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实在太难当》
2. 悄悄跟来的小乞丐
小乞丐在想什么沈醉不知道,她只知道那脏兮兮的,瘦瘦小小的小乞丐正一脸感激地看着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将那沾满了尘土的馒头递了出来。
“做什么?”沈醉疑惑。
“给,给你吃。”
沈醉看了看那灰扑扑的馒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木回见状,不由得收回了手,未曾想,一只漂亮纤长的手伸了过来,自他手上将那馒头拿了去。
沈醉没有吃,她随意地施了个诀,手中的馒头和面前脏兮兮的小乞丐便变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了。
沈醉这才咬了一口馒头,向着木回伸出了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买些吃的。”
木回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仰着头,好半晌才就着沈醉的手爬起来。
沈醉未曾问小乞丐名字,只带着他从街道这头迟到那头。
木回如今不过五六岁,自流浪开始便未曾在填饱过肚子,此时有个人给他投喂,他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只是,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木回抱着阳光比他脸还大的烧饼,听着沈醉于他道别。
木回眨了眨眼,心中不舍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反倒是沈云乐手中又拖着那个龟甲,开始掐算着些什么。
沈醉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包三师兄做的蜜饯,弯下腰递给这有些呆呆愣愣的小乞丐,便打算拉着沈云乐去城中的传送阵了。
沈醉转身,向前走。
嗯?
没走动?
沈醉狐疑地看向沈云乐,只见他拖着那从不离身的龟甲,修长的手指以细微的幅度翻动着。
得。又在卜算了。
沈醉无奈,虽说她不知道一个谁都能欺负的小乞丐有什么好算的。
好在沈云乐卜算向来迅速,不消一会便将龟甲收了回去,手一翻,一本书籍便出现在手中。
木回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书,下意识接到手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声说道:“我不识字。”
“没事,能看。”沈云乐声音柔和。
木回眨了眨眼,迈着小短腿跑到一旁,将手中那个巨大的烧饼连同油纸一同放在石头上,这才翻开书来。
瞧着那彻底呆住的小乞丐,沈醉这下是真的无奈了,她自储物袋掏出两张凳子,一张扔给了沈云乐,一张垫在了自己屁股底下。
“云乐哥哥,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你们摘星阁人从不干涉他人命运么?”
“他的命格与你们远山众人息息相关,结个善缘吧。”沈云乐也坐下。
沈醉撇撇嘴:“这都离远山好几个城池了。”
言下之意便是这般普通一个小孩,哪能和她们远山一群奇葩扯上关系。
沈云乐不答,卦象所说便是如此,没有什么反驳的必要。
二人坐下堪堪一刻钟,周围的灵力便旋转起来,沈醉小脸一绷,取了个阵盘出来。
安上灵石,那阵盘便瞬间放大,化作透明无形的阵法将三人罩在里头,随后,三人便消失在原地,连带着木回引起来的异象也一同消失。
在呼啸流转的灵力中,沈醉站起身来,提着凳子坐到了沈云乐身边,大声喊道:“这就入道了?”
沈云乐点头。
沈醉脸都麻了,这动静,和她当年入道有得一比啊,现在外头已经变成这样了吗?随便来个人便能和她这个沈家第一天才一比?
木回依旧站在那,只是在躁动的灵力冲击下,他身上的破布衣服猎猎作响,他整个人站在风暴中间,丝丝缕缕的灵力激动地钻入他的体内,将他原本粗糙的皮肤蕴养得莹润绵白。
倏尔,他睁开眼睛,瞳孔熠熠生辉,如同夜间璀璨的明星。
在二人的注视下,木回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扭捏地走到二人面前,说道:“谢谢。”
他虽是个小乞丐,可在成为乞丐之前也是修真家族的孩子,虽未曾修炼过,却也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意味着什么。
沈云乐站起身来,说道:“你既然已经入道,便自己去寻个宗门吧,以你的天赋,哪怕做三大宗的亲传弟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未曾等木回回答,他便转身离去。
他们本不该在这时与这孩子牵扯上的。
“哎!”沈醉见他走了,连忙捞起地上的两张椅子,扔到储物袋里,连忙追了上去,边走边回头招手道,“小乞丐,再见啦!”
传送阵旁,沈醉塞了足足上百颗上品灵石进去,便与沈云乐站在一旁等这年久失修的传送阵激活。
好不容易传送阵发出莹莹蓝光,二人迈步走了进去,一瞬间,空气扭曲,二人晕晕乎乎自草丛中爬起来。
沈醉一把将头上的杂草薅了下来,烦死了啊!
什么破阵法,连个精准落地都做不到吗?
这又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沈醉坐在地上,任由自己脆弱的经脉熟悉这没有丝毫灵力的凡间,她看了一眼同样呆坐在原地的沈云乐,不由得哈哈大笑:“云乐哥哥!你看你的衣服,脏死啦。”
沈云乐一身白衣,此时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草屑,好不狼狈。
他闻言也不恼,自顾自站起身来,朝着自己施了个除尘诀,一瞬间沈云乐又变回了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动静,二人警觉,死死地盯着那草丛,却见一个小小的脑袋,盯着一头因营养不良有些发黄的头发,和几根树枝钻了出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沈醉头疼地闭了闭眼。
“你怎么回事?”
木回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闻言双眸一亮,凑到沈醉面前跪坐下来,扬起一张消瘦却漂亮的笑脸道:“大姐姐!”
沈醉嘴角抽了抽:“你怎么在这儿?”
“我自己跟上来的!”木回笑得开心。
沈云乐走到二人面前,看着这小屁孩不由得也有些头疼:“你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
沈醉头更疼了:“这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也不知道这容息城守卫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一个五岁小孩偷摸钻进了传送阵呢?也就是他运气好,换个人只怕是要调入空间裂缝,一命呜呼了。
她站起身来,一把提溜起这没几两肉的小孩,说道:“云乐哥哥,算一下最近的传送阵往哪个方向走,给这小孩扔回去。”
沈云乐立马拿出龟甲,木回连忙挣扎道:“我不回去,我想和你们一起。”
“你这小孩,我们是有正事,带上你像个什么话。”沈醉讲着道理。
沈云乐不由得轻笑,和一个小孩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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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
手中卦象却越发复杂,沈云乐不由得面色严肃起来,好半晌,他声音有些沉闷地道:“小酒,咱们只怕送不走他了。”
沈醉木回二人皆是一愣,转头看向他,沈云乐白纱下的双眸颤抖着,言语中流露出几分怯意:“我们被困住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只乌鸦自高空飞过,却在某一处突然化作一片血雾,仅仅留下几根黑羽飘落而下,落在三人面前。
三人皆是一颤,沈醉尤为严重,她呆呆地看着空中那片血雾,提着木回的那只手瞬间失了力气,整个人愣在原地发不出声音。
木回掉落在地上,顺势一滚,爬了起来,看着被血色染红的天空,也不由得愣在原地发起抖来。
却在这时,晴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声,生生将三人唤回了神。
沈云乐手中迅速掐算起来,沈醉木回二人面面相觑,良久,沈云乐带着二人迈步向前。
沈醉此时已经是心神大定,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木回!”小乞丐说道,双眼笑得眯起。
木回。沈醉暗自想着这个名字,姓木?两年前似乎有个木姓家族遭魔族灭了门。
她狐疑地看了看木回,还真是巧啊。
三人一路走着,速度并不算快,每往前走几步,便显得阴森几分,沈云乐因双眼有疾,看不见此时的环境,加之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龟甲上,他此时显得最为正常。
而他身后的沈醉,如今已经将木回抱在了怀中,妄图将心中的恐惧压下去几分,木回揪着自己身上的破布条子,手心全是沁出的冷汗,虽说他今日堪堪入了道,只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哪怕是强装镇定,眼角也不由得润出了泪水。
沈醉安抚道:“别怕,云乐哥哥可是摘星阁的少阁主,他会带我们出去的。”
木回虽说并不知晓摘星阁是什么,可听着沈醉轻柔的声音,依旧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吸吸鼻子将眼角的泪珠擦了去。
沈云乐一路掐算着,领着二人左拐右拐,竟是越走越荒芜,神识可见范围也越来越小。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呼吸越发急促。
“小酒,出事了。”
沈醉歪歪脑袋。
沈云乐一把拉下脸上的白纱,任由其随风远去,脸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便显现了出来。
沈云乐闭眼良久,乌黑浓密的鸦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再睁开双眼时,幽深的眸子散发出莹莹白光,眼中几点光亮越发闪耀,逐渐由几丝白线链接到一起,至此,他那双眼睛方才显现出原型,那几点光亮在他的眼中竟然是一颗六芒星的锚点。
霎时间狂风大作,沈醉扬起手挡在眼前,只见那瘦削的少年逐渐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而他所在的地方隐隐出现一个场景。
在那场景出现的一瞬间,沈云乐口中涌出一大股鲜血,染红了他那月白色的披风。
那场景不断凝实,一座小小的村落显现在沈醉面前。
只见那村落中阴气森森,人们如同行尸走肉将两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团团围住,一道人形黑雾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待看清了那二人的脸,沈醉不由得大喊出声:“二师兄!三师兄!”
3. 妖邪
旋即,那场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弯弯扭扭的小径,一头是那鬼气飘飘的村落,一头是原地不动的三人。
沈云乐双眸一闭,幻化出来的场景瞬间消失,而他整个人也重新在二人面前凝实。
沈醉放下怀中的小孩,快步上前,一把捞住向前栽倒的沈云乐,感知到自手心传来的冰凉,沈醉不由得眉心微蹙,将人靠着树安置好后,沈醉习以为常地从储物袋中取出补气丹塞到沈云乐口中。
这药是由裴卿衡专门炼制的,此时见效很是迅速,不消片刻,沈云乐身上便回了温,睫毛颤了颤便睁开了双眼。
沈醉连忙问道:“二师兄他们可是出事了!”
沈云乐声音还有些虚弱,到底是动用了本源之力,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他话语断断续续地说道:“暂时没事,谢承洲剑术不错,护得住裴卿衡。”
在原地歇息了许久,沈云乐方才缓过劲来,他拍拍身子准备站起来时,只见那小孩睁着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沈云乐愣了愣,问道:“你不怕我?”
木回摇了摇头:“好看!”
似乎是担心自己说话遭了误解,他还补充道:“眼睛好看。”
沈云乐笑了笑,这可真是难得,连他这双奇怪的眼睛都不怕,也难怪能在未来与远山众人扯上关系。
沈醉生来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怕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仅仅出现了一瞬,她也是将其记了个全。此时由沈醉领头,三人朝着那村落走去。
站在村口,瞧着路旁那破败的巨石,上头书写着的“陈家村”三字如同被鲜血浸润,透露着诡异的鲜红,三人不由得一激灵。
这下凡间还以为是来玩,顺手拿个宝物回去的呢,怎么这才刚到就碰上这么个怪事?
沈醉拍了拍手臂,拎着“长君”小心翼翼往前摸索过去。
三人神色冷凝,连年仅五岁的木回也绷着张小脸,装作成熟的模样。
路过了十数间屋子,皆是门窗紧闭,别说人声了,连个狗叫声都没有,要知道,像这种山间的村子,必然是家家都要养只看门的大黄狗的。
沈醉抓着剑的手紧了紧,这村子属实是不太对劲,也不知两位师兄此时怎么样了。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巨大的尖啸声,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沈醉心中一紧,道路两旁的屋子中也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霎时间,三人如同进入了阴曹地府,周围那叫一个阴气飘飘。
木回抱着沈云乐的腿,将脑袋埋在他的衣摆中,浑身颤抖,沈云乐见状,便伸手将其抱起,任由他紧紧地环住自己的脖颈。
“三师兄的剑气!”看着远处空中闪过的弯月,沈醉探出神识,旋即喊道,当下便朝着那处冲了过去,沈云乐也抱着木回紧随其上。
村子后山,裴卿衡手中紧紧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他身上的紫袍在昏暗的环境中似乎在发着光,腰间的玉佩更是光芒大盛,化作一道莹白屏障将自己与那小姑娘护在其中。
他的身前,是一柄长剑直面无数鬼怪的谢承洲;他的身后,是张牙舞爪想要争夺手中孩子的鬼魂尸骨。
围着他们的鬼怪似乎是从山间坟场中刚刚爬出来的,腐败不堪的躯体上还带着许多山间黄土,随着他们的走动便悉悉索索地落在地上,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
谢承洲已经独自面对这些东西小两个时辰了,往常若是碰上这种情况,师兄一把药粉撒出去他们便可脱身,可偏偏这些东西本就是死物,不知为何活了过来,对师兄的毒那是半分也不害怕。
他如今是双拳难敌四手,此时身上利落的黑色劲装已经被那些东西抓破了许多,特别是拿剑的手,几乎只剩下了皮质的护腕,丝丝缕缕的血液在手上流淌,蜿蜒至剑尖方才滴下。
谢承洲喘着粗气,因失血过多脑子有些酸胀,只是身后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小孩,一个也可以说一身本领全被废掉的师兄,他无论如何也是退不得的。
他脸上带着疲倦,囫囵吞了几颗丹药便再次冲上前去。
“阿洲!小心!”此时一个鬼怪绕到了谢承洲身后,眼见着那双尖利的爪子直冲他的后心口而去,裴卿衡不由得大喊。
谢承洲回头转身,可那双爪子已经到了他的胸前,他眉头皱了皱,准备硬扛下这一击,总归只要有一口气,师兄都会救他回来。
他双眸颤了颤,想象中的疼痛却未曾到来,只见一柄莹白长剑疾射而来,带着那只鬼怪横飞而出,钉在一旁的大树上,那鬼怪张牙舞爪,发出嘶吼声,却被死死钉住,动弹不得。
“长君?”
二人尚未反应过来,便是一堆符咒随风而来,一张贴在谢承洲胸前,随即消散化作防护罩将他护在其中,余下数十张则落在几人周围的鬼怪上。
“爆!”
一道清亮干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不绝于耳的爆炸声。
待爆炸声过去,周围的鬼怪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被轰炸得矮了几分的黄土。
“嘻嘻,三师兄,这么狼狈呀。”在黄烟中,沈醉抱着手走了出来,站在只能靠剑支撑着身体的谢承洲面前笑道。
毕竟这么多年,她哪里见过自己这冰山似的三师兄有这般惨状呀。感觉这些年挨的打都舒畅了。
沈醉伸了伸懒腰。
谢承洲懒得搭理她,就地盘腿坐下运起功来。
沈醉顿觉无趣,跑到收了玉佩的裴卿衡面前,逗着他怀中抖得如同筛糠的小姑娘。
“小酒,你怎么在这?”裴卿衡皱着眉,问道。
“云乐哥哥带我来的呀。”
裴谢二人闻言,皆是转头看向抱着小孩的沈云乐。
沈云乐眨巴着乌漆漆的眼睛,扭头望天。
没办法嘛,谁让能复活沈行的凝魂玉在凡间呢。
*
村子中,发现外头动静消失的村民们胆战心惊地从房屋内走了出来,看见这一行神仙似的人物不由得欢呼。
两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自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路搀扶着跑到裴卿衡面前,自他怀中抱过那还在发抖的小姑娘:“囡囡啊!”
“阿娘!阿爹!”小姑娘一声哭喊。
"让阿娘看看,怎么样了。"妇人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定了孩子没有受伤,连忙拉着丈夫孩子跪倒在几人面前。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裴卿衡连忙以灵力拖住她们,好不容易才将几人劝走,转而又见陈家村村长拄着拐杖走上前来。
等坐到村长家中时,沈醉还是懵圈的。
在来的路上,裴卿衡已经与她们说过了事情经过。
简单来说,便是那家小姑娘早晨在家中遭人掳了去,正巧此时被困住的裴,谢二人来到了陈家村,便受人所托去寻人了。
再之后,便是沈醉过来,一挞符纸救下三人。
“各位仙师,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村子啊!这三年来,我们村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不知那是什么妖邪,竟然将后山坟场中的尸骨挖了出来,每日在村子中扫荡,有时掳走的是青年男子,有时掳走的是村子里的小女娃,更离谱的是,连村子里的孕妇都被掳走。”
“被掳走的人都死了么?”沈醉问道。
村长看了看这小孩,扭头继续朝着裴卿衡悲愤万千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村子里的人可就要死绝了啊。”
沈醉见村长不搭理她,伸手拉了拉裴卿衡的衣角。
裴卿衡说道:“我家小师妹问呢,被掳走的人都死了么?”
“这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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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被掳走的男子都在河中被淹死了,孕妇都会活着回来,而村子里的小女娃有的能活着回来,有的连个尸骨都找不到。”
沈醉若有所思。
“这妖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第一个死的又是何人?”
“是何时出现的我不清楚,但要说这第一个死的人……”那村长说着,似乎是想到什么,面色突地变了。
裴卿衡正喝着茶,未曾注意到这异常,沈醉微微挑眉,等着这老村长接着说。
“这最开始死的,应当是陈明一家子。他家闺女两年前的夏季落了水,那河边没人,她便就这么淹死了;陈明媳妇林氏身子不好,这么些年怀了落,落了怀,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闺女,甫一出事,竟然直接疯了,跑到那河边去寻她家姑娘,竟然也落了水淹死了。”
“后来那陈明也未曾娶妻,每日去河边祭奠妻女,之后便消失不见了,直到三天后,方才被人在河中发现,那身子哟,都被泡肿了了。这一遭过后,陈明家中便只剩下年迈的老母,村子里总有人去劝她,可在某一日,陈母还是趁着夜深人静投了井。”
好家伙,这可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家子啊。
沈醉暗暗感叹,她看向裴卿衡:“二师兄,你说这妖邪会是他家哪一个。”
裴卿衡摇摇头:“信息太少,猜不出来,若是是那河中有妖邪也是说不定的。”
“云乐可能算算?”他转头问道。
“哎呀,云乐哥哥今日动用了本源之力,接下来几天都算不了啦。”沈云乐尚未出声,沈醉便说道。
此时天色已晚,几人赶了一天的路,紧接着又遇上这些个事,皆是累得头昏眼花,特别是年龄较小的两个孩子,此时几乎要睁不开眼来。
裴卿衡只得打发走了村长,安置好了受伤的师弟和犯困的沈醉等人,待明日再从长计议。
许是沈醉那一手爆炸符让妖邪元气大伤,陈家村今晚一夜无事。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沈醉找到村长,找其问到了那陈明家地址,村长这两年受那妖邪恐吓,实在是不敢同众人前去,她也不强求,当下便领着师兄们和那名为木回的小孩一同前往了陈明家中。
木回胆子很是大,哪怕是昨日见了那般场景也是不哭不闹,唯独今日早晨沈醉说让他呆在村长家时,他竟然抓着沈醉衣角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没有声音,却是有着豆大的泪珠自脸上滑落,咋在地上,看得沈醉那叫一个心软。
没法,只得将这孩子一同带上了,好歹也是个练气期的小天才,又听话懂事,不至于拖什么后腿。
推开那院门,只见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唯有地上摆着的石板能看出来曾经这里是一小片菜地。
众人看了看这院子,随机分头查看各个屋子。
沈醉牵着木回推开最大的那张门,只见自房梁上垂下的白帆随着屋外吹来的风摇晃起来,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差点撞上身后抱着木回的沈云乐。
说到底沈醉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有些害怕实属正常。
沈醉深吸一口气,上前抚开密密麻麻的白帆,一张捡漏的桌子便映入眼帘。
只见那桌子上摆着两张牌位,一张上头写着“陈小丫之灵”,只是上头那个陈字似乎被什么猛兽抓过,一堆抓痕几乎将整个张字遮掩得干干净净。
沈醉皱眉,移目看向另一张牌位,上头写着“林缨之灵”,那张牌位上也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还有几道裂纹。
还有两张牌位呢?沈醉走上前,却在曾经装贡品的碗碟之后,看到了两张破破烂烂的牌位。
只见那两张牌位一左一右,面向立着的两张牌位倒下。
就像是……
“他们在跪拜林缨,张小丫二人。”走上前来的沈云乐嘟囔道。
4. 纸人
“看这情况,那老村长不老实啊。”沈醉抓着脖子上挂着的黑石吊坠,无意识地摩擦着,这是她思考时特有的习惯,“这陈明家几口人死因当真是意外落水?只怕并非如此。那么,事实到底是什么呢?”
沈醉皱着眉头,若是沈云乐此时能用卜算之术就好了,以他的能力,当下便可将前因后果推算出来,只可惜,星瞳者实力源自天道,却也受天所制,只怕此事沈云乐注定发挥不出他的能力。
沈醉叹了口气,伸手将那倒着的牌位拿了起来,那牌位却在一瞬间如同活了一般汩汩地冒出鲜红的血液,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冲入鼻腔,沈醉不由得松了手,屏住了呼吸。
那牌位落在桌上,只见上头陈明儿子上刻着层层叠叠的“死”字,而那腥臭血液,便是从那刻痕上冒出来的。
沈醉皱着眉头,朝着自己的手上施了个除尘诀,一瞬间她那双手又变得白白净净。
此时那牌位上的血已经涌了一桌子,那牌位微微颤抖着,动静越发的大,而那未曾被沈醉触碰过的牌位也跟着颤抖起来,一同涌出了猩红血液,沈醉抱起木回,转身一跳,站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沈云乐也有样学样。
此时那血液已经要将地面覆盖。
“救救我。”
“救命啊!”
“你不得好死!”
一句比一句清楚,一句比一句尖锐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沈醉取出两张符咒扔出,落在那涌血的牌位上:“镇!”
“杀了我!”
尖锐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陈家村,旋即狂风大作,乌压压的黑云将村子笼罩,一瞬间,世界似乎进入了夜晚,看不见一点光亮。
沈云乐本就瞧不见,此时唯有神识外放注视着身边几尺,一时之间倒未曾注意到神色有异的沈醉。
而年岁尚小,却早已懂得闭嘴的木回此时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将自己埋在沈醉怀中,瑟瑟发抖。
“小丫。”只见一个黑影落在沈醉身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冥冥之中,沈醉只觉得似乎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那声音温柔,却一直锲而不舍地重复喊着,“小丫,小丫。”
沈醉惊得脸都白了,虽说她在藏书阁见过鬼修的记载,可这么些年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她不由得抖了抖,脸上却还是扯出个笑容。
小丫?女鬼?沈醉抱紧了怀中的木回,眼神飘到一旁,看着立在一起的两个牌位,福至心灵。
“林缨?”
那鬼影子闻言歪了歪头,空灵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不满:“小丫怎么这般叫阿娘的名字呢?莫不是这么多年小丫把阿娘忘了。”
这么多年?这女鬼把日子过晕乎了?
“自然是没有,阿娘,小丫可想你了。”沈醉夹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年幼,安抚着林缨,同时快速想着下一步应当怎么做。
她能感知到,这女鬼应当实力极强,至少以如今她的修为,是完全没有办法搞定她的。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动静:“小酒!云乐!你们怎么样!”
沈醉瞳孔一缩,那女鬼也瞬间有了动作,一瞬间,沈醉连带着怀中的木回一同被那黑影包裹起来,下一瞬,天空放晴,黑影与沈醉皆消失在了屋里。
“小酒!”沈云乐顾不上满地的血液,月白色的靴子落在地上,他站在沈醉消失的地方,神识外放到极致,终是一无所获。
狂奔进屋的裴,谢二人,见屋内少了两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
阴风阵阵,目之所及皆是阴沉沉的浓雾。
沈醉被那黑影裹挟着,周身被阴煞之气缠绕,虽是阴冷,却并无杀意,正是因为如此,沈醉并未动用符咒,她倒是想看看,这妖邪到底要做些什么。
她的怀中是蜷成一团的木回,二人像个绣球一般在空中翻滚着,脚落不了地,手抓不着东西,沈醉现下可真是头晕得不成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消失不见,透过黑影,摇曳的火苗映入沈醉的眼中。
这是一个山间的洞窟。
“砰!”
闷声响起,二人似乎是被砸到了什么木板上。
沈醉摇摇晃晃坐了起来,伸手戳了戳双眸紧闭的小孩。
这下糟了,师兄们只怕要急死了。沈醉紧了紧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黑影只将二人扔在此处,却又消失不见。
“小孩,起来,暂时没事了。”
木回睫毛抖了抖,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他躲在沈醉怀里张望了一番,小声问道:“这里是哪呀。”
沈醉自木板上站起来,又将小孩放到地上,正准备取出传音符向师兄们报个平安。
木回揪着她的衣袖,声音抖得如同要哭出来一般:“好多纸人……”
沈醉自然也是发现了,这山洞中或站着,或坐着,甚至在她们方才坐着的木板上,也躺着有一个没有面孔的纸人。
而那木板也并非木板,而是一张很是毛糙的木床,床上的纸人以一个蜷缩的动作靠在里侧,却因着方才二人那一砸出了些褶皱。
沈醉皱着眉,刚将灵力往传音符中输入,就听到身后却传来细碎的动静,就像是衣物摩挲的声音。
一道流光消失在空中,她下意识回头,却是瞬间头皮发麻,只见那些几乎有两个成年人高度的纸人正以一种诡异的步伐,向着两人靠拢过来。
沈醉头皮发麻,毫不犹豫抛出一张爆炸符,拎起害怕地闭上了眼的木回,随意挑了黑乎乎的洞口便闷头钻了进去。
“啊!”
就在二人消失在原地的一瞬间,山洞中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其中参杂着若有似无的人声。
在黑暗中,沈醉将灵力灌注在双眸上,方才看清了些路,她抽空瞟了一眼面如菜色的小孩,低声安慰道:“别怕。”
木回眨巴着眼睛看向沈醉,良久点了点头,又扭过头回望,这是山间自然形成的洞窟,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分岔口,黑森森的岔路口中突兀的冒出来一片白色,木回一抖,喊道:“姐姐!纸人追上来了!”
沈醉往后一瞥,瞳孔骤然收缩,脚下步伐更快了些,这山洞分明比她高不了多少,可那些诡异巨大的纸人竟然能缩小,它们身上还燃着点点火星,冒着奇异的蓝光,此时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着二人冲来。
啊啊啊!甩不开!
沈醉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其紧张。
“姐姐。”木回声音颤抖,“没路了。”
沈醉双手紧了紧,一拳轰出,妄图轰开一条路来。
只听一声巨响,无数尘土落下,前方却依旧被堵得死死的。
沈醉叹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木回靠着边放下,又将一张符咒塞到他的手中,低声说道:“在这躲好,将灵力注入符中,切莫断了。”
木回无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块根本遮不住他的石头后面,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入了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帮不到沈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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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不拖后腿。
“姐姐,小心。”木回仰头看着沈醉。
“嗯。”
沈醉转过身去,那些纸人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冲向前来。
“起!”沈醉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一张灵力织成的巨网拔地而起。
在灵力的的光芒下,黑漆漆的山洞被照的如同白昼,那纸人仅仅五个,却是个个都是缺胳膊少腿,此时纸人身上的火星已经消失,只剩下些许黑边。
残缺的纸人被灵网束缚,悬在半空。
沈醉却并未放松警惕,紧接着便抛出一张燃烧符。
就在那燃烧符落入灵网的一瞬间,那些纸人瞬间缩小,竟然是从灵网的孔洞中飘落下来。
飘飘然落在沈醉身前,纸扎的人竟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又恢复了等身大小,分明没有利爪却还是以一种迅疾的速度向着沈醉抓去。
沈醉脚下步伐变动,转瞬间便到了纸人身后,手中符咒更是如同不要钱一般抛向前去。
只是令沈醉惊讶的是,在声声爆炸下,那些纸人身上飘着火,依然阴然地转身向着她扑来,被烟雾笼罩的空气中只听到令人牙酸的尖啸声。
这些纸人,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沈醉脑中想着,闪躲不及竟然真的被纸人从身边擦过,那连五指都不甚精细的纸人竟然在她脸上抓过,她只觉得脸颊一疼,鲜红的血液便滴落下来。
“姐姐!”
沈醉一手抛着符咒,一手在脸颊上擦过,感受到手上的湿润后,双眸一颤,猛地转身,只听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什么撕裂的声音。
“很疼的啊!”
伴随着一声大喊,只见沈醉一拳挥出,在洞窟中带起飓风,整个人从那伤她的纸人身中穿过,硬生生创出一个大洞。
那纸人似乎是懵住了,呆愣愣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撕裂开的身体,而后向沈醉冲去,却是扭曲着失去了迅疾的速度,沈醉快速回身抛出一张符纸,朝着其中灌入大量灵力催动,一瞬间那纸人便成了火人,最终化为灰烬混入尘土。
余下四个纸人一声尖啸,似乎是在为消散的同伴悲鸣。
沈醉却是发现了应对这些纸人的方法,拧紧拳头,脚下步伐奇异,转瞬撕裂四个纸人,几张符纸抛出,她淡然转身走向木回,身后是红艳的火光和扭曲的影子。
木回小心翼翼探出头:“它们死了吗?”
沈醉撇了一眼身后,满脸戾气:“这种东西可没有死亡这一说,不过是靠鬼气支撑的傀儡罢了。”
木回缩了缩脑袋,他觉得这个漂亮姐姐现在心情应当不是很好。
“起来,走了。”沈醉抹了一把鲜血淋漓的侧脸,烦躁地说道。
木回收了灵力,那符纸却还是仅仅抓在手中,亦步亦躇地走到沈醉身边。
“姐姐,擦擦脸。”木回掏出一张灰扑扑的帕子,费劲巴拉地举起,递到沈醉眼前。
沈醉正因受了伤生着闷气,她是修士,这种伤甚至不需要靠吃丹药很快就能恢复,可是这会是实打实的疼啊。
此时面前一只瘦弱的小手举起一张有些破烂的帕子,她不由得有些好笑,心情诡异地好了些。
木回见她半晌不接,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地抖了抖手。
这帕子是他从小用到大的,是他的乳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可是它旧旧的,看起来脏脏的。
大姐姐应当会嫌弃吧。
5. 跑路
木回举起的手骤然垂下,眼尾悄然红了些许。
正在此时,一只白净柔软的手拿过那方帕子,清亮的声音传来:“谢谢你呀,小木回。”
木回愣了愣,抬头看去。
只见沈醉毫不在意那方帕子如何破旧,轻轻拭去了自己脸上的血痕。
“姐姐,你,你不嫌弃吗?”木回怯然问道。
毕竟这东西和她一身精细道服毫不相配。
沈醉皱了皱眉,木回便缩了缩脑袋,却听她说:“虽是旧物,却洗的干净,有什么好嫌弃的?”
木回抿了抿唇,脸上悄然露出一抹笑意。
“你这小孩,想太多了,不好。”沈醉顿了顿,又说道,“回头洗了还你。”
虽说有除尘诀,可那本质上只是将表面沾染的灰尘除去,让其干净,若是像血液这般浸入其中,除尘诀便起不了什么效果了,所以,哪怕是修仙之人,有时也得动手洗东西。
“好。”
二人说着,便走入了黑暗,沈醉随意点燃一簇灵力,那点灵力如幽灵般在二人身前飘着,照亮了前行的路。
二人在山洞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沈醉天生路痴,这一路逃跑也是未曾记过路,此时在这弯弯扭扭的洞窟中更是认不出来路,她默默放出神识想探探路。
怎么回事?
她的神识范围怎么会只有这么点?
沈醉愣住,她可是沈家出来的天才,不论是识海还是灵海都比同等级的修士强上很多,她不过筑基期中期的修为,神识却与元婴后期的三师兄差不大多了。
可在这山洞中,她神识探出的距离甚至比不上她双眼瞧见的远,这山洞中莫不是有什么抑制神识探查的东西?
可这不是凡间么?
在这的妖邪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她手上力气无意识地重了些,木回吃痛,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姐姐。”
沈醉回过神来,说道:“这地方不对,我的神识探不出去。”
木回眨了眨眼,小脑袋瓜思索良久,问道:“神识是什么?”
沈醉一敲脑袋,这才想起,这小孩先前是乞丐,昨天才入道,哪里能听懂这些,正想解释一番时,不远处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沈醉连忙拎起一脸好奇的木回躲到了一旁的石头后边,好在她们二人都是小孩,这块并不算大的石头正正好将二人隐藏在后头。
透过石缝看向那处,只见十来个女童提着油灯从洞口走了出来,最大的瞧着比沈醉大些,应当是个十二三岁的模样,最小的还被人抱在怀中,竟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纸人妈妈们都去哪了呢?怎么都不见了?”
“阿姐,纸人妈妈们是不是出事了?刚才那里好多灰烬。”
“说什么呢!那可是林妈妈留下来保护我们的!林妈妈那么厉害,她做出来的纸人妈妈怎么可能出问题!”
“……”
纸人妈妈?林妈妈?沈醉脸上神色复杂,先不说林缨死时不到三十,称呼这没有灵魂的傀儡为妈妈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沈醉细细听着,分辨着有用的信息,可一群年龄不大的孩子们,又是活在这山洞中,谈论的话题除了吃食,便也只有那鬼怪何时回来。
木回年岁尚小,不知道沈醉要做什么却也不会添乱,此时抱膝坐在一旁,不敢看也不敢出声。
他甫一抬头,脸刷的一下便白了,只见一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后方,正歪着头看着沈醉,一双空洞洞的双眼没有眼球,显得好不诡异。
“啊!”木回惊叫一声,在那黑影歪头的一瞬间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沈醉面色一变,果不其然,那些小姑娘们听到动静大喊:“谁!”
沈醉啧了一声,正想提溜着木回出去,却见木回满脸惊恐地看向黑暗之处,她回头,一瞬间冷汗便冒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
与此同时,一张符咒于她手中隐现,她双眸一亮,悄无声息地将其揉搓在手中,符咒化作点点光亮消失,一道声音传入识海:“小酒,那妖邪遭了你三师兄重创,现如今躲回了山间,好在已经种下了魂丝,最多半个时辰,我们便可赶到,切记保护好自己,莫要省着法宝。”
沈醉面无表情,欲哭无泪,好师兄,你这传音来得可真及时。
“林缨?”沈醉来不及关心外头那群小姑娘们,警惕地盯着那黑影,手心不住地冒着汗。
“你是谁?小丫呢?我的小丫呢?我刚接回来的小丫呢!”黑影,也就是林缨问着,声音越发凄厉,原本凝实的虚影也剧烈颤抖着,汩汩黑气自她身边冒出,沈醉甚至觉得这洞窟中刮起了阵阵阴风。
“林妈妈!”身后传来女孩的喊声。
“小丫呢?把我的小丫还给我!把我的小丫还给我!”林缨不再如同往常那般对孩子们温柔,此时她正逼近着沈醉,声声泣血地质问着。
沈醉脑中的弦已经绷到极致,她往常出门身边总会有师父或是师兄跟着,然而,此时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已经吓破了胆的木回,一个明显是敌人的妖邪,以及一群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类。
她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孩,身边没有信赖的长辈,不管她如何在心中安抚自己,却依旧抵不过心中涌上来的恐惧感。
“走开!”她一拳轰出,那黑影似乎是毫无防备,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林妈妈!”
尖锐的叫声似乎就在耳边,沈醉却是什么也顾不上,拎起早已吓僵了的木回,趁此机会便冲了出去。
四通八达的洞窟中漆黑一片,飘在沈醉身后发光的灵力仅能提供几米的能见度。
脚下踩到的碎石咯吱作响,脚步声和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洞穴不知道是通往何方,那怪异的纸人不知道是否还有,前路一片渺茫,后路也已经被妖邪堵死,紧张感在沈醉心中蔓延,除了跑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这黑暗中,她几乎回忆起五年前同样令人窒息的恐惧,只是在那时,尚且有人可以保护她,现在她却只能作为守护者保全身边的小孩。
沈醉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迎着风长深吸几口气,将嗓子中的酸涩压了下去,方才同木回说起话来。
“小孩,你怕不怕呀。后不后悔跟着下来呀,早说让你在村长家好好呆着嘛,现在好啦,只能跟着我苦兮兮地逃命了,那妖邪瞧着也不是个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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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刚才我给她锤散了,现在只怕都要气疯了吧,我也不强,说不定咱们都撑不到我师兄过来呢。”
沈醉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颇有一些颓然的疯劲在身上。
木回还没有回过神来,好半晌从说道:“不后悔,我可以为姐姐拖延时间。”
沈醉挑眉:“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拖延?”
“我有一条命。”
沈醉愣住。
怎么每个人都这般对她以命相护呢?爹娘也是,哥哥也是,师父也是,连这刚认识的小乞丐也是。
修士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钟便在这洞窟中狂奔出数里地,然而这么久过去,洞窟中依然只有无尽的黑暗,任何出口都未曾看到。
只是越走,脚下的碎石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柔软的泥土,空气越发潮湿,似乎还有若隐若无的流水声。
地下河吗?
沈醉思索着,远处也出现了点点亮光。
“姐姐,萤火虫!”
小孩子情绪向来转变得快,前不久还怕得发抖,现在却能因为黑暗中出现的光点开心起来。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萤火虫?”沈醉喃喃道。
“嗯?”木回歪头。
“有些奇怪,这种山洞中萤火虫是从哪里来的呢?”
小孩不懂,小孩只知道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看到萤火虫这样的生物会开心。
身后暂时没有动静,沈醉便放慢了脚步,向着那虫群走去,越往里走,眼前便越发亮堂,当她越过一块巨石,通过转角后,眼前便豁然开朗。
明亮的阳光透过云层落下,抬头看去却只能见到一块被山崖包裹的天空。
这是一个天坑。
和陈家村一模一样的天坑,可陈家村所在之处阴沉沉雾霭霭,这处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明亮而美好。
低头看去,沈醉方才发现她们此时正在崖壁之上,而在悬崖之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旁边是一个与陈家村差不多大的村落,那村落中男女老少俱全,哪怕是在这半空中的崖壁上,也能听到孩子的嬉笑声。
而那条河流看起来湍急而深厚,在这山崖上却只能听到细微的潺潺流水声。
她们方才在洞穴中听到的难道是这条河的声音吗?
沈醉放下木回,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眉头皱得死紧,嘴唇也紧紧抿着,格外不安的表情。
这处村落在这地方实在太过奇怪了,初时落到凡间时,那么大又空旷的平原却能被妖邪团团围住,这村落就处在妖邪地盘附近却能如此安宁祥和,实在怪异。
那陈家村已经被折磨得无人敢出门,可这村落却是一副人声鼎沸之象,似乎丝毫不被影响。
沈醉牵着木回,在原地站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到底是下去,还是在这等着师兄们到来。
正在沈醉纠结之时,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风,只听一声尖叫,二人皆是向前一个踉跄,竟然从这百米高空径直落下。
沈醉双眸瞪大,在木回的惊叫声中,她转头看去,却只她们之前站着的地方,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看着她们。
神色淡然,可那双眼中却蕴含着深深的哀伤。
7. 陈小丫?林无双。
沈醉瞳孔一缩,一把将其推开,自己则往后猛退。
“你会幻术!”方才她眼前蒙上了一层白雾,而那雾中出现了哥哥的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分了神,让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近了身。
那小孩一耸肩,无所谓地退到了后方:“小道长,别紧张,交个朋友嘛,毕竟我可是有求于你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无双,你也可以叫我。”她顿了一吓,随即扬起笑脸,“陈小丫。”
陈小丫?
“陈小丫早就死了!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沈醉大喝。
“哎,我不是说了嘛,我也叫林无双呀。”林无双拉住了林缨的手,晃了晃,“是不是呀,阿娘?”
“对,我们小无双最乖了。”林缨笑得温和。
沈醉咬牙,持剑挥了出去,在猎猎风声中,一道无形的剑气直冲林无双脑门而去。
然,林无双只随意地挥了挥手,那道极具杀伤力的剑气便散了踪影。
沈醉面色大变,能修出剑气的修士都有越阶挑战的实力,加上她手中的长君本就是一把天阶武器,方才她那一击哪怕是金丹中期的的修士接下来也是要吃些苦头的,可林无双这般简单地便挥散了剑气。
自己打不过她,沈醉在心中确认,盘算着如果打起来,自己要消耗多少法宝,才能等得师兄们赶来。
不过林无双并不在意,她转过身去,说道:“好了,小道长,过来吧,我同你说说陈家村的事,以及这里的情况。”
"我若想害你,你早就死了八百遍了,这里的虽然都是些普通人的鬼魂,可到底数量不少,拖,也给你拖死了。"林无双回头,龇着惨白的牙露出一个笑容,格外阴森。。
我打不过她,至少现在不行。
沈醉思索,还是识趣一点吧,毕竟远山是没有炼器师的,能省还是省点吧,思及此处,沈醉便牵着木回跟了上去。
方才越过门槛,她回头,看了一眼原地不动的罗然。
林无双说道:“我们走了就恢复了,别担心。”
沈醉抿了抿唇,无声地跟了上去。
木回个子小,许是因为幼时吃不饱,他长得也格外慢,瞧着比同龄人要矮了小半个头,沈醉关照他,便刻意放慢了步伐。
路过那些被定住一动不动的人群,沈醉问道:“你说,这些都是鬼魂?可她们分明有血有肉。”
“都是陈家村被害死的妇人姑娘,陈家村找了道士,将她们的魂魄困在了肉身中。她们的肉身早就腐败了,魂魄却还是无法离体去阴曹地府投胎,我瞧着她们痛苦,便将其唤醒,给了她们操控躯体的力量,至于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施了幻术后的结果。”
说着,林无双虚空一抓,便收回了幻术,一瞬间,腐败的气味冲入鼻腔,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成了一堆挂着腐肉的骷髅架子。
“啊!”木回尖叫一声,吓得贴向沈醉,抱紧了她的手臂,沈醉脸色也格外难看。
好在林无双很快便将幻术撑了起来,沈醉伸出了手拍了拍木回的脑袋以示安抚,她又拍了拍自己胳膊上骤然惊起的鸡皮疙瘩,问道:“那你呢?你也是这般被困住了吗?”
林无双诧然地看了一眼沈醉,这孩子脑子转得真是快,林无双低头浅笑,好一会方才点头道:“是。”
沈醉心念一转,果然如此,只是:“你原本只是凡人,又有道士镇压,按道理来说你应该与她们一样,被困在躯体中不得转世,怎么能有如此实力呢?”
在灵界,人死之后,一般有三条路可走,其一是进入阴曹地府,投胎转世;其二是元婴以上的修士死后元婴不灭,便可走鬼修这一条路;其三便是死去的人怨气过重,不愿投胎转世,便会化作妖邪,为祸人间,而这样的人,死后向来是没有理智,只靠一缕执念存在,就如同那寻找陈小丫的林缨。
但是林无双此人极其奇怪,她是凡间的孩子,按道理来说不应当残留神智的,可偏偏,除了过于苍白的肤色,她与常人几乎无异。
“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呀。”林无双晃着手,抬头看向天空,眼眸中是沈醉看不懂的情绪,“按照我们那的说法,我这个叫穿越,按照你们这的说法,我这应该叫——夺舍。”
林无双咧开嘴,朝着沈醉笑。
沈醉瞬间神色大变,牵着木回倒退几步,难怪她年纪不大,却有如此手段!
“哈哈!小道长这么好忽悠呀。真好玩。”林无双转过身来,脚下步伐却未曾停歇,她倒走着,笑容越发灿烂,“其实也算不上夺舍啦,我只是,死了之后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陈小丫。”
“那真正的陈小丫呢?被你吞噬了么?”沈醉神色凛然。
“没有真正的陈小丫,我早就说过了,我就是陈小丫,陈小丫从出生时就是我了。”林无双虽然还是笑着,那双漆黑的眼中却失了笑意,说着,嘴角也耷拉下来,再是撑不起笑容。
沈醉皱眉,垂眸沉思,可到底年龄太小,世间奇异之事太多,此事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留心记着,待晚些时候等师兄们找来了去问问师兄。
思及此处,她便看向走在前头的林缨转了话题:“你阿娘是怎么回事?山崖上推我们下来的女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林无双一挑眉:“山洞中的也是我阿娘,阿娘被我唤醒后,仇怨太重,她心中的仇恨和本性互相拉扯,迫使她的魂魄分裂成了两个,在那山洞中的是她的恶魂。”
林无双沉默了一瞬,方才问道:“不过,你是说,你们是被我阿娘推下来的?”
“不是你控制的吗?你不知道?”沈醉反问。
“不是我,阿娘的恶魂实力很强,我制不住她,更何况早就不记得我了,怎么会帮我送你们下来?”
林无双声音越发低沉,林缨自从撕裂了魂魄,一个忘了她,躲在山洞中圈了个地盘,与她说得上是水火不容,一个却因失了半边魂魄,几乎失去了意识,只得靠着林无双的操控,才能伪装成她还活着。
好在,林缨每日总有那么一两刻钟能恢复神智,也正是因为林缨的存在,林无双才能安分地呆在这村子中。
沈醉听着,摊了摊手,道:“你不知道我更是不知道了。”
沈醉突然一愣,反应过来,神情惊慌:“山洞中还有十来个孩子!若那是恶魂,那群孩子……”
“别担心,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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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魂,阿娘也不会动她们,阿娘最是善良了,她只恨陈家村那些害人的鬼东西。”
一个鬼,骂别人鬼东西属实是有些好笑了。
“到了。”林无双停在一个院子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沈醉站在门口观察了一番,这院子中仅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将其围在中间,似乎是固定在地上的,房梁上挂着几串玉米辣椒,很普通的农家小院模样。
林无双已经走了进去,坐在了桌前,林缨不知是恢复了意识还是因为林无双的操控,她坐了下来,朝着沈醉二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沈醉直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林无双却冲她挑了挑眉:“小道长怎么了?不会是担心我使什么手段吧?你看我有这个必要吗?”
沈醉一想,也是,便踏步走进了院子,却在走进院子的一瞬间,她心头一跳,完了。
眨眼间,意识便陷入昏沉。
“小酒,说!咱们先去哪玩!”
少年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沈醉耳边炸响。
烟花之下,沈醉骤然睁眼,月夜下巨大的古楼,热闹的集市,无数毫无灵力却活得自在的普通人,这里是……
长临!
那……
沈醉低下头,是格外高大的视角,此时不到五岁的她正坐在少年的肩上。
少年仰着头看着她,是张扬俊美的长相。
“哥哥。”
沈醉喃喃呼唤出声,双眸直愣愣地看着看着沈行,一滴泪自眼眶中滑落,滴到了少年面庞上。
沈行睫毛颤了颤,立马便将沈醉抱在了怀中,他一手托举着年幼的妹妹,一手擦拭着她脸上滴落的泪,言辞中全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小酒,怎么了?是不是哥哥做错了什么?哥哥与你道歉好不好?是不是被烟花吓到了?咱们回家,咱们回家,下次再出来玩。”
沈醉胡乱地抹着自己的脸,只是泪水如同开了闸,不住地流着,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如同失声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将脑袋靠到了沈行肩上,无声地落着泪。
怎么会这样呢,搞得好像连神智都便幼了,怎么连情绪都控制不住了呢?
沈醉疯狂地吐槽着自己,可那点情绪根本压不下去,绵延不绝的泪水打湿了沈行的衣裳,少年不知道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为何突然哭泣,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沈醉的背,口中轻声安抚着。
“哥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冷静下来的沈醉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高高肿起,可她近乎贪婪地看着沈行的脸。
已经五年了,哥哥为了保护她而死已经五年了。
“小酒,哭成小花猫啦。”沈行勾了勾她的鼻子,笑道。
沈醉也嘻嘻一笑,见牙不见眼。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出来时不是还可激动了吗?”沈行皱着眉头,苦恼道。
“哎呀,哥哥不要问了嘛。”沈醉撒娇道,这怎么说呢?我知道这是个秘境,可我还是因为再见到你控制不住情绪吗?多丢人啊。
“好,哥哥不问了。”沈行笑眯眯的,伸手将沈醉脸上残余的泪痕抹去,“可还要去看灯会?”
“要!”
8. 两个故事
圆月如玉盘,高悬在苍穹之上,临仙江中飘满了河灯,那是长临百姓最为美好的祈愿。
沈醉牵着哥哥的手站在临仙桥变,看着江边漂流而下的河灯,她的脸隐没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弓着腰的老人举着巨大的草把子走了过来。
“行哥儿,来,拿两根糖葫芦和妹妹吃。”老人摘下两根最大最亮的糖葫芦,努力直起腰递到沈行手上。
“谢谢老伯。”沈行掏出铜钱,一手接过糖葫芦,一手将铜钱往老人递去。
“你这小子!老人家还能要你的钱不成!”老人推开沈行的手,举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一转身走了。
沈行笑了笑,收回铜钱,分了妹妹一串糖葫芦,悄悄掐了个诀,远去的老人腰间钱袋子变鼓了些,他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冲着老人大声喊道:“老伯!今天的糖葫芦做得可真好!”
沈醉瞧着这场景,笑意盈盈,也学着沈行的动作张口咬上了糖葫芦。
糖葫芦很是红亮,沈醉一口咬上去,细微的咔擦声响在耳边,该是甜蜜微酸的滋味。
沈醉愣住,又试探性地嚼了嚼,索然无味。
瞬间,沈醉鼻头一酸。
假的。
林无双的幻境。
是林无双的幻境!
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心头涌起的怒气。
林无双!竟然敢窃取她的记忆!竟然敢伪造她的亲人!
一瞬间,沈醉面前的空气如流水般瞬间扭曲。
世界在崩塌。
沈醉嘴唇绷紧,眉间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幼儿本不该有这样戾气深重的表情。如水波纹般消散的空气中,少年的脸出现在了沈醉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抚开幼儿紧皱的眉头。
“小酒,笑一笑。”
沈醉看着那张熟悉的,永远不会再改变的脸,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嘴角颤抖着,努力地想扬起笑脸,却只能以一种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看着她的哥哥消散。
沈醉根本笑不出来,少年却扬起了明媚的笑脸。
“小酒,原来你长大了是这般模样。”
一瞬间,长临消散,少年不在,只留下了这样一句带着笑意的话在沈醉耳边轰隆回响。
“林无双!”沈醉睁开眼,一抬头,咬牙切齿,挥起拳头便冲上前去。
“哎呀哎呀,如果不是我你哪能见到你的哥哥呢?”林无双挥挥手,微风聚集而起,在她面前竖起一道屏障,将沈醉拦住,她眯眼笑道,“不过,你们这修真界的人,人生还真是一个赛一个悲惨呢。”
林无双一拍手,翘起的二郎腿落了下来,她身体前倾看着一脸怒气的沈醉,说道:“哎,小道长,你说,如果这是一本小说,你这种人会不会是主角呢,哎呦,悲惨的过去,刻骨的仇恨,出身修仙世家却经脉受损的天才,这不就是天选龙傲天吗!”
“说的什么东西,听不懂。”沈醉气得眼眶都红了。
“哎,小道长,看,跟着你的这小孩也是个惨的呢。”林无双又是话锋一转。
只见林无双面前的石桌竟然是一面水镜,上头是衣衫褴褛的木回。
沈醉不由自主地顺势看过去。
小孩浑身是伤,此时正窝在一个妇女身上哭诉,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
“我这幻术,按道理来说是构建一个宿主记忆中最美好的场景,可这小孩最美好的记忆都只是被人欺负了之后有人安慰,能吃一顿饱饭。”林无双顿了顿,狐疑地看向沈醉,“你们修真界这么恐怖?连修士都吃不饱饭?”
“他昨日才入道。”沈醉撇嘴,依旧一拳一拳砸着那道屏障。
这孩子应当与那灭门的木家没有关系,好歹也是个大家族,哪怕是旁支也不该过得如此凄惨。
“是吗?那他天赋应该不差呀,怎么在他的记忆里人人都骂他废物呢?”林无双俯靠在石桌上,喃喃道。
“噌!”利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沈醉手握长君,灵力附着其上,长剑劈落而下,灵力与飓风交杂在一起,掀起了她的衣摆与长发,最终,爆炸声响起,分明只是空气的屏障像是琉璃咔擦咔嚓碎落一地,又消散不见。
沈醉微微喘着粗气,随意地往口中扔着丹药,方才那一击消耗的灵力有些多。
远处的山洞中,有人惊呼:“小师妹!”
随后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沈醉将那把对她来说显得格外大的长剑撑在地上,林无双看着她,满脸震惊:“不是,你这小孩至于吗!”
“你偷看了我的记忆!”沈醉喊道。
记忆于修士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旦记忆被他人得知,便极其容易被趁虚而入,甚至被借此激发心魔,本就艰难的修真一途更是难上加难。
“给你看回来不就得了!至于动真格么!”林无双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来,过来。”
水镜上的画面陡然一转,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出现在沈醉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道。
“我的家乡。”林无双微微笑着,眼中是难以遏制的思念,“与你说过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沈醉皱着眉头走过来,坐在凳子上继续看去。
那是一个没有灵力的世界。
但是在那个世界,号称人人平等,人人都可读书学字,可是林无双不可以。
林无双出生在大山中,那时她也不叫林无双,她叫林招娣。
那大山中的村子和陈家村一样,尤为重男轻女,只是那世界律法不同,孩子生下来官家就有记录,是万万不可能像陈家村那般扔了给狼吃的。
大山中的人都没有什么钱,林招娣是吃着米汤长大的,又瘦又小,头发枯黄分叉,从小到大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没有灵力又交通不便的大山困住了小小的林招娣,从她能走会跑,听得懂话开始,她便要帮着爹娘做事,后来四岁时,她的弟弟出生了,林招娣便要开始照顾弟弟。
直到弟弟五岁可以上学了,林招娣九岁时,她才有了读书的权力。
那时年幼的弟弟去了学校,却又在傍晚哭着回来了,因为没人照顾,他拉裤子,遭人欺负,林家爹娘心疼孩子,终于给了九岁的林招娣一个上小学的机会。。
在那时候,林招娣是弟弟的第二个妈,一边照顾着他,一边汲取着知识。
林招娣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在学堂中她孜孜不倦地汲取着知识,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靠读书离开大山。只是,九年过去,那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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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务教育结束了,弟弟还能继续上学,林招娣却失去了读书的机会。
那时林招娣已经十八岁了,在大山中,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于是,一向因为林招娣是个姑娘而不喜欢她的爹娘要将她以十五万的价格卖出去。
那时的林招娣终于确信,她的爹娘不爱她,彼时她站在屋外,听着屋内的人在大声讨论她这样的小姑娘值多少钱,只觉得自己就像那待宰的肥猪,随时要被割肉放血。
林招娣终于逃了。
从深山中出去并不容易,好在那时候路修得很好,林招娣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到了小镇上,她花了从家中偷出来的钱中可怜又心疼地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一块钱,搭上了去城里的大巴。
又累又饿的林招娣上车就睡着了,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高楼林立的城市中。
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林招娣什么都没有,她捡垃圾捡废品捡别人不要的剩饭吃,困了也只能找个隐蔽的地方席地而眠。
直到半个月后,她终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是个黑旅馆的前台。
她在那碰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人骂她,也有人对她笑,甚至有人与她聊天,教她怎么生存下去。
林招娣在那个小旅馆上了两年班,在期间,她知道了图书馆的存在,她总是去图书馆接书,在上班摸鱼的时候看,那时候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可林招娣很快乐。
再后来,她甚至迷上了看网络小说,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她都看,她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大女主文。
晚上做梦时,她总会幻想她是那些能彻底断绝过去的女孩子,她幻想自己可以像那些都市丽人可以将自己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她甚至幻想她的生活中有法术,有灵力,可以让她的人生风禾尽起。
也许是梦做多了,也许是太过痛恨自己的过去,林招娣把名字改了。
林无双。
她不想当招弟,她不想当他人的附庸,她不想当被宰杀的猪,她更不想一事无成,她想让自己拥有独一无二的人生。
她那时已经存了些钱了,再过些日子,就准备去别的地方闯闯,她想改变。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爹娘找来了,林无双被抓回了大山中,变回了林招娣。
她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天碎了,黑暗再次将她笼罩了。
这一次,她逃不了了,爹娘,弟弟,甚至是她的买家,都在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看守真她。
她每一次试图逃跑,都会被殴打,再扔回那间破败不堪,甚至在雨天会漏水的屋子。好不容易把自己养白净肉乎的林无双,在短短几天变回了那个瘦小无助的林招娣。
一晃,出嫁的日子到了,在那一天,林无双哭着用一根麻绳生生将自己勒死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等到接亲的人打开紧锁的房门,只有一个微笑着的林无双在房梁上淡然地看着她们。
无论是林无双,还是林招娣,她们都没活过二十岁。
“……”在那个消瘦的林无双坦然赴死的时候,沈醉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听着身边明显重了的呼吸声,林无双却只是笑:“你不是一直问我是个什么东西嘛,喏,你看,我就是这么个东西。索命的鬼魂找错了地方罢了。”
沈醉看向她,眼眶红得可怕。
9. 魔族与寄生灵
“好了,小孩子家家老皱眉做什么。”林无双还在笑,好像那水镜中最后只能悲惨自缢的女孩不是她一般。
沈醉无声张了张嘴,眼眶有些红。
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竟生生将孩子逼死的。
“疼吗?”一个孩子伸出手,抚上另一个孩子的脖子。
林无双愣住,声音沙哑:“不疼了。”
“胡说,我练剑被划到了都疼得不行,你那般,连骨头都勒断了,肯定疼。”沈醉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红。
“小道长,我修的邪术,方才还忽悠你,你该拿我当敌人的,为了个敌人,你哭什么?”林无双哭笑不得,她也不懂,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孩子。
说得好听是感性,容易心软,说得难听是圣母。
说好的修真界弱肉强食呢?
林无双很是困惑。
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无论现在的林无双表现得如何淡然,在当时她都是极其惊恐的。
当她再睁开眼,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啜泣声,男子的痛骂声。
“怎么是个女孩!怎么能是个女孩!”
“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
“起来!去干活!儿子都生不出来你有什么脸躺着!”
在压抑的哭声中,她的视角随之改变,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将她抱了起来。
那是她新的娘亲——林缨。
林缨很爱她,在女婴用来祭山神的陈家村,林缨违背了丈夫和婆婆的意愿,将林无双留了下来。
从此她成了小丫,有娘爱着,有娘护着的小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林缨再也没有怀过孕,陈小丫也在一天天长大,她是林缨唯一的孩子。
林缨原本是个很温婉的女子,但有了陈小丫之后,她学会了反抗,每当丈夫婆婆想要殴打孩子时,她总会还手回去,久而久之村民们都说陈明家媳妇疯了,陈明家丫头是个祸害。
陈小丫不在乎这些,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有着林缨在,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些牵挂。陈小丫帮着林缨做事,总是找着机会往村外走去,她在寻路,寻找一条能同阿娘一同离开的路。
有一天,陈小丫照样向着村外走去,方才走了几里路,碰上了一群黑衣人。
那些人,身着黑色袍子,巨大的兜帽讲他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可是陈小丫是个小孩,她看到了那兜帽下奇异的红色眼睛,诡异而美丽。
沈醉隔着水镜,看到那几双眼睛,骤然一抖。
魔族!
那血红色的瞳孔,是魔族的特征!
“为什么他们会来陈家村?为什么你没事?”沈醉掐住林无双的肩膀,嘴唇无意识地颤抖,问起话来说不出的惊慌。
“什么?”林无双皱着眉。
“那是魔族!你们陈家村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会引来魔族?”沈醉放大了声音。
“魔族吗?那时候,陈家村已经是个聚阴之地了。”林无双思索一番,随机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除了这个应该没别的了。”
水镜还在继续播放,只见那些魔族不曾关注陈小丫,自顾自得朝着深山走去。
“那是陈家村的坟岗,那里头埋的都是陈家村里男人们的媳妇,在陈家村,女子是都不能入祖坟的,再加上灵魂被拘,那地方怨气极重,或许魔族需要的就是那处的阴煞之气。”
林无双拨开沈醉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草,拿在手中编着,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可以了。”沈醉不再看那水镜,自石凳上跳下来,走向那还沉迷在幻境中的小孩,一道灵力闪过,沈醉指尖冒出一滴鲜血。她手中掐决,点上木回眉心,那小孩便骤然睁眼,呆愣愣的看着她,眼中全是迷茫。
“带我去陈家村的坟岗。”沈醉看向林无双,沉声说道。
“做什么?”
“除魔。”
沈家本就为除魔卫道而生,哪怕现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人。
木回闻言,愣在原地,不自觉地抓上了沈醉的衣袖在手中摩挲着。
“去不了啦。”林无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仰着脑袋看向沈醉,依旧在笑,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惊,“我走了,这村子里的人可都要魂飞魄散了。”
沈醉沉默半晌,除魔与救人同样重要,哪怕她们已经成了鬼。
“不过,如果你能帮我超度她们,我就可以带你去哦。你看,她们多可怜呀。”林无双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未曾想,沈醉听了这请求之后更加沉默了。
“我不会。”
小孩声音很小,若非林无双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几乎都听不清,她张了张嘴,到底是强人所难了,这么大点的小孩,放在她们那世界也是正讨人嫌的年纪,怎么能期待她有这等手段呢?
“那你的师兄,他们会吗?”林无双又问,言语中带着她自己都瞧不出的乞求。
“超度?”
“云乐应该会吧?”在林无双操控下,一路被迎进来的几人互相对视着,最终裴卿衡转头看向沈云乐,不确定道。
远山门的藏书阁卷轴其实很全面,但是架不住他们这师兄妹三人全是偏科大神。
二师兄裴卿衡,先天体弱,迄今为止只会医毒两道;三师兄谢承洲,为人偏执固执,这些年专精剑之一道;小师妹沈醉虽是什么都有所涉猎,可她始终偏爱杀伐之道,所学皆为杀人之术。
唯一能指望上的,便是沈云乐这出身摘星阁的命理师。
沈云乐脸上缠着一圈白纱,将双眼藏了起来,只露出来下半张脸,尖细瘦削,瞧不出情绪。
只见他自顾自取出那从不离身的龟甲掐算了起来。
沈醉闭上眼,有些心累。
命理师通病,做什么事都喜欢先算结果,算出来成,才会动手,若是不成便直接不做了。
那头裴卿衡已经坐在了桌子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无双,小师妹可都说了,这孩子是其他世界来的。
“小妹妹,奇变偶不变?”
裴卿衡快要压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啊!
虽然她已经是个尸体了。
“什么?”面色惨白的小孩一脸懵圈。
裴卿衡的笑脸唰一下垮了,这还不是一个地的?
他有些不死心:“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林无双眼眸一亮。
接下来的场景对于沈醉来说就很是奇幻了,先前那冷静得不像话的小孩一把抱住了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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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的手,张着个嘴搁那嚎:“老乡啊!老乡啊!”
“三师兄,这什么情况?”沈醉后退两步,扯了扯谢承洲的衣袖。
嗯。
没人搭理她。
沈醉抬头,旋即又后退两步,三师兄这脸色,也不太对啊。
只见谢承洲一脸阴沉,恶狠狠地盯着林无双,原本垂在身边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看样子是随时准备砍人了。
不大的院子,算命的算命,发呆的发呆,认亲的认亲,还有一个随时准备暴起砍人……
乱成一锅粥了啊喂!
那头认亲俩人还没出个结果,这边算命的已经抬起了头:“这些人,我超度不了。”
“你们这些修士都做不到吗?”林无双回过神来低声说着,不知是询问还是自言自语,“她们真的只能困在腐烂的躯壳中被吸食殆尽吗?”
沈醉眉头一跳,数年前的场景重新在眼前展开。
儒雅的中年人神色颓然:“九曲同归阵,是以数百万人的灵魂作为驱动,她们投不了胎,只能困守在长临魂飞魄散。”
那是以同归于尽为代价镇压魔族的阵法,她只能看着,既救不了长临的百姓,也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可是,哪怕付出如此代价,还是有魔越过了两界裂缝。
甚至在无数修士的眼皮子底下,残害了这些凡间的普通人。
“她们的灵魂被打上了魔族的寄生灵。”沈云乐说着,一手托住龟甲,一手指向一动不动的林缨,“她的身上也有。”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林缨依旧在笑,像个毫无神志的木偶人。
“我身上没有吗?”林无双问道。
沈云□□过朦胧的白纱细细瞧了她一番,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还真是幸运。”林无双似是自嘲,她晃了晃头,有气无力地问,“这寄生灵,可有法子能除了?”
“若是几年前还有,现在可不好说了。”沈云乐道。
其他人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沈醉是能明白的,这世上唯一能除去寄生灵的只有化魔阵,是沈家绝学。
可如今,沈家没了。
“有。”
沉寂的小院中,沈醉的声音响起。
“给我半天时间。”
众人无声地看着沈醉,最终,还是裴卿衡走上前来,蹲在她的身前,眉头轻拢:“小酒,不要勉强。”
沈醉微微抿唇,眉眼弯弯:“放心吧师兄,我有数的。”
空旷的房间不知为何格外沉闷,屋外夕阳已经落山,残存的几道光线从窗缝穿透进来,沈醉盘腿坐在蒲草垫上,双眼紧闭,将意识沉入识海之中。
常人的识海皆是如梦如幻的记忆碎片,修真者则会多出几道神识在虚无中不断演练曾经学过的法术。
按道理来说,那些记忆与神识皆会是自身各个年龄段的形象,不会有他人存在。
可在沈醉远超同龄人的识海中,她自身的记忆仅仅占据了极小的角落,目之所及之处,几乎全是散落的卷轴,在神识边界被雾气掩盖的地方,正闪烁着莹莹白光,如夜间繁星,怎么也瞧不真切。
沈醉走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所挡住,只见她前的卷轴突然展开,女子清亮缱绻的声音随之传来。
“少主?”
10. 化魔阵
五年前的长临之祸,沈醉一身经脉破碎的同时,神识也遭了重创。
彼时的沈醉记忆混乱,身心皆疲,几乎成了个废人。
沈云乐与师门众人费尽心思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花了整整三年,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方才将她的经脉重建起来,即便如此,沈醉的经脉也远不如之前,甚至无法与普通修士相比。
天才陨落不过如此。
可在她重新入道的那一日,混沌的识海中无数卷轴突然显现,破碎的记忆重组,沈家大长老残存的精魂出现在她眼前。
正如此时,女子双眸虚睁,浅灰色的眸子看向沈醉,朱唇轻启:“少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沈醉上前一步,贴上那道无形的结界:“眠姨,化魔阵的阵图可有?”
被触碰到结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无数卷轴围绕着沈高眠盘旋起来。
沈高眠的这缕精魂被封印进沈醉识海后,已经变成了类似器灵的存在,无法修炼甚至无法借沈醉之眼探查外界。
她每日便只能翻阅这些书籍卷轴,很快,一张古老的卷轴落在沈高眠手中,被递出了结界。
“好孩子,去吧。”
话落,沈高眠身形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光。
沈醉低头掩下眸中暗色,原地坐下,抚开了那泛黄的卷轴。
十万年前,魔族入侵灵界,那是一群狡诈凶狠的异族,他们灭杀了无数修士百姓,这个怪异的种族如过境蝗虫,将一片片土地的生机吞噬殆尽。
灵界危机存亡之刻,一群被称之为神明的人集体出现,总算是挡住了入侵的魔族。
而寄生灵,便是魔族在此之后整出来的恶心东西,瞧不见,摸不着,寄宿于魂魄之上,吸食宿主产生的一切情绪,将其变为行尸走肉,甚至操控他人所作所为,直至那人魂魄被吞噬干净。
凡人,修士,甚至是回归灵界的神明,都能被这东西悄无声息地操控,化作魔族的傀儡,连来生都不会再有。
此物一出,好不容易被控制住的战线顿时崩塌。
灵界,内讧了。
连神明都能被操控,身边似乎再也没有指得信任的人。
最终,一位专精阵法一道的神明耗尽毕生所学,以自身魂魄修为为引,链接天道布下囊括天地的巨阵化魔阵,方才解决了这一危机。
这东西在魔族被封印后直接销声匿迹,却在沈家灭门第五年,出现在了凡间一偏僻山村。
化魔阵唯有作为神族后裔的沈家人可以使用无论是凡人还是普通修士,都是没资格与天道对话的,自然也就布不了这化魔阵,灭不了这寄生灵。
魔族,真是好算计。
沈醉冷笑一声。
可说到底,人算不如天算,魔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能有最后一个神族后裔存在吧。
化魔阵的阵图其实很简单,沈醉一边计算着,一边于虚空之中划着线条。
不知过了多久,悬浮于虚空之上的阵图莹莹发光,只是每个线条的连接点上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半成品。
沈醉站起身来,将卷轴恢复成原状,走到结界前将其塞了回去。
“成了?”沈高眠的声音自结界中传来。
“嗯,差不多了,多谢眠姨了。”沈醉点头。
“寄生灵,很多吗?”沈高眠站在结界之中,有些担心,毕竟这东西连她都不曾见过,让这孩子独自面对,实在是过于勉强了。
“就几个,放心吧眠姨。”沈醉笑了笑,未曾说出实话。
“那就好。”沈高眠说道。
睁开双眼时,屋内已经陷入黑暗,沈醉将地上的蒲草垫收回储物镯中,方才推门走出来。
院子里依旧坐满了人,听到动静皆是转头看向她,木回年岁太小,实在是熬不住,被裴卿衡抱在怀中,睡得昏昏沉沉。
林无双跑上前来:“小道长,可是有法子了?”
“嗯。”沈醉点头,说道,“你寻个大空地将村民们聚集起来,我便着手布阵吧。”
“这黑灯瞎火的,能成吗?”
“与白日比自然有些许不便,但时间紧急,凑活着来吧。”
“这简单!”林无双说道,随即走到石桌前,一手覆在那水镜之上,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
霎时间,天光大亮,高悬于苍穹之上的圆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炙热的太阳。
骤然变换的光线让院子中的几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木回小脸皱成一团,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这怎么可能?”回过神来的裴卿衡喃喃自语,都是外乡人,怎么这小孩能这么厉害?她不受天道制约吗?
沈醉眯了眯眼,问道:“这村子都是幻境?”
“对呀,毕竟人在乌漆漆的山洞中是活不下去的嘛。”林无双点头,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灰白,可在她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好啦,现在咱们走吧!”
石井村村口,沈醉正围绕着一片大空地布置着阵法。
沈家作为万年世家,又是神族后裔,底蕴自然是非同一般,在布完覆盖整个长临的九曲同归阵后,剩下的所有宝物皆被存于龙凤镯中,而这龙凤镯,此时正以一种极为普通的形态挂在沈醉的手腕上。
恰巧,化魔阵所需的材料在龙凤镯中一抓一大把,根本无需向他人求助。
和在识海中的时候不同,此时的沈醉先确定的是每颗阵石的位置,正因在识海中推算过,沈醉此时的动作很快,人还没来齐,她便将阵图摆了出来,万事俱备,只待林无双将众人送入阵中,便可插下阵旗,激活阵法了。
林无双抵达时,沈醉正拿着一把白色旗帜站在风中,随意绑在脑后的头发随风飘扬,分明是在阳光之下,周边也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可林无双却只觉出一派悲凉之色。
“都齐了吗?”随着最后一个人走入化魔阵中,沈醉看向走上前来的林无双问道。
“还有我阿娘,她魂魄不全,我不知是否该让她去。”林无双还牵着林缨的手,面露纠结。
“让她去吧,化魔阵到底是神明留下的阵法,只除寄生灵,不伤魂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沈醉安抚道,“也算幸运,她的魂魄分裂之时寄生灵留在了这一半魂魄上,若是在那恶魂之中才叫真正麻烦。”
林无双拉着林缨走上前,走到那阵法外,方才松开她的手,轻轻推了推她,带着风的力量,将其送入了化魔阵中。
“阿娘,别怕。”明知这残缺的魂魄不会对她有所反应,林无双依旧小声安抚着。
林缨其实是个胆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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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人,若是她理智尚存,此时定然是要怕得发抖了,还好还好。林无双这样想着,暗自笑了笑。
站在不远处的沈醉深吸一口气,左手举到腰前,灵气化剑,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瞬间,血流如注,滴落在另一手举着的白旗上。
“小酒!”裴卿衡极其不赞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完全没想到,这种阵法竟然需要自家小师妹付出这种近乎自残的代价,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养好的小孩!
而流血不止的小孩却是一脸淡然,好似那些殷红的血液与她无关,任由其将白旗染红,方才用灵力止了血。
眼前一片恍惚,沈醉眉头紧促,待到那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消退下去,方才睁开了眼。
到底是年龄太小,这般失血量对她来说还是太多了。
“去。”沈醉胡乱吞了几颗丹药,手中掐诀,鲜红的阵旗脱手而出,越过众多活死人的头顶,精准地落在了阵法的正中央。
阵旗插入泥土后,便无风自起,开始猎猎作响,随即散落各处的阵石悬浮而起,分明是古朴素净的样子,却闪烁起嫣红的光芒,几乎是同一瞬间,近乎艳丽的红色阵纹显现,将上百人束缚在其中。
“天地自然,晦炁分散,寄生之灵,无所遁形,天道助我,魔煞尽灭!”沈醉半跪在化魔阵前,声音近乎凄厉。
“轰隆!”天空之下雷鸣阵阵,可抬头看去,此处分明晴空万里,连片云彩都没有。
“怎么回事!天雷呢?”沈醉双眸瞪大,回身看向林无双,“把你的幻境解除掉!”
这是林无双整出来的幻境,可什么幻境能遮掩天雷?
林无双面色一变,愣在原地。
“林无双!你等什么呢?”沈醉喊道,手心未曾愈合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淌着血,而后尽数被化魔阵吸收。
化魔阵最重要的便是与天道同谋,可代表天道的天雷迟迟不见踪迹,被束缚在化魔阵中的寄生灵早已被惊动。
上百道寄生灵在神明之血的压制下几乎暴走,被怨气与灵魂蕴养强大的寄生灵在人们躯体中尖啸,横冲直撞地想要逃离锁住它们的躯壳。
同样被困住的魂魄发出尖锐的哭嚎声,怨气冲天而起,化作浓郁的黑气盘旋在化魔阵上空。
阵法消耗太快,沈醉撑在地上的手几乎要流不出血来。
她咬咬牙,操纵着灵力在右手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瞬间血液喷涌而出,尽数被化魔阵所吸收,逐渐暗淡的阵纹瞬间闪耀起来,耳边尖锐的哭啸声似乎都弱了下来。
木回见状想冲上来帮忙,却被裴卿衡死死拉住,这种大阵,不得天道认可的人是万万不可插手的,轻则经脉尽断,重则魂飞魄散,而布阵人,必然会被天道认为不敬,下场只会更糟。
“大姐姐她……”木回泪眼婆娑,卯足了劲想往前冲。
“小孩,这事你帮不上忙,别添乱。”裴卿衡向来温和的脸上几乎出现了名为戾气的情绪,“你想害死小酒吗?”
木回哽咽,看向那自见面起就一直在保护他的人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他怎么这么没用呢?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醉一边压制着暴动的寄生灵,一边抽空回眸看去,却在看到那怔愣在原地的林无双气不打一处来。
“林无双!”
11. 除灵又送魂
林无双骤然回神。
“没用的,我们这是在地底下,天雷进不来的。”
“先撤幻境!”沈醉说道,她得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才能做出下一决策。
总能有办法的,她们这一群人并不缺天材地宝,总不至于都折在这普普通通的凡间。
林无双脑中一团乱麻,机械地按照沈醉的吩咐做着,很快,天边出现一条黑线,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众人侵蚀,直至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未等沈醉出声,裴卿衡已经从储物戒中掏出来一大把夜明珠,以灵力操纵让它们悬浮到了空中。
沈醉抬头看去,是乌漆漆的岩顶,还真是地底下啊。
还好。
“长君!去!”莹白的长剑飞射而出,顶着厚重的岩石便向外钻去。
“三师兄!准备引雷!”
我们还有无敌的雷灵根!
站在远处冷漠抱胸的谢承洲快步走上前来,站在沈醉身后,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盯住长君钻出的位置。
随着碎石与尘土的不断落下,远处的雷鸣声也越发清晰。
这里不知离地面有多远,谢承洲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一丝光亮落下,他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小师妹,正准备强行动手时,长君顶着泥土再度钻出了那小洞。
“动手!”
几乎是在沈醉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谢承洲元婴后期的灵力飞泻而出,带着点点电光,顺着长君钻出的洞口冲了出去,一路一摧枯拉朽之势,将那不过手腕大小的洞孔硬生生扩大了数十倍。
沈醉仰头,瞳孔被映得闪闪发光,真像是九天之上的小仙女。
与此同时,裴卿衡一把将沈云乐林无双二人拉倒身边,一个巨大的丹炉从天而降,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倒扣在底下。
至于外头那俩人,一个是天道认可之人,一个是极品雷灵根,根本不带担心的。
主要是,这阵法很明显需要她们二人配合,谁都可以躲开,唯有她们二人不行。
在两个孩子惊恐目光中,巨大的爆炸声在丹炉外响起。
“轰!”
雷鸣声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裴卿衡将那紫金丹炉收回手中,第一时间便看向师弟师妹。
此时二人的状态都算不上好,谢承洲以自己为锚点牵引天雷,说到底还是消耗太大,过于过于勉强,他手中拿着一把银白长枪,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是靠着这把长枪才费劲站在原地。
而沈醉依旧跪在地上,整个人苍白到几乎透明,长君剑尖指地,剑柄撑在她的肩膀上,总算是没让她过于狼狈地倒在地上。
在她身前,化魔阵中的所有材料都已化为齑粉,连带着那些女子的尸身也消失不见,只剩下透明的魂魄悬浮在原地。
而在她们上方,一团雷电包裹着不可名状之物,将其一点一点蚕食殆尽,随后消散在空中。
沈醉微微抬头,确认寄生灵已经全被剿灭,始终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骤然脱力,向着地面歪倒下去。
“小师妹!”
裴卿衡大喊,好在谢承洲离得近,速度极快伸手将沈醉借住。
“嘿嘿,三师兄,多谢了。”沈醉虚弱地笑着。
“笑什么笑,小师妹,你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裴卿衡走上前来,自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将其中的药液给沈醉喂了下去,转头又塞了颗恢复快速灵力的丹药到谢承洲口中,见他吞了下去方才放下心来。
沈醉经脉有问题,在这样的巨大消耗下,甚至无法像谢承洲一般直接炼化药效强大的丹药,只能靠着相对温和的药液慢慢恢复。
裴卿衡指尖搭上沈醉的手腕,触碰到那因割得太深而翻开的皮肉时,眉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十岁的小孩,在他之前的世界还只是个玩泥巴的小学生,可在这个世界,她却要因所谓的家族责任赌上性命。
这个世界可真是糟糕啊。
裴卿衡把着脉,思绪万千。
“二师兄,别这么愁眉苦脸嘛,我马上就好啦!”在药液蕴养下恢复了些许的沈醉坐起身来,手肘垫在膝盖上,扬起脸笑,“师兄你看,我多厉害啊!这阵法布得多成功啊!”
裴卿衡面色很是不好看,他用力在沈醉手腕上摁下,见小孩疼得龇牙咧嘴,方才弯了弯眉眼:“是,你厉害,经脉全裂了,之前的药,又得接着喝了,再稍微严重些,你连灵力都别想用了。”
“有这么严重吗?”沈醉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裴卿衡被噎,反倒是扬起笑脸:“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那经脉漏不漏气就得了。”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讽刺。
沈醉闻言,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听着裴卿衡的数落,只觉得人生无望。
烦死了,二师兄这阴阳怪气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云乐哥哥,超度这事就麻烦你了。”沈醉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却被自家二师兄打击得失去希望,靠着谢承洲瘫在地上,动都懒得动弹。
沈云乐浅浅应了一声,只见上百道魂魄被困在原地,林无双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去牵自家娘亲的手,只是她本就是半魂,又被寄生灵这些人吞噬了一部分,此时透明到几乎消失。
“阿娘。”林无双愣在原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未曾碰到的手,喃喃自语。
沈云乐见状,无声叹了口气,走上前施了个法诀,将林缨那半道魂魄护住,方才回头看向林无双,说道:“林姑娘,你阿娘这半道魂魄缺得太多,实在没法送入轮回,我只能暂时将其留住防止她消散。”
“多谢公子,其他人可还能轮回?”林无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靠在林缨身边,问道。
“自然可以,若无其他事,我便开始了。”
林无双点头,随即控制着林缨的残魂向后退去。
沈云乐这超度的法子不知是哪家绝学,既没有符咒也没有阵法,只见他伸手将脸上的白纱取下,那双幽深的眸子散发出莹莹白光,眼中那几点光亮越发闪耀,逐渐链接到一起,竟是一颗六芒星的锚点。
一颗六芒星自地底升起,旋即迅速扩大,在将所有怨魂都纳入其中后,六芒星瞬间翻转,随着一声轻叹,上百道魂体没入地面。
在六芒星消失前一瞬,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明显带着疑问的声音:“哪来这么多怨魂?”
随着白纱再次将双眸遮住,一丝光亮自苍穹倾射二下。
天,亮了。
众人修整一番后,裴卿衡对林无双说道:“你得跟我们走,你不属于这儿,待此间事了,天道容不下你的。”
似乎是为了应和裴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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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的话,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雷鸣。
林无双抬头看天,思索片刻,只道:“我可以带上阿娘吗?”
林缨现如今入不了轮回,又是神志不清,她实在放心不下。
裴卿衡皱眉,林无双是外界之人,自然是该上远山,可林缨本就是凡间女子,既无天赋也无什么特殊之处,只怕是上不去远山的。
不对,能从魔族手下保全自身,又作为半魂有如此之强的实力,当真不能成为远山之人吗?
“可以带上。”沈醉突然插嘴,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她指了指天,道,“祂说的。”
远山门开山祖师因自创一部与天道对话的功法而名扬天下,继而开山立派。
这道功法极其挑人,现如今整个远山门唯有两人得以修习,其一为她们的师尊宴尘,其二便是小师妹沈醉了。
得了准话的裴卿衡当即说道:“行,那林姑娘,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她怎么办?”沈醉看着那躺在不远处石床上的罗然问道。
那是整个石井村唯一一个活人了。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罗然都未曾醒过来,很明显此时她是被林无双控制着的。
林无双收了力量,很快,罗然便幽幽转醒。
甫一睁眼,罗然瞬间便愣在原地,她这房子咋没了?天咋破了个洞了?
她四下张望,在瞧到林无双的一瞬间,几乎是连滚带爬得跑了过来,拉住林无双问道:“小丫,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村子里的人呢?”
“罗姨,她们都去轮回去了,不用在这受苦了。”林无双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着,小孩眼神苦涩,说道,“罗姨,接下来我也要走了,我不能留在这儿了。”
“那缨姐儿呢?她也要走吗?”罗然有些慌乱,毕竟她们这地方,就是在林缨母女二人的保护下方才存在。
她七年前嫁入陈家村,却整整五年未曾怀孕,被夫家人嫌弃,直到第五年,她的丈夫为了取一个能为他生儿子的新媳妇,竟给她下了迷药,生生将她活埋了。
泥土与尸臭的味道混杂着涌入她的鼻腔时,她当真是以为她要死了,哪曾想,在她无比绝望之时,一双小手抛开了泥土,给予了她新的生命。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世界上当真有鬼魂,当真有人死后化作厉鬼却不曾为祸人间。
那时林缨刚下葬,林无双也早已发现了坟岗的异常,在地底建造了一座乌托邦,她本是得知消息去坟岗寻她阿娘的尸身,却意外发现了被活埋的罗然,这才救了她一命。
自那之后,罗然便与那些死去的人一同生活在这名为石井村的地方,依靠着林无双的庇护,在地底存活了整整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够林缨疯魔,分明林小丫就在这,可她还是为了寻找林小丫源源不断地从陈家村带回新的女孩子,上到十五六岁的待嫁少女,下到刚刚出生的婴孩,无一不是出自陈家村的苦命人。
而罗然也从一个人,到拥有了许多孩子,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她本以为,这辈子都可以这样过下去的,明明很幸福不是吗?
可现在告诉她石井村没了,石井村的缔造者也要走了,这让她可怎么办呢?
罗然蹲在林无双身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一双眸子满含热泪,她声音颤抖:“那我们怎么办呢?那些孩子可怎么办呢?”
12. 道具赛啊?
“我不知道。”林无双颓然地低下头。
在她原本的世界,这样的情况是有政府接手的,可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啊,这个世界杀人都不需要偿命,更何况她们全是女子,甚至是尚在吃奶的婴幼儿,如何在这吃人的实到活下来呢?
林无双从未觉得如此无力过,她将这些人引来真的是正确的么?原本她还能庇护她们的。
“去葭南怎么样?”裴卿衡突然说道。
“葭南是哪?”林无双一愣,问道。
她抵达这个世界也不过十年,其中还有三年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度过的,自然是不清楚这些。
“我的家乡。”裴卿衡说道,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那里很好,她们的户籍我也可以托人处理。”
林无双双眸一亮:“那就多谢了!果然还是老乡靠谱!”
这番一来一回,孩子们的去处便也有了。
原本呢,以沈醉等人的本事直接御剑自上头飞出去便好了,可林缨那半截恶魂与那些个孩子还没寻着,此番也只能是原路返回了。
在离开这片地方前,林无双眷恋地回头看去,随意挥了挥手,一道无形的鬼气自远处飘来,迅速没入她的心口,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石井村是由林无双所缔造的幻境,幻境解除后,整个石井村只剩下了一个石头搭建的灶台,以及昨日罗然为孩子做的一大锅饭菜。
昨日孩子们不曾回来,灶台中的火早已熄灭,那些精心准备的饭菜也早已凉透了。
可就是这破破烂烂的灶台在诉说着曾经那座乌托邦的存在。
谢承洲作为攻击力最强的剑修,一如既往地打着头阵,毕竟在这地方,神识放不出去,受限颇多啊。
沈醉牵着木回,看着那跟在林无双身后的透明魂魄,取出一支御魂幡:“喏,让你阿娘进去吧,她没有尸身保护,这般容易散魂。”
“多谢了,小道长。”林无双接过,当即便将林缨这半截魂魄收了进去。
罗然跟在后头,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长见识了。
走着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言语声,沈醉了然,这是那些与她曾有一面之缘的孩子们。
“林妈妈,呜呜呜……”孩子的呜咽的哭声自黑暗中传来。
“阿娘!”
几乎是一眨眼,林无双便冲入黑暗中,消失在众人面前。
“出事了!二师兄,你们在这别动,我去看看!”沈醉小脸紧绷。
“小酒!我和承州去!”裴卿衡说道,“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我必须去!这里有魔气!有魔族来了!”沈醉说着,躲过裴卿衡抛过来的丹炉,跟随者林无双的脚步冲入了黑暗中。
“阿洲!跟上去!”
师兄急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可沈醉实在顾不了这么多,此时她心跳如鼓点般急促,隐隐作痛的经脉似乎也沸腾了起来,颤抖的双手,紧绷的肌肉,无一不在诉说着她此刻的心情。
害了她全族的魔族人!她如何能放过!她定要将其全部击杀!一个不留!
“哟,原来是你啊。”一道喑哑的声音传来。
沈醉顿住,一瞬间屏气凝神,右手轻轻搭在腰间位置,那是她身上的隐匿符所在处,分明未曾丢失,怎么会被发现呢?
正当沈醉疑惑之时,那声音再次响起:“你这小丫头片子,当年偷了我们那般多的养料,竟然还敢出现?”
养料?
“她们不是养料!是活生生的人!”林无双的声音传来,携卷着滔天的愤怒。
林无双!沈醉皱眉,怎么这般莽撞?
“能为我族提供助力,是养料的荣幸。”那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断断续续,难听得很。
“呸!你们也配?”林无双啐了一口唾沫。
沈醉躲在石头后,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去,此处竟然是她被掳来时的山洞,此时林无双正与一高大男子站在中央对峙,那男子身高将近两米,林无双死时仅仅七岁,此后三年更是未曾再长过,此时站在那人身前甚至不到他的腰部,怎么看都为林无双捏一把汗。
而在山洞角落,十来个孩子缩在一起,一道灰黑色的屏障将她们护在其中,仔细看去,那黑影是一道极其扭曲的人形,黑影张开双臂,将自己极尽摊薄,这才将孩子们严严实实地护住。
只是那黑影似乎受伤严重,身上几道划痕,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黑气。
那是林缨的恶魂。
分明是恶魂,却行着正义之事,真是奇怪。
“你盗走养料,还毁了我培养数年的寄生灵,你说说,要怎么赔呢?”男子右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大拇指暗自摩挲着,“不如,拿你这魂魄来赔吧!”
话音刚落,男子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冲着林无双劈头砍下。
“小丫!”空灵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夹杂着幼儿的惊呼声。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未曾出现,只见林无双身前,一道童打扮的小姑娘手执阵盘,身前一片绿色藤蔓冲天而起,化作盾牌将那炳长刀死死挡住,一点刀尖都不曾露出来。
“嗯?木系灵根?上等的养料啊!”那魔族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的灵力,突然大笑起来。
沈醉闻言,当即便恼怒起来,身前绿色藤蔓化作长鞭,狠狠朝着那魔族甩了出去。
魔族瞬间便被抽了出去,只见他身体倒飞,硬生生被嵌入岩壁之中。
“啧,不痛不痒啊。”魔族手臂一震,将自己从岩壁中拔了出来,伸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后,高举长刀,直冲沈醉而来。
沈醉拉着林无双瞬间倒退,以藤蔓束缚住魔族的同时,一把子爆炸符便抛了出去,连人带藤蔓一起炸了个透。
沈醉随手将林无双扔到后头,灵力闪烁间,一把又一把的符咒被她抛了出去,一时之间,爆炸声不绝于耳。
“我嘞个,道具赛啊?”林无双被孩子们拉入保护罩中,被不断爆裂的火光刺得眼睛生疼。
沈醉眯起双眼,爆炸产生的热量让她额前碎发扭曲,可她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她如今筑基期,而这魔族的修为她竟感知不出来,由此可见,这至少是个元婴以上的。
她能拦住这魔族,纯属此人未曾动真格,加之未有防备,让她抢了先手,她这爆炸符虽只是黄阶中品符咒,可胜在量多,杀不死他也能烦死他。
“烦人的苍蝇!”
长刀裹挟着热浪破空而来,沈醉脚下步伐灵动,数次险而又险地避过刀刃,期间不断抛出什么东西,在落入地面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沈醉生来便是为了与魔族战斗,哪怕隔着两个大境界,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能保全自己,毕竟整个沈家的家底都在她手上了,只是她想试试,不靠法宝她有没得法子弄死这个魔族。
沈醉其实还算轻松,可在其他人看来却并非如此,沈醉虽是每一击都惊险躲过,可怎么看都不是那男子的对手。
林无双虽是不知她们的修为境界,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男子身上所散发的威压远不是沈醉所能比拟的,她得帮沈醉!
林无双双手背在身后,悄然释放着鬼气。
全神贯注之下,沈醉灵力消耗得很是快速,而在那男子脚下,一道阵法缓缓成型,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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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皱眉,只差阵眼了。
偏偏那阵眼在魔族身后,她抓不着空子!
突然,疯狂挥刀的魔族怔愣一瞬,沈醉眸光一闪,瞬间弯下腰自他身边冲了过去,最后一颗阵石落地的一瞬间,阵纹成型,金光大亮。
趁着阵法未曾激活冲出范围后,沈醉回身看去,只见远处林无双嘴边溢出发黑的血液,整个人也缓缓向后倒去。
这是反噬了。
幻术这种东西,同阶以下只能完成施咒人的要求方可侦破,正如之前沈醉侦破林无双的幻术,可以说是同境界无敌手了。
可若是对方境界高于施咒人,便可强行挣脱,在幻境破碎的一瞬间施咒人便会遭受反噬,境界相差越大,反噬越严重,正如此时的林无双
与此同时,被干扰的魔族清醒过来,可他眼前不再是身材瘦小的沈醉,而是数不清的刀光。
无数刀光自阵法边缘升起,齐齐劈向那魔族。
“啊!”
只听一声哀嚎,那魔族被劈成无数碎肉,连保命法宝都不曾放出。
“嘿,复刻阵也能让我布出来啊!”沈醉有些惊奇,复刻阵是灵界最基础的阵法之一,极其简单也极其强大,若是与灵界修士打斗,她根本没可能布出来复刻阵,此番不过是讨了个巧,占了个小便宜罢了。
“被自己的力量打败的感觉怎么样啊?”沈醉走上前,伸手束缚住妄图逃窜的灵体,轻轻一捏,这作恶的魔族便完全消散了。
“三师兄,我这一手怎么样?”沈醉瞧着姗姗来迟的几人,嬉笑道。
“很厉害。”谢承洲点头夸赞道。
“哎,这下好了,伤员又多了俩了。”沈醉走到那灰黑的屏障面前,释放出最为柔和的木系灵力安抚道,“林缨,没事了,让我先看看无双,她有点危险了。”
扭曲的屏障逐渐回缩,最终化作温婉的女子模样。
林缨魂魄有些透明,她正蹲在沈醉面前,紧紧握住林无双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小丫。”
“嗯呢,神魂受损,安魂丸嘛,多得是。”沈醉在龙凤镯中掏呀掏,终于从最角落掏出来这瓶丹药,她幼时吃了整整三年的丹药,也不知药效有没有损耗。
沈醉将安魂丸塞入林无双口中,林无双的灰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看了起来。
“看样子药效没变差嘛。”沈醉笑了起来,凑到裴卿衡身边狗腿道,“还是三师兄厉害!天才丹修!”
裴卿衡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确认孩子没有受伤,这才扭头说道,“我哪比得上小师妹您啊?”
“哎呀!二师兄别生气了嘛!我再也不敢了!下次保证听话!”沈醉扯了扯他的袖子。
裴卿衡手一摆,便将袖子扯了回来。
“这里怎么会有魔族?”裴卿衡问道。
这话题转得,看样子是没生气呢,沈醉暗笑。
“嘛,不知道打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专门在这凡间躲着,应该还有些魔族在陈家村的坟岗躲着呢。”
沈醉说着自己知道的,随即在师兄二人和沈云乐周边布下一道隔音法罩,说道:“林缨林无双二人,便是由魔族催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林无双身上的寄生灵消失了,而林缨的魂魄也分裂成了两个。”
木回被罗然牵着,有些好奇地看向沈醉,明明在说话,怎么听不到声音呢?
沈云乐凑上前来:“林缨那道恶魂身上也有寄生灵,只是那道寄生灵似乎得不到蕴养,快要消散了。”
四人齐齐看向林缨。
沈醉震惊:“这怎么可能?寄生灵连神明都能吞噬啊!”
13. 越阶战斗
陈家村外,沈醉自龙凤镯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那匣子,一艘飞舟化作流光飞了出来,在空中旋了两圈,停在众人面前,慢慢变大。
安顿好孩子们后,沈醉只带上了唯一有武力值的三师兄,再次进入了陈家村。
兄妹二人刚刚进村,便有人去寻了村长,方才走到半途,老村长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哎呀!仙人呐,昨日雷声大作,可是那妖邪伏诛了?”村长一脸谄媚样地问道。
“妖邪啊,一半一半吧。”沈醉淡淡地看了眼村长,不太想搭理,这村子里的人,绝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村长作为领头人不曾制止村中的人犯错,更是助纣为虐之徒。
“小仙长,这一半一半是何意啊?”村长面色惊恐,昨日那般大的动静难道还能让妖邪逃了?
“妖邪是收拾了,但是这制造妖邪的人——可还躲在你们村子里呢。”沈醉刻意地笑着。
修真界自古以来的规定是不可妄动凡人,不过,没有规定不能吓唬一下吧?
“小仙长啊!求求您救救咱们村子啊!我们也不曾做过什么恶毒之事,这妖邪怎么能找上我们村子呢?”村长说着,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沈醉闻言,良久不曾说话。
“你当真认为你们村中众人皆是良善之辈吗?有多少女婴被你们杀死,你们当真不认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面若寒霜。
沈醉本是精致漂亮的长相,可她此时一双圆眼恶狠狠地瞪着人,一对弯月眉眉头紧皱,眉尾高高扬起,加之小脸尖瘦,稍显凌厉,竟真将人唬住了。
村长一顺间面色苍白,一张嘴哆哆嗦嗦半天,方才声若蚊蝇地说道:“又不能传宗接代,留着有何用?”
沈醉气得手抖,只见银光一闪,长君出现在她的手中,直指村长眉心:“你们当真是不配为人!”
“哎?这是做什么啊?”
“杀人了!仙长杀人了啊!”
“……”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沈醉是头晕脑胀。
“他们和妖邪是一伙的啊!”
最后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瞬间,世界安静了。
沈醉愣在原地,细细一想,这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林缨虽是人为制造的鬼怪,可从她杀死第一个普通人开始,她便只能是妖邪了,即使那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她,救下了林缨,甚至要带她们回远山,怎么不算是一伙呢?
可她总觉得,林缨没有错。
她虽杀了人,可她也救了人,修真界杀人夺宝从来不需要理由,而林缨是为复仇,怎么就是妖邪了呢?
“小师妹,不要钻牛角尖。”谢承洲冷漠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凌冽的剑气。
那道剑气自她身边飞跃而过,最终落在一个样貌普通的男子身上。
“啊!杀人了!”
村民四散而开,被沈醉剑指的村长瞬间跌坐在地,浑身颤抖。
沈醉转过身去,只见那男子分作两半缓缓倒下,一道黑气自他的丹田处飘了出来,又消散在空中,那是残存的魔气。
随着黑气的消散,男子尸身也缓缓变了模样,即使被劈作两半,也不难看出那人头顶两只尖角。
“魔族!”沈醉收了剑,走至谢承洲身边,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受了魔族的神识干扰。
“喏,这就是你们当中制造妖邪的人。”面对安静如鸡的众人,沈醉随意地指着。
村民不敢说话,沈醉也不欲再与这些人说什么,当下拉着谢承洲便要走,二师兄他们还等着呢,何必与这些人浪费时间。
她们每向前一步,村民们便后退一步,沿着满是灰尘的泥路走至村尾,沈醉说道:“你们若是再虐杀女婴,不出五年,依旧会养成妖邪,到那时,你们便没这么好运了。”
话落,二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被震慑无声的村民。
“小师妹,为什么骗他们?”青山绿水间,谢承洲轻声问道。
此番她们前来便是为了绞杀魔族,若是魔族消失,以此处的情况是再蕴养不出妖邪的,此处的怨气与灵力浓度,能蕴养出林缨林无双这两个鬼修已是不可思议之事。
别说五年,就是再来百年,这里也不会再出妖邪了。
“有天道盯着,我们修真者为了不造孽障,不生心魔,不得介入凡间因果,可我还是想让这里的女子过得稍微好些,至少能有个活下来的希望。”沈醉声音有些闷,她讨厌这个地方,也讨厌天道的破规矩。
谢承洲看着沈醉,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凡间与修真界不同,男子为尊是常态,小师妹,看开些,按照你卿衡师兄平日所说,这种情况迟早有一日会改变,说不定会反过来呢?”看着情绪低落的小孩,谢承洲难得多话。
“真的吗?”沈醉问道。
“嗯,你看,至少修真界就不看男女,只看实力,现如今修真界第一大能是女子,咱们师父也是女子,既是如此,凡间日后又为何不能是女子为尊?”
沈醉眼眸亮晶晶的,似乎对这样的未来很是期盼,那样,这里的女子也能脱离男人的掌控,那些死去的女婴转世投胎之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若凡世间真有这样的未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陈家村坟场虽埋葬了全村死去的女子,可实在是极其简陋,在这里,连字都未曾刻的石板尚且算是细致,有的只是普通土包,更有甚者竟是裸露着森森白骨,未曾入土为安。
最边缘上百个坟包皆被挖出了洞来,不曾填补,想必这是林无双带走的那些人的坟。
此时正是深秋,杂草丛生的坟场,一派凄凉之色。
沈醉站在坟场前,暗自催动灵力,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涌动的淡淡的青绿色。
这是催动木系灵根时所产生的异象,在灵界,凡是有灵根者便可修行,而灵根有五行元素的更是其中佼佼者。在同境界,有五行元素的修士定然比普通修士强大,这是灵界共识。
更有传言称,五行元素修炼到极致,甚至能与天道一较高下。
传言是否为真沈醉并不知道,此时她只知,地底的植物正在为她寻找着魔族的位置。
良久,沈醉闭了闭眼,眸中青绿色消失不见,她看向谢承洲,道:“师兄,找着了,总共二十人,三个炼气,十五个筑基,一个金丹,还有一个看不出来应当是元婴期。”
“那个金丹期的你对付,其他我来。”谢承洲道。
“啊?三师兄,我才筑基中期哎!”沈醉哀嚎。
谢承洲面无表情道:“你先前杀死的那个是元婴初期。”
“那是运气!”沈醉嚷嚷。
谢承洲看着她,不说话。
沈醉撇了自家面瘫师兄一眼:“啧,走了。”
烦死了,要是二师兄,才不会让我动手呢!
坟场最深处,有个极大的山洞,此时魔族正在那山洞中开会。
兄妹二人行至山洞外,正巧听到一人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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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都来人了!到底什么时候将寄生灵收回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一秒都不想呆了!”
沈醉挑眉,这正是那唯一一个金丹修士。
看起来脾气很是急躁啊,好收拾了。
谢承洲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小师妹,说道:“再加一个筑基期的。”
“?”沈醉面色一僵,“凭什么!”
谢承洲不接话,当即挥剑,她们二人身上皆有隐匿符,魔族还在争论着什么便被突然出现的凛冽剑气劈头砍下,两个筑基期魔修头都没回就被连人带魂一同砍没了。
“啧啧啧,暴力啊暴力。”沈醉手持长君剑,直摇头。
谢承洲闻言,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冲上前拎起那唯一的金丹期魔修,直接扔到了沈醉面前。
那金丹期魔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扔了起来,他定睛一看,那剑修竟将自己扔到一筑基小孩身边,这不是瞧不起他是什么!
半空之中,魔修不知从哪掏出两把比沈醉脑袋还大的巨锤,直冲沈醉砸下。
沈醉面色一变,脚下一蹬,整个人瞬间后退,而那两把巨锤落到地上,生生砸裂了土地,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沈醉倒吸一口凉气,这砸她头上岂不是脑袋都得砸瘪了!
沈醉定了定神,掏出一把爆炸符正准备扔出去时,谢承洲的声音幽幽传来:“不准用符。”
沈醉又掏,抓了一把三师兄特制毒粉在手中,又听谢承洲道:“也不准用毒。”
沈醉无言,沈醉怒了:“那阵法是不是也不准用啊!”
“嗯。”夹杂着刀剑相撞的嗡鸣声,谢承洲淡然的声音缓缓传来。
沈醉还想说些什么,那金丹期魔族已经被气得面红耳赤,只见他怒目圆睁,右手高高举起,青筋毕露,巨锤带着极强的冲击力直冲沈醉而来。
沈醉生得娇小,又修习远山门独门步法“清风游”,眨眼间便绕到了那魔族身后,随着重锤落下,裹挟着灵力的长君剑也落到了魔族背上。
一锤下去,沈醉毫发无伤,反倒是那魔族肩上多了道贯穿的剑伤。
长君本就是神兵,数万年前更是被铸造成了专门对付魔族的利器,在沈醉这个神族后裔手中更是伤害翻倍,即使差了一个大境界,沈醉也极其轻松地打出了伤害。
魔族疼得龇牙咧嘴,手上巨锤挥舞得毫无章法,沈醉一时不查,当真被砸到,瞬间倒飞出去,正当她以为自己要砸到石壁上时,一手自身后接住了她,悄然卸去了所以力道。
沈醉轻咳一声,自喉腔中咳出几丝血沫,笑嘻嘻道:“谢了,三师兄。”
谢承洲冷眼看向金丹期魔族,正要一剑挥出时,沈醉伸手拍了拍他,脸上笑容明媚:“三师兄,不是说好了这个是我的吗?”
谢承洲握剑的手紧了紧,轻推一把,让懒洋洋靠在他手臂上的小孩站直了,抿着唇便直冲元婴期魔修而去。
沈醉在谢承洲转身的一瞬间,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只见她眼中青光一闪,巨大的藤蔓在魔族身后拔地而起,又恶狠狠拍下,那金丹期魔族便连人带锤一同被砸入了地底。
地面震动,又一根藤蔓冲出了地面,藤蔓尖上,顶着身形魁梧的魔族,藤蔓在半空中将其拍到了石壁上,震下数不清的灰尘与碎石。
“嘻嘻,扯平了。”女孩眉眼弯弯,控制着藤蔓回到地底,趁着那魔族还是晕乎的,沈醉手持长君便冲了上去。
长君闪烁着莹莹白光,在沈醉的操纵下以所向披靡之势贯穿了魔族心脏。
14. 理论上可行
若是常人,心脏被贯穿不死也是个重伤,可魔族,是出了名的恢复能力强。
沈醉方才后退,魔族便挥舞着巨锤再次冲了上来。
魔族以骁勇善战著称,可他作为金丹期,如今被一个筑基期小儿逼到如此地步,是何等的丢人!
金丹期魔族咬牙切齿,眼中猩红之色不难看出他此时有多想杀死沈醉。
可沈醉何等人也,沈家,甚至是灵界第一天才,即使曾经经脉尽断,她也是此界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
只见她手持长君,清风游催动到极致,这高出她一个大境界的魔族竟连她的衣角都抓不着。
沈醉丹田内的灵力消耗得很快,在这夸张的消耗之下,她在魔族身上留下的剑伤便越发的多。
这魔族走的是一力破万法之道,而沈醉则是以速度致胜,这一番较量后,沈醉只被砸到了一次,而那魔族已经成了个血人了。
沈醉最后在魔族脸上留下一道伤后,便退至石壁边,随意地扔了几颗丹药到嘴中,嚼吧嚼吧就吞了下去。
还是境界太低,即使较之同境界修士她的灵海更加宽阔,可与更高境界的修士相比到底还是有限,加之沈醉经脉问题,灵力不可避免地溢散了些许。
这丹药出自裴卿衡之手,见效很快,枯竭的丹田瞬间充盈了起来,沈醉咧嘴一笑,再次冲上前去。
没有人在失血过多后还能与全盛时期相同,沈醉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这个魔族动作已经变得缓慢而笨重了。
沈醉溜达在他身边,时不时戳上一剑,消耗着他的体力。
现在,只等一个破绽了!
沈醉这边陷入僵持,而谢承洲那边已经要结束了,谢承洲元婴后期,这些魔族中的最强者不过中期,境界之差本就致命,并非人人都是沈醉,有跨大境界战斗的实力。
那些个炼气筑基的小啰啰,早就被谢承洲几剑砍光了,而这元婴期魔修,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带着雷电之力的剑光一闪,那元婴期魔修瞬间头颅落地,一股血肉焦化的味道传来,那人连一滴血液都不曾流下。
啧啧啧,真狠啊,这都电成焦炭了。沈醉心中吐槽,双眼却紧盯着自己的对手。
果不其然,元婴期魔修身死的后,他动作瞬间僵硬,对上沈醉跃跃欲试的目光竟生出了逃避之意。
可沈醉能让他逃了么?
那自然是不能的!
只见山洞中剑光一闪,魔族只觉丹田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低下头,正对上沈醉笑眯眯的眉眼。
长君在一瞬间贯穿了魔族的丹田,沈醉手上用力,抽出染血的长剑,退至谢承洲身边,左手懒散伸出,向上一指,在魔族向后倒去的一瞬间,藤蔓再次出现,彻底撕碎了他的丹田。
那魔族意识消散的前一瞬,依旧想不通,为何他会被一个筑基期修士杀死。
沈醉往长君剑上施了个除尘诀,灵光一闪,被血污浸染的长剑便焕然一新。
如此,还不够,沈醉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剑身,屁颠屁颠蹦哒到谢承洲身边:“师兄你怎么少给我一个筑基呀?”
“一个金丹期魔族就那般吃力,再来一个可还得了。”谢承洲撇头,余光看着沈醉操纵着藤蔓卷来了所有的储物袋,抿了抿唇。
“嘻嘻,三师兄你就是嘴硬,担心我就担心我,说什么反话呢?你不夸我我回去让三师兄夸!”沈醉瞧着十来个储物袋笑得见牙不见眼,随意将上头的神识印记抹去后,倒出来一摊乱七八糟的东西。
眨眼间便忘了与谢承洲的斗嘴,全然不曾注意到那人眼中幽深的目光。
小孩左手捡起一物。
哇哦,这个好东西!收起来收起来!
塞进龙凤镯。
小孩右手拾来一物。
这什么?啥也不是!不要不要!
随手扔到一旁。
……
沈醉挑挑拣拣半天,扬起小脸看了看面瘫的三师兄,嫌弃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这魔族在凡间多久了,二十来号人兜里的东西加起来也没几件有用的。
沈醉收了一堆破烂,然后从自己的龙凤镯中掏了瓶回元丹出来,往嘴里扔了两颗,吃糖豆似的嚼得咔吧咔吧响。
“二师兄,走啦。”
哎,也只能啃啃这种低阶丹药疗伤了,也不知道自己这破破烂烂的经脉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初。
沈醉回头看着一地的尸体,暗自咬牙,就这么几个普通魔族,便能害了这么多条凡人性命,也难怪天道对修真者制约良多,只可惜,魔族从来不受灵界的天道制约。
二人走至山洞外,谢承洲引入一道雷电,劈入这山洞中,片刻后,雷电引起的大火燃尽,魔族不为人知的阴谋也随着这把火消失不见。
阴谋?
沈醉扣扣脑袋。
坏了!
“三师兄!咱们忘了打探魔族阴谋啦!”沈醉双眼发直,一脸我们完蛋了的表情。
谢承洲也是一愣,他抿了抿唇,道:“魔族既然到了凡间,应该不止这一处据点吧?”
沈醉眼眸一亮:“对呀!这才几个人啊!不过,这没头没尾的,剩下的要怎么找呢?”
沈醉挠了挠头,片刻后一拍手,掏出一传音符,注入灵力:“师父呀!我和师兄在凡间发现魔族踪迹啦,还有数万年前曾出现的寄生灵!魔族应当在酝酿什么大阴谋,快想想办法呀!”
沈醉说完,传音符便化作灰烬,消散不见。
宴尘还在因为被徒弟们抛弃,自己成为孤寡老人的刺激中惆怅饮酒,便收到了这一爆炸性消息,瞬间酒也不喝了,人也不瘫着了,数道传音自远山飞出。
修真界大能在五年前长临之祸后第一次齐聚一堂。
远在凡间的沈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关心,她刚刚得知一个令人心痛的消息,凡间竟然不准用飞舟赶路!
面对沈醉幽怨的目光,谢承洲板着脸点了点头。
沈醉又转头,看向裴卿衡。
裴卿衡笑着道:“没办法嘛,这么大个船在天上飞会引起凡人恐慌的。当年师父带我和阿洲二人回远山时也是骑马赶路的。”
“不是?这合理吗?凡间都能有鬼修了还不准人在天上飞吗?”沈醉不服,沈醉大声嚷嚷。
裴卿衡摊手,以示无辜。
“这就是为什么三师兄回凡间一趟得花上一个多月吗?”沈醉转头问道。
谢承洲摇头道:“一个月是御剑所需的时间,骑马赶路至少得八个月。”
沈醉瞪大了眼:“为什么御剑可以?”
“用隐匿符就看不到了。”谢承洲一脸理所当然。
“那如果飞舟能隐身是不是也可以?”
谢承洲愣住,疑惑地看向那巨大的飞舟。
这么大个玩意?隐身?
“理论上可行。”裴卿衡笑着道。
谢承洲幼年性格怪异,看不出情绪也不服管教;沈醉早年到远山时情绪也很不稳定,极其容易应激,这两个孩子性格都有缺陷,稍有不慎便容易出事,是以他向来走的是鼓励式教育。
识海中,沈醉站在结界外,一手覆上结界,轻轻敲了敲:“眠姨,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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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飞舟隐形嘛?”
沈高眠盘膝悬浮在半空中,想了片刻,道:“隐踪阵。不过这是个玄阶高品阵法,你如今应当是布不了的。”
沈高眠如此说着,却还是伸手唤来隐踪阵阵图,递到了沈醉面前。
“试试吧,若是不成切莫勉强。”
按道理来说,玄阶高品阵法至少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布出来,阵法最重要的是神识强度,而神识比之修为更难修炼,在修真界,多的是神识强度跟不上境界的,正因如此,阵法师在修真界可谓是凤毛麟角。
阵法等级极其严格,若是神识强度不够而强行跨阶布阵,失败之后的阵法师是有可能变成傻子的。
迄今为止,没有丹药可以瞬间补足神识消耗,所以,若是激活阵法时神识之力续接不上,除了认命接受反噬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常人,自然不敢跨阶布阵,可沈醉不同,沈醉识海曾遭受重创,可以说是置死地而后生。
且沈醉早年经脉未曾修复之时,只能不断锻炼自己的神识,在没有灵力的日子,她便只以神识为引画着最简单的爆炸符,整整三年,沈醉硬是靠着这入门符咒将自己的神识生生提升到了足以与元婴后期修士媲美的程度。
正因沈醉这夸张的神识强度,沈高眠才敢拿这玄阶高品阵法予她一试。
沈醉打开隐踪阵阵图,便被极其复杂的阵纹闪瞎了眼。
小孩闭了闭眼,做足了心理准备方才再次睁眼看去。
啊?真这么复杂啊?
隐踪阵是玄阶阵法中为数不多的大型阵法,足足需要二百八十枚阵石!
这艘飞舟本质上是飞行法宝,隐踪阵也并非平面阵法,要想让飞舟隐形,就得根据飞舟的形态重新计算布置。
沈醉掰着手指推开房门,阵之一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哪怕她再熟悉这艘飞舟,也总有顾及不上的地方,还是出去看看吧。
裴卿衡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身边放着一个小火炉,上头一只砂锅中飘来极其难闻的苦药味,闻着熟悉的味道,沈醉自欺欺人般扭头不去看,一想到等会要喝这药就感觉人生都完蛋了呢。
不远处,谢承洲一如在远山门时,迎着风挥舞着长剑,看到沈醉后,他停下来冲着小孩挑眉,沈醉立马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今天与那魔族打了一架,已经不想再和三师兄打架了啊!
沈云乐倒是不在,他向来不爱出门,更何况此时多了这么多生人,想必接下来的日子是难得见到他了。
木回抓着栏杆趴在上头,向下张望着什么。
沈醉绕过正在练剑的谢承洲,走到木回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罗然正在为孩子们做饭,年龄稍大的几个孩子正在帮她打下手。
“姐姐。”察觉到身边来人,木回转头,发现是沈醉后瞬间扬起笑脸。
沈醉朝他笑了笑,翻过栏杆,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到地上。
“哇,仙女姐姐好厉害!”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惊呼。
罗然看着她笑道:“再过一刻钟就能吃饭了。”
沈醉点点头,正准备研究怎么把隐踪阵刻在飞舟上时,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地上临时用石头泥土搭建了个灶台,灶台上是一把陨铁制成的铁锅。
这不是陨铁锅吗?
沈醉歪了歪头,这不是她们厨房的锅吗?师兄怎么把这东西都带出来了?
再一看,那锅里正煮着的炖肉还是凡间不存在的灵兔肉,这玩意普通人真的能吃吗?
沈醉对此持怀疑态度。
15. 就这个小孩,好玩!
饭菜一出锅,裴卿衡就从储物戒中掏了桌椅出来。
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沈醉迷茫了:“二师兄,你这是不回远山了吗?”
裴卿衡疑惑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桌子!是咱们院子里的!那些椅子!也是咱们院子里的!还有那个锅!是咱们厨房的!”沈醉控诉,掰着手指细数,“师兄你都要把远山搬空了!”
裴卿衡笑,眉眼柔和,轻轻拍着沈醉的脑袋,说道:“这不是太久没出门了,都忘了应该带些什么了,就多拿了些,这不是用上了嘛。小师妹原谅师兄好不好?”
“那好吧~”沈醉装模作样地说道,看着罗然递到她面前的饭菜愣神。
太多了啊!
沈醉眼巴巴地看向裴卿衡,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指了指自己那堆成小山的饭。
裴卿衡失笑,将自己的碗推到小孩面前,小孩朝他嘿嘿一笑,抄起碗筷便将米饭往他碗中拨。
见沈醉碗中的米饭已经与碗齐平,裴卿衡便制止了她的动作,说道:“好了,剩下的自己吃吧。”
沈醉见好就收,端着自己的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很少夹菜。
“师兄,灵兔肉普通人吃了真的没问题吗?”沈醉吃到一半已经不太想吃了,开始观察桌上的其他人,见那些孩子们不停地往那碗炖兔肉中伸筷子,不由得问道。
“她们之前在山洞中生活,林无双离不开那地方,她们也不便外出,基本上靠林缨给她们准备食材,可林缨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神志不清,不可能准备太好的食材,这些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实在太缺营养了。”裴卿衡慢悠悠地说道,“灵兔肉已经是灵兽肉中最温和的,也没什么药性,给她们补身体刚刚好。”
沈醉道:“原来如此!”
正因为知道这只灵兔是裴卿衡拿出来给这些孩子补身体的,几人是一筷子也没往那碗里伸,一只灵兔肉十来个人分下来一人也吃不上几口,正好卡在了不会消化不了,也不会浪费的线上。
孩子们在这重男轻女的陈家村中长大幼时都是吃过苦的,面对这一大桌子菜吃得很是专心,在这些人的对比下,吃饭有一口没一口的沈醉就很是突出。
隔着桌子,罗然的目光紧紧定在沈醉身上,时不时露出困恼的神情,沈醉作为神识强大的修真者,对这种不加掩饰的目光极其敏感,费劲巴拉将自己碗里的饭塞了个干净,便逃离了饭桌,绕着飞舟观察了起来。
这飞舟出自沈家近万年来最优秀的炼器师之手,上头密密麻麻地刻画着许多阵法,沈醉有些头疼,她这隐踪阵不仅要布好,还不能破坏了这飞舟上原有的阵法,工程量再加一倍啊!
神识将整艘飞舟包裹住,沈醉便掏出纸笔计算了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沈醉身边落了一地的废纸,全是计算失误的阵图。
烦死了啊!搞这么多阵法干嘛啊!沈醉再次扔开一张废纸,咬牙切齿。
凡人与修士不同,他们的吃食不蕴含灵力,消化起来也快,沈醉前不久还硬灌了一大碗苦药,此时是一点也不饿,见罗然来喊她吃饭,当即摇头拒绝了。
天早已黑了,可沈醉所在的地方依旧充满光亮,是裴卿衡操控着夜明珠悬浮在她身边,不让她分心。
不知过了多久,沈醉一把挥开堆积在身边的废纸,高兴得原地蹦了蹦。
终于算出来了!
沈醉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一转身,正对上裴卿衡满含笑意的目光,再一看,谢承洲站在他的旁边,依旧是一张面瘫脸,对上她的目光后不自在地撇过了头。
沈醉愣了愣,兴冲冲地跑到两个师兄身前,举着那张纸在他们面前晃过:“师兄!看!我算好了!”
“小酒真厉害,就知道你能行。”裴卿衡笑得极其温柔,递了一颗糖枣给她,道:“太晚了,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和阿洲和你一起布阵可好?”
沈醉就着他的手将糖枣叼到嘴中,嚼吧嚼吧,笑眯眯地点头。
沈醉回到房间,几乎是刚一沾床就昏睡过去,第一次计算黄级高阶阵法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目送着沈醉回了房间,裴谢二人却不曾休息,走到甲板上,谢承洲先是以灵力激活了飞舟的防护罩,方才无声地走到裴卿衡身边,与他一同看着满天星光。
“哥哥,你不高兴吗?”谢承洲问。
裴卿衡呼吸一滞,好半晌才说道:“阿洲,你好久没这样叫过我了。”
谢承洲不答,抿了抿唇。
“你幼时性格怪异,对你爹娘都表现不出任何情绪,偏偏喜欢来找我,你说你来了也不说话,就靠在我床边坐着,我当时真以为你是个傻子。可我也没朋友,哪怕你不与我说话,我看着你也挺高兴的。”
谢承洲安静地听着,这些话,师兄从未与他说过。
“直到谢府突遭横祸,你躲在我床底下哭,我也是个不正常的,分明两辈子连鸡鸭都不曾杀过,却毒杀数百人为你报仇,我当时还挺害怕的,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呢?”
“后来师父将咱们两个接去了远山,许是我性子偏激,师父准许你回凡间看望我爹娘,却不准我去,整整五十四年,我都不曾离开过远山。”裴卿衡蹲了下去,眼眶有些红,“想来也算正常,若是其他人,见了那副场景,只怕是要将我当邪祟除了的。阿洲,我其实,有点后悔的,我没想到我会因此再也见不到爹娘。”
谢承洲只觉得嗓子发紧,他面对着裴卿衡蹲下,分明是想去拉他的手,最终却只抓住了他的袖角。
在这一瞬间,他们二人好像变回了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时,他们一人突遭横祸,失去了所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人是个活不长久的病秧子,却有着成年人的芯子,哭泣的幼子什么都不懂,他却知道,这是皇帝因忌惮而造成的惨祸。
作为武将世家的谢家出了不知多少将军,各个都是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将,贪军饷之事一出,在证据都不全的情况下,皇帝却迫不及待下了满门抄斩的命令。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当真是好皇帝啊。
武将中杀了个出头鸟,文臣却还不曾动过,裴卿衡知道,下一个就是他裴家。
那时,裴卿衡是想杀皇帝的。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他一个被天道排斥的外来者,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受天道庇佑的真龙天子。
最终,他也只杀了那些曾在谢家之事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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浇油的人。
宴尘去到凡间时,见到的便是那样一个数百人化作血水的场景,直到那时,裴卿衡才发现这居然是个玄幻世界,那他当时的手段与邪修有何区别,他本以为他要死了的。
却不曾想,宴尘反倒帮他假死脱身,保全了裴家的名声。
“阿洲,我不知师父为何不杀我,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她杀了我的。”裴卿衡哽咽着说道。
他不得天道认可,他的存在,只会给亲人带来不幸。
彼时裴家人不让宴尘带他走,可裴卿衡当时心虚得很,便将他杀人之事全盘托出,趁着所有人都被震慑住,裴卿衡一走了之,此后半生,皆在后悔。
飞舟之上,裴卿衡如同被魇住了般,碎碎念了一晚上,谢承洲便也陪着他,二人在这深秋之际吹了一晚上冷风。
沈醉将近午时才醒,睡眠是恢复神识最有效的法子,沈醉昨日因消耗过多隐隐作痛的识海早已恢复,甚至有精进之意。
她去敲响二师兄房门时,却正对上了三师兄谢承洲带着血丝的双眼,登时吓了一跳。
一问,才知道,昨日二师兄吹了一晚上冷风,当即就病倒了,此时他脑袋上盯着打湿退烧用的帕子,口中说着听不清的胡话,偶尔能从中分辨出爹娘二字。
沈醉知道,二师兄身子不好,哪怕是在远山门他也是三天两头生些小病,可病成这般模样,哪怕是这五年也少有。
她本想帮着照顾一下裴卿衡,谢承洲却只让她专心去布阵。
沈醉一想,二师兄此次回凡间是因为他的爹娘阳寿将近,若是晚了日子,害得他见不着爹娘最后一面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沈醉看了看照顾人得心应手的三师兄,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复杂的阵图,当即转身离开。
站在地上,抬头看向这巨大的飞舟,沈醉嘿咻一声,为自己加油打气,随即灵力倾泻而出,在她的操控下,灵力精准地避开飞舟上原有的阵法,在飞舟上落下锚点。
沈醉一边啃着补充灵力的丹药,一边拿着钨金锤在飞舟上敲敲打打,将阵石嵌入其中。
正常来说,法宝上要篆刻阵法皆是直接将阵石融入其中,不会让其留在表面,倒是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图一个美观。
可是呢,沈醉并不会炼器,她就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却胜在有效的方法。
堪堪敲了十来个阵石,沈醉就累得不行,天杀的!做什么用这么硬的材料啊!
敲不动,根本敲不动。
沈醉靠着飞舟坐下,余光撇到一旁好奇看着她的木回,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她啃了两颗丹药,喊道:“小木回,帮姐姐个忙怎么样?”
木回小跑过来,扭捏得扣着双手,点了点头。
沈醉笑眯眯的,将阵石与小锤子递给他,说道:“你看,就船上那些小光点,你把这石头嵌进去就可以啦!”
木回转头看了看,听话地跑到飞舟边,敲一下,没反应。
小孩疑惑再敲一下,还是没反应。
小孩咬咬牙,超级用力敲一下,没反应手还疼。
沈醉看着那小孩憋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哈哈大笑。
就这个小孩!好玩!
16. 突破啦!出发!
木回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连这般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沈醉站起来,拍了拍衣摆,重新取出一把小锤子,说道:“小木回,你看,这样把灵力集中在手臂上,用肩颈带动手臂发力。”
沈醉邦邦邦敲了三下,一颗阵石便稳稳地嵌在了飞舟上。
木回点头,只是他入道不久,对灵力把控可以说是没有。将灵力汇聚到手臂上这事他反反复复尝试了一刻钟方才成功。
在成功的那一瞬间,木回双眸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学着沈醉的动作,扬起手臂朝飞舟上敲去。
这一下当真在飞舟上留下浅浅的凹痕,沈醉眼眸一亮,拍手笑道:“小木回,你还真是个天才!”
这飞舟主体是以精钢木制成,坚硬无比,在不开启防御阵法的前提下,甚至能硬抗乘云期强者的攻击,除此之外唯有钨金所制的武器能对它造成伤害。
这小锤子虽是钨金制成,可木回不过是初入道的练气期修士,堪堪学会运转灵力,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让沈醉有些惊喜。
木回嘴角微微扬起,自己扎的乱糟糟的马尾垂下来,挡住了他发红的耳尖,在沈醉时不时响起的夸赞声中,小孩干活更加卖力了。
两个孩子叮叮当当敲了两个时辰,灵力耗空了便磕丹药继续,不过飞舟实在坚硬,两个小时二人也不过嵌上了八十多颗阵石。
木回还不会用灵力让自己滞空,只能将阵石敲入靠近飞舟底部的锚点,往上,全是沈醉在做。
丹田内的灵力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沈醉隐隐觉得自己要突破了。
散了灵力落到地上后,沈醉掏了一把灵石在一旁布了一个小型聚灵阵,当即便打坐修炼起来。
凡间没有灵力,沈醉布阵所用的全是灵力最为精纯的极品灵石,此番到筑基后期的突破,她只能靠这聚灵阵完成。
木回看着,歪了歪头,继续敲着阵石,只是分了点眼神关注着盘坐在地的沈醉。
小境界突破对于沈醉这种级别的天才来说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只要灵力吸收到位了,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许是突破时灵力波动明显,沈醉自聚灵阵中睁开双眼,除了看到一地灰烬,还看到本应该在照顾二师兄的三师兄。
沈醉腾空而起,落到甲板上,问道:“三师兄,二师兄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我托沈云乐帮忙照看着。”谢承洲声音有些沙哑,“这阵法需要怎么布?我帮你。”
“呐,将阵石嵌入那些光点就行了,我和木回已经敲了一些,如果三师兄能帮忙,我们今天一定能做完!”沈醉掏出一把钨金锤,递给谢承洲。
这锤子在两个小孩手中有些大,可落在谢承洲手上时,怎么看怎么迷你。
谢承洲抿了抿唇,无声地叹了口气,安安静静地开始干活了。
元婴期剑修的灵力掌控无疑是很强的,谢承洲的每一锤都能将阵石嵌入一个固定的深度,沈醉观察了一番,笑眯眯地点头,强迫症福音啊。
有了谢承洲的加入,她们的进度突飞猛进,太阳尚未落山,所有的阵石便处理好了。
沈醉爬上甲板,站在阵眼位置注入灵力,瞬间,所有阵纹以阵石为锚点连接起来,一阵金光大作,巨大的飞舟消失在林间。
隐踪阵,成了。
“嘻嘻,师兄快夸我!”沈醉坐在裴卿衡屋中,一边吃饭一边道。
她们今日是与罗然她们分开吃饭的,因为裴卿衡生病,罗然也专门分了两份饭菜,将其中一份端到了裴卿衡房中,便知趣地离开了。
除了兄妹三人,沈云乐木回也在这房间中,此时听沈醉耍宝,几人都不由得露出笑容。
裴卿衡嘴唇没什么血色,笑着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勉强,他眉眼柔和,道:“小酒真厉害,日后定然能去争一争那阵道魁首之名。”
沈醉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她正是臭屁的年纪,根本经不起夸,裴卿衡哄两句就开心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小孩今日难得多吃了些饭。
第二日一大早,沈醉便激活了飞舟上的防御阵,隐踪阵,顺着师兄的指引出发了。
灵界因凡人与修士的存在被分为凡间与修真界,而凡间位于灵界中央,修真界则是以保护的形态将凡间团团围住。
数万年前,凡间与修真界的界限并没有这么明显,不知何时灵界与魔界碰撞到一起,魔族不知以什么法子撕裂了灵界,自边界起肆意屠杀百姓,两界战争一触即发。
那时的灵界是有很多强者的,可两个族群的战争如同绞肉机,将无数人生生埋葬在边界,为了留下火种,灵界的修真者建造了史无前例的防御阵。
修真本就逆天而行,而凡间的存在更是违背常理的,这座防御阵,不是强者的乌托邦,它保护的是灵界最后的希望。
好在最终在神明的帮助下,暂时填补了裂缝,将魔族赶出了灵界,可这只是暂时的,正因如此,万年前的这座防御阵并未拆除,反倒是汲取了凡间的灵力,在时光中越发坚固。
沈醉回想着藏书阁中所记载的上古之事,心情不是很美好。
这座防御阵,在后来彻底隔绝了两界,也正是如此,魔族在凡间作乱一事才能隐瞒这般久。
将凡间与修真界割裂至此,当真是天道所希望的吗?
各大仙门五十年才前往凡间一次,于这些凡人来说机会是否过于稀少,毕竟凡人不过百年阳寿,五十年,足够她们永远错过入道时期了。
现在魔族卷土重来,甚至能跨过冲冲阻碍潜入凡间,不被修真者所发现,可有防御阵的存在,几大仙门鞭长莫及,是否该早做打算,联通两界,让凡人也警惕起来?
沈醉同裴卿衡聊天时,便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倾诉出来。
看着满脸纠结的小师妹,裴卿衡道:“话是这般说没错,可两界屏障是摘星阁牵头布置而成,你所说的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提过,可是都被摘星阁驳回了。”
“为什么?摘星阁并不在三大宗门中,为何有如此话语权?”沈醉不理解。
摘星阁,真正自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宗门,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占卜之术,避过所有灾祸,留存至今。
“摘星阁那手出神入化的占卜之术可以说是天道赐福,对于大部分修真者而言他们便是天道的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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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他们所说便是天道所认可的。在此事上摘星阁认为,若将两界联通,修真者与凡人之间恐会起内讧,可魔族尚未除尽,灵界且需养精蓄锐,为了不多生事,还是保持原样的好。”
裴卿衡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摘星阁这套说法有人认同,自然也有人反对,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摘星阁领头在各地建造两界之间的传送阵,给两界之人流通的机会。只是传送阵的使用是需要消耗灵石的,又有专人看守,凡间的普通人不可能独自通过传送阵去到修真界的。唯有等待各大仙门五十年一次的收徒机会。”
裴卿衡因身体原因,这辈子修为都无法精进到哪去,他此生最爱的便是阅读各种野史杂记,有的事,他远比沈醉了解。
“有点奇怪。”沈醉小脸绷起,“这些传送阵都有人看守,魔族是如何进入凡间的?”
裴卿衡一顿,原本玩味的表情收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兄妹二人异口同声说道:“卧底!”
“对,魔族有了伪装的法子,潜入了各大仙门,成为了传送阵的看守者,借此放了魔族进入凡间。”裴卿衡面色难看,心中暗骂那几个仙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只怕不止,五年前的长临之祸,魔族似乎很是了解沈家,甚至知道我的存在,可沈家在灵界还算神秘,我也从未出现在人前,那时哥哥就说过,灵界出现了叛徒。”沈醉说道,神色异常冷淡,“两年前,一个世家也被魔族灭门,那时也很是突然,众仙门都来不及搭救,只怕那卧底就隐藏在三大宗门之中。”
“哎,不好说,我们远山除了师父一个比一个宅,如何能找出这个卧底,还是让师父头疼去吧。”裴卿衡揉了揉眉心,叹气道。
沈醉越想越不对,当即传了音回远山,各仙门大能前脚刚散,后脚就被一道传音喊了回来,此消息一出,瞬间人人自危。
飞舟行驶的这些时间,一群孩子从刚开始晕船呕吐至小脸苍白,到现在已经能有说有笑地在飞舟上吃饭了。
除了境界尚低的木回和生病的裴卿衡,余下几人轮流操纵着飞舟前进,速度倒也算快。
半个月便已经进入了曦国地界,很快便可抵达葭南。
葭南位于曦国中南部地区,是一个冬暖夏凉,少有战乱的宝地,却也因远离曦国京城而显得不那么繁华。
为了不引起恐慌,沈醉将飞舟停在了葭南城外的密林中。
一群人穿着各不相同,裴卿衡一身绛紫色广袖长袍,风清韵致书卷气十足;谢承洲黑色劲装着身,气质凛冽如孤风寒雪;沈云乐身披月白色披风,白纱覆面,好一个冰清玉洁贵公子。
而沈醉身着简单青灰色圆领半臂道袍,却因一张精致小脸有如九天之上的小仙童;木回之前作为小乞儿所穿的的服饰早就破破烂烂,现在身上穿的是沈醉幼时的衣服,如出一辙的青灰色,外搭元青马甲,二人站在一起如莲蒂双生子。
其他人粗布麻衣,衣着简单,与她们走在一起好似两拨人。
就是这样一种格格不入的组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默契被守门将领齐齐拦在了门外。
“诸位进城还请出示照身帖。”膀大腰圆的将士如此说道。
17. 坐个牢玩玩
一行人齐齐愣住。
坏了啊!这里一半是在官府记录中早已身死的人,一半根本不在官府记录中啊!
哦,对了,谢承洲除外。
这人每三年回一次葭南,是众人中唯一有伪造的照身帖的人。
顶着一大群人期盼的目光,谢承洲将自己的照身帖递了出去。
“裴洲。”守门将士看了一眼,旋即行礼,笑得满脸褶子,“原来是裴家的公子啊,您请您请。”
见三师兄通过了检验,沈醉立马跟了上去,然后,被一杆长枪拦住了去路。
小孩一脸呆滞,困惑地看向守门将士。
“这位公子的照身帖没问题,那小姑娘你的呢?”
沈醉看了看往前走的三师兄,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将士,退到裴卿衡身边,颇为无辜:“师兄,我们没有怎么办?”
那将士耳朵一动,喊道:“身份不明者!抓起来!”
直到被关入大牢,沈醉都还是懵圈的。
不是?这什么规矩?
有胆子较小的孩子吓得嗷嗷哭,罗然正忙着安慰她们。
林无双被推进牢门后停在了沈醉身边,木回在内的三个小孩排排站着,裴卿衡踉跄一步,沈云乐嘴角抽了抽,全员懵圈。
“师兄!你们也没说凡间是这样的呀!”瞧着潮湿积水甚至墙边长了些青苔的地牢,沈醉嫌脏,沈醉委屈,沈醉大声嚷嚷。
“这个,那个……”裴卿衡支支吾吾,最终蹲在沈醉身前,微微仰头,“没做好准备是师兄不好,等出去你想做什么师兄都陪你好不好?或者处理完凡间之事后,咱们去寻些秘境探个险?”
小孩撅着嘴,气呼呼的,面对着裴卿衡伸出了手,裴卿衡嘴角噙起笑意,眼底闪烁着柔光,他伸出手。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孩嗓音清脆,用极轻的声念着师兄幼时教她的话,两人勾住小指,随着沈醉声音停下,二人动作微变,轻轻将大拇指碰在一起。
林无双看着二人,这是她原本那个世界的话术。
“师兄这个承诺我要留着!”沈醉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笑着,眉眼弯弯。
裴卿衡点头,笑意流转。
这种地牢的环境并不算好,沈醉悄悄施了个除尘诀,这才安安静静地待着。好在谢承洲动作很快,半个时辰便带了人来将众人保了出来。
走出了地牢,沈醉才发现葭南这地方与长临很像,分明是深秋,却依旧温暖如春,甚至路边吆喝的摊贩,都与长临如出一辙。
沈醉拉着裴卿衡的袖子,充满好奇地看向四周,不断在陌生的地方寻找早已回不去的家乡痕迹。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沈醉突然瞪大了双眼,脚下步伐慢了下来,一瞬间,孩子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察觉到手上增加的阻力,裴卿衡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心跳都停了一瞬,他连忙抱起小姑娘,问道:“这是怎么了?小酒?”
沈醉不答,将头埋到师兄肩上,哽咽出声。
裴卿衡手足无措,只得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抚着。
他表情凝重,小师妹哪怕是五年前遭了那般大难也不曾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那时的裴卿衡总觉得这个孩子过于成熟,时刻担心着,可当她真正流露出属于孩童的情绪时,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对上谢承洲询问的目光,裴卿衡绝望地闭了闭眼,这人更是指望不上。
然而,林无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上他的目光后指着路边卖糖葫芦的老人。
裴卿衡恍然大悟,小师妹想吃糖葫芦了啊!
在师兄的示意下,谢承洲连忙跑到老人身边,从储物戒犄角旮旯里翻出来银子,连着插糖葫芦的草把子一同买了下来。
沈醉抬头时,便对上了几乎怼在她脸上的草把子,以及稳稳固定在草把子上的糖葫芦。
四下张望,孩子们人手一根糖葫芦,连罗然手中都举着一抹红色。
“小师妹,吃吗?”眼前的糖葫芦晃了晃,谢承洲的声音传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沈醉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眼前的糖葫芦闪着光晕,如梦如幻,她似乎又站上了五年前的临仙桥,眼前是哥哥递来的糖葫芦。
五年前,长临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挑了最大最红的糖葫芦给她,五年后,她的师兄也为她挑了最大最红的糖葫芦。
“谢谢师兄。”沈醉接过谢承洲精挑细选的糖葫芦,眼泪还未擦干净就咬了一口。
小孩脸颊鼓起,明明嘴巴里是熟悉的甜腻滋味,鼻头却是猛得一酸,她靠在裴卿衡肩上,与幼时靠在沈行肩上的动作一模一样。
“师兄,我喜欢这里。”沈醉声音轻柔,让人不由得内心酸涩。
沈醉这根糖葫芦啃了一路,裴卿衡便抱了她一路,至于谢承洲,他任劳任怨地扛了一路的草把子。
一群人走进裴府后,便分作两波,一波是罗然林无双为首的孩子们,被裴府的管家带下去安置了;一波是以裴卿衡为首的远山几人,外带一个木回,在谢承洲的带领下进了内院。
走入一道拱门后,院子里的环境明显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这里种满了绿植,不难看出是各种名贵花卉,只是如今只剩秋菊还在开着。
在即将进屋时,沈醉挣扎着跳了下来,二师兄是要去见他爹娘,她作为外人跟着进去实在不好。
裴卿衡站在门外,五十四年不曾相见,他离开时是个病得像随时会死的少年人,如今他面容成熟,身形高挑,而他的爹娘已经成了耄耋老者,父亲更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也不知,如今爹娘能否认得出他,会不会怨他当年走得那般决绝,会不会怨他不曾承欢膝下,枉为人子。
裴卿衡做了许久心理准备,正准备推门时,那道门自己便开了。
他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有些浑浊,却是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温润。
“阿娘。”他的脑子空荡一片,夹杂无数思念的呼唤却已响起。
两个师兄都进了屋,剩下三人在廊下排排坐着,百无聊赖,屋内时不时传来若有似无的交谈声,有一道声音,格外苍老虚弱,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想必这就是师兄那阳寿将近的爹了。
沈醉趴在木制栏杆上,静静听着。
裴父声音沙哑,语速缓慢,却正好让沈醉听了个清楚,只听他道:“卿衡啊,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是爹没用,护不住你们兄弟二人,让你受苦了啊!”
“孩儿不苦,师父教了我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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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曾亏待于我,阿爹你看,我这身衣服别说普通人了,连当今圣上都穿不上这种好料子。我如今医术一绝,不知道吃了师父多少好药材呢。我现在可健康了。”
天蚕丝的法衣,别说凡间的皇帝了,只怕连修真界都没人能穿上呢。
还说健康,分明前些日子还生了一场病,沈醉暗自吐槽,她从没听过二师兄这般强颜欢笑的语气,分明报的是喜,可怎么听着这么难受呢?
“好,你健健康康的,爹就放心了。”裴父嗓音中带上了笑意,“承州啊,往后我不在了,还望你与卿衡互相扶持,你们远在他乡,我是鞭长莫及啊!为父当真只盼着你们过上好日子,切莫再沉溺过去了,那都是命啊!”
说到此处,老人明显情绪上来了,一句话说道最后便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屋内便传来了裴卿衡焦急的安抚声。
“两年前,皇宫莫名走了水,下令屠灭谢家满门的狗皇帝也遭了刺杀,据说死相凄惨,连皇陵都不曾入,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啊!活该啊活该!”
沈醉猜测,应当是师兄给裴父喂了什么药,他此时的声音听起来明显爽朗了许多。
“那如今的皇帝是谁?”这是二师兄的声音。
“是曾经的四皇子,说来奇怪,这位皇子母族不显,也少有支持他的大臣,也不知是如何夺嫡成功的,只可惜我不在京城,探不到多少信息。”裴父唉声叹气。
听到此处,沈醉只觉灵光一闪,她戳了戳摆弄龟甲的沈云乐,小声问道:“云乐哥哥,那凝魂玉到底是在凡间何处啊?”
“东北直行约三千里,紫气空悬,金龙搁浅之处。”沈云乐早就算了个透彻,此时他无意识地把玩着龟甲,语气沉重。
“金龙?”
“凡间王朝依附龙脉而生,龙脉生出紫气,也就是龙气,龙气会挑选它所心怡的人类,而被龙气选中的人将成为这个王朝的皇帝。紫气空悬,要么是他所寄托的人类已经身死,要么是无人能得龙气认可。无论怎么说,现在在位的皇帝能在位,必然是走歪门邪道的。”沈云乐一手搭在龟甲上掐算,好半晌才继续说道,“紫气空悬,金龙无人反哺,以致濒死,这个王朝的国运到头了。”
“要起战乱了吗?”沈醉撑着脑袋,看向远方。
“嗯。”沈云乐点头。
凡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曦国在凡间存在将近五百年,也到了崩塌的时候,只是,王朝更替,必然伴随着争斗,受苦的必然是百姓。
修真者虽有移山填海之能,在凡间王朝更替一事上却插手不得,反受其扰。
裴卿衡几十年不曾见爹娘,裴父阳寿将尽,自回到裴家那天起,他几乎天天都守在爹娘身边,唯有几人用膳时才会出现。
这是抵达葭南的第十日,这十日师兄们都在陪着两位老人,谢承洲甚至都不曾找沈醉练剑比试,倒是让她偷了些懒,要知道,在飞舟上赶路的日子三师兄都不放过她啊!
如前几日一般,裴府下人将早膳端了进来,就齐刷刷地退了出去。
沈醉啃着清甜的豆沙包,便听到沈云乐的声音响起。
“裴兄,您父亲他,去了。”
沈云乐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屋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18. 龙气
裴家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它的存在甚至比曦国还长,至今也称得上一句家族兴盛,子嗣繁荣。
裴父曾官拜宰相,既有可交付生死的知心好友,又有一见钟情相爱一生的妻子,本是极其顺遂无虞的一生。
可后来,他此生唯一的孩子出生,先天不足,无药可治;情同手足的好友遭了陷害,不等他为其翻案便被诛了九族,唯有一痴傻的幼儿死里逃生。
谢家灭门那年,仙人来到他们面前,带走了两个孩子。自此之后,裴父辞官,带着妻子回了葭南,再不参与朝堂之事。
在裴家,裴卿衡假死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连家主也不曾知晓。
在裴家众人眼中,裴父没有后代,最终,连摔盆扶棺之事,都是由裴家嫡系的另一个孩子进行的。
“师兄,你不过去吗?”看着一身白衣,远离人群中心的裴卿衡,沈醉问道。
裴卿衡很是沉默,一双眼睛红得不像话,对上沈醉的目光,他声音却极其漠然:“我不能去,在这里,我以裴卿衡的身份出现便意味着欺君,会给裴家带来灾祸的。”
凡间规矩良多,而皇帝便是制造规矩之人,甚至是规矩本身,其权利之大,称其为普通人的天道也无不可。
沈醉听着,只觉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长临之祸后,为了掩人耳目,她也不能以沈家人的身份出现。
可像这般,分明是父亲的葬礼,分明他还活着,却只能远远看着,师兄该有多难过啊?
沈醉看着师兄,突然眉头一挑,她拿出符咒,塞到裴卿衡手中,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沈醉冲他挤眼,说道:“隐匿符,没人看得到师兄你!”
裴卿衡脑子转得很快,他紧紧攥住那张符咒,说道:“谢了,小师妹。”
裴卿衡和谢承洲走进了角落,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再无动静,想必他们二人已经混入了人群中。
沈醉突然垮了脸,仰头问身边唯一的长辈:“云乐哥哥,为什么凡间要办这样的葬礼呢?很痛苦不是吗?”
修真界对于死亡没有太多讲究,若是能留个全尸已经算是走运,若能入土为安更是三生有幸,别说是葬礼,大部分时候连超度都懒得超,总归会顺着天道制约自动入地府,也不知为何,凡间死个人能整得这么麻烦。
“可能是凡人命数太短,能做的太少,他们没有能力链接生死,也没有足够的眼界,看不透生死之事,便只能做这般自欺欺人之事。”沈云乐白纱覆面,加之本就苍白的肤色衬得他如同超脱世俗之外,少年声音不大,更显清澈空灵。
沈醉低头不语,她也看不透生死,她想修真界绝大多数人都是看不透的,她们或许只是在漫长的生命中遗忘了亲友离世的痛苦。
也可能,是分不出心神去怀念,毕竟凡人尚且有来生,修真者一但步入元婴,便再也没有来生可言了。
修炼一途,毕竟是与天争斗,总该舍弃些什么。
裴世安的葬礼持续了七日,这七日,裴谢二人靠隐匿符参与了全程,直到棺材落入地底,泥土堆积成小丘。
纸钱洒落成花,为亡灵引了归家的路。
这七日沈醉很是安静,也不找人聊天,也不修炼,借着裴父的葬礼,思念着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安置好罗然和其他孩子们,又与裴母告别后,几人终于离开了葭南。
飞舟升入云层后,沈醉远远地看着这座城,暗自希望,未来还有机会来此处,只盼,不久后的战争,不会毁了这与长临极像的地方。
“小师妹,来,比试。”
沈醉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余光处出现一道锐利的剑光。
“二师兄,别了吧?”沈醉叹气。
“你最近似乎都不曾练剑,我瞧瞧你是否退步。”谢承洲声音很冷漠,几乎听不出起伏。
沈醉还想拒绝,可谢承洲根本不给她机会,已经伸手拎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抛到了甲板中间。
沈醉堪堪站稳,便见谢承洲长剑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小孩瞳孔微缩,就地一滚躲开这一剑,长君应召而出,化作流光撞了谢承洲手中长剑一遭,只听“叮啷”一声脆响,长君飞回了沈醉手中,剑穗轻晃,似乎是在邀功。
沈醉失笑,站起身来挽了个剑花,小声夸赞:“好长君。”
谢承洲耍起剑来,眼中便只有自己的剑与敌人,他眉目凛冽,速度极快地再次冲上前来。
虽然三师兄与她比试时会压制境界,可年龄摆在那,他对剑的领悟远不是沈醉可比的,沈醉几乎是节节败退,不消片刻便被逼至飞舟边缘。
再次躲过一击,沈醉皱起眉头。
不对,很不对。
平日二师兄与她的比试必然是以教学为目的,绝不会像这般,每一下都冲着她的脸来啊!
沈醉咬咬牙,挥剑冲上前去,空气不断波动,随着清澈的蓝光闪过,蕴含着水元素的剑气化作流光直冲谢承洲而去。
谢承洲手中长剑自半空劈下,然水本是至柔之物,随物赋形,这带着水元素的剑气也不例外,在即将被劈散之时,剑气竟当真如水一般扩散开来,将谢承洲团团围住。
看着被困住的谢承洲,沈醉长叹一口气,忍不住龇牙,二师兄打人真疼啊。
嘻嘻,还好有长君。
沈醉其实并非水灵根,之所以她能利用空气中的水元素,全靠长君这把神兵。
长君本是哥哥的武器,神兵向来讲究属性相符,也不知为何会甘愿被她这木灵根修士驱使。
这边沈醉手还麻着,那头包着谢承洲的水球突然冒出滋滋作响的电流。
沈醉心中大喊不妙,扭头便跑。
裴卿衡正坐在不远处摆弄他的药材,听到动静一抬头便见小孩一脸惊恐地向他跑来。
“二师兄救命啊!三师兄他来真的!”沈醉大喊,慌慌张张躲到裴卿衡身后。
“哗!”水球炸裂开来,谢承洲身边环绕着电流自水雾中走了出来。
“沈醉你又讨巧!”谢承洲声音很大,气得不行,“剑之一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过几日不曾盯着,你连最基础的剑招都忘了吗?”
“师兄你方才分明就不是为了考验我,你只是心情不好,又不知如何疏解,这才故意欺负我!”沈醉原本还有些心虚,可有裴卿衡在身前挡着,她是越说越委屈。
谢承洲一时无言,沈醉还在说:“你看看,我这衣服上都划好几个口子了!手也疼得很!”
随着小孩的控诉,谢承洲神情变了,他眼眸低垂,整个人像是被乌云所笼罩,任谁都看得出青年心中烦闷。
“好了,小酒,你去擦擦药,换身衣服,你三师兄这边我来说。”裴卿衡塞了个药瓶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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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手中,安抚道。
沈醉看了看阴郁的三师兄,又看了看自己泛红的虎口,当即拿了药进了船舱。
小孩收了剑,却不曾回屋,反倒是突然往身上贴了张隐匿符,又溜达了回去。
“阿洲,过来。”
嗯,这是二师兄的声音。
沈醉躲在门后探出头来,只见谢承洲收了长剑,走到了裴卿衡身边。
分明一旁有小马扎,可谢承洲只推开了地上放着的簸箕,靠着裴卿衡坐在了地上。
裴卿衡失笑,说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黑衣男子低着头,沉默不语,他背对着沈醉,看不见表情。
“阿洲,你不开心。”青年声音温润,“你要知道,人总是会死的,若每死一个人你都这样,可是会生心魔的。”
“别人我才管不着呢。”
哟,赌气呢这是。
“你要知道,爹他作为凡人,活到八十九岁高龄已是不易,他死前也不算痛苦,这是喜丧。”裴卿衡安慰道。
“死了就是死了,再也见不着了,哪有什么喜丧一说。”谢承洲并不认同。
他抬头,对上裴卿衡的眼神,问道:“哥哥,你不难过吗?”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死的是我父亲,可是活着的人总要接受,我倒是无所谓,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你不同,以你的天赋日后说不定能飞升呢。”
“我不要。”
“唉,你啊……”裴卿衡声音轻柔,说完这句话二人便沉默了下来。
沈醉撑着脸蹲在门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的黑暗中,娃娃脸少年看着三人,良久,长叹一口气。
此时飞舟上众人皆是入道之人,便也无需刻意降低飞舟速度,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华丽的建筑群便出现在了天边。
“那是什么?”沈醉指着那金光闪闪的大殿问道。
“皇宫。”裴卿衡说道。
“凝魂玉在那。”这是沈云乐。
朝阳照射之下,沈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当即操纵飞舟冲了过去:“走咯!”
京城郊外,飞舟缓缓落下。
“这地方,怎么也有魔气啊?”沈醉吸吸鼻子,眉头紧紧皱起。
“看样子那蛟龙是得了魔族相助,才绞杀了金龙。”沈云乐怀中抱着那古朴的龟甲,说道,“进城吧。”
还好在葭南找裴家人伪造了几张照身帖,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这刚一踏入城门,沈醉便眼皮狂跳,她眨了眨眼,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这是要出事啊。”
众人抬头看去,皇宫之上聚拢着一团黑气,其中隐隐闪烁着金光。
“魔气,里面那是什么?”沈醉心头紧了紧,总觉得事情不妙。
“龙气,也可以说是一个国家的国运。”
沈云乐扯下脸上的白纱,一双眸子死死盯住那泄露出来的金光,随着六芒星的亮起,金光似乎感知到什么,竟有一丝突破魔气的包围,直冲几人而来。
在龙气即将碰到沈云乐的一瞬间,那双星瞳越发明亮,一晃,少年便消失在原地。站在他身后的沈醉瞪大了双眼,闪躲不及,那道龙气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化作流光没入了沈醉眉心。
“小酒!”
沈醉只觉眉间一凉,不自觉向后仰去,眼前陷入黑暗。
19. 沈行来过
“嘿,老龙,做个交易怎么样?”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犹如第一缕突破云层的阳光。
哥哥?沈醉看向四周,不会错的,这是哥哥的声音!
“你看看你,连个龙形都快没了,犟什么呢?”少年笑嘻嘻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我帮底下那个快死了的老皇帝续命,你帮我蕴养一下这块石头,这你不亏吧?”
少年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偏偏沈醉四处张望也不曾寻到那人的身影。
“吼!”龙吼声震耳欲聋,夹杂着数不尽的愤怒。
沈醉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在双手贴上脸颊的一瞬间愣在原地。
她缓缓伸出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不是她的手!
只是右手手腕上所带的那只镯子,格外眼熟。
这不是龙凤镯吗?
那这具身体,岂不是她的哥哥沈行!
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愿意啊,看样子真生出灵智了呢。好生奇怪,凡间这种没有灵力的地方竟然真能养出真龙。”
“既然这样,我给你个机缘怎么样?”
“什…什么?”那条龙口吐人言,却是不甚熟练的模样。
“我分出一缕魂魄交给你,再过些年自然会有人带着我的残魂来见你,只要你跟随指引,便可脱离这凡世间王朝的束缚,成为一条真正的龙。”
少年说完,眼前金光闪过,一只巨大的龙头出现在眼前,龙生竖瞳,从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沈醉瞧见了笑容明媚张扬的少年,剑眉星目,俊美异常。
少年眉眼高高扬起,面对体型巨大的金龙丝毫不惧,他怀中抱剑,勾起嘴角:“这个交易怎么样呀?”
金龙于半空之中盘旋,良久,在沈行身前低下了头。
同意了。
沈醉只觉脑袋里面酥酥麻麻,只见沈行自顾自念了一段咒,尖锐的疼痛自脑海中传来,少年半跪在地上,操纵着刚刚撕裂的一缕残魂融入了金龙体内。
金龙瞬间冲天而起,因灵魂融合的不适在空中疯狂乱窜,时不时发出怒吼声。
残魂融入金龙体内后,少年半跪在原地,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倒去。
他侧躺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睛,指尖颤抖。
神魂撕裂的痛苦不断冲刷着他的识海,这道幻境不知是什么手段制成的,沈醉不仅能看到此处发生的一切,甚至能感受到几分同样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金龙安静下来,少年也强撑着站起身来,他举起长剑,满头冷汗却咬牙说着:“记住,要么,是一眼眸全黑的奇特之人;要么,是手握我这把长君剑的人,除了她们二人,任何人都不要信!”
金龙正因方才的剧痛生气,缓缓将头伸到沈行面前,极其不忿地冲他哼了一声,沈行歪了歪头,嘴角勾起几分笑意,手中长君却是挥舞而下,生生劈下了几片龙鳞。
“吼!”金龙痛呼。
沈行收了剑,笑眯眯地看着金龙,待到她安静下来,沈行递出一颗翠绿的玉石:“拿好。”
金龙委委屈屈叼住了那颗石头。
幻境骤然破碎,沈醉猛地睁开双眼,双手紧紧捂着头,方才撕裂魂魄的疼痛感太过强烈,直到这时候她还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小酒,你终于醒了。”裴卿衡说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搞错了啊!吾要的是他啊!”那道钻入沈醉脑海中的龙气化作一只小龙吱哇乱叫着。
“小酒,这什么东西?”被吵醒的沈高眠看着沈醉识海中那条到处乱窜的东西问道。
“啊呀,你好呀,我叫金曦!”金龙瞧着沈高眠,眼眸一亮,摆着龙尾便冲了过去,转头被结界撞了个晕头转向。
沈高眠皱眉。
沈醉脑瓜子晕晕的,正要说话那条小龙不知怎么的,竟然又从沈醉眉间钻了出来,她飘在沈云乐面前,大声嚷嚷:“完蛋了啊!那臭小子肯定要找我麻烦了!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躲开啊!”
沈醉看着那条扭成麻花的小龙,无语凝噎。
“凡间的龙脉化作的龙。”沈醉在脑海中回答了沈高眠后,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这条手指粗细的龙。
“别嚷嚷了,看好了,这是哥哥说的长君剑。”沈醉手心一翻,长君便出现在了手中。
还在乱扭的金龙骤然停下,看了看长君,又看了看沈醉,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小孩胸前的吊坠。
“是你!”金曦大喊。
几人都愣了愣,沈醉更是奇怪:“我没见过你呀?”
“嗨呀,是他啦。”金曦挣扎着从沈醉手中钻了出来,扭头顶起吊坠上那颗黑石,“不过,他怎么成这样了?”
沈醉垂眸,远山几人皆是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看向沈醉,偏偏那条龙是个看不懂脸色的,她顶着黑石扭来扭去,口中还在念着:“臭小子,不是在这里吗?干嘛不理人?喂!本龙喊你呢!”
金曦绕着黑石转来转去,沈醉忍无可忍,再次伸手掐住她,金龙突然绷直了身子,大声喊道:“松手松手松手!掐到本龙七寸了!快松手啊!”
小孩啧了一声,真是聒噪,却还是松了些力道。
金曦终于喘上一口气,她蔫头巴脑地趴在沈醉手上,控诉道:“这是干什么啊,本龙好不容易活下来,差点让你给掐死了!”
“少废话,我哥交给你的石头呢?”沈醉心情不太好。
她直觉认为,方才幻境中哥哥给出去的那块石头就是她们寻了许久的凝魂玉!
沈醉很是焦急,这条龙却不回答,反倒是吐槽道:“嗷,原来你和那臭小子是兄妹呀,真是一样样的讨厌!就爱欺负龙!”
沈醉闭了闭眼,那金龙又说道:“石头不在我这了,被几个气息超讨厌的人抢走了。”
金曦有些难过,伸出爪子指向皇宫之上的黑气,委委屈屈说道:“他们抢了臭小子给我的石头,还吞噬我的力量,我现在就剩这么一小条了,你知道我从烂泥巴修炼成这样花了多少年吗?这才多久,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呜呜呜呜……”
小龙越说越伤心,趴在沈醉手上嗷嗷哭着。
“这……”裴卿衡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就这玩意,是曦国的龙脉?难怪曦国要完。
谢承洲嫌弃地撇过头去。
木回看着这条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林无双二人看着这条龙格外感兴趣,毕竟上辈子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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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传人,对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还是格外好奇的。
沈云乐将白纱重新绑在脑后,遮住自己那双奇特的眼睛,他说道:“凝魂玉在皇宫中,走吧,去拿回来。顺便,除个魔。”
*
皇宫守卫森严,好在有沈醉所画的隐匿符,几人轻而易举地便走了进来。
林无双与木回二人也一同跟了过来,这京城的魔气浓郁成那般模样,将这二人单独抛下实在是放心不下。
沈醉走在前头,金龙盘旋在她的头顶,时不时垂下脑袋,哼哼唧唧:“你们是来杀那些人的对吧,能不能顺便把我的力量也拿回来呀?呜呜呜我真的超级想拿回我的力量啦,你看看我,现在不仅小小一只,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那些可不是人。”沈醉道,“你的力量应该是拿不回来了,想必都被转化成魔气了。”
沈醉抬头看去,半空中那团黑气几乎遮蔽了整个皇宫,此时她走在这团黑气之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样规模的魔气团,真的是她们能搞定的吗?
“那怎么办呀?我好不容易蕴养出来的力量!”金曦嚎得格外大声,沈醉不得不激活了避音阵阵盘,以防这条龙的声音惊动了皇宫中的守卫。
她脑子乱得很,方才那道幻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哥哥早年的确游历四方,但是在她出生后,哥哥便未曾离开过长临,那么,至少十年前,他就找到了凝魂玉,并将其藏在了凡间。
为什么?
哥哥十年前便知道了自己有这一劫吗?
若是知道,又为何,要留在长临,自爆丹田,受那魂飞破灭之苦?
沈醉思绪混乱,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是沈云乐。
少年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屏息,凝神。”
沈醉停下脚步,下意识屏住呼吸,将杂乱的想法清除出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远处星光一闪,一只穿云箭直冲沈醉眉心而来。
被发现了?
沈醉眸光暗沉,腰间玉佩光芒大作,一瞬间足以将所有人护住的防御罩出现,长君无召即出,瞬间劈向那只羽箭。
剑灵,如长君这般是正常的吗?
沈醉只来得及想这么一段,便被金曦的惊呼声引去了心神。
“啊啊啊啊啊!就是他!抢了我的力量!”
沈醉揉了揉刺痛的耳朵,看向远处走来的人,那是一个极其身材高大的男子,只是看得出来,他瘦得不太正常,远远看着和一根竹节虫没什么差别。
谢承洲走上前,横剑挡在众人面前。
又是元婴期魔修?
守结界的那群人到底出了多少叛徒!
“隐匿符一但起效,连乘云期修士都探查不到,为何这魔族会发现我们?”沈醉一张小脸绷起,难得发问。
众人皆是不知,连沈云乐都陷入了沉思,这种场景根本没见过啊。
“那个,可能是因为他吞噬了我的龙气,就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了。”金曦出声道,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沈醉头顶盘成一个小球。
天杀的。
沈醉双目无神,此时她无比后悔,为什么一开始没把这头龙扔识海里去!
20. 谢承洲重伤
远山一行人下凡不过一月有余,除去赶路,真正有所停留的也不过三个地方。然而,就这么三处地方,竟然有两处皆被魔族祸害。
第一处出现了魔族以及万年前几乎害得灵界内讧的寄生灵,生生蕴养出林缨那般神志不清的妖邪;第二处分明是个诞生了真龙的风水宝地,却被魔族夺了龙气,现如今竟连国运都消散无几。
到底是潜入凡间的魔族太多,还是她们运气实在不好?
沈醉不知。
谢承洲天生神魂不全,当了十几年的傻子,直到谢家灭门,他一朝转醒,神魂归位。进入远山后,他学不会繁杂的阵法,画不出精细的符咒,唯独各类剑法,他得心应手。
此时他所出的每一剑都裹挟着雷电之力,皆是奔着魔修性命而去,那是个元婴期中期的魔修,在谢承洲的攻势下,他节节败退,眼见着便越发远离众人。
“不对。”沈醉喃喃自语,那魔修为何不还手?
正在此时,谢承洲一剑劈头砍下,那魔修不躲不闪,一道自右肩至左侧腰间的剑伤出现在魔族身上,分明是足以致命的伤口,可魔修脸上反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谢承洲劈出这一剑便要乘胜追击,当他接触到魔修癫狂的目光时,心头骤然涌上一股寒凉,不等他有所反应,一股剧烈的疼痛深入肺腑,铁锈味瞬间涌上喉间,即使他竭力压制,依旧有一丝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只听一声剑鸣,谢承洲背对众人,骤然弯下了腰,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心中皆是一紧,裴卿衡更是快步冲上前去,一把药粉抛出,反手拉住自家咳血的师弟,极速后退。
那魔修站在原地,因着裴卿衡这一手并不曾携带什么灵力,他并不曾闪躲,不曾想,下一秒魔修突地面目扭曲,接触到药粉的皮肤竟是开始融化。
“啊!这是什么?”魔修脸上剧痛无比,登时一声惊叫,双手捂上脖颈,脸颊,凄厉的惨叫声冲破云霄。
他跪倒在地,囫囵地吞着药丸,不知是什么起了效,竟当真停住了皮肤的融化,只是那些已经出现异变的皮肤,终究无法复原。
沈醉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将金曦召回了识海中,瞬间催动数张传送符,待那魔修回过神来,面前之人皆已消失不见。
情况紧急,沈醉来不及挑选地点,只得带着众人落在了一处人烟稀少,极其清冷的宫殿,分明是在天底下最为雍容华贵的地方,可此处却枯草丛生,破旧萧条,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不知多久没打扫过。
“阿洲!”
方才激活了隐匿气息的阵盘,裴卿衡急切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沈醉登时回头,凑上前去。
只见谢承洲瘫倒在师兄怀中,双眸紧闭,一袭黑衣犹如刚从水中打捞上来,小孩走上前去,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尖。
沈醉伸出手,在三师兄腰间抹上一把,抬起手来方才发现,浸湿他这身衣袍的竟然是淋漓鲜血。
寒意自心头涌起,她不知所措,将染血的手伸到二师兄面前。
裴卿衡自然是看到了她手上的血迹,至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一身紫袍早已被染上斑驳血迹,他神色一凛,连忙塞了颗保命的丹药至谢承洲口中,伸出手,去解他的衣袍。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此时竟抖得不成样子,谢承洲衣服向来穿得规整,裴卿衡伸手扯了几下都不曾将他那遮到脖子的衣领扯下。
好不容易将谢承洲身上的衣袍拉开,众人皆是一愣,只见他的身上一道剑伤自右肩而起,一只蔓延到腰间没入衣袍中,一时之间竟看不出这道剑伤到底有多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剑伤到底是哪来的?
面对这样一道莫名出现的剑伤,裴卿衡恨不得将储物戒中一切疗伤药品掏出来给他用上,谢承洲伤重,他给他撒上止血生肌的药粉后,不得不将灵力渡入他的体内,辅助他炼化药力。
与此同时,金曦在沈醉脑海中问道:“他是曦国之人?”
沈醉脸色很是难看,点头道:“是。”
外头因谢承洲重伤而显出一派慌乱之色,里头金曦抱着一颗沈醉记忆形成的圆球漂浮在半空之中,小龙缠绕在圆球之上,说道:“你知道的,我是曦国龙脉化形,而我的龙气也可以说是曦国的国运。而那个人曾经夺取了我的龙气。”
金曦抱着球打了个滚,继续说道:“连普通修士都不得插手凡间王朝之事,更何况是他这样出自曦国的人,成了修士后反倒回来插手皇权更替,便会直接遭受反噬,牵扯越深反噬越重。更何况,他斩杀的是龙气,是国运,这反噬自然是不同凡响。”
“不过,本龙不懂,为何那些人夺取我的龙气还不受天道制约。”金曦歪头,分外疑惑。
“那是魔族。”沈醉眼神一直锁在谢承洲身上,裴卿衡的药见效很快,那道怪异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可是魔族不也是人吗?为什么天道不管他们呢?”金曦又道。
沈醉陡然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半空中那团黑气,它几乎遮挡了整座皇宫,其中龙气所剩无几,只余下丝丝缕缕金光在其中闪烁,等到龙气完全消失,这个国家所面对的将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对啊,为什么呢?一国国运都要被吞噬完了,为什么天道没有任何作为呢?
整个灵界,并非只有魔族是外界生灵,至少如今她所知道的二师兄裴卿衡和活死人林无双皆是外界来的,这二人皆受天道制约,为什么魔族不受?
沈醉想不明白,慌乱之中她伸出手,抓住了沈云乐的衣袖,少年回头,面露不解,沈醉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呢?同样的事,为什么天道不会压制魔族呢?”
沈云乐面色不变,他淡然道:“此事我也不知,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可能,连天道本身也不知道。”
沈醉脑子里轰的一声。
“怎么可能……”她僵在原地,喃喃自语。
“怎么不可能呢?至少在凡间,天道确实不曾管辖作恶的魔族。”沈云乐的声音很冷,以至于沈醉竟然从其中听出几丝怨怼。
不等沈醉多想,不远处破旧的宫殿中突然传出来“吱呀”的开门声。
沈醉警觉,此时最强的二师兄重伤不醒,三师兄正在为他疗伤,沈云乐林无双一个卦师,一个修习幻术,都不是擅长战斗的,至于那悄悄往她身旁蹭的小孩更是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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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空有修为,什么剑招法诀都不会。
沈醉召出长君剑,将其紧握在手中,缓步走到了阵法边缘,死死盯住那连门都摇摇欲坠的宫殿。
消瘦的少年推门而出,只见他脸颊消瘦,发尾枯黄,却始终挺直腰背,仪态端正,他走到那扇紧闭的宫门前,伸出手,轻轻搭在门上,良久,长叹一口气,靠着门边的柱子坐了下来。
少年仰头看向天空,作为凡人,他的眼中看不到那团黑气,也瞧不见被困住的国运,他只能瞧见四四方方的湛蓝天空,被困住的是他自己。
因着阵法遮掩,那少年看不到眼前的院子站了一堆了,他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缓缓出声:“爹爹,我当真还能寻着机会吗?”
沈醉耳力好,听得清楚,却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看向师兄,裴卿衡揽着谢承洲,依旧坐在原地,宽大的衣袍散落在身边,他唇色已经过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却依旧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好像恨不得将自己丹田掏空。
“师兄!”沈醉眼皮一跳,冲上前拉住裴卿衡的手腕,对上他近乎漠然的目光,沈醉咬咬牙说道,“三师兄这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你看看这药已经起效了,再继续下去你的身子可就垮了。”
裴卿衡低头看去,果不其然,在药品和灵力的蕴养下,谢承洲身上那道剑伤已经结了痂,连先前灰白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他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刚一落下,顿时便觉得眼冒金花,丹田经脉刺痛,青年眉目紧缩,弯下了腰。
沈醉“哎呀”一声,连忙把补气丹往裴卿衡手中塞。
裴卿衡吞下丹药,很快,灵力充盈在经脉间,缓解了不少经脉干涸的刺痛感,他晃了晃脑袋,再抬起头时已经变回了曾经那般神情温和的样子。
沈醉这才松下一口气,她与裴卿衡复述了金曦所说的一切后,便指着不远处的少年,问道:“师兄,你看那个人,他好生奇怪。”
裴卿衡抬头看去,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太子殿下?”
“啊?”小孩傻住,凡间太子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么?这人怎么这么惨兮兮的?
“不对,不是太子殿下。”裴卿衡看着那少年,微微皱起眉头,反驳着自己,“太子殿下如今已有六十多岁,不该是这般少年模样。”
裴卿衡取出一件衣袍,叠放在谢承洲脑后,将人平放到地上后,方才站起身来,迈步走向那少年。
他幼时病弱,玩伴不多,如今的师弟谢承洲是一个,往日的太子殿下又是一个,即使他知道,太子殿下是老皇帝派来监视他们二人的。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带着目的的太子殿下,可长久的相处下来,他发现,此人确实才德兼备,谦逊有礼。谢家卷入军饷一事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有太子殿下据理力争,试图为谢家争一条活路。
哪怕是他们假死离开,裴家举家搬迁回祖地后,太子殿下依旧在想法子为谢家平反,彼时,裴卿衡觉得下一任皇帝非他莫属。
结果老皇帝命长,活了八十多岁,生生熬死了太子殿下,那时谢承洲刚从凡间回远山,带来了太子殿下的消息,只是,并非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