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明月》 第656章 第656章 徐望月话音刚落,就瞧见裴长意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眼神不可捉摸。 马车猛地停顿,裴长意放下手中茶盏,蹙了眉头,低垂的睫毛下是冷冽的眉眼,迸射出一抹寒光。 他低垂着眸子,眸底漆黑如点墨,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见裴长意迟迟不开口,他身旁顾怀风一双冷冽黑眸缓缓眨了眨,思来想去还是摇了头:“徐望月,你不要胡闹!” “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去徐府套个话,哪怕是让他们识破了,也不会对你这二姑娘怎么样。” “今夜我们都不知道来者何人,不可能让你去冒险。” 顾怀风见裴长意一直没开口,也拿不准他的心思。 他不让徐望月去,不止是担心她会露出马脚,也是怕她出事。 瑶儿虽然嫌她顽劣也不懂事,可到底还是爱护这个庶妹的。 要是因为自己,徐望月出了什么事,瑶儿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顾怀风咬了咬牙,转头看向裴长意:“你知道,此事对我意义重大。” “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裴长意端坐着,脊背挺拔,一袭月白色衣长袍衬得他面若冠玉,寒星似的眼眸清冷地望向顾怀风,薄唇微启,色淡如水。 “这世间,何来万无一失?” 顾怀风冷嗤一声,深邃的眸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嗜血之色,锐利的目光扫向徐望月:“堂堂裴大人“”如今为博佳人一笑,连轻重缓急都不分了吗?” 他胸口堵得慌,干脆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裴钰机灵,知道顾怀风在,将马车上停在了书院后门。 顾怀风愤然下了马车,挑眉看了一眼裴钰,一声不吭,飞身就走了。 裴钰有些奇怪,透过掀开一角的帘子偷偷往里头望,见他家世子爷和二姑娘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吵架了? 裴钰牵着马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正在思考是不是该问上一句,帘子掀开,裴长意缓缓下了马。 “过来。”裴长意转过身对着徐望月伸开双臂,作势便要抱她下马车。 此处是书院后门,并无旁人看着。 徐望月虽想拒绝,可对上裴长意幽暗冷沉的眸底,本能地挪了挪身子。 她不动,他也不动,瞳孔漆黑,就这般抬眸看着她。 寂静无声的空气里,徐望月不自觉地抿紧了唇,屏住了呼吸。 她不想让裴长意去冒险。 那些人做的是这样的大事,一定十分谨慎。 见不到徐府的人,反倒见了典狱司的裴大人,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这也是徐望月第一次,庆幸自己也姓徐。 和裴长意这般对视着,徐望月觉得很漫长,漫长到她快无法呼吸了。 可实际上,这令她无措的对峙不过几秒。 裴长意伸手越过她,直接揽住她的后腰,小心翼翼将她抱了下来。 她身子轻柔,抱她,就像抱一只小猫。 裴长意个子很高,徐望月本能地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重心。 他把她抱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慢慢贴近。她勾着他的脖子,身体几乎快要贴上他。 徐望月呼吸很轻,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这一股药香味,和从前不同。 裴长意缓缓将她放下,待她好生站稳,才松开手。 第657章 第657章 徐望月手腕被轻轻攥住,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便被他一路拉着,走回了自己院子。 “望月妹妹。”陆遮一直等在院外,瞧见徐望月的侧脸,神色匆匆,一闪而过。 他快步追了上去,才追到院子门口,便被裴钰伸手拦住:“陆贡士,这是要去哪里?” 裴钰神色凝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陆遮往院子里眺望了一眼,语气有些不耐:“我要进去找二姑娘,你拦我做什么?” “我家世子爷有话对二姑娘说,陆贡士便是要说什么,也该讲究个先来后到。裴钰半步不让。” 听到先来后到这四个字,陆遮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一抹恨意从眸底一闪而过:“我与望月妹妹从小相识,若是论先来后到,就轮不到你们家世子爷了。” 他说着话,口唇间满是苦涩的滋味,心口像是有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他和徐望月少年情意,本就该是一对璧人。 若不是那可恨的书生案,若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只手遮天,他怎会沦落至此,又怎会连他最重要的人都失去了! 他不理会裴钰,抬高了音量,冲院子里喊道:“望月妹妹,我有要紧事要和你说。” 陆遮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书院都几乎没回来过。 他一直在县衙,陪赵大人彻查王府灭门一案。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件灭门惨案,想不到深入查下去,竟查到了徐家人头上。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徐家丫鬟意外的一句话,让他隐约觉得过去的往事似乎不一般。 事情有关姨娘,他立刻就从县衙赶了回来,等了徐望月许久。 他正想喊第二遍,就见院子里一道俏丽的身影缓步走来。 “陆遮哥哥。”徐望月轻声唤着他,唇边挂着一抹微笑,目光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一双清澈的眸子如水盈盈。 她明明还是从前的模样,可陆遮心中却十分清楚,她不同了。 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裴长意,陆遮眸光一暗:“望月妹妹,我有要紧的话要单独和你说。” 徐望月下意识回头看了裴长意一眼,向来平静的目光,能瞧见微微的不安。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屈起,悄然隐于袖中,紧紧攥住衣角。 她相信陆遮定是有事要和她说,可眼下,今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陆遮哥哥,今日我有要事,明日我来找你可好?” 徐望月小心翼翼地开口,眼见着陆遮眼底显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陆遮望了望徐望月身后的裴长意,又看了看她,唇边那抹苦涩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几番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问徐望月,有何要事,是不是比她母亲更要紧。 可对上裴长意冰冷的眸光,他神色淡定,似乎是笃定了在自己和他之间,徐望月一定会选择他。 陆遮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用姨娘留住徐望月,也只怕是让裴长意瞧了笑话。 他缓缓点了点头:“望月妹妹记住,明日一早便要来寻我。” 徐望月见他如此认真,微微蹙起眉头,用力点了一下头,清澈的眸子闪过一抹忧色。 看着陆遮缓缓转身离去,那背影隐约带了几分憔悴,不负往日春风得意少年郎的姿态。 见徐望月怔怔地望着陆遮离去的背影,裴长意走上前来,清冷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不想知道是何事吗?” 他并不觉得陆遮能有什么要紧事要和徐望月说,只怕是见她近日与自己走得近,坐不住了。 徐望月十分老实地点头:“世子爷不了解陆遮哥哥,他绝不会故意说些重话来吓唬我。” “只是他能让我明日再去寻他,此事就能拖到明日。” 她深深地看了裴长意一眼,上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嗓音说道:“我知道你怕我出事,可我何尝又不怕你出事?” 裴长意眼眸微阔,心口狠狠一震,若换了是别的时候,听见徐望月说这样的话,他定是欢喜极了。 此刻他心情复杂,被他抓住的胳膊一阵发麻。 徐望月见她眼底动摇,继续说道:“没有徐家人在,他们不会信你的。” “你让我扮作长姐,我们身形和声音都很像,你知道的。” 第658章 第658章 裴长意垂眸,无声地看着徐望月,藏于袖中的手指屈起,松开,又紧紧攥住。 他从未有过如此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时刻。 今夜此行未知太多。 军需案牵连甚广,若是露出破绽,幕后之人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之前他允许徐望月假扮夫人,不管是凌生还是捕头,哪怕被他们识破,也没有关系。 可今日不同,他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他怕自己护不住徐望月。 顾怀风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他变了,不是以前的裴长意了。 从前的裴长意没有软肋,好像能将这世间一切都握在手中。可他现在有了在乎的人,他在乎徐望月,在乎她腹中的孩儿。 关心则乱。 他宁愿自己身入险境,也不能让徐望月跟着他去冒险。 可徐望月此刻眼眶湿润,宛如露珠般晶莹,抿着唇。 那双望着自己的清澈杏眸里,满是关切。 她在紧张自己。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裴长意身体翻滚,一路疼到了心底。 他闭了闭眼,紧紧将徐望月抱入怀中。他们的距离很近,他的下颌就在她的头顶,呼吸沉沉,眸子里墨色翻涌。 “你听好,我会让裴钰和顾怀风随我们一起去。”裴长意眼底变得深黯,眸光深邃似潭。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声音冷了下来,满脸严肃:“摔杯为信。” “只要我摔了杯子,你立刻就要跟着他们两个走,不要管我。” 他带她一同去的前提,是一定要先护住她周全。 徐望月被他紧紧抱着,他用力,但温柔,好像要把自己揉进他怀里,却又极有分寸。 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清淡又澄澈,恰到好处地盈满她的鼻尖。 徐望月觉得,自己也沾满了他的气息。 她伸出双臂,缓缓将他搂住:“世子爷放心,我一定会跟他们走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回应他。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只有尾音里带着微微颤抖:“我知道只有我安全了,你才能全身心对付他们。” 裴长意那颗悬着的心,缓缓往下放了放,他的月儿聪明过人,或许一切只是他庸人自扰。 他松开手,仔细打量着眼前女子。 的确,戴上帷帽,徐望月的声音,身形几乎和徐瑶夜一模一样。 哪怕来人见过徐瑶夜,怕是都能以假乱真。 “你且回房好生休息,我还有一些事要准备,今晚过来接你。” 看着裴长意认真的神色,徐望月点了点头。 青芜走上前来,轻轻扶住了徐望月。 她从小就知道,主子没说的事,不能瞎打听。她隐约能感觉到徐望月和裴长意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但他们不说,她是没资格问的。 徐望月被青芜缓缓扶着进了房间,人半靠在床边,才感觉到身子是发软的。 她并不是不害怕。 “对了,青芜。”徐望月看着青芜,轻声问道:“今天晚上裴钰也会去,你现在可想去见他?” 青芜正在帮徐望月倒着茶水,听到她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一僵,很是诧异地转头看向徐望月:“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二姑娘有事要我吩咐他吗?” 徐望月见到青芜这般模样,心里暗暗为裴钰捏了把汗。 可惜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看来可怜的裴钰,注定情路坎坷。 青芜端了一盏红枣茶,递到徐望月手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慌张:“最近二姑娘和世子爷偶尔会说些很奇怪的话,世子爷该不会是想把我许给裴钰吧?” 第659章 第659章 徐望月被红枣茶烫了一下,将茶盏递给青芜,轻咳了两声。 自己不过是旁敲侧击了几次,青芜实在太聪明。 见她这般紧张,徐望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若是世子爷真有这样的念头,你可愿意?” 青芜摆正了神色,放下茶盏,直直给徐望月跪了下去:“回二姑娘的话,青芜不愿意。” 徐望月能感觉到她对裴钰并没有很深的情意,却未曾想她会如此抗拒。 她起身下床,将青芜扶了起来,忍不住问道:“你讨厌裴钰?” 青芜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挣扎,缓缓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讨厌他?我们一同伺候二姑娘和世子爷,一路走来,我非但不讨厌他,还很喜欢他。” “可这种喜欢,和男女之情是不一样的。” 青芜微微蹙着眉头,眸光清澈而坚定:“翠儿姑娘和我说过,当初多亏有姑娘提点她,不要甘心作妾,要找一个真心相待的男人。” “我从小看着我爹娘,他们心甘情愿要在侯府做一辈子奴才。能做到老夫人身边的姑姑,管家,便觉得高兴满足了。” “可我不一样,我想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一辈子困在侯府里。” 徐望月眼眸微阔,眸底闪过一抹诧异。 她知道青芜聪明,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徐望月握着青芜的手,缓缓眨了眨眼睛:“我听明白了,你不是不想嫁给裴钰,是不想重复你爹娘的人生。” “放心吧,世子爷待你们那么好,不会把你和裴钰永远困在侯府里的。” “他一直想要磨砺裴钰,让他独当一面。你既有这样的鸿鹄之志,有机会就该让世子爷知道。” 徐望月见青芜低垂了眸子,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身子疲累,干脆睡了一觉。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离那封信上的时辰越来越近,徐望月没有太紧张。 毕竟假扮长姐这件事,她做过许多次了。 待他们从书院出发时,青芜按裴长意的吩咐,把徐望月打扮成世子妃夫人的穿着。 裴长意和裴钰顾怀风商量许久,决定让裴钰一个人跟着他们进去,顾怀风藏在暗处,随机应变。 一切准备就绪,马车缓缓在路上行进着。 差不多同时,徐老爷正要出门,惊讶地发现整个徐府,被衙差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老爷怒气上涌,他和松竹县县令赵大人私交不错,衙门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为难自己? 带头的捕头上前,很严肃地看向徐老爷,语气森然:“冒犯了徐老爷,王府灭门一案,有百姓举报曾见你和那王家小姐拉拉扯扯,县官大人想请老爷您去和他谈谈。” 听到是王府命案,徐老爷皱起了眉头:“此事我自会去找县官大人解释,只是我今日有要事,恕难从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捕头抽出了刀:“徐老爷,请你莫要为难我。” 月色之下,捕头的刀发出幽幽寒光。 自古商人都知道,民不与官斗。 徐老爷本能往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管家,冲他使了个眼色。 管家跟了他许久,对这交易也很熟稔。他脱不开身,只好让管家去了。 徐老爷并不知道,他前脚跟着捕头离开,后脚便出现了更多的衙差,将整个徐府围住。 天罗地网,别说是管家,就连徐府里的鸟都飞不出去。 顾怀风躲在暗处,确认黑骑护卫扮作的衙差已经将整个徐府都控制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 天空中,闪过一道并不起眼的光亮。 裴钰掀开了马车帘子,轻声说道:“世子爷,顾将军那头成了。” 裴长意点了点头,眸光一黯,缓缓转头看向徐望月,亲自帮她整理好帷帽。 徐望月勾起嘴角,一双柔荑覆在裴长意手上,语气甜腻:“郎君,我们上去吧。” 第660章 第660章 偌大的茶楼里人声鼎沸,大堂里坐了好些人,徐望月淡淡扫过一眼。 虽然她此刻戴着帷帽,仍是不敢乱看,不知大堂里的那些人是来监视的,还是普通路人。 裴长意握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 一丝沉稳的安全感由手心缓缓传来,徐望月往他身边靠了靠,示意他搂住自己。 虽然知道此刻在做戏,裴长意垂在腿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另一只搂住她纤细腰身的手。 掌心里满是细软的触感。 徐望月白日看到信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交易地点选在松竹县最大的茶楼。 虽说是雅间,但茶楼到底人多口杂,交易定在这里,未免太高调。 但徐望月转念又一想,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裴长意扶着她缓缓上楼,托着她腰间的手发烫:“夫人怀着身孕,要小心一些。” 刚才来的马车上,他们就商量过,长姐怀了身孕,徐望月需得装一装。 定远侯府世子妃夫人怀了身孕,之前还在半夜请过太医上门,汴京城的权贵都知道此事。 幸好在权贵间,为保母子平安,怀孕的月份是不对外传的。 长姐怀孕的事刚传出来,此刻自己不显怀也实属正常。 刚走到雅间门口,便有两个护卫上前,神色严肃,伸手就将他们拦下。 “裴大人,我家主人今日约了人,二楼这一整层的雅间都包下了。委屈大人和夫人,要去楼下大堂喝茶了。” 这护卫话说得客气,言语间却是丝毫不让。 裴长意长身玉立地站着,他肤色偏浅,略显苍白,掩住肃杀之气时,周身透着一股书卷之气。 他神色淡漠,给他俊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裴长意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你家主人约的,不是我们呢?” 那护卫面色一僵,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裴长意,身子一动不动挡在雅间门口。 这正是徐望月所担心的。 和她二伯父交易之人非富即贵,一眼就能认出裴长意,不会相信他是来与自己交易之人。 帷帽之下的徐望月浅浅一笑,一开口,端的是当家主母的气势:“你既然知道我是裴夫人,难道不知道我亦是徐家女吗?” 那护卫眼珠子转了两圈,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徐望月。 隔着帷帽,看不清她的长相,隐约可见小巧精致白皙的下巴,是个美人胚子。 小巧的身子裹在牡丹色盘金彩袖斗篷下,没有环佩叮当,却有非常华丽的贵气扑面而来。 裴长意的夫人徐瑶夜的确是徐家女,可谁知道眼前女子是不是徐瑶夜? 见那护卫仍是有疑心,徐望月缓缓勾起唇角:“你可曾听过,我乃汴京城第一才女,你要是不信,出首诗考考我?” 听到她这么说,护卫眸光一亮。 他们今日的接头暗号,的确是两句诗。 那护卫凝神想了想,开口说道:“请裴夫人赐教,扶摇直上九万里。” 徐望月镇定自若,一字一顿答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两句诗,一句出自李白的名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而另一句乃是高适所写,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无人不识君。 两句诗同样脍炙人口,却又张冠李戴。若是没看过那封暗信之人,一定答不上来。 见徐望月将暗号答对,那护卫神色一凛,侧了侧身子:“裴大人,夫人,里边请,我家主人等你们很久了。” 徐望月心口微微一松,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她不敢掉以轻心,眼前不过是个护卫已经这般难缠,他家主人还不知如何难搞呢...... 夫人小心脚下。裴长意轻轻捏了一下徐望月的手,缓缓扶着她往里走。 “裴大人和夫人鹣鲽情深,实在令人艳羡。” 桌案边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笑意,眼神深黯不见底。 这样的笑面虎,徐望月稳了稳心神,谨记此刻自己是个孕妇,扶着肚子缓缓坐下。 第661章 第661章 “我二伯父临出门前让县令大人请走了,如今整个徐府都被大人管控着,唯有我这位外嫁女能来和先生谈交易了。” 这是裴长意和顾怀风安排好的,案子是真的,徐老爷有嫌疑也是真的。 只是赵大人的人马来得这么快,这么及时,却是他们安排好的。 那中年男人神色无异,却挑眉看了一眼门口护卫。 只一会儿的功夫,护卫走到他身旁,附耳对他说了什么。 那中年男人听完,神色松缓了一些,仔细打量着徐望月和裴长意。 那护卫说徐老爷的确让赵大人带走了,徐望月也把暗号对上了,一切似乎没有问题,可他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了裴长意:“堂堂典狱司裴大人,也看得上我们和徐老爷这小本买卖?” 裴长意在徐望月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冷声道:“只要我夫人高兴,是何生意,无伤大雅。” 他眉眼间掠过一抹温柔,与他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样子截然不同。 裴长意和徐瑶夜之间那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早已传遍整个汴京城。 中年男人思索片刻,仍是将信将疑。 徐望月嘴角一勾,笑着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女儿身,可父亲一向最信任我,徐家的任何事都不会瞒我。” “若先生不愿意与我夫君谈,那也无妨,今日取消,等我伯父让赵大人放出来。” 徐望月说这话,表面上看来镇定自若,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却隐隐闪过一抹慌乱。 她在铤而走险。 她刻意提到父亲,便是想要试探究竟是整个徐家都牵扯在这案子里,还是只有她二伯父为了银子不择手段。 见自己提到父亲,那中年男人神色没有丝毫异样,看她的眼神里反倒少了几分怀疑。 徐望月的心一点一点向下沉,她父亲已经做到御史之位,平时满口仁义道德,想不到...... “裴夫人莫要动怒,你也知道我们这生意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谨慎一些,对大家都好。” 那中年男人终于松了口,和裴长意一来一往地谈起生意。 徐望月端坐在一旁,只端庄坐着,不再开口。 这亦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她没有裴长意逻辑谨慎,怕多说反而多错。 裴长意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试探,来回几句,已是基本摸清他们交易的套路。 那护卫称呼眼前的中年男人为主人,可裴长意听出,他也不过是个传话的,许多事都拿不了主意。 他的背后,还有人。 裴长意想明白了这一点,轻轻握住徐望月的手,后者立刻顺势倒进他怀中。 这一点他们并未商议好,纯是徐望月随机应变。 “夫人可是累了?”裴长意轻轻搂住她柔软的身子,温言软语地哄着:“很快就谈完了。” 徐望月却不依不饶地捧着肚子:“郎君,我有些累了,不如晚些再谈吧。” “也好。”裴长意扶着徐望月缓缓起身,转头看向中年男人,语气疏冷:“既然我提的条件,你觉得有些为难,不如回去问问你家主人。” 那中年男人微微变了脸色,他对身旁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裴长意耳力过人,听到外头稀稀簌簌响起很多脚步声,他们竟来了这么多人。 他扶着徐望月的手一紧,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低眸看了一眼站在楼下大堂里的裴钰。 徐望月抓着裴长意的手微微用力,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回过头看向中年男人:“先生这是何意?买卖谈不成,仁义也不要了?” 那中年男人笑道:“若真是和徐家姑娘谈,自是要讲仁义。” “可我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徐家大姑娘?” 徐望月心口一滞,手心不断冒着冷汗,仔细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裴长意扫过一眼乌泱泱的黑衣护卫,他和裴钰顾怀风如果硬是带着徐望月闯出去,并非没有胜算。 可如此一来,一只打草惊蛇,更怕伤到徐望月肚子里的孩子。 他用力扶着徐望月,冷眼扫过那中年男人:“你若是吓到我夫人,动了胎气,你可能担当得起?” 第662章 第662章 那中年男人原本见裴长意要带着这女子离开,心中不免对这女子身份起了疑心。 若她真是徐家的大小姐,何必这么着急离开?他只怕其中有诈。 可眼下见裴长意如此紧张她,眼神始终在她身上没有挪开过,中年男人微微蹙眉,难道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裴夫人徐瑶夜? 裴长意感受到徐望月身子微微发颤,覆在她后腰的手稍稍用劲,一贯清冷的神色闪过一抹关切,眼神挪到她的肚子:“夫人,可有不舒服?” 他见惯风浪,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徐望月不同,若是她真被他们吓到动了胎气,他定要先带她离开这。 徐望月注意到他的视线,惊诧他的演技真是无微不至。 难怪他那么早就识破了自己和长姐的戏码,与他相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她缓缓摇了摇头,往裴长意怀里又窝上几分:“方才可能是里头太闷了,有点想吐。”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们也不能轻声交流什么,全靠眼神和互相揣度心意。 她挑眉看了一眼身旁围上来的黑衣护卫,端正了姿态,冷声道:“此刻好些了。” 徐望月刚刚虽然一言不发,却始终听着裴长意与中年男人谈交易,她知道裴长意不想打草惊蛇,应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她清了清嗓子,抬眸看向那中年男人:“我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伯父一直教我,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一个信字。” “要讲信誉,信义,还有信任。” “若是先生对我们夫妇还有怀疑,倒也无妨,这买卖不谈便是。可你如今将我夫妇扣在此处,又是何意?” 徐望月声音轻轻慢慢,却隐隐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再加上裴长意始终站在她身后,一双眸子始终冰冷地看向那中年男人,看着他后背发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典狱司裴长意,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那中年男人缓了缓心神,硬挤出一抹笑意:“裴夫人误会了,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只是典狱司裴大人盛名在外......” 他一边说话,一边挑眉看向裴长意,和这活阎王谈着掉脑袋的生意,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胆大妄为。 徐望月知道他们的担心,伸手握紧了裴长意的手,笑盈盈地说道:“难道先生还怀疑我们夫妻间的情分吗?” 她的意思是,裴长意既然娶了徐家女,和徐家就脱不开关系。 不管他从前有多清白,在染缸里呆得久了,总是要染黑的。 “不怀疑。”那中年男人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看向徐望月:“虽说裴大人提的有些事我拿不了主意,但我也是真心想和他交个朋友。” “不如二位坐下,我点上一壶茶,再上些点心,我们聊聊天。” 他还是想要试探。 徐望月心知肚明,和裴长意浅浅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中年男人又回到了雅间。 见他们又回到了雅间,站在楼下的裴钰和攀在屋顶上的顾怀风都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里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裴钰见黑衣护卫往厨房走,他毫不客气便跟了上去:“我家夫人还有身孕,有诸多忌口,你们准备什么点心?能否让我过目?” 他们彼此之间都不信任对方,黑衣护卫没有阻拦,让裴钰陪着,一同准备了点心。 回到雅间,裴长意扶着徐望月坐下,未曾理会那中年男人,轻声细语地问道:“夫人,又回到房中,你现在感觉可好?” 他漆黑的眼眸里淡淡晕上一层柔光,眸底真切,一时间让徐望月分不清,他是演戏还是真心。 徐望月摇了摇头:“如今好些了。” 第663章 第663章 她转头,迎向那中年男人考究的目光:“先生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中年男人拎起茶壶,为徐望月和裴长意一人倒上一杯茶水:“不知二位喜欢喝什么茶,准备了这西湖龙井,可有怠慢?” 徐望月将茶盏往裴长意面前推了推:“郎君喝茶喜欢淡一些,西湖龙井刚好。” “我喜欢喝大红袍,只是如今怀了身孕,茶水还是少喝些为好,不知先生可否为我准备一杯红枣桂圆茶?” 徐望月见那中年男人问的是这些问题,心头一松。 有关裴长意的一应喜好,长姐的生活习性,刚入侯府之时,许氏都逼着她一一背过。 不说是倒背如流,也都熟稔于心。 她话音刚落,外头的护卫便端了一杯红枣桂圆茶。 徐望月微微有些诧异:“先生准备的,真是妥当。” 那护卫身后探出一个熟悉的小脑袋,裴钰笑道:“夫人,是属下准备的。” 裴长意看向裴钰投去赞赏的目光:“夫人爱吃的点心可为她准备了?” 裴钰点了点头:“自然,夫人喜欢的东西我们都铭记于心,一刻不敢忘记。” 中年男人往后退了半步,看着裴钰将徐望月喜欢的点心,一样一样放在她面前。 裴长意丝毫没管自己要吃什么,只先顾着徐望月,他们看起来,实在很像是恩爱夫妻。 中年男人感叹道:“果真如传闻所言,裴大人当年出了意外,不知生死。夫人不过是未婚妻,却也不问前程,一直守到大人回来,实在是一段佳话。” 徐望月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抬眸看向中年男人:“大家如此夸我,实在是抬举了。我们两个是少时情意,我等郎君回来是应该的。” 裴长意紧紧握住徐望月双手,他垂眸,隔着帷帽撞进一双氤氲温柔的眼眸里。 她微微仰着头,水盈盈地看着他,在昏暗烛光中,泛着水光。 裴长意手心微微用力,一字一顿地说道:“此生我唯一夙愿,便是娶到夫人为妻,与你相守一生一世。” 徐望月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虽然嘴里说的是长姐与他之间的情谊,可她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眸底映照的全然是自己。 顾家三郎趴在屋顶上,看着他们两个鹣鲽情深的模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好一个裴长意,出来查案的,他倒是情意绵绵上了。 听着那中年男人一口一个夸奖徐瑶夜等他的情分,顾怀风就觉得胸闷得很。 哪有什么情分,他们二人不过是有婚约罢了! 这种少时婚约,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的二人都没有感情,实在可笑。 他的瑶儿心里只有他一人,若不是这该死的军需,他早就去抢亲了。 此刻汴京城中的佳话,就该是他顾家三郎,不顾侯府威严抢婚,和徐瑶夜成就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传说。 他再多看了两眼,又觉得裴长意和徐望月极为相配。 罢了,虽然他不喜欢裴长意,可到底是自己抢了他的夫人在先。 要是他也能找到自己心头所爱,顾怀风心里倒是舒服了些。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顾怀风身子一抖。 他清醒了几分,打起精神仔细看着楼下动静。他们此刻正在做大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还要冲下去救人的。 第664章 第664章 那中年男人捧着茶盏,一口一口抿着,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所说的话好像天衣无缝,可太凑巧了。 他细细打量着他们二人,仔细回忆着他们方才说辞。 没有一丝破绽。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徐望月握着裴长意的手,微微用力,心越跳越快。她只是装得镇定,心中还是有一丝慌乱。 裴长意感受到她的紧张,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掌心缓缓传来的温度让她安心了不少。 自今夜过来,徐望月就一直神经紧绷着,此刻更觉得有些疲惫。 闻着桌上点心的香气,也不知怎么,有点想吐。 她一手扶着桌边,一手捂住了嘴,帷帽轻纱被吹起了一角。 那中年男人始终盯着她,惊鸿一瞥,让他蹙起了眉头。 他只瞧到了半张脸,看得还不真切。 臻首峨眉,目若秋水,漂亮得好像一尊小玉观音。 他没有见过徐瑶夜,可一直听说徐家大姑娘是汴京城第一才女。 他很清楚,名门贵女之中,能被人夸才情好的,便不可能有如此美貌。 如果她不是徐瑶夜...... 中年男人眉眼间闪过一抹厉色,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他蹙紧了眉头,轻轻挥了挥手,招来一个护卫,轻声在他耳旁不知说了什么。 藏在帷帽之下,徐望月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里隐隐露出了一丝慌乱,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睫轻颤。 裴长意握紧了徐望月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里细细写下了几个字。他指尖冰凉,在她温热的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着。 徐望月不合时宜地想起从前,裴长意也在她手心写过字,也是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好像有蚂蚁在她心口爬,一时她的心口除了慌乱,还多了一丝悸动。 她凝神,细细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感觉,裴长意在她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杀心”。 他一贯清冷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徐望月垂在身侧的时候稍稍收紧,越发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稍稍侧头看见窗外,茶楼被一层浓厚的夜色笼罩,仿佛一只巨兽张开它幽暗的巨口,要将一切吞噬。 今夜月色稀薄,偶尔透过云层照进茶楼内,烛火摇曳,光影交错。 角落里,洒下淡淡的阴影,徐望月心怦怦直跳,她感受到身旁多了很多人。 四周高大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曳,枝叶间偶尔闪过一抹抹幽暗的身影。 那些杀手穿着夜行衣,与月色融为一体,只有两只寒光闪烁的眼睛暴露他们的位置。 徐望月心口一滞,她不知道是什么让那中年男人起了杀心。 明明裴长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为何二伯父不能来,一切解释都合情合理。 难道是自己出了问题? 徐望月神色有异,她装长姐一向很像,连裴长意都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为什么这中年男人能看得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徐望月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难道这茶水里也有问题? 看着那杯红枣桂圆茶,徐望月后背的汗不断渗出,濡湿了里衣。 对,她和长姐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她没有怀孕。 或许是她扮演孕妇,出了纰漏...... 徐望月心口一沉,感受到茶楼内外似乎都安静下来,或许那些普通的客人已经被杀手们赶走了。 她仔细盘算着,对方不知道有多少杀手,看到中年男人面露凶色,带来的人不会少。 他们只有裴长意,裴钰和顾怀风三个,黑骑护卫大半都被他们留在徐府,就算带了人来,也是寥寥无几。 看来今日,真的是要死在此处了...... 第665章 第665章 徐望月缓缓抬头,隔着轻纱,对上裴长意漆黑深邃的眼眸。 不愧是裴长意,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这般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不断逼近,裴长意心中亦是计算过。 以他们三人之力,想要杀出重围并不难。可要护住徐望月,不惊动胎儿就不容易了。 他抬头,看向那中年男人,神色泰然自若:“既然先生对我夫人的身份存疑,你大可请人,过来查验她到底是不是徐家的大姑娘?” 那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嘴角微微牵起,冷哼一声。 如果他认识徐家大姑娘,早就让眼前女子摘了帷帽,一辨真假了。 裴长意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疾不缓地说道:“汴京城人尽皆知,我夫人怀了身孕。你想一辨真伪,找个大夫就一清二楚了。” 听到裴长意这么说,徐望月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目光里满是恐惧,还好她躲在帷帽之下,那中年男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裴长意莫不是疯了...... 她没有怀孕,只要有大夫一搭脉,不就会被发现了? 她手心微颤,感受到裴长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让自己别慌。 徐望月安心了几分,不错,他可是裴长意,定是将一切都计算到了。 一定是早就准备好了大夫...... 徐望月心中这念头刚闪过,就听裴长意在一旁说道:“先生一定有信得过的大夫,只管请你的大夫过来瞧瞧,便知真假。” 听到裴长意这一句,中年男人眸光一亮,不错,就算他安排的再天衣无缝,不知从哪带了个女子过来。 这女子看来身材纤细,也不可能刚巧就怀着孩子吧? 请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大夫过来,若是验出她有孕,那她定是徐家大姑娘徐瑶夜。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也好,我家的大夫医术高明,正好为裴夫人请个平安脉。” 听他说出每一个字,徐望月心口便砰砰一跳,她下意识转过头去望向裴长意。 他没有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徐望月越发慌乱,难道裴长意把这个大夫也提前收买了? 不可能。 就算裴长意手可通天,提前预判会有此情此景,也不可能提前料到他去请什么大夫来吧...... 军需案牵连甚广,这个中年男人身后的主子定是厉害的大人物。这样的人信得过的大夫,哪有这么好收买。 徐望月心口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脑子里胡思乱想,见一个黑衣护卫将大夫请了进来。 她低垂了眉眼,连那大夫的眼神都不敢看。 裴长意端坐在一旁,侧了侧身子,给大夫让了位置。 这大夫十分讲究,用的是悬丝诊脉。 纤细的丝线绑在她的手腕,好像一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掐得她无法呼吸。 徐望月发不出丝毫声音,眼睁睁看着那大夫的神情。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大夫凝神为她把脉,一声不吭。 徐望月抱着必死的心思,倒也没有那么怕了,偷偷抬头看着大夫。 见他神色自然,一边把脉,一边微微颔首点头。 徐望月心口一跳,怎么会呢...... 这么厉害的大夫,有没有身孕,他一;搭脉就该知道。 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说出来呢? 一道灵光闪过,徐望月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想到裴长意丝毫不紧张,泰然自若的模样。 该不会,她真的有身孕? 第666章 第666章 看着大夫每一个表情,细微的动作。 徐望月浑身紧绷,心怦怦狂跳,感觉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大夫撤走悬丝线,她手上肃然一松,心口却是越沉越重。此刻不管他说出什么样的答案,她都有些恍惚,很难接受。 中年男人和徐望月一般紧张,忍不住走向大夫,眉眼间十分警惕地看向裴长意,怕他借此有什么异动。 裴长意端坐在一旁,撩了撩眼皮,仿佛根本没看见中年男人的举止。 他微微侧头,哪怕隔着轻纱,他都好像能看见徐望月低垂着眸子,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拧出一抹不悦。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兵行险招。 大夫缓缓收起东西,唇角微微勾起:“夫人身体康健,母子平安,并无大碍。” “若是平日里有服用安胎药,便不用再开了。” 徐望月惊得一颤,大夫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道惊雷,一下一下劈在徐望月耳边。 母子平安? 安胎药? 她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般,闪过好多画面。 裴长意从火海之中将她救出,当日那大夫的欲言又止,之后又给她开了好些药。 不只是她,连青芜都觉得奇怪,为何自己有吃不完的药? 原来那些,竟然是安胎药。 从开始之后,裴长意就把她当成了一块易碎的豆腐。 他早就知道了。 隔着帷帽的轻纱,徐望月缓缓撩起眼皮看向裴长意,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在大夫说话时,裴长意就已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大,将她整只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 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刺激着她,徐望月想抽回手,被他用力扣住。 在那中年男人面前,徐望月压制着内心情绪,不管有什么要说的,都得等平安离开这里再说。 她神色漠然,仍是想要挣开他的手,目光坚定,眸底深处,却又黯然闪过。 裴长意没有松开手,紧紧将她柔弱无骨的手扣在掌心。他感受到徐望月手上放弃,没有继续的动作。 可他更清楚,她心里定是有许多疑问和震撼。 中年男人听见大夫这么说,深深松了口气,提高了音量说道:“来人,送大夫出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对外挥了挥手。 随着他这动作,周身紧张的压力感瞬间消失。 徐望月转头看向窗外,月色都清明了几分。 那中年男人知道她怀了身孕,便以为她就是长姐。 徐望月勾起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的确,谁也想不到,她们姐妹二人竟都怀了身孕。 这或许就叫做天意。 她端坐在一旁,低垂了眸子,一言不发。 中年男人以为她是动了气,堆着笑脸开口:“瞧瞧我这就叫小人之心了,还好裴大人和夫人乃是君子,定不会与我计较。” 裴长意开口说道:“既然先生已经证实我夫人的身份,这生意可还要谈?” “谈,自然是要谈的。”中年男人起身,眉眼间满是殷勤,全然变了态度。 裴长意一手紧紧握着徐望月,另一只手微微屈起,在茶盏上不轻不重地敲着:“徐老爷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 “今日我和夫人前来,是为了让你们安心,是我们的诚意。” 他眼神淡淡往楼下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中年男人立刻会意:“来人,把小裴大人请上来。” 他们既然要和徐家合作,对裴长意,他身边的人,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 裴钰方才站在楼下,始终紧握着手中剑。 第667章 第667章 他亲眼看着,大堂里那些普通的客人都被恭恭敬敬请了出去。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多了许多肃杀之气。 杀手的气味,看不见,闻得着。 但裴钰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稳如泰山。在裴长意摔杯信号出现之前,他都不会有任何举动。 他相信他家世子爷能解决一切难题。 果然,那令人压抑至极的杀手气息不见了。楼上的男人挥手之间,杀手都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兵不血刃,裴长意将一场腥风血雨化于无形。 裴钰被黑衣护卫们请上二楼雅间,心里清楚,世子爷这是成功了。 裴长意撩了撩眼皮,语气平静说道:“以后有事你们可直接联系小裴大人,事无巨细,他都可以代表我,代表徐家。”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裴钰是裴长意身边最为亲近的小厮。 现在他已不单是侯府的小厮,更是典狱司的小裴大人。 有他出面,既能让主人放心,也不像直接联系裴长意这般高调。 中年男人越想,面上的笑意越浓,不愧是裴长意,思虑周到,做事妥帖。 裴长意和裴钰都并不意外他的高兴,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今日裴长意以徐家女婿的身份来此,只要获得对方的信任,接下来便由裴钰出面进行交易。 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能钓出后面更大的鱼。 这也是裴长意给裴钰的机会,让他一个人负责这件事,试试独当一面。 徐望月恰到好处地轻咳了两声,裴长意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搂住了她:“夫人,可是太闷了?” 他的手刚搭上她的后腰,便感受到她身体打直,有些僵硬。 裴长意心口一紧,他当然明白徐望月此刻在生气。 一个闺阁女子突然怀了身孕,此刻定是又惊又慌。 她生气的,不止是她毫无准备,更因为自己一直瞒着她。 徐望月点了点头,仍是一言不发。 那中年男人忙赔上笑脸:“这屋子里的确太闷,夫人要好好保重身体。” “裴大人,快些陪夫人回去吧。” 裴长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扶着徐望月缓缓下楼。 他轻声唤了她好几次,徐望月脚下步子加快,并不搭理他。 待他们一坐上马车,徐望月迅速挣脱了裴长意的手。 帷帽底下,徐望月低头抿着唇,手指在胸前轻轻绞着。 眼下比起生气裴长意为何瞒着她,她更多的情绪是不知所措。 刚刚在茶楼,他们死里逃生。 可眼下,她伸手轻轻抚过肚子,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裴长意坐在她身旁,微微侧头,仔细瞧着她的眉眼,温言软语地喊了一声:“月儿。” 他眼底掠过一抹忧色,攥着她手腕的五指微微颤抖。 徐望月还没回答,顾怀风掀开马车帘子,跃了进来。 他在裴长意身旁坐下,神色冷冽。 该死的裴长意,明明娶了瑶儿,如今她妹妹竟怀了身孕? 这两个人如何对得起他瑶儿? 顾怀风转念一想,即是如此,他就真不会再和自己抢瑶儿了吧? 他偷眼望向裴长意,被他冷冷瞥了一眼。 裴长意开口,语气清冷,一字一顿道:“今日之事,你若传出去半个字,我定不会放过你。” 顾怀风面色一沉,正欲发火,对上裴长意带着愠色的双眸,冷笑一声。 他转头看向徐望月,嘴角一勾:“二姑娘,我要是你,可不会轻易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