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
1. 第 1 章
“啪嗒”“啪嗒”
一场大雨过后,从保安亭屋檐上落下的雨滴砸在地上,汇成一汪水洼。
水洼前蹲着一个人,她穿着保安制服,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垮垮,宽大的帽子挂在头上,帽檐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歪向一边。
她盯着对面许久未修整,已经变得杂草丛生的绿化冬青,在地上捏了个石子,掐在手上刚想要弹过去。
忽然,一直毛茸茸的黑爪子从灌木从中探了出来,接着是一双橙黄的眼睛,粉色的鼻子,黑亮的毛色……原来是一只小黑猫。
她放下了警戒,拿着筷子轻轻敲击着地面,引小猫过来。
小猫撒娇地叫了一声,整个身子探出了灌木丛。它浑身湿透,瘦巴巴的身材暴露无意,看着可怜的紧。
一阵闷闷的嗡鸣声由远及近,轰隆轰隆地停在了小区门口,刚迈出一只前爪的小猫吓到浑身的毛都奓起来,哀怨地嚎叫,猛地转身跑掉。
林昭“啧”了一声,打着哈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掀起眼皮小区门口一身黑衣,骑飞摩戴头盔的那人,懒散说:“联邦新规定,小区居民进出需要出示证件,非小区居民需进小区要登记。”
那人把头盔一摘,瀑布一样的长发倾泻下来,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几月不见,对老同学就这么冷漠?”
“丰鸽?!”林昭眉头一挑,“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时候换班?”丰鸽看了看手环,是下午六点钟,“叙叙旧?”
……
小区附近的面馆,红绿配色的霓虹灯牌在昏暗的夜色中被雨雾晕开,像是一滩艳丽的水彩滴在了黑色的背景板上,十分显眼,林昭进门就朝着后厨喊:“老板,来两碗红烧牛肉面,一碗多加香菜,另一碗一碗——”
她看向丰鸽,见她摇了摇头。林昭又扭头去喊:“不要香菜!”
看见是她,老板远远的就回应:“好嘞!今天遇到啥喜事?!”
林昭熟门熟路地领着丰鸽在一张空桌子前落座,摸摸鼻子:“没有,同学请客。”
老板从后厨探出头来,胖胖的脸上笑出了褶子:“好嘞,阿姨给你们多加牛肉!”
林昭装模做样地朝老板敬了个礼卖乖,惹得人哈哈大笑,等她回过头来,见丰鸽一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没想到昔日的竞争对手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倍感唏嘘啊!”
林昭没什么反应,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桌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还是这么没意思,”丰鸽撇嘴,下一句压低了声音,“你现在还在接黑活?”
“嗯,80万新币的学贷等着还,靠当保安一辈子也还不起啊……谢谢老板!”林昭接过了面,朝老板露出甜甜一笑,接着垮下脸和丰鸽说话,“难道去贩卖器官?”
“呃,可是接黑活也不比卖器官安全到哪里去吧……”
“黑网的人工智能露西会根据危险等级给出赏金金额,我接的都是小额订单,最多断个胳膊断个腿,没啥生命危险……”林昭抬眼看她,眼里带了狐疑,“你今天找我到底来干什么,不会是想抓我冲业绩吧?”
丰鸽闭眼,默念“冲动是魔鬼”“退一步海阔天空”才压下和林昭动手的冲动:“我今天来是给你透个底,警署的巡逻队最近人手不够,在招编外人员,有机会转正,考核也不是很严格,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林昭吃了一大口带着香菜的面,胡乱嚼了嚼就吞了下去,长舒一口气:“谢谢,我有空去报个名。”
见她这样,丰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多久没吃饭了?”
林昭耷下眼皮摆着手指头数了数:“……上顿好像是昨天晚上。”
丰鸽再也没心思开玩笑了,她和林昭是第五区综合大学同一批的学生,两个人一直都是警卫学专业的前一二名,她那时候甚至还会为了想要考过林昭而焦虑失眠。
但是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就傻眼了。
最近一百多年,科技爆炸,机械泛滥,AI已经能取代人类的绝大部分工作,更何况还有科技公司制造的基因编辑人,普通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政府部门的工作,更是出了名的难进。
她父母辗转托了好多人,才把她塞进了一个边缘部门做文职岗位,倾全家的积蓄,才把学贷还完。
林昭就更惨了,她是个孤儿,贷都还不上,遑论人脉。
丰鸽忽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情来,她也拿起筷子来吃面,忽然感叹道:“哎,感觉被这个操蛋的世界欺骗了,你说我们背巨额学贷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今天呢?”
林昭一直默默吃面,听见这句话,掀起眼皮瞧她一眼:“我想到了。”
“想到你还去贷款?!”丰鸽简直要站起来,她不理解林昭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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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昭少见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滴滴一声,林昭的手环来了消息,她点开看,是黑网给她推送的任务。
“任务名称:凶宅试睡
任务描述:晚上九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入住负责勘察以下情况。1,凌晨十二点不开灯去卫生间查看情况2,凌晨一点勘察床底和各室屋顶与门后有没有异常,……”
很普通的一次任务,经历过住户自杀、杀人或其他意外身亡的房子总会被当成不吉利的凶宅,户主一般希望通过测试,确认住宅的安全,排除安全隐患,并消除潜在买家的精神障碍。
林昭是无神论者,接过很多这种任务,这次也一样点了接受任务。
接着页面弹出了凶宅的地址和其他的信息。
林昭微微叹了口气。
她眼睛一瞥,看到了门外的什么,忽然换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看向丰鸽,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正在吃面的丰鸽被他盯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直……”
“闭嘴,”林昭打断了她,接着和和气气地说,“任务地点太远了,你今天看起来又很闲的样子……”
丰鸽摸摸胸脯:“要我送你直说不就行了,还委婉个什么劲。”
林昭看了看时间,他们六点半出来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看丰鸽碗里还有半碗面,见她吃的那么斯文,林昭等的有些不耐烦,一把夺过来,呼噜噜几口连面带汤全吃光了。
她放下碗:“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丰鸽在风中凌乱。
……
飞摩滑翔在空中,融入了星河一样密密麻麻的车流当中,透过窗户向外看,飞道两侧钢铁大厦林立,巨大的霓虹灯牌高悬在空中,全息投影的艳丽女郎推销着科技公司生产的机械义肢……
一个半小时后。
林昭从飞摩上翻下来,把备用头盔还给丰鸽:“谢啦。”
她转身要走,丰鸽踌躇两下,忽然问:“你明天怎么回去?”
“我坐地轨回去就行。”林昭看向她,“地轨虽然慢,但是很便宜。”
丰鸽戴上头盔,咔哒一下拉下了面镜,耍了个帅:“我明天休假,明天我准时来接你。”
又能占便宜,林昭很高兴,她把自己乱糟糟的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打开手电,朝着别墅走过去。
2. 第 2 章
“吱呀”一声,林昭推开别墅的大门。
一打开门,一股温热的潮湿气便铺面而来,这别墅主人真是有钱,租不出去的房子还一直开着暖气。
她打开别墅一楼的灯,反手关上门,一边查看手环上的任务细节朝屋内走去,耳朵一动,她抬头看向一楼卧室。
里面有声音,像是低语。
黑网推送任务上会写明是单人任务还是团队任务,凶宅试睡从来都是单人任务,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弄出声音的不可能是别的佣兵。
那是谁?
还能是鬼?
*
李在仁满头大汗,拼命地推着卧室的窗户,可是那窗户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动,他转头看手拿着一把水果刀,紧张兮兮站在门侧的王涛,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涛哥,这窗户打不开。”
王涛低骂了一声:“艹,没用的东西,你过来看着门,我去开!”
李在仁赶紧小跑过来,接过了那把水果刀,眼看着王涛走到窗前,用力将推拉窗推向一侧,尽管他肌肉贲张,可那窗户依旧纹丝不动。
门外却传来脚步声,脚下门缝透过来的一条光线被切割成三块,显然是有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李在仁无暇顾及王涛那边,双手紧张到颤抖,王涛也看见了,他刚从牢里出来,不想再进去。
马上就要暴露,也顾不得声音大小了,瞥到书桌前有一张椅子,大跨步走过去,抡起椅子来砸向窗玻璃。
“嘭——”
“嘭——”
门被踹开,李在仁连人都没有看清,刀就被夺走,双手被反剪,脸猛地贴在了墙上,骨头一阵钝痛。
“涛哥救我!”
而王涛还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一击没给窗户造成丝毫损坏。
他是基因编辑人,一拳打出的重量能有900公斤,这卧室的玻璃还他妈的是防爆玻璃?
“你们是谁?!”
林昭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喊了回来,他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看着普普通通,没什么威胁,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砸玻璃的椅子已经散架了,王涛捡起一根椅子腿当武器,一下一下地拍着手掌心,布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威胁的笑:“小姑娘,我们是路过这里看这么大的别墅开着门,不放心所以进来看看,既然已经主人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林昭控制着李在仁,和王涛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两人对峙着。
听见他这么说,林昭原本冷肃的脸上忽然挂上一个粲然的笑,卸了手上的力气,拨了一下李在仁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后又一推,把他推到王涛那边。
王涛伸手一拦,把李在仁扶稳。
“两位不早说,我不是这家的主人,要是搁平时,我说不定就和你们一起发财了,就是今天实在不太巧……”
林昭啪嗒一下打开了卧室的灯,退到了客厅,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后面的话,“我今天是来做任务的,要是这屋子缺了点儿什么就得怪我头上,就不划算了,两位大哥改日再来吧,请。”
王涛盯着林昭的手,她手里还拿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无端感受到一股被挑衅的情绪,不过他现在还不想闹事,于是板着脸从前面走,李在仁立刻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林昭抱臂盯着他们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看见王涛用力拉门,不久前还轻而易举就能推开的大门,此时此刻竟然纹丝不动了。
李在仁顿时汗毛竖立,僵硬地扭过头来,问林昭:“美女,你今天是来这里做什么任务的?”
林昭:“凶宅试睡。”
李在仁顿时抱头跪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喃喃着:“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
*
十分钟后。
林昭和王涛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中间隔着得有一米的距离,而李在仁裹着在卧室里找到的毯子蜷缩在在两人中间。
李在仁在自己的手环里调出了一条消息,伸手凑到林昭眼前,林昭手里还是攥着水果刀,歪了歪头看见上面的消息。
一个昵称小鱼的人凌晨一点发的一堆乱码。
“……”林昭蹙眉,“这是什么东西?”
李在仁也不生气,摸了摸手环上小鱼的头像,情绪低落的说:“那天小鱼说从黑网上接了个凶宅试睡的任务,非要去赚赏金,我们劝他不要自己去,他不听……那天半夜收到的这条短信,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了。”
“为了找到他,我们一直在黑网上蹲凶宅试睡的任务,可是怎么也蹲不到。前几天有兄弟说在这边见过小鱼,恰好这边有个凶宅,我们蹲点了几天,没见有人进出,决定今天晚上进来找找线索。”
“可是现在……却出不去了……”他忽然抬头,问林昭,“美女,你自己一个人来这闹鬼的地方,难道不害怕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林昭不怎么相信这两个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演什么把戏。她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把水果刀插进自己的腰带里,朝着两人招呼了一声。
“行了,我听故事也听够了,等十二点就得开始正经干活,我去卧室睡一会儿,你们自便。”
别墅一楼的卧室一般是老人或者保姆住的地方,所以装修十分简洁,林昭巡视了一圈,见这屋子里家具很新,就是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活痕迹,木质地板因为潮湿起了鼓包。
想把门上锁的时候却发现门锁已经坏了,她就抱臂靠着门板坐下,真的假寐起来。
林昭罕见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住在贫民窟的老房子,房顶上有虫子蛀蚀木头,地上吱吱叫的老鼠追赶者窸窸窣窣的蟑螂,林昭觉得好吵,她拽起枕头捂住耳朵,但是住在地下的鼹鼠忽然咚咚敲起她的床板来。
她猛然间睁开眼,手环滴滴作响提醒她时间到了,夜晚十二点整。
拉开卧室门,李在仁缩着肩膀敲她的门,看见人之后,长长出了口气:“美女,我能跟着你一起吗?我自己呆着害怕。”
林昭看向真皮沙发的方向,空无一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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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人呢?”
李在仁:“他让我看着你,自己去别的地方找小鱼了。”
林昭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四肢:“你想在哪儿在哪儿,我无权干涉你的人身自由。”
这相当于默认李在仁跟着她了。
“你看5他去几楼了吗?”林昭扭头问他。
李在仁摇摇头,窝囊地说:“我一晃眼没看清,不敢上去找他。”
“行吧,你给他发个消息,就说我要关灯了,让他别害怕。”林昭拿出来一个头戴录像机,开机前嘱咐李在仁,“你少说话,这视频我还得交给顾客。”
李在仁立刻捂住嘴用力点头。
“啪嗒”一声,灯光全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袭来。
林昭戴上塑胶手套,打开手电筒,先检查一楼卫生间,她按部就班地打开卫生间的门,手电筒照到洗漱台的镜子上,耀眼的白光刺地李在仁眼睛眯起来。
“镜子无异常,”林昭又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出来,“供水无异常。”
接下来又检查了马桶,淋浴头,浴室瓷砖,地漏等等,连续的无异常让李在仁不再那么紧张。
他又看了看手环,还是没有王涛的回复,自从刚才关灯之后,不,不是,自从一个小时之前,他去楼上之后,两个人就失去联系了。
咽了口唾沫,尽管可能会惹林昭不高兴,他还是出声了:“美女,我同伴还没回我消息,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了吧?”
林昭脚步一顿,这两人铺垫这么长时间终于进入正题了?
“唔……”林昭假装思考,反问他,“你觉得他会遇到什么?”
“阿、飘……”李在仁怕地连着两个字都是用气声说出来的,他忽然一把抓住林昭的衣袖,目光颤抖着看向四周的黑暗,“美女,我们开灯行吗?待到明天白天再检查行吗?”
林昭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别耽误我干活。”
除了一楼,这个别墅楼上两层楼下两层,按照林昭的惯例,一般是先去楼下检查的,但看这人胆子小成这样,决定早点找到那个男人把他甩掉,于是顺着旋转楼梯到了二楼。
二楼在楼梯口两侧分别是两个卧室,各自有自己的独立卫生间,林昭检查完之后,没有着急去三楼,而是带着李在仁找王涛。
她掐断录像,打开二楼的总控灯,两间卧室都找了,没有人。
关灯,重新打开录像,带着李在仁到了三楼,三楼的布局和二楼差不多,照例到了卫生间,林昭用手电筒照镜子,被照亮的镜子里除了惨白的手电光,只有她晦暗的脸,李在仁不见了?!
林昭闭了眼又睁开,看见李在仁正缩在她身后,身上微微发着抖。
“你有没有感觉,这屋里好像有东西?”李在仁抬眼,看着镜子里的她。
屋内的浴帘忽然响起沙沙声,一阵风拂过林昭的短发,让她寒毛直竖,电光火石间,林昭猛地伸手拍到开关上,卫生间顿时亮了起来。
透过镜子,林昭看见有什么东西迅速从李在仁脖子上缩了回去。
3. 第 3 章
浴帘慢慢晃动着,林昭和李在仁却不敢大声呼吸,四处的窗户都紧紧关着,哪里来的风!
这屋里有东西。
静止了两秒,林昭猛地转身,抖腕将那把水果刀甩出,裹挟着劲风的匕首擦过李在仁的脸颊,立刻划出一道血丝,“铮”一声,钉在他身后墙上。
那东西跑的还挺快。
李在仁反应过来,伸手摸自己的脸,有血渗出,他有些害怕,底气不足地问林昭:“你干什么?”
“快点找到那个人。”林昭眉头紧皱起来,没搭理他,拔出了匕首,快步走出门去。
她打开了三楼的所有灯,两个人转遍了每个角落,人影都没看见。
林昭问李在仁:“你确定是看见他上楼了?”
“涛哥当时说他上楼看看……”李在仁抓着头发,想露出一个苦笑,结果比哭还难看。
如果是演戏,那李在仁绝对是百年一遇的天赋演员。
她不发一言,快速下楼,走到大门前用力拽着门把手,却只是徒劳,门被从外面上了锁,她真的和两个倒霉蛋一起被困在了一幢诡异的别墅里。
林昭打开手环,想试试能不能往外发信息,却发现信号已经被屏蔽了,黑网也显示无法登录。
“靠!”
露西不是号称媲美联邦莉莉丝的吗?!
这么诡异的任务是怎么推送给她的?
人工智障!
林昭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
李在仁见她这样,愈发绝望,带着哭腔问她:“美、美女,刚才的屋里是有东西吧?我被编辑了狗的基因,嗅觉很敏感,我闻到了……死尸的气味。”
林昭倏然扭头:“你闻不到你同伴的气息?”
“我……我是个残次品,只比人类的鼻子好一些而已,无法凭借气味进行追踪,只有那气味离我很近,我才能闻到。”李在仁满头大汗,他觉得这屋里实在是太热了。
林昭抿唇,又问:“你刚才给你同伴发消息了?”
“对,但他没有回复。”李在仁立刻把手环伸到林昭眼前,确实成功发送。林昭让他再发一条,这次就怎样都发不出去。
看来是不久前刚打开的屏蔽器。
那东西智商水平不低。
这里怎么看怎么像个陷阱,是蜘蛛编织的网,用一点儿诱饵吸引猎物进入之后再将他们死死困住。
猎物的结局只有一种。
可是林昭不是猎物。
既然那东西用肉眼看不见,李在仁的鼻子就显得很关键了,她下意识看向后者,这才注意到李在仁浑身都在颤抖,脸色更是惨白,本就瘦削的脸简直像个骷髅了,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林昭扶额,嘱咐他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都要说出来,接着带他去了厨房。
虽然一层卧室没什么生活痕迹,但是这幢别墅之所以会有闹鬼的传说,肯定是有人住过的,厨房里应该会有遗留的东西,林昭希望能找到一些糖,来缓解一下李在仁的紧张情绪。她打开冰箱,一股腐烂味直窜脑门,林昭捏着鼻子,见里面竟然有新鲜的肉和菜。
林昭还想再冰箱里翻找,忽然听见李在仁尖叫一声,她低头,看见橱柜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立刻拖着李在仁连退两米,手握着水果刀摆出了架势,定睛一看,白色的粉尘弥散,是一大袋面粉……
“……”
李在仁喉咙里“咯咯”作响,白眼翻了又翻,林昭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实在有些冒火了,见他终于幽幽睁开了眼睛,才笑眯眯地说:“你再大惊小怪,我把你扔出去给鬼吃。”
李在仁立刻在地上爬起来,他脸皮薄,一边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比刚才看起来更可怜了。
虽然李在仁文弱又畏缩,但却有个不错的皮囊,不过林昭没有怜香惜玉的那根筋,她翻找自己的背包,拿出一个黑色的长条形的东西,上面有一块很古早的显示屏。
“这是什么?”
“自制信号探测器,”林昭拔出一根长长的天线,几乎有一个胳膊那么长,“不是有研究说鬼魂其实是一些电磁波吗?这东西就是用来找鬼的,凶宅试睡员的装备。”
“你、你要去找鬼?!”
李在仁又要翻白眼厥过去,在眼皮缝里瞄到林昭活动手腕的样子,又努力恢复了神智,他绝望挣扎道:“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不好吗?说不定那时候门就开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到明天六点还有四个小时,”林昭举起手环,“人失踪之后的黄金搜救时间是72小时,但是濒死急救的黄金时间只有几分钟哦……还是你伙伴死不死都没关系……”
她看着李在仁挣扎的神色,循循善诱:“而且谁说我是去找鬼,我明明是去求救的,信号屏蔽仪一般是释放特定的干扰电波来阻挡信号,我的探测器可以定位它,我们破坏掉屏蔽仪向外界求救,胜算不是更大么?”
李在仁被说服了,主动请缨要做林昭的狗,不是,是做林昭的帮手——分辨死尸味来确定环境是否安全。
林昭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找了一把硬邦邦的锅铲让他做防身武器,之所以没给他刀是怕他受惊发狂误伤友军或者自己。
两人信心满满,方推门而出,却迎来了开门黑。
灯灭了。
林昭伸手拦了一下李在仁,探头观察了一下楼上的光景,方才他下楼的时候并没有关灯。
整幢别墅的灯,瞬间全灭。
唯一的光源是透过窗户的月光,被婆娑的树影分割、摇晃,衬得屋内窒息地寂静,像一所坟场。
林昭知道,“它”的耐心告罄,开始狩猎了。
*
两道黑影像猫一样穿梭,林昭手中的探测仪发出幽绿光,屏幕上满是是糟乱的线条,而林昭竟然能从这混乱的线条中看到规律。
她带着李在仁顺着旋转楼梯向下,两人快速来到了负一层,进了这豪宅的家庭影院。
巨大的幕布前有两排柔软的沙发,如果放在平时,林昭肯定会坐下来感受一下,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它”找到他们之前,找到信号屏蔽仪。
林昭挥着长长的天线四处检测,她自制的信号探测仪也是残次品,只能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却很难精确定位。
她尽量避免发出声音,朝李在仁比了个手势,让他去别的地方搜查。
却见他僵硬地站在门前,鼻子不停地耸动着,林昭快步走过去,还未来得及询问,门把手“吱呀”转动了!
她一手拽着恐惧到身体僵直的李在仁塞到第二排的沙发底下,那里刚好能容纳一个人,除此之外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门已经打开半扇,林昭来不及躲,电光火石间,她一个跨步,轻巧地贴到门后的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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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开的门扇贴上她的鼻尖,她毫不怀疑自己与那东西近的已经超过了社交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它”略低的体温,闻到了李在仁说的“死尸气息”。
那是一股腥甜,又带着淡淡的腐臭。
她听见了轻微的剐蹭声,接着一个几乎半透明的触角伸了进来。
*
李在仁僵硬地躺在沙发底下,透过垂下的沙发套和地面的缝隙,他也看见了那只触角。
他看见的东西甚至比林昭还多,那只触角足有两米多长,带着黏湿的水渍爬上了门板,又爬向地面,朝着沙发处蜿蜒而来。
李在仁抬手想捂住口鼻屏住呼吸,手背却蹭到了一个凸起,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是一个方形的盒子。
他霎时间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手指摩挲到边缘,眼睛盯着那触角越来越近,慢慢将盒子上的插的线拔下。
微极细微微的咔嚓一声,触角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但似乎没发现什么,缓缓缩回了门外。
见那东西远离,李在仁手忙脚乱地把手环打开要发送求救短信。
“滴滴”
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提示音响起,他的手环亮了一下,不知道王涛什么时候发来的消息!
只有三个字:“地下室”
这说明王涛活着的几率很大,李在仁兴奋地翻了个身,像壁虎一样扭动着身子想要爬出沙发,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像是被安装了扩音器一般明显。
不知道他搞什么毛线的林昭心里已经国粹连连,手上死死握着匕首,祈祷不要有事发生。
一秒,两秒,那东西好像没发现?
林昭还来不及松口气。
嘭!
一声巨响。
有东西从天花板坠下来,巨大的半透明肉翅包裹了两米长的沙发。
李在仁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觉得腥臭无比,像是把他有人把他放进了堆满死鱼的仓库里,差点吐出来。
如果他能看见的话,应该会立刻昏过去,
肉翅包裹之下是一个外面覆盖着白色骨质硬壳的脑袋,像是被压扁了的骷髅头,方才的触角藏在眼眶骨里,骷髅头口裂很大,从里面探出一条鲜红的触手,触手从中段分裂,变成长长的细小的管状口器,像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长长的红蚯蚓。
它们争前恐后地探入沙发的缝隙——如果不是有沙发阻挡,用不了几分钟,李在仁就会被吸成一张人皮。
一条口器靠近了李在仁,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肤,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叫起来,挥着锅铲像拍小强一样拍向那条口器。
口器缩了回去,李在仁却疯了,他拿着锅铲胡乱挥动,觉得自己要完蛋了,濒死之前还不忘了传递消息,他涕泗横流地大喊:“地下室!涛哥在地下室!”
*
别墅地下室。
冷白的月光从一扇开在高处的小窗照进来,一米方格的幽光映亮了男人的脸,他的双眼无神,嘴唇惨白,和其他几具已经巨人观的尸体零散地分布在这湿润的温巢中。
身下,是微微起伏的茧。有的茧还在沉睡,有的已经破裂,里面的小东西破壳而出,柔软的肉翅需要营养,它伸出蠕动的口器,插入腐烂的尸体中吮奶一般吮着尸液。
一具尸体被吸干,那小东西显然不满足,骷髅头朝王涛转过来,伸出了触角,怯生生地觅食……
4. 第 4 章
“哧啦”一声,是林昭纵身一跃跳上怪物的后背,高举匕首用力插进了它的肉翅,顺着肌理用力割开一道流出红色脓血的口子。
怪物嘶吼一声,猛地撞向墙壁,林昭在来不及拔出匕首,先一步跳下,退到了门口。
蚯蚓一样的口器紧追不舍地向她扑去,林昭在腰后又拔出一把菜刀,手起刀落,斩断了已经涌到自己面前的口器,鲜血溅了她满脸。
见怪物已经被惹怒,林昭赌这怪物听不懂人话,对李在仁大喊:“去地下室找人!”接着用拽过门板挡下一波攻击,逃出门去。
怪物紧随其后,它收起巨大的翼翅,用透明的翼翅将自己的身体和步足隐形起来,黑暗的环境里,真的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林昭逃到一层,回头张望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见了,鲜血沾上了她的头发,耷拉在眼前,她用袖子抹脸的瞬间,耳边的碎发扬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扭曲,一条口器似擦过她的耳廓。
怪物显形,它用肉翅支撑起身体,巨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走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林昭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这东西是个四不像。
蝙蝠的翅膀,昆虫的四肢,形似人骨的头颅,蚯蚓一样的口器,像是被疯狂科学家缝合起来的实验品。
好恶心。
它也观察了林昭一会儿,没有视觉,只能靠眼眶里的触角来探测空气中的气味信息。
“好甜美……”
粗壮的触手从嘴里涌出,成百上千条蚯蚓口器像是炸开的礼花绽放在林昭上空,接着像血雨一般下落。
林昭立刻滚开,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个凹坑!
上面的路被堵住,她不能向下跑,正迟疑间,她听见“嘭”一声枪响。
接着又是“嘭”“嘭”“嘭”好几声枪响。
怪物的肉翅激烈颤动,竟扔下林昭,从旋转楼梯间的空隙俯冲而下,林昭立刻跑过去俯身看,只有一截步足一晃而过。
目前为止接触到的信息十分混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地下室对这怪物来显然很重要。
对虫子来说,不是母巢还能是什么?
林昭纵身一跃,手抓着楼梯扶手借力,轻巧的落在地下二层的地面上。
*
几分钟前。
李在仁看着前面倒在自己地上的怪物幼体,手都在颤抖。想起王涛还活着,他赶紧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况。
他进来的时候,那怪物正趴在王涛身上吸食,而王涛没腐化,甚至还没死,幼虫便给他开膛破肚,整个触手都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李在仁脑子一片空白,他看到地上有王涛掉出来的枪,压抑和恐惧化成愤怒,他捡起来朝着那怪物连放了几枪,直到那东西被他达成了筛子。
他流出了应激的泪水,双手不知道碰哪里,只能抱起了王涛的头,抖着嗓子喊:“涛哥……涛哥!”
王涛依旧直直睁着眼,嗓子里不断呼出破风箱一样的气声,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李在仁抹了两把泪,赶忙把耳朵贴上去。
“努力……活下去……”
渐渐地声音小了,李在仁伸手试他的呼吸,触电一样缩回了手,紧紧咬着牙才没有喊出来。
他眼眶通红地将王涛放平,拿起了那把枪,对准了地下室的门口,他的手微微发抖,可目光却坚定。
他、王涛和小鱼,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刚经历了他们的死亡,一时间李在仁忽然也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了。
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要怕这恶心的怪物?!
地下室地门被猛地撞开,肉翅和虫体一起挤进门来,看见被打成烂肉的幼虫,怪物嘶吼一声,频率极高的声波让李在仁耳膜都要炸裂。
他不管不顾地开枪。
怪物扑过来——
“嘭”一枪瞄准了触手,被肉翅阻挡了速度,没伤到根本。
怪物俯身贴地滑行——
“嘭”一枪瞄准了骷髅头,可怪物有了之前的经验,迅速收缩肉翅,形成一个厚厚的肉盾。
怪物已经到了眼前,涌出来的口器缠住李在仁握枪的手臂,他痛呼一声手枪落地,口器立刻攀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迅速进门,一个翻滚便到了怪物身边,林昭捡起那把枪,在怪物分神对付自己之前,先从下往上朝大开的骷髅嘴扣下扳机。
枪口冒出一阵白烟,竟然哑火了!
靠!又是残次品!
口器已经朝她袭来,但这是她离这怪物最近的一次!
电光火石间,林昭又在后腰拔出了菜刀,冒着被细小口器袭击的风险,抡起膀子砍向骷髅头和身体的连接处。
以她贫瘠的生物知识来说,生物最脆弱要命的地方一般是脖子。
刀深深陷了进去,虫子行动僵硬一瞬,林昭猛地拔出刀,剁肉一样又砍了进去,而那口器也已经缠住了她的脖子,林昭感觉一阵窒息。
但这一刀像是切到了怪物的大动脉,鲜血飚出,触手连带着口器疯狂摆动,而死死扼住林昭和李在仁的口器也像失去了目标,只会抽搐。
林昭趁机抓住了李在仁,拖着他远离发狂的怪物,他们两个现在身上都是怪物的血,遮掩了本身的味道,估计它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他们。
李在仁被口器缠住的那条胳膊已经因为失血发青,上面还有许多米粒大小的圆形伤口,而林昭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麻痹和刺痛。
林昭扭了扭脖子,尽量忽视这种不适感,拍拍李在仁的脸让他保持清醒,然后想尽量轻声地将他拖出地下室。
可没想到,随着怪物的发狂,遍布这巢穴的卵都急促地收缩起来,“咔嚓”一声,一个卵破裂,一个还带着透明黏液的触角伸出来。
紧接着,一个一个的卵破裂,挤挤挨挨的幼虫爬出,爬到怪物身边,幼虫的口器争先恐后地钻进怪物触手断掉的伤口,拼命吮吸汁液,林昭甚至能看见细小口器一鼓一鼓的脉动。
幼虫在分食母虫。
林昭知道自然界会有这种情况,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有的昆虫母体在产卵之后会把自己作为食物用来抚育幼体。而这怪物的情况好像更特殊,她的血液会刺激幼体快速成熟,并且会激发他们本能的狩猎欲望。
真是悲哀。
正看着,林昭的后颈一凉,伸手摸去,一手黏黏糊糊的东西,她忽然想起来,她们身上还有怪物的血呢!
离门口不远了,林昭抓起李在仁背后的衣服,深吸一口气,猛地把他甩过去,她则拿着菜刀,切瓜一样切这些还没什么攻击力的幼虫体。
涌过来的幼虫越多,她杀的就越多,她身上的血腥气息越大,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满身的碎肉血浆和黏液,脸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李在仁睁开眼看见他,竟然没有被吓晕,呆滞的目光转了转,投向林昭的背后,远处的怪物已经被幼虫淹没,而林昭趟过来的路堆满了虫子的残肢。
忽然间天旋地转,是林昭拖尸一样拽着他的一条腿把他拖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像什么变态杀人案的现场。
她从工具包里摸出了一个火机,咔嚓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苗,堪称“五彩斑斓”的脸上裂开了一个笑,半凝固的血污里,只有亮白的牙齿最显眼。
过度紧张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林昭整个人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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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懒懒散散的,她斜过脸来看着半昏不昏的李在仁,跟荡秋千似的晃了晃他:“喂!别睡,我们去收个尾。”
*
一个小时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晦暗的飞车轨道上,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飞车飞驰而过。
丰鸽坐在车后座,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紧贴在椅背上,极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左右为“男”……
左边那个穿着黑色卫衣,带着兜帽,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抱臂斜靠着车窗,浑身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质。
右边那个更奇葩,身高得有一米九五,肌肉鼓胀,普通警用黑色背心和迷彩长裤在他身上都成了紧身款,尽管他很贴心地夹紧了自己的双腿,但还是狠狠挤压着丰鸽的“生存空间”。
前面副驾上是一个长卷发女人,透过已经花了的妆和晕开的眼影能看出应该是美丽的,不过浑身散发着一股酒臭和呕吐物的气息,此刻正在补觉。
正在把车开的像飙车一样的人,是一个叛逆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高不到一米六,头发被五彩斑斓的发带缠成了一缕一缕的小辫子,穿着印着巨大骷髅头的紧身短T,还带着一副耳机,左摇右晃,兴奋地都要跳起来的模样……
丰鸽内心崩溃,天知道她现在应该还在家里酣睡,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要拜林昭所赐。
一个小时前,林昭给她夺命连环call,她在迷迷糊糊中接通了视讯,上来就看见一张满是血浆的脸,她当时就给吓醒了。
林昭说送她什么升职大礼包,让她去警署紧急报告有异常生物出没,要求出警。
见她这样,丰鸽都顾不上问什么异常生物,只再三确认了她没有事,就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去了警署找值班的同事。
刚把信息报上去,这几个人就出现在警署大们,一起出现的竟然还有已经高龄的署长!
他们路过的时候,署长随口问了一句,丰鸽把事情和他简单一说,便看见署长的目光微变,看向了这四个人。
再然后,她就被塞上车,和他们一起来了。
……
丰鸽持续崩溃着,飞车已经下了空中轨道,落到了地面。叛逆少女摘下了耳机,丰鸽给她指路,刚拐进富人区,一声爆炸巨响传来,连地面都有些微微震动。
叛逆少女立刻踩下油门,循着声音一路飚过去,丰鸽下车就吐了。
她用袖子擦了嘴,去看那幢别墅,玻璃竟然没碎一扇,火焰在里面蔓延。
林昭还在里面呢!她冲到前面去推门,结果别墅门已经被锁住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让开!”
丰鸽回头去看,见那个刚才还在醒酒的卷发女人扛着一个火箭筒对准了别墅门。
震惊之余丰鸽连忙后退,“嘭”一声,火箭筒正中大门,硝烟味弥漫。
烟雾散去,那四个人立刻摆好队形,谨慎地进去搜查,丰鸽也赶紧跟上去,刚走过玄关,就看见满身血浆的林昭用湿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扭头看他们,她脚边则躺着一个双眼失焦的年轻男人。
这……
丰鸽捂住了脸。
那四个人也没有说话,估计没见过比他们更奇葩的人。
而林昭却浑然不觉,甚至有些不耐烦:“都在这里看我干什么,那些鬼东西在楼下呢!”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那个大块头问:“爆炸是你搞的?”
“对啊……厨房里有好几袋面粉,我有个火机……”林昭解释,“我可没非法购买炸药,粉尘爆炸知道吧?”
说罢她又朝躲在后面的丰鸽眨了眨眼,催促道:“丰警官,快去楼下看看吧,现在应该还有没死透的,估计很有研究价值。”
5. 第 5 章
警署六层小黑屋,林昭作为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黑网雇佣兵,被华丽丽地铐在了审讯椅上。
她刚冲了个冷水澡,身上的血衣是不能再穿了,于是穿上了丰鸽留在警局的便服——一套棉质的白裙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了白裙子的林昭看起来也温柔了许多,当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的……
“靠!”林昭吹了吹额头刚吹干的头发,低头喃喃自语,“我怎么忘了自己不是守法公民了,早知道不让丰鸽摇人了。”
她前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早先见过的卷发美女,醒酒并且卸了妆,头发也全都撸到脑后,显得正经了许多;她旁边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听他们的称呼是这南区分警署的署长,倒是有些其貌不扬。
署长先清了清嗓子,态度很是和蔼:“小姑娘不好意思,把你带来警署主要目的是调查一下关于别墅生物的信息,我们查了你的账号,知道你没接过什么违法的活,这只是走个过场,别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卷发美女曲肘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林昭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回署长:“你们要问什么,我也是被骗进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被骗进去的?”署长蹙眉,“你可以把你从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发生的事详细地和我们说一下么?”
林昭有些不耐烦地向后仰,手铐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说起别墅里发生的事,她忽然想起了李在仁,便问:“和我一起被救出来的那个人呢?怎么样了?”
“胳膊需要截肢,心理受到重大打击,对外界的刺激没有反应,估计人已经废了。”卷发美女淡淡答话,忽然抬眼看林昭,“我很好奇,你和这怪物呆了一夜,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么?”
林昭想起了自己的脖子,眸色暗了暗,忽然笑了,直视回去不答反问:“怎么了,美女姐姐,你怀疑我拿别人当人肉沙包?”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是美艳的狐狸,一个是脏污的狸猫,谁都不服谁的样子,署长解围:“好了好了,肖队长,这姑娘不是嫌疑人,要放缓态度嘛!”
肖晨依旧看着林昭,笑着移开了目光:“署长您问,我就不插嘴了。”
林昭故意一边抖腿一边说着自己昨晚的遭遇,只是隐去了和丰鸽的相遇,只说两个人是老同学,她知道丰鸽在警署,自然而然找她帮忙。
这一说就说了半天,林昭的“供述”总是会被打断,这老署长总是会让她“再想想呢?”“再描述的详细一点。”“还有呢?”
直把她问的口干舌燥才罢休,署长点点头,和肖晨对视一眼,两个人竟然就这么直接就离开了,连杯水都没有给她留。
林昭气的想骂街,门又开了,是丰鸽提着一大袋早餐进来。
见林昭还被铐着,她蹑手蹑脚把早餐放到审讯椅前的小桌板上:“各样早餐我都买了一点,你想吃什么?”
“我想喝水,”林昭如实回答,“你怎么紧张兮兮的?”
丰鸽把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又抬头看了看小黑屋里的监控,低声说:“外面的都是大佬,你是真的心大,都成了嫌疑人还这么自在。”
林昭拧眉问:“那个肖队长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因为这几个人,南区分警署早就炸开锅了,丰鸽早上上班的时候就听见到处有人在讨论他们,让她也联想起之前的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们大三的时候,联邦有来给保密机构挑人,最后一个也没看上的事情吗?”
“你是说,”林昭的忽然抬起头,“他们是那个联邦直属的异常事件调查小组?”
“是。”丰鸽听见有人敲门,把东西往林昭手边推了推,“接下来还有个会,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想到刚才肖晨的态度,林昭更加焦虑了。
*
异常事件调查小组第四组简称AEIT-4,四个成员坐在小黑屋旁边会议室的一侧,另一侧则是警署的稽查员。
为首的是已经年过六旬的署长周博涛,他一改刚才审讯林昭时候唱白脸的慈祥,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异形虫出现在别墅绝不是巧合,林昭说她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幕后黑手之前已经在黑网上发布过钓鱼信息,并且成功把人类送上了异形虫的餐桌。”
肌肉男裴熊有些疑惑:“这个幕后黑手是为了什么呢?”
叛逆少女谈甜嗤笑一声:“难道还能是养着当宠物么,这虫子已经繁衍了那么多的幼虫,等数量达到一定规模,他想发起暴动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裴熊不太高兴,想说点儿什么,肖晨拍了拍桌子:“都闭嘴,署长继续。”
她扫视过自己的成员,见穿着黑色卫衣的元烬此时已经摘下了兜帽,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上神色游离,点了点桌子提醒他。
周博涛蹙起眉,审视着他们,觉得上头派下来的人也不怎么靠谱,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分析:“莉莉丝是四天前探测到这边有异常,应该就是“小鱼”遇害的那天,昨天晚上那人又发布了钓鱼贴,作案频繁,据林昭说,别墅里有新鲜食材,说明那人就住在别墅;而他又需要在猎物进入的时候短暂离开,极有可能还有另一个藏身点。我们目前的突破点,就在这个人身上……”
一个穿着制服的技术人员敲了敲门:“报告。”
“进来。”周博涛看向他。
“署长,已经按你安排调查这个别墅的户主,发现户主几月前暴毙身亡;但我们通过调取了案发地点附近的全部监控,并且初步锁定嫌疑人的外貌。”
周博涛立刻站起来,技术人员走过去,电脑接上投影仪,每个人面前都投影出一个屏幕。
随着技术人员手指快速滑动,监控也开了倍速,到了某个地方忽然暂停住,视频放大,一张带着黑色面具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戴着面具怎么找?”有警员问,“万一他把面具摘了呢?”
“经过反复对比,我们发现一个东西。”技术人员调了另一个角度的监控,是面具男人的背影,随着他手指不停地放大,面具男人的后颈隐约露出一个黑色的纹身,丰鸽蹙眉看,好像……好像是一个翅膀。
“黑神教!”裴熊腾地站起来。
除了AEIT-4成员和署长,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黑神教?那不是个传说吗?”
“难道传说成真了?”
“我怀疑这人就是个疯子,把故事当真的反社会……”
……
丰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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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听说过这个组织,据都市传说描述黑神教教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反社会,并且洗脑功底深厚,在几十年前教徒众多,辉煌时期能和联邦抗衡,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逐渐没落,联邦在网络上也清除其相关信息,所以变得鲜为人知了。
但重点是,这只是个都市传说,就像《裂口女》《蜥蜴人》一样,只当是恐怖小说的素材,没人真的见过。
“静一静!”周博涛拿着被子敲了敲桌面,“都别猜了,先把人找到再说,小黄,你带一队人去嫌疑人出没的地点便衣巡逻;小刘,你继续盯着监控,一旦发现嫌疑人的踪迹,立刻汇报,散会!”
“是!”众人齐声回应。
有事的人都大步离开了,没事的人也想浑水摸鱼,丰鸽刚走到门口,就被周博涛叫住。
她有些惊讶,有些兴奋,立刻挺胸昂头,正步转身:“署长,档案处丰鸽随时待命!”
“不用这么紧张,”周博涛揉着眉心轻笑,“你过会儿没事就领着你朋友离开吧,昨天晚上也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上班就行。”
如此善解人意的话,丰鸽听得却不是个滋味,她作为第一个发现警情的人,甚至和第一目击人关系匪浅,却依旧得不到重用,明天来上班,照旧要去狭小的办公桌上处理无聊的文书。
她努力装出高兴的模样:“是,谢谢署长!”
转身推门的背却佝偻了下来。
……
丰鸽离开后,屋里就只剩周博涛和AEIT-4的成员了。
“周署长怎么不给我们安排点任务?”肖晨垂眸笑问。
“啊……”周博涛心想你们靠不靠谱自己不知道么,不过还是很有情商地回答,“你们舟车劳顿,昨天又一晚没睡,先去休息一下吧,等我这边调查到嫌疑人的踪迹,马上联系你们。”
办案干净利落,做人不留把柄,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老油条,怪不得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肖晨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她也乐得自在,承了这个情,站起来推开椅子:“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自己安排了。”
剩下三人也跟着她出来,在警署众人的注目下挤上了电梯,结果电梯超重,谈甜刚想把裴熊挤出去,一个本来在角落里的人“蹭”地跑了。
不知道他这个举动触动了什么开关,电梯里的其他人一个一个全溜边离开了电梯,不一会儿,人满为患的电梯……空了。
裴熊不解地摸头:“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剩下三个人齐齐扭头看他:“……”
谈甜拧着眉毛:“拜托,只有你,别老我们我们的,我这么甜美可爱,怎么会吓人呢。”
“哪有甜美可爱的女孩穿重金属的。”裴熊反驳。
……
“叮——”电梯开门,肖晨率先出去,背景里谈甜已经跳上了裴熊的背锁喉。
出了办公大楼,元烬跟着肖晨;坐上地轨,他依旧跟着肖晨。
“喂,新来的,你没听见周博涛说的么?现在是自由休息时间。”
元烬看了肖晨一眼,他的皮肤苍白到透明,眼皮上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年纪分明不大,盯人的目光却有种抽离在外,事不关己的冷漠感。
“我没有跟着你。”
6. 第 6 章
两个人同站下车,进了同一栋破烂小区,这才终于分开。
肖晨回忆林昭档案上的信息,一边观察周边的光景,一边慢慢行走。这小区房子很老,看起来再过不几年就要拆迁,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面色麻木。
她在一栋筒子楼前站定,密集的窗户紧凑排布着,让人想到蜂巢。
没想到林昭的生活环境竟然这么……破败,肖晨有些惊讶。
她坐着咔咔响的电梯来到了顶层,又走到尽头的安全梯向上爬了一层,才到了阁楼层,他穿着长靴,“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在现狭长低矮的楼道里回荡。
站在林昭的房门前,她看了看锁眼,然后掏出了一根铁丝,捅了两下,锁开了。
她轻声推门进去,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林昭的房间有多么与众不同,而是十分钟前刚与她互相道别的元烬迈开一条长腿,从窗户外翻进来。
两个私闯民宅的公职人员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肖晨打破了尴尬:“你来干什么?”
元烬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反问:“你又是来干什么?”
做为队长,肖晨有义务和自己团队里的新成员破冰。
她环绕一圈想找个地方坐下,这个房间狭小到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有,她只能半倚着桌子,抱臂道:“你不觉得这个林昭有些奇怪么?”
元烬等她继续说。
“我查了她的背景,第五区综合大学警卫学专业常年第一,综合实力是不错。可作为一个学院派,却能在面对异形虫的时候保持超一流的心理素质,杀了一屋子的虫子还毫发未伤,这不怪么?”
元烬沉吟,低声问:“你要除掉她?”
“我为什么要除掉她,我又不是变态杀人狂!好奇罢了……”肖晨失笑,“倒是你,就见了她一面,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就巴巴跑人家家里来了。”
元烬蹙眉思考:“和你一样,也是好奇。”
“哦——”肖晨拖着长音,歪了歪脑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种行为教科书上叫‘一见钟情’?”
元烬冷飕飕地看她一眼:“那你也是‘一见钟情’?”
肖晨噗嗤乐了,拍拍他的肩膀:“我有性别优势,闯进女生的闺房起码不会被人当成色魔。”
元烬把她的手推开,侧头往楼下看:“他们上楼了。”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分头搜查。
肖晨从林昭床下发现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有一些明信片和照片,她来不及细看,用手环咔嚓咔嚓全拍照留存了。
而元烬则没什么目的,他不想去查林昭的隐私,而是仔细观察着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已经盖了很长时间,起球并且打了补丁,床头有个已经褪色的粉色毛绒兔;床边的书桌上有很多二手书,大部分都是神秘学题材的,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上面记着每笔花销……
想起林昭的那张脸,他莫名觉得这个房间里的画风不符。
门外已经想起踢踏脚步声,肖晨刚说走,转头却看见元烬已经爬上了窗户,攀着凸起窗沿一层层跳下去。
她也赶紧爬出去,纵身一跃,蹦极一样径直落到了地上,在地面砸出一个凹坑,一溜烟跑了。
*
“你门没锁啊?”丰鸽问。
“不可能,”林昭还在找钥匙,“我一定锁门了。”
“吱呀”一声,丰鸽把门推开了,“喏,你看。”
林昭面色变得凝重,她大跨步进去,扫视了一圈,见屋里没什么变化,但是窗户大开着。
她冲到窗前向下看,肖晨砸出的凹坑并不显眼,因而没有什么发现。她困惑地挠挠头发:“难道我真的没关窗又没锁门么?”
无力细想,她身子一歪,从沙发上瘫倒在了床上,“滴滴”声响起,林昭抬起手环看,哀叹一声,翻了个面继续躺着。
“怎么了?”丰鸽坐在床边。
林昭趴在床上不说话,抬起手臂让她自己看。
发信人是保安公司。
【林昭!无故旷工一次,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这是什么破公司,一点儿没有人性!”丰鸽眉毛拧起来,“我上次和你说的,警署巡逻队还在招人呢,你报名了吗?”
“还没有,”林昭扭过头来,脸颊肉都被挤到一起,从别墅出来就被水枪喷了个冷水澡,有些着凉,瓮声瓮气问,“你们开会的时候说什么了?”
想起开会,丰鸽的心情低落下来,叹了口气,和林昭并排躺着:“这个异形虫是被人养着的,你和之前的遇害者都是被选中的猎物,幕后黑手被监控拍到了,据说是什么戴着黑色面具的黑神教成员——”
林昭忽然坐起来:“图腾是黑色翅膀的那个黑神教?”
“对,”丰鸽被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你怎么了?”
“没怎么,后来呢?那人抓到了吗?”
“没有,只拍到一个监控,还在搜查中。”
“哦……”林昭又趴了回去,任丰鸽怎么问她都不多说一个字。
丰鸽只好放弃,回到刚才低落的情绪里:“林昭,你说像咱们这种人,有机会出人头地吗?”
“渺茫。”林昭毫不犹豫地泼冷水。
“……”丰鸽本来对她的回答就不抱期待,自顾自说,“我今天去和署长开会,还以为终于能参与查案了,没想到却是被安排跑腿送你回来的……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
林昭曲起手臂支这脑袋,好奇问:“什么感觉?”
“就像是收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拆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张……‘谢谢惠顾’的贺卡一样。”说着说着,丰鸽竟然憋不住红了眼圈。
林昭忽得手足无措了,她赶紧别开眼,她从来没有过要好的女伴,从来没有和别这样亲密交流过,感觉浑身有虫子爬,比在别墅还难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看出林昭的异常,丰鸽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坐起来,用袖子偷偷擦了擦眼泪:“既然把你送到了,我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说罢逃也是的溜走了。
窄小的“棺材屋”里,又只剩下了林昭一个人,她呼出口长气,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去窗前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发现,她有些怀疑自己疑神疑鬼。
想了想她蹲下身,从床底拿出了那个铁盒子。
还好,它还在。林昭打开盖,查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缺少,忽然间一张图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黑暗的环境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用机械臂抱着一个小女孩,机械臂外面隐隐约约绘着一个黑色的翅膀。
她又打开一个信封,里面是林瑜抛弃她的时候留的一封辞别信,是让她好好读书上大学,过普通人的生活。
林昭读了一遍,嗤笑一声,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好过啊!林瑜真是没当过普通人,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想到这里,她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在手环上数自己账户里的钱。
“个、十、百。”
林昭都要被自己穷笑了,她双眼放空,望着发霉的天花板。
她的全部身家只剩下两百新币,月底就要交房租了,而她却搞砸了工作。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一是去应聘警署的编外巡警,但可能会接触到AEIT-4的人,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再者就是去黑网接高额的任务。
可是……她曾经承诺过,不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努力去做一个普通人。
“好烦!”林昭长叹,掀过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起来。
*
同一时间。
某廉租房内,进门的衣架上挂着一张黑色面具。
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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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不透风地拉着,屋内也没有开灯,晦暗的光线下,一个乞丐打扮的人正坐在窗前的桌前吃着泡面。
虽然穿着破烂,可是他的身形却十分健壮,长满浓密胡须的脸也不见颓色,眼睛里透着精光,有三四十的模样。
他这顿饭吃的并不安逸,每次听到楼下的动静,都会停下来,悄悄打开窗帘的一条缝去看,确认安全,才又呼哧呼哧地继续吃。
四五口,一袋泡面便被解决了。
接着他便坐在床边,目光聚焦到一点,开始漫长的等待。
别墅被炸的时候,他就在附近蹲守,他没想到一个只敢接凶宅试睡人物的小角色竟然能在异形虫的嘴里活着出来,让他不得不临时找了个据点。
按照计划,在十天前他就应该离开了,可由于“布道者”却迟迟没有露面,为了维持异形虫的稳定,他不得不在网上放出低额的悬赏,吸引一些半吊子去送死,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每个区的“布道者”身份在组织里都是保密的,他们只通过黑网联系,所以他也无法采取行动,只能被动等待。
手环忽闪一下,他立刻低头去看,黑色的头像闪了闪,是“布道者”的回信。
【蒙飞先生,请耐心等待。】
蒙飞捏紧了拳头,又渐渐松开。
编辑信息发送。
【请给个具体时间。】
【请等待。】
蒙飞再问,那边就不回复了。他猛地一拳砸向墙面,本就松软了的墙皮稀里哗啦掉下来。
隔壁听见了动静,怒骂声传出来:“神经病啊!”
蒙飞无视邻居的怒骂,他看着手环上和“布道者”沟通的消息记录,这一个月以来,“布道者”联系他的时候屈指可数,并且大部分沟通的目的都是为了稳住他。
他十分怀疑,第五区的“布道者”已经叛变组织了!
想到这里,蒙飞拳头又紧握起来,如今异形虫已经被清剿,如果“布道者”叛变,他的处境会十分危险,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些什么!
就在这是,门被大力敲响。
“妈的快开门!我知道有人!新来的吧!快开门!”
是刚才就在骂人的邻居。
知道这种容易暴怒的人不会轻易地自己冷静下来,蒙飞快步走到门前,掏出手枪,在背包里找到了消音管安装好,藏在背后,接着慢慢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的男人人身材矮小,身上的短袖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肥大的裤衩下两条瘦骨伶仃的腿,怒气冲冲地咧着嘴,能看见镶嵌的铁牙,他看见开门了,立刻激动起来。
“就是你!刚才不知自己在瞎搞什么,差点把我家拆了!赔钱!必须赔钱!”
蒙飞不想和他纠缠,冷冷问:“多少?”
男人立刻狮子大开口,摊开了一只手:“五千新币!”
蒙飞示意他把手环拿出来,把自己的手环贴在上面,输入金额转账成功。
男人见他这么豪爽,两只眯缝小眼立刻射出贪婪的精光,看他马上要关门,一只脚赶紧伸出去卡住门缝,他眼睛转了转,“扑通”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我的脚要残废了!没有了这只脚我可怎么活啊!”
蒙飞冷冷地观察走廊,接着打断了他的喊叫,问:“你的脚多少钱?”
“十万!”男人立刻回答。
“那你的脑袋多少钱?”蒙飞伸出拿枪的手。
男人被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眼睛,嗓子像被扼住一样,哭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双腿颤抖着爬起来想要跑,还未有动作,子弹已经在他脑中炸开。
寂静中,脑浆飞溅。
蒙飞拽起他的短袖套到头上,裹住了枪口避免再往外流东西,接着拖着他扔进了他自己的屋里,擦了擦手关上门。
一切平静地像是没有发生过。
7. 第 7 章
日转星移,林昭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被饿醒,才从床上爬起来。
窗外像墨一样黑,她眯着眼看了看手环,凌晨一点钟。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总算清醒了一点,她光着脚走到桌边,巴拉过白天剩的早饭当夜宵。
包子已经变凉,皮因为风干变得硬邦邦的,不过林昭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的很香。
忽然间,她耳朵一动,隔壁那个无赖大叔的屋子里有“咚咚”的声音。
她对隔壁的大叔没什么好感,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这个大叔成天有事没事来找茬,变着花样地讹人,林昭每次都会给点小钱把他打发了,可没想到他后来变本加厉把自己当成提款机了。
林昭实在忍不了,她这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承诺要当普通人,可没说要当孙子啊!
于是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无赖揍了一顿,打那以后才消停些。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半夜梦游?
林昭撇嘴,不想管他的闲事,对他这种人还是避而远之的好,她拿起了一个包子,狠狠啃了一口。
隔壁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发出“咚咚”声,间隔稳定在两秒左右,林昭实在有些好奇,又想起昨天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这个无赖大叔吵闹的声音来着。
她走到墙边把耳朵贴上去,那“咚咚”声更明显了,好像……在剁肉?
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剁肉?
拿起手电筒,林昭穿上鞋又顺手拿了一把水果刀,接着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上。
本就阴暗的走廊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出门,林昭就闻见了潮湿的铁腥气,或者说是血腥气。
“咚咚”的剁肉声停了下来,林昭已经走到了隔壁的门前,她身体贴在门边的墙上,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林昭打开了手电筒,直直照亮了那扇门,接着“嘭”地一声响,是她一脚踹开了房门。
走廊里昏黄的声控灯明明明明灭灭,林昭立刻进屋搜查,家徒四壁的房间看不见人影,血水染红了地面,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呼呼刮进来。
林昭快步走到窗前,看见窗户上也有血迹。
这个大叔还是个隐藏的杀人狂魔?!
来不及细想,林昭也翻过了窗户,攀岩一样很快到底,闻着空气中飘散过来的血腥,猫一样偷偷跟上去。
她没落后多长时间,适应了黑暗之后,很快就跟上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帽子,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脚步匆匆。
只看身高,这人就不是隔壁无赖,看这样子,无赖应该是在包裹里了。
林昭觉得自己最近水逆,先是被动成为喂异形虫的食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进了局子,刚被放出来睡了一觉,自己邻居被分尸了。
她明明只想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做一个普通好市民来着。
既然已经撞见了这事,也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万一这凶手是个无差别杀人魔,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呢?
很久很久之前,林昭就懂得了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她摩挲着手里的匕首,见前面的黑影拐过弯,轻巧跟上。
林昭先跟他到了垃圾场,见他把那个大背包扔进了垃圾焚化炉。
果然是来毁尸灭迹的。
晚上的垃圾场没什么人,巡逻的保安这个点也都躲闲去了,林昭有意会会他,因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摸了摸口袋想找个口罩,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还是在警局换的丰鸽的白裙子。
连口袋都没有,更别说口袋里的东西了。
林昭:“……”
这么宽松的裙子,缝上两个口袋怎么了?
林昭无端迁怒,正腹诽着,男人已经离开了焚化炉,林昭从暗处现身,悄悄跟了上去。知道男人住在哪里也是好的,等明天当热心市民举报线索给丰鸽,也能方便警署的稽查员抓捕。
跟着走过了两条街,逐渐有隐约的喧哗声传来,林昭熟悉这条路,不远的地方就是地下赌场了。
“这男人大半夜抛完尸,还有兴致去赌博!”林昭心道,“他行程还挺繁忙的。”
赌场装修是土豪风,硕大的“金玉满堂”灯牌闪着耀眼的金光,把门前的一条街照的透亮。
都这个时间了,门前时有豪车进出。
说来也不奇怪,毕竟金玉赌场背后靠的是第五区最大的地下帮派甲锁帮,是一群崇尚复古的机械改造人纠集而成的,帮内不成体系,有的都是称兄道弟的兄弟,靠给那些财阀整些取乐的小玩意儿赚钱,联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昭为什么能这么了解,那自然是有些渊源的,她摸了摸鼻子,躲在街头黑暗的角落里不想再上前。
男人已经交完押金进了赌场,林昭踢了踢石子,想着便在门口等上一阵,他要是今晚能出来就接着跟,要是迟迟不出来她就打道回府了。
这么想着,她打了个哈欠,抱膝蹲下身,身前一辆黑色豪车经过,开出百米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条被迷彩裤包裹的长腿迈出,一个大波浪美女站定,她回身摘下了晚上用来装逼用的墨镜,朝林昭越走越近。
“林昭?是你?!”
林昭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运气怎么这么寸呢?半夜出来跟踪个人,还能遇到AEIT-4,真是点背到家了。
她笑起来:“肖队长好哈哈哈……”
肖晨上下打量着她,昨天拍的资料上传给莉莉丝还没有收到回复,对林昭还处于一种好奇的状态里。
见她这样,有种抓住别人小尾巴的得意,故意一脸惊讶地问:“你大半夜不睡,跑来这里干什么?”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她恰好遇到了杀人犯分尸,所以来跟踪一下?
林昭站起来,揉胳膊揉腿一脸尬笑,脑中飞速运转,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她脸色一正:“我来捡垃圾。”
“?”肖晨,“你手里的水果刀是?”
“啊,捡的!刚从垃圾桶里捡的!”林昭大声道,“肖队长你看,这是什么地段?这里可是南区最大最豪华的赌场啊!”
她又用手指着自己的身后,信誓旦旦,“那里是什么?那边可是南区最大的垃圾场啊!赌场里有什么残羹剩饭,厨余边角,断肢残……不是……就肯定都扔到垃圾桶里运到那边,我刚才在垃圾场没找到什么好东西,这不来冒险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新鲜的……”
说罢见肖晨挑眉,一脸不信的样子,林昭撸起袖子,真要转身去翻垃圾桶了。
肖晨静静看着他。
林昭硬着头皮把手放进垃圾桶搅了搅,废弃垃圾估计还混着醉鬼的呕吐物,酸腐恶臭直冲天灵盖。熏得她直想吐。
“行了,”肖晨看了看时间,笑说,“既然你生活这么艰苦,那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带你去吃‘一嘴’的饭。”
肖晨加重了“一”这个字音,林昭不懂什么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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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的饭,想了想才回过味来。刚才她胡扯一通,肖晨是一个字儿都不信,还借着她胡扯的话,明晃晃地内涵她。
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想要拒绝“邀请”,可肖晨转身就上了车,还把头探出来催促她,不留一点拒绝的气口。
如果她万般推辞,肯定会引起怀疑;可是进去的话……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熟人。
又是个进退两难的选择。
肖晨不耐烦的敲了敲车门:“喂!你的人设可不像是在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会考虑是不是陷阱的那种。”
“……”林昭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你要不怕被里面的保镖扔出来,”肖晨点了点她的手,“可以拿着刀进去。”
林昭含泪把水果刀扔进了垃圾桶。
*
车上除了林昭只有两个人,一个一看就是被拉来开车的叛逆少女谈甜,不过她现在也叛逆不起来,没有编小辫的头发炸的像朵长在头上的蘑菇,带着黑框眼镜,穿着幼稚的睡衣,哈欠连天。
见林昭上来了,耷拉着眼皮问了一声好,闻见臭味,也只是迟钝地皱了皱鼻子,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睡意。
车子到站停在了车位上,肖晨解下安全带的那一刻,谈甜整个人一摊,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林昭跟着肖晨一起下车,狗腿问:“肖队长,没想到你还爱好赌/博?”
“谁说我是来赌/博?”肖晨斜她一眼,没有去楼上的赌场,一个穿着低胸西装的男孩儿领着她去了地下一层的包间。
林昭腹诽:“嫖/娼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可是领着她们进屋后,男孩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推着一辆酒车进来。
“肖小姐,这些都是我们赌场的藏品,你看您想选哪一瓶佐餐?”
“早酒听闻你们这里藏酒多,果真名不虚传。”肖晨的眼睛忽得亮了,慢悠悠地挑选了一瓶,接着……男孩真的开始一道一道上菜。
这里地下的包厢是套房,估计是给VIP客人留宿用的,当然也有餐桌,不一会儿,那一条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林昭傻眼了!
服务员已经离开,肖晨早摘了墨镜,正戴着手套拆吃一头烤全羊。
“愣着干什么?不敢相信我就是来吃饭的?”肖晨见林昭还在看,自顾自地深沉,“不奇怪,很多人都觉得我们这个部门里的人有误解,总觉得我们必须每时每刻都得是把‘联邦利益高于一切’挂在嘴边的‘反恐精英’。”
她轻啜了一口酒:“然后看见我们有些人类的小癖好就觉得我们不务正业一样——”
“不是我说,”林昭打断肖晨的深沉感言,瞪大眼睛看着满满一桌菜,面色嫉妒地都要扭曲起来,“都是打工人,凭什么你这么有钱的!!”
林昭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快步走到她身前,伸出两只手抓住肖晨的肩膀,两眼放光:“美女,能给内推一下吗?!”
肖晨优雅地用油乎乎的手把林昭的爪子拨下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别着急,我正在评估。”
想到了什么,林昭脑子里的血又冷了回去,她缩回手,讪讪笑:“随口一说,哈哈。”
“说说吧,你为什么来这里?”肖晨随意问,“还带着一把刀。”
怎么还没翻篇啊,林昭心想,嘴上还是装傻充楞:“没啊,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是来捡垃圾的。”
肖晨抬眼看她,笑了笑:“你可真有意思。”
8. 第 8 章
第一次见到肖晨的时候,林昭就从她身上闻到了酒味,没想到她还真是个酒蒙子,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没一会那一瓶高级的佐餐酒就被她喝光了,接着又续了好几瓶,然后……就口齿不清地叫嚣着要来亲她。
林昭头一次见喝醉酒抓着人要亲的,没留意到自己背后多了一枚透明芯片。
她把自己从肖晨八爪鱼般的怀抱中剥离出来,逃也是的推门离开,擦了擦脸上的口红印,叫了门口的漂亮男孩儿带她去车库。
可是刚走到一层入口处,便遇到一群人聚集。
“好,蒙先生放心,一周时间足够了。”说这话的人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他留着白毛刺猬头,穿着一身剪裁讲究的白色西装,在一群男人中间十分乍眼。
“嗯。”回答这人正要离开,他穿着一身黑衣,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正是杀人抛尸的那人。
林昭一眼就注意到这两个,看着那个白毛刺猬头的装扮,林昭心中腹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骚包。”她撇撇嘴,抬脚要走,见他忽然要往自己这边转头。迈出去的脚赶紧收了回来,双手揽过漂亮男孩就把他抵在墙边,模样十分亲热。
看见这一幕,那白毛刺猬头还和身边的同伴吹了个口哨。
林昭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嘈杂声逐渐远去,正要放心下来,手却被捉住,她愕然抬头。
漂亮男孩儿抓着他的手缓缓引向他那裸露白皙的胸口,他一双大眼睛含着莫名其妙的水光,尽是讨好勾引的意味。估计看肖晨有钱,也把她当成有钱人了,想借一段露水姻缘给自己谋个好出路。
林昭抱歉地后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朝男孩尴尬地笑了下,伸手拿走了他别再腰间做装饰的丝巾。
漂亮男孩好没意思地噘起了嘴巴,扫兴离开。
*
从赌场来到外面还有些冷飕飕地,林昭摸了摸胳膊,眼尖地看见了那杀人犯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走的一开始还是来时的那条路,到了一条岔路口,男人忽然拐进了一条小巷,林昭贴着墙根也跟了上去,随着天边升起了一线亮光,男人的脚步明显变快了,在垃圾场附近的小巷之间七拐八拐。
见男人一直在兜圈子,林昭知道男人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是想要甩掉她还是要灭口,保险起见,林昭顺手把丝巾展开,蒙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
林昭又跟丢了,这是她跟丢的第三次。准确地说,这已经不是跟踪了,而变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至于谁是猫,谁又是老鼠,说不准。
男人知道林昭的存在,林昭知道他知道她的存在,他也知道林昭知道他知道她的存在。
林昭没想到,这人的反侦察意识这么强,她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杀人犯,看样子,自己踢到铁板了。
她躲在一处隐蔽的暗影中,破晓的晨光就落在她的脚尖,她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也不敢贸然露面,她现在没有趁手的武器,而对方就不一定了。
僵持中,马路中央忽然出现了一长一短两条被初日拉长的影子。
“奶奶!奶奶!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童稚的声音。
“让我看看,”长些的影子弯腰,和矮些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声音低沉喑哑,“呀!是个布娃娃,等奶奶回去给你洗一洗,洗干净了放你床边。”
“好耶!”
接着矮些的影子便笑起来没完,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整条小巷。
两个人慢慢走近了林昭的视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十一二岁的孙女,走在初升的朝阳里,多么美好的画面,林昭却总觉得惴惴不安。
而她的不安也得到了证实,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一枚子弹正中老人的眉心,她原本投向孙女的慈爱目光,逐渐变得晦暗,子弹孔中流出一道血线,蜿蜒到布满褶皱的脸上,到了这时,她还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安抚孙女,最终却无力地重重倒下。
女孩听见声音转身,尖叫一声扔掉了从垃圾堆翻到的布娃娃,跪在地上摇晃着奶奶的身体,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面矮楼二层的某个房间,蒙飞持枪,隐藏在窗帘后,冷冷的目光透过缝隙看着那祖孙情深的二人,而他的身后床上,是在酣睡中见了上帝的房屋主人。
“五,”蒙飞心中默默倒数,“四……”
“快走!快走!”林昭咬牙催促。
即使相差不过十米,女孩却根本听不见林昭提醒的声音,她被吓呆了,看着奶奶的尸体脑中一片空白。
“三,”蒙飞抬枪,瞄准了女孩。
终于,女孩意识到奶奶已经死亡,无法回应他的呼唤了,她情绪崩溃,眼睫忽然湿润,泪珠断线一样流出来。
“二,”蒙飞预备扣动扳机。
林昭终于绝望,不再寄希望于女孩自己。
“一。”子弹射出。
女孩猛地被扑倒在地上,被抱着翻滚几圈进了对面的小巷,子弹射中了林昭的大腿。
她低骂一声,紧接着擦了擦女孩脸上的泪,指着这条小巷的另一侧的出口,推了她一把:“从那边离开,快!”
女孩下意识地听从命令,朝着出口一边哭一边跑,至于之后去哪儿,她不知道。
现在林昭和蒙飞来到了小巷的同一侧,蒙飞立刻离开了卧室,来到了厨房的窗前,他俯身去看,只要远处逃跑的女孩背影,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凭空消失了?
不对,地上有血迹,血迹连成一条血线,林昭也进了这栋楼里!
蒙飞的脸色难看,不过不是恐惧的难看,而是感到丢脸的难看。
没想到让自己这么小心翼翼对待的竟然是个女人,而且那女人只穿着一条白裙子,身上连把刀都没有,更别说是热武器了。
他是绝对优势的一方,尽管心下不耐烦,但还是有条不紊地把弹匣填满,接着大摇大摆地出门去。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方才他只是赌用那祖孙两人打开僵局,没想到跟踪自己的女人竟然真的圣母心爆棚,既然这样,那她就不会选择躲在别人家里给他们带去危险。
一抬头,他看见了冒着绿光的安全出口牌子,下面的铁门紧紧关着。
他举起手中的枪,尽管知道她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蒙飞还是无法不谨慎,他脚步放轻,走到了铁门前猛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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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没人?
这时一快锋利的碎玻璃从下方猛地刺向他柔软的下颚处!
林昭一直趴着身体贴在门后,因为人进门之后一般不会立刻看自己的脚下,而她争取的就是对方这一秒的空隙。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男人的下颚,竟然是金属的!他是机械改造人!
玻璃在她手中迸裂,根本未能伤害黑衣人分毫。
该死!该死!
只见男人眼珠移动,冷冷的看着她,接着一把薅住林昭后脑的头发,把黑洞洞的枪管对准她的眉心。
一声闷响,尘埃落地。
*
红色的火,炙热、可怖,四散奔跑的人流,绝望的哭喊声,拥挤的出口……一切一切都让人感到压抑,火蛇卷上了她的身体,马上要把她吞噬,痛、好痛!
肖晨猛地坐起来。
套房包间,雪白的一米八大床上……空无一人。忽然,床和墙的一条缝隙间露出了一个人头。
又做噩梦了,肖晨揉着太阳穴,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是了,她没有在火场,昨天晚上在这里喝酒来着。
把被子从身上扯开,她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卫生间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都要因为宿醉肿成猪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把头发挽到脑后。在牙刷上挤上牙膏,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手环上的信息。
谈甜的消息最多。
【队长,你啥时候出来啊!在车里睡觉真难受。】
【你再不出来我去找你了。】
【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工具人/微笑/】
【靠!未成年人竟然不能进,这赌场还选择性违法吗?!】
【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我走了,拜拜。】
【/小猪挥手/】
肖晨笑了下,接着看裴熊的消息。
【我发现一家很好的居酒屋,明天你有空吗?】
肖晨微挑眉,他不知道裴熊怎么也开始喜欢喝酒了,回复了个ok的表情,最后去看元烬的消息。
【关于你在林昭哪里找到的东西,莉莉丝分析出来了吗?】
对了,还有这档子事儿,肖晨快速刷牙漱口,拿毛巾抹了一把嘴:“莉莉丝,把分析报告投影一下……还有林昭昨天晚上离开赌场的运动轨迹也投影一下,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来捡垃圾了。”
手环里响起了莉莉丝平静的机械音:“好的。”
接着她面前的虚空中就多了两个虚拟屏幕,一个放着莉莉丝用自己庞大的资料库来检索林昭那些信件和照片对比得出的结果,另一个则是一张缩小的地图,上面有一条红色的线路。
肖晨没有看那些文字,第一时间被那张地图吸引了,她看见那条红线乱麻一样纠缠在建筑之间,最后停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肖晨伸手放大了一下那张地图,看见最后红点停留的地方是一个垃圾桶。
“……这是在垃圾桶里睡了一觉?”肖晨自言自语。
没想到莉莉丝接话了:“芯片只能检测到很微弱的生物电信号,她应该不是睡觉,而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9. 第 9 章
肖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紧蹙着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莉莉丝的声音依旧平淡:“林昭身上只能检测到微弱的电信号,经判断,应该距离死亡有一段时间。”
“靠!”肖晨骂了一句,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起来潜力不错的,还打算培养一下……哎,算了。
本来和林昭也不熟,她叹了口气也就作罢,第五区时时刻刻都在死人,如果她每件事都要管的话,过劳死也管不过来。
而且……她现在也没那么想管了。
放下毛巾来到客厅,她走到玄关想穿鞋离开,低头的时候发现另一个屏幕还在自己的眼前,想了想又回到了屋内。
看起来林昭无亲无故,年纪轻轻死的也悄无声息,就像一阵烟雾飘散了,如果能多一个人知道她的过往也是好的。
她坐在沙发上,对着那几十页的内容慢慢翻看起来,她原本只是慢慢翻看,接着越看越快,越看表情越诡异,最后猛地关上屏幕,迅速来到玄关一边穿鞋子一边穿骚紫色的西装外套,风一样窜出去去,“嘭!”一声关上了门。
……
第五区不是个太平的地方,不太平就意味着可以藏污纳垢。
十七年前,有一位科学家和她在异常事件调查小组的夫人不顾国家新颁律法,暗中生下了一个未经过联邦批准的胎儿。
十四年前,他们的罪行被发现,两人分别在岗位上被捕,他们的两个孩子不知所踪,三天后,莉莉丝在第五区找到了他们。
哥哥因为一次车祸,接受了机械改造,并且虽未经历过基因改造,但是智商极高,在联邦学院已经小有名声。这些条件足以让甲锁帮对他抛出橄榄枝,因此他们销声匿迹了几年,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为暗夜世界里的新贵。
联邦高层和□□的关系错综复杂,底下的人没有人愿意因为两个孩子而去和他们叫板,因而只是派了个调查员假模假式地监视,并不干涉他们的生活。
根据这个调查员的监视报告,大概可以复原出他们当年的生活。
年少的哥哥凭借出众的智力很快爬上了二把手的位置,而她的妹妹,则从小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天赋,在十岁时就开始接黑网的暗杀任务,从未失手过。她慢慢有了名气,虽有有名有姓,但因哥哥庇护性格刁蛮,被称呼为“小霸王”。
树大总是招风,甲锁帮隐有一家独大之意已经是招人嫉恨,怎么就那么好运,还养着一个小杀神。他们绝对不能等她长大,于是他们便买通甲锁帮众的人把“小霸王”骗了出去,一群人把她围杀。
十四岁的“小霸王”死了。
尸体被运回甲锁帮,甲锁帮和其他帮派的火并从此开始,在林瑜、也就是“小霸王”哥哥的怒火之下,打的其他帮派溃不成军,所有人都期待甲锁帮或许可以在林瑜的带领之下真正的脱离联邦的控制。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之后他便神秘失踪了,成为人口口相传的一代枭雄。
故事就此结束,值得注意的事,这个故事里的妹妹已经死了,并且是在很多人的目睹之下咽的气。
……
今天天气不好,正午时分,天上一派阴云压顶的模样,似乎马上就要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来了。肖晨却浑然不觉,她沿着小巷快步走着。
林昭藏在铁盒里的那张照片,和莉莉丝从数据库里调出来的“小霸王”和她哥哥的照片分毫不差。
细想林昭之前的表现,虽然和传言中人见人骇的“小霸王”不太一样,可是面对异形虫的那种淡定,是普通人没法装出来的。
她是“小霸王”吗?
可是“小霸王”已经死了啊?!莉莉丝的资料库里都有她尸体的图片,身上满是弹孔和刀痕,惨不忍睹。
“可万一,”肖晨脑内大胆假设,“‘小霸王’可以死而复生呢?!毕竟现在这个世界足够疯狂了。”
肖晨觉得自己这个假设有些离谱到家,离谱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循着地图去找那个垃圾桶。
可是走到半路,莉莉丝的声音在她戴的隐形耳机中响起:“芯片检测到林昭的生物信号在加强,她似乎有复活的迹象。”
“……”
雨来得猛,冰凉的雨滴把肖晨浇了个透心凉,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她在楼顶上奔跑跳跃,很快来到了地图显示的垃圾桶处。
她低头向下看,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林昭像个被丢掉的布娃娃被扔在垃圾桶里,她的一张脸毫无血色地惨白,像个死人。
却睁着眼。
刚睁开的眼白是红色的,逐渐变成淡粉,然后她双手抓住垃圾桶的边沿,想要爬出去。可好像是刚活过来,四肢僵硬,活动并不灵便,掀翻了垃圾桶,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肖晨正想跳下去。忽然间,从另一侧街角跑过来一个小女孩,她眼睛红肿,看样子十分害怕,但见林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是怯怯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见她还活着,连忙朝身后招手,呼啦啦过来好多穿着破烂小孩子,一起拖着拽着把林昭弄走了。
小女孩又叫着几个人,进了大街上,那里躺着一具尸体,肖晨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
“平平,你奶奶已经死了。”
“活不了了,带回去也处理不了,我们走吧。”
“走吧,快走吧,一会儿条子该来了。”
“……”
等看不见她们的影子了,为了不留下自己的痕迹,肖晨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一根电杆,她助跑几步跳过去,顺着滑到了地面。
她去看被留在现场的尸体,她眉心中弹,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看样子林昭对付的人枪法很好。肖晨心中警惕起来。
虽然联邦对枪支管控很严格,但在黑市还是可以重金买到的,像甲锁帮这种为联邦办事的更是如此,但枪法这么好的却不多,这人显然来头不一般。
正查看着,身后出来传来一阵警笛,林昭回头看,雨雾中见一个人已经下车,拿着枪指着她:“别别别动!”
“……”肖晨举起双手。
那里来的这么没眼色的警察,难道杀了人的凶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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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特地等他们吗?
那个稽查警员显然认识肖晨,走进了发现是她,也十分惊讶,赶紧放下了手枪,远远地喊:“肖队长!”
肖晨默默戴上墨镜。
小警员立刻冒雨追了上来,阳光灿烂地给她打招呼:“肖队长好!真巧你也在这里!”
肖晨扯了一抹冷淡微笑:“你好,那个……”
见肖晨不记得他的名字,小警员也不生气,生怕雨声太大肖晨听不见,大声自报家门:“稽查部林林!”
肖晨和他拉远距离,掐了个响指,好像刚想起来的样子:“对,林林,真是巧啊,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今天早上有人报警,说是邻居在家被谋杀了,又在窗户里看见马路上有尸体,吓得不行让我们赶紧出警……最近警署真是忙疯了,黄队长为那个蒙面人的事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才让我带队……”林林苍蝇搓手,图穷匕见,“可是我对现场勘察没什么经验,肖队长如果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看看呗?”
怪不得自打刚才就热情地诡异,原来是有求于她。
反正来都来了。
“好!”肖晨应下。
……
有些警员在楼下拉起了警戒线,不过这个地方偏僻,也没有太多路人围观。林林带着她去另一个案发现场。
门锁是被枪打烂的,进屋之后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尸体没人动过,还躺在床上,眉心间一个血洞,表情安详,估计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
法医上前去检查,肖晨则略微转过这个房子的布局。
法医那边检查完尸体,报告林林:“只有额头的枪伤是致命伤,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预计死亡时间不足五个小时。”
肖晨也听了一耳朵,这个死亡时间和林昭被塞进垃圾场的时间间隔不到半小时,应该就是被同一人所杀。
思考着那人和林昭拉锯时候的场景,肖晨走到了卧室的窗户前,向法医要了一支紫外线手电,果不其然,在窗台上发现一个掌印。
肖晨立刻喊法医过来处理。
“不用找别的线索了,凶手和楼内楼外这两个死者没有关系,尽量通过这个掌印提取DNA去对比吧,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肖晨下了论断。
本质是林昭和凶手的单打,这两个人的死因只是倒霉罢了。
离开现场后,肖晨又追踪了林昭的位置,地图显示她正在一处未经登记的废弃工厂里,生命体征越来越明显了。
莉莉丝的机械音响起:“已知林昭有特殊能力,推测她为基因编辑人,是否上报联邦?”
肖晨沉默一瞬。
“莉莉丝,你必须遵循的三大法则是什么?”
“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坐视人受到伤害。
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这些命令与第一法则相冲突。
必须保护自己的存在,只要这种保护不与第一或第二法则相冲突?。”
“林昭的能力是一块肥肉,如果我们报上去,她会立刻被撕碎的……”肖晨走进雨幕,“咱俩都还是积点德吧!”
10. 第 10 章
眉心中弹的那一刻,林昭久违地想起了上一次死的情形。
那时候她十四岁,正是无法无天的时候,再加上年纪小本事大,就连班宗都要看她脸色,帮派里的人对着她更是没有一个不字。
那天她和林瑜因为一些小事吵了架,吵架原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赌气出了家门,帮里经常聚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看她心情不好,提出要带她出去玩,林昭答应了。
他们带林昭去了一个她不熟悉的酒吧,把她灌醉之后拿钱走人,另一些全副武装的人进来。他们给她注射了麻醉剂,接着两个人把她架起来,想要脱她的衣服。
之后……林昭把他们全杀了。
她全身都是伤,脱力跪在了地上,直到死之前也没想通,为什么平日里和她笑语晏晏的人可以随意把她出卖。
所以相比之下这次死的还算是痛快,林昭乐观地想。
但死后再活过来的过程是真的难受,因为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骨肉在一寸寸地裂开重塑,说是被凌迟也不为过。第一次有这种经历的时候,她几次痛的晕过去,呼吸频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能动的时候,正躺在棺材里,她身上盖满了鲜花,香的噎人。林瑜站在她旁边,摸她的脸。
温凉的泪珠砸到她脸上,她眼皮颤了颤。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场面还挺滑稽的,不过当时把林瑜吓了一跳,他在葬礼上发疯把所有人赶走,把她藏了起来,过了几天后在一个雨夜把她送走,然后便杳无音讯。
林昭躺在废弃工厂的一块铁板上,两侧围着一群小孩好奇地观察她。
“你们走远些……我有些呼吸不畅。”林昭虚弱道。
那些孩子倒是很乖,都后退了两步,可没过几分钟,又挤到前面来看她。
就这么躺了一整天,林昭看这些城市边缘的小孩子白天躲在废弃楼里玩乐睡觉,晚上就到处去游荡,讨些饭菜充饥。
她们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是不被联邦承认的存在,又没有什么糊口的特长,根本无法在社会上生存。
唯一一条路就是进入□□,可往往会被当成最外层的血包,活不过几年。
林昭忽然有些理解了当年那些骗自己的人,如果他们年少时光是这样过来的,再见到目中无人的自己,看不惯也正常。
说实话,就连现在的她,都有些嫉恨当年那个无忧无虑,志得意满的自己了。
第二天白天,林昭感觉好多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光滑如初,完全没有中了一枪的痕迹。
身上也逐渐有了力气,唯一的感受就是饿,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独身一人走出了废弃工厂,小孩子们跟着她,到了某个地方,便像是到了结界一样,不再跟了,只是目送着她。
林昭摸摸自己救下的那个小姑娘的头,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没有能力去操心别人了。
她挥挥手,当做是和她们告别。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不远,林昭慢慢踱步回去,她现在也只能踱步。
她脑中思考着黑衣人的事,如果是以前可以呼风唤雨的她,必定翻天覆也要找到那个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没那么多人手。
不过仇还是要报的。
抬眼间,她看见了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
*
警署五层,面对手上的卷宗,林林正抓耳挠腮找不到破案线索,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随手接起:“喂?”
“安宁街巷杀人案凶手曾去‘金玉满堂’会见其少帮主。”
“你是哪位?”林林听那人声音压得低低的,根本不辨男女。
林昭按着自己的喉咙:“热心群众。”
“嘟——”电话挂断。
林林总算能从案卷里脱身,立刻汇报了队长黄响,黄响为了蒙面人的事情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可是依旧毫无进展。
自上次以后,监控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蒙面人的模样,也没有出现黑翼的符号。
听见林林兴奋的汇报,有些惊喜有些羡慕,拍拍他的肩膀:“去找署长申请逮捕令吧,抓人的时候态度好一点,找个理由先把班宗骗过来,在警署慢慢审。”
“是!”
“老大,那可是‘甲锁帮’”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从卷宗里爬出来,“我们能惹得起么?”
黄响冷飕飕看他一眼:“他来的时候你多巴结着点,让他给你网开一面。”
那人做了个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说话了,转头和旁边的人小声吐槽,“灵川姐,你说最近怎么这么多案件,第五区都快成贼窝了。”
“嗯?”刘灵川从电脑大堆的数据里爬出来,扶正了眼镜,反光闪过,“你说什么?”
“呃……我还是闭嘴吧。”
*
好不容易回到住所,林昭看见自己的门上贴着一沓逾期缴费通知,她统统撕了下来,开锁进屋,径直坐了地上。
桌子上还剩着上次的早饭,虽然已经硬邦邦了,但好在没坏,林昭啃砖头一样地用力啃嚼。
是时候去找个工作了,也不知道丰鸽说的那个巡逻警的岗位还在不在,林昭登录了警署的网站,输入关键词搜索,真的找到那个岗位。
稍稍犹豫了一下,点击了一键投递简历。
接着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着那个已经惨不忍睹的白裙子,思考着还有没有机会把它恢复原样,如果不能的话该怎么和丰鸽解释呢?
事情太多了,林昭刚复活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多的信息,她啃完一个干饼子,爬上了床,不到一分钟便睡着了。
可正如俗话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很快林昭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开门,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林昭挖挖耳朵,这话怎么既视感怎么强。她半梦半醒见打开了门,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挤了进来。
是来收房租的房东。
她目光扫视了一圈,拉着脸对林昭说:“到交房租的时间了。”
林昭不得不装傻卖乖,她赶紧搂上房东的胳膊:“阿姨,看在我租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再宽限我几天吧~”
房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每次都逾期……我听说你前两天还进警署,把工作丢了?”
林昭尴尬地摸摸头:“……我很快就会有新工作的,你放心,而且我不是被抓,我是去配合调查了。”
“唉,”房东摇摇头,“你们年轻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再给你一周的时间,再交不上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嗯嗯。”林昭假笑点头,站在门口对她行注目礼。
她敲了敲隔壁无赖大叔的门,当然不会有人在,林昭刚想出声提醒,门却开了一条缝。
房东显然也吓了一跳,视线上移:“你是谁?那个矮子呢?”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是他的亲戚,他这两天不在家,我借住。”
他整个人都在隐在屋内,林昭看不见人,可是心却砰砰跳起来。
房东收敛了刚才的气势,温声道:“该交房租了,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替他交,”男人伸出了自己的手环。房东一扫阴霾,立刻喜笑颜开起来,“叮”一声,转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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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看着那个数目,房东惊讶极了,刚说不用这么多,男人却已经关上了门,她立刻笑的花枝乱颤,转头看林昭还站在门前,朝她晃了晃手环:“看看人家,直接交了五年的房租!”
要知道你这地方成了凶宅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开心,林昭心中吐槽,咧开嘴笑,朝她挥了挥手:“阿姨下次再来。”
房东还没想走呢,见她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林昭转瞬冷脸,关门回屋。
她手指不断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律的“笃笃”声。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仇人就住她隔壁。
他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
林昭不知道,也不怎么感兴趣,她现在只想报仇。但是这个男人太强了,并且高度机械化,仅凭她自己不一定能赢。
逮捕罪犯是稽查警的任务,再当一次热心群众了?可是警督都是普通人,万一不敌这人,她岂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来了?
林昭脑内烦乱,手环突然“滴滴”作响把她思路打乱,她低头去看,是丰鸽。
“喂——”她一个字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对面绝望大喊,“林昭,我要疯了!!!”
……
一个小时后,林昭蹲在马路牙子上,盯着对面的警署大楼。不多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了过来,她站在林昭几步远处停了下来,伸长脖子左看右看。
“喂!我在这里。”林昭出声。
丰鸽低头看,林昭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第五区综合大学的运动服,头发看样子是梳过的,不过依旧有几根不停话地支棱起来,脸色苍白到没有血色,活像难民。
“你怎么这样了?”丰鸽大惊,“不会又好几天没吃饭吧?”
林昭正是听丰鸽请吃饭才马不停蹄赶来,此时有些尴尬的哈哈两声,丰鸽拽起她就往前走。
她跟着丰鸽来到一家快餐店,丰鸽十分豪气地点了一桌子菜。林昭自然一点儿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你吃慢点,我不和你抢……”丰鸽给她递了两张纸,觉得林昭这不像是被饿了几天,简直像是饿死鬼转世。
她打算等林昭吃完再说正事,没想到枯坐一个多小时,林昭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本来就心痛,现在肉也痛了。
林昭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还能吃,但是已经不饿了,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觉得身上已经充满了力气,便拿过纸巾腼腆地擦了擦嘴:“你找我是要说什么?”
提起这件事丰鸽就烦:“区长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多少年没管过南区死活了,突然要来督查,南区以前不怎么受重视,平时处理案情没几个人会按照流程写汇报留档案,这么多年的缺要在这一个月里全都补上!”
“这么恐怖?”林昭问,“要是补不上怎么办?”
“补不上,我们档案科的人就要背锅,”丰鸽脸一拉,“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就要背锅。”
“可是我求着他们补他们也懒得补,”丰鸽猛地甩了甩头,“林昭,怎么办?我马上就要成为和你一样的无业游民了。”
“……请问你叫我来是羞辱我的吗?”林昭又不动声色地加菜。
“我实在忍不住要找人倒到苦水,”丰鸽苦着脸,“这些话我不能在警署说,也不敢在家人面前说,只能和你说了,你就理解一下吧……”
林昭转了转眼珠:“那东西难弄吗?”
“要认真搞肯定不好搞,但是写流水账的话,随便编就行了,那么多的资料,不会有人去细看的。”
林昭俯身到丰鸽耳边低语几句。
丰鸽瞪大眼睛:“这样……好吗?”
11. 第 11 章
当夜。
林昭和丰鸽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从警局出来,坐着丰鸽的飞摩一路驰进第五区综合大学,偷摸夺过门卫,来到了一间空教室。
两个人就坐在第一排,林昭摆弄着手,丰鸽有些坐立不安。
“你说,要是笔迹对不上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是你现在该担心的事吗?”林昭拍拍她的背,“别慌呀,反正不做肯定是最坏的结果,做了还有可能搪塞过去,你不也说了一个经年的材料有什么好查的。”
正说着话,有个人敲门:“请问,这里是招兼职吗?”
“对!”林昭对他招招手,“日结工,写完一本一百新币。”
大学生=高质量廉价工。
那戴着眼镜,透着一股木讷的男孩走进来,林昭给他发了一份报告,丰鸽则在旁边指导该怎么写。
男孩向上推了推眼镜:“这是犯法的么?”
林昭和丰鸽对视一眼,两面夹击把男孩揽在中间:“怎么能呢!其实我们是给大制作犯罪嫌疑剧组做道具的,绝对安全合法!”
男孩半信半疑,但看丰鸽形象干净正派,林昭……也没那么像坏人,便找了个空座开始编。
没过一会儿又来一个人,接着是两个、三个……直至二十几个,看样子缺钱的人不少,这么不靠谱的兼职都有这么多人来凑热闹。
林昭刚吃饱饭,精力满满,热情招待着,鼓励大家多劳多得,把气氛搞得热血沸腾,简直像是传教现场。
丰鸽怕把保安引来,捂着她的嘴把她拽了出去。
她们并肩走在街上,入秋之后天气已经很冷了,风一吹便带来阵阵凉意。
“唔……”丰鸽松了口气,一片枯叶落在她的头上,她伸手捏了下来,抬头看,是一片摇摇欲秃的枫林,地上铺满了厚厚落叶,被月光染上一层霜色,她忽然感慨,“记忆了里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散过步,那时候我总觉得你是我的敌人……”
她忽然低声一笑,“现在才知道,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像这落叶一样,是最底层的渣渣。”
林昭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踢了踢脚边的落叶,随口一说:“或许高层的风景也没那么好。”
“那也总比矮处的好……你游离在社会之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等级森严,就拿警署打比方,”丰鸽声音平静,“档案处只能和值班室挤在一层,连阳光都照不到;而稽查部则可以在独占五层,我每次坐电梯上楼的时候,都觉得我是在进入另一个阶级,你知道这种感受吗?”
林昭认证丰鸽说的不错。
她对世界的认知和正常人确实有偏差,因为她年幼的时候一直被关在家里,长大一些就跟着林瑜四处逃窜,极端一些的情况,她甚至会被年少的林瑜用幼儿背带绑在身上和他一起去杀人,她没有像丰鸽一样从小就和同龄人为了狭窄的上升通道而激烈竞争过,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不平和出人头地的欲望。
她只能做一个聆听者。
丰鸽以为林昭会有共鸣,迟迟等不来她的回话,叹了一声:“天天吃不饱饭还能这么平和,你果然是个怪胎。”
“联邦不允许自然生育,每个人从受精卵的时候就被决定好了命运,你不觉得人变的不像人了吗?”丰鸽手指了指天,“他们像神,而我们像蚂蚁。”
丰鸽说的是联邦五十年前颁布的生育法令,它还有另一个名字“人类优化计划”。
自然生育权需要通过高价购买,普通人类不再拥有生育权,并且他们需要定期捐献配子,这些配子由联邦研究院进行试管,胚胎会经过一轮疾病筛查,实验员会在合格的胚胎中挑选一些进一步的基因编辑实验。
挑剩下的胚胎会被分配给摇到号的合法夫妻,由他们孕育并且抚养长大;进行实验的受精卵则会被联邦统一处理,长大后再经过第二波筛查,效果不佳的会被放弃,流入到社会中;效果好的则会被输送到政府的各个环节服役,或者被财阀高价买走。
美名其曰“社会化抚养。”
“就算知道自己是蚂蚁又能做什么呢?”林昭打了个哈欠。
“……”丰鸽不信邪地又问林昭,“难道他们认定我们是蚂蚁,我们就必须做蚂蚁吗?”
林昭有些愣住了。
丰鸽也没指望林昭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她又叹了一口气:“林昭,但凡上天愿意给我机会,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往上爬,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基因筛选就是个屁。”
她接着问:“林昭,你有什么理想吗?”
林昭怔愣住,她忽然陷入迷茫,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没有。”
丰鸽很惊讶:“你大学时期那么刻苦,是为了什么?”
林昭摸了摸后脑勺,总不能说,教的那些东西,她看一遍就会了吧。
她又摇了摇头。
丰鸽叹气,不再追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觉得差不多了便回去收集好所有的报告。
丰鸽拿出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来给学生们结清了工资,便带着满满两大包收获悄悄逃离了校园。
她开着飞摩把林昭送回住处,然后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火烧屁股一样轰起油门飞速离开。
她还要趁着晚上人少把这些档案物归原处……
……
林昭望着肖晨决绝远去的背影,停在空中拜拜的手放了下来,她摸摸鼻子,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也算是帮上大忙,好不容易觉得对朋友关系有些脱敏了,她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凌晨三四点,正是一天当中最黑的时候,林昭进楼咳嗽两声,昏黄的声控灯亮起。她打了个哈欠,走到电梯前,按了几下却没有反应。这才看见电梯旁硕大的一张告示。
“电梯正在维修当中,请走楼梯。”
“……”
林昭才不会走楼梯,她来到了楼后,墙边杂草丛生,林昭抬头向上看,擦了擦手汗打算爬上去,忽然听见开窗户的“嘎吱”声,她看不见是哪扇窗户开了,条件反射立刻蹲进了草丛中。
一秒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轻巧地落在地上。
他站了起来,却没有动,林昭看见他头微偏,似乎在看她的位置。
已经被跟踪过一次,第二次自然会更加谨慎,既然自己听到了他开窗的声音,那他必然也听见了她蹲进草丛时,衣服与草叶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林昭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依旧没有任何武器,她不想再死一次。
“喵”的一声,一只黑猫忽然爬出了草丛,张开血盆大口做了个伸展运动,途中忽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尴尬地僵了一瞬,接着“嗷呜”一声,重新窜进了草丛,一头撞进林昭的怀里。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林昭:“……”
幸亏这只野猫早先认得她,没什么过激反应。而且明显感觉外面的男人更有威慑力,还朝着林昭怀里挤了挤。
再抬头看,男人已经不见了。
林昭怕那他从暗处观察,毕竟这人够阴沉。她一动不动又等了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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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腿都僵了才站起来,她把那野猫扔走,手脚并用去爬墙。
还没爬两步,结果那黑猫跳到她身上来,林昭怎么甩也甩不掉,那猫反而越来越来劲,往上直爬到她头顶,一屁股坐下来。
仿佛和林昭一躲钟情,认定了她这个饭票一样。
林昭满头黑线怕到了自己的窗前,把窗户拉开,黑猫十分自觉地跳了进去。林昭又把窗户关上,一手够到旁边的窗台,把自己甩过去,双手撑起,鱼一样钻进了隔壁无赖大叔的家里。
她落地翻滚,立刻躲进了床边当做掩体,不过屋内没有别人,所以这个动作还显得挺傻的。她站起来,心脏咚咚直跳。
上次就是死在信息差,这回碰上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进来探个究竟。
*
巨大的“金玉满堂”招牌不断在黑暗中变换着色彩,把湿冷的街道都照的暧昧起来。更暧昧的则是在酒店门口纠缠的两人。
两个穿着低胸装的侍应生不停地推搡着要往前挤的两个人,嘴里还喊着:“哎哎哎!干什么!稽查警官性骚扰啦!!!”
林林满脸通红,触电似的收回手,羞恼地掏出了逮捕令:“我都给你说了,我是来找你们会长的,你这是妨碍公务懂吗?!”
“我也和你说过了,会长不在这里,你听不懂人话吗?”侍应生也不甘示弱,抱臂昂首,用鼻孔看林林。
林林气的七窍生烟:“你怎么证明你的可信度?我要自己进去找。”
“这里只接待客人,你有钱吗?”侍应生伸出手来,“没钱的穷货!”
“你!你……”林林怒不可遏地反击,可声音却越来越小,“……你还卖……呢!”
“……噗哈哈哈哈”一个侍应生没忍住笑出来,伸手捏了一把林林的脸,对另一个侍应生说,“还怪可爱的呢,是吧?”
林林打开他的手,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再也说不出话,转身落荒而逃,坐进了警车。
另一个跟他来的警官见他被羞辱成这样,拍拍他的肩膀:“林林,不然咱们放弃吧,抓个人都这么难,估计审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
“嘭!”林林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接着埋头趴在了臂弯里,“我什么都做不好……”
“唉,”另一个警官叹口气,咬了口手上的饼,心不在焉地打算传授一下自己的老油条心得,“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时间长了就知道,做个好警官太难,平日咱能做的做到位就行了,这高难度的任务做做样子,完不成也不会被人……肖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声音悚然一变,吓得饼都掉了。
后视镜里的肖晨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他们:“从你们被骂耍流氓开始的,挺有意思。”
林林已经坐直了身体,忐忑问了一句:“肖队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队长请你来帮忙的?”
肖晨含糊的点了个头。
实际情况是她在警局听见别人讨论班宗,才知道有“热心群众”提供关于上次杀人案的线索。
她猜不透林昭的意思,难道是想让警局给她报仇?不管是何种目的,她的对手肯定很难对付,肖晨可不想自己来南区办案的时候出现当地警员牺牲的新闻。
她推门下车,走到林林窗前,吓的林林赶紧摇下车窗。
“你们选一个人和我一起,我钱不够三个人。”
林林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留下的警官重新心情忐忑地啃起了饼。
……
12. 第 12 章
见林林又折返回来,那两个侍应生嗤笑一声,年轻点的那个立刻就要挖苦,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以为是同伴,不耐烦地转身去看,只见一个穿黑风衣的长发美女,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而自己的同伴则尴尬地站在她的身后。
肖晨扬了扬手环,付了两个人的入场费。
侍应生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堆起假笑,对肖晨挑衅道:“美女警官,办案办到我们这里,小心进得去出不来。”
“怎么?”肖晨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难道他们会为了一条看门狗和警署交恶?”
旁边的侍应生赶紧过来劝和,肖晨笑笑松开了手,亲昵地以上位者姿势拍了拍他的脸:“好忠心的狗,连我都想养一条了。”说罢领着林林大摇大摆地进去。
林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愈发狗腿了,见肖晨掏钱换了些筹码,没话找话:“肖队,你这是要打入内部吗?”
肖晨摇摇头:“不是我,你是。”
“我?”林林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局促不安,左顾右盼,做贼一样,“我从没来过这里,肖队你可别开玩——”
肖晨不等他说完,把筹码塞进他怀里,接着伸手一推,把他推进进一个局上:“多在牌局上待一会儿,我去找人,钱花完了我们可就要被赶走了。”
离开闹哄哄的牌局,她戴上一个墨镜,眼前立刻出现一个屏幕,墨镜上有微型摄像头,可以提取人的面部信息,并由莉莉丝识别。
她借着去厕所一路慢慢穿过赌场人群,这赌场四处都是摄像头,她毫不怀疑外面的那两个侍应生已经把他们进入的消息同步给了里面的人,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常举动,肯定立刻就会被请出去。
在来之前肖晨已经做过调查,班宗做为赌场经营者,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他的办公室就在二楼,离一楼近,如果出了什么事也能够做到即时反应。
可楼梯口站满了黑衣人,想要上去没那么容易,她不可能单打独斗,而班宗又摆明了不会配合……
眼睛转了转,她让莉莉丝尝试入侵赌场内网,谁知不到十分钟就轻易就攻破了防火墙,肖晨此时可以利用莉莉丝调动赌场一切联网的设备。
这防火墙脆弱的肖晨都有些惊讶了,她只想尝试一下而已。
怪不得第五区放任甲锁帮一家独大,看似风头正盛的黑团体,不过是被联邦捏在手里的虫子罢了,肖晨心想。
现在办事就容易多了,她放松下来,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对莉莉丝戏谑道:“发挥你人工智能的想象力吧,莉莉丝,把守在楼梯的保镖遣走。”
莉莉丝:“人工智能没有想象力,我会从过往的实战数据里寻找适合此次行动的战术,请稍等。”
不一会儿,楼梯那边一阵骚动,黑衣人鱼贯而出,他们行动很低调,但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肖晨趁乱站在楼梯下,看着离楼梯口还很远,她默默伸出一只手,贴在墙壁上。
手掌用力一推,墙壁上出现一个微微凹陷,紧接着,她像一只蜥蜴一样很快攀爬上去:“干的不错,莉莉丝,你给他们发了什么?”
莉莉丝:“谢谢,我伪装上级通知他们有入侵者,让他们出去查看,老套的法子。”
肖晨轻笑一声,倒吊在屋顶,慢慢爬行。二层比一层安静很多,她知道班宗的办公室就在二层尽头,但是那里依旧站着一排保镖。她小心地屏住呼吸,聚焦视线在墨镜的屏幕上打字:“你说该怎么让这些保镖离开?”
“做为贴身保镖,让他们全部离岗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莉莉丝卖了个关子。
只见走廊上的一排保镖,忽然间全部浑身抽搐,口吐泡沫,哗啦啦倒了一片。
莉莉丝:“我可以破坏他们手环的安全装置,并且安装恶意软件,导致手环漏电,让他们被电击短暂晕厥。”
肖晨朝着自己头顶的摄像头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他们说你媲美大规模杀伤武器。”她穿过晕成一片的黑衣人,来到一扇门前,跳到了地上,伸手一推,门开了。
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她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听见了水声。
手环这时亮起:“肖队,我输光了,他们把我扔出来了,现在去找你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
肖晨叹了口气,直接一脚踢开浴室门。
直径三米的圆形浴缸里躺着一个裸体男人,看见肖晨之后大惊失色,赶紧扯过旁边的毛巾遮住了自己的下身。
他惊怒道:“你是谁?!”
肖晨抱歉笑笑,展开那张逮捕令:“班先生,警署这边有件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她看了看时间,“辛苦你尽快收拾一下自己,有什么问题我们路上说。”
她关上了门。
“靠!”班宗眉头紧蹙,他拿起手环要喊人,却什么东西都发不出去,忽然来了条陌生人消息,他打开看。
【麻烦快点。/微笑/】
班宗猛地把手环扔出去,砸到了镜子,玻璃碎了一地。
*
二十分钟后,班宗穿着一身白西装下了楼,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美丽女伴。
楼下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没见有人上楼?互相挤眉弄眼,以为是老板金屋藏娇,结果转头便看见班宗紧蹙的眉头和黑的不能再黑的脸,气压骤降。
班宗冷觑了他们一眼,心中暗骂:“全是废物,要是……要是她还在就好了。”
肖晨跟在班宗身后默默观察,资料上写着他不过十八岁,戾气倒是不小,估计和从小被宠着长大脱不开关系。
林林蹲在赌场门口蹲的脚都麻了,正活动着腿,看见他们出来了简直大喜过望,立刻领着他们上了警车。
班宗倚着靠背,看着窗外日出之前的风景,姿态很是放松,一看便是背后有依仗。肖晨看着驾驶坐上还沉浸在兴奋中的林林,推了一下滑落到眼下的墨镜,不忍细看。
到警局之后,林林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所掌握到班宗牵扯到杀人案的依据只是一通匿名的举报电话,最多拘留他十二个小时,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到时只能放人。
肖晨坐在小黑屋单向玻璃后边的观察室里,一边晃着腿,一边看林林和他的老油条同伴抓耳挠腮地问询班宗。
可不管他们问什么,班宗都是一问三不知。
林林:“举报人说你最近在和凶手做交易?”
班宗两手一摊:“和我做交易的多的是,我怎么直到你问的哪个?”
林林翻翻资料:“呃……那最近和你做交易的都有谁?”
班宗叹气:“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啊,警官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我能不能申请换个警官?”
林林磕磕巴巴:“你、你、你经营赌场是违法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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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宗挑眉:“哦……怎么样呢?你要把赌场查封了吗?”
……
赌场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不可能轻易倒下,在班宗这里套不出信息是正常的,不过肖晨不关心这些,她只是好奇。
据她所知的信息来看,林昭和班宗应该是幼年好友,甚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而杀手和林昭站在对立面,却能和班宗谈合作……
她不由得发散起来,莫非林昭和班宗早早就闹掰,林昭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躲避班宗的追杀?
不过猜想只是猜想,她打了个哈欠,缩了缩身子,闭起眼眯起来,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
无赖大叔的屋子十分脏乱,遍地都是垃圾,连口吃的都没有,她十分怀疑那黑衣人就是出去觅食的。
林昭谨慎落脚,不在屋子里留下痕迹,缓慢地走到了衣架前,一张黑色面具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伸手小心拿起,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黑色面具?
好像在哪里听过,林昭回忆,脑中忽然出现丰鸽的声音,“这个异形虫是被人养着的……据说是什么戴着黑色面具的黑神教……”
当时丰鸽刚把她从警局送回家,她们有过一小段关于案情的交谈。
难道这个杀手就是那个养异形虫的黑神教成员?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那么有钱却要藏在这种破烂房子里,怪不得他会大半夜地去赌场找班宗谈交易——他在躲避警方的追捕,并且想要通过甲锁帮这个游离在联邦之外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送出第五区!
这样一切都想的通了。
甲锁帮是被欺骗,还是原本就和黑神教有纠葛呢?林昭想起了林瑜机械臂上的那个黑翼印记。
他换上那个机械臂不久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林昭很难不把他的失踪联系到黑神教身上。
可现在问题是……黑神教是她的敌人,还是朋友呢?
*
屋外嘈杂声渐起,肖晨打了个哈欠,恰好想起了敲门声,林林闷闷的声音传了进来:“肖队长,有线索了!”
她们来到稽查部的办公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肖晨坐到了谈甜旁边给她留的位置上,刘灵川在他们正中央投影了几十个屏幕,上面放的都是监控视频。
“大家都到齐,那我就开始汇报了。”刘灵川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因为不知道嫌疑人面具之下的脸,所以我们一直是以黑翼纹身为突破口,但是毫无线索,直到昨天安宁街巷出了杀人案,同事说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最近第五区案件多发’,我就想,这些毫无头绪的案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点了下屏幕,监控时间显示的是凌晨三点多,画面一片昏暗,角落里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还有被兜帽遮住的下半张脸。
“安宁街的流浪者很多,很多监控都被他们拆掉倒卖了,这是我在靠近赌场附近找到了一个漏网之鱼,在这个时间段恰好拍到了这个人。于是我通过这下半张脸对比了第五区的人口资料库,发现没有能对上的。”
“当然,有可能他也是流浪者中的一员,警署的资料库上没有他的信息。所以我又翻遍了最近一个月的所有监控拍下的人脸,发现这人最早被拍到的一次是四天前,恰好是异形虫刚被发现的那天。”
“我怀疑,安宁街巷杀人案的凶手和异形虫案的凶手是同一人。”
13. 第 13 章
办公室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些信息,虽然感觉这找到人的方法实在是巧合,可是巧合多了就一定有鬼。
黄响紧蹙着眉头:“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甲锁帮扯上黑神教可真是个大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延长班宗的拘留时间?”林林郁闷道,“他实在太不配合,我刚才什么都没问到,黄队下次你去吧……”
话还未说完,周博涛的手环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推门出去接电话。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
等周博涛回来,果然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他手揉着眉心:“林林,去把班宗放了吧。”
“什么!”黄响站起来,伸手拦住垂头丧气要离开的林林,“署长,他可是林林和肖队长好不容易带回来的,而且现在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说不定甲锁帮和黑神教有关联,我们就这么轻飘飘地把他放了吗?”
周博涛沉默一瞬,质问他:“什么证据?就凭几个监控视频和无端猜测?”
“哼!”黄响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让我们查?难道酒色财气还满足不了他们,就连不知真假的邪\教都要沾染上了么?”
周博涛猛拍桌子,扫视过一圈,再无人敢说话,林林头垂地更低了。
全场静默了几息。
“氛围这么沉重啊?”许久未发言的肖晨忽然开口了,戏谑的口吻和严肃的场合十分不搭调,她抬头看周博涛,“周署长,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让我去和班宗聊聊行么?”
……
审讯室。
肖晨静静盯着班宗:“莉莉丝,关闭屋内的所有监控,确保我们接下来的谈话私密。”
班宗挑眉看她,吹了个口哨,笑说:“怎么着,还真给换了个美女警官?”
“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小时候有个外号“小霸王”的玩伴,对不对?”肖晨也笑,“不知你们关系好不好。”
班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没有回话。
“我还听说,她几年前死了。”
“说这些干什么?”班宗垂首掸了掸衣角,“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还活着?”肖晨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知道。你们是仇人还是朋友?”
“哦……原来是情人。”
哇喔,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闭嘴!”班宗恶狠狠地看向他,脸颊竟然还有些薄红,压低了声音,“你有她的消息?”
肖晨:“你到底是要我闭嘴还是要我说话?”
如果视线能杀人,肖晨已经被炮轰成灰了,班宗冷冷道:“说话。”
“我当然有她的消息……”肖晨一点点放出鱼饵,“我还有她的联系方式,不然……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听听声音是不是她?”
班宗眼中的复杂感情根本瞒不了人,肖晨拨通。
手环接通,那边传来了一声略喑哑,似乎刚被吵醒的声音:“喂。”
肖晨挂断了。
班宗心绪起伏,死死盯着肖晨:“怎么,你要用她威胁我?”
“怎么能是威胁呢?”肖晨拉过椅子坐在他面前,两个人直视着对方,像两只对峙的野兽,“我是和你谈交易的,面具人和小霸王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
三天后,凌晨。
垃圾场中停着一辆货运车,车厢上涂着甲锁帮巨大的黑色logo涂鸦,张牙舞爪,竟有些骇人。
拿着车钥匙的接头人站在车旁抽烟,模样有些紧张。
浓浓黑夜中走来一个黑衣人,大衣几乎裹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接头人朝他挥了挥手:“来的挺早啊,还没到时间——”
一头槌砸到了他脑袋上,林林“哎呀”一声晕过去,黑衣人抓起他的后腿,把他拖到车后。
“林林!林林!”远在几千米之外的一所高楼上,黄响紧蹙眉头,一遍看着望远镜中的景象,一边通过对讲机喊。
“什么情况?”对讲机中传来的肖晨的声音。
“黑衣人把林林打晕了……”黄响描述他在望远镜中看到的景象,“把他拖到了车后,在——扒他的衣服?!”
对讲机中一阵沉默。
“——黑衣人在脱自己的衣服,他换上了林林的衣服,他在干什么?”
肖晨:“你确定她是黑衣人,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等等!她转过身来了,”黄响的声音忽然便的怪异起来,“林昭?!”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对讲机中传来了元烬的声音,不过他并不是问黄响,而是在问肖晨。
肖晨听着车厢外的动静,摊手悄声道:“我怎么知道!她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
黄响:“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她带走?”
肖晨:“不行!时间来不及,看情况随机应变。”
……
今天天气不好,晨雾格外浓重,林昭倚靠着车门打了个哈欠,便看见薄雾弥漫中走来一个黑衣人,黑色大衣裹着高大的身躯,脸上则带着黑色面具,一双眼睛透出谨慎来。林昭立刻朝他挥了挥手,模棱两可地说:“来了,走吧。”
蒙飞见她上了副驾驶,自己则上了驾驶位。他看着这个扎着短马尾的女孩问:“你好像有些眼熟?”
“哈哈,可能因为我们在赌场有见过面吧,你吃过饭了吗?”林昭赶紧叉开话题。
见蒙飞没说话,林昭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包裹中掏出一个馒头,啃了一口,装出一派天真的模样接着套话:“你经常进出第五区吗?我从来都没去过外面,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蒙飞发动货车:“班宗为什么派你来跟车?”
“老大不信任你,像我这种不重要的边缘人物,即使被你杀了,他的损失也不算大。”林昭以退为进。
“有道理。”蒙飞看了她一眼,启动汽车。
这人沉默寡言,警惕心又强,很难让他主动说出什么信息,车马上要驶出城区,快要没有时间了,林昭索性开门见山:“听老大说你是黑神教的?黑神教是什么?”
蒙飞不奇怪班宗会猜到他的身份,毕竟甲锁帮和黑神教之前就有过来往:“黑神教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成立的。”
“拯救世界?”林昭笑了,“怎么拯救世界?这个世界难道病了么?”
蒙飞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的话也变多了:“不光病了,而且病的很厉害,世界患了癌症,癌细胞不断蔓延,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它清除这些癌细胞。”
“你们难道是医生?还会给世界看病?”林昭一派天真模样。
蒙飞单手开车,取出一根烟来抽:“我们没有医生,但我们有‘主’。”
说到‘主’,他的手掌放到了心口,眼中满是崇敬。如果不是林昭亲眼见到,她很难相信前两天还杀人如麻的恶魔竟然会露出这种虔诚的表情。
像是被下了降头。
林昭心中堵得难受,难道林瑜当初也是为了这狗屁不通的‘主’离她而去的么?难道他也会露出这种令人恶心的表情么?
车已经驶离了市区来到了平原,宽阔的马路上只有他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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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
林昭没注意到他们的孤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问:“‘主’是谁?”
蒙飞没有回话,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眼睛盯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一点亮闪,似乎是什么东西反射了阳光。他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车厢中传来哐当几声响。
林昭的头磕到了车玻璃上,她闷哼一声,又赶紧摸着额头装作收到惊讶的模样:“老兄,你开车技术有大问题啊!”
顺着蒙飞的视线向钱看,她也看到车前面的东西了,是铺满整条路的三角钉路障。
是谁想拦他们的车?林昭大脑极速运转。班宗?可是班宗都和他做交易了,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蒙飞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两把枪,跳下车对着后车厢“砰砰砰”连开了几枪。铁皮被打出数个圆孔,阳光投进去,在晦暗的车厢内打出一个个光斑。
他朝扭头往外看的林昭招了招手:“你过来开车门。”
林昭对蒙飞的厌恶达到了顶峰,她可不是来当肉盾了,可还没来得及假装害怕迟疑,蒙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她的脑袋。
“你以为我看不懂你套话的把戏,本想着出去之后在解决你,看样子等不到那时候了。”蒙飞阴下脸来。
林昭也冷下脸,在蒙飞的威胁下打开了后车厢的锁,猛地拽开了车厢门,铁皮门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两人俱是一怔。
怎么可能?!
刚才明明就听见车厢里有碰撞的声音,即使不是人,也应该有货物,怎么可能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恍然见,林昭看见里面的空间似乎有一点点扭曲了,眼前莫名奇妙露出了一只脚尖。
她心猛地一跳,忽然想起异形虫用可以隐形的翅膀包裹自己身躯的样子,她猜到这些人是谁了。
林昭转身挡住了那只脚,装傻充楞对蒙飞道:“你看,什么都没有。”
蒙飞眉头紧蹙,比起眼睛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眼前又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他好似放心了似的长舒口气,放下了枪:“是我多心了。”
他转身的一刻,林昭立刻感受到自己耳侧有一阵劲风扫过,而蒙飞甩手便是一枪。
他的放松不过是说说而已,那子弹打到了空中,便莫名奇妙消失了,不一会儿红色的血渗出,光学隐形衣失去了作用。
谈甜胳膊中弹,抱着胳膊单膝跪在地上。
这人她有印象,既然她来了,那肖晨他们都来了?
这是警局的一个圈套!
林昭喜忧参半,她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蒙飞腿上也中了一弹,不过那子弹只是嵌进了他金属的身体当中,并未对行动造成丝毫的影响。
“哐哐哐”几声在车厢内发出的疾跑声,林昭转头去看,不知被谁抓着胳膊塞进了车底,旁边还有躲进来的谈甜。
短短一瞬间,这条车道已经变成了枪战现场。
肖晨、元烬和裴熊在进行围剿,她们裹着还未经过处理,略带腥味的隐形肉翅快速移动,雨一样的子弹打在蒙飞身上,蒙飞冲进了车厢,嘭地关上车门。子弹把车厢达成了筛子,肖晨上前一把推开门,却见蒙飞在前面撕扯开车头的铁皮,跳进了驾驶室,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猛打方向盘,车子朝着路边飞去。
眼看车轮就要撵过来,靠外边的谈甜滚了出去,林昭电光火石之间,伸手抓住车底的器件悬空身体,才没被车轮碾成肉泥。
她扭头向后看,从车底能看见两双若隐若现的腿。林昭倏地扭头赶紧向前爬去。
14. 第 14 章
林昭还没爬到车头,肖晨就已经跳上了车,她一手拽着车厢铁皮,一手朝元烬伸过去,元烬疾跑中抓住他的手,借力跳到车厢里。
车厢前面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蒙飞发觉他们已经上来,立刻向后放冷枪。肖晨和元烬只能跳到车厢上面。
地面凹凸不平,车身晃的厉害,但两人稳稳地站在车厢上,呼呼风声在他们耳边刮过。
肖晨眉头紧蹙,他们小瞧了这人,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武装分子,而通过刚才的打斗他们也看见了,这人身体机能非常强悍,子弹打不穿他的身体,甚至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太大的影响。
车已经接近边界,能看见远处的天幕和地面之间泛起的淡绿色荧光,不能再拖了。
她做出了判断,一把扯开隐形肉翅,摆脱掉这束手束脚的新装备,一边对元烬道:“你去把车胎爆了,我去对他。”说罢跳到了车头,闪身出现在了车前玻璃上,她单膝跪着,和车里的蒙飞面对面开枪。
空气好像都凝滞了,高速的子弹在空中带起落选波纹,转瞬,她的子弹打中了蒙飞的胸口,却不见他有分毫的痛意,而蒙飞的那一枪被她用胳膊挡下,也未造成什么伤害。
可就在爆开的玻璃碎片飞溅之时,肖晨朝他假笑,把枪别再来自己腰后,跳了进去。
蒙飞依旧掏枪对着她脑袋扣动扳机,肖晨侧头,闪身上前扭住了他的手腕,反向掰过,可是蒙飞的力气竟然那么大,两个人能做到僵持。
见蒙飞另一手要拿枪,肖晨立刻用脚一踢,枪从他手中脱出,趁他走神,肖晨猛地上前扼住他的喉咙。蒙飞眼里透出凶光,他一脚刹车踩到底,“嘭!”一声,肖晨整个身体被甩飞撞向车门。
只见蒙飞扭动自己的手腕,“咔哒”一声,他竟然拔下了自己的手,露出里面的合金结构,手腕连接处是一把转动的三棱刺,猛地从肖晨的腹部捅进去。
肖晨躲避不及,便没有躲,她的手皮肤裂开,钢铁骨爪暴露出来,鬼手一想掐向蒙飞的脖子。
……
车辆猛然刹车之后,又以更快的速度飞驰起来,元烬稳住身形来到车厢一侧,一手扣住方才打出的孔洞把整个身子吊在上面,侧头探向车底,猝然和潜伏在车底的林昭打了个照面。
林昭方才便听到他爬下来的动静,以为他是来对付自己的,守株待兔良久,一句话没说,上来就用两条腿勾住他的手臂,用整个身体的力量狠狠一拧。
元烬吃痛,枪落地,林昭这才放下心来,对暂时没有威胁的元烬猛地踹了一脚,想把他踹下去。
但她没有如愿,元烬一手拽住了她的脚腕,把她的半个身子带出去。林昭双手紧紧攀住车底,不让自己被甩下车,元烬也借力一跃,爬到她身侧,两人中间不远的距离。
偷袭没成功,林昭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紧盯着他:“你下去!”
耳边是车辆咣当咣当的噪声,见元烬掏出一把军工刀,林昭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连忙往远处爬了爬:“虽然说来话长,我真的不是坏人,你不用费力对付我!”
元烬视若无睹,蓄力一刀捅进车胎里,车胎迅速瘪下去,车辆倾斜发出哧啦一声巨响,林昭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险些把胃撞出来。
元烬又来到了另一侧,依旧要继续人工爆胎。
林昭:“……”
她看了看手环显示的倒计时,还有五分钟,见元烬没有攻击她的意思,便扭头手脚并用继续向前爬,终于爬到了车头,里面传来“砰砰”的响声。
她从车底探头看里面的情形,肖晨的肚子被贯穿,皮肉绽开,满车都是深红的鲜血。蒙飞的样子也不好看,他的头被扭断,靠着几根未扯断的皮肉挂在脖子上,表情已经无法控制,带着诡异的笑,手上的三棱锥还在不停地挥舞。
林昭紧蹙着眉,立刻去找自己的背包。可驾驶室已经面目全非,而她的背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额头已经冒出了汗,她低头看手环,还有两分钟。
蒙飞忽然看见了他,挂在脖子上的脑袋竟然还能发出声音:“过来,捡起地上的枪,杀了她。”
林昭撑着手臂爬了进去,她举着枪走到肖晨面前,见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林昭拿起枪对准了她。
见她犹豫,蒙飞继续游说:“如果你能杀了她,我会带你进入黑神教,你不是对‘主’很感兴趣么?”
林昭目光颤了颤,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
*
“嘭!”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轻颤了颤。
正在被黄响带来的医护人员包扎伤口的谈甜抬头望向远处,听见响声,她猛地站起来,和裴熊对视。
她们这次没有带重型武器,怎么会产生爆炸?
她跳上黄响的飞摩:“黄队长,过去看看。”
飞车摇摇晃晃升到半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裴熊也扭头询问开着医疗车的司机,那人迫于裴熊的威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裴熊坐上医疗车,跟在谈甜的后面。
荒原之中,仅靠声音不容易找对方向,幸好肖晨和元烬都戴着通讯器,能定位到他们,众人很快便到了爆炸地点。
是班宗提供的那辆车炸了,炸了个稀巴烂。
谈甜跳下车冒着滚滚浓烟去车厢里找人,只有驾驶座上有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不是肖晨他们,接着没发现其他的尸体,她暂且放心。
捂着口鼻退出去,对也要过来的裴熊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的定位就在这一块了,”裴熊看了看手环上的定位,他绕过车辆残骸走到另一边,看见定位的红点不停地闪动。
抬头看,却不见一个人,直到他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嗷!!”地一声叫唤。
裴熊赶紧抬起了脚,看见自己身前一个人趴在地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他赶紧大喊医疗队,众人慌张抬着担架跑过来,把林昭从地上抬起,这才看见她的身下还有东西,是身受重伤,已经进入休克状态的肖晨。
裴熊立刻顾不上林昭,立刻蹙眉催促医疗队抢救。
南区的医疗队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又把肖晨抬上担架,马上打了各种造价不菲的强力愈合药剂。
“元烬在这边!”谈甜大喊。
医疗队跑过去。
元烬在距离林昭几米之外,他身上也有灼伤,不过因为穿着特制防弹衣,所以没有林昭那么厉害,他轻轻吸了口气:“我没事,先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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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怎么有个球?!”裴熊惊呼。
医疗队又跑过来:“球?什么球?”
裴熊大手一拢,把那颗球拿起来,翻转过来一看,是一颗人头,并且还是紧咬牙关怒目圆睁的人头。
“啊!”医疗队有人吓晕。
“裴熊!!你又吓人!!”谈甜尖叫。
……
返程的路上,林昭装死。
谈甜不死心地戳她的脸:“喂!你到底为什么要冒充接头人?爆炸是不是你搞的?”
元烬坐在谈甜对面,把她的手拿了下去:“她救了队长,让她休息一下吧。”
“她救了队长?!”谈甜不相信。
“看起来是这样的,”裴熊补充,“我找到队长的时候被她护在身下。”
说到肖晨,谈甜叹了口气,忧愁的搓了搓脸:“好久没有见队长受这么重的伤了,这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
裴熊道:“联邦机械化程度最高的比例是百分之九十五,几乎只有大脑是自己的,而这个人看起来机械化程度已经逼近百分之百,已经不算是机械化,他更像是一具被植入了思维的义体。”
“联邦都没有这种技术么?”元烬裸露着上半身,给自己包扎伤口,他讨厌别人接触自己的身体。
裴熊:“据说还在研究当中,到什么进展还没有对外公布。”
“这个组织的技术甚至领先联邦?”谈甜惊恐,“我还以为黑神教是搞什么神灵崇拜的原始人。”
林昭越听越感兴趣,没憋住插了句嘴:“她们好像确实有神灵崇拜,他们称领头的为‘主’。”
“不伦不类。”谈甜下决断,忽然反应过来,低头看她,“你没晕?!”
林昭“咳咳”两声,开始套近乎:“你们能半路把我放下吗?看在我帮了你们大忙的份上?”
元烬:“……”
林昭:闷葫芦。
裴熊:“抱歉,我们需要按规定做事,不过我会为你求情的。”
林昭:傻大个。
谈甜:“谁知到你是不是和蒙面人演戏给我们看,万一你才是幕后大BOSS怎么办!”
林昭:“……”
这属实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她可没想和和蒙面人同流合污,她只是纠结黑神教是敌是友,而蒙面人绝对是她的敌人!
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让他顺利离开第五区,而又实在想要让他提供情报,才想了这么个损招——冒充接头人,在他的车上放上炸药,不管能套出多少话,能把他炸死就是胜利。
那些炸药可是她贷了高利贷在黑网上买的。
谁知道,半路杀出了AEIT!原本她可以不受这么重的伤,都是肖晨非让她带走蒙面人的头才跑慢了,而最让她生气的事,她莫名其妙听了肖晨的话!
林昭心情很不好,路过的狗现在都能被她骂上两句。
无聊之际,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男人说的话。
“主”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么?
为什么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拯救世界?
还有那恶心的四不像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造物么?
林瑜和黑神教又有什么关联?
太多谜题了,林昭的脑袋都痛了。
15. 第 15 章
林昭被送进医院,肖晨没跟她一起来,想想也是,她受的伤在普通医院里也看不好。已经将近中午了,林昭被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门口的林林和护士在交涉。
林昭趴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护士要去叫专门的烧伤科医生,而今天值班的那个医生还在手术,林林很着急,催护士把休假的其他医生喊来。
这林林人还怪好咧。
见外面谈的聚精会神,病房里只有一个小护士要给她打点滴,林昭眼睛一转,指着窗外问护士:“你看!那是什么?”
小护士懵懵转头,林昭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后颈,伸手接住她软下来的身体,顺手扒下了他的白大褂和口罩,一分钟换装成功,推着输液的推车当着林林的面明晃晃地走出去了。
林昭还看了他一眼,见他后脑肿起一个鼓包,内心难得有点自责。
早上过于紧张,下手有点重了。
在更衣室偷了一身衣服,林昭混在人流当中出了医院,她后背的伤早就好了,之前看起来可怖,其实都是干涸的血浆和碎肉罢了。
来到户外,今天天气大好,林昭仰头抬起手放在眼前,能看到光在跳跃。“叮咚”一声,手环响起,她点开消息看,竟然是警署的通知,她的简历通过了筛选,邀请她去参加面试。
林昭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已经暴露了太多,第五区还能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林昭,是你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林昭的思绪,她看向来人,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讶,最终还是扯唇笑了下:“好久不见,跟屁虫。”
*
周博涛和黄响坐在审讯室,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是一颗人头,人头的后面摆着一个形似电椅的仪器,仪器的接口连接着蒙飞的头颅。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第五区投放‘异形虫’?”
蒙飞没有回答,表情依旧僵硬。嗡响一声,仪器输出高频能量,他的面部肌肉一阵痉挛。
这种仪器只会刺激下丘脑和其他特定的情绪控制区域,让人感受到极度的痛苦,却并不会真的造成脑损伤,这样得出来的信息更加可靠。
只不过这种刑讯方法太不人道,所以很少拿出来使用。
“杀了我!”蒙飞双眼通红,却没有流泪,怒声喊着。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第五区投放‘异形虫’?”周博涛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蒙飞闭眼,又是一阵痉挛。
就这么来回四五次之后,他终于开口:“我叫蒙飞,是黑神教的一名联络员,我这次来是要联系到第五区的布道者,将异形虫交给他,作为他覆灭第五区的助力。”
单向玻璃后的元烬和裴熊坐直了身子,周博涛的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而黄响则直接掰断了一支笔。
“‘布道者’是谁?他要怎么覆灭第五区?”
蒙飞闭着眼睛:“不知道。”
黄响又操作了几次仪器,可蒙飞的回答都是一样。他猛地站起来,走到蒙飞的脑袋面前想要揍他,挥了挥手却又无从下手,只得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周博涛目光沉静,盯着虚空一点须臾,他又问:“你和‘布道者’怎么联系?”
蒙飞嗤笑一声:“通过加密黑网……我的手环都在车上被炸了,别白费力气了。”
“可是加密黑网总有网址和登录密码。”
蒙飞顿了顿:“我不记得了。”
周博涛站起来,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对黄响道:“向研究院去借一台记忆阅读器,把莉莉丝放进他的脑子里……”
“等等!”蒙飞打断了周博涛的话,他声音低沉,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我可以帮助你们联系到‘布道者’,做为交易,你们杀了我。”
如果让莉莉丝阅读他的记忆,暴露的信息更多,虽然知道这种交易没有保障,但他必须尽可能拖延时间寻找机会:“莉莉丝进入我的大脑分析解码繁杂的信息耗费的时间不低于一周,如果‘布道者’真的在谋划些什么,或许一周就足够他做最后的准备了。”
他没有把怀疑“布道者”叛变的事情说出来,在谈判中他需要渲染一些紧张的氛围。
“好。”周博涛拽了拽西装下摆,仿若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去,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很快刘灵川就抱着一台轻薄电脑进来。
她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在蒙飞的指导下登录了他的账户。
里面只有一个联络人,此时头像是灰色的。
刘灵川点进去,却发现聊天记录全都空了,消息也无法发送过去,她借助莉莉丝追踪“布道者”的登录地址,却发现“布道者”的登录IP就是蒙飞的手环!
她扶着眼睛看了蒙飞一眼,对周博涛耳语几句。
周博涛站起来,和她一起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刘灵川说,“这个蒙飞极有可能是分裂症患者,幻想了一个‘布道者’和自己聊天,其实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臆想。”
周博涛眉头紧锁:“按他刚才的逻辑,其实他自己就是那个戴着异形虫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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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暴乱的‘布道者’?”
“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是这样的,莉莉丝一直在检测着他的生物信号波动,他刚才没有说谎。”
周博涛捏了捏眉心,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又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沉吟片刻才道:“既然这样就好办了,你去和黄响说一下情况,给罪犯打上几针麻醉,记得让他把罪犯交给AEIT,这是他们的案子,我们只是协助,不要瞎掺和,懂吗。”
“是。”刘灵川应声,目送周博涛已经不再精壮的背影远去。
*
黑色飞车在空中轨道行驶,谈甜开车,肖晨躺在后排座位上,她的肚子已经做了简单的缝合,半小时需要给她打一次强效愈合剂,不过肚子里的脏器收到重创,肯定无法完全恢复了,她状态还算稳定,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肖晨的机械化程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但在谈甜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机械化程度还没有这么高。
那时候她也没有穿仿真人皮,他们甚至觉得有一条机械臂和一条机械腿好酷啊!
后来他们小组的优先级越升越高,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困难,肖晨受的伤越来越多,机械像病毒一样在她身上蔓延,忽然有一天,她变了,她穿上了仿真人皮,再也没有说过机械腿酷这种话。
谈甜重重叹气,车已经离第五区的研究院很近了,她把车开下空中轨道,开进了研究院的地下停车场。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袍的青年研究员接收了她们。联邦开在各区的研究院就像是机械化人的连锁维修店,如果出了问题,首选就是来这里,他们的治疗思路和普通医院大相径庭。
简单来说,他们面对病人,首先考虑的不是治疗,而是优化。
“在挫折中获得新生”是他们的口号,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的确做到了。
谈甜目送着肖晨进入手术室,她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肖晨的机械化继续进行下去,他会不会也变成蒙飞那种只有人类思维的“义体”呢?
如果她真的变成了那样,那她和现在的肖晨还算不算是同一个人?
忽然间一股莫名的悲伤笼罩住了她,谈甜有点难受,她转头看着研究院的装饰,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下一秒,有液体划过她的脸颊,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竟然哭了。
自从被肖晨从保育院带到AEIT,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谈甜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不想冰凉的手术室门口呆着,转身跑走了。
16. 第 16 章
“紧急通报,海潮路突发暴力事件,请立刻调动警力控制现场。紧急通报,海潮路街突发暴力事件,请请立刻调动警力控制现场……”
莉莉丝冷冷的机械音在警署大堂回荡,丰鸽抱着一堆文件,透过窗户看见稽查部的警员已经背着枪支在室外列队站好,黄响清点过人数之后呼啦啦地上车,拉响警笛出警。
她十分羡慕地眨了眨眼,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一堆造假文件,深深叹气,瞧见玻璃反光中自己憔悴的模样,又勉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区长马上就要来督查,她需要把这些东西在电脑上备份一件,之后再按照年份一个个地归类到档案室里。
丰鸽很不解,为什么一个工作日志似的东西,还要搞一式两份,难道可以留着几百年后当古董吗?
不解归不解,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她抱着文件来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手环响了一声,她低头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忽然定住了。
赶紧把手藏到了桌子下面,她眼睛转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她,便站起来,悄悄去了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盖上,五味杂陈地看着手环的消息。
【林昭: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上次抓捕事件丰鸽也算是知情者,因为抓捕事件当天他就被叫去谈话了,她带着警局的人来到林昭租的房子,里面除了几根猫毛什么都没有,从那以后,林昭变成了逃犯。
丰鸽也再没有收到林昭的消息。
经历了略微激烈的思想斗争,丰鸽放弃了去打小报告,怨气十足地回她。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成了逃犯了?!!!!】
【这才安稳了几天,你就敢给我发消息,不要命了?!】
【林昭:别紧张,我就问句话,你们警署在蒙飞嘴里,审出什么有关黑神教的线索来没?】
丰鸽想翻白眼。
【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机密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
【林昭:高看你了。】
丰鸽简直像揍她两拳,深呼吸了两口厕所充满清新剂味道的空气,冷静了下来。这是她最近摸索出来的调理情绪的办法。
【行了,我的通讯器很可能被监控,我马上删除你,好自为之,别再联系我了。】
手指翻飞,丰鸽马上要点删除按键了。
【林昭:慢着,肖晨怎么样了?】
【已经离开疗养院了,她休了两天假,估计下午就能到。】
【林昭:他们会带走蒙飞的头吗?】
【当然。】丰鸽眉头一皱,【你又想干什么?】
【林昭:没什么,我很乖的,拜拜。】
丰鸽又想回消息,却发现消息已经发不出去了,再刷新页面,林昭已经从她的好友列表里面消失。她揉了揉眉心,从马桶盖上站起来。
看样子林昭的环境还算安全,用不着她担心了。
走出盥洗室,就看见有同事站在她的工位上,丰鸽整了整头发调整了一下表情,赶紧迎了上去。
“我在这儿呢!怎么了?”
“小丰,快过来,”同事朝她招招手,丰鸽又快跑了两步,同事靠边站,丰鸽这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灰色西服套装,低调却有品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也在打量着她。
丰鸽听同事介绍,“这是我们区长的秘书诸承文诸秘,说是提前来我们警署参观一下,小丰你懂得多,你带着诸秘多转转吧。”
丰鸽还没来得及插上一句话,这同事话音落地便飘然远去了。
合着这是扔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丰鸽竭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对面前的诸成文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诸秘,”她微微歪头问询,“你想从哪儿开始看?”
*
武装稽查兵训练有素地从车上跳下列队。
马路上都是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四处奔跑的人群。嘴里还大喊着:“救命啊!人吃人了!”
海潮路算是南区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之一,平常人流量很高,不过现在,两侧商铺都紧闭着屋门,路上则是混乱不堪,有人看见了稽查兵们,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跑过来。
而他们的身后,则跟着另一些人。这些人眼珠布满血丝,脸上却苍白无比,四肢怪异但行动却敏捷。
最近总有暴力事件发生,可是这次却格外地让他感到不安。
他拍了拍林林的肩膀:“让莉莉丝控制这里所有的扩音器,走流程吧。”
“哦哦,好的!”林林立刻回应,又有点疑惑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肩上的重量撤去,他再抬头,便看见黄响带着几个人冲进了人流里。
很快,一阵刺耳的声音从各个扩音器中传出来,街上的人都被震地暂停了一下,接着机械广播声音响起林林的声音:“这里已经被包围了,请暴力人员立刻放下武器,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大家又动了起来。
在林林棒读似的背景音下,黄响一拳砸在面前人的脸上。那人脸颊凹陷,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虚软倒地。
黄响也是基因编辑人,只是等级不高,不过这一拳也足以打晕一个普通人了,反观扑向黄响的这个暴力分子,面黄肌瘦,气若游丝,在自然人里也算是活的比较艰辛的那部分。
见他倒地,黄响揉了揉手准备更换目标,他脚腕一痛,低头去看,那倒在地上的人一口咬在了他的军靴上。
黄响猛地将他踹开,只见他的身子反弓地厉害,手脚垂在地上,身躯却高高挺起,像一把古代的弓箭,活人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黄响眉心挤出一个川字,他方要上前去看看这人情况,却听“咔咔”两声,他的头猛地转到了身后,似乎不知道哪里是前面一样,又“咔咔”扭了回来。
黄响猛地退后一步,却差点滑倒,低头看,是他的靴子踩在这人吐出的血上,而那血沫里竟然有细长的东西在扭动。
他心下骇然,抓起对讲机:“撤退!都撤退!林林!联系AEIT来支援!”
……
警署五层,丰鸽带着诸成文站在审讯室门口:“这里就是稽查部审讯大案要案嫌疑人的地方,里面布满了莉莉丝的‘眼睛’,她会实时监控嫌疑人的各种生理数据,来判断证词是否可靠,给警署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说着她推开了审讯室的门,此刻应该是空的,丰鸽却眼皮一跳,因为里面睡着两个人。
听见有开门的声音,元烬很快从小憩状态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推了推躺在旁边椅子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流一脸的谈甜。
“嗯?”谈甜迷蒙中开口,看了看元烬又看了看门口的人,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眼皮半耷着,“抱歉,这里又黑又安静,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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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适合睡觉了。”
丰鸽没忍住问:“你不是应该去接肖队长的吗?”
谈甜脸色微变,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第一时间见到肖晨。打了个哈哈:“裴熊主动要替我的。”
这也不算骗人,不过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话术。是裴熊想跟她一起去接,而不是想自己去接。
“叮咚”一声,元烬和谈甜的手环响了,警署的广播也响了。
“请AEIT小组立即去往海潮路支援稽查小队……”
一瞬间,两个人立刻清醒了,谈甜使劲揉了揉自己脸,跟着元烬冲出门,经过丰鸽的时候互相点了点头。
“你和AEIT小组成员很熟?”
诸承文一直很沉默,丰鸽都要把他当成空气了,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她惊愕抬头,许是太过用力,磕到了诸承文的下巴。
她着急地伸手去摸他的下巴:“没、没事吧?”
诸承文低头看她,脸上带了促狭和好奇的探究。
丰鸽从来没有和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登时脸红,赶紧收回了手,手指肚还有被胡茬扎到的微微刺痒感,她快走了两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没有很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丰鸽带他进入审讯室看各种设备,长久的沉默加剧了尴尬,她只能绞尽脑汁起了个话头:“你一直跟在区长身边,和AEIT成员不熟悉吗?”
诸承文:“他们不会呆在办公室里,不是出外勤就是休假,我们一般见不到面。”
“哦。”丰鸽看了看手环,“快到中午了,我带你去楼下食堂吃饭?还是你有别的约会?”
“就去楼下吧。”诸承文朝她笑。
笑什么笑,难道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呆吗?
丰鸽有些恼羞成怒地在内心腹诽,脸上则是另一幅殷勤面孔:“那你想吃什么?”
“都行,按你想吃的来。”
……
今天格外的奇怪,他们上的电梯都是空的,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沉默震耳欲聋,每下一层丰鸽都祈祷有人进来,然而结果是虽然每层都停,但一个人毛都没有。
丰鸽要崩溃了。
到了楼下食堂才了解了原因。
以往闹哄哄的食堂现在都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大屏上直播的独立新闻社报道的新闻。
“今日早十点潮海路发生暴力事件,稽查队用喷火枪武装镇压,下面是无人机为我们转播的画面……”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放大,以往热闹的海潮路变得萧瑟无比,入口处堵着一支小队,拿着喷火枪来对待那些向他们冲过来的“恐怖分子”,特制的高温火焰熊熊燃烧,很快就剩一堆黑骨。
这个场景,简直像是在屠杀,不,是虐杀。
忽然间,直升机出现黄响严肃的脸,然后信号便显示“error”。
显然,是被人打掉了。
食堂里的人这才松一口气,有人吐槽:“只是暴力团伙而已,带回来私下处理不行吗,非得弄得人尽皆知。”
“别胡说,你没听见刚才他们都叫AEIT支援了,这些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武装分子。”
“那用消音枪不行么,用火烧视觉冲击力也太强了……”
“……”
嘁嘁喳喳的讨论此起彼伏,丰鸽也赶紧带着诸承文去打饭。
诸承文道:“你看见了吗?火焰里的虫子。”
17. 第 17 章
海潮路上无关人员已经被疏散干净,两侧的店铺都被强制闭店,闻讯询赶来的媒体也都被清干净了,空气中弥漫着着腐肉烧焦的臭气,细小的灰尘颗粒弥漫开来。
两辆飞车从不同的方向前后脚抵达现场,元烬和谈甜推门下车,对面那辆车上也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身躯高大裴熊,而另一个则是穿着皮衣,带着手套,浑身上下裸露出来的皮肤只有墨镜下半张脸的肖晨。
她笑着迎过来,捏了捏谈甜的脸蛋,夸张地说:“听说我进手术室的时候你还哭了,真是鼻涕虫!”
“我才没哭,你别瞎说。”谈甜噘嘴推开她的手。
肖晨不生气,拍拍她的头,又朝元烬招呼了一声,一行人便默契地朝着海潮路走过去。
稽查小队正在巡查漏网之鱼,看起来已经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黄响半倚在车门上抽烟,见他们过来,赶紧把烟熄灭。
肖晨:“黄队长很悠闲啊,还叫我们来干什么?”
黄响面色发苦,朝他们招了招手,带他们来到了一辆车前,他打开了车门,露出了里面的人。
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是人,他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面色发白,眼球突出,仔细看,上面的红血丝似乎还在游动!
“我们来的时候就遇到了这种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但我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人!”黄响叹了口气,“用枪对付这东西根本没用,他们不会死,只能用火烧个干干净净。”
肖晨俯身,扒开那“尸体”的眼皮,红血丝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扭动起来,似乎想要挣眼眶的束缚攀爬爬出来一样。
谈甜身子小,挤在前面,看见里面的情形惊呼一声,但肖晨眼疾手快地伸手掏了一把,把“尸体”的一整颗眼珠摘了出来,放到了随身携带的物证袋里。
她转身出来,周围的人都面色严峻。
“这东西应该是某种异变的寄生虫,我们现在看到的感染者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还在潜伏期的不知道有多少……”肖晨脸色有些疲惫,“黄队长,今天到来过海潮路的人都需要挨个隔离排查,如果运气好,或许我们能把感染只控制在海潮路附近;裴熊,我们得再去北区研究院一趟了。”
“好。”裴熊站到了她身后。
谈甜有些不舍得她离开,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衣角:“那我们怎么办?”
“你和元烬在这里支持黄队长的工作,”肖晨摸了摸谈甜的头发笑她,“都这么大了,可别再哭鼻子了。”
……
肖晨坐在副驾驶,一手搭在下巴上看着窗外,她把墨镜摘了下来,脸上没有化妆,显得有些疲乏。
裴熊沉默地开车,这辆车比一般车驾驶座要宽敞很多,他窝在驾驶座里也没显得那么局促了。
飞车驶上空中轨道,裴熊忽然开口:“肖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听见他没有称呼队长,肖晨回头瞥了他一眼,问:“怎么说?”
裴熊:“感觉你在带着面具面对我们。”
肖晨沉默了良久,裴熊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叫我的时候记得加上队长,不要没大没小的。”
“啊?”裴熊有些愣住,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他抿唇,终于鼓起勇气,“肖……队长,其实我一直都没把你当队长——”
“那你把我当什么?”肖晨这次真正的扭过头,目光懒懒抬着,盯着他。
裴熊怂了:“……当老大。”
又沉默了一阵,裴熊打开了车载音响,有柔和的古典音乐响起:“老大,你休息吧。”
“嗯。”肖晨窝进了座位里,闭上了眼,忽然说了一句,“不把我当队长也行,毕竟我很快就不是你们的队长了。”
裴熊愕然:“为什么?”
肖晨头一歪,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但是我永远都是你们的老大。”
裴熊看见她疲惫的侧颜,便不忍心再问了。
*
深夜,废弃工厂的孩子都已经结伴离开,显得冷清。
一只饥肠辘辘的黑猫蹭了蹭他的主人,而她的主人翘着二郎腿躺在铁板上,对猫咪的撒娇视而不见。黑猫气呼呼地甩了甩尾巴,决绝地扭头离开,朝着草丛中一跃,自己觅食去了。
林昭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她的钱早就花的干干净净,不得不想办法搞钱。而她现在的社会身份已经不能使用,这片遗落的地方是她仅剩的容身之所,只能考虑继续接黑网的任务,她浏览着手环上的信息,打算找一个安全系数高并且报酬还不低的任务。
毕竟林昭的账号在黑网上的评级也不低,不能自降身价不是。
有“嗡嗡”的车声响起,她不耐烦的瘪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抱臂等在原地。
“你知道我来了?”班宗神色希冀,笑着走过来。
林昭挑眉:“你的跑车还不够静音。”
空荡的空间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像经年未见的老友,没有亲昵,甚至还有几分敌对。
“跟我回去吧,”班宗巡视着这片钢铁废墟,张扬的白色头发,熨帖的西装和高级皮鞋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他慢慢走到林昭面前,轻哂道,“如果被我爹知道你住在这里,他肯定会打死我。”
“是吗?”林昭油盐不进,“那关我什么事,我觉得在这里住的挺好的。”
班宗抬手,亲昵地抚上她的脸:“几天不见,你又瘦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别装深情了,”林昭拍开他的手,“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该直接打钱,而不是来这里讥讽我,逼我回去帮你爹做事。”
班宗噗嗤一声笑了:“你以前没有这么精明的,”他撸起裤管贴着林昭坐在地上,“虽然你只大我两岁,但那时候你像大姐头,我崇拜你好多年,你死的时候我可哭惨了。”
林昭哼了一声:“那时候你也没有这么无耻!”
班宗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戳了戳她的小腿,仰头看她:“你真的这么反感甲锁帮吗?它也有你哥哥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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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离开了不是么,”林昭望着天,“而且我答应过他,隐藏自己的能力,不再参与这些帮派之争,尽力过普通人的生活。”
班宗:“可是你现在已经变成了疑点重重的通缉犯,怎么可能再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林昭:“起码不用受制于人,被人利用。”
沉默许久,班宗突然开口:“林昭,和我本人做个交易怎么样?”
林昭眉头一挑,以前的班宗是个小跟屁虫,她还没见过他生意场上的模样,有些好奇:“什么交易?”
班宗站起来,朝她眨了眨眼睛:“我还你合法公民的身份,你替我炸了莉莉丝在第五区的主机。”
林昭:“???”
“你在逗我玩?”
“主机位置等我摸清楚之后再交给你,”班宗拉开了和她的距离,从兜里掏了个手环扔给她,挥挥手,“里面有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考虑好了随时找我。”
林昭一脸莫名其妙。
自从联邦建立伊始,莉莉丝就已经存在了,整个联邦都受莉莉丝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来调控,可以说炸莉莉丝和朝联邦宣战没什么区别。
如果她没记错,甲锁帮都还在莉莉丝的监控之下,班宗想要去炸莉莉丝的主机,和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林昭不禁“啧啧”两声,几年不见,班宗竟然已经疯了。
果然物是人非啊。
手环叮咚响了一声,林昭下意识看班宗丢给她的那个,后知后觉才知道是自己的手环来消息了。
黑网给她推送了任务。
“任务名称:揭开稽查队暴力执法真面目
任务描述:突破封锁区,潜入海潮路采访路旁商铺老板,探秘稽查队暴力执法真相。”
一看这个任务就是新闻媒体为了抢一手资料发布的。
不想让自己的员工去冒险,于是在黑网上招募不良分子,这样到时候查也查不到他们身上。林昭略过对拍照、录像角度清晰度的各种龟毛要求,拉到了最低端,赏金十万新币!
她眼睛顿时亮了。
虽然她现在手里有班宗给的钱,但是这笔钱有别的用处。
她点了接受任务,跳出一个雇主的联系窗口,林昭发送消息问他有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对方看起来也是个社畜,这么晚了依旧秒回:“千万不要让巡逻队抓住,被抓住了千万别把我供出来哇!我只是个打工的/恐惧jpg./”
林昭发了个ok的手势。
她这里离海潮路还挺远的,她站在废弃钢铁上,透过杂乱树丛能看见班宗的车,还没开走,赶紧给他发了个消息,百米一般地冲刺跑下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停在跑车前的时候,班宗已经凹好了造型,两条长腿交叠,上身半靠着车身,朝林昭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怎么,这么快就想好了?”
“不、不、不是……”林昭大喘气,“我、我刚才接、接了个任务,你能……送我过去吗!”
班宗差点被自己绊了个趔趄。
18. 第 18 章
已经到了秋末,气温骤降,林昭躲在海潮路不远处,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她拍了拍自己脑后的兜帽,黑暗中一块更黑些的轮廓从她兜帽里爬了出来。
“小黑,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林昭一根手指点点远处巡逻的人员,指示在地上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猫。
班宗刚要发动跑车的时候,小黑恰好回来,看见林昭上了车,谨慎的思考了两下,也跳了上去。
林昭没有赶它走,她是这两天才发现的,小黑很聪明,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小黑听了她的指示,却懒懒地趴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甩了甩尾巴。
林昭哼笑了一声,她早就料到会这样,便从兜里掏出一根提前买好的猫条,撕开一条小小的口子,蹲下身,一手提着猫条的另一端,在它眼前晃来晃去,“一不小心”还抹到它鼻头上一点。
小黑舔了一下鼻子,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林昭腿间蹭来蹭去。
林昭冷漠地把它推开,又伸手点点海潮路上的巡逻人员。
小黑委屈地小声喵呜,徘徊了一下,又盯着林昭手里的猫条,最后痛下决心,“嗖”地窜进了草丛里。林昭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猫条放回兜里,偷偷观察。
海潮路上安静地很,一千多米的商业街一个行人都没有,林昭看不出一点儿安全隐患,但巡逻人员一刻不敢松懈地来回视察着。小黑在草丛里伏地穿梭,它灵巧地避开障碍,安静地仿佛没有声音。它跑到离林昭半远不近的地方,嗷呜一声大叫,摩拳擦掌地起跳,嗖嗖嗖爬上了一座“人山”。
巡逻人员看起来不怎么专业,他骇地“哇啊”大叫,疯狂跳动,想把身上的东西甩下去。
这变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林昭趁这个机会,窜到近处落单的一个巡逻警身后,从他背后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口鼻,接着用全身的力气把他扳倒,用力拖拽出路口,走到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林昭松开手,巡逻警立刻想掏枪,却被林昭用一把黑枪抵在脑门上,只得缓缓举起了双手。
哦吼,林昭心中暗喜,没想到从废工厂小孩儿哪里借的一把玩具枪还真能唬住人。
“你、你想干什么?”一把甜嗓子。
这巡逻警头盔下原来是个女孩,她咽了口唾沫,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是刚应聘上的临时工,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干啊,有本事、有本事找那些有权有势的去啊!呜呜……”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林昭指挥她,“用手环给你同伴发消息,说你内急,去卫生间,五分钟回去。”
女孩摘下头盔,一张还未消婴儿肥的圆脸,眼下鼻背上长着些小雀斑,挺有特点的一张脸。她摸了摸眼泪,讷讷哦了一声,拿起手环在林昭的监督之下发送了消息。
林昭原本的计划是,要探究内幕,自然要抓个知情人来问问,可是看女孩这模样,不想是知道内部消息的样子,林昭有些无望了。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看今天白天的新闻了吧?”
“新闻,什么新闻?”女孩儿皱起眉头。
“就是关于警署稽查队暴力执法的新闻。”林昭提醒。
“哦!你说那个啊……不知道。”女孩摇头。
林昭扶额:“不知道你‘哦’什么?”
女孩瑟瑟:“我怕你觉得我没用,一气之下杀了我。”
林昭:“……”
她无奈地摇摇头,拿着枪挥了挥:“你走吧,今天当我白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女孩赶紧朝着路口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有些羞赧地问,“姐,干你们这行的工资高不?有搞头没?”
林昭扭了扭脖子,忽然计上心头,抱臂抖腿,对着女孩不屑地哼笑一声:“当然高,比你们是赚多了,一单近百万新币是有的,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啊!”
“这么赚?!怪不得能搞到枪!”女孩惊讶,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赶紧捂住了嘴,狗腿着来问,“姐能不能带带小妹?”
林昭“啧”了一声,做出为难状:“我们这行当可不好进啊,你得拿出一点诚心来。”
女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林昭:“姐,你看我能帮你干点啥?”
林昭微笑点头,侧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一不小心给自己安排了个下线,还是年轻人好骗啊,林昭心想。她目送女孩离开小巷,又偷偷跟了上去,看见女孩确实没有透露她的消息,转身欲走,走出十几米,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她脚步放慢,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喵呜一声哀怨呜咽,活像被抛弃的怨妇。林昭登时心虚到极点,她僵硬转头去看,正见小黑默默跟在她身后,小小的身体在空荡荡的街道显得愈发可怜。
林昭觉得自己像个只会画饼的坏老板,她左右看了看无人,赶紧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那根猫条,挤在手背上喂它。
小黑皮毛油亮松软,她一个没忍住,伸手撸了上去,手感温暖柔软,还带着特有的小猫味,林昭点了点它的鼻头,低声说:“既然你看上我了,那我就勉强收留你吧,以后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粮,要是以后我连自己都顾不上了,那时候你就再去流浪吧。”
小猫舔完了她手背上的粮,端庄的站直身子,先是舔着前爪洗了洗脸,之后瞪着碧玺一样澄黄透亮的眼睛看着林昭,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似乎只是愣愣地盯着她。
林昭笑了笑,伸手把它抱起来放进自己脑袋后的兜帽里:“走,回家!”
*
在等待邢烟罗消息的间隙,林昭也没闲着,她盘腿坐着废工厂二楼的空地上,用树枝划拉着之后的打算。
1、最紧急的:做任务赚钱。活下去最要紧,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一只猫。
2、最想要的:蒙飞的头。蒙飞后颈有黑翼纹身,林瑜的机械臂上也有黑翼纹身,在林昭的记忆里,这个机械臂是林瑜投靠甲锁帮之后更换的。可是林昭观察过,甲锁帮其他所有人的机械义肢上都没有类似的涂鸦。
也就是说,不管蒙飞的失踪是否和黑神教有关系,他一定和黑神教有过联系。
可黑神教不可能做慈善,他们给林瑜提供了一个更好更强的机械臂一定是图些什么。黑神教到底是干什么的?林瑜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他的出走是否和他们有关系?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不能带着她呢?
太多的疑问在她脑海里打转,所以他对蒙飞的大脑里的记忆十分垂涎。某种程度来说,这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东西。
林昭本以为AEIT会立刻转移蒙飞的头,但现在南区突发暴力事件,而且在那段偷拍的视频中,林昭看见了肖晨的背影,估计他们又遇上了麻烦事,林昭还有缓冲时间。
3、最危险的:班宗的提议,炸莉莉丝主机。他炸莉莉丝主机的动机其实不难猜,甲锁帮受联邦庇护,自然也受他们掣肘。做为一个地区的地下团伙的老大,跪舔联邦的姿态却人尽皆知,这太丢脸了。而且这脸一丢,就是十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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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她还在甲锁帮的时候,班高天——也就是班宗他爹——就想独立了,但是他们早就和联邦签了不平等合约,联邦部署的监控遍布甲锁帮老巢和赌场周围,想在莉莉丝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简直天方夜谈。
不过这两年,借着周围流浪者的手,监控已经被摘除了很多,各种大胆的想法自然也就滋生出来了。
林昭还听说前段时间肖晨一个人突破了他设置的所有安保防线,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把他请了出来,估计这件事对他刺激不小。
想到这里,林昭没忍住咧嘴笑开了。
炸莉莉丝的主机,亏他想的出来,要是她真去了,有几条命都不够玩的,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复活机制是什么样的。
万一次数有限呢?说不定下次死了,就是真死了。
她身后的空地上有一群孩子,小一些还不懂事,无忧无虑地跑来跑去,年纪大一些的心思就开始变多了。
有人在那边私语,对着林昭的背影小声道:“……被枪打了……还活着……怪物。”
林昭的笑逐渐消失,她打了个哈欠,站起来用脚把地上的痕迹擦干净,然后又踢了踢旁边趴着睡觉的小黑。
小黑也伸了个懒腰,然后顺着林昭的腿爬到了她的身上,最后藏进她的兜帽里。
林昭已经几天没洗澡换衣服了,她成天往犄角旮旯里跑,身上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该找谁去蹭个热水澡呢?
丰鸽?
不行,网上聊天她都紧张成那个样子,要是她突然在她家冒出来,不得把她吓得精神恍惚了,况且按她说的日子,区长这两天就要去警署了,她正忙着呢,还是别去添乱了。
那还有谁?
“叮咚”手环亮起,林昭看见发件人的名字,登时一拍脑袋,就你了。
*
巡逻女孩名叫邢烟罗,今年十五岁,前几年父母相继意外去世,好在还有一个哥哥,两个人一起在学业之余打工补贴家用,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可哥哥后来又离家出走。
邢烟罗没办法,家里只剩下她和年迈的奶奶,她必须支撑起养家的重任。
所以他初中毕业之后就辍学打工,看到警局在招巡逻警员,要求也不高,于是就提交了简历,没想到真的通过了。
上次遇见林昭是她第一天上岗,第一天上岗就被“恐怖分子”掳走,可是非但毫发无伤,还扩宽了一条赚钱的野路子。
邢烟罗觉得自己有点走偏财运。
她觉得自己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毕竟运气从来不等人的。
这两天她一直在有正经编制的队长套近乎,终于在他嘴里套出点关于海潮路暴力事件的内幕来。
……
聚餐的时候他喝醉了酒,在邢烟罗的起哄中讲起了事件缘由,他挥了挥手,对他们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就是起尸了。”
“起尸?什么意思?”邢烟罗忙问。
队长又闷了口酒,满脸涨红不耐烦道:“这都不知道!就是死人吸了一□□人的阳气,就能站起来走路了,还会攻击人。”
“那不是一般被称为丧尸吗?”有人问了一句。
“什么丧尸!”队长有点不高兴,“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称呼不用,用些外来语。”
……
邢烟罗一边给林昭递过毛巾(虽然不知道林昭为什么非要来她家洗澡),又给林昭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只见林昭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更大的疑惑:“你这队长,是不是盗墓小说看多了?”
19. 第 19 章
林昭一边擦头发,一边观察着邢烟罗这只有十几平的小出租屋。屋子只有一扇小窗,采光很差,屋内又湿又冷。
狭窄的卧室里躺着一个时不时就要咳嗽的老太太。
怪不得她为了赚钱这么大胆,都是被逼的。
墙上挂着她一家五口的照片,不知道怎么就剩她和老太太两个人了,林昭也没问。照片边上立着一个老旧的书柜,里面都是纸页泛黄的二手书,看来这人还挺爱读书的。
邢烟罗去给奶奶换了痰盂,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她面色尴尬地看林昭:“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巡逻队在警署已经是边缘部门了,而他还只是临时工们的队长,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奇怪……酒桌上吹牛嘛,正常。”林昭一边看着书架上陈列的书籍,一边道。
邢烟罗拘谨起来:“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没事,又不是让你必须一次成功,”林昭摆摆手,又扭头对她眨了眨眼,“警署不是还有个档案处么?里面有个叫丰鸽的,就是一头长直发,身高和我差不多,长得最漂亮的那个,比较好相处,你去找她套套近乎。”
“这……咋套近乎啊?”
林昭摩挲着下巴,见邢烟罗揪着衣服下摆,灵机一动,用班宗给她的手环网购了件衣服。
算提前预支的,之后赚到钱再补回去。
她调出衣服的图片给邢烟罗看:“你明天就穿着这件衣服去找她,就问她你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是刚认识的姐姐送的。如果她没让你滚的话,你就找个人少的地方,装作好奇的样子,有什么就问什么,她会告诉你的。”
邢烟罗左看右看,都只是件没什么特别的白裙子。她目光中透着狐疑:“这能有用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林昭顺手拿起了一本书,随口说了句,“你很爱生物学?”
邢烟罗愣了一下,看见林昭手上拿的是一本《基因遗传学》,书架最上层还有许多类似这种的大部头专业书籍,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我,是我哥。”
林昭看这书架上的书虽然旧,但一点儿灰尘都没有,不是每天翻阅就是有每天打扫,便以为是她的,本想拉进一下与“线人”的关系,没想到还是提错了话题。
她只能顺嘴问下去:“你怎么叹气?”
“唉!”邢烟罗又重重叹一口气,她回身坐在满是补丁的沙发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托腮道,“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本来都考上第五综合大学了,学的就是生物学,开学前和朋友到北区旅游了几天,回来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总是发脾气,我和他大吵一架后他推门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我以为他一直躲在学校,前两天奶奶需要吃药,我手头实在没钱,就去大学找他,可是校工说他根本没去入学。”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还有奶奶,他怎么就能一走了之呢?”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啪嗒啪嗒掉下来,又立刻用手抹去,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林昭实在不会哄人,尴尬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想了想问她:“你奶奶买到药了吗?”
邢烟罗摇了摇头:“没有,警署的钱还没发。”
林昭便用班宗的手环给她转了一笔钱,邢烟罗看见金额之后,蹭地站了起来,差点没给林昭跪下。
林昭就地起跳:“别别别,千万别,这些钱是提前给你的酬劳,你得好好给我办事啊。”
“嗯嗯嗯!”邢烟罗点头如捣蒜,大喜着立马要窜出门去买药,想了想,又回过身冲到林昭面前,对她张开双手猛地熊抱,接着又扭头风一样地飞走了。
林昭僵立在原地,等身上的鸡皮疙瘩彻底褪下去才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莫名笑了一下,随手翻着手上的书,忽然,看见一道鲜红色的批注。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字迹扭曲,仿若是受到了深刻的恐惧。
林昭眸色一凛,他快速翻看了整本书,在没有其它的批注,她又把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一遍,再没有类似的批注了。
但是还有别的收获,她找到了一本日记本。
上面的笔迹和批注很相似,应该就是邢烟罗哥哥的日记。虽然翻人日记这件事非常不道德,但是林昭也顾不上别的了。
邢凯的出走看似神秘,但也能找到世俗的理由,譬如说他不想再承担照顾奶奶和妹妹的责任,所以选择逃离。
但是看到那句奇怪的批注,事情就大不一样。
莫名出走之后便杳无音讯,一切都太像了。
日记很厚,即使是浏览,林昭也读的很慢,直到邢烟罗回来了,林昭才翻看了一半不到。
邢烟罗见她在看书,并没有太在意,也没有打扰她,而是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很忙的,要给奶奶喂药,擦身,按摩,尽管很累但她乐此不疲,有奶奶陪着她,这个冰冷的世界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
两个小时过去,林昭终于看完了这本日记。
乍看之下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看到后面,林昭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蹙眉,哧啦撕下了最后一页,放在手边和前面的内容一页一页地比对,终于,找到了!
最后一页的内容和几个月前的内容一模一样。
林昭又从后面撕下了几页和前面的对比,竟然一连十几天的都和前面的内容一模一样。
虽然日记每天记录的都是一些柴米油盐的小事,但是细微之处还是有不同的,况且即使是内容一样,也不会逐字一样,更不会连标点符号都一样。
很显然,后面的日记是抄的前面的。
他为什么要抄自己之前的日记呢?林昭想不通。
*
邢烟罗穿着一身白裙子早早来到警署,今天她是晚班,早上巡逻的同事和她打了招呼:“烟罗,这么早就来啊?”
“是啊是啊,警署的饭好吃,不蹭白不蹭。”邢烟罗笑眯眯地回复。
“哈哈哈。”那人拍拍她的肩膀,戴上头盔跑走了。
邢烟罗松了一口气,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挡住了脸,快步进了电梯,下到了负一层的食堂。
她拿了一份早餐,坐在能看见门口的位置,心脏砰砰跳。
等了有十分钟,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进来的女孩子有不少留着长发并且和林昭差不多高的,她觉得她们都挺漂亮的。
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她继续等待,低头啃了口包子,再抬眼,便看见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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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跑来一个女生,长发拢在脑后,梳了个高高的马尾,穿着白T和牛仔裤,非常普通的打扮,却和旁人不似一个画风。
打个比方,旁人是写实漫画风,而她则是运动少女漫画风。
怪不得林昭描述的那么简略,果然是一见就能认出来。
邢烟罗有些犹豫地跟在她身后,只见那人在自助区拿了个包子放进嘴里,转身就走。
邢烟罗还在想措辞,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一下。
那人忙双手把她扶起来,嘴里还塞着包子问:“呜呜呜(没事吧)。”
邢烟罗摇了摇头,再想问些什么,丰鸽已经急匆匆走远了,她叹着气爬起来,拍拍白色裙子上的灰尘,只能等午饭时间了。
她本想就在这里干坐着等,但是不一会儿广播上传出莉莉丝的声音:“区长即将莅临,请大家有秩序前往一层大厅迎接。”
有人在轻声抱怨,但还是站起身向外走,邢烟罗环视一周,赶紧把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也融入了人群当中。
电梯里挤满了人,她一脚站上去,立刻响起了超重的警报声,便只好退出来,等下一班电梯。
或许是楼上的人也在急着用电梯,电梯迟迟下不来,邢烟罗有些烦,犹豫着要不就躲在食堂干脆不出去算了,可是又觉得能见区长一面,以后说不能还能拿出去吹牛,便转身去爬了安全楼梯。
从安全出口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论资排辈站满了人,她踮起脚找自己部门的位置,发现巡逻队在对面,正要挤过去,这时候一辆黑色商务停在了警署外,一行穿黑衣的保镖下来立在两侧。
车门打开,首先看到的是一截黑色西裤,接着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区长下车了。
他四五十岁的年纪,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西装包裹下的身材精壮,丝毫不显疲态,倒像是保养到位的电影明星。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邢烟罗插在别人的队伍中间,现在再朝前挤,动静也太大了,便又扒了了自己的头发,索性不动。
这个位置,可比巡逻队的好了不少,她翘首看着正从外面走近的区长,忽然怔住了。
邢烟罗看见了他身前不远处站着的保镖。
短短的黑头发,呆板的黑框眼镜,和她一样有一张圆脸,颧骨上还有一颗独特的黑痣……他怎么会成了区长的保镖?
邢烟罗不理解,她小声喊:“邢凯!”
前面署长带着得力的助手已经去寒暄了,她的声音没那么明显,邢凯没有回应,她以为他没有听见,便又向前挤了挤,低声喊:“邢凯!哥!”
保镖是抱抢面对他们站立的,这次邢烟罗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虽然中间隔着人,但是他肯定能听到,可是邢烟罗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邢烟罗紧紧蹙着眉,一股压抑已久的恼意从心底升腾起来,亏她还在一直担心他的安危,没想到他竟然傍上了区长,穿的人模狗样的,竟然完全把她和奶奶给忘了。
一股深重的被背叛感侵占了邢烟罗的整个大脑,她心想,行啊,你不是装不认识我么?那我就闹得人尽皆知,让你再也混不下去!
她撸起袖子冲上前,对着邢凯的脸就要扇巴掌:“你这个混——”
“嘭!”一声枪响。
20. 第 20 章
世界安静了一瞬,接着是几声克制的尖叫和骚动。
邢烟罗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爆开的胸口,又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邢凯,她开口说话,喉咙却被血堵住,声音混沌:“你……到底怎么了啊?”
血从喉咙里涌出来,邢烟罗重重倒地。
她听见乱七八糟的声音。
“有谁认识她?!这人怎么混进来的!”
“不认识……”
“她为什么要冲出去?”
“不会是杀手吧……”
“哪有杀手这么弱鸡!”
“我认识!”一个人走到了她面前,蹲下身。
邢烟罗的眼前很模糊,她看见了好多重影,那重影又重新合成了一个人,高马尾的漂亮姑娘。
她想起了林昭安排给她的任务,一边吐血一边用力讲话:“美女……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好看吗?一个姐姐送我的,她现在、就在我家……”
声音很轻,轻的丰鸽需要把耳朵贴上去听,很快,轻轻的声音和呼吸一起停止了。
“丰鸽,你认识她?她说什么了?!”黄响冲过来,神色紧张。
丰鸽五味杂陈,女孩的白裙子上染了血,像一朵从心脏处绽开的红色鲜花。丰鸽揩去她脸颊上流出来的一行泪,用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早上在食堂有过一面之缘……她的脸在警署系统上没有登记,有可能是巡逻小队新入职的编外人员。”
“不是杀手就好。”黄响轻声道,接着吩咐下去,“林林,去联系一下她有没有家属,送一下抚恤金。”
丰鸽抬头:“我去吧。”
*
如果说林昭之前租住的地方突出的是狭窄,而邢烟罗家则是老旧,这栋楼没有电梯,楼道里散发着霉菌的味道,墙壁斑驳,到处都堆积着居民的生活用品。
循着导航的指引,丰鸽提着一个果篮来到了邢烟罗家门口,她敲了敲门。
敲了有一会儿,门才打开。
“你不是晚班吗?怎么这就回来——”林昭头发乱成一窝,好像刚睡醒的模样,她瞪大了眼睛,“咦,怎么是你?呦,还知道带个果——”
丰鸽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她揪住林昭的衣领把她从屋里拽了出来。
林昭猝不及防被她抵在墙上,闷哼一声,紧蹙着眉:“你怎么了,疯了?”
“去楼下说。”丰鸽压低了声音。
林昭也有些毛了,把自己的衣领从她手中拽回来,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带路。”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路,气氛诡异,丰鸽带着林昭到了一处荒废的篮球场,地面上都长满了杂草。她背对着林昭说:“邢烟罗死了。”
林昭本来还在拿乔,听见这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怎么会?!”
“怎么会?”丰鸽冷哼一声,她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林昭逼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危险吗?你是通缉犯!为什么还要把无辜的人扯进去?她还没有十六岁,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的奶奶,你就让她做你在警局的内线,她即使今天没被打死,你能保证她明天不会因为暴露身份而死么?”
“林昭,你不能因为自己有本事不怕死,就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
林昭被她逼到角落,她扭头没有看丰鸽的眼睛,无力反驳道:“我没有,我只是让她偷偷打听消息,比起我之前做过的任务,这不过是小菜而已。”
丰鸽依旧咄咄逼人:“可是她今天就是因为你而死了,我看了她们的值班表,她应该晚上去巡逻的对不对,是因为你的安排,她才提早去警署,遇到了……那个混蛋。”
林昭紧紧握着拳头,她很生气,可是却不知道是生谁的气,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带来的震动。
明明早上的时候,邢烟罗还在高高兴兴穿着那条白裙子在她面前臭美,嘱咐她好好照看她的奶奶……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呢?
她吼:“什么混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清楚一点!”
“她见到了她那个混蛋哥哥!情绪失控冲出人群,被枪杀了!够清楚了没!”丰鸽也朝她吼,猛地一拳砸在铁丝网上。
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她手背关节处被划伤,火辣辣地疼,可是心里却好受一些了。她的心早就蕴着一把火,这把火烧的她难受,她需要发泄。
她点燃了一支烟,烟草燃烧发出“嘶嘶”的声音,在两人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邢烟罗死亡之后,区长立刻被周博涛清着去了楼上。
警署为了摆脱内部混入杀手的嫌疑,当场就让刘灵川采集邢烟罗的面部信息在人口系统里进行比对,直到她的信息完全暴露出来,那个混蛋才站出来承认邢烟罗是他的妹妹。
警署的资料库里还有邢烟罗报案邢凯失踪的信息。
而他离家出走之后,非但不联系孤苦无依的妹妹,第一次见面就枪杀了他。这是何等的冷血,竟然还可以被区长雇佣。
丰鸽觉得这个世界倒错了。
邢凯面对他们的质疑,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执行了我做为保镖的职责。”
监控里显示,邢烟罗朝着邢凯的方向冲过去,而区长柯鸿飞恰好走到他的身后。
他的狡辩,竟然无可指摘,足够无耻的话,甚至还可以吹自己是大义灭亲。
丰鸽真的想一拳把他的脑袋给揍扁,可惜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就像邢烟罗一样,即使死在警局,一笔抚恤费就能打发了,甚至连死亡原因都是被“意外”带过。
她没有那个胆量做先驱,只敢在黑暗里站在道德的高点上去指责别人,来勉强让自己好受一些。
……
林昭被吼了一通,却诡异地冷静下来,她蹲在了地上,脑中飞速运转,邢凯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好好的大学不上,要去当保镖。
更何况他是学生物的,不是基因编辑人更不是机械改造人,怎么可能又资质去做区长的贴身保镖?
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但现在别的不重要了,她认同丰鸽的话,邢烟罗是她招惹得官司,她已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下线,就得对人负责,不管邢凯是恶人还是伥鬼,她去替她索命。
再开口,她声音冰冷无比:“邢凯现在在哪儿?”
“你干什么?”丰鸽警惕道。
林昭抬眸,透着杀意:“我去宰了他。”
“不行!他和其他的保镖一直混在一起,你打不过。”丰鸽立刻拒绝,她深吸一口烟,沉默了一会儿,又妥协了,第一次想当一个同谋,“如果我能找机会让他落单,你再动手。”
丰鸽又掏出一根烟,垂头点火的时候,林昭朝她审伸过手:“给我一根。”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丰鸽递过去。
林昭凑近她的火,反问:“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最近压力太大了,不小心就染上了。”丰鸽淡声道。
林昭吃了一口烟,被呛的咳嗽,回答:“今天,跟你学的。”
丰鸽:“……”
又沉默了许久,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地的烟屁股,两个人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话说回来,你让她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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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听什么?”丰鸽掸了掸烟灰。
林昭原本望着黑暗中的某点发呆,听见她的声音回神道:“你知道海潮路那个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丰鸽眸色一暗,记忆回到了五天前。
……
“你看到了吗?火焰里的虫子。”诸城文如是问。
丰鸽狐疑的看着他,疑惑他是不是有什么幻想症。无人机没有许可证,显然不敢飞太近,而且因为一直在避障,画面很晃且糊,能看清着火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看到渺小的虫子。
况且虫子有什么好关注的。
她指着红烧狮子头让阿姨打饭,虽然觉得诸承文像个怪咖,但即使是怪咖也是上头派来的怪咖,得给人提供情绪价值,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于是丰鸽紧蹙眉头,声音流露着不忍:“什么虫子?哪有虫子?被火烧了吗?好可怜!”
装的有点过,丰鸽脚趾扣地了。
诸城文淡定地看她笑:“你知道铁线虫吗?”
丰鸽摇了摇头,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
诸承文打完饭,跟着丰鸽找了一张空桌子,接着道:“铁线虫虫如其名,是一种外形很像铁丝的寄生虫,这种虫子一般寄生在蝗虫或者螳螂身上上,时间长了就会吃掉宿主的脑子,控制它们的行为。”
丰鸽本来一边吃一边听他说,然后越吃越慢,最后放下了筷子:“你的意思是,被火烧死的人是被铁线虫控制了?”
“那不能,”诸承文摆摆手,“人脑有血脑屏障,寄生虫突破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丰鸽吁了一声,被寄生虫控制什么的,实在是太恶心了,她重新拿起筷子。
谁知诸承文又道:“应该不是正经铁线虫,估计是基因异变产物,AEIT应该已经派人送去北边的研究院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有结果……”
“诸先生,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丰鸽一双筷子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尴尬地握在手里,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在他真的看见了虫子的基础上,并不可信,说不定就是在唬人。
丰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先不说寄生虫什么的,你是怎么看到火里有虫子的,难不成你有千里眼?”
况且就算视力超群,在糊作一团的画面上还能看出什么花来?
诸承文勾唇,单手托腮,丰鸽这才看清他的眼睛是有些桃花的形状,眼尾挑起,不坏好意。
“我说我能看得到未来,你信吗?”
丰鸽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
林昭的烟头也掉在地上:“预知未来,这怎么做到的?就算基因编辑可以提高人体某方面的素养,可是那也得是别的生物有的基因,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物种可以预知未来的。”
丰鸽摊手:“我也这么问的,他就没有再解释了。”
“关于海潮路暴力事件,你就知道这些?”
丰鸽也掐了烟:“就知道这些,真假你自己判断……或者你本事这么大,再找个下线直接去问AEIT呗,他们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行吧。”林昭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丰鸽下意识就要拒绝,林昭抢先一步说话:“南边垃圾场附近有一个废工厂,里面有很多流浪者儿童,我这里有一笔钱,你能不能帮忙给他们找个商业性的福利院?”
这就不好拒绝了,丰鸽问:“你有多少钱?”
林昭左右看了看,黑黝黝的小区角落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敢来,她便直接把手环亮出来给她看。
“我靠!林昭,你是去抢银行了?”丰鸽吓得花容失色。
21. 第 21 章
“朋友送的,”林昭想说不是赃款,可是她自己也不太能确定,没再多说。
反正班宗赚的也是资本的钱,就当劫富济贫了。
她问丰鸽,“不用太好的福利院就可以,让他们有个安全的居所就行,怎么样,这些够不够?”
“够,当然够。”丰鸽应下,抬头看林昭,“你总算做了件我能理解的事。不过我最近忙,等过了这一阵子,我来安排。”
“那就谢啦!”
与丰鸽别过,林昭垂头丧气回了邢烟罗的家,她小心翼翼开门,唯恐吵醒了刚刚睡下的老人。
她蹑手捏脚走了没几步,卧房里便响起了咳嗽声。
“烟罗,咳咳……是你吗?”一把枯柴般的嗓子。
林昭搓了搓脸,给自己扯出了个高兴的模样,推开卧房的门:“奶奶,还没睡呢?”
“你是谁?”老人的皮肤像是树皮一样垮在脸上,浑浊的眼神里带着担忧,“小宝呢?”
“我是烟罗的朋友,烟罗她……”林昭说不出口,她突兀地笑了下,走上前给老人掖被角,避开她的目光,“她今天排的晚班,还没回来呢。”
“咳咳……你能叫她回来一趟吗?”老人可怜的抓着林昭的手,“我这心里慌的厉害……”
林昭紧抿唇,看着老人皱巴巴的双手道:“好,我去找她,奶奶你先休息,我找到她就来叫你。”
老人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林昭把她的双手放进了被子里,给她掩好门,接着走到玄关,换上了鞋子和外套,窝在桌子底下睡觉的小黑好像感觉到她心情不好,跑过来跟在她身后。
林昭离开了邢烟罗家,顿时便没了气力,她靠着墙边慢慢滑下,最后垂着头双手抱膝半蹲在地上,小黑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可林昭没有心情去抚摸它。
这么些年,即使面对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她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她现在却不敢去面对一位老人。
是了,林昭想,就像丰鸽说的,是她把邢烟罗害死的,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这么心虚,心虚到不敢面对?
林昭控制不住地薅着头发。
这是一个坏习惯,林瑜出走后她养成的。
自从林瑜出走之后,她便一直想找到原因,她不知道林瑜为什么突然抛弃她,毫无预兆。
接着,林昭开始控制不住地回溯过往,后来她便猜测,林瑜是不是一直讨厌她的存在?
都是因为她父母才会被抓,林瑜才会被迫小小年纪放弃学业,放弃光明的未来,躲在阴沟里,被迫双手沾血,被迫去当一个混混。
上次和丰鸽吃面,她们聊到欠下巨额学贷的时候是否想到了自己会过现在这种生活,林昭的回答是想到了。
她确实想到了。
但是这是林瑜让她去做的,她愿意听他的话。
她以前想,如果乖乖听话,是不是他就愿意回来了。可是等了五年多,依旧没有他的下落。
看到有关他的线索,林昭忍不住开始折腾,可她又把别人拖下水了。
她好像个扫把星。
林昭自嘲笑笑,仰起头看着空荡的楼梯,就这么枯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邢烟罗家的机械闹钟响起,林昭听见闷闷的响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进了屋。她回忆着昨天邢烟罗早上的工作,到厨房煮上粥,又敲了敲卧房的门,里面没有声音。
林昭直接推门进去,床上的人侧卧着一动不动,林昭上前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竟然已经僵了。
她打了个机灵,几乎站不住,立刻大步走到另一侧,一手探向老人的鼻下,已经没有呼吸。桌面上几瓶药,有一瓶的药被倒了大半出来,还散落到了地上一部分。
估计是林昭离开的时候她自己吃的,但是不知道自己的药量是多少,乱吃一通。
她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救不活了。
林昭双目无神,颓然坐在地上,猝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
警署最高层大会议室,柯鸿飞坐镇,氛围愈发严肃。
黄响汇报着最近几年南区大大小小的案件,性质如何,是否告破等等,数据十分详实全面,甚至还有办案人员日常的工作记录。
柯鸿飞只心不在焉地听着。
幸亏丰鸽不在现场,如果她知道自己焦头烂额一个来月整出来的东西被这样对待,不知道作何感受。
黄响关掉自己的电脑,想让刘灵川再来汇报,被柯鸿飞打断了,他问:“周署长,AEIT不是来你们这里了办案了么,案子破了吗?”
“破案了,多亏了AEIT成员们的协助,凶手已经抓住了,”周博涛笑道,点了点自己脑袋,“是个机械改造人,而且脑子有点问题。”
“我听说这个人养了异形生物,从哪儿来的?”柯鸿飞问,“凭他自己绝对做不到把异形生物运到第五区,他的上线和下线查明了吗?”
肖晨懒懒打了个哈欠答道:“这个还没有,不过我们留下了嫌疑人的头颅,可以通过记忆提取器来阅读他的记忆,只是第五区的研究院设备太老旧了,可能会破坏他的记忆单元,需要把它送到联邦零号区,才能知道结果。”
柯鸿飞对她的态度显然不太满意,蹙起眉头只嗯了一声,又问:“这个案件不简单,不是说牵扯到黑神教吗?很有可能是团伙犯罪,他的头你们可要看好了。”
肖晨点头,态度敷衍,AEIT在联邦整个系统里,都是特殊的存在,虽然名义上来说肖晨是和周博涛平级,但实际上她在联邦内部的权限是比柯鸿飞要高的,只是挂职在区长下面而已。
她听见了上午发生的事情,看不上柯鸿飞的作态,都是联邦的狗而已,装什么人上人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对了,研究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前两天海潮路闹事的那些人,是比异变的铁线虫寄生后控制了,已经不算是人,只能算是人形生物。”
“他们展现出攻击性的原因,推测是宿主已经腐烂到不足以为寄生物提供营养,所以它们控制宿主攻击别人,通过接触转移到别的宿主身上去,”她扭头看黄响,“黄队长,那天在海潮路活动的人员都控制起来了吗?”
黄响正色:“已经隔离起来了,只是人太多,只能租了一间写字楼把他们集中隔离在里面,目前没有任何异样,还要继续观察吗?”
“一般来说,被铁线虫感染的反应很明显,不过这些异变的虫子已经吃过了人类的大脑,如果有运气好的融合了人类的基因,那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也很轻而易举。”林昭说这些的时候,淡定地像是说自己中午要吃什么饭一样。
警督中的人都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黄响问:“肖队长,你说的融合人类基因,指的是这些虫子……像人一样,会思考?”
林昭嘴角却扯出一个骇人的笑,看着黄响:“对啊,异形生物本来就是不同生物基因融合的产物,人也是生物,当然也可以被他们融合……这是联邦二级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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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要出去乱说哦!”
蓦然间,一股冷战顺着脊髓冲上了黄响的天灵盖,他看了看署长,又看了看区长,见他们都脸色铁青,最后低下了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坐在肖晨旁边的谈甜有些就紧张地用胳膊戳了戳她,她觉得老大最近有些变化,好像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虽然她之前看着就不怎么靠谱,但是不该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现在不知是怎么了,难道是重伤之后受刺激了么?
而裴熊看来就不是这样了,他能看见肖晨浑身散发着马上要跑路的松弛感,有些担心,又因为看见了肖晨的另一边而感到有趣。
见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肖晨有些无聊,她点点桌子,放出了个重磅炸弹:“我说的很清楚了,事态很严峻,并且我怀疑寄生感染就是蒙飞说过的‘布道者’对第五区进行覆灭的手段。”
肖晨回警署之后看过蒙飞的口供,她本来也当蒙飞是精神分裂,不过没有几天便出现这种事,她直觉这两件事情有关联,趁着现在第五区的老大和警署的老大都在,便把这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是以前,她更倾向自己主动去调查,不过现在她不想去掺和了。
“什么覆灭?什么‘布道者’?”柯鸿飞抬头,看向周博涛,“周署长,你不说已经结案了么?”
周博涛擦了擦汗,有些无奈地看了肖晨一眼,接着把无关人员请离,直接调出了蒙飞的审讯视频。
一个汇报会议直接成了案情讨论会。
他们要说的肖晨都已经听过,便起身离开,推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人,门口有两个人有些小冲突。
肖晨定睛一看,嚯!这其中一个不就是林昭的好闺蜜,叫丰鸽的嘛!
她倒是来的正好,省了她再去找人了。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丰鸽见是她,立刻立正稍息:“肖队长好!”
肖晨抱臂,靠在墙上问两人:“在这儿干什么呢?吵的这么激烈。”
丰鸽铁青着脸,说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我本来是想进去给黄队长送汇报的文件的,可是这人拦着就是不让我进去,一点不通人情,就争辩了几句。”
肖晨扭头看另一个主人公,一张圆脸,带着黑框眼镜,前两天刚开枪杀人的那个。虽然邢烟罗不是警署正式工,但毕竟也是被误杀的,为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非议,柯鸿飞大手一挥,“处置”了自己的手下,把他的配枪没收了。
所以丰鸽才敢和他产生“冲突”。
听见她的说辞,邢凯冷着脸道:“抱歉,我只是按章程行事。”
丰鸽无奈,只能失望垂头,丧气地抱着文件离开,转身之前眼镜下意识地看了眼邢凯的外套下摆。
刚抬脚,身后却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唤:“丰警官——”
丰鸽又转过身来,她紧张地口舌发干:“肖队长,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肖晨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丰鸽的肩:“马上下班了,中午一起吃饭?”
“啊——”丰鸽下意识拒绝,“我中午有约了。”
肖晨挑眉:“和谁?”
“诸承文诸先生,”丰鸽大着胆子说,她不知道AEIT的职级特殊,还以为搬出诸承文能压她一头,温吞道,“区长这不是来视察吗,我恰好又在档案科工作,领导就让我来对接诸秘……实在走不开……”
肖晨啧了一声:“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吃。”
“嗯——啊?”
22. 第 22 章
丰鸽只能硬着头皮等会议结束,邀请诸承文一起去吃饭。
而诸承文真的答应了。
刚才站在远处看戏的肖晨走了过来,对诸承文点了下头:“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吧?”
诸承文愣了瞬:“当然不介意,能和鼎鼎大名的肖晨肖队长一起用餐,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丰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很诡异,“能和诸二少这么会投胎的人一起吃饭,才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丰鸽左看右看,合着这两人不光认识,还不怎么对付,丰鸽被迫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我们快走吧,一会儿食堂人满了……”
本以为肖晨是为了诸承文才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丰鸽自然把自己当成了个透明人,低头只顾吃。
肖晨曲着胳膊看她:“长得美就是好啊,毫无吃相有不拘小节的美,穿条白裙子就有纯洁的美。”
丰鸽被一口米饭噎住,上不去下不来地,捧起面前的水杯努力喝了一大口,才冲下去。
她装作缓口气的样子,心里却实在发慌。
好端端的,肖晨提她穿白裙子干什么。
邢烟罗死的时候,穿的白裙子是她的同款,就是上次借给林昭的那件。
难道被她发现了?
不会的,那件裙子只是一件随处可见的基础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记住。
丰鸽心里给自己壮胆,又抿了一口水,不痛不痒地接话:“肖队长说什么呢,您才是真的美。”
肖晨却莫名其妙地歪头问诸承文:“诸二少,你觉得呢?”
诸承文:“两位都比我美,我没资格评价。”
“哈哈哈哈,”肖晨笑了,“诸二少放着联邦主城不去,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竟然是说笑话来了,有趣。”
诸承文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方巾,擦了擦手回敬:“原以为肖队长辞职是要回家照顾弟弟,没想到是有去选美的志向?”
肖晨攥紧了拳头。
丰鸽能明显看出两人之间的硝烟,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过什么龃龉,混身生刺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道了声:“我去趟洗手间。”远离了战场。
她坐在马桶上胳膊杵着膝盖,两手托着下巴。越想越奇怪,肖晨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她看起来很讨厌诸承文的模样,这不纯纯找气受吗?
掐表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估摸着她们应该已经吃完饭离开了,丰鸽才垂头推开了隔间的门,到洗手台去洗手。
她抬头看镜子的时候,呆住了,旋即脱口而出:“肖队长,你也在啊,好巧哈哈……”
“不巧,”肖晨抱臂看着她,“我和你的事还没完呢。”
丰鸽的脸色僵住了,忘记了关水龙头,流水哗啦啦地响着。
“这么紧张?”肖晨看着镜子中的她,“你的心理素质比起林昭还差点意思啊……你和她现在还有联系吧?”
丰鸽没有说话,也不敢抬眼看肖晨。
“不用害怕,我管不着你们警署的事,也不想告发你,只是想让你给我带个话,”说着缓步走到丰鸽身边,把自己的名片塞进她手里,“说我想和她做个交易,出价绝对合适,让她联系我。”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丰鸽吓的双手都在抖。
*
在林昭的操作下,邻居“意外”发现了邢烟罗奶奶的尸体,报了警。
林昭带着口罩和鸭舌帽混在人群里,远远的看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邢烟罗奶奶的尸体送进了救护车。
她转身离开了,身影隐匿在高楼的阴影里,小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远离了案发现场,林昭才觉得内心没有那么压抑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
手环响了一声,是丰鸽的消息:“保镖早晚轮班确保二十四小时有人候在区长身边,今天邢凯排的是早班,我已经在他身上贴了追踪器,一会儿共享给你。另外……图片里是肖晨的名片,她要和你做交易,报酬丰厚。”
接着便有一个追踪器软件的链接和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林昭先点开了名片,想了想又删掉了。
笑话,这明显是个钓鱼的陷阱,甚至连鱼饵都是口头承诺,这和直钩有什么区别,她才不会上当。
接着她又点进链接下载追踪器。
还没下载完,林昭莫名奇妙迎上了一股下班的人流,她被撞的踉跄,抬头去看,竟然已经走到了地轨站。
她便走进去,坐在候车大厅。
反正现在除了废工厂无处可去,在候车大厅睡一觉吧,就当提前熟悉一下流浪汉生活了。
小黑蹭着她的腿,林昭把它抱紧了怀里,侧卧在候车椅上。
本来显示车辆信息的大屏上忽然闪烁了两下,接着一个端庄的女新闻播报员显示在了画面里。
“紧急插播一条来自警署提供的新闻,金地大厦有暴力分子游荡在外,请附近的行人尽快远离,请在家中的居民锁紧门窗……”
林昭蓦然睁开眼睛。
又是暴力分子。
她用手环导航了一下,发现金地大厦?竟然就在警署大楼附近。
这可真是太巧了。
她立刻用班宗给她的手环刷了乘车卡,进了地轨。
第五区进入了多事之秋,她敏锐地感觉到,冥冥之中一切皆有联系,只是她还没有发现其中的关窍。
这么想着,她拨通了丰鸽的手环。
“喂……”丰鸽那边有呼呼的风声灌进来。
林昭问:“你知道金地大厦的事吗?”
“唉,”丰鸽叹了一声,喊出来的声音带着呼呼啦啦的风声,“我也是刚刚收到通知,金地写字楼里都是海潮路出事的时候被隔离的居民,现在他们也出事了,我刚下班现在又被喊回去加班,林昭!诸承文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一场寄生虫灾害蔓延开了!”
林昭敏锐觉得今晚是个机会,她垂眸问:“柯鸿飞现在在哪儿?”
“刚刚才回酒店,他住的是酒店套房,保镖也住在同一酒店的普通间,其他的不清楚。”丰鸽那边安静了两秒,不放心道,“肖晨带着AEIT-4的成员和稽查队主力都去了,金地写字楼应该不会造成过大的混乱,没法浑水摸鱼……你不要冲动行动。”
她们还真是有默契,林昭无声的咧嘴:“好,我知道了。”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
丰鸽开着车,总觉得林昭不像会听她话的样子。刚挂断,手环便弹出了提示消息。
“老人离开预设场所,疑似出走,请加强注意。”
她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反正合法渠道买定位器只能买到用在小孩和老人身上的,里面会预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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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心”的功能,她也没得挑,凑合用吧。
*
林昭看着手环上弹出来的提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种最基础款的定位器只有定位的功能,不过这也够用,她放大了地图,查看定位器的位置。本应该回酒店的邢凯却出现在了警署周边的一家消费不低的餐馆,红点一动不动。
他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林昭闭眼又睁开,虽然和丰鸽做了保证,但她看不惯、忍不了。
当然,在去冲动行事之前,她得先处理一下在黑网上领的任务。
不仅仅是为了新闻社给的那些赏金。
丰鸽说这是这是一场“寄生虫灾害”,如果她说的没错,这像瘟疫一样,是会威胁到第五区每一个人的灾害,警署选择欺骗民众,而她不想再见到邢烟罗这种努力生活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如果她能拍到“暴力分子”近距离的高清照片,或许能给群众一个警醒。
他们有知情权,有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权利。
……
地轨提前一站刹车,广播里重复播放着之前的提醒,看来靠地轨是去不了了,她只能顺着人流出了站。
只靠走的话,说不准人到那里事情都结束了,正抓耳挠腮之际,旁边响起一声口哨:“美女孕妇,自己走夜路啊?”
林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晚上太冷了,小黑怕冷,钻到她外套里面了,她有抬头朝说话的那人看去。
一个矮胖的男人,满脸肥肉,叼着一根烟,色眯眯对看着林昭。
林昭上下扫视他,眉头一挑,也色眯眯对看着他——屁股下面的那辆马达轰地外面的铁皮哐哐作响,马上要报废的飞车。
她正站在人行道前,抬头便是监控,可今天有金地大厦的事,警署警力没那么充足,她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这人先找事,揍起来都没有负罪感,这么想着,林昭快走两步,一觉回旋踢把男人踹下飞车,自己一跃而上,脚下一踩,给足马力,铁皮哐哐地像是响雷,就这么摇晃着上了天,跟个炮仗似的。
男人捂着屁股还坐在地上,见有人围观,脸涨的通红,朝天怒骂:“贱娘们!没爹生没娘养的骚货!!那是老子省吃俭用买来把妹的啊!!别让我再看到你!!”
林昭耳边全是铁皮哐当声,根本听不见他的嘶吼,她用手环导航,没走空中飞道,那里有空中管制机器人调控,肯定也无法靠近金地大厦,便在居民楼间穿梭。
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从她的领子处探出头来,朝下一低头,知道自己在万米高空之后登时吓得又缩回去,仅仅贴着林昭的肚子,还微微发着抖。
林昭笑了,伸手弹了下它的脑壳。
尽管已经尽量避开有机器人巡逻的地方,但没过一会儿她还是被发现了,她在前面开,通体呈椭圆流线型的机器人在后面追。
林昭回头看,觉得这机器人好像个长的有些扁的鸡蛋。
“警告!即将进入管制区域,请及时后退,否则实行强制击落措施……”
林昭依旧开足马力,风早就把她的帽子掀飞,短发在空中狂舞,飞车探测到被被锁定,发出了红色警告,林昭不管不顾地前冲,还从飞车上站了起来。
一束激光射过来,同时林昭猛地一跳,车子在她身后爆炸,带着前冲的惯性坠落下去,撞破一面玻璃,滚落到一间办公室里。
23. 第 23 章
管制机器人完成任务,转身离开,林昭则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双手上扎满了玻璃,林昭忍痛,把大块的玻璃拔下来,细小些的便没管,长新肉的时候会把这些玻璃渣顶出来。
小黑从她的怀里钻出来,伸出粉粉的舌头,啪嗒啪嗒舔舐她手上的伤口,林昭没管,她站了起来,在手环上定位自己的位置。
小黑焦急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这个降落地点选的不错,就在金地大厦背后的园区,她走到另一面玻璃看向外面,灯火通明的金地大厦里好些影影绰绰的黑影子。
他们挤挤挨挨靠着窗前,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定睛一看,玻璃上满是交叠在一起的血手印。
林昭拿出手环隔着玻璃咔咔拍了几张,不过现在是晚上,成像素质不好,糊成一片。看来必须得过去一趟了。
她一手捞起了不停蹭她裤腿的小黑,大跨步去乘电梯下楼,她不怕电梯里的摄像头,反正已经暴露了,不怕暴露地更彻底一些。
电梯门打开,她手上的伤已经快愈合,只剩下淡淡的粉红印子,林昭有些惊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感觉愈合速度变快了些。
走到了楼门口,她托着小黑的肚子往远处一扔:“你今晚就躲在这儿,如果明天等不到我回来,你就走吧。”
小黑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乖乖呆立着看她越走越远。
林昭忍住不回头去看,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已经流浪了那么长时间了。
她甩了甩脑袋,匿进黑暗里。
金地大楼四周都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一圈全副武装的稽查队警员,林昭躲在远处,拿出自己包里的录像设备别再领口上,她买的这个录像设备和上次在别墅里的一样,是轻便类型的,可以手持也可以夹在衣服上,很适合出各种任务的时候拍返图或者返视频给黑网上的单主。
她以距离警戒线二十多米,能看见四处都被警员守的严实,估计一直苍蝇过去都能被发现,她停在大楼正前方,看见谈甜和黄响他们正在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
林昭听不见,见那边的人都被争吵吸引了注意,她又悄悄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能断断续续听见“……炮轰……性价比……”“……活人……责任……”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
又继续听了会儿,林昭大致能勾勒出两方人争论的问题。
大概是黄响想用炸弹把楼里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全都轰成粉末,降低人员损失;而谈甜则是因为里面有活人想要去把他们救出来。
里面,竟然还有活人!
当然,这也不奇怪,就算是流行感冒发病,也会有免疫力格外强的人成为漏网之鱼,林昭抬头看着大楼里面行色怪异的“人”,觉得现在这种情况那些未被感染的人,不能算是漏网之鱼,而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真是……够惨的。
他们还在吵个不停,最后一个一直站在旁边抽烟的男人开口了,是林昭没见过的面孔,只听他轻飘飘道:“炸了吧。”
“你——”
谈甜立刻要对他发难,却被肖晨拦下:“听他的命令,去吧。”
谈甜紧紧攥着拳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晨,又看了看裴熊,见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发一言,心火烧起来,朝旁边的警车狠狠踢了一脚,愤愤离开。
林昭立刻隐进了暗处,不消片刻,楼下的警员也都上了车撤退,林昭不敢动作。
他们前脚撤出园区,便听一声巨响,是他们引爆了放在大厦外墙的炸弹,热浪席卷而来,林昭赶紧趴伏在地,幸亏她离得不算太近,没有受伤。
几十层的大楼接连不断地收到密集弹药的轰炸,剧烈的爆炸声和着似人非人的的怪叫,林昭强忍着不适,把衣领上的摄像机取下来拿在手里举高,去拍那烈焰里挣扎的“怪物”。
轰炸持续了半个小时,林昭的短发尾端被燎起了卷,她收起了相机,终于灰头土脸对站了起来。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方才的大厦已然不复存在,一切都变成了焦土和灰烬,伸手一摸,便能摸到漂浮的粉尘。
林昭的耳朵鸣响不绝,她猛地摇了摇头,头发上飞散的灰尘呛得她咳嗽,她觉得自己这模样,真是像个出生入死的战地记者。
手上动作不停地把相机里的东西导入到手环中,然后选中了下载完发送,踉踉跄跄地朝外走。
收集好了一手资料,现在她该去赶第二场了。
地图上的定位器显示红点正在离开警署大楼,移动速度非常快,林昭觉得有些奇怪,她停住脚步,给丰鸽打了个语音。
“喂……”丰鸽躲在卫生间里接通了电话,声音死气沉沉。
林昭开门见山:“柯鸿飞在警署吗?”
“啊……在,刚才还在开会。”
“嘟嘟嘟……”丰鸽看了看手机,确定是已经挂了,蹙起眉头,简直莫名其妙。
林昭又看了眼地图上的红点,显示的位置离警署更远了,而且好像离她这边……越来越近,不,简直就像是奔着她来一样。
耳中嗡鸣声更甚,林昭又晃了晃脑袋,乍然浑身汗毛竖立,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意,她的身体先做出反应,矮身一滚,凌厉的风略过她的发丝,林昭回身反击,伸手成爪,抓向身后人的脸,只觉得手指一股温软柔腻,像抓上了一坨烂肉,她这一抓,似乎连来人的脸皮都带了一块下来。
这又是哪里来的不俗之客?!
那人脸被抓烂,却安静地不像是人,那一抓未对他造成丝毫的影响,下一斧猝不及防地砍进了林昭的肩,还卡在了里面。
“啊——”林昭一声惨呼,单膝跪地,痛的浑身颤抖。她仰头向上看,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却见他脸上五官糊做一团,眼鼻歪斜,似乎马上就在在脸上脱落一样。
林昭被骇住,难道大厦里被寄生的人有跑出来的?!她低头不再去看,双手立刻抓住斧头,防止那人用力直接将她砍成两半,可就在这时,那人忽然卸力了。
有一道白色的手电光,正以某种有规律的节奏闪动着。这人竟然连斧子都不要了,立刻快步循着光姿势诡异地走过去。林昭怕他折返,都来不及拔出斧子,连滚带爬躲进了可藏身的僻静处。
她得了一刻喘息,立刻看向地图上邢凯的位置,渐渐蹙起了眉头。抬头看看远处手电光源的位置,又低头看地图上的红点,怎么好像这打手电光给“丧尸”递信号的就是邢凯呢?
林昭神色冷下来,她紧咬着牙猛地把斧子从肩颈上拔出来,血和着冷汗涌出,接着深吸气把外套的另一只袖子脱下,斜着搭在伤口处紧紧系了个死扣。
这样能帮助止血,让伤口快些愈合。
接着,她调整了下呼吸,拎着斧头轻手轻脚朝着刚才那人还有红点靠近。
前面那人止步,地图上的红点也不再移动了。
今天月光不显,但好歹是有些星星的,林昭藏在暗处远远的看着,邢凯好似拎着一个箱子递给了刚才那个人。
“怎么这么慢!”林昭听见邢凯在埋怨,“果然低等……”
而刚才砍她的那人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提及她的存在,像走任务的npc一样,接过箱子就转身朝着暗处走去,邢凯四处看了看,也离开了。
林昭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把戏,她也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邢凯的命。
手心里全是汗,黏腻地几乎抓不住斧子,林昭从衣服上擦了擦。
今天真是个好机会,刚经历了爆炸,附近没什么人,估计邢凯也是掐准了在这个灯下黑的时间来的,可惜今天受了伤,没法以一敌二,不能两个人一起宰,林昭瞪着两只晶亮的眼,像只蛰伏的豹子一样悄悄跟在邢凯身后。
金地大厦在警署和他们住的酒店之间,邢凯是朝着酒店去的,林昭查看了地图,只有几百米,中间必须要经过一条狭窄的步行街。
邢凯走的鬼祟,一直在迂回着避开摄像头,林昭不怕被拍下来,她抄近路先到了那条窄巷,躲在一人宽的广告牌后。
……
邢凯早就踩过点,对这条路上的监控了如指掌,他沿着监控死角一路快走,低头在手环上发消息:“已经交接完毕,环境确认安全,那边怎么样?”
“警署刚刚发现,现在乱做一团,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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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凯回:“好的。”
他拐进了小巷。
……
匆匆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林昭把斧头高高举起,像是举起了一把铡刀。
蓦然间,手环铃声大作,邢凯一惊,脚步略略一顿,转身就跑。
林昭恨恨挂断来电,阴沉着脸从广告牌后现身,举着斧头猛地掷出,砍在前面那人想要逃跑的背上,力道之大,斧头前端直接洞穿。
她大步向前,抬脚一踹,邢凯便趴在了地上。
林昭踩住他的身子,把斧头拔了出来。
邢凯竟然还能说话,他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林昭此时肾上腺素飙升,无法控制自己进入狂躁模式的过度兴奋,竟然不觉得他的问话冷静到诡异,她回答的也冷静而简略:“为邢烟罗报仇。”
“……”邢凯沉默了一瞬,又道,“我以为冷漠和自私才是人类的底色,你们真的很难懂。”
林昭终于察觉了异样,她神色一动,举起斧头,猛地砸向邢凯的脑袋,一时间脑浆喷溅,林昭身上都是腥臭的血和组织,她摸了一把脸上的脑浆,竟然抓住了一条长长的虫子,她惊叫一声,立刻甩开,觉得整个人都不好,接这她打开了摄像机的夜摄模式去照邢凯,登时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邢凯的脑子,是由成千上万条红色细长的虫子盘绕而成的。
它们的躯体形成了大脑的沟壑,蠕蠕抽动,好像还在思考。
林昭胃里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汽车刹车声响起,远光灯打的林昭睁不开眼。
她转过身低头一边吐,一边把相机拍摄到的东西上传到手环上,这时也看见了刚才的未接来电和好几条消息,都是丰鸽让她快跑的。
蒙飞的头被偷了,警署查看监控时在警署周围发现了她,她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已经有人来抓她了。
林昭默不作声删除了所有和丰鸽的沟通信息,她听见大喇叭上一遍一遍地催促:“你跑不掉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放下武器举起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等到警署的人已经“咔咔”架起了枪炮,林昭才幽幽转过身来,她丢了斧子,松松垮垮地举起了两只手,像投降的样子。
她眯眼看着远光灯那边的人,一根手指向脚下指了指,喊道:“各位警官,这边的东西你们也赶快处理一下吧,整天和这种东西打交道,恶不恶心啊!”
*
金地大厦废墟的某处角落里,一五官溃烂的人动作娴熟地打开了黑色的手提箱,完全没有了方才呆板笨拙的模样。
箱子甫一打开,里面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液氮瞬间将这人的一只手冻住,他却浑不在意,胳膊使力,手便被折断下来。
箱子里的液氮散开,露出了里面的被注射了特殊制剂,已经陷入深睡眠的蒙飞的头颅。
这人在地上随便捡起了一条铁棍,一棍一棍把他的头砸了个稀巴烂,羊水一般的液体流淌了一地,漏出里面乳白色的沟壑纵横的大脑。
蒙飞的脑袋明显被改造过,不然不可能离体还能活。
而他的改造方式,能让人想起缸中之脑,头骨是缸,里面泡着脑子,而他的钢铁之躯上则遍布着传感器,收到刺激后会通过计算,产生虚拟的电信号传递到脑子里。
真是“拟人”的设计。
男人一笑,不过这让他烂掉的脸更诡异了。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抓起了乳白色的脑子,大张开嘴,嘴一直裂到耳根,因为咧的太大,脸上的肉被拉扯烂,一块一块向下掉,露出了在肉里四处钻动的蚯蚓一样的寄生虫。
他把脑子放进了嘴里,像是吃脑花一样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身体里的寄生虫,亦享受着美味。
他闭上了眼,看见了蒙飞的记忆……许久,重新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有些不解,有些怒怨。
最后的最后,他从衣服里拿出方才邢凯递箱子的时候递给他的打火机,点燃了自己。
火舌瞬间吞没了他,销毁了一切痕迹。
24. 第 24 章
林昭又被绑进了审讯室,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审讯室了。
按理来说已经替邢烟罗报了仇,可是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原来邢凯早就不是邢凯,杀邢烟罗的也不是她的哥哥,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林昭想起了邢凯奇怪的日记本,怪不得后面的内容都是抄袭前面的,估计当时这寄生人,姑且这么叫吧,刚刚开始模仿邢凯的行为举止。
据邢烟罗说,邢凯是从北区回来之后变奇怪的,再加上日记本日期的佐证,邢凯极有可能是在北区被感染,也就是说这种变异寄生虫在北区早就暗中蔓延了。
可为什么,现在北区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在南区率先爆发了呢?
而且为什么同为被寄生的人,邢凯的外表完全没有变化,而那些被称为“丧尸”的东西,却全身都腐烂了?
林昭毫无头绪。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能冷静思考分析已经很不正常了。
TM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
“林昭、林昭!”
林昭停止了抓头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楞楞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女的是肖晨,男的四十来岁,没见过,穿着打扮有讲究,她猜这人就是来视察的区长柯鸿飞。
“我告诉过你们了,蒙飞的头不是我偷的,如果非要我提供线索的话,我亲眼目睹邢凯提着一个箱子交给了被寄生的丧尸一样的人。”林昭神色平静,"你们不相信可以去查监控,我一路上从没避着监控,甚至闯进封锁区的过程都被机器人拍下来了,我根本没进警署,怎么可能偷走被严密监护的东西……而且,现在比起查蒙飞的头,更重要的不是去排查警署里是否有被感染的人吗?!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邢凯可是区长的贴身保镖,如果他被寄生了……区长您也跑不了吧?"
柯鸿飞脸色铁青。
肖晨看了他一眼,朝远处挪了挪屁股,她脸色也很憔悴,装蒙飞头的箱子是她藏起来的,她亲手把箱子藏进了警署武器库中,按理说,除了她没人能知道东西在哪儿。
可偷箱子的人,却是掐准了警署主力都被调去金地大厦的这段时间去的,甚至交接的地点选的都是爆炸后的废墟,怎么看怎么像提前设计好的。
他们不光知道箱子在哪儿,甚至可以提前预知金地大厦会被爆破,肖晨的记忆飘回了昨天晚上金地大厦前的争论场景。
当时倾向炸毁大厦的都有谁?
黄响……和诸承文。
肖晨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定了定神回林昭道:“你的监控都被找到了,已经确认了你没有作案时间,我刚才是问你,你还记得那个……“丧尸”拿了箱子之后去哪儿了吗?”
林昭仔细想了想:“好像朝着刚被炸毁的废墟去了……说实话,当时我只想杀了邢凯,没怎么注意那东西的动向,可是话又说回来,单凭邢凯一个保镖怎么可能再警署带走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有警署内部的人帮忙,你们问我一个外人干什么,应该从内部着手啊,比如说都有谁知道那箱子所在的地方,又是谁平时能够接触到那箱子?”
“……”,肖晨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当然,我们会着重盘查警署内部人员的……还有,警署内部已经开启关于寄生物的体检了,一会儿你也要去检查,到时记得配合一下。”
林昭有气无力哦了一声,见两个人推门出去,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肩上的砍伤已经愈合,这次受伤比较严重,她感觉到自己明显体虚嗜睡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间小黑屋里她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毕竟现在局势这么乱,在外面难免不会随机遇见个浑身烂肉的丧尸,要不然就是腆着脸来搭讪的臭烘烘的男人……
小黑屋里全然没有这种风险,甚至不时就有美女进来和她“聊天”,这是审讯室么?简直是安全屋。
林昭竟然真的坐在椅子上睡过去,不光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她从柔软的沙发上坐起来,入眼是极简装修的房间,她感受到莫名的疑惑、愤怒和怨怼,林昭好想发泄,简直想杀个人来玩玩,可是却听见门口有人慌乱地砰砰敲门,她不耐烦地拽了拽胸前的领带,打开门……一脚踏进了养异形虫的别墅。
别墅和林昭记忆中的别无二,她感觉有些饿了,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屯了很多食材,还算新鲜,她打算给自己下碗打卤面,很快,一碗香喷喷的面就做好了,林昭直接用锅吃。她心中有点发愁,好像是想要联系的人一直联系不上,地下室里的异形虫已经产卵了,如果不给它们找东西吃,自己免不了会被当成猎物。
林昭拿起手环,编辑发布了一条钓鱼信息,任务简单,报价丰厚,肯定有蠢货上钩。
反正这幢别墅是特质改造过的,玻璃是防爆玻璃,异形虫都出不去,别说是人了。
果然,刚发布没多久,就有人接单了,昵称叫什么“小鱼”,给自己的定位还真是精确,就是一条杂鱼。
她放下心来,打开门离开厨房,下一秒却突然站在了腥臭扑鼻的晦暗房间中。她右手拿着一把菜刀,左手则抓着一条完整的腿,接着猛一用力,那条腿便齐骨被斩断。
林昭认识这间屋子,这时她之前邻居无赖大叔的房间,血腥混着陈年的臭。她有节奏地剁肉,觉得心里很平静,就像给精神做马杀鸡,有种释放的快感。
剁完肉,林昭把它们分装进塑料袋避免渗血,又整整齐齐码进了背包里,然后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她一会儿还有事情,是什么事情呢?林昭记不太清,但他半路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谁胆子这么大,林昭握紧了手里的枪。
丢完垃圾,她便沿着红袍大祭司给的地图,去求助甲锁帮,枷锁帮的少帮主听了他的互助提议之后,很热情地帮她配车偷渡,她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不管布道者是否叛变,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到底再帮他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心情不错,回去的路上正好溜溜那个跟踪者,林昭上了二楼,看到有一对祖孙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她很快瞄准了那个老的,一枪正中她的眉心。
果然,跟踪着跳出来了。
竟然还穿着一条行动不便的白裙子,林昭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却又紧紧蹙起了眉,那穿白裙子的不是自己么?那她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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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昭!林昭!”丰鸽晃动着林昭的肩膀。
她此刻就坐在审讯椅上,头软绵绵地歪在一边,眉头紧促,呼吸急促又沉重,像是陷入了什么深度的噩梦。
林昭感觉头要爆炸了,她睁开了眼睛,见丰鸽紧张兮兮对看着自己,干咳了两声:“怎么了?”
“你跟要睡死过去一样,”见她没事,丰鸽松了口气,一边给她解手铐一边说,“快去体检吧,马上轮到你了,我是被派来监视你的,虽然你没有偷盗嫌疑,但闯禁区杀人是实打实的,而且之前也有逃跑的前科,不过幸好你杀的那个也不是真正的人,所以你还有救……”
丰鸽絮絮叨叨地说着警局对林昭的安排,林昭的脑袋里全是刚才做的梦。
她为什么会把自己代入蒙飞的视角里?这真的是个梦吗?
她垂头,跟着丰鸽到走廊,凛冽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林昭本就一身冷汗,被风一吹更是打了个哆嗦。
她裹紧了外套,心情莫名异常烦躁。
丰鸽带着她上了警车,直奔警局附近的医院,也就是上次林昭逃跑的那个。这次警署派丰鸽来,估计也带着威胁她的意思,如果她再跑,那丰鸽难免会背上失职的罪名,要想升职就更难了。
不过林昭倒也懒得跑了,一是警署现在为了寄生虫的事忙的团团转,看上午肖晨的态度就知道,他们根本顾不上管她这个小喽啰;二是她也想知道蒙飞头的下落,在外面还要打探警署内部的消息,哪有在内部来的方便。
……
林昭换了病号服,跟着护士走进了检查室,躺进成像仪器里,仪器启动,开始对她从头到脚扫描。
丰鸽站在透明玻璃外,目光游离,陷入沉思。
金地大厦被炸,里面的人全都死了。其中就有她邻居小孩。
那天他只是去海潮路上补习班,一直在室内,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有暴力分子在那里都不知道,可是警员还是带走了他,把他带到金地大厦隔离起来。
丰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警署就能带他们来先筛查再隔离,是不是那一整个补习班的小孩就不会死了?
当然,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再来一次,隔离依旧是警署的首选。医院不是慈善家,不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免费做项目,警署不可能愿意掏那么多钱让那些人来做检查。
尽管他们在炸楼之后开了检讨会,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找借口,什么“当时没考虑那么多”“不知道寄生虫的传染性这么强”“缺少经验”,但丰鸽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普通人的命不值钱。
就像是遇到火灾的蚁群,它们团成一团,牺牲最外层的蚂蚁保全里面的蚁后。
普通人就是最外层用来牺牲的那一部分。
可是她想问,凭什么?
越想越愤怒,可是她的愤怒只能憋在心里,向内攻击,就像她攥起来的拳头,只能让指尖陷入肉里刺破皮肤渗出鲜血,却无法挥出去……
旁边医生“腾”地站起来,丰鸽回神看向他,医生示意让她看屏幕。
丰鸽低头,看向林昭的头颅扫描片子,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25. 第 25 章
林昭被感染了!
而且还是深度感染,她的大脑被虫子钻地像块布满空洞的海绵。
丰鸽脑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识透过玻璃看向检查室内的林昭,她还躺在仪器里,无聊地晃动着的两只脚,丝毫不担心检查结果。旁边的医生慌张道:“丰警官,遇到这种情况应该立刻上报,你还在犹豫什么?”
“让我进去,我去和她说句话。”
“不行!这不符合规定,如果她已经被夺取意识,我们都会很危险!”说罢,他举起自己的手环,马上要上报,丰鸽本来很纠结,但还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她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医生立刻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丰鸽蹲在她面前,眼神愈发坚定:“我说了,让我进去和她说句话。”
医生避开了她的眼神,觉得她不像警官,倒像个地痞,不过都惹不起,他还是打开了检查室的玻璃门,见丰鸽进去了,便偷偷用手环拨打了报警电话。
他没有直接的上报权限,所以只能走报警路线,会很慢,这也是丰鸽放心把他放在门口的一点。
她没想和警署翻脸,就像她说的,只是想有个和林昭说话的时间。
为什么非得要进来,丰鸽也无法给出合理的答案。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她觉得需要问问林昭有没有什么临别遗言。
她情感上不相信现在的林昭已经变成了虫子,但理智下她还是套上简易防护服走了进去。林昭此时也从机器上退出来,光脚站在地上,看见她哭丧着一张脸,神色一变,问:“怎么了?”
丰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僵硬地回:“林昭,你被感染了,你有一半的脑子都是虫子构成的。”
看见她哭丧的脸,再结合金地大厦那些人,林昭就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肯定立刻就会被拉去处决,她冲到了门口想要跑路,可是这玻璃门却厚的很,况且林昭只穿着一件检查服,根本没有破门工具,急的拿头撞门。
结果把自己撞得眼冒金星,脚步虚浮,差点摔在地上。
丰鸽难受地看着他,她想帮助林昭,可万一她只是虫子假冒的呢,她知道虫子的危险,毕竟有邢凯的前车之鉴在。
可被感染的样本并不多,万一有的人被感染后不会失去意识呢?万一林昭身上会发生奇迹呢?
毕竟她是她一直欣赏并追逐的目标,是那个轻轻松松就能打败她的天才,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一只小小的虫子干倒。
丰鸽忽然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她开口道:“林昭,你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一起去旅游的事吗?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听见这明显的谎话,林昭定住,她回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连你也觉得我不是人了是吗?”
“显然……你还没有,”丰鸽木然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临时配给她的枪,对准玻璃扣动扳机,玻璃顿时哗啦啦碎了一地,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冷静道,“你走吧,我就说你打晕了我,大不了被辞退……但是,如果你到了濒临崩溃的时候……不要真的成为虫子去害人。”
林昭脑子一阵阵钝痛,仿佛里面真的有千万只噬咬她的脑子一样,她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了,一脚跨过碎玻璃……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丰鸽的唇角下撇着,目光没有焦点,那是对未来完全丧失希望的惨淡。林昭又退了回来,她长长叹气,打算拼一把。
当然,不是拼从骨灰再长出血肉。
她转身走到丰鸽身前,抓起她的手环翻到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接着又用自己手环拨打了另一通电话,嘟嘟几声,两边都接通了,不等对方说话,林昭劈头盖脸道:“交易我接受了,来医院保下我,快。”
接着便是度秒如年的等待。
很快,跑车、黑车、警车先后停在了医院门口。
一群人乌央乌央来到了检查室,丰鸽大跌眼镜,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牺牲像个笑话,默默后退。
最扎眼的依旧是班宗,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西装,头发用发油抹过,梳了个大背头,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他进来看见林昭穿着病号服的林昭,大惊失色,冲上来道:“义妹!你怎么了?哥哥带你回家!”
林昭被他拙劣的演技寒碜到,推了他一把:“脑子被虫啃了,离我远一点,小心你也一样的下场。”
班宗额角突突跳,还是退后了两步。
后到的是肖晨和黄响。
肖晨进来之后目光便扫到了电脑上的片子,之后靠着墙不说话,一副作壁上观的意思。这也太不爱护合作对象了,林昭腹诽。
不过这个小地方来了这么多人,即使班宗和肖晨都没法保住她,那林昭动在这里逃跑的话,责任也不会全被推到丰鸽身上。
她略略放松下来,看向黄响。
他穿戴着防护服,透明的面罩上粘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脸色很臭。只见他努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班先生,请你让一下,林昭已经被寄生虫感染了,需要立刻处理。”
“滚。”班宗声音淡淡却毫不留情,他和林昭隔着一臂的距离,揪着她的衣服袖子往外走,对着黄响嘲讽道,“刚才爆炸的新闻你没看么,还敢私自处决被感染的病人,不怕半路被暗杀么?”
黄响唇角抽动,班宗说的他深有体会。
今天上午,一则名为“寄生虫泛滥成灾,警署愚弄大众屠杀病人!”的图文新闻匿名上传到网络上,里面的图片内容多且详实,有金地大厦爆炸的视频,甚至还有近距离拍摄的虫脑图片,配上诡异的音乐,十分渗人。
很明显,图片来源就是当时潜伏在金地大厦附近并且砍烂邢凯脑子的林昭。
新闻发酵速度太快,等警署监控到舆情的时候,新闻已经变成热门了。再加上上次海潮路的录像,还有家属们的发声,一时间质问警署的声音原来越大,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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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说法。
她们不知道被虫子感染之后就不再是原来的“人”了,可如果警署告诉他们真相,又势必会引起恐慌。
黄响出警局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静坐示威,他一出门便被团团围住,好不容易上车,又被人从车窗投掷了个鸡蛋,砸到了透明面罩上……
他从警十几年,还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棘手的难题。
都怪这个惹祸精林昭!
不管从公还是从私,黄响是不想放林昭离开去祸害更多人的。本来就已经是个祸害了,现在又感染了寄生虫还得了。
所以班宗“揪着”林昭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让路。
班宗推了他一把,黄响依旧站的笔直,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门口的黑衣人和警员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好了好了,”肖晨瞅准机会又出来当和事佬,“依我看,班先生爱护“义妹”,黄队长秉公执法,你们都是好人啊!可鉴于林昭感染了寄生虫且保有意识的情况,把她带走或者直接火化都不太合适……”
她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我看这样吧!把她交给我隔离观察着怎么样?”接着又解释道,“一、我不是警署的人,无权私自行处决权,班先生可以放心,我只起保护和观察的作用。”
“二、我好歹也算知道寄生虫内情的公职人员,如果林昭真的出问题了,我也能立刻判断出来,避免对民众造成伤害……你们看怎么样?”
“可这不合规……”黄响迟疑,肖晨立刻打断,揽着黄响的肩膀说小话。
“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啊!这班宗上头有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着林昭总比让他带走好吧。”说罢她看着黄响,见对方终于点头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班宗一手挡住脸,也凑近了林昭说话:“你觉得怎么样,这也算保下你了吧,过两天你没事的话,我再把你搞出来,毕竟我那边没有医疗设施,如果你真的变成了新闻照片上的丧尸,我可救不了你。”
林昭点头,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变异。
很快达成了协议,以两天为界限,如果林昭依旧行为正常且保有意识,会解除对她的行刑处理,把她送去北区研究所进行更全面的检查;如果林昭在这两天里出现寄生物压过主体的现象出现,立刻烧死。
黄响带着他的稽查小队离开,还带走了丰鸽,班宗也挥泪和林昭告别,屋内只剩肖晨和林昭两个人。
哦……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的医生。
不过他见这两人势头不对,偷偷离开,还带上了门。
肖晨扔给林昭一套警署的防护服,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毫不避嫌地看着她穿衣服:“你在电话里说,答应和我做交易,你知道我要和你交易什么吗?”
林昭一边套衣服,一边满不在乎地问:“什么能比命重要?”
“你的……”肖晨顿了一顿,才接着道,“你的前半生记忆和后半生自由。”
26. 第 26 章
林昭洗了个澡,百无聊赖地躺在酒店的床上刷着手环。黑网上的任务显示已经完成,对面也已经把钱打到了她的账户上,林昭把借用班宗手环的钱给还了回去,剩下的虽然不多,但总算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刷网页的时候有新闻跳出来,林昭点进去看,正是她拍摄的那些图片和视频资料,她直接划到底部,评论显示【999+】。
【这是什么情况,拿电影剧照来唬人?】
【楼上别犯蠢了,昨天晚上金地大厦附近都戒严了,附近的居民都听见了爆炸声,官方屁都不放一个,怎么可能是拍电影。】
【难道世界末日到了吗?】
【我的邻居去了一趟海潮路商业街就被隔离在金地大厦了,前两天还能给我发消息,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了,希望没有遇难……】
【天哪,这简直就是屠杀!警方为什么要屠杀平民!】
【你们有没有听过人类优化计划?就是几十年前颁布的生育法令,听说那个时候也死了很多人,你们说会不会其实优化计划只是幌子,实际上是“人类清洗计划”?】
【楼上脑洞好大,好可怕,如果是真的我们怎么办,难道只能等死吗?】
【已经有人去静坐示威了,死也要死的有骨气,有种的都一起去!】
【我去,实名制去,早死晚死都是死,比起像视频里死的这么恶心,不如吃枪子,死的还像个人!】
……
果然,有血性的人还是不少的,希望警署能尽快告诉他们现实,并找到抵抗寄生虫传播的办法。
否则,以这种传播速度和强度,第五区直接覆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寄生虫,林昭又开始头疼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感染的,这虫子钻入人的身体竟然完全没有痛感。
不知道她这幅不死的身体对付寄生虫有没有用。
但是就她现在还保有意识来看,应该是有用的吧。
“唉!”林昭叹气,她既不想被烧死,也不想被送去研究院当小白鼠。
正想着,门开了,肖晨穿着一身黑皮衣进屋,还拎着一份饭菜。
林昭“腾”地坐起来,十分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餐桌上,等丰鸽把饭递给她。
“考虑的怎么样了?”肖晨抱臂问询。
林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听见她的问话抓紧嚼了几口却忽然哽住,接着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脸涨地通红,青筋都冒出来,好像马上要晕过去。
肖晨淡淡道:“别装傻,你应该知道我不吃这套。”
“……”林昭绝望地看了她一眼,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终于恢复了正常。
她趿拉着酒店的室内拖鞋回到餐桌边,脸上有莫名的潮红,被饭噎住,这也太丢人了,既然肖晨以为她在装傻,那她就一傻到底吧,她擦了擦唇边的食物残渣道:“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我进AEIT-4,我一没本事,二没背景,三没规矩,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没背景才好控制,等把你的记忆清洗后,规矩可以再学,至于有没有本事……你现在还没有被寄生虫控制,难道不是本事么?”肖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林昭打哈哈:“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过两天说不定就不行了。”
“好啊,那就过两天看看吧……不过,过两天你就要被送去北区做研究了,我想想,寄生虫在你脑子里,做研究怎么着也得搞个开颅手术吧……”肖晨做思考状,“但是你死了就得不偿失了,研究人员说不定会把你像保鲜猪肉一样冻起来,这样可以随时在你身上取样本……不过没事,那时候你就没有意识了,不会疼的。”
林昭听着她的描述,想象到时候得场景,顿时一阵恶寒,而且她不一定没有意识啊,万一被冷冻的时候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浑身一抖,眼镜瞟向了窗外。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跑!
林昭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还是不死心地问:“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被寄生的我就算保留意识,也还是之前那个我,对AEIT-4来说有什么招揽的必要吗?你们都身手不凡的,何必挖我一个普通人?不如……”她忽然站起来超肖晨那边俯身,“要是两天之后我没事你就放了我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除了进AEIT-4,什么要求你随便提。”
“算了,我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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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哑谜了,摊牌吧。”肖晨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不会死,对不对?‘小霸王’。”
林昭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她坐回去,桌子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面上尽力维持着平静:“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肖晨摊手:“没事啊,反正今天我能发现,明天别人就能发现,不过就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我这么好心,不上报给联邦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林昭盯着她,像警惕的兔子。
肖晨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手,向前靠了靠身体,一手托腮,和林昭对视:“很简单,我要离开AEIT,但是上头不放人,让我抓一个壮丁来代替我,说实话,我早就相中你了,只是一直在观察,没有动手而已。虽然我说的是和你做交易,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别的选择。”
“你!”林昭拍案而起,却有些底气不足,“谁说我没有选择,我可以选择……选择杀了你再越狱!”
“哈哈哈,且不说你能不能杀了我,就算你能杀了我……”肖晨微微一笑,“那你将继续成为通缉犯,只能生活在城市阴暗的角落里,你不想再调查黑神教的真相了吗?不想再找你的哥哥了吗?那时候,你还怎么去做一个‘普通人’‘正常人’?”
林昭无话可说,她忽然觉得自己绕着绕着绕进了一个死胡同,她有些丧气。
肖晨继续循循善诱:“如果你同意进入AEIT,不仅能获得丰厚的报酬,甚至还能接触到更多黑神教的信息,找到你哥哥的机会也更大一些,不是吗?说实话,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交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呵,你以为我傻,要是AEIT真那么好,你又为什么要离开?而且我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清洗掉我的记忆?如果我没了记忆,怎么还会记得去找林瑜,到时候岂不是你们说什么我信什么,任凭你们摆布。”天上可没有白掉的馅饼,林昭不相信肖晨这么好心,继续呛她。
肖晨的表情却变了变:“离开是我自己的问题,说实话现在这个世道,即使你没有为联邦付出的觉悟,在AEIT打工也是性价比很高的工作了。至于你记忆的事还不好办,你给自己留个纸条,等记忆被清洗后再拿出来看不就知道了么。”
27. 第 27 章
林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她知道肖晨对她没有恶意,并且她提出的交易确实是可以达到双赢。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处境能比她现在更糟糕了吧。
可是林昭还是不愿。
她不想放弃自己的记忆。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之前的记忆,那她还是当初的她吗?林昭想到了在救护车上AEIT说的身体被完全替换改造成为义体,只拥有之前思维的人。
他们还是当初的自己吗?
“人”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身体、记忆、亦或是灵魂?
林昭不知道,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倦意袭来,她闭上了眼睛……
林昭坐在床边抽着烟,低劣的烟草气息弥漫整个晦暗的出租屋,她举起了手环。
手环中的联系人只有一个“布道者”,作为联络员,她这次的目的是把异形虫交给布道者,助力他在第五区成功发动叛乱,但是布道者迟迟不与她接头,这让她很恼火。
这次的任务是红袍大祭司指派给他的,可以说是非常关键的任务,如果能拿下第五区,那他们的灭世计划便成功了第一步。
林昭恨恨地咬紧了后槽牙,脑海中浮现出红袍大祭司为他洗礼的那一幕。
那是一所很大很大的教堂,教堂里站满了教徒,他穿过众人给他让出的道路,低着头一直向前走,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截暗红似干枯血色的袍角。
“咚”她跪了下去。
接着,她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她恭敬地伸出双手,将他的手轻轻托起,贴上自己的前额。
接着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自己的上方响起:“这次行动危险,你是我们的英雄,你的名字会被主记住,别忘了主的期望,去吧。”
清冷的声音,谈不上有什么情感起伏,轻飘飘地回荡在教堂上空。
林昭身体却僵住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蓦然间清醒过来,她头好痛,她这是在哪儿,她怎么会做这种梦,这个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想要抬起头来,脖子却像是僵住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过了一会儿,她又忽然动起来,不过身体并不听自己的指挥,而是趴伏在地上,等这个男人离开。
接着她转过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外走去,这些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袍,有男有女,与常人无异。
来不及细看这个地方,她已经跨出了教堂门。
接着天旋地转,她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莫名觉得口渴难耐,她起身去倒水,喝了之后没有去睡觉,反而不受控制地走到了窗前,点了一支烟。
她的手是个男人的手,巨大的落地窗反射出身体的影子,可是她的眼前却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落地窗反射出的人是谁。
很快这具身体又回到了床上,他在床头摸到眼镜戴到眼睛上,林昭的眼前顿时清晰,可是现在男人的面前没有反射物,还是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林昭随着男人的身体抬起左手的手环,和方才蒙飞的是一个形制,联系人也只有一个,显示“联络员”!
这人难道就是蒙飞口中的布道者?!!!她全力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随着男人的目光去看手环上的聊天记录,林昭愣住了。
这个手环上显示的聊天记录,和蒙飞手环上显示的聊天记录完全不一样!
通过这边的聊天记录来看,分明蒙飞才是那个迟迟拖沓着不肯见面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林昭头又是一阵剧痛,莫名奇妙的她眼前一片漆黑,溺水一样,仿佛堕入了无边黑暗……
林昭猛吸一口气,从床上弹坐起来,莫名其妙地她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又上上下下摸自己的脸,接着又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上下左右扯着自己的脸看个没完。
“啪嗒”客厅里的灯开了。
“喂!大晚上的梦游啊?还睡不睡觉了。”
林昭颤颤回头,看见还是一身裹身黑衣的肖晨打着哈欠站在自己身前,这才长松一口气。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离我这么近,不怕被传染么!”林昭倒打一耙。
“我怕你跑了特意来看着你,研究院最近进展,这种寄生虫是通过□□接触接触进入人体的,我身上没有伤口,又不会和你舌吻,怕什么,倒是你,大晚上的折腾什么?”说着,肖晨又打了个哈欠。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林昭无话可说,认真地看着她,忽然道,“有纸笔吗?”
肖晨有些狐疑,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给前台打了个电话。
很快便有人敲门送来了纸笔,林昭把纸摊在餐桌上,蹙眉埋头刷刷刷写写画画了十几分钟,接着一抖纸张,展示在肖晨眼前:“这个地方,你知道吗?”
肖晨强打起精神,摸索着下巴仔细端详了良久。
不时发出“嘶”“嗯”等怪异的声音。
林昭等的不耐烦:“你到底见过没有?”
肖晨抬眸看她一眼,一把夺过那张画,怼在林昭眼前,一边掐腰一边吼:“你看看!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怎么看怎么像一坨狗屎,我当然见过啊,就在楼下草地上!”
林昭怀疑她在故意发泄起床气,要不然就是昨天白天踩到狗屎了。
她长长叹了一声,颓丧地坐回餐椅上:“我昨天晚上做了个诡异的梦。”
“哦?”肖晨来兴趣了,拽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前,“仔细说说,什么梦?”
这个梦带给林昭的冲击太大了,她需要倾诉,尽管感觉肖晨并不是个可靠的倾诉对象,但也聊胜于无了。
“我昨天晚上梦见我附身在了蒙飞身上……”
“……接着……”
“……最后我头疼的厉害,然后就醒了。”
林昭尽量简略但全面地描述了自己的梦,肖晨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林昭讲完,她还没有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直到林昭伸手在她眼前晃悠。
肖晨猛地站起来,她快步走到酒店门口,一边披外套一边用手环拨电话,穿鞋起身的间隙对林昭道:“我十分钟回来。”
说罢推门离去。
林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坐在餐桌上写写画画。
她其实并没有把所有的细节告诉肖晨,就比如,那个红袍大祭司的声音,十分像林瑜……
*
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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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后。
林昭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对面已经变成了两个人,除了去而复返的肖晨,另外一个个头大的让这个双人间立刻显得逼仄起来。
不过这个大块头手里却捏了块小小的画板。
“林昭,一会儿你把你刚才想画的那个教堂给裴熊描述一下,让他帮你画,另外,”她拿出了三块十分相似实则是不同形制的手环,放到林昭面前,“现在你来选一下,哪块和你梦里蒙飞的手环是一样的。”
林昭明白了,丰鸽这是在测试她的梦到底和现实有没有关系。她看向桌上的那三块手环,蹙起了眉头,有些犹豫:“都不是……但是中间这个相似度最高,可以达到98%。”
肖晨讶然:“你不过在梦里见过,就记得这么清楚。”蒙飞原本的手环早就被炸坏了,这是根据手环残骸复原出来的,没想到她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昭无法作答,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这块手环她已经看过千遍万遍一样。
但看起来肖晨也没指望让她回答,因为很快他便指挥她描述教堂了。
没想到裴熊长得五大三粗,竟然很有艺术细菌,林昭想到什么说什么,左一榔头西一棒槌,可裴熊最后画出来的成品,竟然和梦里的相差无几。
看见那幅画,三人都震惊了。
林昭震惊于裴熊的画技,而另外两个人却似乎另有隐情,林昭看看画又看看他们的脸色,轻声问:“你们见过?”
“这是堕神殿,只在一本预言书里见过,”肖晨脸上疲态尽显,“关于堕神殿有个传说,里面关着堕落的邪神,会给世间带来难以平息的灾厄。”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传说不过是个传说而已,说不定这只是个巧合。”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先是出现了黑神教,又出现了堕神殿,巧合多了还是巧合吗……”肖晨揉着眉心,似乎在自言自语。
“老大,要不要上报联邦?”裴熊蹙眉,“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我们的等级可以接触的了。”
林昭猛然抬头,警惕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徘徊。
靠!她只是觉得那个红袍祭司的声音很像林瑜,想要看看那个地方在现实中存不存在而已,没想到竟然又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肖晨没有立刻回答裴熊,而是问林昭:“你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林昭苦笑:“我也想知道啊!”
她又开始烦躁地抓头发,之前当然也做过梦,但是梦境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而且也不会以别人的视角展开梦境。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真的是梦吗?
如果不是梦,那这是什么呢?
肖晨又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梦的?”
“从昨天开始……”林昭回忆了一下,昨天体检之前好像也做了这种以蒙飞视角展开的梦,只是当时事情比较多,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忆一下,昨天的梦境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会是昨天,昨天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有的,她的大脑被寄生了!
忽然间,林昭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这不是梦!或许……我在共享虫脑的记忆?”
28. 第 28 章
肖晨和裴熊对视一眼,眸中俱是疑惑。
而林昭却愈发兴奋起来,她把桌上的纸笔拉倒自己面前,低头写写画画,速度很快,有些时候写着写着会叉掉一大片,一张写完立刻换到下一章,过了两个小时,她终于放下了笔,抬头对肖晨说:“我想明白了!”
肖晨和裴熊一开始还从旁边看着,时不时捡起林昭仍在地上的废纸看,可是林昭的思考过程太过抽象,两人看不懂,也不想去打扰显然有所发现的林昭,于是无聊地候在一旁,昏昏欲睡中被林昭一嗓子惊醒。
肖晨勉力掀开了眼皮,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摊手做了个请讲的姿态,林昭便开始涛涛不绝。
“先说结论,黑神教在有预谋地覆灭第五区,但是蒙飞和‘布道者’之间的联系出现了问题,导致任务没有按原计划完成,因而蒙飞推迟了离开第五区的时间,甚至直到异形虫被发现,他都没能离开……”
从梦里的信息来看,蒙飞和“布道者”之间的沟通记录完全不同,他们之间的联系肯定被截断了,并且那个人还故意拖延让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有问题。
“‘布道者’得知蒙飞的头被你们截获,或许蒙飞脑子里有不能让你们知道的一些信息,不能让你们把他的脑子运回联邦提取记忆,所以在南区引爆铁线虫寄生灾害,借机将你们拖住,又借金地大厦爆炸的机会,趁乱指示邢凯偷走蒙飞的头颅……”
寄生虫丧尸在海潮路爆发的时间太巧了,从邢凯的笔记本可以看出,最短也是从六个月之前,也就是大学开学前,南区就已经有寄生物存在,而铁线虫的感染速度又如此之快,如果没有被控制,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风声,可一直在猥琐发育的铁线虫,偏偏就在肖晨他们完成任务,马上要带着蒙飞的头颅离开第五区的时候,声势浩大地爆发了。
可以肯定,有人可以控制虫体在人体内的状态,之前用不到的时候,铁线虫一直在伪装原来的宿主,默默扩散自己的感染范围,而派上用场的时候可以瞬间失控,让宿主变成不人不鬼的活尸。
林昭继续说,“……最后,‘布道者’用某种方式获得了他的记忆,这种方式可能是通过铁线虫达成的,而我的脑子又被寄生了一半,所以我也共享了它们的记忆,只是以梦的方式表达出来。”
通过前面的推论可以知道,所有的寄生虫都是受控的,那林昭便把它们假设成一个一体,所有寄生虫共享一个主脑,听一个主脑的指挥,而这个主脑,则由“布道者”支配,或者说这个主脑,就是“布道者”,而她作为拥有半个虫脑的人可以获取一些主脑记忆的片段,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肖晨和裴熊惊呆,蒙飞确实坦白过黑神教有覆灭第五区的计划,但是只有他们内部核心人员知道,林昭能得出这个结论,已经证明她的推论有一定的可信度。
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林昭又和他们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推论出来的,直到天色大亮。
她喝了一口裴熊递过来的水,做了最终总结:“抛开那些暗黑传说和黑神教,目前还有几个比较棘手的疑点,一、截断蒙飞和‘布道者’之间沟通的人是谁?二、如果你们没有把截获蒙飞头颅的事情透露的到外界的话,‘布道者’肯定是联邦内部的人,甚至很有可能就在你们身边,他是谁?三、‘布道者’已经毁了蒙飞的头颅,那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第五区到底有多少人已经被寄生?”
话音落下,空间一片寂静。
如果真如林昭的推论所说,铁线虫寄生从六个月前就开始蔓延的话,那被寄生的数目绝对不可估量,事态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
可是如果把这件事情如实报上去,在寄生大规模爆发之前,联邦就会把第五区抛弃,就像上次警署轰炸金地大厦一样轰炸第五区。
可那些或许幸运的还没被寄生的普通人呢?
“老大,上报吧。”裴熊已经被林昭的叙述惊出冷汗。
肖晨的唇紧紧抿着,脑海里闪回着蔓延的大火,一个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姐姐!救我!”。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她执行完这次任务就离职。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问林昭:“如果‘布道者’是主脑,是不是毁了主脑,其他的寄生虫就不足为惧了?”
林昭:“理论上是这样,就像人的四肢一样,如果收不到大脑的指示,就跟废了没什么两样。”
“你刚才说在梦里见到的‘布道者’是一个男人?”
“是一个男人,戴眼镜,没看清脸……”林昭迟疑道,“你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肖晨毫不遮掩:“诸承文,轰炸金地大厦是他最后下的决定。”
“可——”一直被忽略的裴熊见状还想说什么,肖晨转头看了他一眼,裴熊便闭嘴了。
肖晨看了看表,忽然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林昭一头雾水。
肖晨好心提醒:“因为有突发状况,我们的交易时间缩短到12小时,你还有五分钟的考虑时间。”
“什么!”林昭攥紧了拳头,“你是什么黑心资本家吗?我昨天晚上可是帮你们推理了一晚上,难道就不能直接放了我?”
“四分钟。”
看见肖晨那不近人情的模样,林昭放弃挣扎,最后争取了一下:“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交易。”
“什么条件?”肖晨问。
“我的记忆被清洗之前,给我备份,并在成功进入AEIT之后,还给我。”
肖晨微微一笑,拉过林昭的手握住:“成交,只要到时候你不怕联邦的思想筛查的话。”
*
警署乱成一片,外面示威的群众越来越多,拉着横幅喊着口号,有着要把警署踏平的气势。
肖晨的车刚停在警署门口,便深深蹙眉,有许多群众和媒体一拥而上,黑色飞车寸步难行。
她让裴熊把车停下,长腿迈出去,“砰!”朝天开了一枪,世界安静了。
她道:“明天之前会有结果的,各位先请回吧。”
依旧有胆子大的想要把话筒怼到肖晨脸上,身后的裴熊一把抓住,轻轻一推,那人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两人还算顺利地进了警署。
裴熊低声问:“明天之前……老大,你晚上有什么计划?”
肖晨也低声说:“不能再拖延时间了,拖延一刻便可能多一个人被感染,一会儿我会开个会,找个由头让你晚上带着我们的人和稽查队的成员封锁所有的户外场地。”
“你呢?”
“我去找诸成文,看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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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熊有些惊讶:“直接明牌,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肖晨一边走一边朝警署人员点头致意,声音压地更低:“如果他真的是‘布道者’,你猜他为什么要亲自来到南区取蒙飞的头颅,而不是直接在北区调动南区的感染者行动。”
两人走上了电梯,裴熊想了三秒,最后摇了摇头。
肖晨勾唇,按下了六楼的按钮:“只有一个原因,他的胳膊伸不了那么长。”电梯随着肖晨的声音缓缓上移,“布道者在南区还没有站稳脚跟,海潮路很有可能是他能制造出最大的动静,如今寄生虫感染的真相已经明了,警署马上会采取措施,这几天他肯定会发了疯一样去传播感染……比起打草惊蛇,‘时间’显然是天平上更重的砝码。”
电梯停在六楼,她点开了手环:“莉莉丝,邀请所有部门高层来开会,就说是我的汇报。”
她坐在左手边第一排,双手交叠,等待着完成自己最后一项任务。
*
“……警署感染情况:如果没有漏网之鱼的话,目前警署筛查出有三人感染,其中两人均表现出明显的异常性,已被处理,另一个暂时还没有异常表现……目前正在我那里隔离。”
“案情进展:已经可以确定蒙飞的头颅是被寄生后的邢凯和另外两个被感染的人员合作从武器库内的保险柜盗走,且尚未寻回。”
“舆情观察:很多独立新闻社已经得到人类被寄生虫感染后的图片,且群众中产生集体恐慌,目前对政府和警署采取敌对态度。”
“现在的形式对我们很不利,而且我们并不知道感染已经蔓延到什么地步了,为了避免感染持续扩散,我提议武装镇压,并且全城居家隔离并戒严,为我们争取找到解决办法的时间。”
林昭讲完,看向诸承文:“诸秘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什么意见,”诸成文点头,又话锋一转,“毕竟是你们南区的自家事,和我们北区没有关系。”
果然想跑。
肖晨心中冷笑,心中的猜疑又多了一分,她推测的没错,这东西的大本营肯定在北区。
而主位上的柯鸿飞却默默不言。
为了缓和气氛,林昭顺嘴回:“当然,为了保证区长的安全,我们回尽快送你们回北区的。”
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杀了“布道者”之后。
不及多想,思考良久的周博涛拍板:“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肖晨垂眸揉着手腕,过于平静地道了声:“好。”
与会人员领了任务陆续散场,肖晨起身也要离开,和柯鸿飞擦身而过时,手里被塞了张纸条。
肖晨看向柯鸿飞的背影,忽然间被叫了名字,她把纸条攥在手心,扭头去看,诸承文阴鸷地看着她:“祝你任务顺利啊,肖队长~”
“谢了。”肖晨扭头离开,她一直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拐进了安全通道,才打开了那张纸条。
“不能放诸承文回北区。”
肖晨讶然挑眉。
奇了。
假如她是布道者的话,如果要覆灭第五区,第一个控制的就是区长,再加上柯鸿飞身边的保镖里都有寄生物,他怎么可能逃得了做傀儡的下场。
可是看这张纸条,却不是被感染的样子,而是被挟持,难道他和林昭一样,也是特殊体质?
29. 第 29 章
方才柯鸿飞一出会议室,便有保镖将他团团围住,簇拥离开,看似是被严密保护,换一种方式看,何尝不是被监禁呢?
可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些保镖是否是感染者?
难以界定。
变异铁线虫很有可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逃脱机器筛查,虽然筛查出了三个感染者,但其中两个是看守武器库的人员,一看就是被推出来为蒙飞头颅被盗挡枪的,至于林昭,肖晨觉得很有可能是她脑子里的寄生虫活度不够导致的。
毕竟林昭可以再生血肉,现在她的细胞和寄生虫正在互相吞噬也说不定。
这就处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这些保镖早就被寄生了,那她和“布道者”对上的时候,他拿柯鸿飞做人质怎么办?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区长。
唉,算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还是得分出人手去保护他。
肖晨点开手环,拨通了电话。
*
隔离戒严行动是从傍晚开始的,黑云遮蔽阳光,整个世界都呈现出晦暗的冷色,肃杀的味道仿若预告着什么。
稽查部门全体出动,在黄响的带领下对静坐示威的民众进行驱逐,其中不免爆发了冲突,警署外面乱做一团,打杂嘶喊声混在一起,极度混乱时还是靠鸣枪压制暴乱,接着黄响带着一个小队,朝着几个刺头敲闷棍,逐渐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胆小的跑了,胆大的也被抓了起来,暂时拘留。
丰鸽透过玻璃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她看见有人的头上被打出了血,喷溅在地上和身上,甚至有人被抵到玻璃上和她对视,这让她有些难以忍受,只能闭上眼,提笔在纸上不受控制地乱划。
混乱很快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一辆一辆的装甲车从警署离开。
戒严开始了。
她想去网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讨论,却发现连网络都被切断了,无论哪个页面显示的都是催促早些回家的戒严警告。她心中竟然有些想冷笑,静坐威慑有个屁用。
权力才是最有用的。
*
警署大楼楼上,肖晨一袭黑衣立在护栏之上,狂风卷起长发,耳机里接连不断传来声音。
“A1组已就位,地轨已戒严。”
“A2组成功就位,高空轨道已戒严,机器人已征用。”
“B组已就位,西南居民区已戒严。”
“……”
“编外人员已就位,一切正常。”林昭腰部捆着绳子,吊在柯鸿飞下榻的酒店窗外,她双手扒着窗台,透过缝隙能看见里面的柯鸿飞在看书,旁边得站着四五个保镖,满不情愿道,“里面有保镖,人弄不出来。”
肖晨先是调到公共频:“全体原地待命,警惕寄生者动乱,今晚很重要。”接着又调了单人频,“林昭,你的任务是保护柯鸿飞,不要有情绪。”
“收——到——”
听见林昭怪腔怪调的应答,肖晨没忍住笑了下,不是她想压榨,是实在没有人手了。
谈甜在远处辅助她,元烬和裴熊需要驻守警署大楼,毕竟诸成文待在警署大楼的时间最长,里面的感染者不好估量,只有她有空闲。
警署内部的灯陆续熄灭,下班的人鱼贯而出,诸承文也现身。
夜幕已经降临,薄薄雾霭弥漫在夜色中,霓虹灯已经亮起,因为戒严令,马路没有几个人,肖晨没有隐藏的意思,高跟踩在柏油马路上的脚步声十分明显。
而诸成文却完全没有回头看的意思。
肖晨心中有了判断,她突然大喊:“喂!布道者!”
突兀的喊声回荡在夜空中。
诸成文的脚步僵了一瞬,继续向前。
肖晨抬脚便追,而诸成文立刻加速跑起来。
忽然间,不知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行人朝肖晨爆冲过去,她侧身一躲,同时一枚子弹爆开了那人的头。
“干的不错!”,肖晨朝着对讲机道,附近一栋大楼上的谈甜趴在地上,肩上扛着一把狙击枪:“小意思。”
肖晨侧身让开,抬脚继续追,身后不停响起枪声。
寄生物是无法被枪打死的,只能用火烧,肖晨知道,但是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只要能用枪延缓寄生物的攻击就可以了。
很快,诸成文已经拐入了一个小巷,肖晨马上要跟丢,她眉头簇起,蹲下身蓄力猛地一跳,腿部的机械逐渐加压,直接跳上了百米高的大楼,从上向下看去,一切都一览无余,她在高楼之上穿梭,最后猛地下落,轻巧落地,只有微微尘埃扬起。
她拦住了诸成文的去路。
诸成文刹住脚步,满脸恨意,眼眶中爬满了虫子,声音也变的怪异,像是拙劣的模拟器发出的人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肖晨没有回答,打量着诸成文的新面孔:“哈!所谓的‘布道者’竟然也是虫子,你们黑神教没有人了么?”
诸成文默然一瞬,接着忽地放声大笑,咬牙切齿道:“本想再拖一段时间,既然被你发现了,也懒得装你们虚伪狡诈的人类了。”
他眼眶中的虫子蠕动地愈发快速,显然是诸成文在引爆已经被寄生的寄生物。
同一时间。
地轨上有人好好排着队,突然攻击身边的行人……
温馨的晚餐时光,母亲扭头咬断了父亲的脖子,女儿的尖叫响彻天空……
校园里,课间的学生正在打闹,眨眼间,鲜红的血液便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林昭打开公共频道,本来寂静的耳机声音骤然变得嘈杂,里面传来强枪声和呼喊声。
速战速决。
肖晨当机立断,掏出手枪,“砰!”“砰!”“砰!”枪枪爆头,在诸成文头上洞穿几个窟窿,接着闪身上前,直接贴脸,一手扼住诸成文的脖颈,另一手的手腕被卸掉,一股灼热的火焰便从钢铁手臂里喷发出来,直接怼进诸成文的嘴里。
“轰!”
……
另一边,林昭看见屋里的保镖有异动,刚刚破窗而入,却见他们已经原地打起摆子来。
林昭举起手枪谨慎地靠近那几个保镖,见他们垂着头,身体不住摇晃,她伸手手指轻轻一推,对方便躺倒了。
她松口气,看来是肖晨那边已经把主脑除掉了,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有稽查队戒严,这么短的时间内,估计根本不会出什么乱子。
“布道者”这种级别的敌人,竟然不耗一兵一卒就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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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了?
太轻松了,轻松地都有些梦幻,林昭有些飘飘然。她抑制住心中的兴奋,还是很负责地看向方才被暴起的保镖掐住脖子,差点被掐死的区长柯鸿飞。
他的脸因为窒息而变得苍白,林昭赶紧上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区长,我是专门来保护你的,你没事儿吧?”
柯鸿飞扯了扯领带,一边咳嗽,一边把手搭到林昭肩膀上。
“我扶您回房休息。”林昭十分狗腿,毕竟她以后也是有编制的人了,巴结巴结上司总没错的。
见柯鸿飞点头,她便扶着他向包房的卧室走去,打量着屋内的布局,莫名有些既视感,还来不及思考,蓦然间肚子一阵剧痛。
她低头看,只见密密麻麻的虫子不断涌入自己绽开的肚腹,而那虫子的来源,竟然是柯鸿飞的手臂。
他的整条手臂皮下都是由铁线虫组成的,林昭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朝对讲机讲话,耳机却被摘了下来,虫子已经顺着肚腹涌上了林昭的喉咙,她恶心地想吐,可吐出来的是一滩滩红色的线虫。
她看见柯鸿飞把对讲机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模仿出她的声音:“我是林昭,这边一切正常。”
林昭的身体都被虫子占据,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在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低声呢喃:“串门可是互相的,偷窥别人的记忆怎么能不提防着别人看回去呢,真是个蠢货啊……”
见林昭身体瘫软,柯鸿飞一摊手,把她扔在了地上,他走进卫生间,掀起眼皮,里面扭动这几条虫子,将隐形眼镜推了出来。
他看着手上的小小镜片,没忍住笑了出来,唉,真没想到,是这个小东西扰乱了他们的视线。
不过戴了一天了,也怪难受的,便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
左右检查了下外貌,还不错,虽然这幅中年男人的皮相他很不喜欢,不过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感情了。
“嘶嘶……”耳麦里传来肖晨的声音,“变异铁线虫的源头已经被我清除,辛苦大家把自己手上的麻烦收收尾,明天我请大家吃饭!”
柯鸿飞把耳麦一扔,“噗嗤”又笑开了,简直要笑弯了腰,他捂着笑痛的肚子走出去,打了个响指,本来倒在地上的保镖都站了起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去、快去备飞车,带着她今晚离开。”
几个保镖听令离开,柯鸿飞也笑累了,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躺着的林昭,用皮鞋踢了踢她。
“看着挺聪明的,结果被我顺水推舟的一个弱鸡傀儡骗过去了,还真是愚蠢的人类……不过惹到我了,你说你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他蹙眉想了想,又浮现出一模笑意,这笑意越来越深,笑的人毛骨悚然,唇角都要裂到了耳根,又有蠕动的虫子为他缝合上,“对了,你和那个肖晨既然都这么爱多管闲事,不如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要救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吧……”
保镖抱起林昭,跟着柯鸿飞走到窗边,已经有一辆飞车悬停在那里,他们坐了进去。
柯鸿飞还是笑,懒懒道:“肖晨的那个弟弟,是不是还在北区疗养院?去哪里吧。”
30. 第 30 章
肖晨蹲在街边,前面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燃料则是诸成文的尸体。手环不停地震动,汇报着各个小组遇到的情况。
听见那些寄生物当众转化的场景,她揉了揉太阳穴。
等明天恢复网络,论坛上肯定一片喧嚣,现在这种情况瞒是瞒不住了,只能公开了。
可是公开……又该怎么解释呢?
联邦秘密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能向群众暴露世界的秘密。
算了,这种事留给周博涛他们去头疼吧。
火焰逐渐燃烬,肖晨站起身来,手环突然响起来,竟然是班宗来的电话。
肖晨蹙眉接起,她还没开口,对面劈头盖脸问:“林昭呢?”
“刚才安排她去执行任务了,现在不是在酒店就是回警署了吧。怎么了?”
“林昭的定位刚才正在飞速驶向北区,我根本联系不上她。你确定她没有出事吗?”班宗看着自己送林昭的手环定位,刚才移动速度很快,肯定是在飞车上。
他察觉异动之后,还以为林昭是找到机会要跑路,于是气上心头,一阵消息轰炸,对面回了个“在忙”,定位就显示不动了,肯定是把手环扔了。
这不可能是林昭做出来的事情,且不说语气不对,手环里还有一大笔钱呢!林昭疯了才会随地扔钱。
于是他马上备好飞车,一边在空中轨道疾驰,一边联系林昭目前的“监护人”肖晨。
肖晨眉头一沉,挂断电话便加速跑起来,脚下的推动器已经弹出,她的速度都快出了残影。
不过三分钟,就到了柯鸿飞的酒店处,看见屋内凌乱的模样,还有地上残留的铁线虫,她头猛地抽痛,几乎要发蒙。
该死,上当了。
没有留给自己后悔的时间了,肖晨当机立断,用手环拨通白硕的电话上报联邦,却显示无信号。
“莉莉丝,怎么回事儿?”林昭沉声问。
“抱歉,第五区已打开隔离防御系统,信号被屏幕,请离开该地区重新尝试。”
隔离防御系统是每个区都会配备的系统,屏蔽信号只是附加作用,所有通往外界的路都会被一道激光屏障封死,连车辆都能在十秒之内烧成灰。
诸成文是区长,有这个权限。
该死、该死!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这样一来,第五区岂不是成了养蛊的蛊罐。
肖晨见过很多变异生物,它们的能力千奇百怪,有会飞的青蛙,体型巨大的蟑螂,两头三足的蜥蜴……可都没有这次来的棘手。
她恨恨咬牙,不远处商业街的大屏忽然不停跳闪,原来的广告被替换成一段摇晃的视频。
肖晨扭头去看。
随着持镜人的走动,雪白的走廊映入眼帘,到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接着,一扇房门被推开,肖晨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瘦削少年。
他浑身上下缠着绷带,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
她的弟弟,肖曦。
肖晨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失焦,暴怒的情绪如同写泄闸的洪水一样将她吞没,紧紧攥起了拳头,额上青筋爆起:“我、艹、你、爹!”
视频还没有停止,柯鸿飞出现在了画面了,她走到病床前,轻轻拂过肖曦苍白的脸颊,最后对着镜头说:“肖晨,你来换你弟弟,怎么样?”
*
肖晨和肖曦没有血缘关系,不过这在执行“人类优化计划”的社会里也很正常,毕竟除了少数有钱人,连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养的是谁的孩子,更别提姐弟之间了。
不过一开始肖晨和肖曦并不是一个家庭,肖曦也不叫肖曦,肖晨对他之前的名字没有印象。
他们本来是邻居,肖曦父母在他四岁的时候婚变,摇号要来的孩子谁也不想要,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扔了。
接连一周,肖晨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都能看见他抱膝缩成一团蹲在楼道里。
肖晨的父母是知足且朴实的人,甚至会因为可以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对联邦感恩戴德。这样的人善良,也普遍目光短浅,看见可怜的人,就忍不住发善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条件。
他们一开始只是去给肖曦送饭,后来就直接带回了家。当时她妈抄着勺子十分霸气地说:“那么小小一个,能吃多少饭,他们不要我们要了!”
肖晨从小就突出常人的早慧,对父母的行为十分不屑,看见他出现在自己家的时候,甩都不甩。
她后来总是在想,如果那时候她妈知道她和她老公都会在送发烧的肖曦去医院的路上车祸去世的话,当时还会不会毅然决然地收养他。
她在灵堂上,流着泪一遍一遍诅咒那个比她小五岁的孩子,都是他让她没了父母,让她成了孤儿。
而肖曦手上缠着绷带,跪在他旁边,任肖晨怎么推搡他,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自那以后,肖晨当他是个透明人。
没了父母,就没了经济来源。他们的房子是租的,父母留下来的存款也不多,肖晨精打细算之后发现,即使半工半读,这些钱也只够她一个人上到大学而已,绝对不可能再去养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而她不能不读书,她必须读书。
她的基因虽然没有被改造过,但是依旧在课业和身体素质上表现出超出常人的优秀。
连老师都说她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只要好好读书,未来不可限量。
她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暗淡在父母那种贫瘠的生活里。
于是有一天,肖晨退了房,对肖曦露出了笑脸,对他主动说了第一句话:“走,我带你去游乐场玩。”
直到现在,肖晨都记得肖曦脸上的表情,惊讶、惶恐、疑惑、不过这些通通都被巨大的喜悦覆盖了。
那天特别冷,两个人穿的厚厚的,肖晨还把自己唯一的一条红色围巾围在肖曦的头上。他被裹得像个粽子,两人在镜子前哈哈大笑。
游乐场人很多,每玩一个项目都要排很长很长时间的队。肖晨他们排了很久才玩了一个冷门项目,在排过山车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来,她看了看手环,和搬家公司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她骗肖曦说:“你在这里排队,我去买热饮。”
肖曦把脸往红色围巾里埋了埋,眉眼弯弯地点头。
肖晨离开了。
她急忙回到原来的房子把东西打包好,搬家公司很快便出现在楼下,因为下雪对方要涨价,肖晨忍着脾气和他们扯皮,最后还是被宰。
兵荒马乱之后,她终于搬到了租金只有之前一半的小房子。她没有管地上的狼藉,而是疲惫地躺在冰冷的床上睡觉。
醒来之后,天已经大黑,厚厚的白雪反射着月光,照的夜变成靛色的通透。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气温骤降,甚至还有醉鬼被冻死的新闻推送。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又躺回床上,可是怎么都睡不着,最后还是穿好衣服出了门。
游乐场已经关门,肖晨在门口徘徊良久,鬼使神差地翻墙进去。
雪还在下,新雪覆盖旧雪,鞋子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留下一串脚印。
天地一片白茫茫,游乐场没了白天的喧嚣,显得静谧而孤僻,肖晨慢慢走近过山车排队的地方,闭上眼在心里祈祷肖曦已经离开。
再睁开眼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松了口气,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却瞥见一抹鲜红色。仔细一看,好像是自己的围巾,她以为是肖曦扔掉的,木然地走过去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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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围巾却像是被雪地里的什么勾住了,肖晨猛地一拽,雪地上露出一只苍白的小手。
肖晨被骇地后退两步,看见从雪地里爬出来一个人,他眼睫上都接了冰霜,只能睁开一条缝,身体被冻到止不住地颤抖,这种情况下,他看见肖晨竟然笑了:“姐姐,你回来了。”
半夜的游乐场没有人,这个角落甚至没有监控,有那么一瞬间,肖晨有掐死他的冲动。
沉默良久,她只是像上次在灵堂一样,狠狠推了他。
肖曦小小的身体倒在雪地上,见她不发一眼转身离开,又赶紧爬起来,像狗屁膏药一样跟上。
那天以后,肖晨就认命了。
两个人蜗居在冰冷的出租屋里,白天上学,晚上肖曦放学早,就回家做饭,肖晨则会去打工。
这年头,体面点的工作都是靠抢的,像她这种孤儿,只能去坐那种最累最苦的活,肖晨曾经给一家超市当了三年的搬运工,而薪水只够一天的餐费。
经常她都是加班到深夜,灰头土脸地回家草草吃几口饭倒头就睡。这时候肖曦就会端一盆温水,把毛巾打湿给肖晨擦拭脸和手脚。
天冷的时候,肖晨的腿容易夜里抽筋,他听见她痛苦的梦话之后,会偷偷跑到肖晨的床上用自己的肚子去暖她的腿。
肖晨要升大学的时候,肖曦十二岁。
他自己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辍学。
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他用铅笔答题,交卷的时候把答案都擦了,成绩下来是倒数第一,他告诉老师自己不是学习的料。
那时候肖晨压力很大,她没有空闲兼职,却面临着上大学的巨额费用,糟心透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简直暴怒,发了自己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火。
她扇了肖曦巴掌,对她怒吼:“我已经受够你干扰我的人生了,难道你还想变成废物再来拖累我后半辈子吗?啊?!”
被痛骂一顿之后,肖曦拖着破烂的行李箱离开了。
肖晨每月十五会得到他的音讯,因为那天是他的发薪日,他会给自己留下一点生活费,剩下的全部转给她。
于是肖晨终于回过味来,原来肖曦辍学,是为了她。
她不愿收钱,出于自尊,还有不愿亏欠的高傲,可是即使是那一点点钱,却是可以缓解她窘迫的甘霖,她不得不低头了。
肖晨觉得自己和肖曦好像一对寄生体,总得一方吸着另一方的血才能生存。六年前,肖晨被迫收养一个拖油瓶,六年之后,供养关系翻转了。
肖晨没有住校,因为住校就要交高额的住宿费,她和肖曦重新租了一个距离学校比较近的地下室,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里侧用帘子一拉,充当了肖曦的卧室。
肖晨上完一天的课回到家会先做好饭,然后一边在网上兼职辅导学生,一边等肖曦。
肖曦的工作比她当时的跟脏,但是钱也会多一点,肖晨会催他去洗脸洗手,然后再嫌弃他洗脸都洗不干净,用毛巾沾水擦净他的眉眼。
每次这时候肖曦就会特别开心,眼睛眯在一起,仿佛不是去打了一天工,而是和小伙伴压了一天马路,回来的时候被妈妈嫌弃贪玩一样。
肖晨大三被选入保密项目,经过漫长又痛苦的一年培训正式进入AEIT小组,再见到肖曦的时候,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肖曦的个子长得比她还要高,可是脊背总是有点挺不直,身上穿的是被洗的发白的T恤,鞋子看起来也并不合脚。
见到蓄了长发,穿着训练服和队友站在一起的肖晨,他竟然局促地退后,躲进人群里逃跑了。
肖晨很快追上了他,仔细看着他愈发瘦削的脸,竟然莫名其妙地哭了出来。
31. 第 31 章
“头发长了,走,带你去剪个头。”
说完,肖晨把自己的背包递给他,然后抓着他的手离开了站台。
仿佛一对真正的姐弟一样。
肖晨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贫穷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敏感带刺的少女了。她打量着肖曦的一切不得体,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一直在用他的血肉和尊严来拼命避免毁掉她的人生。
……
AEIT的薪水非常可观,肖晨为了赚钱,什么任务都接,她通过各种人脉找了一所可以接收肖曦的学校,逼他回去上学;她为了他报了各种补习班,兴趣班,好像要把他丢失的所有青春体验一股脑补回来一样。
肖曦也乐得听她的话,肖晨让他干什么,他立刻就乐呵呵去干了,一点儿怨言没有。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看起来他们马上就要获得新生了。但是肖曦的运气一直不好,这次也一样。
新年的时候,肖晨问肖曦的生日愿望,肖曦说了想再去一次游乐场,去玩上次没能玩成的过山车。
肖晨答应了。
两人在排队的时候,肖曦主动请缨要去买饮料,他走到远处对肖晨笑着喊:“我马上就回来!”
可就在肖曦等单的时候,旁边的儿童餐厅忽然爆炸,肖曦为了救里面的孩子冲了进去,等到肖晨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止,她耳中嗡鸣,却似乎能听他的呼救。
她冲了进去,看见肖曦躬身抱着一个小孩子,自己却被压在一根燃烧的木料之下。
肖曦再也醒不过来了。
肖晨多年前的怒骂,竟然成了一句谶言,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废人。
把肖曦送到医院后,肖晨不怎么去看他,而是开始酗酒,开始报复性地享受之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娱乐,社交,美食,奢侈品。为了让肖曦住上VIP病房,获得单独的护理照料,她依旧拼命做任务,成了组织里有名的工作狂。
再后来,又过了几年,肖晨成了AEIT-4的队长,被分配常驻第五区,她把肖曦也带了过来。
人前她是秾丽又张扬的AEIT-4的队长,可是内里却一直在慢慢朽烂。
在抓捕蒙飞受伤后的疗养期间,她申请了几天休假,去疗养院看了肖曦。
他的状态依旧不好,面对外面的刺激没有反应,可是就那么看着他,她的内心好似就能平静下来了。
她和护理聊天,小护士告诉她有的植物人虽然无法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回应,但是可以听见声音,感受到触碰。如果有熟悉的人一直和他互动的话,恢复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她知道这是小护士在埋怨她这个姐姐做的不称职。
肖晨穿着衣服带着手套,每一寸皮肤都裹得严严实实。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又走到镜子前照了照,看着镜子里那个浓妆艳抹的自己,她忽然不认得自己是谁。
她的肚子是温暖的,可是里面的东西都是金属,她感觉自己已经面目全非。
账户里的钱已经满的要溢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什么而努力。她已经成为自己拼了命也要成为的“上等人”了,然后呢?还不是依旧是为联邦卖命的工具人,不对,应该是真正的工具。
她早就萌生了退役的想法,而这是第一次这么坚决,她觉得自己必须带着肖曦从惨白的病房里走出去,否则再过上几年,他真的要完全不认识她了。
即使他醒不过来,也得让他去感受感受不一样的东西,总不能上半辈子是出租屋,下半辈子是病房。
可是,还是那句话,肖曦总是运气不好。
疗养院收费非常之高,是研究院的附属,虽然说是北区,其实在距离市区很远很远的郊外,几乎算是与世隔绝,有和研究院有同样的安保。
早在肖晨发现感染的时候,研究院就已经全面清查过一次,肖晨认为那个地方应该很安全。
却没有考虑到,那个地方或许能抵抗住感染,却抵抗不了屠杀。
*
肖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头,目光对准监控摄像头。果不其然,她马上就在那块大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现在柯鸿飞还在区长之位上,莉莉丝与其他区域的联系已经被隔断,只能听他指挥,而莉莉丝拥有第五区的全部数据,连接几个摄像头很容易。
肖晨脸色阴沉地可怕,她对着监控道:“我答应你,怎么交换?”
“等你出现在区政大楼的时候,只要你听话,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肖晨,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柯鸿飞唇角带着笑意,“明天上午十点见,过时的话……你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
同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公用屏幕显示的都是柯鸿飞和肖晨的画面。
柯鸿飞说完那句威胁满满的话之后,就掐断了画面,裴熊和元烬不约而同地起身离开警署大厅,朝着武器库走去。
谈甜也从楼顶上爬起来,清点了子弹之后背好,给裴熊发消息:“把我的kitty放出来,再拿几把□□之类的,家伙事儿不嫌多。”
裴熊:“你也去?”
谈甜顺着大楼边缘快速滑下:“当然,肖曦对老大来说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死了,老大活着也没意思了。”
“五分钟后,在警署集合。”谈甜关掉手环,再半空中猛地跳下,悬停在不远处的飞车立刻漂移过来,她侧身从车门处钻进去,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肖晨的方向开过去。
“老大!上车!”她把头伸出车窗外去喊,肖晨三步并两步跳上了车,见谈甜的方向是朝着警署去的,她默然道,“你下车。”
“我不!你是我们的老大,你去哪儿我们就跟着去哪儿!”谈甜开车开得飞快,少有地对肖晨顶嘴,“而且,如果那鬼东西不放人,我们在的话还能帮你抢肖曦。”
听见这话,肖晨心乱如麻,没有再争辩。
飞车停在警署前,全身上下都挂着武器的培雄和元烬跳上车,而谈甜却下了车直奔警署武器库,没一会儿,一个巨大的人型东西从天上而降。
那东西通体粉色,上面有黑色的字母涂鸦“Kitty”,高两米一,重半吨,全身是精钢炼成,以核能为动力,内部有一人的驾驶舱,两只眼睛像灯泡一样发着远射灯光,十分拉风。
夜里在警署加班的所有人都在探头向外看。
谈甜后颈有处孔型伤疤,此时插着一根黑色的线,她安静地闭着眼睛,脑中却呈现出面前的景色来。
Kitty拉风地飞起来,和飞车保持在同一个平行线,外头透过车窗向内看,肖晨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
Kitty“讲话”,是谈甜的声音加上一点机械音:“出发么,老大?”
随着肖晨点头,飞车和Kitty都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出去。
*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
肖晨等人站在北区区政大楼大门前,整个区政大楼空无一人,不对,应该说整个北区都空无一人,风吹过路面,只有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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圾飘荡,还掺杂着一股血腥味。
很显然,整个北区,能被感染的几乎都已经被感染了。
肖晨攥着拳头,对着一个摄像头喊:“我已经到了!把肖曦交出来!”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她的回音,肖晨已经没有耐心了,她把手套摘下来,想要硬闯,手环却“滴滴”响起,接着不受控制地升起了屏幕,跳出来一个直播,谈甜他们的手环也一样,莫名跳出来一个直播。
观众人数不断攀升,一千、两千、五千、两万、十万……直到涨到了一个数字不再波动。
这时,黑屏乍亮,柯鸿飞出现了。
他坐在一张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幽幽开口:“上午好啊,第五区的人类;上午好啊,肖晨……哦,对了,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发评论哦,我会看见的。”
肖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在犹豫,谈甜已经骂了,在直播间地下滚动着她的评论。
“恶心的虫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见终于有了评论,柯鸿飞很开心:“啊!多谢这位‘甜味Kitty’评论,我嘛,就是想和大家玩个游戏而已。”
可能是看见谈甜评论,被惊吓到的普通人也开始留评。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手机上会弹出这个直播?区长开直播?”
“昨天晚上南区戒严和这个有关吗?为什么这个区长,看起来不像好人的感觉。”
“不知道啊!听说南区戒严了网都上不了,凌晨又好了,其他三区都没事,但是到了后半夜,所有的对外信号都被屏蔽了,感觉像高层打架一样。”
“不光这些,昨天晚上南区好多地方都出事了,有人莫名其妙地变异,然后就能看见一群穿着黑衣的稽查兵就地处理,昨天我就闻见一股烧尸体的味道。”
“@甜味Kitty,你为什么说他是虫子,难道区长也变成了在南区出现的那种寄生虫人了吗?”
“我草,我好害怕,我想跑。”
“唉,别提了,第五区所有对外的列车都停了,私家车也不能走了,我有个朋友觉得不对劲,昨天晚上的时候想拖家带口偷偷离开第五区,结果车头钢筋隧道口,马上被烧成了灰,多亏他刹车啥的及时才捡回一条命,只丢了两条胳膊而已,现在还在医院呢。”
“爹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管开播的你是不是区长,不解释一下么?”
……
评论几十条几十条地刷过去,柯鸿飞笑了笑:“看来大家都很期待我们接下来的活动,不知道大家长到这么大,有没有行驶过投票权呢?”
评论又开始激烈滚动。
“公民的投票权是吧?那不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小时候选班长的时候用过一次,怎么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大家不要被他迷惑,这肯定不是区长,不要跟着他的思路走啊,肯定有陷阱!!!”
……
柯鸿飞接着说:“接下来,我就和大家玩个投票游戏,当然,为了防止你们不了解游戏规则,先给大家个示范。”
他拍了拍手,视频画面切换了。
一间白色的房间,中间摆放着一把椅子,林昭坐在上面,双手被绑在椅子后,看着眼前的屏幕。
上面也是直播画面,画面下半出现了自己,上半是一行字。
“你希望用肖晨来替换你,还是她的弟弟?”
32. 第 32 章
林昭怒骂:“这是什么狗屁选择,你个变态,吃腐尸的寄生虫,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题目消失,出现了另一个画面,一个瘦削少年躺在床上。
屏幕里响起柯鸿飞的声音,他没有接林昭的话茬,而是重复了一遍问题,声音带着玩味:“是还你还是还他,倒计时,3、2——”
“他!”林昭咬牙切齿。
“好!”柯鸿飞笑了,接着有人进屋把少年抱了出去。
区政大楼外。
肖晨握着拳头,紧紧盯着区政大楼的门,小声对另外三人说:“等肖曦出来,谈甜立刻带他回南区,我们三个冲进去救林昭。”
区政大楼门开了,先出来的却不是肖曦,而是一批寄生人,肖晨推测寄生人也是有等级的,像邢凯那样身体长时间不腐,继承了宿主的记忆并可以单独行动的是比较高级的那种,而像那些可以被随时引爆的成类似丧失的寄生人则是比较低级的。
它们目光呆滞着从门口涌出来,嘴里含混不清的发出咕哝的声音。
接着一个肌肉虬结,比起裴熊不遑多让的高大的寄生人抱着肖曦出来,站在众多寄生人中间。
除了肖晨,其他人立刻举起了武器,可是这些寄生人没有向外攻击,只是以那个高大的寄生人为圆点,游荡在区政大楼外。
柯鸿飞在直播上说:“肖晨,你可以进来了,不要带武器,也不要刺激他们,否则惊扰他们导致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我的问题了。”
“混蛋!”“Kitty”用机械音怒骂,“这虫子真TM恶心,比联邦都恶心。”
“我过去,按原计划行动。”
肖晨吸一口气,大踏步离开,小心避开层层叠叠的寄生人,走进了区政大楼。
厚重的大门关上的瞬间,肖曦则在直播间的注视下,被寄生人抱出园区。谈甜立刻上前用机械双手将肖曦夺过,抗到“Kitty”的肩膀上,转身就跑。
而裴熊和元烬则冲入区政府的园区,两人背对着背,对着园区里的寄生人一通扫射,层层叠叠的尸体倒在他们脚下,可是不过几十秒就又站起来前赴后继地攻击,两人艰难到地走到大楼门前,裴熊伸手推开门,有一瞬间的僵硬。
数以百计的寄生人密密麻麻挤在走廊中,怪不得外面的街上都没人,估计北区已经快被感染完了。
那些寄生人刷刷齐看向他们,让人后脊发麻,而就在前方不远处,是屏住呼吸,被拖着走到走廊中部的肖晨。
看见他们进来,肖晨的机械手臂立刻打出一发炮弹,拖着她的那个寄生人被炙热的火炮轰地全身爆开,她反手掏出一枚微型炸弹顺手塞进一个寄生人嘴里,接着猛然起跳,踩着他们的脑袋冲到门口处,把裴熊和元烬扑倒。
剧烈的爆炸声过后,是刺鼻难闻的味道,肖晨站起来,把自己肩上的碎肉拨下去,再看走廊,地面、墙上、甚至天花板,到处都是迸溅的碎肉血浆,其中还有蠕动挣扎着的半截虫子。
电梯莫名开始升降,肖晨感觉不妙,打算点火先把虫子都烧死,这时手环的直播又响起柯鸿飞的从容不迫的声音:“演示已经完成了,主角也已经就位了,不过因为有人不遵守约定,带着无关人员残忍杀害我方工作人员,所以要施行一个小小的处罚。”
他拍了拍手。
“老大,你看!”裴熊把手环放到肖晨面前,直播中有他们的身影,是走廊深处没被炸坏的一个摄像头拍摄的。
接着,画面一闪,密密麻麻的视频小窗层叠蹦出来,画面里有学生,有路人,甚至还有透过玻璃拍摄的居民室内,一部分的画面中间还亮着绿色的瞄准镜。
有人在视频里看到了自己,吓了一跳,正四处找拍摄自己的摄像头,下一瞬间,便被子弹贯穿头颅。
接着,那些画面中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鲜血把直播间都染成了红色。
空中管制机器人。
是啊,能够控制莉莉丝,就能控制第五区所有的电子设备,当然也包括各种机器人。
如果不把莉莉丝的主导权夺过来,第五区的所有人,都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评论区已经刷爆了,没人能在死亡面前无动于衷。
有人怒骂肖晨拖他们下水;有人直接跪在视频里求饶;几乎没有人敢挑衅始作俑者。
当然,也有可能一开始就在挑衅的人最先已经被杀掉了。
十分钟后,视频里的枪声终于停止。
走廊里唯有沉默。
柯鸿飞的声音在手环中响起:“看到这个惩罚有什么感想,肖队长?”
肖晨低着头,碎发遮住眼帘:“想你什么时候去死。”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笑声戛然而止,柯鸿飞目光轻蔑地看着直播画面中肖晨的样态,“肖队长可要履行之前的承诺,走廊尽头的电梯里放着送给你的见面礼,希望肖队长可以收下,不然的话……你懂的。”
直播上是无数的小窗,是无数的无关人员,无数双惶恐的眼睛。
肖晨要点头,裴熊忽然上前一步对着镜头大喝一声:“慢着!既然能用队长还肖曦,那能不能用我换队长?”
柯鸿飞听见这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看见监控画面里肖晨转身狠狠甩了裴熊一巴掌。
他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开口:“肖队长怎么是你们这种小角色可以比的,不过你如果想跟着一起来的话,我倒是没意见。”
肖晨握紧拳头青筋毕现,她没有回头,对身后的两人冷冷发话:“你们离开!去做你们该做的事!这是命令!”
趁柯鸿飞对他们还还不感兴趣,他们必须离开,才有机会破局。
裴熊被元烬半拖半拽到了门口,他回头,深深看了肖晨一眼,大喊:“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砰!”楼门合上。
肖晨随便摁了楼层,电梯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她拿起盒子打开,看见一管神经麻醉剂。
这种麻醉剂是专门针对她这种机械改造人的,会让她们的神经失去敏感性,保留意识的同时无法操作改造的身体。
呵,降低他的威胁么?
虽然不是人,但是怕死怕得很啊。
肖晨二话不说扎在自己的脖子上,随着冰凉的液体注入,她的手脚也开始瘫软。
电梯门关上又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把她的头给蒙住。
靠超重感肖晨知道他们是在上楼,但是无法判断是几层,接着她应该是被扔进一个房间里。
她听见有些无力的喊声:“肖晨!你们把她怎了了?!”
肖晨的头罩被摘下,她被绑着椅子上,和林昭并排。
她们面前有一个大大的虚拟显示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个通风口。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以说话,但没法“密谋”。
她打量着林昭,见她浑身上下都是干涸的血迹,肚子那儿的衣服有一个形状十分不规则的大洞。
一看就是又死了一回。
肖晨开口道谢。
林昭有些疑惑地歪头,后知后觉地摆摆手:“举手之劳,”又苦笑,“嗨……不过现在你也进来了,第五区看来是真的要完蛋了。”
话音刚落,蒙飞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用充满戏剧性的声音道:“好了,叙旧就在此结束!现在正式开始游戏!”
直播里出现蒙飞的脸,他兴奋地把一只眼睛怼镜头上,在镜头的畸变作用下显得无比夸张,故意放的声调带着蛊惑的味道,“这次的选择是‘你想让谁去死,肖晨还是林昭?’,操纵生命的权利就在你的手上,尽情投票,发挥你们本来拥有的权力吧!”
视频切回肖晨和林昭的画面,氛围僵硬,两个人的表情也僵硬。
死虫子。
林昭在心中骂。
她的头颅里的一半虫脑还在,晚上做梦的时候还是会梦到虫脑的记忆片段,这条虫子和黑神教断联,又差点在她这里倒大霉,她能感受到柯鸿飞逐渐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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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癫狂。
现在她们的处境太被动,还没有想到脱身的办法,但两个人之间如果非要死一个的话……
她抬头对着直播间的观众开口:“投我吧。”
“不!不要投票!”肖晨立刻反驳,她扭头对着林昭说,“就像选举一样,如果两个候选人是平票,那肯定会有第二轮,所以不要让他们投票。”
听见肖晨的大声密谋,柯鸿飞只是好整以暇地观察。人类嘛,蠢货烂货居多,现在把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利交到他们手上,怎么可能按理想的情况发展。
他让莉莉丝做过推演。
第一轮两个人被投死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投票的轮数越多,情况越坏,他期待莉莉丝推演的情形出现在现实当中。
虽然它是虫子,但他倒是觉得,用人类养蛊才好玩呢。
他动了动手指,屏幕左上角有一个投票的实时数据,突然间,林昭的票池显示“1”。
现在,游戏才正式开始。
*
评论区喧嚣起来。
“是哪个孙子投票了,你有什么权利去控制别人的生死?”
“大家千万不要上当,这个区长肯定不是好东西,刚才杀了那么多人,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吗?”
“听那个叫肖晨的,保持平票,谁去控一下分。”
“弱弱问一句,如果平票之后,又拿我们做惩罚怎么办?”
而这时,肖晨的票池也变成“1”了。
“我已经目睹我亲人的死亡了,我真的不想死,抱歉。”
林昭的票池变成了“2”。
“能不能别猪脑子!刚才他惩罚的原因是肖晨违反规则了,我们投票投出平票根本不违反他说的规则好吗?!”
肖晨的票池变成“2”。
“上面人说话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一点,现在大家都面临死亡的威胁,小心一点怎么你了?有本事你替他们去死?”
林昭的票池节节攀升。
“你怕死就去投票杀别人吗?谁不怕死,那里被绑着的两个人不怕死?真是傻X。”
肖晨的票池飞速跟上。
评论区硝烟弥漫。
*
荒郊野外一所帐篷里,班宗看着手环“靠”了一声。
他刚给肖晨投了一票,让他和林昭平票,不知道谁又给林昭刷上去了。
他放下了手环,拉开帐篷走到屋外,见到了垂头丧气的裴熊和元烬两个人。
“我说你们也太丧了,肖晨不是还没死呢,快点吃饭,吃完饭快点赶路,莉莉丝的主机就在附近了。”
昨天晚上,班宗跟着手环的定位找到了肖晨,他捡到手环之后,就怀疑她被绑去了第五区。
他走的着急没有带保镖,便打算先打道回府,可是返回路上又碰到了肖晨的黑色飞车,他又拐了个弯,跟踪上了他们。
接着便是投票游戏了。
全区所有人的手环都被莉莉丝临时掌管,有脑子的都知道,不除莉莉丝就除不了被它保护的人。
可惜班宗找莉莉丝的主机位置找到现在,也只是定位到方圆五十公里的范围。
看见裴熊和班宗在区政大楼里出来,他就主动上前和他们分享了秘密,邀请他们一起去大海捞针。
真没想到,他反叛联邦的计划竟然成了保护第五区的关键。明明想让林昭冒着风险入伙,现在却成了他去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她。
真是造化弄人啊!
班宗长叹一口气,一边看着直播一边拆起了帐篷。
直播里的林昭精神很不好,一直处于昏昏欲昏的状态,班宗没忍住,手指摸上屏幕林昭的位置。
突然被自己的行为酸到牙疼,蜷缩起手指,但最后还是接受了本能,去轻轻触碰冰冷屏幕上的林昭,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一点力量似的。
他心想:“你还没有兑现和我的交易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