架的这段时间,当年当年城防图送图真相隐约被窥见,萧子规突然意识到,白昭真的有很大可能性是被冤枉的。
是做了他人的替罪羊。
真正通敌卖国的另有其人。
那么他对白知昙做的这些事又算什么了?
32.第三十二章
是夜,萧家祠堂。
供奉的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长明灯火照着排位,闪烁跳跃,映照着排队上的名字,萧子规眸色深深,火光在他眼中忽明忽暗的跳动。
他点燃三支香,拜了拜,扎进正中央的香炉,思绪万千如潮……
所以,这么些年他都恨错了人,也报复错了人,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白知昙的身影,倔强不屈的神色,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萧子规闭上双眸,复又睁开。
心下似乎有了决断,又似乎没有。
摇曳的烛火,昏黄的光照,萧子规的神色不明。
与此同时,一只红嘴鸟儿落在白知昙的窗前,一眼就被她看到了脚上紧绑着的布条。
布条?
这是有人特意给她的?
是想给她传递什么消息吗?
白知昙心头一颤。
毫不忧虑的解下了布条。
布条上既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明。
只用蝇头小楷写了一行。
“南郊别院有关于你爹当年真相的证据,想证明你爹清白,今夜子时速来。”
她细细端看那布条,发现布条背后描绘着地图般的脉络,这是,城防图?
当年他爹被判通敌卖国其中一项罪就是私通外敌——
将大梁的城防图给了北狄。
给她传递消息的人,特意用了城防图的布条,势必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是陷阱吗?
明晃晃的就是瓮中捉鳖的陷阱。
她知道自己最好别去。
可是,万一呢。
一年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帮白昭洗清罪责。
她毫无头绪。
只是一味的相信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可她却拿不到任何一点能够证明他爹清白的证据。
她其实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没心没肺。
此行危险,可她必须得去!
白知昙悄悄的推开了门,门外并没有发现听雨的身影,看来今夜他不在,多半是被萧子规派出去办事了。
正好。
她这段时间在任萱的带领下,学了不少的拳脚功夫。
若非如此,她被那人奴贩子绑架时也无法如此快速的一招制敌。
她的袖口缀着袖里箭,遇到危险能近身对抗。
腰间藏着解蒙汗药的解药帕子,若是察觉到不对劲,就用帕子捂着脸,若是……
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有信心。
若是真的遭遇不测了,那就算偿了白昭对她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吧。
她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
在心里道:
没什么好难过的,本来她在大梁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既没有自己爱的人也没爱她的人。
说不定阴差阳错还能再穿回现代,这也未可知。
别害怕,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穿上了最体面的衣裳,戴上了最好的发簪,仔细化了个妆。
如果真的遇到不测,至少也漂漂亮亮的。
今晚的月亮很亮,少女独自骑上马儿,一脸坚定的往南郊别院方向去。
今晚的月亮很亮,萧子规静看了会儿,往白知昙住所方向去。
少女似乎已经睡下,萧子规游魂般的行至床头,眉头一拧——
床榻上被褥整整齐齐的叠着,并未有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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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冲向马厩,马儿也少了一匹,萧府大门外,地上马蹄清晰可见,一路向南延伸。
南郊……
萧子规没来由的心头一紧。
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翻身上马,夜风将他发丝吹得扬起,吹着衣袍也猎猎作响,萧子规勒着缰绳的手出了血,及近南郊,一角苍穹如残阳余晖!
南郊荒废的宅子,被熊熊大火包围,院外的槐树上拴着萧府马厩里的少的那匹马。
他再也顾不得,冲进火场。
“白知昙!”他喊着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噼里啪啦的木材燃烧声。
她居然要自焚吗?
这个认知如潮湿的泥地里乍然生出的藤蔓,攀援而上,直到他的心脏,一寸寸地收紧,一抽抽地疼。
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四周浓烟滚滚,心口细细密密的疼。
他于一片火光中,倔强地寻找白知昙,不顾危险,越走越深。
炙热的火苗舔舐着他的臂膀,皮肉烧灼的疼痛,并没有止住他前进的步伐。
终于,他看到了闭目倒地的白知昙,双手交叠在腹部,就像睡着了一样。
萧子规跌跌撞撞行至跟前。
“咔嚓——”一根烧得发红的横梁断了下来,即将砸到白知昙之际,萧子规伸出手臂将白知昙紧紧护在怀里。
白知昙是被热醒的,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刚把马儿栓在槐树下之际。而后,后脑一阵钝痛,便失去了意识。
四周很热,一股呛人的烟火燃烧味,而她正被一个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努力抬头,睁开迷迷糊糊的一双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萧子规。
嗯?
他怎么在这里?
33.第三十二章
“你放开我,我快喘不上气了。”白知昙气若游丝,她没被烧死,别一会儿让萧子规勒死了。
闻言,萧子规这才松开手,白知昙终于喘上气了,迷瞪着眼睛,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滴在眼皮上。
这是下雨了吗?
萧子规小心翼翼地解开白知昙的衣袖,整条手臂到肩膀的部分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
将她抱起,下巴搁在肩头。
仔细撒上一层金创药。
许是因为伤口太疼的缘故,撒药的时候,怀里的少女不由得哼哼,嘴里溢出细碎的呓语,“……疼。”
小小的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像一朵失了色彩的海棠,原本总是倔强地瞪着他的眼眸也紧紧地闭着,因为太疼,长卷的睫毛一颤一颤,隐隐挂着泪珠。
这一刻,萧子规忘却了一切。
将少女的脑袋轻柔地靠在胸前,像对待一件易碎品,更加小心翼翼地撒了起来。
“好疼。”呓语的声音大了些。
萧子规心像被攥住,说不出的难受。
还是疼吗?
他停下,吹了吹伤口,白知昙蹙起的眉心这才微微松了些。
继续撒,少女的眉心再次蹙起。
他低头。
面无血色的少女,近在咫尺的眼睫,缀着湿润的晶莹,顺着眼角,缓缓划过脸颊。
心猛地揪了一下,顿顿的痛。
眼睛也有些酸楚,片刻拍了拍她完好的另一侧肌肤,让她靠近自己。
哑着嗓音,不熟练的安慰道:“别怕。”
她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整个手臂都被裹成木乃伊,稍微动一下就连带着肩膀一阵巨痛,还是放着吧。
“姑娘,你醒了?”
柳嬷嬷走进来就发现白知昙睁着眼睛,盯着床慢,一瞬不瞬。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的扭头,眼神示意。
柳嬷嬷立即明了,上前两步,将她枕头垫高,拖着她的腰让她坐起来。
再给她喂水。
她喝水慢吞吞的,一口一口,更像是舔舐——
昨日的火场,她的喉咙因为吸入大量烟尘的缘故,受损了。因此只能慢慢喝水。
喝了几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萧子规——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衣衫也有些凌乱,微微喘着气,双眼通红的望着她,似乎一夜没睡好。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白知昙看了他一眼,继续默默的低头喝水。
喝了小半碗水,摸摸肚子,朝柳嬷嬷要吃的。
“有饭吃吗?我饿。”
经过一晚的昏睡,少女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不过看起来依旧有些憔悴,像凋零的芍药。
“有,有。”
柳嬷嬷打开食盒,将里头的食物一叠一叠的拿出来。
有温热养胃的小米粥、还有一碟切得薄薄的菜心,
白知昙吃得认真仔细,无视萧子规的存在。
柳嬷嬷默默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了萧子规和白知昙,但她并没有和萧子规说话的打算。
从前她也并不是很喜欢和萧子规说话,每次都是萧子规主动惹她,不得不反唇相讥几句。
如今她身体不适,看着他就讨厌,但是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她原本以为,萧子规见她不说话,过一会就会无趣地走了,却没想到他像个晾衣杆子,杵在她床头一动不动。
半炷香后,萧子规先开口了。
音色有些沙哑,语气有些嘲讽。
“你倒是一点都不后怕。”
看吧,她说什么?她就猜到萧子规是来看她热闹的,一听说她醒来,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嘲讽她。
她才不会让萧子归得偿所愿。
于是,她掏掏耳朵,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什么好怕的,最差不过一死,何况现在也没事,白捡一条命。”
说罢,继续认真的喝面前的粥。
她这般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怎么惹怒了萧子规。
下一瞬,她未喝完的小米粥以及菜心便被噼里啪啦的扫了一地。
“……”
她也不恼,劫后余生,也不太适合吃太多,刚刚那些量也差不多。
于是默默挪开床榻上的桌几,自顾自蒙上头就准备睡觉。
可萧子规怎么会遂她意,猛得拉下她身上覆盖的被子。
白知昙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扯着半床被子与他大眼瞪小眼。
背着光,看不出萧子规喜神色,只觉得他眼尾红红的,眼睫湿漉漉的。
和往日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样的萧子规让她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少女皱了皱眉,没好气道:“你干嘛?”
萧子规扯了扯嘴角,语气僵硬,“别,以为寻死就能消债。”
白知昙浆糊一般的脑袋缓缓运转。
半晌,终于理解了萧子规说的意思。
哦,他以为自己是故意寻死?
所以特意来警告他?
无语了,就算要寻死,她也不会傻到选择自焚好的吧!
多疼啊!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没寻死,这走水是意外。”
说罢,趁着萧子规愣神的功夫,从对方手里抽回半截被子,准备继续安眠。
萧子规却跟脚下生根般杵在她床头不走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闭上眼睛依旧能够感受到。
白知昙被他搞的实在睡不着,不得不睁开眼,“你老盯着我干嘛?”
萧子规不说话。
少女实在怕了他,无奈的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真没有想寻死,你怎么就不信了。”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的看向萧子规,“你不是一向很恨我吗?怎么现在一副担心我死的样子?”
少女眼里满是狐疑。
“你该不会……”
萧子规厉声打断,“我巴不得你死,但不是现在,你的罪还没赎清。”
“好了,我知道了。”
白知昙怏怏的。
她就知道她自己想多了。
她怎么会觉得萧子规有可能是在关心她?
他巴不得她死才对。
如果舍不得,也是因为他们之间仇恨未消。
他还没蹉跎她够。
“你们白家还有旁支。”萧子规又道。状似不经意,少女却听得紧张起来。
她想起了刘婶,王叔。
想起了王叔说的“多亏了一位姓萧的大人,让我们在此生息”。
她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原来他“好心”的照顾白家旁支,就是为了威胁她。
“你想干嘛?”被褥里的白知昙指关节捏着嘎吱响。
呈现戒备状态的白知昙脸色不再如昨夜一般苍白,而是白里透红呈现了健康的颜色。
萧子规突然快意的一笑,“只是提醒。”
随后转身离开。
有病!
白知昙在心里骂道。
萧子规走后没多久,任萱就来看她了,眼睛里满满都是心疼。
白知昙安慰道:“别难过,我没事,一点点皮肉伤,很快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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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才进入正题。
任萱问她,“你为何会突然去南郊?”
还被困在其中。
若是无人引导,怎么会好端端的去那里?
白知昙道:“有人给我递了个消息,说有我爹不是奸臣的证据。”
所以她是被骗去的?
“你爹。”
“任萱,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爹他真的不是会犯下通敌卖国大罪的奸臣,他胆子很小的,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
语气有些激动,说到后面叹了一声气,“算了,我也只是同你说一说,你别为难。”
任萱抬眸,“不是的,我在听。”
她眼神认真,“我相信你说的。”
任萱的语气也很认真,听得出来并不是在哄她。
“你要帮你爹翻案,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她居然真的相信她。
白知昙眼眶一酸,站在任萱的立场,她爹就是害死她双亲的罪人。而她居然相信她?
这让她如何不眼睛发酸。
任萱端起放在床头的药,吹了吹,喂到她嘴边。
“药放凉了,先把药喝了,把身体养好,才能从长计议。”
“嗯。”
白知昙乖乖喝药,过了两天,基本又生龙活虎了。
因嘴馋城西的桂花糕,又出门了。
正在买糕点的时候,被身后人一拉,以为是坏人的她,下意识给了个肘击。
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是我……”声音弱弱,有气无力。
她猛一回头,却见倒霉的赵无瑕,面容扭曲的捂着肚子,弯得像一只虾米。
白知昙吓了一跳,“澄空,你跟鬼一样站在我后面干嘛?”
赵无瑕缓缓起身,正了正戴歪的发冠,正色道:“自然是有事。”
说完他左右非常警惕的看了一眼,见四周下没有可疑之人,这才拉着白知昙一路小跑到隐蔽处,鬼鬼祟祟的掏出了一块路引,以及一大包银票,塞给白知昙。
“这是我变卖了家当凑的,都在这里,还有路引,你先拿着。”
白知昙不接,头顶好几个问号。
“你干嘛?”
干嘛好端端的给她这些东西啊?
是让她逃走吗?可是没有身契的话,她就算逃在天涯海角又有何用,难道要一辈子做黑户吗?那该如何帮白昭翻案?
赵无瑕语气严肃,“萧子规要杀你,这里不能待了,身契我们也不要了。”
“谁同你说的?”白知昙大惊。
“南郊走水的事,你以为是巧合吗?就那么巧,门锁就落下了?为什么萧子规能第一时间发现你?”
赵无瑕三连问把白知昙问懵了,别看赵无暇平日一副缺根筋的样子,关键时刻,看问题的角度也与他人不同。
“还有,联络你的布条是用半块城防图写的,除了萧子规谁能拿到半块城防图。”
白知昙陷入沉默。
赵无瑕道:“他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既然是他,他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的救我?”
直接让她葬身火海不就得了。
赵无瑕摇摇头。
“ 这我不知道,此人心思缜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
萧子规确实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让人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本来她还想拿到身契光明正大的走在日光下,再帮白昭翻案,现在看来想必不行了。
身契不要了,再待下去连命都没了。
34.第三十四章
夜深,萧府书房——
萧子规处理公务到深夜,按了按额角,“听雨,她今日如何?”
听雨一顿,“今日,我一直守在公子身边。”
“罢了,你去睡吧,让柳嬷嬷记得给她按时送药。”
话音未落,柳嬷嬷急匆匆的跑过来,“公子,白姑娘辰时出去,至今未归。”
如今三更的梆子已经打了两回。
屋外划过一道闪电。
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萧子规眸色深深,起身吩咐,“听雨,备马。”
夜深人静,崎岖的山道,唯有一辆马车快速驰骋着,马车内坐了两个人,分别是赵无瑕和白知昙,赵无瑕还时不时掀开窗帘往后看。
白知昙无奈道:“唉,叫你别跟着,别跟着,你非要送,现在又担心你家派人来捉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赵无瑕紧张兮兮道:“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路?自然是要来送的。”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确实是够讲义气的,但不知为何,他们两个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家里不同意,于是带上包裹私奔”的小情侣啊。
白知昙搓着胳膊,恶寒的抖了抖,把这个诡异的念头从脑海里面抖出去。
外头春雨潇潇,忽然刮起了山风。
“这风怎么突然这么大。”直接把车帘都给吹起了。赵无瑕嘀嘀咕咕的拉下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外头天空正好划过一道闪电,白知昙瞥了一眼,下一瞬让乍起的春雷吓了一跳。
忽然没来由的惊慌。
心口怎么就这么慌了?
不会出差错吧?
这会儿他们已经离开京都地界,这马儿速度贼快,是赵无瑕马厩里最好的千里马,这驾车的车夫也是他们赵府一等一的马夫,只要再赶两天就能到岭南了。
赵无瑕给她规划了一条路——
到岭南他就先把她送到三舅姥爷家,赵无瑕的三舅姥爷是在岭南开医馆的,到时候她就跟着学一门手艺,慢慢从长计议……
拉好帘子,赵无暇回到原位正准备闭目阖一会儿,突然一个趔趄,当场跪下。
马儿受惊,马夫惊呼。
车内两个人东倒西歪的滚做一团。
白知昙龇牙咧嘴的拍了拍赵无瑕的脑袋,“你好重啊,压死我了,快起开。”
赵无瑕脑袋磕到小几,疼得眼泪汪汪,边爬起边问:“咋回事,突然停下干啥?”
话音未落,车帘掀开。
闪电照亮来人的脸。
车内的两人,动也不敢动,维持着一种不雅的姿势。
愣怔的看向车外,来人竟是萧子规。
白知昙的表情莫测,赵无瑕抽了抽嘴角。
白知昙:她就说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老觉得心里毛毛的。还以为是冷的,结果是在这里等着她。
背着光,看不清萧子规的视线,只能听见赵无瑕吞口水的声音,嘀嗒,汗水滴落在她脖颈,凉的她一激灵。
这小子要不要这么没出息啊,居然吓出了冷汗,有这么怕他吗?她就不怕!
话还是说早了。
萧子规将她捉回去,身后赵无暇沿着山路狂奔,“小团。”
白知昙抹一把脸,春雨绵绵,无遮无拦的落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此刻天光熹微,四周不再昏暗,她扭头眼睁睁的看着赵无瑕在视线中化作越来越小的黑点,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
肩上传来痛意。
萧子规冷冷地道:“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白知昙拧眉,“你不该捉我,我又不是你们家的家奴!”
“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契还在萧府。”
萧子规咬着牙根,冷笑,“还是说你想回教坊司?”
威胁,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白知昙也怼了回去,“我宁愿去教坊司!”
萧子规眸色黑沉,一字一顿,“如你所愿。”
……
这个禽兽将她折磨的够呛,她每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下一瞬,又被扯回了现实。
因为淋了雨,又被不管不顾的折腾了大半夜的缘故,第二日她便发热了。
喂药都喂不进去。
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紧闭着双眼。
萧子规强行捏开她的嘴,将药灌了进去。
却被尽数吐了出来。
白知昙睁着猩红的眼睛看着他。
脸色苍白,眼底都是恨意。
如果条件允许,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咬死他。
萧子规将剩下的半碗药递给柳嬷嬷,“你来喂。”
柳嬷嬷劝道:“白姑娘喝一口吧,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不。”她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却依旧很坚定。
萧子规并没有在屋里待太久,他还有公事要处理,听雨与他说了几句话,他便径直走了。
并没有多看白知昙一眼。
这里有柳嬷嬷守着,他很放心。
等萧子规离开后,白知昙第一次哀求柳嬷嬷,“嬷嬷,我求你,放我走吧。”
她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眼周发红,泪水一颗一颗的滚下。
看着叫人心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半年多以来,她日日见着白知昙,早就有了感情。
她如今这般模样,也让她心生不忍。
她的心头一回向着白知昙,白小姐还那么的小,她还只是个孩子。
“姑娘,先把药喝了。”柳嬷嬷吹凉了药。
“喝了,你就放我走吗?”白知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柳嬷嬷抿着唇,眸色松动。
她没有否认。
白知昙立马抢过碗来,一口气喝了精光。
柳嬷嬷做了平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帮助白知昙离开萧府,离开萧子规。
她从马厩里签了一匹枣红小马,缰绳放到面前的少女手里,还有一些犹豫。
不是后悔相助,而是担心少女的身体,是否禁得起颠簸。
“姑娘,要不然歇息下再走……”柳嬷嬷担忧道。
少女牵着缰绳,几乎摇摇欲坠。
羸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手腕的肌肤透着热,这样子的情况,真的可以让她独自离开吗?
白知昙却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您,我得走。”
如果此时不走。
不知要等到何时,柳嬷嬷也不再劝了。
只道一声,“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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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马蹄的声音渐行渐远。
白知昙本就是强弩之末,终于还是昏倒了,从马上栽下来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赵爷爷的声音。
“小昙?是小昙吧,你怎么了?”
她一定是出现幻听了。
彻底昏倒前,她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如是想。
白知昙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的陈设全都大变。
连屋子里的薰香味也不一样了,细嗅之下,还有一些熟悉,像是,像是赵无瑕身上的味道。
“澄空!”
她瞪大了眼睛,嗖地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她如今已不在萧府。
“白小姐,你醒了。”
梳着双髻的婢女,推门而入,她认得,这里是赵府没错,这婢女就是赵无暇家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白知昙眨巴眼睛。
婢女抖开一身衣服,给她披上,“都是老太爷的意思。”
待见到赵爷爷,白知昙终于得知原因,眼泪难以置信的滴落。
昨日,因为雨天路滑,澄空不甚摔下山崖,尸骨无存。
明明只过了一天,却天人相隔。
“澄空这孩子,打小没几个朋友,最是看重你。”
赵爷爷老泪纵横,数度哽咽。
“以后,你就是澄空。”半晌后,他道。
白知昙是罪臣之女,身份不好见光,孙儿没了,那就把身份给小昙吧,她是好孩子……
白知昙吸吸鼻子,唤了声“爷爷。”
银发斑驳的老人家,哽咽的应了声,“誒。”
从今天起,她会带着澄空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的。
她以为萧子规会来捉她,但从她在赵家醒来后,就在没见过萧子规,他好像真的放过她了。
是因为什么?她不得而知。
总之,她暂且得了份自由。
顶着赵无瑕的身份,她顺利的进入了中书省,成为里头一名普通的小吏,整日勤勤恳恳的工作。
因她身份的缘故,进去没多久就遭到了有意无意的排挤。
几个同僚围在一起,对她议论纷纷。
“早就听闻赵中书的孙儿,身体不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长的还有点娘娘腔。”
其中一名小吏八卦道。
另一位搭腔,“管人家娘娘腔,人家是赵中书的孙儿,怎么样也比我们强。”
得了一句不屑的“切。”
于是,入职第一天,在白知昙未可知时,她就已经默默得罪了同僚。
因此当她笑着跟同僚打招呼时,大家都默契的不理她。
午间吃饭的时候,甚至不喊她。
等她到食堂的时候,桌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
这排挤欺负也太明显了吧。
堪称幼稚。
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好在她有随身带糕点的习惯,掏出两个杏仁糕,倒杯茶水配着就能果腹。
这些人的排挤,并不能影响到她。
她如今顶着赵无暇的身份,在中书门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吏,能够自由出入中书省的案件存放阁,这才是关键。
这样她就可以随时在其中查询到关于她爹白昭当年案件的蛛丝马迹。
35.第三十五章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春末,气温陡然高了起来,最明显的对比就是蚊虫也多了起来。
每日上工的时候都能看到同僚的脸上手上,有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白知昙不动声色地在常坐的案牍边,点了一盘香。
案牍上,除了香外,还有一叠精制的糕点。
时不时捏一块,就着茶水喝,不要太悠哉。
同僚们都是审时度势的机灵鬼。
这段时间他们有意无意的排挤,本想让这小子受不了自己离开。
毕竟这小子是中书令的孙儿,不愁吃不愁穿,犯得着受鸟气只为赚个三瓜两枣的?
却没想到,此人虽是中书令的孙子,却没有纨绔作风。
非但没有被他们排挤到。
还自得其乐了起来。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这小子日后万一成了他们的上级。
岂不是会和他们清算?
机灵鬼小陈,搓搓手,笑盈盈地走向白知昙,“赵哥,嘿嘿。”
白知昙放下手中的糕点,拿起茶杯,吹了吹,撩起眼皮,不经意的看向来人。
“何事?”
小陈自顾自的坐下,故作惊奇的摸了摸桌几上的驱蚊香,“这点的是什么,怪好闻的。”
显然就是没话找话,借故搭话。
白知昙又如何会看不出?
毕竟都是同僚,还要在一起共事,也没有什么大矛盾,她也看出了对方求和的心,于是顺着话说:“我自制的驱蚊香,这里还有一些香包,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那就谢谢了。”小陈双眼一亮。
立马虔诚地接过了香包。
猛猛地嗅了嗅,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
“这味道真好闻。”
小陈将香囊宝贝似的塞进怀里,继续道:“赵哥,你怎么会想来这儿当个小吏?”
大概是在探口风,想知道像“他”这样子的世家子弟,是真打算在中书省干活,还是只走一走过场。
“哎,心之所向。”
哦,小陈看“他”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有好日子不过,只为心之所向,来这里当小吏。
“您是这个。”他真心佩服的举了个大拇指。
不敢想象,要是他有个中书令爷爷的话,早就安安心心的当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了,还出来折腾个什么劲。
这次聊天过后,白知昙成功了跟大伙打成了一片。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期间去找了任萱,说了如今的处境,“任萱,你要替我隐瞒,现在我是赵无瑕。”
任萱看着小姑娘头发利落梳起,身着官服,一副与过去大相径庭的少年模样,唯独那双眼睛与曾经别无二致,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会替你隐瞒。”
此事不久,白知昙便以赵无瑕的身份接到了去鄞州治水修建堤坝的差事,上船的时候她才发现,此行萧子规居然也在,紧张了一瞬。
如果说从前她对萧子规是讨厌,现在简直到了厌恶的地步,要不是他,澄空不会死。
可他看到她,却仿佛不认得一般,只是淡淡的掠了一眼,径直离开。
不知什么原因,但似乎萧子规并不打算与她纠缠。
白知昙微微皱了皱眉。
罢了,不管是什么缘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如今这种情况并不合适和萧子规撕扯。
白知昙也从未去过鄞州,也不怎么经常乘船,上船没多久就歇菜了。
想吐的感觉一阵阵的,时不时觉得喉咙发紧,嘴里发酸。
只能独自坐在夹板边上呆若木鸡的吹风。
期间,新收的小弟小陈,时不时的都会上甲板来看看她,给她带点止呕的蜜饯。
“赵哥,吃点陈皮,治晕船。”
白知昙干嚼了两片陈皮,果然没那么想吐了,就是头依旧晕。
“谢谢啊。”白知昙有气无力道。
海上风浪大,如今还未到“谷雨”,天气依旧寒凉,何况还是在海上就更加湿冷了。
夹板上有风,吹着小陈缩着脖子,直搓手臂,不由得提议:“赵哥,你确定要到甲板上一直待着吗?要不我们去船舱。”
白知昙看出小陈的窘迫,小声道:“你去船舱吧,不用在这边陪着我,我没事,再吹一会儿我就进去。”
她只想在甲板上待久一会儿。
对于晕船的人来说,船舱那种密闭空间,简直是噩梦。
白知昙都这样说了,小陈只好抱着手臂先躲进了船舱。
正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萧子规。
见到萧子规,小陈立马狗腿的点头,没话找话,“萧大人,您也来甲板吹风啊?”
萧子规嗯了一声,打量起面前的男子。
此人似乎和白知昙关系很好。
他穿着和白知昙一样的公服,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总是挂着笑。
虽然年纪不大,也能看得出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精。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
在公门里待上两年的小官吏基本都是这幅模样。
往日无感,可不知为何,现下看到这笑容却觉得刺目非常。
那日他是看着白知昙离开的。
如若不然,柳嬷嬷断不能轻而易举的将马儿从马厩里牵出。
她去了中书省顶替了赵无瑕身份这事,他也第一时间知晓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一直到此次再见。
萧子规视线落在面前这人的腰际,那里挂着一个针脚别扭的香囊,绣工一如既往地粗糙,却叫他不舒服了起来。
也许是他视线逗留得太久。
小陈以为萧子规看上他的香囊,立马双手承上,“萧大人是在看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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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规不接,明知故问,“这香囊倒是丑的特别,哪儿来的?”
小陈如实道:“赵哥给我的,丑是丑了些,但实在好用,别上这个,晚上睡觉一只蚊虫都没,大人您若不嫌弃可拿去。”
“不必。”萧子规冷声拒绝。
幽远的看向甲板处,摆了摆手,“你进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甲板风大,没事干别出来。”
“噢噢。”小陈心说,这萧大人还挺体恤下属的,怕他着凉。
海上的天气也是阴晴不定的。
上一刻,明明还是晴空万里的。
下一瞬就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
众人纷纷躲雨,可白知昙因为晕船的缘故,走起路来,双腿直打摆,差一点跌倒。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伸出,扶住她,带着她往没有雨的地方躲去,避免了她在原地被淋成落汤鸡。
湿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
湿衣服贴在她的身上,曲线毕露。
她努力扒开湿哒哒的头发,抬眸,准备向来人道谢,却在看清来人时,噤了声。
怎么是萧子规?
白知昙抿着唇,下意识后退两步。
现在其他人都去躲雨了,只有他们两人。
白知昙心再度悬起。
若是他真的想对她做什么,轻而易举。
想到赵无瑕,她眼里的仇恨,无法掩饰。
手缓缓摸着腰间匕首处。
此时此刻,面对萧子规的她,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
只要萧子规对她有所动作,她绝对会立刻会扑上去,咬他个鲜血淋漓。
可萧子规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只是不咸不淡的看着她一眼,敏锐地捕捉到她心中所想,“怎么?想杀我?”
白知昙没有回答,冷冷的看着他。
看来是猜对了。
萧子规冷笑一声,嘲讽道:“你想好了,你现在顶着谁的身份?”
她现在顶的是赵无瑕的身份。
白知昙神色不变,手心却紧张的出了汗。
像一只紧张又炸毛的猫。
全身还水淋淋的。
白知昙做好了与他鱼死网破的准备,可他只是嗤笑一声,径直转身进了另一侧船舱。
刹那间,白知昙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
几乎难以置信。
他,就这么放过她了?
白知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填好了炸药的炸弹,在准备爆发的时候,哑炮了。
四周风雨潇潇。
冰冷的湿意让她晕呼呼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将女性的玲珑勾勒地清晰。
当务之急,先将身上这身湿衣衫给换下来再说。
不然一会儿等雨停了,叫其他人发现她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那就不好了。
36.第三十六章
在海上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靠岸抵达鄞州码头。
下船的时候白知昙觉得陆地都在起伏,她晕船晕的太厉害了,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觉。
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可能跌倒。
直到怀里被塞了个橘子,这才“活”了过来。
小陈倒是美滋滋。
抱着橘子,眉开眼笑,“这次差事不错,又吃又有喝,赵哥你说是吧。”
白知昙耳朵嗡嗡听不清,半死不活的嗯了声,嘴巴泛苦,感觉自己要死了。
突然,嘴里被塞了瓣冰凉凉的橘子。
橘皮特有的清香,缓解了白知昙晕船带来的不适,橘瓣多汁,汁水在嘴里迸发,酸酸甜甜,中和了嘴里的苦味。
瞬间,那种令人感到不适的干呕感便消失了。
脚下的地不再踩起来软绵绵的。
她好像终于活过来了。
小陈眼睛弯弯,“甜吧,赵哥。”
“不错。”话落,怀里又被塞了个橘子。
白知昙这才发现,从他们登上码头后,就有当地官员带着地方乡绅迎接他们。
手上的这个橘子,是此地独有的品种,又叫做福橘,由乡绅随侍的婢女分发给他们。
吃完一个福橘,白知昙觉得自己又生龙活虎了。
小陈又递过来一个,讨好道:“赵哥,我这里还有。”
他刚刚问人要了五个福橘,全藏兜里,就等他赵哥吃完再掏出来借花献佛。
不得不说小陈这人精,审时度势,灵活多变。
会看眼色,做狗腿也是一流的。
白知昙受用的接过橘子,哥俩好的拍拍他。
一副大哥欣赏小弟的表情。
忽然,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寒风,吹得她脖颈凉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白知昙古怪的摸了摸脖子。
奇怪,这鄞州的倒春寒比京都的还厉害。
明明衣领拉的这么高了,还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这凉飕飕的自然不是寒风而是萧子规的眼神,他从头到尾都在关注着白知昙和小陈——
小陈对白知昙献殷勤,白知昙似乎还很受用,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丝毫没有甲板上与他对峙的剑拔弩张。
此次再见,他明显察觉到白知昙对他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并不仅仅是因为赵无瑕。
她似乎担心自己会杀她?
对上他也总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鱼死网破?呵。
这认知让他烦躁的收回眼。
罢了,不看了。
正要转头却看到那两人突然拉拉扯扯了起来。
萧子规脸黑的能滴下墨。
大庭广众的他们在干嘛?
小陈正沉浸在拍他赵哥马屁不亦乐乎的氛围中。
看到白知昙摸脖子,伸长脖子去看,“赵哥脖子痒?我给你挠。”
说着殷勤的拿衣摆抹抹手,就要帮白知昙挠脖子。
把白知昙吓得立马后仰,“诶诶,这就不必了。”
“没事,我不麻烦。”小陈热情非常。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响,打断了小陈的动作。
装橘子的箩筐不知怎么倒了,橘子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哎呀我的橘子。”婢女们手忙脚乱。
“赵哥我先去帮人捡橘子嗷。”
“嗯嗯,快去吧。”
得了他赵哥的准许,热情的小陈立即上前帮漂亮的婢女捡橘子。
捂着脖子的白知昙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刚刚把她冷汗都吓出来了。
不经意对上近处萧子规的眼,撇了撇嘴。
她不知道的是,那滚了一地的橘子不是意外,而是萧子规故意踢翻橘筐所致。
要问为什么,萧子规自己也不清楚,就是看那两人拉拉扯扯,心里不舒服。
他的一举一动身边的听雨看得一清二楚。
但看得清楚不代表看得明白。
听雨不是柳嬷嬷,对这些儿女情长看不透。
如果柳嬷嬷在场,估计马上就会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
难怪柳嬷嬷说听雨像萧子规,什么样的上司养什么样的属下,一样的木头。
……
鄞州知府在码头上驻足已久,看到萧子规这位京中大臣到来,满脸堆笑,陪同的乡绅又是派婢女送橘子,又是安排了酒楼给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
沾了萧子规的光,白知昙也得以吃到鄞州的美味佳肴。
她并不和萧子规坐在一桌,而是和小陈这一些同僚坐在一起,哦,忘了说还有听雨,听雨见到这幅打扮的她,也并未流露出半分惊讶,仿佛与她初相识。
其实白知昙并不讨厌听雨,听雨在她肚子饿的时候还给她送过烤鸡,她一向不是个喜欢连坐迁怒的人。
虽然萧子规是个混蛋,但是听雨不是。
还有柳嬷嬷也谈不上。
白知昙在心里默默的给萧子规身边的人分了个三六九等。
小二上菜麻利,没一会儿就端来了一锅香气扑鼻的红菇炖鸡,整只鸡,皮黄黄嫩嫩的,窝在深色的砂锅里,因为加的红菇的缘故,鸡汤呈现漂亮的淡红色。
鸡肉炖的软烂,筷子一戳就破。
鸡汤炖的鲜美,一口下去那鲜味直通天灵盖,好吃的简直要把舌头都给吞了!
除了鸡汤,还有地方特色的酒糟肉、荷叶饼、清炖淡水瓜、盐焗皮皮虾,各种海鲜。
每样都好吃,吃到她停不下来,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居然从护栏转出一个人影,从腰间抽出软剑,刺向萧子规所在的方向,嘴里叫喊着:“狗官拿命来!”
变故来得突然,现场一阵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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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女女喊得喊,跑得跑。
白知昙“嚯”的一声,躲到了桌子底下。
她还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刺杀现场,这一波显然是冲着鄞州知府来的,那知府早在刺客出场的时候就已经吓软了双腿。
脸色苍白,摆着双手哆嗦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年轻人别冲动。”
刺客目的就是刺杀他,怎么会听他说?
刺客显然是练过的,没一会儿酒把鄞州知府身边围着的几个侍卫打趴下了。
而后红着眼,大吼一声,刺向鄞州知府,“哐当——”剑被挑落。
白知昙只看到一阵残影,眼花缭乱的招式过后,刺客被听雨轻轻松松拿下。
反手剪着,跪在地上,嘴里依旧骂着“狗官”,这刺客错就错在单枪匹马,但凡有三五个同伙,也不至于这么轻易被拿下。
不过,就听雨的武力值,拿下三五个同伙,也只是多费些功夫。
总之,一句话,团队很重要,但遇到强劲的对手,团队也没什么用。
刺客回头,咬着牙根,瞅着听雨道:“这位好汉,你有这帮武力,为何要帮着这狗官?你这是为虎作伥!”
听雨按住他的肩膀,凶了一句,“老实点。”
鄞州知府见刺客被伏,重新挺直腰板,完全没有方才贪生怕死的怂样,捋了捋半尺长的胡须,笑眯眯的蹲下与拿刺客平齐。
从头到尾,萧子规都一副背着手气定神闲的样子。
“年轻人,都和你说了,别冲动。”鄞州知府语气和善,“为什么要刺杀本官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和本官说一说呗。”
“呸。”让人啐了口唾沫。
笑吟吟的鄞州知府黑了脸,抹一把脸,起身,“来人,把这刺客投入大牢!”
娘的,居然敢啐本官。
要不是要在这京城来的知枢密院士面前留个好印象,他早就叫人将这刺客当场斩杀了,何必要作出一副心胸宽广的父母官样子,蹲在地上和刺客“话家常”?
结果让这贱民呸了一口唾沫。
这能不让他恼怒吗?
刺客被拖走前还在骂,“人在做天在看,狗官你会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苍天有眼……”
“你说,这刺客哈哈……”他假笑着同萧子规攀谈,“实在是让萧大人见笑了。”
萧子规道:“无妨。”
而后目光转向桌子下的白知昙,语气平平道:“倒是本官的人让你见笑了。”
白知昙后知后觉的从桌子下猫着腰钻出来,毫无一点儿不好意思。
面对危险时,躲进认为安全的地方。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又不是她一个人躲在桌子底下,咯,小陈躲得比她还快还勤。
就算丢脸,也不是她一个人丢脸。
37.第三十七章
除了刺客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外,这顿饭她还是吃的很满意的,菜式丰富,饭菜可口,只是吃了一半被刺客中断了,没吃上最后的甜品,有些遗憾。
鄞州知府带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街。
给他们介绍鄞州风土人情,要说官场说话也是一门艺术,这套艺术被鄞州知府拿捏的死死的。
他明面上是在介绍鄞州的风土人情,最后话锋一拐都会说到自己的功绩,当然也不忘捧一捧萧子规。
萧子规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记得许大人数月前抵京都呈报圣人时,还愁眉苦不展,如今看来,鄞州地界倒是挺祥和。”
四月时,这位鄞州知府进京面圣还在因鄞州反诗一事,战战兢兢,这事过去不过月余,此地民风一片祥和,丝毫没有不安与躁动。
鄞州知府自然听出这位萧大人所喻何事。
笑了笑,“池塘大,偶有食肉鱼扰乱一池青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但既然是偶然,便不会持续太久,池塘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也只是时间问题。”
萧子规挑眉。
“哦,不知是否是有专人将食肉鱼抓走了?”
“本来想抓,但这食肉鱼太狡猾了,屡次三番逃脱,后来不知道估计是找到了新去处,某一日,突然就毫无预兆的从池塘中消失了。”
鄞州知府说罢,狡黠一笑,“既然如此,正好省了功夫,您说是吧,萧大人。”
萧子规不置可否。
池塘不通江河湖海,食肉鱼在神通广大,也不能从狭窄的池塘中凭空消失。
除非是,它根本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躲藏了起来。
为什么躲起来?
自然是知晓京官来访。
而这鄞州知府还以为是自己的威压,将贼子吓退。
若他真有威压,方才在酒楼就不会遇到刺客刺杀。
白知昙一边吃着刚刚剩下的橘子,瞅着萧子规,听着云里雾里。
在心里想:这俩人说话也太隐喻了,弯弯绕绕的,一会儿鱼啊一会儿池塘的,根本听不明白,难怪萧子规能身居高位,这新眼子比藕片还多。
萧子规似乎察觉到一道视线,侧目而视,看到两腮鼓鼓的白知昙,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怎么走哪儿吃哪儿?
嘴角还挂着橘子汁,也不会擦下。
等反应回来的时候,他的指腹已鬼使神差地抚上少女的嘴角,摩挲了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俩。
四周鸦雀无声。
白知昙懵了,缓缓地眨了眨眼。
不是,他有病?
大庭广众的干啥?
他知枢密院士的脸不要了吗?
我现在可是穿着男装啊。
难道不怕传出什么“萧大人有龙阳之癖”之类的话吗?
鄞州知府更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没想到萧大人居然好这口?
难怪方才让貌美侍女给他布菜,他看都不带看的,还以为他是柳下惠,对风月不感兴趣。
原来是没投其所好啊!
早知道,就安排貌美的小厮给他布菜了!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等会儿他有的是机会见缝插针,吩咐随从找一些貌美的小厮!
就按照这位唇红齿白的标志模样找。
鄞州知府打量着女扮男装的白知昙,越看越满意。
心说:这小吏确实生的不错,京都的水土真养人啊,男人都生的这么漂亮。
萧子规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单手背后,好似刚刚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淡定的唤了升“许大人”
一声许大人将鄞州知府思绪拉回,立马“哦”了一声,继续给萧子规沿路介绍鄞州风物风貌。
在萧子规路过一个手工木雕师傅摊分神时,立即朝手下使眼色,俯身吩咐写什么——
只见鄞州知府小胡子一动一动的,眼里精光迸发。
从刚刚开始就很惊讶的小陈,终于在萧子规转身之际,得了功夫,挪步到白知昙身边。
非常八婆的问,“赵哥,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萧大人难道是看上赵哥你了?不会吧,萧大人竟有这癖好?”
白知昙额头划过三条黑线,压低声音,“小陈,我劝你别说。”
在背后编排萧子规,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小陈却置若罔闻,仿佛没听到白知昙的警告。
心中有什么终于拨开了迷蒙的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啊!
这就说得通了!
他福至心灵,左手为拳,在右手心砸了一下。
碎碎念,“之前都说萧大人不好风月,二十来岁,未曾娶妻,更是一个通房都没有,原来是另有隐情啊。”
他说的小声,寻常人听不到。
可听雨耳力甚佳,不仅听到了,还听得一清二楚。
听雨怎么会让旁人误会他家公子,就算是同僚也不行,当场亮剑。
剑光一闪,小陈被吓得一个趔趄。
听雨冷冷的注视着他,“再乱嚼舌根,别怪我不顾同僚之情。”
把小陈吓得嘤的一声,躲到了白知昙身后。
直喊“赵哥。”
一声赵哥,终生是哥。
大哥是万万不会让小弟陷于危险之中的。
白知昙也是这么做的,指着小陈的脑袋,一本正经地对听雨解释:“小陈,小时候发烧,这里不好,以至于胡说八道,你别和他计较嗷。”
听雨这才收起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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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见状,委委屈屈的从白知昙身后转出。
听雨怎么这么凶啊?他不过是说的实话而已。
难道是。“听雨吃醋了。”
他又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白知昙狠狠拍了他一脑袋,“不想要命了尽管说。”
“要得要得,多谢赵哥救小弟一命,您就是小弟一辈子的哥。”
他觑看面前的赵哥,长得唇红齿白的,确实很漂亮。
若是萧大人喜欢,确实也不是不行哈。
小陈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
几人停在一个红绿相间是牌楼前,有袅袅戏曲音从牌楼里传出。
听不懂在唱什么,只觉得音调很悦耳,声调软软的,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
“萧大人,这是我们鄞州特有的地方戏曲,不妨进去观赏一番。”
萧子规点了点头。
白知昙正好吃光了兜里的橘子。
心想,萧子规心可真大,刚才还遭过刺客风波,这会儿还有闲心听曲,虽然这曲子是好听没错。
但他们不是奉命来修堤坝的吗?
从一上码头,就开始逛吃逛吃。
现在还来听曲,这真不是贪官污吏“下江南”吗?
白知昙心理活动微妙。
却不知萧子规之所以和鄞州知府视察,其实是为了更加深入了解当地民生。
此行是为了修堤坝没错,但鄞州百姓因为水患之事怨声载道,又巧合的爆发了反诗民谣之事,看似没有关联,实际上内里联系千丝万缕。
酒楼里突然出现的刺客,更是证明了鄞州并不像展示在面上的那般平和,百姓安居乐业,只是做给他看的假象。
在他到达鄞州码头之前,鄞州知府早就将一切打点好了,包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人人都知道他是圣人派来鄞州修堤坝的京官。
他又怎么看到,听到,认识到一个“真实的鄞州”
一个地方曲艺,除了反映了一个地方的风情,更能从中对当下真实的民声窥见一二,比如反诗,童谣。
还未等萧子规踏入,里头就闯出了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一把抱住了萧子规的脚。
高呼:“大人,您要替我申冤啊。”
鄞州知府本来想喊人将他拖下去,却发现对方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心下一喜,暗忖:老李这回办事可真够麻利的,让他去找周正的小厮,这么快就找来了?
还自我发挥,在萧大人面前演一场苦情戏。
不错不错,回去得好好奖赏老李。
鄞州知府心里头美滋滋的,却不知,面前这人并不是老李安排的。
而是自己跑来的,他蓬头垢面,也并不是在做苦情戏,而是真的有冤要申。
萧子规将他扶起,“起来再说。”
38.第三十八章
鄞州知府看到萧子规将人扶了起来,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小陈瞪大眼睛,想和白知昙蛐蛐,冷不丁对上听雨那种“你如果想死,大可胡说八道”的冰冷目光,瞬间噤了声。
八卦还是要命,他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进去说。”
戏曲并没有听成。
蓬头垢面的苦主,哭着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
鄞州知府在一旁听着甚是欣慰。
老李这哪里找的人啊?演的如此的逼真。
他都要被带动了。
“你是说你的新婚妻子半月前失踪,至今未能寻到?”
“正是。”
“你没去报官吗?”
“报了,可……”
眉目清秀的男子觑看了一旁的知府大人。
他不是没有报过官,慧娘失踪的第一日,他就去报了官,却连知府的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投入了大牢随意治了罪,打了个半死不活,昨日才放出。
他今日是冒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危险,才胆敢拦住了这位从京城来修堤坝的大官,若他愿意帮自己寻找慧娘的下落,自己就算死也甘愿。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求求萧大人救救我的娘子,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若是大人愿意救草民的娘子,叫草民做什么都成啊。”
还挺会演的。
鄞州知府,一脸欣慰。
却见老李慌慌张张的小跑进来。
他并未察觉到老李的神色怪异,反倒是嘉奖有加的,拍的拍他的肩膀,小声道:“这回你可是大功一件,哪里找来的人,故事编得好,演技也强。”
老李满头大汗,解释道:“大人,这不是我找的人。”
鄞州知府一下子就收起了笑容,惊得站了起来。
更是不由喊出了声,“什么?”
众人侧目。
萧子规尤为。
“许大人,你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
鄞州知府慌了,笑的很尴尬,“什么,什么解释?萧大人在说什么玩笑话。”
“此人的妻子半月前便失踪了,为何一直不寻。”
“这……”
鄞州知府心想,这种小事他怎么会管?
不就是人口失踪吗?
大梁全国上下每天都有人在失踪,他如何管得过来?
他说自己是渔民,那一切就明了。
难怪他穿的破破烂烂,不是苦情做戏,是穷的。
谁知道他妻子是失踪,还是不想跟他过苦日子跟情夫跑了。
鄞州百姓除非实在是没一门手艺,无法维持生活,任谁都不会去当渔民。
不说三天两头出海打鱼,时常有生命危险,一不小心遇到海上风浪,连船带人都没了。
再说鱼虾这类东西须得肚子里有油水的时候吃才好吃,本身若是穷的都揭不开锅,再吃海鲜,只会味同嚼蜡。
鄞州百姓大多不富裕,能在吃了个饱肚肚里还有油水的情况下,还来买海鲜的,少之又少。
渔民打来的海鲜只能卖给酒肆。
因为前往酒肆消费的达官贵人稀少的缘故,酒肆采买海鲜也有限,这玩意又不经放,保存不得,两三天便臭了。
因此在市场上也不怎么受欢迎。
酒肆更愿意现买现卖。
提前半日采买便足够了。
先前他招待萧子规的那间酒肆便是整个鄞州唯一的一家供应海鲜的酒肆。
但这些话,他可不会同萧子规全盘托出。
毕竟他是鄞州的父母官,为民办事,本就是他的职责范畴。
萧子规是圣上派来的京官,若是去圣上前参他一本,他头上这顶乌纱帽,恐怕危。
何况,今年鄞州雨季导致的洪灾,以及围绕此出现的反朝廷的童谣之事,已经让圣上对他有所不满。
数罪并行,他不仅会丢了乌纱帽。
可能连这条小命都不保。
于是他忙道:“这肯定是下面的人瞒报啊,下官也是被蒙在鼓里啊。”
一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老李也在旁边点头,“对对对,知府大人日理万机,总是以百姓的事为先,定是底下的人瞒报。”
萧子规眯眼,“是嘛?”
这时候不是也得硬着头皮说是啊。
鄞州知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额头汗水直冒。
“……萧大人,如今修缮堤坝要紧,此事是下官的失职,下官立即派人去办。”
当着萧子规的面,他用修缮堤坝做的挡箭牌,并连声应和,说是自己的疏漏,吩咐下去,帮人寻妻。
见萧子规并未继续问责,鄞州知府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他头顶的这顶乌纱帽和他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那寻妻的渔民叫做洪垚,听到萧子规要帮他寻妻,登时千恩万谢。
既要寻妻,便要将可能的线索一一盘查。
就此次案件,鄞州知府升了个堂。
堂下洪垚,将来龙去脉重新仔细的复述了一遍。
据洪垚给出的线索,他的妻子,是在半月前一次外出买菜的时候失踪的。
买菜那日,他的妻子的神色与平常无异,身穿夏布袄裙,头上包着白底蓝花巾。
笑吟吟和他说,“昨儿,婶娘送来了一块五花肉,我去集市买几块嫩豆腐,两根大葱,中午做肉沫豆腐吃。”
他从辰时等到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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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落,也不见他的妻子回来,瞬间慌了神,四处找寻遍寻不见。
找遍了每一处可能的地方,问遍了每一个熟人,没有一个人见到他妻子。
他去集市上卖豆腐的孙大娘家问。
孙大娘告诉他,今早他的妻子根本没有来买豆腐。
洪垚瞬间血液冰冷,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很有可能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遭遇的不测。
“你妻子平日里有什么要好的友人吗?”
鄞州知府问。
洪垚摇摇头,“慧娘,她是外乡人,听不太懂本地方言,因此并没有什么要好的友人。”
“你说你同妻子一月前刚成婚?你妻子是哪儿的?”
“小人的妻子是亳州人士。”
“亳州?此处离亳州千里之远,你们是如何结缘?”
隔得如此远,很难不让人对此产生疑惑。
尤其是此人还是渔民,鄞州渔民极其排外,很少娶外来女子,况且还是千里之外的亳州,风土人情与靠南方的鄞州相去甚远。他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洪垚答道:“慧娘家兄弟姊妹众多,实在养不起她,早早就把她卖给戏班子了,后来她跟着戏班子全国巡演,来到鄞州,我俩一见倾心,于是,我就花了全部的家当给她赎了身。”
哦,原来又是这种救风尘的戏码。
鄞州知府心下了然——
救风尘,娘家在千里之外,语言不通,本地更没有友人,如他所料,此人妻子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兴许如今人已经在亳州了,也未可说。
看来堂下这痴情的小子是被诓骗了。
什么一见倾心?
恐怕就是为了诓他给自己赎身,之后趁机逃跑吧。
除了他之外,同样这般想的还有白知昙 。
退堂后,白知昙拦住了此人,犹豫半晌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口,“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或许你的妻子并不是失踪,而是自己离开了。”
“不可能!”洪垚笃定否定。
“我知道你现在难以接受,可,你们的相遇……”
洪垚打断道:“这位官爷,我知晓你不信,在听到我与慧娘的相遇后,你有所怀疑是很正常的,孙大娘也这么说,说我是被慧娘骗了,但,但她的户籍,路引还在,她怎么会是自己离开的。”
“若是慧娘真的自己离开,我会成全她,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慧娘是失踪,我一定要找到她,她现在还不知在哪一处受苦。”
洪垚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一定会寻到慧娘的!”
这神色让白知昙不由得动容。
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身后不远处萧子规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39.第三十九章
经过船上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再加上白日里的这帮波折,白知昙早就累坏了。
鄞州知府为他们这群小吏准备了行馆的下榻,虽不大,却也是一人一小间,白知昙随意洗漱一方,便放心的躺下。
直接盖上被子,身上还穿着外衣——
她并没有脱去外衣的打算,一来不方便,二来也担心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
刚阖上眼,却听外头传来响动,似是有人在哭,夹杂着犬吠,白知昙连忙起身,掀开窗子,往外看去。
却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在夜里跌跌撞撞的奔跑,时不时的还往后看,似乎怕被什么追上。
四周犬吠此起彼伏,眼看有几只狗就要围上女人,
白知昙顾不得其他,抽出白日在路边顺手剪的木棍,就冲了下去。
凶猛的犬吠忽然变作哀嚎。抱着棍子的白知昙小口喘气,竟有人先她一步赶走了烈犬。
月色下,跌坐在地上的女人面露凄徨,拢着破烂的衣衫,嘴里不住道:“别抓我回去……”
行至跟前,白知昙还看清了那赶走烈犬之人。
惊讶道:“听雨!”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里,那萧子规?
心念未落,她于夜色中发现了另一道杵着人影,不是萧子规还是谁?
不是,他们俩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遛弯啊?
从她出现,萧子规的视线就没离开过。
一股名为烦躁的情绪萦绕心间,如蛇般缠着他心口发闷。
这人还是不知者无畏,一副莫名其妙的热心肠。
拿着根木棍就冲出来逞能。
今日若不是听雨快一步,难不成她要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对抗这些烈犬,她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怎如此不爱惜自己?
白知昙并不能猜到萧子规的心理活动,从她的角度,只能借着月光,将萧子规的臭脸一览无遗。
不屑地切了一声。
受惊的女人缓了许久,才确认面前的三人并不是抓自己“回去”的,而她终于逃出生天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女人终于松下紧绷的神经。
经过一番沟通,他们知晓了个令人咋舌的恐怖组织,“你说你是被人囚禁?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衣着褴褛的女子搓了搓暴露在外的胳膊,局促不安的模样,三月天,天气乍暖还寒,还是夜里,更深露重,女子衣衫实在单薄,急需衣物蔽体。
在场三人,只有萧子规身披披风,白知昙将视线转了回来。
萧子规怎么可能脱下自己的衣裳给人取暖?
心声未落,余光瞥见一抹黑,前一刻还在萧子规身上的披风,如今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女子身上。
随着夜风,袭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萧子规他吃错药了?
不怪白知昙这么想,萧子规从未对她好过,过完的回忆里,两人不是在针锋相对,就是在针锋相对的路上。
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赵无瑕这一条人命。
无论如何,白知昙对他的印象都不能好。
可实际上,萧子规只是对他这个仇人之女极尽蹉跎,对外口碑甚好,知道他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正人君子是他人对他最常用的评价。
且,他虽是世家公子,却一点也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从不骄奢淫逸。
年少时,曾前往军营一阵,那段时间他与士兵不分你我同吃同住,直到三月后大家才知这好看的小子竟是京城萧家芝兰玉树的公子,萧子规。
也是在这期间,他救下了还是孩童的听雨。
那时的听雨,听不懂人话。
是由母狼带大的孩子。
母狼掉入了人类猎户的陷阱,不幸一命呜呼!
这孩子便围着陷阱悲鸣不愿离去。
被猎户发现,当做稀奇玩意带回去。
本想规训他,但这孩子野性难驯。
逮谁咬谁,把猎户的耳朵生生咬掉了一只。
恼羞成怒的猎户,将他卖给军营,做给士兵练剑的活靶子,他被绑在校场的柱子上,肩胛骨已经被剑射穿,依旧浑身盖不住的野性。
眼看又一支箭向他射去,萧子规就是在这紧要关头,伸手一挡,以伤自身为代价,救下了彼时还不会说人话的小听雨。
“难怪你说萧子规对你有救命之恩。”
驿站外,难得的,听雨和她说了自己的往事。
往事里的萧子规,似乎和她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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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的并不一样。
白知昙看偏头向萧子规的方向,烛火映照之下,墙上是他忻长影子,整个人似乎被寂渺所笼罩,她仿佛可以看到萧子规垂下的眼睫。
忽然,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的往她这边瞥了一眼。
白知昙倏然扭过头,心跳如擂鼓。
有种偷窥突然被人抓包的紧张感。
驿站里头,萧子规带着方才那女子同洪垚相认,原来的女子便是洪垚失踪半月的新婚妻子慧娘。
小夫妻终于团聚,两人抱在一起哭做一团。
哭够了,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慧娘半月前出门买豆腐,刚出家门,还没到集市,在山脚下,就脖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来,四周一片昏暗,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霉味。
她一惊,意识彻底清醒,手脚被缚,动弹不得。
下一瞬,四周燃起火把,她看清了周遭的环境,潮湿的石壁上布满了青苔,像是一处地窖。
同时间,她发现了近在咫尺的怪物般的男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不知观察了多久。
“啊——”慧娘吓得当场叫出了声。
面前的男子满脸褶皱犹如60岁的男子,牙齿也几乎掉光,但身量却和三岁稚儿一般,四肢纤细,脑袋巨大,简直不像一个人,叫她怎么不害怕?
那男子并未被她的反应感到羞恼,咧开一张无牙的嘴,用那恐怖的沙哑声音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贵妃了,我是这里的皇上。”
腥臭的手指,抚上惠娘细嫩的皮肤,慧娘吓得瑟瑟发抖,一点儿也不敢反抗。
后来的几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怪异的男子称呼她为“贵妃”了。
因为这里除了他之外,还关着其他的女子,他也给她们封了封号,从皇后,贵人,嫔,个个位份,应有尽有。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受害者?”
“是,她们都被关在另外几处地窖里,大人,求您救救她们。”
慧娘受了半个月的折磨,本就身体虚弱,这会儿情绪一激动,没说两句就要昏倒,幸好洪垚在一旁时刻紧紧搂着,才不至于当场昏过去。
萧子规道:“别着急,她们我会去救。”
40.第四十章
白知昙还以为萧子规并不会管这事,毕竟他是奉圣上旨意来鄞州修堤坝的,在鄞州地界发生的案件,按道理不归他管,他也无需拦这麻烦事,但萧子规依旧管了。
鄞州知府带手下将被囚禁的女子解救了出来,同时抓获那名形容恐怖的男子。
当看到男子的面容身形时,谁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竟有这般胆子做下这等恶事。
询问住宅男子附近的街坊邻居,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是“这是个苦命人,从小身患残疾,被亲生父母丢弃。”因此大家平日里自发的对他多般照顾。
体现在衣食住行上,家里有多余的粮食也都会给他。
要不说鄞州人民善了。
换了其他地方,别说日常救济他了,就他这样,平安活到长大都困难。
可事做好事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男子心里逐渐扭曲,虽然他的身体如三岁稚儿,但不知何时起,他已成长为了一名成年男子。
他就像被困在小孩身体里的怪物,明明成年了,欲望却得不到疏解,久而久之就变态了。
他想女人想的发疯,于是开始把主意打到平日里接济他对他友善的女子身上。
第一次下手是在去年九月,他敲昏了领家十六岁的小女儿,拖进了早就挖好的地窖里,这样的地窖他有十个,都是他一点一点经年累月抛出来的。
开口在他床下,因此从未有人发现。
领家的小女儿本打算过了年就许人,没曾想无声无息的就失踪了,领家一对夫妻急得团团转。
四处寻找,一无所获,眼看就要报官,他恐事情败露,主动敲开领家的门,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三天前同人私奔了。
他们本不信,自家女儿一向乖巧,从不和外男往来,怎么会同人私奔,又是同谁?
但当面前的三寸丁拿出她家女儿贴身的荷包时,夫妻俩却不得不信了。
“小荷,走之前来找过我,叫我把这个给你们,莫要寻她了。”
闻言,小荷的母亲的哭倒在地,女子私奔是丢脸的大事,三寸丁知道,不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家中未出嫁的大女儿,他们是断不会报官的。
他们对三寸钉说的话深信不疑。
想着既然是私奔了,并不是失踪了,也就不再找人了,兴许过几年人就会自己回来。
殊不知,他们的小女人正在一墙之隔的地窖下困着。
后来,三寸钉又用同样的方法,掳来好几名女子,将其分别囚禁在他家底下的地窖里。
看着一个个被他掳来的漂亮的女人。
三寸钉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仿佛成为了自己世界的皇帝。
不,他就是皇帝。
于是,三寸钉荒谬的给掳来的女子都封了妃。
小荷他最喜欢。
所以,是他的皇后。
……
那被他囚禁的女子数了数加上慧娘整整有十人。
谁也没想到,身患如此严重残疾的男子竟凭借一己之力,胆大包天的犯下这事。
还自封为帝,把抓来的女子当成他的后宫。
这桩令人咋舌的案件被爆出来后,甚至震惊了圣人,这是后话。
事件来龙去脉知晓,被他囚禁的女子全部获救,而三寸钉也被处以极刑。
洪垚的妻子慧娘失而复得,对萧子规十分感激,又不是面前这位京中大官的支持,恐怕他早就被鄞州知府当做挑事的流民乱棍打死。
听闻他是圣上派来修筑堤坝的京官,说什么都要请萧子规一行人吃顿家常菜。
“萧大人,您莫要推迟。”
洪垚言辞恳切。
瞅着白知昙他们,双眼一亮,“你们劝劝你家大人。”
白知昙:什么我家大人?他,我哪里劝的动啊。
下一瞬,听到洪垚要请大家吃新鲜的野猪肉,瞬间双眼放光,“我家大人,为官最懂体恤民情,你家厨房在哪里啊?我来帮你们打下手。”
自顾自得替萧子规应下了,听雨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家公子好几眼,他本以为公子会拒绝,没想到就这帮应下了。
白姑娘离开萧府已有月余,其实他一直知道白姑娘在哪里,因此当他再次见到白姑娘一身男装的时候,并未感觉到诧异。
但公子好像是故意让她走的,从白姑娘离开之后,他并没有让他寻回人的打算。
公子似乎有事藏在心中,而这事还跟白姑娘有关,他不知是什么事似乎那日公子最后一次将白姑娘从外头到回来后,心里就开始藏着了。
而白姑娘好像对公子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如果说过去白姑娘对公子只是讨厌。
如今更是加上了恨,没来由的恨意。
听雨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
农家小院的厨房建的整齐,厨房宽大,时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白知昙和慧娘正在厨房里忙活。
案板上放着五掌大的红肉,经络甚至还在鲜活地跳动,这野猪肉是今早隔壁猎户说是要庆祝他家娘子寻到特意给送来的。
野猪肉肉质邦硬,有嚼劲,吃起来跟牛肉口感很接近,但没有那股牛味,最适合切成薄片,裹上淀粉,跟腌好的酸菜一起煮汤喝。
只需要加一点盐,一碗香甜可口的汤便成了。
除了野猪肉酸菜汤,他们还做了野猪肉鸡蛋锅贴,切碎的野猪肉,混合的鸡蛋包裹在发酵好的剂子里,油热三层,将饺子形状的小团怼上去,煎至表面金黄。
加入一小碗清水加盖焖。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开盖再加入半碗淀粉水。
再盖盖,大约过半刻钟的时间就可以揭盖。
一份漂漂亮亮的野猪肉鸡蛋锅贴便成了。
慧娘看白知昙麻利得干活,时不时的掩嘴笑。
厨房就他们两个,小陈刚被打发出去劈柴火,白知昙见慧娘总是瞅着她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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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摸了摸下巴。
寻思: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毕竟我的男装也颇有几分姿色。
这可是使不得。她怎么能破坏人感情。
于是清了清嗓子,斟酌开口,“慧娘,洪垚是个难得的好相公,咱们啊可不要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昏了头,家里的普通家常菜才是生活。”
小小的白知昙,像个老学就一般,神色严肃的说着“大道理”,叫慧娘看着忍不住噗呲一笑,“小相公,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你听听,她都喊我“小相公”了。
还说我误会了?
她正要说,却见慧娘突然靠近,艳色的唇轻起,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小相公是个小姑娘。”
白知昙:“……”
什么?
她说什么?
是我听错了,还是我耳朵聋了?
她这幅呆愣的模样让慧娘感到更加的可爱,趁机捏了一把她的脸,“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既然是女扮男装,必定是有她的缘故。
她只是看这孩子太可爱了,忍不住逗逗。
白知昙如何会承认?反应过来之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刻意用低度的声音开口道:“我只是长得比较像我娘,所以看起来比较像女孩,实际上我如假包换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说着白知昙刻意挺胸抬头,作出一副健壮的样子。
慧娘娇娇一笑,食指微翘,“哦 ,那你为何耳上有环痕?”
糟糕竟忘记了这一茬。
要不说女子就是心细,她在中书省那群小吏共事这么一段时间,小陈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耳上环痕。
白知昙瞬间哑声,“…………”
心脏因为紧张的缘故,突突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不知是不是太激动,还是到鄞州水土不服,她的姨妈也提前到访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感到一阵温热的黏腻,白知昙脸一阵青一阵白,知晓这下真的瞒不住了。
“姐姐……”她可怜巴巴的求助式的看向慧娘。
“承认了?”慧娘温柔着笑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白知昙苦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道:“我那个好像来了,你这里有没有能用的?”
慧娘顿时明白白知昙的意思,莞尔一笑,“我有,你且跟我来。”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
慧娘将小轩窗拉下,院子里,萧子规似有所感的往厨房方向看,正好看到慧娘在拉窗子。
那民妇拉窗子做甚?
心念一起,疾步向厨房方向走去,听雨忙跟了上去,正在劈叉的小陈“唉”了一声,“听雨,你干啥去?”
听雨往他嘴里塞了跟狗尾巴草,“你劈你的柴。”
快步跟上他家公子。
厨房后头小门连接着便是慧娘和洪垚的卧室,白知昙动都不敢动,硬邦邦的站着,乖巧的等慧娘给她拿月事布。
41.第四十一章
她葵水来的迟,去年左右才第一次来了葵水,总有些不准,有时候隔两个月,有时候隔三个月。因此她根本猜不准下一个回葵水来的时间,也就没带“姨妈巾”出门。
哪里想得到这么巧,来鄞州的第二天,葵水就造访了。
还好有慧娘及时相助。
她躲在披风后,小心翼翼的脱下衣物,拿着月事带一脸纠结,这玩意她一共用不了几回,因此对如何使用根本搞不清楚,露着条白花花的大腿,上下左右研究月事带。
却没注意到身后小窗正敞开。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系列动作已落入另一人眼中。
“公子。”
听雨甫一走近,却被萧子规捂住了眼睛,他耳力极佳,听到屋内传来的极细微的嘀咕声,“这月事带到底要怎么用啊。”僵了一瞬,默默转身。
庆幸自己被捂住了眼睛,脸烫烫的,红红的。
他闭着眼睛,所以并不知道他家公子的脸也如出一辙。
如果柳嬷嬷看到这一幕,一定又会对听雨说,“你真是越来越像公子了。”
慧娘见白知昙迟迟不出来,小声的询问,“可需要帮忙?”
“需要。”
少女双腿剥得像两条嫩笋,发着莹白的光。
微微曲着,似乎有些瑟瑟发抖。
慧娘注意到她身后小窗未掩,上前准备将窗户拉下,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狐疑的往外看去,发现窗外并未有人,摇摇头,心说是自己紧张,被弓蛇影了。
拉下窗户这才帮少女整理月事带,却不知道其实她刚刚的怀疑并没有错。
只是窗外的两人躲得快。
萧子规怎么想到自己竟有这么一天,简直跟做贼一样,“偷窥”少女更换月事带?还差点被人发现。
听雨更是紧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佯装不知。
他从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紧张。
也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后悔,他到底是为什么跟过来?
静默了一会儿,他家公子率先打破僵局,“走。”
听雨尴尬的“嗯”了一声。
小陈还在劈柴,劈得满头大汗,四月的天,热得他忍不住打了赤膊,半边衣服耷拉着挂在腰间,看到萧子规,还要弯腰点头,卖力的展示自己。
本以为会得到萧子规一顿夸赞,却听他道:“将衣服穿起来。”
正在拿袖子抹汗的小陈一愣。
他不懂,干嘛萧大人好好的让他穿衣服啊,他又不是个小姑娘?
萧子规皱眉,问他:“你从前在中书省时,也经常动不动打赤膊吗?”
小陈思考了一会儿,如实回答,“夏天热的时候打赤膊和弟兄们下河洗澡,常有的是……”
话音未落,却见萧子规打断他,道:“以后注意点,不准打赤膊,也别下河洗澡。”
小陈不明就里,虽说萧子规和中书令官职相当,但严格来说,他的顶头上司是中书令大人,并不是他,萧大人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再说,就算是中书令大人也从未管过他们夏日打赤膊啊?
心里虽这般想,嘴上却恭敬的道了一声,“是。”
毕竟他只是个小吏,大人的话怎敢不听?
默默地将衣服穿好。
小陈不知道其中原因,听雨却是知道的很。
但他不能去说。
本身他也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这段时间却实在憋得慌。
……
“姐姐……”白知昙蹑手蹑脚地道谢,欲言又止。
慧娘看向在院子里劈柴的小陈,朝她眨了眨眼道:“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和小陈他们说的。”
正好萧子规往他们这里看,慧娘的眼神与他错开,望向白知昙,掩嘴一笑,“看来除了我,你家大人也是知晓的。”
白知昙满头问号,这话又从何说起?
她自然不知。
慧娘早已看到刚刚她与萧子规之间的互动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萧子规待她不一般,不然怎么他们夫妇如何都劝不动的情况下,这小丫头片子自作主张一句话便成了?
只是这小丫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而那位大人好像也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慧娘的眼波在两人之间流转,低头笑了笑。
今天他们要吃的主食是肉酱拌面,慧娘的家乡距离鄞州千里,当地人最擅长做各种面食。
无论是汤的还是拌的。
她做的面条吃起来又香又劲道,肉酱加上芫荽炒得咸香,直接作为浇头浇入面中,一碗肉酱面就好了。
“各位,别忙活了,过来吃饭吧。”
闻言,小陈乐颠颠的第一时间放下手中柴刀,跑了过来,看到萧子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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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瞬间想起刚刚萧子规同他说的话。
往后让了几步,娴熟弯腰,“大人,您请。”
“无妨,不必这么拘束。”
得了萧子规这么一句,小陈这才放松下来,无所顾忌的捧着海碗等着吃面。
几人坐在露天的院子里吃的热火朝天。
同席而坐,一同吃面,难免话家常。
洪垚夫妇是个自来熟的,尤其是洪垚,热情的招呼他们吃菜,拿公筷给萧子规碗里拼命的夹菜,直到再也堆不下,菜高高的累成了小山,他还要再夹。
萧子规无奈浅笑,“好了,多谢。”
这一抹笑极浅,稍纵即逝,不仔细很容易错过,正巧白知昙抬眸,精准的捕捉到了那抹瞬间消散的笑意。
这样温和的萧子规,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这样温煦的笑,她也第一次在萧子规脸上见到。
从前她在萧子规脸上看到的笑,不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便是带着浓烈的讽意,连带着他这个人都愈发讨厌了起来。
讲真这段时间她并不是没从他人嘴里听到过关于萧子规的描述。
别人说他皎如云中月,她听了只想嗤之以鼻。
别人说他克己复礼,她更是不敢苟同。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人对他的评价和她认识到的一个天一个地。
可方才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却让她突然对“端方君子”这四个字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她歪着脑袋吸溜着面条,望向萧子规,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着琉璃似的光。
萧子规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四目相对。
若是寻常的姑娘,偷看被抓包,这会儿一定羞红了脸,可她不但没有害羞的神色,连眼珠子都不带挪了,就那么歪着脑袋,嘴里叼了一根面条,定定的看着他,脑袋毛绒绒的像一只小狗。
他们离得并不算近,也许是阳光的缘故,这样的距离却让他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从前他与白知昙亲密时,也并未像如今这仔细看清。
一时恍了神。
待回过神来,少女早已收回眼,专注着吃她面前的面条。
唯有他一人,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我这是怎么了?
萧子规不知,只是默默抚上胸口的位置。
离开洪垚家第二日,修缮堤坝之事就提上了日程。
42.第四十二章
修堤坝工期暂定30日,这段时间萧子规一直在坝上主理修缮,白知昙也没闲着,和小陈听雨他们在鄞州四处走访,帮鄞州百姓处理日常事务。
包括但不限于,帮住西街卖豆腐的王大婶救她家的花狸。
那只猫爬到的高高的玉兰树上,结果不懂怎么下来了,害怕得喵喵叫。
王大婶在底下急得不行。
卖猪肉的大汉想要帮她捉花狸,但壮汉体型庞大,爬上树恐怕会把树压塌。
加上他身姿并不灵巧,和小猫关系也不怎么清静,那么高的树,贸然爬上去,很有可能导致猫应激,如果从树上掉下来就不好了。
因此谁也不敢动。
抬头看着树上的花狸子,一脸忧心。
这花狸王大婶养了三年。
是她的心肝宝贝。
王大婶急着团团转,正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巡逻的白知昙一行人经过,小陈撸起袖子,说了声,“我来。”
王大婶忙道:“这位公爷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家的小花,她胆子小,怕人,现在又受到惊吓,你和她不熟悉,这般上树,我怕……”
“放心吧,大娘,我可是养狸子的一把好手,吓不到小花。”
白知昙啃着金桔,酸酸甜甜的,眯着眼睛道:“大婶,你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
她拍了拍小陈的肩膀,一声令下,“小陈上。”
下一瞬,小陈四肢并用,哗啦哗啦的灵活爬上了树。
树枝摇曳,雪白的玉兰花落了一地。
小陈灵活走位,牢牢攀附在树干上。
猫咪炸毛弓背。
朝着小陈发出警告的声音。
小陈也不怕,趴在树干上,往怀里掏了掏,不知道掏出了什么。朝小猫的方向递去。
炸毛的小猫不出所料的给了他一爪,小陈的手背瞬间多了一道血痕,树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陈摆摆手,“没事没事,别担心。”
继续趴着,对花狸徐徐善诱,展开手心,温声细语,“小花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这里有好吃。”
他手心里面攒着一点点细碎的粉末,那是樟脑草的粉末,这种草可以让猫咪产生愉悦的情绪,但对猫咪的身体并没有伤害。
小花果然被樟脑草粉末吸引,不再哈气,主动的走向小陈。
树下的众人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屏住呼吸。
就在花狸走近的瞬间,小陈一个眼明手快掐住了花狸的后脖颈,将小花提溜了起来,另一手支撑着身体,灵活滑下树三五米的玉兰树。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王大婶宝贝的抱着怀里的花狸,不住的向小陈道谢,“多亏了你啊,好心的公爷。”
“举手之劳”小陈咧着嘴笑着阳光又灿烂,他这人平常虽然审时度势,又狗腿了些,内里其实很单纯,是个憨憨热心肠。
这段时间白知昙和他相处下来就发现。
除了他,中书省的其他几个小吏其实也是没什么心眼不复杂的人,但凡有一个仔细的,早该注意到她耳上环痕,她的身份恐怕早就瞒不住了。
明明手背让猫抓出了几道血痕,小陈却完全不在意的摆摆手。
王大婶对他极其感谢,说什么都要把自家的五香橄榄送两斤给他们吃。
于是离去的时候,白知昙原本空空的右边零食袋也变得鼓鼓囊囊,左边是金灿灿的金桔,右边是滋味十足的橄榄。
她和小陈,一路走一路吃,一面巡视,看看哪家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小陈一口一个金桔 ,两腮塞得鼓鼓的,嘟囔道:“赵哥,你对我真好,离了您,谁还带我走街串巷吃金桔啊。”
“不,你该感谢你自己的选择。”
“我下辈子还跟赵哥!”
“下辈子事,下辈子再说。”
两人边走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声音渐行渐远。
……
一月后,鄞州大坝的修缮工作迎来了尾声。
他们一行人终于可以离开鄞州了,这一个月因为事务繁忙的缘故,萧子规几乎没怎么见到白知昙,等她上船,发现她的脸颊似乎比一月前圆润了许多。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白知昙何等敏锐,自然注意到了萧子规在看她。扭头对上他的视线,脱口而出,“干嘛?”
萧子规下意识回话,“你似乎胖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白知昙怪怪的看着他。
有些郁卒,任哪个女孩听到人说自己胖了,都会有点不开心。
闷闷地问,“……哪里胖了?”
“脸。”萧子规言简意赅。
如果说之前她像一朵半开的芍药,现在就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这样的姿色,也只有中书省那群眼瞎的才会看不出她是女子吧。
说谁来谁,眼瞎成员之一嘴里叼了一个馒头,手里捧了一叠馒头,口齿不利索的问萧子规要不要吃馒头。
萧子规:“…………”
白知昙插嘴,“给我一个,早饭没吃饱,饿死了。”
萧子规:“………………”
白知昙啃馒头啃的开心,将发胖的难过抛到脑后。
胖就胖,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她的胖也不是少吃一个馒头就能瘦下来的。
少女边啃馒头,边想。
凉凉的海风迎面吹来。
她靠着甲板上,边啃馒头边吹海风,馒头的碎屑吸引来了海鸥,绕着她们头顶盘旋。
她大方的掰了一块馒头,捏着喂海鸥,小陈也有样学样,看着啄食馒头的海鸥,白知昙有片刻的失神,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面上碧波荡漾,等等!
白知昙突然挺直身体。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前面那艘船桅杆上绑着的旗帜图案。”
萧子规顺着看去,发现图案居然是诡市见到的“鸳鸯藤”!
从他们到鄞州除了修堤坝,另一个原因是此处与诡市的鸳鸯藤谋反事件有关。
萧子规脑海里闪过那半块城防图残片,以及外邦人手腕上露出的鸳鸯藤图腾。
一个个人,一桩桩事件。一幅幅过往,碎片一般,在他眼前浮现。
身侧的少女鬓发飞扬,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远处的货船。
萧子规抬了抬手,一行人做戒备状态,逐渐向货船逼近。
那货船察觉到萧子规他们的靠近,竟调转船头,萧子规怎么会让他们逃脱,目测两船之间距离已在弓箭手射程之内,萧子规下令。
瞬间甲板上士兵拍成一排,朝货船放箭。
本应该掉头的货船乱了方向。
不多时,那货船也向他们射来了弓箭,听雨抵挡了大部分的箭。
“赵哥,小心!”眼看箭就要射到白知昙,小陈连忙拉着他赵哥趴下。
“我没事。”白知昙老实巴交地趴在地上。
她可没听雨的好功夫,不躲着点等会儿让箭射成筛子了。
小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两个木盆贴心的和白知昙你一个我一个,很有生活经验的说:“这个盖头上,安全。”
“你哪来的木盆?”白知昙接过木盆,语气诧异。
“鄞州集市上买的,嘿嘿,说是十年的樟木,自带香味,本来想用来洗脚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洗脚,先当头盔了。”
白知昙抖了抖,心说:幸好你没先用来洗脚,不然我可不敢往头上罩。
她趴在地上手肘支撑着甲板,一边手捏着倒扣的木盆耳朵一边,露出眉毛以下的一张小脸,嘴巴一张一合和小陈攀谈,“这段时间我们不是都一直在一起吗?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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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时候去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陈嗐了一声,“就前天晚上,赵哥你睡得早,我没事干四处溜达,顺手买的,没来得及和你说。”
“哦。”白知昙了然。
两人压低声音,旁若无人的交谈,一字一句全都落在了前方的萧子规耳朵里。
他们的话,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这段时间,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他们的关系果然比他想象中的来的好!
“禁军听令。”萧子规厉声,“加大箭矢!”
听雨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假装不经意的踩到了小陈手上。
“嗷呜——”小陈一声惨叫,抱着盆滚到了离白知昙一米远的地方,趴在地上的白知昙:“…………”
听雨一脸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抵挡对面的箭矢。
白知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听雨那一脚是故意的,但他如此认真,又不太可能是故意的,再说了听雨和小陈两人又没仇,好多人都故意踩他干嘛?
应该是她多想了。
白知昙在心里如是想。
不知道听雨手心都心虚的冒汗了,他就是故意的。
原因还不是看到他家公子的臭脸。
这木头听雨不了解风月,难道还不了解他家公子吗?他家公子因为什么黑脸,他立马就能看出。
果然在小陈滚开后,他家公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不费吹飞之力的靠近货船,训练有素的禁军三两下就将货船上的可疑之人拿下。
果然每个人的手上都有鸳鸯藤印记。
三五人被禁军压在地上哀嚎。
为首的清秀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羸弱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三两下就被擒拿,被俘了依旧不屈,愤愤不平的看着登船的萧子规,“狗官!”他如是骂。
“你们这群门阀世族,会有报应的!”
萧子规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你且说说。”
清秀男子正要开口。
负责搜查的禁军,搀扶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虚弱女子从船舱走了出来。
那女子头戴名贵珠翠,衣着不凡。
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
清秀男子慌张了。
“婉儿……”
这应当就是那女子的名字。
女子厌恶地别过头,一点都不想看清秀男子,望向萧子规,“我是佳玉县主,是被这贼子掳来的。”
清秀男子痛心疾首,“佳玉啊,你怎么可以硕我怎么是贼子了,明明你对我一见倾心,难道只是因为我只是一介布衣,不是门阀世家便配不上你了吗?”
“我何时说过倾心于你?”林佳玉要气昏了。
“你若不倾心于我,为何要给我银钱安葬祖母?”
“那是因为,我看你可怜。”
哪里能想到这贼子竟如此这般误会,还胆大的劫持了她进京的货船,将她囚禁在船舱,日日跟她述说爱意。
早知如此,当日她就不应该大发善心。
林佳玉的说辞清秀男子怎么会相信?
他坚定的认为一定是林佳玉看不上他的家世。
他使出浑身力气挣扎着指向萧子规,“若我像他这般,是门阀世家,你还说得出不倾心我这般话吗?”
林佳玉望向萧子规,忽然红了脸,小小声道:“那自然不会。”
清秀男子愤怒,“你还说不是因为我不是门阀世家?”
林佳玉不说话,被说得含羞带怯的连续看了好几眼萧子规。
捂着手的小陈,八卦的和他赵哥说:“这什么佳玉县主是看上萧大人?”
白知昙:“又是个眼睛不好的。”
听雨:“……”
感觉到他家公子的脸好像又黑了。
43.第四十三章
经过一番审问,萧子规终于得知了来龙去脉。
这清秀男子名为黄耀,是一名寒窗苦读十年,进京赶考多次,却屡次失利的寒门学子。
一开始失利,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学识不到位。
于是在京中住下,靠给他人撰写文章为生,同时等待科考机会,他写的文章一流,获得多方青睐,逐渐得打响了一方口碑,越来越多的学子找上他,请求他帮忙撰写文章。
黄耀对此很是开心,以为自己的学识终于得以施展,他想着既然京中如此多人认可他的文章,他也可以不拘泥执着走科考这条路,可以去做幕僚,慢慢考科举,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他将自己的想法给平日里向他购买文章的达官贵人说,对方却变了个态度。
有的鄙夷着上下打量着他,“你想做我的幕僚?”
有的好似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些干脆装听不见。
黄耀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前后态度差这么多?
直到被一位同僚点醒。
“黄耀你可真天真,你真以为真存在公平的科考吗?往上走的路早就被这些门阀世家子弟垄断了,你一个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乡巴佬,妄想和他们搭上关系?不知该说你天真了,还是不知者无畏。”
黄耀前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信仰被这一句直白的真相瞬间击垮。
难怪他屡次不中,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公平,门阀世家子弟轻而易举得到的机会,他够一辈子也够不到。
既然如此!
那便不再科考了!
要不说文人最有主意,黄耀带领着一些和他一样的学子,来到了鄞州,趁着鄞州发大水,在天灾之下人心惶惶之际,散播反诗,扰乱人心。
期间他偶尔再遇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县主,又“请”来,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妻子。
“可佳玉却因为门第之见,怎么都不肯答应我。”黄耀悲愤的说道。
“你们这些门阀世家,凭什么生来就比我们高一等?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这便是你勾结北狄外族的原因?”萧子规沉声,打断了黄耀的叙述。
黄耀顿了顿,却道:“我并没有勾结北狄。”
从头到尾他不过只是趁着天灾读了几句反诗,扰乱民心,制造恐慌罢了,哪有勾结过什么北狄人?
他虽然讨厌大梁,但不至于讨厌到通敌卖国的地步,说他勾结北狄,他是不认的。
“六年前,因大梁城防图背奸细泄露给北狄,导致霍萧两军在与北狄大战中惨败。”
萧子规冷冷地陈述,“诡市里专买大梁人口的北狄人,手腕上如出一辙的鸳鸯藤印记,你们是什么关系?”
黄耀挺直身板,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满如今的科举制度,做了几句诗,笼络的一些人,通敌卖国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你手腕这鸳鸯腾印记因何而来。”
黄耀这才低头看着那图案道:“这是我们的精神象征,这图案确实是我想出来的,但和什么北狄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几个月我们在诡市遇到了北狄商人,他们也往大梁奴仆身上刻此印记,和我们说那是他们的民族图腾,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可你却说这是你想的?”
“这就是我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北狄人要那般说,这花枝的形状是我一笔一画描出来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北狄人的传统图腾。”
黄耀语气坚定,毫无惧色,“如今我是落在你们手里了,我也知道我恐怕是活不了,但即便如此,莫须有的罪名我还是不愿意担的。”
此人态度坚决,不像说谎的样子。
关于那图腾,从诡市出来后,萧子规便派听雨暗中调查,确实发现这鸳鸯藤图案不是那北狄商人说的是他们的传统民族图案。
他们北狄根本没有往身上纹这样印记的习俗。
甚至大把北狄人都不认得这印记。
这跟黄耀的供词对上了。
既然鸳鸯藤印记跟奸细之事毫无关系,为何会出现在北狄细作身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背后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刻意将事件与鸳鸯藤印记结合,目的就是为让黄耀做替罪羊。
这一手段,而当年推白昭做替罪羊如出一辙。
此人才是幕后通敌卖国之人。
此人,到底是谁?
……
因萧子规救下县主,县主对他一见倾心,圣人决定给他们赐婚。
此次圣人招县主入京,就是为了她的婚事。
本来,圣人是打算撮合县主和她的侄儿。
没曾想,县主看上了萧子规。
这也好,萧子规年纪轻轻,官拜知密院院士,人长得也一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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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大梁难出其右,平日里也是克己复礼,端方君子。
二十有二,尚未婚配,县主赐与他也不算辱没。
这县主有来历,是圣人亲外婆那边的表妹,圣人身世说来也忐忑,六岁母亲病逝,父亲娶了继母。
继母这边的亲戚对她一向不好,暗中蹉跎她这个嫡小姐,父亲常年在外,根本管不到内宅这些腌臜事。
要不是有亲外婆时不时接济,圣人恐怕早就夭折了。
是以,后来她身居高位,对亲外婆家的亲戚多有照拂。虽不至于用人惟亲,也在能力范围内提携了不少的草包亲戚,给他们一个闲差,就当养着他们。
这位县主,虽跟他的血缘不知道已经隔了几代,却神奇的有点像她,有了这一层,圣人看她又有些特殊,等她长大些,就想着亲上加亲,将她许给自己的侄儿,继续保她一世荣华。
没曾想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县主含羞带怯的看着萧子规,脸颊绯红,圣人方才已派女官同她说,一会儿就要赐婚她与萧子规,问她愿不愿意。
她自然是愿意的。
萧子规从贼人手中救下她,她对他已经一见倾心。
她看向萧子规,但萧子规直接捏着酒杯自顾自的喝着,没有半分要往她这里看的意思,反倒是时不时的看向左前方。
县主好奇的顺着萧子规的目光往左前方看去,看到了一名眉目清秀的女官,脸色一变。
她记得此人也是三衙的女官,似乎姓任,萧子规一直看她,难道那位女官是他心仪之人?
县主如果再仔细看,她就会发现萧子规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任萱身上,而是盯着她身侧的另一人——
白知昙全神贯注的吃着碗里的东西,皇家宴席就是好,每道菜都好吃。面前这道,上汤小白菜里头放了满满的瑶柱,入口鲜香可口,好吃得叫她眯起了眼睛。
任萱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笋干肉,用她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这道也尝尝。”
这笋干肉做的真不错,笋干的存在中和了肉的油腻,入口甘香,油而不腻,果真美味。
白知昙这厢吃的满意,果然宫宴就是宫宴,就连最普通的食材也做得比外头的好吃百倍,她专心进食,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子规正看着她。
“萧爱卿,”圣人掷地有声的将萧子规思绪拉回,“你也二十有二了,尚未婚配,寡人将佳玉县主许你可好。”
44.第四十四章
任萱却低头不语,微颤的手连筷子都拿不稳。
萧子规抿着唇,目光沉沉的看着白知昙——
她依旧在吃东西,听到圣人给他赐婚,毫无波澜。
心里的某处有些难受,她听到圣上给我赐婚,这般不在意吗?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白知昙的反应,但心中确实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渴望。
“萧子规为何不说话?可是看不上佳玉。”圣人声音不大,不容忽视的威严。
本以为萧子规会谢恩,却见他低头道:“臣配不上县主。”
公然抗旨,满殿哗然。
四周已经有群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子规公然拒绝圣上的赐婚,怕不是这些年有了些功绩,就开始找不到北了吧?
萧子规在朝堂之中并没有要好的同僚,主要还是因为其人性格冷淡,又不谄媚,身居高位,清冷的性格让他难以被巴结,大家对他的态度鲜明的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敬而远之。
另一派是:点头之交。
无论是哪一派,现下都是一副观戏的神色。
想看看圣上将会如何处置他。
而白知昙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萧子规。她不是聋子,从一开始圣人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并不在意。
萧子规成婚与否,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对这些实在没兴趣,还不如多吃两口珍馐。
但萧子规公然抗旨,她倒是有些愕然,他为何抗旨?瞧不上佳玉县主吗?
可人家好歹是一个县主,还是圣人的侄女,身份上配他绰绰有余,他有什么可瞧不上的?
相貌上看,这佳玉县主长得也好看,皮肤白皙,眉不点而翠,唇若含丹,一双峨眉轻捻,眼波如水,活脱脱一个江南美人。
再看萧子规,今日是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靛蓝色衣裳,他很适合深色衣衫,更衬托他俊美无双。
可就算如此,县主这样的尊贵女子配他,也不是配不上。
他不满意什么?为何要抗旨?
难道是心有所属?
思及此,她悄悄觑看身侧的任萱,只见任萱目光紧盯萧子规,唇瓣微抖——
这是人紧张时不自觉的肢体动作。
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她从前一直以为任萱乃是单相思,单方面喜欢萧子规这个烂人,所以几次三方的提醒任萱,萧子规不是良配,希望任萱能够及时擦亮眼睛,况且萧子规对任萱又无意,如今看来,是她看走眼了,原来萧子规这货居然也喜欢任萱?
这就说的通,因为他喜欢任萱,所以才甘愿为她抗旨。
萧子规抗旨被罚就算了,只希望不要连累到任萱,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多看了萧子规几眼,不期对上他漆黑如墨的视线,却更加笃定萧子规喜欢的是任萱。
毕竟如果不喜欢,他看过来干嘛?
她当然不会知道萧子规从此至终想看的人都是她,并不是任萱。
县主方才还含羞带怯的神情一顿,萧大人果然心有所属了吗?她望向任萱,是她吗?为了她,宁愿抗旨。
听到萧子规拒绝,殿上圣人的脸色霎时变了,冷冷一笑,“萧子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萧子规胆子真是大,竟连皇家赐婚都拒绝,难道不怕她处置吗?
她确实不会处置他,萧家以及他母族霍家都是忠信行道的肱股之臣,为大梁江山社稷捐躯,一家子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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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忠烈,要不是萧霍两家的奋勇,如今大梁不能够如此这般太平。
但就算如此,萧子规毕竟是臣子,拒绝天家赐婚,并且对方还是她的侄女,当面不给天家脸面,这怎能叫她不动怒。
女帝怒极反笑,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一旁的内侍,冷汗都落下来了。
在心里不断的呜呼哀哉。
下方的萧子规低着头毫无惧色,脊背挺着笔直,依旧一字一顿,“请陛下收回成命。”
听到这话的佳玉县主心里头难受非常。
好不容易一见钟情的男子却心有所属,换谁谁不难受?
但林佳并不是个耽于情爱,胡搅蛮缠的女子。感情这个东西讲究一个两相情愿,萧大人既然对她无意,她也不愿强求。
虽然心中酸涩,也开口了,“请陛下收回成命。”
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异常清晰。众人的目光转向佳玉县主。
她的开口叫圣上怒气消了大半。
原本女帝便是替佳玉寻良配,萧子规的抗旨,让她怒火中烧,但佳玉也请她收回成命,说明佳玉也不喜欢萧子规,她从不做乱点鸳鸯谱之事,既然如此……
圣人缓了语气,“罢了罢了,此事作罢。”
她再给佳玉找更好的便是了。
“臣谢陛下圣恩。”
听到萧子规的声音,白知昙松了口气。
还好圣上没怪罪,不然扯到任萱头上就不好了。
她心里这般想,却不知她松了口气的模样落在萧子规的眼里,却阴差阳错地驱散了他从宴席开始便萦绕心头的烦躁。
此时的他还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被白知昙一举一动牵动情绪,并不是因为恨,而是爱。
45.第四十五章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白知昙约上任萱一起过节,特意换了一身女装。
原本她是没打算换女装的,但约了任萱出门,任萱还是个未婚姑娘,自己穿着男装与她同游,万一被人误会她与任萱的关系,对任萱的影响可不好。
想来想去还是换上了漂亮的女装,就是担心遇到同僚,那就不好,谨慎起见,她又在脸上覆盖了面纱,开开心心地去找任萱了。
却没想到任萱还带了萧子规和听雨。
面纱下的嘴角瞬间就掉下去了。
这就像,你喊你闺蜜一起出门玩,结果你闺蜜把她老公跟儿子都喊来了一样,然后呢她老公跟你关系还不好。
这让她如何开心的起来嘛。
任萱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小昙,我……”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今日端午节休沐,白知昙约她同游。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换掉往日常穿的公服,换上女儿家的襦裙,出门后半路遇到了萧子规。
萧子规见她这幅打扮,还认真的对她进行了一番夸赞,随后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开心道:“小昙约我同游,我去找她。”
“哦。”萧子规淡淡的应了一声。
随后就自然而然的跟着她一起来了。
于是有了现在的一幕。
白知昙假装萧子规不存在,上前非常亲密的挽住任萱的手,夸奖道:“你今天打扮真的好好看啊,清丽脱俗像一朵水芙蓉。”
任萱被她夸的不好意思,摸摸头上的发饰,“你送我的发钗,我今日戴了。”
“和你的衣服很搭,简直画龙点睛。”
任萱也夸她,“你今日也很娇俏。”
一双漂亮的眼睛缀着亮晶晶的胭脂,额头还有一朵昙花花钿,一看就是仔细描了许久。
萧子规视线落在白知昙身上,她今日身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上面点缀着姚黄牡丹,手腕上挂着同色系的刺绣披帛,耳边别一只盛开的花,确实娇俏如黄鹂。
就算戴着面纱,也漂亮的叫人挪不开眼。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被白知昙吸引,眼里流露出欣赏或艳羡的眼神。
端午节的集市是热闹的,人来人往,中央大街上的那棵槐树下站满了少男少女,上头彩绸飞舞——
那是一棵许愿树,人们将心愿写在牌子上,挂在树上,虔诚的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希望心愿达成。
白知昙拉着任萱挤进人群,挑选了两块彩绸心愿牌,在一旁写起了心愿,刷刷两笔写完后,呼呼两下挂到了树上,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
许完愿后,白知昙又拉着任萱前往下一个地点,萧子规抬眼看着那树上的绸缎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的缘故。
在白知昙和任萱走之后,没一会儿,她们挂上去的彩绸,就被风吹掉了下来,好巧不巧,写有白知昙名字的彩绸,正好落在了萧子规的脚边。
而任萱的那块,则是落在了听雨的脚边。
他看也不看,快速将任萱的名牌拾起,一个旋身,将任萱的名牌挂上了树桠。
正准备帮挂白知昙的,却见他家公子正明目张胆的展开白知昙的心愿牌看。
听雨:“……”
说服自己,公子他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默默垂手站在一旁。
白知昙心愿只有四个字:得偿所愿。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可见从前并没有好好认真习字,她不仅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还在字的旁边画了一个微笑的小人,不由得觉得好笑。
竟做些古怪的事。
他也的确弯了嘴角。
萧子规全然没有偷看的不好意思,看完后,镇定的叠好,递给听雨,“挂上。”
此时此刻,正在投壶的白知昙突然打了个喷嚏,以至于投歪了,“哎,没一个投中的。”
任萱去买冰糖葫芦了,只她一人在投壶。她准头不行,投了半天,一个没中,以至于耸拉沉肩,她的手里还剩最后一只箭。
而台上琳琅满目摆着都是此次投壶的奖品,有小乌龟、小兔子、小鸟儿。
她看中了红嘴白身的文鸟——
整只摊在手里,像一只煮熟的糯米团子,甚是可爱。
好想要!
于是自己给自己打气,重新支楞起来,将全部的希望集中在最后的一支箭上——
又是哈欠,又是搓手,虔诚且郑重,希望能够百发百中。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白姑娘,好久不见。”
白知昙转头,看到身着锦服,微服出访的贤王,手上拿一柄折扇,笑盈盈的看着她。
白知昙心里却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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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挡住脸了,他是怎么认出我了?
却看他微笑着指了指脸,面纱不知何时掉下,一边将落未落的挂在耳边。
少女连忙捂脸,一个刹车大喘气,“周公子。”
周贤向她走来,收起折扇,看向那台上的奖品,问她,“你想要哪个?”
“文鸟。”白知昙不假思索的下意识回答,没曾想,
贤王居然接过她的箭,直直往文鸟所在的壶儿投了进去,一支命中。
“你的文鸟。”贤王将文鸟递给白知昙,白知昙还有些愣愣的,他笑的春风和煦,“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知昙脑袋一阵嗡,瞬间空白。
围观的众人也惊呼了起来,任萱举着两根糖葫芦过来,正看到贤王赠文鸟给白知昙。
不仅她看到了,紧随其后的萧子规也看到了,脸色算不上好看。
白知昙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如此诡异,她居然和萧子规一起逛街?
萧子规还端着一张臭脸,切,好像是她想和他逛一样,要不是贤王在侧,她早就拉着任姐姐跑没影了。
既然是端午节,肯定少不了赛龙舟。
远远看到岸边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以及有节奏的的打鼓声,一群人坐在雕刻着龙头的船上,整齐划一的奋力前滑,船头站着一个赤膊的大汉,抡着粗壮的胳膊,一下接着一下的击打着船头的大鼓。
赛龙舟,重点就在“赛”字上。
两条船,你追我赶,不相上下,眼看就快到达终点,大家更加卯足了劲的卖力划船。
各个都咬紧牙关,青筋暴起。
终于,左边的船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右边的。
人群中有欢呼也有哀叹——
哀叹的多半是买右边赢的,像这样的比赛提前都有胜负买卖,很正常,就像二十一世纪的赌球一样,是合法的。
几人看完赛龙舟,又去看了一会儿皮演戏,没一会儿就到了酉时,天边残阳似火,金色的光撒在白知昙的身上,莫名带着神性,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会儿就更漂亮,像九天上的仙女,夺目的叫人难以挪眼。
但这位仙女本人显然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以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瞅着即将消失的落日,由衷的发出赞美,“好大的一个咸鸭蛋黄啊。”
贤王忍俊不禁,“白姑娘好比喻。”
46.第四十六章
端午节街道上本就人多,人群将他们分割,逐渐的她的身边只剩下了贤王一人。
不仅看不到烦人的萧子规和木头听雨,就连任萱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任萱!”她双手拢成喇叭,放声大喊,却听不到回应。
少女脸上爬上焦急的神色。
说好的一起出来玩,怎么被人群分散了?
忽然有人挤了下白知昙,少女站立不稳,手中文鸟飞了,而她自己也即将摔倒。
就在紧要关头,一双温暖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腰。
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别担心,我在你身边。”
贤王微服出访,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宫。
四周人来人往,好像都成为了背景虚影。
白知昙眨眨眼,有点晕晕乎乎的,任由他牵着袖子走出了人群。
贤王温柔的声音,像说故事般娓娓道来,她也居然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没有了往日的拘束,就像两个相识已久的朋友。
不自觉走到一间常来的酒肆,店家早就和白知昙混熟,见她光顾,眉开眼笑的招呼,“姑娘好久没来,这会有新来的西域奶葡萄酒,爽口清甜,要不要来一壶?”
“喝酒吗?我请公子,就当谢周公子的文鸟。”
虽然鸟飞了。
贤王弯了弯眼睛,“好。”
贤王不胜酒力,没想到就一杯集市上卖的果子酒就让他醉倒了。
白知昙连忙去扶,贤王倒下的刹那间,柔软的唇暧昧的碰到少女的脸颊,好闻的麝香味扑面而来,这是贤王身上的味道。
白知昙瞬间脸红的不行,磕磕巴巴的唤了几声,对方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传来任萱的声音,“我就知你在这儿。”
一起的还有贤王的小厮,看到他俩在一起并没有惊讶的样子。
白知昙却因为刚刚贤王的无意举动而感到不好意思,拍了拍红彤彤的脸颊,借口道:“任萱我刚刚喝了酒,有些不胜酒力,我先回去了。”
不等任萱应答,就跑走了。
身后都任萱却是疑惑的自言自语:“喝醉了?可这不是果酒吗?小昙的酒量不是一向很好吗?”
甚至没有注意到被小厮扶上车的贤王,虽然闭着眼睛却脚步平稳,半点没有喝醉的模样。
白知昙一路小跑,没注意前方有人,一脑袋撞进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额头登时红了。
人也停了下来。
“哎呦。”
白知昙揉着额角抬头,一脸警惕。
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
天色昏暗看不清萧子规的神色。
本来也不指望他会回答,白知昙揉揉额角,准备绕道而行,却在转身的一瞬,被拽住了手。
紧接着,整个人被掰了过来,唇上传来柔暖的触感——
细细的、生涩的研磨,吸允。
大脑有一瞬间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那触感是什么时,毫不犹豫的咬上了那片软肉。
听到一阵闷哼,白知昙挣脱萧子规的怀抱。
抹着嘴呸呸两声,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
突然亲她干什么?
萧子规却笑出了声,“生气?”
嘴角还挂着血——
刚刚被她咬出来的,白知昙觉得萧子规可能脑子坏掉了,要不然怎么解释被她咬了还这么开心。
白知昙不语,警惕的看着萧子规。
“刚才看你亲贤王,不是挺开心的吗?”
白知昙心下一咯噔下,居然被萧子规看到了?
还有什么她亲贤王,不是贤王亲她吗?
不对,根本没亲!
明明就是意外的触碰!
还有萧子规怎么看到的?
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该不会是躲在段灌木丛里吧。
白知昙脑补了下那个画面,突然觉得有点搞笑,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都开心的笑出声了。”
萧子规的话莫名有些阴阳怪气,白知昙“啧”了一声,也没有解释,默默拉开和他的距离。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这么站着。
就在双方对峙不下时,听雨适时出现,不知和萧子规说了什么,萧子规看了她一眼,果断的往反方向走,警报暂时解除,白知昙颓然地松了下来。
嘴里还残留着萧子规血的腥味,怎么呸也呸不掉,回去拿浓浓的大红袍簌了半天口又喝了半壶,这才把这味道压了下去。
萧子规回到萧府时,已近戌时,月上中天,他仰头,一丝睡意也无。
唇边还残留着少女的馨香以及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柔软。
指尖无意识的擦过唇角。
眼前闪过少女恼怒的神色,抗拒且不忿。
明明面对贤王时是那般的娇羞。
对他,却只剩下了愤怒。
心里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有些酸涩。
还有丝丝钝痛。
很难受。
“你先去睡吧。”他忽然开口。
他想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听雨只好退下。
跟随这么多年,他怎么会没察觉到萧子归的异样情绪?
从白姑娘离开萧府后,公子的情绪一直都很不对劲。
有一日他居然看到公子对月独酌,神态寂寞。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与此同时,因为喝了一大壶浓茶的缘故,白知昙成功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丑时才入睡。
第二天干活时,顶着一对熊猫眼打着哈气没精打采的。
同僚小张提醒了她好几次,才勉强没出错。
“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梦游了,没睡好?”
白知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两行生理性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含糊道:“昨晚睡前喝了半壶浓茶,失眠了。”
“你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去血腥味。”
“血腥味?你嘴出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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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萧大人到。”的通报,打断了两人的闲聊,他们这些小喽啰自觉的列队站一旁。
“萧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中书令捋着胡须,慈祥的上前,萧子规环顾四周,眼神不经意的掠过白知昙,懒懒的收了回来,“一些枢密院的公事,需要赵大人从旁协助。”
两位大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公事,列队的喽啰开始无聊的起来,人一无聊就想说八卦。
小张拿手肘轻轻的捅了捅身旁的白知昙,“喂,我发现萧大人嘴角有破口,估计是被那个女人咬的。”
白知昙一咯噔,“别瞎说,也许是他自己咬的。”
“自己咬的,怎么可能咬在嘴唇外侧?”
小张一副很有经验的过来人样子,“我跟你说,那绝对是被人咬的,但是萧大人一向不好风月,也没听说他府里有哪个姨娘或者通房,难道是外室?
不对不对,萧大人如此君子之人,做不出养外室的事。”
小张一边思索一边夸了萧子规一通,白知昙忍不住道:“你没跟他相处过,怎么就说他君子?”
“若连萧大人都不是君子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君子了。”
小张突然道:“誒,知昙,你是不是对萧大人有什么误会?我怎么感觉你很不喜欢萧大人?”
猜对了,何止是不喜欢啊,简直就是讨厌。
当然她表面上不能这么说,笑吟吟道:“没有,你想多了,我这人只是比较谨慎。”
“谨慎点也是好事。”小张赞同的点点头。
聊了一会儿,赵武也发现了萧子规嘴角的破溃。哎呀一声道:“萧大人,你的嘴巴怎么了?”
萧子规看了眼白知昙,“昨日不小心被小狗咬了。”
“被小狗咬了,这可不行啊,萧大人伤口有没有找人处理过?放着不管会溃烂的?”
“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你等会儿。”
赵武去身后的书架上一通乱翻,找到一瓶棕色的药,塞给萧子规,“我这里正好有一些治猫挠狗咬的金疮药,拿着,睡前涂在嘴上就好。”
“那就谢谢赵大人了。”
“别客气,你呀,跟我孙子差不多大,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的孙子。”
一提到他那生死不明的孙子,赵武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喃喃自语,“我那短命的孙子哦。”
一旁的白知昙却是心里酸酸的。
要不是为了保护她,赵无瑕也不会好端端的坠崖。
而如今这个间接的罪魁祸首还在接受赵无瑕爷爷的好意。
他怎么好意思的?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恨萧子规。
他怎么可以如此淡定?
白知昙穿在袖口里的手指几乎攒成了拳头。用力握紧的时候,手掌面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不说了,不说这个伤心事了。”赵武抹了把脸,重新挂上了笑脸,“萧大人,记得涂啊。”
47.第四十七章
有什么比睡前泡一个香香的泡泡浴让人心情放松的?那就是在泡澡的时候,吃个水果。
白知昙往嘴里塞了一片橙子,顿时,酸甜的汁水充斥在整个人口腔里,从舌尖到舌根都覆盖着橘子香甜的气息,令她快活的像一只生活在热带雨林里的猴子。
“舒服……”
再吃一个,她闭着眼睛伸手去摸橘子,却摸到了一片绸缎,猛得睁开眼,萧子规正靠在她浴桶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白知昙:“……”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来了多久了?
被发现时这幅淡定的表情真的对吗?
白知昙面色不虞的从牙缝中挤出字来,“萧子规,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二。”
“解释什么?”
萧子规拿手拨弄了下浮在水面上的泡面,语气淡定,半点也没意识到此情此景不适合聊天。
得,她换一个方式问。
“你来找我做什么?”
萧子规抬眸,正准备说话,门外传来小陈的声音,“赵哥。”
赵府的门窗都是拿抹了桐油的纸糊的,房内点灯,门外的轻易就能看到屋内的人影。
白知昙惊了惊,怎么又来一个?
小陈大晚上的来找她干嘛?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先动,直接拽着萧子规拖进了浴桶。
动静不小,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门外的小陈,语气担忧,“赵哥,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在沐浴。”生气道:“你大晚上的来找我干什么?”
小陈道:“小张他娘从乡下来看他带了一麻袋栗子,可甜了,我寻思赵哥你肯定喜欢吃,就给你带来些。”
白知昙扶额,“好,帮我谢谢小张,东西你放门口就行了。”
小陈却兴致阑珊,“赵哥要不要我帮你搓背,我搓背的手法一流,绝对让你舒爽。”
话音未落,水生哗啦,萧子规竟要起身!
顾不得其他,她直接抱住萧子规的脑袋,按在胸口上。
“别!住脚!我不喜欢别人给搓背。”
失去了给他赵哥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小陈声音颓了下去,“那好吧,那栗子,赵哥你一会儿记得来啊,最近野猫多,不拿会被猫拖走的。”
哪只猫会偷栗子啊!
白知昙在心里吐槽。
嘴上却道:“知道了,你走吧!我沐浴完就来拿。”
“……那我走了。”没给他赵哥搓背,小陈还有些念念不舍。
“快走吧!”
白知昙催促。
她观察着门外的身影,直到那道影子侧底离开门扉,这才松开萧子规。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浴桶里的萧子规并没有马上起身的意思,他头发都湿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往下滴水,有一种诱惑的俊美。
但对上白知昙,仿佛媚眼抛给瞎子看。
浴桶内白知昙皱眉,语气不善,“你还泡着干嘛?”
萧子规挑眉,“不是你拉我下来的吗?”
“刚才事急从权,萧大人难道想让其他人发现?”白知昙回怼。
“我这一身衣服全湿了,你是不是应该赔我一套?”
不知为何,她竟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些许戏谑。
这个念头一冒出,又被当场否决。
笑话,萧子规怎么可能和她开玩笑?
她两手一摊,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语气,“我没钱,我只有一些女儿家的衣裙,你非要的话,全拿走吧。”
萧子规并不作答,只是视线顺着水面意味不明的向下。
白知昙循着他视线看去,只见水面上的泡泡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沐浴的水现如今清澈的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连忙抱胸,怒斥,“看什么!”
萧子规被她呵斥,也不恼,轻笑一声,“害羞?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不是,之前他明明很容易就脸红,荤话说的生硬,今日怎么会张口就来,说的如此的坦荡,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但他说的也没错,这不是第一次看了,他爱看就看,也不会掉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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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也泡凉了,她可不想在凉水里待着。
思及此,白知昙果断起身爬出了浴桶。
如果她回头看一眼萧子规的话,定能发现他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耳根子。
可少女没有,仔细的擦干身体,一件一件地将衣裙穿好,再把头发拢到身后,遮住那一截白且柔嫩的脖颈这才转身问萧子规,“你今夜前来找我何事?”
萧子规草草整理了一下衣袖,也从浴桶里起身,坐在圆桌前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才慢悠悠道:“提刑司抓了几名奸细,其中一名可能和你爹当年与北狄书信往来线索有关。”
闻言,白知昙心念一动。
古怪的看向鬓角湿漉漉的萧子规,“萧大人同我说这些做甚?你不是笃定我爹就是个卖国的奸臣?”
萧子规知道白知昙不信,只是仰头饮尽杯中茶,语气淡淡,“人就在刑部大牢,审与不审在你。”
说罢,径直推门走了。
萧府——
柳嬷嬷被萧子规湿哒哒的模样,吓了一跳,“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掉水里去了?”
萧子规嗯了一声,并不做过多的解释,慢条斯理的往卧房方向走去。
柳嬷嬷瞅了眼紧随其后的听雨,小声问:“公子这是去找白姑娘被踹河里了?”
听雨,唔了一声,含糊道:“差不多。”
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总不能说,公子是偷看白姑娘洗澡掉人浴桶里去了吧?
柳嬷嬷见他如此,就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摇摇头,“你可真是越发像公子了,心思也爱藏着掖着。”
转身就去厨房给萧子规煮姜汤。
虽然现在天气还不至于很冷,但也要注意风寒不是。
萧子规摸不清如今自己对白知昙是什么心态,他基本已经确定了当年的城防图之事,幕后另有其人,白昭就是个顶包的。
那他曾经对白知昙做的一切便师出无名了,好似恨错了人……
他闭着眼睛缓缓将自己浸没在浴池中,不做他想。
48.第四十八章
萧子规没有骗她,当她将信将疑,来到提刑司后,见到了所谓的奸细,待看清其中一人长相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是徐伯!他不是死了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她依旧一眼就认出,面前站着的头发发白的老人是她白府的老管家,某一日,白昭告诉她,“徐伯老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白昭所说的“老”是在委婉的告诉她徐伯去世了,直到好几年后,她再长大了一些,和白昭囔囔着,要去徐伯的老家看望他,白昭这才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宝贝,徐伯几年前就因为意外过世了,咱们再也看不到他了。”
迟到了好几年的眼泪,那天像决堤的洪流哗啦啦流个不停。
徐伯对她很好,就像她的亲爷爷,怎么就过世了?
白昭说都是因为意外,“那天你徐伯遇到一伙不讲理的北狄人,和对方起了口角,就被马儿踏死了,事故无存。”
可现在,那个本该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如今却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还成为了北狄的奸细,不,他一开始就是北狄的奸细,徐伯才是他的假身份。
那个慈爱的像她爷爷一般的徐伯,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虚构的人。
她好想问一句,“到底什么是真?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真!”
但她最终只是咬了咬唇,喊了声徐伯,“我是小昙。”
话音落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老人,脸上变换出莫名的神色,手抖着,望向面前,一身公服的俊逸少年,少年缓缓的脱下了帽子,一头齐腰秀发散落下来。
徐坤认出了面前的少女。
呢喃一声,“小昙小姐。”
浑浊的双眼充满了泪水。
他对不起老爷,也对不起小姐,但他听说白家因白昭通敌卖国全族获罪,曾想去救他从小看到长大的小姑娘,但等他去了煤山的时候,却被告知小姐已经被人带去教坊司了。
等他去到教坊司,那里的人又和他说,她早就被人带走了。
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姑娘,但真心抵不过他背后的国。
他不怕死,但怕看到小姑娘失望的眼神。
“小昙小姐,不要这样看着我,是我对不起老爷,对不起你。”
做好了赴死准备,完全不惧怕死亡的训练有素的北狄奸细,却在他唯一可能的柔软面前,痛哭流涕将一切和盘托出。
至此真相大白。
白昭至始至终都没有通敌卖国。
之所以,北狄奸细与大梁书信往来使用的信鸟,会条件反射的飞向白府,只是因为徐伯在白府的那几年,一直使用信鸟与北狄来往密切。
“城防图是你用爹爹的名义给出去,南郊走水那次,诓我去南郊的半块城防图也是你绑在信鸟腿上的是吗?”
徐伯认在了所有的罪证,唯独这两件。
他摇了摇头,“小昙小姐,徐伯没有想过要杀你。”
说的情真意切。
白知昙闭了闭眼,晶莹的泪滑过脸颊。
徐伯道:“你要小心……”
话音未落,徐伯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圆瞪着眼睛,骤然倒地,“徐伯!”
徐伯死了,乌黑的血从七窍流出,紧紧地捂着脖子,白知昙含着泪,缓缓掰开他的手,发现喉结处有一小孔,空洞上银光闪闪。
这是什么?
她颤抖着将一根银针从徐伯的脖颈中拔出,想到徐伯方才未尽之言,忽然明白。
有人要徐伯死,那人才是背后最大的操控者。
那人还在附近!
她顾不得其他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萧子规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收留白家老少的宅院,还未走近,眼尖的刘妈,就很大声的喊了一声,“是萧大人来了。”
白家这些被他救下来安置在这里的白家族人,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将他围在中间。
“萧大人,你怎么今日有空来我们这里?”
为何来这里?
他眼前浮现出白知昙小小的脸,想起柳嬷嬷说的话,“公子,您真的了解白小姐吗?她是什么样的脾性,公子真的都清楚吗?”
因为柳嬷嬷的这番话,他今日鬼使神差地来到此处,张口道:“你们小姐对你们如何?”
刘妈有些吃惊,“萧大人也认得我们小姐。”
可小姐好像并不认识萧大人。
“听说你们小姐和你们一起挖了半年煤。”
提到煤山过往,刘妈伤心了,“那段时间,小姐她真的过得很辛苦。”
老妇说起他们在煤山挖煤的那段过往,忍不住抹泪。
“有一回我生病了,以为自己要死了,第二天小姐就给我带来了药,说是工头好心施舍的。”
“可是,”老妇带着哭腔道:“后来别人和我说,那药是小姐跪了一天一夜求来的。”
萧子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阵阵难受,莫名的酸涩。
他听着老妇讲白知昙在煤山的那段时间,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吃不够——
曾经,她为了将口粮省给别人吃,总是谎称自己饱了。
“萧大人,您是我们的恩人,要不是您我们也没法从煤山离开,我们很感激您。”
老妇说着就要下跪,萧子规眼明手快的扶起了她。
“公子!”萧大人闻声抬头,看到到来的听雨,微微皱眉。
今日,白知昙去提刑司,他特意让听雨守着,保护白知昙的安全,怎么现在突然来了?
听雨道:“公子,那北狄奸细被人害了,白小姐追了出去,堕落山崖了。”
“什么?”
萧子规骑上马往跟着听雨往那处山崖而去,山崖往下看去深不见底,隐约有暗河涌动,这一处地势凶险,人掉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崖编的枝桠上挂着一条天青色的丝带,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白知昙的发带。
没有任何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公子!”听雨的呼喊响彻云霄。
……
白知昙并没有死,她追人到了悬崖边,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人推下了山崖。
这山崖底下是一条汹涌的河流,好在她水性好,游了一会儿就爬上了岸边,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喂——”她喊了一声,空谷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好在身后有一个天然形成的钟乳石岩洞,可以遮风挡雨。
前方不远处还有流动的暗河,四周长着一些苔藓和蕨类植物,时不时的爬过几只瘌□□。
有小动物,那就排除了山洞有毒雾瘴气的可能。
白知昙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捡了一堆干木枝,团成一团就地升起火。
做好这一切的她,拍拍手,正准备休息,只听扑通一声,好像又有东西掉了下来。
暗河汹涌,白知昙犹豫了一瞬,还是重新跳入了水中,嚯,掉下来的不是东西,而是个人,还是个不善水性之人。
她拼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上来,一看,居然是萧子规。
什么孽缘啊!
他该不会死了吧?
地上的萧子规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白知昙有点忐忑的伸出一根手指,还好,还有呼吸,没死。
确定了萧子规没死后,她开始放心的扒起萧子规的外套,扒完他的又扒自己的,拿树枝穿好,架在火堆旁烤。
扒拉萧子规的过程中,借着昏黄的火光,她似乎看到萧子规眉头微弱的动了下,洞穴四壁潮湿,赤裸着直接靠在潮湿黏腻的苔藓上,确实很不舒服。
白知昙想了想,大发善心,直接将他搂抱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颈窝休息,做完这一切,她也疲惫的阖上了眼,实在太困了,先睡一觉吧。
熹光初露,萧子规缓缓转醒了,身下是软软的触感,睁眼一看,白知昙正搂着他睡得安慰。
看到没事的她,他第一时间只感觉到欣喜。
下意识想要碰碰她,白知昙闭着眼睛,无意识的拍了他一掌,梦呓般说了一声,“别动。”
萧子规只得继续维持靠在她怀里的姿势。
好在没一会儿,白知昙自己也醒来了。
他立即阖眼,假装没醒,白知昙砸吧砸吧嘴,打了个哈欠,捧起萧子规的脑袋,摸了摸,没凉。
摸摸额头,也没有发烧的迹象,估计没事了,就是,怎么还不醒?
她戳了戳萧子规的脸,见他毫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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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迹象,就放下他,先去穿衣服了。
经过一晚上的烘烤,他们的外套已经干了,她穿好自己的衣服就继续给萧子规穿了。
穿完衣服后一天一夜未进食的她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好饿,得先去找点什么吃的再说。
但是这里有什么吃的?
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吃的,暗河中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疑是有鱼,但是她有点犹豫,她水性只是勉强够用,暗河狭窄,等会儿没抓到鱼先给淹死了。
思及此,她的目光从暗河转移到了在苔藓上一跳一跳到癞□□上,这玩意应该能吃吧?
不管了,总比饿死强。
只听呱呱几声,几只□□成了白知昙手下冤魂,她重新生了火,就地烤□□,烤熟后就连自己都不敢吃。
乌漆麻黑的也太恶心了吧。
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啊。
她看了眼还在昏迷状态的萧子规,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不然先给他试试,他如果没有口吐白沫的话,说明这没毒。
说干就干,她立即捏起一块烤的炭黑的□□皮就往萧子规嘴里塞,眼看塞了半天都塞不进去,白知昙急了,试图掰开他的嘴,却陡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白知昙:“……”
好尴尬。
萧子规:“……”
其实我也尴尬。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还是白知昙先打破僵局,“你醒了饿不饿?”
“不饿。”说完萧子规咳嗽了两声,垂眸,“这应该不能吃。”
白知昙赶紧丢掉捏着的焦黑□□肉,干笑道:“是吗,我不知道啊,哈哈。”
萧子规目光转向暗河,“那边有鱼,可以烤着吃。”
半个时辰后,他们吃上了香喷喷的烤鱼,就是没盐巴,不然就更好了,白知昙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想。
“为什么救我。”
萧子规猝不及防一开口,把白知昙噎了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不知道那河里的是你啊?”
萧子规眼神一黯,“如果知道是我,你便不救了?”
“那也会救吧。”白知昙头也不太抬,认真道:“我一向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她真的很讨厌萧子规,恨不得要杀了他,但真的到那个时候,她好像又下不了手。
她顿了顿,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萧子规:“你又是为何掉下悬崖。”
白知昙没想瞒他,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到来,萧子规沉眸,“有人不想你活。”
“看来是的。”
她挠挠头,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说:“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南郊走水,和你无关。”
萧子规一晒,似乎没想到白知昙会和他这么说。
说完后,她有些尴尬的拍拍手,转移话题,“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这里万丈深渊,爬上去是不可能的,唯有从其他地方寻求出口,可他们所在的岩洞往里只有一条暗河。
暗河里有鱼,那水是活水,说明和外界相通,
白知昙笃定,通过那条河,一定能出去,就是。
她看向不善水性的萧子规。
萧子规也看向她,眼睛莫名湿漉漉的。
白知昙:“……”
白知昙猜得一点儿不差,那条暗河果然通往外头,她带着萧子规从那处暗河向着光处游,果然游了出去。
至于不善水性的萧子规又是如何在水下顺利不窒息。
白知昙并不是很想回忆。
在心里头不住的碎碎念:她只是为了不让萧子规憋死,单纯给他渡气,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有点不敢看萧子规。
真是怪了,不就是接吻吗?
从前她与萧子规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也从未像如今这般羞涩。
“你……”正当她收拾好状态,准备正视萧子规时,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昙!”
白知昙猛得扭头,“赵无瑕!”
难以置信。
49.第四十九章
“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寻我?”
看到“死而复生”的赵无瑕,白知昙又是喜悦又是生气,气她让自己担心那么久。
赵无暇理亏的嘿嘿一笑,“如果我回去了,你又该如何用我的身份进入中书省了。”
“就算如此,你可以偷偷来找我,偷偷和我说啊。”
“不可以,会暴露的。”
赵无瑕给萧子规端了一杯茶,萧子规自然而然的接过茶。
“等等,”白知昙感觉脑子一团浆糊,这两人不是从来不对付吗?怎么突然间这么和平了?
还有……
为什么萧子规看到“死而复生”的赵无瑕,一点儿惊讶的情绪都没有?
难道?
白知昙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知道他没死?”
白知昙颤抖着声音道。
“嗯,”萧子规淡定的喝了口茶。
一个平静的“嗯”字落在白知昙的耳朵里如惊雷。
“你们两个串通一起骗我?”
白知昙感觉天塌了。
她还以为萧子规害了赵无暇,恨了他许久。
赵无瑕连忙道:“这也是不得已,善意的谎言。”
“那也是谎言啊。”
“你听我说,如果不这样的话,你又如何能帮你爹沉冤昭雪?”
“你没死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我爷爷。”
难怪,难怪……
白知昙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赵府醒来。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萧子规,“你当时就相信我爹是被冤枉的?那你为何不和我说。”
“多说无益。”
白知昙不再问。
赵无瑕递给萧子规一个托盘,语气凝重,“这是这段时间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收集的。”
白知昙偏头去看,萧子规并不避讳她,反倒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待看清盘内的东西时,白知昙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脑袋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些画面。
她记起来了,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原来她早就见过贤王!
真正通敌卖国的是他!真正和北狄奸细来往的是他!南郊走水是贤王放的火,徐伯也是他派人灭口的,目的是为了引她去悬崖,想让她死的人是贤王!
……
自从白知昙和萧子规掉下悬崖后,任萱没有一日不焦急,那万丈深渊凶险,他们不敢轻易下去救人,只能干等着。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
距离萧子规和白知昙掉下深渊三天后,两人奇迹般的平安回来了。
“子规哥哥,小昙,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知昙一把抱住了任萱,“叫你担心了,现下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等我做完再来寻你。”
话落,白知昙提着裙子,骑上马儿,以白昭女儿的身份,进宫为她父亲沉冤昭雪。
顺便告发贤王!
白知昙为父平反女扮男装,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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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人身份,满朝哗然。
圣人脸上神色不明 ,听她将一切来龙去脉道来。
派出的禁军第一时间包围了贤王府,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贤王不得不认,剥脱封号,流放宁州,终生不得回京。
“请陛下降罪。”
圣人盯着下方脊背挺直跪着的少女,半响不说话。
“你以为,你女扮男装能够瞒得过朕吗?”
少女倏然抬头,对上女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忘了我也是女子。”
她起身,“白昭之女顶替他人身份,女扮男装进入中书省有过,但念在在这段时间前往鄞州治水,现下揭发贤王有功,功过相抵,那就罚你在皇极门的廊道边一天一夜。”
比起还父亲清白,罚跪又算什么?
圣人此番的功过相抵,何止是放水,简直就是放海了。
白知昙拜过圣人,就自行去廊道罚跪了。
廊道上,大臣来来往往,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小雪,又到了一年初雪的时节,去年这时候她的父亲还被称为奸臣,如今已沉冤昭雪。
虽然她的膝盖又冷又疼,但心里却是开心的。
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身上,化成水滴没入脖颈,叫她一激灵。
突然眼前的地出现了一块阴影。
嗯?是飘来了一朵乌云吗?
仰头,看到萧子规举一把伞站在她身边,雪花落在他的肩头,打湿了半边肩。
白知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50.第五十章
真正的赵无暇回来了,白知昙为白昭沉冤昭雪,不仅恢复了白氏一族的清白,还因为揭发贤王有功被圣上封了女官。
宫宴上,女官白知昙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她环顾四周,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眼眶有些热。
老爹,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也为我感到骄傲吧。白昭到死都在担心他这个女儿,怕她被人欺负了,怕她活不下去,如今她不仅好好的活着,还为他翻了案,自己也封女官。
女官诶,白家也就出了她一个,就凭白昭的性子,泉下有灵还不得和朋友们牛皮吹破天了。
她不由得笑了笑,等过段时间白昭祭日,她一定要好好烧拜拜,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正准备夹菜,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碟剥好的蟹肉。
顺着骨节分明,纤长的手往上看去。
对上了萧子规笑得灿烂的脸。
白知昙:“……”
思绪宕机了一瞬。
萧子规是吃错药,还是发烧了?
对我反常的笑成这样干嘛?
艰难将嘴里的菜咽下,问面前的男人,“你干嘛?”
“刚剥的蟹肉,给你吃。”萧子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闻言,白知昙目光复杂的看着萧子规,“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话落,她居然在萧子规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悲伤?
心头一咯噔,她一定是最近睡眠不足,老眼昏花出现幻觉了。
她本不想吃,但奈何蟹肉雪白鲜美,看着叫人食指大动,做人嘛,再怎么样也不能和美食过不去哇。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白知昙毅然决然将筷子伸向了那盘雪白的蟹肉。
鲜甜的蟹肉入口,叫她瞬间眯起了眼睛。
你别说,你真的别说,这蟹肉是真的好吃,入口即化,香甜鲜美。
“好吃吗?”
“好吃。”
她捧着脸一脸幸福,下意识的回答。
一时间忘了面前问她话的人是萧子规。
反应过来,立即严肃起来,继续吃自己的菜。
萧子规送完蟹肉直接坐在她对面。
一个明晃晃的大活人就坐在对面,再怎么假装,也没法当看不见。
勉强吃了半碗饭后,她实在吃不下了。
缓缓道:“你为何不回你自己的位子坐,你是有什么话准备跟我说吗?”
萧子规深深的望着她,语气缱绻,“我心悦你。”
白知昙:“萧大人,你是不是跟谁打赌打输了?”
萧子规握住她的手,“这字字都是我的肺腑。”
白知昙像被电到了一般,快速将手指抽出,甩了甩,“求你,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鸡皮疙瘩都被他说出来了。
对面的萧子规眼神受伤,“被我喜欢是一件很恶心的事吗?”
“不是,你怎么突然就喜欢我了?”
白知昙心情微妙,十分不理解,“我怀疑你被下蛊了,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萧子规苦笑,“你就这般不信?”
这怎么信啊。
“况且我也不喜欢你啊。”白知昙杀人诛心,弱弱道。
从那日后,萧子规就天天守在她家门口等着,连续遇到三次后,白知昙怕了,被逼着爬狗洞,却没想狗洞那头还是萧子规。
“你是在躲我吗?”
这简直显而易见。
白知昙双手合十,朝他拜拜。
“萧大人,你就放过我吧,你的爱我承受不起,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好。”
“我做不到。”
萧子规苦笑一声,“睁开眼是你,闭上眼是你,整颗心密密麻麻的都是你。”
白知昙被肉麻到了,抱着自己的胳膊猛搓。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真的。”
白知昙言辞诚恳。
“是你,我都喜欢。”
白知昙无奈了。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
“总之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萧子规眼神一黯,“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我知道,过去我错的太多,只要你给我机会,我……”
“诶,任萱。”白知昙突然向着萧子规身后招手。
萧子规转头,只见面前空荡荡,哪有什么任萱,再看白知昙早已跑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
白知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子规。面对萧子规锲而不舍的追求,她只觉得压力很大。
任萱约她逛街,她都有点心不在焉,满心都在想和萧子规的事,想到做事心不在焉,莫名风寒了。
任萱上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喂药都喂不进去。
萧子规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
看到榻上,惨白着一张脸的少女,眼里满是心疼,药已经放凉,熟悉的场景让他回想起白知昙受伤的曾经。
那时的他,在她醒来,只会捏着下巴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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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灌药,对她一点儿也不好。
想起过去的种种,萧子规也想骂自己混蛋。
这一次,他以口渡药,一口一口的喂进白知昙嘴里。
任萱默默地别过身子去。
她依旧喜欢子规哥哥,但她不会嫉妒,感情这个东西本就讲究两相情愿。
她也该放下子规哥哥了。
白知昙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她是一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昙花,有一个好朋友——
一只杜鹃鸟儿,杜鹃鸟每天守着她,给她唱歌,他们互相陪伴朝朝暮暮。
直到有一日一个老农经过,欲将她摘走,杜鹃鸟拼了命的阻拦,最终被老农一脚踢死,而她也被连根拔起。
生命消散的最后,昙花在心里无声地许下来世,“若有来世,请让我再遇到他吧。”
……白知昙倏然睁眼。
四处寻找萧子规,遍寻不到。
抓住一个人就问,“你见过萧子规吗?”
大家都只是摇摇头,忽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忙转身。
不是萧子规,还有谁?
“你给我站住!”她大声喊住了萧子规,跑上前,问他,“你躲什么躲?”
萧子规垂眸,“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
“若是我要缠着你了?”
萧子规后退,她便逼近,直到两人呼吸纠缠,踮起脚尖,拉下萧子规的脖颈,重重的吻了上去,青涩,美好,柔软。
他们只有两次吻,第一次她不愿,把他咬的鲜血淋漓,第二次是水下,为了给他渡气,不得已而为之,
萧子规未敢想,此生能再得她主动一吻。
瞪大的眼睛难以置信,不舍得推开这美好。
许久,白知昙喘息的松开了他,鼻尖仍抵着鼻尖,用呓语一般的声音昵喃道:“不准你离开我,你听到了吗?”
“……”
“你说话,你怎么不说话?”见萧子规沉默,白知昙又急了。
“好……”
萧子规声音暗哑,笑着,眼里却闪烁着晶莹,他不敢想这样的一天,美好的仿佛一场梦。
面前的人是真实的吗?
该不会又是他在做梦?
等梦醒了就一切消散了。
他双手抚上白知昙的脸,想捧着一个珍贵的宝贝,仿佛确认面前人的真假。
“你是真的吗?”
“是啊,我是真的。”
萧子规问一句,白知昙答一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