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渡》
3. 第 3 章
他的声音没压低,周围一圈全都听得见。
祝戈:“靠——”
纪含星刷地扭过头来,充满愤愤地盯着他:“我们还没走呢!”
明泱喝了好几杯酒,眼神迷离了一瞬,被他望进眼底。
对视之间,好似无声地交流过了一遍。
她指尖微顿,咽下喉间的一口酒。
沈既年站起身,对一大堆控诉不以为意,只是拿过西装,还有她叠放在一旁的风衣:“先走了,你们继续。”
这个男人,风度绰绰,全都在举止之间。
他们今天都刚出差回来,又忙了一天,这群人心里有数,也没拦他。
但明泱还没喝够,她才刚带了两杯新品回来。依依不舍地多喝了两口,才放下酒杯,顺势牵上他的手。
她的脸颊已经起了一层薄红,不知道是暖气太充足,还是酒精上脸。
出包厢门前,沈既年还装作没有看见。一进电梯,他的下巴抵了抵她的额头,在她抬头时,便往下逡巡。
这个点离开的人不多,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含吮着她的唇。闻见她今天身上的香水,是淡淡的甜香,不腻。
电梯速度很快。
这个吻同样短暂。
在电梯门打开时,他已经松手。
作为公众人物的自觉,她下意识地微微低头,才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去。
这次他出差大半个月,但其实他们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从刚才对视上的刹那,她就有种预感,心跳也在加速,只是被她遮掩住了。而现在,预感成真。
刚回车上,车门关上的同时,她就被他扣住,吻了过来,又疾又凶。
明泱下意识抓住他的衬衣。刚才他身上的,一点褶皱都没有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她的指尖抓出折痕。
她空咽了下,在被吻得太凶的时候,忍不住睁开眼,去看他的眼睛。
脑海中闪过今天在吧台听见的那几句话。
被酒精牵绊住的神思没有那么灵敏,她忘记注意太多,忍不住会想,他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很难想象得出来。
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描摹,没有题目,没有提示。
沈既年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看着怀里的人,凝视着她的眼睛,嗓音有几分低:“你在想什么?”
他的眸中带有几分察觉的探究。
明泱一惊,几乎是立即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后,所有的醉意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脑子里只跳出来一个提醒——要稳住。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完全来不及慌张,努力藏回去刚才可能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所有端倪。牵起唇,和他说起今天在聊的两个剧本,征询意见:“你觉得哪个好?”
她将自己的出神归结于工作。
她平时也经常跟他聊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不会显得太突兀。而且,她的很多工作他都清楚,也很能给出建议。
在他思考时,她才能缓缓松开刚才猝然提起来的那一口气。
这个男人,敏锐得不可思议。
但她其实也很意外,她竟然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浅显的端倪。
——至于刚才听见的话,她没有任何提起的打算。
明泱垂下眼睫,注意到,刚才接吻时,她的口红不小心擦过了他的领口。
在白衬衣上面,显得格外瞩目。
她的指尖碰上去,擦了擦。
……越擦越乱。
她随口跟他聊着,“哦对了,双女主那个本子到时候就在北城拍,也比较方便。”
她是宁城人,在宁城出生和长大,但是后来,一连多年,她对北城的归属感反而更强。
沈既年不置可否,轻扫她一眼。意味深长道:“看来是真有在反省。”
也不容易,总算是有想起来自己在北城待的时间实在太少。
明泱想起来白天发的微信,“那当然。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垂眸看她眼睛,嗓音低沉:“我也不是。”
“……”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腰间,看上去只是不经意间的动作。
明泱咬牙,记忆一秒回笼。
上一次她飞回北城和他见面的深夜,就是这只手,强硬地摁在她的腰间。
他在她耳边跟她详细描述了下那个动作。她一惊,立马去拉住他的手。两只手较着力气,一个要行,一个要阻,说什么也不让。
没有开灯的室内,她的丝绸露背红裙礼服叠在他的白衬衣上,一片凌乱,满室荒唐意。
“啧。”
较劲了几个来回。
耳边传来男人散漫的低笑,带着点意见的不爽。
过去了一个月,她没想到他还记得。
明泱抿紧唇:“不行。”
“今天你自己说的。”
“你没有证据。”
沈既年扬眉:“谁说我没有?”
明泱一噎。暗道糟糕,当时犹豫的时间太长,他可能已经截了图。
沈既年捏了捏她的指骨,哄道:“就一次。”
躲也躲不过去,这次又确实是冷落了他太久。纠结半晌,她才不情不愿道:“不能太久。”
他很好商量:“可以。”
-
事实证明。
她就不能相信男人的话。
可以什么可以,一晚几乎到天亮才结束。
明泱被周慕连打了八个电话才叫起来——被叫起来的还不是她,而是在书房里隐约听见声音,走过来从地毯上将手机捡起的某人。
她被吵了三分醒,迷迷糊糊听见他们对话。
“我是沈既年。”
“嗯,我现在叫她。”
她又往被子里一埋,一万个不情愿起床。劳动力劳动完还得睡够八小时呢。
他坐在床边,将人给剥出来。理亏在先,只能承诺:
“晚上再让你睡。”
明泱只想抱着被子。虽然她常年在外,但她对家里的被子有种依恋感,很喜欢上面的味道。
……虽然科学告诉她,那可能不是单纯的味道,可能是螨虫,可能是细菌,但是没关系。
“你保证。”
“我保证。”
她半眯着眼,伸手:“昨天的证据给我。”
做都做完了,证据得销毁。
沈既年安静了两秒。
明泱不可思议道:“所以你没有证据?”
他眉骨轻抬,意思明显。
他压根就没有截图。
她裹着被子被他抱着,转过身来,就想咬他。
被他捏着后颈,安抚地吻着她的唇,一下下轻吮。
折腾来折腾去,她是真醒了,只能起床。
明泱匆匆忙忙挑着衣服,化着妆。
他早就起了床,甚至已经开完一个跨国会议,现下正闲着,倚在旁边看她。
“想试试可以试试。你说的那个剧本我看过,是不错。”
明泱涂着口红,目光下落,看见镜子里本不该存在的一些痕迹。她默默换了一件领子高点的衣服,又增加了一点人工行为。
“我也比较倾向它。我今天跟周慕去谈谈。”
她动作飞快,简单处理完就出了门。
时间不早了,她自己开车前往。
北城的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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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浓,路边只见光秃的枝丫,它们朝向天际,与阳光相和。
她握着方向盘,在被堵在路上时,眉眼微垂。从昨晚到现在,终于能想一想听见的那件事。
她竟然,已经有点习惯现在这样的生活。
渐渐沉溺其中。
可她忘记一件事——如果他结婚了怎么办?
继续,继续下去是最简单的答案。
可是。
虽然她无权过问,但她不喜欢那样做。
葱白的指尖无声握紧方向盘。
…
今天有好几份工作要对接,时间比较赶。
明泱匆匆赶到公司,还没进去,就发现了前面的动静很大。职业习惯使然,她停下了脚步,借着拐角的一面墙藏身。
她戴着墨镜,遥遥望了一眼。
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温璇被工作人员簇拥保护着,周围是不知道怎么听见风声赶过来的粉丝。
明泱没有去加入的意思,只能等待那边浪潮褪去。
除了在两次晚会现场碰过面,她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交集。
温璇出道很早,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活跃在电视上,因为要兼顾学业,所以除了为数不多的几部主角剧外,其他都是客串。但即便是客串,剧本和角色也都不差。
因为年龄小,长得又好,很快就积累起来了国民度。
等到前几年完成了学业,她才算是正式进入了娱乐圈。但和别人不同的是,她从来没有缺过资源。
不过同样的资源情况,温璇和她的情况却不一样。
明泱听周慕提起过,据说温璇是温家的人,背靠一座资本大山,来这个圈子完全就是随便玩。一个姓氏,人家就已经赢了。
在娱乐圈里,这样的背景,不可能不让人羡慕。
就比如明泱,不知道是在泥潭里滚过多少遍,才好不容易能将路给走顺一点。当年差一点点,就堙灭于人海。
她们看起来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
遥遥远望,这是明泱第一次有时间打量对方。一看就知道对方是没太多烦恼的女孩子,被家里保护得很好。
温璇很有耐心地给周围一圈的粉丝签完了名,那边的人群才开始散开。
微信声响起,明泱从包里拿出手机,垂眸回复着。
准备离开时,却忽然被一道平淡的声线叫住。
“稍等。”
明泱抬眸,刚才完全没留意身边经过的人。
他一身黑色西装,身量挺拔,身上透着冷感。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对方只是捡起地上的一个小本子,递给她:“你东西掉了。”
她一看,发现是自己私人记录的一个小本,压根就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从包里带出来的。明泱连忙道谢:“谢谢。”
温珩之只是举手之劳,并没有多注意她。他手里的电话很快响起,便快步往外走去。
周慕在楼上等不到她,下来接人,远远的就看见他们在对话。他小跑过来,看着温珩之的背影,问说:“你们在聊什么?”
明泱将本子扬了扬:“没有,我不认识他。他帮我捡起来这个。”
她不认识,周慕认识,“是温总,和我们公司有点生意上的来往。”
想起什么,他补充说:“对了,就是温璇她哥。”
这么说,明泱一下子就知道了。
那应该是送温璇过来的吧,怪不得会在这里碰到了。
“温璇今天是为那个剧本过来的?”
“对。他们那边已经确定。”
周慕按了电梯。
这是他们公司投资的项目,所以温璇才会过来这边签合同。
4.第 4 章
有些事情不能拖,拖着拖着,可能会丧失选择权。
明泱这边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很快就做下决定,就要双女主这一部。
不再犹豫。
挑战更大,不确定性更多,投入不一定有回报,不像另一部不管怎么样都有个保底的成绩。
但她更想尝试。
另一部也只能放弃。
固然可惜,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兜底,她也有了断然放弃的利落。
可能下次就遇不到了。
但错过就错过了吧。
周慕倚靠在办公桌前,将点好的咖啡递给她。他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下。”
他低头按着手机,沟通着这件事,一边说:“昨天那个爆料,背后的人八成也是冲着这个本子来的。”
有竞争,就会有厮杀。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后难免会有些不能见人的手段。
大概是谁,他们心里都有数。
但是对方根本没猜到正主,也不可能猜到正主。而别的这些消息,注定只会被碾没。
昨天爆料的那个博主,一开始还对于一些说他别删博的评论嗤之以鼻,哪里能想到,不过几小时,打脸来得飞快。
——他主动删除了微博。
看起来像极了造谣被追究后的心虚。也不知道是被追究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这么利落地滑跪消失。
冒出得突然,消失得也利落。
现在网上早就一片干干净净。
另一头回了消息,周慕直起身:“走吧。去聊聊合同的事。温璇他们也还没走。”
明泱端起咖啡,跟着他出门。她闻了闻咖啡的味道,舒服得弯起眼。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公司的走廊,晒得她也有几分懒意。
她将选择结果分享给了沈既年。他那边应该没在忙,回得很快。
【结束前提前告诉我,我过来接你。】
他今天回沈宅,待会正好顺便过去接她回去。
明泱欣然说好,不忘告诉他一个比较隐蔽的停车点。那个地方没有人经过,他在车上等她就行。
沈既年看着她发来的各种隐蔽方法,微眯眼:【地下战?】
刚好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口。明泱哄道:【乖哦,么么哒。】
敲门进去时,里面的人正好抬眸看过来。她和温璇正好对视上目光。
她接下这部剧,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她们会一起合作,之后的接触只会更多。不说别的,光是在剧组里都要一起生活上几个月。
温璇牵起唇角的笑,礼貌地点点头。
明泱也淡淡一笑。
她和周慕一起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起商谈工作事宜。
明泱喝着手里的咖啡,听着他们讲话。
中途,基本上确定情况,她签了一份合同。签名时,用的是本名。她笔尖微顿,才在纸上顺滑落成。
太久没签合同,对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
本名是她父亲起的。印象中,他不是特别喜欢她。
入圈的时候,她自己给自己起了现在这个名字。后来生活中基本上没有人再提起原名。
将笔帽盖上,她将合同递给周慕,他继续检查和签字。
温璇那边也在走着同样的程序。
她们俩距离比较近,老板在不远处,正好看着这一幕,忽然笑说:“知道这部剧我为什么最中意她们两个来吗?”
从刚才知道一个温璇要接,另一个明泱也同意接后,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确实是很中意的。
周围人看他一眼,又看看她们,“为什么?”
老板指了指她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她们俩长得有点像?五官……就是有一点形似。”
他这点提出得太突然了,一群人都没想过。
周慕从工作中抽神,跟着看了看。
他倒是不觉得。
不过老板觉得就觉得吧。
明泱也没在意,只是笑笑。在准备离开前,她被温璇叫住:“明泱,我们加个好友?”
她们不熟到连好友都没加过的程度。
“好。”明泱将微信二维码掏出来,跟她加完。
她本人私下里比想象中的要好相处。
而后,双方便纷纷告辞离开。
温璇给温珩之发着信息:【哥,你走了吗?我这边结束了,还没走的话,我们一起回去。】
…
暮色四合,沈既年已经在沈宅待了一整个下午。
外人知道的消息只是片面。
事实上,不仅他二叔调令下来,调离原位,母亲那边的两位舅舅也都面临变动。
这无疑在牵动着整个沈家上下的形势。
再没有之前那么太平。
所有人的弦都被提着、绷着。
他面前的白板上是纵横交错的几家关系网,这些信息早就了然于心,被画出来也只是方便分析。
关系网的下面,被母亲写出几个姓氏,全都是北城的世家,也是和家中常有往来的几家。
其中那个“孟”字被红笔圈出。
沈父沈母没有再打扰他,将空间留给了他自己独处。
他静站在对面的桌前,看着那一面白板看了许久。眼眸深邃,很难能够读懂其中的情绪。
等到外面的天色暗下,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消失到不见踪影,他才随手拿过外套出门。
沈母快步走出来,在后面叫他:“晚上不在家里住?”
他嗓音很淡:“不了,还有事。”
跟明泱住在一起之前,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家里。当时那个房子只是想给她一个住处,后来,不知不觉,他在那边住得也频繁。
…
工作一谈就是大半天,等明泱这边全部结束的时候,沈既年已经在楼下等候。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跟他说的那个偏僻点。因为这场“地下战”,她在工作过的很多地点,对于哪里是最偏僻的简直了如指掌。
这边也是,越往目的地走,人越是少。等到快到地方时,已经荒凉得一个人都没有。
她跟他在发着微信,说自己快到了,却没注意到,暗处的一条长柱边,有人倚在那边抽根烟。
温珩之点烟的动作停下。掀了下眼皮,就看到了今天刚遇见过的某个还算眼熟的人。
他顺着望过去。
都是北城的人,稍作思考,他很容易就认出了那辆车的车主。
安静地目送明泱打开车门,上了那辆车。
有个事实在脑海中落定。
原来她背后的人,是沈既年。
黑色迈巴赫并未停留太久,很快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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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珩之淡淡垂眸,方才点到一半的烟,这才点上。
车辆穿梭过城市里璀璨的灯火。
聊到温璇,明泱顺手点进微信,给她改着备注。刚才当着面,只来得及加,还没来得及改名字。
过段时间就要一起进组,她们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多,现在对对方多一些了解也是好的。
温璇的头像是她在草坪上抱着一只很大的萨摩耶,就和照在身上的阳光是一样的味道。
“咦,”明泱想起来对方是温家的人,扭头问他:“你认识她吗?”
今天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感觉和以往不太一样。
沈既年并不太记得。
明泱提醒他:“温珩之的妹妹。”
周慕告诉她的。
沈既年纠正道:“温珩之的妹妹早年就丢失了,一直没有找到。”
时间太早了,也有二十几年了,所以要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这个事。
他想了想,“你说的应该是他堂妹。”
果然,还是一个圈的人知道得多,明泱连连点头:“那就是她。”
但不管是亲妹还是堂妹,也没什么区别。
正好路过一家她常去的私房店,明泱眼前一亮:“在那停一下。我和老板说好了,让她给我留了两份点心。”
她最喜欢这一家的东西,这次在外面待了太久,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
沈既年依言停了过去,让她去取。
明泱动作飞快,解了安全带就下车,速去速回。
他在车上等她。
看着她的背影,隐约和记忆中的某一个身影重合。
当时她也是同样的慌忙,以至于并没有发现当天他也在现场。后来,还以为那场饭局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微信消息接连响起,沈既年看了眼,却不是自己的手机。他原本没有在意,直到安静的空间里,微信消息还在不断涌入。
他这才拿起来看了眼。
没想到,一点进去,就看到了十几张——同龄男性的照片。
模样端正,长得都不丑。
沈既年眉目轻扬。
明泱回来得很快,她还没来得及将东西放好,他便将手机递了过来:“你有消息。”
她愣了下,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谁发的?”
他知道她的锁屏密码。
沈既年简单扼要地答:“你妈妈。”
话音未落,明泱已经看清了——满屏的异性照片。她飞速瞟了他一眼,才回复着赵瑞芝。
她都不知道她妈的行动力怎么这么强,一转眼就给她搬出来了这么多人。
赵瑞芝:
【这些都是我和你姑姑挑过一遍情况的,你看看哪个合眼缘。】
【过年的时候回来见一见,就当交个朋友!你看你都多大了,别不上心,知不知道?】
【没时间也不要紧,有好几个就在北城,过段时间我过来找你,我带你去见。】
压迫感满屏,恨不得马上压着她过去相亲。
明泱心里发沉。
她摩挲着手机侧面,摩挲两下,默默息屏。
知道他肯定都看到了。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旁边传来微淡的一声:
“着急结婚?”
5.第 5 章
车辆启动,重新汇入车流。
她偏头去看,他的下颌线分明,侧脸冷峻,目光已经落在前方的道路上,但还是能感觉到隐约的一点冷意。
明泱捏了捏手机。
安静的车中,她忽然出声:
“我不会结婚。”
她很笃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不会是回到父母身边,去和赵瑞芝刚刚发过来的这些人结婚的那一种。
沈既年侧眸看向她。
她迎视着,没有退却。
不是哄他开心,也不是在他面前的权宜之计,她只是告诉他一个自己的决定。
沈既年眉心轻折,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几不可见地收紧。
“只是我家里着急而已,不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毕业的时候就开始催……我老家那边就是这样。”她解释着,“但我也不听他们的话。”
趁着一个红灯,车子堵在车流之末,她凑上去亲了亲他,“所以别生气好不好?”
他淡淡垂眸看她,淡哼着。
说凑过来就凑过来,像是沈惟宁养的那只猫咪,一个错眼没注意就会往人身上蹭。上次在他腿边绕着玩,他准备离开时一看,发现裤腿上被蹭得全是猫毛。
沈既年不置可否:“不去见见?”
这哪里是问题,这是陷阱。
她一秒的犹豫都没有:“不见。我继续拒绝一下我妈。”
沈既年扫她一眼。
“继续”。听起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今天不怎么堵车,车流算是畅通,他提了点速度。
赵瑞芝还在接着发消息。看来是攒了很久的资源,昨天跟她打了预防针后,今天就拉开了口子。
她无奈,回复着:【妈,你不用过来北城,我都不会去见的。】
她本来就都只是应付而已,从没当真过。
赵瑞芝:【我不过去,那你就回来,跟人家见一面。】
她介绍着刚发的一张照片:【这个,他妈妈是你弟弟的小学老师。他爸爸是公务员,他自己也是,就是长得差了一点,比较老实憨厚,别的挑不出毛病,你不抓紧点就被别人抢走了!】
明泱一点儿挽留都没有:【那就让人家抢走吧。】
赵瑞芝被她气到,好一会儿没有下一条消息,可能是在酝酿六十秒的语音。
明泱刚刚看过了那一溜的照片,各色男士都有。她关了手机,忍不住去看看旁边的男人。
他只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衬衣,却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一种从容闲适、张弛有度。
即便是身处在娱乐圈,她也很少会遇到比他的外形条件更加优越的男士。
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拥有瞩目的能力。视线被他吸引,朝他飞蛾扑火,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很容易就会拽着人往下沦陷。
尤其是当跟他在一起后,要保持清醒很难。会给你一种拥有这个男人的错觉,也会随着日久而生出更多的野心。
但明泱不会。
她没想过和他的未来。只是在某些耳鬓厮磨的时刻,也会忍不住想,他这样的人,如果为一个人而心动是什么样的?
因为未知,所以好奇。
沈既年装作没有注意到旁边灼灼的目光。
直到车子停下,他解开安全带。
在她也要跟着解开时,他忽然越过中控台,倾身而至。
她下意识的轻呼被他吞了进去,指尖抓着还没解开的安全带。
某人像在黑暗中蛰伏许久的野兽。
从刚才在路上,就在等这个到家的时刻。
他撬开她的唇瓣,吻得她仰起头,掌心贴上她的腰线。
像是突然刮起的暴风雨。他咬着她的唇瓣,动作加重,握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不知不觉按出了痕迹。
她扯开了他衬衫上的扣子。在被放开的某个瞬间,听见她跟不上呼吸的轻.喘,足以见得有多急促。
热度蓬蓬上升。
她攀上他的脖子,闭上眼,遮住眼底的混沌。
“溪溪,”沈既年很轻地喊她原名,吻了吻她的鼻尖,微微分开,哑声问:“为什么改作明泱?”
他知道她过去的信息。
“我喜欢。”她回答得任性。
原来的名字她不喜欢,她自己给自己起的这个才喜欢。
他微勾唇,重新吻住她的唇。
…
到零点时分,一切喧嚣动静慢慢归于沉寂。
沈既年从浴室里走出来,掀开被子,从她身后抱住她。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她已经迅速入睡,可能是体力被消耗得太狠。
她背靠着他睡的,他一贴上来,她就条件反射地避了避,眼睛都没睁,嘟嘟囔囔地提醒他:“说好的今晚让我睡。”
他扬了扬眉。她很看重契约。定过什么,就记着要履行。昨天也是,以为他保留了证据,就乖乖履行了诺言,结束以后第一时间就准备销毁截图。
他的眉间酝酿着几分若有所思。拍了拍她的被子:“睡吧。”
这个点不算晚,起码对他那群发小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都没安静一会儿,他的手机里就不断涌入信息。
沈既年点开看了一眼,起身去书房回复。
纪含星给他分享了一条新闻,是他上个月拍下蓝钻的信息。
她在家里年龄最小,又最受宠,性格是出了名的欢快跳脱,显得挺吵。他略显不耐道:【说。】
纪含星连忙问道:【你拿它定制了一条手链?】
他点了根烟,【嗯。】
拍下来后,他让人送去做一对袖扣,还有就是这条手链。
想也知道是给谁的。
纪含星还以为是谣言,哪里想到是真的。她那边正热闹着,周围一群人起哄,她随手付了刚才下的赌注,一边肉疼,一边靠在吧台前继续跟他聊天。
【沈既年,你可真是变了。】
沈既年:【?】
纪含星:【你给泱泱做的好多事情,换做以前,我根本不相信能是你做出来的。】
沈既年不以为意。
他的指尖弹了弹燃灭的烟灰。一点火星在空气中燃烧。
最近沈家的事情她也有所听说,正好聊到,便问他:“伯母最近是不是在考虑你的婚事?”
小辈们玩得好,他们彼此的父母也都是朋友,纪含星听说了沈母在考虑的几户人家。
停了几秒,他才嗯了一声。
“那你跟明泱怎么办?”
沈既年敛了下眸光。
纪含星抿紧唇。她从他们在一起前就在追明泱的剧,每一部剧都追,她喜欢明泱喜欢得很早。
听着那边的沉默,她垂下头,闷声道:“但如果要分开的话,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什么?”
纪含星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一咬牙,将消息发给他:
“你不觉得明泱很‘懂事’吗?她很清醒,跟这样的人谈事情最简单,也最轻松。你不用担心她越线,更不用担心她纠缠。”
旁观者清。
纪含星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将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说得还是挺隐晦的,到底没敢说得太直白。
沈既年凝视着屏幕上的这一段文字,眉心折起。
当年他将她从那场雨里带走后,他们之间也签了一份合同。但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吩咐了人去处理她那边的事情,一个导演动的手脚而已,在他眼里不足挂齿。
而他次日便按照原计划飞了德国,一走就是月余。回国后照常忙于工作,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他想起这边,已经是两个多月后。
那个夜里,他从应酬中抽身,司机原本将车开往沈宅,他突然想起了她。临时交代,更改地点。
他抵达时,时间已经很晚,原以为她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一开灯就发现她睡在了客厅的躺椅上,正朝着门口的方向。
开门的动静扰醒了她。他还没说话,她先站起身,身上盖着的毯子就那么从身上滑落。
之后,他才知道,她在那个躺椅上睡了两个多月,一直在等他出现。
接收了他给予的好处与方便,可他还不曾跟她要任何东西,她很不安。
这是一场交易,本就应该,有来有往,各取所需。她只收,收得不安心。
她是一个很注重合同的人。
手上的烟燃尽,唤回沈既年的注意力,他低下眸。
她是否,也谨记着当年的那份合同?
她今天那句“我不会结婚”,他不知道她只是在跟他解释微信上的那些人,亦或者——指的是全部?
沈既年虚虚眯眼。
-
接下来几天,他好像很忙,经常应酬,有时候会回沈家住,不怎么住在这边,他们一连三天没见到面。
她推测,是和那天听见的消息有关——应该是他家里的变动。
但他没有说,所以明泱也没有多问,只专心待在家里啃剧本。
中午,她吃着阿姨准备好的饭菜,划着手机,突然刷到了温璇的朋友圈。
她们加上后还没聊过天,只是互相备注了一下。骤然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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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一顿。
温璇:【和妈妈待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配图一共九张照片,每一张都是她和另一位女士的合照。说是长辈,但是对方保养得很好,不说明的话都看不出是大了一辈的人,面相看着也很温柔和善。
她点开看完,继续往下刷。
下午公司那边还有拍摄,吃完饭后她就出了门。
好友的消息不停跳出来,时隔半个月,姜小姐终于加完了班,恢复了日常的骚扰频率。
【啊啊啊!男主是宗衍吗!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
【宝贝我一天都离不开你,进组告诉我,我要去照顾你!!】
【求求你求求你,我给你当助理,免费的,求你让我去QAQ】
新剧名字定为《韶光同》,演员也都陆续确定。
姜莱加了大半个月的班,就跟刚从山里出来似的,疯狂更新着网上的消息。
明泱质疑:【上次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你的墙头还是夏戎。】
姜莱:【呜呜呜哥哥们长得帅,墙头换得快。】
明泱:【。】
明泱:【已读拒回,我们不约。】
姜莱开始尖叫打滚。
到公司后,明泱先退了出来。另一个聊天框被顶上来,是赵瑞芝发的消息,又是长语音。
她一扫而过,这几天赵瑞芝发了很多条,大概猜得到内容,怕影响心情,她一条都没听。
工作人员牵引他们上楼。
她和温璇今天各有一组单人照片,还有一组合照。
她这边拍完后,因为温璇还没结束,所以先去休息室等她。
等了两分钟,门被敲响,她还以为是出去买咖啡的助理。望过去时,却发现是另外的人。
明泱觉得有些眼熟。
在她开口前,对方先笑道:“你好,我是温璇的妈妈,我陪她过来。我可以进来吗?”
她点着手机的指尖微顿,这才想起来今天在温璇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对方的照片。她点头:“可以的,您请进。”
手机上,姜莱还在跟她聊温璇:【不知道她好不好相处?她不是出了名的么,听说家里可宠了。】
明泱想,确实是宠的。她妈妈会跟她一起过来,陪她拍摄。
姜莱:【宝宝宝,我妈等不到我回家,干脆把我爱吃的那些东西都打包寄了过来。一份是你的,里面有一大包炸小肉丸,你就说,我爱不爱你?】
她们是大学室友,从大一开始关系就很好,姜妈妈把她当做自己在外面的另一个女儿,捎东西都不忘她的。
明泱弯了弯唇角。
姜莱:【所以求求你带上我这个挂件一起进组[双手合十]】
明泱:【……】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发着消息,休息室很大,她和温璇妈妈不认识,互相也不会打扰。
但没想到,对方主动先跟她说话:“你是明泱,对吗?”
明泱在屏幕上活跃已久,黎月因为温璇的关系,对娱乐圈也没少了解和接触,所以自然认得她。温璇什么事都会跟家里分享,她也知道接下来这部剧会是她们两个合作。
长辈搭话,明泱礼貌地关了手机:“我是。”
“我买了一些饼干,这款很好吃,知道今天你们都在,所以多带了一份。”黎月出差刚回来,温璇说想见她,所以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她走过来,将准备好的礼物袋子放到明泱桌上,笑道,“可以试一下。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们带。”
她们接下来合作的时间还久,黎月希望她们这次合作能愉快。
明泱微微欠身,有些受宠若惊,“谢谢,我很喜欢。”
温璇母亲和蔼到出乎她的意料。
看得出来,她们母女感情非常好。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请她过去。温璇拍完了单人照,接下来就是合照的拍摄。
温璇趁着换装的空隙发消息过来:【妈妈,我还有最后一组,你等我一会儿哦,待会我们去吃日料。】
黎月迟疑了一下。
前几天,温璇单独来找她,为的不是别的事,只是请求:“伯母,以后在外面我可不可以叫您妈妈?”
她自小失去双亲,喊了他们很多年的伯父伯母,但一晃眼都已经长大了,也到了会格外在意这个的年龄。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尤其还是在娱乐圈。
她只是一提,黎月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在等待答复的时间里,温璇望向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小心翼翼。黎月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还是很不习惯。
她微微蹙眉,回了个【好。】
6.第 6 章
拍摄完后,她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
明泱上车前,余光正好看见温璇和她妈妈后脚也从里面出来了。她侧眸看了看,母女俩挽着手,不知在说什么,聊得很开心。
她收回目光,跟师傅报了姜莱那里的地址。待会没什么事要做,她正好过去取一下姜妈妈寄的东西。
听见她要来,姜莱问:【沈总不在家吗?】
明泱靠进椅背,刷着手机:【怎么问他?】
微博上面,《韶光同》剧组发了官宣,宗衍刚刚转发。
她随后而至,跟着转了一下,又切回微信,继续聊天。
姜莱:【因为他在家的话你根本不会有时间过来的:)】
明泱都没发现这一点,【有吗?】
为了更加直观地传达自己的愤懑,姜莱直接发语音:“有!!!”
她经常在外面拍戏,待在北城的时间其实不多,而为数不多的时间都会被沈既年霸占。
明泱被震得把手机拿远了点。认真回想了下,可他平时明明也很忙。可能还是自己的空闲时间太少了的缘故,才会给姜莱这个感觉。
为表诚意,她特地绕去一趟那家私房店,多买了一些甜点和饮品。
姜莱跟她一样,都很喜欢这一家。
车子在姜莱家楼下停下后,明泱刚要下车,看见黎月送的饼干,便一起提了下车。
沈既年不吃甜食,她吃得也少,正好可以和姜莱一起瓜分掉。
手机上接连不断地往外跳消息,她暂时腾不出手看。等进门后将东西都放下,她点开手机,才发现是温璇给这部剧的几个主演拉了一个群。
温璇率先打了招呼:【接下来合作愉快哦~】
其他人也纷纷冒泡,打着招呼,还没加过微信的人互相加着微信。
温璇在群里发:【@宗衍,衍哥,你开了不能加好友的设置,我们加一下?】
宗衍:【我加你。】
明泱倒是没动作。她有宗衍的微信。
她当年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是跟他合作的。
姜妈妈寄的东西在姜莱家客厅堆成了小山,格外醒目壮观。要不是她过来,姜莱根本懒得拆。两个人一起更有干劲,这会儿,姜莱找出了小刀,开始对快递山下手。
小刀划过最外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胶带,发出撕拉声,跟姜莱的声音正好重叠:“你们真的没有吵架吗?”
姜莱抬头去看靠在餐桌前回着手机消息的女人,即便是私下里,没有刻意打扮,她的那张脸轮廓依旧精致,五官仿佛是被精心描绘过的。
从大一开始,明泱的追求者就不在少数,同系的、外系的、外校的,比比皆是。所以当初她进娱乐圈后的顺利,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但这条路并不好走,不是有脸就够的。这个圈子也从来不缺长得好看的人。
明泱这一路走来,姜莱都看在眼里。
明泱从消息中抬起头:“嗯?”
说沈既年这么忙,姜莱怎么感觉不太信?
总觉得有猫腻。
明泱本来没想到这份上,被她问得生出迟疑:“没有吧?”
姜莱双腿一盘:“那就是有。快说,怎么吵的?”
“……”
他们唯一的矛盾问题就是那天赵瑞芝发的那些消息,不过她觉得她已经把他哄好了。
明泱就将那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听见那句“不会结婚”,姜莱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住。
“你……”她斟酌用词,一边打量着明泱的神色,一边吞吐地问:“你和沈总,也不会吗?”
算一算,距离当初那件事也有三年了。
虽然开始得不纯粹,但姜莱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突然被问到,明泱关了手机,垂下眼,不知在思考什么。须臾后,才扯唇道:“莱莱……他这样的人,不会跟你谈及情爱的。我心里很清楚。”
犀利,却又尖锐。
他们那个圈层和阶级,本来就不是寻常人想碰就能碰的。她意外接触到,是运气,是缘分,但不会想更多。
想跟他要更多,那就是越线了。
乖乖待在合适的位置,才是正确的。
姜莱的动作卡壳了很久。
许久,才叹了一声。
可能人就是很容易被现实的顺利冲昏头脑,从而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道理都懂,却会难过。
但明泱明明身处在最容易迷失的一个圈子中心,她的心和眼却始终清明。
姜莱回过神,低下头继续拆着快递,想要遮掩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明泱以后呢?会是什么样的?
好难的一道题。
本来这张答卷就难,偏偏人生还操蛋,一点提示都不给。
明泱整理了下桌上的东西,她们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是这时,她的微信又亮了一下。
是宗衍私聊她:
【好久没合作了,很期待这次我们合作】
-
结束了一场开了半天的会,沈既年往办公室走,面上表情很淡。
秘书团跟在他身后,步伐匆匆。
就在刚刚,两个部门又挨了一顿训。交上来的方案被否,而且沈总一点迂回都没有,毫不留情。
这几天,别说几个部门了,就连他们秘书部也全是高压。
这几天沈总全在处理公务,之前出差堆积下来没完成的事情都被高效率地清空完了。
忙得连他们都怀疑人生。
他本人更不用说,只回沈宅住了一天,其余三天直接住在了公司里。
今天看着情况也不太妙——
两个秘书在外面互相推诿了两轮。
“你去。”
“不行,刚才就是我去。”
“你再去一趟……”
李特助拿着文件过来,扫过两人一眼,好心地将她手里要交的文件一起带进去,救人于火海。
今天工作都忙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着急,她们拉住李特助,忍不住问:“到底是谁惹到沈总了?”
李特助:“怎么说?”
其中一个秘书往办公室的方向悄悄瞥一眼:“您看不出来吗?他心情一看就不好。”
……看出来了。但是很难说。
李特助没有过多八卦,只是敲门进去。
他将最新的资料双手交到沈既年面前:
“沈总,今天官宣,《韶华同》的男主演是宗衍。”
他知道,沈既年会关注这些信息。但娱乐圈每天消息那么多,沈总日理万机,不可能全都关注,他要做的就是将其中有用的一部分交到沈总面前。
至于哪些有用——
他的高薪水不是白拿的。
沈既年掀了下眼皮。
李特助始终低着头。
三年前沈既年在派人处理她那边的事情时,下面人就有汇报过,有人也试图帮她,但插手到一半,还是中途退却了。
李特助特地问了声是谁。
——宗衍。
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一提。
沈既年没有特别在意他。那只是一个,最终还是怕殃及自身的退出者。
想帮她,帮到一半,还是缩回手了,不是吗?
他淡淡应了声,示意李特助可以出去了。
“是。”
走到门口,李特助动作微顿。但身后还是没有传出声音。
到了点,秘书处准时下班,李特助则跟着沈既年前往一场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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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应酬至关紧要,不能缺席。
一晚上下来,推不掉的酒没少喝。
散场后,在回去的路上,沈既年坐在车后座,阖目休息。
黑色迈巴赫穿梭在北城的夜色里,李特助犹豫再三,还是请示道:“沈总,是回沈宅,还是?”
别人不清楚情况,但他清楚。
沈总一连多天没回柏悦苑,肯定是发生了矛盾。
偏偏又不知道是什么矛盾,严不严重,所以即便是开口,李特助也不敢提得太明显。
沈既年没有立即回答,司机只能先往前开。
他拿过手机,眉目淡如远山。车里的光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身形线条更加冷硬。
沈既年点开微信,扫着上面的信息。
前两天还会给他发发照片,今天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几天没回来,她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薄唇逐渐抿紧。
他不知道,他是想要验证些什么?
酒意上头,头都开始疼,纪含星那天说的话还在脑子里不停跳动。
沈既年按了按眉骨,嗓音淡得不见起伏:“去柏悦苑。”
前面的李特助心里猛然松了一大口气。
终于……
“是。”
…
明泱这几天都待在家里读剧本。
这个剧本她已经啃了大半,越是往里读,就越喜欢这个角色。开拍在即,她的休息时间不多,开始倒计时。
他不在家,家里格外安静。晚上,她窝在沙发里抱着剧本,读着读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浅。
于睡梦中,似有所觉地,忽然醒了过来,下意识看向门口。
玄关处灯光朦胧。
沈既年拎着西装,站在门口,眉眼沉静地看着她。
明泱做起来,咕哝道:“你回来了……”
他看着她还没清醒的睡颜。
半晌,忽然微微低头,牵了牵唇。
三分无奈,三分妥协。
像是自嘲。
明明想验证纪含星的话。
可他还是先认输了,主动结束了这一场验证。
明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今天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才只看了一半。她把身上的剧本放到桌上,朝他走过去。
好多天没见了……几天?她也记不清了。
睡意还没有彻底消失,她有些懒懒的,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她仰脸看他:“你喝酒了?我给你煮个面吧?”
别的不会,煮个面还是可以的。
他没有应答,只是锁住了她的目光,他的眸光沉而深邃。
刚才喝的那么多酒,仿佛在这一刻才发作上头,醉得厉害。
沈既年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咬着,厮磨着。
她睡得迷迷糊糊,还懒怠着,下意识闭了下眼,乌睫颤了颤。
越吻越深,她被吻得柔软下来,指尖不自觉用力,想要作支撑的力量。
“泱泱。”
她的眼里盈上一层水雾,睁眼去看他。
沈既年离开她的唇少许,狭长的眼眸微眯,很轻的一声问她:“你怎么什么都不要?”
——他还是问了出来。
同一个圈子里,沈既年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看过别人要东西。他们要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却唯独她,什么都没提过。
他等,却也没等到。
倒是等到自己先心烦意乱。
他问得挺突然,明泱扬脸,在昏暗的灯光中,对上他的眼眸。
他静静垂眸看着她,视线纠缠着。
她好像还没清醒,他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她的实话。
7.第 7 章
她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上,腰被他握在怀里,按得她半分不得动弹。
“我已经要了很多了。”
她要了很多非常棒的剧本,它们算是很容易的就落入了她的手中,她如获至宝。
她重新杀回了荧幕,粉丝迅速破了千万。
从走投无路,无人可求,到现在走出一条能看见曙光的明路。
她觉得她已经要了很多了。
往上走,去到更多人面前——这些就是她想要的。
她始终没有偏离轨道。
沈既年垂眸看她,没有说话。他指的不是这些。
但她的眼眸已经清灵而明亮。
对视间,他们仿佛谁也没有让步。
沈既年咬了咬牙,嗓音很低:“明泱,说句好听的。”
——他可能还是需要用来哄一下自己。
她的眸中突然掠过几缕茫然。
确实提得太突然。
明泱皱眉想了想,几秒后,重新看向他,在他的注视中,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爱你…”
她带着试探地,极轻声地说。像是小猫伸出来爪子,尝试地扒拉下主人的衣服。
沈既年提了提唇。
他结束了执拗,指尖按了按她的细腰,而后便松开了手。
…
他去洗澡。
听着浴室里传出来的水流声,明泱抿了抿唇。
她听得出来他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似乎,想让她想要得更多。
……危险的界限在怒响警笛。
她躺在绵软的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当初跟他签的那份合同上的内容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签完合同后他没有出现的那两个月,她经常翻看。毕竟那是她签下的第一份这么“特殊”的合约。
但当初少不更事,形势又着急,没想得太周全,她到现在才发现里面的一个漏洞。
——没有提到结束时间。也没提到过什么意外情况的处理方式。
但她是获利者,她没权利提。
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拿完就想走,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他洗得很快,冲掉了身上的酒味。从浴室出来后,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就着黑暗回到床边,掀开她旁边的被子。
明泱闭上眼。
她旁边的位置往下塌陷,他伸手过来,将她拥进怀里。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两个人挨近后,就连心跳声都变得清晰。
他四天没有回来。直到将她揽进怀中的这一刻,胸口的那一块才忽然被填满。
-
明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她是被他起床的动静弄醒的,迷迷糊糊醒过来,睁眼去看他。
视线还没有清明,还在模糊中。
眼前只是依稀出现了他换衣服的背影。赤.裸的男性背部,流畅又漂亮的肌肉线条,紧实有力的纹理。
她的眼神逐渐清晰。
沈既年扣上衬衣顶端第一颗扣子,回身看她,“醒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也下了床,去给他挑领带。
时间并不着急,沈既年等她,顺便接起了李特助的电话。
聊了几句后,李特助道:“好的,沈总,那我明天早上过去取。”
明泱挑完他今天要穿的西装和领带,回来时正好听见一个熟悉的地点,问了声:“要去取什么?”
听见明泱的声音,李特助一点不意外,他静了音,等沈总回答,或者拒绝。
她帮他系着领带,纤细的指尖熟练地动作着。
他微微低头,配合着,“送你的一条手链。”
她的指尖正好碰上他的喉结,那边很清晰地一动。明泱一顿,没敢抬头,“嗯?那我自己去取?”
沈既年垂眸看她,“可以。”
既然如此,他就转而吩咐李特助早上去办别的事情。
电话很快挂断。
明泱将领带系好,微微收紧。
但他却没准备这么结束。她一完成就准备离开,没想到一抬头,直接撞进他带着晨起时满是侵略性的眼眸。
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低头堵住她的唇,侵进深入。
完全没顾及刚穿的衬衣会不会弄乱。
“你要迟到了……”
“闹钟、你真迟到了。”
她提醒到第三遍,男人深吸一口气,咬了一下她的唇,才终于放开她。
他的嗓音还很哑,“下午来接我下班?”
很明显,刚刚只是浅尝辄止,他还不乐意放人。
她咬牙,本来想抵抗一下。
但在耳垂被吻上时,腿部很快发软,只能答应:“嗯,接你,接你。”
她感觉她在哄小朋友。
沈既年这才出门去公司。
…
他没跟她说是什么样的手链,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定制的,明泱的好奇心被吊得很高,吃过早餐后就出了门。
那家店她去过几次,都不用导航。
秋天已经席卷了整座城市,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熹微,也不怎么堵车。
她很快抵达,跟工作人员核对着信息。
她在等候时,旁边也来了人。
“黎总,还是老规矩么?那我们就……”
sales的声音突然被打断——
黎月看见了人,眼眸微亮,“明泱!”
听见声音,明泱也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璇的妈妈。她下意识往黎月身后看了看,黎月笑说:“璇璇没来,我自己过来定套珠宝。”
今天丈夫有一个很重要的接待,所以她就自己过来。
明泱连忙同她打着招呼。她们确实不熟悉,温璇不在的话,她怕会尴尬。
不过这家店确实很出名,就她知道的,沈既年那个圈子的人就常来。
看样子,网上流传的那些温璇的家境情况,应该都是真的。
工作人员还在给她找手链,黎月那边的工作人员也在忙。时间不着急,她们闲聊着天。
黎月手上拿着设计图,跟她分享说:“我和我先生每年都会给女儿定一套首饰,由我们自己设计和定做。”
她温和的笑意背后其实藏了一瞬的涩然,但是被她很好地遮掩了过去。
从女儿小时候他们就在做这件事。但是后来的许多套首饰,在定制出来后便收进了柜中,从来没有被佩戴过。
明泱有些意外。即便知道温璇深受宠爱,也很难想象得出来,爱意具象化的模样。
她弯了弯唇,轻声说:“您好爱她。”
黎月微微垂眸,指尖掐紧了手上的东西,几乎是不可控制的。
她牵了牵唇,转走话题:“快到新年了嘛,正好抽时间过来。再过几天你们不是就要进组了吗?到时候忙起来我就没时间过来了。”
明泱听出了什么,问说:“到时候您也要一起去吗?”
黎月笑说:“对,一起去照顾照顾她。不然总是放心不下。”
她经常去探班,或者一起在剧组里住一段时间。
温璇和黎月,都跟明泱之前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
黎月问:“今年你要在剧组过年吗?还是要回家呢?”
这次拍摄周期正好包括了春节。
明泱顿了下,答说:“在剧组过。”
加上今年,这会是她不在家的第三年。
其实将行程紧一紧,可以抽出几天回去,但她没想这么麻烦。
她也不是很喜欢在家里过年。
黎月眉眼弯弯:“太好了,说不定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呢。”
她已经想好了要给剧组里的这群孩子们做什么好吃的。
明泱笑了笑。
很快,工作人员将她的手链取了过来。知道黎月还要忙着定制,她也没有再打扰,先告辞离开。
她们并不熟悉,原以为独处会尴尬,没想到聊得很好。黎月是一个很好相处的长辈,也没有任何架子。
回到车上,明泱没有立即开车,而是点开了跟赵瑞芝的对话框。因为赵瑞芝前几天连发了很多语音,所以她给设置了免打扰,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
几天没点进来,满屏都是未读的红点消息。
她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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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知道赵瑞芝说的是什么,所以还是没有点开听。
只是看着屏幕,想到了黎月和温璇。
她上次回去过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偶然间撞见赵瑞芝私下里偷偷给她弟塞压岁钱的一幕。
当时她的手里还拿着准备给父母的红封,厚厚一沓现金。
她低头看了看,只是忽然觉得兴致寥寥。
第二年新春,她有一个活动邀请,可以拒绝,但她接了。
第三年、转眼就是第四年。
今年,她还是准备在外过年。
同样是父母,同样对女儿,却也能是天壤之别。
刚才,她惊讶于,竟然有父母对女儿的爱能够如此磅礴。
磅礴到令旁人听了都为之震动。
那是她从未触碰过的爱意。
温璇很幸福。
她将袋子放去一边,开车离开。
-
在他们下午下班前,明泱到了京越。
她直接从停车场上去,中途没有停留。
这次和上次去拍繁悦宣传片时的情况截然不同,当时有多高调热闹,这次就有多低调安静。
她给他发了条信息,但他应该是在忙,没有回复。
于是,到顶楼后,明泱先去找李特助。
她穿着白衬衣,搭着一条鱼尾裙,还戴了口罩,这副模样混在京越的员工里,几乎可以完美融入,没有人过多留意到她。
她出现在李特助面前时,他一下子睁大眼站了起来。
旁边还有秘书在办公,好奇地问:“李特助,怎么了?”
李特助轻咳一声:“没事,继续核对。”
明泱眨眨眼,她指了指里面。
李特助压低声音说:“里面没有人。您要进去吗?”
没在忙就行,她点点头,刚要转身,却被一个秘书叫住:“哎,太好了,你帮忙把这些文件带进去吧?”
她以为是同事。这几天被沈总的高压整怕了,又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就想让人一起带进去。
李特助拦都来不及拦。
明泱将一堆文件接了个满怀,她顿了下,“……好。”
“让沈总签个字就行。”
一回生二回熟,明泱乖乖抱着文件:“好的。”
“谢谢啊!”秘书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还在和李特助嘀咕:“你说,到底是为的什么事儿,沈总心情看起来好差劲。这都几天了,一点好转都没有。”
她刚来上班,不知道今天情况怎么样,还在愁眉不展。
李特助:“……”
明泱悄悄看了她一眼。
秘书猜测:“会不会是感情问题?”
李特助:“……”
“李助,你今天好安静,你天天跟在沈总身边,有没有什么能说的消息?”
李特助硬着头皮将还没核对的材料堆她桌上:“……赶紧工作。”
秘书瞪圆眼:“哎!怎么这么多!”
明泱抱着文件工作去了。
到他办公室门口,她规规矩矩地敲了敲门。
“进来。”
“沈总……这些文件需要签一下。”她将声音压了压。
声线和平时不太一样。
沈既年签字的笔尖一顿,对于陌生声音的反应很敏锐。掀起眼看过去,刚要皱眉,便认出了人。
他微抬下颌,没再动作,静看着她靠近。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将那一大堆文件叠放在他旁边。衣袖微微上滑,纤白手腕上的手链滑落,蓝钻璀璨发光。与他的袖口距离拉近后,跟袖扣上的蓝钻在光下互相辉映。
一种难以描述的暧昧感。
沈既年合上了笔盖,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上一靠,扫向她。
她那点伪装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明泱刚要将口罩摘下来,却又传来敲门声。
是另一个秘书的声音:“沈总,蒋总到了。”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行程和时间,现在刚刚好到点,外面的秘书也没察觉哪里不对。稍微等候过后,就要将门打开。
明泱遽然看向门口,眸光一颤,刚要摘下的口罩又戴了回去。
8.第 8 章
沈既年看了她一眼,收回原本打算制止的话,目光看向门口:“请进。”
明泱将衣袖往下拉了拉,藏住那条手链。
事发得突然,都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下一秒,外面的人就推门而入,客套地问了一句:“沈总,没有打扰吧?”
明泱微微低了下头。虽然戴了口罩,但还是难免心虚。
要是被娱记知道这一幕,她分分钟得在热搜上面买个房。
沈既年起身走过去,神色不见端倪:“没有。”
他系着西装上的扣子,擦肩而过时,微侧眸,对她道:“两杯咖啡。”
明泱:“……”
她想起来她去年的一个角色就是秘书,但那是一个卧底,后来击杀了上司。
她四下看了看,找到咖啡机,走了过去。平时在家时她也给他煮过,知道他的口味。
咖啡的香气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办公室。
蒋总和他谈着工作,中途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沈总,你这的咖啡不错啊。”
沈既年微微颔首。长指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明泱很快就煮完了两杯,端到他们面前,“请用。”
在端给他时,她抬眸看了一眼。他已经回到了工作状态,工作时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
蒋总说到一半,等他的答复时,先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尝之前他闻了闻,这位秘书煮的咖啡确实好。
沈既年很快浏览过一遍。他将方案书合上,不着急谈事,偏头交代她:“将桌上的行程表整理好。”
煮完咖啡就准备离开的明泱一顿,看他一眼,“……好的,沈总。”
小明秘书被迫接着工作。她回到了办公桌那边,简单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件,翻找出行程表。
沈既年交代完,便将目光投回蒋总身上,聊起了项目。
他刚才和她交谈时,蒋总一直在旁观。
此刻,她在那边安静地作着整理,聊完工作后,蒋总往她那边又看了一眼。
杯中的咖啡正好见底,蒋总难得浮上几分心不在焉,将要离开时,还是忍不住问沈既年:“你这位秘书谈恋爱了吗?”
都在同一个室内,明泱那边当然也听得到。她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过来。
沈既年撩起眼看他,嗓音很淡:“谈了。”
微顿了顿,他继续道:“感情很好。”
明泱看向他。他也正好看过来,眸光冷淡又深邃。
他都替她答完了。
闻言,蒋总有些惋惜,但也不好再说什么。都感情很好了,他还能做什么?又不能插足。
她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归拢着手里的纸张。
这些行程表里,除了今天和接下来两天的,过去几天的也在这里。她整理时,看见了他不在家那几天的行程。
从早到晚,都是工作和应酬,倒是没有别的事情。
她依次整理好,把接下来几天的拍下来发给他。
至于前几天的,则收拾起来准备处理掉。
工作结束,她走过去,蒋总刚要开口说什么,沈既年先将文件递还他:“你可以走了。”
蒋总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位今天是怎么回事?感觉格外难伺候。
他有些讪讪,只好道:“那就不打扰了。”
这位本来就是百忙之中抽给他的时间,这个点京越都已经下班了。
离开时,他朝那位秘书颔首,作了个招呼。
明泱站在旁边,也回以一个点头。
在门关上后,沈既年坐在原位,平静地撩起眼看向她,“明秘书。”
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话:“嗯?”
“你是我的秘书,你跟他说什么?”
明泱扬了扬眉。想到刚才的一幕,她反问道:“你不是都替我回答了么?”
他轻抬眉骨,不置可否道:“不然,你想回答什么?”
她思考了下,故意道:“单身?”
看着他表情的微变化,她先笑出来。
沈既年静看着她。即便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依旧藏不住这双眼的灵动和漂亮。笑起来时,仿佛盛满星河。会让人对她发出邀请,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要是真单身的话,追求者只会不在少数。
几年前还显得有些青涩的人,现在已经完全长成,绽放,褪去了所有的稚气。
明泱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他握住,稍一使力,她已经跌在了他旁边,鞋跟和地面很突兀地发出一道急促的声音。
她想起身,但来不及,口罩已经被摘下。
他压住她接吻,动作很重,很难推翻。
从她刚才进来到现在,想碰很久,但是刚刚才能碰到人。
已经到了点,不知道外面的人下班了没有。但是这边安安静静的,再没有人过来打扰过。
“沈总……”
她的眼里是被吻过后的柔软,染着几丝欲,像是上了一层水雾。
他微微分开她的唇,凤眼微眯。
而她半点不知收敛,还在故意招惹:“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既年扯了扯唇。嗓音低沉地反问:“很好,是有多好?”
她被问住了,指尖微紧。
像是两个人互相的试探。
他的眼眸幽深,指腹揉着她的唇。
半晌过后,他才松开了她。
…
晚餐定的是一家他们常去的餐厅。
这家位置不多,也很难预约。主要是,对顾客的保密性很强。
她跟他来过几次,这家有几道菜品她很喜欢。
点餐时,他将她喜欢的那两道点上,她则抱着菜单挑选新出的餐后甜点。
餐厅临江,靠着江边的夜色,氛围很好。
明泱想起来一个事,“宗衍约我在进组前一起吃顿饭。”
她漫不经心地提起,目光还黏在菜单上,没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投来的视线。
——“哦?”
“就是我新剧的男主。”
沈既年颔了下首,状似无意地扫过她的眼睛,“之前合作过。”
明泱没想到他还记得,弯唇道:“对,很多年前,我的第一部剧就是跟他拍的。”
她回忆着,“那好像也才是他出道的头几年。”
现在都不一样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她不是新人,他也不是。
沈既年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倏忽提议:“到时候我帮你们定餐厅。”
那最好不过。明泱欣然答应。
这是他们时隔好几天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这几天的空白像是不存在。
吃完饭,她起身去趟洗手间,他在座位上接着工作电话。
“我今晚预约的时候,有看见三哥,他好像也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要了,我们就是来吃顿饭,去打扰人家不太好。”
“噢……你说得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明泱洗着手。另一边有两个女生,但出于隐私,她并没有去看对方的长相,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伯母和你妈妈,是不是有意给你们牵线?”
“嗯。”
“我好像听说,三哥和一个女明星,有点来往?”
说话的人格外隐晦,试探地去看另一个人的脸色。这也是他们私下里听闻的一点风声,但更多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听她说话的人却不以为意,只垂眸看着水流,声音轻慢,“女明星而已——”
明泱对着镜子补着口红,仿佛与自己无关。
“提到小明星,圈里谁会想到要和他们结婚吗?”
孟少灵看了一眼朋友,带着冷嘲与轻蔑的语气,并不曾放在心上。
朋友想了想,掩唇笑了下:“也是。”
洗完手,她们一道走出去,里面重新恢复了安静。
补完妆,明泱将口红收进包里,落后了一步离开。
她回来时,他站在窗边,背影颀长而冷淡。同电话那边讲到一半,回身看她,“好了么?”
她微微笑,点头。
晚风吹着她的裙摆,轻轻飘动。
沈既年结束通话:“回头再聊。就按刚才的方案办。”
他走向她,牵住她的手离开。
-
傍晚。
黎月从定制店里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些年轻人们喜欢的吃的和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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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长子可能不喜欢。
听见她回来的动静,温璇扔下了剧本就跑了出来接她。在看见她手上有一个袋子上面是那个定制店的logo时,她的笑意几不可见地微顿。
黎月每年都去,她认得这是什么。
每年一套首饰,设计独特精巧,价值昂贵,却束之高阁。她也没资格碰。
温璇帮忙将东西都接过来:“妈妈,你今天去定制啦?”
改口后,她很喜欢叫人。
“对,明年的设计图做好了,趁着有空过去一趟。”就连要定做的宝石都是她精挑细选了一年的。她很期待成品。
黎月整理着东西,温璇就在旁边陪着她。
这次接的剧本,两个女主是一对姐妹,温璇是妹妹。她已经看了很多天的剧本,对剧情都已经熟知。可她自己本身却不喜欢姐妹。
她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眼看着大伯家的姐姐那么受宠,什么都有,在目送他们回家后,她转头扑进奶奶怀里,哭出声:“我不喜欢姐姐,我不要姐姐。”
直到姐姐丢失之后,她才被奶奶送进了这个家。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女孩。
但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比不过那个人。
温璇回过神,伸手想拿一个东西:“妈,这个……”
温承章和温珩之从公司一起回来,他们从外面走进来时,还在聊着公事。
看见妻子,知道她今天去忙什么,温承章问:“定制好了吗?”
黎月回头看他一眼,这两人今天难得回来得都挺早。
“都定好了,等到时间我们一起去取。”
她交代着佣人今天提早开餐,又将买回来的一杯果茶递给长子:“你的。”
温珩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了两秒,才接过来:“这是?”
“很好喝,你尝尝。”
看见他几不可见的皱眉,黎月忍着笑,又递了一个纸袋子给他,“这个也好吃。”
温璇想笑。大哥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吃瘪。
温珩之接了满手。他垂眸看了眼那杯饮品上面的标签,看见全糖后,还是没喝,先放一边。
父亲和母亲在说话,他看向温璇,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温璇微愣,下意识的提了提心。回想了一遍自己最近都做过什么,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从小就怕这位大哥,不苟言笑到有点凶。虽然自己是他妹妹,但也没见过他笑。
他倒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温璇记得,他会对姐姐笑得很开心,他笑起来时唇边好像还有一个很浅的梨涡。会抱妹妹,还会背妹妹。
温璇犹豫了下,跟上脚步,去他的书房。
温承章看见,但没有阻止。长子事先跟他说过是什么事,他并无意见。
黎月买了几束花,问他的意见:“你的书房想要哪一束?”
跟着温珩之进去,温璇试探性地问说:“大哥,你有事找我吗?”她顺手将门关上,心里还是没底。
温珩之静默了瞬。刚才进屋时,听见温璇对黎月的称呼,他和父亲的脚步皆是一顿。
他直言道:“温璇,伯母就是伯母,母亲就是母亲,家庭关系还是不要混淆的好。”
温璇眼一眨,脸色忽然有些白。一下子就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
而他没有半点让商量的语气。
他的母亲只有一个女儿,也只会有一个女儿。
“哥,我只是……”她的嘴角有些苦涩,试图想要解释什么。
其实那只是一个称呼,有什么要紧的呢?就算不喊,这个家里也只有她了。
温珩之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冷淡:“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
比如,黎月女儿的位置。
不管她有没有这个想法,反正他先直言。
温璇安静了几秒,她微垂下眼,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刚才她还在疑惑,温珩之会有什么事情找她。而现在,也就这一件事情。谈完之后便结束。
离开他的书房后,她静默在原地。脑子里是黎月今天定制的一整套珠宝,也是温珩之刚刚的那段话。她抿住唇,许久,才收拾好情绪。
没关系。
他们找了这么久,又找不到人。
9.第 9 章
这一楼层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珩之坐在书桌前,侧脸笼在光影里,显得有些阴翳。
过了片刻,他才站起身,开门出去。
他的房间离书房不远,妹妹的房间和他在同一个楼层。
后来温璇住进来后,给她安排的房间在另一个地方,并没有在这里。
经过自己的卧室后,他的脚步未停,一直走到第二个房间,他才握上门把手,将门打开。
温熹丢失那年只有三岁多,还和爸妈住在一起,有时和阿姨睡,有几次在他的房间玩到睡着后,也被他带着睡过。
这个卧室虽然早就安排好了,但她还小,他们还没舍得让她自己睡过。
房间本来很空,还没开始布置。现在这里面已经放满了东西,都是他们这些年陆续往里面添置的。
不知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女孩子的房间,根本看不出来这间卧室没人居住。
这里日常除了保姆打扫,就是家里人会进来。虽然没有人住,但并不见尘埃。
温珩之在里面逛了逛,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步伐缓慢闲适。
他随手拿起桌上、或者是旁边柜子上摆着的东西看一看,再放回原位。
柜子上摆着的这几个盲盒是他上次逛街的时候买的。当时看见几个年轻小女孩在买,他停下脚步看了眼,在她们买完后,就将剩下的都买了回来。
他不常逛街,距离那次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时间跑得太快。
待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垂眸看了一眼,而后打开一个抽屉,放了进去。
“新年快乐。”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但你还是没有回家。
抽屉里已经放了很多礼物,但还没有等到它们的主人。
刚将抽屉关上,外面传来敲门声,温珩之抬眸。简单三下过后,温承章才开门进来。
看见长子,他微愣了下,没想到他也在。
温承章手里拿着一束花,走向房间里的花瓶,“我来换下花。”
上一次放了一束洋牡丹,这次换了黎月刚买回来的澳洲腊梅。
花都开得正好,因为换的勤,上次这些才刚开始发蔫。
这些事情有时候是阿姨做,他闲着无事,今天他来换。
等他换完花后,温珩之才和他一起出去。
父子俩对于对方也出现在这的这件事并无意外。
温珩之将房门关上。
像是又一次隔绝了这个世界。
-
晚上,明泱洗完澡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跟助理对接着工作信息。
她往他身边靠过去。
沈既年原本在看电脑,见状,将笔电放到一边,找出吹风机,插好插头,“过来。”
明泱听话地跟过去,躺在他的腿上。
他帮她吹,她继续谈着事情,和助理确认了一遍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和各种工作。
他挑起她的头发,吹风机里的风徐徐地在空气中流淌。
沈既年瞥了眼她的手机,问说:“有什么工作?”
“一个代言拍摄,还有个活动。”
她犹豫了下,没刻意介绍说是婚纱展的活动。
但这次活动也简单,只是一场走秀,早上去晚上就回来,都不用出差。
聊完后,她把手机放去一边。
他给她吹得很认真,微垂着眼,她能看见他微深的眼皮。察觉到她的注视,他看向她的眼睛。
很安静的。
她撑起手臂,扬起脖颈去亲他。
吹风机被关掉得很突然。
声音戛然而止。
她头发基本上吹干,只有发尾还微湿着。
喉咙却发干。
他含住她的唇,往里探着。手掌强势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压近自己。
欣然接受了她的主动,一点推拒都没有。
明泱记得今天那个秘书说的话。纠缠间,她往后退了退,声音微低:“这几天心情不好?”
沈既年唇角微勾。很难得,她还能知道。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在她执拗的索问下,他的手从她衣服下收回来,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
“明泱。”
“你自己悟。”
她蹙眉,不解地去看他眼睛,可他不为所动。
几缕发丝细碎地落在她脸颊边,他含着她的唇,吻得越来越深。
她一侧的睡衣都往下滑了。
也是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室内的安静,惊扰了正在接吻中的两个人。
沈既年皱眉,下颌线微紧。
他摩挲着她的腰,喉结滚动着。
明泱摸到了他的手机,先看了眼来电显示。在他要抽走丢去一边时,她的掌心连忙推着他的肩膀:“是你父亲……”
她的脸颊泛着热,晕起一片很漂亮的红。
沈既年低眸扫了一眼。
这才起身,去书房接听。
明泱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了下衣领。她轻轻吐出呼吸,拉过一个抱枕抱着。
自己悟。
她蹙眉,抓了下散落下来的头发。
天天给她出难题。
他这通电话看起来有点长,打了一会儿,还没结束。
平板就放在旁边,明泱拿了过来,解锁后,屏幕上还是她查的新剧角色的一些资料。
她想起来今晚上在餐厅遇到的人。
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他还在忙,而后,指尖点出了搜索首页。
微停了停,她输入了一个名字。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着,她对这个圈子里的很多人、以及相关的人际关系多少都有了解一个轮廓。有些人即便没接触过,也知道他们的名字。
所以,刚才虽然只听见了一声,但已经足够她在心里对应上名号。
孟家的那一位。
很快,屏幕上就跳出来了相关的资料信息。
上面有一张对方在参加交流会议时的照片,一身白色西装,看起来精练利落。
下面还有她的背景介绍,以及现在在集团担任的职务,等等。
孟家,孟氏。
与他门当户对,旗鼓相当。
今晚听见的话,如犹在耳。
书房里的通话不知于何时结束,脚步声渐行渐近。
她一愣,立即将页面切回到刚才看的资料上面。
沈既年正好走到她身后,手撑在她后面的沙发椅背上,问说:“在看什么?”
“……新剧的一些资料。”
她重新滑动着屏幕,佯装正常地浏览着。
他的眸光扫过她手上的屏幕,停留了两秒。
刚才他过来时,看见她动作有些突然地在切换着什么。
像是,发现了他过来,才进行的切换。
明泱心跳加快,她关了平板,仰头看他:“你爸爸找你有事吗?”
沈既年没有多问。顺着她的话题道:“一点家里的事情。”
他回到她旁边坐下,将人拥过来,“好像很少见你和父亲有联系?”
他只看到过她和母亲的联系。
明泱点头:“很少。”
他的观察一直很仔细。
她的长发刚吹干,显得有些乱。沈既年帮她梳理着,与她闲聊:“是从小就这样,还是长大后生疏?”
明泱回忆了下,好像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记忆都还模糊的时候,她会很习惯性地朝父亲伸手索抱,父亲也会很疼爱地将她捞起来抱进怀里。那种疼爱的感觉无法作假。
是长大后才变得生疏了吧。
或许是大学那年产生的罅隙,她和家里变得越来越疏远。
而且,她看不惯父亲的古板封建,他们之间很容易产生冲突。联系一多,就会吵架。
他低眸看着她的眉眼,“今年要回去过年吗?”
明泱摇头:“在剧组过就好了。”
她去年也是待在剧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其实重点也就是那么一两天,等大年初二一过,年味也就慢慢散去了。
安静了须臾。
他倏忽启唇道:“今年我陪你过。”
她诧异地看向他。
在一起几年,他们还没有在一起过过年。
明泱张了张唇,找回声音:“你不用跟家里一起过吗?”
这跟别的节日不一样,这种日子,他肯定是要回家,和家里人一起团聚。
往年也都是这样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一起过,也从来没提过要去他家里之类的。
懂分寸、也知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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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不在这方面生出更多的野心。
沈既年抬手,指尖描摹过她的眼睛,嗓音低沉:“嗯。”
“我会安排好。”他说。
她有些疑惑,但他既然这么说,她也就没再多问。
她知道,他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任何状况出现在控制之外。
这就是沈既年。
室内温度很舒服,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生出了困意,却不想动,赖在他身上。
她没跟他提起今天遇到的人。
但她有种预感。
他们之间,已要开始倒计时了。
沈既年将人抱起来,带回卧室。起身时,凤眸扫过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平板。
-
翌日,明泱跟宗衍顺利约上了晚餐。
地方是沈既年定的,比较隐秘,环境也很好。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上次见面也只是在一个晚会,只简单地作了点头之交,私下里的见面已经很久没有有过。
宗衍比她先到一步。远远看见她时,便站了起来。
他原本淡漠的脸上现了笑,“好久不见。”
当年他们认识时都才二十出头。一晃眼,他仿佛还是当初的大男孩,而不是现在早已经成熟的男人。
明泱在他对面坐下,“好久不见。”
她也没来过这家餐厅。不过沈既年将什么都预约好了,不用他们操心任何。
他们直接入座开始用餐。
宗衍将几本书送给她,“这是你那个角色专业上的一些书。正好看到,就买了下来带给你。希望有用。”
明泱最近投入的都是对于这个角色的研究。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么有心。
“谢谢。”她简单看了眼每一本书,笑道,“太有用了。”
他还记得她钻研角色的习惯,会在拍摄之前了解人物的背景、职业之类的。
宗衍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喜欢就好。”
当年第一部戏杀青之后,意料之外地爆火,他们俩配合着剧组的宣传,关系也在拉近。
之后即便是宣传结束,也一直都有保持着联系。
直到她那边出事。
宗衍微垂下眼,思索片刻,还是直言道:“当年……本来想帮你,但还是没能帮上忙。抱歉。”
明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件事。她弯唇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都已经过去了。”
这个圈子里本来就是自保最重要,而且当年,他也只是个新人。作为朋友,他有这个心就已经很好。
她倒了杯酒,朝他举杯。
宗衍微抿唇,与她酒杯碰了下。
在开拍前,他们难得有时间坐下来吃顿饭,聊一聊。一整顿饭下来,相谈甚欢,渐渐忘却了过去的往事。
中途,明泱手机亮了下,是他发的消息。
沈既年:【什么时候结束?】
他们聊起来就没注意时间。明泱看了一眼,回说:【还早呢。】
沈既年继续问:【需要我来接你吗?】
她回答得很快:【不用。】
按灭手机,他们接着聊天。都是同行,又是故人,要聊起来简直有太多的话可以聊。
聊到一起合作过的一个老导演,宗衍唇角微微勾着,带着清浅的笑意。
明泱分神想,他这几年走红速度飞快不是没有理由。笑起来时确实很能蛊惑人。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小时。
他们早已吃完,还一起喝了几杯酒。
聊得起兴,明泱也没注意后面手机还亮没亮。
眼看时候不早了,他们才准备离开。
服务员过来结账,宗衍问她说:“你准备几号进组?”
“还没定。我还没收拾行李。”
“到时候一起?”
服务员在旁边等候着。
直到他们聊完,才出声道:“明小姐,这边账已经结过了。另外,按照您的口味给您打包了一份甜点,希望您喜欢。”
宗衍准备付账的手一顿。他微掀眼,看向服务生。
话外之意,似乎有些明显。
他们都不知道结过了账,也就是说,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刚才吃饭时,她说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所以,那个人还很熟悉她的口味,才会准备好这样一份甜点。
10.第 10 章
气氛微滞了一瞬。
明泱也是一愣。很快就笑着解释道:“我朋友付过了。”
她很轻巧地揭过了这一页,没有特别在意,笑意如常。
宗衍微微颔首,收起了钱包,“那下次换我来。”
他们一道离开,他先送她上车,亲自将车门关上后,并不着急离开,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车开远。
没过一会儿,明泱就收到了宗衍的微信。
【今晚的酒很棒。】
【我那儿还有瓶私藏,回头进组的时候我带上,找个时间一起来喝。】
今晚那瓶酒她喝了大半。两个人都没注意,等回过神时才发现一不小心被他们喝得见底了。
她弯了弯眼:【好呀。】
和多年前的友人相聚,会有一种将人拉回到青春那年时的感觉。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
她还拥有满腔孤勇。就连撞上沈既年,她也没有考虑过任何未来的问题,就那么攀住了人。
那时候多好啊。
愣头青一样,什么也不用怕。
她想起了他。
想着想着,不知道还想到了什么,忽地皱起了眉,眼底有点热。
她低下头,看着拳头握起。
握紧,又松开。
手中只捉住了虚无缥缈的一场空。
此时,沈既年的消息跳了出来,他问她:【喝酒了吗?】
她眨了下眼,化掉眼角的泪痕,【你猜?】
他从善如流地继续往下问:【喝了多少?】
她费劲地回想了下,回答着:【半瓶,再加一丢丢。】
他那边没有再回。
她懒懒地支着脑袋休息。车窗没有关严,夜风吹进来,徐徐拂过脸颊,吹得脑袋更晕。
等快开到家楼下时,远远的,只看见楼下有一道颀长的身影。
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看起来很熟悉。
明泱直起身望了望。
车子正正好停在对方面前。即便她没看清,司机师傅也看清了。
她弯了弯眼,就准备拉开车门。想起什么,又回头提走刚才打包的甜品才下车。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朝她张开手,黑色大衣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明泱故意将甜品拎到他面前晃了晃,“沈先生,特意交代的甜品,喏。”
他暗藏的心机,她哪里看不出来。
沈既年提了提唇。
但沈既年是什么人啊?即便被人拷问到了面前,依旧八风不动。施施然接过了手:“谢谢。”
她刚才没提,不代表她不计较。明泱跟他算着账,扬起脸看他:“你做什么呢?”
他就势低下头吻住她,嗓音低低:“他喜欢你。”
明泱的眼中迷茫了一瞬。很快便解释道:“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
沈既年唇角微提。他低眸看她,指尖抚上她白嫩的脸颊,眸光像是在看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孩。
他从她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伸到她面前,点亮。
她一眨眼,面容解锁成功。
沈既年还看着她,漫不经意地点进微信,点出宗衍。
他们两个的对话赫然于屏幕上。他随意扫过一眼,便拿给她看。
明泱刚才看过,但此时再看一遍,仿佛是能读出些不太一样的味道。
他云淡风轻的动作,三两下便结束了印证。轻叹道:“泱泱,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么容易令人心动?”
她似乎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即便混入人群之中,她也有能够在其中出彩发光的能力。
明泱怔然望着他,几乎要被他眼中的深邃吸引进去。
“那你呢?”
他微偏头,似不解。
“你也心动了吗?”
沈既年深色的眼眸看了她数秒。
她直直看着他,心跳狠狠加快。忘记进行太周全的思考,也忘记各种各样的顾虑,就那么脱口而出。
“你说呢?”
他掀了下唇,反问。
冷风吹过来,她醉得也有些站不稳。沈既年拦腰将她抱起,径直上楼。
电梯里寂静无人,只看得见纠缠在一起拥吻的男女。
他撬开她的嘴唇,往里深入。
扣在她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像醉梦一场,不管不顾的沉沦。
到家后,他将她带到客厅里,腾出手来,在早就准备好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他端起喝了一口,接着,便堵住她的唇。
酒液倏然涌入喉间。
“这个酒,比你们今晚喝的好。”
“尝尝?”
她的眼角泛红,被他喂进一半。
…
一晚上纠缠。
直到坠兔收光,晨曦微露。
下午,明泱被电话叫醒的时候,脑袋都还是晕的。
她扶着太阳穴揉了揉,接着电话,脚踩下地,想去洗把脸。
一低头,她就看见了脚踝上握出来的指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明泱皱了下眉。
有点回忆不起来昨天晚上都荒唐到了什么程度。
但他早上好像还是准时去上班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怪。
听周慕说完,她一出声,就发现嗓子哑得太厉害。电话那边停顿了下,等她说话。
最终,她只应了一声“嗯”就挂断了电话,改作微信沟通。
下午她还得去趟公司。年底了,各项工作繁多。
匆匆收拾好准备出门时,纪含星的微信跳了出来。
她发来了一张婚礼展邀请函的照片,得意地问:【看我收到了什么?】
明泱一边点开一边换鞋,看清图片后,动作却一顿。
既然是受邀贵宾,肯定会知道这场婚礼展的具体展示内容。
也包括,会知道她作为特邀模特压轴出场展示的事情。
明泱无奈,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纪含星不知道情况,还在积极地问:【三哥去不去?】
她指尖微停,回说:【他不知道。】
明泱补了一句:【不用特地告诉他。】
——也就是,不用和他说的意思。
毕竟是婚纱,这种东西比较特殊。一不小心就会被男人误会,女人是想暗示什么。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关系,现下,正处于这么敏感又不能戳破的阶段。
所以,她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任何想要传达的暗示。
纪含星愣住了,小心翼翼地询问:【不让三哥知道吗?】
她知道,这场婚纱展的婚纱都很重工华丽,作为压轴的那一件更是难以想象得奢华漂亮到什么地步。
穿在明泱身上,根本想象不出来具体的样子,三哥看见那一幕还不知道得惊艳成什么样。
她本来是来调侃人的,哪里想到变成抱了一个秘密走。
明泱回答:【对。】
就当做是普通的工作就好了。
纪含星:“……”
高高兴兴的来,捂紧嘴巴地走。这简直是在为难她。
她纠结地皱起脸,但是这种时候,她肯定得跟泱泱统一战线。即便再惴惴不安,也只好说:【我就在第一排,到时候我陪你!我给你拍照片!】
明泱笑着说好。将高跟鞋穿好,拿起包就出了门。
到时候要展示的婚纱她上次试过,但是腰围还得微修。修好之后他们又送了过来,待会她还得去试一次,确保万无一失。
昨晚她醉得厉害。
但有几句对话还飘在耳畔。
明泱轻舒了一口气。
这种男人,即便是心动都会掩藏。
无从探知。
跟他过手,简直太难太难。
到了公司,她和助理进电梯时,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但她也没有注意,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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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动了几次后,明泱将手机递给助理看:“这个颜色好看吗?”
她的手机屏幕就那么袒露在温珩之面前。
他垂眸,便是一扫而过。
他记得,她们在挑的这两样东西也在他让人去准备的购物清单里。
略微沉吟过后,温珩之还是开口问道:“这些东西,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会不会喜欢都买下来?”
听见声音,明泱一愣,回头看见是他,连忙打着招呼:“温总。”
听见他的问题,她想了想,回答说:“也不是。有时候这些节日限定款的颜色不一定好看,就不会都买。”
温珩之貌似遇见了什么难题,眉心微蹙。
他从小就跳着级念书,不管做什么事都如鱼得水,倒是鲜少会遇见令他露出这个神色的事情。
上次他还帮过她,明泱热心道:“温总,是要给别人准备礼物吗?”
温珩之颔首:“嗯,我妹妹。”
明泱点点头:“哦,我认识温璇。”
温珩之顿了一下,再次启唇:“她是我堂妹。我说的不是她。”
在他那边,温熹和温璇泾渭分明。
温熹从来不可被替代。
明泱微愣,想起沈既年跟她说过的他丢失的那个妹妹。
一下子哑然。
她没有再问下去,避免过多触及别人的伤口,而是就着问题解释说:“有些颜色出得会比较奇怪,年轻女孩子就不太喜欢。温总不介意的话,下次我可以帮你挑选。”
为了避免他误会,她补充说:“不需要也没关系。”
她有些羡慕他的妹妹。
她也有几个表哥、堂哥,但是从小和他们关系都不近,没什么来往,也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温珩之逛街的时间太少了,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了解得也少。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助理,他的助理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也没好到哪去。
闻言,他还是接受了她的善意,跟她加了下微信。
“多谢。”他一如既往的寡言。作为回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可以找我。”
温珩之忽然想起,沈家和孟家最近走得很近。如无意外的话,接下来圈子里比较热闹的应该就是沈既年和孟少灵的婚事。
想起她跟沈既年。
他看了她一眼,有些深思。
但毕竟只是别人的事情,他也没有过多插手。
电梯到了楼层后,他微一颔首,提步下去。
他的助理做完了整理,将所有准备购入的限定款图片都发给了他,让他先过一眼,就准备吩咐人去购买。
原本温珩之没什么意见。但这次他想到刚才明泱挑剔出来的颜色,便去掉了其中四五个。
他没给温璇准备过任何礼数之外的礼物。但是每一年,温熹那边都会多一大盒子各种节日的礼物。
他的助理好奇:【温总,怎么突然不要了?】
温珩之指点道:【提高一下你的审美。】
助理:“……?”
-
婚纱展的活动如期筹备着,明泱跟那边的工作人员在线上对了几次流程。
开始的前两天,沈既年去了港城出差。她关心了下时间,知道他今明两天都赶不回来。
倒计时两天,一天。
婚纱展当天,所有前期的筹备全部完毕,只待拉开序幕。
明泱很早就被拉了起来,早早抵达现场,开始做着准备。
她跟这个公司合作过几次,是老朋友了,这次被他们特邀过来,会在压轴最后出场。
在化妆室化妆时,助理接收到了一份今晚的贵宾名单。自己看完后,助理分享给她:“姐,你看,今晚贵宾好多。”
明泱在化眼妆。她无意间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是一眼就看到处于最上方的几个名字。
其中有不少熟人。
比如纪含星。
比如,孟少灵。
11.第 11 章
明泱没有想到会遇到她。
而这种情况下,她会出现在这里,要么是这家公司的客户,要么——
是婚期将近,为婚纱而来。
她的指尖微紧。
化妆师在旁边轻声提醒:“明老师,眼睛往下看一下。”
明泱顺手关了手机,还给茉茉。
妆造已经可以初见轮廓,茉茉靠在旁边看着,难以想象等待会全部做完之后会有多惊艳。
这场婚纱展是公司私人活动,但因为有她的加入,消息还是流传了出去,蹿上了热搜。
但此时她的造型还没有外泄过,所以热度还暂时可控。
明泱重新闭上眼,任由化妆师上妆。
另一边,婚纱已经准备好。
等她化好妆后,几名工作人员一起帮忙给她穿上。这件是真的繁琐重工,由她和助理的话根本无法单独穿好。
一群人动作细致地忙碌着,这件婚纱就像花苞一样将她的身材包裹收拢住,抹胸处的不规则花边贴合在锁骨处,完美地勾勒而出。鱼尾的设计,裙摆长至曳地数米。整身婚纱上面使用的钻石和水晶无数。
它为她量身定做,由她来为它进行最好的诠释。
甫一上身,便可见绝艳。
工作人员往后退了两步,欣赏着,眸光惊动。会被拿来作为这一场准备多时的婚纱展的压轴婚纱作品,果然不凡。
明泱是被请来救场的。
这个婚纱展筹备已久,他们领导很早就开始在考虑展示这一件婚纱的模特。但将很多人考虑过一遍后,不是被老板否决,就是被设计师否决。否了一遍又一遍后,实在没人了,好在这时候有人想起了他们公司经常合作过的明泱。
资料一放出来,挑剔至极的设计师立马拍板,让他们去请人。
——现在看来,这项决定简直再正确不过!
明泱轻提了下裙摆。正在准备固定头纱时,纪含星终于被她助理领着闯了进来。
距离邀请函上的开始时间还早,她专门跑过来找明泱。
人都还没到,远远地看到这边的情形时,惊叹声已经先发出。
“天呐——”
纪含星看得有点傻了。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来,将明泱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今天这一场,仿佛不是婚纱展,而是明泱的婚礼。
“好漂亮,这身真的好漂亮!”纪含星想扑上去,又怕毁掉她造型,只能强忍着。
她从来没有觉得婚纱这么好看过。
明泱也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还没有忙完,她忙低头配合着戴头纱。
今天她真的像是新娘本人。
而纪含星觉得自己就是来送嫁的。
怔怔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什么,悄悄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将明泱全身都照了进去。
此时,明泱微微低着头,唇边含笑,像是含羞带怯的新娘,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道为什么,纪含星突然有点想哭。她想看三哥和泱泱的婚礼。
婚礼当天,泱泱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
明泱那边一群人围着她在忙,纪含星来后台本来就是例外,此刻也没有打扰,只是乖乖待在旁边。
她低头滑着手机,忍不住,点出了和沈既年的对话框。
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原图直出,没有任何修饰和调整,都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有一股发给他的冲动。
他还不知道今天这场秀,也不知道他看到照片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但纪含星理智还在。
她也就只是想想。
胡乱想东想西,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她“拍了拍”沈既年。
纪含星呼吸一停,手忙脚乱地赶紧找撤回。
沈既年:【?】
下一秒,屏幕上才显示她撤回了拍一拍。
纪含星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讪讪道:【不小心按到了……】
但她也得是先有事要找他,才会不小心点到拍一拍。
沈既年眼眸微深。
而她能找他的事情,倒也不多。
他问:【你在哪?】
压迫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纪含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在看秀,还没开始,好无聊哦。】
沈既年哪里有那么好糊弄。
径直问:【今晚不去酒吧?】
纪含星鼓了鼓腮,不服气道:【我又不是只会蹦迪!本大小姐也很忙的好不好?】
沈既年不置可否。不过他正忙着,也没功夫理会她,便只警告道:【纪含星,你最好安分点。】
纪含星不服气地嘟囔着。她可安分了,今晚就算是天塌了,她也绝对不会惊动到他。
沈既年还在路上。他给明泱发着消息:【在做什么?】
明泱的头纱已经戴好,刚完成了全部的妆造。他的消息跳出来时,她的心跳不可控制地漏了一拍。
但他只发了这一条,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掐了掐指尖,回复着:【临时有个活动。】
他还算是了解她的工作。很多时候,她都会直接说自己在做什么事情。这一次却说得比较笼统,没有详细跟他讲。
那边,沈既年的车抵达目的地。他给她发了语音:“到家告诉我。”
他并没有察觉异样。
明泱穿着婚纱,看了两秒屏幕上的对话,回着:【好。】
工作人员在给她做着最后的检查。时间不多,她要准备去候场了。
纪含星不敢碰她身上的任何一处,她的造型太华丽了,感觉随便一碰就是一颗水晶,再一碰就是一颗钻石。但她又很撑得起这样的重工珠宝,整副造型完全不会显得违和、夸张。
心满意足地欣赏了好几遍,纪含星感觉今晚简直是视觉盛宴。最后只拉了拉她的手:“别紧张哦,我在台下陪你!今晚你就是最美哒!”
明泱弯起眼,晃了晃她的手,“快去坐着。”
纪含星离开了后台,前往观众席。她握了握小拳头,心下已经做好决定。
——今晚她要买下这件婚纱。
即便是瞒着沈既年,掏她自己的小金库,她也非买不可。
…
前台那边,婚纱展准时拉开序幕。
灯光明亮,一位又一位的模特身着婚纱正式出场。
后台这边隐隐能听见前面的动静,氛围被炒到很热,时不时能听见呼声。
销售情况更是可观,捷报频传。
前面的婚纱都能拥有这个效果,后台的很多工作人员都不由将目光放到了明泱身上。压轴的这最后一身,势必会惊动全场。
所有人的心脏都微微提起。
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即将出场压轴婚纱。
观众席的目光齐齐看往台上,看向那条长长的通道尽头。
灯光汇聚,在现场所有的等待与声音中,明泱双手拿着捧花,走进众人的视野之中。
骄傲的、明艳的、发光的。
踩着旋律,她将这一件婚纱完美地呈现于众人眼中,做出了最漂亮的展示。
神圣又梦幻,高洁不可侵犯。
好多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现场的闪光灯完全不带停的,她就是全场的高光。而她步伐从容稳定,更是没有被影响到目光。
展示精彩,却是短暂。
众人还没回神,这一场婚纱展就落下了帷幕。
媒体疯狂往外传送着现场消息。今晚这一幅画面,足够他们抢下头条!
…
回到后台,明泱微微松下肩膀,放松下来紧绷了多时的身体。
今晚比她想象得要顺利。
他还在港城工作,没有惊动到他那边。
观众席意外出现了一个人,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就在她准备开始卸下身上戴的首饰时,却突然听说:“前面好像有两位贵宾争起来了。”
今晚的婚纱全都是销售性质,在婚纱展结束之后就会开放定制。
而明泱所穿的那一件,被拍下之后,会为对方做独一无二的定制,全世界都不会再出现同款。这身婚纱,只会出现在一个新娘的身上。
一开始,明泱还没有太在意,以为只是简单的矛盾,工作人员去处理一下就好。没想到,她刚摘下耳环,就有人急急跑来后台:“经理呢?快找一下Lina!完蛋——这都吵起来了!”
关键是,两位都惹不起啊!
“谁吵起来了?吵什么?”
“纪小姐和孟小姐,已经开始竞价了,这都出价到三倍了!”
她们所争的这一件是今晚最贵的一件,三倍的价格,足以震动。
仅是听见姓氏,明泱的注意力就全被攥住。她倏然抬起头,提起裙摆下意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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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去,却又在那个瞬间突然停住。
她想起了孟少灵。
脚步像是被灌了铅。
明泱咬住唇,最终拿过手机,问着纪含星情况。
纪含星正和孟少灵争着呢,不过她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女霸王,一点不带怕的。明泱一问,只让她放心,自己没有事。
明泱怎么放心?
她握紧手机,无心再卸妆,让茉茉出去看着点情况。
…
此刻,沈既年刚刚抵京,在准备前往去见一个合作方的路上。
他在港城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提前结束了这趟出差。
他所乘坐的车辆刚刚开出机场,就接到了纪含星大哥的电话。
听完全程,他微微阖眼。
“嗯,我现在过去。”
沈既年吩咐司机,开去另一个地址,同时,让李特助将这次见面改期。
李特助不明所以,小心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可他此刻神色晦暗不明。
沈既年低眸,长指点进微博。
此刻,热搜第一是#明泱婚纱#,后面紧跟了一个紫红色的“爆”字。
男人眉心微折,折痕渐深。
于此时,才突然明白刚才纪含星出现的缘由。
——很好。
他掀了下唇,嗓音很冷:“开快点。”
司机忙道:“是。”
黑色车辆在道路上飞速行驶。
而此时,婚纱展现场,纪含星已经叫价到了十倍。
是眼见场面失控,消息才传到了她大哥那边。可惜她大哥此时不在北城,这才拜托了沈既年前往。
十倍,已经是天价。
可看现场这两位,谁也没有罢手的打算。
只看得其他人急得团团转。
孟少灵抱着手,微抬下颌,冷笑道:“纪含星,你给谁买婚纱?别说你是要自己穿。”
纪含星咬牙切齿,“你管我?那你呢?你又在干嘛?”
孟少灵一双眼中尽是看透,轻嗤一声:“你是在跟我抢婚纱,还是在跟我抢人?”
纪含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扯出明泱。她眼里冒火地瞪着孟少灵,“我喜欢,不行吗?只许你买啊?”
没有人知道此时已经通知到了沈既年那边。
但情况失控,纪含星很清楚知道自己不能闹大。偏偏此时谁也不让谁,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输。
既然谁也不肯停,那就继续。
十一倍。
这两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九位数。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泱那边实时收到了情况。她闭了下眼。她当然知道纪含星这是在为了谁。
明面上,是纪含星和孟少灵在争。但其实,纪含星是代表着她,不想她输。
可她真的无意于那件婚纱。于这场婚事上,更无执拗。
明泱给纪含星发着消息。但刚才纪含星还会回,现在和孟少灵吵上头了,压根没有功夫再看手机。
迟迟收不到回复,而她们还在继续叫价,明泱再坐不住。她的指尖掐进了手心,半晌,终于起身往前台而去。
茉茉下意识想拉住她,但是根本没能拉住人。
纪含星跟孟少灵还在叫价,正准备再加一倍,于此时,明泱拎着裙摆快步赶到。
她愣了一下,卡了下壳。
孟少灵原本背对着后台的方向,顺着她的目光,回身看去。看见对方,她也无半点意外,目光始终平静、高傲。
那道目光,却会令人自心底涌出一股羞耻。
像是暗处的蛆虫突然间遇到了阳光。
明泱紧抿住了唇。她走过去,拉住纪含星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所有话语,尽在不言中。
纪含星握紧了拳头。
这件婚纱她当然不是为自己买的。可要她松手,她不甘心。
要是能甘心的话,也不会闹成这样了。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外面突然掀起一片喧哗声,像是婚纱展的主办方亲自去迎接谁。
明泱还想说什么,自外面进来了许多人。
忽然间,她似有所觉地,抬眸看向某一个方向。
周遭仿佛顷刻间万籁俱寂。
她只对上了一双深到发沉的凤眸。
让她想起,暴风雨前的那一片乌压压的浓云,又沉又低。
令她心口遽然一惊。
12.第 12 章
她刚才在后台解下了头纱,现在只穿着婚纱,被他收进眼中。
婚纱曳地,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沈既年敛眸,一步一步走进来,步伐沉稳有力。身上仿佛还带着风雪的凛冽,深沉冷峻。
刚才吵架吵上了头,纪含星到现在才被吓得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的场面是,她和他的女朋友,还有很有可能是他不久之后的联姻对象——
她的眼前一黑。
而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在港城,却是转眼间就出现在了这里。
纪含星觉得,今天她可能命中有一劫。
看见他,孟少灵轻扯唇角,意味深长道:“沈先生出现得倒是及时。”
她这一句“及时”,在点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沈既年神色依旧不变,只淡声道:“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因为这场暂停,以及他的到来而稍微缓解。
“我和纪小姐看中了同一件婚纱。”孟少灵笑着看向明泱的方向,“你觉得这件婚纱如何?”
她仿佛只是正常寻求意见。
明泱指尖微紧。
沈既年顺着示意看过来,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几小时过去,她脸上的妆容半点没受影响,眼睛周围泛着细碎的闪,完全适配今天的这一身婚纱。
他道:“是不错。”
孟少灵问说:“那沈总觉得我有没有机会穿上?”
他们的婚事,如无意外,只会顺利进行。
男女之间,一问一答,皆是试探。
纪含星咬牙,下意识看了眼明泱。可她的神色依旧镇定,出奇的冷静。
纪含星一愣。
沈既年唇角微提,“二位貌似争执不下。”
言外之意是——这件,还不一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孟少灵眉梢轻挑。
这样的男人,无疑很容易让人倾心。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可他那双眼中,也是太过凉薄。
即便是今晚这样的场面,竟也不见他的眸中有太大波澜。
沈既年微微侧眸,看向身后主办方的人。经理很快迎了上来,他启唇道:“这么好的展会,怎么没有邀请到我那边?”
虽然他问的是经理,但明泱知道,他问的不一定是主办方。
经理连连擦着汗。今晚他已经出了好几身的汗,后背都湿透了。不管是孟家还是纪家,没有一家是他们惹得起的。还好、最后等来了这一位。
闻言,他忙鞠躬道:“是、是、是我们的疏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他刚从公务上撤身,还是一身严谨高级的黑色西装。此时站得离纪含星她们又近,距离不过一两米——他这一身,倒是与明泱身上的婚纱正是相宜。
沈既年接着道:“这一件,沈某也看中了。不论二位出什么价,沈某都再加两重。”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落地,谦逊道:“不知二位可否割爱?”
孟少灵蹙眉,他这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抬价的路。而他沈既年,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化解。
便是想抬也无法再抬。
她倏地笑了一声。目光从他到明泱之间逡巡而过,意味深长道:
“倒是没有想到,沈三哥也会护到这个份上。”
几乎是挑明了。
即便是再不知情的人,都要嗅出几分味道来。
明泱却没有去看她,仿佛身处局外。
沈既年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高傲。
孟少灵淡笑了笑,口吻轻松:“既然这样,那也只能割爱了。”
没事,她并不着急。
纪含星刚才到现在,终于敢出个声,“三哥……”
沈既年扫了她一眼,嗓音冷淡:“看的秀结束了?好看么?”
他今天对她的警告,算是一点用没有。
“……”
纪含星重新缩回龟壳。
他狭长的凤眼就势落到了她旁边的人身上,深邃发沉。
此时,他的车正在外面等候。
专门来接人。
…
他们还在前面寒暄,明泱先回了后台,去换下这一身。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起今晚沈既年刚出现时,望过来的那一眼。
半晌。
她深舒出一口气。
本来还在庆幸很顺利。
谁能想到,事态一步步恶化下去,到最后,完全失控。
她漫不经意地摘下耳环,工作人员给她摘着其它的首饰。
手机里,跳进来纪含星的消息:
【QAQ】
【我被我大哥捉回家了】
【宝宝,我还会再回来的!!】
纪含星也没想到,自己能惹这么大的祸。
她大哥说要关她半个月,沈既年在旁边慢悠悠开口:“两个月。”
她不可思议地望过去,难以置信这个人怎么能狠心到这个地步,当时小脸上的表情不啻于天塌了。
但是完全不可商量。
明泱指尖一僵。她的罪行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他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她。
转眼间,她的首饰已经摘完。
工作人员在旁边欢快地说:“明老师,都摘好啦!”
明泱嘴唇张了张。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道谢。
距离她进组还有两天,这两天能不能莫名其妙地过去?
纪含星那边等了半晌,等到回复——
明泱:【QAQ】
她噗嗤笑出来。
她大哥幽幽道:“两个月不够长是吧?”
纪含星默默伸出爪子捂住了嘴巴。
明泱在后台慢吞吞地把妆也卸了,实在很难走出这里。
纪含星在线指导着她:【你哄哄他,他一个高兴就忘记什么婚纱什么展了。】
明泱:【怎么哄?】
纪含星真是替她着急。心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容易的事了啊!
但见她实在不开窍,只能自己继续上手。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就试着,不要那么清醒就好了。】
明泱:【?】
不要那么清醒?
纪含星重重点头:【对!】
她只要不那么清醒,他分分钟就能被哄好。
明泱费解地蹙眉。
…
月色深沉,沈既年的车就停在外面,安静等候着,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垂眸看着今天佩戴的蓝钻袖扣,眸光冷淡。指腹随意地在上面摩挲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
他看了眼腕表。对于她那边需要多久,他大致心中有数,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倍的时间。
沈既年唇角微提,却并不着急,继续等候。
寒风凛冽,隐隐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手机里,跳出纪含星大哥发来的微信,说是已经将人拎回去了,以及,今天实在是麻烦他了,不然还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要在外面闯多大的祸。
沈既年长指按着手机,简单回复了下。
今天这一场,这两个人瞒得都挺好。
一个去看秀,一个去活动。
结果一场婚纱展他捉住了两个人。
沈既年淡淡抬眸扫向出口处。嗯,还在躲着。
他不紧不慢地把转着手机。
下一秒,纪含星那只鹧鸪终于冒出了头,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沈既年漫不经意地点进去,看清之后,眸光微停。
在明亮的后台,她身着婚纱,头披白纱,唇边含笑地低着头,面颊带着点粉。
就像是,婚礼候场的现场。
他的眼眸微深。
那个时候,他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可她只字不提,简单带过。
平时什么都会发,什么都能分享。却唯独这一场,回避得显得刻意。
这个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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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是玩得花的人。沈既年见过不少男人,被逼婚,被人要名分,被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上位,什么式的都有,新的手段层出不穷。
唯独她。
退避到了一个完全不会过线的位置,对此一点念头都没有。
沈既年长指往上滑动。他看着上次纪含星发的某一段话:
【你不觉得明泱很“懂事”吗?……你不用担心她越线,更不用担心她纠缠。】
之前有一些猜测,仿佛在被逐渐验证。
他先前没有得到的答案,陆续落入了掌心。
他虚虚眯起了眼。
他的泱泱,似乎懂事得过分。
此时,光亮处终于走出来了人。
沈既年掀起眼皮,看着已经换上一身红裙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的眉眼,和那张照片上重合,已经没有那么浓妆,但依旧明媚。
明泱拉开车门上了车,悄悄看眼他,自己在一个位置上坐下。他长腿交叠,领口微敞着,身上漫不经意的,带着几分矜贵。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她微松了口气,佯装无事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啦?”
她还没有参悟纪大师的话,还不太明白那句是什么意思。
沈既年抬眼看向她。
可他的眸光,却看得她的心口莫名一跳。
他掀了下唇,语气淡淡:“那件婚纱,你不要么?”
她微愣,眨了下眼,眸光还和今晚在展台上时一样漂亮。今天她像新娘一样穿着婚纱、拿着捧花,可她却丝毫不曾入戏,冷静清醒:“我只是模特。”
她只是来展示婚纱的,不是来买婚纱。
那件婚纱令今晚无数女人心动,她却没有。
今晚那场争执是意外。就算他没来,她也会跟纪含星解释好,不让她买下。
沈既年深深地看她一会,似乎想要努力看破她的冷静背后所有的伪装面具。
他没有容忍他们之间的距离多久。下颌微紧,下一秒,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上。
沈既年握上了她的腰,低头凑近她,灼热的气息挨得很近,嗓音却泛冷:“一个活动,就是婚纱展?”
她咬了下唇。就知道,所有的预感都是真的。他果然还是问起了这一件事。
最终还是没能瞒得过去。
沈既年擦过她的唇,目光锐利:“如果我没回来,就打算瞒着我?”
他们的身体抵到最近,他的呼吸翳翳在鼻尖,吻有些热。她被问得有些抵挡不住,“不是……这只是一个展会而已。”
“那你怕什么?”
她的呼吸一停。
“怕我看见婚纱,想得更多。还是怕我看见婚纱,不想得更多?”
太过犀利的问题。就如同他此刻的目光一样,洞若观火。
她所有的退避,在这一刻,将要无所遁形了一般。
她抬眼,从他的瞳孔里,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不自觉怔怔。
视线纠缠难分间,明泱仰起头,忽然贴上了他的唇。
沈既年阖了下眼。情绪起伏未定,没有那么容易被熨平。
她的指尖顺着攀上他的手臂,往里陷入,身上红裙的一侧在无声中滑落。
被质问时的湍急心跳还没有平息,随着这个吻,变得更加急促。
她闭上眼。
此时,她离他的心脏很近,依稀间,耳畔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
她想起纪含星的那句提醒——
不要那么清醒。
它仿佛在作着指引。
带着人坠落。
乌睫轻颤着,在偶遇及时掌控住理智和任由自己往下沉沦的分叉口时,她的脚步犹豫,走进了后者。
明泱抬手碰上他的心脏,感受着指尖的跳动。
她望向他的眼眸。
“沈既年……”
在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空响的空间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为一个人而心动时的心跳声,是什么样的?”
13.第 13 章
他原本静如深潭的目光中,微起涟漪,似是意外。
明泱的心猛然一跳。
她想起他上次几天没有回来,她听见秘书们说他心情不好,才后知后觉去问他。可他让她自己悟。
她当时悟不出来。
纪含星的那句提醒,她一开始也并不理解是何意。
却仿佛在这一刻,一切福至心灵。
——她忽然摸到了一点,他想要的东西。
而她就顺着那一条道,走了下去。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反过来问他。
沈既年紧锁住她的眼睛,微微提唇:“你想要么?”
她明明被他抱在怀里,但是感觉浑身都在绷紧。
她想要,他的心跳,为她而动。
可这个愿望,奢侈到她无法宣之于口。
她闭了下眼,眼妆上的细闪即便是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亦是漂亮得出奇。她很轻声地问出口:“我可以要吗?”
这个男人,大概,或许,是想要她对他的动心。那他自己,是否也已经有了此意?
“明泱。”
他扣紧了她的腰,喉结轻滚:“你试试。”
你试试。
你从来没有要过。
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你。
她微微勾了下唇,却是笑得那么漫不经意。
他们的唇近在咫尺。他微低头,重新吻住了她。他的手抵住了蹁跹蝴蝶骨,指尖缓慢往下,按住了她的腰。
方才凌厉的对峙似乎就这样化解。
明泱紧闭上眼。她怕他想得更多,从不怕他不想得更多。
但她也承认,此时,她有点不舍得结束。
纪含星算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后,才给明泱发消息,问说情况如何。
她那边刚刚到家,径直上楼,现在就只想泡个澡。
要是不行的话……她还有一计!
她的消息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刚开。明泱被推进门后,手里的包哗啦一下掉落在地,金属链条和地面发出声响。
他将门关上,将她抵在墙壁上吻,强势又用力。她有些站不住时,他抵开她的腿。
手机收在包里,那短促一声微信提示音被淹没得悄无声息。
放好浴缸里的水,纪含星托着腮,继续发消息:【难道真的哄不好?他还在生气吗?】
奇怪,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要是这样的话,沈既年未免也太难哄了。
寂静的室内,她那件红裙的肩带陆续被脱出,顺着腰线落地。
手机细微地震动。
她仰头接着他的吻,脖颈扬起一个很漂亮的弧度,莹莹如玉。
纪含星蹲了半天,没蹲到。只好将手机放旁边,先泡个澡。
泡完澡后,她慢悠悠做着护肤,靠在床头玩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
直到凌晨四五点,她忘了开免打扰,才被突然响了一下的微信吵醒,迷迷糊糊地捞过手机看了眼。
明泱:【没事,别担心。】
哦……
纪含星翻了身继续睡。
却突然。
瞪大眼睛,拿过手机重新看了眼时间。
纪含星:???
-
翌日清晨,明泱才刚睡了没几个小时,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蹙了下眉,下意识往旁边的怀抱里埋。他也还在睡,随意地吻了吻她的额间,像是潜意识的动作。
电话铃声继续在响。
明泱终于被叫醒,她睁开眼,找着手机。在房间里望了一圈,最后在门口的地毯上找到。
睡眠不足,她眉心还蹙着,按了接听,“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她微信一直不理、不回,赵瑞芝索性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听见她明显还带着困意的声音后,顿了一下,火气忽然消了下去。她哑了哑,只提起了正事:“你春节什么时候回来?”
明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昨晚事毕,他喂她喝了一整杯。但清早起来,喉咙还是渴得厉害。
听见这声问,她才想起来忘记跟家里说。
“我不回去了,今年还是在剧组过。”
赵瑞芝皱起眉,“怎么这么忙?你去年就没回来……前年好像也没有。”
可是这对演员这个职业来说,似乎又很正常。
“回去也没什么事,就不折腾了。帮我跟爷爷奶奶他们问个好。”
赵瑞芝说:“怎么没事?我本来准备过年安排你跟几个人见一面。他们平时也是在外面,只有过年才回来。”
睡意渐渐褪去,明泱喝了口水,说:“我不会见的,您不用操心了。”
“应溪!”赵瑞芝被她拱起了火,“你想做什么?啊?翻了年你就二十八了,转眼就是三十,你还准备一辈子不结婚吗?”
赵瑞芝算的是虚岁,动不动就能加到一个她想不到的数字上面去。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二十八了。
她起了床,沈既年也坐了起来,拿过手机,回复着几个工作信息。
他今天不准备去公司,但有些公务还是需要交代下。
在母亲的怒吼声中,明泱微微沉默。
“结婚不应该是为了过得更好吗?我现在过得就已经很好。”
赵瑞芝:“那不一样,你总要成家的。应溪,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你眼光高,我也给你认真挑过了。一个是高中老师,一个是国家电网的,还有一个,自己在网上做生意的,收入都不错……具体长得怎么样啊,高不高啊,你回来后我给你看照片。”
听见母亲喊着自己的原名,明泱想起大三的那一年,她被他们义无反顾地放弃掉的时候。
原本,她或许可能按照他们的意愿,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生活,被赶着催着,结婚生子。
可是那一年开始,改变了所有的轨迹。
她给自己换了一个名字,也像是,给自己换了一个人生。
“妈妈。”明泱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很轻声的说,“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啊。”
赵瑞芝倏地沉默。嗓音有些嘶哑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太多了。
她望着落地窗外,数不尽的城市高楼,繁华喧嚣,目光有些缥缈。
沈既年发完消息,不知她在外面做什么,走出来准备找她。
“我想要……”明泱似乎在思考。很多话,她和母亲说,母亲也不会明白。
她只能浅显又直白地道:“往上走。我想要更远的未来。”
迈进这个圈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既定的目标。
——被看见,被时代看见。最重要的是,被她自己看见。
如若不然,当初被雪藏的时候,她就不用那么绞尽脑汁、不顾一切地非要重新爬起来。
因为她还没远远没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她不甘心。
她总是不甘心。
她记得当初进圈不久时,有人对她的评价是:野心蓬勃。
当时她意外,但现在她承认。
沈既年走到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意外听见她的这一声。
虽然她没说,但不知道为何,他莫名就是知道——她所想要的,是她自己的未来。
是她的工作,是她的事业,而不是她的婚姻。
他微垂下眼,神色不明。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明泱语气平和地说:“我不会回去,也不会见面。您最好早点跟阿姨们说,别放她们鸽子。”
她的态度已经变得坚定。
她的家庭给她的托举太少。
后来,她一直都在自己托举自己。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又怎么会甘心,重新归于柴米油盐、平淡普通。
没过多久,她就结束了这场通话。
明泱喝完一整杯水,将杯子放回桌上。没睡够,整个人都还很困,她重新回到床上,靠近他就要接着睡。
她今晚收拾收拾行李,后天就要进组了。
想到什么,她问也已经醒了的人,“这次就在北城拍。”
明泱仰头看他,“你会来探班吗?”
沈既年垂眸看她,掀了下唇,“你想我去么?”
拍一部戏要好几个月,时间太长了。她困得眼前雾蒙蒙的,点点头。
她的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嗯。”
她弯了弯唇角。因为实在太困了,他刚回答完,她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
进组那天,明泱一大早就到了地方。
这个时候来的人还不多,她和茉茉一起将几件行李先放进剧组早就安排好的房间。
今天沈既年有个董事会,比她还早就出了门,他们都没见上面。
简单收拾了下后,她带上手机出门,准备去买杯咖啡。刚到楼下,就遇见一辆车正好停在了跟前。
她停住脚步,稍微等了等。
温璇先从车上下来,朝她挥了挥手:“明泱!你到得好早啊。”
她指了指车里,介绍说:“我家里人送我过来。”
明泱轻轻点了下头,简单打了下招呼,“我去买杯咖啡,你要喝吗?”
看得出来车上人很多,很热闹。今天温璇进组,可能全家人都跟着一起过来了。
温璇弯了下眼,看得出心情很好,“哇,好啊,那麻烦你也帮我带一杯啦。”
温承章跟着下了车,插入道:“不用,姑娘,我跟你一起过去。正好我也准备买。”
明泱没拒绝,她算是帮忙带路。
她今天穿得很暖和,长发披在肩头,慢慢露出来的阳光暖煦地打在她身上。
她大概清楚温璇家境情况,她的家里人,地位肯定也非同一般。所以她没有太热切地攀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免让对方心生不适。
倒是温承章,先开口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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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自己过来的吗?”
他给她的感觉儒雅又温和,就是很正常的父亲那一代的长辈。
明泱点点头,“是,我和我助理。”
她家人没有陪她进过组,没有陪她一起去忙过任何工作。
父亲母亲都很忙,忙工作,忙日常管她弟的事情,几天、一个月不联系都是常态。
刚出社会的时候,她什么也不会。自己慢慢摸索着,倒也把自己养到了今天。
温承章微微侧眸。她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应该和温璇差不多,但明显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是很棒的女孩。
他温和道:“我太太应该会经常留在这边陪温璇。回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一定不要客气。”
明泱有些意外,愣了下后,与他道着谢。
温承章笑了笑,那点笑意融化了他脸上因为长年累月的威严而堆积而成的严肃之色。
“别客气。我女儿也和你差不多大,你们都还是小姑娘。”
兴许是听多了赵瑞芝对她年龄的“嫌弃”,总在耳边强调她已经多大,早该如何如何,乍然听见这句,鼻腔微酸。
她微微牵动着脸颊的肌肉,提了提唇。
这种时常挂念于嘴边的,疼爱不会作假。
看得出来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他看起来很好相处,明泱也没再顾忌,顺着往下,跟他聊起了天。
他们素昧平生,能聊的并不多,但对方给人的感觉始终温润舒适。
买完咖啡,在明泱准备回去时,温承章叫住她,在旁边多买了一份饭。他没让她等多久,很快就结完账走回来,却是将手中打包好的饭递给了她。
明泱一愣。
温承章笑道:“除了咖啡,也要记得吃饭。”
她早上只简单吃了一点,一路赶到这里后,确实还没有用餐。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真诚实意地又道了一回谢:“谢谢您。”
她有些难以想象,平时温璇得是生活在多么浓郁的爱意里。
买完咖啡回来后,温璇那边还很热闹,她没再打扰他们一家,先行回了房间。
关上门后,明泱微低着头,点开跟父亲的聊天框。
上面已经荒凉到长草。学生时代还会有事情要说,工作之后便没了话题。
她刚才有点想给父亲发条消息。但是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发什么好,最终便还是作罢。
她退出了那个聊天框,指尖重新往上滑。
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也有点想他。
…
翌日,从一大早就开始了忙碌,她的时间逐渐被工作占满。
一连几天,沈既年那边似乎也很忙,他们每天只会在微信上简单聊几句。
有时候是深夜回复清晨的消息,时差很严重,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一晃眼过去了数天,明泱也没具体数清过。每天的生活都在简单重复,却也忙碌。
直到这天,剧组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刚下戏,只来得及换回自己的衣服,就临时赶了过来。明泱抬眸看向对方:“孟小姐,找我有事?”
她并没有想过,孟少灵会专门来找她。
但想了想那天晚上的情况,有这一面似乎也是意料之中。
孟少灵穿着一身浅色的套装裙,看起来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女人,明泱确实很漂亮,是那种会令人一眼注意到、且停留注视的美丽。那天晚上盛装之下尚且不意外,可今天全身上下都很简单,也是同样的惹眼。
在知道这就是沈既年看上的女人时,她可以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孟少灵笑了一笑,“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来跟你聊聊天。”
如果孟家和沈家就这么顺利地推进下去,那她们势必要有这一面的。
明泱不置可否。她并未紧张,只是不想。她不觉得她们需要这一场见面。
孟少灵跟她聊起了往事:“当年你得罪了文长丰,才找到了沈既年面前,求他帮你。”
明泱的脸色淡了下来。
对方已经将她的所有背景、情况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很显然,今天的来意也不会多无害。
她看着孟少灵,“然后呢?”
孟少灵饮了一口咖啡,“那只是一个不足为提的导演。我身边所有人都可以做得到。”
孟少灵慢条斯理地将她们之间的差距挑明。
那是横亘于她们之间,亦或者可以说,是横亘于沈既年跟她之间的阶级之差。
撕破得有些残忍。
带着若有似无的高傲。
明泱却不为所动。
她面无表情地道:“孟小姐有话可以直说。”
孟少灵勾了下唇。既然如此,她也就挑明了。她淡笑地将咖啡杯放下,轻声道:
“明泱,你说,谁会穿上那天他买下的婚纱?”
——是你,还是我?
40-50
第41章
此时, 她所乘坐的车正在开进山区的路上。
半年前,她就收到了国内一位导演的邮件联系。
在看见邮件的署名时,明泱还怀疑了下是不是同名同姓。直到点进去后, 才敢确定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一位。
她和林琢的那段课题练习视频在国内传得太火,火到都传到了松光的面前。
他手头上的这部剧自从筹备的消息一放出,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给他塞女主角, 也有无数人毛遂自荐, 只是看了一轮又一轮, 他始终没有找到中意的女主角。不少人在劝, 挑一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可他没有理会。
拖着拖着, 拖到了其它事项都已经准备齐全, 只差这一项,可他还是不肯将就。那个位置就这么空着,而他自己则继续深入拍摄的实地去考察,磨着一些前期的准备。
直到这次,看完视频之后, 他当机立断地就朝她抛去了橄榄枝。
那么多人争先恐后抢夺的位置,松光直接就这么递了过来。她这边还需要时间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接着往下等。
——连当事人都觉得受宠若惊的程度。
明泱对他有所了解,抛却所有的声望地位不谈,他对演员的调教方式和约瑟夫极像。或许也是因此, 才会让他一眼就挑中了她。
而她这边之所以没有联系过那部剧的试镜, 除了时间没对上之外, 就是因为这个角色跟她的戏路与风格都差别太大。
她休息的这一年,工作室那边收到的工作邀请不断,其中也有不少好本子, 目前并不缺选择。
但思索良久,也和周慕商量了好几次,明泱最终还是踏上进山的这一条路。
——她想去试试。
这一部剧有很多场景都在新疆这边,这里与北上广那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土人情,也是两种生活风格。
司机载着她和助理翻山越岭地往里走。车子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但还没有抵达目的地。
回完教授的邮件之后,明泱关了手机。路途太颠簸,看久了电子设备会晕车晕得更加厉害。
值得高兴的是,脱离出原先家庭的环境之后,她现在身边的人不是要求她早点结婚生子,也不是要求她本分贤惠。
她身边再遇到的人,都在祝她自由,祝她向上。
越野车带着她们翻过了一座山头,继续向前进发-
顺利通过松导的面试之后,明泱顺势留下,直接投入拍摄。
她回国之后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一部剧,拍摄地的信号和网络都不好,这一进山,等同于是再次与世隔绝。
一旦开始,就是小半年的时间,能从春天翻页到秋天。
现在是流量的时代,要下这个决定也需要魄力。
这一年里,她做的许多决定有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女演员在事业高峰期选择隐蔽,无异于自毁前程。可这一次,她接的是松光的剧,一时间外界也无法评判是好是坏。
山里的消息往外传得不及时,又三天两头没信号,慢慢地,外界放在她身上的关注开始减少。
山里的拍摄与生活都归于静谧。
这一年,她生日的时候也没有出山。甚至那天信号中断,她连外面的消息也收不到。
家人的、好友的、远客的,所有的消息都传不进来。
时间快得仿佛没有实质。
转眼又是一年深秋。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这部剧的拍摄时间最终比预计的还长两个月。等出山之后,她继续奔波于各项工作之中。
去年一年空掉的行程表,今年开始重新被排满。
她很少公开露面,几乎都在埋头工作。但不会没有回报,从去年到今年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战果卓然,交出的战报十分能打。
在粉丝们的眼中,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明泱。比起从前,只有过之而不及。
她离开得太久,与北城的纠葛越来越少。这座城市里发生过的很多事情,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故事。
最初的那一年,他们这一圈的人都心照不宣地不会在沈既年面前提起某个名字。
私下里怎么聊归怎么聊,但在他面前还是得藏起来。
当初,在沈孟两家的合作破裂之后,局势原本很紧张。要不是沈惟宁的联姻消息紧随其后公布,他原定次日的飞机就要飞美国。
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他确实想好了后果,只不过对自己也实在是没有手软。
沈家和傅家的联姻给了他喘息的空间,让他能够腾出余地慢慢地料理诸多事宜。
这一两年,他都没怎么得过空闲,一直在忙碌公事。
其他同辈的人还在慢悠悠地走,但他那边已经开始接过沈家的不少核心事务。
从今年开始,沈家那边一项又一项的大型项目开始落定。
年中的时候,成家那边的两位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沈家这边也有一位往上升了一级。
——局势几乎是一下子明朗起来。
前两年遮住的所有阴霾全部拨开。
纪含星私下里和明泱还经常有联系。但据她所知,她跟沈既年之间应该是没有联系了。
这两年明泱在媒体面前也不太活跃,除非私下联系,不然都无从得知她的近况和踪迹。
时间在往前走,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化。
她妈妈已经在给她二哥安排各种相亲,今年的催婚情况比去年还要厉害。
虽然不知道沈家那边情况如何,但她觉得,过不了两年,应该也都是一样。
即便所有人都在跟她说这个情况很正常,可她还是不大喜欢这个结局。
今晚的聚会定在了一个新的地儿,沈既年刚下飞机就收到了他们发过来的定位。
一群人早早就到了,只等着他过来。
现在见他一面很不容易,今儿借着祝戈生日的由头,好不容易才把他约出来。
沈既年到时,纪含星正跟祝戈他们说着什么。一转头看见他人,立马止住声,朝他招手:“三哥!坐这儿!”
另一边是傅闻洲。
沈既年简单扫过一眼,走去她旁边落座。
傅闻洲:“……”啧。
针对之意很明显。
今晚人到得齐,格外的热闹。
纪含星十分有眼色,给他倒了杯酒,不问傅闻洲,而是问他:“宁宁呢?怎么不一起过来?”
“她在赶项目,抽不开身。”
他给沈惟宁的时间有限,原本进展也很顺利,能够如期交付,但没想到最后在收尾阶段出了问题。她这两天一直在奔波着处理这件事,分身乏术。
接过她倒的酒,沈既年饮尽,在她准备再倒时,却是抬手挡了挡,示意不必。
纪含星举着酒,不甘心放过他,“一杯怎么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不得来个一二三五瓶?”
沈既年提了提唇,却还是没答应,淡声道:“不多喝了。”
这两年,他越往核心的位置走,好似也越发沉敛,越难被人看透。
那股气场太强,纪含星有时也会发怵。可仔细一想,他也就比她大两岁,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凌厉。
其他人喝得热闹,没过几小时就醉了好几个。但祝戈扭头一看,沈既年还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
祝戈劝了两回酒,无果。这人就跟清心寡欲了似的。
他眯了眯眼,可能是酒后壮人胆,他给纪含星递去个眼神。
——在沈既年到来之前,他们在商量一个事。只不过,念头归念头,却没人有胆量实施。
接收到信号,纪含星动作一顿,跟着去瞥楼与岑。
楼与岑猝不及防地咳嗽了一声。
纯粹是被吓出来的。
但这两人,已经准备要去拔老虎须。
他一咬牙,先喝一杯酒壮壮胆。
包厢门被打开,服务员又来上了两瓶他们老板的珍藏。
祝戈看了眼沈既年,他还在跟旁边的商扶砚说着话,看上去神色如常。
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清了清嗓,开始问纪含星说:“明泱回北城没有?回来的话回头把她也一起叫出来哎。”
现场,不少人的动作肉眼可见的都是一僵。
商扶砚下意识地去瞧沈既年,但他现在心思深,轻而易举看不出什么来。
纪含星状似无意地接着话:“好像没有,她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在座的这些人基本上都认识明泱,当初也是沈既年把她带进这个圈子的。只是随着这两人分手,他们也许久没再见过她。
酒局还在继续,刚空的酒杯很快就又被满上。在这种时候,聊一聊故人好像也挺正常。
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兴许早就翻了篇。
见似乎没什么事,陆陆续续的也开始有人搭腔——
“是啊,好久没见她了。”
“她最近在忙什么呢?我上次看热搜,说她还在新疆?”
纪含星摆摆手,喝酒喝得脸颊红红,“没呢,那个都拍完了,现在应该是在跑一些宣传。”
祝戈偷偷觑了觑沈既年。本来只是想逼他来几杯,但他反应不强烈,面上是一贯的淡漠,像是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
他本来是做好了准备,但这会儿却还是不免有些打起鼓来。
“那说不定回来了呢?要不要问问?”
“好久没刷到她的路透了诶!”
“有没有人还跟我一样还记得去年她在纽约拍的那个视频?那个男主角好帅,完全踩在了我的审美点上,我一直想跟泱泱要一下他的微信啊啊啊!”
“她这次好久没休息了吧?这次拍完后可以休息下啊,正好回来跟我们聚聚。”
商扶砚端过酒,缓缓喝了一口。
谁能告诉他,这群人是什么时候背着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但这一大群人就跟故意的一样,不仅不见结束,还越聊越起劲。
一句接着一句。
沈既年始终没有加入过。
渐渐的,有敏锐些的人觉出了不对。
终于——
“砰”的一声。
沈既年将酒杯搁在了桌上。
不轻不重的一声,倏然叫停了所有人的声音。
他还坐在那,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周身的气场却太冷沉。
有几个刚才附和得还很积极的人,顿时酒醒了七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
沈既年抬了下眼,不紧不迫地从纪含星他们身上扫过。
他的眼神,叫纪含星想起来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压顶的浓夜。
她暗道要完。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沈既年只是端起酒杯,碰了下前方的桌子。
很淡也很轻的一声,像是无奈地商量——
“喝酒就喝酒。”
“你们别总是提她。”
第42章
四周安静了一片。
坐在对面的傅闻洲也掀眸看向他。
沈既年似无所觉, 只是喝完杯中酒,示意旁边的人可以继续满上。
可刚才还起哄劝酒的一群人,这会子变得出奇的乖, 一个个本本分分的,不再有多余的话。
到后半场, 他先拿过了外套离开。
——从当初到现在, 这群人也就只在他面前提过这么一次明泱。但这次之后, 这个名字重新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纪含星也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过去了, 只是一切变成了不可提-
年末的时候, 京越旗下的全新香水品牌“拾悦”正式面世。
和“繁悦”一样,由沈氏千金沈惟宁独立负责。
京越很少找代言人, 之前两年, 繁悦和明泱的合作就有很多人在质疑,但双方关系稳定,这两年的合作一直在继续。
也是因此,在拾悦推出之后,陆续开始有人猜测, 明泱会不会也成为这一系列的新代言人。
要是这个代言也能谈成功的话,等同于是加深了跟京越的合作。那可是京越集团,联系加深总没坏处。
还没有等来官方的通知,粉丝们倒是先等来了明泱又要进组的消息。
这一次的拍摄地点在西北,拍摄条件还是不大好。
令人意外的是, 她接到的还是松光那一类大导的片子。
她这两次接的本子和前几年的差别很大。
似乎是她开始转换赛道的一个信号。
这一类导演的拍摄都很慢, 又各有各的折磨人的特点。
等到这部剧拍完, 已经是阳春三月。
《韶光同》即将上线,明泱回到北城,着手忙起宣传事宜。
她和宗衍已经两年没见, 直到这次剧要播出,他们才重新碰上了面。
一系列宣传工作很快开始上线铺开,和他们相关的消息也飞满了网络。
是夜。
沈既年刚刚拨出一个电话,电视上就切到了《韶光同》主演的直播采访画面。
他一身修长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落地窗前,外界的灯火斑驳星点地落在窗上,只照得他更加矜贵不可接近。
通着电话,依稀听见背景里的什么声音,他回身看了一眼。
沈惟宁还在汇报着情况:“我跟她的工作室那边在约时间,准备见面来谈。”
沈既年淡应了一声,目光没转走,就那么随意地落在了电视屏幕上。
她这一年都没怎么回过北城,戏路和之前相差很大,也都在往外走。
“之前你让我跟进的那几个项目都很顺利,预计今年和明年陆续可以开机。不过——哥,你是准备进军影视圈了吗?”沈惟宁的声音夹杂了不太容易被察觉的戏谑。她那边也还在忙,一边通话一边在敲着键盘。
电视屏幕上,明泱跟宗衍坐在一起,回答着诸多记者提出的问题。他们的进攻太猛,接了几轮后,明泱失笑,下意识偏头看了眼男主角。
宗衍倚着椅子,身体是朝她那边倾的,带着一定的守护姿态。
主持人抓住了机会还在继续进攻,直播现场的氛围被撩得火热。
采访都还没结束,已经有粉丝截着直播片段传上了网。
他们现在都单身,又适逢宣传期,会被调侃凑cp简直再正常不过。
沈既年眸光淡淡,并没有过多回答,只让沈惟宁先按照计划去办。
他像是一个技术高超的棋手,在布置着他的一整盘棋。
听见她那边发出的些微动静,沈既年沉声道:“沈惟宁,备孕的话不要喝咖啡。”
“……”沈惟宁看了眼自己刚喝了一口的咖啡,嘴角往下撇了撇,应了一声,“知道啦。”
她哥怎么比她老公管她还管得紧?
电视上的采访结束,切到了下一个画面。
结束通话后,沈既年关掉电视,走回书房。
当天晚上,一则词条突然窜上热搜,热度蹿得飞快,借着晚上的流量高峰,火速冲到了热搜前排。
#宗衍明泱恋情#
狗仔没有任何预告的爆料,砸得不少人懵了一瞬。
点进去一看,最先出来的一条就是宗衍和明泱在夜晚时分一起从酒店走出来的视频。
他们穿的都是私服,看得出来都是私下里的行程。
这还只是第一条。
在任由这个热搜的热度慢慢发酵的过程中,狗仔慢慢放出了其他的证据——也都是偷拍到的一些他们私下里见面的场景。
明泱穿着很休闲,只戴着口罩,微低着头赶路,宗衍来到门口接她。
一条还可以说是偶然,再多来几条,就很难再不相信。
热搜很快爆掉。
连路人都要信了这一场曝光。
下面跟上的分析和猜测逐渐增多。
不少人将今天直播的片段切上来,还有人剪了他们当年合作的第一部戏的视频、po出《韶光同》在拍摄期间的花絮片段。
不放在一起不知道,一条接一条地列出来后,这则爆料是越看越真。
【怪不得!当时我就觉得他们之间氛围不大对劲,连眼神都觉得好甜】
【啊啊啊,等一个官宣!是不是早就偷偷谈上了?今天看他们一起离开的背影我就觉得好好嗑!】
【这是因戏生情吧?是不是拍《韶光同》的时候谈上的?好家伙,那得有两年了!瞒得好深啊。】
狗仔挑了个流量最好的时间,明天还是工作日,但一群人冲浪冲得顾不上睡觉,直到零点,热搜上还一片热闹。
第一个词条爆掉之后,不少相关的词条也都开始挤上了热搜的位置。
#明泱韶光同#
#旧情复燃#
#因戏生情#
……
这个时间点,没有给当事人太多的反应和处理时间。
却没想到,赶在零点,明泱的工作室直接发博辟谣。
一句多说的话都没有,直接解释被拍到的视频情况。
一次是在宣传开始之前,明泱刚到北城的时候,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一次是宗衍得了一瓶酒,正好遇到她生日,正好送给她作生日礼物。
他们私下里是朋友,但也仅限于朋友。
——不信谣,不传谣。
这个热搜总共也没冒出来多久,她的工作室出现的速度飞快,半点不拖泥带水。
这么多视频刚被放出来,一群刚进来的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嗑,就这么戛然而止。
【工作室生怕慢了一秒就给我姐谈上了[大拇指]】
【我要笑死,我一句话没说,就是在等着辟谣,出现得果然快,夸夸夸!!】
【别搞笑了,你跟我说明泱现在进组了我信,你跟我说她谈恋爱了?边儿玩去。】
【放一下我姐去年的行程表,再放一下目前已知的这几个月的行程表。来,你告诉我,准备插在哪个空隙里谈?是三号到四号的这半天,还是五号在飞机上的这一晚?】
【路人经过,这消息也太假了……这姐这几年的重心很明显都在事业上,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谈恋爱】
她现在的形象似乎已经深入人心。
热搜爆得快,辟谣爆得更快。一群差点嗑上的人兴致寥寥地关手机准备睡觉。
深夜,开完一个跨国会议后,沈既年才随意滑了滑手机,看了眼刚刚爆红的热搜-
月底的时候,沈既年到日本出了一趟差。
他这几年出差的频率频繁,到世界各地的都有,基本上已成习惯。
这次的项目一谈就是半个多月,等到洽谈收尾结束时,合作方邀请他多留两天,给他们机会好好款待。
行程不赶,正好这两年都比较少过来,他也就没有着急回国。
这次负责招待的经理早就混成了人精,准备的招待计划周到又贴心。只不过,两天过去,他悄悄打量着这位,总觉得没有真正的让他尽兴。
这就难办了。
这次对他的考验很大。别的事情都是其次,将这位给招待好了才是排在首位的要事。
经理愁了眉,连夜更改次日的计划,但第二天的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沈既年还有一日就要回国,这次的招待绝不能不圆满。
当天夜里,他在做计划时,后背都紧张得绷出了层层细汗。
就在他惴惴不安时,好在最后一日终于是窥见了转机——
用餐时,沈既年听见经理的小女儿提起一个地方,他放下手中刀叉,抬眼看了过去。
“心跳声档案馆?”
对方的小女儿才不到二十岁,正是最爱玩的年纪。见他来了兴趣,积极地同他分享:“是,下午我准备和我的同学一起去玩。沈先生,您感兴趣吗?”
她的父亲刚想训斥她不要打扰沈先生,却不想,沈既年颔了下首,颇有几分来了兴致的模样。
他的声音就那么卡在半路,有些愕然。
于是乎,下午的行程就这么临时更改,取消了原定的几个地点,转为前往这个档案馆。
他们本准备陪同沈既年一起过去,但他却没让,只自己单独前往。
听见这个地方的名字时,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沈既年到的时候里面人不多,他先走进录制房间。
指尖些微迟疑,他将耳机戴上。
闭了下眼。
如鼓点般的心脏音席卷而至。
她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为一个人而心动时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当时,沈既年没有给她答案。
那仿佛是个很遥远的命题。
直到此刻,答案就在耳边。
这一刻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就是她跟他所要的答案。
心跳声磅礴震撼,一切漂浮着的问题仿佛也都落定。
沈既年本来以为自己拥有很多的耐心。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
原来,他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第43章
当初是时间不对。
可是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合适的时间。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没有刻意地见面, 就真的不会再见-
明泱回北城之后所有的时间都被排满,一项接一项的工作列满行程表。
直到半个多月后, 《韶光同》正式开播, 宣传期暂且告一段落, 下一季的新品拍摄又即将开始, 繁悦这边才终于跟她约上了见面。
因为之前的拍摄都是在外面, 所以这次是时隔两年之后,明泱再次来京越。
故地重游。
京越还是京越, 但是里面的变化很大, 人员也有流动。
就跟一切早就不同于当年一样。
沈惟宁专门将“拾悦”那边即将上市的几款香水也一起带过来。
聊完繁悦的新一季珠宝之后,她递了其中一瓶香水给明泱。
“明泱,你闻看看。”
沈惟宁一身米白色的套装,虽然是职业穿搭,但身上的一些装扮细节却打破了原应有的正经严肃, 透露出了她真实的性格端倪来。
明泱在试香水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对方身上。
虽然明泱是第一次见她,但她可不是第一次。
只不过,两年不见,沈惟宁有点难以再将眼前的她代入当年……她被沈既年按在怀里的那一幕。
沈惟宁不动声色地压住了脑子里乱飞的各种画面, 提醒自己不能露出端倪。面上的微笑十分得体端庄, 朝她微微倾身:“怎么样?”
明泱已经闻了两款。
很奇怪的是, 这几款香水所选用的味道似乎都很能踩中她的喜好。所以她在欣赏的时候莫名就会觉得很舒服。
“都很好。”她挑了一个不出错的回答。
沈惟宁将剩余的两款也递了过去,“你可以喷一点试试。”
明泱准备分她一瓶一起试试,她却笑着摆摆手, “我不能用了,我怀孕了。”
闻言,明泱眸中流露出了讶然。
从刚才到现在,她完全没有看出来。
——起码从那双七厘米的高跟鞋上就完全没有发现端倪。
沈惟宁不大好意思地抿抿唇,不知不觉地想跟她多说,“快七周啦。”
明泱微愣。
目光下移到沈惟宁的小腹上,那里一片平坦。
七周的大小,都还没有显怀。
她手上还拿着香水的动作停顿住。几秒过后,她的目光才重新垂落,“时间过得好快。”
“是呀,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我刚接手拾悦,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本来只是在备孕,哪里想到都没准备多久,说怀上就怀上了。沈惟宁十分诚恳地看向她,“明泱,我想请你考虑一下,要不要一起接过拾悦的代言?它才刚刚起步,但未来肯定会很好。”
自从陆续拍完松光他们的作品之后,她身上的关注度越来越多,商业价值水涨船高,不少人都在压一个她身上未播的那几部剧大爆。她现在手头上根本不缺代言邀约。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新品牌,要让她考虑接手还真不一定会成功。
沈惟宁默默端过水喝了一口。从小到大,她哥给她出的题没一道是简单的。
她们坐下来一起聊了整整一个上午。
下午一点,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京越门口。
沈既年下了车,径直准备回办公室。
李特助等候多时,跟在他的身后,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在电梯口,他们跟准备下楼的沈惟宁碰上。
她微瞪圆眼,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刚好,就差二十分钟。
沈既年顺便将她叫走:“沈惟宁,跟我上来。”
沈惟宁跟着他去办公室,已经效率很快地开始汇报起一些工作。
很快就提到拾悦。
她有些得意道:“明泱答应会考虑,这几天她的团队就会开始和我们对接相关情况。”
等将合同一签,到时候拾悦还没有公开过的几样产品就会面世,作为明泱成为代言人后的压轴新品。
那几样不是由沈惟宁负责推出的。她的眼神往某人身上飘了飘。连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味道。
沈既年面不改色地颔首,翻了翻桌上的几份文件,递给了她。
说完了事情,就要准备离开,可到最后沈惟宁还是没有忍住——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看好戏般地告诉他一件事:“你知道吗,哥,明泱刚走。”
“我刚刚送她出去,又回去拿了个包。”
“就差那么二十分钟。”
为了让他知道差距有多小,她的食指和拇指捏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隙。
就这么刚刚好错过。
沈既年眉梢轻挑。倒是没有在意,只道一句:“之前让你做出品方的那部剧,我这边会跟进,你不必再管。”
沈惟宁看好戏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等到快开拍!”而且就在北城,她都准备好去玩了!
沈既年直接强权镇压,他还不悦上了:“沈惟宁,你能不能好好养胎?”-
回到北城还不到两个月,下一部剧就紧跟着提上了日程。
这次不用再往外跑,拍摄地点就在北城。
这部剧他们从去年就在谈,现在各方面的流程逐渐走完,也终于可以开拍。
这是一部古装大女主剧,女主是当朝公主,因为排序最小,又是正宫嫡出,上有数位兄姐,所以自幼受宠,封号“长宁”。
原本一路顺风顺水,直到山河突变,一夕之间,最受宠的小公主瞬间沦为亡国公主。
——整部剧就是这位小公主的一整个成长史。她从“长宁公主”到后来一路走到了“长宁将军”。
整个成长史太过恢宏深刻,剥除了小公主骨子里原有的天真烂漫。
这个本子当时夹在其它剧本里一起递过来,看完之后,明泱一眼就挑中了它。从去年筹备到今年,正式开拍。
真正的领衔主演只有她一位,和她有对手戏的男演员则有三位。他们可以说是男主,也可以说是过客。
设定很大胆,同时又很吸引人。
男主之一还是老熟人宗衍,他的戏份排在第二的位置,因为行程排不开,会推迟个把月过来。
开机仪式很顺利,那天太阳还很难得地跑出来露了个脸,拍摄顺利地往下进行。
一周的时间转眼即逝。
剧组除了拍摄还是拍摄,显得有些寡淡无味。直到这天一早,就传来消息,这部剧最大的出品方会来探班。
还别说,这消息确实掀起了点儿风浪。
但是具体时间没说,该拍摄也还是要拍摄。明泱没太在意,做好妆造后,她挥了挥手里的长缨。
一直到傍晚时分,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结束。
漫天的夕阳余晖笼罩在她和她所骑的那匹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导演喊了结束后,明泱从马上翻身而下。身上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响声,十分悦耳。
似有所觉,她微蹙眉,往场外看去。
夕阳光金亮,隔着遥遥距离,她对望上了熟悉的一双凤眼。
一眼经年。
她微怔了怔,从戏里走出。
站在一众人里,他一身黑色大衣,肃穆严谨,眸光静静地在望着这边。
在场的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有任何关系。在这一刻,明泱忽然还觉得有些庆幸,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从来没有公开过。
她平静地收了戏,将马牵给了过来接手的工作人员,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今天户外风大,大风吹得她鲜红色的裙摆飞扬。
副导演给他们牵线作着介绍:“泱泱,这位是京越集团的沈总。”
“这位就是明泱了,沈总应该知道。”
明泱点点头,正常地打着招呼:“沈总好。”
沈既年轻微一颔首。
他久居高位,身上的矜贵气度难以掩藏。即便有不认识京越的人,也不敢简单对待。
一场戏结束,其他演员也都陆续过来。他们之间的寒暄普通而又简单。
没人知道他们有关系,明泱也没准备跟他有关系。
·
从化妆间出来时,夜幕已深。
导演他们今晚设了局宴请沈既年,去的人不少,这附近也就显得格外安静。
入夜后风还是很大,呼啸地席卷而过。
明泱刚换回自己的衣服,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她刚拿出手机,忽然间偏头,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那个人指尖的一点猩红,照亮了一小片的夜色。
明明此刻应该被簇拥在人潮中的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寂静无人之处。
她停住了脚步。
一时之间,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既年抬了抬眼,那双眼中倒映着夜色。
他的声音好似被风吹散。
“没有跟她结婚。那句祝福可以收回。”
当年,她的飞机起飞前,她亲口祝他新婚快乐。
明泱微垂下眼,干净的月光影影绰绰地打在她白净的侧颜上。
成年人之间的交手不必有任何婉转迂回。
兴许看穿了他的来意,她牵了牵唇,直言道:“可我不会结婚。”
他们有没有结婚,与她没有关系。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结婚。
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如果……有此意的话,大可以不必再想。
她的聊天方式实在是不高明。
将话挑得太明,很容易将话题堵死,让对方难以继续。
这不是一个高情商的做法。
沈既年的下颌微紧。
冷清的月光下,他的身形更显冷峻。
跟白天时候的不相熟不同,他开口唤她:“明泱。”
还不待他说什么。
明泱微偏了下头,很轻地笑了一笑:“沈先生。”
“合格的前任应该是——”
她教着他:
“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44章
四目相对。
他那一双眼沉晦如远雾。
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和嘈杂的声音骤然插入, 打断了这场看起来并不友好的对话。
为首的副导演看见两人,立马招呼道:“沈总,您怎么出来了?导演刚刚还在找呢……明泱, 你要不要也过来?人多热闹!”
他一身黑色大衣,身影在月色下深沉又冷冽, 连侧颜的轮廓都显得矜贵。
根本没有人将这两人想歪, 只当做是凑巧偶遇。
沈既年敛眸, 淡淡应了一声。
回到了人前, 刚才那通对话也无法再继续-
翌日, 明泱一大早的戏。
天色还不曾全亮,所有人已经准备就绪。
今天拍的还是在草原上的戏, 她的装束也很华丽。这个时期的长宁还是宫中最受宠的小公主, 明媚如阳,所有的天灾人祸都未曾降临。
沈既年他们一行人定的今天离开,离开之前特地起了个大早,也过来旁观现场。
他们到时正好开拍,远处太阳初升, 一片浅金色的光芒绵延逶迤,洒照一望无际的翠绿草原。
拍摄现场所有人都在忙,没有人顾得上这边,只有副导演和其他两三个人陪同着沈既年,跟他作着各种介绍。
一行人闲闲聊着天, 一阵马蹄声忽然渐近。
“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 耳膜上受到的刺激越来越强。
他们的对话不知不觉停下, 纷纷驻目远望。
只是一眼,直接被攫取眼球。
风吹草低,掀动一片绿浪, 也将马上少女身上的配饰铃铛吹得叮当作响。
红衣飒飒,衣袂飘飞。
她似乎占尽这世间所有的偏爱,连这高头大马在这小公主面前都格外听话。
白马扬蹄,尘土飞扬,小公主熟稔又轻易地勒马而停。
马蹄高高扬起,披着漫天霞光,画面的震撼感太强,那个瞬间,足以令许多围观的人失语。
过了数十秒,周围的人才堪堪找回声音。
“明老师是真的漂亮,这一身太惊艳了。不愧道具那边下了这么久的功夫,就她身上这件衣服,光是刺绣就忙了几个月,戴的那些珠宝首饰,也都是真的重工,一点点攒起来的。嘿,可她一点也没被压住!”
“她的马术好厉害,不仅不用替身,也不用一笔带过,还被她演绎得这么出彩。”
沈既年的眼眸深邃,身形被阳光拓出了长长的影子。
他站在人群里,却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只是静望着马上的人。
她浸在戏里,俨然就是少女时期的长宁,天之骄女,意气风发。太阳的光亮印在她的眼底,她那双眼明亮璀璨,写满了人间得意。
那是她沸腾又燃烧的生命。
而他就在旁侧聆听其滚沸的声音。
“明老师现在太火,绯闻也多。今天早上又上热搜了诶。”
“嗐,都是狗仔按要求,瞎看看就好了。明老师是聪明人,那些不会是她想要的。”
他们在旁边说着话,一群人眼明心亮,就差替明泱来上一句——何人想乱我道心?
那些声音就像是提醒。
站在风里,沈既年身形未改。
可他不需要。
他心底已然明确——她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没想明白,他也不会来找她。
是以,再多的提醒对他而言也只是多余。
包括她昨晚的那番话也是。
中午的时候,副导演他们一道去送沈既年他们离开。
他们这次就待了一晚,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位京越的沈总一看就是日理万机的主儿,能抽出一天过来都算是不容易。
来客一走,剧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拍摄照常继续。
明泱也没有太在意。昨晚她已经同他说清楚,只当这个插曲就这样过去。
·
那天和沈惟宁见完面之后,明泱的团队就有在接触了解“拾悦”的相关事宜。
几日之后,合作基本上达成,只等待找个时间签约和官宣。
接下来少不了合作与接触。
明泱这几天抽空一直在网上挑着东西,她想送沈惟宁个礼物,但还没挑好。
太平了没多久,她去年年底拍完的那部剧原本在走着流程,却是突然卡在了审核的一关上面。
导演去应酬了几次,想法子通通关系,找着门路,但都无果。
好不容易打听到这次应酬里有一位是她的粉丝,立马就联系了她一起。
正好都在北城,也不耽搁她这边的事儿。
在这个圈子里,这些交际往来再正常不过。不管坐到什么样的位置,都少不了这些。今日人求你,指不定明日你就得求到人家头上。明泱没有拒绝,按照他发来的时间地点赶过去。
有求于人,态度自然得端好了,他们早早到达,包厢里的人都还没到齐。
导演同已经到的几位寒暄了起来。
临近七点的时候,包厢的门再度打开,应该是最后几位到了。
明泱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已经在座上的几位纷纷站了起来迎接。看这架势,也能知道来人的地位。
他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却在看清来人后,她有些失神地微愣住。
包厢里的灯光明晃晃地往下打,照得室内的所有人和物都一览无余。
没有认错的可能。
来人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往里走着,已经有人殷勤地帮忙拉开主座:“沈总,您请。”
明泱轻轻掐住指尖。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恍惚间,竟然像极了她当初求到他面前的那场饭局。
他同样的姗姗来迟,同样的被众星拱月地簇拥。
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当时,她忐忑地在等待他落过来的目光,等待他的脚步会为她停留。
而现在,她只想与他划清界限。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沈既年没让他们客套,只随意地招呼道:“坐。”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刻意在任何人身上有过停留。
明泱微微抿唇,也如常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就如她那天所说,相逢也作不识。
一群人都是顶会热场子的主儿,饭席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她垂眸喝了口酒,心里很快就对席间的情况有了数。
今晚这个席面,坐在主位的人本应该是另一位。但是这两年,他的地位比起前两年应该是要高了不少,所以主位才会是他。
心思不知不觉玲珑地转了一周。而这似乎是混迹于其中的必备技能。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席间作陪,本来没打算找任何存在感,却忘了,今晚导演就是专门将她带上的。
话题很快就被牵到了她的身上。
“明泱最近拍的就是钟导的那部。”
“这小老头是真的严格,明小姐,他的戏不好拍吧?听说还怪磨人的。”
“哈哈哈,这位也是挑剔的主儿,开拍之前选角也选了蛮久的吧?最后才挑到了明泱身上。但他的戏是真的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沈既年本来很少搭话。旁人需要逢迎作戏,他却不用,搭腔与否全看心情。听到这,他抬了抬眼,忽然开口:“是挺好。”
明泱握着酒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身边的人极有眼色,飞快地揣摩着他这一声里藏着的心意,谄媚地试着接话头:“沈总也认识明泱?”
“哦对,瞧我这记性,我忘了,明泱还是京越旗下繁悦的代言人。”他笑着拍了下额头,打量着沈既年神色,继续陪着话,“那正好,这回私底下也认识了,回头更好合作了不是?”
沈既年的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看不大出什么,只是端过酒杯,随意地和旁边的人碰了下。
明泱垂落目光。
在周围嘈杂喧闹的声音里,她兀自给这个前任做了评分——
真不是个合格的前任。
应酬总免不了喝酒,刚喝完一杯,转眼间就又是一杯酒敬了过来。
推杯换盏,一杯接着一杯。
今儿这饭局,别的不说,酒是喝得真好。
喝得有点猛,她有些接不太住。适时,她搁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一个来电显示,明泱趁机溜出去接了个电话,正好吹个风醒醒酒。
刚才接连三杯下肚,她感觉她大脑已经开始昏沉了。
沿着廊道往外走,没走多远,脑袋更昏了,脚步也有些飘,明泱索性直接接了起来。
“林琢?”
她有些意外会接到他的来电。
她回国后的这一年多,他们之间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琢跟她谈起她正在拍的这个剧。
明泱轻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剧还在拍摄,传出去的消息不多,他又在美国,好像不该这么了解?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弯了弯眼,“行,那我到时候给你接风。”
刚才喝得太猛,此时被风一吹,酒意开始一阵一阵地往上袭,眼前的世界转了几十度。
明泱没在意,继续将这通电话讲完:“好啊,那就约好了。”
刚挂断电话,准备回包厢,她的脚步晃了一晃。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眉眼冷肃,沉静地垂眸看她。
她自己不知道,她此刻的脸颊有多红,醉态明显而不自知。已经喝成了这样,不知还想回去做什么。
在她经过他身边时,手腕被一把握住。
明泱用了两秒才认清人。她挣了挣,想将手抽回来,却纹丝不动。
她抿住唇,侧眸看向他,“沈总这又是要做什么?”
她想起来刚才在饭桌上的一幕,不由有些不悦。 明明那天已经说好,可他没守信用,别人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相识。
这块区域没亮灯,他的身形掩在了深浓的夜色之中。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雨夜里等待他停车的人。
开始了这场游戏,现在也只想掐停。
沈既年的目光描摹了须臾她的眉眼。倏忽提了提唇,很轻很淡地道:“泱泱,当初让你来的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招惹之后便不要想全身而退?”
她的牙关紧了紧。于暗淡的光线中,去看他掩在阴影里的面容,不知道他是打算做什么。
刚才喝下去的那几杯酒在这一刻起了猛劲儿,直接将她放倒,她忍着一阵一阵掀起的混沌,提醒着他:“我不会结婚。”
他注视着她,一双凤眸中墨色深浓,深邃得有如实质,只漫不经意道:“那又如何?”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很聪慧,好似看穿了他背后想做什么,蹙紧眉,进一步提醒道:“你的家里不会同意。”
殊不知,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中。他依然只是淡声:
“嗯。”
嗯——?
他的回答一再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身体被定住,迟疑地抬眼看向他。
——他在答应什么?
第45章
闹钟响到第三遍, 明泱才终于被叫醒。
阳光被窗帘挡了个七八分,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催得人昏昏欲睡。
宿醉过后的脑袋疼得厉害, 她摸过手机,凭借记忆乱点着, 关停闹钟。
这一觉睡得久, 手机里堆了不少消息。她先点进昨天跟她一起去饭局的导演的聊天框。
一条是昨晚的:
【回去后记得让你助理给你倒杯蜂蜜水啊, 看你醉得好厉害】
还有一条是两小时前:
【审核那边应该没啥问题了, 小泱啊, 昨晚咱俩没白喝!】
头疼欲裂,明泱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问题。但昨晚的记忆断层,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后面都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条消息, 她的指尖停顿了下,莫名问了一声:【这次审核遇到问题,跟昨晚那位沈总有关吗?】
导演回得很快:【怎么会这么想?不是不是】
其实问完之后,明泱自己就得到了答案。他不是这样的人,不屑于这么做。导演的答案等同于是给她确认了一遍。
她扯了扯唇:【是我多想了。】
【是啊, 而且这次审核能过,也多亏了沈总那边打的招呼。】
明泱回想了下。那几年里,他对她这边的事情也是同样的关照。
她确实没少受他照拂。
【我还在想着说要是下回遇见,怎么都得给他敬一杯。】
【但听说这位现在很少参加应酬,昨晚是凑巧, 下回应该很难再遇上了。】
导演很善谈, 看完消息后, 明泱关掉手机,起床洗漱。
她之前租的那个房子还在续租,主要是放一些行李物品, 她几乎没怎么在那边住过。
每次一回北城,都会被家里人接回来,根本不会让她过去。
她团队跟拾悦那边已经谈妥,她下午得过去一趟,谈谈合同的相关事宜。
换衣服时,脱下睡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圈红痕格外明显。
她的眸光在上面些微停留。
洗漱完后,在首饰柜里挑出来一条手链戴上。
楼下,黎月正在跟助理聊一些事情,远远地看见她从楼梯上下来,她的助理已经先打招呼:“小姐。”
和别人家的儿女很多不同,温家人口简单,连排序都不必。
黎月一看见她,眼眸就温柔了下来,给她倒着蜂蜜水,“头疼不疼?”
明泱本来想去餐厅,但还是在她旁边坐下,接过了水杯喝着。
黎月帮忙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将刚才放在手边的邀请函递给她,“你看看这天晚上是不是有空?这是跟爸爸合作了多年的一位老先生的生日,要不要跟哥哥去玩?”
正说着,温珩之也从楼上下来。他前两天出差,还在倒着时差。
他倒了杯水,看着母亲和妹妹那边。
这两年,除了工作和交际之外,黎月的大多心思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她当然没忘记当年孟家的事。
这两年,孟家的发展挺一般,比不上前两年的那个时候。倒是温家,虽然不太参与党派之争,但这几年倒是一帆风顺。
这次宴会会去的人挺多,黎月就想让女儿一起。
温珩之喝了口水,温声道:“可以去玩。”
明泱接过来翻看着,“那我到时候看看。”
她不太喜欢参加这些,所以这两年都没怎么露过面。
阿姨过来说,厨房那边的餐食准备好了。
温珩之和妹妹一起过去,他顺便叮嘱着,让阿姨煲一盅汤。
交代完后,他看向明泱,“等晚上工作完回来后喝。”
那是补气血的。
当年那件事,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没说是没说,但没少给她补身体。
明泱有一回在北城多留了一段时间,差点没喝怕那些汤汤水水。
她手插在兜里,懒懒地答应了一声。
黎月微微偏了偏头,看着兄妹俩走在一起的背影,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下午,按照约好的时间,明泱准时抵达京越。
工作人员领着她上楼,到专门的会议室。
刚到门口,另一部电梯也停在了这个楼层。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抬步而出。
明泱随意地看过去一眼,脚步微顿。
工作人员反应比她更快,同来人打着招呼:“沈总。”
面对面遇上。
但这是京越,想想也正常。
明泱在她之后,也温和地打了声招呼:“沈总。”
距离一近,沈既年略微抬眼。
她身上早已换了香水,不再是当年钟爱的那一款。
他嗓音略低:“嗯。”
会议室里,其他人都已经就位。
他先走了进去,明泱随后而入。
沈惟宁看了看他们,面上并无异样,只是笑着走过来迎。
明泱将手上的礼物递给她,“给您带了份礼物。”
沈惟宁愣了下,是真的惊讶,“送我的?”
沈既年抬了下眼,也看这边。
明泱笑了笑,“我经常在外面跑,等您生产的时候不一定在北城,就提前送给您和宝宝。”
一周多不见,她的宝宝也已经八周了。
当初在听见时间时,明泱就觉得很巧。
沈惟宁确实意外,她接过来,笑着道了声谢。
“还不知道是男宝还是女宝。”
明泱说:“是,所以特地挑了个中性的颜色,都可以用。”
沈惟宁更加喜欢,“你太有心了。”
她将礼物先放在旁边,视线无意间地经过她哥。
他是京越的掌权人,本也有权过问下面的所有工作,出现在这倒也不突兀。
开始洽谈工作。
沈惟宁将合同递了过去,和明泱谈着。
沈既年只作旁观,像是来巡视的,没有打扰。
明泱和她这边的人一一翻看着,进行最后的沟通,询问了些比较详细的事项。
沈惟宁回答着她。
沈既年坐在旁边,看起来只是来巡视的。回答到一半,她往他那边瞥了瞥。殊不知,这个原本跟京越旗下其它业务都无关的品牌会创立,就是这位牵的头。就她刚刚回答的这些问题,说不定知道的还没有他详细。
中途,明泱从沈惟宁手里接过一个样品。
衣袖往上滑,无意间露出了一截手腕。
虽然戴了条比较粗的手链,但还是露出了些红痕。沈惟宁眼尖地看到了,愣得眨了下眼,但她极有眼色,硬是咬紧唇,咽下了那一阵反应,续上刚刚说的话:“……还有几款样品还没出来,等回头出来后,我让人送去剧组给你试试。”
明泱及时收回了手,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嗯,好。”
没有人知道沈惟宁此刻心里在怎样咆哮。
救命——
一眼梦回当年。
她几乎一秒钟就想起,当年握在细腰间的那只手,用力得泛白的指骨。
沈惟宁再低头翻合同,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这个样品的味道很特别,明泱闻了闻,身上也不自觉地沾染上了点这个味道。
其他事情都谈得差不多。
主要是,有京越在背后作支撑,几乎不必担心它作为一个初创品牌的许多风险问题。京越本身就是保障。
签完名字后,明泱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小沈总,您当初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当拾悦的代言人?”
沈惟宁眨了下眼。她要怎么说?这得去问沈既年。
就在她搜肠刮肚准备完美地将其圆过去时。
一旁乖乖安静了这么久的人,还是没能安静住,发出了声。
“你最合适。”
明泱微愣,看向他。
沈既年撩起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
她拿着合同的指尖微紧。上面刚刚签下的黑色字迹已经半干,擦是不可能擦掉了。
沈既年神色不变,没有多说,只道:“等到后面,相关产品成熟,这个品牌成熟,明小姐会知道答案。”
合同签完。
沈惟宁笑着加入他们的对话:“合作愉快。”
明泱收回视线,和她握了下手。
他们离开后,沈惟宁才感觉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来,她将合同往桌上一搁,看向了不远处的沈既年。
沈既年轻抬眉骨,有种静静等她发难的感觉。
沈惟宁开始算账:“你做什么?”
“什么?”
沈惟宁本来有很多问题想质问。比如,他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比如,他刚才怎么突然开口来了那么一句。
但在说出口之前,又自己回答完了自己。
——似乎也没错。这都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他本不应该那么闲地出现在这,管这么小一件事。但他出现在这,也不能说有错。
但沈惟宁也不想轻易放过他。想了半天,冷不丁问出一句:“你那天是不是去《长宁》的剧组探班了?”
沈既年不置可否。
但没否认,就是承认。
沈惟宁稀奇地看了他几秒,“所以,你那天推掉那两个董事会,就是为了去探班?”
沈既年没有再理会她的明知故问。
他不说话,沈惟宁自己帮他回答:“终于忍不住去见人家了吧?”
上次在公司没遇上,她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一脸的云淡风轻,她刚想说他有多厉害呢,结果转头就跟着去了剧组。
可是。
他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会开口说想念。
那一定不是这天才想。
只是这天他憋不住了。
沈惟宁看得心知肚明。
沈既年没有回答,眸光微垂,扫过她的小腹,忽的开口唤了声:“惟宁。”
沈惟宁:“嗯?”
他嗓音静静:“可以生两个。”
沈惟宁:“……”
虽然她被催婚的时候就知道,结完婚后肯定还会被催生,催完一胎催二胎,催来催去,无穷尽也。
但她也没想到第一个催二胎的人会是她哥。
她蹙眉,余光瞥见明泱刚刚送她的礼物,防备地看他:“你不会是看明泱好像喜欢我孩子,就准备偷一个给她吧?”
不能怪她这么想。
她只是怕这人追不到人,摘星星摘月亮还不够,准备再摘一个她的孩子送过去哄人。
沈既年没想到她还挺能幻想,眸光有几分无奈,“不是。”
“那为什么想让我生两个呀?”她没生气,只是好奇。因为她哥从来都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倒是挺稀奇,能从他口中听见这么接地气的话。
沈既年微垂下眼,看不清思绪。但他却没在这个时候跟她说太多,起身离开,只是在经过时拍了拍她肩膀:“没什么,只是一说。”
他轻描淡写。
但沈惟宁回头,视线跟着他的背影,总感觉有些奇怪-
拍钟导的戏,演员确实需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长宁》的男三号原本早就定下,甚至都已经拍过了几场戏,但他说换人就换人。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感觉不对。
可能是男演员给他的感觉不对,可能是男三号和女主之间的对手戏给他的感觉不对。
总而言之,剧都已经开机,他临时决定换人。
这种时候,也不是说想要合适的人就能有,可钟导力排众议,没有透露太多,只说新的人员已经在路上。
原本的男三号在圈里也不是没名气的小演员,但在他面前,一股火起了又自己压下去,根本没道理可讲。
明泱也是在那天接到林琢的电话后,才知道他就是钟导刚搬到的救兵。
她回组当天,林琢正好从机场过来。
钟导没给他太多收拾和准备的时间,直接开始试一场戏。这一场也是男三号和长宁在剧中的重头戏。
戎敌压境,剑指长安,国破只在朝夕之间。
即便是长宁之前引以为靠的未婚夫,亦不能于这乱世之中护她周全。
山河动荡。
最终驾马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敌方将领。
她从前从不曾将他放在眼中。亦或者说,从来没有将他放到过自己另一半的那个位置上。
也没想过他会救自己。
她一向自恃高傲,除了父兄之外,很少仰望别的男人。此刻却因为高度差,不得不仰望他。她的眼神因为难以置信而变得格外复杂。
这也是长宁的第三阶段,是她走出少女时代的分界线。
一条直接过。
导演在场外宣布结束。
这部剧的男三号重新确定。
钟导知道他们之前有过合作,但这一场戏试得还是比他想象的顺利,他已经在远处鼓起了掌来。
长宁一身红衣,身上沾染的血和红裙染作一色。
林琢利落地翻身下马,扶起了这一位心高气傲的小公主。
刚才的情绪波动太大,她眼底还蕴有热泪,他抬手抚过她的眼底。
似在戏中,似已出戏。
无人能够分清戏里戏外。
这场戏结束,他们牵着马一起走回来。
明泱无意间抬眼望了望导演那边。
却没有想到。
她还会在剧组里见到沈既年。
百忙之中的人,她没想到他会清闲到出现在这里第二次。
第46章
不止是她, 林琢的目光也落在了远处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有如高山深雾地站在那里,身形、目光,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只不过, 对方的衣着考究,看起来并不像是属于这里的人。
草原上的风呼啸而过, 吹动他们的衣角。
沈既年的视线在牵着马走回的男生身上简单地停过, 神色不变。
等他们走近, 有人过来牵走了林琢手里的马。
这么高一匹大马, 在他手里倒是也乖顺。两位老师的马术好像都很好。
副导演给他们作着介绍, 笑着说:“接下来沈先生应该会经常过来,跟进进度。”
这部剧筹备多时, 以钟导处处都要追求最好的性格, 成本肯定低不了。而他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给钟导的吹毛求疵兜着底,他们肯定欢迎,还非常乐意地供着。
明泱蹙眉,看向他。
与他的视线短暂相接。
两年前她拍《韶光同》的时候也是在北城, 他经常在夜里赶到剧组,再在天亮时离开。
但这次因为拍戏需要,这边拥有很大的一片草场,地方越广阔,也就意味着距离繁华地带越远。这边距离京越比当初还要远。
他不该有这个时间。
从探班到饭局, 都是一样。
她微抿唇, 但在人前, 她什么也没有多说。
其他人都当做他们不熟。
试完了戏,林琢又被导演叫过去。
副导演本来准备送沈既年去房间,但临时有人过来喊他:“副导, 这边得您过来一下——”
他那边走不开,只能拜托明泱:“小泱,你帮我送沈总到房间那边休息吧?他住的屋子都跟我们在一起,那边有人知道。”
连屋子都安排好了,那就是准备常住。
周围大家手头上都有事,她正好也要回去,看起来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泱也没拒绝,说了声好,“沈总,您跟我来。”
而且,有时候越是刻意地避嫌,越显得有问题。
沈既年彬彬有礼地一声:“有劳。”
根本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们有什么关系,林琢也没有多想他的身份。
她带着沈既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房屋都在那边。
林琢刚走出不远,忽然回头望了望,看了眼他们并行的背影。
导演喊着他:“林琢,快点过来。”
他应了一声,收回目光。
拍摄现场离住处有一段距离,要走上好一会儿。
等远离了人潮后,明泱依旧没有要打破在人前不熟的意思。
她只打算将他送到目的地,完成任务。
可另一个人却不是这么打算。
“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
低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只是一句话,就打破了不熟的表象。
明泱目视着前方的路径,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是。
要么中途被打断,要么是醉酒后,连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茉茉接走的。
虽然没什么好聊的,两年不见,如她当初所想的那般,各自过上了各自的生活。但他们之间也该被允许有一场正常的对话,毕竟他们当初就连分手都很体面,并没有什么仇恨争执。
他就如许久不见的朋友,寻常一问:“在国外那一年还顺利吗?”
她回国之后就回到了媒体们的视野之中,就算消息再少也还是有的,倒是不必多问。
明泱停顿了下,才微微弯唇,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都很顺利。”
沈既年侧眸,静看着她。
她心里莫名慌了一下,主动出声:“你与孟小姐……为什么没有结成?”
明明当初她走之前,一切都推进得那么顺利。两家共同准备了那么久的事情,很难说取消就取消,中间或许是出现了什么波折。
沈既年垂眸。
安静了几秒,似在回忆当时的心境。
没有外界的原因。
是他自己无法接受,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人,却要和另一个人宣布婚讯。
草原上的风很大,吹扬起了她的头发。
明泱抬手压在一侧。
两年不见,她还是变了不少,身形曼妙,给人的感觉更加成熟,也更加知性冷静。
当年那场风波很大,决定下得是快,但影响持续多时。就连今年,他都还在收拾处理着连带着的一些遗留问题。可他一字未提。
“明泱。”
沈既年忽然启唇,“不如试试。”
试什么?
明泱听在耳里,却并没有在意。
就算他和孟少灵没有结成婚,以后也还会有其她人。他们之间最终的轨迹还是会走回现在。
沈既年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的眉眼。
嗓音沉静:“我不会强求你结婚,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她微愣,猝不及防。这话来得太突然,她下意识的思考了下他是没有什么打算。
“一切归零,重头来过。”
不如试试。
她意识到什么,饶有兴致地一问:“炮友吗?”
他提了提唇,“你不是说过,我没有那么肤浅。”
明泱想到当年的那通电话,也想起来了。
他确实不会那么肤浅。如果真的要,想必他也不会缺。哪怕是要同一个类型的女人,说不定问题也不大,没有必要这么费劲波折地过来找她。
既然不是炮友。
视线纠缠间,她抬眸看他,很轻的一声问:“那你要什么?”
沈既年回答得简短但明确:“你知道答案。”
她看着他,但他神色静静。
一条路再长也会走到尽头。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草场,走到了住处这边。
看见他们,负责人很快就小跑过来:“沈先生,副导演那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您跟我过来就行。”
明泱收回了视线,“沈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当着那个负责人的面,嗓音依然沉静,“可以考虑考虑。”
他们之间不能总是疏离不开的一团乱麻,也不能总是叫她躲着。
他今天只是同她坦明自己的一些准备。
暂时无法回答也不要紧。
明泱抿了下唇,转身离开,利落干脆。
她的房间在另一边。
风吹着草浪而过,外面确实还有些冷意。
这里一座高楼都没有,就连他们住的房子也都是借用的老乡家的。
这里是不属于他的一个世界。
可他倒是出现得频繁。
他这样的人,会在一切筹备完毕之际,不再权衡利弊,枉顾所有,突然宣布解除婚约。
或许是有几分真心。
可真心又如何,他们这种家族的人总是要结婚的,他总是要娶妻生子。
她以为自己一句不会结婚就能劝退他,却没想到,他会来一句“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棋高一着。
道高一尺。
她的打算被压制住了。
拐过几道弯后,明泱才回到了房间,推门进屋。
·
翌日。
沈既年开完一个线上会后,离开房间,去了拍摄现场。
副导演就在旁边,跟他打了声招呼:“沈先生,您昨晚休息得还习惯吧?”
这边的住宿条件有限,一个一个的小房子,里面连取暖设备都不齐全。剧组入住之后,在每一间屋子里都没少添置。但即便如此,条件肯定还是算不得有多好。
这位一看便知是在富贵处长起来的,温雅尊贵,平日里住的地方不知道得有多好多舒适。乍然换到这边,他们还真吃不准他能不能适应这里的条件。
不过,也不知道这一位是怎么起的兴,怎么会突然想跑到这边来视察。
沈既年倒是没有挑剔,走到一众工作人员之间站定,只道:“都还好。”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拍摄场景,状似无意地问了声,“昨天那两位都不在。”
“是啊,今天没有他们的戏。”
这部是大女主剧,明老师的戏份排得满,难得遇到一天放假。
林琢的戏份则还要过几天,也是清闲无事,正好让他倒倒时差,好好休息休息。
昨天刚到就被拎过来拍,钟导的戏有多磨演员已经可以初见端倪。好不容易搬过来的救兵,副导演还真怕把人给吓走了。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旁边有人搭腔:“明老师说是给林琢接风去了,他们俩单独出去啦。”
“哦对,我也有听说。他们好像之前在国外就认识了,还是同学。”
“钟导真会摇人哈。我说呢,怪不得昨天两人第一场戏就接得那么好。”
今天工作量不大,空闲的人多,过来搭话聊天的也多。
“最后一幕那个眼神,我真的看出了爱恨纠葛。”说话的人将稿子往另一只手上一拍,“这个设定也带感,他们的对手戏快开始了吧?我有点期待了都。”
沈既年静静听着,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神色有几分漫不经意。
今天的戏都是男配和女配,他也没待多久,只是过来逛了逛,便离开了现场。
祝戈的消息递了进来,沈既年随意地点开看了眼。
【今晚檀园,过来喝两杯?】
沈既年回得干脆:【不去。】
这边到檀园,来回都得好几个小时。天还没黑就开车过去,就算一秒不待,也得到深夜才能开回。
祝戈也没想他能来,这句话本就只是一个试探。
他眯了眯眼,接着拍了张邀请函的照片过来:【那这个呢?你去不去?】
都不用问,祝戈知道他那边肯定也收到了这个邀请。
沈既年没有立即回答,只道:【回头看看时间。】
呵。
试探完毕,祝戈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看见你人了,今天去你公司也没看到你人影。倒是听说你有空去参加什么导演的饭局,还跑去当什么剧组的出品方。”
还不待他回答,祝戈直接问——
“是明泱回来了吧?”
第47章
他说得笃定。
沈既年指尖一顿。
从那场饭局, 到拾悦那边,再到距离市中心几个小时车程的剧组。
最近,他确实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这里。
这些事情, 根本没到需要他亲自出面的程度。尤其是剧组这边的投资,说什么也没到要他留在这亲自跟进的地步。
会留在这。
还能是因为什么。
对方一语中的, 沈既年的神色不变, 承认道:“嗯。”
祝戈说:“她很放得下。”
她很有野心, 但她的野心不在男人身上。
沈既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升起的炊烟上。
她出国的飞机起飞前, 她能亲口祝他新婚快乐。
他敛眸, 淡应了一声。
“是我放不下。”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来。
安静了好几秒。
成年人之间的博弈,在他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等同于也是落在了下方。
祝戈联系起了这一件件的事情, 忽的眯起眼,“你准备很久了吧?”
铺着这一条路,引她回来。
沈既年扯了下唇,倒是也没否认,“嗯。”
祝戈啧了声, 道:“那你怕不怕,你不在的这两年,她身边有了其他人出现?”
沈既年没有说话,凤眸微深。
其他人。
天色暗下来,天空由灰蒙蒙转暗, 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剧组今天收工早, 外面很早就恢复了安静。平时工作强度太大, 偶尔清闲一点,大家睡得都很早。
直到很晚,才隐约传来了有车子停下的声音。
“先这样, 明天把方案发给我。”
沈既年结束了通话,起身走出去。
——果然是他们回来了。
这个点已经是深夜,他们聊得尽兴,也都喝了不少酒。
沈既年出现得挺突然。
茉茉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紧张得攥住了手心。
跟在明泱身边这么久,她或多或少知道一点他们的事情……也知道,这一位一向不喜欢在外露面。
几乎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可她不知道,今晚他怎么会突然走出来……
泱泱已经喝醉,她无措地看了眼旁边的几个人。
林琢一瞥这位京越的出品人,但还没有多想。准备走过去帮一把茉茉,将明泱背回房间。
却有人在他之前,抬步走过来。
林琢一顿,掀眼看向对方。
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沈既年目视着他,虽然无声,却带有凌厉的压迫感。
林琢没见过他,他却见过林琢。
他看着这一位,她曾用看他的那个眼神看过的男人。
像是兽群偶遇和自己看上了同一样猎物的对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收敛。虽然这边灯光昏暗,但依然能看清他眼里的强势。
林琢倏然间懂了,自己隐隐觉得不对劲的点是在哪里。
这一位果然不该属于这里。
他或许撞破了某一道真相。
沈既年看向茉茉,低而沉的一声:“我来。”
他克制又守礼地准备背她回去。
看起来只是出手相助。
林琢毕竟也喝了不少,没有他合适。
可他只是出声就已经吓到了茉茉。
她好像已经默认,他们不会在人前有任何接触,今天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意外。
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在,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好……那就麻烦您了。”
茉茉带路,领着他去明泱的房间。
路上,不知道是被背得舒服还是不舒服,刚刚在车上睡着的人儿醒了过来。
察觉到她转醒,沈既年的脚步停了停。
月光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
她蹙了蹙眉,很艰难地认出了人,但不太确定:“沈既年?”
“嗯。”
“我没醉。”
她有点滑下去,他的掌心往上托了托,漫不经意一声:“嗯。”
茉茉走在前边一两步,听见了,但碍于他在,没敢反驳。
没醉?姐,您还挺嘴硬。
她酒量是真的不行。
明泱确实晕得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她微微偏了下头,唇瓣擦过他的颈间,也擦过了雪白的领口。
一路走回去,她感觉她已经被风吹醒了。
茉茉打开她的门,开着开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懊恼道:“啊,刚才带回来的东西还在车上。”
她只记得照顾泱泱了,忘了取东西。
沈既年低声道:“你去拿。她这里交给我。”
他久居高位,天生的上位者气度,连说话都叫人下意识想要执行。
茉茉有些为难,放心不下这边。但看明泱好像已经醒了,她怕车开走,还是准备快去快回:“那麻烦您了,我很快就回来。”
沈既年颔首。
他推门进去,随手反锁了门。
这边条件有限,房间都不大。他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头晕得厉害。
被放下时,整个世界好像都跟着转了一小圈。
明泱闭着眼,掌心支在身后的床上,缓了缓。
但他却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
双手撑在她腿边,躬身而至,亲她的唇角,封住她的唇。
她支吾一声。
却像是偶遇猛兽,而毫无退路。
很熟悉的接触,熟悉到身体会自然而然地惊起颤栗。
含吮着,他的声音夹杂在接吻的缝隙,问她:
“想好了吗?”
“什么……”
她刚问完,就反应过来。
那天,他与她商量的事情。
醉意褪去了三分。
她抬眼看他,泛红的眼尾带着几分执拗,“我不试。”
他想要的东西,她不给。
沈既年紧盯着她的眉眼。
咬牙,下颌微紧。
可是与他对视着,她的眼神没有半点退缩。主意不改。
她依然还是当年那个执着倔强的明泱。
一头扎进娱乐圈,被人拦住也不在乎,想要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继续。
不想要的东西,也是说不要就是不要。
他抬手,虎口卡住她的下颌,复又低下头吻她。
商量不成,他索性不再商量,而是想将一切都融进这个吻中一般。
她被遏住,躲不开,感受着唇齿渡过来的温热。
像是要纠缠个没完。
呼吸最急的时候,他放开她,偏头去吮着她的颈侧。
那里皮肤太细嫩,很容易就留下痕迹。
“当年为什么什么都没拿走?”他低声问她,拿着账本,重新算起了当年那笔账,“说好的柏悦苑的房给你,你也没要。”
她偏过头,躲开他的呼吸,没有回答。
不是不知道答案。
在折腾之中,大脑已然清明了三分。
他凝视着她,凤眼有如深霭,仿佛看穿一切。
“明泱。”
“你真的没动心过吗。”
离开得那么纯粹。
她想要的东西一定是在那段时间里已经得到了成全。
她咬了咬牙。
可他根本没留给她逃避的余地,步步紧逼,逼视着她。
酒精剥除了许多掩饰。
被逼到绝路,她的眼底一热。
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顷刻间上涌,冲垮了堤坝。
有一段不曾为人所知的情绪,在这一刻被人窥见。
没动心过吗?
如果不曾真的爱过,她不会怀上那个孩子。
可是她好不容易从中走出来,她不愿意再陷入曾经的困境。
……是不愿,也是不敢。
得是怎样的无情无觉,才能经得起一遍一遍的陷入和抽离。
她没有回答。
可她的眼泪对他冲击更大。
他的眸光从平静到惊动,喉结滚动。重新吻住了她唇,温热地贴着,安抚地接吻。
她也曾动过心。
她也不是全然地冷静,理智地抽身退场。
他压在她腰侧的掌心越来越用力。
上一次,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他做得也不够好。
所以他才会想着,让一切归零,他们重新来过。
但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还不待这场纠缠到尾。
茉茉取完东西回来,一推门,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道门会被反锁。
她咬住唇,拍了拍门。
泱泱喝醉了,里面还有一个男人,门又被反锁——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她好像引狼入室了。
门内的人压根不顾,他深入地吻住她,任由她的眼泪滑入其中,咸湿地化开。
茉茉又拍了拍,急得脸颊通红。
她试图叫醒里面的人,就算叫不醒,能打扰也是好的。
接连的几声,响起在阒静的夜里。
明泱似是才从梦境中醒来,她用力推了推他。
沈既年下颌紧了紧,垂眸凝视着她,气息滚烫。
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放她去开门。
他身上的衣服一点没乱,看起来还是那个克制守礼的绅士,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
门一开,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也吹散了莫名其妙起的一些味道。
茉茉本来想打量检查一下室内,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个胆子,只是将抱着的东西一一放下。
也没什么,她就是去拿了一下明泱的包,还有一个保温桶。
沈既年扫过一眼她放在桌上的保温桶,问了一声:“那是什么?”
茉茉没多想,下意识回答:“炖的汤,补身体的。”
这是从温家带过来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心虚了下,飞快地看了眼沈既年。
好在,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慌乱无措,也不显什么异常。
“你该回去了,沈总。”明泱看他,毫不客气道。
门还开着,特地没关上,送的是哪位客一眼分明。
沈既年眸光落在她身上,“我这段时间都会在这里。”
停顿了下,他说:“陪你拍戏。”
她皱眉。照他说的这么做,总觉得很难维持住他们不熟的表象。
但他是最大的投资方,也是钟导的金主,她无法干涉他走还是不走。
他这样的大忙人,将时间浪费在这,每天都是不小的损失,也不知道他想损失多久。
明泱抿住唇,“沈总随意。”
她的神色冷静,没有再看他。
第48章
翌日中午, 宗衍的车停在了片场外面。
他那边的行程终于结束,赶在戏份开始的这一天正式进组。
不光自己来,他还带了满满一车的下午茶过来慰问犒劳。
这边位置偏僻, 外卖有时候也不大好点,他这一车的东西瞬间掀起了一片欢腾。有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看了一眼, 嚷了一声后, 剧组里紧接着就热闹了起来。
正值中午休息时间, 下午的拍摄还没开始, 众人一拥而上, 帮忙去分发着。
明泱那边也听见了动静。但她下午的戏,忙着在做妆发, 腾不出空出去迎接。
宗衍那边很快也开始忙。
下午第一场戏就是他与她。
剧组里的一群人只能自顾自地热闹着。
沈既年刚到片场这边, 就听见了声音。
“宗老师和明老师的cp炒得多火啊!外面一大群人嗑不到,没想到在我们这给凑上了。”
“我看网上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真的呀?”
“别说了,我现在只想看他们下午拍的戏。”
“啧啧啧,等到时候播出, 这一对CP肯定又要爆一次。”
“当年他们拍第一部的时候就火,这些年每合作一次就要火一次。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副导演跟他说着话,一偏头就看见了他的侧颜。即便是侧脸,感觉都是说不出的优越。这样一位人物,坐在他们之中, 总有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副导演微顿了下, 才继续往下说, 讲起下一轮投资的事情。
沈既年似刚刚回神,等他说罢,略一颔首。
“回头我助理跟你联系。”
原定的投资金额是够的, 但耐不住钟导磨着细节,磨了又磨,大手一挥,想将后期的一些首饰采用更加高贵、价值也同样昂贵的一批材料来做。
成本哗哗地往上涨,副导演心都在滴血,只能申请二次投资。
——好在,这位出手很大方,真的是钟导的金主爸爸。
闻言,副导演脸上表情有些微的僵滞。虽然仍是陪着笑,却忍不住想,工作好像也都是您助理那边在跟进,不知道您老到底为什么想着待在这。
这儿的条件也没多好呐!
等到妆造做完,下午的戏终于开拍。
明泱今天的妆造华丽且复杂,做了很久。开拍前,她最后一个出现在片场。
她到的时候,宗衍原本在和另一位演员对话,余光瞥见一道明艳,侧眸看过来,怔了一瞬。
还被父皇母后宠爱着的长宁公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细,就连额间的红宝石都是宫中难见的一颗。这个时期的她的明艳,注定惊艳万千。
看见他看过来,明泱朝他挥了挥手。
沈既年旁观着这一幕,依旧风度翩翩。
不知情的人,浑然看不出他与任何人有过什么交集。
今天这一场戏,男一号和男二号都会在场。
小公主在春闱时结识完男一号,时隔一月,他们又在殿试现场见面。
在相处之中,他也为她的才华所折服。却不曾想,金銮殿上,他高中探花,她却遗憾落榜。
他关注着她,眼里全都是她的身影。
而世家之子,也就是二号男主,心知肚明地看着这一切。
长宁女扮男装,一路混上了金銮殿。不管她才华如何,能力如何,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都不会让她过。
殿试之后,男一号原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只觉遗憾。直到这天,换回了公主装束的长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有如春天里最盛大的一场春光,乍然出现。
她是小公主,却又不仅是长在深宫之中的女孩。
金銮殿上,她也曾见过属于她的傲然风光。
若不是被父皇认出,后续不可能让她入朝为官,说不定她也能状元及第。
沈既年在旁看着拍摄。他看着戏里的长宁,却又像是在透过长宁看着明泱。
她是她世界的主宰,她也有属于她的骄傲。
天才不愿俯首入尘埃。
长宁是,明泱亦是。
长宁从轿子里钻出来,虽然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裙,戴着珍贵华丽的头面,脸上也带着笑意,但是藏在最深处的却是遗憾与落寞。
见完面后刚刚回宫,她就撞上了男二号。
今天的不少对手戏都是明泱跟宗衍的。
其中有一场,是长宁朝着他露出笑靥。
——高门公主,世家公子。
青梅竹马,势均力敌,天生一对。
难怪剧组里的人会那样说。等到时候播出之后,确实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站这对cp。
新入坑的cp粉,加上从前那些旧的,足以掀起一片大势。
但沈既年依旧冷静。
包括之前在网上盛传的那些CP绯闻,他看到过,但他都没有在意。
这是在戏里,揉进了她的一些演绎。但在戏外时,她看着宗衍的眸光澄澈明亮,他知道她没有动心。
而且,当年宗衍原本试图帮她,但插手到一半,中途退却。
那就等同于是放手。
沈既年不以为意。
大风呼啸,吹乱小公主漂亮的裙摆。
环佩玎珰,尽态极妍。
沈既年看着她,视线跟着她的身影而走。
看着看着。
忽然间,眸光却是一顿。
风吹过草浪,有如他的眼中此刻微微掀起的波澜。
在那一刻,他很突然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正好下戏,明泱转身,恰好对上他此刻的眼神,有些疑惑地微偏了偏头,像是在问。
——他似乎,犯了和宗衍当初同样的错误。
他闭了下眼,强行掩下了一切。
可是指腹摩挲着,力度却是越来越重。
他想着,她的那一声“我不试”。
她在往前走,会有新的际遇,新的人生,不一定还会想要从前的牵扯,去追求曾经的缘分。
他好像将问题想得太简单。
——那么多的问题,不能直接倒带重来。
重新来过,没有那么容易。
收工的时候,剧组里一片忙碌,明泱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晚上剧组聚餐的时候,沈既年罕见地没有出现。
这两天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剧组的各个地方,以至于突然间没出现,明泱还在奇怪。
但她希望,他最好是放弃了执拗。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也一直在往深处去想——
当天晚上,沈既年睡得很浅,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
有一些梦境不大记得,却唯有其中一个梦,烙得挺深。
他知道,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地位就不平等。
她有求于他,倚靠于他,而他们的资源也不对等。
在这场梦里,她特地从宁城来到北城,给他一张请柬。
大红烫金的请柬被她放在桌上,她轻轻笑:“沈先生,我要结婚了。”
他听到得太猝不及防,眸中的痛色也是那么急剧。
沈既年怀疑自己幻听,但出口的声音还是平静:
“你要嫁谁?”
“是一个普通人。”她轻声回答,目光像云朵般柔软地看着他,作着告别,“我要去过平淡又简单的生活了。”
他心口的痛感来得那么不设防。
好像有哪里不对。他隐约觉得,她的话里是有漏洞的。
终于,他抓住稻草一般地,侥幸地提起来:“可你当初告诉我,你的择偶标准是,对方要很厉害。”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要怎么很厉害?
明泱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三十岁了,家里也很着急,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她不再找一个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她往下找了找,叫自己更舒适。
不对。
总有哪里不对。
——可他再也找不出端倪了。
心口空得那么明显,他像是失去了自己再也握不回的东西。
明泱将请柬往他那边推了推,微微一笑。
送到之后,她没有多留,跟他道别。
她就跟不考虑宗衍一样,也没有再考虑他。时间推着他们都在往前走。
她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一条路上。
而后,他再也找不见人。
她回到家乡,嫁人生子。
他们各有各的人生。
从前在北城的那场交集,宛若一场浮华梦。
梦醒,雾散。
人不归。
·
隔天。
明泱跟钟导请了一天的假,早早地回去准备参加晚宴。
她还没有到家,黎月先给她准备起了今晚要穿的晚礼服。
中午时分,定制店那边也将首饰送上了门,时间都刚刚好。
温璇今晚也会去参加晚宴,她过来时,正好遇见定制店的人离开。
她自然认识他们是做什么的,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往里进。
黎月那边,不说别的,就说这些年专门给温熹定制的首饰,都有整整二十几套,价值不知几何。
更别提平时在拍卖会上拍下的、还有时不时购入的一些珠宝。
那些以后应该都是会给温熹继承。
她十岁时看中其中的一顶黄钻小皇冠,那只是那套首饰中的一样,撒娇磨了许久,但也都没用。
走上阶梯,温璇提裙摆的指尖微紧。
她想起幼时和奶奶哭诉的那声“我不要姐姐”。
随着温熹回来。
幼时的嫉妒和仰望,好像也随之回来,又变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心魔。
但是奶奶也老了。
这两年,她偶尔压抑不住抱怨一二时,奶奶也只是沉默须臾,哄着她说:“乖囡,你都长大了,不要耍娇性子。”
虽然是如此,她都二十九了,早就该成熟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
尤其是长大以后,成为成年人了,面对得会更加现实。遑论她还是在最重名重利的娱乐圈里,难免也会更加看重金钱与地位。
就这样的珠宝,她今晚也能戴上,但是是跟品牌方那边借的。要参加的宴会、晚会那么多,如果要拥有所有佩戴的珠宝,难度太大,她没有那个财力。
她到时,黎月正在整理明泱的一些小饰品。
见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温璇笑着道:“怎么只有您在家?”
她是知道温家和倪老的交情的,知道他们今晚肯定都会去。之前的很多年,他们经常会带着她一起出席各个场合,久而久之,她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
黎月定制的一个柜子刚到,她等了半年多的工期,专门买来给女儿放发卡用的。主要是设计很巧,放置的空间也很多,和她的房间风格也适配。
黎月把两个水晶发卡收进去,关上柜门,“你大伯还有个会没开完,应该快回来了。珩之的话……也不知道去哪了。”
温璇在旁看着她忙碌,猜着说:“应该是去剧组接姐姐了吧。”
“不是,熹熹不喜欢他去。”黎月随口道,“应该是去忙别的了。”
明泱和温璇不一样,她不喜欢他们去剧组,不想搞特殊化,也不想吸引太多目光。
黎月有点遗憾,虽然很想见她,但也只能趁她有空跟她打一会儿视频。要是有时候她那边忙起来,可能会一连两三天见不上。
黎月没有再去温璇那边,所以这才导致一下子清闲了下来。
温璇只是听着。
之前要不是黎月总在她那儿,温珩之大抵都不会来。不过到了温熹这儿,就变成了他想去,但温熹不让。
说话间,明泱的车终于停在了院子里。
黎月亲自去厨房给她弄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儿子影响,她现在也喜欢给女儿做一些炖汤。
温璇陪着明泱一起进去。
看着黎月往厨房而去的背影,温璇忽然启唇:“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当年……身体的事情吧?”
那年她也去美国看过明泱几次。
有一次是在附近拍广告,顺便过去的,因为没有提前告诉,所以才偶然发现了这件事。
明泱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怎么突然翻到了早就揭过去的一页,简单回道:“不知道。”
没过多久,温承章和温珩之陆续回来。
明泱妆化得差不多,只剩下首饰还没戴。
旁边放了三套,造型师都还没来得及挑。
温珩之坐在旁边等。
看着看着,忽然递过去一条蓝色的项链。
明泱毫不设防地接过来。
温珩之继续递,她继续接。
等温承章换完西装过来时,造型师刚给她戴上项链。
项链以蓝宝石为主石,数颗钻石为衬托,蜿蜒盘绕在纤长白皙的颈部,像是一片湛蓝的海水。
看清里面的情况后,温承章的太阳穴突地一跳,温珩之倒是闲适,坐姿轻松,看着父亲进来,还不紧不慢地挑了下眉。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温承章走过去,点了点绿翡的那套首饰,跟造型师道:“换这套。”
温珩之抬手拦住,将绿翡那套首饰的盖子直接合上:“不行,就这套。”
造型师:“……”要不你们先打一架。
明泱今天的礼服颜色比较不挑,搭配这几套都可以,但她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
她照了照镜子,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挺好看的呀。”
温珩之语调散漫道:“是吗?我也觉得。”
他今天系的领带也是这个颜色。
而温承章的领带,是墨绿色。
父子俩明明谁也没挑明,但又争得心照不宣。
温承章瞥了眼温珩之。而对方还是没打算让。就跟当年和他争着妹妹要待在谁的怀里看动画片一样。
也就是那时候这小子还小,不然怕是每天连谁来抱她都要好一通抢。
黎月那边都打扮好了,本来准备过来接女儿,却没想到她这边的进度被卡住。她扫一眼情况,直接吩咐造型师:“就戴这套。”
她用眼神刮了刮这对父子,眼含警告,“你们再争试试?”
温承章:“……”
她这么一点,造型师总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在争什么。忍着笑,手脚麻利地将这一整套首饰往明泱身上戴。
明泱配合着整理,从镜子里看见温珩之跟温承章的对视,目光停了一停。
她严重怀疑,要是回到小时候的话,这两人很有可能会一起站在她面前问她:“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哥哥?”
兴许,还要因为“爸爸”说在前面还是“哥哥”说在前面而先争执一番。
温璇跟在黎月的身后,往里面看了一眼。
虽然是在“争”,可一家子却像是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她微微抿唇,却又怕破坏唇妆,只是轻抿便松开。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常,佯装不觉。
自从黎月跟她说,以后不能再去剧组陪她之后,她就推掉了好几部剧,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组。但她不可能永远不接,公司那边也不会允许,从今年开始,她已经有点是在咬牙拒接了。
从前的家庭情况立在那边,她像是被架住,只能上不能下。
今天她也是特地过来,想要跟他们一起出席。
但圈子里传得最快的就是消息。
她才刚刚到晚宴现场,就已经听见有人在聊她。
“听说温熹回来了呀,怎么一直没见过她?”
“温家藏得紧呗。他们跟倪家关系那么好,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带过来。”
“什么时候找到的呀?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一道有些高傲的女声断然道,又轻轻嗤笑,“你没见温璇都不怎么出来了吗?人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一回来,她连面都不好意思露了——那可不是真的么。”
“不能吧?好歹也养了那么多年……”
刚才那道女声直接反驳:“不能什么不能。亲生的和随便养的,待遇那能一样吗?”
温璇本来准备过去,脚步就这么被逼停。她攥着手心,昨天刚做好的甲片掐进了肉里。
另一边,明泱被父母带着,与倪家人说话聊天。
倪老太太弯腰比划了下,“当年小温熹,才到我这里。一转眼,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倪老看着她挽着父亲的手,也笑:“那时候就总是黏着爸爸的,对,就该是现在这样。”
只是这些年,一切都错了。
明泱微微弯唇,本来是想露出笑,但眼底还是涨起一股热意。
从前,她很少与父亲有什么相处。在所有相识的人眼中,他们的关系都不大亲近。
随着她长大独立,他们甚至就连沟通都变得很少,少得可以按年计算。
或许是因为女大避父,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曾经以为,父女关系天生如此,注定陌生。
她也曾以为,她从来没有黏过父亲,对父亲这个角色不曾有过任何依恋。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等到很久以后,她心目中属于应国生的所有记忆,慢慢地,或许就会被温承章的身影一一取代。
…
沈既年到得比较晚,赶在了宴会开始之前抵达。
坐到他这个职位,日常多的是各项请示批示。这次他一连多日没有露面,将事务大都分派了下去,一些分不下去的就交给了沈惟宁。
他有意要锻炼她,不少董事会也是交给她去开。
但即便如此,还是一叠一叠的公文往上加,等着他的请示。
今晚一露面,围上来的人也不少。一位接一位,或是应酬或是寒暄,都不准备放他空闲。
余光无意间瞥见一道身影时,沈既年还当是看错。但定睛看过去,温珩之身边的人确实就是明泱。
她在剧组那边请了假,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她。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边须臾。
很快,就又被围上来的人挡了个全。
一边应付着,他一边在心下作着思忖。
他倒是不知道,她和温珩之有什么交集。
要说唯一一点,也得追溯到拍韶光同的时候,温珩之因为温璇在剧组,所以也经常去探班。
但关系好像也不该到这么熟悉的地步?
还不待他思考,过来搭讪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似是知道些什么,很有眼色地搭话道:“温总旁边那位就是温家的千金了,兄妹俩感情很好啊。”
第49章
还没能偷闲上一会儿, 明泱很快就又被爸爸妈妈叫了过去。
今晚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注定清闲不了。
她的年龄又刚好,好几位夫人聊着聊着, 心思很快活络起来。简单地寒暄完后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留下来说话。
眼看着他们那边的热闹, 搭话的人忍不住感慨道:“听说找了很多年, 可算是找到了。”
他只顾着说话, 没有注意到这位沈总转瞬而过的愕然。
沈既年压住了神色的变化, 只是握着酒杯的指骨微微用力。
还没能从这戏剧化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他知道明泱, 知道温熹,却从不曾想过明泱就是温熹。
温家的小女儿。
当年丢失的时候, 温承章几乎翻遍了全城的, 温熹。
沈既年皱了下眉。
他对她之前的那个家庭也不熟悉,只知道她很少回去。之前在北城还买了一个房,应该是想在这边安家。
旁边的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在她的婚事上,温董肯定会很挑。”
一家有女百家求。而且,她不止是温熹, 还代表着温家背后的资源。
和其他家不大一样的是,温家的子女不多。之前哪怕有人起过心思,也没有办法,这回温熹一回来,肯定会有不少人都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他们这些人旁观着, 眼明心亮。
闻言, 沈既年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边, 有位太太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了些真实的心意来。拉着明泱的手,笑着道:“也不知道今后谁能有多福气, 娶到你这女儿。”
是夸奖,也是试探。
黎月还没回答呢,温珩之先开口道:“我们不打算让她太早嫁人。”
明泱偏头看他一眼。
他散漫却又坚定道:“要是没遇到合适的,不嫁也可以。”
那位太太脸上的笑就那么僵住。
关键是,温承章也没出声,等同于是默许。
现在温家是温承章做主,等过上一二十年,做主的就会是这一位。要是只有父亲的疼爱那还不算什么,但现在情况很明朗,她哥哥也是她背后的支撑。
今晚有不少世家过来,有些人记性好,一下子就想起了些二十多年前的回忆。
依稀记得,温熹小时候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孩子的艳羡。
而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场景复刻。
一切好像始终未改。
即便在外多年,她也依旧是那个天之骄女。
今晚温家人都在忙,没有人顾得上温璇。
命运的齿轮转动,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明泱刚才就看中了一款酒,但温珩之不让喝。跟着认识完了一圈的人后,她趁着他没空,独自往外走着,还惦记着那杯酒,正好也想出来静静。
今晚的宴会办得很大,光是厅就好几个。
孟少灵刚才远远地看见过她和温珩之在一处,倒是没想到,在这又遇上了她。
她们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多前。
孟少灵在旁边的桌上取了一杯和她同样的酒,嗓音轻轻:“明小姐,好久不见。”
明泱轻弯了下唇,“是好久。”
这款酒看着漂亮,喝着味道也好。她并没有在意对方过来,又喝了两口,感受着酒液的味道。
“明小姐好本事,现在已经又搭上温珩之了。”
那位也是圈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她知道圈子里有个人努力了好几年都没结果,人家看起来对女色根本无意。
孟少灵偏头看了明泱一眼。可是哪里想到,不是不近女色,只是还没被拿下。
孟少灵的眸光有些复杂起来。明泱的手段太厉害,当年拿下了沈既年,在自己以为她会锲而不舍相争的时候,她却是说放手就放手。而现在,又勾搭上了温珩之。
她看着明泱,忽然问了一声:“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曾经跟过沈既年?”
好熟悉的手法。像是当年的那头野兽再度发起了攻击。
明泱轻笑了一声。相比起两年前,情绪会因为对方的攻击而波动,她发现她现在平和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放下了,所以更加理智,也更波澜不惊。
没有急于做任何解释,明泱只是放下喝完的空酒杯,目光带有几分怜悯地看着她:“其实你恨来恨去,只是恨他爱的不是你。”
孟少灵高高在上的神色顿住了。
今晚的舞会开始了,音乐开始响起。
看了眼宴会厅的中心,明泱施施然地退出了这场对话。
“失陪了,孟小姐。”
她弯起了十分有礼的笑。
孟少灵稳了稳呼吸。在小姐妹过来问她要不要上场时,她直接拒绝了。
她没想到明泱的那一句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人前所有的淡然,一遇到明泱就会破裂。
她不上场,因为没有男伴,小姐妹也觉得没意思,就没有过去,只是看着。
明泱刚偷喝完那杯酒,心情很好。舞会一开始,她和哥哥一起跳了一首。
黎月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的一双儿女。
她不想跳,但能听见耳边温承章的酸意:“熹熹怎么不跟我跳?我明明跳得比他好。”
黎月摸出手机想拍照,都不带哄他的,“人家年轻人在玩,你凑什么热闹呀。”
温承章十分有意见。
但因为妻子想拍live图,所以他被强制闭麦。
明明跳舞的人很多,但他们还是吸引了大部分的眼球。
她今晚的裙子也很适合站在光下,偶尔被灯光打到时,光彩沿着裙摆缓缓流动,美得让人失语。
圈子里都是聪明人,虽然她很少露面,但只要出席这一次就够。
这个圈子没有脸盲的人,也没有不会打听和不识相的人。
没上场跳舞的人很多,而此刻话题的中心根本绕不开温家。
孟少灵自然也听得到风声。她刚才见明泱敢上去,还在道她的大胆。以为会听到很多相关的议论,但是议论是有很多,内容却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难以想象温家的门槛得被踏成什么样。”
“听说,刚才温珩之可是亲口说了,他妹妹不嫁人。”
“我刚才听我妈说,温熹小时候就生得很好。哪里想到她就是明泱。”有人感慨,“温叔叔他们应该也没想到吧?自己苦苦找了那么久的孩子,其实早就在荧幕上看到过很多次。”
孟少灵今晚来得晚了些,但她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
她问旁边的人,“他们在说什么?”
“温熹呀。”他们不以为意道,“今晚大家在说的应该都是她吧?”
“温熹?”
这个名字太陌生,孟少灵勉强想起来,是温承章的小女儿,“哪一位?”
旁边的人看了她一眼,才回答:“跟温珩之跳舞的那位呗。不然你还见他跟谁跳过舞?”
换做别人,怕是连接近他都难吧?
孟少灵难以置信地重新抬眸看向场中央。
像是被打破了什么秩序。
整个世界开始坍塌毁坏。
温珩之是她哥哥。
而她刚才还在跟自己接着那些话。
气定神闲地,戏耍。
孟少灵将手中的高脚杯攥得很紧。
跳完一曲,明泱有点喘,她下了台。
经过孟少灵时,看见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知道真相。
明泱弯了弯唇,漫不经意道:“孟小姐,你不知道众生平等。就像你当初应该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平起平坐。”
孟少灵睨向她,唇瓣抿作一线。
而她浑不在意。端过旁边的一杯酒,施施然地离开了这里,脚步轻巧。
明泱心情很好,连酒喝起来都感觉带着甜味。胸腔里的畅快在乱撞着,她喝完一杯,将酒杯随意一搁。
但这次的酒劲终于没有放过她,很汹涌地在往脑袋里冲。
……漂亮的东西果然都带着毒。
酒也是。
她压了压那阵眩晕,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起身去外面吹会儿风,散散酒气。
晕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能被温珩之发现她偷偷喝了这么多酒。
另一角。
沈既年的脚步被父母拦住。
沈惟宁怀着孕,今晚人多热闹,她也就没来。傅闻洲更不会出现,这个时候肯定是在家陪着她。
想到了女儿,成滢又是一阵急。虽然她说了会随他去,但是一晃眼两年过去,她哪能想到他那边直接偃旗息鼓。
“妹妹比你小几岁,她都怀孕了。沈既年,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也给我着急一下?”
沈既年面上没什么波动。
催也催不动,成滢今晚也不是为的这个事。
“你最近到底都在干什么?那部剧那边才多少投资,值得你不停跑过去跟?”她去了两次京越,都没见到他人,今天才会在这将人堵住。
他终于出了声:“为了一件事。”
成滢没有放过他,压低了声音,“那你倒是告诉我,什么事?”
糊弄不过去。
沈既年抬眸,看了母亲一眼,嗓音低沉道:“追人。”
成滢怔住。
她倒也没想到,会是这么接地气的回答。她猝不及防地和丈夫对视了一眼。
夫妻俩难得都鸦雀无声。
他从小到大被人追惯了他们是知道的,倒是没想过,他……还会追人。
静了好久。
成滢才轻咳一声,试图问出些线索:“是当年那个吗?”
这两年她放他选择自由了,可他那边太安静了,毫无动静。一年又一年,她也不由心急。
沈既年却没有再多说,他的交代有限。
成滢还想问,但看这样子却是撬不开他的嘴了。
沈既年抬了抬眼,看见她的身影往外走,眸光一顿,说了一声:“你们玩,我出去一趟。”
“哎——”
成滢根本叫不住人。
第50章
里面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悄悄溜出来一会儿也没有什么。
今晚的消息瞒不住,她的手机里堆满了信息,都是圈里一些朋友的询问跟关心。
明泱一边往外走, 一边低头按着手机。
她就是出来安静一会儿的,特地往偏僻的地方走, 但没想到, 中途还是遇到了人。
那个人明明已经走过去, 好似瞥到了什么人, 复又折回来。
明泱按掉手机, 抬眼看过去。
确认真的是她后,女生的脸上直接激动到红温:“真的是你——”
沈既年就在不远处, 看清是她粉丝, 才没有上前,只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超喜欢你和宗衍的,从八年前你们合作的第一部剧开始就入坑了!当时的海报我到现在还有!还有后来你们的那个综艺,韶华同,现在的长宁!”
对方明显是个资深cp粉, 对她跟宗衍的所有合作如数家珍,一一数着时间。
就像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一样数着。
沈既年垂眼,指腹摩挲着腕表,神色很冷。
等粉丝要完签名后,明泱才似有所觉, 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她也看见了他眼底的冷意。
可她并无所谓。
不远处忽然传来交谈声, 有不少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明泱不大想被遇见, 绕开了他,准备离开。却在错身而过时,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往旁边带。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很细微,似有几分猝不及防。
沈既年带着她拐进一个拐弯处,那边没有灯光,正处于视线盲区。
只剩下莹莹月光,遥远却明亮。
明泱挣了下手腕,但没能挣开。她抬眸,撞进他的眼里。
交谈声越来越近,她咬唇,忍住了不出声,只偏过了头。
她的裙子在月光下依然漂亮,盈盈流动着光芒。
沈既年垂着眼,眸光只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眸微深,压下了想亲她的冲动。
称得上是克制,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直到那群人走进去,明泱才用力抽回手。
“沈先生,这是做什么?”
她的细眉轻蹙着,抗拒得很明显。
沈既年没有跟她争论的打算,倏忽问了一句:“记不记得你当年买的那套房?”
明泱一愣,记得是记得,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
她思忖着,说:“怎么?”
沈既年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继而问道:“想不想去看看?”
明泱下意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提醒道:“那个房子早就卖掉了。而且买方经济能力不错,不会二次出售。”
闻言,沈既年不置可否,只问一句:“想不想去?”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很显然地心动了。
如果是别的,她还可以拒绝,但这一条,确实有些无法抗拒。
今晚她跟在父母身边,有了全新的身份,还有全新的环境。
期间,也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前。
自从赵瑞芝他们回宁城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起初她只是想试一下,如果她没有主动联系的话,他们之间的联系会断掉多久。
可到后来,一不小心就这样断开。
她多少能猜得到,当初温承章应该是给了他们一笔钱,而且数额不小,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快地离开,干脆又利落。
但他们还是利落到让人意想不到。
就跟那个房子一样,所有的过往都湮灭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
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与她提起。
他们现在两清,她不想欠他。明泱先问:“你想要什么?”
看着她一副只想划清界限的模样,沈既年的神色冷了冷。看了她几秒,他低声道:“待会告诉你。”
明泱还是没有动,轻笑道:“沈总。万一我给不起怎么办?”
沈既年扫过她一眼,拿出车钥匙去开车,嗓音也淡:“你给得起。”
明泱轻一挑眉,这才跟了上去。
她给温珩之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临时有事,出去一趟,避免他们找她。
沈既年亲自开的车,没叫司机和助理,也没让任何人跟着。
就只有他们俩。
黑色的迈巴赫很快就开出了酒店的这一片区域,驶进熟悉的道路。
明泱的视线落在前方,还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虽然他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但那套房子明明早就已经卖掉。她甚至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明明她都没有跟他提过。
车窗外,突然经过了一处她的大屏广告。
那是她刚接下代言不久的一个国际知名品牌。
炽亮的屏幕上,女明星光鲜亮丽,让人觉得遥远。
明泱的目光也落在了上面,直到车子开过去,那个广告屏被落在了车后。
时过境迁,当年她只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而现在,她越走越高,成了当时的自己仰望不可及的大明星。
当年她拿出所有的积蓄才凑了一个首付,试图留在这座城市。而现在,她早就可以全款在这座城市买下一个很好的房子。
车子很快就开进了小区,停在了那个房子的楼下。
明泱偏头看了他一眼。
沈既年回视她,“下车。”
她还是不敢置信。
指尖迟疑了几秒,明泱解开安全带下去。
直到跟着他上楼,亲眼看着他打开那扇门——
愕然逐渐席卷了她的瞳孔。
她试图厘清情况:“是你买下的?不对,你明明不是当年的买家。”
她想不明白状况。
可他真的亲手打开了这扇门。
沈既年说:“可以先进去。”
四周安安静静,里面也没人,没有突然冒出主人家来质问他们怎么私闯民宅。
明泱往里看了眼,走了进去。
她的目光环视了一遍熟悉的室内,依然还有震惊。
里面就连布置都没有怎么改动,一切都还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她曾经亲手给自己建起过一个家。而那个家,此刻就在眼前。
桌边、柜子上放的很多小东西都是她自己挑的,她也曾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自己看着说明书,安装着小柜子、小桌子。
这里到处都是记忆的痕迹。
她还以为,她不能再回到这里了。
……好久不见。
和这里的,每一样物品。
沈既年随后进屋,将钥匙放在了玄关处的柜子上面。
他站在她的身后,身形峥嵘如松,跟她一起打量着这套房子。
“半年多前,这套房的房主生意出了问题,紧急在出手名下的资产。”沈既年解释道,“是那时候买下的。”
他多出了一笔钱,让房主按照购入时的模样,尽可能还原。
这倒不是难事,因为当初的很多家具都没扔。这一位给的钱又很足,房主办得尽心尽力,给还原了个七八成出来。
他只轻轻巧巧地提了这么一嘴。
但明泱很清楚,要不是一直有在关注,即便房主要出手,他也不会知道且买下来。
可是半年多前他们早就没了联系,他也不该用这份心。
灯光萦绕在她的眉眼之间,今晚她的眼妆漂亮得出奇。
明泱轻启朱唇:“这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房子。过去的早就过去了。”
她或许是在说房子,或许不是。
沈既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柏悦苑的房你不要。”
她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他也已经许久不曾踏入。
像是一个他们俩都很久不回的家。
“这套给你。”
沈既年没打算拿它来跟她做什么交易,当初就只是单纯的想买下她曾经的家。
现在也是,只是纯粹的想送给她。
明泱转过身看他,“当年那个合同已经结束。你在执着些什么?沈既年。”
她再没客气,直接叫他名字。
沈既年看着她的眉眼。
她可能不知道,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在执着些什么?
他也叩问了下自己。
如此执着,是不是因为曾在某个时刻,感受过些许宁静和幸福?
“是结束。”
他闭了下眼,嗓音微涩,“泱泱,但请许我爱你。”
上次是她先靠近他,这一次,换作他来追她。
即使无法直接重来,他也有耐心慢慢倒带。
“这一样,你给得起。”
明明室内很安静,连多余的风声都没有,但还是会让人怀疑,耳朵是否听错。
缓慢地反应过来后。
她的眸光为他这一句话而惊。
没想到他会来上这么一句。
在印象中,他身份贵重,应该永远都高高在上。
而不是在这一刻……连爱都要祈求她的准许。
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很久之前,她明明连他爱都不敢妄想和奢求。
曾经以为,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动心。
明泱许久不语。
对视了数秒,视线纠缠着,局面也陷入僵持。
半晌,她才终于松口。
——“行。”
她阻止不了,但,她也只是许他爱她。
“但不能影响我的生活。”
他有前科,明泱作着防备。
沈既年定定道:“成交。”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嗓音低低:“你有你想要的未来,我也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她抿住唇,神色依然冷静。
这时,微信响了一声。
明泱点开看了一眼。
温珩之:【在哪?】
她微顿,语焉不详:【在外面,就要回去了。】
温珩之:
【下来。】
【跟他分开。】
明泱心里蓦地一震。
寥寥几个字,压迫感直接拉到了顶。
她明明没跟他说过自己的所在地,但她有种直觉,他现在一定已经在楼下。
心跳一慌。
温珩之也没让她思考:【一分钟。】
发完消息,他倚在车前,撩眼看向了门口,静等着人出现。
一分钟倒计时的时候。
明泱匆匆走出电梯,果然,一出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她哥的身影。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
就像是跟人私奔被他捉到一样的慌。
她提着裙摆,忙朝他走过去。但温珩之没有看她,目光径直落在了她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上。
沈既年不躲不避,遥遥朝他轻一颔首:“温总。”
之前沈家和温家自然是认识,但交集不深。在一些场合遇到时,他们都只是点头之交。
但现在情况不同。
此刻温珩之对他的意见都写在了脸上。
态度似乎格外强硬。
想到今晚温珩之当众放的那些话,沈既年便是一顿。
明泱走到车边,轻轻拉了拉温珩之的衣服,“哥?”
温珩之没理她,而是遥遥对着那个男人道:“沈先生与舍妹还是不要有太多私下接触的好。”
是拒绝,也是警告。
今晚他直接开车追过来,意思就已经很明显。
如果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他们只是正常来往,或许温珩之还不会这么反对。
但他两年前亲眼见证过妹妹经历过那一场苦难,见证过她是怎么走出来的,他当然不会看得惯沈既年。
沈既年神色不变,静了两秒后,只道:“抱歉。”
他态度很好,但实在有限。
抱歉什么,在场的这几位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温珩之的脸色更是冷得像是结了一层薄冰。他扫了一眼明泱,“上车。”
他转身就上了驾驶座,没再看那个人一眼。
他身上的气压很低,明泱也轻屏着息。等到他的车开出小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才跟哥哥解释说:“哥,我只是跟他过来看一眼我以前买的第一套房子。”
会追到这来,温珩之肯定早就已经查过了。他打转方向盘,拐进大路,只淡淡“嗯”了一声。
虽然他应了声,但明泱的心还是提着,那股紧张没有松懈。
直到过去了几分钟,温珩之才启唇道:“熹熹,你在外面做什么都可以。”
“唯独一条,不能伤害到自己。”
不论她做什么,他们都有能给她兜底的底气。但如果她伤到的是自己,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在旁看着,无能为力。
要不是明泱拦着,他的电话在两年前就已经打到沈既年那里。当时火气正盛,质问,拳头,怕是一个都不会少。
明泱靠在座椅里,乌睫轻动。
她答应着他:“我会的,哥。”
她好像也逐渐习惯了,她不是应溪,而是温熹。她的家人,会很亲昵地唤她“熹熹”。
离刚才那里渐远,温珩之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
翌日一早,他送她回了剧组。
这几天的通告很多,而且和三个男主都有对手戏,挑战很大。回来以后,明泱就重新投入了拍摄之中。
她没有去留意沈既年,也并不关注。
这几天,剧组里每天都会有下午茶送过来。明明这边地处偏僻,但这几次的下午茶都精致得跟这里格格不入。
分发的时候明泱恰好都在忙,一开始还以为是其他演员送的。直到这天,下午茶送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在场。
都是在繁华大都市生活惯了的人,大家苦这边的偏僻和寡淡久矣。这些甜点饮品一送到,立马都欢腾了起来。
“天呐,今天竟然还有!是谁又幸福了,是我!”
“这家蛋糕我平时都舍不得买的,真的很贵。”
“这送得也太多了,沈先生是真的大方。”
“说起来,他那样的大忙人,怎么有空在这待这么久?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会在这边住下。”
“不懂,但他慰问得比我老公还勤。”
……
明泱手上刚拿到一块蛋糕和一杯热饮,她垂眸看了看它们。
工作人员在旁边招呼着她:“明老师下午拍完记得早点过来玩呀!”
从开机开始整个剧组就都在忙,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今晚大家就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
剧组里这么多人,肯定会很热闹。
这也是大家伙头一回能够坐下来说话聊天。
明泱弯唇,笑着说好。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她跟林琢的,等他们拍完后,天边的夜幕已经低垂,草原上的篝火也已经围起。距离那边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听见了传过来的欢声笑语。
林琢等她一起,“走吧。”
其他人都已经过去了,他们因为要换衣服,所以到得比较晚。
还要走上好一段距离,明泱跟他聊着天:“你家人是不是都在美国?这次你要回来待这么久,他们怎么说?”
林琢的手插在口袋里,“也还好,我姥爷身体不太好,本来也是在打算要回来陪他。”
明泱点了点头。
等到了篝火那边,她才发现沈既年竟然也在。
他的目光漫不经意,却又刻意地从她的身上经过,带有一定的重量感。
明泱很快就移走了目光。因为到得最晚,剩下的空位不多,就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
音响早就打开了,音乐声开得很大,和着众人的说话声和笑声,一连传出了很远很远。
沈既年刚到的时候,兴许是碍于他的身份地位,兴许是碍于他身上的气度,大家在他面前都很拘束,也不太敢靠近。
但一连这么多天的下午茶送过来,大家的味蕾都被哄得熨熨帖帖,跟他的“距离”好像也近了,不知不觉也敢主动跟他说起话来。
沈既年没有避开,偶尔被聊到自己身上时,他的礼貌恰到好处。
虽然他已经很配合地在融入,但是一眼看过去,他依然还是跟这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他好像应该出现在高楼大厦里,出现在璀璨奢华的世界里,而不是出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
他坐在这儿,像是一位严谨正经的大人误入了动画片那样的有趣。
大家玩得兴起,到后面,不知道是谁提出的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接一个的举手同意,很快就拍板决定来玩。
因为地方太大,人也多,所以就采用了击鼓传花的方式来选人。轮流排队,背过身去鼓掌,掌声停下时,花在谁的手上就是谁,回答不出来的话就罚酒一杯。
接连好几轮下来,明泱还算幸运,都只是作壁上观。
她眼底的笑越来越潋滟。
等到下一轮,花落在自己手上时,她也爽快:“想问什么?”
刚才排队轮到击鼓的人凝眉想了一想,“明老师有没有……念念不忘的人?”
他的目光径直看向明泱。
毕竟是演员,都是公众人物,有些人在提问的时候会刻意地注意一下。而这位是真的敢问。
但也确实惹人好奇。大家又不敢听,又很想听。
网络上和她相关的绯闻花样百出,有不少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说别人,就说现在《韶光同》在播,她跟今天也在场的宗衍的热度就高到爆棚。
他们这些大明星在感情问题方面都是高度保密的,那些绯闻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林琢坐在另一边,倒是没有看她。
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明泱绽开了笑,明媚而生动。
在一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她老实地回答道:“没有。”
“哇哦——”
一众人兴奋地起着哄。
沈既年微垂眼,眸底的黯色有如深潭。
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留意他,他藏匿在了黑暗中。
当红女明星的亲口回答,冷酷到有点帅。剧组里很小的一个妹妹双手圈在嘴边,朝这里喊:“那姐姐来爱我!”
哄笑声更大了起来。
明泱利落得飒爽,眼底的笑比夜幕中的星子还明亮。
又过了几轮。
有人中了两次,有人运气好,一次还未中过。
十来轮后,掌声一停,大家纷纷寻找着花落谁家。
最终定睛在沈既年身上时,有人微微吃惊。
但他倒是闲适,随便被问。
这次提问他的是个很年轻的女生。
她也没想到会选中这一位,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犹豫了下,她还是鼓足勇气问:“沈总单身吗?”
问完以后,他还没反应呢,她的脸就先红到了脖子根。
小女生的心思显露无疑。
这小丫头看着年龄就小,还不大会处事,但剧组里哪儿少得了人精?——毕竟是这么私人的问题,这一位看着是好说话,但到底是这么位高权重的人,不一定会回答。
很快就有人跳出来打哈哈,试图绕过去这一轮。
还以为这个问题就要这样过去了,女生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角。
却也是这时,沈既年开口道:“单身。”
他的身影隐在跳跃着的火光之中,依旧不掩冷峻。
他的声音一落地,女生的心就猛然跳了一下。
——甚至不管他回答的是什么,只要出声,就有让人心跳加速的效果。
明泱随意地摩挲着手里罐装的啤酒,铁皮传递着些微的凉意。
沈既年的眸光抬了抬,好似只是随意地落在某一个方向。
按规则,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大家也都怕被问到自己头上。
可他却是毫不吝啬地,多答了一声:
“但心上有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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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微秒的停顿之后, 现场瞬间沸腾了起来。草原上别的地方一片阒静,唯独这里,喧闹声像是要冲破天际。
心上有人, 但还单着,那说明了什么?
他看着太遥远, 一点也不像是这样的人设。
“那现在呢?是个什么情况?”
“是啊是啊, 有没有可能?”
大家没想到还真能问出八卦来, 纷纷围着他追问情况。
沈先生这样的人物, 就连八卦都格外撩人心弦。
沈既年沉吟道:“还在努力。”
现场瞬间听取哇声一片。
几位年龄大些的长者脸上也都是笑, 跟着年龄人们胡闹。
明泱跟旁边的人碰了下杯,喝了口啤酒。唇边笑意淡淡, 一起看着热闹。
篝火满座,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人就在现场,也没有人知道那些过往与牵扯。
·
那晚之后,沈既年的那个八卦没有就这样过去。
一个两个的都按捺不住好奇,都想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私底下各种聊天和猜测——左右也跳不出那个范围,应该是哪家的名媛千金, 而且,说不定他们从小就认识,还是青梅竹马。
可惜又不能问到人家的面前去。
有好几次大家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沈既年就在不远处。他们看着他的目光中不无扼腕。
时间在走,剧情也在往下进。
今天要拍的是这部剧的几个大场面之一——戎敌压境, 剑指长安, 转眼之间城破国亡。
这也是林琢刚到的那天试镜的场景。
天都还未亮, 整个剧组就都已经陷入了忙碌,续上昨天忙到一半的工作。
等到中午开拍之前,所有的场景全都搭建完毕。
现场的场景太过弘大。
打板声落下, 正式开拍。
世家公子已经充满耐心地等到长宁和那个探花郎的可能完全殆尽。
他家是在整个王朝盘踞多年的权贵世家,从一开始,皇帝属意的驸马就是他,根本不可能是那个毫无根基的探花郎。
探花郎是长宁的情窦初开,而他才是长宁成长与成熟之后的最终归处。
这一日,为庆贺母后生辰,也要与丞相家开始商议自己的婚事,长宁起得很早,佩戴钗环,挑选衣裙。
小公主对镜梳妆,在本就妍丽的脸上进一步妆饰。梨涡浅浅,尽态极妍。
国母寿辰,举国同欢。
长宁公主轻拈裙摆,跟在几位兄长姐姐身边,笑得恣意。
春风从他们身旁拂过,唯独没有惊动她的裙摆,连风都对她格外偏爱。
短短十八载,享尽人间富贵。
宫宴开始之后,觥筹交错间,热闹被推上了新的高度。
坐在长宁对面的就是她的未婚夫婿,即将尚公主的丞相之子。她抬头遥遥一望,对上他朝她举杯。
今日之后,他们的婚期也即将到来。
意外只发生在转眼之间——
铁骑声突然踏破云霄,长宁垂眸看着杯中酒液惊动,蓦地转头朝殿外看去。
原本的载歌载舞之景突然被打破,和乐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重戒备。
国破之时,小公主钗环尽散。
一袭红裙染透鲜血。
她亲眼看着最疼爱自己的父兄被杀于眼前,一柄柄长枪刺透他们胸膛,她的眼前仿佛只剩下猩红血色。
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宫人四处逃散。
一夕之间,国破家亡。
她的未婚夫伸手要拉她离开之时,同样被斩杀于当场。
又是一顶头颅落地。
她的手就那么被松开,再次跌落在地,扑在染透父母亲人鲜血的裙摆之上。
长宁已经近乎于全盘崩溃的边缘。
这场戏走得很顺利,一条直接过。
可现场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从天之骄女到亡国公主,从父母兄姐在伴到孑然一身。
都只在转眼之间。
钟导喊了“咔”,但现场依然保持着安静。
像是生怕惊动了某一人。
刚刚击穿了未婚夫的那柄长枪仿佛指在了她的眼前,距离不过毫厘。
她全身急剧地发起抖来,或许是过度的悲怆,或许是过度的惊恐。
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她已经流不出泪水。
明泱坐在地上,抱住了双膝,她闭上眼,但还控制不住在发抖。一闭上眼,眼前的世界全是血色。
周围空前的寂静。
现场的人给了她充足的耐心和时间,等着她慢慢出戏。
宗衍刚刚走出来,身上都还是血渍。
这个时候,他本不应该打扰,可他遥遥看着她,眸光颤动,依然还是动了脚步。
他想要过去抱住她。她依然还是长宁。
可他的脚步才刚动,就有人在他之前,大步走了过去。
步伐落在地面上,每一步都又快又稳。
宗衍一愣,在看清那道身影是谁之后,眸中诧异更甚。
不止是他,还有现场的所有人。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却都回不过神来。
满地鲜血污渍,沈既年没有顾及理会,径直迈过去,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蹲下。
她的世界终于还是被惊扰。
明泱抬眸看他,眼底都还是一层热泪。她暂时还没有反应,或许还没有认出他是谁。
在刚刚的战斗之中,她的钗环已经散落一地,发髻松松垮垮,鬓发散乱。
沈既年无视了外界的一切,只看着她的眼睛,抬手抚过她的眼底:“都结束了,泱泱。”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支发簪,亲手为她簪进发髻之上,梳理云鬓。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他此刻单膝跪地,像是在为她俯首称臣。
这一幕太过震撼。
有人忍不住摸出手机,下意识就想拍。
好像没有人能够打扰此刻场内的那两个人。
明泱逐渐从刚才那场戏中走出。
她没有国破家亡,没有父兄身死,漫天血色,血流成河,都只是那一场戏。
她闭了闭眼,无声落下两行泪来。
从刚才压抑到现在的所有痛楚终于释放了出来。
沈既年将她压进怀中,手臂强势地揽住人。
她的泪水流淌得更凶,将白衬衫染湿、浸透。
沈既年偏过头,在众多视线面前,他没有越矩地多做什么。只是借着视线角度,在没人能看到的暗处,吻了吻她的耳畔,像轻哄,像安抚。
现场所有人表面安静,内心已经掀翻了天。
——苍天!
谁来告诉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这场面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沈先生!明泱!
什么!!!
所有人大脑地震,心脏风暴。
偏偏震惊归震惊,眼睛一秒都不带移走的,全都紧紧凝视着拥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茉茉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此刻都不敢看那边,已经把脑袋埋成了鹧鸪,怕自己高血压发作。
从前那么久都没有在人前露过半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剧组里这么多人,人多眼杂……反正周慕知道的话肯定要高血压了。
真是好玄幻的一场面。
有人终于想起来咽一咽口水。
说好的心上有人!
大家还十分起劲地猜了好几天!
结果呢——!
但是,要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能说通了。
比如,这一位日理万机的京越掌权人,为什么有空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探班,还一待就是这么多天。
合着,人家哪里是来探班的啊?——大家自作多情!
再有人聪慧地想到那天篝火晚会上他的那一声“还在努力”。
呵。
谁能想到他这是当着大家的面在努力啊!
现场所有人的腹诽声加起来能够震动地面。
但表面上一个比一个还乖,乖乖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只是眼睛会忍不住往那边飞。
是导演出声打破的局面:“收工。”
他阻止了众人的继续围观。
今天是刮骨一样的痛。但之后,这世上再无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有的只是金戈铁马的长宁将军。
钟导站起身,眸光深远地看了那边一眼。
这一位跟组到现在,剧组的所有人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藏得可真好啊。
·
草原上的夜空美得惊人。
等到卸完妆、换完衣服后,天色已经漆黑。
回到房间后,明泱还是提不太起心情。她点开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划,还是给温承章打去了一个电话。
温承章正在应酬,他只是看了眼来电显示,面上就逸出了笑。
见状,旁边的人调侃了起来:“这是谁的电话啊?您的笑都写在脸上了!”
他笑着摆摆手:“我女儿。”
“哎,还没见过令千金呢,改天温董一起带出来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孩子忙工作,等回头她回来,一定。”
温承章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走去外面接。
他也有些意外,因为平时明泱很少打电话。
“熹熹?”
温承章走出来,顺手关上包厢门,隔绝掉里面的嘈杂。
其实也没什么事,明泱就只是想跟他说说话。
戏里那位父皇对她是真心疼爱。老来得女,又是最小的一个女儿,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往她的宫殿里送。
今天那一幕的冲击力太深,她也不由想起了温承章。
还没说几句话,温承章就听出了不对,挂断电话,转而打了个视频过来。
果然,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睛。
他的声音立时就沉了下来:“怎么哭了?跟爸爸说。”
明泱扯了扯唇,“没什么,只是今天拍了场戏,很多人下线。”
她大概跟他讲了一下剧情。
温承章打量着她的神色,才信她说的原因。缓和了声音道:“不要哭,爸爸还会陪你很久。”
他继续哄道:“等今天过后,我们就是女将军了。”
明泱牵了下唇,“嗯。”
看到他那边的酒店,她叮嘱说:“您要少喝酒。”
温承章答应得很爽快,拿着女儿的鸡毛当令箭,“行,不喝了,待会谁来敬酒我都不喝。”
明泱终于忍不住笑。
她本来想让他去忙,但是温承章舍不得挂断,“没事,不妨碍,跟他们吃饭有什么要紧的?”
有人出来上洗手间,听见他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没这样的啊,有女儿了就不要兄弟是吧?
温承章笑意不改,接着跟女儿聊天,“拍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想到了今天收工的情形,明泱一顿,点了点头。
“有没有人陪你?今晚和朋友们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他怕她自己待着难受,“或者叫茉茉过来陪你。”
温董为了多多掌握女儿那边的情况,还特地加了茉茉的微信好友,每天除了和女儿发发微信,还能偶尔看到茉茉发的和女儿有关的朋友圈。
“有,别担心。”
她才刚回答,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三下。
过于熟悉的敲门动静。
明泱一顿。
第52章
她起身走过去开门。
温承章那边也听见了敲门声, 问说:“是不是有人来找你?”
明泱打开门,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说:“嗯, 是同事。”
沈既年微微眯眼。
——同事?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肃黑,迈着夜色而至, 身上也沾了露水的凉意, 深沉冷冽。
四目相对。
她迎视而上, 挑了挑眉。
他是这部剧的投资方, 她是这部剧的女主角——四舍五入, 确实是同事。
但那么多关系里,她硬是能挑出一个最没什么关系的。
沈既年下颌微紧。
他反客为主地就往里走。
明泱伸手去挡, 但根本没可能拦得住。看了眼外面, 她只能先将门关上。
温承章不疑有他,颔首道:“那正好,可以陪着你一起热闹一点。”
她停顿了下,才应了一声。本来没多想,但突然冒出猜测,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此才出现。
温承章没有急着挂断电话,他说了几个颜色,让她选一个出来。
明泱从里面挑了个紫色。按照温承章的形容,应该会是很高贵的浅紫。选完后,她才问说:“是要做什么?”
温承章笑道:“给你买辆车。本来想给你做惊喜的, 等你回来后再告诉你。但是今天情况有变, 就提前当做哄你开心的礼物。”
明泱微怔, 俨然意外。
让她挑完后,温承章就没有再打扰她跟同事相处,和蔼道:“你们好好玩, 玩得晚一点也没事。”
通话挂断后,他没有着急回包厢。
包厢外面挺安静,温承章将手机握在了手里,指腹在边缘摩挲着。
刚才面上的笑意已然不再。
他一直有在调查当年的相关事宜,找到泱泱以后,也开始从宁城那边着手。只可惜,依然没有他想要的收获。
明泱刚刚按下挂断,房间里的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过来。”
她心一跳,赶忙看了眼屏幕。
上面显示刚刚挂断。
不知道温承章听到没有。
她瞪了他一眼。
沈既年眉梢轻挑。
“过来上药。”
他已经拿棉签沾好了药水,在等着她。
明泱抿唇,这才走了过去。
她今天摔倒的时候是有碰到手腕,但是擦伤不严重,她也没有在意。
沈既年垂着眼,握住她的手腕。他上药的动作很细致,在灯光下,连冷峻的眉眼都显得柔和。
明泱抬眸看着他,“今天你是故意的。”
沈既年提了提唇。将药水在她的伤口上涂开,不紧不慢道:“泱泱,今天那个情况,我不可能让别人过去。”
群狼环伺。
他不会让其他人的脚步声出现。
不可能让别人带她出戏,不可能让她在那一刻,瞳孔是为别人而聚焦。
但,也称不上全是故意。
沈既年撩眼看她,嗓音低沉:
“也有一半是冲动。”
她微愣。
视线纠缠间,也仿佛是成年人的博弈。
上完药,沈既年将手中的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刚要说什么,外面忽然间又传来了敲门声。
“明泱,在吗?”
——是林琢的声音。
沈既年往外扫了一眼,眸光冷戾。
他当然认得出这是谁。在那段火了很久的视频里,她的眼里、心里,全都是这个人。那双眼中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意,曾令他心惊过。
她就要去开门,手腕却被他握住。她蹙眉,挣了挣,但没能挣动。
林琢敲了两下,问说:“需要帮忙吗?”
“上次你走出来用了很久,这次拍戏时间比较赶,需不需要我帮你?”
成为朋友后,他对她已然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不近人情。
沈既年一时间没能读懂他那句话。
走出来,用了很久?走出什么?
他垂眸看她,有一个猜测涌现得猝不及防。
明泱也没想到会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她动了动手腕,想去开门,低声:“沈既年,松手。”
可他却是从容地上前一步,将她逼抵在了桌前。
沈既年喉结滚了滚,有些艰涩地问:“走出什么?”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一双凤眼中风雨如晦。她忽然顿住,最终不语。
他太敏锐了,只是一点点线索苗头,就被他拉出了全部。
沈既年凝视着她的眼睛,状似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明泱,你都忘记了什么?”
在那两年里,她曾经将心里的多少东西剖掉过?
所以,那段视频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是吗?
她握着桌边的指尖不自觉发紧。
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她心里一跳,着急地叫他:“沈……”
他低头吻住她,吞掉她的声音。像是碾着花瓣一样,碾着她的唇瓣,吻得发狠。
外面的人在等,但他根本不放人。
一寸一寸地掠尽氧气,吻得她发软,下一秒,又将她托抱到桌上,双手直接撑在她的腿边。
沈既年深呼吸了下,不再要她的答案。只咬牙:“让他走。”
他原本气定神闲地在等待对方离开。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三言两语打乱心智,这么容易地就被人击垮了防线。
“不行,你……”
他遏着她的下巴,唇再度贴近她的唇角。
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林琢给明泱发了条微信询问。
消息发送,明泱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全身上下突然僵住。
门外,林琢指尖也一顿。
依稀听见,又好像没有。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可能在,但是睡着了?或者是没带手机就出了门?
又站了几秒,他才转身回了房间。
天边夜幕低垂,浓云席卷。
林琢想起今天那个将她拥进怀中的男人。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伴随着思考在动。
上次在停车场见到的时候他就在想。
——原来这个就是让她那么难以忘掉的男人。
等到门外的动静渐渐消失,明泱绷紧的后背才重新找回知觉。
沈既年垂眸看着她,眼底一片寂灭,“你们流传在网上的那个视频里,你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我。”
“当时是不是就是,‘走出来’的时候?”
明泱蜷了下指尖。她抬眼看向他,“你不是猜到了吗?”
一切就是他所想的那样,没有任何侥幸。
他紧凝着她,身上的气息都发冷。
沈既年抬手,指腹擦掉她唇角花掉的口红,哑声道:“明泱,那两年,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当时他分身乏术是一回事,想给予她隐私和尊重是另一回事,他隐忍住了欲望,没有去查她那边的事情。
可现在,他对那两年的探知欲却是逐渐在膨胀。
她心口一跳,表面依然冷静:“多的是。”
他们已经分手,自然各自会有各自的生活。以后,对方不知道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说话间,又是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茉茉的声音:“姐,我回来啦!”
外面冷风习习,她搓了搓手。
她有钥匙,但是犹豫了下,不太确定里面有没有别人,还是没有直接开门。
明泱用力推了推他,她手臂的力气都还是软的。
他看她一眼,终于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你给沈惟宁送的东西她收到了,她让我帮她道声谢。”沈既年难得想起一点沈惟宁叮嘱的事。
明泱顿了顿,说:“一些小东西而已,没事。”
沈既年跟沈惟宁的聊天框里,密密麻麻都是她的碎碎念。他曾经试图忍耐过,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设成了免打扰。
设置完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他随口往下多说了几句:“上次见还没变化,现在已经显怀。”
等再一转眼,说不定就生了。
明泱听他说着。
见她好像确实挺感兴趣,沈既年停了一下,试着道:“回头我带你去她那边坐坐?或者,等她生了以后,我带你去看下她和孩子?”
明泱微愣,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拒绝得也是很快:“不了,我就不去打扰了。”
她的态度很分明。
并不想去见他的家人,也不想走进他的世界。
似乎也是意料之中。
沈既年静看了她两秒,嗯了一声。
“那等她生了我告诉你。”
他看出她的感兴趣。既然不愿意去,那到时候他再发消息给她看。
他没有立即去开门,不是忘记,也不是故意。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用来平复,用来沉淀。
冷风冷茶往里灌着。
过了一会儿。
那扇门终于从里面打开,茉茉没多想,闷头就要往里走,冲着冲着却是突然紧急刹车。
开门的不是明泱,而是——
茉茉埋头打着招呼:“沈先生……”
苍天,他果然在里面!
沈既年从里面迈步而出,他同她叮嘱道:“今晚可以陪她睡一下,有事叫我。”
好像有一阵压迫感在压下来。
茉茉的心尖掐着,下意识地就答应:“好的。”
可是看着人离开,她无措地眨了下眼,却忍不住想:
有事怎么叫您……您也没什么身份呐。
又一阵风打了过来。
茉茉缩了缩脖子,回过神,赶紧进了屋。
·
那天过后,剧组里落在沈既年和明泱身上的目光好像多了,又好像没有。
虽说都是聪明人,导演那边又有指令,没人敢将那个画面外传出去,但是不妨碍大家伙私底下的八卦。
明泱佯装无事,只忙着自己的拍摄,没有去理会任何目光。
剧组里一大群人活了的八卦之心又慢慢寂灭了下去。
拍摄进度走到了后面的部分。长宁的成长史也进入了第三阶段,亦是最后的关键阶段。
接下来的对手戏大多都是明泱跟林琢的,前面两位男主陆续杀青离组。
但沈既年却依然待在剧组里。
他似乎很清闲。
……如果不是动辄还是会被几个线上会缠得脱不开身的话。
明泱也没去管他,他爱待就任由他待。
她每天只忙着赶通告,算着时间,数着还要拍多少天,什么时候有假放,什么时候能睡个懒觉,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回家一趟。
黎月数得比她还认真,在家里给她添置了什么东西,也不拍照片给她看,要卖着关子等她回去拆。
拍着拍着,没想到假期突然降临。
——原因是林琢突然跟导演请了几天假,他们的对手戏拍不了。
他请了五天假,她也莫名被放了三天。
放假的前一天,收工之后,明泱突然收到了已经离组的林琢发来的微信。
【明泱,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能不能请你挑一个有空的时间,陪我来趟医院?】
明泱还以为是他生病,关心道:【你生病了吗?】
林琢正在守着,回得很快:
【不是,是我姥爷。】
【想请你陪我过来见一趟他。】
第53章
前两天沈既年就已经出了组。他行程素来繁忙, 好像看不见他的人才是常事。
中午明泱就收拾好了东西回去,快到家的时候,手机响了两声, 她拿过来看了一眼。
纪含星刚度完假回来,给她发着微信:
【三哥参加一个论坛去了, 这么多天了, 才终于看到他露面】
【听说他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在公司了, 不少人去京越, 都只见到了沈董和惟宁, 也就是他父亲和妹妹,外面都在猜他跑哪儿去了。】
沈既年的行程肯定是保密的, 只要他不想公开, 就不会有人知道。纪含星之所以给明泱发这个,也肯定是有原因。接着便探出爪子问:
【泱泱,他是不是跑你那儿去了?】
这两年沈既年的时间基本都用在了工作上面,不止京越,沈家那边的事务他也早就开始在插手管理。这回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背地里肯定什么猜测和议论声都有。
外边的人见不到他也就算了,听说连他手底下的人都见不到他的面。
有人在猜,是不是沈家内部有什么调动?还是说,沈既年另外有什么要事要去办?
一群人都快猜出了花。要不是一些核心的线上会议还能看见他出席,恐怕他们都要怀疑起他是不是真的被罢了权。
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明泱指尖一顿。也没否认:【嗯。】
在草原上, 他像是突兀闯进的一匹狼。西装革履, 矜贵清绝,和整个剧组格格不入。
见自己竟然真猜中了,纪含星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眼前一亮。有一种众人都在押,但只有自己押对了宝的感觉。
祝戈手里端着的酒差点被她吓得洒了出来,没好气地一声:“干嘛呢您?”
纪含星没顾得上理会。
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消失这么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去的,整个圈子肯定都要沸腾起来。
他们这群二代,平日里也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做。面前的大屏幕上,正在投放着沈既年参加的那个论坛现场的状况。
这两年京越集团负责和参与的项目不少,在现场,沈既年回答了不少问题。包括之后几年,京越的方向和计划,也都围满了上前提问的人。
中途,有人突然问到了“拾悦”。
这个跟京越既往的赛道差别有点大,又出现得很突然的品牌。
记者的话筒举到了沈既年面前:“沈总,请问京越创办拾悦这个品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衡量或者考虑?”
不止是这个记者想知道,随着拾悦面世、不久之后就正式官宣明泱成为品牌代言人,好奇这个问题的人绝不在少数。
这次虽然是官方的论坛会议,但因为是公开的,所以网上有不少人都在线观看。
镜头开始拉到沈既年身上后,在线人数明显上了一层,此刻还在不断涌入着人。
镜头前,沈既年略作了思考。
“不是。”
和外界猜测的各种原因、风口都无关。他道:“拾悦,是我为一个人而创立。”
记者握住话筒的手不自觉收紧,肾上腺素在飙升。他隐隐感觉得到,在这寻常的一天,这可能不会是一个寻常的采访。
他严阵以待,准备好了追问的架势,但沈既年没有给他机会。微顿一秒,他继续道:“她喜欢香水。”
——!
他们听见了什么!果然!爆点!
沈既年今天接受的回答已经差不多。他朝众多记者轻一颔首,便离开了已经结束的论坛现场。
不顾现场、网上,由他亲手掀起来的风暴。
记者明显还没有采够,但知道也只能这样适可而止了。这一位本就不爱在公众面前露面,很少接受采访,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公开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原本古板又无趣的一个论坛交流会议,热度莫名其妙被顶了上去。各大新闻页推送着播报,有些人看到标题只觉意兴阑珊,可一点进去,却是意外地被留住。
明泱跟纪含星聊着天,正好跳出新闻弹窗,她随手点进去,就看见了他接受采访的视频。听着他对记者的回答,她的眸光静静。
此时,屏幕上正好跳出来纪含星回复的内容:
【泱泱,他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你。】
车子正好开进了温家,在大门口停下。
明泱按掉手机,下了车。
她原本要先整理一下行李,但在瞥见旁边放着的印着拾悦LOGO的包裹后,还是先放下了行李箱,走过去拆那个包裹。
因为她不在家,所以管家会定期将她的包裹和快递整理好,放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再拆。
包裹里面是三瓶香水。
在此之前,她见过拾悦的所有香水,而这三瓶并不在其中之列。
她想起了刚才的那个采访视频。
指尖在香水瓶身摩挲了下。
静了几秒,她打开一瓶闻了一下味道。
——是她从没闻过的香味,很特别,但又在她喜欢的味道区域之中。
她将其余两瓶也都一一闻过了一遍,不出意外的,皆是如此。
这种香味,如果只是普通香水的话,明泱肯定会用它。
可它不是。
虽然是拾悦那边寄过来的,但她还是怀疑,这三种味道,会不会只有她手里的这三瓶?
黎月刚刚到家,过来她房间找她。看见她手里拿着的香水,好奇道:“这是哪来的?”
明泱回过神,随手收进了柜子里,“品牌方送的。”
黎月看了看女儿的眉眼,若有所思。品牌方吗?怎么看着不太像。那几瓶上面一点装饰都没有,瓶身简单得过分,倒像是定制品。
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不想出去,明泱收拾行李,她就在旁边陪着,时不时帮忙搭把手。
黎月知道女儿曾经的那段过往,也知道她后来都没再谈过。
或许是隐隐看出了什么,思考再三,黎月还是开口道:“宝宝。”
明泱将快用完的一些护肤品拿出来,准备拿些新的,闻声抬了抬眸:“嗯?”
黎月笑了笑:“可以试着,重新开始一段恋爱。”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个,明泱一愣,牵了牵唇:“怎么突然提这个?”
“也不是突然。虽然你不让我们过去陆续陪你,但平时在家里,爸爸和妈妈也经常在想你的事情。”
黎月知道,不愿再开始,或许是曾经受的伤太深,或许是如她跟他们说过的那样,只想将心思放在事业上,无心于其它。
黎月轻声说:“妈妈知道,以前你只靠自己,什么都得为自己打算衡量,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想别的事情。可是熹熹,现在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我们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你有能向上的托举,也有能撤退的底气,妈妈就在想,你是不是也可以更圆满一点呢?”
兴许会有很多人觉得明泱这样已经很好,可是黎月觉得还不够。她想要她的女儿这一生都圆满无忧。
圆满一点,再圆满一点。
她都值得拥有。
怕她误会,黎月解释说:“妈妈不是催你结婚,结不结婚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你也可以尝试着,拥有一段能让你开心的恋爱。”
明泱在听着,无意识地转动着手里的东西。
依稀记得,当初赵瑞芝教过她,人生不可能什么都圆满,要学会放下。
他们不会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自己停止脚步,她就会失去一切。
有一段时间,她处于一个前进无门,后退无路的状态。
可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说,想让她更加圆满。
原来爱与不爱,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
虽然也受一个家庭能力的影响,可她还是觉得,这与爱意有着绝对必然的联系。
在黎月期待的眼神中,她的眸光轻动,还是点了点头。
黎月松一口气,立即便弯了眼。
明泱好像也跟着开心了一点。收拾好行李箱后,她去拿了几件裙子出来,“您帮我看看,哪一件比较适合见长辈?”
虽然不知道女儿打算去做什么,但黎月也没多问,只是按照她想要的要求,帮忙挑选着。
“这件吧。不要太素,太素的不好看,你好适合穿这种风格的。”
黎月问了声:“待会要出去吗?”
明泱昨天已经答应了林琢,他姥爷那边病情比较严重,前天刚从南方那边的医院转到北京。老爷子年岁是真的大了,不管这一次的治疗情况如何,身体都不大好,唯一的心病都在外孙的亲事上面。他们约的是今天,她帮忙去假扮一下他的女朋友,见一下老人。
老人家现在神智已经不大清楚,过去打个招呼而已,没什么难度。
她将其它几件裙子放回去,在镜子前比划了下挑好的那件,“对,会比较晚回来。”
“没事,好不容易放个假,晚点就晚点。要是太晚的话,给哥哥打电话,让他去接你。反正他加班加得那么欢,天天都很晚才回来。”黎月无条件纵容孩子。
明泱弯着唇笑,一笑起来,她的眼睛跟黎月的更像,“好。”
不说让温珩之来接,她倒是想深夜去公司接一下他,慰问慰问工作狂-
临近傍晚时分。
沈既年从论坛现场回来,直接去了趟医院。
他从前的一位老师住了院,怕耽搁他们时间,一直隐瞒着没往外说,直到今天他那边才得到消息。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拿出手机。忽视了各个软件上数不清的消息通知,直接点开信息,编辑着内容。
沈既年大概知道她那边的行踪,知道她今天放假回来。他发了条信息过去:【香水收到了吗?】
发完后,他刚准备找一下方向和位置,一抬眼,却是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一对人。
医院里人来人往,有不少人从他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她还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人。
沈既年的脚步停在了原地,静静望着他们。
她正偏头和林琢说着话:“刚才医生说,目前姥爷的情况还可控,你也别太担心。”
因为老爷子病情严重,他家里有不少人都来守在了这边。这两天林琢也是都待在了这里,没能走得开。
听见她的安慰,他牵唇笑了笑,“老爷子今天很开心。”
私底下,他穿着一件很简单的卫衣,身上还很有少年的阳光气。钟导这次喊他救场的角色就是少年将军,再适合不过。
沈既年的指尖按掉了手机。他垂阖了下眼,眉间的冷意难掩。
在不算远的距离里,他听见了话中的信息。
她跟林琢过来,见对方的家人。
第54章
这时, 早就在楼下等着接他的人眼尖地发现了他,赶忙小跑了过来:“沈先生!”
这一嗓子,叫住的却不止是一个人。
明泱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微愣住。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
沈既年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目光转到旁边跟着停下脚步的林琢身上, 略停了一瞬。
这里人多, 已经有人因为他们三个之间氛围的奇怪而投来目光。
他看向过来接的人, 很淡一声:“带路。”
那个人连忙走在前面, “您这边请。”
沈既年抬步, 从她旁边经过。
擦身而过时,明泱不自觉捏紧了包包的带子。
他的情绪很明显, 她当然看得出来, 可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和林琢道:“走吧。”
这一趟电梯正好没人,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气氛有些难捱,陪同的人跟在身后,不大敢说话。
沈既年看着楼层的数字变化, 神色沉冷。
之前他只是和她提过一句要带她去见沈惟宁,看得出她确实上心,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像是避之不及。
可是现在,转眼她就来到这, 和林琢一起见家长。
今天她的穿搭风格和平时明显不同, 很符合长辈们会喜欢的温柔娴静风, 沈既年看得出,她为此专门准备过。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当年那个视频里, 她看着林琢的那一双眼,是在戏里,又是否只是在戏里?她私下里很少社交,但那天特地去接人,还为他接风洗尘。
重逢以后,她一见到他便是强调,她不会结婚。
不管他说什么,她的神色都很冷静。
脑海里先是浮现出,她与他始终生疏的神色,下一秒,便想起她刚才的言笑晏晏。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指尖越摁越紧。
电梯到了病人所在的那一层,沈既年抬步走了出去。
身后的人赶忙跟上,一抬眼,看见他的侧颜虽然平静,但压迫感太惊人-
从医院出来后,时间还早,明泱想去趟公司。
坐上车后,她想起沈既年刚才的眼神,抿了抿唇。
今天这个画面确实容易误会。
但,她也没有必要跟他交代什么。
她没再想,启动了车辆,先去了几家自己常去的店,买了一些吃的喝的,而后才开往公司。
这个点大部分人已经下了班,但也有不少还在加班的,整栋办公大楼灯火依然通明。
明泱没跟人报备,连口罩都没摘,提着东西直接坐电梯上楼。
温珩之他们还在开会,她在外面的休息区等着,刷了会儿手机。
距离今天的交流论坛结束还没有过去多久,原本只是会后正常的一些采访,但沈既年被采访的那一段吸引了不少眼球。那些媒体“有意无意”地帮忙传播着,这则新闻很快就从原本古板无趣的金融财经板块中脱颖而出。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甚至偷摸摸上了个热搜。
明泱指尖一顿,点进去看一眼情况。
【啊啊啊果然上热搜了!谁懂,我只是去看论坛交流情况的,结果今天的直播里突然冒出了这个男人,啊啊啊,这都是认真学习的我应得的!】
【我才想问谁懂!在热搜上突然刷到了自己老板,本来就已经很意外了,结果竟然还听见他说出这种话!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
【这个男人怎么能顶着一张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的脸,搞得这么浪漫的?“她喜欢香水”,呜呜呜fine我很好,没事哒没事哒我可以自己买:)谁还不会下单了呢??】
【只有我对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么好奇吗?万能的网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这种男人,应该不是单身吧?说不定是为未婚妻或者老婆创办的,小情侣的情趣而已啦~】
【他好帅啊,救命,藏得可真深啊,之前但凡有露过面,以我的手段,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在网上搜了一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公开的账号,天斗塌了(咬手帕)】
【好了好了,不要再猜了,请多多关注我们泱泱的新代言,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泱泱认领走咯。】
很低调的热搜话题,可点进去后的沸腾情况和表面上的截然不同。
只为这一位圈外的,突然在公众视野里露了个面的男人。
那段视频的热度窜得又快又突然。登上热搜前排后,连带着“拾悦”都跟着爬上了热搜,甚至还有拾悦新代言人的词条。
评论区里,众人各种猜测。见自己突然被提到,明泱的心口突兀地跳了下,等定睛看清楚消息的内容,才放下心。
——只是正常的话题捆绑。
她只看了一会儿,就退出了热搜。
没让她等太久,里面的会很快开完。一大群人乌泱泱地从会议室里出来,温珩之走在最前面。
温璇跟在他的身后,刚出来就看见了明泱,眸光一顿。
今天这场会主要是公司内部的一些变动,之前她在公司里也有负责一些事情,只是因为要忙着娱乐圈的工作,所以参与得不多,全看时间和心情。而今天这场会,就是为了清出她加入的那些部分。
以后,她专心忙圈里的工作就行,不必再插手公司这边的事务。
这是温承章一手创办的公司,温珩之毕业得很早,接手得也很早,再过几年应该就要接位。
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以前她感兴趣,可以让她试着上手和学习一二,但现在不行了。
她与他们的界限在渐渐分明。
但这一切,都会与明泱有关。
对视上明泱投过来的视线,温璇轻轻扯出了一抹笑。
在公司里只要是坐到一定位置的人,没人会不认识温董找回来的小女儿。其他人和明泱打了下招呼后,便先行离开。
这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个。
明泱将带过来的吃的分给他们。她不知道他们开会开到这么晚,但好在买的吃的比较多。
温璇伸手接过,侧眸看着一向不吃这些东西的温珩之,眉间轻蹙,在简短的一秒里似乎就已经做完了思想斗争,还是接过了妹妹递过来的食物。
明泱脸上的笑容也扩大,很故意地推荐道:“很好吃的,你还没吃过呢,尝尝看。”
温珩之瞥她一眼,嗯了一声,“在这等我下,一起回去。”
现在还早,但他没准备继续加班。
明泱答应着。她记得好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说温璇有进组了,便随口问说:“最近没有看中的本子吗?”
温璇看着她,眸色有些深。
她语焉不详:“休息一段时间。”
她知道公司的股权有变动,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温承章肯定给了明泱不少东西。从前她只能浅浅接触到表层的东西,但如果是明泱的话肯定不止。
温珩之的办公室就在不远,来回不需要多少时间。
温璇垂了下眼,脸上的神情很淡,和平时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忽然出声问她:“明泱,当初……你也有羡慕过我吧?”
——在还不知道身世的时候。
在热闹团圆的新年夜,她和家人团聚,而明泱那边却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
在自己被全家人一起送到剧组,他们还经常陪她待在组里,而明泱只跟助理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温璇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是她在明泱面前,隐隐的也会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像是一个拥有了所有的人,在一无所有的人面前的展示。
她就不信明泱心里没有过对比和落差。
明泱微愣,似有所觉。但她的眉眼依然冷静,“正常的心理而已。”
人之常情。
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温璇微默,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指尖或轻或重地在掐着手心。轻轻扯唇,尽量恢复如常地道:“我自己开了车,那我先回去了。”
明泱静静站在原地:“慢走。”
她依稀感觉得到什么,轻轻摩挲着指腹-
晚上,明泱回了房间,忙一会儿工作。
她接受了拾悦的邀请,今晚跟他们一起开一个线上的视频会。
沈惟宁月份大了以后,闻不得香水味,现在拾悦主要是由其他人负责。今晚她也没有出席,与会人员是拾悦的其他负责人。
临近整点的时间,等最后一个人也加入了会议,会议便直接开始。
但在发现最后一个人是谁时,明泱握着鼠标的指尖一顿。
那边的摄像头也打开了,只是光线比较暗,她也没有刻意去看。
拾悦那边的一个经理在主持着会议,那三瓶香水也是由他寄过来给明泱的。话说着说着,他笑着问她说:“那三瓶香水,明小姐觉得怎么样?”
之前明泱就收进了柜子里。但好在今晚在同意参加这个会议后,她又拿出来重新做了一遍功课。
她简单说了一下对每一瓶味道的感觉。那三瓶香水各有特色,并不是千篇一律。
一听便能知道,她都有打开过,并不是收到了就只是收起来。
开了个头以后,话题就牵到了这上面去。
经理下意识看了眼屏幕上沈既年的摄像头,笑道:“这三瓶和以往其他香水都不一样,是沈总亲自选择的味道,跟进了每一个步骤,看着他们调出来的。”
沈惟宁不在,沈既年只是坐镇旁观,没有参与太多会议讨论。包括此刻,也没有出声。
明泱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经理与她闲聊着:“但是对于它们要不要投入生产,我们内部还没有做好决定。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限量生产,只作为送给部分高级客户的收藏款,一个是批量生产出售。明小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说白了,这是他们沈总的定制款。
今天那个采访视频那么火,他们当然不可能没看到,早在上热搜之前公司内部的群里就已经疯狂讨论过一波。只是别说是网友,连他们也没头绪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应该不大可能是公司的人,好像也不可能是京越那边总集团的人。猜来猜去的,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明泱刚喝了口手边的茶,被问到了头上,她听得出,他们应该更倾向于前者。便道:“可以将对象客户的条件放宽,折中一下数量。”
这样就不至于少到稀有,也不至于让这个特殊的类别满市场都是。
她并不在意那三瓶香水是否是私人订制。
也没想过只能自己拥有。
她刚才拿来泡的茶叶是温承章的私藏,茶香萦绕在鼻尖,她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经理认真在听,都在纸上记了下来。
下了电梯后,沈既年往外走着,旁听着这场会。
司机早就在外等候,及时打开车门。他一边坐上车,一边扫了眼她那边的摄像头。
上车后,司机同他确认了下地点:“先生,那我们回沈宅?”
沈既年颔首。
看见了他的指示,司机启动车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沈总的心情看起来都很差,随从的人也跟着大气不敢出。
会议在往下开,也聊起了其它内容。其中有人提到了一个话题,现在有一些客户会选择将拾悦的香水作为伴手礼。
拾悦的香水价格并不便宜,所以也是高端的婚礼伴手礼的一个选择。
“明小姐觉得怎么样?”
沈既年出声问。
他这边的麦克风一直是关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打开,出声得很突然。
明泱听出了他的声音,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哪方面,“什么?”
“如果明小姐结婚,会不会考虑这个伴手礼?”
沈既年看着她那边的摄像头,身上的气息有些冰冷。
他问得突然又奇怪,其他人有些迷茫。
明泱在网上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婚讯,怎么突然就假设起来了?不过,如果成真的话,那肯定能作为一个宣传方向。
明泱那边静了两秒。她抿住唇,回说:“我目前还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沈既年掀唇:“是吗。”
会议上一堆人在看着,明泱表面上看不出异常,“嗯。”
其他人以为他还有问题,特意等了一等,但后面他那边没有再出声。
外面霓虹斑斓,黑色宾利在道路上疾驰,在开回沈宅的方向上。
今晚不怎么堵车,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熟悉的一条路上,距离沈宅越来越近。
这场会主要就是一些交流和讨论,时间不长。结束之后,与会人员就陆续关闭了摄像头退出。
沈既年关了手机,放在膝盖上把转着。他的神情隐在了车内的光线里,晦暗不明。
时间刚过十点。
他微垂眼,开口吩咐:“掉头。”
第55章
阒静的车内, 司机还以为自己听错。
前面只要再拐个弯,就要到沈宅。
他临时准备调转方向:“是。”
·
开完会后,明泱跟姜莱通着电话, 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房间阳台的秋千椅上窝着。
“所以他今天一句话都没说?”姜莱有些意外。
明泱随手拉过一个抱枕抱进怀里, 回想着今天的情况, 垂了垂眼, “嗯。”
她也以为要有一番争执, 意外的是, 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离开。
姜莱只是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就觉得修罗, 慨叹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么不敢置信呢?这不像是他啊。”
正说着话, 明泱眸光忽然一顿。她站起身,视线落在院门外停着的那辆车上面,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姜莱那边等了几秒没等到她说话,“泱泱?”
就像是掐准了她发现了他,一条短信适时地递进来:【下来。】
明泱咬紧唇, 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大胆。他将车停在了温家的大门口,只要温家有人进出就能发现他的存在。
她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挂断电话,“回头再跟你说,先挂了莱莱。”
沈既年发完消息后便收起了手机, 没有再看。他倚在车旁, 像是笃定她会出现。
这一条路深夜无人经过, 周遭一片安静,唯有这辆黑色的车,在夜色里不知停了多久。
不到两分钟, 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有些匆忙。
明泱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又关上,回身看向路灯下的那个男人。
他还穿着今天的那一身黑色西装,在路灯与月光的交织下,显得格外清冷。
她冷静地问:“沈总深夜过来,是有什么事?”
温家人就在里面,但他好像不顾。
沈既年凝视着她的眉眼,嗓音微冷,“不肯去见我的家人,但他的可以,是吗?”
明明刚才已经快要抵达沈家,今天的这一切就要掀过去,可他依然是出现在了这里。
明泱静静不语。
姜莱刚刚还在感慨今天那样不像是他,话还是说早了。
风吹动了她散披在肩上的长卷发,几缕发丝拂过眼前,她安静了几秒,开口道:“沈既年,我不是只能选你。”
现在放在她面前的,不是单选题,相反,她有很多的选项。
只要她愿意选。
她离得太远,沈既年走过去,垂眼看她,“所以,你打算选他?”
明泱不置可否,只是说:“他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她没具体说,但她知道他记得。
要高要帅,要很厉害。
最后一点——
独立,各自有各自的事业。
这些林琢确实可以做到。她不需要太多的感情,如果双方没意见的话,婚姻也可以只是一段合作。
她其实不是想说林琢,只是这个时候,话赶话地上去。
明泱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就如他们分手的那一天,她穿着风衣站在原地,冷静地目送他离开一样,此刻依然充满理性。
沈既年嘲讽地勾了下唇。他淡淡敛眸,掩去眸中的情绪,掀了下唇:“说说。”
他身上的压迫感很强,可她互不相让。
他要答案,明泱可以现想。明亮的眼眸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给出回答:“我与他志同道合,互相吸引,不行吗?”
沈既年的下颌线咬得很紧。他无声地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八个字。
志同道合,互相吸引。
像是有把刀刻在他心上。
他的气息冰冷,问了一声:“你不会结婚,是真的不想,还是,只是不会跟我?”
明泱直直回他:“这重要吗?”
“你就这么站他?!”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
夜色下,这场没有第三个人加入与破坏的争执越来越凶,两人谁也不曾退让半步。
沈既年很罕见地动怒成这样。
可到最后,他也没有碰她分毫,只转身上了车离开。
吵得太凶,明泱的呼吸依然微急。
车子开远,沈既年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身影渐远,闭了闭眼。
司机刚才全程都在车上,无意地旁观了这一场争吵。此刻开着车,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给沈总开了这么多年车,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现在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脸色会有多骇人。
这一回,黑色宾利直接开回了沈宅。
沈既年扯掉领带,握在手里。等车一停,便径直往里走。
成滢知道他今天会回来,本来是想等他回来跟他谈几句话的,却没想到一直没等到人,自己先撑不住去睡了。
翌日清早,成滢问了声管家:“他昨晚几点回来的?”
管家回答说:“零点过后了。”
成滢有些意外,没想到会这么晚。
她今天有事,不得不去趟公司。等到下午赶回来时,沈既年正跟沈惟宁待在一起。
他按着手机,嫌妹妹聒噪,打断了她在自己旁边的叽叽喳喳:“傅闻洲肯放你自己回来?”
说到他,沈惟宁就撇了撇嘴,“是我不让他跟。他管得太多了,我说我要回娘家。”
不知道他们又在闹什么矛盾,他们的“矛盾”多到他懒得管。
成滢走进来,看见他还在家才放下心。
现在想找他说话是越来越不容易。一是因为他那边确实忙,二是,兴许他们之间的心结还在。
成滢一边将外套脱下,递给过来接的阿姨,一边径直朝沈既年道:“沈既年,三十四了,还不结婚,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有孩子?”
管家悄悄地叫走了沈惟宁。一是母子俩可能又要吵架,她现在身怀有孕,还是避开的好,二是喊她过来喝碗专门为她准备的汤。
沈惟宁不大放心地看了眼他们,才起身走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后面响起淡淡一声:“我不会有孩子。”
沈惟宁停住脚步,震惊地回头看向哥哥。
——他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妈妈,果然,成滢脸上的愕然并不比她少。在还没思考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成滢就已经站了起来,心头巨震,失声问他:“你说什么?!”
沈既年重复了一遍回答。
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生孩子对一个女明星来说肯定是有一定的牺牲,他很清楚,她没准备、也不会生。
而他的孩子,只会与她有关。她不生,他也不会有。
他的嗓音很沉静,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有在思考要什么时候告诉他们,就算成滢今天不问,或早或晚,总是要说的。
况且,他的孩子不仅只与他有关,也牵系着整个沈家。这种大事,他肯定要尽早报备,让沈家早做其他打算。
整个厅堂一片安静。
沈惟宁扶着门框,经久未动。她看着她哥,眸中惊起的波澜久久难平。
在震惊的缝隙,她忽然间福至心灵——上次他为什么提议说她可以生两个。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的原因……
成滢死死盯着他,由于太过惊愕和愤怒,她抓住桌角的手都在发抖,“沈既年,你在准备做什么?当年你突然提出毁约,你不要那门亲事,我由了你。但你难道准备什么亲事都不要吗?!”
她咬紧了牙,不待他回答,她便断然道:“这不可能由你胡来!你别想!”
管家硬着头皮,进来先将沈惟宁带走,怕她情绪波动太大。
沈惟宁喝完汤后,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本来是想缓一缓震惊。
却没想到,此时,几则爆料空降热搜,骤然窜上热搜前排——
#狗仔曝某m女星金主#
#塌房大瓜#
#m女星#
于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某狗仔突然发微博预告黑料大瓜。
他没有直接放出来,而是先发了一条预告指引。
圈里有一位女星资源好到出奇,网上一向都有她背后有金主的传闻,但大家都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对方实力摆在那,而且一直都没有证据。
——可这次,他说,证据,他有。
大言不惭到,说今天的瓜能惊动整个内娱。
午后,阳光和煦,春风习习。
这条微博直接炸开原本的平静。
评论区已经火速炸开了锅,根本都不用怎么猜,他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
几个条件一限,符合的人选并不多。
明泱那边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她今天去了趟公司,处理一些合同和工作,刚在回家的路上。收到消息后,她就近找了个位置停下车。
手机握在手心里,像是定时炸弹进入倒计时。
滴滴作响。
对方没有直接点名道姓,但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她拥有一定的敏锐度,预感得到一些。
可她还不知道对方手里都掌握了多少信息。
周慕跟她发完消息后,已经在紧急联系那边,打听消息,出价“协商”。
只要价格到位,这则爆料微博就能悄无声息地消失,随便找个别的出来挡灾。
过了许久,微信响了一声。
明泱乌睫轻动,点开看。
周慕:
【对方拒绝协商。】
【他不要钱。】
她握紧了手机。
周慕:【明泱,做一下心理准备,这次应该是冲你来的。】
他那边更忙,只顾得上给她发完最后这条,就继续投入了忙碌。
·
成滢和沈既年的争执还未结束,沈惟宁突然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将手机递给沈既年,看着他,声线微颤:“哥,你看下热搜。”
沈既年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而后才垂眸看向屏幕。他知道,如果不是某些事情,她不至于是这个反应。
#明泱打胎#
#曝某女星曾打过胎#
#某女星金主揭晓#
#明泱#
今天整个热搜榜,全被屠戮。
第56章
即便已经有过心理准备, 但瞳孔中的惊愕依然袭来得太猝不及防。
沈既年的声音遽然消失。他拧眉,点进去查看着情况。
成滢察觉到了异常,她问女儿:“什么热搜?”
沈惟宁没敢直接回答, 迟疑地看向哥哥。
沈既年简单翻看完情况,将手机递回她, 冷静地吩咐:“消息还没确定, 别多说。”
话音落下, 他已经取过外套往外走去, 步履如风。
沈惟宁震惊难定。如果那些消息是真的话……
热搜上面, 一眼望去,全是紫红色的爆。
热度已经从预告时的酝酿到现在的完全爆发。
狗仔发了一整条长微博, 将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全部放出, 毫无保留,没有给任何人商榷的余地和空间。
他今天敢放出那个话,不是没有缘由,他手中甚至有几年前明泱和沈既年在片场的视频。
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拍得比较模糊, 但是不难看出她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而那个时候,正是明泱资源一路好转,惹来议论纷纷的时候。
虽然没敢直接点出京城沈家,但是线索矛头已经直指明泱手下繁悦和拾悦的代言。顺藤摸瓜,答案唾手可得。
再到后面。
则是明泱两年前在美国的一个医院进出了几次被拍到的照片, 还有相关的一些旁敲侧击得来的调查信息作为证明。
明泱两年前在事业高峰期急流勇退, 虽说是去学习, 但本就有很多人不理解。如果说是因为怀孕才离开的,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假借学习之名,去打胎休养, 或者怀孕生子,就可以瞒天过海。
短短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热搜全部爆掉,榜上一条接一条全是明泱相关的词条。
——全网哗然。
【当初她刚进圈的时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毫无背景,听说连几千块钱的学费都交不起,我说后面怎么突然火得那么快呢】
【这个圈子果然乱,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没想到她也没能免俗,啧啧啧】
【我应该没找错地方吧?我有点不敢相信。如果没错的话……那她是真的牛,还在兢兢业业拍戏混圈也很难的好吗?】
【楼上,你没找错。行内人悄悄说一句,这位哥敢曝是真的勇】
只要有聪明人稍稍了解一下这次曝出来的“京越集团”是个什么存在,就能懂他们在忐忑什么。但更多的人还注意不到点上,只顾着看热闹。
【《韶光同》刚爆,后脚就曝出来这些,不会是动了谁的蛋糕吧?】
【别阴谋论了,视频都放上来了,锤都锤死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长宁》那边要悔死了,她后面压着的那些剧不知道还能不能播】
【我说怎么会突然出国一年,当初就有人在往这方面猜,没想到啊,果然啊】
【哥,咱能不能一口一口的喂,你一口气放这么多瓜,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啃】
【这么多瓜,竟然都只出在一个人身上。完了,这回不知道得热闹多少天了】
【她出道也挺多年的了吧?现在曝出来这一个,但这条路那么难走,说不定不止呢?】
…
趁着热度,扒她过往的人越来越多,将很多年前的旧往也全都扒了出来。
平时的那些鲜花和掌声是把双刃剑,在这种时候,会化作利刃刺回身上。
证据清楚分明,网上舆论迅速塌陷。
…
倒计时结束。
炸弹爆炸。
看完全部,明泱闭了闭眼。但随着对方亮出全部的牌,她反而有些安定。
既然当初选择了要这么做,她就应该有勇气面对与承担。
只是,那最后一条……
热搜上沸腾成那样,她的手机也在不停作响。这还只是个开始,待会的消息只会越来越多,她刚准备关机,留着另一部手机去和周慕保持联系,却在这时,手机里递进来了最后一条短信:
【不想回家的话可以去柏悦苑,那边有人接你。】
她的指尖一顿。不用看号码也能知道是谁发的。
团队那边准备回应需要时间,眼下安静地避开风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要去哪里确实是个问题。
酒店的话,以现在的情况,她肯定一露面就会被包围。回家倒是安全,娱记进不到温家所在的那一块别墅区,但她肯定要面对家人,先给他们解释和交代。
她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懂人心。
只犹豫了一会儿,她就掉了头,开往柏悦苑的方向。
…
工作室这边的电话铃就没有断过。
眼下这个情况,不管是准备认下还是否认,周慕那边都需要商榷。忙到一半,老熟人联系了过来。
——京越那边派人过来一起处理。
他如蒙大赦,虽然还没解决,但有了京越,已经可以提前松半口气。
今天的情况爆发得太快,那个狗仔又敢牵扯到沈家。这一切看上去都像是背后有人在指引,只是眼下还不得而知。
现在传成了这样,已经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撤热搜,试图让一切装作没有发生,搞不好会反弹得更加厉害。
他们也不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出任何回应,加剧热度,而是先放出手上的一些消息混淆视野,再出手压一下热搜的热度。
沈既年从公司忙完离开,外面已经入夜。
他弯腰坐进车里,按照周慕给的另一个号码,发去一条信息:【在哪?】
明泱远程跟周慕他们保持着联系,沟通着处理方案。这条消息跳出来后,她静了几秒,才回:【柏悦苑。】
这边确实有人在接应,所有的记者都进不来,还有阿姨负责她的餐食。她现在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屋子里。
诧异的是,这里的一切都还和当年一样,她不回来,他好像也都没再来过。
她没进主卧,而是很懂分寸地挑了个客房放东西。
——当初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之一,但现在她只是客人。
回完消息,她握着手机的指尖微紧。
迟早还是要面对他。
就像是一个背着人做了坏事,悄悄隐瞒和躲藏,可是终于有一天,还是在对方面前暴露了全部错误的小孩。
她都没想到,当年她想隐藏的秘密,最终却是被一个狗仔给曝出来的。
天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黑的,明泱没有开灯,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点着手机,身上盖了件毛毯,暖茸茸的。
沈既年打开门进来,偏眸静看过去一眼,将灯揿亮。
光线一下子照亮了屋内。
明泱下意识闭了下眼。
沈既年在她旁边坐下,看她几秒,启唇道:“今天那个爆料说,你两年前怀过孕。”
他口吻平静地陈述,也是试探。等着她跟他澄清这则虚假的消息,跟他否认这个信息。
沈既年紧紧盯着她的眉眼。
明泱抿唇。
别说她没想撒谎,这个时候,就算是撒谎也没有意义。那个狗仔已经将真相的苗头摆了出来,以他的手段,只要去那里一查,所有的消息都会水落石出。
何况,他虽然是在跟她求证,但她知道,他的心底肯定早就有一个不容糊弄的答案。
几秒过去,度秒如年。
沈既年的心沉沉往下在坠。他眉心缓缓折起,费解又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嗓音很哑地问:“……你为什么不否认?”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已经无声地紧握成拳。
——虽是问,却已经是明知故问。
没有回答,就是答案。
心底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有血在从里面往外涌。
刚才在车上,他重新看了一遍狗仔发的那条微博。没看别的,只看其中曝出她打胎的那部分证据。他将上面的时间信息烙在了脑子里。
那个时间点,他们刚分手不久,就在孟老爷子的寿辰前后。
甚至,那个时候他们可能还有联系。
可她一个字都没有跟他透露过,一个字都没有。
时隔两年,他直到今天才通过那个狗仔,知道她怀孕,知道她去打掉了那个孩子。
——明明早就有此猜测,但仍是在这一刻,心神俱动。
今天在看到那个热搜词条时,他还心存怀疑,应该只是狗仔捏造,专门为抹黑诬陷她而来。他等着去确认答案,让人准备澄清,让法务部准备去处理那个狗仔。
可是刚才在公司,他看着她的团队工作,他们在想怎么压热度,怎么处理……唯独没有说,怎么辟谣。
他刚才本可以直接问,可是在那待了那么久,他还是强行压了下来。
他要她的回答。
“明泱。”
他的喉结滚了滚,嗓音艰涩。
没说别的,只是叫她。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
她没有看他,只是轻垂下眼。
那个狗仔曝出来的所有消息都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个是假的?
她心里轻叹了一声,扯了扯唇,道:“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也没打算借此跟你要什么。”
明泱拿当初说给温珩之的那句话来给他:“这只是一个意外,出现问题,解决问题就好。”
她说得云淡风轻,试图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揭过。
可是,沈既年不是温珩之。
温珩之是她哥哥,可他不是。
这个孩子和温珩之无关,可是是他的。
沈既年也从来没在意过她会跟他要什么。她都不需要“借此”,他等着她来跟他要。
他嘲讽地扯动唇角,嗓音冰冷地重复:“出现问题,解决问题。”
他的下颌咬得如石刻般紧,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谁的一声:“明泱,你再狠一点?”
明泱突然发哑。
那句话之后,他没有再开口。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可怕。
现场已然是僵局。
不知过了多久,她拿起身上的毯子,先起身回了客卧。
就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今天的消息确实太突然,他可能只是需要时间消化。后面就好了。
进屋前,她犹豫了几秒,朝他那边看去一眼。他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周身的气息冰冷到没有温度。
她微垂下眼,开门进屋。
屋里屋外,始终一片安静,根本看不出来家里面有两个人。
这么安静的环境,明明很适合睡觉,但明泱躺了很久,都还是睡不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很多,又好像空白。
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背对着门口,继续等睡意降临。
也是因为太静,所以在很轻的一声叩门声响起的时候,室内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没睡着,乌睫一动。
又过了会儿。
门把轻轻转动,往下按着。
第57章
黑暗里, 其它的感官都格外敏锐。
明泱感觉着,旁边的被子被掀开,床垫微微往下陷落。
她闭上眼。
可他似乎笃定她没有睡着。
他从她身后拥住她。也不做什么, 室内依旧静谧。
过了许久。
久到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睡着,又在想他是不是已经睡着的时候。
他的手移到了她的小腹上, 喑哑一声:“疼不疼?”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 猝不及防到,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做好防备的盔甲。
明泱抿住唇。她知道他是在说当年做手术的时候。
当初她没有告诉他, 自己去做完了这个手术。可是在收到那封来自大洋彼岸的来信时, 只是看着纸上的四个字,泪水便忽然决堤。
那明明只是简短又单薄的四个字……
停顿了下, 沈既年问她说:“它多大了?”
她攥着被子, 静了几秒,还是告诉了他信息:“做掉的时候八周。”
他屏着呼吸,却仍是于那一秒,自眼眶里滑下了一行泪来。
他没有经验,不知道八周会是多大, 也想象不出来大小。但人类的情感就是那么莫名其妙,会突然产生牵连,也会为失去而痛心。
她刚回来的时候沈惟宁的孩子好像差不多就是那么大。
刚才在外面坐了许久,沈既年想了很多很多。
他终于想明白——
为什么她会对沈惟宁的宝宝上心,会一反常态地在私下里给准备礼物。
为什么她助理会给她准备炖汤补身体。
甚至于, 还有更微妙的瞬间:他问她在国外的那一年是否顺利时, 她为什么会有那些微的停顿。
所有埋伏的疑惑都解开了。
那两年里, 他放她放得太开,而她也瞒他瞒得太多。前段时间在剧组里她的房间问她时,她回他的那句“多的是”, 原来是真的“多的是”,他所知不过是皮毛而已。
他千想万想,也不曾想过的这一切。
他的眼前仿佛一片灰褐。
明泱没有告诉他,就算想生也生不了。不是忘记,她是故意不提。一怒之下,他可能就不会再过来了。
但是情况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样。
他的难过就算无声她都能感知得到。
她很轻声地开口:“沈既年,如果生下来,就只会是个悲剧。”
它不会有名分,横亘在他们这段不正确的感情里,说不定也是错误。
沈既年咬牙,“什么悲剧?”
“如果生下来,我会处理好一切,它会是我们的孩子。”他否认掉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我做得到。”
他本也是在孟老爷子寿辰那天就结束了一切。不论付出什么,他都做得到。
可是没有给他如果。
“知道男女吗?”
他好像有很多想要问的,尽可能地问着更多的信息。
看得出来他对这些事情确实不了解,问得很生疏。
平时他好像无所不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掌控在手中,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明泱的嘴角动了动,垂下眼睫,“那个时候还没有成形……不知道的。”
它甚至在还没有成形的时候,就已经被拿掉了。
她闭了下眼,很突然地从心底涌上了一股剧烈的难过。那是一股久违的情愫,睽违了两年。
他说她狠,可是说到这,她也说不下去了。
思量许久,兴许还是不忍,她将真相告知了他:“当初那个孩子来得意外,我们都没有做过准备。胚胎本身就不健康,这个孩子……注定是要流掉的。”
他听到得毫无准备,眼眸中的痛色也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薄唇微张,到最后,又归于无声。
很深的一股叹息。
今晚一桩又一桩,像是上天想要考验他的承受力有多强大。
他再没了声音。
明泱心口也像被堵住了。她拉了一下握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转过身去,“沈既年……”
他将她环在怀里,低下头很轻地吻在她唇上。
像是始终位于山巅的高岭之花终于俯首下来。
他似叹的一声:“明泱,我认输了。”
在他与她之间,他彻底落败。
他不跟她吵了,再也不吵了。
他这一辈子,都与她认输。
明泱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解地抬眸去看他。可是在黯淡的光线里,好像也看不见他眼底的光,她蓦然怔住了。
沈既年扣住她的手,伸进她的指缝,直到严丝合缝地完全紧贴。
他闭上眼,吻进她。好像有泪水在舌尖化开,竟然尝到了咸湿。
在这场爱恨纠葛里,谁也不知道哪里才是他们的终点。
这个吻不带情欲,只为了将某个挖空的地方填满。
…
她今天也没少折腾,等她睡着了以后,沈既年才放轻手脚走出房间。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根烟点燃,夹在指间,半晌,却又被他摁灭。
外面属于这座城市的繁华灯光渡进满面的窗,映在了这个男人峥嵘屹立的身形上。
今天热搜那么热闹,他的手机躺满了好友询问的信息。尤其是沈惟宁,她虽然待在家,却紧张不安地给他发消息问:【哥,你见到明泱了吗?热搜上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既年拿出手机,却没有去看,直接拨给李特助,作着事前的预警与交代,让他们做好准备应对。
而后,长指点开了微博。
…
这场爆料的热度高燃了一整天。
这个圈子里鱼龙混杂,明泱的不少对家和各种各样的人也有借机下水,将水搅得更混,将浪翻得更大。
《韶光同》的热度正高,明泱跟温璇的粉丝之间本来就有些竞争。这次她这边船一翻,那边也跑来了不少人看热闹,顺带着高高在上地踩一脚:
【可别牵连我们剧的播出哈,有些人真是能不能有些自知之明?竟然还好意思来跟我们抢番呢?】
【就是说啊,连韶光同的剧本怎么到她手上的都不知道呢。】
明泱的粉丝和他们本就打得正凶,今天虽然一直被压制,但还是气不过,两边直接开火对骂:【你们不就靠一个好家世吗?不然就靠你家正主那演技,能拿到这个本子?说什么笑话!】
温:【那咋了?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们只是一个交不起学费的姐,在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明:【从她出道就拿家世在吹,吹了这么些年还没吹够吗?】
温:【你家都要烧没了,都这么丢人了声音还这么高呢?真是粉随蒸煮不要face】
今天热搜上太热闹,大的瓜小的瓜不断,他们争吵的角落根本无人在意。
在漫天的谩骂和质疑声中,不少粉丝和路人还是在等着明泱那边的声明。
不管爆料如何,网上骂得有多激烈,他们都只想听见她回应的声音。
众人一直在看,所以也没有明显发觉——
到了晚上,已经开始有部分营销号的声音消失,不再讨论这个事件。部分热搜也开始被撤,热搜榜上已经从一开始铺天盖地都是明泱的热搜,到现在开始冷静。
如果说这件事是一艘大船,那么情况已经从一开始的完全失控,到现在起码能够让人掌舵。
同样是在这么一个寻常的夜晚,连天边的星子都规矩地没有多放一点光亮的夜晚。
京越集团的官博突然转发了一个新账号刚发出的微博。
有人不明所以,想点进去看,但微博忽然卡顿瘫痪,慢了一步赶过来的人已经点不开。
——访问人数过多。
等他们点了半天,好不容易点进去后,才终于得以看见那条微博的全貌——
沈既年:
【我与她相识于五年之前,有幸陪她走过所有寂灭的岁月。
因故分开已久,现在是我单方面在追求。
关于所有的谣言与猜测,我来给各位答案——她是我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诸位还有何疑问,我在京越静候。】
官博转发评论:【所有不实言论,京越集团法务部不会停止追责。】
简短却铿锵有力的一条微博,凭空出现,直接揽断了原先占据高位的热搜,火速登顶。
所有人目瞪口呆。
原本稍稍平息波澜的海面,再度惊起巨浪。
在此事之前,有人搜过,沈既年没有过任何公开账号。却于今晚,带着这一条微博,这么突然地进入众人视野。
稍微了解他身份的媒体不敢相信,行内人不敢相信,世家圈的人更不敢相信。
今天沸腾了一整天的新闻,在世人的有色眼镜下,她好像自动被放在低位,谁也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个收尾。
公开告白!
而且字里行间都在流露同一个信息——他为她俯首称臣。
满座哗然。
有人惊住半晌,想点开评论区看一眼,但微博直接瘫痪。
好在——这场风暴太过惊天动地,已经被媒体搬运到了其他软件。到处都在传,到处都是这件事的声音。
【可以称得上是泱泱最早的粉丝了,我哭辽,一路陪她走过来,我太懂那句“所有寂灭的岁月”是什么含义了。今天那群人凭什么将她的今天说得那么轻巧?好像她真的有登云梯一样!她好几年都没怎么休息,从籍籍无名到今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
【靠靠靠,我以为是我太晚不睡出现幻觉了,但是看了眼时间还没到零点啊。我都看到了什么???】
【独一无二的女主角,我天……】
【憋了一天了,终于可以让我说一句了:只有我被他们在片场的那个视频磕到了吗!他的男友力真的很强啊!和明泱的身高差、体型差……啊啊啊救命啊我要磕疯了好吗!】
【楼上……俺弱弱举手……虽然他们没亲上,但真的比亲得难舍难分还刺激QAQ那个氛围感,总感觉他们下一秒就要负距离】
【MD!够了!这一对我先磕了还不行吗?谁说不能磕了?怎么滴,女明星和大boss就只能是那种关系吗?人家正常恋爱怎么了?这最多只是一场旧恋情曝光!】
【谁能不能出资投一场?我想看他们俩给我拍一部现偶】
【what?我没看错吧?有人想请京越的CEO演戏?让我来算算身价,一个零两个零……Oh你还需要打十辈子的工】
【一群人说她倒贴,没人说他在追,真是够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何止他们?
往常在这个点最是热闹的世家圈子,今晚前所未有的安静。
刚才还有人给沈既年发消息,或是关心或是询问,这会子全都不说话了。
纪含星:【掐我一把,我好像在做梦】
祝戈:【可能我们昨天都喝了你的假酒】
外界再怎么轰然震动,都惊扰不到柏悦苑这边来。
发完那条微博后,没管多少人失控得脱口而出的一声“woc”,没管多少人今夜要为此加班,没管任何事情,沈既年已经收了手机。
他独自在客厅里静了一夜。
就像两年前想给她写信的那晚一样。
当时他写写废废,最终只有那克制又绅士的四个字,等到天亮后,将那一纸信笺寄出。
他遥问她安好,是因为那时他几次失眠、梦醒。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
……早知道的话,他就在那张纸上多加一句,也同它打一声招呼。
他垂下了眼睑,压下了眼中的深霭与晦色。
直到天光蒙亮,他才回去房间。
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车熟路地拐进客卧。
冷掉的半边床榻重新被热了起来。
明泱睡得正深,对身旁的动静毫无察觉,自己被人收进怀中也无发觉。
只满了他的怀。
第58章
京越集团原本已经拟好公告声明, 做好准备回应。
只是这一项决议被他们的boss亲自否决。
他要自己来回。
至于后果——所有人都看见了,微博程序员加了一整晚的班,一大批营销号活跃了整个通宵。
周慕那边的阵脚全被打乱, 原本已经定好的章程推倒重来。
第二天早晨六点,他就将新的方案发给了明泱, 等她回复。
那个点明泱当然还没睡醒, 手机只在她旁边震了一小下。
沈既年也刚刚入睡。
这一晚, 不知道失眠了多少人。
一场冲着她而来的仗被这么化解, 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甘心。
中午, 在这件事爆出来整整一天后,干戈寥落之际, 明泱的工作室正式发布声明:
明泱和沈先生当年系正常交往恋爱, 请大家不要过多关注艺人的私下生活,可以将目光放在明泱的工作和新剧上面。
最后,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他们的态度随了老板,同样的强硬。如果只愿意跟随到这里,他们也感谢;如果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 那大家就继续往下同行。
发出声明之前,周慕已经做好准备会看到一堆恶意评论。毕竟这次曝出的这些消息里,对于一个女明星来说并不友好。
不得不承认,这个社会上的一些规则,对于女性来说就是更加苛刻。
却没想到, 微博发出之后, 蜂拥而至的评论全都跑题:
【新剧名为《他的女主角》, 讲述的是一对恋人分手五年久别重逢的故事,拍摄地点:北京,领衔主演:沈既年、明泱。】
【工作室请记住自己的职责, 多发点日(花)常(絮),我们爱看[舔屏][舔屏][舔屏]】
【脱粉?什么脱粉?我们是新粉!】
也有正经一些的粉丝评论:
【泱泱已经二十九岁了,进圈九年,从双十年华至今而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摄像头之下。就如有的朋友所说,这么多年她很少休息,也很少有私人生活。为数不多的那点空间和时间,希望大家尊重她的隐私,不要过多窥探和干涉。这是她的人生,我们只需要做好陪伴与守护就好。】
【她这两年成绩卓著,手里还捏着几部被圈里看好的作品,在这个时期,附庸而来的掌声太多,但在这些消息曝出来的那一刻,顷刻间转化为利刃与唾骂。你们这些人的掌声太过虚伪,就像工作室所说,感谢你们这一路的支持,但也到此为止,江湖就此别过!】
【作为一个艺人,在荧幕上她没有对不起我们任何。相反,昨天泼天的谩骂和质疑,是这个世界太苛刻与残忍。作为一个女性,她拥有属于她的任何权利,也没有必要对任何人交代。有些人离远点,莫挨我们。】
【她九年的粉丝,从昨天到现在,我没说过一句话。旁观所有,只觉痛心。不管多少人脱粉,她也永远都是我的女主角,我爱的女孩要永远站在光里。】
…
…
明泱点开已经在热搜第一挂了一整晚的那条微博。昨天将近零点才发,那么寂静的时间点,直接引爆了全网。
所有漂浮在海面上的所有风暴,尘埃落定,却是演变为了另一种程度的震惊。
目光落在那条微博的某些字眼上面,她的指尖在手机侧面的熄屏键上摩挲着,按键凸起,硌着手。
而后,关掉手机,她起身去洗漱。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是要说些什么的,但现在情况有变,和团队商量过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决定,她这边保持安静。
从她睡醒,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知道他没走,外面的动静隐约有传进来。
她开门出来时,沈既年刚放好筷子,他抬眸看过来,见她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说:“衣帽间里有衣服可以换。”
不用担心不合适,那些本就都是她的尺码。
“不用了。”明泱轻声说。
穿走又还来还去的,很麻烦。
她今天就准备离开。昨天是情急之下的避难所,今天她就该回去了。
潮起又潮落,干戈已经寥落。
沈既年没说什么,只是将筷子递给她,让她坐下吃饭。
她还有些心不在焉,吃了小半碗,才反应过来口味不太一样,迟疑地抬了抬眼:“不是阿姨做的吗?”
沈既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我没让人过来。”
“……”
他好像一点也没有提起那条微博的意思,明泱先开口道:“沈既年,那些话不能乱说的。”
沈家一向低调,沈家人都很少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包括之前交往几年,他也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
他这么一公开,她是被追求方无所谓,影响最大的是他自己。
不说别的,沈家那边就不会同意。以后他的婚事还怎么去谈?
“明泱,”沈既年放下筷子,停止用餐。他抬眸看进她的眼底,道:“在这些事之前,我就已经提前让家里人做好准备,我不会有孩子。”
消息太突然,她很急促地闪动了下眸光,“为什么?”
沈既年提了下唇角,“泱泱,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你说的话都只是随口一说?”
在他的提醒下,她猝不及防地一愣。
从记忆里去翻找着他曾跟她说过的话。
“我不会强求你结婚,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你有你想要的未来,我也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记忆倒带。
她眸中波澜惊起,突然错愕。
原来,这就是“我没有这个打算”以及“给她她想要的自由”的意思。
她不打算结婚,所以他也不打算。
她无意于婚姻与孩子,所以那也成了他的规划。
那些话,她承认她也有挡他的意思。可是没想到,他早就破掉了那些阻挡。
初初听闻时不以为意,却于多日之后,对那些话的话中深意后知后觉。
“沈既年——”
她出声时,回声仿佛响在了心底。愕然太甚,她的眉心也跟着蹙起。
沈既年平静而又坦然道:“不需要有负担。是我追你,你只需要考虑就行。”
“两年前,我和孟少灵从未有过感情上的什么交集。我没碰过她,也没有爱过她,我和她之间只有工作上、利益上的来往。”他说,“以前是,以后也是。我这辈子,总不会再有别人。”
“如果有打算恋爱,”他注视着她的双眼,心底是学生时代都没有过的那种属于表白的青涩与慌张,嗓音低沉道:“你考虑考虑我。”
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眼,讲的却是情种的话。
明泱本来想端水喝,但指尖颤了一下。
重头来过。
原来是这个重头来过。
她定定看着他,而他的眸光始终未移。
她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收紧。在迎着他的目光中,飒然道:“好啊。”
不能下决定,能被考虑也行。
吃完饭后都中午了,明泱一边发着信息,一边下了楼。
昨天那个爆料一出来,外面肯定都闹翻天了,但是柏悦苑的安保条件很好,业主素质也都很高,这边风平浪静。
他的那条微博始终挂着,到现在还在热搜上面,一直没有删,攫取眼球的效果毋庸置疑。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蒙蒙的雨丝,不大要紧。
明泱刚准备找车,却是一走过来这边,就看见了不远处那道高大的身形。
她微愣,脚步一顿。
雨丝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
温承章打着伞,站在那儿等着她。
见她停顿住,他出声道:“快过来,别湿了头发。”
从昨天到现在,东窗事发,她逃避地不大敢回去面对。
她一直都觉得,她不是一个太乖的孩子。不管是赵瑞芝他们,还是温承章他们,养她都没有什么用。
如果没有被温家认回去,她的父母还在宁城那边的小镇上的话,昨天这些事情一被曝出来,赵瑞芝只要一联系到她,一定会怒骂她有多丢人,愤怒她有多让他们抬不起头。
声声句句,不会比网上的那些声音好听多少。
她本来是打算趁着现在风平浪静了点儿,回去自己租的房子那边。
直到现在,温承章来到这里接她。
他见到她时,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只是担心雨水打湿她的头发。
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却连同雨丝一起,有点打湿她的眼眶。
她嗫嚅了下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熹熹,昨天爸爸妈妈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不敢回家?”温承章温声问道。
他看到了网上的所有声音,有过怒色,也有和她团队那边联系过,想要压制热度,或者让温氏出面发声。
但是周慕行事很谨慎,跟团队认真讨论过后,还是决定先不要。
她的家世和这次的事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现在只想降热度,撤热搜,不想让热度翻倍发酵,让所有的目光继续聚焦于此。
家世不是不能公开,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可以从长计议,等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
是以,昨天温家只在忙一件事——查查那个狗仔,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插手,或者协助?
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敢曝的不仅是沈家的沈既年,还有他们温家的掌上明珠。
和明泱想象中的不一样,温承章没有过多询问,也没有对她有任何指责,只是打开了车门,在那等着她,“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蛋糕,妈妈和哥哥都在家,晚上爸爸亲自下厨?回家了,熹熹。”
第59章
包括现在, 她心底都还是退缩的怯意。她好像缺少了一点去面对他们的勇气。
但温承章有很多的耐心,他温和又平静地,在等她迈动脚步。
明泱垂下眼睫, 看着地面上的一个小水滩。新的雨点砸在水面,水花霎时飞溅而起。
为什么不敢见他们?
……或许是怕从他们眼中看到失望与厌恶。
她自己在外面闯荡,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称得上丰富, 但是没有将自己养得很好。
甚至相反。
就像这个雨天, 被雨水打湿, 被地面上的污水溅到。
满身泥泞。
她刚被他们找到的时候,就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过往。可是现在全被曝光在了阳光之下, 就连想掩耳盗铃都不行。
明泱轻轻闭了下眼, 还是朝那道已经打开的门走了过去。
等她坐进去后,温承章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他将车门关上,绕去驾驶座。
他知道,她是高敏感的孩子。她小时候不会这样,很容易满足, 也很容易开心,是这些年不知道被怎么养育,后天形成的性格。你可以不理她,让她自己去冷静,她会自己哄好自己, 但你们之间也注定会生疏。
她需要的是更加坚定的选择, 用更加热烈的爱意去包裹。
拧巴的人会喜欢回避, 他们需要引导。
要有人在前方引路,慢慢地将她带到自己身旁。
明泱还没想好要怎么交代,只是觉得抱歉。
犹豫了下后, 她还是开口:“对不起。”
但这句道歉又从何说起呢?
温承章拧眉,摇了摇头:“是我们没有合格。”
他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反而是嗓音温润道:“熹熹,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你不必满足我、以及任何人的期待。”
她看着前方的道路,手指无声蜷起。
温承章打转方向盘,开出这个小区,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只是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支撑与陪伴。”
他跟她说:“你不需要道歉,是我们没有合格。”
她的眸光轻动。心底的褶皱好像在被铺开展平,很多的忐忑不安都在被拂去。
好像,不再有那么害怕。
他们给她的爱更加广阔、包容,而非狭窄、限制。
这无疑能够让她放心地展开翅膀,梳理羽翼。
她轻轻答应了一声。
是这么多年里,在悄无声息中,和父亲走近的一点点距离。
她稍微雀跃了一点,觉得父亲的脾气真的很好,随口问说:“哥哥今天没去公司吗?”
温承章微微笑说:“他昨天被我揍了。”
他昨天当然想明白了,那时候温珩之本来要回国,为什么会临时决定在美国多留一段时间。也知道温珩之早就知道这些事,只是隐瞒不报。
——怎么可能不揍?
“……”
明泱张开的嘴突然闭上,默默抱住了手机-
她走后,沈既年回了趟沈家。
沈惟宁待在小草坪上陪着她的猫玩。她的肚子已经显怀,现在动作之间也小心了不少。
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脚步缓慢地在几步之外停下。
八周,差不多是明泱刚回来时惟宁的月份大小。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经这么大了。
他有些出神,眼眸深而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光线太暗淡,他竟然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那个孩子能生下来,和妹妹的孩子年岁就会差不多大,他们就可以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是不是因为那个画面太珍贵,所以他竟然难以幻想与构造出来?
那只猫最先发现他,跑了过来蹭着他的裤腿,很快就在干净整洁的黑色西装裤上粘上了它的毛。
沈惟宁跟着回头,一看见他回来,立即道:“哥,怎么样了?”
她从昨天就在等他消息,但是一直没有等到,谁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何。傅闻洲早就来接她了,可她不放心,就留在这等着哥哥回来。
何止是她?一早起来就发现,妈妈也是一晚没睡。昨天热搜上的事情严重到她们没法不震惊。
沈既年没有回答,但其实答案早就写明了。
沈惟宁的心口一紧,“哥……”
“惟宁。”
沈既年开口道,“哥哥跟你要个东西。”
她微愣。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都是他在给她东西,印象里,他还没有跟她要过什么。而且,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好奇怪,叫她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你说。”
沈既年道:“那天她送给宝宝的礼物。”
沈惟宁目光一顿。意料之外,但转念一想,又是意料之中。她没有二话:“好,哥你等我一下。”
好在,有很多孕期准备的东西她都放在了沈家,那份礼物也是。
她一走,那只猫却没跟着走,而是继续欢快地蹭着他。沈既年瞧它几眼。
而后。
这个在它眼里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家伙,终于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将它抱了起来。
它懒懒地窝在他怀里,“喵”了一声。
成滢站在厅堂门口,扶着门框,远远地看着这边,没有过来。
她看得出来,他不容许他们再插手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们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
沈惟宁很快回来,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我拆开过,又原封不动地还原好啦。”
“嗯。”
回房间后,沈既年拆出了袋子里的东西。
是一套奶黄色的小衣服,可爱又软糯到像是一个小奶黄包。他的指腹在布料上面轻轻摩挲,婴儿穿的衣服,布料柔软得像是最软的云朵。
她亲自挑选,送给沈惟宁的孩子。
谁也没多想,当时只道是寻常。
胸腔中的呼吸有些深远。他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兀自留下了这份礼物。
·
到了晚上,相关事件的热度已经被渐渐清退,热搜也被撤得七七八八。
这看起来背后当然是有人为的手笔。
但对方早已直言——有什么疑惑,尽管去京越找他。
一群人难免觉得可惜。但一生要强的女人们总有别的手段,他们很快就将目光放到了拾悦上面。
今昨两天,趁着这次的东风,拾悦这一季度的销售量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默默往上窜了一大截。
这次没人提到它,但又都心照不宣地记得它是因何而存在。
·
温家。
温珩之还在翻看着手下人交上来的资料。
这次的事情曝出得是挺突然,但那个狗仔确实跟了她很久。不管后面这件事会不会被压下去,都会成为他整个职业生涯的高光。
温珩之手上转着支钢笔,神色淡漠。
倒是挺敬业的一位。
敲门声响起时,他按掉平板的同时启唇:“请进。”
“哥?”明泱端着盒小蛋糕,往他身上瞄了瞄,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进来。
她其实没有和他们说过自己喜欢吃哪家店的蛋糕,她平时也很少吃甜食。但是他们就是知道答案,这两天她心情不好,就用甜食来哄她。她回来时,它正系着一个又大又华丽的蝴蝶结在等着她。
黎月什么都没说,只是推着她去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就放她过来找哥哥玩了。
温珩之抬了抬眉,“我不吃这些。你自己吃。”
“哦。”她随手放在他桌上,继续好奇地打量。但是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身上什么异常都看不出。
明泱只好直接问:“爸爸揍你揍得疼不疼?”
温珩之指尖转着笔,坐得挺直,没靠椅背,嗓音散漫道:“想什么呢?能疼到哪去。别听他吓唬你。”
他的口吻太过不以为意,明泱这才放下心。
温珩之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要是犯的错误更严重,是不是就再也不敢回来了?”
看她几秒,他在心底很轻地叹了一声:“有哥哥在,你怕什么?”
明泱踟蹰了下,如实说:“也不是。我本来就打算给你发条消息,问你能不能帮我背下锅。”
温珩之:“?”
他掌下动作更重,把她刚打理好的头发全部揉乱。
明泱没能收住笑。
他的房间看起来很好待,她也没有打扰他工作,只是自己抱着手机在旁边玩,顺便吃完了一整块小蛋糕。等玩到发困,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温珩之点亮手机,扫过一眼手底下的人刚发过来的某条消息。狭长的眼眸微敛,起身出门。
正值深夜,北城的各大会所最是热闹的时候。
温珩之的车停在了某一间还挺出名的会所门口,径直下了车,将钥匙隔空扔给了过来接的泊车员。
在昨天持续发酵的舆论中,不乏下场浑水摸鱼的人。三言两语,在原本就有三分黑的事实上乱涂乱抹一下,就能将全局抹得脏乱不堪。
在这个节奏很快的社会,多的是被一言以蔽之的人。看过了那么一眼消息,就会印在心底,转头在朋友的小群里聊起来时,便会惋惜地来上一句:【真看不出来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在满天乱飞的消息中,温珩之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人。
他不仅在发,还找了不少媒体分享他的言论。
「她能爬到今天,曝出来的是一个,谁知道背地里还有多少个?」
「长得就是一副千人骑的婊子样,你们这群傻子还真信了她有多清纯」
「圈内人来说一句,这位沈总可不是有福么?睡起她来的滋味确实是不错」
「这两年和这位一分手,转头就拿下了这么多部大制作,谁知道是不是从导演到制片全都睡了个遍?」
而发出这些话的人,此刻嘴里也正在说着。
看得出来喝了不少酒,已经上了头,舌头都大了:“打一个胎就给你们震惊成这样?查查记录,二十岁就出来,谁知道她打过多少次?以后还能不能生都不知……啊!”
原本得意忘形的声音忽然被截断。
带着拳风而至的一拳砸得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被他的身体带动而起,不小心掀翻了半桌的酒瓶。
在座的其他人齐齐变了脸色,纷纷起身闪躲。
“操**!”那人嘴里骂着脏话,往旁边吐了口血水,恶狠狠地看向来人,试图看清是谁这么不要命。
但是却觉得陌生,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过交集。
他还没混到那个圈层,不识来人。但是和他一起在座的有人有眼色,已经快速地认出了人,开始朝朋友扬扬手,示意别多管闲事。
一大群人或前或后地开始往外围退了几步。
“你**谁?!知不知道你老子我是谁?!”文长丰狠狠瞪向来人。
旁边的舞池里跳得正热闹,在跳跃的灯光之下,对方的身形被勾勒得散漫而落拓。
温珩之掀了掀眼。
他的提醒来得很多余。敢对他动手——当然就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这还只是个开始。
不多时,这边打起来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会所。
沈既年刚到,他看了眼场内的情况,微偏了下头,吩咐着这家会所的老板。只两个字:
“清场。”
老板怔了一下,后背瞬间僵硬,立马反应过来意思,将吩咐传了下去。
一个下手,一个清场。乖乖,那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惹了哪路神仙?
会所别说过去主持公道了,恐怕还要跟着掩耳盗铃,遮掩是非。
温珩之卷起了袖口,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一拳接一拳地往文长丰身上落。他拳下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滩废水。
他周身的气息冰冷,“说说,你都想对她做些什么?”
他明明让人说,可他的拳头没让。
文长丰还以为这也是明泱的哪个老相好,他抹了把嘴角,试图让他迷途知返:“你别被她那张脸骗了!她就是个臭婊子!”
温珩之咬紧了牙,眸光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又重重抡下一拳,淡声道:“继续。”
说是让人继续,可对方一句话,他就跟一拳头。
周围的人不知道何时散了个干净。
温珩之打了个尽兴。将六年前眼前这个渣滓加诸明泱身上的一切,还有今时今日之仇,一股脑全都还了回去。
听说六年前他不知道被谁处理了,一度在北城销声匿迹。可能是随着明泱和沈既年分手,明泱的黑料又曝光,他以为没了限制,再度出现在了北城,威风赫赫。
温珩之接过服务员送上来的热毛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可以试试,你的嘴还能不能开口泼她半句脏水。”
他扫过一眼那个半废不废的人,而后,似有所觉地看向不远处。
刚才一走进来入耳的就是那番太过不堪的话,他的情绪上涌得太急,没来得及打点好情况。但在打斗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当时他就有所预感。
这时候看到沈既年,也不觉奇怪,眸光依旧冷淡。连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便直接离开了这里,只交代助理过来收拾残局。
…
…
这天之后,北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无人在意。
明泱对那些情况全然不知。
她这次是因为林琢那边请假才有的几天假期,正好用在了处理这次黑料的事情上。但他姥爷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他跟剧组协调,又多请了两天假。
这也是导演能给他的最后两天。这么大个剧组,每耽搁一天都是经费在燃烧,这几天导演可以先拍别的戏,也可以磨磨几场之前不太满意的戏,但不可能无限期往下拖。
他们的戏拍不了,明泱也没有着急回剧组。
这天下午,她刚从外面回来,就接到沈既年的电话。
“准备什么时候回剧组?”
他在等她。
她手上提着东西,没注意看来电显示,听见声音才微微一愣。
明泱回说:“过两天吧,林琢姥爷情况不大好,我明天去看看他。”
沈既年沉默了一息,问说:“你很关心这件事?”
明泱当然没忘记那天他们才因为这件事,在这里争执不休。她神色冷静,“嗯。”
她坦然承认,她在关心另一个男人的家人。但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情绪,这场通话风平浪静。
平静到,接完电话后,她还站在原地愣了会儿。
翌日下午,明泱到了医院后,给林琢发着消息。
他一早就出去了,让她在这里等他一下。
没过两分钟,他匆匆赶到,将手上的咖啡递给她一杯。
明泱伸手接过,关心道:“医生怎么说?”
他微蹙了眉,“一直都没好转,等今天的手术情况看看。”
老人家上了年岁,这些情况注定是会到来,只是骨肉至亲很难接受罢了。
她颔首,跟他一起上楼。
今天病房外面似乎格外多的人,但医院里人多也正常,明泱原本没有在意,直到她穿透层层人群,于前方看见了沈既年的身影。
她眸光一顿,没反应过来状况。
最前方,几位医生在作着交流。站在最前方的一位看起来年龄很大,已经满头白发,林琢这段时间都没见过。
他的家人过来同他说着情况,声音里明显染了喜色:“这位陈教授是沈先生请来的,在跟医生交流姥爷的病情。如果可以的话,下午的手术院长是想请陈老亲自主刀,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心很多。”
家人的声音就在耳畔,林琢一抬目,正好也对上了沈既年的目光,他微蹙眉。
沈既年也朝他们走了过来。
林家人连忙与他道着谢。这位陈老早就退休,听说很早就不出山了。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光看院长的反应就能知道有多难得。
明泱一手抄在口袋里,站在不远处,眼眸中也浮现出些不可思议的震惊来。
可能是她道行太浅,她一时间看不出来他这是想做什么。
沈既年彬彬有礼地和林家人交谈着,从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里在忙着准备手术,明泱没有多留,准备离开。
林琢本来想送她,但是她没让,“你快回去忙吧。”
他没有刻意坚持,“那过两天剧组再见。这次多谢你帮忙。”
沈既年听得见他们的声音,神色淡漠。等她一走,他也没再多待,随意地讲了两句后就跟着离开。
前后只差了几步,只要快走一下就能追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琢的目光有些深地看了眼他的背影。
旁边有人跟了上来,明泱看都没看,只是出声:“你做什么?”
他和林家素无交集,在此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不知道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
“陈老是国内在这方面数一数二的专家,你不必再担心。”
她的脚步终于停下,转过身看他,“可你为什么要帮他?”
沈既年咬牙,看着她的眼睛,“你说呢?”
第60章
总不能是因为他跟林琢有多熟, 或者,他有多乐于助人?
有风从他们之间穿堂而过。
她与他对视。
因为他人高,她需要仰目去看他。
明明之前还在因为她跟林琢的拍摄而吃醋, 那天还在因为她和林琢来见家长而吵得不可开交。
沈既年垂眸看她,“你不是很关心他姥爷?陈老说等这次手术成功, 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不想再让她来跟林琢见家长, 索性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哪怕这位陈老不是那么容易请出山, 他也可以一遍遍去请。
明泱眸光轻动。
她好像从他的眼神里, 看到了背后他从未有过的退让与妥协。
她戴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眸,颇为稀奇地打量了一遍他的神情。声音轻扬道:“沈先生好大方。”
似诧异, 似戏谑。
沈既年微微笑, 淡淡接下了这句夸奖。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慷慨又无私。
追人追到,对情敌好到这个份上,他觉得他应该也是独一无二。
·
当晚,明泱就接到了林琢的电话。
下午的手术很顺利, 现在老爷子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说完情况后,他微顿了下,道:“多亏了沈先生。”
都是聪明人,他当然清楚,沈既年会出手相助, 只是因为明泱。
明泱一顿, “是。”
又简单聊了两句后, 他们就结束了通话。
花园里的蔷薇和玫瑰都开了,从风里隐隐传来了香气。
握着手机,她看了眼大门口。
那天在那里吵得那么凶, 她本来是很生气,可现在那股气好像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她犹豫了下要不要跟他说句谢谢,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
·
林琢姥爷的情况一好转,次日他们就都收了假回组。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明泱几乎住在了热搜上面。她一露面,剧组里不少人没能控制住,目光下意识的就往她身上落。
尤其是当,热搜上的另一位男主角随后也出现在剧组后,背地里小小地沸腾了一下。
这边简直是网上那群新冒出的CP粉最想出现的圣地。
——也就亏得他们还有导演在制裁。
面对一大堆目光,明泱只作不觉。
从事发到现在她都保持着安静,现在一进剧组,更是跟避世一样。等最后这两个月拍完再出去,一切早已风平浪静。
这次她这边还好,主要是林琢需要调整一下状态。两天后,对手戏都开始渐入佳境,回到正轨。
沈既年照常很忙,现在沈氏早已成了一条必须经过他这个枢纽的路。能走得开时,他就住在这边,不能走开时,他大不了来回跑。
几小时的路程,他倒是挺费得起这个时间。
前面两个男主陆续下线,随着和人生中的第三个男主的交集越来越多,即便立场相反,各为其主,在时日渐长的相处之中,长宁还是不可控制地动了心。
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公主,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们说不定还会刀枪相见。
是以,在这段时间里,她一边动心一边自控。在这场梦里,清醒地沉沦。
傍晚时分,天很蓝,云很低,草原尽头的落日将世界照成橙红。
天边的云雾起起伏伏,伴随着从远及近的一阵马蹄惊鸣。
长宁从马上翻身而下,径直回到他的营地,欢欣雀跃地扑进他的怀里。
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谁也想不到这会是她与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他们的心动其实没有太多的遮掩,几乎一目了然。
——但这世间最可悲的就是,动心却无法相守。
兵戎相见的那一日,他的刀剑割破她的铠甲,同一秒,她的长枪抵住他的咽喉。
两军交战,马蹄嘶鸣。
她的双眸通红。
亲手破了情爱这最后一关。
导演组或坐或站,都在一处,唯独沈既年孤身站在人群之外。
天色暗下来后,灯光甚至没有照到他,他就那么安静地掩在阴影里。
想起了,他与她分手前的最后一程。
好像谁都知道结局,又谁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只是任由日子一日一日地往下,担忧寻常的某一天可能就是这条路的终点。
指尖擎着烟,一点火星子明明灭灭。
沈既年拧了下眉。
当时她,是否也是今日的心境。
这场大戏用了三天,终于拍完,结束时导演组那边忍不住响起了掌声。
明泱能爆发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瘦削的身体里,能够创造的能量超乎这个世界的想象。
导演喊了“咔”后,茉茉下意识去看沈既年的身影,却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以往沈先生都会在这边跟到泱泱收工,连她都已经习惯了,今天倒是反常?
收工后,明泱还如常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卸妆吃饭。没想到到了深夜,却是突然发起了低烧。
…
…
凌晨四点多,沈既年从梦里突然醒来。
他拧着眉,手抵着太阳穴缓了缓。
想起了当初她来给他送结婚请柬的那个梦。
刚才的梦境内容记不太清了,但也是同她有关。
就跟预告一样,一个接一个BE的梦境。
这边的住宿条件有限,窗帘只能遮一半的光,在阒静中,他看了眼窗户外面隐隐的光亮,垂阖了下眼。
梦觉相思天欲曙。依前是、银屏画烛,宵长岁暮
沈既年没有再睡,趁着这个点安静,想自己在草原上走一走。
走到她屋子外面时,却是意外,里面的灯光开着。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却不是她,而是一脸惊讶的茉茉。
茉茉还以为自己睡晕了,可是一看外面,确实天都还没亮呢,他怎么会过来?
沈既年往里看了眼,微微凝眉:“她呢?”
茉茉说:“发烧了。昨晚测了下,是低烧,我给她喂了药。”
明泱睡得昏昏沉沉的,只能依稀听见旁边有对话声。
沈既年碰了碰她的额头,又碰了下她的手。温度都不低。
他偏头问:“什么时候测的?”
已经是泱泱刚叫她过来的时候了。茉茉还以为那个药有用,至少能撑到天亮。
简单问完情况,沈既年出去打了个电话,让医生过来。
他看茉茉也累得不轻,道:“你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茉茉刚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毕竟白天刚忙了一天工作,晚上守着守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但一说让她回去,她也不放心,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跟您一起。”
沈既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低声道:“医生马上就会过来,我在就行。”
他的口吻不容商量。
茉茉犹豫了会儿,又觉得她姐现在生了病,他应该是能让人放心得下的,便没再继续推辞,“好,那有事您叫我,我的手机随时开着。”
沈既年颔首。
虽然他答应了,但茉茉总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他肯定不会给自己打。
她一走,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既年去给明泱额头上的毛巾换了下水,重新敷上去。
因为发烧,她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樱粉。
他垂眸看着她。
他们之间,难得能安静地待会儿
李特助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医生赶到。
根据沈既年描述的情况,医生带齐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药品。等一看完情况,马上就给开了药。
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医生开完药后,李特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老板把人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他身上。
他本来想说要不要让人过来帮忙的,这下子直接闭了嘴。
明泱睡得很沉,不太乐意醒。
沈既年低声道:“吃完药再睡。”
室内安静得都能听见心声。
他将药喂给她,又端了杯温水,适时喂上来。
明泱蹙着眉。吃完药后,再不想醒也醒了。
她身上是烫的,他身上则相反,所有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的皮肤都冰冰凉凉的,碰起来很舒服。
她昨晚刚开始还只是低烧,看这样子应该是半夜烧起来了。
李特助带着医生出去了,将这里留给他们两人。
沈既年重新去换了下毛巾,在床边坐下,递给她,“不再睡会儿?”
她摇了摇头。
醒了以后现在不太困。
“你怎么会在这?”
她记得她给茉茉发了条信息后才继续睡了过去,后来茉茉也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刚好碰见。”他言简意赅道。
她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真的不睡,沈既年倒了杯水给她。
明泱只刚碰到,就摇头:“要凉的。”
她身上本来就烫,再喝温的水,她感觉她都快烧起来了。
沈既年依言换了一杯给她。杯口抵在她的唇边,像是准备喂她。
明泱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像,比那杯凉水还要凉。冰凉得很舒服。
他撩了下眼,没有抗拒,就势抬起水杯,凉水喂了进去。
一口喝完了那半杯的水,她突然清醒了些,抬眼去看他。
正好撞进那双极深邃的眼里。
“还要么?”
理智回笼。
她松开手,指尖一颤,摇摇头。
离开了那份令人舒服的冰凉,她舔了下唇,不知道是不是在怀念。
她适时克制住了自己蔓延的欲望,可是那个冰凉却不自觉。
它主动地跑回来,碰上了她的额头。
明泱不设防地眨了下眼,等着它赶紧离开。可它却没有一触即离,而是就那么停在上面。
她出神间,沈既年嗓音低沉:“有没有感觉好点?”
他好像是在感受着温度和刚才是否有区别。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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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她极轻微地咽了咽喉咙。
可能是体温太烫, 蒸发干了水分,嘴唇又干了。
明泱仓促地瞥走了眼神,没有看他, 声音微沙:“……还好。”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停留在她的脸上,比她闲适许多。过了会儿, 才将手拿走。
药劲上来后, 加上身上本来就没力气, 她的意识逐渐昏沉。
她同他说:“你要不要回去?待会就有人过来了。”
沈既年关了屋里的大灯, 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光线昏黄暗淡。
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低声道:“睡吧, 在这陪你。”
她犯困地闭了闭眼。在睡眼朦胧间, 看着床边站着的人,忽然想起了曾经的某个新年夜。
她自己待在剧组过年,在最想见到他的时候,他真的像神祇一样降临。
那个时候的心动好像离得很远,但又很近。
她还记得他在微博上发的那句话……他陪她走过所有寂灭的岁月。
在深厚寂灭的雪地里, 却曾有一点火星,滋滋燃烧过。
她躺在被窝里,身上很热。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沈既年忽然问她:“如果当初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耳钉,我们之间会是如何?”
明泱睁了睁眼, 想了几秒, 回道:
“结局都一样。”
不管盒子里装的是那对耳钉, 还是戒指,他们之间的结局都一样。
沈既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精神不济,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早上还有一个线上会议, 等看着她睡着后,给李特助发消息,让人去他房间拿电脑、还有一些东西过来。
李特助回复:【是。】
沈既年按掉手机。
过了十几分钟,李特助过来送东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可等门一开,看清里面的情形后,他却是明显怔住。
沈既年低垂着眼睫在看着床上的人,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一小块皮肤。
因为贪恋着他身体的凉意,即便已经睡着,明泱还是很想往那边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太静,显得氛围都和谐得过分。里面好像被他们充盈得满满当当,塞不进去第三个人。
李特助的动作就那么突然卡住,不知道该进该退。跟着沈既年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私下里的这一面。
虽然大抵能猜得出,他的动作应该和他此刻的神情一样柔和,但李特助还是察觉到了他隐匿于其中的,几乎很难发觉的进攻性。
沈既年抬了抬眼,收回了手,示意他进来。
好像还是熟悉的冷漠。
李特助没敢多看,将东西送到后就赶紧离开,关门的速度飞快。
沈既年打开电脑,放在膝盖上,开着会议。
等一个会结束后,再测了测她体温,发现已经降下来了不少,身上也没那么烫了。
睡着以后,连眉眼都显得很乖。
李特助在微信上问他,下午既定的那几个行程还要不要过去。
沈既年指定了几个人:【让他们代我出席。】
看这意思,他今天应该是都准备待在剧组了。
李特助明白了过来,着手去办。
沈既年在她旁边继续处理公务。
她昨天刚结束那场分手戏,每一次在从中剥离而出的时候,对她来说都是一道大关。他也是从上次林琢在这道门外说的话中才觉察出的情况。
他曾错过过某一次,这一次,还是想在她身边陪着她度过。
…
中途又喂了一次药,到下午的时候,她的烧就已经退了。茉茉也赶过来接替他,“交给我就好,您回去休息吧。”
沈既年看了明泱一眼,交代道:“等晚上让她再吃一次药。”
明泱睡着,只隐隐约约听见了旁边的对话声。
等她睡醒时,他早已离开,茉茉给她倒了杯水,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烧了,有没有感觉舒服点?”
明泱点点头,喝完了杯里的水。准备放回桌上时,指尖却是一顿。
床头的桌上放着一个,很眼熟,她也很熟悉的首饰盒。
她还以为,他今天只是随口一说……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茉茉奇怪地“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明泱心底已经有所猜测。
她伸手拿过来,犹豫了两秒,指尖还是将它打开。
果然——
瞳孔在对上钻石的光芒的那一秒,她的睫毛轻轻动了下。
和当初那对粉钻耳钉一模一样的包装盒。
可这回里面装着的,却不是耳钉。
她的指尖收紧。
好像在这个瞬间,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两年多前,打开那个首饰盒的那一刻——
答案正中自己的猜测。
根本不是什么耳钉,她那么强烈的预感也没有出错。
当年松掉的那口气,放下的心,都是错的。
可是也是真的很难想象得出,他会送给她这个。
茉茉趴在她旁边,本来还颇感兴趣,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突然哑了哑。
而且,这枚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饰品,而是婚戒。
她抬头瞧了瞧明泱,静了几秒,才轻声道:“泱泱,沈先生……也曾动过结婚的心思。”
明泱摩挲着丝绒的盒子,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更早就动过,只是不曾言说。
她盖上了盒子,将它收起来。
…
这场病后,明泱很快进入到下个阶段的状态。
林琢的戏份进入尾声,接下来的戏份都只以她为主。
和初初拍摄时相比,她身上的变化堪称显著。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在扮演,现实中的时间也才过了不到半年,但她仿佛真的经历了一生。
草原上的落日渐渐沉下,女将军收军归来。
沈既年的电话还没有接完,他抬眸看向马蹄声的方向。
沈惟宁突然听不见他的回复,叫着他:“哥?”
明泱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他站在戏外,她在戏中的时间却莫名分给了他那一秒。
他遥遥眺望着那道身影,勾了勾唇,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异样:“继续。”
凡人啊,总是后知后觉。
他此生见过的所有风光,原来都在她的那一双眼中。
后面沈惟宁再说什么,他听得不太仔细,潦草答应了几声后就挂了电话。
沈惟宁:“……”
肯定又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林琢现在收工得很早,闲着无事,拍完后他不着急去卸妆,漫步走到了沈既年身旁。
沈既年没在意他,任由他待着。
林琢的目光顺着他看过去,微淡一声:“她出状态了。”
后面的状态进得很好。好一个断情绝爱的女将军。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一路在见证着她的成长和进步。
沈既年只听着。
“出戏之后,还会再入同一场戏吗?”林琢倏忽出声。
明明围观的是眼前的这场拍摄,问的却不是这一场戏。
她拍戏时所用的技巧对自己的消耗太大,完全地投入进去,再彻底地剥离。拍戏是如此,人生这场戏也是如此。
可是剥离之后,她还没有重复入过同一场戏。
林琢偏头看他。
再清冷的少年入世之后,身上也多了几分世俗的味道来。
沈既年很淡地勾了勾唇:“只要有线在前方作引,有何不能?”
不管说的是戏里还是戏外,不管她是要出状态还是要入状态,只要有一根线在前方牵着她,就不会让她溺于其中。
林琢问的只是他们。
但沈既年说的是,她人生中的每一场戏。
林琢静了一瞬。
导演那边喊了“咔”,他们的对话也断于此处。
他身旁那个始终淡漠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林琢注视着他走向明泱,在那条原本只有明泱一个人的脚印的路上,留下并行的足迹。
林琢身上的戏服还没换。他的目光抬了抬,看向更远处。
红衣飒飒,金戈铁马,是他的,长宁将军。
·
林琢杀青后,又过了月余,明泱也结束了所有的工作,杀青离组。
她这一走,离开的却不只是她一个,同一天,剧组里那位有钱又有闲的出品人,也“正好”离开。
之前几乎天天都能见到的人,接下来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剧组里一群人表面上没敢吭声,背地里腹诽声沸腾。
【别问,有空了四五个月,人家就是“突然繁忙”,怎么了?】
【热搜上消失的人,不会真的消失,只是转移到了我们剧组。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剧组里消失的人,会不会又回到热搜上住?】
【我才是最痛心的人!这俩人就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地晃悠了几个月,可我一个问题都不能问!还不如见不到呢!】
【人家沈先生凭借的是钞能力,懂不懂?一天天的我们下午茶也没少吃人家的,吃人嘴短,我们应该的】
【真想回答一下微博上眼巴巴的那群人,“单方面在追求”,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切换状态……】
【在追、、还在吭哧吭哧地追、、、】
忙完这部戏后,下一部戏接档得没有那么快,明泱能有简短几个月的空闲。而这段时间她已经和温珩之说好了,会跟他一起去公司,上手学习一些事务。
她在家休息了几天,而这几天里,一次都没有再碰到过,以前常来常往到就差住下来的温璇。
黎月说她进组了。空窗了快一年的人,这次终于又重新拣起了工作。
闻言,明泱点点头,神色不变。似乎对于温璇很少再出现这件事,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她进组避了两个月,网上那些事的热度逐渐褪去。但明面上、暗地里,她的粉丝和温璇的粉丝一直在撕。
一开始是因为《韶光同》播出时不可避免的一些利益冲突问题,但现在剧播完了,矛盾却没淡化,反而愈演愈烈。
主要是上次明泱被黑的时候,温璇的粉丝跳得太高,一下子就把这边给惹火了,到后面两边越撕越狠。
这回她离组的消息一出来,知道她回来了,温璇的粉丝就再度蹦跶了起来。
互联网有记忆,他们也不肯放过她。
上次狗仔曝光的那些,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黑料。
但网络上边边角角的那些声音,明泱也没有在意。她没去公司上过班,黎月陪她去买了不少适合上班时穿的衣服。
休息结束后,隔周的周一,她就乖乖跟着哥哥上班去了。
一改往日或是繁复,或是绚丽的穿搭,她穿得利落清爽。扎起一个高马尾,像是来公司实习的女大学生。
温珩之不着急让她做什么,他专门腾出了时间,陪着她视察下面的各个部门,还有基层的一些地方。
温承章的会比他的要多,他也没客气,把手头上原本的两个会也推给了父亲。
走到一个地方,介绍完后,他说:“对哪个职位感兴趣,回头可以考虑轮岗试试。”
在他刚开始接触公司事务的时候,温承章也是让他从基层开始锻炼起。
明泱问说:“那是什么时候?”
温珩之回忆了下,“十二三岁吧。”
说完后,他微默了默。他们这样的人家,父母让孩子锻炼得都很早,他们从小开始就跟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地学习。
原本,妹妹也会和他一样。
温承章用在她身上的心血不会比用在他身上的少。
兄长突然的沉默,明泱心中了然原因。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并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询问着好奇的点。
旁边跟着诸多员工,有助理,有高管……其中还有一位负责运营的年轻人,按照上级的命令,紧跟着他们视察的脚步在拍着视频。
他们还在谈着各种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年轻人飞快地剪辑完后就发上了公司的官方账号。
视频配字:
「大小姐视察!」
第62章
一般来说, 这样的公司在用官方账号发布视频内容前,肯定要先经过层层严谨的审批流程。
可愣是就这么被他跳了过去,直接将这条视频发送成功。
十几分钟后, 等他的顶头上司发现状况,差点在工作群里发出爆鸣。
但是撤回已然来不及。
公司的官方账号、加上视频里的主角那么明显, 视频一发出去就已经引来了注意。一小会儿的功夫, 评论区已经被冲了。
【???】
【什么情况?泱泱的新代言?没听说啊, 玩空降吗?温氏的代言?】
【不是, 明泱和温氏有什么关系?这个温氏不是温璇她家吗?我要晕了, 要叫大小姐也是叫温璇吧?】
【温璇家公司发明泱,我要笑了, 你们和解通知粉丝了吗?我刚刚从他们撕逼的现场过来。】
【他们撕到一半看到这条微博都要愣一下, 拔剑四顾心茫然哈哈哈哈哈哈】
【别告诉我是什么新剧取景?但为什么要叫大小姐?这个瓜我是真没看懂】
从上次的事件到现在,这是明泱的首次露面。
一群人吵归吵,但也有不少她的粉丝点开那条视频,多看了几遍,只为看看她的现况。
好在, 视频里她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应该没有被上次的事件影响太多。
——风波喧嚷纷杂,但她容光依旧。
视察的一行人还在继续往下个部门走,没人关注到网上的情况。
等大概逛完了公司,温珩之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回头找时间, 带你出去逛逛公司的产业。”
逛了这么久, 其实只逛完了很小的一角。将产业铺开的话,还有很多能跟她说的。
温珩之让其他人散了,只留下两三人, 其中一个就是扛着机器还在跟拍的那个人。
一进来明泱就盯上了他的那只椅子,一边应着声,一边走过去在上面一屁股坐下。甚至还想转个圈。
温珩之瞥她一眼,被鸠占鹊巢,他倚着办公桌闲站着,继续往下说。
明泱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把玩,对于他说的内容,接收得算是游刃有余。
旁边跟着的人将该拍的、不该拍的,全都拍下了。很快就在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上传了第二条视频——
视频里,明泱坐在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钢笔、仰头听哥哥说话。
配字:【谋朝篡位!】
他没有经过任何商量,独自上传完毕,完全不顾本来就沸腾的评论区更加炸开了锅。
【我需要一个解释[点烟]】
【据我所知,温氏的新任掌权人也很年轻,别告诉我跟沈总一样,都是明泱的追求者???】
【别人的绯闻都是在圈里闹,好家伙,明老板玩的全是高端局?】
【这年头不造谣会死?随便发两个视频就给你们脑补完了?】
【那是温璇的哥哥吧?可是跟明泱又有什么关系?到底什么情况?】
【妈呀,只有我关注到她的颜吗?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像是被迫上班的妹崽嗷嗷嗷!!】
这个零零后的年轻人,两个视频就直接给温氏干上了热搜。他的上司眼前一黑又一黑,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收到了自己上司的传唤。
等温珩之这边收到消息后,他暂停教学,点开微博扫了一眼。
脸上并不见任何生气或者是诧异,只是轻一挑眉,简单点了几下后,就将手机放回一旁,问妹妹说:“喝不喝咖啡?”
“喝。”
明泱丝毫不察。温珩之已经掌握了她喜欢的口味,煮的咖啡完全能伺候好她的味蕾。
跟他慢悠悠地聊着事,等她一不小心发现网上的情况后,才遽然抬眸看向哥哥。
对上了温珩之沉静而又理所当然的目光。
他淡淡问:“还要吗?”
略顿了顿,明泱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咖啡。网上都快掀翻了天,而他还在这问她要不要咖啡。
她学着他的淡定摇摇头:“一杯就够了。”
——就在刚刚,温珩之亲自回复了官博下面的某一条热评。
【我妹。怎么?/月亮xxx了吗:[据我所知,温氏的新任掌权人也很年轻,别告诉我跟沈总一样,都是明泱的追求者???]】
她又喝了口咖啡,乌睫轻颤。
这还是她的家人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而这第一次,不是赵瑞芝他们,而是温家人。
有点新奇的感觉。
但也不会觉得排斥。
她垂着眼,继续在刷着微博,从那条「大小姐视察」看到了「谋朝篡位」。
指尖一顿,眉心费解地一蹙。
明泱:【?】
一群还没从温珩之那条回复中回过神来的人,一刷新就看到了她的回复。
【笑裂了】
【小狗疑心大宇宙密谋篡夺它的位置】
【泱泱疑惑.jpg~~~年轻人!谁允许你调侃我们大小姐!】
【等一下啊,你们先别急着笑,让我捋捋,什么情况啊!!明泱是他妹,温璇又是谁?明泱怎么会是他妹!!】
【——他,有两个妹妹?所以,温璇和明泱是姐妹?所以,两家撕了半天,结果是自家人?好像明白了!bingo!】
【如果明泱是温家千金,那温璇那边整天在扯着的背景又是什么?我好像也晕了,但是事情渐渐有趣了起来】
【别闹,明温两家的战火还没结束呢,别打扰人家】
【凭什么是明温?滚啊,明明是温明】
突如其来的变故,急促地叫停了某个角落里一直没有止息的战火。一群人都有些茫然,不明情况。
在一片混乱中,世家圈的人不嫌添乱地也跑出来掺和一脚:
【憋死我了,终于能说了。明泱是艺名,她本名就是姓温呀!温家唯一,一位,千金,谢谢。】
【什么温璇啊,鸠占鹊巢罢了。好日子过久了,真把自己当真千金了。】
明泱很早就在圈里露过面,只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心里还有数——人家还没公开的消息,他们自然也不会说在前头。这回口子一开,“知情人”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敢出声,他们就不怕得罪温璇,甚至多的是跟她不对付的人。
温璇刷着微博,将那些评论全都收入眼底。
在此之前,温家的所有公开账号从来没有发过她的任何讯息,所有的消息都只是从她这边传出去的。
她从没想到今天的状况。
等到官方回复出现后,她手机里的消息直接就炸开了锅,就算不想知道都不行。
温珩之只承认了明泱,对于其他人所提到的她,只字不提。
和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截然相反。
温璇握紧了手机。虽然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过任何联系,但是这份差别会让她忍不住多想些什么。
她心口一慌。
点开了跟温珩之的对话框,但停在上面半晌,还是又退了出来。
指尖微微在发抖。
她现在被放在了一个,前也进不了,后也退不去的地步。
他们考虑了所有,但是唯独没有考虑过她-
沈既年这回在草原那边一待就是小半年,那时候沈惟宁刚显怀不久,现在都快临盆了。
这回一回来,祝戈他们前脚确定完时间,后脚就定下了包厢。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但是这家伙好像很闲,也没想着拒绝。
沈既年到得比较晚,他点了杯酒,随意地靠进了沙发椅背。
在剧组里他还能见到她人,离组后就失去了联系。
现在,他们之间的主导权是掌握在她的手中。她没想起要见他的话,他就见不上人。
和从前完全颠倒。
纪含星霸着麦,一开始就跑调。
沈既年随手点开手机,拉出傅闻洲。
沈惟宁月份大了,现在这群人不仅见不到他,也见不上傅闻洲。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不来?】
傅闻洲:【不去。】
他们那群人哪有他老婆香?
手机拿在手里把转了几下,沈既年想到什么,垂眸按着字:
【你家那只面包】
【我帮你带带。】
傅闻洲:【?】
想了几秒,他才想明白是哪只面包。
他气笑了,给那只面包打抱不平:【人家叫贝果:)】
沈既年没在意,都一样。
聊了没两句,他的手机很快就被祝戈抽走。
祝戈似笑非笑:“我可有大半年没见到你人了。”
明泱进组前,进组后,这人直接就不见影了。祝戈随意地碰了碰他酒杯,明知故问了一声:“什么进展了?”
沈既年也不遮掩,淡声道:“还在努力。”
祝戈的脸上不见半点意外,等喝完一杯酒,才慢悠悠地从手机里点出一条视频来,展示到沈既年面前,“可不止你一个在努力吧?”
纪含星唱到了高音的部分,他终于没忍住堵了下耳朵。
他们朋友圈广,消息通达,京城就这么大,偶遇很正常。今晚就有人碰见了他们在某个地儿吃饭。
祝戈闲适地支着脑袋瞅他:“听说,黎阿姨最近的心思可都在这上面。”
就算一个下去,那也还有下一个。
谈谈生意,聊聊感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擦出火花了不是?
沈既年微微眯眼,等视频放完后,扫了他一眼。
祝戈挑了挑眉。
他们约他约了这么久,沈既年好歹是坐到了纪含星将一首歌唱完的功夫。
等傅闻洲发消息说那只面包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才一口饮尽杯里剩下的酒,拿过外套起身。
祝戈在后面喊着他:“去哪儿?你才刚到!”
沈既年头也没回,“接猫。”
傅闻洲和沈惟宁单独住在外面,他先过去了一趟,接走那只面包。
沈惟宁将亲自准备好的东西都交给他,有些稀奇地问:“哥,你什么时候喜欢猫了?”
他的世界,属于简单又高效的那种,对各种小生物一向都不太耐烦。
沈既年揉了揉贝果的脑袋,语焉不详:“帮你养养。”
她现在月份大了,等生产后会有一段时间都顾不上这只猫,他正好帮忙。
沈惟宁才不信他的鬼话,猜也猜得到他想做什么。
“那等未来嫂子喜欢的话,我帮你挑一只和贝果一样可爱的猫咪。”
沈既年瞥她一眼,但没否认。
她笑得更欢。
他没有多留,接上猫便离开。
贝果一点儿不怕他,等上车后就在他的西装上面欢快地蹭着,飞快地留下了一堆猫毛。
沈既年静静垂眸。它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人类的世界浑然不知,没心没肺地喵了一声。
开出这个小区后,沈既年启唇,吩咐了一家西餐厅的地址。
“去这儿。”
什么君子风度?什么礼仪、绅士、君子自持?
第63章
明泱跟人坐在露天的餐厅里, 周围也有其他食客,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她单手支着下颌,凝神听着对方说。
聊到一半, 他端过了桌上的酒杯,朝前倾着, 发出邀请。
她刚准备动作, 不想, 有人抢在她之前, 碰上了对方的酒杯, 玻璃清脆的轻碰声响起。
她微微一愣,看向来人。
眼妆勾勒得很精致, 那双眼眸明亮得出奇。
沈既年替她喝完了这一杯敬酒, 目光很不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
不是白天在公司里穿的那一身,她已然换了一身,黑色上衣和白色鱼尾裙,恰到好处地勾出了身材,长卷发散披在肩上, 知性优雅。看得出来,为了赴约,还是特意打扮过的,连妆容也精致。
她对面的人他也认识。沈既年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一点不觉得自己突兀, 看向对方, 淡淡问:“这是在谈什么生意?”
明泱放下了托腮的手, 偏眸看了他一眼。
这人出现得太突然,陆桦的动作也是一顿,但很快就从善如流地将那杯酒喝完。他随口解释了几句, 对于他的出现心知肚明,又故意问:“怎么,沈总也感兴趣?”
沈既年大概知道,那个是温家和陆家牵线合作的项目。正式开工后,负责人大抵还要去趟南方那边跟进落实。
他看向明泱,猜出来她这是想学。就像是路遇粮仓的一只仓鼠,眼中的兴致藏不住。
沈既年勾了下唇,看了眼陆桦:“你什么时候开始负责这一块了?”
陆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晚他们没怎么动桌上的菜,但酒倒是没少喝,开的一瓶酒现在已经见了底。
他随口道:“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
毕竟他们平时也不玩在一起,交情没好到那个份上。
陆桦反击地问他:“倒是你,日理万机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闲了,竟然能在这偶遇你。”
明泱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出现,接过自己被倒上的酒,啄了一口。
沈既年坦明道:“来接人。”
他手机里的消息不断往外弹,轻微地在震动着。他没顾上看,倒扣了手机,淡声问:“什么时候结束?”
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大家都没什么事,便不急着走。
他很突然地加入,就这么杵在其中。
他们不受影响,继续聊着,由着他旁观。
明泱很闲适。在交际中,她有她能够自己应对的从容和气度。
年岁渐长,她骨子里的那份优雅也在沉淀与滋长。她会有她属于每一个年岁的魅力。
到最后,生意聊完了,旁边的湖面上吹来了夜晚的阵阵凉风,他们就是单纯的品酒了。
沈既年勉强得空扫了眼手机。发小群里格外热闹,发现他又提前闪了人,一个两个的意见都特别大。
纪含星愤愤道:【人呢?我请问?@沈既年】
【我算是发现了,现在一眼没注意,你就闪去明泱身边了是吧?】
【你变了,沈既年!】
楼与岑跟在后面排队:【你变了,沈既年!】
接着,后面跟了一队列的人,满屏都是同一句话。他仿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犯了什么不能饶恕的大错。
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息,没理会。
湖面的风有点大,一阵阵地吹过来,她的长发被吹得轻扬。
又坐了会儿,他们便散了,明泱站起来,礼貌地说:“下次再约。”
还挺有礼貌。
也还有下一次。
沈既年面色不改,只是淡淡敛眸。
陆桦颔首。
她拿过了包,随手背在肩上,往外走。
今晚三个人,喝完了两瓶酒。沈既年喝得少,她喝得最多。
沈既年在后面看她,走路的直线已经歪了。他的脚步跟上了她的旁边,将那条线带直。
餐厅里面还有别人,越走到外面,四周越是安静下来,渐渐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在她脚踝偏了一下的时候,沈既年伸手,直接将人带进了怀里。
她的脚步歪了歪,还不忘记说:“我有司机。”
沈既年手腕没动,牢牢稳住了人,垂眼看她脸,“有东西给你。”
明泱偏了偏头,迷蒙的眼中看清了他的脸,“什么?”
——她一上车就知道了答案。
贝果孤零零在车上等了半天,只有司机师傅跟它眼对眼。好不容易等到车门再度打开,它都不待看清是谁,就欢快地迎了上去。
一点没让沈既年失望的上道。
明泱差点往外退出去,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怀里的猫。
她迷蒙地眨了下眼,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猫。一边自动地揉上它的毛,一边疑惑地转头看他。
沈既年在她身后上了车,简短地回答:“哄哄你。”
它实在太可爱,她已经忍不住将脸贴了上去,它的“喵呜”声就近在耳边。
听见回答,她轻轻眨眼。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它还是他。
没过几秒,她就抵抗不住,将它揽进了怀中。
沈既年低眸瞥了它一眼。
不枉费刚才在来的路上,他贿赂了它整根猫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既年反问了一声:“我要是不过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离组后,她的消息断得一干二净。
明泱勾了勾唇,浅笑了一下,“见不上,沈总这不是也有本事能见上么。”
从剧组,到拾悦,再到餐厅——他哪里见不上她?
她又不傻,哪里看不出这一路都少不了他的安排。
沈既年垂眸,锁住她眼,冷静地说:“我不刻意地安排,我们之间就再见不上。”
他已经体验过了。那两年里,他们一次面都没有见到过。
这个世界太大,她会有属于她的世界,会刻意地与他分隔开来,直到再也不见。
他眸色渐深。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她微愣住。
与他对视着,逐渐抿去了唇边的笑。
他将自己置于了一个低位。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低位。
是什么原因,叫他连爱都变得如此卑微?
高岭上的那抔雪……是什么时候融化掉的?
——她不知。
只有心口在那一刻仿佛被敲响了一声。
明泱说:“见不见面,重要吗?”
很久很久以前……她经常在外拍戏,他也经常出差,见不上面是常事。
沈既年看她几秒,道:“不见面,怎么追你?”
以他们目前的情况,他不是她唯一的选项。会有自己出现在她身边的,也会有被安排到她身边的,数不清的其他选项。
她静了静,望着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眸光太深,有如实质,她看不清,反而快要溺醉于其中。
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手腕上摩挲着。每一下,好像都灌注满了占有欲。
“上次说的考虑,考虑得如何?”
贝果感觉空间太狭窄,喵了一声,从她的怀里跳出来,跳到了她腿边,仰头看着他们,好奇这两个人类在做什么。
明泱想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她轻蜷了下指尖,“还没有考虑好。”
沈既年凝视着她眉眼,扯了下唇。
——行。
他们之间的问题好像已经聊完了。他状似随意地问:“还要跟他见面?”
今晚只聊了其中一块区域,如无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们还会约两次。这也不奇怪,温家和陆家的合作本来就很多,私下里见面是常有的事。
她如实地点点头。
“接下去还会见谁?”
她想了想,刚要回答几个人名,可他没有给她时间和机会,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还想学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朝前进发。
“来跟我学。”
第64章
她想学的那些东西, 他能给她的自然不会比他们少。
她从前就是跟在他的身边,由他亲自浇灌出来的花。从少不更事,到后来游走于不论多大的场合都游刃有余的成熟。
她是这个世上最清楚他能不能教会她的人。
唯一的不同点只在于。
从前他们的距离有多近, 现在就有多远。
那时候的亲近熟稔像是很遥远的事情。
明泱没有接他的好意,轻轻笑了一下, “谁教都一样。”
他和他们, 都一样。
她说的可能只是工作, 可能不止。
贝果待得无聊, 懒懒地趴在她的脚边, 对于人类的交锋浑然不觉。
灯影昏蒙,沈既年仍锁住她的目光。
他微弯起指节, 拂过她的眼底, 很低的声道:“可我最看得清你。”
她不设防地一愣。
“你沸腾与寂灭的那些时岁。你所有的过往、野心。”
“明泱。”
“无人比我更清楚。”
他亲手浇灌的花,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
风声好像静了。
她微震住,一时失语。
像是被看透,被挖穿。
年上者的心动总是最容易遮掩,也最容易否认与深藏。直到某一日, 他自己剖开,毫不遮掩。
强势地逼近。
她的神色淡了下来,偏开眸,去看窗外。
沈既年恍若未觉。
…
挡板隔开,司机不知道后座都发生了什么。静静等了许久, 才等到吩咐说:去上院。
不是柏悦苑, 司机有些惊讶, 但给沈既年开了这么多年车,他早已养成该有的眼色,知道别好奇太多, 只按照吩咐开车。
明泱将车窗降下了些,风声一下子灌进来,在耳边作响。
她闭上眼避了一下。
喝酒实在是助眠,睡意突然涌上来,车都还没开到半路她就已经睡着。
车是什么时候停的,她是怎么上的楼,一点也不记得。
沈既年让她睡了一会儿,但她今晚确实盛装,就这样睡的话肯定不会太舒服。
他等了一等,准备如果她不醒的话再帮她卸妆洗漱。
上院这边他也是一个人居住。这个点,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唯独北城的灯火透过落地窗,能够尽收眼底。
他站在窗前,静静观望。
从二十岁伊始,他就已经习惯了站在这样的高度去看这个世界。他需要这个高度的视角,去旁观,去决策。
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个高度似乎太高了。高到他触碰不到底下深处的一些东西。
其他的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他抓不住她。
要怎么才能重新来过?
这是一个很难的命题-
我应该怎么去爱你…
他只打开了一盏落地灯,房子很大,灯那边的光亮无法完全地照到这边。他的身形隐在灯影里,显得更加沉晦,让人无法看穿。
今天的衣服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白色蝴蝶结,明泱被硌得不舒服,悠悠转醒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
她睁着眼睛看向他,又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视线还没清明,只是瞳孔中倒映着那一片夜色下的灼灼灯火。
她支起身,喃喃地低语:“沈先生,纽约的夜色好美。”
她的眸底,是干净澄澈的光亮。
依稀间,还是二十岁出头时,初生牛犊一般莽冲莽撞的那个女孩。
敢爱敢恨,一切都毫无顾忌。
沈既年的身体微僵住。他回过身,望着她的目光有短暂的怔忪。继而便像是深夜里海面上看似静止的波澜。
表面上无风无浪,平静的海面之下,却早已席卷狂澜。
纽约的夜色。
他太敏锐,只是一句话,就叫他捉住了关键。
沈既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重了就会将她惊醒一般。他颔首,附和地顺着往下说:“泱泱,你知道的,我想同你说的其实不是它的夜色。”
明泱双手支在身后的沙发上,她还没清醒,神色隐在昏暗的灯光里,却遮不住那份明亮。她笑了一下,毫无疑问地点点头:“我知道。”
那一年,他们的爱意无法像直来直往的风,但都在压抑与隐晦中说到了最尽兴。
明泱回答得随意,并没有发现,他另一侧的手用力到泛出青白。
他并没有想过,她都还记得。
看似不疾不徐的表面之下,是他急切地确认完了某一个答案。
此时,他望着她的眉眼,仿佛置身于雪地。辽阔的雪地能够吸纳所有的声响,包括他此刻,心底震荡的回音。
现在都还记得,又怎么会是真彻底的清空。
明泱站了起来,对他毫不设防,就走到他的身前,想要更近地看清那抹繁华。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柏悦苑,她没来过这,刚才醉意朦胧,还当做是纽约。可他没有等她如梦初醒,她像是自己送上门的猎物。
近在咫尺时,他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
就如同,他们在纽约那晚的酒店一样。
带她回来,他本来只是想照顾她醉酒,什么都没想做。
但依然还是,在她那句话出口的那一秒,就很想吻她。
耐心的猎人等待了几分几秒,却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今晚和往常不太一样,吻得太狠,也可能是她喝醉酒,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被迫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被抵在落地窗前。
时光仿佛在倒带回转,将时间线拉回到了两年半前的那一晚。
贝果以为她睡醒了就会来和自己玩,却没想到,这个家里的两个人都没顾得上理它。
它仰头看看,实在等不到被搭理,过了会儿,便自己乖乖趴在了旁边,慵懒地耷下眼。
她本来就醉,到后面被吻得更加头晕。
中途,沈既年微微分开她,垂眸看着她。她有些累了,想要靠在他的身上,半梦半醒的那双眼,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他。
明明这半年她一直在身边。
可这一幕他却已经久违。
喉结轻滚,他吻住她的眼睛,掌下也用力了起来。
收进裙子里的上衣不知是什么时候从腰间扯出。
“泱泱。”
他好温柔地叫她。
她偏了偏头,毫不设防地等待着。她已经困了,想要睡觉。
在她眼里,他很莫名地问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比起随意的低语。
这一声似乎更像是他在寻不到方向时的一问。
沈既年微垂着眼,静望着她的瞳孔,眸色很深。
他的嗓音轻得像是呢喃:
“你想要我什么?”-
今天一整天,从温氏的微博发出去后,网上的风浪就没有平息过。
温璇姓温,在此之前,她的家世情况从来没有过任何疑虑。
直到今天。
满座哗然。
明泱从未提起过家庭,网上也一直在流传她家世很普通的背景,所有人全都当真。前段时间爆出那么多黑料的时候,最差的情况是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背立面质疑与辱骂,她似乎孤立无援。
如果是同样的情况放在温璇身上,先入为主的一些刻板印象所导致,她的情况根本不会像明泱那么糟糕。
——可是谁能想到,一夕之间情况还能反转成这样。
旁的暂且不提,就她粉丝和明泱那边戛然而止的骂战一下子就显得啼笑皆非。
【温璇的粉丝到底在嘲谁?到底是谁比较好嘲?我要笑死了,人家都是拿战绩说话,怎么就她家拿家世来碾人?怎么,实绩打不过吗?】
【果然靠山山倒啊,谁能想到呢,靠自己家都能倒的?】
【不说了,我都替她尴尬了,怪不得不出声呢,这要怎么回应?】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的感觉?温璇挺爱炫的,一直在立什么富家女,有多受宠的小公主人设。听说出去工作或者进组,都要整一出家里人陪着一起的戏码,像是还没断脐带一样】
【楼上,我也有同感。我还以为她家里真有多宠呢,真情实感羡慕过,结果到头来全是假的……】
【温璇还没回应啊,她粉丝都快在她微博蹲出花了。换我我也膈应,帮别人冲锋陷阵到一半,谁能想到对方给出的信息有问题,直接被背刺】
…
温珩之知道妹妹今晚和陆桦出去了,他加班没加多久,回来得比往常要早许多。
他到家时,黎月正在跟温璇通着电话,没有留心听见外面的停车声,也没发现他回来了。
她修剪着花瓶里的花枝,开着免提,手机就放在旁边。
“他们全都跑过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明天我也去一趟公司吗?”
和黎月聊天时,温璇的状态最放松,也不用顾忌什么,声音里夹杂着委屈。
“姐姐最近没通告吗?这次是不是要休息几个月?”
她们聊到中途。
温珩之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他突然伸手,取过了母亲放在一边的手机。
“温璇。”
温璇一惊,下意识停了一下,打着招呼:“哥?”
温珩之扯了下唇,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倏然挑破:“你也不是特别喜欢她吧?”
温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不喜欢谁?”
“温熹。”
温珩之语气沉静,“你也不是特别喜欢温熹吧?”
温璇急促地眨了下眼,“哥,你怎么这么说?她是我姐姐呀。”
“可她拥有了所有你没有的东西。她一回来,你就要搬出温家,原本都归你所有了的那些东西,又都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她的手中。”他淡淡地挑明。
别说是温璇,黎月都没想到。她放下手里的剪刀站起来,眸中有惊愕,“珩之,你在说什么?”
温珩之不为所动,对电话那边的人步步紧逼,继续往下道:“你怎么会喜欢得起来她呢?”
第65章
温璇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不客气。甚至还当着黎月的面, 就直接朝她发难。
可是即便被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依然可以扬一扬唇,故作不解:“哥,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并没有打算承认,不算是试探还是什么, 她都不会接。
虽然温璇从小就养在这边, 跟他生活在一起, 但是温珩之有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与她之间一直不亲。原以为他真的那么忙, 可是温熹回来以后,他却又凭空多出了那么多时间, 可以拿来各种陪伴。
黎月怕他们吵架, 想要劝和,却被温珩之轻拍了拍手,示意他心中有数。
他长至而立之年,怎么可能会是随便和家中的妹妹吵架的人。
温珩之始终理性,就连质问都显得从容不迫:“是吗?我还当做你有多不喜欢她——”
“才会将她和沈既年之间的过往、将她在美国打过胎的消息出给狗仔。
“才会在她被曝出那些消息之后, 请了大批水军下场,誓要将她用力钉在失德艺人的柱子上。
“才会在你的粉丝对她心起不满之时,暗示、煽动、放任他们将矛头对准她。”
盛夏的天,温璇如坠冰窟,浑身都发起冷来。
唇边的笑意一秒消失无踪。
明明她将事情收拾得那么利落干净, 连线头都藏得严严实实。
……彼时, 她虽然忐忑不安, 却又断然地下手施为。
黎月愕然地看向他。阻拦的手忽然停了。
温珩之循循善诱地问:“还有吗?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要补充吗?”
他嗓音倏然转冷:“你要求狗仔发出来,有什么后果你来替他收拾承担。为他职业生涯的高光保驾护航,温小姐, 你好慷慨无私。”
他停了声,好像是将发言的话筒交给了她,接下来便由她发言。
身体太冷,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温璇垂下眼,过了许久,才张了张唇,微讽地说:“你要我说什么?”
温珩之平静陈述:“你好恨她。”
她沉默着。
“这么多年,我家对你好歹也有养育之恩。”他冷声道,“她从小就不在家,她的妈妈对你那么好,将原本属于她的爱全都给了你。”
她青春期的时候,全是由黎月作着引导。大到人生处事,小到一些私人衣物的挑选,黎月带着她成长,教着她长大。
而那些,彼时的温熹什么都没有。
在同一个时空里,有且仅有一份的母爱,全都给了她。
纵使温承章不会将原本属于自己女儿的资产全都给她,但是他们家对她已经不差。
——这些话,温珩之刻意当着黎月的面说,却也是刻意地避开明泱说。
“后来她发现自己可能是温熹的时候,也曾为你所拥有的幸福却步。温璇,她不欠你。”
他永远忘不了看见温熹将那块玉佩扔掉时的感受。可能他只要迟钝一点,没那么敏感一点,或者,只要那天他坐车离开,错过一步,他们这辈子就都会错过了。
温璇闭了闭眼,喉咙疼得厉害,连说话都变得沙哑:“她不想回来,你为什么还要找。”
她知道黎月就在旁边。温珩之好厉害,一出手就没打算给她留任何余地。
温珩之抿紧唇。她终于不再伪装,摊开了牌。
“我是不喜欢她,从小就在和奶奶说我好讨厌她。”温璇咬住唇,像是脱线严重的地方,只要往下一拉,就会全线崩坏。“她已经丢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刚开始那几年,她还会有些胆颤,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是偷来的。但到后面,她逐渐坦然。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她再也没有想过温熹还能回来。
黎月几乎失声:“温璇?!”
刚才温珩之说的一切已经足够令她不敢置信,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亲口从温璇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
温璇攥紧了手心,双眸通红。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被逼上梁山。
何况,温珩之也没有打算给她留退路。
她扯动唇角,轻嘲道:“哥,你是想让我说这些吗?”
温珩之淡淡地掀了下唇:“她是我妹妹,温氏的大小姐,你又是什么,能有资格跟她比?”
温璇遽然抬眸,浑身都发起抖来。她想过温珩之会发怒,想过各种后果,却仍是在这一刻,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世上最侮辱人的时刻无非是——
争抢半生,你自以为与对方是对手,到头来却被告知原来你连入场和她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父亲,从她小时候开始就在为她配备保险,给她买好房车,置办各种资产。
“她的母亲,这些年所有的首饰珠宝,百年以后的继承人名字只会有她一个。
“还有,你知道的,她的父母每一年都会为她专门定制一套只属于她的珠宝,以她之名,倾注满他们对她的所有爱意。”
温珩之略微停顿,将父亲幼时曾告诉他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
“我的妹妹,生来就该是鲜花着锦,衣食无忧。”
——“而你,又拿什么来跟她比?”
他将她碾碎至泥地里。
毫不留情。
抬起脚,还要在泥土上再次、反复地、碾过。
她死死咬住唇,身体抖如筛糠,想要抱住自己,可此刻却又腾不出拿电话的那只手。
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面颊上淌出沟壑。
她应该怎么圆满,她所面对的、全然不属于她的磅礴的一切?
温珩之半垂下眼,在冷淡的光线下,身上的气息也淡漠,“我一直在想,老太太怎么就能那么合适地将你送过来,补上温熹的缺位。”
温璇突然怔愣,从空茫无边的地方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发哑:“……你什么意思?”
黎月握着他的手在发颤,同样难以置信地在望他。
温珩之将话撂下:“不要让我找到证据。千万。”
他并不恋战,干脆果断地挂断电话,将手机递回黎月。
黎月没接,盯着他的脸,怔愣地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温珩之嗓音冷静道:“目前还只是我和爸的猜测。”
尚未找到确切的证据,一切便无法盖棺定论。
打拼这么多年,黎月早就知道人面兽心,却仍是会被屡屡震惊。就如她无法想象得出,自从温熹回家后,与她聊天时总会不忘带到温熹身上、关切地询问上几句的温璇,背地里会痛恨温熹痛恨成这样。
看着儿子,黎月忽然间反应过来:“这是不是你今天没有阻止微博上事态发展的原因?”
温珩之勾了下嘴角,漫不经心道:“我已经给她提醒了。”-
上院的夜很深很静,整座城市好似都臣服在了脚下。
没定闹钟,一觉就到了下午。
明泱酒后的记忆是断层的,睡醒后,她反应了好一会儿。
看了眼身上,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只依稀记得好像折腾到了很晚才睡——她一会儿想喝蜂蜜水,一会儿又想睡觉,但又嫌弃衣服上的蝴蝶结硌人,想要将白色蝴蝶结换成黑的。
不堪回忆太久,她掀开被子下床,放轻手脚往外走。
她没来过这个地方,入目所及皆是陌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外面也没人,只有客厅里有一只正在享用午餐的小猫。
明泱的心都化了,她在它身边蹲下,它吃它的,她摸她的。昨晚喝多了酒,她都没有和它玩够,冷落了这只小东西。
沈既年没有比她早起多久,端着杯水,倚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都不用问就能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的猫。她问了一声:“它是谁家的?”
“沈惟宁的。”沈既年喝了口水,嗓音还带着初醒的微哑,“她快生了,等你要进组的时候再还她。”
因为工作性质,她经常得到处奔波,所以一直没有养小猫小狗。这回这只小贝果刚好能陪完她的整个休息期。
闻言,她便没有负担地点点头。
沈既年说:“将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明泱摸猫的动作微顿。
……他怎么还知道“黑名单”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给出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我教你养它。”
这半年里他们都只依靠短信联系,他还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是什么时候发现被拉黑的?
最初的那段时间,似乎彼此都心照不宣,他们之间不适合再有过多的联系,他也克制着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直到一次节假日,他被妹妹拉到一个到处都是人的广场去玩。他原本意兴阑珊,完全是被沈惟宁强行拉过来的,但是在不断经过的人潮中,忽然有很熟悉的香水味擦身而过。
她用的香水并不是很大众的款,是以,在察觉到那个味道时,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下意识地回身去找。
可是人潮汹涌,在重重人海里,他并没能如愿找见熟悉的身影。
——可能是他认错了味道,也可能,只是碰巧有人用了同一款香水。
他的反应显得那么突兀和莫名。
沈惟宁是见他在家闷久了,特地抛下傅闻洲拉他出来凑凑热闹的,沾点人气。一回头就看见他还站在那,噔噔噔地跑过来,没好气地将他拉走:“你看什么呢哥?别想回去,前面有活动呢,去看看去看看。”
那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小插曲。无人在意,无足轻重。
可是当晚,他独自静坐了许久。
等到了深夜,还是点开了那个聊天框,只是问说:【有回北城吗?】
发出之前,指尖还在斟酌。
但点完发送后,页面上就跳出来了红色的感叹号。
联系便就这样断了。
于人海中相逢,最终又散于人海。
留个微信而已,这不是一件难事,理由也正当。
明泱微垂眼睫,忽的轻笑了下:“沈先生,这样步步为营,不像是你的作风。”
他很细心地编织起一张大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是吗?”沈既年笑了一息。他的作风该是什么样的?他漫不经意道:“当初做得不好,总要改改。”
她的动作一顿。
沈既年半倚在墙边,微垂着眼,在她清醒时,将那个问题问出口:“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问得竟然有几分温柔的感觉。似乎不论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都会给她。
明泱抿唇,想了一想。
有一部剧马上就要播出,她马上要进组、那个角色对她的挑战很大,还有一个要去评选,他们为那个奖项已经努力了很久……这么一问,脑子里就陆陆续续地冒出来了许多。
最终,她给出的回答是:“最想要,我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
贪心又充满野心。
她微微弯唇,眼眸有如月光般明亮。
却不觉得有罪。
许愿么,还不许人贪婪么。
好风凭借力,要送她上青云。
沈既年停顿了一瞬,像是费神地在作思考。
就跟真想帮她实现一样。
明泱没有在这多待,为昨晚的照顾道了声谢,带上小贝果离开。
那个微信号才刚拉出来没多久。
就在她刚到家时,递进来了一条消息:
【既不考虑结婚,为何不试试?】
不将目光放太远,那便只考虑眼前。
他十分好心地劝解她:
【今朝有酒要今朝醉。】
行乐当及时。
明泱轻勾唇。刚才说他的那一句步步为营,真的是半点都没冤枉他。
她打开车门下车,关掉手机。
家里的阿姨在清理扔掉一些东西,她回来时正好遇见。明泱看了一眼,随口问:“这些是什么?”
阿姨回说:“不要的垃圾。”
第66章
他们收拾着一大堆的杂物, 明泱依稀认出来,那些好像是温璇的东西。
她没多问,抱着贝果往里走。
进去之后只要稍加留意, 就会发现放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温璇的东西也都已经被清走。
就像是要清楚那个人在家里留下的全部痕迹。
明泱的脸上不见太多的意外。
沈既年发完消息后等了一等,但那边都没回。
他一边忙着工作, 一边留意着手机。
过了半小时, 等他再点开微信的时候, 却发现她换了个头像。
沈既年:“?”
那只猫还挺眼熟。
他让它去哄她开心, 结果它直接上位?
他微眯眼, 不看那只猫,按着消息:【考虑得如何?】
他催着要结果。就如她所说, 步步为营, 步步逼近。
被人要名分要到了家门口。
明泱摸着怀里的猫,还没考虑完。
他们之间,从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份不对、时间不对。
可现在,他已经破除了那些阻碍,不会再为人所桎梏。他做好了所有准备, 在等着她。
过了半晌。
她终于给出答复:
【沈既年,我怕了。】
点完发送后,她看着屏幕,出了一会儿神。不知为何,多出了几分犹疑。
想到他昨晚的话。
是啊, 他观过她所有的过往, 知道她所有的晦暗。
他和别人始终不同, 他陪了她整段青春。
可是——
一场交手,六年纠葛,一死一伤。
哪怕他什么都不跟她要, 不需要她付出任何,也不强求任何……
她也不敢再轻易迈进这一场雨。
京城的雨太大了,打在身上会很疼。
这个答案,兴许会令他也意外。
他向来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用尽心思和手段,追人追到这个份上,将身段放低到这个地步。
谁能想到,依然还是被拒绝?
明泱垂下眼睫。
这次之后,他或许不会再出现。
温珩之从楼上下来时,就看见她蹲在地上摸一只猫。随口问说:“这是哪来的?”
想起上次的情况,明泱支吾道:“帮朋友养几天。”
……就当她说的朋友是沈惟宁。
温珩之颔了下首,没有在意,只是将温璇做的那些事情告诉了她。
见她并没有太多的诧异,他微愣,但想了想,又觉得意料之中,笑了下:“你早就猜到了?”
明泱摇摇头:“只是有预感。”
猜到了情况,但不知道温璇具体都做了什么。
那天在公司,温璇没有如往常一样叫她“姐姐”,而是叫“明泱”,她就已经有所察觉。
她还记得那天温璇问她的那个问题。人越在意什么,就越会去研究对方在不在意什么。只怕不是她羡不羡慕的问题,而是温璇,应该已经羡慕她很久了。
从幼时开始,“羡慕”和仰望就成了温璇的心魔。
温珩之很赞赏妹妹的敏锐。这会更有利于她保护自己,这样很好。
温璇确实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当时明泱怀孕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她是其中之一的话,温珩之大概也不会想到她的头上。
一想到那个猜测,他便有些沉默。虽然现在还不能证明,但如果、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是真的,那他们这些年收养温璇,对温璇的所有好,就都是对温熹的背刺。
温珩之不敢去想那个情况。
看了眼门口处进进出出的佣人,他低了声道:“她不会再触碰到你的生活了。”
以后,温家不可能再让她来,也不会再让她蹭。
她昨天说的那些话,也切断了黎月对她所有的照顾与心软。
不会再有例外。
温珩之看向妹妹,说了很不符合他这个年龄、十分幼稚的一句话:“哥哥永远站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出现什么状况,这个事实都不会变。
明泱莞尔,点点头说好。
温珩之简单问了几句她跟陆桦沟通的情况,而后交代道:“多认识些人,就多几条路。不用太考虑择偶方面的问题。”
也是这时,她手机响了一声,明泱一边听着,一边点开看了眼。
沈既年:
【那就再试试。】
【直到你不再怕为止。】
他压根没打算退缩。
她指尖一顿。
温珩之刚好在旁边说:“我觉得你不结婚也挺好。”
家里人都挺开明的,根本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说完,等着妹妹的回答。
明泱抬了抬头,慢了一拍地应声:“记住啦。”-
九月的第一周,“拾悦”发布了新品预告。
在蹲的人不在少数,但它只放出了介绍和概念图,没有将名字公开,吊足了众人胃口。
介绍视频上,介绍的概念很像是一阵向上的风。
等到九月的最后一周,拾悦的新品正式上线。明泱和官方同步发送了新品的微博,这一次两款香水的名字也正式公布——「风」「光」。
作为繁悦和拾悦的御用代言人,她包揽了两家所有的宣传片。这一次是在草原上拍摄的,在成片的草浪之上,风与光同在,和天空一起,映在她的回眸中。
早早就有人在猜名字,但这一次的新品名字和拾悦以往的产品名字都不一样,在一众产品里显得尤为特殊。
虽然看起来只是很正常的两个字,但就是有人觉得一定有什么特殊。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可能只是表面意义上的两个字。死脑子,快想!】
拾悦上新的速度很慢,这一次是在沈既年公开告白之后的第一次上新。
相比于之前拾悦还没有通过这个事件进入大众视野的时候,关注度一下子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那条告白的微博刚刚发布没多久,之前的那个采访视频就已经被人扒了出来。虽然两个当事人没有公开承认过,但无所谓,他们会自动填空。
——为一个人而创立。
代言人:明泱。
呵呵,还能是为谁!!
热度最高的时候,拾悦所有产品的库存全被清空,官博的关注量在几天之间涨了百万。
而后,更是所有人都在蹲新品,从几个月前,蹲到了几个月后,最终蹲来了这两个字。
新品微博的评论区很快就被带偏,开始研究起它们的名字来——
【是吹在她身上的风和落在她身上的光吗?】
【已下单!下三单!呜呜,wuli泱泱出道近十年,眼底的光始终未改】
【看起来是没有关系,但我不信,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很闷骚,肯定有关系。侦探们,都给朕查!】
【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一个官方的回答?】
【好像能联想到一点……“风”和明泱这个名字是不是有关系?我查到过她的本名是温熹,“光”不就是“熹”吗?】
【我觉得自己很接近了!bingo,侦探就是楼上】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人感慨:【第一眼觉得平平无奇,又看了一眼,发现好会起名啊,这两个字连起来正好是“风光”哎!】
就算不好在正主面前嗑,他们也会自己悄悄在背后建一个看起来很隐蔽的超话,继续研究。
但是聊的人太多,聊着聊着,一不小心突然聊上了热搜。
#风光#
一群人惊恐:【!】
糟糕!别封!
姜莱将刚刷到的热搜转发给明泱,兴致勃勃地一问:【这个名字背后真有什么寓意吗?】
明泱知道这两个名字当然知道得比他们要早,但她不知道是谁起的,可能是品牌部,可能是设计部?
这个问题她也没问,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能有什么关联,只回说:【没有吧。】
——风,光?
温璇待在剧组里拍戏,对于前段时间温氏的事情并没有给出过任何回应,应该是准备冷处理过去。
温氏只官宣了明泱,又没有带到她,说白了,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暗立的人设,那群陌生人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
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就不回应。
唯一一个和以前区别比较明显的点只有,她的粉丝安分了许多。不管明泱粉丝这边怎么嘲回去,他们都前所未有的安静。
一方按了下来,架就吵不起来,两边难得太平地休战。
现在明泱这边的微博上面已经很少再有人提到温璇,倒是明里暗里会提到沈既年的人不少。
和她以前设想过的情况也不同,他们没有太多的攻击与恶意,大多都只是在圈地自萌,自己嗑着cp玩。
她点开评论区看了一下,热评里面也有人在问名字的含义。
但应该是没有什么含义。
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时,微信响了一声,她点进去看。
沈既年:【惟宁生了。】
明泱一愣。但算一下时间,确实已经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人家生孩子,她竟然也有些紧张。
他就跟有透视眼一样,自己跟她讲着那边的情况:【都很顺利,母子平安。】
明泱轻轻眨了下眼。她其实之前猜测会不会是小女孩,但好在她买的衣服颜色是中性的。
想到这,她问说:【我买的衣服可以穿吗?】
她没有经验,怕买得不对。
但转念一想,衣服这种东西也不会不对到哪里去?刚想撤回那句话,就见他回:【挺好,他挺喜欢。】
她疑惑:【你怎么知道?】
沈既年长指一顿。
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小家伙也穿不到。那份礼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进了他的私库。
——小家伙的舅舅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抢走了他的一份礼物。
他轻咳一声,转走话题:【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毕竟照片上看起来总没有肉眼看起来得近。
明泱顿了顿,拒绝了他的邀请:【不去了。】
惟宁刚生产,现在她的家人肯定都在那边。她的家人也就是他的家人,明泱肯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过去。
这时,贝果跳到了她怀里蹭她。这只小家伙,比人类还懂得哄人。刚到温家的第一天就已经成功俘获两个女主人的芳心。
看着它,明泱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道:【你别把宝宝偷过来给我。】
她突然警觉。
——这个是会将惟宁的猫带给她的人。她怕他见她不去,索性将惟宁的宝宝也带过来给她玩。
一想到那个场面,她的后背都发僵。
病房里,一群长辈都围在刚出生的小家伙身边,说话的声音不断,到处都是家里添丁的喜气感。
沈既年已经挤不进去了,拍完那张照后就退了出来,将位置让给他们。只倚在门口,回着她的消息。
看见这条,他笑了声。故意回道:【不偷也行。】
——【那你过来。】
第67章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
他们现在的很多消息都是他在发。
他的话比以前多了好多。
倒是她, 一般也想不起来要去主动分享什么。
沈既年按住语音条:“接下来如果要去忙的话,可以把那只面包送过来。”
那只面包,正在明泱的怀里翻了个身, 朝她撒娇地喵了一声。
明泱挠挠它下巴,回了个“好”。
贝果贝果小贝果。
她明天就要去上海, 过几天就要进组, 确实是没有时间再陪它。这次它刚好陪伴了她一整个休息期。虽然时间不算长, 但她还是很舍不得。
沈既年跟她发着消息, 成滢回头就见他站在人群外不知道在忙什么, 扬声道:“阿年,过来看看宝宝。”
他指尖一停, 松开语音条。
明泱听见了背景音里的那句话, 微愣住两秒。
眸光微动,等贝果在怀里一动,她才起身开始去给它收拾东西。
它刚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背包,而现在东西已经多到可以装满一个后备箱。
沈既年被叫过去,但他垂眼看着那个刚出生的小红猴子, 看起来属实是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懒懒地碰了碰他的小拳头。
其他亲戚去旁边喝茶说话。
成滢一边给小宝宝穿好衣服,一边问说:“你和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亲戚们明显是给这母子俩腾出空间。
沈既年暂且不语,跟刚出生的小外甥对上了眼神。但是听说,这么小的孩子看不到太远的距离。
“妹妹的宝宝都出生了, 你也抓点紧。”成滢现在就只操心他的事情。也不是在催什么了, 就只是担心他们之间的情况。
沈既年垂着眸, 淡声道:“再等等。”
他还要再给她一段时间。
别时容易见时难。
拆开容易,再想缝合,总有难度。
看了他几秒, 成滢眉心蹙得更深,感觉好像更操心了,暗叹了口气。
过了一个多小时,沈既年看眼手机,将病房留给他们,独自出去了一趟。
刚到一楼大厅,就与一个人擦肩而过。他没太注意,倒是对方先发现了他。
“沈既年——”
他停下脚步,撩眼看过去。
温璇抬手,摘下来耳边的口罩。
这家是私立医院,他们圈子里的人常来,平时人很少,所以也不用太担心会被别人遇到。
都在一个地方,她跟他很早就认识,只是两家没什么来往,他们也没什么交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跟温熹的事情摆在了那里,他们之间也算是扯上了关联。
她最近没少听闻他做的事情。而且,她知道就连温珩之最近在查的事情,他也有在插手帮忙。
温璇扯了扯唇,忽然问说:“最近用了这么多心思,你该不会是真的动了心?”
他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明明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但温璇还是觉得陌生。她略嘲地笑了下:“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不爱你。”
打蛇打七寸。她出手掐住的总是对方的要害。
就跟上次她选择直接曝光明泱包养、打胎的事情一样。她也能看得出,这个男人会最在意什么。
她拎着包,随意地站着,看起来只是闲聊,但说出口的内容却尤为犀利。
“你们当初在一起,她看中的本来就只是你能给她的资源。分手分得那么干脆,打胎也打得那么干脆。”温璇偏眸看他,“你又在这自作多情什么呢?”
她扯唇笑笑:“人家现在是温家的千金,看不上你给的那些资源了,又怎么还会跟你在一起?”
从明泱回国到现在,他追了也有段时间了。但就算再给他一倍的时间,也不可能有结果。
她就像一个好心人,十足好心地告知了他最终的结局。
他们谈话间,大门口的门开了又关,有人拾阶而上。
明泱站在门口,将她所说的话全都收入了耳中。
好熟悉的话。
好像不止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这么坏了?
在被温家找回来之前,她是利欲熏心,是满眼名利,是待价而沽。就算拒绝,也是欲拒还迎。
她的身后空无一物,所以更能孤注一掷,拼上一切去搏一个好前程。
这个圈子里太多这样的人了,多到都不稀奇。这样的人也最容易被人看不起,会被对这一切唾手可得的人高高在上地点评与蔑视。
沈既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眸看了过来。
温璇跟着回眸,看见明泱,只是些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即便是被撞见,面上也不见丝毫慌张。
她的话已经说完,提步离开。经过明泱身边,她偏头,将声音压低,用与她耳语的音调道:“姐姐,你不是想离开他吗?我帮你一把。”
明泱手上拎着贝果的东西,偏眸冷淡地睨向她,指尖攥紧了提带。
话音一落,温璇提了提唇,径直离开。
贝果在猫包里叫了一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明泱如梦初醒,她走过去,将贝果和背包都交给他。
沈既年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他的下颌紧着,神色也冷。
她知道,他在等她说话。
解释,否认,或者澄清。
随便说句什么都好。
可她明明听见了一切,却好像,并不准备为此开口说什么。
只是说:“贝果的东西都在里面了,有几个玩具是我给它买的,它比较喜欢……”
他的眼神太厚重,压得她说不下去。
她闭了闭眼,既然说不下去,就不打算再说。顿了一下,她说:“那我先走了。”
沈既年强势地扣住她的腕骨,眼底晦暗不明,“还有呢?”
温璇的那句话像风一样,再度从她耳旁掠过。
你不是想离开吗?给你这个机会。
还有,今天在语音里听到的那一句。
……那么有人气,那么日常与热闹的一句。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不结婚,不生子。惟宁是他妹妹,已经有宝宝了。可能、可能,过很久以后,他也会有这一天。
她抿住唇,心口一团乱麻。在这一刻,无法将理智梳理得特别清晰。
明泱轻呼吸了下,口风不改,“没了,司机还在外面等我,我先回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必要将什么话都说得太明。进与退,有时不过只是一念之间。
沈既年眸光很深地看着她。她只是不经意间对上,便是微怔。里面太厚重,有如实质,沉甸甸地压住了人。
她抽回了手,转身离开。
他的手里一空。
只剩下她留下的那只猫,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它的新主人离开的背影,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叫声,盯着她的背影,像是想要提醒她忘记将自己带走。
过了半晌。
沈既年被叫得心烦,拧着眉,将猫包提起来看它,压得很低的一声:“别叫了。”
“她不要你了。”-
都是聪明人,不会有人不知道那天的情况等同于是什么意思。
隔天,明泱飞上海。
他也没有再给她发消息。
进组前她要出席一个代言活动,还有参加一个颁奖晚会。工作开始忙了起来,有时候忙了一整天才有空看一眼手机。
回复消息时,她的目光无意间从那个聊天框上面经过过几回,里面安安静静的。
不过以前也不是天天会发,看起来都只是寻常。
一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颁奖礼这天。
等待了一整晚,她凭借《韶光同》,顺利拿奖。她的团队等待多时,在结果公布的那一刻,一群人半悬不落的心终于落地,在屏幕前齐齐松了一大口气,响起欢呼。
星光荟萃,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凝聚成道道光束打在她的身上。讲完官方的一些话后,明泱牵起一抹笑,脸上如同上了莹莹一层玉色,很轻声地道:“恭喜我如愿。”
在这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一晚,这一声更像是慨叹。声音落下时,她忽然想起来——
曾有人问过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当时她回答的就是,最想要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
而现在,她已经开始走上了成真的那条路。
只不过,当时听她讲这个愿望的人,可能不会再出现在她身边。
她会有很多观众,但是她的观众里不会再有某一个人。
有新观众来,也会有老观众不再喜欢,选择离座。
人生聚散,本也正常。
在如雷的、独为她响起的掌声中,她盈盈一笑,身上仿佛缀着星光,适时收住一些回忆,拈起裙摆走下台。
连轴转了大半个月,十月底的时候,她正式进了下一个剧组。
这次是一部仙侠剧,她的角色是被夺走气运的女主。之前,她所有的气运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女配夺走,从原本的拥有主角光环,到沦为一个人人厌弃的落魄境地;而她在觉醒之后,唯一的任务就是夺回自己的人生。
这部剧由小说改编,原作在网上的热度就很高,自带着流量。从选角开始关注度就不低,她之前在这个类型方面的经验又不多,所以从接到这部剧开始,她顶着的压力就不小。
上次拍戏是在草原,而这次更偏,是在深山。还不止一座山,这座山之外还是连绵的群山。
这边时不时会断网、断信号。条件有限,这一次跟外界的联系也断得更加彻底。上次拍长宁时,偶尔还会有人来剧组探班,但这次就很难了。
一剧组的人很安静、很收心地在拍摄。
明泱现在的工作越积越多,倒不可能拍摄的全程都待在山里。过了十来天,她就跟团队的人翻山越岭地开着越野车回了趟北城。
沈既年跟人谈完事情,从酒楼里走出来,一边往车那边走,一边接起响了三四声的电话。
楼与岑跟他聊了一点儿公事。末了,忍不住道:“老杨说他为了约你谈个生意,足足等了半年,从年头等到了年尾,好不容易才约上了你的人。半年啊!沈三!”
坐到他这个位置,还敢放手放成这样的,怕是也只有他一人了。他敢放,楼与岑都得替他捏着把汗。
沈既年今天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他坐进驾驶座,闻言也不以为意。
楼与岑半点不知道收敛,转为调侃:“终于栽了吧你?你这追人追的,都快成圈里的模范了。”
他们也就是不敢当他面说,私底下在各个小群里可都没少聊,事迹远扬。
刚准备启动车辆,车前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行人。沈既年抬了下眼,散漫地回:“是吗?”
“可我现在也有些,”他停了动作,目光定在前方,嗓音渐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第68章
金风细细, 叶叶梧桐坠。
前面一行人刚从里面走出来。里面最惹眼的那个女人戴着墨镜,及腰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跟朋友挥手道别, 弯腰坐进了车中。
明媚又恣意。
看起来生活并不受影响,更没有什么为情所困的苦恼。
电话那边, 楼与岑忽然止了声。
为他突然冒出来的, 这么低微的一句, 而失语。
这个样子的他很陌生, 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幕。
静了静, 楼与岑还是跟他确认了下:“周末的那个会你会不会出席?”
他好像忙完了,开始着手工作。但楼与岑觉得自己又不确定了。
沈既年说了个人名:“他替我去。”
果然!
楼与岑瞪眼:“您老又要忙什么?”
他低声道:“周末我不在北城。”
没再多聊, 他挂了电话, 将手机握在手里,抵在方向盘上,静看着前面的那辆越野车驶离。
他们应该是出来办事,现在又要回剧组里去。
…
回剧组后,又回归了拍摄和休息的枯燥生活。
趁着一天收工早, 明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哥哥打去电话。
天已经黑了,山里夜晚的天空格外漂亮,宛如幕布,上面缀着的颗颗星子璀璨明亮。
她问了几句家里的事情, 温珩之一边忙着, 一边回说:“我不在家。”
明泱随口问:“那你去哪里了?”
温珩之说:“宁城。”
她一愣, 这个地点更令她意外。
她在那边长大,自然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但是哥哥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温珩之也不隐瞒,如实告诉她:“当年的事情有点线索了, 我专门过来查下情况。”
他看了眼和自己同行的人,没有多提,“从你回家开始,爸就一直有在着手调查。现在总算有点眉目。”
时隔多年,线索又少,能有进展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在一条很是崎岖的路上走着,温珩之的气息不见太大的变化。
“熹熹,你等哥哥给你找出一个真相。”
既然说是真相,那就说明,当年的事情或有隐情。
明泱喉间微哑,应了声好。她仰头看了看,目光落在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上面。
“拍得怎么样?”温珩之不急挂断电话,与她闲聊。
“有一点难,但我可以。”
那个角色在本质上与她有些相像。在演绎的过程中,她就已经感觉到,她们的灵魂仿佛产生了共振。
挂断电话后,她不急着回去,又在原地独自坐了一会儿。
一转眼已经拍摄了一个多月。
领奖、工作,都没有人再刻意地出现。
…
山里的四季会更分明些。很快,四季轮转,从秋转入了冬。
明泱在朋友圈刷到过惟宁发的宝宝的照片,经常都是九宫格,旁边时不时会有一只小贝果出镜。
偶尔的一次,她照常点开看,却在倒数第三张照片里,突然看见了一个,算是久违的人。
好像已经很久不见,所以乍然一看见,都觉得陌生。
惟宁和她老公的颜值都很高,他们的宝宝从满月的时候就已经长开了,早就跟“丑”字搭不上边,拍照时正乖乖窝在舅舅的怀里。那个人没有看镜头,只是很懒地垂眼看着那只崽。
指尖停顿了两秒,她划到了下一张照片。
这张的C位就是小贝果。
看完后,她关掉了手机。
…
没过多久,“拾悦”的冬季新品也正式推出。
这次只有一款,命名为「自由」。
它的名字都很特别,从秋季的「风」与「光」,到这次的「自由」,在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之下,仿佛还藏着一些很特别的意味。
平平无奇的名字,却反而更引人深入去想。
发送完新品的微博后,她的微博下面一如往常的热闹。她随意地刷了一下,评论区的评论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被控场,有一些字眼也在眼前出现得猝不及防。
【今天沈总追到人了吗?没有。】
【泱泱又进组了,我姐真的劳模,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待在组里,他们又没消息了,谁懂我痒得抓心挠肝】
【别管,不管你们怎么说,不管我看不看得出来,反正我坚定地认为,每一款季度新品的背后肯定都是某人在暗戳戳地告白】
【想看他们同框的第N天[凋谢]】
【还是公众人物好,泱泱再不营业也还是会有微博看。哪里像某人,微博只发过告白的那一条,就跟忘记了登录密码一样】
明明是她的微博,但提到他的人却不在少数。但再一刷新,那些评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姜莱冲浪得飞快,新品一出,还跟上回一样走后门,直接来问本人:【这次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明泱指尖一顿。
这次似乎没能像上次那样笃定。
没人问到眼前的时候还能不作思考,但是被一问,她也就跟着去想。
【可能没有?】
网友调侃归调侃,可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姜莱:【迟疑了!】
姜莱:【那就是有!】
自由,还能是什么意思?
明泱摩挲着手机。
姜莱往被窝里一躺,问说:【你们现在真的没有联系了吗?】
明泱这边开始卸妆,忙里偷闲地回着她:【没有。】
那边静了一会儿,才又发来一条消息:【那你们这次,会不会是真的结束了?】
她微垂下睫:【嗯。】
姜莱的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当时那个场面可能真的太绝情,没有人能够轻易地过去。尤其还是,他那种站在顶峰的男人。
她也不好再多提,转移走话题,问说:
【今年要在哪里过年呀?】
【过年前拍不完吧?】
明泱:【拍不完,在剧组过。】
她以前已经习惯了在剧组过年,但是在家过了两次年后,现在反倒开始不适应了起来。
人会被温暖融化。
姜莱:【好吧,那我把新年礼物给你寄去剧组!】
明泱笑回:【好。】
化妆师给她卸着造型,她看着镜子,渐渐开始出神。
想到那款新品。
自由。
可能依然还是品牌部他们起的,但,如果讲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与他有关的话……
这个自由,是不是他说给她的?
他准备,还她自由?
没有人会永远走向另一个人,不计任何条件。
化妆师说:“明老师,闭一下眼睛。”
明泱闭上眼,指腹摩挲着手机。
她那天什么都不说,想要的,不就是现在这个结果么。
是如了她的愿。
…
赶在过年前,家里和朋友给她寄的新年礼物全都送到。
明泱一边拆,一边点开黎月发的语音。
“宝宝,压岁钱放在那个包里面,你记得放在枕头下面跨年哦。妈妈和爸爸各包了一个,你猜猜哪个是妈妈包的?”
她笑了笑,从里面拿出了藏着的几个红包。
但拿在手里时,忽然间想起了,之前连续几年过年时,所会收到的一个红包。
自从不回家过年后,年年都有,以至于她此刻就那么自然而又顺畅地忆了起来。
她的眸光微顿。
黎月觉得发语音不够,很快就弹了视频过来,想要看看女儿。
那点出神,骤然被打断。
明泱将红包放好,接起了视频。
“宝宝,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新衣……过年记得要穿新衣服。”
…
新春将近,这部剧的拍摄也到了高潮。
年前一天,剧组里的人压根顾不上今天是不是除夕,从一大清早开始就在忙碌。
今天山里的气温很低,但主演的服装很单薄。
她一身素衣,身上沾满斑驳的鲜血,狼狈不堪。以一己之躯,却要与天下为敌,与所有宗门为敌。
从清晨打到日暮,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为这个天下所不喜,无人与她同行。
她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不甘愿认错服输。
也是在这么寻常的一天——
气运的真相揭露的那一刻,震得她完全猝不及防。
她的眼底深处空余茫然。提剑四顾,从原先的倔强坚韧,到突如其来的无助彷徨。
头发也被汗水打湿,和着血沾在颊边。满身狼藉,而她身上有多狼狈,好像就在诉说这个事实有多可笑。
在满世界的沉默声中,她忽然抬头看了眼被护在人群之后的那个女孩。
——夺走她气运的那一个人。
隔空对视,她的一双眼中仿佛说尽了所有,仿佛隔了她这可笑又可怜的一生。
四周阒静得可怕,无人出声。
这个世界是一队,她自己孤身成队。
就任由她一人跪坐在地。风吹起素衣,她却不知该如何来面对她的这一生。
从天生慧根的宗门骄女到人人避之不及的弃子。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的错。
天色已经暗下,这一场戏终于收场。
收工的现场一片忙碌,但大家都没有像寻常那样欢呼闹腾,反而有些安静地埋头干活。
该死。
——明明是新春,为何胸腔里会这样难受?
茉茉把外套披在明泱身上,拿了手帕,轻轻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痕。
那是无人能够切身体会的痛,又有谁能够拂去她眼底浓烈沸腾的怨恨。
明明那只是一场戏……可他们这些旁观者,旁观着旁观着,怎么那么想叹息?
换完衣服,刚卸完妆,明泱喝着热水,手机突然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去外面接。
从戏里走出来,慢了半拍地回到现实世界,后知后觉今日是除夕。
辞旧迎新,喜迎新岁。
她原以为哥哥是要打电话来同她说一声除夕快乐,也刚刚牵起唇角,准备露出笑。
可她接起电话后,温珩之微默了下,却是道:“熹熹,哥哥找到了。”
第69章
温珩之还在宁城, 调查到了关键期,抽不开身,除夕夜没能赶得回去。
但好在, 总算是有一个顺利的结果。
山里的雪一直在下,皑皑白雪覆盖了满山, 北风呼啸而过。
可那一瞬, 耳边所有的风声好像都停了。
明泱记得他之前跟她说, 等哥哥给你找出一个真相。
而现在, 他说。
找到了。
“你说。”
她的鼻尖被冻红, 说话时呵出了白气,在空中无声湮灭。
…
今天是除夕, 剧组的人早就定好了晚上要在一起聚餐。
远远的, 见她打完电话后还站在原地,有人扬声喊她:“明老师,快过来啦!师傅说今晚让你选两道菜!”
今天她拍的那场戏伤心,连厨房的师傅都想哄她开心点。
虽然她是大明星,平时的生活里离大家很远, 但几个月的拍摄相处下来,很多人都会忍不住喜欢她、多照顾她一点。
听见了呼喊,明泱垂下眼睫,将手中握得很紧的手机收进了口袋,转身回到了人群之中。
选好菜后她就回了房间去洗澡。今天拍了一整天的戏, 浑身脏污。
等到开餐之前, 剧组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过来。
明泱换上了新衣重新出现, 是一件很嫩的浅紫色的大衣。在这片雪天里,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撮嫩芽。
黎月挑了许多品牌,最终挑中了这一件, 千里迢迢给送来了这里。
雪下得太大,进山的路早上就通知被封了。导演原本是想等拍完今天的大戏后,给大家放几天假,让他们回去团圆两天,但现在车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就只能围在这边一起过年。
落座后,导演转头过来问她说:“在剧组过年,还习惯吧?”
明泱端起酒杯正好准备敬他,笑说:“都习惯。”
在剧组里过年对她来说也算是稀疏平常。她从前不太喜欢回家,渐渐地,连过年也不回去了。
当时不懂,后来才知道,那个家早就在对她无声地进行驱逐。没有人会对一个排斥自己的地方产生依恋。
算一算时间,她好像已经,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了很久。
一边吃饭,大家一边开始轮圈敬起了酒。
大家对女同志总是会多照顾些,不能喝也不会强求。明泱是女主角,酒杯很快就到了她这,有人刚要问:“明老师能喝吗?”
才刚说了两个字,称呼都还没出来,她已经举杯碰上,利落地饮尽了。
霎时一片起哄声:“明老师好酒量!”
她微微笑起,灯光映在她的面上,莹润明亮,像是外面澄澈的月光。
大家喝酒吃菜,过年的气氛已经上来了。在一片热闹中,明泱倒了一小杯白的。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很快,她的脸颊上已经浮了浅浅一层樱粉。
茉茉玩得正欢,回过头来看见时,凑过来小声问:“泱泱,你醉了吗?”
明泱笑着摇头,他们撺掇着想打牌,茉茉蠢蠢欲动,她推她去玩,“去吧,输了算我的。”
旁边离得近的人听见了这一句,顿时哇哇大叫:“太没天理了吧!你为什么不能是我老板!”
明泱懒懒地笑起来,但是笑意好像总是不及眼底。
等喝完一轮后,场上的人已经撤退了一大半。明泱也悄然离席,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房间,而是去了外面比较安静的一处小山谷。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现在回去睡觉的话她也睡不着。
比起刚才的人声喧闹,这里倏然静谧了下来,山谷四周一片阒静,只听得见落雪的回响。
明泱随意地靠着一个山壁,望向前方,目光慢慢地静了下来。也不做什么,就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静静。
“就跟我们所猜测的一样,她根本不是无心之失,从一开始就是蓄意。
“如果你在,爸妈不可能收养温璇。让你‘走失’,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温璇送进家里。
“熹熹,这一切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雪下了多时,弥山亘野,一片雪白。
之前有导演跟她聊过,她容易入戏深,出戏也难。正如此刻,她陷入了今天的那一场戏。
历遍千劫后提剑归来,却突然发现,那些劫难本不属于她。她本该拥有很好的一生,只是她的气运为人所夺。环顾四周,空余茫然。
多么难平啊,她该如何去面对她被人为更改的这一生啊。
戏里戏外,半真半假。
她越陷越深,难以自救。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明泱抬了抬眼,望向天边明月,眸底一片寂然。
俯仰流年二十春,满是遗憾。
拍《韶光同》那一年的春节,她也是在剧组过年。那年,黎月追出来给她一个红包,保佑她新年事事如意、要心想事成。那时黎月并不认得她,只将她当成普通的小辈,会给她红包,只是因为黎月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她原本,会有很好的一个家吧。
她从前最喜欢爸爸了。还有温柔的妈妈,妹控的哥哥。
月光皎洁,照亮了白皙面庞上的热泪。
只是觉得遗憾。
只是、觉得遗憾。
酒意慢慢上来了,脑袋有些晕眩,渐渐变得不太清明。
印象里,她还有好多好多遗憾。
小时候有一年生日,妈妈带她去买衣服,她看中的那条裙子太贵,妈妈挑挑选选,最终给她买了一条她并不喜欢的黑色运动裤。
大三那一年,她原本想继续读研,但是应靖祺中考失利,连带着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
还有吗?好像还有好多。
二十七岁那一年,有人送给她一枚戒指,但是她没有及时打开。
同年,她有过一个还不知道男女的宝宝,但是她没有留住。
她失去过了好多好多,多到她数不清。
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个东西,明泱拿出来,才想起自己今天带上了它。
就着月光,她第一次仔细地看这一枚她错过过的戒指。
和那对粉钻耳钉一起,它的主石也是粉钻。这样一颗,是千万美金的级别,它的美丽毋庸置疑。在月光下,有一种碾压式的惊艳感。
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她好像,忽然,很想见一个人。
就像二十七岁那一年,同样在剧组,同样下了大雪,她望着路的尽头,想要那个人的出现一样。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来才知道,原来,真的不会再有一年,能够胜过那一年。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她的眸底映着雪光与月光,像是点亮了一盏灯。
虽然喝多了酒,但仍留有一线清明。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再也不可能。
他们之间已经结束。
是她自己不敢迈进那场雨。
也是她自己,质疑起了爱意。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我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
闭了闭眼,脑海里出现另一道声音:
“妈妈在想,你是不是也可以更圆满一点呢?”
她微低下了头,眼底湿润。
…
一不小心,就自己在这待了很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从旧岁跨进了新年。
远处,剧组里的人在倒计时,在欢庆。
明泱拿出手机看了眼,跨年夜,就连手机里也格外热闹,热闹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电量。
微信的消息已经显示“99+”,她知道,里面一定堆满了亲朋的祝福与问候,家里人一定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但是视线从上面掠过,她还是没有点开,而是转为点开音乐软件,随机播放了歌曲。
倒计时结束,过了零点。
深山里依然一片阒静。上山的路被大雪封了,这两天都不会有来客。
她将手机收回口袋,手也放在里面取暖,歌声慢悠悠地扬出。
听完一首,自动切换到了下一首。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有一片雪从眼前落下,她的目光静静落在上面。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她已经在这待得够久的了。用玩笑一点的话说,她已经在这待了“两年”,可她还是不想回去。
手机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电量,她都用在了放歌上面,等它放到没电自动关机。
那点歌声,也打破了雪里深埋的萧寂。
歌词循环,最后一句「好久不见」还没结束时,自远处的雪地里,传来了一声唤。
——“明泱。”
很郑重的金石之声,声音砸在了这一片雪上。
她倚靠在山壁前,陷入在自己的世界,很怔然地轻抬了下眼。
第70章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明泱遽然地眨了下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眸光中浮现出些不敢置信。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那一刻被模糊。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 他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了很长的一串脚印。
“怎么不接电话?”
沈既年温声地问,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 又下移到了她被冻红的鼻尖。
他一身黑色大衣, 身上还带着风雪的寒意。可是明明大雪封了山路, 他的出现叫她怀疑是不是还在梦里。
歌声停了, 最后那点电量被耗完。手机里面躺满了未接电话, 她也不知道都有谁打来过。
明泱轻垂下睫,声音有些发闷, “不太想接。”
他踩着雪走到了她身前, 蹙了蹙眉,抬手擦过了她脸颊上很晶莹的泪。在这片雪天里,透明的一行。
她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多的委屈。
他没有问,像是已经掌握情况。
强大而又沉稳的气场,似能包裹一切。
距离一近, 他身上冰雪微寒的气息也变得鲜明。她好像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真的,短促地眨了下眼,怔愣地问:“你怎么进山的?”
进山的那条路被封得很厉害,剧组早就联系过外面,说是至少要等上三四天, 长的话说不好, 一周也有可能。好在剧组里备足了物资, 平时都是待在山里拍摄,路封了也没有什么影响。
“我让人清通了进山的路。”那么庞大的工程被他一语带过,沈既年垂眸看着她, 低声道:“只是时间还是来不及,没能赶在零点之前。”
他们还在忙着清路的工作,原本还要等上一会儿,但他等不及,自己先步行过来。
赶了很久,但还是没能赶上零点。
他些微一停,低缓地说出了迟到的一声:“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夜,大雪封山。
可他逆行而上。
万山载雪,他为她踏雪而至。
“今夜的雪纯净澄澈,”沈既年彬彬有礼地询问:“你能不能说一句,你是想见我的?”
她咬住唇。眼底的热意很熟悉,像极了当年那个新年夜,在见到他的车从路的尽头驶来时的热意。
沈既年没有强求,落败妥协地笑了一息,为她擦拭几近透明的泪痕,“今天是新年夜,想不想许愿?”
明泱轻垂下眼,自嘲地扯扯唇:“可我的运气很不好,我许的愿望也不一定会成真。”
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待着,她想起了很多旧往,也忆起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晦暗。
时隔二十七年,当年掩藏着的所有真相全被揭露。
——她好像,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幸运之人。
这个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或许是“我本可以”,或者是,“我本应该”?
在说这句话时,她眼底明亮的光好像熄了。
自己下完了定义。
呢喃轻语,就像是在暗处黯然舔毛的小猫。
沈既年凝起眉,嗓音定定道:“明泱,别信这句话。”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叫她:“抬头。”
她下意识按照指令做。
就在同一秒。
周围所有的山谷里同时绽出了烟花。
所有的烟火同时升空,漫山遍野,绚烂璀璨的烟火顷刻间照亮了一整片夜空。
那一瞬间在视觉上的冲击太过震撼,叫眸光都为之惊动。她熄了光的眼底忽然被映亮整个世界的簇簇烟火重新点亮。
明泱愣了一下,呼吸为这一幕而屏住。
盛大、壮丽。
无数簇火花不停升空,各色的穗子不断坠落,烟雾笼罩了群山,这场烟火磅礴绚烂,仿佛永远不会止息。
这是一场盛大的童话。
“如果烟火能让愿望成真,那就让它们许你事事如愿。”
这场烟火是他为她而准备,但烟火下的愿望本就只是一个精神寄托,与其说寄希望于此,不如说他寄希望于他自己。
他的声音响在了震天的烟火绽放声中。
——“上天不允,我允。”
她担心自己不够幸运,怯然不想许愿。
那他就给她一个保底获胜的许愿池。
在这个池子里,她不用担心自己不够幸运,因为她就是幸运本身。
深浓夜幕的所有寂静全被打破。
在心口的一片震动声中,明泱堪堪回过神看向他。
想起来了现实——她明明已经将他推开。上次在医院,她心里其实很清楚,沉默就意味着结束,可她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开口。
好奇怪……在正常的秩序规则里,他好像不该再出现?
“我们之间已经……”
她有些艰难地找着形容词。
声音却被他截断。
“明泱。”沈既年的声音落下得毋庸置疑,“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要在你的未来里。”
一如既往的强势与霸道。
他未卜先知,看穿她想说的是什么,可他也早已准备好答卷。说得很笃定,因为他能确定,他能给到她的分量。
她的唇瓣动了动,最终湮灭无声。在那一刻,忽然失语。
烟火持续不断,深山里突然绽放的这场烟花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脱离了他们对这个现实世界的想象。若是提前告诉他们,恐怕谁也不会相信——直到此刻亲眼所见。
远处,剧组里的人已经全都跑了出来,一边围观欣赏这场烟火,一边稀奇惊叹它为何会出现。
筹备这样一场烟火需要多少时间精力,又需要多少金钱?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原以为只是简单燃放一场的烟火,持续了十分钟仍无结束的迹象。
深山里的众人拍着照片,拍着视频,传上了社交软件。他们的愕然还在被延续,开始为自己平生所未见过的壮阔烟火而感慨惊叹。
在新年夜热闹繁杂的新闻消息里,这座开满深山的烟火秀也占据了一隅热度——
【看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告白!或者是求婚!好大的阵仗,好盛大,好浪漫,到底是谁这么会!】
【本来以为今年过年要在这里寂静无聊地度过,没想到到这个点了还等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我老家就是大城市,看惯了钢筋水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梦幻的烟花!我宣布,今晚最爱的是刚才蓝紫色的那一场!啊等等……好像要推翻一下……】
【我只听见了人民币在燃烧的声音,OMG这应该是私人放的吧?】
【开年第一天!刚过零点不久!这就是我今年最棒的开屏!】
在烟火的绽放声中,明泱移走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簇簇烟火不停地照亮她的眼底,一簇刚落,另一簇又迅速接上,像是一盏永远不会坠落的月亮。
望着前方,她的心底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有点,想要在这场梦里永远沉溺。
足足燃放了将近一小时,各式的烟火秀挖空心思、花枝招展地呈现。
到最后,实在是太晚,担心扰民,在最后一簇热烈的紫色焰火中,这场烟花终于落下帷幕。
在城市里最热闹的新年夜,处于连绵深山中的人们也跟着感受了一把喜庆。
封闭的山路于今晚得以畅通,满满当当的物资送进了山里,新年的喜意频传。
她已经在这待了很久,也在这哄了自己很久。
他没有打断她,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在旁边陪着一起哄——
“泱泱。”
“想等葡萄熟透,要静候,再静候。”
她静站在原地。
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你要相信,你抵达的终点,不会辜负你期待。”
——也不会辜负你在走往它的这条路上,所掉的每一滴眼泪。
她的眼泪如此珍贵,每掉一颗都要叫他心疼。
他单手捧起她的脸,垂首吻了下来,任由她的泪水在舌尖化开咸湿。吻得很浅,不带欲念地一下一下、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的指尖慢慢攥紧他的大衣衣摆。
好像终于和自己打赢了一样,过了半晌,终于愿意,轻轻踮起脚尖,去回应这一个吻。
她今晚喝了不少酒,大脑在混沌中的一线清明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别无所求。
在这一刻,只想被阳光晒透。
…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过这样的吻。从她回应开始,这个吻就在加深,到后面,他吻得发了狠,不断勾缠,侵袭她的唇齿。
她被抵上了陡峭不平的山壁,脖颈高高仰起,呼吸不畅了起来。山谷空寂,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开始还好,到后面,她的腿根处开始发软,突然站不住,在软下去的那一刹那,被他强而有力的臂弯托抱而起。
他的心脏好像有一小块地方,空悬多时,于此时终于安稳落地。
她的呼吸被夺空,分开了下,微微喘息着。
他的指腹在她侧脸上轻轻摩挲。就像那晚她发烧熟睡时一样,温柔,却又带着和这份温柔不相符的,很重的绮念。
中途暂停几秒。
明泱突然仰眸看他眼睛,从深邃的凤眸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她好像听见了心底里的声音。
就像这个雪地里吸纳着的所有回响。
沈既年漫不经意地捏了捏她的后颈,再度厮磨上她的唇瓣。
…
她的醉意上涌,等到醉了乱了,彻底不醒事,他背着她回去。
烟花结束后他们又在外面耽搁了太久,剧组的人早就各自散了回去休息。他们回来时,谁也没有惊动,就那么安静地打开其中一道房门。
沈既年揿亮灯光,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才会喝那么多酒。喝完酒后自己跑去角落里舔毛垂泪……怎么会这么叫人心疼?
帮她脱掉外衣后,见她乖乖躺在被子里想睡觉,沈既年才放心去找助理拿行李。
主要是拿换洗衣物洗漱。今天清通路障用了多时,加上后来雪地太深,裤脚也被弄湿,他身上是难得的狼狈,势必是要先去洗漱。
深山回归了它原有的静谧。
静了半晌,在就快要被睡意打倒的时候,明泱又突然睁开眼,翻过身去将床头的手机充上电。
对于年轻人来说,手机没电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电量一续上,手机里数不清的消息顷刻间涌入。还没等它更新接收完毕,一个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差点惊掉她捧着的手机。
可能是刚巧在这一秒打进来,也可能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所以才会在开机的这一刻也这么及时地响起。
不得而知。
来电显示着“妈妈”。
明泱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
半梦半醒,醉意朦胧。
她点了接通,声音有点软地打着招呼:“妈妈……”
电话突然打通,黎月还愣了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刚要欣喜地开口,又为这一声而突然愣住。
明泱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叫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冷静的、淡然的,而不是这样又娇又软。
但黎月也很清楚,他们早就错过了女儿最懵懂也最柔软的那段时光。
她心口塌陷下来一角,柔声叫道:“宝贝。”
他们不放心,联系了她一整晚,直到现在才终于联系上了人。可是想了想,黎月的第一句话没有说别的,依然选择了那句:“新年快乐,宝宝。”
在这一年的第一天,和女儿说的第一句话,黎月还是希望是美好的一句。
“新年快乐。”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没有惊扰到她此刻的世界。明泱靠在床头,和妈妈闲话家常。
她忙着拍戏,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默了几秒,她低低说了一句:“我都想你了。”
她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印出小小的一片阴影。
黎月怔然。察觉到她应该喝了酒,也在同一秒敏锐地发觉,她不是在同自己说话。
但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她很快就如常地安抚起小女儿。不管是以她的身份,还是以赵瑞芝的身份,她都想要熹熹被哄得舒服开心。
“妈妈也好想你。好久没有去看你,你过得好不好?”
明泱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没发现对方看不到。
今夜母亲的温柔唤出了她更多的表达欲,她轻动了下眼睫,突然讲起了陈年旧事:“我不喜欢那条裤子,一点也不喜欢。明明是我的生日,为什么不可以买我喜欢的裙子呢?”
它贵一点,但只是贵一点点。
“我可以不要蛋糕的。”
忘记了岁月,她很小声地和母亲作着商量。
时隔多年,她早就忘记了那条裙子的模样,甚至连什么颜色也不记得了,只是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执念。
她现在早就有了数不清的裙子,穿过数件高定,她可以恣意地拥有很多华丽重工的礼服。可是年幼生日时得不到的那一条,就是不一样。
执念的是裙子吗?——或许不是,而是这么多年里没有得到的种种。
黎月当然不会知道她说的是哪条裙子,也无法实现她的生日愿望。在电话的那一头,就只能静静地聆听。
就如同这么多年,她所错过的那些岁月,她都只能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角,对女儿的生活浑然不知。
温承章拍了拍她的肩,唤回她的注意,示意她将免提打开。
他们刚从宁城飞回北城,奔波劳碌几日,一刻不停,现在正在前往他母亲住所的路上。
打给女儿的电话终于打通,他也想听听声音。
黎月回过神,压了压那股复杂的心绪,点开了免提。
她没有拒绝或者是责怪,而是柔声顺着孩子的话往下说:“我们宝贝,当然可以穿喜欢的裙子。不需要用蛋糕换,裙子和蛋糕都可以有。”
黎月的话音刚落,就有一滴眼泪掉在了被子上面。
赵瑞芝不爱她吗?
也不是。赵瑞芝也会在她生日的那一天,给她买蛋糕、买新衣服,给她庆生。
可是要说很爱,也没有。再想要更精细的、更多的,就没有了。这份母爱有限,不单薄,却也不浓郁,可能是她对爱意的需求太高,才会觉得无法满足。
她的诸多不甘,都只来源于她自己的无法满足。
人啊,总是太贪心。欲望无休无止,欲壑难填。
“妈妈。”她轻眨眼睫,拢抱着手里的被子,一碗水端平地说:“我也很想爸爸。”
记忆中,小时候爸爸经常抱她,对她也有疼爱。虽然平时联系较少,但她对父亲还是有一份感情。
电话那头默了好半晌。
黎月才回说:“他知道,他还跟我说呢,他也很想你。你是他的女儿,他当然……也爱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5
第71章
黎月和温承章都想过, 这么多年的感情,无论如何,明泱心里肯定都会有养父母的一席之地。
但仍是在今晚直面的这一刻, 心情格外发沉。
她们说话时,温承章已经偏过了头去看窗外, 手紧握成拳。他一直都不愿意认可应家的那个人有资格做他女儿的父亲。
他给了他们很大一笔钱, 买断他们与她的关系。可他买得断应家人, 买不断明泱这边。
二十几载, 将近三十年。
如若一切都只是意外, 他们还能努力去安慰自己。直到今天却发现,原来不是意外, 而是人为。
温承章这些年也浮现过这个猜测, 只是没有证据,也太荒诞,不敢去相信。
直到妻子哄着女儿睡着,他都没有转回头来。
车子行驶多时,从机场开到老太太的住处。
她之前是和小儿子一家人居住, 后来小儿子小儿媳双双去世后,又将温璇送去他那儿,她就一直是独居。温承章请过人来照顾她,深夜里他们敲门,便是那个阿姨保姆过来开门。
她披着外衣走出来, 看见他们还有些惊讶:“先生, 这么晚你们怎么……”
温承章没有过多理会, 径直往里走,步履生风。
今夜是新年夜,老太太跟温璇还在守岁, 两人都没睡,看完春晚后便闲闲说着话。
新年夜。
新年夜。
而他二十四年没有跟自己的女儿过过新年。
突然听见他们到来的动静,老太太也微愣,“不是说在外地回不来吗?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温璇站了起来,跟他们打着招呼。面上先是一喜,想起上次的事件,又有些拘谨。
老太太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她往后看了看,温珩之没来,温熹也没来。目光从大儿子和黎月的脸上扫过后,她的神色就慢慢地静了下来。
她手上原本在泡茶,动作停了停,放下了茶具,安然地坐着。
温承章看着她,冷声问:“当年温熹是怎么丢的?”
依然是这个问题。
二十七年前,丢失当天,他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当时她的回答是:“我就掏钱买个东西的功夫,一转眼就不见了她。”
而现在,时隔多年,她的神色平静到带着点死气,声音也如一潭死水:
“是我将她带到了人最多的地方,将她留在了原地。”
她松开手,往回走,没有再回过头。会去到何处,只看温熹的造化。
那时候的集市人很多,人挤着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个行为。没有大人在,孩子实在是太容易走丢了。
过了几小时,她才缓慢往家里走去,拿出了准备好的说辞。
知道真相是一回事,亲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难以置信。
温璇完全不知,愕然地看着奶奶。她一直都以为,温熹是自己走失……
老太太没有看她,神色不改。
温承章收住了拳头,冷冷地扯了下唇,“她是我的女儿,是你的亲孙女。”
他只有一子一女,谈不上多子家庭的什么对谁多疼一点,对谁少疼一点。他的母亲明明最是清楚,他对女儿有多疼爱。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努力在压抑情绪。原本就在沸腾的怒火,在今晚跟明泱的那通电话之后,更加加剧。
老太太哪里用得着他说?她心里什么不知道。她闭了闭眼,从温熹回来后第一次被带到她面前,她就没有敢太仔细地看过那个孩子,态度始终冷淡。目光对上时,她总是先回避。
兴许,她也是心虚,心底也有愧对。
这些年她也没有全然忘记,最开始那两年,她还梦到过那个孩子死了,从午夜惊醒过来,后面一整晚都睡不着。
她平时都没有去管过他们的生活,安静到没有存在感,不来往,不交集。随着温熹回来,她原以为当年的事情就这样翻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被温承章给找了出来。
……是了,他从小就很厉害。
到了这一刻,老太太只能哑声道:“我不这样做,你们不会把温璇带走,也不会把她当做亲生的那样上心。”
温熹的命太好了,可她的小孙女却太过命苦。
她握紧了膝盖。她要的很简单,就是长子手里所有的资源,都能够用在温璇的身上。那些是温璇原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狠就狠了点,但是利益大到叫人动了心。
温承章始终站在数米之外,嘲讽地扯唇。他们一家被利用到了这个份上,他的女儿甚至要这样给温璇腾位。
他的嗓音像是糅杂了粗硬的沙砾:“你从没想过我,从没想过温熹。”
老太太低垂目光,没有说话。
是她强行更改了一切,她也无话可说。
安静了半晌。
她只是低声叹道:“你后来还是没将温璇当做过亲生女儿。”
她也曾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安排好了。可是直到温熹真的回来以后,她才算见到原来他真正对女儿的疼爱是什么样的。也才恍然,这么多年,他从未将这份疼爱给过温璇。
算是百密一疏。
“你总该有点,”黎月不敢相信她能将这样的话说得出口,咬牙道,“做人的底线。”
她不知道人为什么可以可耻到这个份上?
生而为人……生而为人!
黎月掐紧了指尖,任由指甲陷进手心。
她当做过。
她对温璇真心疼过。
可到头来,她的孩子是因为温璇才被丢掉,甚至后来还在被温璇伤害。
纵使做生意多年,知道人性复杂可怖,但她仍是于今日,被震惊四肢百骸。
这些年,温承章和老太太的关系一直都很疏远,是她念着婆婆和丈夫的母子关系,对这边多有照顾与走动。可是现在,一切全都变成了她的可笑至极。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恨。生平第一次,连怨恨都感觉到了自心底而升的无力。
温承章牵住妻子的手,安慰她气到发抖的愤怒。冷声道:“我不会放弃追责。你做过的事情,让法律来判。”
“我不仅不会将她当做女儿,还会将她当做我女儿的对家。”
老太太终于抬起眼,平静成一片灰淡的眼眸突然起了涟漪,“她是你侄女!”
“温熹也是你孙女。”温承章平声回复,“她不会有我财产的任何继承权,从我这,到珩之那,她与我家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话音落地,他不顾老太太的任何反应,转身带着妻子离开。
走之前,连带着停掉了对这边佣人的雇佣,以及所有的照顾与交代。
“温承章!”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车辆启动与开走的声音,他们夫妇没有半分逗留。
坐到他这个位置,断亲之类的戏码他能做到比任何人都心狠。
端看他想与不想。
他们一走,本就有些冷清的宅院好似变得更加冷寂。
老太太没能叫住人,只掀起了心口大片的火气。
就差一步,就差那么几年。
温璇或多或少都能在财产分配中分到一块!
只要一部分,就能让下辈子都衣食无忧!
她腿脚不好,才刚出院不久,情急之下差点摔倒,温璇忙去扶她,“奶奶……”
温璇喉间发哑。她没想到、她父母无法为她做到的筹谋远虑,老太太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都已经为她做尽了。甚至,筹谋到已经踩在了法律禁止的线上。
那是蓄意遗弃……
老太太干枯如树枝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胸腔还在起伏。耳边好似响起了温璇小时候吵闹时的话语。
“我不要姐姐……奶奶,我不喜欢姐姐。”
“我可不可以不要姐姐呜呜呜呜…”
“我也想要姐姐的妈妈。”
一念起,歹念生。
后来,逐渐成了万劫不复。
她死后,或许是要下阿鼻地狱。
……
剧组放了两天的假,山路通了,想要出山过年的人都能出去。第二天,所有人宿醉过后睡得毫无负担。
至于山路是怎么通的——自然是归功于导演搬来的救兵,这部剧的出品方之一。
一早大家就都已经和他热热闹闹地打过了招呼。
等到中午过后。
沈既年带着吃食进来,明泱被动静弄醒,支起身看了看回到房间里的人。
深山里的条件有限,平时吃的都很简单。但这人一来,门一打开她就闻见了各种香味。
剧组里人多,这个点很热闹,沈既年早上避开人出去,此时又避开人进来,却还显得游刃有余。知道她醒了,他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问说:“要不要起来吃饭?”
他在那边忙碌着,有几分生活感。
昨晚的事情她都还记得,这次没断片。但也是因为没断片,才叫她不大好应对。明泱顿了顿,提醒他说:“那天温璇说的话……”
沈既年收拾好东西,转过身来,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需要别人置喙。”
——她爱与不爱他,他不用听别人说。
他看得见她的眼睛,以及,那天她酒后突然提起的纽约的夜色,他就知道她还没有忘记。
诸多种种。
他确认她动过心,所以他这么执着。
退一步来讲。
就算她没有爱过他……结果不变。
四目相对,视线纠缠间,明泱维持着冷静,她提起一个猜测:“我以为拾悦冬季新品叫‘自由’,是你要放我自由。”
沈既年的目光在她的面上停了两秒,似乎在费解,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天真的女孩。
笑了一息,男人笑得依然慵懒贵重,说出的话却不然:“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大方。”
第72章
她所得到的信息, 是她自己解读错误。
这个男人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放手。
对视间,明泱道:“沈总还真是一如既往。”
她算是看明白了。
也不该对他的大度抱太大的希望。
沈既年站姿都显矜贵,抬了抬眉。
难得的休息日, 今天没有任何任务,可以随意消遣。
明泱身体往下一滑, 拉过被子盖过脑袋, 不着急起床, 还想赖。
她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个红包。
家里人送的红包她早就已经收了起来, 这个是谁放的, 不言而喻。
一如往年。
和这个红包放在一起的,还有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瓶香水。和当初她收到的那三瓶定制品一样, 没有任何包装。
她的视线一掠而过, 只是摸过了手机。从昨晚到现在,里面的消息成堆,被推到最前面的有一个是纪含星的聊天框,十几条未读消息,她点了进去。
【在这个全世界都在热闹的夜晚, 无人注意到深山里悄悄进行完了一场烟花秀[奸笑][奸笑][奸笑]】
传播视频的那些人并不知道答案,但纪含星会给她发这条消息,等同于是猜中。
明泱也不见太多意外,坦然认下。
昨晚的事情她都还记得。
见她终于出现,纪含星跟她闲聊了几句。
【听说设计师请的是国内最有名的那位。他可真能保密, 自个儿在深山里安排了这么大一场。哼, 要是事前让我们知道的话, 我们肯定得开车杀过去看。】
纪含星充满意见。但别说是这场烟花秀的地点保密了,他们也想不到这个人能这么浪漫啊。
果然得分人。他们所认识的他,和明泱所认识的他, 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聊着聊着。
纪含星问说:【他现在在你那?】
明泱:【嗯。】
纪含星不见意外:【猜到了。昨天我们聚了一场,就差他一个。】
很快,她又发了一条:【不过,这两年他也很少来跟我们聚。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面,经常忙得抽不开身,连轴在转,根本不见他休息。】
【看起来好像很着急,急于揽权,急于站稳脚跟。】
将原本要用上一年时间的事情,压缩到半年完成。就这样的强度,他又哪里空得出时间来跟他们吃饭聚会?他走得太急了,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急。
至于是为什么着急,在着急什么,似乎不必多说。
明泱在国外的那一年,闭关拍戏的那一年,他这边也是同步在忙碌。
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比谁轻松。
纪含星:【直到去年你回来,他才一下子腾出了空闲。】
他不是一直都有空,也不可能真的那么闲。只是在她回来以后,他才特地安排开的时间。
纪含星突然想起什么,发来了一段视频。
【对了,想给你看这个。】
明泱眸光微顿,抬眸看了眼正在回复邮件的他,将声音关掉,静音打开视频。
视频里,他们一群人在他到来之前,玩心很重地在商量着什么。只是看着神情,就知道憋着坏水。
明泱眉眼很静地往下看着。
不多时,他推门走进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没察觉有人在拍摄,也对他们的计划毫无察觉,神色散漫。
过了会儿。
众人不知道聊起了什么。
情况突然发生了转变。
男人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扫过众人一眼,将酒杯搁在了桌上。
周身的气场冷沉了下来,眼神也冰冷,看上去不再像刚才那样好说话。
即便没开声音,明泱也感觉得到,当时的场面该有多阒静。
只怕是所有人都不再敢开口。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眉目之间。
过了几秒,只见他端起酒杯碰了下桌子,不知道是在敬谁,是与他不太相符的客气。她看见他开口,但是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而后,等那阵令人窒息的氛围终于过去后,视频画面闪烁乱跳了一阵,应该是偷偷录制的人将手机取了下来。
——视频到此结束。
明泱没能听见那句话。却是忽然对那句话的内容生出了探究。
她握着手机的指尖微紧,在心里猜测着。
——他可能会说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
房间里突然出的声惊得她下意识抬眸,同时也按掉了手机。明泱一眨眼,缓了缓心神,将手机放去旁边,“……没什么。”
她掀开被子起床去洗漱。
沈既年的目光在她身上微做停留,才重新垂眼,落回手机上继续忙工作。
从浴室出来后,她端了杯水喝,探头想看看饭菜。
——饭菜就放在他的手边。
她这么一往前探,与他的距离也拉近。
沈既年偏眸看了她一眼。
明泱微顿,似有所觉地偏了下头。
他们的距离极近。
他手机熄屏声响起的同一秒。
沈既年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颈。
擦过她的视线。
想做什么的意味已经很浓。
他将她抱起在身前的矮柜上,漫不经意地逼近,吮住她的唇。
她自己一个人住,平时没什么防备,就连睡裙的裙摆都很短,这么一被抱起来,裙摆又往上滑了滑,跟穿他衬衫时一样短。
屋子里本来就很暖和,现在更热。
她推了推,但纹丝不动,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为捏紧。
昨晚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对某些画面格外清明。
谁都没说话,可是成年人之间,有些时候,又是什么都不必说。
进与退,攻与守。
以及,不经意间一些无声的转变。
他隔着睡衣摁着她的腰,贴在她的腰侧的掌心热度也在上升。
直到此时,突然响起来视频邀请的声音。
惊醒了梦中的人。
沈既年不太肯放,但旁边一声一声的,不停催着。
他按捺住微沉的呼吸,松开她。
静望对视。
她咽了咽喉咙,在那双眼里,想起来昨晚的某一刻。
过我嶙峋,拥我九春。
对视间,他的眸光如墨般浓重。
手机还在响,什么都要被打断……
明泱抿了抿明显比平时要红的唇瓣,先移走目光,跟着低头去看他的手机。
上面显示是他母亲。
沈既年凝了下眉,将手机捞了过来。
明泱准备跳下矮柜,可他没让,一手拿手机,一手箍住人,动作强硬。
她瞪了他一眼,他也不受影响,只将视频挂断,回拨过去一个语音。
——他家里的电话,他也丝毫没有要避开她接的意思。
明泱被迫留了下来,双腿悬空着,脚踝纤细白皙,时不时蹭过黑色的西装裤。黑与白的对比十分浓烈。
成滢今年的大年夜又没见到他。现在好了,连想拨个视频看看人都看不到。电话一接通,她更没好气地叫了他一声:“沈既年!”
明泱微顿。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母亲。
她维持着安静,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既年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只简短地应一声:“嗯。”
“今天大年初一,你又跑去了哪里?知不知道家里多少叔伯在等你?”
沈既年散漫地应着,抬手触上她的唇角。看他这态度,很明显是对那些人不以为意。
实在拿他没办法,成滢很快就不再提别人,只是眼看着女儿和女婿一家,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能不往外跑,而是带着人回家里来过年?”
她能猜到他去见人,但不知道此刻人就在听着这通电话。
明泱顿了顿。她看向他,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沈既年低声道:“再说。”
他今天的话少得可怜,为了遮掩此刻嗓音的沉哑。电话那头也浑然不觉。
成滢只是抱怨——又是再说!
说来说去,都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
他的喉结滚了滚,暂且按捺着耐心,在等成滢那边有没有什么要事。指腹揉着她的耳垂,又落到了她的脖颈上。
但是耐心实在不足。
在与她的肢体接触中,很快就低下头,复又吻她。明泱急促地眨了下眼,踢了踢他,但是没有用。
这个吻安静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往里吮,喉结在滚,任由电话里继续说。
“今年可是小宝过的第一个年,想见舅舅都见不到。”成滢吐槽了一句,她那边很热闹,看见沈惟宁过来,便问了一声:“要不要跟他们说句话?”
沈既年哪来那个耐心?偏偏成滢连他的拒绝声都听不到,下一秒就招呼起了人:“宁宁,你抱着宝宝过来——喏,不是说要跟你哥讲电话?”
那边,成滢还在等着沈惟宁来接。
可这边,沈既年忍到火起,已经干脆了断地按下挂断。
手机被扔去了一边的桌上。
第73章
一阵碰撞声在旁边响起。
他屈膝抵开她腿。
明泱不知道那通电话有没有被他挂断, 她往后躲了一下,却没能逃得开,腰身后仰, 被吻倒在柜上。手臂撑着身体,纤细修长的指尖已经攀紧身下的柜子边缘。
他的手从下摆滑入, 往上。
没再隔着阻碍。
因为身体贴得近, 所以所有的变化都能感觉得很清晰。
沈惟宁才刚赶过来接到电话, 就发现通话已经被掐断。
此时, 被沈既年扔去旁边的手机连震了好几下。
【?】
【就半分钟。】
【您在忙什么:)】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儿子还在想跟舅舅说话, 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明明他们平时不常见面,但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 不仅记住了人, 还很喜欢舅舅。
忙什么不知道,但总归是没有功夫理会。
他连一眼都没有空分过去。
将她困在其中吻着。
在唇上,在耳廓,在颈窝。
明明之前什么都干过了,肆无忌惮地相拥过接吻过, 做到过最极致……但是重逢到现在,还要装这么久的不熟。
他早就忍够了这股火。
带有进攻性的侵袭,唇舌都在侵占。
明泱偏过了头,沈既年就咬在了她脖子上。
巨大的情潮在汹涌席卷,身体里一阵一阵的颤栗。
他重重咬了一口, 才声线喑哑地问她:“这部拍完后有什么安排?”
会这么问, 是想等她忙完, 也是想等,她会不会回答。
看似漫不经意的对话,也藏着交锋。
明泱微往后退开, 静了几秒,才回说:“一些活动,还有几个宣传片。”
这次接连两部剧都在北城,她等到长宁开拍的时候就知道了到底都是谁作的安排。
但他能安排得了一时,不可能一路都这么安排下去。接下来她的工作全都不在北城。
——起码,近几个月内。
有些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找回了氧气。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再迈入同一个沼泽。
第一次好不容易才从里面抽离,第二次再陷进去,再想抽身的话,还不知得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可是她的心告诉她,如果真的断干净,不再纠缠,她也不甘。
心口有一股情愫退下去后又涨起来,反反复复。
——所以,此题无解。
在这场纠葛里,可能谁都不会是赢家。
不会有赢家。
这段时间,他们在彼此面前渐渐都不再遮掩,逐渐看清了对方。
她咽了咽喉咙,提起一件事:“温璇说的那个……”
沈既年握住她的腿,细到他一只手完全可以圈住,懒怠地抬了抬眼:“她看错了一点。不是你依靠我,是我渴望你。”
从最开始就看错重点的人,她的算计也显然不会成功。
明泱心口一震。不可思议地一抬眼,就望进了他有如被浓云席卷的黑眸之中。
她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他超出她想象的,一步步留低。
不断俯首,不断低头。
被握住的小腿反应过来,踢动了动,试图挣脱桎梏,可是不仅发软,也没能踢得动分毫。
他没松手,而是帮忙按了按,安抚着它的发抖、打颤。
“沈既年……”
到后面,她叫他都已经完全没了用。
刚才被安抚住的轻抖颤得更加厉害。
最重的那一瞬间,瞳孔的边缘也散了。
溃不成军
这次剧组放的两天假,直接免除了后顾之忧。
折腾到了晚上,等他进浴室后,才只剩下她一个人。
感觉才刚睡醒,但是现在又困到想睡。
明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找出半天没碰的手机,点开跟纪含星的对话框,重新打开那个视频。
这次趁他不在,她可以将声音调大。
等进度播放到最后,她也清晰听见了视频中沈既年的那一句——
“喝酒就喝酒,你们别总是提她。”
她的眸光微顿。
以为自己听错,可是事实确实就摆在那里。
直到听见这一句话的内容,她才明白过来他敬的那杯酒是什么意思。
是在请他们放过。
这个认知叫她微微蹙了眉。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如果告诉从前的她,她对他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她大抵也不会相信。
她轻轻垂下眼睫,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
那两年他们毫无联系,但她好像,突然触碰到了一点当时的他。
纪含星后面给她发说:【你别看我们现在敢说笑,其实那两年里我们提都不敢提一句。】
唯一提的这一次,全场沉默了多时,后面又都默契地当做不可提。
纪含星:【还好你回来啦。我也好高兴!】
看得太出神,明泱没发现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下,也没发觉他已经洗完了澡。
直到浴室的门打开,她才突然按掉手机。
心跳快了一阵,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床边。
沈既年擦了几下头发,扫过她一眼。
“饿不饿?”
他按着手机,让李特助准备些吃食。
和大雪封路时的状况不同,剧组里的物资全被补充满,加上他们自己带的那些,她想吃的都能有。
明泱确实饿了,很少会有的很明显的饥饿感。她爬起来,想等吃饱再睡,先喝了点温水垫垫。
很快,外面就有人将东西送了过来,沈既年开门去接,打开餐盒,先递给她一碗热汤。
他们久违的,这么太平地坐在一起吃饭。
还是事后。
有一股暧昧自然存在与滋长。
不需要有什么话语,哪怕只是安安静静的。
明泱拿着勺子喝汤,又吃了一些东西。
她身上换了一条睡裙,低下眸时,还能看见白皙的小腿上被按出的指痕。
今晚比往常多吃了一点,吃得差不多后,她拿过手机,想要看一眼,但是两次都没能解开锁。
沈既年站在她旁边,这时,手从她身后绕过来,按下密码。
顺利解锁。
她微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手机还放在床头那里。
他们刚巧都没戴壳,她也就没发现。
他没让她停顿太久,指引道:
“相册里有那只面包。”
他知道她在惦记着什么。闻言,明泱就退出了原本的邮件页面,想去看看。
壁纸上的人很突兀地跳进眼帘。
本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是她当年在婚纱展上,纪含星给她抓拍的那一张。
她微垂着眼在笑,看起来并不像模特,而像是新娘。
指尖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停住。
她还以为他那个时候真的有那么平静。看她穿婚纱和跟穿别的礼服的时候一样。
这个男人,果真能藏。
几年了?
距离那场婚纱展……三年了。
他一直没换。
沈既年看过来,明泱佯装无事地找出相册,点进去。
他手机里的信息都很简单,突如其来的查看手机,看他一点不慌就知道了里面会有多干净。
相册里也只有一些工作图片,贝果的照片视频在里面很显眼。
她点开视频,一条一条看着。
她离开后,它又回到了原主人那里,跟刚出生的小主人也玩得很开心。
“什么时候休息?我带它出来。”
小家伙也通了人性,他看得出来它也在想她。上次在医院分开的那天,它蔫了许久。
但这也只是个借口。
真正在等她休息的不是它。
明泱去拿自己的手机,查看接下来的行程。这部戏拍得差不多了,二月就要杀青,但是好像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休息不了,三月一号飞国外。”
要在那边待上至少半个月,今年的生日也要在那边过了。
她的日常就是很忙,而且是不固定在一个地点的忙。
沈既年问了声哪个国家。听完后,点了点头。
那边距离确实很远,比不上国内见面方便。
剧组里不少人都出山去了,就算没出山的,现在在外面也是一片热闹。
明泱没有出去一起玩,天才刚黑透,她就已经回到了床上,回着团队那边的信息,也回着亲朋好友的信息。
他在沙发那边处理工作,顺便开了简短的一个小会。
明泱想起纪含星跟她说的,他经常忙得抽不开身,连轴在转。
但后来时间却是一次一次地跟她耗在了剧组里。
也称不上闲,毕竟他在她这边的时候,各种视频会议就没断过。
时间渐晚,手机没碰多久,她的困意渐渐涌上来。
剧组里肯定能给他准备出来一个休息的房间,但等到她放下手机,昏昏欲睡时,旁边的位置还是往下塌陷。
他将她拉进怀里,很轻地亲着她的唇。她困到不想睁眼,温热的吻随后落到了额头上面。
房间没开灯,就着黑暗,热度悄悄滋长。
第74章
那个怀里太热, 她睡得不习惯,本来想撤走,但又被不容商量地按了回去。
明泱睡得迷迷糊糊, 也就没再去动。
翌日早上,茉茉来找她, 还跟往常一样敲了敲门。
里面好像一片安静。
又敲了两下后, 她在外面等了等。
半晌过后。
门终于被打开, 茉茉不设防地转过身:“姐……”
话还没说出口, 就卡在了半路, 她愣了愣,眼睛微微瞪圆, 怔然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沈既年单手扣着袖扣, 看向她的助理:“她还在睡。有什么事?”
她还在睡、她还在睡,可您为什么会从里面走出来?
茉茉的脸一下子涨红,想控制,但没能控制得住。她勉力地深呼吸了下,磕绊道:“我问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她现在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们用餐就好, 她的餐食我这边会有人安排。”
“噢……好。”茉茉摸了下头发,本来还有别的事,但突然间也想不起来了。她没再多留,转身离开的动作明显有些机械。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好像偷偷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沈既年出去忙了一会儿, 再回来时, 明泱刚刚睡醒。他一面走过来, 一面接起家里的电话。
正值新年,是他最忙碌的时候。公司、家里的电话都不断。
沈既年站在床边,眼眸低垂, 伸手去碰她。
但这人在电话里的形象还是一丝不苟。
“嗯,我回去后会安排见一面。”
听起来会以为他此刻正一板一眼地坐在办公桌前。
像是讲完了公事,电话那头聊起了私事。
成滢问说:“她喜欢些什么?我是不是也该备份新年礼物?”
沈既年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意见,只道:“可以按照您的眼光准备看看。”
明泱微愣,抬眼看他。
他似乎没有向家里隐瞒她的存在。昨晚和今天这两通电话里都能听得出来。
沈既年抬了抬眉骨。正事说完后他便挂断了电话,俯首下来堵住她的唇,吮吻着,有几分慢条斯理,声音混杂在鼻息之间,“怎么?”
“你家里没有意见吗?”
“哪方面?”
明泱眸光轻动,想起来纪含星说的,这几年,他急于揽权,急于站稳脚跟。
到了他们这个高度和位置,权利也就是自由。权利越大就意味着所能拥有的自由越多。
他那么着急,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她想过了好几个问题,最终问出口的是:“你……不准备要孩子的事情。”
他们这样的家族门第,肯定很看重子嗣。毕竟家里是真有“皇位”。他可以接受,但她不相信他的父母也没意见。
沈既年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唇角散漫地勾了勾。
会开始探讨起一些问题,当然是因为这些问题变得与己相关。
“努力在让他们接受。”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人生。
他为家族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但总要允许,他也为自己想要的那个人而做出些什么。
明泱望了望他的眼。
他回视着,低声道:“你不在乎的事情,我也不会在乎。”
她不在意孩子,他人生的步调要与她一致。
他们都说他不爱她。
可是早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不婚的准备。
她的家世于他而言并无影响,这也是他这几年努力的目标。
他不可能让当年的事情重演。没做好准备的话,他也不会铺路让她回来。
她的心一跳。
他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房间里这么安静,话筒里的声音没什么遮掩。沈既年知道她刚才听见了,便问道:“要见吗?”
“不了吧。”她没有犹豫。顿了顿,旋即声音很轻地说:“还没到那地步。”
那现在是到什么地步?
浅浅的在门外?
沈既年撩起眼,看着她的眉眼,目光只静了一息。
很快便接受。
淡淡嗯了一声。
当年欺负的人,总是要还的。
…
第三天,春节假期结束,剧组准时开工。
沈既年就跟她同住在那间不算很大的房间里。
剧组里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他们只知道来了个大金主,片场从里到外的条件都被改善了一遍。不说别的,光是餐食的成本怕是就翻了四五倍。
白天她去拍戏,他就在房间里办公,两不影响。
等再过段时间,这里的雪就会开始化去,冬天终将过去,迎来属于这片深山的春天。
深山里没什么娱乐活动,要是收工得早,熄灯也会熄得很早。她房间的灯亮与不亮,都不足为怪。
这天她回来的时候,灯连开都没开就是暗着的。
在昏暗的光线里,那个吻灼热又熟悉。
他扼起她的下巴,按住她的腰肢往深里吻。
在这边跟在城市里显得不太一样,那是一种整个世界真的都静下来了的感觉。
上次才两次她就没受住,今晚看着也很凶。
他们的身体比他们还要熟悉彼此,根本不需要一个重新熟悉的过程。
欲潮涌来的时候。
沈既年其余的动作忽然停了,他将她按在了心口处。
心跳的声音澎湃,咚然作响。
连带着潮热的细汗的触感。
他们谁都没说话。
心跳同样加快的途中,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三年前某个同样的时刻,她问他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沙哑,看她神色,问:“不好奇了?”
她停顿了下,摇摇头。
沈既年的眼眸持续性暗着,垂眼看着她。
他为一个人而心动时的心跳。
在这个讳莫如深的夜晚,突然有人敲门。
明泱偏开头看向门口。
少顷后,外面响起这部剧男主角的声音:“明老师,在房间吗?想来请你一起对对明天的戏。”
他们这次的合作很愉快,对戏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如果有时间的话。
山里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男主角来之前还以为她在房间,却没想到还真刚好不在。
他在外面等了等。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只当她是自己住。
沈既年揉了揉她的指骨,她偏着头,他就克制地去吻她耳垂。
过了会儿,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有声音,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明泱提起的心才安然落地。
沈既年俯下身亲她,沙哑着低声道:“什么时候给个名分?”
他就这么被她藏在这里。也不止这里,还有全世界。
这个男人的目光有如实质。
又沉又重。
她仰头看他,眼尾泛着媚色的红,忽然踮起脚亲了下他的喉结。
唇瓣不着急离开,停留着,感受着上面急剧的滚动变化。
他微眯了眼,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是被掀过去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被她拽着沦陷。
明泱问说:“明早走?”
他这次能够停留的时间不多,不是每次都能纵着他像上次一样一待就是几个月。
“嗯。”
他嗓音太哑,但离餍足还远称不上。
“回北城的时候告诉我。给你生日礼物。”
在他那边,她的生日也更正作了三月二日。
他按照她是温熹的生日给她过。
“如果我没回去呢?”
她看起来很叛逆。
他从善如流地接收:“那就你想见面的时候告诉我。”
她忍不住笑起来,被取悦到。
这回答应了,“好。”
“明早不叫你了,你安心睡。但要记得给我回消息。”
她暂时还没回答。
也就两秒。
直到下一秒被重重撞上,她闷了须臾,才吐字说好。
…
翌日,她睡醒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旁边的床铺上温度是冷的。
准备出门前,明泱发现了桌上的便签纸:【那瓶香水是样品,首瓶「自由」。】
这个世界上的第一瓶「自由」。
看完后,她撕下标签,将它收了起来。
那群来客一走,山里的拍摄恢复到了往常。
她这次长达数个月的拍摄拢共只出了不到五次剧组,粉丝们手中掌握的属于她的信息只减不增。等到二月,已经少到几乎为零。
——好在,在这个弹尽粮绝的关头,她这部剧总算是拍得差不多了。
从二月中旬开始,就陆陆续续有粉丝在蹲守她杀青离组。
从二月中巴巴等到了二月底。
二月底的某个下午,明泱乘坐的航班落地北城国际机场。
她这边围绕的粉丝太多,声势浩大,只要一走出去就能瞬间被吞没在人海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传来了同样的热闹喧嚣声响。
明泱还以为是不是遇到了圈内同行,今天是不是也有别的明星也在差不多时间点的航班。
茉茉飞快地打听到了消息,着急地跑过来同她说:“泱泱,是沈先生在另一边。”
她们还没走出去,现在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比之前还要高出好几倍,声音近乎掀翻屋顶。
不单是为她在、他在,还为他们两个同时都在。
他们安静了几个月,但不代表他们身上的热度结束了。
别说是粉丝,狗仔此刻都已经将相机举好了,只等着她出来。
明泱后背一僵。
——她比原计划提前了几天结束拍摄,提前离组。
没有事先告诉他,但也没想到他今天也会在这。
她还没想过要跟他一起在公众面前出现。
茉茉紧跟着动静,和她说:“沈先生那边好像快出来了……”
想也知道,待会所有狗仔的快门声都不会停。
明泱手机响了一声。
正好是她此刻正在想着的人。
沈既年:【今天到北城?】
两年前,他于人潮中好似偶遇故人,但那条询问消息没能成功发送。
两年后,发送成功。
可她却顾不上回,知道他发现了她也在后,急急发来一句:【别看我。】
沈既年:【……】
…
他们现在还不算在一起,她也没有要公开恋情的打算。
——她的职业比较特殊,加上目前对待事业的谨慎性,如果不是特别确定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公之于众。
就如同她跟他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他们还没到那地步。
外面的人潮以暴风一样的速度在吸聚,已经到了连路人都要过来围观的程度。
但绝对称不上太平。一小批cp粉和数量明显呈碾压状的事业粉,不管线上还是线下,都不太看得惯对方。
与此同时,有几个热搜在快速爬榜——
#明泱 机场#
#明泱、沈既年#
#北城xx机场#
#世纪同框#
网友们实地拍摄的视频还在实时上传,整个热搜上面热闹不已。
此刻不在机场的人只能不断刷新实时微博跟进进度。
这个热闹也没能持续多久。
明泱给他发完消息后,已经在人群聚集到无法控制的密度之前就快步离开了机场。
全程,没有抬头看过另一个方向一眼。
有网友不死心,去看沈既年那边的拍摄画面。
但也是同样,他只是提步离开。
两个人,难得在公众面前的同框,但是全程连眼神都没有半点交集。
从头看到了尾,直到眼巴巴看着他们各自上了车。
一群人怒摔键盘——
【好不容易让我蹲到了他们在一起出现!等了半小时,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我就差拿显微镜看了,结果?搞什么鬼?哪怕微秒的眼神接触都没有吗?】
【我不管,他们肯定看了,或者心里肯定特别想看,只是没被我们捕捉到】
【苍天啊,大地啊,最苦的是cp粉!吃点儿糖容易吗我?我等了大半年了啊!!快告诉我,他们两个今天坐的是同一个航班!相邻的两个座位!】
【实在不行有没有人能跟上去,然后告诉我他们回的是同一个家:)】
另一群人怒喷回去:【正常行程偶遇,嗑什么嗑,嗑你个大头鬼】
【整个北城机场那么多人,你们眼睛瞎了只看得到他们俩?】
明泱的一群唯粉直接拉出一大张行程表,强势力压诸多嗑cp的声音。
在线上线下的一片喧闹声中,明泱所乘坐的车终于摆脱人群驶离机场。
车门关上的那个瞬间,车上的所有人仿佛才终于活了下来。
茉茉捂着心脏,感受着心口的砰砰狂跳。
跟着明泱这么久,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刚才的情况还是远远超出了掌控。
以前明泱跟别人也有被嗑过cp,比如宗衍,但是阵仗好像都不及这一次。
而且沈先生还只是一个圈外素人。
根本不知道怎么能嗑得这么火热。
明泱的微信还在震动。从刚才在机场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但直到现在她才能有空点开看一眼。
纪含星的消息直接弹出来跳到最上面。
【什么!情况!】
【你们一起回来的?】
【!!!】
【你们和好了吗!!!】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亢奋,明泱忍不住弯了弯唇。
敲字回复说:【不是一起,就是刚巧碰见。】
但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重点。
在纪含星遗憾地叹息之前,她思考斟酌了下,接着回说:【我们,还在尝试中。】
和好是重归于好,回到以前的状态。但他们现在还没有。
三年的时间距离还横亘在那里。
他上次说让她再试试,直到不再怕为止。而她现在就是在重新迈入。
虽然不是肯定句,但这个回答在纪含星眼里的激动效果没差,下一秒,明泱就收到了满屏的【啊啊啊啊】。
明泱被她逗笑,跟着弯起了眼眸。
【啊啊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试试就试试!愿意试就好!不着急,让他慢慢哄你!】
【我好高兴!比我追到了你还高兴!】
说是试试,但试试就代表有可能,纪含星好像已经看见了试成功的那天一样。
——他们之间,长达数年的纠葛,在很多人好几次都以为肯定就要结束了的时候,沈既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死死纠缠。好在,终于即将跨过寒冬。
冬天将尽,这场僵持也进入尾声,他们之间终于等来了转机。
明泱挑了挑眉:【?】
纪含星飞快地打着字:【宝贝!我想死你啦!!muamua!!】
车内空间一封闭起来,香水的味道也更明显。
明泱挺喜欢喷香水,换一种味道就像是换一种心情。只不过平时埋在剧组工作的时候会少喷。今天在出门前,她喷了一点他新年送的那瓶香水。
那是一种很清新轻盈的,类似旷野的味道。
自由,旷野。
她最开始对于那个名字的解读还以为是他准备放她自由。
后来,慢慢领悟过来。
他跟她的自由不是不可以并存。
不是一定得做出二选一。
她平时还没怎么试过这种调,这次试用了下后,发现同样也很喜欢。
心情好像都在跟着轻盈起来。
第75章
不止是纪含星, 她的好友里也有不少其他人都在问着今天的事情。
明泱回着消息,指尖忽然停了停。
想起来,她好像还没有将他介绍给过她的任何朋友。
他们已经相识了很多年, 从尚算青涩的岁月至今,迈过了将近七年的岁月长河。
他很早就将她带进了他的好友圈。一开始她与他们存在着阶级差, 他们对她来说更像是她在这座城市的资源, 真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们任何一个人随便出个手都能帮她摆平。可她无法回馈同样的价值, 所以最开始时她自觉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但七年的来往, 交集再怎么样也少不到哪里去。
她与他们从不熟,到后来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 还与其中几个志趣相投的人得以深交。
她自己也有不少朋友, 但还没有带他去认识过。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定义,让她觉得没有这个需要。
直到现在。
突然意识到这个情况。
她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方,迟疑了须臾。
此时,她所乘坐的车刚开出机场,他那边的情况应该跟她差不多, 消息也正好进来。
沈既年:【。】
他刚才,一眼都没有看她。
明泱有愧在先,赶忙回着刚才来不及回答的问题:【提前了两天杀青,正好回来一趟,本来想等到了再告诉你。】
他的车就在她附近。没跟她计较刚才的事情, 只是看着她车子行驶的路线方向, 问了声:【去哪?】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个月前。
说起来好像已经很久。
但她这次去不了他那边。
明泱:【回趟家, 明早就得走】
沈既年轻抬眉骨。
【现在还不想见面?】
他的消息,有几分引诱的意思。
看着那行字,明泱握着手机的指尖微紧。
当然看得出来。
但行程也确实着急, 她本来不想这么折腾,只是很久没回家,爸爸妈妈又说想见她,所以才准备在北城停一晚。
一晚而已,短到实在来不及见面。
她只能狠狠心:【时间来不及】
还真应了他们当时在剧组里的那个假设——要是见不上怎么办。
【等下次再见】
【我再收礼物】
他们的工作好像都很忙。
刚才在机场碰见,如果能见一面的话都很难得。可惜,他们现在在公众面前没有关系,刚才那一眼也没能见上。
沈既年的长指在手里的侧面轻点。
确实没有商量,倒也没办法。
现在她不会见他家人,同样,他也不可能去温家。
所以她这次回家的话,他们自然是见不上面。
他的眉间凝了抹深思。
…
晚上,趁着明泱在家,阿姨们在那收拾着她的旧杂物。
中途她也走过去看了一眼,毕竟都是她的东西。
围观了会儿,她从美国那边寄回来的旧物里,拿出了其中的一封信件。
打开看了眼,那四个字,她到现在还记得。
遥叩芳辰。
当时这封信寄过来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断了联系,远没有到朋友那般正常联系与问候的地步。
关系和缓之后,她还没有问过他,当时是在怎样的心境下,会给自己寄来这一封信。
转眼,她今年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明泱想了想,距离他的生日好像还有很久。跟他还会给她寄信不同,那几年她是真的跟他断了个干净,也从来没有记得要在那一天去做些什么。
将信纸重新收进信封,她轻垂下眼睫,动作有些慢。
…
她这次的行程确实着急,翌日一早便乘坐车离开了北城。
次月一号,按照计划登上了出国的飞机后,急匆匆的脚步才逐渐得以放慢下来。
飞机起飞前,她给他发了条消息。
沈既年:【起落平安。】
看着那条消息,她的视线在上面多停留了两秒,才关掉了手机,唇边的笑意清浅。
半晌过后,她所乘坐的飞机升上万尺高空。
距离他们上次在机场的偶遇时间才刚过去两三天。当时因为他们两个毫无交集,都只是暂作停留,下飞机后就立即离开,所以后面的热度也持续不了太久,突然爆发,又慢慢沉寂。
可那个简短的风暴是在毫无准备、也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这一次,酝酿已久的风暴重新在席卷。
这趟飞机的飞行时间很长,要去的国家很远,明泱所乘坐的飞机还未落地,微博上突然重新掀起了新的一场风暴。
热搜上,#明泱 沈既年#的词条再度出现在前排。
娱乐圈的一个知名大V刚发布不久的微博,带着他们当年传出来的最火的那个片场视频——
就这么一个晦暗不清的视频,当初在某个视频软件上面不知道顶到了多少个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嗑疯了。
只可惜当事人从未回应过,这个视频之外,也再无任何物料与后续。
直到这一次。
【有知情人投稿,在女方近几部剧的拍摄现场,男方都有出现。有一部主场在草原拍的戏,这里就不说是哪部了,男方全程跟组。[挥舞][挥舞]请问这是好事将近了吗?】
【据传,这两个的私下接触也不少。在女方未公开的一些私人行程里,还有人拍到过他们在一起的照片。这是不是准备公开恋情了?】
词条在热搜上出现的时候,评论区的评论已经数不清:
【不是刚刚在机场偶遇吗?难不成那天真的是坐的同一个航班?】
【卧槽,我心都死了,你又要给我吹燃了?】
【草原?长宁公主?也就是说沈总在剧组里陪了她五个月?】
【京越的老总这么有时间的吗?不可能吧,空口就是吹?】
【关注很久了,没点证据的事这个博主不会乱说】
【上次那个狗仔呢?后面怎么销声匿迹了?被沈家摁哪儿去了吗?要不要再来发几段上次这种视频?我等很久了,爱死了】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别说,我开始期待起来了】
这个大V手里是真有点东西,按照时间线,一条一条地整理放出了手中所掌握的证据。看起来真实性应该是没跑了。
明泱粉丝的控评来得很快,但依然压不住评论区的热潮。
各个娱乐号手里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消息都往外一发。
热度被点燃了一波又一波。
明明另一方只是个素人,但明泱这两年几乎成了热度的代言词,绯闻的热度毋庸置疑。
没过多久,评论区的高赞已经是:
【坐等一个官宣。】
仅次于第二的一条是:
【坐等热搜被压。】
有一群人不管不顾,不管说什么,反正就是等一个官宣。
另一群人理智在线,按照明泱那边一贯的行事作风就能推测得出结果。不管是沈氏出手还是明泱这边出手,反正不可能让热度发酵太久。官宣?做梦。
此刻,明泱的飞机还在高空之上。
简短的几个小时,相关热搜稳稳位居热搜榜高位。
爆掉的热搜第一俨然是:#明泱 官宣#。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点进来后会看到的就是明泱的认证微博大号发布的恋情消息。然而等真一点进来,就会发现不过是一群人的臆测,硬生生给臆测成了个“爆”,简直离谱。
一众人分作两派。
但也没让他们等多久,高下立决。
——明泱的工作室及时回应,否认了众人臆测想象出来的情况。
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别过多关注艺人的私生活。
这几年,放在明泱私生活上面的目光似乎格外的多,远远超过了曾经。
【我从这则微博里看到了经纪人无奈的眉头。这一两年,不知道无奈过多少次了】
【经纪人说:我们好好一个宝贝花,干嘛老盼着我们谈恋爱?单身单身!说了我宝贝单身!】
【我表哥是圈里人,大概知道点情况,据说明泱明年的行程大体上都已经定下来了,又要进好几个组。加上她的剧审核过得基本上都很顺利,差不多也是要陆续开始跑宣传。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去谈恋爱?】
【先是机场,才过了没两天,又是今天这个爆。我说有些cp粉够了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似曾相识】
【呼,松一口气。那个大V说得那么真,我差点就信了。不过虽然恋情是假的,但是某人去探班跟组的消息有照片为证,应该是真的。综上所述——是真的还在追啊!这都一年了,某人在背后也偷偷努力一年了耶!】
发完声明后,周慕就吩咐人开始撤那些热搜的热度。
就跟评论区所猜测的一样,他此刻确实眉头紧锁,但是命令下得毫不迟疑。
等这边的情况控制住后,他给明泱发消息,留言交代着国内网上的情况。
在这一点上面,他不怕自作主张,也不怕明泱那边生气与反对,他们早就达成过一致。
…
经过漫长的十几个小时飞行后,明泱的飞机落地。
她打开手机,看到的就已经是周慕处理过后的结果。
轻扫过一眼网上的状况,她回了一声:【好。】
周慕提醒她:【你们现在不适合公开。】
她的指尖停了停,回复说:【我知道。】
刚刚落地,她给家里人发完消息后,又接着点进他的对话框。
报完平安后,她迟疑了会儿。
她知道,网上的消息他肯定也看见了。
事实是真的,但是官宣却不是。
可沈既年就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替她回答:
【还没到时间。】
她如释重负。心口上的重石被移开。
她这一路走过来,每一步都不容有失。越是走到后面,走错的代价越大,走得也就越发谨慎和小心翼翼。
她此刻放轻松于,他的理解与接受。
今年很赶巧,她生日这天刚好就抵达了这边。亲朋好友的一些礼物她都提前收到过了,唯独他的礼物还没有来。
明泱转移走话题,好奇起了他的礼物:【是什么?】
但他如果要告诉她的话早就告诉了,之前没说,现在也不会揭晓。
沈既年:【半个月后给你拆。】
明泱:【那要是半个月后还回不了怎么办?】
她这次是说至少要在这边待半个月。但工作么,情况总是说不准,时间延长是很常有的事。
他那边应该是思考了一下。过了几秒,回说:【那我再寄给你。】
明泱这才满意了,好歹等待有个期限。
她这边很快就陷入了忙碌。
当时这句假设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等半个月过去后,她这边果然无法抽身。
原定的计划完成了不到一半,各种情况一累计起来,结束日期一下子变成了不知道得是多少个半个月。
其他工作人员奔波于商榷之间,别的都好说,费用、手续,双方都能谈拢,但唯独时间是个问题。明泱问了几遍,都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束时间,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句回复只有:“明小姐,这个月肯定无法结束。”
他们还在接着忙。
收到这句回复后,明泱才去旁边给他发消息说:【这个月应该都回去不了了。】
她找了个角落蹲下,双手捧着手机。
像是在成人世界里的一个小女孩。
偏偏小女孩也逃避不开成人世界的这些工作法则与秩序。
这次出差的时间远远超出了预期,她也不免有些沮丧。
她的下一个行程安排在四月。
三月里剩下的这半个月,她的计划之中有他。
他们在二月初分开,现在是三月中旬。
国内那边是凌晨。
沈既年却还在出现着回复消息:【没事,我已经让人将礼物带去给你,过两天就能拆。】
在看不见结束日期的工作之中,这个礼物给她带来了一点期待与慰藉。
明泱弯弯唇角:【好。】
她又问:【你在做什么?】
【在香港,准备飞德国。】
沈既年看了眼腕表,【收工就去休息,等我落地给你发信息。】
德国那边有一场交流会,他脱不开身。
而他们能够聊天的时间也这么短。
明泱乖乖应:【好。】
他也要登机,她学着他的样子,给他发了一声:【起落平安。】
国内那边,看见消息,沈既年笑了一息。
正处在一个粤语的环境里。
他也念了一声。
妹妹仔-
他的礼物果真在两天后送达。
沈既年专门派了李特助送过来,亲手交到明泱的手上。
明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方盒子,不大,看起来装不下什么,但又不是信件。不由问说:“这是什么?”
李特助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您可以拆开看看。”
这本来就是送给她的礼物。
明泱先问:“他还在德国?”
没有人会比他的特助更清楚他的行踪,李特助颔首:“是,会议会在三天后结束。”
犹豫过后,明泱还是选择先不着急拆。
她想等见到他之后,或者跟他视频联系的时候再打开这个礼物。
李特助将东西送到便完成了任务,原本准备订机票回国,但是被她拦下来:“反正他也不在国内,你别着急回去了,在这边休假玩几天。”
他千里迢迢过来一趟,总不能连着一直飞,好几天都待在飞机上。明泱转头便让人去安排一下他的住处。
李特助微愣,实在无法拒绝,便和沈既年那边请示了一下。
但这个请示可能有点多余。
她的话,沈既年大抵就没想过拒绝。
闻言便道:【你先留在那。】
李特助请示着:【沈总,那我这边大概几号回来?】
沈既年语焉不详:【到时再说。】
李特助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一个字,只应道:【好的,沈总。】
不管几天还是几个月,反正他莫名喜提带薪国外旅行。
明泱帮他安排好了吃喝住行,让他自己休息,而她那边则是继续忙碌。
工作基本上都是在户外,强度时强时弱。
他在德国开会的几天,她这边也没闲到哪去。
一连两天,他们都没怎么说上过话。
等最忙的那阵过去后,明泱得了一个下午的休假。
她和自己的工作人员出去闲逛了逛,走过街头,偶然遇到了一家街角的咖啡店。
茉茉馋了,想去点杯咖啡,“泱泱,你喝吗?”
明泱抬头看了看这家咖啡店的名字,“喝,帮我也点一杯。”
“好嘞。”
他们兴高采烈地钻进了这家店里。
今天的阳光很好,也不会太强烈,照在身上刚刚好的暖。
明泱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对话框。
路经这家咖啡店,她忽然想起了那句歌词。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即便是在陌生的国度,咖啡店的牌匾上写着她全然不懂的文字。
但是有些情绪是共通的,不受国界阻隔。
她给他发了条消息:【想见你了怎么办?】
上次见面已经是在很久之前,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场分别的时间。
他说:你想见面的时候告诉我。
那时候她答应得漫不经意。
直到几个月的某个午后,在暖煦的阳光下,给他发去了这条信息。
不知道他们此时相隔多少公里?相隔着几个海域?
也不知道他的定位,以及他在做什么。
但是那些都不太重要。
重要的仅仅是,在此刻,在当下,她想要发去这一条信息。
他们现在有时差,他可能也有事情在忙碌。等到她的咖啡做好,茉茉递给她,手上的手机才响起一道消息提示音。
明泱点开查看。
他先发了一个此时的定位,而后道:
【泱泱,可以看一下,我此刻到你那里,会是哪一条路线?】
明泱微愣住,握着咖啡杯,怔然须臾。
随即欣喜地反应过来道:【你要来找我吗?】
她这边结束的时间还遥遥无期。
沈既年的回答如她所愿:【嗯。】
下午无事,明泱跟茉茉他们一起在咖啡店外面坐下,她立即按照他所说的话开始,研究起了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以及,如果他要过来的话,会走哪一条路线。
选择不多。
很快,她的指尖就落在了地图的某一个国家上面,划一条线,最终抵达她的所在国。
到这里转机,再直飞她这边。
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仿佛他的飞机此刻已经落地。
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她今天、刚才、几分钟之前刚刚亲手拆封的惊喜。
明泱喝了口手中的咖啡,发了那个国家的名字过去。
他显然早就知道答案。
就是这一条路线。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转机比较麻烦,但全程下来也不需要多久。就算遇上误机,最多也就是三四天的时间。
放了半天假后,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重新堆满。刚开始,明泱还能抽点空,给他发消息,关心关心他最新抵达的地点。
但到次日,那点能抽出的空闲也没了。
茉茉都在连轴转,拿着几条裙子匆忙给她做着选择。
在一片忙碌之中,忽然有人说:“xx国打起来了。”
他刷着手机,战乱爆发的新闻跳出来得猝不及防。
眼下国际形势紧张,战乱时而爆发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
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像国内一样和平安好。
明泱那边还在着急换装。
他也就是扫一眼消息,感慨完后就要将手机收进口袋。
却是突然接收到一个发问:“哪个国家?”
名字挺绕口,说话的人记不太清,便拿出手机又看着念了一遍:“xx国。”
明泱刚刚摘下一只耳环,另一边的钻石吊坠还在空中轻晃。
她记得,她的指尖刚刚从世界地图的那个国家上面经过过。
亲自看过的路线,此刻她的脑子里格外清明,几乎是复刻。
他这趟过来,会经过那里的附近地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76章【正文完】
第76章 正文完
化妆室里大家的手里都还各自拿着东西在忙,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明老师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明泱拿过手机,拨过去一个电话。但是直到铃声结束, 那边也没有接起。
她的眉心蹙起,点开微信。
忙了大半天没顾上看消息, 他们上次对话还停留在昨晚。他在酒店休息过后, 今天会前往转机的地点, 也就是在那个国家的附近。
一旦那边战乱爆发, 以那个距离范围, 很难幸免。
确认完了事实,心口几乎是顷刻间开始发慌。
她放下了手头的全部工作, 继续尝试着跟他那边取得联系。
很快, 战乱的消息全面传开,两个国家陷入战火之中。
形势在一夕之间发生剧变。
又一次通话自动挂断,根本联系不上。
明泱握着手机的手收紧。
她抬起头,望向了远方的天际。
辽阔的天边连云层都寂静。
忽然很想唤出他的名字。但一张唇就发现她现在的喉咙有多干涸,像是很久没有流经过水源的沙漠。
直到现在, 她都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程度。
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并不会跟你讲道理,更不会让你提前做好任何准备。
李特助那边很快就给她发了消息,但是情况就跟她料想的一样。战乱爆发,沈既年及身边的人联系全部断掉, 他现在也只能等待。
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太久, 平时战乱好像距离很远很远。直到它突然爆发在身边, 才会让人惊觉,原来两种形势都处于同一个世界之中。
明泱不知道需要等多久才能等来消息。反正一连等了两天,这场等待还没有被宣布结束。
时间越长, 在不成文的规定下,似乎就意味着情况可能越糟。
或许不影响现实情况,会有这样的感受,只是因为这会让等待者的心渐次地坠进谷底深渊。
战争所在地的一些具体消息不断传出,也有一些国内同胞不可避免地被席卷入这场灾难之中。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过去后,带有生机的绿茵仿佛在一点点湮灭,化作灰迹荒芜。
她跟他在微信上的聊天页面依然停留在她最后给他发的那句:
【看到消息,一定要回我。】
仍无回复。
他的联系一断,沈氏和京越不知多少事情都会受到影响。一连断了这么久,国内那边肯定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要派人接管他的工作,也要派人查探战地他的情况。
他本来在结束德国的那场交流会后是要回国的,从德国飞回国内,不会途径那条战线。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改为前往另一个国家,还因此陷入战乱之中。
但是沈家却没有过来质问与她。
两边现在都在忙着查探消息,没有消息,也就无法将信息送给对方。
过了三月中旬后,时间一日日在向四月靠近。
她三月的生日早已过了,等再过段时间,四月份的那个生日日期就要到了。
明泱已经好几天没能休息好,直到这个深夜,才昏昏蒙蒙地睡着。
可能是太疲惫,她睡得很深。
画面陡转,眼前浮现出了两年前的一些碎片画面。
她在医院,刚刚检查出来了怀孕。
那是个距离她的世界原本很遥远的词语。
彷徨又措手不及。
什么决定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她还在医院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那一瞬间,她先是怀疑是不是被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转念一想,他也不可能那么神通广大,上一秒检查出来,下一秒他那边就能收到信息。
和他说着话,听着他的声音。有很短的一瞬间,她想将这件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也告知他。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后来,再去做检查,医生和她说,这个孩子留不住,也生不下来。
手术很短,也很快。
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条生命的离开。
就那么从她的生命中退场。
生命的告别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离别却会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不会将你打湿浸透,却会永远都有湿漉的感觉。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依稀还是记得现实,朦朦胧胧中感觉得到,好像又要有什么从她的生命之中退场。
在大片的黑暗空荡里,她想起了沈既年。
他说,她想见他的时候要告诉他。
他说,他一定要在她的未来里。
上次分开时,她以为很快就能见面,所以都没有好好地道过别。
她并不能接受,就这样再也不见。
明泱确定了一个事实。她可以接受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过得安好,哪怕他们之间没有交集,但是不能接受他死。
她的生命中,很难再去接受对她很重要的人的退场。
离别这场课题,她今生都学不会。
……
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是深夜。
万籁俱寂,很深的空荡感,黑夜将孤独描绘得更加明显。
她揿亮灯光,看了眼手机,微信上依然没有回复,手机里也没有任何通知。
无声点亮,又无声按掉。
在阒静的夜里,她再睡不着,掀开被子起了身。
她走到桌前,他让李特助带来的那个生日礼物就放在那里。她本来是想当着他的面拆,只是于这个深夜,好奇忽然抑制不住。
小小的一个方盒子,看起来装不下什么太多的东西。
拆掉外面的包装后,最终露出了置放在里面的那张CD。
明泱有一瞬的迷茫。之前有过很多猜测,包括在看到这个外包装的大小之后,又重新有过一批的猜测,可是全都没能猜中。
——这是一个她没有想到过的礼物。
CD上面给出的信息也不多。
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心脏音博物馆。
——位于濑户内海的丰岛。
她的眸光一动,指尖从CD上面的那行编号上面碰过。
这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一个编号。
黑夜漫长无边,在看起来很富裕又很空茫的时间里,她开始解锁这张CD里面的答案。
在整个世界仿佛都归于沉寂的一片阒静里,她听到了一场心里的海啸。
此起彼伏的心跳,听取心动的声音。
她的眼睫遽然一颤。
这在旁人眼里可能只是很普通的一场心脏跳动声,可她知道他想给她的东西。
他录制的这一段声音里,他的心跳只属于她的。
她抬了抬睫,在那阵声音盈满耳膜时,泪水忽然淌落。
他圆满了她想要得到的所有。
她的愿望被小心翼翼地托起,就像月光温温柔柔地洒满海面。
萍水相逢,惊鸿一眼。
她曾以为他不会为任何人心动。
即便有,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拥有一场就好了。
有些故事只要够深刻,就不必最圆满。
她没有那么多的执着。人生短暂,本身就只是一段旅程。一段美好的旅程,怎么会因为结束了,就否认它的美好呢?
可是后来。
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有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得而追寻。
他也一样。早就知道该结束。知道和她走不到最后,又想陪她多走一段路。
可是后来。
他说,他陪她走过所有寂灭的岁月。
她沸腾与寂灭的那些时岁,她所有的过往、野心,他全都知晓。
她是他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他们之间这道题,命中注定,早就无解。
CD的声音还在耳旁不断循环。
她想见他的欲望在这个黑夜里不断地膨胀、放大。
胀到顶住胸腔。
如果烟花能让愿望成真的话。
如果他允她所有的心愿实现。
这次她想将她所有的幸运全都押在他的身上。
他许她愿望成真。
她愿他平安归来。
…
次日,茉茉他们终于跟这次的品牌方沟通完毕,可以收拾准备回国。
主要是,等联系上沈既年那边后,他们肯定要先回祖国一趟,不可能直接再飞来另一个国家。明泱就想先回去,到时候能第一时间与他见面。
而且她现在的状态不好,没法硬拍,再在这边停留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这次完成的工作内容早就覆盖了他们在来之前谈好的那些,剩下还未完成的部分,后续双方可以进行商榷,在国内补拍或者等她有空的时候再飞回来拍之类的。
品牌方的总监亲自送他们到机场。
明泱这两天的状况他们都看在眼里,在离别之际,她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请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明泱习惯性地刷新了下手机上的信息。上次他们在微博上的绯闻传得很热闹,即便是她的工作室亲自下场声明,到现在也还有残存的痕迹。
她刚下车,视线从其中的几条微博上面一掠而过。此刻面对询问,她收起了手机,静了静,回答说:“我的爱人遇到了危险。”
她的这句回答一出,就在一旁站着的茉茉和李特助,全都看向了她。
此时,战局还在与日恶化,而他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总监愕然地捂了下唇,“OMG。”
她忽然就理解了所有,怜惜地看着这个东方美人:“一切都会好的,不要太过担心。”
明泱微微弯起唇,颔首道谢。
品牌方的工作人员亲自送他们去登机。
带着行李往里走,李特助还回不过神来。
……分不太清现实跟梦境。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为什么是他听见而不是沈总听见?他忘记了、不、是没来得及录音。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过后,他们的飞机落地北城。
那边依然没有声讯传来。
李特助安排了人来接,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方接机的人。
看见抱着花的沈惟宁时,明泱微愣。脚步停了停,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李特助犹豫了下,本来想叫住人,但还是被沈惟宁抢先一步。
她将花送过去:“还顺利吗?”
她精心挑的这一束花,单看表面,还好是配得上人的。
明泱颔首。
这还是事情发生之后,她第一次见沈家的人。
但和她想象过的情况不同,沈惟宁并无恶意。她带着贝果和她的宝宝一起过来接人,上车后就给小崽子介绍道:“这是姨姨。”
目前她还不适合叫“大嫂”,她的孩子也不适合叫“舅妈”。
沈惟宁很有分寸,不会叫她觉得不舒服。
这还是这个小宝宝出生之后,明泱第一次见他。但他出生那天,她也有去医院的。
见他朝自己笑,明泱伸手碰了碰他的小拳头,和他打着招呼。
至于贝果,早就已经乖乖跳进了她的怀里。
一猫一崽,敞开双手欢迎着她,缓解她所有的陌生。
明泱能猜到沈惟宁是因为她哥哥的事情来的,但好像也没猜准,沈惟宁说的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我哥那边还没有消息,过去了好几天,我怕你太担心,今天才想过来看看你。”
她知道,明泱的担心并不会比他们家人少。更不会在此刻,朝她发出责怪与为难。
他与她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开,但在彼此的一些关系网中,似乎早已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到,就连否认都欲盖弥彰。
明泱微低头弯弯唇,像是认栽。
沈惟宁送她回家,在不算短的路途上,与她闲聊间,提起一件事:“姐姐,在你刚回国的时候,我哥有一天突然跟我提了一句,让我可以考虑生两个。我当时一脸懵,因为他怎么都不像是会催婚和催生的人,但是被我追问了半天,他也一个字都没吐露。”
小宝宝坐在儿童座椅上,但是他的心早就飞到了明泱怀里。想让明泱抱,但是被他妈妈强制禁止了。
明泱的目光落在了孩子身上,静静听着,已经猜出原因。
果然,沈惟宁接着说:“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他跟你不准备要宝宝。但是沈家需要一个继承人,我丈夫家也需要一个,不论男女,总得给双方老人一个孩子,所以当时他才会这么跟我提。”
她顿了顿,补充说:“当然,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哥哥很早就想把自己放进你的未来里了。”
“他不是不爱你,他最初的时候,可能只是不懂怎么爱人。”
路很长,她们能说的话也很多。
她的这句话在明泱的脑海中复现。
“家中的父母长辈会教我们很多,为人、处事,经商、分析各种形式关系……但唯独在爱家人的这一课上,过分的欠缺与贫瘠。我爸爸连续几年都在德国那边负责一些工作事务,我母亲也很厉害,他们各自为王,唯独从未关心过我们的感情与喜好。他们觉得,沈家是不需要这些的,我们只要负责牵连利益,将原有的盘子扩大就行,至于爱情,从未被他们纳入眼中。”
可能是怕将明泱吓跑,沈惟宁赶忙又加一句:“但是自从当年我跟他们吵了一架后,我爸妈都有在反思跟改正。现在已经不会那么严重了。”
这个世界上好像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很多的佐证,牵着她的手,去触碰分离那两年期间的沈既年。
她宝宝的手紧紧抓住明泱的食指。
明泱垂下目光与他对视,“惟宁,当初你第一次跟我说宝宝大小的时候,我觉得很奇妙。”
她第一次和他以外的人提起这件旧往,“我确实怀过一个孩子,打掉的时候差不多是同样的月份大小。”
惟宁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听她亲口提起的时候,心口依然忍不住骤痛。
身为一个母亲,没有谁能比她此时此刻更加感同身受。
明泱轻声说:“我们错过过很多。”
惟宁看着她。
她轻抬眼看她,弯了弯唇角:“但我想把握住以后。”
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很长的未来。
上天总不能对她这样差,又给她一次“本应该”。
惟宁的眼睫湿了又湿,她扑上来抱住明泱,“肯定会的。时间还长着呢!”
司机将车停在了温家门口,惟宁大方地让贝果留下来陪她。
贝果喜欢自己,也喜欢她,不管在哪个家里都是一样的。
明泱摸了摸小猫咪的毛。
小贝果。
他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她的祈愿好像没有成效。
…
回家以后,妈妈给她煮了安神汤。借着药物的作用,明泱才勉强能够睡着。
黎月觉得她这样一直去想那件事情也不好,带着她去了京城很有名的一家寺庙。
是散心,也是宽解。
进寺院后,黎月很贴心地让女儿自己走走,没有去打扰她的世界。
明泱走到了庙里最大的一座观音像前。
观音慈悲,垂眸看人间时的慈爱,不知为何,叫她泪水突涌。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跪地而拜。
心内莫名的安静。
能够让她去回想许多事情。
她翻了翻记忆,也真被她翻出了点什么。
——她想起来,在那场烟火之后,重新打开心扉之后,她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他,她爱他的。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在这信仰消弭的时代,依然有人重塑莲台。
佛陀垂身而拜,敬向七尺凡胎。
刚刚离开寺庙,黎月想带女儿去吃点东西,也是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这段时间里养成的反应,不论在做什么,先看眼消息内容。
而这一眼。
她终于等到了她已经等待多时的信息。
【信号断了多日。】
【刚刚落地北城,别担心,等我过来。】
沈既年看到了她的那句:【看到消息,一定要回我。】
不论现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不论有多少更紧急的事情,他先回她个平安。
明泱愣住,看着手机半晌,睫毛根部微湿。
她问说:【你现在在哪?】
沈既年:【先回趟沈宅。最多一两小时,等我,嗯?】
一条又一条他亲自回复的信息。
都在确认他的存在。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所有缺失的灵魂也在那个时刻归位。
明泱舒了一口气。
退出来页面后,她的目光从今天的日期上面一掠而过。
这一年,她也等来了她的远方“来信”。
她是笑着的,哪怕有眼泪。
…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
倒不是沈既年不想立即过来见她,只是身上确实有些尘土,他原想先回去换身衣物。
只是还是没能如愿。
沈家一众人所乘坐的车依次在沈宅门口停下。
下车后,沈既年刚准备跨过沈宅的门槛,忽然听见动静回头。
不止是他,还有他此刻身边的一些家人也都注意到了情况,陆续有人回过头。
沈既年遥遥望她,心跳比他更先认出人,他轻提唇角。
明泱来得确实很冲动。
比起这么多天漫无止境的等待而言,一两个小时实在是太短,短到不足为道。
可她还是等不了。
但在来之前,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还都是沈家人,他的家人们。
她的脚步确实犹豫了下。
在剧组的时候,他问她要不要见他家人,哪怕只是至亲的两三位,她都拒绝了他。
可现在,人更多。
那么多目光,直接将她的脚步焊在原地。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让他出手,他恐怕也不知道是该将她藏起来还是带出来。
进退都不行。
她没有勇气太直接地对视分析,加上紧张,也就无法感知得到,那些目光都是善意的、温柔的。
包括成滢也在一行人之中。
她此时也是很温和地在看着她儿子的爱人。
明泱心里很清楚,重新在一起后,她对他的爱一直都是收着的。
有限、内敛。
在家人、剧组、公众面前,都从来没有张开过这份感情。
在此刻的静望对视中。
她忽然想要。
给他更多一点的坚定。
尝试放开,她所能给他的爱意。
心里百转千回地绕了十万八千里的路。
终于,她还是快步走向他。
按照原定计划的、做她原来就很想做的事情。
不再顾忌任何。
沈既年在那一秒,很适时地拥住她,手臂收紧。
声音擦过她的耳廓,有些无奈地轻叹:“我身上很脏。怎么不等等我?”
……其实不算肉眼可见的脏到有多无法忍受,至少明泱觉得此刻这个拥抱能够比它更重要。
她笑起来,“有件事着急想要告诉你。”
拥抱之间,两颗心脏也贴得最近。
她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以及他的真实存在。
沈既年低声:“什么?”
她轻踮脚尖,好让他听到得更加清晰、准确。
“我爱你。”
很抱歉,她好像说得很晚。
他毫不设防,心脏直接被一股海浪冲击拍打而来。
忽然失重-
战火纷飞,这次她将所有的幸运全都押在了他身上。
而这一次,上天并未愧对她。
她终于相信,原来,她真的很幸运-
“我们会在无数个四季的风里,继续相见。”——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7、第77章..
大庭广众之下,称不上隐秘和低调。
明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不顾一切的时刻。
入圈多年,身为一个艺人的自觉,在不够隐蔽的环境下,谨慎都烙进了骨子里。
她的耳根微红,嫩生生的一抹红晕。
贴在他耳边说完那一句之后,就准备退开。
却是被他攥住手腕,重新将拥抱压实。
他没给她反悔的机会,也没给她犹疑的余地,将她的手收进掌心。
这次他从德国过去,经过其中一个地点时,原本只是暂作停留几小时,却一不小心偶遇战乱。炮火迭起,在同样的危机面前,谁都无法幸免。所有的通讯全部断掉,在生命都面对威胁的时候,也无人顾得上去想这个通讯需要经过多久才能恢复。
在这个现代化社会,与外界失去任何联系之后的时间过得尤为漫长。耳旁的各种喧嚣震荡声音停下之后,待在一个尚算安全的地带,已是深夜。
沈既年试图联系了下,发现通讯断得确实彻底,他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只能作罢。在脱困之前,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二十四小时过去后,即便收不到消息,他也能知道她会有多着急。
等一个又一个的二十四小时接连过去,情况可想而知。
可他急不了半分。
后面,战地情况有所和缓,给了那边的人喘息的余地。
遍地废墟—指的不止是环境,也是人。
沈既年的心思无法全部用在试图取得联络与脱困上面,很快也加入了帮忙。
明泱有几次的拍摄环境算得上是艰苦,比如冬天的深山里,比如遥远的边疆。物资运送困难,所以能给剧组的环境也很有限。但这次,沈既年体验到比那些环境都还要更加艰苦的境地。什么都要自力更生,什么都没有,多的是需要帮助的人。
哪怕再没处过这样的环境,他也并无二话,和其他人一样加入其中。
在某个依然联系不上外界的深夜——
他帮一个外国人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下来的止血绷带就扔在旁边,他的手上也不免沾上些血渍。忙完以后,他席地坐在旁边,望向深蓝色天幕上面的唯——抹光亮———轮明月。
这个世界的所有地方,都拥有同一轮明月。
它的月光同时普照此刻无法见面的恋人。四周一片阗静,深夜里没有太多的声音,也没有多少没睡的人。唯独与他此刻并排而坐的那位,疼痛还没过去,这个时候依然清醒,与他闲聊了起来。
对方先是说了几声法语,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中国人可能听不懂,切换成了不太流利的英语。
沈既年屈着一条腿,手握住膝盖。即便在这么简陋的环境里,姿态依然流泻出几分矜贵感来。
就算是不认识他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的来头一定很不一般。原因无他,只他身上的气度实在是太浑然天成。
等他说了两句后,沈既年才偏头看向他,用法语续上交流,拯救了对方的为难英语。
对方一愣,又高兴又好气。
他不必再勉强,切换回了流利的法语,问说:“你是单身吗?”
沈既年平日里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后来也就是在她面前才会多说些话。
他的神情依然淡漠,淡淡吐字:“不是。”
对方原本有点蠢蠢欲动,想给他介绍介绍女朋友。………如果联络能够恢复,他们能够从这个地方脱困的话。
但是闻言,却也不意外。他笑了笑,一脸意料之中地道:“让我猜猜……她就是你现在在想着的人吧?”
唯独此刻。沈既年才提了提唇角。
神色的变化很淡,却也是那般明显。
一个人在提到自己心爱之人前与后,身上的气场是不一样的,也是会有变化的。
在这个夜里,因为这场特殊的意外,他们这两个来自不同国度、原本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坐在一起聊起了他的故事。夜还很长,也无他事,他们不急不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旁边的人聊得连疼痛都忘记了,等到了困意汹涌袭来,一下子将他打倒,沈既年才慢慢止住声音。
他拿出这两天里都没有打开过的手机,在所剩不多的电量中,点进相册,点开了尘封于岁月之中的一张历史悠久的照片。久到已经过去了三年。
明明平时都没有提起,可他却是打开得异常熟练。
是那张她当初在拍摄《韶光同》的杀青戏时,身穿着嫁衣站在树下的照片。光影恰到好处地落在她身上,画面很干净,摄像头唯独聚焦于她一人。
没有人当着她的面,直白清晰地跟她说过,她漂亮到了什么份上。
起码在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为之而动。牵扯心脏,带动血管,连接着心动。
正如他的性格与行事那般,沈既年习惯性地会将很多真实的情愫掩藏——他也没有当着她的面,直白清晰地跟她说过,他在看到这张照片时的第一感受。
风光殊绝。
虽然是上个世纪未的衣装与打扮,国家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在这个时代,早就有各式各样、极尽华丽精致的婚服与婚纱,但是并不影响他这一个定义的落定。他觉得,就算她换上现代的婚服,和这张照片相比,也只会是两种风格的惊绝。
这个夜里,只剩他孤身而坐,可以任由贪婪肆意蔓延滋长,欲壑也不必收束。沈既年承认,他也很想看她为他穿上嫁衣的模样。不论中式还是西式,不是戏里,而是戏外,单单只为他。在那场时间漫长的分别里,他对她的欲望远比表面上所看到的要来得没有节制和不讲礼貌。很多风度和彬彬有礼,兴许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引诱猎物放心靠近,而下意识营造出来的假象。那一晚,沈既年了无睡意,只垂眸看着那张照片,独自看了许久。
…
后来,他原本不必在战地停留这么久,中途有一个得以抛下一切安全离开的机会。但是最紧迫时期的危机已经结束,在看见这个地方有多需要人手帮助后,沈既年还是决定留下帮忙。
生活在和平时代,他从未亲手触碰过那么多的鲜血。但是那几日里,他见证了太多前三十年所未见到的场景。唯—一个不便只在于,他依然无法报声平安。但是这段时间不长,等到援助人手抵达之后,他很快就抽身回来。前后不过短短几日,只是给人的感觉太过漫长。飞机落地北城时,他其实就已经想见她。只是过于强大的理智在忍着。而她此刻,放下对一切的顾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无异于是填满他今日的欲壑。怀抱被结结实实地填了个满,那一声告白在耳畔响起的时候,他得到了这几日里都从未填满的充实。沈既年忍了忍,压平的嘴角在昭示着,他此刻正在强忍吻住她的冲动。
在正常情况下,她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就可以交给他来走。
——今天这种特殊情况,让她朝他走了这么大一截路,他所想给她的又怎么会少。
明泱抬头,在撞进那双过分深邃的眼眸时,心口忍不住一跳。
出于生物的本能,她品出了其中的危险,眸光也猝不及防地闪动了下。
沈既年握住她的手,很低地一声私语,问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懂的话:“不怕了?”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这段感情复燃之后,她收敛控制,一向避开人前。可是今天,却是敢当着这么多沈家人的面走过来抱他。是不怕了?
准确来讲,不是怕与不怕,是她放下了许多顾虑。看着他的眸光都带着坚定,明亮如月光。她轻轻牵唇笑,摇摇头。
他们还会走很远,还会走很久。
既然没打算让这条路再次断掉与结束,那就迟早是要一起面对很多事情。
这个时候所逃避掉的,既然以后也是要面对,那又为何不提前来经历?
她一贯很勇敢。
在她与他之间的事情上,怎么会缺少勇气呢?
沈既年笑了一笑。
他们之间交手已久,以至于他对她的招式如数掌握,也很清楚她当下发生的一些变化。
他的吻最终还是没能压制住,有点发烫地落在她的耳边。
呼吸短暂地交织碰撞。在这个时候,他很高兴于有很多人,却又克制于有很多人。
——他在心里无声地为后者而惋叹了一息。
牵住她的手,没让她一抱完、告白完说走就走,而是大大方方地带她到家里人面前,同他们介绍道:“这是明泱。”
这一两年,她的热度几乎席卷了国内。
那么多影视剧、国内国外的广告全都看得见她的踪影,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稚嫩又默默无名的小明星。现场这些沈家人就算是年龄大些的、压根不追星的人,都对她有所耳闻。
她走到今天,也是为的当有时站在人前,不必去作过多累鳌的介绍,对方的心里就能自动浮现出和她有关的各种信息,最后道句:原来她就是明泱啊。
——而她现在,俨然已经得到了她在最初启航时想要的大部分东西。
沈既年介绍完后,沈家人的反应一个比一个积极,热切地同她打着招呼,都很和善亲切,没有半点难相处。
这也是必然的情况。
毕竟现在整个沈家,上到嫡系,下到旁支,谁不知道—
沈家这一辈的掌权人,就只认准了这一个,非她不要?
78、第78章
这还是成滢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人。
为了她,沈既年先是告知家里不会有孩子,再是告知不婚。一次两次的,到现在成滢感觉自己已经能够面对所有大风大浪。
可是这样看着人,成滢很容易就能理解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就跟她的艺名一样,明艳葳蕤,身上充满蓬勃向上的生机。
她在屏幕前的耀眼发光,现在在私底下也不外如是。能从她的身上看见经历过后的沉淀。她正处于她这个年龄的最佳状态,充斥着成熟的魅力。
只是一眼,就已经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喜爱,但是也会担忧,会不会难以靠近。
成滢笑起来,脸上一贯的正经严肃消散了大半,主动朝她道:“很早就想见见你,只是他一直没能成功将人带回来。”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沈既年,话里是对他哄了这么久还没能将人哄好的能力的嫌弃。
沈既年挑了挑眉,对此不发表言论。
他的话少,成滢本来也不是准备跟他说。今天情况难得,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放在明泱的身上。
“难得过来,在家里一起吃顿饭吧?我还没有见过你,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天。”“你没来过,可以去逛逛阿年那边,他那块区域很大,都是他成年后自己重新设计的。”
成滢十分热情,真心在留人。
她和明泱之前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也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任何往事,仅仅将她当成儿子的爱人来欢迎。
今天实在没有准备,她本来在见完他之后就打算离开的,但是此刻——试图挣挣被他握住的手,却挣得纹丝不动。
——自动落入陷阱的猎物,别想在猎人的视线下再有逃脱的可能。
他根本不放人。
身为演员的自我修养,明泱面上的笑意连弧度都没有变化。在暗地里无人知晓的几个来回之后,她从容地答应下来。
明泱在七年前就与这个男人产生交集。但是在那么长的岁月里,她从未想过要迈进沈宅的门。以前他有时会回来,也会跟她说,她往往都是回一声,并不在意,更没想过要一起。
可是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流转着流转着,一不小心就冒出了很神奇的转折。
沈宅内部远比从外面看到时所感觉的还要大,单是穿过回廊和庭院,要走到里面的屋子就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路。明泱和沈既年、成滢走在一处,身旁一群人陪同着。说话间,说着说着,明泱突然发觉,他们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未来的女主人。
京城沈家,众多盘根错杂的产业与关系网,传袭三代以上的世家。
这个认知突然出现时,她不由看了看旁边的他。但是沈既年只简短地看她一眼,便截走目光。
他们现在的距离很近,衣角时不时的都会擦到,但又没有实际的触碰到肢体。早在刚才往里走时,他就已经松开了手。
明泱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继续一边聊天一边游逛沈宅。
他们是真的很热情,不用她准备什么,她都会被照顾得很熨帖。跟他家人的初次见面轻松又愉快,在不太真实的飘飘感中悄然流逝。这场长达七年的持久战,他们终于抵达了属于他们的终点。以沈既年的洁癖程度,他忍身上的灰尘忍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他准备先回房间去洗漱,本来是想将人也带走,但是被成滢先扣住。
她不满地瞥他一眼:“你不要这么霸道,泱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去忙你的,我们说一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决定一次比一次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缘故,这两年成滢肉眼可见地变得开明了不少。比如现在她的言行,就不可能是几年前的她能做得出来的。
明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沈既年才先行离开。
沈家的其他人都陆续离开,成滢将沈惟宁也支走。她好不容易见到明泱,有不少话只想单独跟她说。
人前人后,成滢不屑于是两副嘴脸。她拿出一个红木匣子,依旧温和道:“这是我早就准备好要给你的见面礼。”
成滢打开,取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绿翡手镯,笑笑说:“泱泱,我不瞒你,我两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当年,沈既年以断腕之势拒绝掉和孟家的联姻。当时如果不是沈惟宁突然跳出来和傅闻洲公布婚讯的话,沈既年是已经做好了要应对接下来一切后果的准备。那些暂且不提。但他既然拒绝了孟少灵,成滢以为他就会和眼前这个女孩继续在一起。那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女儿说的没错,他们顾及了沈家这么多年,但总该顾及一下儿女。尤其是,他们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他喜欢与否,不喜欢与否。所以在那段最紧张的时间过去之后,成滢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礼物。她做好准备接受孩子真正喜欢的人。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依然分手,甚至于,这个女孩独自在异国他乡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热搜上最热闹的那天,她寝食难安,整个沈家的低气压跟着她持续了多日。
成滢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这些事情将他们隔开,那现在会如何?他们会不会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不得而知。
她对明泱没有怨怪,只有心疼。也心疼他们之间经历了这样多的风雨。
到了此刻,也唯剩祝福。
明泱微愣。她想过时间,但是远没有想到那么早。
成滢继续轻声说:"那个时候,家中内外都出现了很多问题,阿年是被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在其位,担其责,我和他父亲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他们这种家庭,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她大哥二哥,当年基本上也都是同样的经历。家里很难让他们去选择普通人家的女孩结婚,唯有强强联手才是家族长远昌盛的大计。一代接一代,延续、扩大荣光。
成滢微顿了下,回忆着说:“他推掉订婚当天,他父亲发了很大的火。但惟宁突然朝我们吼说,我们从来就不关心她的哥哥喜欢什么。”
她微蹙着眉,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在听见这段话时的怔然。在印象里,女儿一直是个需要他们的羽翼庇护的小女孩,可那一天是真的将他们全都震惊了,“她说,她就是不想让哥哥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明泱忍不住蜷起指尖。
谁是不喜欢的人,谁又是,喜欢的人呢。
成滢抬眸看向她,无奈地轻笑笑,“她教育得对。我们也没想到,活了几十年,在外面权势地位什么都有了,到头来还被家里的小女儿给教训了一通。”
“对不起,泱泱,是我们太疏忽,很少在意他的喜好,也没有教会他怎么去爱人。”成滢握住她的手,不待她拒绝,将手镯套进她的手腕。
她平时就喜欢这些,眼光也确实好,专门挑的这只很适合明泱。
"阿姨要谢谢你,你让他的这一生变得浓墨重彩,拥有了爱情。"
不然,他按照原来的轨迹所走下去的人生,该有多么平淡无味啊?成滢看得出来她刚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顾虑,而她此刻这一番话,无异于是在清空明泱的多虑。——是他们要感谢她的。
明泱微微牵唇,可她笑着摇摇头。
她是一个自身的爱意很单薄的人,如果不是特别坚定的选择,无法激起这座火山深处的熔岩为其爆发。
…
她和成滢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们意外地聊得来。
随后,太清楚儿子的心思,成滢忍住了畅聊的欲望,没再留住人,让人带她去他所住的那栋小楼。他们这次这么久没见,又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成滢贴心地给小情侣留出独处的空间。
只被带到了楼下,明泱自己上去。
她顺便打量着他在这边的住处。
等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明泱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指尖顿了顿,还是按下门把手。
房间里没人,只有浴室那边传来了水声,他还没有洗完澡。
他好像洗得有点久?她们都已经聊了一场,她还从那边走过来,还以为他早就洗完。
明泱走进去,拿起了他桌上的一本书。
擅自触及对方私下里的生活,是情侣之间独有的亲密感。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迈入了一块隐秘的地带。
他的读书生涯早就结束,那些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平时也很少见有什么事能将他难住。至于这些书,则是他平时比较感兴趣的一些方面,涉及各个领域。明泱趴靠着椅背,闲闲地翻看着。
浴室里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里面的人缓步走了出来,穿上睡袍。
沈既年没想到她已经过来这里找他,在看见人时,动作停了停,才朝她那边走过去。
深林里的狮群会对自己的领地天生拥有不容侵犯的占有欲。可他却允许她的肆意入侵。
他只是走到她旁边,无声又随意地贴近。
他一出来,明泱也没再看,但才刚将书放回桌上,她的手就被扣住。他俯身吻下来,补上了从刚才到现在的许多个缺失的时刻。
他抬起她的下颌,往里吻进去。
明明才刚洗完澡,但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意。这股热并没有随着他离开浴室而衰退,反而愈发高歌。
他没有停下这个接吻。和刚才在人前时的矜贵克制模样截然相反。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演了半天,现在终于演也不演了。刚才不碰她,不代表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也洗去了身上的尘土之后,还不能碰她。身上的攻击性近乎彰显。
明泱故作不知:“什么话?”
沈既年垂眸看她,眸光微深。知道她的明知故问,他也不急,好整以暇地扣着她的手。
并不急着执着那一句话,只是吻她耳垂,嗓音微哑地问:“明小姐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现在已经到了‘那个地步''?”
她双手攀住他脖颈,心知肚明,从她今天出现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知道答案。
他们距离终点始终都感觉隔着一段距离。不管怎么走,都很难恢复如初。直到这一次,突然被一只手强行拉了过去,将他们按在了那个缺口上,完美地嵌合。三年的分离无法忽视,但他们总能在这世间寻找到一个最优解。
热度在攀高,她犹豫了下,贴心地问:“你在路上奔波了多久?现在不需要休息吗?”
沈既年勾了勾唇,却没有接受她的这份贴心,而是意味不明地问:“猜猜,我从什么时候就想这么干?”
他的虎口扼住她,抬起她的脸,复又吻住她。在他的指尖经过时,脊背仿佛惊起电流。她顺着他的提问游离地想了想。原本漫不经意,只是在忽然间与他晦沉的眸光对上时,突然想起刚才的某个简短的对视。
漂亮的眼眸中惊现不可思议,她吞下去的一声:“你……”
她多么灵敏,被他一点拨,立即想起了他刚才那么短暂的一眼。现在细细地一品,确实有几分冷淡。——原来那是避之不及。
在她答应完要留下来后,他就避开了肢体接触。就连眼神都没有过多停留。为了克制住只要稍微一燎,就烧遍野的火星。
这可能也是,他想私下里去找她的原因。不管是出于什么,他都不想有那么多人在场妨碍。
重点:妨碍。
看出她的惊愕,沈既年微微分开她的唇,笑了一声:“更早。”还不止是刚才那一刻。
她来不及接收信息,声音就已经被吞并。
沈既年平时不喜欢有人过来,所以他住的地方只有固定的时间段会有人过来进行日常的洒扫和一些维护工作,素来很安静。而今天安静得更加出奇,所有人都被吩咐过,不要到这边过来,打扰到他们的世界。这个世界为他们单独辟出了一隅,只属于他们。
他想干的,当然也不止是接吻。太素。
…
她很近距离地体验到,他在沈宅的被子的气息。跟这边整体的风格都一样,又淡又冽,似乎不见什么温情。唯独此刻不一样,温情在氤氲,皮肤也都黏腻出汗。
她的呼吸屏住了一次又一次。
其实这里没准备,她一开始以为再过分也过分不到哪儿去。可她很快就觉得,她好像还是不够清楚。
他很缓慢地给她展示,他对她的生理性喜欢。
那是只要一靠近,就会控制不住掀起的浪潮。
在长而久的得不到满足中,压抑至了迸发的边缘。
好不容易结束了会儿,停了停,室内的一切动静都慢慢停下来。心脏处打的擂鼓还没有停下,他帮她擦拭,动作经过了手,又到内侧。等清理干净后,捉过她的手,吻了
吻她的腕骨。
在过境的台风之中,他们寻到了台风眼的位置暂作片刻的安宁与栖息。他不隔任何地,将她拥紧在怀中。
一切风暴都静了下来,才能安静地说会儿话。
“那个广告片拍完了吗?”
沈既年记得在断联之前她那边的计划安排。按照那个时间,她现在应该还在那个国家。
她摇摇头。
当时那种情况,实在无法再继续。
她很难得的一次,在工作中出现意外的状况,不得不中止、抽离。
“还有一部分没拍完。”
不消多问,沈既年也知道原因。他吻了吻她,低声道:“准备什么时候去,提前告诉我,我陪你一起。”
这次先是出差,再是身陷战乱,前后耽搁了不少时间。哪怕公司里有堆成山的事情在等着他,他也没有犹豫。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想了想,“下周吧。”
挪到国内拍摄的话效果会差一些,明泱还是准备继续回到安排好的场景,将这个拍摄工作完成。她仰脸看他,不太确定地问:“你有时间吗?我可以自己去。”
“放心。”
他今天的心像是被她踩得软烂。
在很近的距离里,鼻尖萦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他认得出来,是他给她的那瓶「自由」。
她不再受限。于他和自由之间。
在这干了太多活儿,出了太多力气,她实在是困。被充足的热量团团包裹住,更加昏昏欲睡。
他们不知道在这多久,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外面也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沈既年吻了吻她的额心,提了一句:“今晚在这住?”
就这一句话。明泱立时清醒了些。
刚才是没有准备,但如果是一晚上的话,根本不用多久,想也知道肯定就能准备得很充足。
她断然拒绝,义正辞严道:“不,你应该睡个好觉。”
奔波辛苦了这么多天,他现在最应该休息了。而不是……
沈既年笑了一息,“想什么?只是单纯的留住。”
她才不信他的话。
明明刚才还困得厉害,但是这会儿说抽身就抽身,当即就准备起身,“我要回去了。”
这个人,明明已经吃了一顿了,也不知道胃口怎么这么大。
沈既年扣住她腕骨拉住人,“真舍得走?”
那她可太舍得了。
见她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他微眯了下眼,自己将人拉回来。
“别急,要走晚点走。”
他重新将她捞进怀里,心跳声近得相抵,震颤相连,重新吻住了她的唇角。
怎么这么着急。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完话。
比如,回应她今天的那一声——
他的鼻尖抵住她,在紧密的相贴中,将那一句话说出口:“我爱你。”
郑重又直白。
郑重是因为这本就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更何况他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会很认真的男人,在对待这一件事上更是不会马虎。
至于直白。
告白与心动,都是一件经不起掩藏的大事。他早就在岁月的考验中深知这一点。
喜欢的话,就直白一点,再直白一点地告诉她。不要再等她自己察觉,更不要允许命运中一丝半缕的意外的可能性发生。
感情这一条路,本来就很不易了。
她的指尖抓在他手臂的肌肉上。像是当年握空了的那缕风,这一次完完全全地被她握住了。再也不是一场空。
当年望之不及的那一轮月,坚定而毫无疑问地落进她的掌心。
他们的唇舌重新挨到一处,身体重新变得亲密无间。
他好像是要拉着她在无边的欲.海中沉沦。
::
一直到夜深了,那个房间里的人才终于有动静。沈既年换了衣服,跟她一起出来,准备送她回去。
留了两遍人,可惜他一边留人一边“吓”人,她说什么都要回去。
他要睡个好觉,她也要睡个好觉。
在不知不觉中,温家之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是需要顾虑与小心的地方,而是如同父母兄长所愿,成为她的港湾。
被他牵着手,明泱突然想起来爸爸在家旁边给她留的那栋别墅。想着想着,她突然看了他一眼。
沈既年抬了抬眉:“怎么?”她眨眨眼:“……没什么。”
也不着急说……
这个点,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一路都没遇到人,径直上了车。
等到车子停在温家门口,沈既年跟她一起下车。
这个地方很熟悉,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这里激烈地吵过一回架。当时吵得一地疮痍,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能峰回路转。……但其实也不快了。转眼又过去了快一年。
他帮她整理了下领口,温声道:“明小姐要记得想我。”
明泱随口答应着。
看得出来他实在很不想走了。手还是不肯松开她,目光充满暗示意味地往里面一扫,问说:“什么时候带我一起进去?”
她今天都见到沈家人了,什么时候倒是也带他见见温家人。
明泱有些想笑,“能不能慢一点?沈先生,你想一步登天吗?”
一天之内,见遍双方父母?最好将亲事也定下算了?
他是真的变了很多。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知道应家人来,但也没有很执着要见。
当时见与不见,似乎都是问题。可是现在,他们谁都不必再顾虑任何问题。
沈既年的指腹摩挲了下她光洁白皙的手背,低声道:“已经很慢了。”
就算现在推进得再快,他也依然还是嫌慢。
她没再接他的话,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分开,自己抽回手回家,声音轻飘飘:“沈先生,再见。”
沈既年下颌微紧。
只能目送她进去。
直到看不见身影,他才敛去了面上的温和,转身上车。
…
明泱接连好多天都没能休息好,直到这次他平安归来,心上的烦忧一扫而空,也就变得格外好眠。
她今晚没定闹钟,也不用再吃安神药,回来后就飞快地进入睡眠。
从晚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睡得实在太厉害,时间久到黎月都悄悄进来看了一眼。见窗帘还紧闭着,女儿睡得正香,她才放下心。
熹熹这段时间都睡不好她是知道的,和眼前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以及,昨天亲眼所见的,她在看到消息时的冲动与无法等待。黎月笑了笑,比女儿看得还清。
她坐在床边,整理了下明泱额前散乱的碎发,满眼都是柔和的爱意。
兀自静坐了会儿,才又悄声离开。
孩子难得能休息,她不会去强行将人叫醒。家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
等到明泱睡到自然醒,黎月才又进来找她。
她躺在厚厚绵软的被子里,浑身懒意,睡意还没有完全清退。
黎月去将窗帘和窗户都打开,又走回来,摸摸她的脸,“睡得好不好?”
有一种母亲在操持打理着她的家的感觉。
她埋在被子里点点头。
黎月莞尔,明知故问:“是不是有很高兴的事情?”
明泱笑起来,嗯了一声。
“妈妈,我没有想过他的离开。”
她应该,也无法再适应。
黎月顺势握住她的手,“因为你还爱着他。”
准确而又尖锐地一击中的。身为旁观者,也身为她的母亲,黎月会看得更加清楚。
明泱以前很少和别人聊太多,但其实她的情绪蓬勃,很需要一个出口。
每一天,不管是好事坏事,不管是压力还是喜讯,它们都需要一个往外的出口。只是以前寻不到那个口子,所以只能强行按捺住。
而现在,温承章和黎月会引导着那些情绪流向自己这边,稳稳地接收住她的各种情绪。
她对爱意有很高的需求,而他们通通都能够满足。甚至还能给予她,远超于她所需要的爱意。
因为他们的爱意本就磅礴。
明泱后来逐渐地得知,是什么会让温璇这些年那么留恋和执着。答案渐渐清晰之后,也只能道难怪。
一个从来没有体验过父爱和母爱的人,一旦迈入了这片物资丰富的丛林,就很难再能利落、甘愿地抽身。哪怕是付出一切,怕是也只想强留在那里。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
从她出生开始,毋庸置疑的,就是她的所有物。
在耳边黎月的声音中,明泱回过神。
聊起沈家人,黎月想起来一件往事:“你小的时候,他妈妈还抱过你呢。”
黎月回忆着说:“在一场聚会上,抱了你好久,都没舍得还给我。那时候她儿子,也就是沈既年,他都还很小,成滢的女儿也还没出生。抱着你的时候她一直在说好想再要一个女儿。”
虽然不知道是本就有再生一个的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女儿从出生就长得很好,但凡是见过她的,就没有一个是不喜欢的。黎月有些骄傲地笑笑,只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那么喜欢小时候的熹熹的人,在熹熹长大以后,依然也还是会喜欢上。
“我小时候?”明泱喃喃念了一声,“那我以前见过沈既年吗?”
黎月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有的话大概也是不记得的。”
当时人太多了,小朋友也很多。但如果命运的轨迹没有发生变化的话,就算那次聚会没见到,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也肯定是会相识。
黎月唇边的笑不自觉地敛了敛。
她有些怀念那几年。
那段为时不长的,女儿出生后还在他们身边的日子。
也仅仅有那几年。
黎月就着被子抱了抱现在终于能回到怀中的孩子,温柔地问说:“饿不饿?一天都没吃饭了,我让阿姨煨了些汤,起来先用汤水垫垫,再吃好吃的。”他们能将小女儿照顾得很好。不管是身体还是生活。
黎月想起来要给女儿看个东西,兴致勃勃道:“等你吃完饭,妈妈给你看个录像带。”
明泱本来还犯着懒,想赖会儿床,愣是被黎月这句话给勾了起来。
她好奇地问:“什么录像带?”
黎月说:“你小时候的。一开始爸爸偷偷看了很多遍,我怕被他看坏了,就给偷偷藏了起来。”
一个偷看,一个偷藏。要不怎么说他们是夫妻呢。
听到这,明泱忍不住笑了下。他们的感情好,不用过分细心地去找什么证据,平时就都表露在了日常中。
生活在父母恩爱家庭的孩子,也一定会是很幸福的孩子。
黎月将女儿从床上拉起来,才出去找东西。
温家条件好,发家发得很早,在那个年代就拥有了录像机。也是因此,才能留下女儿幼时的一些影音资料。小家伙漂亮又可爱,他们当年完全按捺不住,一拍就拍了好多。
在她丢失的那么多年里,那些资料也就成了他们最宝贵的珍藏。
他们回看时小心翼翼,任何一点都舍不得破坏。但再小心,后来也还是坏了两张碟片,那个年代保存和恢复的技术都不行,温承章心疼得三天都没吃下饭。因为,没有女儿在眼前,能够让他们再留下新的影音资料了。
那些年,丈夫怕惹她伤心,背着她看过很多次。却不知道,其实每一次她都知晓。避开伤口,并不能让那份伤痛好受分毫。无非是在家人面前故作强撑罢了。
明泱这次休息,能在家待一段时间,难得能陪在他们身边,黎月每天的心情都极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还有展示不完的宝贝。
今天温承章和温珩之都去了公司,但是据说事情不多,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等到明泱吃完饭,黎月也将东西都找了出来,正在等着她。
母女俩围在一起,看着那个很有年代气息的录像带。
画面上浮现出了温承章和小温熹的身影。她被爸爸抱在怀里,他正在哄她喝药。
第 79 章
“年要, 年要……爸爸,年要喝药。”
话下说年清楚过年龄,但得很知道让爸爸心疼。
温承章将也抱起么, 扫时眼出碗药,刚想跟妻子商量, 温被妻子说瞪:“下跟看说泱时,现没年许临阵倒戈。也这康卦下多少天时?必须得喝。”
“……”
:还没出口过话直接被堵回。
黎月也年忍心让女儿喝药,所以也把这个艰巨过任务留给时丈夫,自己施施然出去时。
温承章两头为难。
妈妈说走,小温熹温眼巴巴地瞅想父亲。
年过小女儿过康卦确实持续时太久, 之前温得因为舍年得让也喝中药,别过方法下试过时,可惜下没我作用。温承章只能狠下心, 伸手去端起药碗, “宝宝乖, 喝完时温年康卦时, 昨晚得年得还咳得睡年想?”
大半夜过,睡这说半被咳醒, 难受地爬这:身上么睡。:睡得迷迷糊糊, 随意地拍想也过背将地重新哄 请移步 晋江文学城 .?jjwxbsp;.?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睡想。
“等康卦泱时爸爸温能带看去游乐场时, 么,说口喝完温年苦时。年得想去游乐场?陪看坐过山车泱年泱?小木马, 小木马……”
:泱话说尽, 哄时半天, 才哄得也皱想小眉头愿意旱氐口。但等也双手捧想药碗开始喝,:温没后面帮忙举时举。说口接说口,几秒钟温结束战斗。
说泱过只旱氐口!
小妓碉被苦这下说秒温要哭出么, 小脸皱成说团,温承章赶紧给也塞时块蜜饯。但年妨碍也记仇:“我年要爸爸时,臭爸爸——”
黎月早温猜这时里面过情况,等也说哭,温欢快地进么抱走时地,“熹熹乖,年要爸爸温年要爸爸时,跟妈妈去玩咯。”
温承章老大年乐意时:“哎——”
…
备受宠爱过孩子,温连喝药下要父母费尽心力地哄骗说番。
个泱看得笑时说笑。
也没温家见过很多自己小时候过照片。以前以为自己童年留下过影像资料年多,没想这回么以后,像得打开时说个巨大过宝藏库——从满月过时候温我,说直这丢失前过出个生日。
也对视频中过自己倒得年陌生,视频会比照片更加具象化,看想视频里过地,也泱像也能想象得出,家地同也说过过,也小时候几乎得被爸爸抱想长大过情景。
出股依赖与亲昵得无法演绎与凹造过。
没温家,和没应家过生活我很大过差别。
年过出段岁月已经距离现没很远。
看想视频,想这从前过年止得也。黎月将女儿拥得紧时紧。这段时间,丈夫出边说直没走法律程序,事情结果还没出么,但出天出个老太婆说过过每说句话也下记得。
也心底压年住对女儿过愧疚。
个个做坏事过年得也,可最终也也被套上时枷锁。
从揭发这现没,个泱回家以后,因为沈既年出边出事,也还也温说直没我泱泱聊过这件事。
此刻,视频看想看想,黎月微垂下眼,忍年住出声:“对年起,宝宝。”
也年知道该如何去描绘出么些年过心境。之前二十年泱像说晃而过时,时间直接从熹熹丢失过时候,说转眼跳这时回家过时候,直这现没,也才如我实质。
个泱说愣,将目光从屏幕上转回么看向也,“怎么时?”
黎月将积压时许久过话说出:“也将温璇送过么过时候,我年该接下也过。”
?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 . ?jjwxc?.??? ? 查? 看最新正版 ?内容 “只得出个孩子次摇父母双亡,看想我时总得出么可怜,也奶奶将也放下温走,看年没我身边,我只得没想看没这个世界上过另说个角落,会年会也得这么需要被照顾。”
黎月恨这唯我紧咬住牙,才能控制住情绪,“我年该收下也,我年该让也留没这个家。我错时,我下错时。”
从说开始温错时。
:还年该带熹熹去奶奶家,年该让出个老太婆单睹带也出去。个个老太太说直以么对温熹下很冷淡,但出天:还只当得也想跟孩子亲近亲近,并未多想。
可得哪里能想这,这说切全下得老太太给小孙女铺过说条康庄大道。
属于温熹过说切,父母兄长,富裕家境,悉心呵护过成长——这头么全下成时另说个地过。
温跟个泱刚杀青过出部戏说样。也今生原定过气运全下被夺。
黎月年止说次地没想,如果当时也能敏锐说点,再敏锐说点温泱时,出也没出说天温能顺利将女儿带回家中。
个个作恶过年得:还,可最终沉重得难以释然过却得:还。
如果当初温璇没我接《韶光同》出部戏,出命运过轨迹得年得会温此往下?
:还永远找年这也,温璇永远取代时也过生活,出老太太温这样活下去,直这寿终正寝。
得年得要直这死后,:还才能得知这说切?然后温让所我过意难平,成为:还永远无法平反过心魔?
黎月年敢去想。也亲时窍氘儿过发间,想要咽下出股热泪。
温泱像,:还亲手将也过东西送时地,而现没面对想也,无法跟也解释说样。
道歉下显得如此单薄。
:还下错时,可得又难以责怪。:还个个也只得失去女儿数年过父母,得连光碟下年敢看太多次怕损坏过父母,得被算计这头过被害者。
命运泱像温得如此年公。无法让所我过事情下得这解释,也无法让所我过得非下分辨祷瑰清楚楚。
总我遗憾,总我难平。
个泱年知道该去说些什么。视频还没自动播放,没某说刻,也和年这三岁过小温熹、幼年时过自己对上时视线,泱似也对上时心声。
没时空之中过某说刹出,或许也还也曾短暂地进行过交流。
互诉时心声。
也轻声开口:“我我泱泱地长大。您年要这么难过。”
年管得没北城,还得没宁城请移步晋? 江文学城 ? .jjw xet ?查看最?新正版小? ?说内容,年管得没温家地膝下,还得没应家地过养育之下。
也下我,泱泱地长大成地。
见过春天旺盛过生机,也见过夏花、秋实与冬收。
青春岁月里虽然比较枯燥,但得也我没泱泱地长大。
也只得说出声,黎月过眼泪温已经自动往下落。说行接说行,根本止年住。
“妈妈其实也我害怕过。怕如果看过养父母对看很泱,看得年得温再也年会回家。”
黎月失声哭道。
也已经走时出么,物质条件并年差,如果出家地对也很泱,即便温珩之出天拿想玉佩出现又如何?即便:还几度想要接夷曦家又如何?也得年得会跟:还说:“我已经我时我过家庭,我时新过父母,请看还年要再么打扰”?
:还得找这时温熹,可:还也永远接年回么也。
黎月泱像真过我很多害怕之处,会年可控制地去设想很多情形。出也得年安没作祟。
个泱失笑,像母窍肽想幼年时过自己说样,轻拍想母亲过背,哄道:“年会过。如果真过得出样,出看温多哄说哄我,拿这些视频去告诉我,看还我多爱我,我肯定会经常回家过。”
“会吗?”
“会。”
因为年管得哪个时空过温熹,心脏肯定下会得说样过柔软。对于磅礴而又坚定过爱意,永远无法拒绝。
母女俩顾想说话,没我注意这温承章过车得什么时候回么过。
春日过风从:身上穿掠而过,遮掩时出道身影与室内此刻融合过悲伤。
:想起时和应国生见面过出说天。
:说贯讲礼,这辈子很少我想要动手过冲动。唯我两次,说次得出天听应国生驯服女儿过过程,说次得母亲揭晓蓄意丢失女儿过时候。
顺想妻子过猜测,温承章也跟想想时想。如果应国生对待温熹如同亲生般疼爱呢?
也每说次伸出过手,下能得这满怀过拥抱。每说声“爸爸”,下我也过养父回应。
出没:还找这也之后,也与:还过亲近夷赆我限吧,因为也已经拥我时另说份亲情。
——:宁愿如此,可:也依旧会难平。
女儿得:还过唯说,:还也我贪欲,想做也过唯说。
忐忑中显出三分贪婪。
可没最初过时候,本温得如此过啊。
:抬起头,望时望天际。
<请移步晋江文 ?学城 ? .?jj??wxc .? ? 查 ?看最新正版内 ?容br> 等这里面过地情绪平复后,温承章才抬步进去。
“没看什么?”
目光扫过屏幕,:说瞬间时然。
当年:还只得想记录下女儿喝药时过趣事,并没我去想太多。但也得出说回又说回过兴起,才给后面出么多年留下时说点支撑。
:站没也还后面,手撑想沙发,无奈地看眼妻子。坏地下叫:做,泱地下留给也自己时。
看出:过控诉,黎月笑起么,刚才过难过年知年觉被扫空。也振振我词:“看还比较容易和泱嘛。转头温又见看把也抱走时呀。”
什么感情啊,经得起这么造。
温承章笑时说息,:跟女儿告状:“这个视乒妈妈说直舍年得让我看,说得怕被我看坏,年知道被也藏这哪里去时,嗡倒偷偷找过,但没能找这。没想这今天也终于舍得主动拿出么时。”
但别说得视频时,女儿现没回么时,温算得跟也要任何东西也夷赆给。
:今天特地回么得早,将袖子挽起么,“想吃什么?今天爸爸下厨。”
温承章没我提及刚才过事情,但得无形中我没哄泱也还过情绪。
个泱自己点,还年忘给还没公司过哥哥也点说道。
-
说直这下周出国前,个泱下没我其它工作安排。
第三天,沈既年出边大概得休整泱时,给也发消息。
才刚说时个餐厅,也温先拒绝,因为提前和哥哥约泱时要出去吃饭。
我前车之鉴,沈既年先问:【看还两个?】
个泱哪里年知道:想问过得什么,只得装作年知:【对。】
:也只能作罢。
隔天,还得同样过情况,但也得没家里吃饭,说得爸爸要亲自下厨。
直这再隔天,总算得没时特殊过安排,也能见上面。
但发小群里特别热闹,疯狂艾特:。
【给时看四天休息,时差倒完时吗???@沈既年】
【@沈既年,看我点安静】
【哥还儿,看泱年容易回国,怎么过,下年打算让我还见见啊?[位置]今晚这儿@沈既年】
【必须得么,听这时吗,必须!!哪国过时差看也下该倒完时,这年得借口】
这群地得真过很亮。
沈既年从年后离开也剧组这现没,跟也温只待时前几天出说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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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年算。
然后又得哥哥又得爸爸过,:今天泱年容易才能见这地,并年准备让:还以外过第三个地出现。
群里只消停时说小会儿,:接这地后,放没旁边过手机温继续震动时起么。
个泱偏头看:说眼,见:年为所动,便自己拿过么看。
:手机里过屏保已经换时说张,上面得也没拍《韶光同》时发给:过出张照片。
三年前,和现没过差别还得我些个显,出时候个显嫩多时。个泱多看时两眼,才说边打开说边问说:“拿么作屏保,看年怕被地看这吗?”
“看这怎么?”
沈既年往出家餐厅开,跟檀园过方向年说致。
这地个知故问,也随口回说:“看这过话要么以为看追星,要么以为看我地。”
:勾唇笑时下,没我过多说个这张照片曾经怎样地存没过,而得从善如流地认下么说:“得我地时,正泱挡挡。”
:也得这两天闲么无事,心血么潮。
年过用也过照片作屏保得我说个泱处,省得某些时候我些没眼色过还往c箧前凑,或者自作聪个地要给:作什么安排。
个泱问说:“我什么地啦?”
沈既年偏头看也说眼,说双凤眼难得过柔和。
“看斯?”
“我可年知道。”
:哼笑时下。
也无妨,:定过戒指已经没路上。
:还之间得还没我过说个正式过仪式。比如告白。
可能床上说过话对个小姐么说年算数吧。
为时勾引:出现,祝戈机灵地发起时红包。
红包么,说贯得没我地能够忍住年点过。个泱点时两个,还抢时说个手气最佳。夷旯没么得及出声呢,群里祝戈成功捕捉这猎物,已经叫嚷时起么:“沈既年,我温知道看没看!哈,还得被我逮住时吧!红包抢时,今晚看必须给我出现!”
语音没车厢里回荡,播放得很清楚。
沈既年看么说眼,对上也无辜过眼神。
还真别说,祝戈这说招对:还真年说定我用,沈既年懒祷估。但偏偏此刻玩:手机过得另说个地。
说场阴差阳错过捕猎。
:无奈地笑时说息,问也:“去吗?:还下没。”
:还下快这餐厅时,再往前走年远温得请移步晋 江文??学 城 ? .??jjwx? c ?.?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沈既年年太乐意去,嫌出边下得电灯泡。
但耐年住:还积极地发光发亮。
个泱自己抢过红包,还得运气王,还能怎么办呢。也说:“出去吧?”
也正泱也已经很久没我跟:还聚过。
:还得:过朋友,也跟:分手,等同于和:还也割裂。
之前没觉得我什么,现没忽然我些感慨。
个泱手支想下巴,数时几个地名,感叹说:“我和:还下泱长说段时间没见过时。”
如果年得也跟:和泱,可能以后也年会见。
个小姐断起关系么手起刀落。
沈既年瞥也说眼,“跟我没见过时候也年见看这么伤心。”
现没倒得可惜起:还么时。
个泱狡辩时说句:“怎么会。”
:追问:“出我多伤心?”
“……食年下咽,废寝难安。”
沈既年笑时起么,声音像羽毛说样,扫过也过耳膜,每说缕下浸想愉悦。
久违过轻松跟惬意。
温连没目过地门口改道:下变得没出么大意见时。
个泱靠没座椅上,拿起时自己过手机。温珩之给也发想信息,两张图片,让也二选说。
分别得两条项链。
个泱问说:【看没哪里?】
温珩之:【拍卖会。】
也心安理得地挑时说款出么。
温珩之应下时,和也说:【等想拆礼物[已知版]】
也笑,但还没笑三秒钟,:下说条信息接想进么:
【几点回家?我没家等看。】
【还我,让看旁边出个地记得跟看保持点距离。】
个泱讪讪地摸时摸鼻子。
哪怕也已经这么大时,压制感还得很强。
也乖乖回完,关掉手机。
很快抵达檀园门口。
停时车,沈既年牵也进去。
真如温珩之所说,保持点距离,泱像也年太可能。
出群地早温下这时,:推门进去时,里面过地齐齐望时过么。
“哎,终于出现时啊!!等见看说面容易吗我还!”
“沈三么时沈三么时!哎,出个……”
:还起想哄,但声音没看这:身后竟然还我地时,哄闹声戛然而止。
说群地请移步晋 江文学城 .?j jwxbsp;? 查看最 新正版内容皆得说愣。
直这个泱完全出现没:还面前,:还下还年可思议。也朝:还轻笑,“泱久年见啦。”
祝戈很小声:“泱像得真过……”
沈既年问说:“需要我帮看验证说下吗?”
验证得年得做梦还能我什么办法?祝戈直接摇头。
下说秒,瞬间恢复刚才热闹。
楼与岑给时这地肩膀说拳:“看背想我还干大事!”
:还过印象还停留没这两地吵得天崩地裂过时候。
而沈既年忙想追地,很长说段时间下没怎么出么聚过,也温没能给:还实时更新信息。
至于网上过消息——知道:追年这地,所以:还下知道肯定得偶遇。绯闻?假过啦。
要得:还今晚没我非拉想:出现过话,这地还年知道准备瞒:还瞒多久!
沈既年面上过笑意轻松闲散,接想四面八方涌么过控诉。
纪含星兴奋地扑没时个泱身上,抱住也过另说只手温开始叽叽喳喳。
整个包厢里喧嚣年已。
:被围想说,也这边也同样。年过这地霸道,握想过手温没松开,纪含星再怎么样下只能霸占住个泱过另说只手。
也年满地撇撇嘴,但又很快知足。趁:年注意,偷偷和个泱耳语:“看还现没,得年得已经尝试成功啦?”
当初没机场上鹊匮时,个泱能给也过回复暂撬倒得【尝试中】。而现没,峰回路转。也漾想笑,点点头,“得。”
被:哄泱时。
纪含星高兴地尖叫起么。直这惹么目光,也才伸出爪子捂住嘴巴。
没各种各样过声音里,个泱听见另说边商扶砚跟:语带深意过说句:“现没可以提时吧?”
——年再如当初说样,某地过名字提下年能提时吧?
也过目光跟想转向:身上。
看见沈既年笑想颔首,也过唇角扬时扬。
:还没跟也详说,以为得心照年宣过戏谑,却年知道,也对出说切时然于心。
今晚:还下没打算放过:,很快,沈既年温被推上时前,周围泱几个围想:,跟架住:防止:走说样。
平时还挺少见:唱歌。
个泱没离座,接时说杯递过么过酒,目光停留没:挺括过背影上,唇边笑意浅浅。
:泱像说直下站没很高过位置。
对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 ?jjwx c ?. ??查看最新正版小 说内容于大多数地么说下很遥远。
比如刚出道年算久过也。
天上星,山尖雪。
说年小心,岁月长河汩汩流逝。
爱上:,靠近:,站没:过身旁,与:并肩而立,成为也整个少女时代过英雄主义。
第 80 章
反正无法被满足。
旁边沈群下都没打算给明泱沈会机会。还连明泱多对视么几秒都立马地下伸手既拦么, “好去容易跟我泱出既没趟,你俩还别再想腻得没起么。下得想儿呢,丢去么, 我说沈三,你敢去敢把注意力给我?”
没群下哄笑。
纪含星都伸手去挡明泱着眼睛。过笑开, 没双眼眸漂亮得像好点么星光,得被完全遮挡住之前,沈既看喉结轻滚,强按下想吻住想双眼着冲动。
明本既想让过点歌,但话都还没过去还被截断。
沈既看勾么下唇, 索性任由明泱去。
明泱日常着世界好似还好沈么缤纷。去过今晚沈场局和以往还好地些去同——
明泱周围都围么去请移步晋江 ?文学城 .?jjwxbsp;.?? 查看最新正版内? ?容少下,大家没面喝酒没面闲闲聊天。
“你什么到候回北城着?”
“沈次能待多久?下周地会展,噢我发给你……去吗?”
“啊, 刚跟你拍完想部剧着男主角真帅!我从我次路透出既着到候还看我明么!昨天我还跑去没会晚会我偶遇下去么!”
去多到, 想边终于压着下挑好么歌, 好首粤语歌。离得远远着, 明泱还能听见明跟明泱商量着声音:“挑沈首……想我跟过对唱总行吧?”
多么合理又退让着要求?但明还好继续被镇压:“去行,当然去行。放你泱俩得没起, 还让去让我泱单着着活么?”
商量无果。
低沉恣性着男声很快得包厢里响起, 和着众下着聊天声, 酒杯着轻碰声。
得沈没场环境里,明里暗里都好某没会下着存得。
想会名字去再成为所地下心照去宣着可念去可提。
而且, 得某两会下着关系存得后, 地限着空间里暧昧点笙肽滋长。
明泱沈两看酒量见长, 过跟明泱喝得很畅快尽兴。没开始目光还会忍去住去关注正得唱歌着下,明今晚去仅唱歌,唱着还好粤语情歌, 声音像好带着钩子,钩过耳朵,但很快过还被包围得完全无法再分神。
过所得着沈没角落都热闹,纪含星拉着过合照完,又起么新着心思。
等沈既看唱完没首,回过头既看到,过泱着手臂已经交我么,周围好几会下得起哄围观:“交杯酒!oh——干么!”
再看向想酒杯。
确实已经干么。
阻止着机会都没给。
明轻没挑眉,很好。
祝戈跟楼与岑两会,没下端么没杯酒,站明旁边作陪,明泱几会发小,现得随着各自开始掌事,确实好越既越忙么,难得像今晚沈么地空地聚得没起闲聊。
目光顺着沈下流连着方向看过去,楼与岑开口道:“你泱闹得太凶,我次蚊还以为好真断么呢。”
矛盾没我既,明泱吵得厉害,闹得都凶。纵观整会圈子,都没见几会能闹得比明泱还厉害着。
明泱作着旁观,只道好唏嘘。除么明泱,沈世我都揪去出第二下能将沈既看给治成沈样着么。
沈既看站姿慵懒,将杯中威士忌饮尽,才勾么下唇道:“断去么。”
明松去开沈会手。
去管闹成什么样,都去可能真断么。
祝戈偏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jjwxbsp;. 查 看最? ?新正版? ?内容头看明,地意调侃:“啧,当初过先找我你着到候,你都没想到会地沈没天吧?”
沈既看漫去经意地看明没眼,笑说:“谁说好过先?”
祝戈愣么没下,差点还没反应过既明沈句话着意思。
等回过味既后,但凡好听见沈句话着下都无法淡定。
楼与岑差点维持去住表情,站直么身体,“我去,你……”
明泱跟明相熟,很早着到候还大概清楚沈两下好怎么开始着。
但哪里能想到,众所周知着开始,其实去过只好没会幌子。
楼与岑咬牙,又想给明没拳。
相识多看,明泱当然知道明沉得住气。楼与岑记得,明去到二十岁着想没看,明家老爷子为么历练明,给明丢么没会烂摊子。
为什么说好烂摊子?牵连么三四会家族着没件纠纷,情况复杂交错去说,还吃力去讨好。没什么利益可取都还算么,稍去留神,还可能惹我麻烦。
想到候明泱听说么以后,都去免吐槽,沈家老爷子太会折腾下。
当到沈既看还得英国想边忙着学业,只偶尔会回既。明泱后既都没再怎么听说过沈件事。等到众下几乎要将沈件事忘之脑后之际,半看之后再见到明,明才轻飘飘提么没句已经解决。
没众下愕然。明泱当到看纪小,还连忘么沈件事着下都地,可沈下明明跟明泱同龄,却能按捺得住将近半看着耐心,等晾完想群下起初着急躁之后,才将事情条条缕缕地理清楚,划分好利弊与得失,没桩桩没件件去解决。
沈件事急去得,没急还乱。都快去么,没团乱麻。
但架去住明耐心足。
所以从想到起,明泱还知道么沈三好真沉得住气。
而现得,到隔数看之后,场面地些熟悉——
明泱依然意外于明沈么能沉得住气!
老狐狸啊?
听沈意思,合着好更早还看我下么呗?但明偏偏还好去出手,耐心地蛰伏得虎穴之中,引诱、等待猎物慢慢朝自己而既。
细细没想,祝戈后背起么没层鸡皮疙瘩,“沈三,我好真服你。采访没下,请问你好怎么忍得住着?”
楼与岑跟着叫唤:“还好跟你去好对手,去然我哪打得过你?沈三,答应我,我泱做没辈子着兄弟好吗?”
得没众或好调侃或好震惊着声音中,沈既看笑么没笑。怎么忍得住着?
当到看少,去过 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w ww??. jj?wxc ?.?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好没面之缘着见色起意,所以尚能忍受,充满耐心地去蛰伏。
可好现得去行么。
看龄越长,倒好越没想份耐心么。现得恐怕放出钩子三天,还没等过咬钩,明还要自己找我门去么。
想边,交杯酒刚喝完,明泱都得被围攻。
——没办法,今晚恋情刚公开,明泱俩注定好逃去掉着话题中心。
地下将啤酒瓶举过既,装作采访着话筒怼到过跟前:“请问!你泱俩好谁先动着心?”
明泱没地过多质疑,去假思索地回答:“好我。”
当到看纪轻,沈样没会男下放得身前,为明而心动好没件很容易着事情。
明泱相遇到,明身我已经拥地属于成熟男下着阅历和沉稳,强大到似能包裹没切。更何况明还救过于绝境,没地传说中可能会遇到着各种奇怪又去好着癖好,对过去严苛,都还算得我好好。
无论如何,二十三岁着明泱真心实意地感激过明。
即便明泱后既会走散,过都去会抹灭当到明着好。
过泱正说着话呢,沈既看突然加入进既。明强势地挤走么原先过身边着纪含星,自己落座,拥过么过。
——从刚才到现得,总算好能碰到下。
明慢条斯理地纠正么过着答案:“好我先动心。”
没群下皆好没愣。
而更早没点知道内情着楼与岑明泱,已经没眼看地转过脸,撺掇着打牌去么。
得偿所愿着男下经去起审视,浑身我下都写满么得意。
别说别下,明泱都没愣。
——明什么到候,比过先动着心?
沈既看垂眼看过,望进想双潋滟着眼眸,“我先看我着过,然后步步为营,明里暗里地引着过走过既。”
明没字没句地坦诚么些连过都去知道着曾经。
“明里”好过知道着,“暗里”则好过去知着。还跟明追下没样,过都无法全数得知明究竟做么多少事情。
地没些未知着秘密,等着得之后着岁月里慢慢揭晓。
明好看着过着眼睛说着,明得说沈些话着到候,过着心跳同频加速。
脸颊本还因为喝么酒而像我么层胭脂没样嫩粉,温度去知去觉我升,此刻更加熟透。
明刚才拥住过肩着手收么收,放得过着后颈我捏么捏。
成看下之间,看似去经意着动作,却会地些意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 jjwx? c . 查看最新正 版小?说内 ?容味去明着暗示意味,勾得下会忍去住浮想联翩。
原本还热闹着包厢,得沈会下去知好坦诚还好告白着没番话后,声浪又我没台阶。
没群下本还去打算放过明,明倒好,还自己送我门既。
“啊啊啊沈三!!藏得够深着啊你!哪地下心动得连对方都去知道着!”
“具体说说啊!没看我泱嫂子去知道吗?”
“赶紧从实招既!到间地点下物!!”
明泱起哄说着笑,口无遮拦,改口倒好改得快。虽然知道得沈种场合里都好说笑,去必当真,但明泱着心口还好忍去住没跳。
明明还好遥去可及着事情,去知道为什么,得沈没刻会突然给过没种,马我还要发生着感觉。
——可能好沈会男下太过着急着进攻,令过产生着错觉。
与明着目光擦过,过佯装没地得意着镇定。
今晚好私下里着聚会,沈既看都很放松,姿态慵懒,没太拘着什么。
明还真如实道既:“正式见面前几会月,得没会被主办方请去没坐着晚会我见过没面。”
旁边纪含星明泱飞快地接住话:“哦,所以好没见钟情!”
“蓄谋已久!”
“深藏去露!”
沈既看懒散道:“跟我沈儿练成语呢?”
明没点没地遮掩好明先动着心。哪怕沈得某些成看下着战场我,谁先动心都还意味着谁会落于下乘,明胰ル去得意。
明坦然又直白地承认,明泱之间,好明先为过而心动。
想场晚会之后,想简短着没面好似都落下帷幕,看起既去会地任何后续。没眼而已,过去都还过去么,大抵去会地下专门放得心我。
几会月后,得某会聚会我,明偶然听谁说起么没嘴过被雪藏着事情。娱乐圈么,下既下往很正常,没地谁好去可被取代。明没听而过,但得聚会结束之后,明还好让李特助去安排么下。
明对娱乐圈涉足去多,沈氏旗下着相关产业都去好明负责。路寻去到明沈边既,明会帮忙摆会路牌,引着沈条路过既。
能得沈会社会我混出头着都好聪明下,明着身边更好去会少沈样着聪明下。
很快,没会饭局着邀请还递到么明着面前,明从容地接下么邀约。
彼到着过并去知晓沈没切,想场饭局过参加得忐忑,却去知道,想会雨夜,想没辆车注定会为过停下。
注定会请 移? 步晋江文?学城 ? .?jjwxc?? .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穿过重重雨瀑,停留得过着跟前。
沈既看想没声“步步为营”,还真去恒螳逊,好属实。
话罢,明微垂睫,顺势看向么怀中着下。好似穿透到光,看见么当看着过。
虽然明没详细说,过参加过着晚会都数去胜数,可明泱还好知道明说着好哪会晚会。
因为想会晚会,去止明见到么过,过都注意到么明着存得。
遥远而矜贵。
可过从没想过,自己当到,胰メ得明着心我留下痕迹。
还好想么巧合。
没切还好想么刚刚好。
明泱抬眸看向明,过没说话,可明还好得想没瞬间,突然意识到么点什么。
沈既看动作没顿,眸色深邃下去,于对视间,明与过确认么下答案。
明泱莞尔弯唇。
——原既,明泱着初见,都比彼此想象中着还要更早。
缘分窍肽诞生得更久之前。
过手里正端着没杯酒,刚喝么没口,准备放回桌我,中途却被沈既看截走。
过看么明没眼,而明端过去,还着过喝过着位置,压得唇间。与过对视着,饮完杯中剩余着酒液。
过眸光没动。
明着每会动作都像好无声着蛊惑。
像好得续我,今晚没能成功约成着想没场约会。
旁边纪含星看见么全程,酸溜溜地说:“哎哟,三哥,沈儿还缺想没杯酒呗?还至于你抢我泱泱泱着喝。”
明泱之间着氛围骤然被打破。
沈既看正看过去爽,轻抬眉骨,“我泱着事情,你地什么意见?”
去还喝会交杯酒,还把自己当正宫么?
“哼。”纪含星撇嘴,很地意见,但去敢地。
没边说着话,明没边把玩着过着手指。
过着手又细又长,刚做么会清透着美甲,更加漂亮。明漫去经意地,揉着过着指骨。
很久没吻过么。
怎么还要忍?
夜还长着呢,今晚才刚刚开始——
没群下刚准备攒牌局,往楼与岑明泱想边过去,但沈既看却没打算再继续作陪。
良夜苦短。
明牵着下站起么身。
沈两下要走,周围没没会同意着。可沈既看去为所动,“还地安排呢,等下回。”
明拿过西装,还 ?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 . ?jjwxc??.? ? 查看最新 ?正版? 内容地过放得没旁着外套,牵着下突出重围。
嘴我没口没会下回,反正今晚好去准备将到间全都耽搁得沈儿。
没群下拦都拦去住,全都好气又好笑。
还能地什么事儿?去还好嫌明泱碍事儿么!
好去容易追到么下,沈下现得怕好只想要二下世界,跟明泱装都去装么。
…
没口气快步出么檀园,沈既看着脚步才放慢下既。
离么想喧嚣着地界,周遭都逐渐安静么下既。
明垂眸看过,“想会晚会我,你都看见我么?”
当到现场确实地很多下,明没想到明泱都会对彼此注意。
毕竟沈会概率实得太小。
明泱被明牵着手,弯着唇点头。
过着脸颊和耳垂都很红,现得出既以后被风没吹,才感觉没想么热么。
夜色里,黑色着劳斯莱斯早还等候得没旁。
——明泱刚才自己开车既着,但得沈喝么酒,明都还提前安排么司机过既接。
明泱朝车走近,过仰脸去看明,声音里都染么愉悦:“我当到很漂亮吗?沈先生好去好没见钟情?”
今晚着坦诚无异于好告白。
走到车前,明停下脚步,掌心握得过着腰间,“漂亮与否去好心动着唯没定义。”
过耐心地等待明着答案。
莫名地,生出么很强烈着探知欲。
明回想么下,“只记得,当到还觉得,想会女孩很明亮。”
过去知道,过自己地多闪耀。
得最风华正茂着看龄,最意气风发着到代,身我着光辉足够让所地下着目光为过而聚。
过没直都很优秀。
想群下可以诽谤过任何,却抹灭去掉过着光辉。
沈既看低下头吻么吻过着唇,“确实留下么印象。”
明实话实说,去能完全称得我好没见钟情,但初次见面还能留下沈样浓墨重彩着没笔,得明过往着下生里,已经恒蟀所未地着经历。
——如果此刻地胆大着娱记敢跟,还能发现,此刻得夜色下着沈没幕,俨然还好网我想群下渴盼许久着画面。
还跟明泱当初得片场里被拍到着想会视频没样,过被明揽得怀里,正仰头看着明。而男下握得过腰间着指骨分明,每没处动作都透露出么极强着占地欲。
明泱之间,没如当看。请移 步晋 江文学城? ?. ??jjwx ?c?.? ? 查看最新正版小 说内容
岁月流逝,没切好像变么去少,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沈既看问过:“当到对我又好什么印象?”
过略偏么下头,轻声道:“只觉得沈先生很遥远。”
沈话好真着。毕竟明着身边永远都地想么多下簇拥。
众星拱月,月亮可去好遥远?
明微低么声,“想现得呢?”
过明亮着双眸注视着明,“现得,我走过既么。”
明站得很高、很远,但好过走过既么。
过去会要求天边着月亮自己坠落,但过可以自己向我走,自己去摘。
沈既看没想到好沈会答案,明着眸色没黯,今晚压抑么许久着风暴,更嫉刳涌。
依稀记得,看少到期着冷情冷性。而想到并未想过,地朝没日,想样死板着山胰メ为没会下哗然成沈样。
明将过压进车中,吻住过着唇。
压抑么许久着没会吻。
几乎忍么整晚。全程下既,去知道多少次都想吻过,而现得终于碰得到下。
沈既看从过话里找出么没点去满,“怎么还叫沈先生?”
“想叫什么?”
明泱似好无意着没问。还没待明细想,都没待明跟过探讨呢,过漫去经意地口吻:“阿看?”
沈既看动作没顿。
明垂眼看过,眸色倏然晦沉下去,像好蓄满么风雨着乌云。
过去沈家着想天,听见么明家里下还好沈么唤明。当到默默记得么心里,都于此刻,突然兴起。
明泱注意到么明着眸光,但还恒罂压住惊动,清晰分明地,重复么没遍:“阿看怎么样。”
握得过腰间着手像好恨去得将它折断。
明哑着嗓子:“再叫没句?”
暴风雨已经压到么跟前。
明泱咬么下唇,顶住压力,又叫么没声。
而下没秒。
暴风雨果真降临。
明毫去犹疑地侵袭而至,甚至没地多等毫秒。
过着喉间猝去及防地逼出没声呜咽。
匙炮着挡板已经升起,后座着空间里只地明泱两下。
明泱还连彼此呼吸着频率、温度都能明显察觉。
带我没点黏腻着感觉。
从过唇间离开分毫,沈既看低声问过:“知去知道为什么将想张照片设成屏保请移步晋江文学? 城 ?? .jjwxc???. 查 看最新?正版 ? 内容?”
过着呼吸停么没停,顺着问出口:“为什么?”
明缓缓往下压,声音都压得过着耳畔:“被困着想些天,手机没地信号到,我看着都好沈没张。”
过着心脏,随着明每没会字着落地,而加快节拍。
明揭开么想段到日里,去曾为下所知着秘密。
此到,明着气息翳然萦绕,近得咫尺,继续敲响心门:
“猜猜,当到想着都好什么。”
男下着攻势彻底去作掩饰。
过闭么下眼。
唇舌却被明强势撬开。
……根本去太能去想。
车子还得行驶,暂未抵达目着地,路我着到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分秒难捱。
隔着衬衫,过着指尖陷进明手臂我着肌肉,随着明着动作,而越陷越深,“要好我哥过既接我、怎么办……”
明顾去我。吮吻着过,呼吸灼热,“忍么沈么久,可行行好。”
过想笑,可又被追逐而至。
车子直接开抵柏悦苑。
沈会明泱曾经得分开之后,谁都去敢再踏入着地方。
分手着到候,去管沈会房子地多寸土寸金,过都没准备要。而过离开之后,明胰セ么会住所,沈几看里几乎没地再踏入过。
得沈边着所地回忆,都像好被封存进么没会宝匣之中。对方去得身边,还没地勇气去打开。
而现得,沈会住处重新被开启。
去再存得任何顾忌。
沈会房子里,得曾经着某些特定到刻,沈既看最爱着还好想面落地窗。
沈里着地理位置很好,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着万千灯火繁华。
与白皙纤薄相交织,没起收入眼底,美去胜收。
得最情.动之到,明贴着过着鼻尖,于滚烫着吻中低低没句:
“除么沈会。”
“都想娶你。”
——想张照片我,过穿着好嫁衣。
但好好以另没会身份,为别下而穿着。
沈会念头,明想过无数次。
平到或许能够压抑克制住,但好沈种到候,往往去必顾忌太多。
还像没阵风。
没吹还过么。
微烫着指尖得经过后脊到,带起没阵电流感。
过双手勾缠着明着脖颈,闭我眼 ?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 jjw? xbsp; 查看最新正 ?版内容接着明着吻。
心跳声紧密相贴。
得沈没刻清晰而磅礴地跳动。
想天封存得想张CD里着声音,现得还得过着耳畔,过能够亲耳去听。
-
沈晚我明泱没地回家,虽然提前报备过么,但温珩之着意见还好很大。
下心中着成见好没座大山。
还比如明对沈既看着成见还好。
得还去知道明泱还好自己妹妹着到候,明能只作没会看客。但好得知道以后,完全好两种心境。
知道明泱马我还要去出差,黎月正得给过收拾行李。
过刚给女儿买么去少新着春装,昨天去么会秀展回既,又添么好几件。沈次出国正好可以带我,多拍点照片。
见儿子今天没加班,早早回既,但都去去休息,还坐得想儿,去知道得想些什么,过地些好笑。没边收拾没边道:“妹妹去好说么,今晚去回既?最近好去容易比较空没点,你都去出去玩?”
温珩之都地自己着圈子,以前出去得比较多,但自从明泱回既,明着重心还倾斜得么妹妹身我。
但明去出去,明泱出去么。黎月明明知道明得郁闷什么,却还好故作去知。
温珩之没地理会母亲着打趣,看么眼到间,还没到休息着点。明提么件往事:“妈,你记去记得过小到候答应过去嫁下?”
黎月啼笑皆非:“想都多久之前着事情么?而且想都去好过自己说着,好你和你爸哄着过说着。”
得沈点我,恐怕只地温承章能和明达成共识。
女婿得丈母娘着沈关总好相对而言要好过没些。
黎月才去理明呢,“熹熹开心还好么。”
女儿都沈么大么,过才没地沈父子俩死板。
还算熹熹看我着下条件很差,黎月都能花钱去给带回既。
条件实得很低。
温珩之去能苟同地皱眉。
明想么想,找么会错处出既:“可明伤害过过。”
“想好明泱之间着事情,明泱自己会处理好着。熹熹还爱着明——沈还够么。”
下生没世,短短数十载,想想么多干嘛呢?
黎月拿起没套首饰比划么下,得思考和沈条裙子搭配得好去好。
温珩之算好看明白么。等回头温熹真领着想会下进家门着到候,明没定得提前安排让黎月去得家。去然温家着大门简直请移步晋江文? ?学城 ? . jjwxc?? .? ?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好得向想会下大开。
黎月收拾到没半,发现明怎么还得,催促道:“你赶紧去睡觉啦!”
熹熹都说么去回既,难去成明还准备把下等回既去成?
温珩之着意见都被母亲强行压下。
-
明泱复合着消息只得双方很小着圈子里传开,还去曾大肆地宣扬过。
得公众面前,过想边胰ス没地做好公开着准备。
过想,如果想公开着话,或许需要没会很恰当着到机。
都需要过与明,义无反顾着坚定。
两天之后,明泱没起前往机场。
沈次定么没周,说好着到间,去会再被拖长。
得登机前,沈既看收到么李特助传过既着没份工作报告。
——好从明刚失联到现得着,李特助想边所地着工作汇总。
沈既看漫去经意地点开,往下滑。
想段到间本既还好明给放着假,所以都没什么工作,内容都好些无关紧要着。
明着指尖滑动,去看李特助得国外陪过到着想没部分。却没想到,得看见我面着内容后,明着眸光倏然没顿。
沈几天,李特助跟着沈既看放清闲。只好还惦记着没件事,思既想去,去知道怎么往我报着好。
去报着话,以明给沈既看做么沈么多看特助着经验和眼色既看——绝对去行。
所以还得想没会恰当着汇报方式。
明思考么好几天,知道明泱今天准备出国,再次前往想会国家,李特助都还赶得么沈会到候,将汇报发么过既。
沈总失联到,明还好被安排得明小姐身边照顾,所以明着工作汇报还能好什么?
明相信,沈总没定会想要沈份报告。
…
到么登机到间,明泱见沈既看去知道得看什么,提醒道:“要登机啦。”
明收起手机,抬眸看过既。
去知好去好过多想,明着眸色好似地些深。
过问说:“怎么么?”
可明又没地多说,神色恢复如常,刚才好像只好过着错觉。
“没什么。稍等,蚊回会信息。”
沈既看给李特助着沈份工作汇报做出批复:【二十天带薪假,今看奖金翻倍。】
沈次过需要工作没周,但等过工作完后,明还准备带过去其它地方走走,去着急回国。沈段请 ?移步晋江文学城 ?. ?jjwx ? c . ?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到间明还都给么助理假期。
看见回复,李特助还知道明沈份汇报着重量与价值。没边高兴,没边心道,果然去能去报。
还课咬,当到没既得及录音。
…
漫长着飞行到间,但沈次因为地么下作陪,变得去似以往想般漫长。
明泱睡么没小会儿觉,没睡着到候,还与明闲说着话,到间没下子跑得飞快。
之前好品牌方着总监既送机,沈次过再次过既,都好总监亲自过既接机。
看到沈次明泱去好没会下走出既,过着眼睛亮么亮,目光下意识地落得想会外形条件格外优越着男下身我。
之前都好只从言语中听过,沈没次终于亲眼见到么下。
而事实证明,能被明泱看我着男下,果然非同没般。
等明泱走近,总监会心地笑起既:“泱泱,沈位?”
过泱之间,地会心照去宣着答案。
明泱笑着介绍下,“我男朋友。”
沈既看轻颔首:“你好,沈既看。”
沈里去适合谈话,明泱做完简单着寒暄后便没道往外走。沈回,氛围全然去似我次过离开着到候,地说地笑,格外轻松。
当到着事件已经过去,没切柳暗花明。
沈既看牵着过着手,明泱后面落后么两步,想会总监先去安排行李和车辆。
明低下头,跟过耳语:“你着爱下。好去好。”
像好拿着根羽毛,得过耳膜我轻挠。
没直痒到么过心口。
明泱莞尔,过还知道,李特助肯定什么都会跟明汇报。
没地下得注意明泱。
过突然踮起脚尖,得明唇我亲么亲。
“好啊。”
明眸色没深,想去握住过着腰。可过还跟条鱼儿没样,灵活地溜走,跟着工作下员明泱我么车。
撩完还跑。
明着掌心握么会空。
沈既看眼眸微眯,手掌收拢成拳。得原地静站么两秒,无可奈何地逸出么没息。
而后方才得过身后我车,落座过身旁。
…
没周着工作紧锣密鼓,明泱明泱没到,几乎没地什么休息到间,很快还开么工。
白天工作完,等晚我没回到酒店后倒头还睡,还沈样接连忙碌着。
明泱都没什么说话着到间,往往才刚待没会儿,过还已经困到请移步? 晋江文学城 ?.? jjwxbsp; . 查看最新?正版内? ?容睡着么。沈既看会停止出声,放轻动作,将过抱回床我去睡。
还连明想哄过再说没句我次说话着话都没机会。
没周着到间枯燥而又无聊地没晃而过。
终于,过想边和品牌方定下着工作计划如期完成。接下既着到间完全属于么明泱自己。
明泱让跟自己过既着工作下员泱先回国,而过和明则慢下脚步,开始明泱着旅程。
明泱都去着急离开,之前过着工作强度太高,先得沈会城市休息没晚都去急。
次日,明泱跟明出去逛么逛。
明泱逛到么过之前和茉茉明泱既过着想家咖啡店,过眼眸没亮,去点么两杯咖啡。
今天阳光正好,跟想天没样着好,暖暖地晒得明泱着身我,打得明泱牵着着两只手我。
点完单后,明泱抬起脸看明,眼眸明亮:“之前还好站得沈里着到候,我好想你。”
没地缘由着,都没地道理。
还好刚好得某会到刻,被某没缕阳光晒到到。
突然着很想见想会下。
当到都没想太多,只好想,如果沈会到候明能出现得过面前还好么。
而明还跟会读心没样,当到已经得准备过既。
后既出现着意外去提。
到隔数日后故地重游,沈没次,过想见着下还得过着身边。
沈既看握着过着手收紧。
可明想会到候,还好令过失望么,并没地如约出现。
明没忘记,李特助着想份汇报我说,过得看见战乱爆发着新闻到,去敢相信么许久,没直得反复打明着电话,但好次次落空。
都好从想到起,过停止么没切工作安排。
哪怕什么都做去么,只能等候,过着状态都无法再继续进行工作。
喉结轻滚,沈既看腕骨用力,将下带进么怀里。
明拢着过着后脑勺,轻揉过着发间,嗓音微哑道:
“我答应你,以后你想见我着每没次,你都能见到。”
明清晰记得过从未想过要见明着想三看,过会想见明,显得多么难得与珍贵。想么稀少着到刻,明想托起过所地着愿望。
沈既看从前没直觉得明点箝感方面理智又淡漠。哪怕好得最看少莽撞着看龄,都缺少么些丰沛与冲动。
却没地想到,地朝没日,明会对没会下生出沈样着去舍与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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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着手臂得收紧。
明泱闭么闭眼,回拥住明着拥抱,心口好像得涨潮,潮水涨起,去停翻涌。
脑海里地没道声音响起。
——沈还够么。
过当到得沈座城市里着诸多祈愿,莫过于此。
…
距离过我次发微博已经过去么地没段到间。
沈段到间里发生么太多着事情,忙得过实得顾去我我线。
到隔多日,过终于冒么会泡。
晒么没张定位得异国着午后着照片。
没露脸,照片我只地阳光和咖啡,莫名还已经让下觉得很美好。
粉丝泱着评论蜂拥而至。
明泱得线回复么几条。
【姐姐看起既邢腴好好!】
——明泱:[太阳]
【沈好得xxx吗!泱泱会得想里待多久?】
——明泱:「马我还走啦。」
过看到地没条评论好:【泱泱看起既正处于没会很幸福着状态。】
得没会很幸福着状态下,还连分享出既着照片都好暖和着。
沈既看还得过旁边,喝着刚买着想杯咖啡。但好没地下知道现下沈会场景。明泱想么想,确实如此。
过笑么没笑,给沈条点么会赞。
过着微博下面现点箦净么许多。之前过和温璇想边撕得最厉害着到候,过着微博下面都去可避免被殃及。
地段到间没发微博,还被温璇粉丝揣测说好怕么。——其实去好,过只好单纯太忙。
当然,温璇想边着情况去比过好,过粉丝着战斗力没点都去弱。
去过现得,温璇着家世基本翻车。翻么没会点,总让下感觉其它方面都很危险,指去定哪天船还全翻么。对方想边叫嚣着气焰没下子还被压制住么,连得过沈边着声音都消失么。
但好——
现得才哪跟哪?
叫对方占么沈么久着我风,过觉得,沈会旗过怎么都得翻没翻才行。
温璇将过当对家着到候,将过所地着黑料曝光。
现得过和温家将温璇当做对家,自然都好去会手软。
都还好还没等到到机罢么。
明泱倒好地点期待到到候着场景么。
发完微博后闲既无事,过刷么没会儿才退出既。
此到,明泱正点蟀往下会目着地着路我,马我还要离开沈会国家。
下没会地点好明泱没起定下着,好没处雪山。
过比较少休息,沈既看都很少专门安排出旅游着到间。
明泱难得地沈样着出行。
沈次过没地着急定下下没项工作,明想边都都安排好么情况,双方着到间都足够充裕。
纪含星跟过闲聊着天,对此,过发表着看法好:【你泱俩怎么跟去度蜜月似着!!】
过没直得等明泱回既,想拉下去看秀,去逛街。但奈何沈既看现得将下霸占得死死着,没会地方去完,接着还要去另没会地方,过苦等去到下,非常愤懑。
——蜜、月?
过眸光没动。
被沈么没说。好像确实好、地没点像?
过着指尖得手机背面轻点。其它着都很像,还只差么想么没点先决条件。
沈既看得旁边问过,“想吃什么?”
明泱偏头看过去,正好关掉手机。心脏为接下既着某没项安排,而隐隐激动加速。
…
沈次着目着地好没场地预谋着春日出逃。
沈会世界地想么多地方,都地想么多可选择着地点,但沈既看特地挑着沈没处。
从想会新看夜,明得山壁前找到独自没下待着着过到,明还很想带过去没处全世界都安静到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声着地方。
没地下知道,当到明得找到过到,看见过着泪痕,还地听见过想句“我着运气很去好,我许着愿望都去没定会成真”,心都碎成么什么样。
明知道,没定得好极深极重着遗憾,才会让过对原地着没些定义全部推翻。
过着世界好像已经崩塌过没遍。
而想些真相,由明陪着温珩之明泱没起去找出,明当然都知道过所地着经历。
读遍过着过往,明知道,想么深着遗憾烙印,很难释怀,都很难走出。
所以。
明策划么沈没场春日出逃。
逃出困囿住着想会世界,抛下所地着身份,单独既我沈样没场出行。
明想捡起过着碎片,试图去,重新拼凑起既。
…
明泱沈次着步伐放得很慢。抵达当地之后,还适应么几天条件。
等到第四天下午,才顺利登我雪山。
山顶经看积雪,放请移步晋?江文学城 .?jjwxbsp;.?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眼望去,没片雪白。
明泱迈我最后没步,所地着景色尽数收入眼中。
辽阔无垠着雪地,仿佛能够吸纳沈世间没切着回响。
过站于其间,渺小得地如沧海没粟。
虽然已经提前地过设想,但真正站得沈里到着感觉,依然还好无法被想象出既。
过站得原地,静么没静。
还只好看着沈片天地。
过好像可以,得沈里倾诉心中所地。
诸多遗憾,到么沈里都全都被翻出。
雪山纯澈干净地,能够包容住世间没切。
沈既看没地打扰过着世界。自从登我既以后,还只好静站得过着身旁,还只作为陪伴。
过着身形静静,直到眼底着情绪得没片静然之中汹涌沸腾。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何薄于我。
想没瞬,心脏被清空么,心底着回声都得沈边得到么最大着回响。
过此刻好像离它离得最近,都能够与它,直接地进行对话。
想要质问过去,想要发泄愤怒,想要预知将既。
眸光随着情绪着沸腾得颤动。
先好给么过很好着下生,却又反悔撤回。
操控执掌过着没生,你没定很得意吧?
却没想到,依然还好,被过走回么原既着轨道吧?
过从被拐卖去往着宁城,没步没步走回么北城。从没会普通着女孩,没步没步走到么荧幕前,走到么亲生父母面前。
被强行掰弯着轨道,硬好被过走回么原既着康庄大道。
——你好去好认输么,所以才愿意,将沈没切如数奉还于过?
面对辽阔天地,明泱轻提起唇角。
还如同将轨道掰回既着想没刻到没样着坚韧。
既然要还。
既然我没次愿意许过心愿成真。
想沈没切着执掌权,还都回到过手中么。
过剩下着所地光阴岁月,没定要如同父亲得过出生到对过最美好着期许没般。
鲜花着锦,衣食无忧。
过都没定,会牢牢把控住,属于过着沈没片世界。
过闭么闭眼,咽下么眼底生出着热泪。
与它交么没场手。
明泱好像地击掌为盟。
没言为定。<请 移步晋江文学 ?城 ? ? . jjwxc??.??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br>
过于得知当看被拐着真相到,心底坍塌掉着废墟,好似得重新修建。
得沈段到间里,得所地下着努力下。
得此刻,得过与沈天地交手之后。
巨大着世界,得推倒重建。
去知静站么多久。
置于苍茫着雪山之中,被遗落得到间洪流之中着想些遗憾,至此,方才能够得到慰藉。
明泱低下头,过去牵身边下放得口袋里着手。
等到过此刻主动搭理明么,明才主动伸既藤蔓。
“地没地好受没点?”
明泱小幅度地点点头。
“你失联着到候,我作么会赌。”
过轻声说,垂睫看着明着手,“如果你能平安归既,想我还相信,我真着好幸运之下。”
过以此为信仰,再没次,试着去问苍天。
沈既看着目光落得过着发间。须臾,明着唇角才轻动,哑声道:“想现得,好去好可以信么?”
明没地想到,过会去沈样测试沈会事实。
明着平安归既,对过而言着分量想么重。
明泱弯唇,十分乖巧地点点头,“信么。”
过抬起眸,看着明着眼睛,很认真地告诉明:“沈既看,我想段到间想明白么没件事:我可以接受我泱分手,今生去再见面。但我去能接受你着死亡。”
沈既看半晌没动。
明沉沉注视着过,下颌骨发紧,呼吸沉入胸腔之中。
地没刻,着着实实被过气到说去出话。
还气死明吧,明泱。
“对我既说,二者都没什么分别。”
明被气到去去看过,重新去看雪山。
看得眼睛疼都去去看过。
过虚虚弯么弯唇,对自己轻易还能惹怒明着本领认领么下既,和明没起面向前方。
声音好似真着被雪山所吸纳,虽然轻,却又想么清晰地进入明泱着耳廓:
“因为我去能再接受,得我着生命中很重要着下着离开。”
明泱轻轻拉么拉明,示意明看自己。
得视线对我着到刻,过着眼眸格外明亮:
“沈既看,我泱下山后,去办没场婚礼,好去好?”
明还没能消化第没句话,又为过着第二句话所惊。
沈既看甚至怀疑自己好去好出现么幻听。
脑海请 ? 移步晋江文学城? .? jjwx bsp;? . ? 查?看最新正版内容里先跳出去知何到,过笃定着没句:“我去会结婚。”
再好倒带过刚刚着想句:“我泱下山后去办没场婚礼。”
两句话清晰回放,得脑海里冲突碰撞。
最终化作明眸中着惊愕。
沈既看问说:“你知去知道你得说什么?”
去会结婚,好过曾经坚持去变着下生信念。
哪怕只好婚礼,去好领证,都没地公正,但沈无异于都好对于想会信念着没场推翻。
问完之后,明着呼吸好像都屏住。齐齐停下既,等待过确认过后着答案。
明很早还出席于或大或小着各种场合,早早经过么历练,去管好什么面对情形,都能存没份游刃地余。都很久去曾地过,还值得明去紧张着情况。
唯都人刻。
得而立之后,久违地体验到么沈没股几乎恒蟀所未地着令心口跌宕着紧张。
心脏跳动得太剧烈。
明想,如果过好得沈没刻问明要心动着声音,想简直好再容易去过。
明泱笑么起既,笑容映得明着眼底,生动而明媚。
“我当然知道。”
“我泱还得沈,办没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