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反派,改写BE定义》 1、第1章 “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飞机将需要滑行……” 头等舱内,沈鹤州一梦初醒,听着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扯下一边眼罩,那只带着水雾桃花眼懒洋洋地拉开了一条缝。 他紧起眉心,啧了一声,又再度把眼罩拉回原位。 “宿主,你还是接受重生的现实吧!”银白色的光球往沈鹤州的脸上一贴,“再说了,重活一次,正常人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沈鹤州在脸边挥了一下手,原本贴着他脸颊的小银球,被拍到飞机舷窗旁。 他拉下一边眼罩,看着在半空中自由旋转的系统,浅笑道:“我用不着,只有失败者才需要这样的机会。” 撞上飞机铁壁的系统在半空中晕乎乎了撞了七八圈,才落到了沈鹤州旁边,它周身的银光忽明忽暗,缓和了许久后,那圆滚滚的身子晃了两下,才又径直飞到了沈鹤州面前。 系统气鼓鼓地说道:“为了宇宙的和平,系统有责任为宿主消除遗憾!” 沈鹤州冷笑道:“想弥补我的遗憾,不该带我回到那场海啸前吗?” “我是高位面生物,绝对不会出错。” “除了那场天灾外,我的人生一直都很完美。” 话音落时,沈鹤州一把将飘在半空的系统按在座位上,五指牢牢地罩住银球,微眯起双眼,讽刺地笑道:“我用不着重生,更不需要回到过去。” 强烈的电流将沈鹤州掌心贯穿,他收拢的掌心被电得僵直。 系统乘机从沈鹤州手掌心里溜了出来,停在半空中。 “系统绝不会出错,请宿主好好配合系统工作,如果遗憾没办法被消除,宿主将会被困死在这个时间循环里,直到成为遗憾的养料。” 沈鹤州低吼道:“再说一遍,我的人生就没有遗憾。” “先生,你没事吧!” 看着空姐脸上关切的眼神,沈鹤州收拢双拳,差点连牙根都要咬碎了。 在别人面前他一直都是温柔和善、彬彬有礼的模样,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 沈鹤洲强撑起笑容,尽可能维持着自己应有的体面,摇头道:“抱歉,刚在打电话,因为公务情绪难免激动了些,没有吓到你吧?” 空姐浅笑着摇了摇头:“沈先生飞机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但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需不需要安排贵宾室休息一会?” “不用了。” 沈鹤州拿起放在一旁的电脑包,离开时,看向空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配上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五官生得很柔和,平日与人相处时性格谦虚有礼,极有欺骗性。 所以就连沈父带回来的私生子,都很是依赖他。 依赖到明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爱豆,此时也裹得严严实实地来为他接机。 当然来机场接机的,除了这个便宜弟弟外,还有分隔五年极少联系的男友季临。 男人捧着一大束白玫瑰站在接机口,和上一世一样满脸欣喜地朝着沈鹤州招手示意。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轻叹了一口气:“真没意思……” 沈覃辛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季临手臂,怯声道:“我哥好像不太高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季临紧起眉心,往边上挪了半步,压低声音提醒:“别碰我。” 沈覃辛身子一僵,讪讪往后退了半步。 那张脸都已经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了,还是能从他肢体动作中看出几分落寞。 沈鹤州弯起眉眼,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行李箱的拉杆。 季临道:“沈哥?” 沈鹤州抬眼望向季临,笑意温柔:“你说小辛是不是跟我很像?” 一个疑问后,看着季临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堪,沈鹤州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同样局促不安的沈覃辛。 很有意思。 特别在知道沈覃辛很早就爬上了季临的床,季临把沈覃辛心安理得地当作替身后。 用一句话,品两个人的精彩表现,真是特别有趣。 沈鹤州轻笑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向季临二人走近。 好像找到重生的乐趣了。 “你俩愣着不说话干嘛。”沈鹤州浅笑着接过季临手中的玫瑰花束,花应该买了有一会,看起来有些干瘪,他摸了摸浅褐色折痕的花瓣,“花都蔫了,在机场等了我一天?”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柔柔的笑意,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季临脸上有趣的变化。 季临声音压在舌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鹤州一挑眉头,把手中的白玫瑰递到季临面前,柔声道:“你俩还真奇怪。” “哥,我有事情想跟你说。”沈覃辛往前迈了半步,本想抓住沈鹤州的手臂,掌心在空握,却又在沈鹤州狐疑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攥紧成拳头,“你和我是亲兄弟,我当然最像你了。” 沈鹤州指节温柔地叩了一下沈覃辛的额心,轻笑道:“傻小子,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 “哈哈哈哈,不是因为你回来我高兴嘛。”沈覃辛边说边接过沈鹤州身边的行李箱,尬笑着向前走,“你和阿临那么久没见了,在一起好好聊聊,你都不知道,你出国的这些年他有多想你。” 抱着你,叫我的名字。 沈鹤州望着沈覃辛的背影,好像被沈覃辛指着鼻子歇斯底里地谩骂,还是昨天的事情。 谁能想到一场大海啸后,还能有和沈覃辛兄友弟恭的一天。 正在这时,系统飞到沈鹤州耳边道:“兄弟间决裂会是你遗憾的事情吗?” “你说呢?” 系统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晃动了两下身子,黑漆漆的双眼目送着沈鹤州远去的身影,眨巴了两下后,像是被惊骇到一样抖了抖身子。 它的宿主就没有好人。 改造黑月光系统,一直服务的对象都是危险人物,档案16880号宿主沈鹤州,一个表面上温柔谦逊的兄长,实际上,步步为营,先发制人抢走了私生子的暗恋对象,再一步步把私生子变成一个合格的替身。 利用这副伪善的面容,让私生子把他安排进公司入职,之后又演了一出苦肉计把生父和后母之前就暗通曲款吞并他外祖父公司的事情公之于众,接着爆出私生子勾引哥夫的丑闻。 在这群人青黄不接的时候安排狗仔追车,意外造成了那对狗男女车毁人亡后。 他安然转移财产去国外享受生活。 这个故事,傻白甜替身除了获得了季临的怜悯和爱外,一无所有。 “那宿主是打算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去报复他们吗?”系统飞到沈鹤州耳边,声音怯懦,圆鼓鼓的身躯中斜眼望着沈鹤州,见沈鹤州一抬手,系统赶忙飘到了沈鹤州耳边。 沈鹤州轻笑道:“不然呢?谁会放着一张满分答卷不用的。” 系统一个闪身冲到沈鹤州面前,动作太快,差点撞上沈鹤州的正脸,堪堪刹住车时,又在对上沈鹤州那张看似在笑,却冷冰冰的双眼时,‘嘤’了一声,又闪到了沈鹤州脑后。 心里弱弱腹诽着,回去一定要提交申请调离黑月光部门。 这些宿主全都太可怕了! 少了系统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提醒,沈鹤州耳朵倒是安逸了不少。 夜深,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人越来越少,沈鹤州和季临只尴尬地打了两句哈哈,便不再说话,最后静得除了他们三人交错的呼吸声外,就是行李箱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在沈鹤州的记忆中上一世气氛没这么尴尬。 按他知道的信息来算,沈覃辛和季临现在已经做了三年多的床伴,可那个时候这两人照样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在他面前嘻嘻哈哈。 谁会想到就多嘴那么一提,这两人竟然能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沈覃辛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抬眸撞见沈鹤州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自在地做了个拍手的假动作:“哥,一会你坐在副驾驶座上多跟阿临说说话,这一路过来,我都怀疑你和阿临是不是吵架了。” “一年到头都联系不上几次,有什么能吵的。”沈鹤州说完这句话后,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重生得太突然,还真没从上辈子那个胜利者的姿态里走出来。 沈覃辛沉默了两三秒后,发出了几声并不自然地笑:“那就更应该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嘛。” 气氛尴尬得不成样子。 季临抱着玫瑰花站在沈鹤州身后,像个吃了哑药的傻子。 正在这时,沈鹤州响起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指了指手机,浅笑着走向一边。 屏幕上季延两个字,让沈鹤州呆握着手机顿了七八秒,才讪讪划开了通话键。 听筒那头传来季延沙哑冷硬的声线:“下飞机了吗?” 这声音久违且熟悉。 沈鹤州靠着墙壁想要莫名想要点根烟,手摸到空落落的裤包时,才想起这时的自己根本不碰烟草。 季延:“沈鹤州?” “我在。” “恩。”季延沉默了一会,又道:“你还没回答我。” “下飞机了。” 那边轻轻说了一句那就好,便挂断了电话。 沈鹤州仍维持着接听电话的模样,此时脑海却浮现出了那场海啸前半个小时的一通电话。 “季延他死了。” “哦。” “他是为了帮你,才在季家输得一干二净,你就这样?” 那时他坐在躺椅上,抬起桌子上的椰子汁喝了一口:“不然呢,又不是我杀了他。” 他说话的语气,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就如同对方口中的季延,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2、第2章 “哥。” 沈鹤州缓缓回过神来,放下手机,偏头看向站在安全门外的沈覃辛。 这位小爱豆,把口罩和墨镜统统从脸上取了下来,冬日天寒,沈覃辛说起话时口中不断呼出浓浓白雾,鼻尖冻得微红,与继母极为相像的杏眼盯着沈鹤州不动。 “是不是因为我跟着阿临来接你才生气的。”沈覃辛说完,不安地抿了抿下唇,那双杏眼生得很漂亮,特别是含着泪盯着沈鹤州时,活像一只小鹿。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沈鹤州的答复,拽了两下沈鹤州的袖口,怯声道:“哥,我知道,我不该破坏你和阿临的二人世界的,可我就是想你了。”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沈鹤州,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早知道两个人搞在了一起,他说不定还真会有那么一丁点感动。 可现在他打量了一遍沈覃辛的脸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个他精心培养出来的替身,跟他并不像,是一个失败品。 没想到季临这种货色,连一个失败品都接纳地津津有味…… 沈覃辛听不到沈鹤州心中的感慨,只是看着那张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慌乱了起来:“我跟阿临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震耳欲聋的解释声入耳,沈鹤州不适地揉了揉小耳,看着沈覃辛笑了起来:“瞧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说着,他拉起挂在沈覃辛下巴上的口罩,把那张神色紧张的脸遮挡了起来,才轻拍了两下沈覃辛的肩膀,道:“都已经在圈里混了一两年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就今天这场面要是被狗仔拍到了,说不准会胡编一出我们兄弟为了得到季临翻脸,到那个时候你这娱乐圈还混不混的?” “我知道了。”口罩遮住了沈覃辛脸上并不自然的笑容,没有戴墨镜的眉眼弯起,看着像在笑,却一点都不自然:“哥电话打完了吗?宋阿姨听说你要回来,早早就买了只鸡,说要给你炖鸡汤吃。” “是吗?” 沈覃辛立马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求着宋阿姨炖汤给我喝,她都不点头,要不是你回来,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口福。” “她从三十多岁就跟在我妈身边做事,对你们是会有些排斥的。” 沈鹤州说完,明显感觉到沈覃辛搂着自己肩膀的胳膊明显一僵,他一顿故作懊恼地转过头道:“抱歉,是我一时失言,你别往心里去,这些事情都是他们上辈人的恩怨,对我而言,你是我弟弟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沈覃辛被沈鹤州说红了双眼,眼中又羞又恼,想起自己的母亲破坏别人的家庭,而身为小三的儿子他竟然不争气地走了母亲的老路,心里越发堵得难受了起来。 几次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吞食了一根鱼刺,哽得厉害。 而沈鹤州身为背后的操盘手,哪怕过了那么久,也依旧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刺得人心口生疼的话语。 字字句句狠狠在碾过沈覃辛身上永远都结不了疤的口子。 许久沈覃辛才哽咽地开口道:“我心里永远都知道,是我妈对不起你们。” 沈鹤州笑容温和,像小时候那般抚摸沈覃辛头顶:“傻小子,我是你哥哥,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对不起。” “恩。” “走吧,再不过去,季临怕要着急了。” 听着沈覃辛闷闷地嗯了一声,沈鹤州搂着沈覃辛的肩膀向安全门外走去。 黑色的小轿车旁,季临依靠着副驾驶座的车门吐着烟雾,短短十多分钟,除了季临手上还没抽完的半根烟外,地上还躺着两个被脚碾过的烟屁股。 沈覃辛发出了两声轻咳示意,惊得季临急忙将没抽完的半根香烟丢到地上,用前脚掌慌忙地碾灭了橙黄色的光。 又想起沈鹤州不喜欢烟味,想伸手去摸衣服口袋的爽口糖,寻了个空,抬眸望向沈鹤州温柔地浅笑时,才想起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见了。 “明明答应过你不抽烟了。”季临抿了抿干裂的双唇,不知道怎么摆放的双手,合在一起来回搓了几下,笑起来的模样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你别生气,我肯定戒了。” 沈鹤州浅笑道:“又不是上学那会,抽不抽都是你的事情,季临没必要这样的。” 季临牵过沈鹤州的腕口:“沈哥不喜欢,我就改。” 季临这人模样长得就像书里的坏小子,剃着寸头,剑眉上故意剃除了两道缺口,左唇上有一点,是高一那年打的唇钉,如今多年未佩戴唇饰,新肉已经把洞封住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凹下去的小坑。 这个人和习惯的打扮一样桀骜不驯,哪怕现在二十四五,看起来依旧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沈鹤州看着那张脸扪心自问,当初接近季临把一个十五六岁就抽烟喝酒泡吧的孩子引上正途,再把他慢慢转变为刺向沈覃辛的刀的过程中有没有一点动心? 答案是否。 因为上辈子季临知道他所作所为,陪着沈覃辛的追求者一起指责他时,他看着季临就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寄居在沈鹤州体内的系统,在精准无误地读取出沈鹤州脑子里的想法后,身上的电量都被抽干了。 一颗球恹恹地飞到沈鹤州跟前:“宿主我不想和你永永远远困死在这里呀!” 沈鹤州瞥了一眼系统,脸上仍维持着温柔的假面,却挣开了季临掌心的桎梏:“用不着这样委屈自己。” “不委屈,跟沈哥在一起,做沈哥喜欢的事,我都很开心。” 说着季临将沈鹤州一把抱在怀中,嗅着那熟悉温柔的发香,脸上欣喜的笑容,让站在两人身后的沈覃辛,眼神落寞地背过身去。 季临道:“我好想你。” 听到季临嘴里吐出这四个字时,沈鹤州眸光冰冷,笑容讥讽。 许久,沈鹤州轻声道:“我累了。” 季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怀抱:“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沈鹤州颔首,正准备上车时,恰好看见不远处有一辆熟悉的灰色轿车,他目光从车身移到车牌,盯了那段号码好一会,双唇无声地张合,念出季延两个字。 季临见沈鹤州久久没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又探出了半个身子道:“沈哥?” “稍等我打个电话。” 季临握着车门把手,骨节泛白,目光怨毒地剐了一眼沈覃辛:“我说过让你不要来的。” “我只是想见见我哥……”沈覃辛无力的解释声,在季临的目光威压下越来越小。 “是想见他,还是想让他察觉我俩的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年沈家遭难我看在沈哥和你的面子上帮了不少忙,沈哥现在已经回来了,别像你那个下三滥的妈一样肖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沈覃辛紧咬着双唇不敢说话,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怕自己哭出来,慌忙地摸索出放在包里的墨镜戴上,好让自己的眼泪能藏在笨拙的遮挡后。 停车场内,沈鹤州拨通了季延的电话,那边接得很快。 “季延,你在哪呢?”沈鹤州问。 “家里看文件。” 沈鹤州听着听筒那边冷冰冰的回应,弯起唇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辆灰车轿车的挡风玻璃:“我还以为作为合作伙伴,你应该会来接机的。” “季临会接你。”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你又不在机场。” 那边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我可以来接你吗?” 季延说话的语气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很认真,就如同上辈子沈鹤州身败名裂后,机场里,那穿着厚重的大衣,灰白条纹的围巾遮住了口鼻,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平静且没有波澜。 我爱你,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连说爱,都说得毫无情趣可言。 沈鹤州抬起头,看着停车场里昏暗的灯光,回想着他那时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需要谁爱我,感情是这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 然后他拍了拍行李箱里的钱,问季延不觉得他做的这些事很可怕吗? 那个时候,季延还是对沈鹤州说了一句“我爱你。” 正如现在听筒的另一端,季延又再度重复道:“我可以来接你吗?” 一旁的系统在沈鹤州的回忆里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圆鼓鼓的身子一个疾冲闪到了沈鹤州跟前。 “亲爱的宿主,你看要不要换一种人生轨迹而活,一直遵循着原有轨迹,怎么不算是一件无趣的事情呢?”说着系统又飘到沈鹤州的耳边,“答应他嘛,上辈子你就拒绝了他一次,他死后,你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丢丢的遗憾吗?” “宿主大人,像你这样的精英人才,哪怕只是跟上辈子的人生轨迹偏离一点点,也不会影响你成为最后的赢家。” 系统身体不断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在这个光线阴暗的停车场里,像是酒吧内刺眼的光球。 沈鹤州背过身道:“我已经和季临在回去的路上了,等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听筒那头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嗓音干涩沙哑:“好,我等你。” 不远处的挡风玻璃后,男人的眸光黯淡了下去,电话挂断,手机的壁纸赫然是沈鹤州穿着白色衬衫,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画面。 那日午后,阳光正好,沈鹤州长长的睫毛上像镀上了一层金粉,皮肤白得透光。 少年稚气未褪的五官,干净好看。 3、第3章 回到车上,原本坐在后座的沈覃辛已经不见了。 沈鹤州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明明上车就察觉的事情,偏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开口道:“小辛,跟我说说你这两年在圈子里有意思的事吧。” “公司来的保姆车接他先回去了。”季临说。 沈鹤州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后座,垂眼眼帘,故作出一副失落的神态,喃喃道:“早知道这职业那么忙,当初他说的时候,就不应该支持他去的。” 季临浅笑:“你的心一直都是最软的,他在电话里跟你哭鼻子,你不是还得转钱去支援他?” 坐在一旁的沈鹤州对上季临的目光时,温柔地笑了笑,不再接话。 被沈鹤州再一次打败的系统,电子屏上的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变成两条直线丧气地垂向两边。 圆滚滚的身体飘到沈鹤州眼前晃来晃去,试图吸引宿主的注意力。 来自系统的怨念,让沈鹤州头不适地偏向一边。 系统幽幽地说道:“你弟弟他好惨的。” 沈鹤州眼角余光瞥向系统,嘲弄地弯起唇角。 都跟这群人接触了一辈子,有什么是他猜不到的。 大半夜哪来什么保姆车,不过是季临把沈覃辛无情地丢下车,让沈覃辛自己走着回去。 季临这种人,喜欢谁的时候巴不得把一颗心都讨出来,一旦不喜欢对方在他眼中就是一捧随意被人踩踏的尘土,所以在两人偷偷摸摸地下情到沈覃辛完全崩溃的这些年,季临从没把他当人看过。 明明应该享受沈家更多红利的小少爷,却成为一个季临用来泄愤的替代品。 系统每一次读取沈鹤州脑中的想法都恨不得撞窗而亡,它扬起脑袋,怒吼道:“神呀,救救我吧,黑月光什么的,我是真的不可以!” 看着那一小颗球,仰头长啸的模样,沈鹤州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季临开车的空档,偏过头看了一眼沈鹤州,看着他望着车窗浅笑的模样,一时愣了神。 沈鹤州闻声回过头道:“看着我做什么,看车。” “沈哥,你比五年前更好看了。” “五官长开了吧……”说到这里沈鹤州轻叹了一声,疲惫地合上双眼道:“五年时间会变得不只是长相,还有很多东西。” 季临从见到沈鹤州开始,最怕沈鹤州察觉他和沈覃辛之间的关系。 此时听见沈鹤州这样说,他原先松垮着身子,提起了几分精神:“我和你之间永远都不会变的,这五年我每年都会出国找你,哪怕能见面的机会很少,可我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 “季临……” “沈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沈鹤州双眼拉开一条缝,唇角微微上扬:“对不起,每次答应出来见你,都会被新的工作给耽误,这些年我在国外子公司过得太艰难了。” “你受的委屈,以后我会从沈覃辛身上讨回来的。” 沈鹤州偏头望向季临,愠怒道:“上一辈人的恩怨跟小辛有什么关系,大人的错不该放在他身上的。” 季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沈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 沈鹤州的目光落在季临的侧脸上。 上一辈子季临骂他恶毒的话语犹在耳边,相反善良这两个字眼从季临嘴里说出来,沈鹤州都觉得刺耳。 季临注意力全在车道上,没有注意到沈鹤州眼中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不是小三带着孩子上门挑衅,阿姨就不会在我跟叔叔争吵的时候车祸身亡。” 沈鹤州故作姿态道:“季临,我再说一遍,上一辈人的事情,跟小辛没有关系。” “那个贱种就是太会装了,你都不知道他往我……” 季临话说了一半突然哽住,不安地抿了抿干裂的双唇,将‘他往我床上爬’这几个字咽了回去,才接着道: “他自从来到这个家以后抢了多少属于你的东西,要不是他沈覃辛,你怎么可能会刚刚和我交往就被沈家送出国去……” “够了!前面停一下,我要下车。”说罢,沈鹤州扶着额心,头倚靠着车窗,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季临眼角余光瞥见沈鹤州气色苍白,心疼地开口道:“行,我不说了。” 沈鹤州淡淡瞥了一眼季临,偏头看向车窗外。 季临柔声道:“沈哥,脸色不好,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 沈鹤州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许久后,低声道:“季临你很好,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和小辛是很好的朋友,不要因为我的事,对他心有怨怼。” 听着沈鹤州体贴的话语,季临心里堵得难受,这些年与沈覃辛在一起偷情的负罪感就越发地喘不过气来。 季临从未见过比沈鹤州更加温柔美好的人,好像任何痛苦在他破破烂烂的人生里都不值一提,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身边的人一切安好。 毕竟上辈子沈鹤州将假面撕破前,沈鹤州在所有爱他的人眼里都是完美无缺的。 听着沈鹤州这些看似柔情,却处处□□的话语,让作为知道沈鹤州真面目的系统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挡风玻璃上。 这个宿主太可怕了。 沈鹤州看着那疯了一样飞来飞去的小球,头疼欲裂,干脆闭上眼睛,没想到那颗蠢球嗡嗡嗡的声音还是在耳边循环个不停。 在重生过来的这么多天里,他也试过对系统使用暴力拆解。 没想到这颗球跟金刚石似的,除了会在沈鹤州暴力的举动下惨叫外,沈鹤州却伤不了它分毫,一人一球在你电我,我砸你的景象中,一路坐上了飞往国内的飞机。 沈鹤州被系统嗡嗡嗡的声音吵得不行,心底不悦道:“你再出声,我明天一早就找个火葬场把你给烧了。” 面对恐吓系统发出叮的一声长音,先发制人,电了沈鹤州五秒钟左右。 却没想到沈鹤州能强忍着剧痛,让季临硬是察觉不出一点端倪。 面对宿主这副恨绝的模样,系统目光更加空洞,面对没有希望的未来,它再一次撞击着挡风玻璃。 “完蛋了完蛋了!这是我转到黑月光部的第一个任务,啊啊啊啊啊,宿主一开始就那么难搞定,我该不会困死在这里吧!” 系统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车一路开到别墅外,沈鹤州听着系统杀猪般的叫声,全然没有心思与季临继续虚与委蛇,他道了一声再见后,便大步走进别墅。 “宿主大人,你可怜可怜我吧!”系统眨巴着它纯洁无辜的大眼睛,企图得到黑月光宿主的那一丁点的怜悯。 没想到沈鹤州一把抓住它,狠狠一掷把系统砸进了别墅里的游泳池里:“还是一起耗到死吧。” 系统在水中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心里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黑月光宿主都是狗! 少了耳边嗡嗡作响的吵闹声,沈鹤州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脸上又那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模样。 让系统暂时安静后,沈鹤州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穿着围裙的女人在看见他进屋的那一瞬间,双眼立马就红了:“你总算回来了!” 沈鹤州停下换拖鞋的动作,抬起头浅笑道:“宋姨,好久不见。” 宋姨两眼含着泪,接过行李箱后,颤抖的手抚摸着沈鹤州的脸颊:“瘦了。” “不是瘦了,是五官长开了。”沈鹤州握住宋姨的手,那双看似含笑,却对谁都冷漠的眼睛,唯独在对向这位老妇人时,才多了点柔情:“倒是你,我每个月都寄钱回来,离开这里那些钱也足够你过个富足日子,可偏偏怎么劝你,你都不肯走。” 系统听着两人的对话两眼放光,正准备飞过去从这个叫宋姨的女人身上切入,实现最终改造黑月光的目的。 没想到这老妇布满茧子的手牢牢抓住沈鹤州的腕口,声泪俱下道:“不看着那对狗男女下地狱,我死都合不上眼!” 随着宋姨的尾音落下,系统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沈鹤州的后脑勺处,眸光再度黯淡。 老妇牵着沈鹤州走到里屋,一边拍着沈鹤州的手背,一边关切地询问着他这些年在国外的事情。 中途,那个穿着紫色真丝睡衣的女人从楼上下来过,她走近冰箱取了盒牛奶,不屑地瞥一眼坐在餐桌上的两人,又转身上楼。 宋姨抬起头厉声骂道:“贱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女人停在楼道,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原先那双勾魂的杏眸,如今也染上了丝丝细纹:“你只管大声地骂,没有我点头,他沈鹤州连沈氏指缝里露出的米都吃不上。” 宋姨气得站起身来企图要上前和女人扭打,好在沈鹤州眼疾手快,先一步握住了宋姨的手臂。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别因为她气坏自己的身子。” 宋姨缓了缓堵在胸口的努力,红着眼睛,轻拍了两天沈鹤州的手背:“我就是心疼你,明明这些都是你外祖父的产业,却被这一对豺狼虎豹攥在手里。” “也许是我家的人福薄。”沈鹤州轻声说。 “是那狗杂种一开始就没奔着好心来!也不知道小姐的死是意外,还是这群脏心肝在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宋姨倚在沈鹤州怀里,提起他的母亲时,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少爷长得像小姐,心也跟小姐一样好,我不想少爷被他们再欺负。”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将老妇人抱入怀中,一次次轻抚着这具老弱的身躯,任由妇人的泪将他的胸膛浸湿:“宋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离开沈家吧,你应该去过自己的生活。” 老妇倚在他怀中也不说话,只是呜呜地哭个不停,像是把这些年的思念和存在心里的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 沈鹤州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才搀着她去佣人房休息。 刚合上了房门,一转身,系统再度飞到了他的跟前。 “叮咚!资料显示,宋姨将会在十天后死亡。” 沈鹤州脚步一顿:“我会看好她。” “宿主大人,哪怕你重来一世,与你轨迹无关的生死也是不可逆转的哦!”说完,系统在沈鹤州得意地转了个圈圈:“不过作为伟大的系统,当然有扭转人生死的办法。” “想要和我做交易?” 系统停住转圈:“一次机会,只要改变上辈子人生轨迹,我就能完成充能扭转一个人的生死,为了宋姨,你愿意试试看吗?” 宿主沈鹤州,上辈子人生轨迹重合度百分之六十五。 重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则任务失败。 “宿主,机会仅此一次,要是失败了,哪怕我这么厉害的系统,也没办法再扭转宋姨的生死。” 系统说完静静地盯着沈鹤州神情的变化。 见沈鹤州不说话,圆滚滚的身体又往前靠了靠:“宿主上一辈子你真的算是赢家吗?” 怎么不算。 他不是已经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了吗? 系统读取到沈鹤州的内心。 “宿主,你怨恨的人已经死过一次了,重活一次,你确定还要把自己的人生绑在他们身上吗?” 4、第4章 上一辈子。 沈覃辛疯了,季临才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不过在这个故事里,那个恶毒的白月光没有落得凄惨的下场,而是卷走了沈家的所有财产,跑到国外去逍遥快活了。 季临曾经也尝试过买凶弄死他,花出去了不少钱,可最终都没能找到沈鹤州在哪。 要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现在的沈鹤州应该正坐在古城下喝咖啡。 而不是和同盟坐在一家氛围暧昧的西餐厅内享受烛光晚餐。 面前这张脸于沈鹤州而言,有些久违。 黑色的碎发下,浅棕色的双眼注视着手中的菜单,薄唇紧绷成一条线,看菜单的神情就好像在看一份十分重要文件。 沈鹤州端起红酒轻抿了一口,眼角余光打量着季延那副严肃的模样,不住回想起最后一次在机场见面时,季延也是这副模样说着喜欢他,顿时间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季延捏着菜单的手微颤了一下,连头都没抬一下,目光仍落在眼前的菜单上。 沈鹤州杵着下巴,观察着季延的情绪变化。老实说,季延生得不错,身为季临的小叔叔,他完全继承了季老爷子和小明星身上的所有优点,可惜平日里不苟言笑,周身气场又极具威慑力。 倒没有季临那副乖巧顺从的模样看着讨喜。 耳边传来季延点菜的声音。 季延说英文时,带着一点法式口音,低沉的嗓音念起那些菜名时,听起来特别舒服。 “看看你想吃什么。” 季延说着将菜单摆到了沈鹤州跟前。 沈鹤州浅笑着摇了摇头:“和你一样就好。” 季延颔首。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季延道:“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好。” 沈鹤州笑了:“单纯约小季总吃顿饭不行吗?” 季延紧蹙起眉心,神色复杂地看向沈鹤州:“季临和沈覃辛在床上的照片,很难弄到,想让沈覃辛身败名裂还得再等等。” 提起照片的事,沈鹤州问出了上一世的疑问。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我在国外就知道季临和沈覃辛有一腿了,回国后还是跟季临牵扯不清吗?” 季延没想到沈鹤州会主动提出这个,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是想知道原因,可心中生出的好奇,下一秒被理智压了下去。 “你想告诉我吗?”季延看着沈鹤州,久久没有得到沈鹤州点头后,只是冷声道:“你不想说,那是什么原因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正在这时,服务员将前菜端上了桌。 一顿饭除了公务外,季延无趣得可怕。 反倒是系统在一旁急得地打转。 除了宋姨外,季延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切入点,可它现在看着这人,就像是一块冷冰冰的木头。 沈鹤州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系统也紧跟在身后。 “宿主,季延对你真的有不一样的感情。” 沈鹤州抬眸,看着镜子里映出的球体讥讽地笑道:“就因为上辈子在机场的表白?我学生时代收到的表白信都比这个有诚意得多。” 餐桌上。 季延紧抿着双唇,眼角余光瞥见沈鹤州消失在转角,不住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一口气豪饮了三大杯。 放在耳膜里的铁珠微微震动了起来:“季延,你不是谈工作就是谈股市走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电话里的女声大到季延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被铁珠撞破了。 这顿烛光晚餐是他表侄女帮忙筹划的,目的是让季延能抓住季临出轨这个时机,成功抱得美人归。 谁能想到季延这个木头,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两个人的合作,目前季延作为季家股份最多的拥有人能给沈鹤州带来的收益,最近股票市场的变动…… 没有一句在点子上。 电话那头的表侄女已经恨铁不成钢:“松土也要下铲子吧,你手上不是有季临和沈覃辛在酒店拉拉扯扯的照片,拿给沈鹤州看啊,然后等沈鹤州神伤,你再乘虚而入,彻底把季临那个龟孙踢出局,完美!” “他不该看那些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无奈道:“季临都敢把私生子当替身了,沈鹤州又不是不知情,你还在顾虑什么。” 季延蹙紧眉心,端起手边的红酒又连灌四大杯,一瓶上万的贵价酒,在他面前跟水没什么区别,许久他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眼神比往日更冷: “帮我雇人把季临砍死。” “那一整瓶红酒到底给了什么样的勇气?” 季延脸颊被酒劲染红,平日里冷冰冰的眉眼,在此刻却多了些温度:“有这样的人脉吗?” “小季总在跟谁说话呢?” 沈鹤州说着弯腰靠近了季延的脸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水汽在眼眸中晕开,唇角微微上扬,笑起来的模样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季延抬起头,呼出淡淡酒气的双唇贴近沈鹤州的脸颊,男人身上散发淡淡的雪松味,加速了酒精的作用。 耳朵里的小钢珠传来女人有些无奈地声音:“表舅我怀疑你喜欢上了一个妖精。” 妖精此时脸颊正贴在季延被酒劲催得又红又烫耳畔,手臂环过季延的肩膀,拿起已经见底的红酒看了看。 “我就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小季总喝了那么多呀?” 季延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恩。 沈鹤州轻笑道:“海量。” 季延已经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沈鹤州,坐得笔直。 耳朵里表侄女好像又说了什么,醉得有些迷糊的季延已经听不清了。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确实醉得不轻。” 他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伸手搀季延起身,季延却像是触电一般躲开了他的触碰。 季延双眼发直,手想去捞桌上那瓶已经喝见底的红酒,却捞了个空,他紧蹙着眉头,搭在桌上的掌心微微收拢。 沈鹤州双眼微眯。 在这个时候难免回忆起季临骂他肮脏时激动的神色,说什么庆幸没有碰过他,不然以后每一晚都会噩梦缠身。 他弯起唇角,讪讪收回了手,也与季延拉开了原有的距离。 “小季总有助理的联系方式吗?我打电话让人过来接你。” 季延盯着沈鹤州不说话,思绪变得迟钝了不少。 沈鹤州唇角的笑意仍在,眼中却多了丝不耐烦:“要不然我打电话让季临接你回去?” 季延听见季临两个字一瞬,脸色阴沉了下去。 配上那张本就寒气逼人的长相,倒看得沈鹤州心中升起几分不适。 正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窜出来打圆场。 “沈哥。” 沈鹤州偏头看向来人,弯起唇角,看似温柔的笑容中,却藏着冷漠与疏离:“我认识你吗?” 少女抓住沈鹤州的手道:“以前不认识,今天不就认识了嘛。” 沈鹤州笑而不语,倒也没有把少女的手扒开。 少女假意抹了抹眼泪:“沈哥,你要是不管我表舅,我表舅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叫天天不应,没人会管他死活的,沈哥!” 对于季延家里的事,哪怕沈鹤州没有打听过,也还是知道一些的。 季延是季老爷跟一个小明星生的孩子,季延出生的时候,季临的父亲二十二岁刚刚结婚,没两年就生下了季临。 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二十二岁的弟弟,季临的父亲恨得牙痒,可奈何季老爷子就是喜欢季延母子,还把手中的大部分股份都转到了季延名下,并表明要是季延有什么事,就把季延的股份全部抛售,将所得金额,全部捐给名为延心的基金会。 现在老头子死了,临走前还为季延收揽了季家的大权。 在季临父子眼中他们既忌惮季延,又巴不得他死。 “沈哥。” 女人的声音将沈鹤州的思绪拉回。 他看了一眼已经醉得两眼发直的季延,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你先看着他,我去把单买了。” 少女急忙道:“沈哥,你的意思是答应今晚收留我表舅了?” 沈鹤州狐疑:“今晚?” 少女微愣又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表舅真的好惨的,醉成这样,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就连佣人都不会管他的死活,我可怜……” “行了,我先去买单。” 就当是为了这份同盟关系。 沈鹤州看了一眼醉酒的季延,向吧台的位置走去。 少女捂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季延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多好的机会啊,刚才人靠你那么近,你不凑上去亲一口也就算了,躲什么躲?” 季延垂下眼帘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少女看着表舅现在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却还是放软了语气:“我给你争取到机会了,你可得好好珍惜。” 季延苦笑着低下头:“我和沈覃辛一样都是私生子。” “表舅……” 季延无力地合上了双眼,回想起沈鹤州贴过来的那一瞬,淡淡的雪松香气钻入鼻腔。 他想抱紧沈鹤州。 可他跟沈鹤州最厌恶的人没什么区别,一时间就连碰沈鹤州一下都觉得会弄脏了他。 结账回来的沈鹤州,没听清那两人说了些什么,站在不远处看着季延的神情从呆滞转到颓然。 勾了勾唇,掩上那副笑面狐狸的模样走近两人身边,为了引起两人的注意,沈鹤州故意轻咳了两声。 听见咳嗽声,正欲安抚季延的少女赶忙直起身子,赶忙向沈鹤州解释道:“喝醉了,心情变得沉闷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5、第5章 少女生硬的解释,听得沈鹤州有点想笑。 他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同样更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沈鹤州径直走到季延面前:“要我送你,还是帮你联系助理?” 季延抬眸看向沈鹤州,沉默了几秒后,才哑着嗓子回应道:“可以吗?” 这三个字,让沈鹤州败下阵来,牵着醉得像只呆鸡的季延走进电梯的那一刻,沈鹤州都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死前做了一场梦。 上辈子季延从未在他面前这样失态过。 或者说,回国后为了不让季临注意到他和季延之间的合作,并没有一回国就明目张胆的约季延见面。 而这一世,沈鹤州放弃从沈覃辛那边下手,就没有了捆绑季临感情的意义,和季延私下的关系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 车开到了五年前买的老小区楼下。 沈鹤州解开两人的安全带后,搀扶着喝醉的季延上了楼。 这间屋子四十六平方米。 算不上大。 系统在来回飞了一圈后,新奇的开口道:“宿主选择在这个地方买房子,是因为小的空间更能让你有安全感吗?” 沈鹤州将已经昏睡的季延搀到沙发上坐好,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系统一眼,没有说话,一个表情就已经把讽刺值给拉满了。 系统飞到沈鹤州耳边,在深蓝色的电流包裹下读取着沈鹤州的记忆。 “沈哥,你要给我看什么惊喜。” 走廊上模样还青涩的季临跟在沈鹤州身后。 沈鹤州回过头对着季临笑的温柔,老小区楼梯间内,镂空的雕花里射入的光洒在他精致的眉眼上,睫毛上宛若多了一层镀金。 “跟着我上去不就知道了。” 季临双唇微张着,目光对向沈鹤州盛满笑意的眼眸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沈鹤州在楼上喊了一声季临,他才飞快的向楼上奔去…… 那是一间很温馨的小家,四十多平方里的屋子里,玄关处被镂空的鞋柜隔开,往里面走浅灰色的沙发上被夕阳的余晖染上了暖意,侧边墙上挂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空相框。 “沈哥?” “喜欢吗?我们的小家,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这份回礼,算不算是回应了你对我的心意吗?” 说着沈鹤州将双眼通红的季临推到了满是相框的白墙前:“以后,就在这里,会装满你和我的点点滴滴。” 擅于玩弄感情的骗子。 在季临陷进去后,却远赴国外子公司,一走就是五年。 读取完这段记忆后的系统,再度回到现实世界后,系统注视着沈鹤州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连深情都可以演得毫无破绽。 系统要有□□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藏在角落默默擦汗了。 房间内。 沈鹤州端着泡好的蜂蜜水在季延身边坐下,他偏过身子,将杯口送到季延唇边:“乖,先喝点蜂蜜水。” 季延听见声音乖乖含住了玻璃杯的边缘,在沈鹤州轻哄下小口小口把递到嘴边的蜂蜜水往下咽,拉开一条缝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身旁的沈鹤州。 沈鹤州:“你的药呢?” 季延一顿,脑子还不太能反应过来沈鹤州说得是什么。 可脑子里多了一个女声,一直催着他和沈鹤州拉近距离。 是第二人格吗? 季延暂时转不过弯的脑子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沈鹤州在季延的胸口处摸了摸,并没有摸到药瓶无奈地笑了笑:“先跟我去房间休息,药我待会下楼去买。” 说着沈鹤州将季延从沙发上扛了起来。 季延歪头看着沈鹤州,在酒精的作用下,沈鹤州那本就不俗的五官上好似多了一层柔光滤镜,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可耳朵里的第二人格很呱噪,吵得他脑仁都开始疼了。 “去房间啊啊啊啊!不得借着酒劲把沈鹤州按倒在床上,狂甩他的嘴唇,跟他说季临就是个屁,快到叔叔怀里!” “争气点,他都带你回家了,酒醉两个男人在一起不发生点什么,合适吗?不合适!” 好吵。 季延皱了皱眉头,很想把第二人格从脑袋里甩出来。 “亲了吗?说话,你现在有没有亲他,其实可以温柔点的,借着酒劲亲他一下,你别说你不行!当年你要是有季临那龟孙热情,早就抱得美人归了好吗?驻守在路灯下的男二是不配得到爱情的。” 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季延确实被脑袋里喋喋不休的第二人格吵得的动容了。 带有水雾的双眼,落在了沈鹤州的薄唇上。 “你用的哮喘喷雾还是五年前那……” 沈鹤州话还没有说完,季延便凑头吻了上去。 眼前那柔软的唇瓣没有季延想象中那样炙热,却又带着莫名的甜意。 沈鹤州微僵了片刻,倒没有把季延推开,他合上了眼睛,熟练地回应着季延的亲吻。 正要反客为主之际,衣柜里钻出来的一道人影,打断了沈鹤州的攻势,他眼角余光恰好对上了季临难以置信地眼神。 “临少。” 紧跟着衣柜里又钻出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 不多时床底下也有了动静。 沈鹤州搀扶着季延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床底下又钻出了两个毛茸茸的脑袋。 这个屋子里还挺热闹的。 季临红着眼,委屈地喊了一声:“沈哥。” 沈鹤州看向季临,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丝毫没有半点被抓奸在床的心虚。 季延皱着眉头,还没有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潜意识中却觉得站在不远处的人影熟悉却讨人厌。 沈鹤州柔声道:“早知道你在,我就不带着季延上来了。” 季临感觉喉咙里像扎了一根鱼刺,再开口时,说话的声音变得哽咽了起来:“沈哥,这是我们的家,你怎么可以带着外人上来。” 沈鹤州笑意未改,注视着季临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冷意。 上一辈子,季临还有利用价值,沈鹤州多得是时间和他虚以为蛇,面对可以随意丢掉的垃圾,他倒没有耐心继续浪费时间。 旁边季临的兄弟也在起哄,话里话外都在替季临不值。 沈鹤州笑了笑:“你没有带着沈覃辛来这间屋子里睡过吗?” 季临双唇微启,眼中闪过了一瞬的心虚。 就连刚刚为季临声讨沈鹤州的几个好哥们,也不说话了,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身材微胖的男人出来打哈哈道:“我烟瘾犯了,你们谁陪我下楼买包烟。” 另外三人赶忙应声,从这满是尴尬的卧室里退了出去。 季临抿了抿双唇,不自然地笑道:“那个私生子碰我一下,我都嫌脏,我和他能有什么。” 沈鹤州道:“恩,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对方语气柔和的说出了最冰冷的字。 季临愣了片刻指着喝醉的季延道:“是不是这个野…我小叔跟你说了什么,他对我们的事情根本就不了解,沈哥,我才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就……” 不等季临把话说完,季延挣脱开沈鹤州的搀扶,冲上前去就给了季临重重一拳。 喝醉酒的人,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 季延一击铁拳砸在了季临脸上,季临被打得大脑嗡嗡作响。 沈鹤州没有去拉,坏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眼神漠然地注视着季延是如何一拳接着一拳打得季临毫无还手之力…… 季延一连在季临脸上打了七八拳后,因为哮喘的缘故,嘴唇变得有些泛紫,压在季临身上时呼吸也越发的困难,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声音很小让人完全听不清楚,唯有那双满是戾气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季临。 季临缓过起来,本就当着兄弟的面带了绿帽子,又被季延像疯狗一样打了那么多拳,现在什么理智都没有。 他抓着季延的衣领,一把将人按在衣柜上,恶狠狠地说道:“季延你个野种是疯了吧!” 说着季临抬起手正打算把脸上挨到拳头给讨回来。 拳头还没能砸到季延的脸上,就被一股外力抓住了胳膊。 季临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沈鹤州:“沈哥,你帮着他?他和沈覃辛一样都是见不得野种,我们才是一样的。” 沈鹤州冷声道:“松开他。” 季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想要挣开束缚,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躯,手力却那么大。 季临怒道:“沈鹤州!” 沈鹤州将季临一把从季延身边拽开后,顺势将季延拉入了怀中。 季延脸色憋得发白,泛紫的双唇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沈鹤州搀扶着季延去客厅后,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牛皮纸袋,让季延才缓解着哮喘的症状。 此刻这一幕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插入了季临的胸口。 还没等从这一幕下缓过神来,沈鹤州拿起桌上的钥匙,对着季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季临嗫嚅着唇,双眼通红,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许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把握住了沈鹤州的手臂:“沈哥,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是沈覃辛勾引我,还用这件事威胁我和他在一起的,你相信我,我对他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沈鹤州弯起唇角,眼神仍旧温柔,说出的话却不留一点情面:“季临,分开了五年,我想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分手吧,停在这里还能给彼此留个好印象。” 6、第6章 季临从没想过有人可以用这么温柔的神情说出这样的冰冷的话语。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将季临拉出房间后关上了门。 “钥匙给我。” “沈哥……” 沈鹤州道:“我要下楼给季延买药,不想耽误太久。” 那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几乎卡的季临快要窒息。 他掏出怀中的钥匙时,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就连握着的钥匙的手都不住地颤抖。 沈鹤州接过钥匙,浅笑着拍了两下季临的肩膀:“好好跟小辛过。” 说完,沈鹤州握着钥匙快步向楼下赶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季临颓然地锤了一下门板,嘴里愤愤念了一遍沈覃辛的名字,语气不像是提起床伴,反倒像是在说自己的仇人。 房间里。 季延依靠着牛皮纸袋慢慢控制下病情,刚才还满是醉意的神态,如今已经变得清明。 他拿出挂在脖子的长条吸铁石往耳朵上一凑,一颗小钢珠从耳朵里滑了出来。 耳朵都快听不见声音了。 他皱着眉头揉了揉小耳后,解除蓝牙连接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表舅你还好吗?说话啊?你们在哪要不要我现在过来。” 季延听着电话那头焦急的哭腔,哑声道:“没事了。” 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后,紧接着话锋一转,让话题回到了季临的感情问题上:“沈鹤州一定喜欢你,你看他在季临面前维护你都维护成什么样了,隔着电话我都能想到季临当时的表情!” 季延垂下眼帘,没有开口回应表侄女的喜悦心情,侧脸和肩膀将手机夹在中间,轻轻揉捏着吃痛的手指。 “他活该。” 表侄女认同地点了点头:“脚踏两条船,不就是活该嘛!表舅加油,我等着你带沈鹤州回来吃饭。” 与此同时。 药店里,沈鹤州拿了一瓶哮喘喷雾到前台结账。 系统飞到沈鹤州身边道:“现在相信季延喜欢你了。” “恩。” “虽然你跟季临分手的手段有那么一丢丢的残忍,但季临那种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就该这么对他,失去坏的,才能遇见更好的人吧?” 沈鹤州淡淡瞥了一眼系统,笑弯的双眸里却带着令人不适的寒意。 系统当然知道他服务的宿主是什么好人。 装不下去了。 作为能够读取宿主记忆的高维生物,它怎么会不知道季临把沈覃辛当作替身这件事,到底有多少是沈鹤州的暗中谋划。 系统最终还是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季临虽然是渣男,但你的手法会不会太粗暴了些。” “会吗?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我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感情在里面。” 系统道:“可季临把沈覃辛当作替身是宿主引导的呀。” “我给他们下药了吗?” “唔……” “我让沈覃辛爬上季临的床了吗?” “唔……” 沈鹤州浅笑道:“我是忽冷忽热吊着季临,我是纵容沈覃辛模仿我的样子,季临为什么不和我提分手后再跟沈覃辛厮混,沈覃辛要真把我当作哥哥,为什么能爬上季临的床。” “我又不是死了,出国而已。” 系统被沈鹤州堵得哑口无言。 这个陷阱,只要有一个人真正把沈鹤州放在无法替代的位置上,就不可能成功。 看着原本就呆头呆脑的球球,好像变得更蠢了。 沈鹤州轻笑了一声:“不过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恶毒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一个陌生号码发去了信息。 -换个玩法,我想我能从季家手上拿到一笔金额不小的注资。 球球伏在沈鹤州肩头,看见屏幕上的信息不禁焦急了起来,想起刚才沈鹤州说的话,此时就连反驳声都弱了下来:“宿主利用别人的感情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好的……” 沈鹤州无辜地浅笑道:“我这不是在按照你的要求,不要走上辈子的老路吗?” 系统漂浮在半空中,大脑被这个理论打得混乱了起来。 “利用季临的感情,是因为季临不是好人,他活该,可季延很好呀,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珍惜一下别人的感情呢。” 沈鹤州道:“因为我是恶人啊。” 球球急了的,头顶上的螺旋桨飞快地转动着,圆鼓鼓的身躯在沈鹤州眼前忽上忽下:“宿主,你不可以这样,感情不应该被拿来利用。” 高维生物的思想还真是既天真又奇怪。 沈鹤州拍了拍圆球的脑袋,看似温柔的笑容,却让人后背发毛:“感情那么容易变质的东西又能维持多久,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就应该牢牢把握住。” “宿主……”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真信了这种东西,就会跟她一样变成一堆枯骨,躲在坟墓里哀泣。” 沈鹤州低头看了一眼塑料袋里的哮喘喷雾。 他承认,他骨子里流着一个卑劣男人的血。 所以肮脏的血肉里又怎么可能生出花来。 …… 沈鹤州回到家里时,季延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从卧室里取出一条厚毯子给季延盖上,把哮喘喷雾放在了一旁的米色茶几上。 正准备离开之际。 季延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温柔的目光落在了季延仍显得苍白的眉眼上:“我吵醒你了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 系统漂浮在沈鹤州身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等着宿主欣然同意对方的求爱,开启一段充满算计和陷阱的爱情旅途。 沈鹤州扒开季延的手道:“你喝醉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不可以吗?” “我和季临交往了五年。” 季延看向沈鹤州的眼眸澄澈温柔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他垂下眼帘,眼中难掩落寞,只是缓缓将手收到了毯子里:“……我知道了。” 沈鹤州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向了厨房。 季延:“沈鹤州。” 沈鹤州停住脚步,朝着季延的方向微微侧过身子。 “我等你。” 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沈鹤州微微蹙起了眉心,他没有开口回应,仿若听不见季延再说什么,径自进到了厨房开始忙碌。 醒酒汤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绿豆汤,厨房里没什么东西了,我刚尝了尝,这绿豆放的时间不长,还能喝。” 季延低头看了一眼被端在手心的瓷碗,沉默了两三秒后,拿起碗中的瓷勺在汤水中搅动着。 沈鹤州点了两下桌面:“给你买的哮喘喷雾,五年前那个牌子,暂时缓解应该是没问题的。” 季延点头:“绿豆汤很好喝。” “喝完进侧卧睡吧,客厅冷,你的病不能受寒。” 季延抬眸望向沈鹤州。 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却偏偏可望而不可即。 那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指了指房间后,腿擦过他的膝盖,留下淡淡的雪松香气。 不多时,卧室房门关上的声音,让季延捧着瓷碗的手微微一颤,微阖的双眼落寞地盯着桌上的喷雾。 卧室内。 沈鹤州取出睡衣,转进主卧的卫生间内洗澡。 卫生间的玻璃上贴着季临合成的双人照片,他走到洗手台前,漠然地将那一张张合照撕下。 桌子底下传来了男人的清唱声。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沈鹤州不耐烦地蹙紧了眉头。 当看见唯一一张真合照后面贴着一个t子的时候,沈鹤州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系统在此时飞进屋道:“我刚才在衣柜里还看见了很多装饰,应该是为了给你举办欢迎会的。” 沈鹤州冷下脸来,将所有的照片撕碎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贴在洗手台下的小录音机刚好传来了季临哑着嗓音道:“沈哥,我好想你。” 沈鹤州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住洗耳朵的冲动,平日里柔情似水的眸中满是厌恶与不屑。 “宿主看到这些难道不觉得感动吗?” 沈鹤州道:“别告诉我高维生物会被这种东西感动。” 系统看了一眼垃圾桶里被撕碎的合照:“看起来用了很多心思。” 沈鹤州盯着镜子上的胶痕,不快地啧了一声。 他拿起湿毛巾在镜子上擦了擦,自顾自地说道:“得用酒精才行。” 说着他偏头看向系统:“高维生物清理这个不会很难吧。” 系统急忙退开一段距离。 正在这时,沈鹤州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沈覃辛三个字,划开屏幕,点了一下免提键后,继续擦拭着镜子上的胶痕。 “哥,是我不好,你不要生季临的气了。” 沈鹤州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我现在只想冷静一下,小辛,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鹤州面无表情,声音带着痛苦和无奈,像极了被渣男和弟弟伤透心的可怜人。 沈覃辛道:“哥,你的意思是,你会给他一次机会的对不对?你们还有可能在一起的,对不对?” “……小辛,我真的累了。” 说着沈鹤州挂断了电话。 系统飞在沈鹤州身边,它看着沈鹤州一边擦玻璃上的胶痕,一边声音里带着痛苦和哽咽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算了,明天找点除胶痕的药水再弄。” 系统痴呆装。 沈鹤州又道:“他上赶着当小三的样子,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啊?” 系统要坏掉了。 7、第7章 等第二天季延离开后,沈鹤州擦干净玻璃上的胶痕,就把那间所谓希望和爱人有个舒服小窝的房子给挂卖了。 整个过程不带一丝留恋。 中介拍完照片离开,沈鹤州收拾好床铺,连带着被褥床垫全用袋子装好丢在了垃圾房旁。 一切忙完已经是傍晚。 他只给一个陌生号码打电话询问了一下公司大概情况后,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系统漂浮在沈鹤州身边,周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它能读到宿主上一世的记忆,却很难琢磨清楚宿主究竟在想些什么。 吵醒沈鹤州的是早上十点半的手机铃声。 他埋在抱枕上露出一只眼睛,伸手在桌面上摸索着,当将手机拿到近前,看见是沈诚辉打来的电话时,他眉心微蹙,将手机又扣在了茶几上。 就连他回国都不曾关心一声的亲生父亲,此时电话却没断过。 沈鹤州翻了个身,骨节分明的手指顺过茶几上的电话后,在接听键上点了两下。 “都回国了,整天待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沈鹤州吃痛的额角:“一个人住习惯了。” 沈诚辉冷哼了一声:“今晚回来吃饭,你妈知道你回来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我妈? 沈鹤州仰面躺在沙发上,手背往额头上一搭,还是没忍住嗤笑出声道:“她的鬼魂还愿意见你呢?” “你疯……”沈诚辉拿着长辈款的责骂还没有说出口,话音一顿,再开口时先是咳了两声,才改口道:“你接受不了你陈阿姨,我也不勉强你,到底是一家人,晚上回来一起吃顿团圆饭,你弟弟和陈阿姨都惦念着你呢。” 沈鹤州应下了。 傍晚便驱车回到了沈家。 他刚进屋,宋姨就迎上来想说些什么,刚握上他的手腕,沈诚辉就带着陈淑从楼上下来。 陈淑搂着沈诚辉的手臂柔声道:“宋姨,大少爷回来了,还不快去厨房把菜端出来。” 宋姨最看不惯陈淑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正要转身骂人,便被沈鹤州一把拽了回来。 “我陪你去。” 宋姨拍了拍沈鹤州的手背,愤愤地瞪了一眼陈淑,径直向厨房走去。 饭桌上。 沈覃辛也在。 沈鹤州拉开沈覃辛身边的位子坐下。 “大明星还有空回来呢。” 沈覃辛苦涩地笑了笑:“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沈鹤州浅笑着没有说话,眼角余光扫过沈覃辛时,赫然看见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 哪怕用粉底和衣服遮掩,就两人现在的距离也依旧清晰。 沈鹤州微阖着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嘲弄。 “鹤洲多吃点虾仁,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他看了一眼碗里的虾仁,浅笑道:“现在不喜欢了。” 沈诚辉脸色一沉,终归没忍住将筷子摔在桌面上。 ‘啪——’的一声脆响,让饭桌上的另外两人都不免坐直身子,偏偏沈鹤州不以为然,还把虾仁从碗里夹了出来。 “沈鹤州!” 厉呵声下,沈鹤州抬眼对上沈诚辉盛怒的表情,唇角弯起,温柔的眼神看不出半分恶意:“海鲜过敏,两年前还因为这个住过医院,爸,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沈诚辉接下来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一双眼怒瞪着沈鹤州,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陈淑笑着大圆场道:“你爸他成天忙着公司的事情,无论对你还是对小辛多少都会有疏忽的地方,你也真是的,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在饭桌上闹得这样僵……” 沈鹤州单手托着下巴,手指在嘴上比画了一个上扬的幅度:“这样说话在爸爸和陈阿姨眼里都算恶劣的话,你们也太敏感了。” 沈诚辉因为生气被憋得通红。 又想在沈鹤州面前发作,却又有所顾忌。 陈淑拽了拽沈诚辉的衣角,递台阶道:“鹤州在国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和鹤州好好说话。” 沈诚辉冷哼了一声,顺着这个台阶走了下来:“你也真是的,在国外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从小就爱逞强。” 这一句,沈鹤州没有堵回去。 他托着下巴,盛满笑意的双眼冷冷地观察着不远处的狗男女,收起了攻击性,反倒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做什么。 饭吃到一半。 沈诚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鹤州,我听说你喜欢男人。” 沈鹤州看向沈诚辉没有说话。 “才开始我也接受不了,你说男人怎么能跟男人在一起呢,可你母亲走得早,我忙于公司的事情,又忽视了你太多,你陈阿姨也开解我,说为人父母的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 陈淑听着沈诚辉的话红了眼眶,娇小的身躯倚靠在了沈诚辉的怀里。 这一幕配上沈诚辉挺出来的大肚子,非但不让觉得赏心悦目,反倒还有些倒人胃口。 沈诚辉道:“既然你和季家那孩子互相都有好感,季总也跟我说了,过段时间先把订婚宴给办了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沈鹤州兀自笑了笑,将青菜夹到了沈覃辛的碗里。 “哥?” “小辛,你没有告诉你爸妈,我和季临已经分手了吗?” 沈覃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堵住了,怔怔地看着沈鹤州,双唇微张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沈诚辉道:“你们小孩子之间的分手,不就是今天分,明天又在一起,季临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的小性子,他都能理解,昨天他还特意跟着季总一起来,我一看就知道,季临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长那么大以来,沈鹤州还是第一次看见沈诚辉拿出慈父的模样说这些。 相比感动,更多是觉得有趣。 沈鹤州浅笑道:“沈诚辉,你在我面前没必要演出这副父慈子孝的假象。” 沈诚辉看向沈鹤州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沈鹤州撮起嘴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沈鹤州的长相很像他故去的母亲,那双桃花眼温柔又多情,五官秀气柔和。 原本没什么攻击力的长相,此刻满是笑意的眼眸却带着极强的威压。 他啧了一声。 心道沈鹤州和那个死去的女人一样讨厌。 却又不得不放下姿态道:“你外公的公司快不行了,你知道的,沈氏是你外公的心血,他老人家还在世时那么疼你,你应该也舍不得他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沈诚辉,现在这家公司姓沈,跟我母家没有任何关系。” 陈淑赶忙道:“你爸他也是觉得你那时还小,才把公司拿过来管着的,你看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这公司以后还不是得落在你的手上。” 沈鹤州弯起唇角,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人没有说话。 眼角余光瞥向沈覃辛时,他微愣了片刻,明明这个便宜弟弟就坐在身旁,却安静到,沈鹤州都忘了饭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眼中笑意更甚,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你们说得有点道理。” 陈淑急忙道:“沈氏现在急需要季家的注资,你爸本来也不想为了这点钱答应的,可实在是不想辜负了你外公的心血,又看着季少是真心喜欢你,才答应的。” 说着陈淑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往沈鹤州的碗里夹肉:“你能名正言顺地跟季临在一起,沈家又能得到助力,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陈阿姨说得确实有道理。” 陈淑笑了起来:“那你和季临……” “可以订婚。” ‘啪——’ 沈覃辛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沈鹤州淡淡瞥了一眼沈覃辛,对方瞬间像是遇见猫的老鼠,握着一支筷子,将头埋在了饭碗里。 不过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沈鹤州还能看见沈覃辛眼中的泪光。 他眼神轻蔑地落在沈覃辛颈部的淤青上。 上辈子就觉得沈覃辛爱季临爱得不可理喻,谁会被一个人踏入尘埃里,还能无怨无悔、痴心不改…… 沈覃辛眼底的落寞与悲伤,只让沈鹤州看得后背发毛。 那边,沈诚辉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季家打电话了:“季总,我家鹤州也是喜欢季临的,就约在明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好好谈谈这他们的订婚事宜。”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 沈鹤州柔声道:“沈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和季临订婚。” “什么?!” 前一秒还喜笑颜开的沈诚辉,这一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沈鹤州挠了挠脖颈:“不行啊,那就算了。” 陈淑狠狠拉了沈诚辉一把。 沈诚辉强撑着笑容道:“行,你要就给你。” 沈鹤州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饭桌。 刚上到楼梯中间,一直在饭桌上沉默寡言的沈覃辛忽然起身追了上来。 “哥,季临哥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把季临当作获取沈家利益的工具!” 沈鹤州敛上笑容,指腹温柔地抚摸过沈覃辛的颈部:“刚才在饭桌上你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再下楼多吃点,八点后就不能再进食了。” 说完,他转过身,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看完全程的系统只觉得后背发凉。 “宿主,你原来是为了让季临嫉妒,借此获得更多的利益,对吗?” 8、第8章 沈鹤州没有回答系统疑问,推开了角落里的房间门。 屋子不算大,透光性也不好。 可桌上却整洁,就连床上都被蒙上了一层白布遮挡灰尘。 系统在房间内转了一圈,自顾自地询问着心中的疑虑:“宿主你当时没有答应和季延在一起,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吗?” 沈鹤州拿起覆盖的在床铺上的白布侧身抖动着白布上的灰尘,飞起的尘雾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宿主,如果你还不改变自己的行为逻辑,按照程序运算,目前的走向极有可能导致前世的轨迹重合,到时候你就谁都救不了了。” 沈鹤州将罩着床铺的白布搭在了椅背上:“是我的问题吗?这能说是他们蠢。” 系统停在半空,圆圆的眼睛看着沈鹤州的方向眨巴了两下,再度程序运算着故事结局的走向。 结果还是一样。 它眼睛变成两条粗横线退散的耷拉在电子屏两端。 “沈诚辉和陈淑在哪?” “叮——”它飘到沈鹤州身边,“书房。” 沈鹤州往床上一躺,疲惫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道:“你能投影吗?” “啊?” “闲着也是闲着,放个书房的实况转播看看呗。” 系统浮在半空中静默了片刻,把书房的画面投在了沈鹤州头顶的墙壁上。 书房里那对狗男女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沈诚辉更是忍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百分之三十?我手上全部的股份也就是百分之六十,他手上还有那个贱人给的百分之五,我要真给他百分之三十,以后他话语权不得比我还大!” 陈淑靠着身后的书桌:“又不是一次给他这么多,先给他点甜头把订婚的事情办下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你以为那个小畜生真这么容易忽悠的吗?” “季家的合作和儿子的前程,你都不在乎了是吧?沈鹤州和季临在一起,小辛才能做正常人,你想我们的儿子一辈子都是那样?” 提起沈覃辛的事情。 两人脸上的表情说明他们都是知情的。 沈诚辉气得把桌上一个四百万才拍下的古董砚台都险些砸在了地上,要不是陈淑拦得及时,沈诚辉这回该为了四百万的砚台气得肝疼了。 男人嘴上的谩骂却没有停下,一直叫嚷着家门不幸。 说生出了一个会勾引男人的贱货,好在有点利用价值,不然非得把沈鹤州赶出门去。 陈淑也陪着沈诚辉一唱一和,哭得声泪俱下,句句声讨都是在埋怨沈鹤州带坏了沈覃辛。 墙上的投影吵得厉害。 系统都听得心里不舒服了起来:“宿主,还是不要听了,我帮你……” 话还没有说完,系统转头就看见窝在床上睡着的沈鹤州。 投影里的吵闹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甚至都成了入睡时最好的伴奏。 三个小时后,沈鹤州从床上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因为倒时差的缘故,夜里都睡得不太安稳。 他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熟睡的系统,起身向楼下走去。 路过沈覃辛房间的时候,还能隔着门隐隐约约听见哭声。 他嗤笑了一声,同时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还没睡呢?” 宋姨的声音从佣人房内传了出来,沈鹤州回过头时,身材矮小的女人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米色羊毛衫。 沈鹤州浅笑着点了点头:“在国外太久了还不适应这边的时间。” “饿了吧?” 沈鹤州轻轻嗯了一声,就紧跟着宋姨钻入了厨房。 上一世,宋姨是在沈家意外坠楼死的,他虽然没有拿回外公的公司,但让导致宋姨身亡的那对狗男女死在了一场车祸中。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想吃什么跟宋姨说,我做给你吃。” 沈鹤州回过神后,跟在宋姨身后进了厨房。 “想吃宋姨做的藕粉汤圆。” “哪有睡前吃这个的。” 沈鹤州看向宋姨不说话,但眼神里又确实透着几分可怜,宋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水和汤圆粉混合在一起。 一刻钟后,宋姨把揉好的汤圆放在滚水中时,用手背蹭了蹭站在鼻翼旁的面粉。 “宋姨不喜欢你和那个叫季临的人在一起。” 沈鹤州道:“为什么?” 宋姨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后,才贴近沈鹤州耳边道:“沈覃辛和那个叫季临的有一腿,我看见过,他把沈覃辛抵在一个小巷子里亲,还喊着什么沈哥……” 说到这里宋姨掀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我现在想起来都难受。” 沈鹤州用漏勺搅动着锅内的汤圆,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语调平和道:“没事,反正季临要结婚的人也是我。” …… 第二日,清晨。 季家餐桌。 季延拉开椅子坐下后,季昆泰顺势折起了手中的报纸。 “阿延,佣人说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有没有叫家庭医生到家里看看。” 面对这个比自己大二十二岁的哥哥,季延没有说话,用摇头作为回应后,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季昆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种病可大可小,不能马虎对待,下午我让医生到家里帮你看看。” “恩。” 话音刚落。 季临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从楼上跑了下来。 “爸,今天和沈鹤州谈订婚的事,你看我穿这套怎么样?” 话音刚落,季延手中牛奶打翻在了桌上,乳白色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服。 佣人赶忙从洗手间取来毛巾为季延擦拭。 季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季延的方向,哪怕季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仍旧能从对方一时的失态中找寻到快感。 他浅笑着拉开季延对面的椅子,拿起一片烤得焦黄酥脆的面包咬了一口道:“今天我和沈家谈订婚的事宜,小叔叔身为长辈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季延冷声道:“公司的事要是你也能这样志得意满,身为长辈我可以省不少心。” 面包片被季临生生捏出一个指头洞来。 季昆泰眼见儿子失态,掩唇发出了两声轻咳。 季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叔叔教训的是。” “时间还早,去医院做个体检报告。” “小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季延道:“你在外面玩的花,做个全身体检保险一点。” 季临故意在饭桌上说出要去谈订婚的事,原本就为了膈应季延,谁能想到来不及得意,反倒被季延的反击打得猝不及防。 紧接着季延站起身又道:“吃饭的时候把体检报告一起带过去,给沈少好好看看。” “小叔叔还真是关心我。” 哪怕在季昆泰的压制下,季临都将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季延道:“谈不上,就嫌你脏而已。” 说完季延朝楼上走去,刚走到正中央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倚靠着楼梯的扶手,伸头朝着饭桌的方向探去。 “沈少今天要是没看见你的体检报告,你明天就不用来公司了。” 餐盘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季延听着季临无能狂怒的打砸声推开了房间门,脸色一如平常般冰冷,单凭肉眼看不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季昆泰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季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来人,收拾一下桌子,帮少爷重新准备一份早餐。” 季临道:“我还有胃口吗?他就是故意恶心我呢,比我大两岁而已,摆什么长辈的款来教训我,不就是爷爷留给他的股份比我们都多,不然这个家里有他说话的份吗?!” “季临!” “我说错了吗?他妈占着自己年轻漂亮勾引的老头子临老进花丛,什么都留给那个贱……” ‘啪——’ 季昆泰一记耳光打得季临头偏向了一边:“谁教你议论长辈的!” 季临眼神似淬了毒双眼盯着季昆泰不说话。 季昆泰靠近季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忍。” 一个忍字。 季临真带着体检报告去见了沈鹤州。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沈鹤州一边品着茶,一边翻看着季临递过来的体检报告。 沈诚辉坐在沈鹤州身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还担心沈鹤州这一举动惹来季家的不快,在餐桌下不断撞沈鹤州的小腿。 一次、两次……到第六次的时候,沈鹤州合上还没有看完的体检报告,一脸关切地看向沈诚辉。 “爸,身体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坐在这里的。” 季昆泰道:“沈总身体不舒服?” 沈诚辉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没…没什么……包间里有点热。” 季昆泰招手唤来服务员把空调的温度调低。 沈鹤州把体检报告递回到季临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季家谈订婚的事情都那么正式,季家是谈好订婚就要在床上试试大家合不合适吗?” 一句话,沈诚辉刚喝下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季临耳根子红了,季昆泰也不自在了起来。 沈鹤州继续道:“肾有点虚,血脂也有点高,得多注意身体才行。” 正在这时,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沈鹤州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季延发来的信息。 -体检报告看了吗? 沈鹤州拿起手机回道: -恩,亚健康,肾也不是很好。 9、第9章 那个肾不好,血脂还有点高的季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当场就把那份体检的报告撕个粉碎。 面对季临异样的情绪,沈鹤州为他满上了一杯橙汁。 “生气了?”沈鹤州偏过头,恰好与季临四目相对,眼见季临慌张地往后靠,他浅笑着将那份体检报告按在了桌上,“之前我还因为那天的事情有些犹豫,但看见你今天这份心意,我才真正下定决心。” 季临的情绪,随着沈鹤州先抑后扬的话语,像是经历了一轮过山车,此刻正是放烟花的时候。 坐在一旁的沈诚辉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这茶好,不是这家餐厅自备的吧。” 季昆泰笑道:“外面的茶水我喝不惯。” 两人聊起了茶的汤色味道,沈诚辉还装出细细品味的模样,每喝上几口都要发出几句评价,好像还真是行家。 季昆泰笑着偶尔应承上两句。 看起来像是遇到了知己,沈鹤州一眼就能看出来,季昆泰对沈诚辉的品味有些不屑的,甚至说季昆泰看不起整个沈家。 上一辈子他和季临也谈了婚事。 是季临向季昆泰争取的,再加上这些年季临在感情的事情上荤素不忌,小模特他可以,会所里陪酒的小年轻他也行,名声在圈子里早就烂了,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季临喜欢男人。 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季家又是由季延和季昆泰两个人说了算,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把自己的宝贵闺女推到火坑里去。 怕季临迟早在外面混出病来,沈诚辉自从接手过公司后,虽然逐步再走下坡路,但老董事长生前也留下了不少人脉。 思来想去,沈鹤州是老董事长的亲外孙,还有人愿意给老董事长卖个面子。 季昆泰才勉为其难答应了和沈家的联姻,唯一的条件是季临必须得搞个孩子季家的血脉带回家。 这些事,沈鹤州答应婚事时并不知情,回国那会知道季临和沈覃辛的关系暧昧,却也没能拿到实证。 季临那个时候又表现出一腔深情,非他沈鹤州不可的样子。 要是换个不清醒的人,结局很有可能作茧自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而季临就是恍然大悟,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后,跟沈覃辛一顿虐心虐肝的火葬场后,最终抱得美人归。 可惜了。 沈鹤州不是有情饮水饱的反派男配。 所以现在看着季临那抑制不住的嘴角,和几次想要试图牵他,又不敢靠近的手,觉得很有意思。 他看着季临笑,笑意温柔,好似在注视久别重逢的情人。 实则与季昆泰假意装作与沈诚辉志趣相投,没什么不同。 两家人吃完饭后。 将订婚的时间确定在了两个月后。 两位长辈以公司的事为由先后离开,留给了这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公园内。 沈鹤州不怎么说话,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季临说什么订婚的事宜,沈鹤州偶尔会微笑着应答上两句。 整场订婚仪式要怎么样,周围的布景应该如何。 他都是柔声应答着:“好啊!”“我觉得不错。”“你想怎么来都好。” 季临从沈鹤州脸上看不出什么,可看似正常的气氛,却因为没什么互动性的回答,让他觉得浑身难受:“沈哥你是不是还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沈鹤州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问道:“恩?什么事。” “我让我爸跟沈家谈婚事,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你一个!” 沈鹤州浅笑道:“没关系,你们安排就好。” “沈哥,真的是沈覃辛趁我喝醉主动爬上床的,我和他真的没有关系。” 沈鹤州在季临的话下,有些愣神,不多时落寞地微阖着双眼,没有停步,没有回应…… 可随着季临的话,他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 季临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匆匆追上了沈鹤州的脚步:“沈哥,我是脏,是配不上你,这都是沈覃辛那个贱人,趁着我喝醉装成你的样子勾引我,我才做错了事,你心里要是不舒服的,我现在就找人给沈覃辛点教训。” 在季临说这番话时,沈鹤州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短信,不禁蹙紧了眉心。 他拍了拍季临的肩膀:“我有点事情要忙,订婚的事情你订就好了,我都配合,你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沈鹤州将手机往风衣口袋里一揣,大步流星地朝着季临的反方向走去。 等到季临追过去的时候,沈鹤州已经上了出租车。 车上。 沈鹤州拨通了一直短信交流的手机号。 “那个项目,哪边愿意和我们合作?” “恩,说是看在老董事长的面子上,但是注资的金额我们公司现在根本拿不出来。” 沈鹤州道:“我会想办法,琳茜辛苦你了。” 系统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得脑子都快坏掉了。 听见沈鹤州与电话那头的人聊起什么项目,什么注资,什么公司,它赶忙飞到了沈鹤州的面前。 “宿主,我记得沈家现在并没有让你进沈家工作。” 沈鹤州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回应着系统的疑问:“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系统道:“读取宿主的内心和记忆细节是一件很耗费能量的事情,如果我能量耗费光了,谁还能帮宿主达成心愿。” 这件事对于沈鹤州上一辈子的报复没有决策性的影响,只是沈鹤州人生中的一环,所以哪怕是系统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它所能了解的,是整体事情的大致走向,可小到沈鹤州每天吃了什么东西,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这些细节,还需要系统单独从记忆库中剥取出来。 前几次为了找突破口,它浪费了太多能量。 比起再一次去获取沈鹤州的记忆,找到这通电话有关的信息,它更想宿主亲自把事情说出来。 电子屏上的眼睛变成了星星状。 沈鹤州弯起嘴角:“你很想知道?” 系统星星状的眼睛旁开始浮现出电子烟花。 “自己去看咯。” 可恶! 烟花一闪变成了一个类似于井字的图案,眼睛也从星星的模样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圆。 沈鹤州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系统类似于颜文字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由感叹着:不愧是高维生物,连表达情绪都这么朴实无华。 系统不打算浪费能量去探察一些对扭转命运起不到任何帮助的事情。 干脆蹲在一旁观察着沈鹤州的表情,同时等待着出租车会开往什么地方。 结果…… 宿主居然是去卖房。 沈鹤州和一个中年女人签订了买房合同,全程除了几句客套话后,没有过多的交流。 房屋中介看了看手中的合同道:“那这周四两位跟我去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 沈鹤州点了点头,跟买主道别后,便离开了中介公司。 系统道:“你不是都要和季临订婚了吗?为什么要卖掉你们的房子?宿主又想做什么?完蛋了,我根本计算不到卖掉这套房子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一百二十八万。” 系统:“……真的?” 沈鹤州道:“合同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系统战术性后仰:“我知道了!你是为了让季临觉得你心灰意冷,然后让他疯狂报复沈覃辛,折磨沈覃辛,对不对?” 沈鹤州笑而不语,离开时拍了拍系统的大脑袋。 紧接着耳边有时传来系统兴奋的声音,有时洋洋自得,有时又劝沈鹤州不要轻举妄动。 沈鹤州忽然停了下了脚步,两手按住了眼前的圆球。 显示屏上的眼睛一会变成线一会变成圆,都快要闪到错乱了。 “宿主你不能因为我猜出了肮脏龌龊的心思就杀球灭口!” 沈鹤州弯起唇角,单手将圆球往前一抛后,揉了揉小耳:“吵死了。” 把系统抛远后,他看了一眼琳茜发过来的合同。 这个项目要投入的金额比预期要高,对于现在的公司来说,真把那么多资金投出去,很多正在合作的小项目极有可能会因此瘫痪。 在正常人应该为钱头疼,不能睡觉,取舍下面该怎么做的事情。 沈鹤州已经给季延发了短信。 不到一分钟,季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季延道:“晚上季昆泰约了不少亲戚说季临要订婚的事情。” “季总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沈覃辛今天在片场被教训了,一段水下戏拍了足足二十多次,闹得抢救了,下午就送到了医院。” 沈鹤州笑了笑:“就想约你出来吃个饭,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什么时候?” “看你时间。” “明天下午。” 沈鹤州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有些无奈:“又是烛光晚餐啊?” “……不是。” “行,那明天见。” 电话那头淡淡应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了。 从两个人开始联系起,每一次都是季延等他挂掉电话。 他当初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第一次,他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平缓的呼吸声。 一分钟。 电话还是没有挂断。 沈鹤州低声道:“季延。” “恩?” “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季延道:“我…我在忙,腾不出手来,你挂吧。” 另一头季延紧紧握着手机,双眼微阖。 10、第10章 随着听筒那头响起了两声忙音,季延才缓缓放下了手机。 他在无人的包间静坐了几分钟后,才推开了家宴厅的门。 刚进门,季临手举着啤酒,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人头昏脑涨,他头不适地偏向一边。 季临将手中的啤酒凑近他唇边:“两个月后我就要和沈鹤州订婚了,小叔叔来喝一杯,庆祝我能找到真爱。” 谈订婚的事情被沈鹤州冷落后,季临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在沈覃辛和季延的身上,只可惜他能找人给沈覃辛使绊子,却又奈何不了季延什么,想来想去,干脆借醉装疯膈应季延。 他看似醉醺醺地贴在季延的肩膀上,实则偷偷观察着季延的脸上的变化。 心中期待着这张脸流露出神伤或错愕的表情。 没承想季延只是接过他递来的啤酒,举杯一饮而尽。 季延道:“恭喜。” “……到时候叔叔一定要来参加我和沈鹤州的订婚仪式。” 季延淡淡瞥了季延一眼,冷声道:“确定你希望我来?” “什么?” 还不等季临从他这句话里琢磨出味来,他道:“公司还有几个项目文件要处理,我先走了。”说着他拍了两下季临的手臂,转身离开了包间。 独留季临站在原地手举着空杯,眼神迷茫,回想着刚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胸口那口本就难以疏解的气反倒堵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 沈鹤州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与季延见面。 依旧是家格调不错的高级餐厅,季延订了一间靠近走廊尽头的包间,沈鹤州刚准备敲门,门咔的一声打开,季延穿着浅黑色的休闲服站在门口,看见他出现在屋外时,明显地愣了一下。 包间里少了那天花里胡哨的布置,看起来很简洁,却又很舒服。 季延拉开了身旁的座椅,示意沈鹤州入座。 沈鹤州停在季延身边,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道:“我有个项目想要六千万的注资。” 说着沈鹤州把一份正式的合同递到了季延的跟前。 季延注意到沈鹤州眼底的乌青,紧起了眉心:“昨晚熬夜做的?” 注意到季延的目光,沈鹤州指节蹭了蹭眼下,浅笑道:“总是得正式点的。” 季延让服务员拿了一支笔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甲方那里写上了名字。 沈鹤州按住合同道:“你都不看看吗?” “我信你。” “为什么?” 季延道:“信任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沈鹤州按着合同的手迟迟没有松开,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上一辈子对季家的了解并不深,对季延在季家的真实情况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所以他将两个人之间定为一场互相牟利的合作。 现在仔细想来,季延从没有主动提过需要他做什么,算计季临、给季临挖坑,只不过沈鹤州自以为是地报答。 对方轻易签下六千万的合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沈鹤州忍不住有了另一个猜想。 “今天我不带着这份合同来,直接跟你要六千万,你也会给我的对吗?” 季延严肃地看向沈鹤州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熬夜做这些?” 沈鹤州笑了,拖着椅子坐近了季延的身边,不等季延开口,他捏了捏季延的脸柔声道:“小季总,六千万呢,就这么儿戏?” 指尖触碰的地方开始发烫,季延怔愣地看向沈鹤州,耳朵像被蒙上了一层厚纱听不真切沈鹤州在说些什么,脑海里只剩下‘鹤州他不只对着我笑,还摸我的脸……’ “小季总,白纸黑字已经落下来,现在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季延垂眸摸了摸沈鹤州不久前捏过的位置,冷声转开话题道:“你自己的公司?” “恩,在国外的时候就可以筹备了,之前本来打算用来做资产转移,现在想要自立门户看看。” 不是报复沈家。 季延愣了两秒,双眼晦暗不明,让人猜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答应和季临订婚,是因为喜欢他?” 沈鹤州手搭在椅背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重要吗?” “……不重要。” 季延倒上了一杯热茶推到了沈鹤州跟前,英气俊朗的眉目和平常一样冷冷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好像所有事情在他眼里都没那么重要。 就是这样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让他上辈子将爱意说出口时,都不易让人信服。 哪怕是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的沈鹤州,都从未察觉过季延的心意。 一如现在,男人没有波澜的双眼里,读不出嫉妒与爱意。 “新公司想要发展起来,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沈鹤州点头:“慢慢来吧。” 季延从包里拿出一张空头支票推到沈鹤州面前:“还需要多少自己填,不够再来找我。” 沈鹤州双唇微启,季延先一步打断道:“别再问我为什么。” 沈鹤州笑了起来,倾身贴近季延耳边道:“我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是想问小季总这么大方是不是想要包养我?” 他说着手臂已经搂住了季延的脖颈,唇边呼出的热气轻轻擦过季延的耳廓。 哪怕脸上掩饰得再好,僵硬的身体已经给了他相对满意的答复。 他指腹轻轻拂过季延另一边耳廓,像一只会将人精血全部吸干的妖精。 “沈鹤州……” 季延唤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就连握住他腕口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沈鹤州浅笑拖长音:“恩?”了一声。 “你不用这样。” “什么样?” 季延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沈鹤州的眼睛。 突然,本就靠近他身边的黑影,俯身压了下来,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便已吻上了他的双唇。 这一吻,带有极强的侵略性。 他连躲避都反应不过来,却能感觉到对方宽厚的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在唇边温柔地轻啄下,他合上了眼,像是随意让人摆弄的木偶,任由沈鹤州攻城略地。 他爱的人像是一阵会从指尖溜走的青烟,萦绕在他周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抓牢。 而他明知不能沉沦,却仍旧克制不住地往下陷。 -沈鹤州,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这一吻正是火热之时。 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沈鹤州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门外,恰好与季延的表侄女四目相对。 他弯起唇角,最后在季延的眼尾处落下一吻,手指擦拭掉季延唇上沾染的水色,才慢慢与季延拉开距离。 临走时,他浅笑着朝季延的方向挥了挥手中的支票后,手指点了两下桌上的合同:“合同就先放在这里了,等小季总改好章后,我亲自来取。” 表侄女目送着沈鹤州远去的背影,眼神跟了一路都没能看清沈鹤州手上那张支票到底添了多少数额。 门关上的那一刻。 薛白珂赶忙拉着椅子坐到了季延的正对面。 “表舅,你是不是不知道季临和他订婚的消息?” 季延淡淡道:“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 “我打算和季昆泰争权了。” 这句话明显比薛白珂进屋时看到的那一幕更让她感到震惊。 老季总很心疼这个小儿子。 薛白珂曾经家里的长辈提起过,老季总和季昆泰的妈妈当时是商业联姻,在外面老季总还有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没想到却在老季总结婚没多久后死了。 老季总心里一直有遗憾,在季太太死了十年后,老季总遇到了一个和白月光有七分像的小明星,没多久老季总就把那小明星娶进了门。 之后季家出了问题,小明星掏出了自己全部家底帮老季总渡过难关,从那一刻起老季总心里就觉得这就是他白月光的转世,不由做起了再续前缘的美梦。 季延也成了老爷子心里最重要的孩子。 可惜老爷子和那个小明星先后离世,老头子死之前虽给季延铺好了后路,但季延那时候年龄还小,季家和季昆泰的亲戚又经常灌输季延是私生子,他和他妈跑来抢别人的东西,破坏别人的幸福,久而久之就连季延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薛家和老季总关系很好,也是老季总在出事前给季延留下的重要人脉之一。 此时听见季延有了跟季昆泰争一争的心思,也提起劲来。 “表舅,那我回去就让我爸他们准备。” “恩。” 薛白珂还没高兴太久,又回想起刚进包房的那一幕,急忙道:“表舅你突然决定跟季昆泰争权,不会是为了沈鹤州吧?” 季延看向薛白珂没有说话。 “之前我是希望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沈鹤州答应和季临订婚,又跑来吊着你的,我看他是想两边下注通吃,根本就是为了你的钱!” “那有什么不好的?” 薛白珂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就说明他接近你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单纯!” “这就说明他还会来见我。” 当晚,薛白珂给圈内微博号发了一条匿名投稿,主题为‘有钱阔少遇无情捞0为爱甘做备胎为哪般。’ 11、第11章 沈鹤州只租下了一处写字楼的小半层。 除了他外,员工一共十五人,有一部分是沈鹤州当年从国外分公司挖回来的骨干,还有一部分是老董事长身边的旧臣,对他的事情一直尽心尽力。 上一辈子,他并没有把公司发展起来的打算,做了几个项目后,就帮公司里的十五人找了合适的下家。 琳茜就是跟着沈鹤州从国外回来的,琳茜的爷爷跟沈鹤州的外公是旧相识,目前算是这个小公司最大的股东。 办公室里。 琳茜拿着那张空头支票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后,像是看见自己孩子终于成气般,满意地点了点头:“要是老董事长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觉欣慰的,实话告诉我,你跟季延展现昨晚那份加班加点做出来的项目报告时,是不是把他给迷死了?” 沈鹤州:“他连合同都没看就签字了。” “什么?!” 琳茜吓得坐起身来,一时间就连拿在手里的支票都变得烫手了。 “之前我还在顾虑能不能将这个项目整个吞下,那边开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承担了整个项目总资金的七成,所得到的收益却只是一点蚊子脚。” 沈鹤州久久没等到琳茜的回应,从电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道:“你不相信我有能力把整个项目独吞下来?” 琳茜指了指手上的支票后,皮笑肉不笑地把这张价值不菲的纸拍到了沈鹤州的跟前:“我是怕你情债难还。” 说完琳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鹤州一眼,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沈鹤州拿起那张空头支票看了看,上面除了金额那一栏外都填满了。 十天内,只要沈鹤州想随时可以在上面填上季家负担得起,却又会狠狠肉疼的金额。 比起季延眼睛都不眨一下签下一份六千万的合同,这张支票才更让沈鹤州觉得烫手。 不管他最后会不会去银行提钱,可季延的心意已经给到了。 他指腹轻轻摩擦过支票上笔在纸上落下的印记,不由深吸一口气。 “宿主的良心现在在痛吗?” 沈鹤州道:“不会。” 系统贱兮兮地贴近沈鹤州的位置,嘴里发出砰砰的声响,来模拟心跳声:“这是什么声音,是宿主心动的声音!” -好想把这玩意拍到墙上去。 沈鹤州弯起唇角,安静地盯着眼前的圆球不说话。 当系统对上沈鹤州的双眼时,只觉得一股杀气朝着自己狂奔而来,它立马飞到了桌子下面,躲了两三分钟后,没察觉到后续的威胁,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沈鹤州懒得去理会系统,视线又落回了那张支票上。 他知道季延对他的事情从不会小气,但是季延这样豪爽大方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且这张支票还是在明知道他和季临再过两个月就要订婚的情况下丢给他的。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将那张支票收入了票夹内。 “你能告诉我上辈子季延是怎么死的吗?” 系统飞到沈鹤州身边:“抱歉宿主无法开启此项权限。” 沈鹤州垂眸,那张平日里总是含笑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几分落寞。 系统道:“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宿主如果愿意和我做一个小小的交易,我可以试着帮宿主……” “算了,也没那么重要。” 沈鹤州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匆匆收拾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后,开始考虑要不要约季延吃顿饭。 无关利益,不谈工作。 就像是普通朋友。 系统看着沈鹤州点开季延的界面,迟迟没有把短信发过去,干脆运用系统的能力推了沈鹤州一把。 很快,季延那边就发来了消息:想吃什么?我定餐厅。 沈鹤州看着那条回过来的短信,差点没能把手机抓稳,他缓了缓才点开了聊天界面。 上面赫然显示着一条: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呀~[玫瑰/][玫瑰/][玫瑰/] 沈鹤州回头看了一眼系统。 那只平常跟冤魂索命般跟在他身边不放的圆球,现在反倒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虽然臭不要脸对季延更是上下其手,可从没有试过那么骚包的聊天方式。 可约都约了,骚包就骚包点吧。 沈鹤州快速地回复道:地点我定,一会给你发定位。 季延回:好。 主动接下定餐厅的活后,沈鹤州搜索着周围有名的菜馆,才突然发现他从来不知道季延喜欢吃什么。 两个人看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际上除去利益外,竟没有一条线能够相交。 沈鹤州挑了很久。 介于季延的身体,选了一家专做粤菜的私厨小馆给季延发出了定位。 时间约在第二天的晚七点。 私厨的位置比较偏。 是郊区的一个跃层小屋,一天只接待一桌客人。 沈鹤州还是走了些人脉,才让原本要提前半年预约的餐厅,如约在第二天七点就能吃上。 沈鹤州松了口气,不由感叹着那么长时间不见的人,还能给他这个面子。 与此同时,季延办公室里的灯也同样亮着。 电脑上正是沈鹤州想要接手的项目资料。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他点了一下对方发过来的语音。 “小季总,这家粤菜我可是花了好大工夫才让你明天能吃上的。” 季延:恩,我会记着的。 “有小季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是什么人能让你费这么多心思的?” 季延:喜欢的人。 对方也不再发语音了:沈鹤州不是要订婚了吗? 季延没有再回复,默默把说这句话的人拉入了黑名单。 沈鹤州同意和季临订婚他管不了,可那些人非得跑到他跟前特意提一次,就真的很让人扫兴。 坐在一旁自己发了一会闷气后,才打开手机记事本记到‘他喜欢吃中餐。’ 第二天。 难得沈诚辉会在意他的存在,让他来公司熟悉熟悉。 职位给得不大,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职员。 沈鹤州顺道问了一下关于股份的事情,沈诚辉仍旧是那副含糊其词的模样,想把转让股份的事情往后一拖再拖。 他也不急,总有沈诚辉要求着他收下的时候。 上午,他坐在办公桌旁玩扫雷,也有几个不长眼拿着厚厚一沓文件让他录入,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下午过来取资料的人傻了眼,看着沈家这位太子爷,谁都没权利把人给开了。 只能把沈鹤州的事情往上面沈诚辉那里捅。 临下班前,沈鹤州就被沈诚辉的秘书喊进了办公室。 “鹤州,我知道你不满我把你丢到大厅里做一个小职员,但我这也是为了你能从基层学起,以后才有能力接手我的位置。” “我倒是觉得小辛比我更适合。” 沈诚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般,愣怔了片刻,最后才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总不能在娱乐圈混一辈子,等再过两年,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他回来。” 说到这里,沈诚辉对上沈鹤州的双眼,咳嗽了两声,又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沈氏的股份交到你手上,你身为哥哥就不能争气点,给小辛做个榜样。” “我就想拿着股份,每年分点分红而已。” 沈诚辉气得拍案而起:“你就这点出息!” “恩,所以爸说好的股份你什么时候准备转让合同。” “我还活着呢,你急什么急。” 沈鹤州往椅子上一瘫,当年温文尔雅的人,而今却露出了玩世不恭的样子:“我不急,季家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急。” “沈鹤州!” 沈鹤州指了指手腕上的江诗丹顿,微笑道:“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沈鹤州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反倒给沈诚辉气得不轻,只能把告沈鹤州黑状的人请进办公室臭骂了一顿。 那人只能恨自己犯贱,看着沈鹤州不被沈诚辉重视,非要跑到给太子爷找不痛快,反而惹了一身晦气。 打完卡。 沈鹤州正准备去停车场开车,刚准备打开车门。 季临就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挡在了他的车前。 “沈哥,今天有空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味道挺不错的,一起去尝尝。” 又是白玫瑰。 沈鹤州看着季临怀中那束玫瑰花竟觉得有些刺眼。 上一世季临也很喜欢送他白玫瑰。 在季临的幻想中沈鹤州高洁、一尘不染,却又心地善良到连一只路过的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在季临的眼中,沈鹤州身上聚集了所有美好的优点,完美无缺。 所以当知道沈鹤州满腹机关算计的时候,季临对沈鹤州的恨意和谩骂比谁都要疯狂,如果不是他在季临醒过神前,离开了国内。 大概跟故事里那些恶毒白月光比起来,下场自然也好不哪去。 跟一个给不到多大帮助,又在事后会发疯的男人比起来…… 当然要选择刚给过他一笔巨款的大金主。 沈鹤州浅笑道:“抱歉,今天有约了。” “沈哥,什么人能比你的未婚夫还要重要?”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两人身边。 后座的窗户缓缓落下。 还不等季临看清后座坐的是谁,车上的人冷声开口道:“鹤州上车。” 12、第12章 季延身为长辈当着自家侄子的面,截胡截的毫不手软。 车扬长而去的时候,季临看着空落落的怀抱,不知道该庆幸沈鹤州最后还是很给他面子地带走了玫瑰花,还是该嫉恨为什么他心尖尖上的小男友,竟当着他的面上了别人的车。 沈鹤州回头看了一眼后车玻璃,季临还在,看样子还没从被截胡的伤痛里走出来。 “你怎么会过来。” “听说季临要来接你下班。” 沈鹤州偏过头,正对上了季延同样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他弯起唇角,整个人慢慢倾向季延的方向,待季延反应过来意图想要躲避的时候,早已被他囚在了两臂之间。 季延吞咽了口吐沫,后背紧贴着皮质座椅,一抬头又恰巧能跟沈鹤州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四目相对。 他又想起表侄女说沈鹤州就是个妖精的话。 “所以小叔叔是故意截胡的吗?” 一声小叔叔让季延的脸立马红了起来。 太犯规了。 他握住沈鹤州的手腕,哑声道:“别这样叫。” “季临都叫你小叔叔,我为什么不可以?” 沈鹤州说话的语气不快,虽然是疑问,但从他的语调中,竟能听出几分调情的意味。 原本季延就禁不住对方撩拨,这时便连脸上的表情都撑不住了,整个人看起来又羞又恼,就连抓住沈鹤州腕口的手都克制不住地发颤。 “小叔叔,我不跟季临订婚了,跟你走好不好。” 季延惊诧地看向沈鹤州。 他想要开口,迟疑了半晌后,却偏头看向了一遍,微阖着双眼,搭在下眼睑上的睫毛掩去了他眼中大部分的情绪。 一如从前那般淡淡的。 只要留心观察,不难看出,这一句话在季延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偏沈鹤州是个坏的。 不多时,竟已坐回了原位,柔声道:“逗你的,可惜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小叔叔会答应我的。” 季延微愣了片刻,依靠袖口的遮掩,缓缓收拢了拳头,面上却是淡淡的:“都由你。” “哪怕我今天跟季临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你也都由我?” 季延道:“如果这顿饭你想和季临吃,我现在就可以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沈鹤州盯着季延看了几秒后,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车窗外来往的车流。 无趣地回应,硬邦邦的交流,好像把原本的气氛闹僵了。 季延眼角余光扫向沈鹤州的方向。 傍晚的余晖洒在沈鹤州的半张脸上,沈鹤州生得很好看,勾人的那种好看,一言一行极像一只矜贵又漂亮的白狐狸,金灿灿的光温柔画出他下颚角的分割线。 随着车轮滚过减速带,沈鹤州的身体跟着晃动了两下,整个人一歪脑袋险些撞上车框的之际,季延赶忙伸手挡在了窗框上。 细软的发丝落入了季延的手心,穿过手指的缝隙,搭在指节上时,还能感觉到阳光照射后所残留的温度。 时间仿若静止在了这一瞬。 他的手感觉不到疲累,目光停留在了那张遍布着光斑的侧脸上。 车停在小区楼下时。 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画面,识相地没有说话,把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直到沈鹤州的睫毛颤了颤,季延才吓得匆匆收回手。 “咚——”脑袋撞上窗框发出了一声闷响,季延手僵在半空,伸回去和收回来两种情绪在他脑袋里拉扯。 以至于当沈鹤州睁开眼时,看着季延僵在半空中抽出的手时,轻声道:“这是?” 季延想收回来,但手在反复拉扯下抽筋了。 五指因为抽筋诡异地合在一起,季延尴尬地看向沈鹤州,耳朵尖都羞红了。 沈鹤州拉过季延的手,轻轻为季延揉捏着小臂和手背:“小叔叔倒是贴心,还挂心着侄子的未婚夫睡着后,会不会撞了头。” 季延被这话臊得恨不得把手从沈鹤州手中抽回来,奈何手臂还麻得厉害,只能僵着晃动了两下。 沈鹤州眉头微蹙,按住了季延的手:“别乱动。” “恩……” 沈鹤州垂眸帮季延揉捏着手臂,不一会还柔声问道:“舒服点了吗?” “恩……” “你先活动活动。” 季延倒是个听话的,在沈鹤州的指挥下,来回活动着手臂,目光仍落在沈鹤州的脸上。 心里站着的小人焦急地问季延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为什么不试着再贴近一点。 为什么明明背着沈鹤州都能大方向别人阐明自己的喜欢,却在面对正主时却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舒服点了吗?” 季延猛地回过神来,对着沈鹤州微微点头。 沈鹤州嗯了一声后,拉开车门先下了车。 车厢内。 季延握住自己的手臂,上面还残留着沈鹤州指腹上的温度。 原先觉得那么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在就坐在他身边,一次次地贴近他,好像他只要伸一伸手,就能把曾经最渴望得到的月亮揽入怀中。 沈鹤州道:“小季总你还在想什么?不饿吗?” “不是。” “那快些下来,我先上楼去等你,离跟厨师约好的时间,都过了半个小时了,厨子要是生气了,待会的饭菜说不准就没那么好吃了。” 季延:“好,我马上来。” 沈鹤州的身影已经钻入了单元楼内。 季延深吸了一口气,来克制着自己情绪的波动,甚至还掏出哮喘喷雾吸了两口。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季延不值钱的模样,无奈道:“小季总,恕我多嘴,这男人看起来真的太会玩弄感情了,不是您能招架得住的。” 身为季家的司机,有关于季临未婚夫的事情,他也算有所耳闻。 刚才听着两人在车上的对话更觉得沈鹤州轻浮得很。 这司机是季家的老人,也算是看着季延从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奶团子长到这么大的。 “小季总你没谈过感情,像这样能闹得季总点头让季少娶进门的男妻,能是什么简单人物,更别提季少每次从国外回来都一副受了情伤却又离不得那小子的模样,那小子能是什么好人,我瞧着是鬼心眼多得很。” 季延道:“张叔,往后别在我跟前说他闲话,我不喜欢。” 张叔看着季延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心下感叹着:谁叫忠言逆耳呢! 楼上。 沈鹤州哄得本因为食客晚来有些不快的厨师,笑得双眼都快眯成两条缝了。 季延上来的时候。 桌上正放着开胃菜,沈鹤州边吃嘴里的夸奖就没停过,又不是硬夸,句句都对美食有自己的见解。 这副模样,让季延想起了学生时代。 站在办公室里的沈鹤州也是能让老师眉开眼笑的优等生,班里的人缘也不错,沈鹤州是个很神奇的人,懂得迎合每一个人的情绪价值,让每一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觉得很舒服。 与此同时,沈鹤州又是一个再冷漠不过的人,他能在每一个人心里都留下不错的印象,却离开了一个地方后,和当初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走得不近。 同样,他也见过那个穿着得体,温柔有礼的少年把学校的器材室砸得一塌涂地后,站在一片废墟中气喘吁吁的模样。 事后又是如何让沈覃辛那个替罪羊哭红了眼站在老师面前认错的。 沈鹤州:“愣在那里做什么?” 季延匆匆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沈鹤州对面坐下。 沈鹤州将热腾腾的羹汤端到季延跟前:“这个好喝。” 季延点头,与沈鹤州坐在一起品尝着那些精致又美味的珍馐。 “你不喜欢吃西餐?” 沈鹤州迟疑了片刻:“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吗?” “去国外见你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过,说你不怎么去中餐厅,对那边有名的西餐厅也很有见解。” 沈鹤州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的。” 他这样说着,倒也没给季延留太多的疑问,从手机上翻出一个文档推到季延的跟前,上面都是对餐厅的菜色的分析和评价。 “我又不是对美食有多大研究的人,可总有需要招待的客人,挺喜欢这些的,不表现得和对方志趣相投些,还怎么刷好感。” 沈鹤州说着舀起一勺羹汤喝了一口,那张脸上对美食的享受,一时间也显得不易分辨真假。 季延忍不住摸了摸沈鹤州的耳朵连着脸颊那一块的皮肤,好像在这中间寻找一条可以撕开的缝。 沈鹤州浅笑着抓住了季延的手腕:“哪有吃饭的时候往别人脸上摸啊摸的。” “沈鹤州,你脸上的面具什么时候可以摘下来。” 沈鹤州微愣了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探季延的额心,柔声道:“也没发烧呀,今天菜里又没有佐餐酒,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季延手指缓缓握成拳状:“没什么,先吃饭吧。” 沈鹤州点头,又喝了两口汤后,自顾自地说道:“我挺喜欢这家店的,真的,我妈她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喜欢煲汤给我喝,她走后,宋姨承下了她的工作,汤都那样,做法也大差不差,但总找不回过去的味道。” 季延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后,摸了摸沈鹤州的手背,这无声的安慰笨拙又显得有些可爱。 “季延,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是见过的,对吗?” 季延道:“你一直都很好。” “温柔?善良?高洁?还是一尘不染?” “你砸器材室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看。” 13、第13章 沈鹤州在季延这番话下愣住了,那张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志得意满游刃有余的表情,而今也会流露出一瞬地慌乱。 又在没多久后,渐渐恢复了原有的伪装。 “什么器材室?” 季延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吃饭。” 沈鹤州夹起一块烧乳鸽咬了一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回想起沈覃辛扑在自己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画面。 那个时候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他还跑去老师办公室帮沈覃辛说情。 虽然并没有改变对沈覃辛的定罪,可在那个蠢弟弟眼里,他一直都是最好的哥哥…… 沈鹤州摸了摸下巴,回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么荒唐的事,又为什么构陷沈覃辛。 哦,是因为沈覃辛掉到游泳池后,沈诚辉罚他在外面跪了四个小时,他有些气不过。 哪怕他的确站在二楼的窗子前,边喝着牛奶,边看着沈覃辛扑腾挣扎。 可这怎么不是沈覃辛活该呢。 他该替那对狗男女受的。 系统飞在一旁,忍不住深深看了沈鹤州一眼。 “宿主,你恨的是沈诚辉和陈淑,为什么偏偏要跟沈覃辛过不去。” 沈鹤州单手托着下巴,心道:因为这样他们才会痛。 “沈覃辛是真的把你当做哥哥,他会不会太无辜了点。” -既得利益者,哪里无辜。 “后面上来的这几个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季延问。 季延的声音,打断了沈鹤州和系统的谈话,沈鹤州浅笑道:“为什么这样问?” 季延道:“看你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鹤州喝了一口羹汤后,才低声道:“那天器材室你看见了?” 季延沉默了两三秒后,微微点头。 “没想到还会有目击证人。”沈鹤州笑了起来,不同于平时,那双会勾人的桃花眼,而今带着冷漠与疏离,就好像这才应该是他沈鹤州该有的模样。 季延道:“目击证人吗?难道不是旁观者。” 沈鹤州浅笑:“倒叫小季总这么久了都念念不忘。” “因为那时的沈鹤州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只有我看见了。” 沈鹤州怔愣了几秒后,掩面大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那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演得很完美,一个好儿子,好哥哥,温柔又有风度的学长,成绩优异品德高尚的优等生。 演得季临陷入了这个假象中,自以为是地去眷恋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 笑声一直没有停止过,直到沈鹤州缓不过气来,他才伏在桌面上,渐渐没了声音。 空洞的双眼望向桌底。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双眼所看到的只有能将人一点点吞噬的黑。 沈鹤州低声问,因为头还埋在臂弯里,听起来声音闷闷地:“那个沈鹤州有什么好的?” 季延道:“哪里都好。” “……谁会喜欢故事里的坏人。” “那谁规定你就是坏人的?” 沈鹤州抬起头看向季延:“你把我做过的事拿出去问问,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可我不觉得。” 沈鹤州思索了片刻,坐直了身子,单手托腮,眼神直视着季延的位置:“如果我害的人是你,你也会这样认为吗?” “我甘之如饴。” 沈鹤州看着季延,忍不住再度去回想那通海啸前的电话。 如果没有那场海啸,他往后的人生顺风顺水,会在某一天想知道季延是怎么死的吗? 又或者季延在死的时候,有没有对喜欢过这么一个人而感到绝望…… 脑海里出现这些的时候,连沈鹤州自己都愣住了,他揉了揉眼角,心道:最近是真的累了。 却没有发现,说完这句话的季延比他还显得不安。 这句话无疑是将他的喜欢,直白地捧到了这个人跟前。 心中几种情绪交杂,又怕自己的出生会惹来沈鹤州的反感,又期待着能从沈鹤州口中得到想要的回应。 对季延来说哪怕在季家和季昆泰父子俩针锋相对,也没有过这样的慌乱情绪。 “后面这几道菜不合你们的胃口吗?” 主厨看着桌上的菜品没怎么动来到两人桌前询问。 两人回过神来,目光对到了一处。 季延却有些心虚地回避开了沈鹤州的眼神。 沈鹤州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之前都觉得季延性格清冷,不易接近,现在起渐渐品到了那张冷脸下的慌乱无措。 沈鹤州:“刚和季总谈工作的事有些入神。” “哪有在饭桌上谈工作的,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品尝美食都不专心,下次还是别预约我这。” 这两人迟到,又不好好吃饭,让主厨脸色一黑,闷着头就转入了厨房里。 沈鹤州压低了声音,学着刚刚厨师的语调道:“小季总,听见了没?哪有在饭桌上谈工作的。” 季延知道沈鹤州这句话是在点自己,耳朵尖都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季延的窘迫,沈鹤州一边品着桌上的美味,一边给季延那边递台阶:“好像除了工作外,你和我之间能聊的事情很少。” 季延也觉得自己有些枯燥,他轻咳了两声找了一个合适的话题开口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喜欢这家餐厅吗?” 沈鹤州环顾了一圈四周,不可否认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菜色,他都觉得还不错,只是…… “我俩把厨子惹急了,以后怕是来不了了。” 季延:“所以你是喜欢这里的。” 沈鹤州:“喜欢。” 话音刚落,季延就从餐桌上腾地站起身来,眼看着正要朝着后厨的方向走,沈鹤州赶忙起身把人给拉了回来。 “你要去干什么?” “和他谈谈。” 面对季延那张冷冰冰的脸,沈鹤州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季总,人家现在只是不欢迎我们再来,你这一去,主厨可能就要提着菜刀把我们撵出去了。” 季延紧起眉心,没有说话,但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在你眼里,我情商有那么低吗? “先吃饭,这家餐厅那么难约,等再过一年,主厨说不准都不记得我们了。” 沈鹤州边说边推着季延的肩膀往回走。 桌上的菜确实都不热了,烧乳鸽的皮没有刚端上来时那么脆,但香味还在。 一顿饭吃完,和星级餐厅的西餐比起,这味道反而更值得人回味。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司机已经被季延叫回去了,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回沈家,还是去上次那个小区?” 沈鹤州疲惫地靠着身后的椅背:“不想回沈家,上次那间屋子已经脱手了,算时间买家怕都拎包入住了。” “卖了?” “留在手上做什么,我又不喜欢附近的环境。” 季延无声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反倒是把话说破后的沈鹤州已经不想在季延面前装下去了。 人活在世,在每一个人面前都得演,都得装,每一天都活得不自在。 季延自然说自己能接受、喜欢他这样,他干脆就把真正的沈鹤州扒光了,放到季延的面前。 然后等着这个人害怕退缩,和他那个侄儿一样,指着他谩骂着恶毒的时候。 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 看吧!季延也一样,所以上辈子你的漠然是对的。 所以现在的他懒洋洋地看向季延的方向:“季临本身的价值,已经不值得我花费太多精力在里面,房子卖了,等他问起来的时候,我还能说一想到那间屋子,就想到他和沈覃辛的事情,到时候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负罪感,觉得是他毁掉了属于我们的小家。” 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就像是他卖房子时,眼中没有任何的留恋。 与此同时,他也在等着季延问起关于那套房子的事情‘你会不会舍不得……’‘就不留念吗?’ 季延道:“那去我家可以吗?” 这些季延都没问,眼里甚至都没有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沈鹤州盯着季延的侧脸,弯起唇角道:“好啊。” 季延的家。 上辈子从没有去过。 当跟着季延到楼上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阔又冰冷的大平层,除了日常需要的家电外,黑白灰的配色,让人像是走进了古老的电视机里。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大概是季延身体的缘故,屋子里经常会有保洁阿姨来清扫灰尘。 沈鹤州刚在沙发坐下,季延就从房间里找出一套未开封的睡衣递到了他面前。 “侧卧往这边过去就是,里面有卫生间,浴缸每周阿姨都会打扫干净。” “浴缸?” 季延道;“以前你说,你的家里一定要有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等忙了一天后,躺在里面会很舒服。” 沈鹤州愣住了,他看着季延脑海里搜索着这段荒谬的记忆,却查不到来源。 面对他眼中的茫然,季延只是笑了笑:“学生时代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 “学生时代?我和小季总在一个班吗?” 季延在这个疑问下突然僵住了。 当年花钱买沈鹤州消息,藏着沈鹤州遗漏的笔、橡皮擦,在他的小窝里很早就留存了有关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这些隐秘又过界的喜欢,看上去十分疯狂。 “季延?” 季延垂下眼帘,低声道:“偶然听见。” “……我平常说话有那么大声?” “洗完澡,记得吹干头发再睡。” 季延说完把睡衣塞到了沈鹤州的怀里后,落荒而逃。 14、第14章 卫生间内。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已经亮了一次又一次。 电话一直再打来。 在餐厅时也打过几个来,沈鹤州瞟了一眼屏幕看着季临两个字时,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那边打得更频繁了,紧接着又发过来几条短信。 -沈哥,你接我电话好不好? -你现在还跟季延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保证,我一定和沈覃辛断得干干净净不让你操心。 沈鹤州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就连光亮也被埋入了冰冷的洗手台上。 他则是躺在放好热水的浴缸里闭目养神。 水温很舒服,本只想闭着眼睛养养神,还是在温暖的水柱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吵醒沈鹤州的,是浴室外的撞门声。 他揉了揉额角处,才慢悠悠地从浴缸里站起身来,季延也正在这时撞门而入。 两人面面相觑,一s不挂那个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穿得严严实实那个脸反倒红了。 沈鹤州拿过一旁的浴巾擦了擦发丝上的水珠,白炽灯下,湿淋淋的前胸还泛着水光,因为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泡了太久,就连眼尾都被热气腾得有些微微泛红。 “我睡了很久吗?” 他漫不经心地疑问,久久没能得到回复,才停下来擦拭发丝的动作,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季延。 季延僵在原地,一张脸能红得滴出血来。 目光一路向下,起了反应的下半身顶出一个鼓包来,如果说难以表露的感情还让人无法看清,那身体的反应却把一切无法言说的动情写在了明面上。 水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了声响。 季延慌忙抬起头对上沈鹤州的双眼,往后推了两步后,遮住自己的情动之处,慌忙从卫生间内退了出去。 被撞坏的门锁,在合上的那一瞬,又弹开来一道口子。 沈鹤州正偏头往屋外看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慌乱中还不忘将卫生间门再带上一次。 有意思。 比起看手机上季临发疯的样子。 他更愿意去逗弄那个红着脸躲到房间里去的小叔叔。 白色的浴袍有些敷衍地被他披在身上,胸口的绳结系得十分潦草,看上去只要轻轻一拉就会完全散开。 他就穿着这样一套半掩半漏的白色浴袍斜倚在季延的主卧外,湿润的发丝在猪肝色的大门上印出了一道水渍。 “小叔叔,需要我帮你吗?” 他开口询问,侧耳压在门上时,不难听出房间里急促又努力压抑着的呼吸声。 这人本就心坏,现在又使坏般地按动了一下门把手。 ‘咔——’的一声。 门打开了一条缝,他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两三秒。 “别进来,求你。” 季延的声音带着哭腔,努力压抑着自己,就连裹着被子的身体,都克制不住地颤抖。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季延,我可以帮你的。” “别进来。”季延咬牙说出这句话,仿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直到门再度关上,带走了那一缕投进来的光亮,季延才将头埋入枕头中,发出低低的呜咽。 他好喜欢好喜欢沈鹤州。 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个矜贵漂亮的小公子站在杂物室门外看他的画面。 沈鹤州逆着光,冰冷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他本以为他会死在哪里,没想到沈鹤州使了一些小手段,把这件事闹得在场的宾客人尽皆知。 身患哮喘病的小少爷,是为什么被关进满是灰尘的杂物间里。 也因为那一次老季总勃然大怒,将季家更多的那一份分到了季延手里,还立下遗嘱,如果季延出事,他手中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将抛售,以季延的名义捐给基金会。 季延想着沈鹤州。 心里不由在想,是那个时候在尘灰中濒死喘息的自己狼狈,还是此刻情动不能自已的自己狼狈…… 客厅里。 沈鹤州干坐了一会,这才想到那被安放在浴室内的手机。 季临发来四十多条短信。 最新的那一条,透过手机都能感觉得到季临的愤怒和无奈。 -沈鹤州,你是不是跟季延在一起,你别信他的话好不好,我心里一直只有你,真的! 他发了一条早点休息过去,就将手机关机了。 这一波操作,让在沈家客厅等候沈鹤州回来的季临,终是没忍住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从上次谈论订婚的事情后,季临就没办法再把沈鹤州约出门见面。 不是不回消息,就是简短的一个忙字。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异国恋那段时间。 沈诚辉也没敢睡,现在就等着这场联姻来拉一把本就岌岌可危的沈家,可订婚的事,哪怕沈诚辉再有能耐,也不能压着沈鹤州去订婚。 现在看着季临气成这样,沈诚辉心里咯噔一下,赶忙用眼神使唤佣人给季临倒水。 又端着一点长辈的款上前道:“楼上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先上去休息会儿,等鹤州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真是太不像话了!” 季临冷瞥了一眼沈诚辉:“沈哥平常睡哪,我睡在他房间就行。” 沈诚辉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却也没敢欺骗季临,让佣人将季临带到了二楼的房间。 另一边,沈覃辛也一直在打沈鹤州的电话。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沈覃辛沉下脸来,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让沈鹤州不要这样对季临。 句句苦口婆心、情真意切,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这两人沾了亲。 门外响起敲门声。 沈覃辛连拖鞋都没有套稳,就赶忙去把门打开。 季临站在屋外沉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将沈覃辛的房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一双眼怨毒地看向沈覃辛,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季临,哥哥应该是有事,你别担心,我也在努力联系他。” “别叫我,你和沈家都让我觉得恶心。沈覃辛!是你告诉沈哥我和你在那间屋子里上床的对吗?” 他开口质问的同时,狠狠捏住沈覃辛的手臂,掌心的力度越来越紧,像是恨不得把指腹都穿入沈覃辛的皮肉中。 沈覃辛只是红着眼,扭动了两下身体,感觉到手臂上力度加重,他才红着眼睛委屈道:“背着哥做出这种事,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觉得丢人!怎么可能有脸把这些事告诉他!” “最好不是你,如果沈哥因为这件事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也别想好过。” 季临说着用力将沈覃辛拽到跟前,那仿若无骨的身体撞入了季临的胸口。 原本的争吵羞辱,到了此刻却多了调情的意味。 沈覃辛合上了双眼,眼泪不断往下掉:“季临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根本没想过伤害你和哥哥,我比谁都希望你们幸福。” 季临压在沈覃辛身上把人牢牢地抵在墙上,如惩罚般吻咬他的唇瓣。 与此同时,身为虐恋情深play的一环。 沈鹤州已经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一个身影飞速地窜入不远处的房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打开电话给季延发了一条短信。 -跑那么快做什么?我会吃人吗? 季延刚回到房内,看见放在床边的手机亮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看见沈鹤州发来的短信时,他没忍住发出了两声干咳。 又回短信给沈鹤州。 -回房间睡,外面容易着凉。 短信刚发过去,沈鹤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季延握着手机差点没抓稳,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后,才按下了通话键。 “接地怎么这么慢?” 季延食指指节心虚地蹭了蹭鼻尖:“刚在找手机。” 沈鹤州被季延一本正经地扯谎给逗笑了:“哦,那小季总刚刚是在用意念给我发的短信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沈鹤州没打算为难他,柔声又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晚安好梦。” “……晚安。” 那边依旧在等着沈鹤州挂断电话。 他很好奇,季延对这种事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感,却也没好得多问,只是主动挂断了电话。 系统停在沈鹤州身边,痛心疾首地说道:“宿主,你现在撩拨着季延,又准备跟季临订婚,在你们现在这个社会你说算不算脚踩两只船。”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难道不知道我和季临已经分手了吗?” 系统深吸了一口气:“分手了,宿主为什么要订婚。” “分手是分手,订婚是订婚,这两件事之间一定要有联系吗?” 统子cpu都快干烧了,这是哪跟哪啊! 但沈鹤州善良,面对这不算聪明的系统,还是愿意跟系统解释这中间的缘由:“我只是答应了沈诚辉,我会和季家订婚,又没有答应季临我们还是恋人关系,所以我和季临现在除了是普通朋友外,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 好有道理。 系统看着沈鹤州半天都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那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诧异地瞪着沈鹤州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看着那颗圆球都快要死机了,浅笑着拍了拍圆球的大脑门:“早点休息吧,人类的情感不是通过机器运算就能够完全掌握的,得用心去感受。” 心什么心? 高维生物的运算还不够全面吗? 该怎么跟我的宿主辩论。 想着想着定在原地的小球头顶都冒烟了。 沈鹤州摸着下巴忍不住思考,如果系统的cpu干烧了,真起火,这火是虚拟的,还是真实的…… 那需不需要叫消防呢? 15、第15章 不过最终证明这样的担心是没必要,也是无意义的,系统它虽然冒烟了,但并没有自燃。 第二天清晨。 沈鹤州还特意为季延做了早餐,不算复杂,就只有香肠煎蛋,还留下了一个吃早餐对胃好的便利贴,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系统木然地飞在沈鹤州身边,都不需要看,它就知道季延一觉醒来看见桌上的早餐,能感动一辈子。 “宿主,你这样是不可能改造成功的,任务失败就会困在循环里,困在循环里,你就没办法救你珍视的人,能有这样的机会是很不容易的……” 沈鹤州站在洗手池旁擦拭着水渍,说话时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昏君一般都不太喜欢忠臣说话的。” “哈?” “听着刺耳,就会把你给杀了。” 啊啊啊! 系统在沈鹤州阴恻恻的目光下绕着房间慌张地飞了一圈。 今天也是想辞职的一天!黑月光宿主毁灭吧! 因此,季延硬是把这份爱心早餐捂到了公司,还特意把季临叫到办公室问关于近期项目的事情。 其做法十分恶毒。 季临想着昨天的截胡就来气,偏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尊敬长辈的模样:“叔叔那么晚才吃早餐啊。” “恩,鹤州亲手做的。” 季临僵在原地,就连脸上的笑都撑不住了。 恨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 季延将项目文件推到季临跟前:“这份文件还不急着要,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改改。” “季延!你凭什么让我未婚夫住在你家里!” 季延道:“长辈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辈来嚼舌根,我哥他没教过你这些吗?” 站在办公桌前的季临被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被季延用小叔叔的辈分压得说不出话来。 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却还是得为了将来对季延赔笑脸道:“小叔叔教导得对,我记住了。” “滚出去。” 季临多余的话都没敢说,拿起桌上的文件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季延指腹轻轻摩擦过装着牛奶的玻璃杯,脑海里闪过季临与沈覃辛拉拉扯扯的画面…… 如果最后站在沈鹤州身边的人,只能从他和季临中选,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至少在他眼中那个人比什么都重要,就像是巨龙藏匿于洞窟深处的无价珍宝。 与此同时。 沈诚辉的办公室内。 男人明显被昨天的事情气得不轻,他就指望着依靠沈鹤州来抱上季家的大腿,偏这个丧门星没能力讨好季临,还惹得那个祖宗昨晚在沈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一抬头就撞见沈鹤州坐在沙发上玩消消乐,心里的怒火都快把脑袋给气炸了。 杯子砸在了地上时,玻璃碎片混着舒张开的茶叶在地上散开,还有几点水渍沾上了沈鹤州的裤脚。 沈鹤州淡淡扫了一眼沈诚辉那双气到布满血丝的脸,只垂下眼帘用手轻轻擦了擦裤腿上的水渍。 沈诚辉厉声道:“你是想让你外公那么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我不吃这套。” 沈诚辉后面痛心疾首的劝解哽在了喉咙里,看着沈鹤州时,连双唇都气得微微发颤。 沈鹤州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与其跟我说这些,还不如谈点实际的。” “……你这副样子被季临看见,会伤了那孩子的心的。” 沈鹤州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头:“能录下声音吗?要是不行,我当场给你重新录一段,我可以照我刚才说的复刻一遍。” 意思就是你要是想让季临看见,随便。 老子不装了。 沈诚辉见沈鹤州软的硬的都不吃,脸色沉了下来,那双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沈鹤州许久,才沉下声音道。 “你不就是要股份吗?我可以给你,但现在婚事还没定下来,沈家能不能从季临那里拿到好处还能难说,在你和季临结婚前,只能先给你百分之五。” 沈鹤州嗤笑道:“沈诚辉,你再打发叫花子呢?” “你以为季昆泰真的看重季临喜欢你吗?只不过季临喜欢男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比起外面那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沈家能和季家互利互惠,你要是没有沈家这层背景在,你以为就凭你还能跟季临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吗?” 老实说,沈诚辉这个人很有意思,明明是在求别人,还偏偏把父亲的权威给摆出来,好像忘了这个公司真正该属于谁。 或者在沈诚辉的潜意识里,他身为父亲,本就有能轻轻松松拿捏自己儿子的能力。 沈鹤州斜眼看向沈诚辉:“有道理,让小辛去吧,他那么喜欢季临,应该比我更合适。” 说着沈鹤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副不愿与沈诚辉继续往下谈的模样。 “沈鹤州!” 他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沈诚辉的位置。 沈诚辉深吸了一口气:“今天下午律师就会过来,结婚前最多百分之十,不可能再多了,你要继续狮子大开口,那就只能一拍两散。” “行,就先百分之十。” 沈诚辉呼出一声重重的鼻息:“加上你手上的百分之五,你也算是公司的小股东了,好好伺候季临,要是沈家不好过,你就算拿着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也别想有多少分红。” 沈鹤州笑而不语,就连沈诚辉都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番话给听进去。 下午。 沈诚辉把股权转让合同递给他签字时,还特意强调了他拿了股份就得讨好季临。 他浅笑着没说话,只是在看完股份转让合同的具体细节后,在两份合同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你能抓住季家这个男儿媳,股权转让手续尽早办妥吧,签都签了,千万别一直压在手里把我当傻子耍。” 说完这番话,他审视着沈诚辉这副恨不得咬死他,又偏拿他没办法的可笑模样,只觉得很满意。 正当要转身离开时,回头就转向了一脸错愕的沈覃辛。 他没有装出温柔长兄的模样与沈覃辛虚与委蛇,直接把沈覃辛当作了空气,掠过这个便宜弟弟身边后,往办公室外径直走去。 “哥,等等。” 沈鹤州停住脚步,从办公室内快步赶来的沈覃辛握住了他的手臂,气还没喘匀,就立马帮季临质问: “哥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季临的,不是为了利益!” 沈鹤州蹙紧眉心,转头望向沈覃辛时才看清楚这人唇角有着被粉底遮掩的破口。 他捏起沈覃辛的下巴,指腹轻轻剐蹭过沈覃辛的伤口处。 疼得沈覃辛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虚下就连刚刚跑来质问的气焰也有所削弱:“哥,你别误会,这是我演戏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沈鹤州收回手,淡淡道:“刚没太听清,你出来的时候问我什么呢?” “没…没什么。” “身体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沈覃辛不敢再质问沈鹤州什么,看着那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急忙摇了摇头。 沈鹤州没有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沈覃辛的肩膀后,快步转身离开。 可怜的系统在目睹完全过程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沈鹤州坐上了驾驶座,系统在用力晃动了两下脑袋,像素组成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宿主,你昨天当着季临的面跟季延走,不会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吧?” 沈鹤州垂眸系上安全带:“沈诚辉那老贼不会轻易把股份交到我手上的,用他最关心的问题刺激他,我才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宿主如果重复的轨迹,你就会被……” “你是复读机吗?” 系统:“……” “我做什么了?我像上辈子一样触犯刑/法了吗?” “唔,可欺骗感情……” “对啊,我就欺骗感情,你找人来抓我好了。” 沈鹤州将两只手合在一起,脸上笑意不改,眼底是令人不适的寒意。 系统一个闪身赶忙躲到了沈鹤州的椅背后,探出半个脑袋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看向沈鹤州。 沈鹤州道:“知道我不是好人,还要喜欢我,怪谁?” “宿主说的是季延吗?” 季延? 沈鹤州沉下了脸色,一只手往方向盘上一搭,渐渐收拢了力度。 连接着手机的车载屏幕正在此时响了起来。 本应该令人舒心的轻音乐,却让沈鹤州不适地啧了一声。 系统怯怯地说道:“宿主,是季临打来的电话……” 沈鹤州点了一下屏幕上的接通键:“喂。” “你为什么昨晚会住在季延家里?” “恩,住了,你想怎么样?” 季临在电话那头微愣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沈哥,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具吗?” “是你自己要在我们分手后,还让季总跑到沈家提亲的。” “……我没要逼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分手是你跟我说的气话。” 沈鹤州嗤笑了一声:“气话?” “我承认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沈鹤州没有再说话,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继续等待着季临情真意切地演讲。 “我跟沈覃辛在一起是为了替你报复他,让他尝尝你在沈家所受的苦,沈哥我知道你怨我,所以才会跟季延来往,看我难受,看我吃醋对不对……” 就季临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听得沈鹤州手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他蹙紧眉头,想到上辈子能陪季临演那么久,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居然连这种货色都能相处那么长时间。 16、第16章 “沈哥你在听吗?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我承认刚刚是我语气不好,你想去谁哪里都行,我就是有点吃醋。” 沈鹤州道:“你说,我在听。” 听见沈鹤州回应自己,电话那头的季临才稍稍放下心来。 “沈哥,今晚回我和你的小家好不好。” 沈鹤州又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季临想要去那个地方到底怀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说来说去不就是床上那点事。 可惜上一辈子那么强的忍耐性都没能和季临发生点什么,这一世更不用说。 他不喜欢在下位,面对季临又很难有什么反应,往难听点说,季临就算扒光衣服,在他眼里也跟挂在摊上贩卖的猪肉没什么区别。 更别谈现在还提前知道了季临和沈覃辛背着他早就滚到一块去了,心里多少有点恶心。 “卖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两三秒后,才难以置信地开口道:“卖……卖了?为什么要卖了啊?是不是为了季延!” “你是需要我在那个家里回味你和沈覃辛温存的片段?” 系统看着沈鹤州说这句话时脸上漫不经心的模样,总觉得自己统生无望。 宿主这人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可却让电话那头的渣男愧疚到死。 是啊!带着沈覃辛在那间小屋里睡觉的是他。 找替身的是他。 是他辜负了白月光。 是他毁掉了他们之间五年的感情。 系统都能感知到那边季临肠子都快悔青了,刚才还理直气壮质问沈鹤州为什么的人,现在直接变成了鹌鹑。 “沈哥,我……” “没什么,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你今天不提起来,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地下停车场内光线昏暗,顶端泛着幽幽白光的灯落入车内,让沈鹤州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晦暗不明。 季临在电话那头再开口时,声音都哽咽了:“沈哥,都是我不好,你别不要我,我从你上学那会就喜欢你,好不容易你才答应我的,我承认,是我管不住自己!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改!都改!你别不要我!” “好好的,哭什么呢?” 沈鹤州说着打开车抽屉找了一颗奶糖含在嘴里。 电话那头季临吸了吸鼻子:“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沈鹤州:“……” “沈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 沈鹤州冷笑了一声,心道:脸是真的大。 季临:“你后天有没有空,后天我接你去看看订婚典礼上要用的东西好不好?” “没时间。” “那……那沈哥半个月后,你能余点时间去看看订婚典礼上穿的西服款式吗?” 沈鹤州道:“你先把日期发给我,我看看最近的行程给你答复。” 说话的态度完全就是在谈论公事。 季临好像察觉不到对话那头的冷漠,又将话题回到了他所关注的重点上:“恩,那今晚……”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抱歉,今晚我有点累了,吃饭的话,改天再约吧……” 电话那头连连答应,态度那叫一个卑微。 沈鹤州挂断电话后,回头看了一眼系统,系统的显示屏已经被黑色完全覆盖,看上去像是身体里的高科技都被两个人的对话干爆了。 “这就受不了了吗?” “叮,系统正在检索中,宿主请稍后再联系。” 看着已经彻底挂掉的系统,沈鹤州驱车来到了公司楼下。 最近在忙着新的合作项目,有几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推开最里面那间办公室的门,拿起琳茜放在桌上的文件,单手解开了系在颈部的灰色领带。 为了拉投资和稳住沈诚辉,这边已经积攒了太多的工作。 只要等转让股份的事情敲定,沈氏那边就不必再回去了。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 琳茜推门而入:“沈家的股份已经帮你找到卖家了。” 沈鹤州抬眸:“今天下午签了字,沈诚辉已经让律师去办了,应该用不了多久。” 琳茜拉过旁边的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你真不打算拿回你外公的公司了吗?” “公司已经改名换姓了,守着一个空壳毫无意义。” 上辈子就是过于执念,总觉得那是外公留下的东西,里面有着老人的心血,所以在看到沈氏这些年呈下坡式的发展趋势时,他还是没日没夜在公司埋头苦干,幻想着有一日能让公司再续辉煌,等那个时候他要改回外公当年用的名字——贺奇。 可惜到头来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系统那天问他赢了吗? 他沉默了很久,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确实是输家,只是与沈家夫妻、沈覃辛比谁输得更多而已…… 琳茜不放心地凑近沈鹤州跟前:“你说这话没骗我吧?” “我要真只把这里当作跳板,还能瞒着你,让你陷死在里面?” 琳茜冷哼了一声:“谁让你这个人鬼心眼那么多,要是得罪了你,出门走路都得小心些,保不齐就被你套上破麻袋,推进小巷里一顿毒打。” 沈鹤州单手托腮,看着琳茜将这句话演绎得绘声绘色,没忍住笑了:“我那么阴险,还跟我合作呢?” “所以你得好好珍惜我这个合作对象,我这笔钱拿出来,是要向家里证明自己的,你个狡猾的,就算要我亏,也别让我亏太多。” “你这样一说,我有点想看你在沈家门口拉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痛哭流涕。” 琳茜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沈鹤州的小腿:“坏种。”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说笑。 琳茜伸长了脖子喊了一声进。 前台的小姑娘就把一份用木盒装着的外卖拎进了办公室里。 “嚯,季临送来了的?” 沈鹤州笑眼望向琳茜,没有回答,只是把上面那层木盖打开了。 琳茜伸头往食盒里看了一眼,她是个喜欢美食的,对这座城市里哪家餐厅好吃,更是门清,就一眼,她赶忙拖着椅子来到沈鹤州跟前:“云海天厦楼上那家粤菜?那家师傅脾气大得很,我还以为卖不了外带的。” 前不久沈鹤州和季延去吃过的那家。 那天两人把厨子气得不轻,这才隔了多久,不止能再吃上,竟然还是外带。 “我怎么不知道季临有那么大的面子?” 沈鹤州将打包好的食盒从里面拿了出来:“是季延。” 琳茜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倒没有意外,反倒有些预料之中的意味在:“他这么挂心你,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小心什么?” “小心小季总得不到就毁掉,买凶杀了你这个爱情骗子。” 沈鹤州轻笑:“要坐下来吃点吗?” 琳茜赶忙挥了挥手:“不了,我害怕里面下毒。” “他为什么要下毒。” “你前脚刚跟季临谈下订婚,后脚就拿了小季总六千万和一张空头支票,沈鹤州你要不出本书吧……” 沈鹤州迟疑地看向琳茜正在思索的表情,还不等开口问为什么说,琳茜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继续道:“就叫如何把脚踏两条船变成一个幸福的三口家。” “跑到我这里打工还真是屈才了。” “过奖过奖,行了,你有人送豪华晚餐,我可没有,姐姐现在要出去吃外卖了,等回来你要是不省人事了,我帮你报警哈。” 沈鹤州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琳茜:“借你吉言。” 门关上后。 沈鹤州才把食盒里的餐点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和那天在现场吃的菜色很像,却又加了两个新菜色。 餐点被木盒和精心做好的餐盒所包裹,看起来食物的色也没有因为长途奔波损坏多少。 他给废这番心思的那个人打去了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就好像是一直守在手机旁等着他。 “晚餐我收到了。” “恩,你今天要在公司待到几点,我来接你。” 印象中一向与他保持着距离的季延,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沈鹤州浅笑道:“我今天自己开车来了,看一看公司最近的情况就回去了。” “好。” “以后不用那么费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才不确定道:“路上耽误了一会,是不是影响味道了?” 沈鹤州:“没有,跟店里吃差不多。” “那明天你还在这边吗?” “应该吧,最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我暂时不会回沈氏。” “我知道了,你先忙。” 沈鹤州看着桌上的文件也不打算和季延说太久,对方花了那么多心思送这些过来,面上还是得客道两句。 在电话里道了声别,沈鹤州就挂掉电话,开始看最近这些日子堆积的文件。 写字楼下。 季延透过车窗注视着远处的光亮,那盏灯一直亮着,直到凌晨也没有关上。 他握着手机滑到沈鹤州电话的界面后,又停住,指腹轻轻擦过屏幕,却始终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那个电话。 再抬头时,沈鹤州办公室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襟危坐,视线一直盯着大门的位置,酝酿着见到沈鹤州时,开口第一句话应该说点什么。 人没有下来。 那灯熄灭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是确定沈鹤州不会下来了,他垂下双手的同时,‘啪——’的一声,手机落入了驾驶座的缝隙里,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他双眼微阖,落寞地看向车内一角。 “叩叩——” 听到有人敲打车窗的声音,透过玻璃,只能在黑暗中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蹙紧眉心,还是将车窗降了下来。 “小季总是在这里演苦情戏吗?” 季延讶异地看着眼前的身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鹤州斜倚在车旁,要是没有系统,谁会知道季延这个憨货一直在楼下等着他:“我不下来,小季总是不是要在这里守一整晚。” 季延想要说话,盯着沈鹤州只觉得喉咙干哑得厉害。 直到沈鹤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看着沈鹤州的眼睛,认真道:“沈鹤州,我可以喜欢你吗?” 17、第17章 沈鹤州看到季延认真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如果我不让你喜欢,你就不喜欢了吗?” 幽暗的灯光下季延脸上的表情变得窘迫了起来,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季总,现在反倒是不知所措。 许久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也要喜欢的。” 沈鹤州笑了,身子探入了车厢里,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车内空间狭小,这样的距离下,他能听到季延急促的呼吸声。 他伸手搭上季延的胸口,隔着骨肉,藏在肋骨下的灼热脏器,快得都要蹦出来了。 那么近的距离,季延定定地看着沈鹤州的侧脸,心脏要是没有周围的血管牵绊着,怕是要跃入沈鹤州的掌心里。 沈鹤州轻笑道:“心跳越来越快了……” 季延倒抽了一口凉气,按住沈鹤州的手背,僵硬地转开话题道:“你今天就打算住在公司吗?” “你在楼下等那么久,就为了问我这个?” 季延道:“我想你今晚应该不想回沈家。” “所以呢?” 沈鹤州浅笑着将手收回。 季延急忙抓住了沈鹤州的手腕:“去我家。” 沈鹤州:“常住?” 季延点头:“不想住了,不用通知我,你随时都可以走。” 沈鹤州倚在季延的车窗旁,浅笑道:“一个月租金多少。” “你愿意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沈鹤州笑了,掌心再一次抵上季延的胸口:“那我俩就这样算不算背着季临同居?” 季延被沈鹤州这句话给哽住了。 看着季延的表情,沈鹤州又生出了逗弄这人的心思。 他掌心一路往上移,勾住季延的领带时,一把将人拽到近前来,季延呼吸一滞,他贴近季延的耳边,低声道: “背着季临跟你偷情,你说会不会很刺激。小、叔、叔。” 季延会羞愤难当吗? 又或者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会推开他,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沈鹤州期待着季延接下来的反应。 “……可以吗?” 季延开口时,说话声已经完全沙哑了,耳廓被沈鹤州的呼吸吹得发烫。 心里恨不得就溺死在此处。 沈鹤州微愣,一个出乎预料地回答。 他沉默了两秒后,柔软的唇瓣在季延的耳垂上落下轻轻一吻,没有用言语,却已经做出了季延期待的那个回应。 …… 两人回到季延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 沈鹤州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放在办公室里的一些日常洗漱用品外,再没有其他。 主卧已经收拾好了,换上了新的被褥床单。 沈鹤州不确定地望向季延:“我睡主卧?” 季延:“那间房间舒服,你会喜欢的。” “你呢?” 季延:“家里还有其他客房。” 沈鹤州没有再推辞,直接走进了季延的主卧。 主卧要比他前一晚借宿的客房宽敞很多,床边就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 凌晨三点的市里,和他所待过的地方一样冷清。 他倚靠在窗边,环视了一遍季延里的摆设,很简单,就像是售楼部供人参观的样板房。 可他喜欢。 比起那种拥挤狭窄的小楼,他更喜欢宽阔的地方。大概是住的地方不是沈家留给他的佣人房,就是国外充满霉味的公司宿舍。 黑暗拥挤,看不到光亮的地方,成为属于他的归所。 “还喜欢这间屋子吗?” 沈鹤州转头看向季延:“从这个窗子看出去,能看到日出吗?” “能。” 沈鹤州笑弯了眉眼:“喜欢。” 很喜欢。 谁会不喜欢与之前最讨厌的地方完全相反的居所。 季延看向沈鹤州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那本记录着喜欢上点点滴滴的笔记上,用红笔圈出来一条。 -一间睁开眼就能看见日出的卧室。 他还想把更多更好的东西捧到沈鹤州跟前,只要沈鹤州喜欢,他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可以。 漂浮在半空中的系统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人。 一脸茫然地落在了床铺上。 直到季延离开房间,系统才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 “宿主,季临为什么会突然软下来,还一副欠了你很多的样子。” 沈鹤州看着系统,忍不住嗤笑道:“哦……这就是高维度的生物啊。” 充满嘲讽的语调,让系统不好意思了起来。 系统的圆脑袋在床上蹭了蹭,被沈鹤州这番话臊得,还没从上一次死机缓过来,又快要被烧爆了。 “想要我教你吗?” 系统将显示屏的那一面转向沈鹤州,像素眼睛组成了星星的符号。 沈鹤州走到床边坐下:“因为季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在没找到能够反咬我一口的道德缺口前,他一直都会问心有愧,只要我稍稍提起这件事,都会成为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系统的显示屏上飞速闪过一连串代码,像是试图通过这个世界发生的点点滴滴去理解沈鹤州说的话。 身为系统他确实没有人类那么复杂的情感,很多东西都需要通过数据来得到答案。 “懂了,季临和沈覃辛的事情,成为宿主你握在手里的把柄。” 系统那张依靠冰冷方块组成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得意,可没得意多久它又浮现出了新的疑问: “那季延呢?为什么你说要和他一起背着季临偷情,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沈鹤州看向系统时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们这个部门真的能完成业绩吗?” “啊?” “你不是也说他喜欢我。” 这种喜欢比沈鹤州所看到的更深。 深到明知道沈鹤州对季延没有感情,只是利用,那个人依旧深陷其中,矢志不悔。 系统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沈鹤州怕系统又想出什么,立马道:“你别问我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根据我所知道的信息来看,确实有人会因为感情做出系统很难理解的选择。” “谁?” “季延。” 系统把话顺嘴说出口后,又做出一副死机的模样看着沈鹤州。 看着显示屏那里变成一大片黑色,他就知道问不出什么。 而现在的他已经不关心上一辈子季延到底是怎么死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知道了这中间的缘由,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之后要走的路。 系统看沈鹤州不再表现出好奇,不安地飞到了他的跟前:“你怎么不往下问了。” 沈鹤州往床上一躺,眼神麻木地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我不在乎。” 糟糕!这根本就是没办法完成的任务嘛! 系统围着卧室转了好几圈,用各种方式引诱沈鹤州和他兑换那段记忆都无济于事,如果不是有规章制度需要遵守,它都恨不得把那段记忆塞到沈鹤州的大脑里。 然后说,宿主你看季延真的好喜欢你,我们不黑化了,一起携手走向光明的未来…… 结果,沈鹤州在它无情的骚扰下,抱着被子睡着了。 “宿主,hi?我亲爱的宿主……” “睡了呀,好吧……” 统子默默地躺在沈鹤州的身边,已经不再幻想这次的任务能完成了。 只希望在未来循环中,宿主真的消亡,它回想起这次任务的难度时,不会想念宿主吧…… 第二天,清晨。 沈鹤州睡到十点多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晨起的太阳透过玻璃落在厚重的黑色窗帘上,让整个房间都更加温暖舒适。 沈鹤州推开卧室门出来,一眼就看见季延蹲在厨房里慌慌张张的收拾着什么。 他缓步靠近道:“小季总。” 季延猛地站起身来,头撞上上方的木柜,发出一声闷响。 厨房的垃圾桶里全是煎蛋焦黑色的尸体,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锅上炖煮着动画片里女巫才会熬煮的不明物。 季延都来不及揉头顶鼓起的大包,赶忙张开手挡住身后,好像这样就能遮掩掉一片狼藉的犯罪现场…… 沈鹤州憋着笑,食指蹭了蹭鼻翼:“小季总这是在做科学研究。” 季延面上没多大的变化,脸边红透了的双耳却无情地出卖了他:“是早餐。” “早餐?锅上炖着的……” “……蔬菜粥。” 沈鹤州真不想地笑,但看着那一锅焦焦绿绿的不明液体还是没崩住。 季延看着自己煮的那锅粥,尴尬地发出两声轻咳:“书上真是这么写的。” 沈鹤州瞥眼就看见桌上那本‘从今天开始学习做一百种营养早餐’,伸手把倒扣在桌上的彩色图本拿了起来,材料那一栏看着还挺丰富,只可惜锅里的东西和书上放出来的图片,除了被一口茶色的砂锅装着外,就找不到一样的地方。 看着沈鹤州拿着菜谱对比着眼前这两样东西,季延立马用手挡住了沈鹤州的双眼:“我叫了外卖,应该差不多快送到了。” “我有点好奇你锅里的蔬菜粥是什么味道,能盛起一碗尝尝吗?”沈鹤州一边说着,一边伸头往锅里看,“里面真的有菜谱上写着的原材料吗?” 季延推着沈鹤州的肩膀,将他一路推到了客厅后,还担心他待在客厅会无聊,闷头在电视机柜里寻找着遥控板。 “小叔叔,你有没有闻见煳味?” 电视在季延家里就是个摆设,从搬回来那天到现在,他打开电视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以至于现在想找遥控板比登天还难。 沈鹤州戳了两下季延的肩膀。 季延:“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再找找看……” “小叔叔,你要不要去厨房看看你煮的魔药,毒性已经要从内服,熬成外用的了。” 18、第18章 一份蔬菜粥,搭上了一口砂锅。 看着倒在垃圾桶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沈鹤州真的分辨不出来菜谱写的虾仁、香菇、青菜、火腿肠粒都藏在什么地方。 季延赶忙伸手拢了拢垃圾袋,将里面的东西给遮上:“外卖一会儿就到了。” 沈鹤州:“你再拉开给我看看,刚才我好像认出那个是虾仁了。” 季延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赶忙将护着宝贝一样把那袋垃圾护到了怀里:“我先去把垃圾给倒了。” 看着季延匆匆离去的背影,沈鹤州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听说过厨房杀手,但从没有见过活的,好在认识了季延,让他知道原来早餐原来还以为做成这样。 楼下。 季延刚把那堆不明物丢到垃圾桶里,就给薛白珂求助电话。 “昨天你给我挑的那本书,不太容易上手,有没有更简单点的工具书。” 薛白珂在电话那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舅,早餐你煮两个水煮蛋得了,然后买个面包机,把面包往里面一放,烤面包加白水蛋,这早餐还不完美吗?” “不行。” “你一个厨房小白,究竟在执着什么。” 季延摸了摸自己指节上的烫伤:“追喜欢的人一百条攻略里说,能亲自做好每一顿饭,是加分项。”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多秒:“表舅,好吃才能算加分项。” “……那煮成黑暗药剂的蔬菜粥呢?” “沈少看见了吗?” “他还研究了。” 电话另一头的薛白珂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季延第一次被这种谜一样的静默闹得不自在了起来,眉头锁得比看见季临拿上来的垃圾文件还要紧:“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觉得一个人想要毒害你,你会给他加分吗?” 季延本想要反驳的,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垃圾袋,就他那一碗蔬菜粥跟毒药之间的区分确实不大。 所以…… “……报个班学,还来得及吗?” “你多拿下几个赚钱的项目,下次闭着眼睛给沈少签个六个亿,我觉得这个比你熬毒药加分得多。” 薛白珂之前还想拯救一下他恋爱脑的表舅,她在微博上给想要看看是什么妖精,她大方地分享一张沈鹤州的手图,并表示正主脸比手更好看。 下面评论不止说救不了的,还有凑不要脸在下面跟她求联系方式。 就连外面的人都这样,她还拿什么拯救小表舅! “六个亿目前有点困难,只能等季家拿到手后才给他。” 哎喂!恋爱脑舅舅居然真的在考虑可行性。 薛白珂顿时心如死灰:“祝你们幸福。” “会的。” 毁灭吧。 嘟嘟两声忙音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楼上。 季临和沈鹤州一起坐在沙发上。 他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过沈鹤州身上穿着的深蓝色睡衣,想要从没有全部扣上扣子的睡衣下,寻找昨夜这两人发生过什么的证据。 沈鹤州将手中的书籍收回沙发旁边的矮柜上,淡淡地瞥了季临一眼道:“你在找什么?” 季临不适地坐直了身子:“你们昨天有没有做什么?” 沈鹤州正眼都没有看季临,修长的手指拂过放在矮柜里的书脊,讽刺道:“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沈哥,我知道你还因为沈覃辛的事情生我的气,沈哥你可以找情人找床伴,但为什么偏偏要选季延这个变态?” 很聒噪。 如果有人提醒他,今天早上季临会找过来的话,他可能不会开门,而是先打了电话确认是不是季延没带钥匙,犯不着把这种东西放进来。 季临见沈鹤州仍旧在矮柜里选书。 以为是沈鹤州不相信自己说的,大步朝季延的主卧走去,将里里外外的柜子打开翻了一通后,又去到了另一间房内搜寻。 屋子里弄得啪啪作响。 季临嘴里还不断重复着:“那东西在哪,我看见过的,在哪呢……” 沈鹤州身为住客,是不太想管主人家里的事,可季临没有分寸的声音吵得他头疼,他快步走到季临正在翻找的客卧,冷着脸一把将侧卧的门推开。 “这是季延的家,适可而止。” 季临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像是找到季延罪证般,举到沈鹤州面前:“沈哥你看,里面全是跟你有关的东西,你的照片,你用过的东西,小到一支笔,一块橡皮擦。” 他边说边将木盒里的东西拿出给沈鹤州看:“他就是个变态,谁知道他让你住到他家,到底怀着那种龌龊的心思。” 盒子里的照片,通过清晰度和微微泛黄的白框,依稀能看出已经有些年头了。 里面有很多照片,都是沈鹤州学生时代的,坐在学校图书馆看书,又或是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口喝着可乐眺望操场的位置,还有大学时当学生会主席的照片。 还有几张是高中时,沈鹤州被抓上场打篮球时拍的,拍得很漂亮,就跟专门为沈鹤州做的写真集一样。 “季临你在干什么?” 季延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临不装了,高举着手中的盒子,嘲讽道:“你的私藏啊。” 他说着,抓起放在木盒里的照片往空中一洒,它们像倾盆而下的大雨般在沈鹤州周围划过。 “沈哥,他这种人,你还敢和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吗?” 季延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后跟一路窜到头顶,连紧握的双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在害怕。 好不容易靠沈鹤州那么近,他害怕这些私藏的宝物会让沈鹤州厌恶他,疏远他…… 沈鹤州:“你熬的魔药丢了吗?” 季延望向沈鹤州,微微颔首。 沈鹤州蹲下身来将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 季临去拉沈鹤州的手臂:“他是变态,是疯子,你这样护着他,他缠上你怎么办?沈鹤州!” 他甩开季临的手,站起身一拳把季临打蒙在了原地:“你疯够了没?” 季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沈鹤州:“你打我?”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从你小叔家滚出去。” 季临道:“我和沈覃辛那点破事,你就一定要揪着不放吗?沈鹤州我都已经跟你求婚了,你还想怎么样?” 还不等沈鹤州开口说话,季延一把就将人护在了身后。 一手还拿着手机跟办公室里的人交代着具体事宜:“对,明天陈东顶替季临的位置……季总那边我会处理。” “季延你凭什么把我的职位给别人。” 季延冷声道:“就凭我手上的股份比季昆泰多。” 季临气得浑身发抖,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他也做不到低下头来跟季延认错。 只能与季延这样僵持着。 季延呵斥道:“还站在这做什么?滚出去。” 季临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沈鹤州。 房门被人狠狠砸上的那一刻。 季延缓缓松开了手,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沈鹤州的表情,只是一个人蹲下身来拾起剩下的照片。 “季延……” 季延紧抿着双唇,良久才哑声道:“你不想回沈家,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会搬出去的。” 他低着头将照片放入木盒中,太阳的自然光照下,他双眼微阖着,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瞳孔,单从紧闭的双唇很难看出他现在的心情。 沈鹤州弯下腰,将捡到那部分照片递到了他跟前。 他眼角余光落在那沈鹤州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沈鹤州将照片放到了木盒中:“外卖小哥是不是迷路了,早餐怎么现在都还没送到。” “在桌上。” “我去看看你买了些什么。” 沈鹤州离开时拍了拍季延的肩膀后,留给季延独自收拾的空间。 那些东西,大概是季延一辈子都不愿意他看见的。 他明白,所以没有去提。 他打开装有外卖的袋子,八盒饺子、汤包下面压着一碗浓稠的蔬菜粥。 他拿起最下面那碗蔬菜粥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季延房间的位置,自语道:“这是对蔬菜粥有什么执念吗?” 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蔬菜粥盛了一碗出来,便开始安静地享用早餐。 系统飞到沈鹤州身边:“宿主你不去安慰一下季延吗?” “现在不说话才是对他最好的。” 季延盒子里装着的东西都跟他息息相关。 换作一个普通人看见那些东西,说不定连夜扛着飞机就跑了。 可沈鹤州无所谓,对那些照片的评价是很有天赋。 笔他经常落在自习室,季延跟在他后面能捡到那么多只,这恰恰说明了季延能眼睛不眨直接给他六千万,就是捞他的笔和橡皮擦捞得太多了。 比起沈鹤州内心毫无波动,还想拍着季延的肩膀,夸他照得好。 季延在房间里抱着木盒emo了。 他才刚和沈鹤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第一天,就必须搬走吗? 季延合上双眼,像是下定决心般,抱着木盒来到了餐桌旁。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我把它们还给你。” 沈鹤州刚夹起一个饺子,拿着筷子的手力度一松,饺子又滑回到餐盒里。 他指尖按住盒子顶端,带着笑意的双眼望向季延:“小叔叔,那我真把这些收走了……” 说着他手指用力将木盒缓缓往自己这边拉,看着季延眼神克制不住地跟着盒子走,不住笑了起来。 “你都知道我是个会把器材砸了栽赃嫁祸给沈覃辛的疯子,就应该明白我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19、第19章 沈鹤州说完把盒子推回到了季延的面前。 系统都担心沈鹤州这番言论冷冰冰会刺痛季延,结果光是季延收藏的小宝藏不用交出去,对季延来说就已经很开心了。 沈鹤州并没有讨厌他。 这些照片和收藏品还是他的所有物。 季延赶快把盒子收拾好,回到房间后还检查了一下季临有没有趁着发疯,把他的宝贝给顺走,才合上了盒子,顺道在放置盒子的柜子外加了一把小锁。 这些系统看在眼里都不知道怎么跟沈鹤州描述。 最后只能默默飞回沈鹤州身边,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顿早餐被季临这样一闹,直接当午饭吃了。 季延开车将人送到了公司楼下前,怕沈鹤州下午会饿,还去便利店买了一份盒饭让他带在身边备着。 临下车前,沈鹤州看向季延道:“小季总,你能给季昆泰一个台阶下吗?让季临重新回到公司,最好安排他对接跟沈氏有关的项目。” 现在沈家那边的股份还没有拿到手,沈鹤州打算再加一把火,也好再逼沈诚辉一把。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想从沈诚辉手里拿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完全是痴人说梦,这只是为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拿得更容易些,才先说出一个沈诚辉不能接受的数额。 就连买家他都让琳茜接洽好了,是帮着沈诚辉当年算计他母家的人。 说起来那个人来说外公旧友的儿子,当年为了感谢这位旧友的救命之恩,老人家给了这家人百分之十的股份,后来又把这个人安排在了重要的工作岗位上。 之后这人跟沈诚辉谈合作算计贺总,又分走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现在只要买走他这百分之十五后,再从散户手里收回剩下的百分之十,对方可以拿到沈氏的一半的控股权。 等到沈氏大厦将倾的时候,这两个人谁都跑不掉。 季临还有利用价值等着沈鹤州去发挥,怎么能不榨干他呢。 所以,他需要季延来成为他榨干季临最后一丝价值的助力。 “我知道这可能会让公司的人觉得季昆泰还是压了你一头,但如果季临回来犯下大错,董事会必然会对这个二世祖……” “好。”季延看着沈鹤州仿佛在无声地说你不需要对我解释这么多。 沈鹤州愣一两秒才轻声道:“谢谢。” 在沈鹤州下车之际,季延急忙开口道:“今晚我还可以来接你吗?” 沈鹤州看了一眼车载屏上的时间:“最近积压的工作有点多,最早也得晚上十一点左右。” “我忙完工作在车里等你。” “好。” 季延目送着沈鹤州下车。 见沈鹤州背影走远,他指腹轻轻摩擦过方向盘,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还好,那些东西并没有将他和沈鹤州之前的距离拉远。 …… 真正被早上那场闹剧给气疯的,不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的两个人,反倒是季临。 公司那边,就连季昆泰手上的股份都得被季延压一头。 季延现在不让他回公司,他只能把求助的电话打到了季昆泰那边。 “我早跟你说了,不要找季延的麻烦,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一点,你现在这样不是让我在季延面前难堪吗?” 季临被季昆泰吼得不敢说话。 等电话那头骂够了。 “爸,你跟季延说说,就让我回去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季昆泰不快道:“你呀你呀!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东西,季延最近忙着要跟我争公司的决策权,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你知不知道那天他在董事会上下了我多大的面子?” “爸,我真错了,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重重的鼻息,对这个自己生出来的这个废物只有恨铁不成钢。 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又没办法割舍。 只能硬着头皮到季延办公室,跟季延求情。 公司的人事变动,季延是四年前接手过来的,先前大多都是处理一些项目上的事情,做的都是事情多,又邀不上功的活。 季昆泰就不明白了,只是出了一趟国而已,季延为什么就开始在公司里收揽自己的实权。 才用了一年时间,藏在季延身边的眼线,就都已经被他除尽,季昆泰也不是没想过安排一场意外,将季延的股份都收揽到手中,可正准备动手的时候,才知道季延出国回来后就找律师拟好了遗嘱,只要他意外身故,他手上的所有财产全归x所有。 季昆泰试图打听过,可帮忙立遗嘱的律师是老季总留给季延的亲信,根本没办法从律师口中问到x是谁。 当年要不是顾忌老季总之前留下的遗嘱,季延早该死了。 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推开了季延办公室的门。 “阿延啊……” 酝酿好的话还没能开口,他看着没有人的座位傻眼了。 助理刚要进来放文件,看着季昆泰站在屋内,小声喊道:“季总。” 季昆泰蹙起眉头:“小季总呢?” “小季总打电话来说他去开会了,季总有事找他的话,明天下午一点过来,他只有那个时间段在。” 季昆泰吃了瘪,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只好打电话又臭骂了季临一顿。 季临又妒又恨。 给沈覃辛打了电话,让沈覃辛把下午的活全推了过来找他。 沈覃辛是个乖的。 只要季临说的,什么都听得。 哪怕被季临按在床上一边折磨着,一边叫沈鹤州的名字,沈覃辛都没有反抗一下。 “季临,如果喜欢我哥太辛苦,就不要……” 季临掐住沈覃辛的喉咙,眼神凶戾:“别说话,你说话就不像他了。” 这一幕要是被沈鹤州瞧见,怕都得竖起大拇指,直呼会玩。 不过沈鹤州现在可没有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正准备着下个项目的招标。 会开到尾声时,前台拎着木盒子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沈鹤州看了一眼琳茜后,琳茜起身接着他没说完地往下讲。 前台尴尬地笑了笑:“沈总,你的外卖。” 沈鹤州看这木盒就知道是季延送来的,他接过前台手中的盒子,不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季延该不会是把厨子给绑回来了吧……” 回到办公室一看,果然还是那家粤菜。 以沈鹤州对这家私厨的印象,除了季延把主厨绑到一个私密角落,用刀逼着这家餐厅出外卖之外,他都没办法想到第二个可能性。 琳茜拿着文件推门进来:“这又是哪家的饭菜?” “跟昨天一样。” “那家粤菜的主厨还挺通情达理的嘛,我也去看看能不能打包份外卖过来。” 沈鹤州急忙道:“等等。” “这一木盒还不够你吃呢?” “我是想说别去,我怕你被主厨给砍死。”沈鹤州看着木盒里的饭菜深吸了一口气,当然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 琳茜道:“为什么小季总买可以,我就会被主厨给砍死?姓沈的,你这样有点双标了。” 沈鹤州见琳茜去意已决,不再阻拦,眯笑着脸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个小时后,碰了一鼻子灰的小姑娘战败而归,看着沈鹤州桌上的丰盛晚餐,双眼微眯成一条线。 “为什么小季总可以点外卖,我就不行,还什么要预约,小季总在那里办了一张年费会员吗?” 沈鹤州抬起碗里的炖汤喝了一口:“你见到主厨了吗?” “见了!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比接待的人还绝!” 面对琳茜充满疑惑的眼神,沈鹤州只是笑了笑:“至少说明小季总没把人给绑回去。” 琳茜看着沈鹤州冷哼一声,没吃到美食不说,还吃了一肚子的狗粮,都想买凶把这两人豆沙了。 “吃之前给你留了点菜,你要不要……” 琳茜朝着沈鹤州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老娘才不吃你俩产的高级狗粮呢,略略略。” 沈鹤州都要被琳茜做鬼脸的样子给笑死了。 等琳茜出去的时候,沈鹤州看着桌上还剩下的晚餐,不免有些头疼。 再好吃的餐点,连着吃上三天也会吃腻的。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是季延提醒他不要忘了吃晚饭的短信。 他看着还剩下大半的餐点,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那家伙虽然闷头闷脑的,但确实对自己很上心。 哪怕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发消息去逗趣季延。 -小季总,这种某种奇怪的刑罚吗? 话刚发过去,反倒让季延那边慌了,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是不是今天晚餐不合你胃口?” 沈鹤州笑道:“龙肉一连吃三天也得腻的。” “……那…那你喜欢吃哪几家餐厅,我记下来,换着给你点。” 沈鹤州倒不好奇季延是怎么让那种餐厅出外卖的,一连能让那家粤菜店的主厨给他打包两天外卖过来,那是季延的本事。 “我最近的工作也快轻松下来了,要是小季总没那么忙的话,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有时间。” 沈鹤州道:“听员工说我们公司附近有家不错的小餐馆,你要是吃得惯小餐馆,明晚我们就去哪。” “好。” 季延挂掉电话。 那边朋友发消息过来,让季延能不能换一家祸害,还说就算他有登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再给季延找人去那家粤菜馆买外卖了。 -我的祖宗,再点那家,主厨要出来杀人了!那是私厨,你懂什么是私厨吗?那主厨脾气大得很,一天接待一桌,还要看他开不开心。 季延回。 -不用了,这两天帮忙的费用,我已经转到你卡里了。 -收到了,收到了,小季总大方~下次有这样的合作,我还帮你找人脉。 -恩。 -对了,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跟你打听个事呗,听说季临要把沈鹤州给踹了,是不是真的。 三分钟后。 -你回一下我吧,我是真的很好奇。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绝】 【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你已不是对方好友。】 季延拉黑完还气不过,又用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 -传出去,鹤州打了季临,还把季临赶出去了,季临在外面哭得像条狗。 20、第20章 以至于季临发泄完,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喝酒。 都有人搂着季临的肩膀给他出主意。 “在沈鹤州家门口哭没用,你得蹲在沈氏的公司楼下哭,说不定人就被臊得原谅你了呢?” 还有季临的朋友出于好意给沈鹤州发短信,大概意思就是家暴是不可取的,看在季临爱他那么多年的面子上,下手时,还是得轻点。 季临能解释什么。 脸上的伤确实是沈鹤州打的,还被沈鹤州和他外面的狗男人赶出了家门,除了没在季延家门外哭,哪一条不是真的。 “季少,我看跟沈家的订婚就算了吧,就算真要沈家订婚,选沈覃辛那个乖的不就好了,像沈鹤州那种人你驾驭不住的。” 季临已经喝醉了,冷着脸将凑过来安抚他的朋友一把推开:“我就等着!到时候让他求着我和沈家订婚!” 比起那个只会顺从着他的沈覃辛,谁都会看上更优秀更亮眼的那个。 在季临看来沈鹤州哪哪都比沈覃辛好。 “我季临要找一个只会张腿的贱/货,外头那些小模特那个不比沈覃辛够味,沈哥不同的,就算他对不起我,他比那个贱/货珍贵。” 包房外,姗姗来迟的沈覃辛,手握着门把默默掉眼泪。 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摘掉眼镜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擦拭掉后,才打开了包房的门。 刚摘掉脸上的口罩,季临就冲上前来,抱着沈覃辛喃喃道:“沈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沈覃辛心疼地抱着季临轻抚着他的后背:“你想他,我帮你打电话给他。” 这两个人虐恋情深的戏码,沈鹤州根本没打算参与。 上一辈子还会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让季临内心煎熬。 这一辈子沈鹤州连公司的事情都忙不完,只要见面给季临的一巴掌一个接着一个。 没想到就这样,季临还是会像狗皮膏药一样地贴上来。 刚上季延的车,他就接到了沈覃辛打来的电话。 “哥,季临喝醉了很想见你,你就过来见见他好不好,我求你了。” 车厢内很安静,以至于沈覃辛在电话那头哀哀戚戚的声音,就连坐在驾驶座上的季延都能听见。 沈鹤州冷静道:“把他丢在那里,自己从会所后门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你。” “哥他那么喜欢你,你过来见他一面好不好,我求你了,只要你肯过来见他,我让爸把属于我的那份给你。” 沈鹤州:“刚才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你不管他,我管他,从知道你为了利益接近他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季临喜欢错了人。” 呃…… 不是很懂他们年轻人的感情。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他放下手机,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季延担心道:“如果不放心他们,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沈鹤州摆了摆手:“不用,我劝过他了,随他。” 这个时候季延还不明白沈鹤州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第二天沈覃辛和季临在酒店热吻的视频登上了热搜榜首。 沈鹤州就知道,让沈覃辛进圈的事情是把双刃剑。 上一辈子,沈鹤州纵容沈覃辛逐梦娱乐圈,是因为这样闹起来响声才会更大,才会更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两个上市公司的公子要订婚放上热搜就足够惹眼,再加上沈覃辛身为四线小明星,这些年累积了一些粉丝资源,当初选秀时,招惹的对家也不少,现在趁机踩沈覃辛一脚的人大有人在。 沈覃辛就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老爱做些出格的蠢事。 季延翻了翻手机上的新闻,抬眸对上沈鹤州阴郁的神色:“季临回公司的事……” 沈鹤州看着杯中的咖啡,深吸了一口气。 昨晚就觉得季临和狐朋狗友去的会所人多口杂,沈覃辛虽然半温不火,但又不是无人知晓的十八线小艺人,在那个地方说不准就会被什么人盯上。 所以沈鹤州不想出现,更不想牵扯进他们之间爱恨离仇的新闻里去。 没想到第二天这两人的消息就登上了热搜。 就连他和季临快要订婚的事情都被牵扯了出来。 网络上沈覃辛的粉丝开始扒沈鹤州的照片。 [糖心绝对:谁能证明我家哥哥和季少不是真爱呢?季少订婚绝对是被迫的,我刚吃了一个瓜,季少要结婚的是沈总前妻的孩子,沈总当年是穷小子攀高枝,沈家看着是沈总做主,其实大部分实权都是前妻的孩子身上。] [我家糖心高度甜:我是知情人士,季少喜欢的是辛辛,被逼无奈才和辛辛的哥哥订婚的,辛辛的哥哥长得挺一言难尽的,就千金用钱逼迫穷小子进门这一点,你们品,细品。] 传闻中其貌不扬的沈鹤州默默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气。 季延:“鹤州。” 沈鹤州将手机屏幕扣在桌上,抬头望向季延的双眼:“恩?” “还需要季临要回公司吗?” 沈鹤州:“会不会影响到你。”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不要季临回公司。” 他还等着沈家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现在沈覃辛和季临就闹出这样的大新闻确实让人头疼。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季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电话数累积到第七个时,才慢悠悠地接起了季临的电话。 “你和沈覃辛订婚不是刚好,还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沈哥,和沈覃辛在酒店激吻的人不是我,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怕你被那些不实的报道给骗了,昨晚我一直都在家,根本不可能跑去跟沈覃辛做那种事。” 季临还是很喜欢把别人当作傻子看。 沈鹤州无所谓,干脆顺着季临的意往下走:“你们昨晚真的没在一起。” “你和季延的事情,我是不开心,昨天闷在家里睡了一觉,也想明白了,你们避免不了有业务上的往来,一来二去成为朋友不也正常,我就是怕你不知道季延的心思,住在一起,他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鹤州问道:“恩。” 季临那头听着沈鹤州态度冷淡,心里不安了起来:“沈哥我真没骗你,不信的话你现在看看手机,网上已经有澄清了。” 沈鹤州抬眸望向季延,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季延已经翻出了最新的一条热搜递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十八线小艺人发了自己的照片,侧脸看起来和季临还有七八分像。 写的博文里表示,他才是和沈覃辛昨晚在酒店抱着接吻的神秘男友,这些年郁郁不得志,跑到酒吧买醉,是沈覃辛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他,还说两人从入圈的时候认识的,在后台见过,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前几个月两个人才决定在一起。 结尾又说沈覃辛是个很好的人,希望大家不要网暴他、伤害他。 沈鹤州庆幸自己没有多余的手来喝咖啡,不然看完这篇博文后,说不定一口咖啡都得喷出来。 “沈哥?” 沈鹤州故意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担心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和小辛真的合适吗?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小辛的事业?” “你放心,我会摆平,也会让知道的朋友帮忙查查。” 沈鹤州柔声道:“小辛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 自从沈鹤州回国后,季临都没再听过沈鹤州对他好言好语。 不是在敷衍他,就是抓着他和沈覃辛那点子破事刺他。 现在改换态度,是因为事发突然,确实会影响到沈鹤州的利益,他才发现在事情没有办完之前,季临的狗绳还是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能让人放心。 “沈哥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沈鹤州道:“去试西服的时间定好了吗?” 季临激动道:“你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去。” “那下个星期三。” “行,那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沈鹤州道:“你把地址发给我,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会早些过去的。” 季临沉默了几秒后,也应下了,可想到沈鹤州和季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沈哥,你要是不想住沈家,我帮你找住处。” “我搬走了,谁帮你在季延面前说好话?公司不想回去了是吗?” 要是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季临恐怕都得被沈鹤州感动到当场哭出来。 “沈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在季临又在电话那头发表着他那又长又恶心的爱意。 沈鹤州点开扩音键,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后,对着餐桌对面的季延笑了笑,用嘴型无声地说道:“有难同当。” 季延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耳。 沈鹤州拿过季延的手机,在聊天框里输入道。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季延弯起唇角,接过沈鹤州递过来的手机回道。 -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陪着你。 沈鹤州看着那则消息怔愣了片刻,望向季延温柔的目光没有说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眼睛看向自己时已经不再冰冷不易接近,甚至于什么爱意都不宣之于口,他还是能从季延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沈哥,我和沈覃辛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阻止你和季延做朋友,你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一辈子不长,我不想和你浪费在这些事上,我是真的爱你。” 沈鹤州道:“恩恩。” “你能明白就好了。” 季延无声地用口型道:“盯着我看什么呢?” 沈鹤州浅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原来有人用眼睛都能说出爱来。 那些句句神情发自肺腑的言辞,论情深,却不如被一个人藏在眼里。 21、第21章 季延到最后都没问沈鹤州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就答应了沈鹤州想让季临回公司的事,职位随意。 之前想让季临回到跟沈诚辉对接的部门,是想让季临借着被他冷落发疯,从而再给沈诚辉一点压迫感,让股份转让的事情更顺利些,没想到沈覃辛这一波原本是会给沈鹤州在拿股份的事情上增加阻碍。 但季临的反转,倒让沈诚辉明白了沈鹤州目前对沈家的重要性,百分之十的股份咬咬牙就给办了。 压在手里那份股份转让合同是在事发后才交到律师手里去办的后续手续。 在沈诚辉看来公司的发展,还得指望在沈鹤州头上。 与此同时,小季总那边自上次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后。 季延给了季昆泰这个面子,让季临回到公司前,季延还在晨会上给了季昆泰一个下马威。 就季临处理不好感情问题让公司形象受损这一条,没给董事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季延把季临该安插进部门这件事交给了季昆泰决定,季昆泰没有办法,季临确实犯了错,在不能得罪公司大动脉的基础上,只能暂时把季临安排到没有实权的闲职上。 事情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天。 就这样,季临都得打电话来感谢沈鹤州一通。 句句言辞恳切,还自我感动地以为沈鹤州是牺牲自己,安抚了季延的心情,才让他有重回公司的机会。 这个时候,沈鹤州正在和季延以抽签的形式选待会该吃哪家店。 挂掉电话后。 两人去到了签纸上的目的地。 沈鹤州看着那间餐厅外陈旧的塑料布,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屋内,手指尴尬地蹭了蹭鼻翼。 季延道:“不想吃可以换一家。” 沈鹤州拿起手里的签纸在季延晃了晃:“抽都抽了,先尝尝看,要是不好吃,我晚上做炒饭给你吃。” 果然。 像苍蝇横飞,连人都看不到的餐馆,里面的菜品味道是真的一言难尽。 糖醋里脊里浮起苍蝇前半截的尸体,让季延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半空,指节掩住唇,慢慢放下了筷子。 红色的汤汁上那黑色的身躯确实很难忽略,沈鹤州用筷子翻了翻盘子里的里脊肉,浅笑道:“回去炒饭吃,扬州炒饭吃吗?” “……这些你都会做。” “看菜谱慢慢就学会了,在国外那会不学着自己做菜,那边的东西刚开始又吃不惯,沈诚辉又要我盈亏自负,不学着自己做点,顿顿在外头吃,可能早就饿死了。” 沈鹤州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好像过去的事情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季延握住了沈鹤州的手背,看向沈鹤州时眼神里满是心疼。 当年沈鹤州一毕业就被沈诚辉送到了国外,一个人背井离乡,沈鹤州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方面得想办法填补分公司的亏空,另一方面还得按捺下公司里那一帮混吃等死的老油子,季延去国外那段时间,经常会开车到沈鹤州的公司楼下,看着沈鹤州办公室的灯一亮就是一整晚,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到国外的一个月,沈鹤州因为高烧进了医院。 季延第一次和沈鹤州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就在那里。 国外的公立医院看病不容易,要是没有季延照应,已经坐在急诊室长椅上烧迷糊的沈鹤州,哪怕是死了,恐怕都没人管。 他现在都记得,沈鹤州刚醒过来找公文包的样子,面无血色的脸上除了连日来忙碌的憔悴,看不到其他…… “你有看见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吗?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季延看着沈鹤州没有说话,见对方坐起身来准备拔针头,他才按住了沈鹤州的手背,低声说了一句:“我帮你找。” 亲眼看着沈鹤州拿着电脑单手回复文件,季延当时只觉得他的心被人狠狠攥紧,连同牵连住心脏的血管都疼得厉害。 要是沈鹤州的母亲和外公还在世,他应该是如珠如宝的小少爷,又何必受这些折磨…… 思绪正在飘远时。 沈鹤州浅笑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扬州炒饭要是不行,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只要把教程找出来,我都能做。” 沈鹤州的声音将季延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缓过神看向沈鹤州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道:“家里没有红萝卜了。” 沈鹤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早,可以顺带去超市转转,既然买的菜多,今晚吃火锅吧。”说着他指了指脖子,“放心,我给你做清汤锅底。” “好。” 付了账,两人就驱车到了离季延家最近的超市。 季延推着购物车走在沈鹤州身边。 一直到底料区,他看着眼前的锅底开始犹豫,手指在特辣和麻辣间来回挪动。 季延道:“吃一次,当然要吃得开心些。” 说着季延拿过拿包特辣丢到购物车里。 “你哮喘呢。” “我不是还有清汤锅。” 沈鹤州看着放在购物车里那包底料,犹豫了一会,还是浅笑道:“在国外很久都没吃这个,也不知道行不行。” 季延停住了脚步,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先从微辣入手。” 看着季延正准备把那包底料拿出来,沈鹤州急忙按住了季延的手背:“准备一次菜挺麻烦的。” 季延笑了笑,倒也不想用对胃不好那些约束沈鹤州太多。 人生苦短,遇到喜欢的不抓住,谁又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系统跟在两人身后,这段时间看两人的相处,都快要怀疑这两个人谈恋爱了。 可除了偶尔会有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外,沈鹤州和季延还是各回各的房间里休息。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就像是恋人未满,刚好到一个不戳破的点,却又因为不戳破,只能停在那里。 回到家。 季延接过沈鹤州手里的菜就开始洗洗捡捡。 沈鹤州切菜开罐头。 林林总总数十种菜品,季延碗柜里的盘子都不够装的,有几样蔬菜只能放在锅具里放着,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等过两天去厨具批发市场看看餐具。” “好。” 沈鹤州切着五花肉,将肉片一片一片搭在底下的午餐肉上,还漫不经心地说着:“沙发上多两个抱枕,躺在上面玩手机会很舒服的。” “那一起去买。” 沈鹤州回过头看向正在水池边洗菜的季延笑道:“小季总这是你家,你自己就没什么想法吗?” “按你喜欢的来就好。” 季延垂下眼帘,在清水冲刷着菜帮,说话声不大,压在水流下,要不是沈鹤州离得近些,恐怕都听不见季延在说些什么。 “全都按我喜欢的来,以后我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你喜欢,它就归你。” 沈鹤州切肉的动作顿住了,不多时才笑道:“我是想说,住的地方多少得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这样看起来才真正有家的感觉。” 季延将洗好的菜放到沥水盆里:“那休息日一起去看看。” 哪怕沈鹤州和季临的订婚宴将至,季延还是想多在这个地方留下一点属于沈鹤州的痕迹。 和沈鹤州一起挑选屋内的摆设,把这间冷冰冰的屋子一点一点装点起来,对他而言,是少年时代连想都不敢想的梦。 能看见日出的主卧,一个宽大的厨房,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 好像从选择这间屋子起,他就在构建沈鹤州会喜欢的家。 当这些空泛的想法在屋内落成。 季延也曾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不知所措,他没听过沈鹤州喜欢的客厅是什么样的,屋子里应该放上什么样的植物,餐桌要什么颜色,顶上的挂灯什么款式更好…… 现在他可以拉着沈鹤州,将这个地方一点一点填满:“屋子的摆设都可以换,换成你喜欢的。” 最后一片五花肉放在了盘子里,沈鹤州来到季延身边,下巴抵在季延的肩膀,这副模样倒真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呢。 “小叔叔呢?屋子里没有小叔叔喜欢的摆设吗?” “主卧,浴室,厨房。” 沈鹤州轻笑了一声,双手环过季延的腰身在水管上冲洗着手指上的油渍。 怀中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在他贴近耳廓的呼吸下,不敢动弹。 他湿漉漉的手顺着哗哗流下的水流,握住季延冰冷的手指。 季延咽了口吐沫,低声唤道:“沈鹤州……” 他侧头看向季延,仍握着季延的手擦过浸在水中的菜叶:“小叔叔菜洗得太慢了,我手头上的肉都切好了,来帮你啊。” 季延:“我、我自己可以的。” 沈鹤州弯起唇角:“我不信,小叔叔话里没有真话。” 那温柔的嗓音像是包裹着绒毛般在季延的耳廓搔挠,莫名的酥麻感,穿过耳膜直入心脏,让他倚在沈鹤州怀里的身体都止不住发软。 沈鹤州像是察觉不到怀中的情绪,继续握着季延的手在菜叶的叶面上摩擦。 “小叔叔……” 季延浑身一紧,轻轻应了一声。 沈鹤州带着调笑的语气在季延耳边道:“我们换一片菜叶了吗?” “恩。”季延想要把那片菜叶放到旁边的沥水篮里,手背碰到沈鹤州的掌心时,又停在了原地。 沈鹤州被季延这副羞涩的模样逗弄得笑了出来,他用湿漉漉的手在季延的唇角上点了一下:“这是刚刚骗我的一点小惩罚。” 季延:“我不会骗你的。” 沈鹤州侧过身,刚好对上季延的双眼:“喜欢厨房,是因为你喜欢在厨房里熬魔药吗?” 季延看向沈鹤州:“不是。” “那你喜欢它什么?” 季延垂下眼帘,继续清洗着盆里的蔬菜。 回想到沈鹤州倚靠着身后的桌子,对着身旁的男生听对方谈起家里的装修,他眯笑着眼坐在阳光下回头问同学家的厨房会装成什么样。 最后在对方好奇的疑问下,他合上了双眼浅笑道。 “一间大大的厨房,看着就有家的味道。” 季延如是这样说了。 沈鹤州微愣了片刻,眼神环顾了四周,浅笑道:“我也这样觉得。” 电视里温馨的小家里厨房的位置总会冒着腾腾热气,有人等着晚归的少年回来,而沈家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从没有在那个地方找到一丝属于家的温情。 22、第22章 已是夜深。 电磁炉上的锅里铁锅往上冒着热气。 红油在锅内翻滚,有时还会朝外面溅起几滴热油。 沈鹤州和季延坐在餐桌旁聊起了学生时代的事情。 他打开一罐啤酒的仰头猛灌了几口,随着吞咽的动作,脖颈处的喉结上下起伏,在敞开到锁骨的白色衬衫的装点下,看起来极具诱惑力。 季延眼神落在沈鹤州的咽喉处,又红着脸将头偏向一边,修长的手指寻摸着桌上的啤酒。 掌心刚按住啤酒的顶端,就被沈鹤州抓了个正着。 不等季延开口,沈鹤州已经单手打开一罐可乐递到了季延的面前。 “在超市的时候说好了小叔叔只能喝饮料的。” 沈鹤州看向季延笑,淡粉色的唇瓣上还沾染着刚才喝酒时留下的水渍,在餐桌正上方柔光的照射下,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见季延看着他不动,他将手中的饮料递到季延唇边:“反抗也没用,我今晚都自顾不暇了,你要是喝醉了,我真管不了。” 季延点头接过沈鹤州送到唇边的饮料喝了一口,浓密的气泡在口腔里打战,配上清汤锅里的鲜,交杂在一起的味道倒也不错。 沈鹤州喝了一口啤酒:“我们都不在一个班,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么多消息?” “花钱打听,你班里的同学,一千多,他们连录音都能掏出来……” 说到这里,季延轻咳了两声,想起自己确实有几盒由眼线提供的录音带,不免更尴尬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鹤州的神色,生怕这会沈鹤州的脸色不好看。 沈鹤州却笑了,仰起头将罐子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后,倒了倒啤酒瓶,转而又开了一瓶。 季延见状赶忙按住了沈鹤州的手背:“别喝那么急,要是让你不舒服了,那些东西我全都交给你处理……” 沈鹤州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我以为我在玩弄别人,实际上早就被人一千块钱给卖了。” 他笑了起来,指尖勾起拉环发出一声带着气流的闷响。 “不是跟你走得近的那些,是坐在你们附近的同学,我当时托人找跟你走的最近的女孩子,想买些你的消息,我托的那人,被她让保镖堵在小巷里警告了一顿,吓得当晚就发了高烧,后来我给翻一倍的钱,他都不肯再去了。” 大概是为了安慰沈鹤州,季延难得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目光还一直观察着沈鹤州脸上的神色,生怕他会因为这些事而难受。 沈鹤州从季延说话的间隙把那罐打开的啤酒拿到了近前,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季延才发现没把那罐酒护住。 沈鹤州看着季延脸上的表情,笑着朝季延举杯:“上次你喝了一瓶红酒我还把你带回家了,明天选西服,难得跟琳茜告了假。小叔叔,你就别拘着我了。” 季延迟疑了片刻,才举起饮料跟沈鹤州碰了个杯,像是默许了沈鹤州今夜的放纵。 “你真和我在一个学校吗?我都没见过你,名字也没见过。” 季延道:“比你大一级。” 沈鹤州坐直了身子:“跳级了?这么厉害的学长在学校的时候,我不可能没听过……” 季延摇了摇头:“占了大你几月份的光,入学前已经满六岁了。” “我还以为像小叔叔这样的人,在学校里也该是风云人物。” 季延喝了口饮料后,夹起辣锅里的虾滑放到了旁边的清水里涮了涮:“大学才有些名气的。” “对,大学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我听说你当时还是辩论队的最佳辩手。” 沈鹤州从季临嘴里听说过季延也是学生会的,也听过辩论队的同学说,有个叫季延的打辩论很厉害。 那个时候他都很难想象,季延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居然能去做辩手,他一度怀疑季延是不是不用说话,站在上面一个眼神就能震慑对手。 季延垂下眼帘浅笑着没有说话。 在初高中那几年,他活在一个中间位置,不跟班上的人来往,不跟人说话,偶尔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他对沈鹤州近乎疯狂的关注,和动不动就能从钱包里掏出一笔巨款的有钱人。 季延这样的人成绩考个很好的大学不难,但不算耀眼,除了有钱和还不赖的皮相能给班里的人有点印象外,出了那间教室,只不过是查无此人的存在…… 上大学时,他没打听到沈鹤州要报考的学校。 只知道对方大学的具体城市,他还是追了过去。 为了能见到他,才硬着头皮参加了辩论队,又硬着头皮在所在的大学里混出了名气。 可惜就算是这样,每次辩论赛大多数时候没办法碰到沈鹤州的学校。 就算碰到,沈鹤州十有八九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到场,由其他人出战。 沈鹤州喝了口啤酒:“听人说的时候,我挺想跟你一较高下的。” 季延浅笑:“我也很想。” 可惜没有缘分。 “小叔叔有当时辩论赛的录像吗?我有点想看看你那个时候的样子。” “你真想看?” 沈鹤州点头。 “等我找找,找到了就给你。” 沈鹤州又与季延碰了个杯。 火锅吃到一半,两人的战场已经从餐桌转到了沙发边。 桌上还放着不少剩菜,电源已经关了,不久前还噗噗往外冒着热气的锅上都凝起了一层薄薄的牛油。 沈鹤州的双唇被辣油辣得红通通的。 茶几上已经放了六个啤酒瓶,他手里还抓着半瓶,脸颊也已经因为酒水红了,却还一个劲地往嘴里渡酒,好像越喝越不知味。 季延按住沈鹤州的手道:“不能再喝了。” 沈鹤州身子一歪,头倒入了季延的怀中,他双眼有些发直,看着季延笑道:“我没醉。” 季延轻叹了一口气,握住沈鹤州的手背:“好,但听话,不能再喝了。” 沈鹤州盯着季延看了一会,才木讷地点了点头。 待季延试图将沈鹤州手中的酒罐拿下来,沈鹤州又用力握住了罐子,歪头看着季延道:“我自己放。” 季延没有从他手中抢,而是松开手由得他。 他看着季延狡黠一笑,仰头将那剩余的小半杯的酒一饮而尽后,看着季延倒了倒瓶子,笑了起来:“骗你的。” 季延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拿过沈鹤州手里的空酒罐放在桌上 沈鹤州喝醉了,醉得就连坐直身子都难,只能歪在他怀里看着他笑:“小叔叔为什么那么容易被我骗?” “不好吗?” “好啊,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舒服。” 沈鹤州紧起眉心,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才沉声道:“大概是我知道季延喜欢我,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吧。” 季延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答案,可真正从沈鹤州嘴里说出的那一刻,心脏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注视着沈鹤州,那双眼同样在看着他,水雾在那双桃花眼里散开,他柔声道:“为什么?季延不好吗?” “他很好。” 沈鹤州合上双眼,唇角的笑意慢慢淡去:“但又能好多久?” 他见过母亲躺在病床上时,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照顾的样子,望向妻子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柔情,可病床上的女人是怎么死的,外公的公司又是怎么易主的,不都是那个男人的手笔。 到现在他都记得在大局已定后,那个男人牵着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告诉他这就是你弟弟,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的画面。 而在这个男孩出生的时间点,他正陷在父母恩爱的童话里,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酒水好像还不够。 要是喝够了脑袋里又怎么会把过往变得清晰。 沈鹤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季延从身后搂住了他。 “鹤州……” 沈鹤州偏过头来看着季延笑,漂亮的眸子里却带着苦意:“还没醉呢,还能再喝点。” 季延拉着沈鹤州的手没有松开:“再喝下去,你会好受些吗?” 沈鹤州:“……会。” “我帮你拿。” 他搀着沈鹤州在地毯上坐下,把余剩的啤酒抱到沈鹤州身边,看着沈鹤州单手拉开易拉罐,又将冰凉的酒水送到了唇边。 季延在沈鹤州身边坐下:“季延会一直对你好的。” 沈鹤州噗嗤笑了出来:“我才不信,季临从高一到大学毕业追了我七年,然后我就用了一点点手段,他在我出国的第二年就找了沈覃辛做替身,季延呢?他又能喜欢我多久。” 他早就不相信感情了,所以…… “利用完后,我会让我们彼此分开得体面些的。” 借着酒醉,他说出了心底的真心话。 沈鹤州在外从没有让自己喝得那么醉过,脑袋里总是保留着清醒,好让他能借着酒醉下的‘真心话’,把人玩弄得游刃有余。 今天是真的醉了,好像多喝一些,让脑袋变得麻木,心里就能变得好受些。 第二瓶酒,喝了一半,他就有些困了,头倚在季延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延小心翼翼地拿过沈鹤州手里的半瓶啤酒放在不远处的茶几上后,他捏过沈鹤州的下巴,将沈鹤州的正脸对向自己后,倾身吻上了那人柔软的唇瓣。 “我会一直向你证明我的价值,让你一直需要我。” 直至生命消亡,再也无法陪在你的身边。 23、第23章 从餐桌到茶几一共摆放着十个酒罐,就连沈鹤州醉过去前手中握着的那瓶而今也只剩下三分之一。 季延拿起桌上的酒罐晃了晃,偏头看见沈鹤州的睡颜轻叹了一口气后,放下手中的酒罐,将沈鹤州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正在醉酒中的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晃动,双眼微微拉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季延,一双醉眼也没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面前这个有些熟悉的轮廓让人他感觉到安心,头埋入了季延的身上轻轻蹭了两下。 季延的身体先是一僵,视线落在沈鹤州的后脑勺上柔声唤了两次他的名字,发现怀中人没什么反应,才暗暗松了口气。 亲都亲了,却还是怕沈鹤州知道。 那些本应该抓住沈鹤州的手,大胆说出口的话,却只敢在对方昏睡于自己怀中时,才能宣之于口。 …… 沈鹤州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酗酒后,一觉醒来胃里难受得厉害,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正准备从沙发上起来,低头就看见了躺在地毯上的季延。 他握着毯子,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脚刚落地的那一刻,还是让本就没有睡熟的季延从地上坐了起来。 “是不是胃里不舒服?”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生怕下一秒忍不住吐出来。 季延赶忙搀着他到卫生间,他都来不及把季延叫出去,就已经扶着马桶吐了起来。 一个不怎么喝酒的人,突然无节制地饮酒,身体带来的负面反应,会让人脑袋里产生一种后悔的情绪。 季延在后面为他扶着背脊。 他按下一次冲水键,刚以为能好些,还没等站起身来,胃里那种不适感再度袭来,直到在马桶边吐不出什么东西,胃部还是隐隐作痛。 季延端来一杯温水给他漱了漱口后,搀扶着他回到沙发上休息。 因为酒醉,身体也提不起力气来,他歪头倒在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捂着小腹,脸色煞白。 “昨天不应该纵着你这么喝的。” 沈鹤州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沙哑的声音下,语调依旧柔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能跟酒鬼抢酒瓶子吧?” 季延双唇紧绷成一条线,没有说话,转身到厨房为沈鹤州冲泡了一杯蜂蜜水后,抱着刚刚充好的热水袋塞到了沈鹤州怀里。 “捂着肚子会舒服点。” 沈鹤州虚弱地点了点头,他抱着热水袋,含着水雾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季延,见那张脸严肃中带点愠怒,他从毛毯里伸出手来轻轻拉了拉季延的手: “生我气了?” 白灰色的毛毯塞在沈鹤州脖子周围,看起来就像是刚蜕变成人形的小狐狸。 季延摇了摇头,伸手将沈鹤州的手塞回被子里,又为他掩了掩身上的毯子,才在沙发旁的毯上坐下,拨开对方被汗液浸湿的刘海。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去给你买解酒药。” 沈鹤州往季延身边靠了靠:“你就在地毯上睡?” “只要你睁开眼,我就在。” 沈鹤州弯起唇角,从毯子里伸出手扣住季延的掌心。 季延:“收回去,后半夜会冷的。” 沈鹤州摇了摇头:“抓牢点,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脑袋还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昏昏沉沉,正因为这样反倒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每一个动作能得到什么。 大概是在国外一个人太久了,习惯了什么都是一个人。 以至于在难受昏沉时,偶尔有一个人这样陪在身边,就恨不得牢牢握住,生怕这样的温暖会留不住。 季延叹了口气,回握住沈鹤州的手,轻声道:“我一直在,闭上眼睛睡吧。” 沈鹤州安心地合上了眼。 再度醒来已经是中午一点。 饮酒过度后,脑袋疼得厉害,沈鹤州艰难地坐起身来,觉得就连身上的骨头疼得都快要炸开了。 沈鹤州皱着眉头,捏了捏又僵又疼的肩膀。 当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画面拼凑起来,他不安地看向地毯,隐约想起他拉着季延的手不肯松开。 “沈先生醒了呀?季先生刚下楼给你买解酒药,一会儿就上来了。” 专门为季延收拾家里的阿姨,人有些微胖,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挺和蔼可亲的一个人。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你是季先生的男朋友吧?” “啊?” 她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看着沈鹤州笑道:“我来的时候,季先生躺在地毯上,你俩手紧紧地抓在一起,我看哟,分都分不开。” 沈鹤州在女人的话下渐渐收拢了手指,隐约中是想起来他主动抓着季延不肯松手,季延还亲自搀扶着他去卫生间,他趴在马桶上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尴尬地挠了挠额心。 女人笑了笑:“还不好意思,大娘不说了,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厨房里刚煮好醒酒汤,我这就给你盛一碗来。” 沈鹤州浅笑道:“谢谢阿姨。” “小伙子模样俊得了,我刚进门就觉得你俩般配。” 从来都是他把别人的脸臊红,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臊得说不出话来,他默默抱紧毯子重新躺回了沙发上,只觉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 ‘咔——’房门被打开。 季延朝沙发的位置看了一眼,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开始寻思着要不要叫救护车。 等靠近沙发看着沈鹤州睁着眼,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他接了一杯热水后,用手背试了试水温,才拿着刚买好的醒酒药在沈鹤州身边坐下。 “胃还疼不疼。” 沈鹤州摇了摇头,趁着沙发坐起身来:“没事了。” 季延:“是我不好,想着纵着你一次也没事,要是我……” 沈鹤州捏住季延的面颊,堵住了对方自责的话语:“要是我在国外的员工能像小叔叔一样抢着背锅,我就不能那么辛苦了。” 季延看着沈鹤州还想说什么,他微微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度:“喝醉了,我也挺开心的,我自己乐意喝成那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恩。” “小叔叔笑一个嘛。” 季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到沈鹤州昨晚脸色苍白的模样,压根笑不出来。 沈鹤州道:“不好看,看起来都不是真心的。” 季延垂下眼帘,握住沈鹤州的手腕道:“下次不这么喝了,好不好?” 他也不喜欢这样酗酒立马点头答应,季延脸上的表情才变得轻松了些。 过来打扫的阿姨端着醒酒汤在厨房门口等着,时不时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客厅内的情况,看着两个人腻歪劲过了,才将醒酒汤端到了沈鹤州跟前。 “不够,厨房里还有,家里已经收拾好了,我就先回去了,给你们年轻人留点独处的空间。” 季延起身将打扫阿姨送出屋外。 刚到门口,阿姨眯笑着眼,轻轻用手肘戳了季延一下,朝着屋内抬了抬下巴。 季延:“恩?” “你们挺般配的,我可从没见过季先生这样看着一个人,哟,那眼神都快要滴出蜜来了。” 季延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姨笑着拍了两下季延的手臂:“害羞了是吧,我不说了,看着你这间屋子里多一个人,我就放心了。” 临走时,阿姨还往屋里看了看,又满意地拍了拍季延的手臂,好像是自家崽子终于学会找喜欢的人了,心里那叫一个安心舒服。 季延回头看向客厅里的身影,眼神柔和下来。 要是他们一直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下午。 沈鹤州喝完醒酒汤后,稍微吃了点糕点就没胃口了。 等拿起手机看见上面四十多个未接来电时,才渐渐反应过来,今天是跟季临去调西服的日子。 衣服得提前一个月挑好。 订婚的日子太急,没时间定制西服,只能挑适合的款式,再加以修改调整。 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 沈鹤州拿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短信信箱里都装着二十多条季临轰炸过来的短信,好像怕他跑了一样。 不等沈鹤州点开短信,季临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按下通话键,听筒那边传来了季临焦急的声音。 “沈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你现在在哪?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六个小时了……” 电话那头咋咋呼呼的声音听着让醉过酒的人很不舒服。 沈鹤州揉了揉额角,低声道:“恩,然后呢?” 季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改刚才的态度,软下声音道:“那你今天还过来吗?” “来,不过会晚一些。” “我等你。” 沈鹤州轻轻嗯了一声后,挂掉了电话。 他站起身来,脑袋还有些眩晕,要是餐桌上和茶几上的酒罐没有收走,看着自己昨晚的战果,说不准头会更晕。 他拿起手机给琳茜打电话。 打了两个对方才接的。 琳茜声音很小:“祖宗,我现在正在谈合作,你今天请假休息了,我可还没有。” 沈鹤州轻声道:“走不开吗?” “怎么了?” 沈鹤州:“没什么,你先忙。” 季延听着沈鹤州正在打电话,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沈鹤州挂掉电话:“忘了今天要去选订婚时候的西服,琳茜在开会走不开,小叔叔有时间吗?能不能送我回公司取车。” 季延颔首。 24、第24章 季延不是送沈鹤州回公司取车,而是直接把沈鹤州送到了试西装的店外。 沈鹤州道:“其实送我回公司就好,还麻烦你跑一趟,你和季临……” “你现在被交警拦下,还是能检测出你酒驾。” 沈鹤州沉默了片刻,看着季延的双眼想要找出能反驳的话,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 三楼vip休息厅内,季临着一件深蓝色的西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推门声响起。 季临抬眸看见沈鹤州进来,赶忙坐直了身子,还没开口说话,后脚进屋的季延,让季临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 不久前被季延一个电话逐出公司,又在媒体上闹了一个天大的丑闻,要不是狐朋狗友中包养了一个和他有几分像的小模特兜底,他想回到公司怕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现在心里再不舒服,都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叔叔。”季临艰难地喊出这两个字,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不大自然。 季延微微颔首后,并没有过多地理会季临,全部注意力仍放在沈鹤州的身上,他担忧地看向沈鹤州血色全无的脸,关切道:“要是觉得不舒服,别强撑,我送你回去休息。” 沈鹤州浅笑:“没事,我先进去看看。” “行,我陪你一起,顺带看看观礼时穿的西服。” 说着沈鹤州和季延一同走进了vip区。 坐在沙发上的季临愣了许久,都没能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味来。 不…不是,他和沈鹤州来挑订婚用的西服,有季延什么事。 季临脑袋嗡的一声炸开,站起身来冲到屋内就想发作,季延眼神投向他是,他如被一击惊雷劈醒,面上强扯出笑容后,对着季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默默退出vip室。 沈鹤州感觉到季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道:“怎么了吗?” 季延:“没事。” 休息厅内。 季临刚把上一口气咽下去,结果…… 当屋子里两人穿着配套的西装走出来时。 才过来接班的店员弄不清楚状况,看着沈鹤州和季延穿着相似的衣服,上来就是一顿猛夸。 让坐在一旁的季临听的脸都绿了。 “我才是这位沈先生的未婚夫。”季临没好气地提醒,就连说话的嗓音被拔高了几度。 店员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季延道:“不用理会他,你先去忙吧。” 店员赶忙点了点头,没敢逗留太久快步朝楼下走去。 季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不快道:“什么眼神,回去就让我爸开了他。” 季延淡淡瞥了一眼季临,都不用开口说话,季临就立马改口道:“我就是觉得他不太会说话,随便说说而已,叔我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要是你用季家的关系都是做这些事,目前的职位我看……” 季临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是我胡说八道,叔叔你别往心里去。” 季延冷声道:“会不会往心里去,看你,不在我。” 季临一肚子的怒气都没办法发泄,又见季延和沈鹤州换了四次,都像是配套好的一样,季临脸上的假笑都快要撑不住了,咬牙切齿道: “小叔叔,我和沈哥挑订婚的衣服,你身为长辈帮我们看看就好了,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呢。” 季临说着已经靠近了沈鹤州的身边,刚想要搂住自己‘男朋友’的肩膀,在季延的面前宣示主权,没想到手臂搂了个空。 沈鹤州自然地退向了一边:“还有几件也不错,我先去试试,换好了给你看。” 他说完朝着季临温柔地笑了笑。 这一笑笑得季临都来不及想刚才那一下是为什么没能把沈鹤州搂在怀里的,眼神目送着白月光的背影走进了vip室。 室内。 沈鹤州随意挑选了两套西装后换上,动作慢条斯理,还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颈部的领带。 脸上不动声色,像是不知道外面火药味叔侄俩的火药味有多重。 系统飞到他身边:“宿主,季延对季临明显有敌意,你真把他们留在一间屋子里?” “不然呢?” “你是故意的!” 他双眼微阖,慢慢拉开系在颈部的领带,脸上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化。 系统停在他耳边:“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也是故意给琳茜打电话的,新公司这段时间的事情都由你经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琳茜下午在开会。” 他抬起下巴,双眼正视着镜中的自己:“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跟过来,不好吗?” 小球大叫着在室内转了一圈,昨晚看着宿主和季延交心的时候,它都以为宿主已经被季延感动了,很有可能接下来就会纠结难受,最后跟季临退婚,结束目前这样奇怪的状态。 发完疯后,系统停在了沈鹤州的身边:“所以宿主,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该也是你借醉装出来的吧?” 他轻笑:“我都醉成那样了,能装什么?” 喝醉时说的话字字发自肺腑。 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季延刚好也能接受那样的他,喝醉了说的是什么重要吗? 系统倒吸了一口凉气,回想起昨晚沈鹤州的状态也不是假的。 只是…… “宿主,沈氏的股权你不是已经稳拿了吗?其实根本没必要和季临订婚了,季延比季临掌握着更多的实权,还能给你更多的助力,为什么还要挑起叔侄相争,对你现在来说根本没多的大好处嘛。” “证明我的魅力。” 系统只觉得喉头一哽,又想电沈鹤州,又知道哪怕把沈鹤州电死,他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再者以它对宿主的了解,宿主绝不可能是为了做那么幼稚的事。 可它又猜不出,宿主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啊!球球要坏掉了! “所以宿主会继续跟季临订婚是吗?” 穿衣镜前,他低头解开西装上的纽扣:“是啊,反正订婚又不是结婚,出了意外,他们谁难堪,都不会是我沈鹤州难堪。” 与此同时。 季延说道:“订婚又不是结婚,你们只要没在一起一天,我都有追求他的权利。” 季临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延,想要破口大骂,有了上次的教训,又不敢和季延闹僵,只能假笑道: “叔叔不觉得你这样的做法太不道德了吗?” 季延:“不觉得,所以你想怎么样?像上次一样把我的隐私挖出来,拿给鹤州看吗?” 一提起上次的事,季临都不敢去看季延的眼睛。 他自以为能让沈鹤州改变对季延的看法,没想到最后只不过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忍受着有人把臭鞋子塞到了他嘴里,噎得难受,偏偏又碍于对方的权势,不敢取出来。 哪怕现在季延说了要追求自己的未婚夫,他也只能对着季延赔了个笑脸。 vip室内。 系统在沈鹤州的要求下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做了个实况转播。 它贴在沈鹤州的身边,难以置信道:“看不出来季延那么有攻击性,我还以为这个小叔叔只是个会脸红的纯情小白兔呢。” 沈鹤州移开视线,垂眸解开衬衫的袖扣,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关系。 “你穿这一套也好看。”季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沈鹤州身边。 沈鹤州仍看着镜子,只是眼神明显通过镜子望向了季延,他浅笑道:“你觉得这套怎么样?你喜欢吗?” “你的订婚礼服,你喜欢就好。” 这时的季延少了在季临面前时那副锋芒毕露的模样,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领带,为沈鹤州系上。 沈鹤州没有拒绝,像是前一秒把这条领带解下来的那个人不是他。 “还是决定要和季临订婚吗?” 因为季延为他系领带的缘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贴得很紧:“我都来试那天要穿的礼服了,当然希望这场订婚仪式能继续下去。” 话刚说完,沈鹤州明显能感觉到为他整理领带的手僵住了。 他弯起唇角,握住季延的手浅笑道:“这样小叔叔还想要追求我吗?” 季延抬起头时,正对上沈鹤州盛满笑意的双眼,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从沈鹤州的掌心抽出来后,默默为他整理好领带和领口。 “你那天穿这套去,也很好看。” “小叔叔呢?会选哪一套去观礼?” 季延看向沈鹤州的双眼:“重要吗?” 沈鹤州浅笑着:“我想知道。”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季延后背已经贴上了身后的镜子,呼吸交错前,就连屋子里的氛围都显得暧昧不明。 季临就坐在一墙之隔的沙发上,那道用门帘挡住的门,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发出任何响动以做提醒。 “鹤州……” 沈鹤州笑了笑,凑头吻上了季延的唇瓣。 这个地方离门帘的位置不远,只要季临进来就可以看见这荒唐的画面。 季延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去看门口的位置,明明没什么好慌张的,哪怕与沈鹤州在这间屋子里做更过激的事情又怎么样?像季临那样的废物,哪怕冲上来,恐怕还是会给他赔一个笑脸。 可心脏却违背了他此刻的想法止不住地狂跳。 沈鹤州轻笑了一声,哪怕结束了亲吻的举动,也依旧没有拉开他和季延之间的距离:“小叔叔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我还是会订婚,你会继续追求我吗?” “……会。” 季延双臂勾住了沈鹤州的脖颈,这一次是他用力地吻上沈鹤州的双唇,带着贪恋、不舍,还有嫉妒。 穿着与沈鹤州相配的西装时,他会想,为什么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不能是我和他。 吻到动情处。 两人调换了位置,沈鹤州后背贴着等身的穿衣镜,任由季延这个带有攻略性的吻加深。 “沈哥,你衣服换好了吗?” 屋外的脚步正在此时慢慢靠近。 25、第25章 当季临掀开门帘进来时。 更衣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原本在穿衣镜的两人,独处在一间更衣室内,灼热的呼吸拂过对方的脸颊。 “沈哥。” 季临的声音就在更衣室外。 在更衣间内听见季临的声音后,季延下意识想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让沈鹤州又产生了逗趣季延的念头,他将季延压在了更衣室的墙壁上,让对方无法动弹,温热的呼吸扑上季延的耳廓。 “怎么了?”沈鹤州开口说话时,唇畔呼出的热气拂过季延的耳朵,瘙痒酥麻的感觉让季延有了反应,脸颊烫得厉害。 沈鹤州看着季延一本正经的脸上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不由靠近季延的耳边,低声道:“小叔叔刚才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季延想到不久前没忍住亲吻沈鹤州的模样,那股灼热的气息冲得头顶发蒙,就连身体都有些发软。 沈鹤州搀住的季延的手一松,季延的后背直接撞上了更衣室的隔板,发出了一声闷响。 季临听见响声,赶忙上前敲了敲更衣室的门:“沈哥。” 沈鹤州揉了揉季延的手臂,看着季延现在这副尴尬又无奈的模样,差点没能憋住笑。 “沈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临再次开口语气焦急了起来,并开始撞击木门。 沈鹤州道:“没事。” 季临慢慢停下撞门的动作,松了一口气:“沈哥没事就行,还没换好衣服吗?你在里面待了很久,我有点担心你。” “我没事。” “沈哥我能不能进来。” 沈鹤州浅笑道:“应该不行。” 季临抿了抿干裂的双唇:“我们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我可以进来和你一起换。” 沈鹤州轻笑了一声,视线落在季延身上道:“一间小小的更衣室站不下那么多人。” 更衣室外。 季临沉默了半天,脑袋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用力锤了一下门。 “叔叔他在里面?” 沈鹤州:“是啊。” 季临气得脸都白了,又想抬脚狠狠把这道门踹开,又不想在人前失态,那张俊脸气得都扭曲了。 “沈鹤州你怎么可以和季延待在一间更衣室里。” 他边说边失态地邦邦邦砸了三下门板。 沈鹤州笑道:“我和你小叔叔都是男人,他身上有的,我也有,为什么就不能在一间更衣室里换衣服。” “沈鹤州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季延了?” “季临你这样就是无理取闹了,你希望我和季延有什么?” 又是一声拳头砸上更衣间的闷响。 声音很大。 连听到声音赶上楼来的店员,看着季临气得双眼泛红,不敢轻举妄动,思考了一会,还默默退到了二楼,把一个良好的撕逼环境留给他们。 “行!你既然喜欢跟着季延,我不奉陪了,你和季延爱挑什么衣服挑什么,少来恶心我。” 又是一声砸更衣室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季临恨不得把地板都给踩坏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季延握住沈鹤州的手腕,放柔了声音:“鹤州,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是你想对付季临,我可以帮你。” 沈鹤州微愣了片刻,浅笑着摇了摇头,在季延说出这番话时,他心中有过一瞬的疑惑,才想到季延未必是他能玩弄在鼓掌中戏耍的傻子。 他低头解开衬衫纽扣:“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过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 “今天你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吗?” 沈鹤州点头。 季延浅笑:“那就好。” “小叔叔晚上还送我回去吗?” “送。” 沈鹤州凑近季延身边,弯起唇角:“我还以为小叔叔看透我后,坏孩子就没车回去了。” 季延握紧沈鹤州的腕口低声道:“你很好。” 两人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婚纱店一楼被季临给砸了。 之后季临签了一张支票,便开车走了。 沈鹤州本以为季延还会问他什么,没想到季延身边都没有说,只是把他送回家,让他好好休息。 “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带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 沈鹤州:“昨晚还有些食材……” “粥吃吗?” 沈鹤州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在他身体恢复前,季延要拿出小叔叔的模样了。 季延坐在沈鹤州身边柔声道:“你今天脸色一直都很差,再吃辣的,胃里会更不舒服的。” 沈鹤州:“你这样像是在哄小孩。” “那你依我哄吗?” 沈鹤州深吸了一口气,头埋入枕头里,沉默了许久,才妥协道:“可以吃清淡点,不想喝粥。” 季延揉了揉沈鹤州的头发:“好。” 小叔叔离开时还嘱咐沈鹤州好好休息,明明两个人不过就相差几个月,季延这样反倒像年长自己许多岁的大人。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刚睁眼看向天花板,系统就飞到了他的身边。 “宿主是已经打算好跟季临一刀两断了吗?” 他看向系统轻笑道:“怎么不能是欲擒故纵呢?” “我看季临走的时候,都快要气疯了,说不准他回去想一想就觉得比起被你耍得团团转,还不如退而求其次选择沈覃辛呢。” 他杵着床面坐起身来,盯着系统看了许久,才低声道:“你还是不太了解人。” 系统听不懂沈鹤州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弄不明白沈鹤州这一系列的操作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其实早就不值得沈鹤州再花费心思。 他背着季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与季延接吻,穿上去季延相似的西装,最后还直言不讳地说出他和季延待在一个更衣室里。 他虽然说自己还要继续这场没有价值的订婚,可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挑战着季临的底线。 正当系统一头雾水的时候。 新的变迁出现了。 试完婚纱的第三天,系统都等着季临上门跟沈家退婚了,结果季临非但没有结束这段关系,而是把他和沈鹤州订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季家旗下的一家珠宝店还借此说要推出一款订婚戒指。 季临专门开了一个账号,上面写着这些年来和沈鹤州的点点滴滴,字字句句肉麻到令人身心不适。 借着上次和沈覃辛之间的绯闻,这段关系和名为世纪订婚的主题被推上了热搜。 这件事季延打过电话问沈鹤州要不要叫停,沈鹤州的态度却是放任,放任季临把事情越闹越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能怎么样? 沈鹤州借着季家和沈家这波合作的风头,把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最满意的价格里卖出。 系统已经被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弄死机了。 球球是真的不太明白人类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股份卖出后,沈鹤州拿着卖沈家股份这笔钱投入到新的项目之中。 系统:“为什么啊?不应该啊!我已经检测不到季临对宿主有很深的感情了,为什么季临会这样做?” 这已经是系统第六次重复这些话。 沈鹤州原本在处理近期的工作,不想搭理它,可最终还是被系统烦得不得不开口道:“因为他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成本,如果我和其他人关系暧昧,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混乱的x关系,还可以忍受,但那个人是季延就不行。” 系统听见宿主的回应,赶忙飞到宿主身边:“他知道你和季延暧昧,不是更应该生气吗?” “那天他表现的样子不够生气吗?” 想到季临发疯一样地砸门,下楼还把西服店的一楼砸得一片狼藉,系统的身躯微微一颤。 沈鹤州浅笑:“他觉得只要把事情闹大,季延就没有跟我在一起的可能了,要是我和季延还维持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他只要轻轻地煽动,就会让季延在公众面前难堪。” 所以不甘心的季临,他没有急时停止这段关系,而是把事态扩大。 季昆泰那边想必也要借着此次的机会,狠狠将季延一军。 只不过…… 演员得到场了,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主角只要缺一个,这场戏唱到最后,未必是搭戏台的人想要的结果。 所以当沈诚辉打电话来要让沈鹤州一同参加采访时,沈鹤州拒绝了。 “你别忘了,沈家好你才能好,这次和季家合作的订婚情侣戒指效果不错,借着这次的机会,你外公的基业才可以翻盘,你也不想看着你外公……” 沈鹤州打断道:“你手上全部的股份。” “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张口是钱,闭口还是钱,公司是你外公当年辛苦打拼下来的,要是它没了,你以后下到地下,怎么跟你外公交代!” “你上次给我的股份,条件是答应订婚,我做到了,当时并没有说答应订婚还要参与后续的营销,沈诚辉你知道的,我和你之前从来是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电话那头,沈诚辉气得把靠近手边的东西砸在了地上。 沈鹤州将手机拿远了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随手点下来功放键。 “好!很好!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沈家要是没了,你也别想好过!” 沈鹤州敷衍地嗯了几声后挂断了电话。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备忘录上显示出:订婚的日子将近。 26、第26章 沈家和季家安排的采访,是沈覃辛去的。 加上这家伙的明星效应,有关于这场订婚的营销又推上了一个新的浪潮。 沈鹤州休息的时候看过这个视频,看着沈覃辛出面诉说着他和季临之前的爱情往事,他像是看了一场喜剧电影,笑到最后脑仁都疼了…… 特别是主持人问道沈覃辛和那个小模特什么时候会结婚的时候,沈覃辛演出那副一脸羞涩的模样,倒也没枉费了他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 “看什么那么高兴?” 沈鹤州手指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沈覃辛演的喜剧。” 季延偏头看向屏幕里的画面,身体一僵,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这场采访是季临和沈鹤州订婚前的预告,从而把那款象征真爱的戒指营销到了高点,就连董事会都对季临这次的决策赞赏有加,季昆泰更是借着早上开会的功夫,打算让季临的升职。 关于这些季延自然不会跟沈鹤州说,他不知道沈鹤州要做什么。 这件事对他而言确实没有说的必要,他怕沈鹤州就算知道,也不会因为他产生顾虑改变自己的决定,另一方面又怕因为他和季家的关系,影响到沈鹤州的决定。 季延脱下外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心中暗暗嘲笑着自己的纠结与奇怪。 沈鹤州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电饭煲里有时蔬排骨焖饭,一起吃饭。” 季延点了点头。 他们谁都没有提那场五天后的订婚。 沈鹤州一如往常那样,前两天还去店里试了试调好版型的西装,看起来订婚的事情,应该是已经定下了。 饭桌上。 季延夹起炖得软烂的排骨,故作漫不经心道:“订婚的场地已经搭好了。” 沈鹤州浅笑:“小季总还特意去帮我看场地了?有没有照几张相片,我也想看看这场世纪订婚是什么样的。” “鹤州,有什么报复,要把自己都给搭上的?” 身为一个局内人,他已经看不明白沈鹤州的意图了。 “季临这样做,你以后怎么脱身?” 沈鹤州低头咬了一口排骨,没有回答季延的话。 “沈鹤州,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做。” 沈鹤州抬眸:“你都不担心,他们这样大锣大鼓地演这一出,会对季家有什么影响吗?” 季延看着沈鹤州双唇无声地微启,想要说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出口,不多时,他低下头把炖得软烂的米饭扒到嘴里。 沈鹤州:“我听人说你过两天要去国外,不来观礼了?” 季延:“恩,赶不及回来。” “好。” “你希望我去吗?” 沈鹤州浅笑摇了摇头:“我希望你不要出现。” “好。” 季延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钝器击中,他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焖饭。 为什么知道沈鹤州的选择,知道沈鹤州是什么样的人,心里还是会难受呢? 明明都已经靠得这么近了,为什么伸出手仍旧连对方的衣角都抓不到。 接下来沈鹤州没有再谈订婚的事情。 好像五天后和季临订婚的不是他…… 季延出国那天。 是沈鹤州开车把他送到机场的。 就连行李箱都是沈鹤州帮季延收的,满满两大箱,季延拖着行李箱的时候都不确定自己要去一个星期,还是要去一个月。 沈鹤州帮他拖着一个行李箱:“我听说那边的风景不错,有几个地方我一直想去。” “等我回来,有机会再去一趟。” 沈鹤州拍了拍行李箱,浅笑道:“好。” “不过你帮我都装了些什么?我去一个星期,其实用不了这么多……” 沈鹤州将行李箱朝自己这边拉近:“小季总是对我的决定有意见?我好心帮你收拾行李,你要是不满意,我就把这一箱拖回去了。” 季延赶忙按住箱子:“里面装的东西一定都有用。” 沈鹤州点了点头:“当然。” “好了,我先去办行李托运。” 沈鹤州将行李箱推到季延面前。 季延接过行李箱,朝着行李托运的地方走去。 等一切手续办好。 季延都来不及再说什么,沈鹤州指了指手表上的时间道:“小季总,要进去了。” 季延看了一眼手表,眉头微蹙:“恩。” “一路顺风。” 季延颔首,拿着登机牌朝vip通道走去,他想要回头去看沈鹤州,理智逼他克制。 往后的路未知,谁也不知道两个人最后一次亲密的接触会不会是不是这一次。 季延可以不顾一切地接近沈鹤州,只要沈鹤州需要,哪怕最后输得一无所有都毫无怨言。 怕只怕,以后再想靠近,反而会给沈鹤州带来伤害。 进入安检前,他回过头看着沈鹤州道:“订婚顺利。” 沈鹤州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是微笑着朝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 季延垂下眼帘,在地勤人员喊了两声先生,他才转过身,向安检口走去。 这一去,还能维持原本的模样吗? 还是除了合作外,不会再有交集了…… …… 订婚的场地确实很大。 季临为了这场订婚还请了不少媒体记者,场面声势浩大。 他在前厅忙碌着,时不时会向服务员和沈家问起后面的情况。 “沈鹤州来了吗?” “已经在后面补妆了。” 季临点了点头:“也是,哪怕不为了沈家,为了他自己,他也得出现,现在这个局面,他如果不来,我还可以借着被等了五年的白月光抛弃,再炒一波热度,到时候难堪只会是他。” 他没办法和沈鹤州有个善终的解决。 季延也别想和沈鹤州在一起! 想到两个人在更衣室里的事,到现在都像是哽在他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可他不想放手,他守护了沈鹤州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他想要,他凭什么要放手。 心里越是不甘,冒出的想法就越是匪夷所思。 那他们就绑在一起吧,一直绑在一起,哪怕彼此厌弃…… 化妆间内。 沈诚辉怕沈鹤州跑了,还特意跑到更衣间看了一眼。 看着沈鹤州还在做造型,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忘摆出长辈的嘴脸来:“沈家好了,你的日子才能好过,好好跟季临在一起,也让我能省点心。” 沈鹤州:“我听说外面挺热闹的。” “季家推出了一款订婚戒指,你今天这样出去,这场订婚的热度还得往上提,之前的采访你不出面也好,现在外面的媒体就等着看你长什么样。” 沈鹤州弯起唇角并没有迎合沈诚辉的话。 沈诚辉站起身来拍了拍沈鹤州的肩膀:“小辛为了你和季临的婚事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你这个做哥哥得感念着他,小辛以后管理了沈家的事情,你这个做哥哥用和季家的关系多帮帮他。” 这一次难得沈鹤州也没有出口反驳,一双笑眼盯着镜子。 沈诚辉道:“我先去看看厅内的布置,再过会儿司仪会跟你对一遍流程。” “恩,好。” 沈诚辉总觉得今天的沈鹤州乖顺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从化妆间走出来时,还回头看了沈鹤州几眼。 之后司仪来顺流程,沈鹤州也在。 仪式开始前,季临还特意跑到化妆间去看了一眼沈鹤州。 沈鹤州今天穿得很好看,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脸上打了一层薄粉,没有多少妆点,就像是生在画里的人。 季临缓步走进。 听见脚步声坐在沙发上的沈鹤州抬眸,正好与季临四目相对。 “从那天店里出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沈鹤州浅笑:“你想说什么?” “那天之后,我就觉得你不配得到我的珍视,你可以跟其他人在一起报复我,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季延那个贱种!他的出现,夺走了属于我和我爸的一切!” 沈鹤州叹了口气:“你再大声一点,媒体都会知道这段时间一直营销恩爱的两个新郎感情已经破裂了。” “我没有,虽然你那样对我,我还是喜欢你,我真的不明白,我那么喜欢你、在意你,你为什么能那样对我?” “用我给你写一篇感谢书吗?” 季临被这句话给哽住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看向沈鹤州道:“沈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打断了季临这番故作神情的演说。 之后,一直到仪式开始前,季临和沈鹤州都没再见面。 在系统都以为沈鹤州要跟季临订婚时,沈鹤州从化妆间里拿出一套休闲服换上,直接从后门与琳茜来了个里应外合,离开了会场。 车上。 沈鹤州打通了琳茜的电话:“你这张机票订的有点急,我这点赶过去会不会误机啊。” “放心,一定跑得了。” “对了,会场的惊喜准备得怎么样了?” 琳茜:“我办事你放心,不过为了季临和沈覃辛那点关系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至于吗?你这样做可就是跟季临结仇了。” “至于。” 沈鹤州眸色一沉。 想起上一世订婚时,季临是拿着话筒在台上质问他的场景,和最后抛下他一走了之时那副对他恶嫌不已,又后悔万分的嘴脸。 身为睚眦必报的沈鹤州,怎么能不把这些全数奉还呢? 系统贴近沈鹤州身边,怯怯道:“宿主,都是上辈子的事……” 沈鹤州懒洋洋地倚在车窗上:“上辈子我耗费了那么多心血,要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输,上一次订婚典礼上他季临要我难看,我现在只是还给他而已……” 算一算,那边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27-30 第27章 订婚宴上。 季临正在忙着招呼到场的宾客和记者,为了把这份感情营销成利益,季临煞费苦心,就差现实赶制一本异国恋日记出来,记录他等待这五年的寂寞与煎熬。 坐在主桌的沈诚辉看着屏幕后剪辑视频,笑得一脸得意,真欣慰和讨人厌的前妻生下的种,总算能卖个好价格了。 季临在台上眉开眼笑,听着狐朋狗友恭维的话,内心舒畅无比。 今天这场订婚后,他就能和沈鹤州死死绑在一起,任凭季延再怎么使劲,该是他的,早晚都会属于他。 正在这时,季昆泰的助理在会场找了一圈,没看见季昆泰人在哪里,才快步奔向了季临的身边。 季临拧紧眉心,压低声音道:“你跑上来干什么,今天是我订婚的大日子,有什么事,等今天后再解决。” “季少,之前你和沈家合作的房地产项目,建筑材料出问题了,现在相关部门的人正在现场……” 季临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这个项目是为了和沈鹤州订婚,才跟沈诚辉签下的合作项目,当时看着那块地发展不错,谁想到会出那么大的事情。 他正想下台找沈诚辉当场质问,可订婚仪式就要开始了,现场来了那么多媒体,一不小心被他们听了去,不得出大事。 “啧,把今天的几个大V请进来做直播,重点就朝着同性恋爱侣,长跑恋爱十二年,修成正果去营销,你们盯好有关建材的事情,有点苗头就把它按下来,等订婚结束后我会处理。” “是,季少。” 有了季临的首肯,网红那一桌已经有人打开了直播。 弹幕上都是对这场订婚的艳羡,还有人说订婚都弄成这样,结婚该有多壮观。 季临的人也请了水军在各处带他深情的营销,就连那款样式一般的真爱戒指都被营销成了两个人在双方家长不同意,偷偷买了便宜的对戒,现在的真爱戒指,就是按着当时那款戒指加入属于他们十三年爱情长跑的精力去设计的。 【KSWL:我也想有个人等我那么多年,不过听说沈鹤州长得不好看】 【一只小喵咪跳跳跳:我在现场,虽然只放出了那个人的半身照和背影,但就那身材,那手指,我敢肯定是个美人。】 弹幕上的讨论度到达高峰,其中还夹杂着两条骂炒作恋爱的。 沈鹤州戴着耳机,看视频里的实况转播。 对于这场直播他并不意外,沈家房地产项目用劣质材料,是他进入沈氏后发现的,当初的目的是挽回外公的公司,他赶忙把这批有问题的材料给换了。 这一世他没有回公司,沈诚辉还是那个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从这些重要地方谋取利益的蠢货。 沈鹤州借着对上一世的记忆,提前举报了沈氏和季氏合作的地产项目有问题,季临在收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必然是先用目前热度最高的消息,把可能会产生的负面新闻给压住。 他还是太了解季临了。 就像是一次次用季延激季临,让季临想到把营销策略加入订婚中,让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得到最大的利益。 一方面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方面捆绑住他。 只可惜…… 视频直播里,季临脸上的表情明显慌了,估摸是知道了他不在化妆间,已经派人去找了。 沈鹤州正在办理着值机。 “你也在关注这场订婚啊?” 沈鹤州脸上戴着口罩,听见身后有小女生问时,他弯起眉眼,柔声道:“是啊,季家把订婚闹那么大,看着就有意思。” “我想季家公子一定是爱惨了沈少了。” 旁边的人也一脸甜蜜地起哄:“是啊是啊,季少说要和媒体聊聊他和沈鹤州这些年的感情,快听,快听,说不准比小说还精彩。” 沈鹤州笑了笑。 确实精彩。 上辈子那场订婚也很精彩。 他现在都记得自己穿着一身素白的西装站在台上,季临拿过一旁的话筒,开口的第一句话,可没有今天站在台上谈起这段感情时这副故作情深的模样。 “今天让诸位来这里,就想让大家看看他沈鹤州到底做了多少恶事,又是怎么迫害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 说着后面的视频里放着季临准备好的罪证。 他一张张放着,一张张讲解着,让现场的人知道沈鹤州怎样的歹毒。 “是你插入了我和小辛之间,沈鹤州!小辛因为你自杀的时候,你晚上睡得着吗?我的小辛还躺在ICU,你为什么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该死的是你!” …… “你妈是因为仗着自己有钱,一直欺辱沈叔叔才让他们的婚姻变成这样的,沈叔叔一直都喜欢陈阿姨,是老贺总有权势逼迫,沈叔叔才无奈放手的,老贺总和你母亲的下场是自作自受。” “我知道了,你们贺家人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所以才一样的恶毒。” 当时打季临了吧! 一向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的沈鹤州,抄起旁边的石膏花瓶砸在了季临的头上。 被带走拘留了七天。 而他买通狗仔追车造成沈家夫妇死亡的事情,因为缺少证据,没办法将他定罪。 不过沈覃辛是明星,季临爆出这些事情后,所有人都在谩骂贺家,就连沈鹤州回家,都被沈覃辛的脑残粉堵住,对方手上拿着一把小臂长的西瓜刀,要不是他身手不错,差点就死在楼道里。 系统说得对,如果不是被逼得无可奈何,他不会做财产转移逃往国外生活。 明明他都已经拿到了外公留下的公司,明明那对狗男女也已经死了,甚至连沈覃辛疯了,他都没有赶尽杀绝,给这个好弟弟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 可在他看来一直以来最忠诚的那条狗,为什么要转身咬他一口。 沈鹤州坐在VIP厅看着这场滑稽的直播。 季临既然希望用舆论造势,喜欢营销,喜欢热闹,那就让季临喜欢的这些东西,也回过头来狠狠咬他一口吧! “从高中起我就喜欢他,追了他很长时间了,没想到大学毕业那年他好不容易同意跟我在一起,又因为工作原因,异国恋了五年,他现在回来了,我会用我的一切证明,我对他的爱从来没变过。” 有记者举起了手中的话筒:“季少,那么请你回应下,对于目前热搜上小模特拿出聊天记录和X爱视频,石锤你多次出轨,也是因为很爱沈少吗?” “什……什么?” “季少是不是早就与沈先生貌合神离了,两个人的订婚只不过是推广该公司旗下的饰品,刻意炒作。” “听闻季少和沈先生早就分手了,不久前两个人还在店里大打出手,是不是有这回事?” “季少,这五年都是依靠和别人发生关系来怀念沈先生的吗?” 季临被一个个疑问砸得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时候季临的狐朋狗友才上来给他看了现在的热搜,他和多人发生关系的视频被放到了网上,视频里能明显看到季临的脸和那些被打了马赛克,却能从体型看出不是同一个人的小O。 对方还特意写了一篇小作文来控诉季临的渣男行径。 季临假深情真放荡的消息,也立刻登上热搜榜首。 一夜之间季临和沈家一起营销的真爱戒指成了笑话,季临用来凹深情人设的个人账号,被网友冲得不成样子。 还有知情人士爆料,在事发后,看见沈鹤州绝望离开现场,才、终止了订婚。底下很多吃瓜网友,都在心疼沈鹤州,以为真有人等了自己五年,一回国就想和爱人在一起一辈子,谁想到这根黄瓜早就烂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订婚仪式上,还不清楚所有事情的季临活像是个小丑一样,在他自己一手策划好的聚光灯下。 “为什么沈先生一直都没有出现,是不是沈先生看到你在异国恋五年中混乱的情事。” 季临说话已经开始结结巴巴了:“不……不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都是污蔑……” 沈鹤州看着直播里季临头冒冷汗又解释不清楚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算算时间,他也该给沈覃辛打电话了。 他拨过去是一个新的电话号,刚开口叫了一声小辛,沈覃辛就开口苛责道:“哥,你现在去哪了,热搜上的事情你也信,你和季临那么多年的感情,不至于相信外人的话吧……” “我信啊。” “哥,季临是真的喜欢你的,他绝对不可能……” 不等沈覃辛把话说完,沈鹤州忽而笑了:“我找人给他写的小作文,我怎么会不信呢。” “沈鹤州!” “先别急着谴责我,季临现在这样,要是没有人肯帮他,他说不清楚的,到时候这次订婚所有的损失,都会落在季临身上,你舍得吗?” 说完,不等沈覃辛那边开口,沈鹤州挂断了电话。 在看直播时,那个一点就燃的蠢弟弟,果然上去给季临解释。 “我哥哥是因为突发疾病所以才不能到现场,请各位不要做太多无谓的猜测,我一直和季临都是很好的朋友,热搜上的事情绝对是子虚乌有的污蔑。” 沈鹤州看着沈覃辛在手机里卖力解释的模样,嘴里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原本放着他半身照的屏幕,突然放出了沈覃辛和季临在一起厮混的视频。 “是不是你说了我们上床的事情……” “不是我,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我哥,我怎么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两个人在走廊上拥抱亲吻,撕咬着彼此的唇。 沈覃辛在季临攻城略地的亲吻下快要窒息的模样,每一幕都是重头戏。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琳茜发了的短信- 再过一会就会有人到现场带走劣质兼职材料的涉事人员,这一次季临是不可能再翻身了。 沈鹤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回道:- 我快要上飞机了,回来请你吃顿好的- 好啊,我要吃那家粤菜私厨的外卖- 对方已经开启飞行模式,你的短信内容对方将无法接收。 正在会场看戏的琳茜气得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无声地吐槽着沈鹤州这只狐狸。 机场。 空姐带着他从VIP通道上了飞机。 “先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将你的手机关机或调成飞行模式。” 沈鹤州浅笑点头:“稍等。” 关机前,他用一个陌生号码给季临发道:“季少,订婚快乐^_^” 只可惜现在去处理劣质建材的季临,应该是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他的祝福了。 第28章 刚到目的地,沈鹤州就发来了琳茜的报喜电话,房地产用劣质建筑材料的事情闹得很大,季家的应对方案是把沈家推出来,沈诚辉苦心谋划了那么久才到手的公司,将面临破产。 当初陪着沈诚辉一起反咬了老贺总的那条狗,而今握着沈氏的一半股份,就像是甩不掉的烫手山芋,最后只能和沈诚辉一家人共沉沦。 “季昆泰被停职了,季临也被赶出公司了,听说是董事会一致决定的,以后季昆泰很难再在季家有话语权。” “沈诚辉和小三合谋杀害发妻非法取得岳父公司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琳茜:“我办事你放心,不过那么多年你都没能找到关键性证据,事情发酵起来,能让那对狗男女定罪吗?” 答案是不能。 所以上一辈子的他暴露了这两人的位置,让那些想要挖出头榜头条的八卦记者,像是蝇虫一样跟着他们的臭味走,在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安排了另一批人在高速上夹击,最终造成了那对狗男女车毁人亡的结局。 说起来当时还是得感谢季延的,如果不是季延通关系,让他能提前出国,就季临誓要为他小情人报仇雪恨的架势,说不定还真能挖出点什么。 沈鹤州道:“沈诚辉现在挺难的,给他点希望。资金方面一时半会很难周转,让他认识几个高利贷吧,狠点的。” 毕竟他要的是沈诚辉家破人亡。 “我会安排,之前查到沈诚辉在外面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三,肚子里孩子都快生了。” 沈鹤州:“挺好的,沈覃辛马上就要多一个弟弟了。” 琳茜:“要不要现在就让陈淑知道?” 沈鹤州:“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沈诚辉借下高利贷后,让高利贷骚扰陈淑和沈覃辛一阵子,再发给她。” 不知不觉,沈鹤州已经在和琳茜通话的过程中走到了大厅,他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似乎在等着谁。 他又嘱咐了琳茜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鹤州。”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名字,他回过身看着匆匆赶来的季延浅笑着挥了挥手。 季延鼻尖冻得泛红,没人知道他在机场大厅等了多久。 “真巧,在这里都能遇到小季总。” “我看见了你带来的行李……” 沈鹤州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对着季延抱歉地笑了笑,走到一旁接电话:“对,我已经到了,我是非常有诚意和老师合作的,行,那我们先见面,接下来的事再细谈。” 不多时,一个穿着干练的短发女人快步来到了沈鹤州跟前。 看见季延时,她眼中流露出诧异。 “季总和沈总认识吗?” 不等季延开口,沈鹤州浅笑道:“之前合作过。” 季延想说的话哽住了,他眼角余光看向沈鹤州,心口宛若被人刨空了一块,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哦,这样啊!我开车来了,刚好送二位一起回酒店吧。” 在车上沈鹤州偶尔会和负责来接应他的助理聊起合作的事情,再三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季延坐在一旁,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沈鹤州的脸上,那种又难受,又避不开沈鹤州身上带来的吸引力的感觉拉扯着他。 直到助理离开,沈鹤州回过头见季延还在电梯口等他,他弯起唇角,朝着季延的方向挥了挥手,脸上的笑从容而淡定。 “抱歉啊,这次和小季总是竞争对手了。” 季延垂下眼帘:“计划了很久?” “季家现在公众形象受到了影响,以我对这位老师的了解,他很反感营销,更想和踏踏实实做项目的公司合作,小季总这次是没机会了。” 眼前的人,让季延有些分不清,是现在志酬意满的样子是真实的沈鹤州,还是那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后跟自己说真心话的,才是真实的沈鹤州。 他爱的人身上总是套着层层面具,当他以为已经触摸到那颗柔软的心时,才发现那也许还是沈鹤州的假面。 “小季总生气了?我是利用了你,但也为你争取了不少好处,季昆泰两个大失误,让公司损失惨重,还因此丢了目前季家最好看的合作,小季总回国就可以罢免季昆泰,进行一轮换血,以小季总的能力,季昆泰父子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沈鹤州上前为季延整理脖子上的领带:“我身为整件事情的操盘手,多占几分利合情合理,还希望小季总看清局面,别被那些小孩子家的情爱所影响,以后我们还得多多合作。” 季延心里落了一拍,想要抓住沈鹤州的手,又没有力气。 沉默了许久,他颔首道:“好。” 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哑的,眼底是无法遮掩的落寞。 沈鹤州反而落落大方地握住了他的手:“预祝未来合作愉快。”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后,沈鹤州就回了房间。 季延把沈鹤州的行李拿过来时,沈鹤州正在和琳茜打着电话,处理着明天谈合作要加的具体细节。 他见到季延进屋,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拿起笔和纸记明天合作的具体注意事项。 季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看着沈鹤州忙碌的背影,喉咙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放轻了脚步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要记录那么多东西吗?” “准备充分一点,能给老师留给好印象,要是能拿到这次的新科技,对于我们公司往后的发展很重要。” 琳茜:“那个,小季总他……知道你撬了季家的合作吗?” “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之前一直用他刺激季临,让季临闯了大祸,现在又挖季家的墙角会不会太好。” 沈鹤州轻笑:“这中间有关系吗?季家形象受损,这边不可能再选择季家,难道我就该看在和季延的情分下,把这次的机会拱手让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觉得小季总对你的心挺真的,你一点缓冲都没给小季总留,会不会太伤人了点。” 沈鹤州垂下眼帘,转动着手中的炭素笔:“琳茜如果你把感情放在实际的利益之上,我想我该重新评估一下你适不适合做公司有决策权的高层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们继续谈明天的具体事宜。” 下飞机后,沈鹤州还能梳理合同案,梳理到凌晨四点,琳茜挂电话时,都不由佩服沈鹤州的身体素质,从准备订婚时给季临的惊喜,再到马不停蹄地跑到国外撬季家目前最看好的工作。 中间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关于合作书的大致内容,也是沈鹤州在飞机上准备好的,之后更是花了大量时间修改和完善。 等一切处理好时,离跟要洽谈合作的老师见面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沈鹤州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身体往床上一倒,眼神仍盯着电脑屏幕,在顺明天谈合作时应该怎么用语言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他目前在拼的只是一个刚起步不久的小公司。 虽然之前谈下来的几个合作案都完成得很好,但和大公司相比存在着劣势,如果不准备充分拿出让对方亮眼的实力来,很难成为最后的赢家。 系统陪在沈鹤州身边,看了一眼时间,圆滚滚的身体飞到沈鹤州耳边趴好。 “宿主。” 沈鹤州淡淡瞥了一眼系统,继续梳理着明天该怎么说。 “早点休息,别把身体给熬坏了。” 他微愣,本以为系统又要开始跟他强调,不改变剧情,按照原有的发展规矩,你就会怎么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关心倒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现在挺开心的,这些事每一件都做得很开心,我努力的一切,谁都别想夺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再收获成功的果实时,他第一次发觉,重新活一遍也很好。 第二天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就连助理送沈鹤州出去的时候,都说老师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 “老师说改天请沈总到家里喝酒,你很明白他的一些想法,他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知音。” 沈鹤州脸上挂着礼貌温柔的笑容,这副温顺谦和的模样很难不惹人喜欢。 就连站在外面等的季延都不得不承认,沈鹤州很擅长吸引别人的目光,毕竟他不只能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影响,就连自己都无法清醒…… 沈鹤州浅笑:“小季总在等我。” “你来这边不方便,我助理开了车,不介意话,我送你回酒店。” 沈鹤州摇了摇头:“也好,省得走回去了。” 他确实是累了,这段时间都没好好睡过。 刚上车没一会,他便倚着车门睡着了。 车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在他乌青的眼底,季延伸手想要触碰,又在临近沈鹤州脸颊时缓缓收拢了掌心。 沈鹤州睡得很熟,明明刚撬了季家的合作案,却不妨碍他安心地睡在自己身边。 “你是真没有心。” 季延自嘲地笑了笑,脱下身上的风衣盖在了沈鹤州的身上。 前面开车的助理,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一时间都快以为沈鹤州刚才舌灿烂花在众多竞争者中抢走季家合作是自己的幻觉。 不然,为什么这两人还能相处融洽。 第29章 回酒店后,两人就到了各自的房间内休息。 再过三天还有一场酒会,季延原本应该在这次的合同尘埃落定后回国,可既然收到了邀请函,就不得不再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同住酒店的一层楼两个人却没什么交集。 沈鹤州倒也不指望着能与季延还能维持曾经的关系,季家这次的风波后,两人往后的交流多半往后只会是商业上简单的往来。 合作谈下来后,后续的工作事宜交给留在这里的三天,除了在酒店里睡觉,就是偶尔看看电视节目,有时看着手机也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系季延,但转念一想,两个人的关系停在这里也未必是坏事。 酒会当天。 沈鹤州去找了一家西服店挑了一套正装,下午叫了一辆车将他送到酒会楼下。 走进酒会大厅内,就是举着手中的酒杯,与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寒暄应酬。 刚谈下合作的老师,对沈鹤州很是喜欢,拉着他在这场酒会中认识了不少的新面孔,在路过季延时,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拉往了别处。 直到酒会到了尾声,沈鹤州才得以找了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喘一口气。 他坐在靠近露台的椅子上,揉着喝得有些发晕的脑袋,心中暗自庆幸着酒会开始前吃了解酒药,不然就今天这场应酬喝下了的酒水,怕是要失态了。 “季先生,季先生醒醒……” “怎么办?季先生今天助理有过来吗?” “小季总我熟,我送他回去吧……” 听见后面的谈话,沈鹤州站起身来,从他站的位置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季延的衣角。 两个侍应面露难色,那人不等侍应同意,伸手就要把醉酒的季延扶起来。 这人沈鹤州在国外工作的几年,听过这人的恶名,之前的一次酒会上见过,对方看他喝不醉,还想着往他酒杯里下药。 别人头里长的是脑子,他脑子j虫盘旋,什么都敢碰。 沈鹤州起身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沈先生,好久不见,比起上次见你的时候,更有魅力了。” 沈鹤州浅笑:“多谢夸奖。” “要是沈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带小季总去休息了。” “亚尔曼先生,可是你替我送喝醉的男朋友回去,怕是不太好。”沈鹤州弯起唇角,把喝醉的季延拉到了怀中。 亚尔曼双眼微眯,脸上多了猎物被人抢走的不悦:“我听说沈先生刚和季总的侄子取消订婚。” 沈鹤州浅笑:“及时止损,换条大船攀让亚尔曼先生嫉妒了吗?” 亚尔曼眼看着猎物从自己眼前溜走,心有不甘,却也没办法强求。 他敢做这种事情,无法就觉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者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事发谁也做不到揪着这件事不放,到时借着对方喝醉,说是对方喝醉酒后你情我愿发生的关系,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看着亚尔曼识相地退开,沈鹤州搀着东倒西歪的季延走出了酒会。 沈鹤州孤身一人来到国外谈合同,没有司机,没有助理。 身边多了季延这个不省人事的醉鬼,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沈鹤州扶着季延在街边坐下,扶着一个醉鬼到处走动,相仿的身高和身材,让他额间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蹲在季延身边,伸手去摸季延身上的手机,手刚搭上了季延的胸口,就被季延一把拍开。 “喝成这样还知道不能让人碰你,小季总自我防御机制还挺好的。” 季延双眼拉开了一条缝,愣愣地盯着沈鹤州,眼底流露出了几分落寞。 “为什么还会梦见你。” 他头靠着身后的墙壁,形容颓废:“为什么就是忘不了……” 沈鹤州轻叹了一口气:“沈鹤州吗?” 季延听见这三个字浑身微微一颤,落寞的神情下,一双眼又黯淡了几分。 沈鹤州看季延这副模样,干脆在季延身边坐下,他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九点半,他没什么事,在这里陪季延坐在酒醒,也不成问题。 “时间一长就能忘掉了。” “忘不掉,一直都忘不掉。”季延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沈鹤州赶忙把季延的手拉开,没想到时常冷着张脸的小季总,竟然哭了。 眼泪浸湿了季延的脸颊,季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偏过头默默掉着眼泪珠。 沈鹤州活了两世,都没见过小季总的眼泪,一时间慌了起来,急忙用手去擦小季总脸上的泪水。 “不哭了,沈鹤州是坏东西,等回去我帮你打他。”顺口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愣了片刻,又轻轻揉了两下季延的眼底:“不哭了,乖。” 季延醉得厉害,抓住沈鹤州的手,在开口说话时,连声音都变得哽咽了:“不准。” “不准什么?” “不准打他。” 沈鹤州无奈地笑道:“他都对你不好,你还护着他做什么?” 季延紧抿着双唇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响起了几声响雷,这时沈鹤州才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寒凉。 到时候季延还没能醒酒,两人怕都要在即将要下的这场大雨里沦为落汤鸡。 他擦了擦季延脸上未干的泪痕:“要回去了。” 季延嗯了一声。 他在季延面前蹲下,半拉半哄地让季延双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才把人从地上背了起来。 季延带着酒气的薄唇贴近了他的颈边,嘴里呼出灼热的气息不断扫过他脖颈。 他不适地歪着脖子用头发蹭了两下季延的脑袋,试图让季延挪了个方向,没想到季延被蹭了两下后,头埋在他的侧颈上蹭了两下,灼热的唇瓣在不自觉中吻上了他的后颈。 他浑身一僵,在原地愣了两秒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忍着这种不适感继续往前。 “沈鹤州他什么都不想欠我,一点联系都不愿意留。” 他听着季延的醉话,柔声回道:“他抢了你的合作,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以后别再喜欢他了……” 季延头埋入他的侧颈,他只感觉到侧颈涌上一阵被水滴浸湿,他抬起头本以为是下雨了,没想到是小季总倚在他背上哭了。 “那六千万的收益现在打给我是什么意思,没用了就可以一脚踹掉吗?” 季延说着双臂搂住了沈鹤州的脖颈,沈鹤州差点被他结实的手臂给卡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用手拍了两下季延的手背,掐在脖颈上的窒息感才慢慢地消退。 “什么六千万的收益?” 季延现在根本没办法正常回答问题:“我向他走了很多步,他一步都不肯回应我,还要划清界限……” 沈鹤州之前都在处理沈家和季临的订婚,签下来的项目,只会看看重要的决策,重要的事情已经是琳茜去对接。 六千万他从拿到手,就当作了季延的投资,虽然不能给季延分很多利益,但合同上写的数额也绝不差。等到项目收成,必然是要按照合同上的数额,把季延应得的利益结清。 可季延哭得很伤心,特别在提起这件事后,哭得像是在沈鹤州背上下起了一场大雨。 “他不好,小季总不要喜欢他了。” 季延靠着沈鹤州的肩膀,止不住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我已经喜欢了他很久了。” “他绝情,你就要冷淡应对,不能让这种恶人拿捏你。” 季延捂住伸手捂住了沈鹤州的鼻子:“张助,你今天嘴有点肿。” 沈鹤州感觉到季延的鼻尖上按来按去,双手正钩着季延的双腿,都没办法将季延这双不安分的手给挥开。 这小季总醉了后,不仅是个哭包,手也不安分。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助,我喜欢他,向他走了九十九步,他一步都不肯走向我。” 季延说到这里苦涩地笑了笑:“他也看不起我的身份对吧,所有人都会说我爸临老入花丛,一把年纪了,还生下一个比自己儿子小二十二岁的小孽种,他也觉得我很恶心对吧……” “没有,要是有,你当时快死在杂物间里我就不会救你。” 季延低声道:“那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沈鹤州没有心。” 季延头埋进了沈鹤州的颈窝,泪已经止住了,脸颊却还是湿润的。 他搭在沈鹤州鼻尖上的手,下落到了沈鹤州的心口。 “为我长一颗好不好。” 声音带着哽咽和哀求,大概只有醉得迷糊了,才能把心里话宣之于口。 沈鹤州无奈地合上眼睛:“小季总,你喝醉了。” “为我长一颗好不好……” 回答他只有夜里萧瑟的风,和立在道路两旁不再明亮的灯。 季延好像又哭了,天空飘起了雨点,与背后人的眼泪混在了一起,让沈鹤州都分不清落在颈边的泪水还是雨水。 他很想伸手帮季延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惜双手一动弹,季延就会从他背上跌下去。 沉默了很久,沈鹤州才低声道:“季延你很好,沈鹤州的心太冷了,别去捂他了。” 背上已经没有了回应,雨还在下,他缩进一处屋檐下把季延放下,看着已经睡着的季延,他擦了擦季延脸上的泪痕后,脱下西装外套挡在了季延的头顶。 第30章 那场雨下了很久。 中途季延已经酒喝了太多,吐了一会,胃里除了酒水没什么东西,大概是晚上的酒会小季总一直在解酒消愁,所以才不知不觉喝了那么多酒。 等雨停了,沈鹤州用西装外套擦拭掉地上的呕吐物,才背着季延回到了酒店。 白色衬衫被雨淋湿了大片,身上还沾染着季延的酒味。 他脱下衬衫,丢在一旁,准备了一块热毛巾为季延擦拭身上。 “真该把你哭的样子给录下来。” 床上的人吐过后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他又拿了一块热毛巾为季延擦了擦脸,才去浴室里清洗残留在身上的酒味。 出来时,季延还在睡着。 他手搭上门把,本想绝情一点,可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面色苍白的季延又不忍心了起来。 犹豫再三后,他在季延旁边睡下。 要是季延半夜有什么不舒服的,他在旁边也能听见动静。 他伸手拨了拨季延额间的刘海:“你今晚哭成这样,明天眼睛都得肿了。” 季延难受地哼了两声。 他戳了戳季延的脸颊:“还让我不许喝多,小季总醉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不怕被坏人给带走。” 季延突然翻了个身,大半个身体压进了他的怀里。 他身体僵了一下,看着那靠近自己的眉眼,指尖轻轻划过季延眉眼。 不多时像是拿季延没有办法般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季延像树袋熊一样搂着他睡了一夜。 第二天,季延的助理打开门时,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两人。 他差点叫出了声,幸亏手更快,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鹤州休息好的时候,睡眠较浅,听见有动静,他双眼懒洋洋地拉开了一条缝。 张助对上沈鹤州的双眼时浑身一僵,看向沈鹤州时,满脸写着我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恐慌:“沈总……” 沈鹤州颔首,将酸麻的胳膊从季延的怀中抽了出来:“嗯,既然你来了,小季总这边就麻烦你来照顾了。” 沈鹤州穿着浴袍坐起身来,打了个电话:“好的,那就约在约克咖啡厅见,具体的事,到了我们再详谈。” “沈总要走了。” 沈鹤州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道:“别告诉季延昨晚是我带他回来的,就说是你开车去接的他。” 张助笑着点点头。 就算沈鹤州不交代,他也不想说,这两天看着小季总受了情伤的模样,他跟在季延身边那么多年,也不希望季延继续陷在这段不健康的关系里。 那场订婚季临的下场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的季临公司回不去,还因为拉了那群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来投资,现在正被那群昔日花天酒地的好友堵着要他赔钱。 张助不想看着季延醉死在牡丹丛。 所以等季延从醉酒中醒过来时,已经是张助在旁边照顾着了。 酗酒的第二天头疼得厉害,昨晚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可记忆中还是会浮现出沈鹤州的脸,他按压着太阳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昨晚是他送我回来的吗?” 张助赶忙摇头道:“不不不,我去接你的。” 季延轻叹了一口气:“我在妄想什么……” 说完他默默将自己埋入了被子里,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出去,我想再睡一会。” 张助点了点头,离开时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季延,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季延真相,又怕会让季延越陷越深,最后还是咬咬牙关上了门。 季延用被子遮住了头,眼底满是失落。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沈鹤州背着他说了很多话。 可惜只是梦…… 约克咖啡厅。 沈鹤州刚点好三杯咖啡,盯着橱柜里的面包沉默了片刻,指尖点了点玻璃橱窗。 “要一个全麦面包,打包。” 凯文老师推了推眼镜:“喜欢吃这个?” 沈鹤州笑着摇头:“解酒。” “沈先生昨天确实喝了很多酒。” 沈鹤州笑而不语,端着两杯咖啡与凯文朝着女助理的坐的方向走去。 三人选了一个比较角落的座位。 沈鹤州刚把咖啡放下,外面就传来震耳的枪响,他下意识按着面前两人蹲下身来,约克咖啡厅里的落地玻璃全碎了。 靠近门口的人吓得捂着头往屋外跑,随着子弹的扫射声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持枪的歹徒仍觉得不尽兴。 走进屋内,将靠门口最近的一桌一枪爆头。 脑浆混着血液喷涌而出,洒了旁边桌的男人一脸,男人忍不住尖叫出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男人肥胖的身体歪倒在了一旁,头撞上了卡座里发出一声闷响。 女助理捂着耳朵,嘴里默念着祷文。 那群闯进咖啡屋的歹徒,将手中的枪口对准屋内每个人,欣赏着人们的悲伤与绝望。 外面还有枪声扫荡。 证明跑到这条闹市区杀人很有可能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xi击。 随行的男人指了指外面,另一人点了点头,将枪上弹,开始一枪一枪的解决屋内的活口,看到吓得痛苦流涕的普通人,他像是戏弄猎物般,先是打伤那人的右腿,在那人疼得大叫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任由男人又打了一枪。 与他们相邻的一桌,坐着一对母子,她捂住孩子的眼睛和嘴巴,泪水已经浸湿了脸庞。 而他们坐的位置在咖啡厅深处,想要逃出去必须经过大门,路上也有正在扫荡的匪徒。 两边的墙壁和拥挤的走道,让逃出这里的难度加大。 耳边又是一声枪响,匪徒疯狂地朝着刚才玩弄的老鼠又开了几枪,发出的笑声听上去疯狂且扭曲。 他低下头换弹夹,有几个缩在窗口的人,趁着这个间歇跑了出去。 紧接着外面又响起了几声枪响,离得很近。 没有人知道屋外的情况如何,只能祈祷刚刚逃出去的几人能平安。 沈鹤州看了一眼周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朝着换弹的匪徒走近,继续在这里坐以待毙,对方的枪口终会对准自己的脑袋。 地上那些面无全非的尸体,看得沈鹤州脑袋发晕。 他捡起一块玻璃扣入掌心,希望用疼痛感让自己变得清醒。 匪徒吹着口哨,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咖啡厅内的情况,这一屋子的人对他来说,都是随意屠杀的牲口。 沈鹤州站起身来,手中玻璃刺入了匪徒的侧颈。 将匪徒带倒在了地上,沈鹤州没有心软,将玻璃碎片一下又一次扎入匪徒的侧颈,直到挣扎的身体不再动弹。 他才抓起对方的枪,站起身来。 “宿主小心!” 此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 …… 季延被噩梦惊醒。 他坐在床上,汗液浸湿了发丝。 还没从噩梦中坐定,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季总,约克咖啡厅那边发生了恐怖xi击。” 这种事情虽然不是常有,但季延遇到过最近的一次,枪击地点就跟自己在的地方隔着一条街。 季延知道约克咖啡厅,在闹市区里,离酒店十多分钟的路程:“离得远,他们打不过来的。” “可沈总今早去了那边。” 季延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哄得一声炸开了。 恐xi的消息发生的时间,要比收到的时间晚一些。 而手机上的提醒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前。 他匆忙套上酒店的拖鞋,一边拨打着沈鹤州的电话,一边往走廊上跑。 电梯停在二十多层没有动静,他狠狠砸了一下电梯按钮,转而向安全通道跑去。 张助紧跟在身后,有几次看着季延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那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白的吓人。 一路跑到目的地时,通往约克咖啡厅那条路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 季延现在已经毫无理智可言,说什么都要越过警戒线。 到最后被两名警/察扭着胳膊按到在地,他还在拼命挣扎,嘴里一直喊着沈鹤州的名字。 张助上前跟警/察解释:“他的爱人在里面,麻烦你们让他进去看看。” 挟制住季延的两人相对了一眼后摇了摇头,依旧死死地按压着季延的身体,态度很不好的命令季延冷静下来。 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季延这个方向抬了出来。 他挣扎的动作减弱,空洞的眼神盯着小道内抬出来的尸体,白布上沾着血,就连地上也沾染上了点点滴滴的血珠。 两名警/察看着季延已经冷静下来,才慢慢松开了桎梏。 张助见状赶忙把季延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延身体已经软了,要不是张助在一旁撑着,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条不断有尸体抬出来的小巷,彻骨的寒意将他一点点侵蚀。 “他的电话打通了吗?” 张助赶忙道:“正在打,季总你别担心,沈总一向聪明,说不定在枪击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找到地方躲起来了。” 季延没有说话,双唇已经白了,就连抓着张助手臂的指端都止不住地颤抖。 死了太多人。 就连路边都是用白布盖着的尸体,一眼望不到头。 “袭击好像是从约克咖啡厅那边开始的。” “我看见有人脸都被打烂了。” 季延耳朵嗡嗡作响,差点跌倒在地上。 比起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和沈鹤州有开始,他更怕以后再想见这个人时,除了照片里没有生命的影像,就是冰冷的墓碑。 “我想去那边看看。” 张助无声地张了张嘴,心知拗不过季延,只得跟在季延身边去看地上的尸体。 白布里有一直露出来的手,和沈鹤州戴着同样的手表,手指很好看,好看到让季延心口像被一双巨手紧紧攥住,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蹲下身,想要把白布揭开。 白布靠近脸的位置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张助按住了季延的手:“季总,你要不先休息一会,我来看,说不定现在沈总也在打电话联系你。” 季延抓着白布一角不肯松开。 “季延。” 季延听见声音慌忙地站起身来,不听使唤的两脚差点在起身的瞬间把他带倒在地上。 他狂奔向不远处逆着光的身影。 谁能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小季总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或者说,季延所有的狼狈都与沈鹤州有关。 他猛然将沈鹤州拥入怀中,像是抱住了他最想要的珍宝。 “嘶——” 季延动作僵了一下,赶忙松开怀抱,对着沈鹤州嘘寒问暖:“伤到哪了?有没有中枪?有没有哪里疼?” 他抓着沈鹤州的手臂,想要克制自己掌心的力度,却越攥越紧,紧到手臂都在发颤。 沈鹤州弯起唇角,强忍着手臂的疼痛摸了摸季延的脸颊:“不怕了,你看我的手心是热的。” 季延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沈鹤州无奈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怎么又哭了。” 季延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沈鹤州的手渐渐放松,看上去还没有从生离死别的紧张气氛下缓过神来。 “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季延将沈鹤州拉入怀中,只是这次的动作放轻了很多,像是在拥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沈鹤州轻抚着季延的后背,嘴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也能感觉到怀中的人,正在慢慢放松下来。 “沈先生感谢你出面夺枪,才能咖啡厅里其他人幸免于难。” 夺枪? 季延的僵住了,赶忙查看沈鹤州身上的伤势,这才看见沈鹤州风衣下多了几道刺目的刀伤。 沈鹤州拉了拉衣服把腰上的伤遮掩住:“就是一点划伤,不碍事的。” 当初的场面确实紧急,要不是系统飞上前来挡子弹,他可能现在可能也是躺在路边的一具尸体。 本以为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畏惧死亡。 站在哪里时,却还是手脚发软。 但眼前的局面由不得他愣神,他没学过开枪,只能借着对方愣神的功夫,用枪托狠狠甩了匪徒头上一下,把劫匪打蒙了,他才上前去卸枪。 没想到匪徒身上藏着的刀,他躲得及时,腰上也挨了两道划伤。 好在咖啡厅的其他人见他起来反抗,也不愿做待宰的羔羊,他和几个男人,最终将匪徒按翻在了地上。 更有人抄起凳子往匪徒的脸上砸,直到匪徒没有了知觉,一行人才拿了绑匪的枪,缩在卫生间里等待着救援来到。 系统的显示屏都被子弹打花了,它委屈地蹭了蹭沈鹤州的肩膀: “宿主,球球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要记得球球的好。” 从生死一线中缓过神来的沈鹤州,摸了摸系统的圆脑袋。 系统嘤了一身,转而钻到了沈鹤州的怀里。 一脚踏入死亡线时。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张脸就是季延。 他头靠在卫生间的白色瓷砖上,不住想如果他死了季延会不会哭鼻子,又觉得他把事情做得一点情面都不留,季延会觉得他死有余辜。 走出那条充满血腥味的小巷后。 他一眼就认出了季延的背影。 叫出对方名字的那一刻。 季延转过身,顺着光飞奔到了他的怀里。 思绪回到现在。 季延已经陪着他到医院包扎。 沈鹤州除了身上几道划伤外,手臂也因为挟制歹徒被扭伤了。 在沈鹤州去包扎伤口的间歇,季延听见同在那家咖啡厅的人说起当时的场面,后背都被汗液的给浸湿了。 歹徒对着沈鹤州的胸口开枪了,当时听见枪声,却没有看见子弹打在沈鹤州的身上。 “我还以为那个男人死定了。” “还好他平安,不然我都可能都活不成了。” 季延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只觉得单是想想当时的场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沈鹤州包扎后身体出来后,他赶忙上前,又一次将沈鹤州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上。 嘴里不断喃喃道:“是热的,还好是热的。” 沈鹤州柔声道:“傻子。” …… “沈鹤州!” “我在。” 季延将沈鹤州温热的掌心拉到脸边,感受到人身上温暖而真实的体温时,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季延第一次梦魇,从那次的枪/击案后,他经常会梦见那个时候的场景。 沈鹤州低头吻上季延的唇瓣:“在怕什么?” 季延往沈鹤州怀中靠近,低声道:“我梦见掀开那块白布后看见了你。” 从那场恐怖xi击后,季延再度像他表明了心意。 这是两人决定在一起的第三月。 沈鹤州也是第一次学着以恋人的身份与季延相处,他看惯了沈诚辉对母亲的虚情假意,也习惯了和季临之间的虚以为蛇。 才开始跟季延交往时,对于怎么样才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简直一头雾水。 两个感情白痴,坐在一起看完恋爱片后,觉得维持以前的状态是最好的。 此刻,沈鹤州将惊魂未定的季延搂入怀中,细碎的吻落在季延的发梢,触碰上季延的脖颈。 柔软温热的唇,无声的提醒着他爱的人还活生生的躺在他的身边。 怀中的身体微僵,许久才轻声唤了一句:“鹤州……” 沈鹤州轻笑:“我在。” “起反应了。”季延紧抿着下唇,手不由攥紧了身下的垫单。 沈鹤州轻轻吻上季延的耳垂:“那我帮你。” 他的手往下挪,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还不等他再深入,季延抓住了他的手,颤声道:“不……不要,我……我自己来。” 炽热的皮肤紧贴着沈鹤州。 他咬着下唇,翻了个身将沈鹤州压在身下。 低下头笨拙地亲吻着沈鹤州的双唇,沈鹤州回抱住季延的腰身,闭上眼去回应着那个算不上勾人的吻。 直至房间里传来季总隐忍又沙哑的哼唱。 故事的剧情,没有按照上一世的轮回发展。 因为订婚提前,沈家早早落败,宋姨离开了沈家,转而来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每天给两个忙得不着家的总裁准备便当。 公司楼下,沈鹤州拿着文件夹,朝着季延得意地笑了笑。 “小季总,这次又是棋差一着。” 季延颔首:“沈总的策划案确实更胜一筹。” 一旁的新助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张助扶住新助理的肩膀:“别紧张。” 新助理不满地润了润双唇:“张助,季总是不是和沈总分手了,我听说分手后的老板不是普通人能够招架的。” 正在这时。 沈鹤州走到季延身边。 “今晚就不回去吃饭了,得和员工们办庆功宴,”说到这里他靠近季延的耳畔,轻声道:“庆功宴可以带家属,男朋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季延看向沈鹤州道:“可以吗?” 沈鹤州:“在公司里办,都是自己人。” 结果。 新助理眼睁睁看着自家总裁跟着抢了他们合作的沈鹤州上了车……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张助勾住新助理的脖子:“以后你就习惯了。” “可……可是……” “季总和沈总是恋人,又不妨碍他们是工作上是对手,沈总也参加过我们的庆功宴,等你多呆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小助理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季总和沈总是会谈恋爱的。 此时车上。 沈鹤州没说两句话就靠在季延肩膀上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季延伸手摸了摸沈鹤州眼底的乌青。 “在公司这三天,你都没怎么睡吧。” 沈鹤州听见季延的话,抬起头来吻了一下季延的唇角,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微眯成一条线,漂亮地像只能勾人魂魄的狐妖。 季延轻叹了一口气,将沈鹤州的双眼合上:“不说你了,睡吧。” 沈鹤州慵懒的长嗯了一声,头靠在季延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公司楼下。 沈鹤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 琳茜打了七八个电话过来,还发了好几个短信问沈鹤州死去哪了。 沈鹤州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琳茜吼的超大吼声:“沈鹤州你死哪去了!你和你助理是不是私奔去了?啊!” 沈鹤州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目光战战兢兢投向这边的助理,轻笑道:“对啊。” “信不信我打电话告季延,让他现在去捉奸。” 沈鹤州:“行。” 说完沈鹤州把电话凑到季延耳边,浅笑道:“小季总,琳茜让你去捉奸呢,你听听要怎么处理。” “我看得很紧,出门就跟着他了,别担心。” 电话另一头的琳茜都快要石化了,恨不得当场摔了手机,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夫夫二人都不是好东西,现在两个坏种凑到一起,哪是普通人可以招架的! 季延道:“琳茜让我把电话拿给你。” 沈鹤州点头,把手机从新凑到了耳边。 “祖宗,你到哪了?” “楼下,一会上来。” 琳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你快点。” 两人上到楼上。 大部分员工在琳茜的安排下已经回去了,毕竟比起和老板一起开庆功宴,拿着奖金和重要的人吃一顿饭才是最快乐的。 桌上的火锅已经摆好了。 季延的小侄女,站在桌子旁拍照。 当初的微博从更新季延什么才能看清渣男的本质,到开始分享表舅和沈鹤州的恋爱进度。 琳茜伸头想看看现在的小姑娘都会分享什么,吓得侄女赶忙把手机收了起来。 “紧张什么?该不会是找男朋友了吧?” 侄女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找到男朋友还是得让你表舅看看,别被坏男人骗了。” 侄女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的季延,压低了声音:“可我表舅本身不是已经被坏男人给骗了吗?” 季延好似听到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一眼侄女,对方立马眯笑着眼,露出一个讨巧的笑容。 办公室里飘出了火锅的层层白雾。 酒过三巡。 季延和他的小侄女已经喝得迷糊了,琳茜这个酒量好像是完成任务般,拎着剩下的半瓶啤酒坐到了沈鹤州的身边。 沈鹤州看着双眼发直的季延,无奈地说道:“你明知道他酒量不好,为什么还哄着他喝了那么多。” 琳茜皱着眉头,在桌下狠狠踹了沈鹤州一脚:“老娘当然是有事跟你说。” “说说看,有什么值得让季延喝那么多的。” 琳茜道:“沈诚辉死了。” 对于这个消息沈鹤州并不意外,他让琳茜找人给沈诚辉抛了点甜头,表面上那个项目看着不错,但实际上存在很多问题,根本进行不到最后。 沈诚辉借了不少钱,就指望着这个项目能够翻身,谁知道最后却输的一败涂地。 出了那么大一件事,沈诚辉和陈淑这对青梅竹马再也维持不下去之前的关系,沈诚辉本身就是个烂人,掏空了陈淑身上的存款去养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高利贷来骚扰了陈淑母子几次,沈覃辛之前在网上被谩骂已经受了刺激,之后又被高利贷一逼疯的更厉害了。 “是陈淑跑到小三家里把沈诚辉捅死的,听朋友说现场的画面特别血腥,沈诚辉都快被陈淑开膛破肚了。” 沈鹤州喝了一口果汁:“恩。” “你就不觉得大快人心吗?” “对他们的结局我并不意外。” 琳茜紧起眉心颇有一种邀请别人吃瓜,对方毫无波动还嘲笑他这种瓜都值得吃的不快感。 想了一会,琳茜得意地扬起下巴:“季昆泰和季临去坐牢了,你知道吗?” “季昆泰私吞公款的事,他已经跟我说过了。” 琳茜双眼微眯,看了一眼已经趴在桌上的季延,露出了那种你们夫夫俩好无趣的表情。 不过她不灰心,笑眯眯地凑近沈鹤州的面前:“那季临怎么进去的,你不知道了吗?” “杀人未遂。” “你怎么知道的?” 沈鹤州弯起唇角:“因为他要弄死我,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琳茜赶忙拖着椅子坐近沈鹤州的面前。 她跟在沈鹤州身边那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找了他的狐朋狗友想搞J杀,带头的那个被我用铁棒敲碎了一条腿,其他几个不同程度的轻伤。” 琳茜听见这句话时,头皮都发麻了:“他怎么敢的。” “激一激就敢了。”沈鹤州说着在锅里翻找着肉片,就好像在说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琳茜抓住了沈鹤州的手臂:“你故意的。” “留在外面,对我和季延都不安全,季昆泰因为私吞公司财产,手上所有的股份都当作了清算,季临走到陌路狗急跳墙是早晚的事,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 沈鹤州说到这里故作遗憾地轻叹了一声:“希望进去以后,季临能好好做人吧……” 琳茜忍不住擦了擦脖子后面的冷汗。 是啊,她认识了沈鹤州那么多年,压倒性的胜利下这只狐狸怎么可能吃亏。 沈鹤州放下手中的筷子:“很晚了,我先带着季延回去了。” 琳茜木讷地点了点头,等沈鹤搀着季延走出办公室时。 她才注意到了醉倒在一旁的表侄女。 “季延她侄女怎么办?” 沈鹤州:“谁把她灌醉的,谁负责。” 琳茜在空气中抡了一记空拳:“臭男人!” 无视了琳茜怒气的沈鹤州搀着季延坐上了副驾驶座。 他弯腰为季延扣安全带,嗒的一声响起,季延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望向沈鹤州的醉眼里,还带着几分愠怒。 他柔声道:“怎么了?” “为什么要背着我去招惹季临。” 沈鹤州看着季延趴在桌上还以为他真的醉得不省人事,没想到刚才的谈话,对方实际上听得一清二楚。 沈鹤州温柔地摸了摸季延的脸颊:“好了,闭上眼睛睡会,你喝醉了,其他事情就不要想了。” “不要背着我再做任何危险的事。” 季延哑着声音,紧握着沈鹤州的手臂。 看着对方像是耍无赖的孩子,沈鹤州俯下身来吻上季延的唇瓣:“好,下不为例。”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我知道。” 季延垂下眼帘,发生在国外的那场袭击,像是缠着他不肯离去的梦魇,他每天醒来,都忍不住去摸一摸身旁。 就怕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 沈鹤州知道季延在怕身边,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脸颊:“是热的。” “恩,热的。” 季延抓住沈鹤州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掌心,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是热的。 柔声哄了几句,季延才松开了手。 沈鹤州坐上驾驶座,点开舒缓的钢琴曲后道:“睡吧,明天还要去准备婚礼的事情。” 季延看向沈鹤州。 如果这真的是那场袭击后的幻想,他宁愿溺死在这场梦里。 醉意随着汽车发动,让季延的脑袋逐渐昏沉。 沈鹤州偏头看了一眼季延,睡梦中他仍紧蹙着眉头,像是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为季延扶平了眉心。 “宿主,我要走了。” 沈鹤州点头:“恩。” 小球飞到沈鹤州身边:“宿主会舍不得我吗?” “不会。” “嘤,真无情。” “我算是任务成功了吗?” 小球点了点头:“恩!宿主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沈鹤州眼角的余光瞥向季延的睡颜。 “会的。” 系统贴了一下沈鹤州的脸颊:“宿主我给你留了临别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 系统404已返回充电舱。 404睁开眼,飞到了评定任务的台子上,对这次任务的评级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身为改造黑月光的系统,它的宿主还是很黑…… “16880号任务已完成,任务评级为S,还请404继续努力。” 404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根本没想到这次任务的评级居然会这么高,它伸出电线的小手敲了敲平台。 “是不是坏掉了。” 回应它的只有冰冷的系统天音。 “下个任务正在加载中。” “16886号任务,宿主蔺明易,顶替弟弟身份,险些造成亲弟惨死,欺骗敌国质子一片真心,任务正在加载中……” “任务加载成功,请404尽快进入世界。” 30-40 第31章 系统走的那天晚上,沈鹤州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与季延分别的机场。 “我喜欢你。” 季延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鹤州愣了片刻,将行李箱往自己的方向拖近:“小季总在开什么玩笑?” “沈鹤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自己,那张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温和却疏离:“想来要辜负小季总的一片深情了,我不需要谁来爱我,对我来说感情是这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只有利益相互牵扯的同盟关系才最为牢靠。” 说完,他对着季延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从梦里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沈鹤州第一次看见了季延眼中的落寞,季延好像鼓起勇气朝着他的方向奔跑,却被他的无情和冷漠击垮在了原地。 不多时,梦境中的自己停下了脚步。 “小季总你帮我通关系出国的八百万我已经打在你的账上了,记得查收。” 说完,他头都没回,带着行李进入了安检口。 季延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机场外的天色渐渐昏暗,张助赶来机场,才把季延接回了他们现在住着的大平层。 停车场内,季延正准备下车离开。 张助将一早订好的外卖从后座拿过来直接塞到了季延的怀中:“小季总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别饿坏了自己的身体。” 季延低头看着手中热腾腾的外卖,低声道:“他因为季临做的事情,也讨厌我了,是吗?” 张助想要开口说沈鹤州只是觉得您没价值了,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只能先说一些虚假的话来安慰季延。 “订婚典礼闹成那样,换做谁心里都不舒服,你让沈先生先冷静一段时间再联系他。” 季延冷笑道:“来不及了。” “……季总,现在比起沈先生的事情,你更应该考虑的是之后怎么跟董事会交代,现在季昆泰正借着这件事想要罢免你。” 季延打开车门:“随便吧,要是我撑不住了,会给你介绍新的工作。” 输了,就无法再回头了。 能做的就是把和这些事情有关的人全部指摘出去,由他来扛最终的后果。 好在沈鹤州已经出国了,为了不会有人再找上沈鹤州的麻烦,他花钱找了很多关系,让人在沈鹤州一下飞机后就抹去他的行踪,并为沈鹤州安排几次转机。 季延回到卧室,把他珍藏的小箱子拿了出来,他坐在沙发旁一张张翻看着沈鹤州的相片,最后如珍宝般将那些死物抱在怀中入睡。 而今的沈鹤州在梦境里无法和季延交流,他坐在床边,想要摸一摸季延的头发,掌心穿过了他的身体。 沈鹤州看着自己透明的手,心里竟觉得难受了起来。 看着爱人难过,竟连抚慰他都做不到。 “沈鹤州,我喜欢你。” 沈鹤州:“我知道。” 可惜季延听不见他此刻的回应。 梦境一转。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延坐在咖啡厅内,那张脸上没了血色,双眼空洞地看着外面来往的车流。 过了一会,季临推门进屋,径直走到季延身边坐下。 “叔叔,那些股份你握在手里也没多大作用,你出个价吧。” 季延回过神来,淡淡看了一眼季临道:“我更喜欢拿分红,稳定些。” 季临冷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砸在了桌上:“行,他人在国外,我要想买凶给小辛报仇,你觉得他能逃得了几次?” 桌面上的照片摊开全是他的照片。 沈鹤州看向桌面拧紧了眉心,从这几张照片的地点和穿着,他已经能估计出这几张照片应该是在收到季延死讯的前一个月。 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季延的死,很可能与这件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季延拿着桌上的几张照片看了看,面上没有一丝动容:“用你不要的白月光来威胁我?季临这些年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别装了,你那一盒子的照片我早就见过了,越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就越想跟你争,可惜我现在才看清,你喜欢的人除了皮相外,跟你一样脏得很。” 季临话刚说完,季延直接将一杯热咖啡砸在了季临的脑袋上。 季临侧脸被烫得泛红,额间青了大块,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季延,还没等缓过神来,一贯镇定自若的季延,像疯狗一样将季临压在卡座里挥拳头。 两个男服务员才把季延从季临身上拉开,季延呼吸急促,摸出哮喘药凑近唇边大口大口地吸着。 季临被扶起来时,脸都被打肿了:“行!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就等着给沈鹤州收尸吧!” 季延连手中的哮喘药都砸在了季临的脸上。 服务员害怕两人再度打起来,赶忙将季延扶到了后台休息。 季临没有逗留,出事后就在助理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沈鹤州蹲坐在季延身边,脸色没比季延好到哪去,这些年季延的哮喘更严重了,服务员把药瓶捡回来后,季延坐在地上仰头吸了好几口喷雾,粗重的呼吸才渐渐缓和下来。 他在员工休息室里坐了十多分钟后,才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沈鹤州一路跟在季延的身后,看着那人拿起电话联系了几个昔日与老季总有交情的人后,给张助打去了电话。 “业星那边缺个秘书,工作要比你目前在季家的工资要三千左右,明天去试试吧,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在那边一定能很好。” “小季总我就想……” 不等张助把话说完,季延就打断道:“不用说了,良禽择木而栖,你跟了我那么久,要是没能帮你找到退路,我会不安的。” 张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还是同意了季延的要求。 季延回到家,找渠道让人帮忙带点东西。 沈鹤州不知道那是什么,季延电话里说得很隐晦,第二天早上就拿到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瓶子。 季延收到后就给季临打了电话。 “我的股权可以转给你们,今晚再我们三个细谈吧。” 季临冷哼一声:“不是很嚣张吗?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沈鹤州的命了。” “你别动他!” “别激动,哪怕沈鹤州再恶毒,我到底是喜欢过他的,要是你肯低头,看在我和他往日的情谊上,我会给他留条生路。” 说到这里季临停顿了几秒:“小辛现在还住在疗养院里,要不我托点关系把他也弄进去住几年,算是赔偿小辛……” “你还想要什么?” 季临笑道:“现在是你求着我谈,我当然要往上加点价。” 季延语气激动,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只要你不动沈鹤州,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行,今晚我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价钱合适,我就放过他。” 晚上,季延带着那瓶用报纸包好的药去到了季昆泰父子俩住的别墅。 别墅里的佣人准备好晚饭后,都回去了。 季临从小到大恨季延恨得牙痒,好不容易能像下人一样驱使季延心里畅快得很。 “你把厨房的菜都端出去来吧。” 季延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厨房,客厅里传来季临的讥讽声,他只是将药不慌不忙地倒入菜里,再用筷子慢慢搅拌。 等一切处理好,他将瓶子藏到了橱柜下方后,把厨房里的菜一道道端上了桌。 季临不屑地冷哼道:“你这样的贱种,就只配在季家做佣人,那个老畜生还把你当作宝,到头来为了个男人,连脸都不要。” 季延充耳不闻将菜放上桌后,默默拉开了一旁的椅子。 季临伸出脚踹向季延的椅子。 季昆泰冷声道:“季临够了!” “爸!” “先坐下吃饭。” 季临狠狠剐了一眼季延,心里虽不情愿,却还是没有再针对季延。 季昆泰夹起一块肉放在碗中:“阿延啊,你能想通我很欣慰,既然今天你来了,我们就把话放在明面上说清楚。” 季延没有说话。 季昆泰道:“你只要还在,总会给我带来麻烦,等股权转让结束后,寻个体面的去法,我保证那个人余生在国外都能平安。” “好。” 季昆泰没想到季延能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微愣了片刻,又偏头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季临。 他将股权转让合同递到了季延面前,季延拿过笔,快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中间没有一丝犹豫。 “行,吃饭。” 季昆泰夹起桌上的菜,一边吃一边和季延追忆往昔,看着季延只吃饭不吃菜,还往季延碗里夹了块虾肉。 季延没有动,只是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白饭。 季昆泰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股权转让已经签了,只要事情办妥哪怕季延不愿意去死,他有的是办法送季延一程。 饭吃到一半,季昆泰胃里突然抽痛了起来,紧跟着季临脸色也白了。 季延放下手中的碗,浅笑着将虾仁夹到这父子俩的碗中:“就是点百草枯,你们吃下去的剂量应该还不够致死,多吃点,待会就没那么痛苦了。” 季临厉声道:“季延你疯了吧!杀了我们,你以为你能脱身吗?” “我知道,我们一起走。” 梦中沈鹤州不能闻见味道,又看不出瓶子里是什么,听季延这样说完,他想要阻拦季延,身体只能无情地从季延身体上穿过。 季延从两人身上搜出手机后,将剩下的菜灌入季临嘴里,季临被呛得哭着求饶,却没有让季延有丝毫的心软。 “你们死了,他才是最安全的。”他捏着季临的下颚,“为什么要用他来威胁我,我们本可以相安无事的。” 他将菜塞入季临的喉咙眼,动作粗暴,不留一丝余地。 等地上的两人都疼得动弹不得了。 季延上楼拿出放在杂物间的柴油,在屋内泼洒。 “季延不可以!你冷静点……” 梦境里的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他说的话,季延听不见。 他只能看着季延带着那份股权转让合同与季昆泰父子一起葬身火海。 沈鹤州想要从烟雾中将呛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季延拉起,手却一次又一次从季延身上传过去。 “起来啊!” 季延弯起唇角,朝着沈鹤州的方向伸出手:“沈鹤州,我喜欢你。” 噩梦惊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看见身边的季延时,紧紧将人抱入了怀中。 季延揉着蒙眬的睡眼,疑惑道:“鹤州。” 他吻上了季延的发丝:“别动,让我抱抱你。” “好。” 第32章 棋差一招。 蔺明易被阉官压在地上时,未曾想过与自己容貌并无二致的胞弟,竟会成为毁了多年谋划的罪魁祸首。 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穿着带有毛边的裘衣,一脸病容地倚在商国新王的怀中。 “哥,我们兄弟二人同为双生子,为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蔺明易嗤笑了一声:“蔺则安你说呢?” 这句话不知哪个字戳到了蔺则安的痛楚,他指着蔺明易怒吼道:“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做错事的人是我吗?蔺则安。” 蔺则安倚在商国新王的怀中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本就容貌上成的一张脸配上病态,越发惹人怜惜。 商丞川心疼地把蔺则安抱在怀中,不断为蔺则安顺着后背,那双眼深情款款,仿若恨不得将蔺则安身上的病痛分担走一半。 他搀着蔺则安在他的王位上坐下,拿过放在一旁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蔺则安喝下,两人相依在高位上,像极了羡煞旁人的爱侣。 蔺则安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抚平商丞川的眉心:“商郎我没事,你别蹙眉,我不愿看到你为我难过。” 商丞川将蔺则安的手拉到脸畔,双眼泛红:“则安都是我不好,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哪怕倾尽孤的一切,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被压在地上的蔺明易大笑了起来。 商丞川:“你在笑什么。” 蔺明易笑道:“笑你们啊,看他现在这样,你俩能好到几时。” 商丞川转身看向蔺明易冷声道:“则安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就你这样的蛇蝎,怎么配与则安长着同一张脸!” 说着商丞川瞥了一眼阉官,为首的阉官拿着匕首走到蔺明易身旁,提刀划开了蔺明易的侧脸,白皙的脸颊上快速蔓延开一条血痕。 “你现在跪下来与则安认错,念在过往的情谊上,我可以放你一马。” 蔺明易抬起头,刀伤上渗出的血染红了大半张脸:“他也配。” 说着他咬牙挣脱开压制着他的阉官,一把夺过眼前的匕首,与此同时手执长戈的侍卫,将利器刺入了他的肩膀,钝器贯穿皮肉发出一声闷响。 他强忍着剧痛,用匕首将右半边没有泪痣的脸划得面目全非,刀伤在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一道道浮现,像是上好的美玉被摔出了裂纹,血顺着纵横交错的伤口处流出,把原本模样上成的美人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 “想到这种不忠不孝的小人有同一张脸,我都觉得恶心。” 说话时,靠近颊边的带上皮肉翻开,甚至能隐约看见牙齿。 商丞川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厉声让人把蔺明易这个疯子拖下去。 长戈没落入了小腿,刺入了肩膀,无一处致命,却让蔺明易再难站定。 他咬着牙,强忍着脸上伤口所带来的痛楚,低吼道:“蔺则安,与商丞川欢好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死去的父亲,想起蔺家军的八千精骑!” 蔺则安瞪大眼睛呕出一口血来。 商丞川搀住蔺则安:“把这个疯子拖下去!” 接二连三捅如皮肉的长戈,让蔺明易再也撑不下去,当半昏半醒的人被带走后,地上还留着一道长长的血路。 蔺则安倚靠在商丞川怀里咳得厉害,原本的病容,而今又苍白了几分。 “他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商郎你放过他好不好……” 商丞川低头吻上蔺则安的额心:“则安,为何你心总是这么善良……” 蔺则安闭上眼睛,安心地依偎在了商丞川的怀里。 自那日起,一碗碗令人痛苦不堪的汤药,时常会送到蔺明易的小院,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反抗,会砸掉药碗,却没想到自那次商王跟前自毁容貌后,他安静温顺,哪怕喝完药后,会疼得像是濒死的鱼一样抽搐着身体,他依旧每日将那碗腥臭的汤药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说蔺小将军的傲骨终归是被磨平了,往后只会是一摊烂在地里的泥。 就连每日都要询问蔺明易现状的商丞川慢慢地,都不再过问。 那间败落的小院里,饭菜吃食会少,折磨人的汤药每日都会按时送到。 阉官再一次看着蔺明易将汤药喝下,眼见他药效发作,收拾好汤碗退出了院落里。 不多时一只九尾灵狐从枯树后跳了出来。 纵身跃到蔺明易身边时,化为了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 他手中淡紫色的光缓缓渡入蔺明易的体内,折磨人的痛楚,一点一点地褪去。 蔺明易坐起身来,脸色白得吓人:“都安排好了吗?” 九尾狐浅笑道:“今夜整个商国都会被大火包围。” “希望商国的血,能祭奠齐国的十万孤魂。” “阿易,事成之后,我就要恶吞噬掉你的魂魄,往后蔺小将军再无来生。” 说到这里九尾狐指尖点上了蔺明易的胸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悔。” 九尾狐弯起唇角,眼角余光看向蔺明易的脸,哪怕那半张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口,他仍觉得蔺明易举世无双。 他浅笑着,指尖轻轻划过蔺明易脸上的结痂的伤口:“为何我的小将军还是这么好看。” 蔺明易往后推开半步,躲开九尾狐的触碰。 “今晚的事成之后,你来取你想要的东西。” 九尾狐讪讪收回手,闭上眼睛嗅了嗅:“我已经迫不及待尝尝美人的魂魄了,已经很久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魂灵……” 蔺明易没有理会他,拖着病体缓缓向屋内走去。 是夜。 满城燃起了熊熊烈火,就连蔺明易所在的小院都被炽热的火光包围,浓烟布满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站在庭院中,拿着一根树枝如儿时一般舞剑,单薄的衣袍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当年策马都城的小将军,哪怕而今已成废人,仍不输曾经的光彩。 屋外传来喊声、奔跑声、求救声。 他在商国皇城绝望的呼喊中,一剑比一剑刺得更有气势。 九尾狐捧着一颗带血的心脏站在房梁,看着这浓雾中舞剑的蔺明易,直至那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一个闪身将人护在了怀中。 蔺明易看着九尾狐手中的心脏,抬手摸了摸,他笑了,一如当年扬鞭策马时那般明艳。 “狐狸,多谢了。” 九尾狐柔声道:“小将军,叫声我的名字。” 现在的蔺明易已经昏昏沉沉,不多时他搭在心脏上的手慢慢滑落。 九尾狐将人抱紧在怀中:“不叫狐狸,叫花白堇。” 没有人再能回应他。 火舌快速地朝着这边靠近,他擦掉唇边渗出血,带血的手指摸了摸蔺明易眼角的泪痣后,他低头吻上了满是疤痕的脸颊。 “安歇吧,我的小将军。” …… 那只狐狸没有取走他的灵魂吗? 还是他现在已经在狐狸的肚子里了…… 蔺明易缓缓睁开眼,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摆设,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好似被熊熊烈火灼身。 小厮急忙道:“大少爷醒了。” 蔺明易眼神朝着声源处看去,却被一个圆鼓鼓的大铁球挡住了视线。 他正想要用手指碰碰眼前的大球,那球突然冒出两个黑漆漆的圆点,吓得他赶忙收回了手,身上的伤口被拉扯了一下,疼得他咬紧了牙根。 “宿主,疼的话叫出来就好了,不要憋着啊!” 他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势被牵动。 还不等他说什么,随行小厮赶忙搀着他躺下。 “大少爷,你不要乱动,大夫说你伤得太重了,得好好休养。” 伤得太重?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现在在哪? 是濒死前的幻觉吗? 一个个疑问浮现在他的脑内,可看着长云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如果这是那只狐狸造来吞噬他魂魄的幻境,他能陷死在这片幻境里……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敲门。 “长云大少爷怎么样了?醒了吗?” 长云蹙紧了眉心,快步走向门口道:“去去去,我家少爷好不容易才能从战场上死里逃生,让二少爷安分些吧!” “长云哥求求你了,二少爷一直跪在雪地里,劝什么都不听,姑爷还在大牢里受着刑,二少爷食不下咽,就指望着大公子能救救姑爷了。” 蔺明易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他们的军事布防图被流出,父亲战死沙场,他为了保住蔺家的荣光,披甲上阵,虽将失去的几座城池给夺了回来。 可还是遭了埋伏,受了重伤,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再也无法骑马射箭,从跟在蔺老将军身边战无不胜的小将军,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回想起这些蔺明易揉了揉额角:“那只狐狸为何偏偏把我困在这个地方,这样的魂魄才更好吃吗?” 在一旁飘了许久的404,赶忙飞到了蔺明易身边。 “宿主你被改造黑月光系统选中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只要你听系统的话,脱离三个人的纠缠的命运,成为小皇帝的身边的重臣,就能获得新生。” “但如果和上一辈子惨淡收场的话,就会陷入无尽的轮回里直到彻底消亡。” 蔺明易对这颗铁球的话将信将疑,为了验证自己是否重生,他拿出藏在枕下飞镖,刺入伤口,看着流出的鲜血和能明显感受到的疼痛感,他默念了几遍重生后,望向门外。 “长云。” “大少爷,我在呢。” 蔺明易道:“蔺则安还在外面雪地里跪着呢?” “是。” “把椅子搬到外面,我去看看他。” 第33章 蔺明易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虚得厉害,他紧咬着牙根站起身来,接过长云递来的斗篷披上。 长云看着蔺明易脸上没什么血色,不由担忧道:“大少爷你昏迷了半月有余,外面还下着大雪,二少爷身上还披着斗篷呢,我看着也不是真跪了那么久。” “椅子搬出去了吗?” 见蔺明易的决定不会更改,长云招呼了两个小厮去准备炭盆和手炉,待这些东西送到,才搀着蔺明易来到屋外。 蔺则安就跪在不远处的枯树旁,衣裳单薄,比蔺明易更为单薄的身躯冷得发抖。 同样一张脸,蔺明易凤眼下有一颗红褐色的小痣,生来原要比蔺则安多着些勾人的媚劲,这对双生儿站在一起,蔺明易的气势偏能压蔺则安一头。 差别不大的两张脸,一个是有着万千仰慕者的天之骄子,另一个却沦为了陪衬…… 因为这点蔺则安常常在他跟前顾影自怜,身为兄长蔺明易念在胞弟身体孱弱,也纵着他做个富贵闲人,而把蔺家的荣光扛到了自己一个人身上。 哪怕这样蔺则安还是做出了荒唐事,中秋宫宴,与商丞川在宫中欢好被撞破,推开门时蔺则安正匍匐在商丞川身上卖力得很…… 商丞川在宫中做出如此丑事,本是活不了的。 蔺则安这个逆子将丑事闹大,让蔺父不得不去宫中向小皇帝求了这桩孽缘…… 想到往日种种,蔺明易恨不得把蔺则安挫骨扬灰。 “哥,我求你了,丞川五岁就被送到齐国做质子,这么些年商王早把丞川视为弃子,此番贸然开战,根本不顾丞川的死活,他又怎么可能是出卖父亲的细作。” 蔺明易抱着手炉,慵懒地斜靠着椅背,重伤刚醒,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在暖烘烘的热气包围下,脑袋昏昏沉沉的。 “哥,丞川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蔺明易静静地看着蔺则安没有说话,被手炉斗篷里拢了拢,在周围的热流下,舒服地合上了双眼。 蔺则安跪在地上拿不准蔺明易的意思,又怕这个时候起来会功亏一篑,不得已下,只能继续为商丞川说着好话。 大雪还在下,没一会就落满了蔺则安的肩头。 “哥,我求求你了,看在我是你而今唯一的至亲,你就帮我这一会好不好?” 蔺则安的声音已经哑了,双膝跪在地上一点点向蔺明易那边靠近,膝盖还没落到台阶上,蔺明易一抬手,守在屋外的两名侍从拔刀拦住了蔺则安的举动。 蔺则安愣了两秒,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我是蔺家二少爷,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哥,你看看你的侍从,怎么欺负我的。” 蔺明易淡淡瞥了一眼蔺则安,还是没有说话。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出来看小丑戏的看客。 长云跟了蔺明易多年,哪怕蔺明易不说话,他也能读懂自家主子的言下之意。 他往台阶下走了几步,无奈地笑了笑道:“二少爷,将军他重伤刚醒受不得寒气,还请二少爷要跪就往后再退几步,别冻伤了将军。” 是人话吗? 蔺则安的近身仆从秋松已经气得瞪大了双眼。 “大少爷,我家公子身子骨从小就弱,你不心疼就算了,怎能容得府中的小厮来作践他,可怜我家公子刚失去了父亲,姑爷又被宫里的人给提走了,而今都生死未卜,大少爷是想要逼死我家公子吗?” 秋松说着赶忙拿着披风把蔺则安护在怀里。 蔺则安面色苍白,干裂的双唇,身体往秋松怀里一倒,嘴里还喃喃念着哥。 “公子!来人啊!二公子昏过去了!”秋松搂着蔺则安大喊。 蔺明易这才开口道:“泼醒他。” 秋松吓得赶忙把蔺则安护在怀里,哭喊道:“大少爷,公子是你的弟弟,别人糟践他,看不起他,怎么连你也不心疼他!” 话音刚落,刚打上来的井水泼在主仆二人的身上,刺骨的寒意刺激得蔺则安猛地坐起身来。 这时蔺明易才强撑着站起身来在长云的搀扶下,走下台阶。 蔺则安缩在秋松的怀里瑟瑟发抖,看着蔺明易的冷厉的目光连话都不敢再说。 蔺明易抬脚狠狠踹向蔺则安胸口。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接把蔺则安踹翻在了雪地里。 他踩上蔺则安的脖颈:“商国违反盟约,战备图丢失,导致父亲战死沙场,而今父亲尸骨未寒,你就为敌国质子求情。” 他说着,脚上的力度不断加重,似恨不得碾碎蔺则安的咽喉。 蔺则安躺在地上喘不过气来,手无力地捶打着蔺明易的脚背,一张脸已经憋得由紫变红。 秋松赶忙爬到蔺则安身边磕头求情道:“大少爷,二公子是你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 蔺明易扒出侍从的佩剑架在秋松的脖颈上。 秋松是蔺家买回来的奴隶,是可以随意打杀的,此时冷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任由他再是个忠心护主的,也不敢再多嘴半句。 蔺明易将刀刃往秋松喉头上一压,吓得秋松尿了出来。 臊臭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蔺则安已经翻着白眼,眼看着就要在蔺明易的脚下咽过气去。 长云靠近蔺明易身边低声道:“少爷,老爷刚走,丧期还未定下,若外面传出少爷杀死胞弟,会惹来非议的。” 他沉默了片刻,松开了脚。 能喘过气来的蔺则安按住红肿的脖颈发出猛烈的咳喘声。 许久那双带着泪的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蔺明易,说话声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哥,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蔺明易没有理会蔺则安的质问,朝着秋松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拖下去军棍三十。” “是。” 两个随从点头。 拖着满脸惊恐的秋松离开,秋松挣扎求饶,大喊着二少救命。 听得蔺则安心里难受。 蔺则安抓住蔺明易的脚踝苦苦哀求道:“哥,你不肯救丞川我自己想办法,可父亲一死,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身边的人给除掉,不怕被人非议吗?” “蔺家可以有个残废了的二少爷。” 蔺则安心中一惊赶忙将手抽回,看着蔺明易的背影时,不敢相信地摇着头。 他身边服侍的小丫鬟们赶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双眼盯着蔺明易关上的房门,喃喃道:“他不是我哥,不是,哥从不会这样对我。” 小丫鬟搀着蔺则安离开,一个个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 毕竟原先的蔺明易最疼的就是这个弟弟。 母亲生下他们第二年,就因疾病离世,蔺则安从小身体不好,文武都不算出挑,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父母留下的好皮相。 可兄弟长得一样,蔺明易眼角的泪痣更添韵味。 明明是双胞胎兄弟,看着蔺则安被人轻视,蔺明易走到哪都会护着他,会带着他结交更多的人,看到更广大的天地。 上一世不知道商丞川是偷走布防图的元凶,却因为昏倒在雪地里的蔺则安,拖着病体去宫中求情。 正因为从前种种,才会使得心中的恨意更甚。 屋门关上的那一刻,刚刚还踩得蔺则安喘不过气来的人,连站着都难。 长云刚想叫人进来,蔺明易抬手制止住了长云。 “找人把我今日责罚蔺则安的事情传出去,传得越大越好。” 长云不安道:“若让人知道老爷刚走您就这般苛责二少爷,恐怕会惹人闲话。” “我得让人知道,我蔺明易依旧能撑起蔺家军。” 上一世,因为心疼蔺则安,拖着病体去宫中求情,在摄政王的殿前吐血昏厥,经宫里御医整治后,他无法再上沙场的事情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只因一子错,满盘皆输。 “公子,府中的大夫说了,你现在的身体就调养好了,也不能再长途奔波,更别提上阵杀敌了,以公子的才识就算不上战场,也能在朝堂上另谋一番天地。” “长云,我不能把兵符交到别人手上。” “公子……” 蔺明易轻咳了两声,掌心里被鲜血洇红了大片。 长云看着蔺明易的样子,眼中满是担忧,又不知该如何劝蔺明易。 蔺明易道:“若是把獠牙利爪都交出去,便会任人宰割。” 这一世他要成为站在顶端咬断所有野兽喉咙的王。 门外传来敲门声。 长云道:“怎么了?” “摄政王过来探望少将军,要不要请他到内院来。” 长云看向蔺明易。 主仆俩四目相对,长云轻叹了一口气。 “奉好茶水,公子换好衣袍很快就会过来。” 蔺明易在长云的搀扶下入座,神色复杂。 上一世摄政王没有出现过。 难不成这人和自己一样重活了一回…… 长云道:“公子你现在的身体出去见客,会不会太过勉强。” 蔺明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帮我取一套劲装来。” 系统飘到蔺明易身旁,怯声道:“宿主,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不易走动的。” 蔺明易没有理会小铁球的劝阻,在长云的服侍下,换上衣服,大步朝前厅走去。 系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前有宿主直面雷击面不改色,后有宿主身受重伤面色如常。 它的任务对象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第34章 此刻摄政王已在前厅等候。 知道蔺明易要亲自过来,他站在厅内惶惶不安,思忖了半晌他想先进后堂,前脚刚迈出正厅,后脚便刚好与蔺明易撞上。 上一次与蔺明易见面时,蔺明易躺在病床上生气全无,没想到半月不见,除了脸色尚未恢复外,精神已是大好。 “明易……” 摄政王就眼见蔺明易已无大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快步上前握住了蔺明易的腕口,关切的目光将蔺明易从上到下好好检查了一遍,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前来诊治的太医都说你此番伤及肺腑,怕会缠绵病榻,现在看你行动自如,我这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了。” 蔺明易欠身道:“有劳摄政王惦念。” 见蔺明易态度疏离,摄政王怔愣片刻,柔下声音道:“怎么不唤我文宣了。” “不合适。” “你还在怪诏令的事。” 蔺明易掠过陆文宣身边,径直走向正座,长云看了一眼厅内服侍的小厮,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将茶水点心送上桌来。 屋内的人,早已习惯了蔺明易这副张狂模样。 十二岁就敢在宵禁后纵马长街的,除了他蔺明易再没有第二人。 陆文宣也不恼,走到蔺明易身旁坐下。 蔺明易双眸微阖,沉默半晌后,为陆文宣斟上一杯热茶。 “与诏令无关。” 陆文宣松了口气,不等他开口,蔺明易指尖将茶水往陆文宣跟前退了半寸:“粮草在诏令送到前线前,就已断了三月有余。” 他抬眸看着陆文宣脸上的笑意一滞,不在意地笑了笑:“现下计较这些,已没了意义,被敌军攻占的城池已一一夺回,商国军队大败而归,蔺家也算是没有辜负圣上与摄政王信任。” 军事布防图被盗。 导致蔺将军战死沙场。 蔺明易赶赴边关苦战三年,战事收尾时,却断了粮草,为了将商国军队尽早驱离,蔺明易只得冒险火烧敌军后方粮草,才受了重创。 诏令下达了三道,军心不稳,他不得不拖着病躯上阵厮杀,才在最后一战时,打得敌军节节败退,又恐对方杀一记回马枪,待到冯将军带着粮草赶赴边关,他重伤昏迷的消息才传出的。 陆文宣道:“粮草的事情,我是真不知情。” 蔺明易笑了笑:“今日送了些什么药材过来。” 蔺明易懒得对着陆文宣去追根究底粮草的事情,上一辈子都没有定论的事情,现在揪着不放,又能从陆文宣口中得到什么想要的答案。 “粮草一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蔺明易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文宣轻叹了一口气:“你心里还在怨我,粮草一事,我当真不知,皇兄留下的烂摊子,不是短时间就能收拾干净的,当年你说会站在我身边,我也许诺过会成为你身后的壁垒,到头来连文官的连谏言都顶不住,默许侄儿下达诏令,是我对你不起……” 蔺明易安静地听着,没有开口打断陆文宣的自怨自艾。 两人关系和亲兄弟般亲昵,蔺将军年轻时骁勇善战,骨子里带着一股子傲劲,深得无上皇喜爱,蔺家从一个小小的世家,一跃成为新贵,蔺将军也不负盛宠。 商丞川就是当年蔺将军与商国一战后,商国送来的质子,并每年都有进贡送到齐国。 蔺明易和蔺则安两兄弟,因父亲的荣光,有了与宫中王子在宫中读书的机会,蔺明易与陆文宣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倦怠读书时,蔺明易就会带着陆文宣上树摸鸟蛋,陆文宣在树下望着风,他像只猴似的在树枝上荡来荡去,因为行事过于荒唐,事后还被蔺父喊回家,挨了顿板子。 上一世,在蔺明易看来他与陆文宣是生死之交。 现在想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君臣。 蔺明易吃了口糕点,听着陆文宣话说完了,抬眸看向陆文宣无奈地笑了笑:“摄政王想太多了。” “阿易……”陆文宣早已没了朝堂上威严,他拽了拽蔺明易的袖口,像是儿时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病秧子。 蔺明易叹了口气,拿起一块糕点凑近陆文宣唇边:“都已经手握重权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陆文宣将蔺明易的手拉到脸边蹭了蹭:“阿易,你差点就死了……” “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陆文宣握着蔺明易的手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蔺明易放下手中的糕点:“战备图被盗和商丞川脱不了关系,好好审审,说不准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陆文宣道:“那则安哪边?” “不用管,此事事关蔺家声望,若是商国那边能交代,商丞川就是死了也无妨。” 蔺明易语气淡淡。 陆文宣不安地看着蔺明易道:“阿易你好像与三年前不同了,听说你今日因则安为商丞川求情责罚他了。” “不应该吗?” 他望着陆文宣笑了笑,上一世陆文宣也来过吧,那个时候怕撞上蔺家兄弟的求情,连蔺家的府门都没进。 现在这番担忧,又想表明什么? 他将陆文宣握着的手慢慢抽回。 “时候不早了,回吧,王上看见你不在恐会忧心。” 陆文宣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今日送来的药材记得吃,对你休养身体是极好的。” “好,冬猎时见。” 陆文宣怔愣了一会,难以置信地看向蔺明易:“一月后便是冬猎,你现在的身子骨如何使得?” “唯有冬猎现身,才能止住外头的流言蜚语。” 在他面前最是温和的陆文宣气得一拍桌子:“简直胡闹!你非得把这条命给赔进去不成。” 蔺明易冷笑道:“你也不信我?” 陆文宣被他这句话堵得双唇微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蔺明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褶皱:“今年冬猎我蔺明易仍旧是第一。” 陆文宣看着蔺明易眼中的傲气,一时回不过神来。 蔺明易偏头对上陆文宣呆愣的目光,弯起唇角,看上去明艳张扬。 这人就好似太阳,无论何时身上都有着让人眩目的光芒。 陆文宣想靠近蔺明易身边,又急忙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我信你。” 摄政王离开后,又送了不少名贵药材到府中,还派来大夫来为陆文宣调养身体。 系统看着流水一样送到蔺家的名贵药材。 想到读取蔺明易信息时,蔺明易与蔺则安有着相同的容貌,却颇为惹眼,摄政王陆文宣喜欢他,商丞川口口声声喊着蔺明易是他的白月光,在撕破脸之前,与蔺明易也算是‘相爱’相杀。 系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样说不完全正确。 毕竟从前世的轨迹来看,商丞川单恋蔺明易,蔺明易单纯想杀商丞川…… 当系统飞到房间时,蔺明易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看了看长云送来的药材清单,只是顺手搁置了一边。 系统飞到蔺明易身边:“我看着宿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蔺明易眼神落在清单上:“有人这样挂心我,自然是高兴的。” 系统歪头看向蔺明易的脸,本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他摇晃了两下圆鼓鼓的身体,只是安静地停在了蔺明易的身边。 这个宿主很不一样,完全猜不透他之后要做什么。 蔺明易偏头望向系统:“你说我是重生的?” “对!我是改造黑月光部门派来协助宿主改变人生的系统,目前按照运算来看,宿主如果忠君爱国,待在王上身边定能成为千古的贤臣。” 忠君?爱国? 蔺明易双眼微眯成一条线,看着系统睿智的目光,后背靠上身后的椅子放声大笑。 胸口处隐隐作痛,他捂住痛楚,对着系统道:“做到这些可不易,你既然能让时光逆流,那能帮我什么?” 废物统统愣住了。 它没办法读到宿主的心,也无法通过运算探测出蔺明易这笑意味着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们部门除了用各种手段来改造宿主外,其他权限更是少得可怜。 但…… “我可以放小电影,让你随时随地了解整个世界的最新资讯。” 蔺明易抬手摸了摸小球。 统子看着宿主懵懂地眨巴着双眼。 没多久,蔺明易让长云准备装车,要出趟远门时,蔺明易让系统在车里播放商丞川在牢里行刑的实况直播。 蔺明易懒懒地卧躺于兽皮上,看着商丞川被打得满身是血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系统飞到蔺明易的跟前,小声道:“宿主你不能可怜这种人,是他咎由自取,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你现在应该搭上陆文宣,依靠陆文宣掌握实权,一步步成为齐国的权臣。” 说完球球得意地朝着蔺明易扬了扬下巴,它可不是曾经的球球了,它是跟上一个宿主学成归来的球球。 蔺明易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可是我想做万人之上的帝王。” 系统瞪大眼睛,很快就被蔺明易的霸业给刺激死机了。 蔺明易伸手戳了戳已经变成黑屏的球球,不屑地轻笑道:“就这种东西竟能让时间倒流……” 正在这时。 长云拉开厚帘一角:“少爷伤重未愈,为何要去往天绝山。” “去找一位故人。” 第35章 深冬,天绝山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 本就是一处无人问津的山峰,进山的路被大雪封死,此处没有官道,马车是进不去的。 长云搀着蔺明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连日来的奔波,蔺明易的脸色在漫山白雪的映衬下,白得有些吓人。 “少爷,马车是进不去这山的,你如今这样的身子骨,若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故友,断不会让你冒雪去寻他。” 蔺明易把手炉递到了长云的面前:“你回去吧。” “少爷?” “我不会死的。” 长云一个箭步拦在蔺明易跟前:“少爷,我想摄政王若是知道你而今的情况,也会为你遍寻名医,你断不可放弃自己。” 蔺明易被长云这话逗得有些想笑,抬手轻轻敲了一下长云的额心:“你只需在府中等着,冬猎前,我会回蔺家的。” 话音落,蔺明易看着长云挡在他身前迟迟没有让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后,轻叹了一口气:“你不相信我?” 长云紧抿着双唇,低头沉默了许久后,慢慢从蔺明易面前推开。 蔺明易向前走了两步,偏过身将自己的腰牌丢到了长云的手中:“蔺家大小事务还需要你以我的名义去处理,府中的要处让蔺家军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入内,放入私库的药材清点好数目,除我外哪怕是蔺则安都不得调用。” 原本长云还想偷偷跟着蔺明易进山,这丢进手里的腰牌压得他只能停在这里。 他看着蔺明易走远,眼前的腰牌灼烧着掌心。 迟疑片刻,他只得带上干粮,解下两匹马,将两匹马绑在一处挥鞭往回王都的方向赶去。 系统飞到蔺明易身边,看着藏在茫茫大雪下的前路,扭头又探见蔺明易脸色越来越苍白,它不安地飘到蔺明易的面前。 “靠近天绝山的路上都看不见什么人了,宿主要是撑不住在雪山里晕倒了,会死在这的。” 蔺明易拉着小树的树身往上走,唇已经白了,那么冷的冬天,额头还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透过缝隙钻入体内的寒风,让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捂着胸口,仿若随时会在风雪中昏厥过去。 系统急的显示屏里的眼睛不断地改变形态,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宿主的执拗。 蔺明易咬着牙手盘上一块石壁,将自己带到高处的平台上,刚趴在石块上,内脏的抽痛让咽喉瘙痒了起来,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几声咳嗽,鲜血从唇边渗出。 系统身体里发出蓝色的淡光,痛楚在逐渐消退。 系统看着蔺明易又急又气:“现在那只狐狸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贸然跑到这来就不怕那只妖兽吃了你吗?” 蔺明易坐起身来,身上的斗篷已经湿了,披在身上也说不清冷热,但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抓着小树继续往上爬,开口说话时,声音都被冰雪冻得沙哑:“你会让我死吗?” 系统:“当然不会!” 蔺明易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系统跟在蔺明易身边沉默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圆圆的脑袋凑到蔺明易脸边。 “宿主你吃定我了!” 蔺明易道:“我活着你的任务才能达成,为了你想要的,我可是带伤到此,说来我为了你的责任付出了这么多,你不该感激我吗?” 系统感觉有电流在脑海里滋滋滋地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蔺明易这套理论,双眼呆呆地望着前方。 等再次回过神来,系统差点挣扎着长出一只手来,眼含热泪地感谢宿主竟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蔺明易看着系统那张傻脸笑了笑:“虽然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却不要求你回报我什么,你只需要守好你的职责,护我性命无忧便好。” 系统都快要感动哭了:“宿主,你真好!” 蔺明易:“相识一场,无须太过介怀。” 躲在风雪中的白狐狸听着二人的交谈声摇晃了两下身后的尾巴。 他盯着跟在蔺明易身旁的圆球,冷笑着低骂了一句蠢货又跑去了风雪中。 雪还在下,似乎比进山时还要大。 系统能做到的事情很有限,默默用周身的蓝光为蔺明易撑起了能抵挡住风雪的屏障。 茫茫大雪中,看不见路的尽头在哪,也不知道蔺明易最终的目的地又在何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蔺明易已经摇摇欲坠,唇边不断渗出鲜血。 系统也因为能量损耗过大,颅内不断发出提示音。 当一人一球都倒在雪地里时。 一只漂亮的大狐狸从树梢上一跃而下静静地落在了蔺明易的身旁。 …… 再度醒来时,蔺明易躺在了火堆旁。 衣服已经换过了,被雪浸湿的衣袍,被挂在不远处的木架子上烘烤。 他坐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狼皮外披,五脏六腑疼得仿若快要裂开。 “很难受吧,你这将死之人的残躯,往后日日会如万虫啃噬,生不死如死。” 说着一缕白烟拂过蔺明易的脸庞,紧接着是烟雾腾起时浮现出的狐狸脑袋:“做个交易如何?我让你恢复如常人,你死后,你的魂魄将成为我的食物……” 蔺明易笑了笑,脸色苍白得宛如死过一会:“这个买卖不划算。” 烟雾卷过蔺明易的耳垂,蔺明易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他耳垂上的软肉。 蔺明易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烟雾腾起的地方一划。 一个俊俏的男儿身影轻盈地落在了他的跟前。 交易并未达成,蔺明易却能感觉到身上的痛楚在一点点地消退。 “谈买卖哪有上来就动刀的。” 说着狐妖软弱无骨的身体倚靠在蔺明易的身边,勾魂的狐狸眼瞥向蔺明易的同时,手指在蔺明易的胸口打转。 “公子人生得这般好看,若是温柔些,会更惹人怜的。” 蔺明易一个转身,手中匕首抵上了狐妖的脖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大狐狸撇撇嘴:“凶巴巴的,还是在雪地里躺着时候最好看。”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原本抵住花白堇颈部的匕首已经收回了刀鞘中。 花白堇往前一扑,双臂搭在蔺明易的肩膀上,身上带着一股子混合的花香,味道浓郁。 “看来美人有意跟我做交易是吗?” 蔺明易:“你若再这般轻浮,我就不客气了。” 花白堇双臂将蔺明易往怀中一勾,淡粉色的唇与他贴得及近。 修成大妖的狐狸身上没有骚臭味,反而是一股能让人沉醉的浓香,他呼出一口香气:“我怜惜美人,美人就不能怜惜怜惜我吗?” 蔺明易一击顶膝,疼得花白堇立马弹开。 他捂着肚子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你打我!” 蔺明易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袍上的褶皱:“早知就不该把匕首收回去。” 花白堇撇撇嘴,蹲坐在地上,望向蔺明易时那眼神更加委屈:“你还想用刀捅我,你……你这是爬山上来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蔺明易:“别往我身上贴。” 这一听花白堇就不乐意了,他猛地跳起身来,双手叉腰道:“看你皮相生得极美,我才想跟你亲近些的,你知道我是这附近山中最漂亮的一只九尾狐,别得妖怪求着跟我贴贴我都不愿意,我这是给你面子。” “不用,这面子你自己收好。” 这只蠢狐狸,好像比前世相遇时还要聒噪。 蔺明易揉了揉太阳穴,正想跟花白堇谈交易。 一抬头,那穿着一身粉的狐妖蹲在了黑暗的角落,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不断地画圈圈。 花白堇回过头来偷看了一眼蔺明易后,故作委屈地说道:“我可是尊贵的大妖,弱小凡人竟敢对我不敬,哼,大胆!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完花白堇又回头看了看蔺明易,看对方没有动容,他紧抿着下唇,用树枝戳了戳地上:“若是那凡人肯向本尊低头认错的话,本尊可以看在他相貌合乎本尊心意,暂且原谅……” “过来,我数三声,一!二……” 花白堇猛地站起身来,气得用树枝指着蔺明易:“你,你还敢威胁我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给吃了!” 蔺明易:“三!” 花白堇一个闪身来到了蔺明易的面前,看着蔺明易凶巴巴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本尊是看在你的魂魄是难得一见的佳品,所以才愿意放下身段,若不然就你这样的凡人,本尊一日便可吞下十个。” 说着花白堇脑袋凑近蔺明易眼前,却被对方无情地推开。 蔺明易用手指抵着花白堇的额心,低声道:“帮我杀了当今圣上和商国质子,我就把魂魄给你。” 花白堇眼睛一亮,赶忙勾住了蔺明易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说着一缕白烟飘出了洞口,不到一刻钟后,又飘了回来。 花白堇现出原形,尴尬地往蔺明易身旁靠近:“美人啊,那两人身上有紫气,我虽是千年修为的大妖,但杀他们会被紫气反噬,到时千年修为会毁于一旦,不如你换……” 蔺明易冷笑打断道:“若早知你原是这般无用,我就不该费尽心思来此。” 说着他抓过挂在木架上的斗篷,向洞外走去。 “等等,小看我是吧,美人我告诉你,我从今日起便跟着你,终有一日,你会有拿着你魂魄求我的那天。” 蔺明易眼神晦暗不明,他唇角上扬,把斗篷披在了身上- 狐狸,上钩了。 第36章 山洞内。 花白堇在火堆旁烤着野兔,目光时不时往蔺明易身上瞟。 火光下,蔺明易缩在厚重的斗篷下双眸微阖,浓密的睫毛在青黑的眼底打下一层阴影,那颗红褐色的小痣点缀在眼尾,任谁都没办法想到这样一个宛若瓷娃娃的美人,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蔺明易被狐狸盯得有些不适,抬眸对上狐狸的目光的一瞬,无奈地偏过头去。 见状,花白堇就将烤好的兔子凑到蔺明易的鼻前晃了晃:“美人想吃吗?想吃的话……” 话音未落,蔺明易抬眸看了一眼花白堇,花白堇把后半句拿你的魂魄跟我换咽了回去,把串着烤兔子的木棍用绸布包裹着直接塞进了蔺明易的手中。 “小小凡人吃我的,喝我的,连个笑脸都没有,蔺小将军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说完花白堇没忍住掐了一把蔺明易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姓蔺?” 花白堇慢慢收回手:“……我是神通广大的狐仙,只要我想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你肯定也是听过本尊的威名才会跑到这来求我的吧。” 蔺明易视线落在兔肉上自嘲地笑了笑。 有一瞬间,他竟会怀疑花白堇也跟自己一样重来的一遭。 花白堇将另一只兔子放在火上烤的同时,伸手去撕蔺明易手上那只烤兔的兔腿,蔺明易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他还是厚着脸皮把那条兔腿给撕走了。 之后边吃边厚着脸皮跟蔺明易说:“我得帮你尝尝味道,要是烤得不好吃,你在意面子不跟我说,非得把它给吃了,我心里该多愧疚……” 说完花白堇品了品味道,满意地点头:“一尝我就知道,不愧是千年狐仙的手艺,得亏我活得够久,手艺才能这般绝妙。” 蔺明易这兔肉都快吃得噎死了。 他拿着手中的兔肉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就连串着兔子的树枝都被指尖的力度捏成了两段。 就这样花白堇还十分不要脸地搂住了蔺明易的肩膀:“美人,别生气啊,你现在的身体最忌动怒,我去挖两坛我藏在山中的好酒,让你畅快畅快。” 说完花白堇拍了拍蔺明易的肩头,便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了洞内。 蔺明易放下手中的烤兔子,指尖轻轻揉着额角,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上一世时,蔺明易遇见花白堇的时间没有那么早,那时的花白堇似乎也没那么吵。 而两人的相遇是在他决定将错就错顶替蔺则安的身份,被商丞川带回商国的路上。 狐狸看到他和蔺则安争执,他想寻时机杀死商丞川,蔺则安不止破坏了他的谋划,还打算拿着证据去商丞川面前当面对质,还说找到了自己才是商丞川心上人的证据。 为了报仇,蔺明易在被围剿中,把蔺则安推到了土匪窝里。 从那一刻起,蔺明易完完全全顶替了蔺则安的身份。 一切追根究底在商丞川一直欺骗蔺则安的感情,心中早就认定了蔺明易才是当初到关押质子的宫苑去接济他,帮助他的人。 谁让蔺则安每次去见商丞川都会在眼下点一颗泪痣。 那时蔺明易问蔺则安原因时,蔺则安总会说因为哥哥哪哪都比自己优秀,如果被宫人发现,装作是哥哥的样子,就不会被苛责。 只因如此,终造成了一出蔺则安看着心上人苦恋双胞胎哥哥,自己却无法言说的虐恋。 而当初血脉相连的兄弟,最后却走向了刀剑相向的结局。 “这可是我用灵果酿成的好酒,若非看着你合眼缘,我还不舍得呢。” 花白堇的说话声把蔺明易从上一世的回忆中抽离。 “呀!兔子都烧焦了,你怎么都不帮我看看火。”花白堇放下怀中的酒坛子,对着那着起火来的兔肉吹了两口气,“你这小将军往后可不好养活,家里的事是一点都不操心。” 蔺明易听着这只臭狐狸说胡话,捡起地上的石子往花白堇腰上一弹,疼得大狐狸跳起身来对着他龇牙。 他正等着花白堇露出兽性,不料花白堇揉了揉腰,嘴里暗暗嘀咕了句什么,被树枝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所淹没。 狐狸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跳到蔺明易跟前,把那坛酒像是献宝般地晃了两下。 “这酒喝了身体会舒服些。”他说着把盖着酒的红布掀开后,把那坛酒塞到了蔺明易的怀里,“你伤了脾脏,单靠这些是养不好的,只能延长你的寿数,若你肯留在此处温养,不出三十年,伤势必能痊愈。” 三十年…… 蔺明易猛灌了一口坛中的酒水:“我明日就要下山了。” 花白堇拿起烧得焦黑的兔肉嗅了嗅,很久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蔺明易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便不再说了,低下头吃着兔肉,品着花白堇送来的佳酿。 酒水清洌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花果香,喝起来没有烧刀子的烈味,酒气也很淡,尝起来像是在喝甜果中溢出的汁水,偏是这样一坛酒,后劲却猛烈,不一会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 花白堇拿着兽皮走到他身边,双唇一张一合,他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唯有昏睡前,隐隐约约听见一句:“睡吧,我的小将军。” 从醉酒中清醒时,已是翌日中午。 冬日的太阳光落在书桌上,空气中仍带着彻骨的寒意。 蔺明易捂着脑袋起身,眼神环顾着四周的陈设,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蔺家的宅院里。 “少爷。” 长云的声音传来,蔺明易坐起身,才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蔺家。 “我怎么会在这里?” 长云将汤药端到蔺明易的跟前:“是一位姓花的大夫上山采药时看见你昏迷在了雪地里,才赶忙把你给送回来的。” 姓花的大夫? 蔺明易无奈地笑了笑,真没想到这只狐妖连待在府中的身份都想好了。 回想起来,花白堇上一世也对自己的命格和魂魄很感兴趣,说是吃下去是大补,对他问道仙途极为有利,所以死皮赖脸地跟在蔺明易身旁,怎么都不肯离开。 他也问过花白堇身为大妖为何不强行剥离他的魂魄。 那时狐狸说,只有心甘情愿献身的灵魂,才是大补,反之,便是浪费了这千年难遇的补品。 不知道,那个时空的花白堇最终有没有借着他的魂魄飞身成仙。 不过,这一世。 怕是贪心不足,反而要折在他这凡人的手上了。 怀揣着心事,蔺明易喝了一口碗里的汤药,浓重的苦味在他舌尖炸开的一瞬,他差点没忍住把药吐出来。 可是唇瓣被外力封住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忍着苦味把药给咽了下去。 花白堇也在这时施施然地走了进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将军若还想重新上战场,必得好好调养。” 除了这妖邪,确实没人有本事封住他的嘴,让他把那口苦药给咽下去。 长云见花白堇进屋,朝着花白堇的方向欠身道:“花大夫。” 他微微颔首后径直走到了蔺明易的身边坐下,为蔺明易像模像样地把脉。 蔺明易双眼微眯,低声道:“花大夫可看出什么了吗?” 花白堇一脸严肃道:“心火太旺,小将军要少动怒,才能将身体慢慢养好。” 蔺明易靠近花白堇的耳边:“苦药是你故意的。” “怎么能说是故意的?蔺小将军是喝过我熬到药了吗?”花白堇说着双眼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紧跟着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良药苦口,这治病的药,总不能像喝糖浆一样吧。” 这话堵得蔺明易一时语塞。 他又不能说上一世花白堇为他准备的药分明没那么苦,许久他冷哼了一声,端起台子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花白堇对着蔺明易竖起大拇哥道:“蔺小将军豪杰啊!” 蔺明易将花白堇的脑袋推开了一段距离。 “一日三次,这样调养上半年,你就不容易吐血了。” 蔺明易刚想开口刺花白堇两句,就听外面的人喊姑爷回来了。 他脸色一沉,握在手中的瓷碗顿时被捏得裂开了一条缝。 原来就算没有他的求情,商丞川也死不了了。 紧接着屋外有小厮唤长云出去,没一会,长云回到殿内,径直走向蔺明易身旁俯身道:“少爷,摄政王来了,你要不要见一面。” 不等蔺明易开口,狐狸的耳朵动了动,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见什么见,小将军正是养伤的时候,谁来都不见。” 长云无奈地看了一眼花白堇刚要开口提醒他看清自己的身份,蔺明易一个眼神就把长云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花白堇捋起袖子往门口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折返了回来,对蔺明易道:“还有你,好好躺在床上,要静养,外面的事情我这个做大夫的来处理,知道了吗?” 蔺明易淡淡瞥了一眼花白堇后,拿过枕边的兵书翻阅。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半死不活的商丞川也会跑来探望他。 不知这三人撞到一处,会是怎样的场面。 …… 与之同时,能量用光的统子,现在化身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雪山中一脸苦逼地打转。 “滴!正在充能中,暂且无法连接终端,请稍后再试。” 第37章 长云踮起脚尖,试图看清屋外的情况。 “看见什么了?”蔺明易说着翻过一页书卷。 长云身体又往门边的位置探了探:“站在这什么都看不清,隐约听着外面有些吵,人约莫是被花大夫拦在了外院。” 蔺明易:“要不要出去看?” 长云一听,转向蔺明易的位置,兴奋地开口道:“那少爷我这就去帮你去打探打探外……” 话音未落,蔺明易抬眼看向长云的一瞬,长云吓得立马站直了身子,原本兴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蔺明易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长云罢了罢手。 长云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他对着蔺明易像模像样地欠了欠身:“我这就去帮少爷看好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在蔺府打起来的。” 说完赶着去看热闹的长云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外院跑去。 此时。 摄政王与花白堇正站在前院。 陆文宣身旁的小厮拎着大包小包的名贵药材,气鼓鼓地瞪着花白堇。 “我们家王爷是来探望少将军的,什么时候蔺府养着一条狗,也敢出来拦着王爷的路。” 陆文宣低声道:“放肆。” 跟在身旁的小厮赶忙低下头,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明明就是嘛,王爷寻了那么多名贵药材过来,哪有不让人看望的道理。” 花白堇双眼微眯成一条线,他一把夺过小厮手中的药材放在鼻前嗅了嗅。 “我当是什么稀世珍宝,就这还要送来丢人现眼。” 说完他把药材往小厮怀里一丢,恶嫌地拍了拍手:“阿易喝完药刚睡下,见不了客,阁下请回吧。” 饶是陆文宣是个有修养的人,也被花白堇这番没教养的话和那声阿易气得脸色发白。 跟在一旁的小厮不悦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王爷说话!以下犯上就是杀了你都不为过。” 这只跳出来替主人吠的狗,看得花白堇心烦。 他勾了勾手指那小厮突然平地摔了个狗吃屎,那小厮想要坐起身来,后背仿若被一块巨石压着,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都没办法坐起身来。 花白堇对着陆文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回吧,今日我是不会让你进内院的。” 陆文宣往前走了两步:“本王今日非见明易不可。” 小狐狸本想故技重施给陆文宣一点教训,指尖微动,施展二区的妖力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打散。 与之同时陆文宣已经掠过他身边向着内院的方向走去。 花白堇没有退让,紧接着一个瞬移挡住了陆文宣的去路,他背靠着圭门,抬脚踩向正前方,堵住了去后院的路。 陆文宣面对花白堇一而再再三的冒犯,已是忍无可忍。 唰的一声。 他腰间的佩剑直接抵住了花白堇的咽喉,本以为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大夫会吓软了腿,没想到花白堇眯笑着眼,两指夹住了剑身。 “摄政王是想一剑了结了我这个普通百姓吗?” 陆文宣面对花白堇的挑衅,心中不悦加深,可手中的剑无论是向前刺,还是向后拔,剑都像是卡死在了花白堇的掌心般无法动弹。 眼见二人局面逐渐僵持,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长云顿时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 正在焦灼之际。 满身是伤的商丞川匆匆赶来,连走路都要靠蔺则安扶着的人,仍要强硬地跻身到战局之中。 他没有理会堵在院门口的两人,一来便直奔着长云的走近。 “少将军如今怎样了?醒了吗?伤得重不重?” 蔺则安看着商丞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搅过一遍,疼得无法呼吸,却又不得不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搀扶着商丞川的同时,还得柔声安慰。 “阿川,我前几日见过兄长,他已无恙,你才应当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商丞川毫不留情地甩开了蔺则安的手:“我知道你怀着什么的心思,我与明易之间的事,还用不着你来嚼舌头。” 蔺则安紧抿着下唇不再言语,却仍讨好地搀扶着商丞川因伤重站都站不稳的身躯。 原本与花白堇针锋相对的陆文宣像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矛头立即指向了商丞川。 “质子还真是有心,前脚刚从刑律司,后脚就拖着病体前来探望明易,只可惜蔺老将军刚因商国来犯战死沙场,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就是你。” 商丞川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瞪着陆文宣道:“别忘了,明易受那么重的伤,全都拜你所赐,若明易有什么好歹,我商丞川绝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不知点燃了陆文宣那一根神经,哪怕被花白堇多次挑衅都维持着那副温柔做派的摄政王,此时如疯了一般冲上前紧紧攥住了商丞川的衣领。 “若非商国用三座城池来保你性命,你以为你而今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吗?” 蔺则安在一旁急得不行,试图拉开陆文宣的桎梏。 陆文宣本就看不惯蔺则安,眼见蔺则安拼死都要护着眼前的敌国质子,怒上心头,把刚才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在了蔺则安一个人的身上。 他一把将蔺则安挥倒在地,那身体前几日刚挨了冻,现在身体还虚着,他手一挥,蔺则安猛地跌倒在地。 兄弟俩到底生着同一张脸,看着蔺则安苍白着脸的模样,他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一甩袖口对着身旁的小厮低声道:“蔺二公子病了,送他回房歇息吧。” 蔺则安咬着牙站起身来:“王爷,丞川只是关心哥哥罢了,你何苦咄咄逼人。” 长云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一出大戏,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仅是修罗场那么精彩了,二少爷一参与进来比前些日子望月楼出的新话本都没有蔺府今日这一幕精彩。 花白堇站直身子,不屑的目光环视了一圈面前的众人,若非不想暴露妖族的身份,还真想设个结界将这些人挡在屋外。 陆文宣这个时候想到了刚才阻拦他的花白堇:“质子,大夫说了明易喝药后睡下了。” 商丞川扶着一旁的墙壁连站都站不稳,身上的气势却一点不弱:“少说这些话来搪塞我!若明易当真歇息了,你又为何要执意闯入。” “吵死了,长云派人过来把你家少爷的院子给围了。”花白堇不快地揉了揉耳朵。 看戏时突然被点到的长云一脸蒙的指向自己。 “我是你家少爷拖着病体,也要上山求来的神医,他而今的病情需要静养,在明易养病期间,希望不会有人来打扰。” 说着花白堇指尖点上长云的胸口,弯起唇角:“你应当也希望你家少爷快些好吧?” 长云听着花白堇的话,整个人一愣一愣的,许久才看着花白堇茫然地点了点头。 眼下陆文宣只把商丞川当作劲敌,也不再强求现在就要与蔺明易相见,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小厮。 小厮点了点头将药材送到了长云的手中。 陆文宣:“质子还是好好养病,要是不幸死在蔺府,商国国君用三座城池换下的这条命,怕是不值了。” 商丞川怒瞪着陆文宣转身离开的背影,身体已经倒入了蔺则安的怀里。 陆文宣带着小厮上了马车后,又派了几个得力的人手在院外看守,打定了心思他进不去,商丞川也别想那么轻易地靠近蔺明易身边。 “刚才倒在地上为何不动。” 小厮紧抿着下唇,许久才低声道:“身后像是背着一块石头,根本起不了身,说来也奇怪,直到商丞川出现,压在背上的力这才突然泄了的。” 陆文宣把玩着手中的翡翠珠串,拉开车窗上的布帘若有所思地看向蔺府的大门。 “王爷,今日没能见到蔺少将军该怎么办?” 陆文宣浅笑着摇了摇头:“明易会明白我的。” …… 寝室内。 蔺明易躺在榻上翻看着兵书,哪怕长云跑回来将外面的发生的事演得绘声绘色也没能勾起他多大的兴趣。 “我让你打探的事,你打探清楚了吗?” “除了城池还送来了很多奇珍异宝,所以出了那么大的事后,商丞川还能全身而退。” 蔺明易双眼晦暗不明,许久才慢慢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放置在一旁。 “知道了,退下吧……” 这个答案。 在商丞川被放出来的时候,蔺明易就已经猜到了。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商国也同样出面求和过,可那时陆文宣却是看在商丞川而今与蔺则安成婚的份上,才顺道收下了商国送来的东西。 实则无论他去不去求情,商丞川都不会死在刑律司中。 他揉着吃痛的太阳穴,许久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少爷……” 听见长云唤他,他微微侧头,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长云:“那花大夫到底是什么人?今日他与摄政王对上那身法快的,连我都没能看清楚。” 蔺明易看向长云:“能治我病的人。” 长云想起花白堇脂粉气极重的模样,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还真是大夫啊?” 蔺明易没有说话,杵着床榻坐起身来。 见状,长云赶忙上前搀扶。 “还有九日便是冬猎了。” 长云:“少爷你现在的身子骨莫要逞强,明年的秋猎再去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这次的冬猎我非去不可。” 话音刚落,狐狸就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 想到那苦药的滋味,蔺明易不由紧起了眉心。 “来,喝药。” 蔺明易双唇紧绷成一条线看着碗里黑漆漆的汤水,不久前那苦到发麻的滋味还在口腔中蔓延。 花白堇笑了笑,端着药在床边坐下。 站在一旁的长云刚要开口厉呵一声放肆,看见蔺明易朝他摆了摆手,他颔首俯身退出屋内,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蔺明易和花白堇。 花白堇低头吹了吹瓷勺中的汤药,用唇瓣碰了碰瓷勺边缘,才将盛着药汁的汤勺送到了蔺明易的嘴边。 蔺明易眉心紧蹙:“日日服药,九日后能骑马射猎吗?” “先喝药。” 花白堇说着,瓷勺的边缘在蔺明易的下唇上轻轻摩擦了两下,蔺明易倒没有和他死犟,一口一口将碗里的汤药喝完。 “这次的汤药没那么苦了吧?” “上次那碗果然是你故意的。” 花白堇把装药的碗放在一边:“小将军这句话就不对了,我这是看你畏苦,医者仁心,特意调整了一下药的味道,这怎么能说是故意呢?” 说这番话时,花白堇扬起不真诚的笑容,就差把我是故意的四个字直接刻在脸上。 蔺明易蹙紧眉心,总觉得这只狐狸跟上辈子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贱兮兮地不说,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嘴脸,还有些惹人生厌。 他疲惫地靠在床架上:“药喝了,你是不是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不能,山上时我就说过你这身体想要恢复如初,至少得温养上三五十年。” “我如今二十又一。” 花白堇坐在蔺明易面前掰着手指道:“我算算啊,等你五十岁的时候射只猛虎给他们看看,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惊喜呢?” 蔺明易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花白堇像是没看见般还在絮絮叨叨地往下说:“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得慢慢调养,我最是有耐心的,别说是三十年,哪怕是五十年,我都能陪着小将军将养。” 那边话才说了一半,这边蔺明易就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黑暗中那双漂亮的眼眸显露出了杀意。 花白堇俯身搭在蔺明易的肩膀上:“小将军真想去冬猎吗?” “你能帮我?” 花白堇眉眼弯弯,修长的手指顺着蔺明易身体的曲线缓缓划过:“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蔺明易低声道:“这样就想拿我的魂魄?” 花白堇拉开被子一角,凑近蔺明易的耳廓低声道:“我想成为小将军的夫君。” 蔺明易听着花白堇贱兮兮的话猛地坐起身来,拳头差一些就挥在了花白堇的面门上,好在狐狸身姿轻盈,纵身一跃,就落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他脚尖踩在圆桌的正中央,双手像是被无形之力撑着般向两边抬起。 “小将军……” 蔺明易在对方的混账话下咳嗽了起来:“荒唐!” 花白堇脑袋转移到了一个诡异的位置,望向蔺明易的眼神略带不解:“蔺则安都可以娶男妻进门,为何你不可以。” “将敌国质子娶进蔺家已经够荒唐了,身为蔺家长子再娶一个妖邪过府,往后又有何颜面去见蔺家列祖列宗。” 蔺明易又止不住低咳了两声,面色比起刚刚更加苍白。 花白堇摸出一粒丹药丢到蔺明易怀里,转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寝室内。 蔺明易拿起床边的丹药含入口中,咳嗽声渐渐平缓,五脏六腑中的痛感也逐渐消退。 这不是能让他在冬猎大展拳脚的药,他知道。 所以他才更需要花白堇的妖力加持,来助他度过此次困境。 长云敲了敲门。 蔺明易回过神冷声道:“进。” 长云端着晚膳进到屋内。 他一进屋见到屋里只有蔺明易一人,赶忙放下了吃食,在屋子里绕了一圈。 “花大夫呢?” 蔺明易淡淡道:“出去了。” 长云瞪大眼睛,一时间更是难以置信般又环顾了一圈屋内:“不……不可能啊!我一直守在院里都没有出去过,花大夫不能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吧!” 说着他又赶忙打开另一边的窗子看了看,见窗台上没有脚印,自己未曾在院中听见有动静,一转头又急匆匆跑到了蔺明易的床边:“花大夫该不会是从窗子出去的吧?” 蔺明易拉开被子,缓缓坐起身来:“你说呢?” 长云用力拍打了两下脑袋:“少爷我自幼跟在你身边习武,虽比不得少爷您这般厉害,但武艺也算上乘,这花大夫功夫到底有多高,连我都不曾察觉。” 蔺明易已经起身走到了饭桌前,默不作声地吃着桌上的餐食。 平日素来稳重的长云还在屋里寻找着花白堇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离开的。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 长云瞥见蔺明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吓得立马直起了身子:“少爷。” “备马,我要去一趟庆云山。” 长云看向蔺明易劝解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在蔺明易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他俯身称是后,赶忙让府中的人帮忙准备马匹。 蔺明易起身换上劲装,跃上马身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 长云翻身上马,要跟着蔺明易一同前往庆云山,缰绳还没有牵起,蔺明易伏在马背上,低声道:“无须他人陪同,我自己去。” “少……” 蔺明易:“这是军令。” 天色已近黄昏,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嗒嗒的声响,长云握着缰绳,看着蔺明易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安,又不敢贸然跟上去。 正在此时,花白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长云的身边。 “我去看着他。” 长云紧抿着双唇,一番思虑后,还是翻身下了马:“那就有劳花大夫了。” 花白堇点头,跃上马背后,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这骨子倔劲倒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他循着蔺明易的气息追了半个时辰,才在郊外树林见到了坐在马上的蔺明易。 蔺明易伏在马背上止不住地咳喘,脸上已没了血色。 “小将军何苦如此……” 蔺明易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继续拉着缰绳向前。 花白堇大喊道:“蔺明易!” 对方充耳不闻,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匹跑得飞快。 花白堇蹙紧眉心,不再管身下的马匹,若青烟般落到了蔺明易的马背上。 “你这人怎就这般执拗,我一个千年的九尾狐你娶我吃亏吗?只要你娶我进门,我不会让你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的。” 第38章 花白堇贴近蔺明易的耳畔,体内的妖力缓缓注入了蔺明易的体内,蔺明易的脸色才稍有些缓和。 他伏在马背上气息依旧粗重,抓着缰绳的指节微微泛白,待体内的痛楚在慢慢消退,他偏头看向坐在身后的花白堇笑容轻蔑。 上一世认识的狐狸可没那么好心。 对方本就冲着他的魂魄来的,每每都要等到他的撑不下去时才会出手相助,今日反倒是转了性。 又或者说,这次从他遇见花白堇起,花白堇就和前世不太一样…… 花白堇凑近蔺明易脸边,柔软的唇瓣暧昧地贴在蔺明易的脸庞上:“小将军这样看着我,是想通了,觉得可以把我迎进门了。” 他边说边用手指勾着蔺明易鬓边的发丝打转,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狐香。 蔺明易冷哼了一声,转回身子,双手一扯缰绳身下的马匹举起前蹄后,飞快地朝前跑去。 若非花白堇是狐妖,非得摔个狗吃屎。 他飘浮在半空注视着蔺明易的驾马离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和当初一样,我这只千年狐妖的狐香在他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啧……” 蔺明易的马匹在庆云山山脚停下,他抬眸看向前方的山路,取下挂在马腹上的弓箭,双腿一夹马腹,驾马朝着山中深处走去。 马蹄踏着泥土缓步向前,蔺明易抽出羽箭,箭头对准在百步外觅食的野兔,忍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硬是对着远处的猎物拉了个满弓。 羽箭射出,直接穿过了野兔的腹部,倒地的兔子弱弱地蹬了两下腿,很快便没了声息。 蔺明易伏在马背上喘息声粗重,两鬓的发丝已被渗出的汗液浸透,狼狈得不成样子。 曾经百步穿杨的蔺少将军,如今连拉个满弓都这般艰难。 他不甘心,不甘心余生都只能是个废物。 蔺明易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直起身子,再度拉起弓弦,将箭头瞄准了更远处的小鸟。 这一次疼得胸腔像是快要裂开,箭射出去的那一刻,随着手臂的颤抖,箭头没入了那只鸟身下的树枝。 再难支撑的身体,歪倒在马下,随着猛烈的咳嗽声,不断有鲜血从他唇瓣渗出。 花白堇赶到时看见奄奄一息的蔺明易,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的小将军到底是个疯子,明知不能,却还是要把自己折腾成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蔺明易躺在地上,就连看向花白堇时,眼眸都有些涣散:“为何要回到这个时候……” 回到需要用汤药来温养着这副身体的时候,他本该像一只自由翱翔的猎鹰,无惧狂风。可而今却变成了一只羸弱的兔子。 花白堇赶忙掏出药丸塞到蔺明易的唇边,又将源源不断的妖力灌入蔺明易的体内。 “不娶了,不娶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蔺明易看向花白堇笑容苦涩了起来。 你看啊,蔺明易。 当初敌人闻风丧胆的蔺少将军,而今也沦落到了需要一只狐妖来可怜自己的地步。 偏偏身上背着血仇,连死都死不得。 绝望和痛楚慢慢将蔺明易的意识吞噬,当他再度醒来时,一如这一世初见花白堇般,眼前是温暖明亮的篝火。 花白堇走到蔺明易身边坐下,又拿出一颗丹药喂到蔺明易的嘴里:“你还真爱胡来。” 蔺明易从地上坐起身来:“我没求你。” “是我求着你,让我帮你去冬猎。”花白堇划开了腕口,热血从伤口处渗出,“还是想自己赢,对吗?” 蔺明易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没有否认。 花白堇将流血的腕口递到蔺明易面前:“那来吧。” “做什么?” “你不能再骑马射箭是因为五脏六腑受损,你我结契,便可让将军恢复往日雄风。” 蔺明易眉心微蹙,有些迟疑地看向花白堇,久久没有说话。 花白堇撇撇嘴,不快道:“我都对你掏心掏肺了,你是不是还怀疑我?” 怎能不怀疑。 上辈子花白堇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蔺明易也尝试过寻找恢复身体的法子,可除了慢慢调养外,别无他法。 毕竟脏器受损能活下来极为不易,若不是他多年习武身体底子硬,兴许这次重伤就死在回齐国的路上了。 在和商丞川回商国的路上,曾听遇见的巫医说过,他若想要恢复如初,可以寻找一颗大妖的妖丹入药。 记忆回到当初。 商丞川大手一挥,要为他寻找大妖治病。 眼前的巫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哪怕寻到大妖,若是强行将妖丹从其体中剥离让病患服用,极有可能在大妖的怨气的冲撞下沦为不人不妖的怪物,往后恐要生啖人肉来维持人性。” 那时商丞川满脸心疼地望向他:“既然你说了,那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巫医点了点头:“有两个法子,一是那大妖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妖丹……” “取走妖丹,妖物千年修为终将毁于一旦,怎可能会甘愿。” “还有第二条路,只需日日饮用妖血,喝上一年再剥离其妖丹入药,便可极大程度减少妖性对蔺公子的影响。” 听到还有法子,蔺明易的双眸有了光亮,紧接着巫医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怕是怕,妖血饮不上一年,被捉来的大妖就会自爆妖丹……” 就算巫医这样说,蔺明易还是幻想过走这条路,直到遇见了花白堇,一只千年修为的九尾狐妖。 他才知道凡人想要困住一只大妖,日日饮其血肉,终归是种妄想。 思绪渐渐回到如今。 花白堇愤愤不平地蹲在蔺明易的跟前,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喂,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你不会真以为老子要害你吧?” 说到这里他蹙紧眉心,不快地揉捏着蔺明易的脸颊:“像你这样身体孱弱的凡人,本尊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用得着对你耍什么阴谋诡计吗?” 蔺明易看着花白堇那张脸眸光阴沉。 花白堇长叹了一口气:“行,是我不好,不该逼着你娶我进门,我一只弱小的狐狸,想要将军给个名分罢了……” 蔺明易:“少看些人间的杂剧。” 花白堇本还假意地擦了擦没有泪水的眼角,听见蔺明易这样说,他朝着蔺明易狡黠一笑:“小将军真没意思。” “我该怎么做。” 花白堇已经止血的伤口上重新割了一刀后,拉过蔺明易的手腕,那沾染着鲜血的指尖轻轻摩擦着蔺明易腕口。 凡人腕上的血液在他指腹下流动,温暖且令人眷恋。 蔺明易见花白堇迟迟未动,不解道:“怎么了?” 花白堇忽然笑了起来:“想到马上就要跟小将军结契,我好激动,以后我身体里也能感觉到你血液的流动……” 蔺明易紧抿着下唇不说话。 他就知道这狐狸不会说出什么让他觉得舒心的话,恨只恨自己就不该多这个嘴。 正在这时花白堇拉过他的手,他猛地回过神,眼见那只狐狸低头亲上他的手腕,他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去天绝山找狐狸,不就是为了从这只妖狐身上得到更多的助力…… 上一世与商丞川都能虚以为蛇,重活一世又为何不能容忍一只狐妖。 花白堇抬眸望向他笑了笑:“等一会划开腕口会有些疼,忍一忍。” 蔺明易道:“用不着像哄幼童般与我说话。” “也是,小将军都敢拉弓射箭,又怎会怕这点疼。” 说着花白堇指尖划破了蔺明易的腕口,他将自己的伤口压在蔺明易腕口处,嘴中念着凡人听不懂的咒文。 一瞬间蔺明易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腕处的伤口注入体内。 过了很久,花白堇才将手收回,脸色比起刚才苍白了不少。 蔺明易正要开口询问狐狸的状况,对方已经枕在了他的腿上。 “狐狸。” 花白堇懒洋洋地睁开了一只眼:“只是躺一躺,别小气嘛。” 蔺明易轻叹了一口气,抓过放在火堆旁的斗篷盖在了花白堇的身上。 花白堇轻笑道:“我的小将军真可爱。” 蔺明易本想一掌把花白堇的脸推开,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不得不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不满咽下。 千年的老妖怪靠在蔺明易的腿上毫无防备地熟睡。 蔺明易指尖顺着花白堇的胸口一路滑到丹田处,不知是不是与花白堇结契的缘故,他似乎能透过皮肉感知到对方体内的妖丹在运转。 似乎是对妖丹的贪恋,让他沉浸于那种热流在指腹中流动的奇妙感。 突然,他的手掌被花白堇攥住。 他不由错愕。 “小将军你要再摸下去,我就有反映了。” 他急忙收回手,把斗篷拉到花白堇的脸上:“闭眼,睡觉。” 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环住他的腰身,鼻尖在他小腹上蹭了蹭,他身体一僵,忍无可忍地推开了臭狐狸的脸。 “别蹬鼻子上脸。” 花白堇坐起身来,不满地盯着蔺明易的下身:“不公平,小将军摸一摸我的小腹我都快受不了了,我都这样蹭蹭了,小将军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两秒,微微弯曲的食指指尖落在唇瓣上,抬眸对上蔺明易仿若覆了一层寒冰的眼眸浅笑道:“小将军该不会是不行吧。” 蔺明易双眼微眯,被这狐狸气得不轻。 忍无可忍下,上前一把攥住花白堇的衣领,将这臭狐狸压翻在了地上。 花白堇这只贱兮兮的狐狸露出了自己的肩头,双眸中含着水雾:“将军终于在本尊的美貌下难以自持了吗?” 胸口不疼了。 蔺明易还是感觉到一口淤血直冲到了喉咙口,他扬起攥紧拳头砸在了花白堇的脸边,许久愤愤地站起身来向林中走去。 饶是重活了一世,还是会被这只臭不要脸的狐狸气得不轻。 他狠狠打了树干几拳,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为何要压制自己。” 狐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蔺明易紧握着拳头没有说话。 月光下花白堇走到他身后:“我倒希望你能痛痛快快和我打上一架。” 蔺明易收回手,冷声道:“我没兴趣。” 说完他转身朝着马匹的方向走去。 花白堇环抱着双臂,看着篝火旁的人影跃身上马,微阖的双眸中满是落寞。 明明他遇到蔺明易的时候,对方还是个会同他厮打在一块的小将军,两人打到最后,他会忍不住变回狐狸的模样,用兽爪狠狠挠一下蔺明易的肩膀。 时间不是已经回溯了吗? 为何蔺明易身上的死气,却比当初被重要的人背叛时还要重。 蔺明易驾马来到了花白堇面前:“你要坐我的马回去,还是自己飞回去。” 花白堇搭上蔺明易的手臂:“本尊可以坐在将军怀里吗?” 蔺明易额间暴起了条青筋。 真想用马鞭抽这只狐狸。 花白堇长哦了一声:“我懂了,小将军想要坐在本尊的怀里。” 蔺明易握紧手中的缰绳,真想要抛弃这只狐狸一走了之。 花白堇道:“忘了告诉将军了,若将军想要靠本尊缓解体内的伤势,就不可与本尊的距离不得超过一尺。” 蔺明易沉默了几秒后,朝着花白堇伸出了手。 花白堇眯笑着眼,跃身坐进了蔺明易的怀里。 月光下,花白堇静静感受着蔺明易的气息,舒服地合上了双眼。 待二人来到城外时,城墙上灯火通明。 在城墙上的士兵喊了一声少将军回来了,没多时紧闭的城门向两边打开。 火光下商丞川和陆文宣都在门外候着,约莫是听闻了蔺明易进山的消息,都赶了过来。 蔺明易翻身下马。 花白堇坐在马上怯生生地开口道:“将军,你扶我一把,我怕。” 蔺明易在另外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毫不避讳地搀着花白堇下了马。 他又不是傻子,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确实看不明白另外两人是什么心思,可现在都已明了。 狐狸自愿要做靶子,他就成全它。 花白堇故作虚弱地倚在蔺明易怀里:“将军下次还会带着我去山上看萤火虫吗?” 蔺明易浅笑不语,任由狐狸自己发癫。 “将军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能跟着将军来到皇都,真好。” 长云站在一旁都在花白堇的话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陆文宣温柔的笑容都险些在花白堇一脸娇嗔的模样下没有撑住。 却还是强忍着不快走到蔺明易身边关切道:“又胡闹,身体还没有大好,怎能独自纵马!” 蔺明易浅笑:“花大夫医术高明,有劳摄政王担忧,已无大碍。” 陆文宣听着蔺明易的话心中一阵酸涩,却也只得强颜欢笑道:“无碍就好。” 说完他又望向花白堇:“花大夫只要能让明易恢复如初,不管什么灵丹妙药,本王都会倾尽全力寻来,明易的身体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花白堇抬眸扫了一眼陆文宣:“不牢摄政王费心,只要明易能够痊愈,哪怕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药材,我也会为他亲自采摘。” 在这场诡异的竞争里,商丞川只能紧咬着下唇。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能为蔺明易做,他需要得到更多东西,才有能力把最好的碰到蔺明易的跟前。 蔺明易不爱看这样的闹剧,拉着花白堇的手臂向前道:“该回去歇息了。” 花白堇紧跟在蔺明易身后,走出一段距离时,还转过头挑衅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好似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黑夜中,陆文宣叫住了要跟蔺明易一起离开的长云。 “这花大夫是什么人?” 长云欠身道:“回王爷的话,是专治少爷病的大夫。” 陆文宣颔首,对着长云罢了罢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不多时,商丞川来到陆文宣身边道:“可怜我还有个替身在旁,你陆文宣与他相识那么多年,最终还抵不上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 陆文宣挥拳砸在了商丞川的脸上:“砧板上的鱼肉,也配与本王叫嚣,若非看在蔺家的颜面上,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 与之同时。 蔺明易和花白堇已经来到了蔺家门外。 门口,蔺则安像是望夫石般眼巴巴地站在门外等着,见到蔺明易回来,他匆忙来到蔺明易跟前。 “哥,丞川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蔺明易淡淡瞥了一眼蔺则安,径直向院内走去。 蔺则安看了一眼蔺明易的背影,想要说什么,最后不快地锤了一下门边,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他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恨不得现在就剥了蔺则安的皮。 曾经哪怕蔺则安再无用,他都没有厌恶过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皮囊,可而今想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放下颜面讨好仇人,他就觉得恶心。 带着怒意,他一把推开了房间门,正要转身将门合上,花白堇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小将军你忘了吗?你不能离我一丈远。” 蔺明易低声道:“什么意思。” 花白堇故作羞涩地埋在了蔺明易的怀中:“我们当然是要一起睡了。” 第39章 蔺明易杵在门外,迟疑地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大狐狸。 不等他开口答应,花白堇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趁着他愣神的工夫,已经通过缝隙轻盈地落在了蔺明易的床榻上。 蔺明易回过身,眼见花白堇靠在他枕头上来回轻蹭,双眼舒服地微眯成一条线,不由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来压制心中的怒意。 “今晚我要跟小将军同床共枕吗?”花白堇说着双臂将蔺明易平日靠着的枕头揽入怀中:“那多不好意思,想想我还有点小害羞……” 就这只千年狐妖没脸没皮的模样,竟能觍着脸说出害羞两字。 蔺明易快步走向床边,一把拽住花白堇的手臂沉声道:“出去。” 花白堇的身体拖出了一半,小腹已经搭在了床沿上,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抱着蔺明易的枕头:“岁暮天寒,我不过是心疼将军,想要为将军暖床罢了,有我这样贴心的可人儿,将军难道就不觉得心里暖暖的。”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他紧抿着双唇意图将这贫嘴的狐狸从床榻上拖下来,随着青烟弥漫,只听砰的一声,他抓在手中的变成了一条雪白的狐狸腿。 待包裹着花白堇的烟雾散去,刚还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只通体白皙的九尾狐,它晃动着九条蓬松的大尾巴,湿漉漉的兽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时不时发出嘤嘤的哼哼。 他抓着狐狸的前爪沉默了。 花白堇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没有刚才那么强硬,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那九条蓬松的大尾巴摇晃得更加欢实。 “不准变回人身。” 花白堇听着对方松口,轻嘤了一声后,赶忙让出了足够他躺下的位置,摇晃的尾巴,时不时扫过他搭在床铺上的手。 正在这时,长云推门而入。 他赶忙拉下床帐将狐狸的身躯挡住。 长云疑惑地看了一眼床榻,没有问太多,只是俯下身来伺候他洗漱。 蔺明易问:“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长云道:“回少爷的话,摄政王拉着我问了一些你的近况,还有一些花大夫的事。” “你是怎么答的。” “少爷的身子多亏得花神医诊治,而今已是大好。” 蔺明易颔首。 长云浅笑道:“不过那花大夫当真厉害,就连摄政王身边的大夫都说少爷就算能救回这条命,日后也无法再骑马打战,原来只不过是他们医术不精的说辞罢了。” 蔺明易浅笑着没有说话。 长云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花大夫才来时,我还以为少爷莫不是遇见了藏在山野中的骗子,没曾想还真是个能人。” “睡吧,那只兔子,明日你们几人分了。” 长云笑着点了点头,端着洗漱的东西退出了寝室。 蔺明易回头看了一眼被帏帐遮住的床榻,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出在长云夸奖下花白堇会是怎样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走近床边时,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泼这只狐狸一盆冷水。 他伸手拉开一边的床帏,花白堇蜷曲着兽体睡在枕头边的画面映入了眼帘。 小狐狸的小腹随着呼吸起起落落,九条大尾巴将脑袋团团包裹,时不时还会发出两声嘤咛,那抱着尾巴的兽爪随着他的嘤咛声缓缓张开,又慢慢收拢。 蔺明易上床后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狐狸敏感的双耳颤了颤,两只前爪将尾巴露得更紧。 “妖怪也会做噩梦吗?” 0 他轻声问道。 在安静的寝室内,回应他的唯有花白堇的呼吸声。 他指腹轻轻挠着花白堇的额心:“上辈子显出兽形把我压倒在地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些模样,你倒会讨巧,知道什么样子才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自顾自地说完,他忍不住弹了一下花白堇的额心。 小狐狸约莫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疼痛,小爪子用脑袋上一搭,又弱弱地发出两声嘤咛。 狐狸的哼哼声听起来就像是婴童弱声弱气地啼哭…… 他拉过被褥在花白堇的身边躺下。 没想到这只狐狸睡着了,也如清醒时一样不安分,嘤嘤地哼着,没一会就将毛茸茸的身躯挤到了他的怀中。 他皱起眉头,试图将花白堇推开,可每次将小狐狸推远,用不了多久又会嘤嘤地黏到怀里…… 看狐狸的模样,又不像是假睡。一来二去下,他竟拥着这只毛茸茸的狐狸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蔺明易莫名感觉到有一股力度压得他浑身难受,一睁眼便迎上了花白堇灿烂的笑容。 “小将军早啊。” 话音刚落,蔺明易坐起身便给了花白堇一个过肩摔。 花白堇被摔下床后,好一会才扶着腰坐起身来,朝着蔺明易笑道:“这身体恢复得不错,想来冬猎当日必会大放异彩。” 蔺明易瞥眼看向花白堇道:“今夜起,不准再上床。” 花白堇上半身往床榻上一搭,不满道:“为何?” “你说呢?” “你不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比狐狸的样子更迷人吗?” 蔺明易冷哼了一声:“不觉得。” 正在这时,长云刚好推门进来。 眼前的一幕根本来不及遮掩,就全然落入了长云的眼中。 花白堇上半身没有遮掩,却慵懒地趴在蔺明易的床边,蔺明易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眸中带着怒意。 以至于长云对上蔺明易的眼眸时,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了起来。 蔺明易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长云出去备马,拿我那把最好的长弓。” “是。”长云重重点头,转身跑出了寝室。 花白堇站起身来,将长发挽到脑后,轻叹道:“小将军还真是毫不懈怠。” “花白堇,你为何想入蔺家门楣。” “就是想嫁。” 蔺明易微阖着眼帘,思虑了半晌后,道:“你我之后不能分开一丈远,是吗?” 花白堇点了点头:“我不会骗你。” “待冬猎后,就成亲吧。” “成亲?”花白堇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凑近了蔺明易的身旁。 想要贴近,却还是被对方无情地一把推开。 蔺明易道:“你确实让我恢复如初,我现在允你婚约,便不相欠了。” 第40章 便不相欠了。 在这番话下,花白堇隐约觉得胸口的微微抽痛了一下,面上却敛上了笑意,用笑来遮掩住眼底生出的落寞。 “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花白堇眯笑着眼,边说这番话,边试图往蔺明易身上挂,未料小臂没能碰上蔺明易的肩膀,蔺明易与他拉开了距离。 蔺明易无奈道:“还要说媒的话,确实麻烦……” 上一世不曾听闻花白堇有什么狐狸亲戚在世,他与花白堇成婚是碍于不能分隔一丈下,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一来像是此番之事承了狐狸情,二来有了这层身份在,无论带着花白堇去哪都方便些。 也好过身边随时带着一个大夫,多少会惹来外人对他伤势的猜疑。 只是如果花时间去应酬花白堇的亲戚,往后跟一大家子妖物牵扯,这门婚事便没有意义了。 蔺明易思索完此事的利弊后,已经开始捉摸着当如何反口。 “说媒?说媒是什么?” 花白堇的疑问将蔺明易走远的思绪又重新拉了回来:“不是你说的要明媒正娶。” 他看向狐狸满是疑惑的模样,苦笑了一声:“你其实不知道凡人的婚嫁事宜,对吗?” 花白堇轻咳了两声,食指指节在鼻尖上蹭了两下:“昂,都是听来的,这……这不是最高规格的结亲吗?都说好了要成亲的,你不能敷衍我吧。” 蔺明易笑了笑:“放心,一切我会准备,定会让你风光地嫁入蔺家。” “小将军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在山上时,不是不肯跟我低头吗?” 蔺明易刚要回答花白堇的疑惑,下一秒这只大狐狸笑容灿烂地凑到他跟前:“你终究被我的美色所获,对不对。” 蔺明易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花白堇的脸:“就你?我不如对镜自照。” “我家小将军竟知道自己有多好看!”花白堇捧着脸故作惊讶的模样,演得着实有些做作。 蔺明易都险些在花白堇这副做作的模样下憋出内伤了。 “待会随我上山,你还是变回狐狸吧。” “将军刚与我说要成亲,转头就不愿抱着我坐了吗?” 蔺明易道:“不变,就不必跟去了。” “离我一丈远,将军的伤势恐怕……” “我情愿疼死。” 最后还是花白堇妥协了,他变回小狐狸的模样委委屈屈地窝在蔺明易的斗篷下,像只受了气的小狐狸。 可闻着衣袍下淡淡的熏香味,又觉得不亏,终在蔺明易的怀里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伴着马蹄声,他前脚扒拉着蔺明易的衣襟:“小将军,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突然会改变主意。” “不想成亲,我之前说过的话可以作罢。” 话音刚落,狐狸脑袋从斗篷里钻出来,那双湿漉漉的兽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将花白堇的脑袋按回了斗篷里:“想就闭嘴。” 怀中发出了几声嘤咛,像是有所不满,却还是乖巧地窝了回去,不再多话。 四周安静到只剩下骏马奔驰而过的风声。 理由吗? 是发现自己本不该太过古板执着。 蔺家的颜面,早在蔺则安与敌国质子的风流韵事中丢得干干净净。 他弯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飞鸟尽,良弓藏。 上一世落得一个凄凉惨死的结局,既然都决定了要离经叛道,又何须再同庸人般执拗于世间俗事,只要能走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与这妖物短暂为伍又如何。 怀中的狐狸全然不知道他的心事,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两下。 蔺明易摸了摸狐狸的颅顶,小狐狸心满意足地扑在他怀里发出细小的嘤嘤声。 果然还是变成狐狸的样子看起来要顺眼得多。 …… 冬猎时,齐国皇室圈起的猎场在前一天夜里下了场大雪。 冬猎是齐国先祖定下的规矩,通过冬猎来猎得的猎物,在最后三日举行祭奠,以此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冬猎中猎得猎物最多的人,将会成为齐国的勇士。 上一辈子蔺明易身受重伤,无法再披甲上阵后,便是由这次冬猎的勇士慢慢接手了他的兵权。 前往猎场的路上。 花白堇裹着厚重的衣袍,冷得搓着双臂:“马蹄都陷在雪里了,这样的天气哪里会有飞禽猛兽出来。” 大雪还在下,花白堇转头看向蔺明易,雪花落在了那人鸦羽似的睫毛上,凝起了一层薄霜,在这张模样不俗的脸上,都成了点缀。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蔺明易的眼帘。 蔺明易:“坐稳。” 花白堇指腹轻轻扫过蔺明易的睫毛道:“雪下得这么大,也不改改日子。” “狩猎的日子都是觋士通过卜算定下的,若是吉时过了,便预示着不祥。” 花白堇歪头望着头顶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微启的双唇呼出了一团热气:“这么大的雪还要瞎折腾,你们凡人可真有意思。” “为了来年国泰民安。” 花白堇道:“人间少一些生灵涂炭,天上的神仙看见自会庇佑,反之世间民不聊生,自会闹得天怒人怨的结果。” 蔺明易弯起唇角,柔声道:“这些事你知道得很多。” “我好歹也是只活了千年的狐狸,自是比凡人区区几十年见识的东西要多。” 蔺明易凑近花白堇的耳边:“那这一千年,你想从别人那里取魂魄,也是这般吗?” 寒冷的冬日里,蔺明易唇畔呼出的热气扫过了他被冻得麻木的耳廓,哪怕是花白堇这只活了千年的狐狸,在那股热气下缩紧了脖颈,心脏处似有东西要跳出来。 “哪般?” 蔺明易借着拉马绳,把花白堇往怀中搂得更紧了些:“又是要成亲,又是拼命撩拨,是不是这样就会有人把魂魄心甘情愿地捧到你跟前……” “……那我能勾引到你吗?”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冰凉的面颊贴在了花白堇的脸边,正欲开口说话时,身后陆文宣唤了一声明易,他不得不坐直身子,回头望向快马与他并行的男人。 此时的花白堇咽了口吐沫,心脏猛烈地敲击着胸骨。 “我以为明易的马从不会载人。” 蔺明易浅笑:“花大夫柔弱,大雪天骑马我不放心。” 说罢,他伸手为花白堇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后,贴心地靠在花白堇耳畔,关心道:“冷吗?要不然再往我怀里靠近些。” 难得从蔺明易口中听见关怀,花白堇又怎么客气,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直到整个后背都贴上了蔺明易的胸膛。 “小心点,别摔着。” 花白堇回过头看着蔺明易笑。 这两人的互动,看得陆文宣抓握住缰绳的手都爆起了青筋,偏脸上还得维持着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明易对花大夫还真是细致入微,让本王都不禁怀念起小时候了。” 不等蔺明易开口回应,花白堇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口,小声道:“阿易我们什么时候到营地,我困了。” “快了,再忍忍。” 陆文宣浅笑道:“花大夫这么娇弱的身子骨还要跟着明易山上。” 花白堇笑了笑,主要就突出一个正房夫人的落落大方:“阿易伤刚好,他若不许我陪着他来,我怎么睡得着。” 说到这里,花白堇似动了情一般,拽住了蔺明易的袖口,眼眶里含着水雾:“阿易我现在闭上眼睛都是你浑身是血的模样。” 蔺明易安抚地贴上花白堇的脸颊:“不怕。” 待蔺明易牵着马匹走出一段距离后,花白堇偏过头朝着陆文宣的方向露出一个极为挑衅的笑容。 陆文宣气得僵在原地,两手死死地攥着缰绳,仿若是在掐着花白堇的咽喉。 一旁的小厮见蔺明易的马匹走远,赶忙拉了一下缰绳赶上前来。 “王爷,你特意想与蔺将军同行,他只顾着怀中的狐狸精,丝毫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陆文宣抬起手来,示意随行小厮闭嘴。 小厮紧抿着双唇,沉默了两三秒后,像是没忍住般继续开口道:“若非王爷力排众议,蔺老将军连失三座城池后,他哪还有披甲上阵的机会,蔺将军不感激王爷不说,还跟一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野男人,多次扫了王爷的颜面。” “挽灵!” 那叫挽灵的小厮低下头,望着陆文宣时,眼神里带着不甘。 这张脸细看起来,与蔺明易还有那么几分相似。 陆文宣看着挽灵本想要说几句苛责的话,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商丞川说得没错,他身边至少还有个和明易模样相似的替身。” 反倒自己,与蔺明易相知相识多年,到头来还比不得蔺明易认识不久的男人。 挽灵道:“王爷现在权势滔天,想要将一个武官囚在身边又有多难。” 陆文宣蹙紧了眉心,沉默许久后,才低声道:“回宫后自己去刑狱司自领掌嘴三十。” 挽灵还想到说什么,可看着陆文宣阴沉的眼神,对着陆文宣欠身道:“是。” 猎场内。 王上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身旁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火炉。 大雪之中,这一点暖意顶不上太大的用处,还是冻得王上鼻尖发红。 他才八岁,一直以来齐国的大小事务都由陆文宣代理,那么大的场面下,迟迟没能出现的陆文宣,让他威严的表情下,多了些许的不安和局促。 待蔺明易上前行礼时。 王上压低了声音,怯声道:“蔺哥哥。” 蔺明易抬眸对上陆宁清胆怯的双眼,他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了陆宁清身边,毕恭毕敬地俯下身子。 王上不敢有太大的举动,想要伸手去攥蔺明易的衣角,又怕动作太大,引来朝臣的目光,掌心死死扣着王座上的龙头,压低了声音道:“皇叔什么时候才来,我怕。” 已经在位五年,陆宁清却依旧离不得陆文宣在旁,让蔺明易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这样的齐国难怪最后会走向灭亡的结局。 “蔺哥哥……” 蔺明易柔声道:“快了,宁清你得学会自己主持大局。” 陆宁清若非是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此时怕都要瘪嘴哭出声来,他抓着扶手顶端时,掌心都渗出了汗液。 蔺明易朗声道:“臣此番冬猎定不负圣上厚望。” 陆宁清坐正了身子,看着蔺明易微微颔首,努力表现出帝王的威严。 待蔺明易欠身退下,陆文宣也刚刚好赶到了猎场。 不多时,祭祀台上已经有觋士和巫女跳起了祭祀的舞蹈,他们脸上戴着怪异的兽纹面具,嘴里吟唱着听不懂的咒文。 大臣们在寒风中矗立了许久,才由陆宁清拉弓射下挂在高处的红绸。 这是陆宁清继位多年,第一次开场射箭,握着弓的手都止不住地微微发颤,还要强撑着帝王的威严。 “皇叔,我怕我射不中。” 陆文宣站在陆宁清身旁,压低了声音道:“连了那么多日都没有问题,你究竟在怕什么?” 陆宁清在皇叔看似温和的目光下,比刚才更紧张。 蔺明易记忆中,陆宁清第一次冬猎射箭便偏了方向,一连三箭,连红绸的边缘都没有射中。 紧接着冬猎上发生了许多荒唐事,哪怕最后成功收尾。 齐国来年天灾人祸也都怪在了王上无能,竟能冬猎开场的红绸都射不到上。 天灾人祸,就算没有开头的射红绸也会出现。 蔺明易不愿齐国民众把目光放在冬猎不顺,所以才会来年不顺这样的说法上。 他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花白堇。 花白堇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不一会他耳边传来花白堇的轻笑:“小将军想让我帮帮他。” 他看向花白堇,无声地回答了对方。 花白堇点了点头颊面,虽没有张嘴,但那声音又一次传入了他耳内:“我帮他,小将军还能再贴贴我的脸吗?” 他微微颔首。 很快陆宁清的第一箭将挂在远方的红绸射了下来。 一时间就连陆宁清自己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弯起唇角,偏头看向了得意洋洋的大狐狸。 “蔺将军。” 一个令人不适的声音响起。 蔺明易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此人是上一辈子的勇士,并自小与蔺明易格格不入。 “听说你都快死了,没想到还能强撑着冬猎来,不过也好,将你亲自踩入地底才痛快。” 对方高昂着下巴:“我李家,终会压得蔺家永无翻身之日。” 40-50 第41章 蔺明易看向对方自信满满的模样,并未出言打击,浅笑着拍了两下男人的肩膀,又回身面向正前方。 挑衅得不到回应时,就像是一口没能舒出的气哽在胸口处吐不出来。 “蔺明易我会让你这个小白脸好好看看,谁才是齐国横扫千军的武将。” 尾音刚落下,蔺明易没忍住嗤笑出声。 李家长子气得拳头咔咔作响,却又不敢在狩猎大典结束前惹出事端,目眦欲裂地看着蔺明易的背影,身体在盛怒下微微颤抖着。 大典上,陆宁清射中了挂在顶端的红绸后,站在正中央的觋士杀死一头雄鹿,将鹿颈部流淌出的鲜血抹在了鼓边缘的浮雕上。 而后沾着鲜血的双手,握着鼓槌用力敲打着鼓面。 关在笼子里的飞禽猛兽被负责看守的人放入了猎场之内,随着猎物进入猎场,远处烟花绽开。 祭台上的觋士两个鼓槌同时落在鼓面上,举起双手振臂高呼。 剩余的鹿血已经染红了前方雕着怪异图文的石台。 之后所有人站在寒风的风雪中,待生鹿肉分食完毕,才回到了各自的账内。 蔺明易刚回到帐里,就命人拿来了茶水漱口。 生肉的味道用茶水涮了四遍才从嘴里淡去。 他拿起了放在桌边的糕点咬了一口,用来压制剩下的腥味,待抬眸望向花白堇时,大狐狸双眼放空,似乎还没从凡人这诡异的仪式中醒过神来。 “狐狸。” 花白堇木讷地看着蔺明易,感慨道:“你们冬猎原来是这样的啊。” “齐国的冬猎年年有,全靠屠戮山中原有的飞禽走兽,这山里还会有的活口吗?” 花白堇道:“驯养过的野兽,早已失去了野性,就算真猎得大半,也算不上本事吧。” “放入猎场的猎物身上都有标记,三只有标记的黑熊,比不上一只没有标记的野鹿。” 花白堇茫然地点了点头,心中仍不明白凡人这样做的意图,又提出了另外的疑问:“开场的仪式都结束了,既是围猎,为何还不动身。” “明日寅时起,一连十日都会在此地狩猎。” 外面雪还在下。 花白堇坐在了蔺明易身旁,拿起白玉杯为自己满上了一杯茶。 屋内炭炉还燃着,却仍旧驱散不了大雪天里的寒意,厚实的门帐,被屋外的风刮得翻动,天气冷得连不久前刚端上来的热茶,入口都有些凉了。 蔺明易微阖着眼,清俊的眉目中流露出几分疲态。 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又隐约觉得身体不适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研究茶水的花白堇,心中明了并非结契就能使他的伤势不药而愈,这些日子花白堇每日都送着汤药过来。 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结契的原理。 花白堇含糊地应答了几句,让他听得云里雾里,却能从花白堇的口中琢磨出结契大概是能得到蔺明易的妖力庇护。 花白堇喃喃自语:“一连十日啊。” 蔺明易道:“有问题吗?” 花白堇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眯笑着眼,将白玉杯放下:“这茶回味有点苦,我不喜欢。” “喜欢回甘的,我让人换一种茶汤送来。” “好。” 蔺明易起身去唤门外伺候的小厮,正在与小厮说着今日账内想要的茶水和膳食。 李家公子便带着几个面熟的世家公子朝着他营帐的位置走了过来。 “蔺家长公子那模样生得,啧,你们说他在沙场上的威名,真靠打出来的吗?” “谁知道呢,蔺小公子刚将商国王子迎入府中没多久,商国便举兵来犯,蔺将军连丢三城惨死,听闻骨肉都被商国军队分食,说来这世间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口中妄议着蔺明易惨死的父亲,时不时哄笑声响起,丝毫没有将蔺家放在眼里。 “合谋也难说,我听闻商王早已垂涎蔺将军多时,此时难保……” 话音未落,疾驰而来的飞箭穿过那人的发冠,吓得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男人僵在了原地。 一行人望向前方,只见蔺明易对向他们的位置拉了个满弓,精致好看的眉眼此刻唯有瘆人的寒意。 “蔺明易!你敢公然射杀……” 又是一箭,这一次蹭过了说话男人的头皮,男人感觉头顶一阵冷意,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蔺明易从身后的箭筒里又抽出一支箭架在了弓上,笑容轻蔑:“你死了吗?” 李将军之子,冲到几人跟前,不满地看向蔺明易道:“你疯了吧!公然对贵族子弟行凶,真以为自己是功臣?你父亲不过只找回了几块残缺的骸骨,谁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蔺明易手中的箭已经对上了男人的额心,只要松开弓弦,箭便会穿透对方的额心。 李将军的儿子就不相信蔺明易真的敢对自己射箭,更加狂妄了起来,他指着额心:“蔺明易你有本事就朝这射,杀了我,我父兄不会就此罢休,到时我要你们兄弟俩给我陪葬!” 蔺明易拉着弓弦,沉默了半晌,似将收弓退缩。 “你现在只不过是靠着以色媚主才站在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蔺家通敌叛国,我看单凭着这张脸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箭穿过了李将军之子的发髻下方,锋利的刃口,划下了一道细小的血痕,不多时甚至有血滴顺着对方额心上方流了下来。 对方僵着身子,瞪圆了双眼,哪怕刚刚口出狂言,可当这一箭真的射过来时,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蔺明易放下手中的长弓,浅笑道:“多谢诸位今日特意到此陪我练箭,今日蔺某很是尽兴。” 说完,蔺明易拎着手中的长弓在随行小厮的陪伴下回到了账内。 待李公子回过神想要闯入蔺明易营帐时,在蔺明易营帐附近服侍的小厮已经挡在了门外。 “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弄死。” 小厮拦在门口道:“公子,蔺公子说了,下一箭未必不能穿过公子的咽喉,他不杀你,只是为了冬猎着想,若公子一再咄咄逼人,奴只有将今日之事回禀摄政王了。” 李将军抹了一把脑门上的鲜血,恶狠狠地看着蔺明易的营帐,高大粗壮的身体气得止不住地颤抖。 跟在他身旁的男人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口,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他才合上眼长呼出一口气。 “到了猎场上,蔺明易你不过就是占着摄政王的名头,此次冬猎,我会将整个蔺家都踩在脚下。” 营帐内。 蔺明易的脸色有些苍白。 结契并未能让身体的异样完全消退,山中大雪还在下着,冷风中的满弓,还是能感觉到五脏六腑在隐隐作痛。 他喝了一口茶水,坐着缓了一盏茶的时间,身体才渐渐恢复。 这样的身子骨,冬猎想要博得头筹不难,可若是上阵杀敌,依旧难以支撑。 “今夜我就杀了他们。” 蔺明易抬起头,看着花白堇的脸色多了几分疲态,疑惑地紧蹙着眉心:“脸色怎么这么差。” 花白堇愣了一下,刚维持好的嗜血表情绷不住了:“喂,我说我要去为你杀人,你就没有一点点震惊和感动吗?” “你不喜欢我关心你,以后我就不问了。” 话音一落,花白堇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赶忙蹲在蔺明易的面前,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蔺明易摸了摸花白堇的脸,触感冰凉,不知道是天气寒冷,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这么冷的天,一只狐狸陪着你到这山上来感不感动?这帐篷里的炭炉一点都不暖,我都快冷死了。” “是因为冷脸色才差的吗?” 花白堇点了点头:“夫君你心不心疼我。” 听见花白堇这声夫君,蔺明易尴尬地收回手,顿时间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不摸了,我喜欢你这样贴着我。” 花白堇拉过蔺明易的手,让那带着温度的掌心再度贴上自己的脸颊,才微阖着双眸,喃喃道:“成亲后也是得唤你夫君的,现在可以提前些唤两声吗?” 蔺明易想要拒绝,话到嘴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得到他的默许,花白堇望向他笑容灿烂:“夫君!夫君!夫君!夫……” 最后那个君字还没出口,蔺明易捂住了花白堇的双唇:“叫两声行了。” 不知是不是看惯了狐狸的兽体,现在这狐狸看着他扑扇着眼睛的模样,竟有几分可怜。 蔺明易摸了摸狐狸的头顶,狐狸发出一声呜咽,头顺势靠在蔺明易的腿上。 “他们对你不好,我把他们全杀了给你出气好不好。” “你只用好好待在我身边。” 花白堇不解地看向蔺明易:“我可以杀了他们。” “只要我还能站着,我的仇不必假手于外人。” 花白堇愣了愣,许久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杵着椅面站起身来。 互不相欠,外人…… 他这些日子走进蔺明易心里一点了吗? 想问的话,想知道的事,还是问不出口。 他弯起唇角,又露出了笑容:“那我就陪在夫君身旁做个柔弱的花大夫。” 蔺明易颔首:“账内搭的是火炕,冷的话,上去睡。” 花白堇点了点头,火速地爬上了烧得暖烘烘地炕上。 蔺明易摊开了围场的图纸,指腹摸索着图纸上的线路,图纸上的墨痕还没有干透,在一旁的烛台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阴狠。 地图尾部夹着的一张纸条上写着:“一切就绪。” 他轻笑了一声,把纸条丢入了不远处的炭炉中,看着橙红色的火舌一点点将纸条吞没。 在冬猎上大放异彩? 他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 这里他可以暂时稳住蔺家的局面,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屠杀,猎场本就是最好的狂欢地。 翌日的号角响起,他低眉整理着身上的盔甲。 没有了长云在旁边陪着,花白堇主动上前为他拉整着身上的劲装。 他将护身玉佩递到花白堇的面前:“藏在里面好好睡一觉。” “恩?” “今日我要猎林中最凶猛的熊,只能独行。” 第42章 花白堇看着蔺明易沉默了片刻,难得没有再多问什么,随着一缕青烟进入了眼前的玉佩里。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未曾想到这只狐狸平日聒噪又麻烦,在正经事前甚是乖巧。 “小将军这才见不到我一会儿就开始想我了?” 花白堇的调笑声诡异地响起,蔺明易不住摸了摸耳廓,面露不解。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狐狸的轻笑声:“这只是我与将军的私房话,旁人听不见的。” 蔺明易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弹了一下玉佩表面,花白堇这货也不知是不是真疼,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哎哟的痛呼。 “会疼?” 花白堇忍俊不禁道:“叫一声吓吓你。” 这只狐狸确实没个正形。 外面又吹响了一声号角,随行的阉官在账外唤了一声蔺将军。 蔺明易用红线穿过玉佩顶端的镂空纹路,将藏着狐狸的玉佩系上脖颈后,把玉佩放入了里衣内。 穿着衣袍时,只觉得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当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近蔺明易的胸膛时。 久经沙场的少年将军,里衣下的肌肉轮廓紧致漂亮。 山上的雪还在下,账外的积雪比起昨夜又厚了一层。 刺骨的寒风卷过衣袂,全身都透着寒意,唯有挂在胸口上的玉佩烫得厉害。 蔺明易捂着胸口的位置,紧起了眉心。 哪怕花白堇不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他都知道这只狐狸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蔺将军有哪里不适吗?” 蔺明易摆了摆手道:“无碍。” 马匹上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小厮将长弓双手奉到蔺明易跟前,他接过弓箭往背上一背,抽起马鞭向猎场内跑去,随行的小厮见状,赶忙快马加鞭紧跟其后。 天还没亮,雪比起前两日小了不少。 可马蹄有时还是会陷在雪地里,某些地方还需要随行小厮用盐开路。 天气恶劣,想要在这个时候猎得猎物,本就不是易事。 四周时不时传来马匹跑过的声音,更容易扰乱视听。 正在这时雪地里传来异响,就连小厮都已经只是风吹过,没想到蔺明易抽出一支羽箭,朝着声源处射去,箭嗖的一声射出,随着刀刃没入皮肉的闷响。 小厮翻身下马,赶忙跑去林中,不多时他拖着一只刚死去的鹿,又惊又喜地来到蔺明易跟前。 “蔺将军好箭法,一箭毙命。” 蔺明易淡淡瞥了一眼小厮拖拽着的雄鹿,继续驾马向前。 一路上,蔺明易的判断力和箭法,无不惊得身旁的小厮合不拢嘴。 还未到晌午,随行小厮为蔺明易拉送三次猎物,分别是两头雄鹿,一头雌鹿,一头野猪外,还有山鸡野兔若干。 林中蔺明易快马加鞭又将一头野猪射杀。 前一个小厮刚拉着野猪和几只山鸡赶回去,蔺明易又猎得了一只野猪不说,且丝毫没有等候他们的意思,继续驾马上前,手中的弓箭蓄势待发。 “蔺将军……” 蔺明易瞥眼看向身旁的小厮,长嗯了一声,语调中略带疑问。 见小厮面露难色,蔺明易浅笑道:“先去吧,沿途我会留下标记,到时你循着标记过来。” 蔺小将军这狩猎还没能尽兴,做奴仆总不能说是主人不好,况且谁都知道蔺明易是要在祭典上争头筹的,哪能被奴仆给拖累。 小厮身下的马匹已经拖不动猎物了,抬头看了看上空,雪还在下,比起前两日已经小了不少。 “蔺将军一个人行吗?” 蔺明易拉着缰绳,回过身看向小厮面带愁容的模样,伏在马背上时,唇角扬起的笑容别有深意:“你看不起我?” 小厮赶忙摇了摇头:“蔺将军英明神武,在战场上威名显赫,小的钦慕还来不及呢。”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小厮对着蔺明易微微欠身后,拖着身后的猎物朝着身后奔去。 蔺明易揉着吃痛的肩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多时林中传来一声鸟叫,蔺明易拉起缰绳在林中奔去,沿路断断续续用带有红绸的飞镖留下了印记。 鸟叫声还在继续,蔺明易似漫无目的在林中寻找着猎物。 正准备射一只雄鹿时,一个与李家公子相熟的男人闯进了蔺明易的视线。 “蔺公子救命!”男人慌忙跌倒在蔺明易跟前,身上还带着刺目的猩红。 蔺明易赶忙翻身下马:“发生什么了?” 男人卧倒在地上,望着蔺明易的方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说话时,声音还能听出几分惊魂未定:“我们几人相邀想猎头棕熊回去,谁知道射了两箭后,那熊突然发了狂,我们根本制不住它……” 蔺明易将男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边走边说。” 男人连忙点头,与蔺明易同乘一匹马时顺道交代着林中的情况。 他们狩猎的那头黑熊突然发了狂,还把一个随行小厮的一掌拍得肚破肠流,他说着说着连语调都哽咽了,一个大男人差点在蔺明易的面前哭出来。 马匹到了一处小树林根本没办法再往下走。 蔺明易取下弓箭后,拍了一下马屁股,马朝着树林外跑去。 “蔺将军不把马拴在这里吗?” “那棕熊如此凶猛,想必不是猎场放进去的猎物,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会不会再增伤员,我的马匹出去遇到了赶来的奴仆,对方察觉到出事了,一定会多带些人赶到这里。” 男人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耐烦,又对着蔺明易肯定道:“蔺将军思虑周全,不愧能当得起战神之名。” 蔺明易微微颔首,似是对这句话很是受用。 树林内传来诡异的兽鸣。 男人带着蔺明易往更深处的树林走去,身后有人将他们走过的脚印弄乱。 猎人已经在前方准备好了取人性命的陷阱。 早晨刚小下来的雪,又下大了,估计用不了一会,进来时留下的脚印就会被大雪所淹没。 林中又传来了鸟鸣。 蔺明易拉起了弓弦,对上身后的树林。 “蔺将军。” 蔺明易弯起唇角:“没什么,林中的声音太聒噪了。” 羽箭闯入林中,消弭在雾气里,很快有重物砸落雪地的声音在百丈外响起。 不远处的雪地上,一直在弄乱他们脚步的男人,被一箭射穿额心,躺在漫天大雪里没了声息。 男人瞪大眼睛,感慨道:“听声音那猎物还挺大一个,应该是头野猪吧。” 蔺明易活动了一下肩膀,浅笑回应道:“应该吧。” 走了很久的路程,对方似乎都忘了自己来寻找蔺明易时的说辞。 就连刚才连滚带爬的紧张感都没有了。 蔺明易很不满意对方做戏不做全套的表现,出言提醒道:“他们被棕熊围攻,你不担心吗?” “啊?”男人赶忙掩上了紧张的神色:“当然担心,好在遇见了蔺将军,蔺将军威名在外,我相信区区黑熊定不是将军的对手。” 蔺明易颔首:“你说得对,区区黑熊怎么会是蔺明易的对手。” 骄傲、自满、不可一世的傻子模样,在这些人眼前似乎很受用。 毕竟男人可是用几句花言巧语,把带他走出了齐国猎场的范围内。 突然男人跑了起来。 林中又响起了几声鸟鸣。 蔺明易顺着男人逃跑的方向赶了过去,很快就见到了四具随行小厮的尸首,对方刻意在死人的手臂上脸上做出了被熊袭击的痕迹。 一眼看过去像是被猛兽袭击,可细看确实很拙劣的伪造伤口。 很快,李公子一行人就从树林中窜了出来。 看见这几张熟面孔,蔺明易的眼中竟不见差异。 “蔺明易你猜你死在这里,多久才能被人找到?” 蔺明易浅笑道:“慢的话围猎结束前应该就被发现了。” “不,谁都不会找到你!你最后只会剩下被熊撕咬过的断臂残肢。” 还想分//尸,这群人看着没什么大志气,想要做的事情,倒像极了在沙场上杀惯人的将领。 “是个好主意,可我还是想让李老将军能留个念想。” 李公子微愣,听见蔺明易这样说心中本就不满,再看着那双没有波动的眼神,心弦更乱。 他知道蔺明易的实力不弱,可蔺明易若真敢杀了这些世家子弟,他会在蔺明易被牵住时,驾马赶回营帐附近。 今日不管蔺明易会不会在此丧命,也都将是场死局。 李公子指着蔺明易的方向厉声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谁要是能把蔺明易拿下,我赏他黄金千两。” 听见里公子说出黄金千两时,蔺明易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没有恐惧,而是恨意…… 那种恨不得将李公子敲骨吸髓的恨意。 他一抬手,熊的咆哮声在林中响起。 随着林中传来的笛音,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李公子的小跟班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赚这一千两黄金,从林中跑出来的三只棕熊,已经将最近的几个世家子弟扑倒在地。 号啕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蔺明易看着被熊冲散的人群,拉起弓弦,在混乱中射穿了那些人的小腿、手臂,亦或者穿过他们正在尖叫的咽喉。 浓烈的血腥味在树林里散开。 在这里等着猎杀他的数十人,一个个惨死了熊掌之下,棕熊张大嘴撕咬着他们的肩胛,咬穿他们的头顶。 树林里的笛声像是拴着木偶的线,让熊随着乐声去行动。 正在这时把他骗过来的男人很精明,本想要趁乱逃走,蔺明易回过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拉起了弓弦。 一连两箭穿过了男人的膝盖骨,他整个人摔翻在了雪地里。 蔺明易缓步走到男人跟前,男人涕泗横流,双手扣着雪地一点点趴到了蔺明易的跟前。 “蔺将军,求你放过我,我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的,他们全是被野熊袭击才会死的。” 蔺明易蹲在了男人的跟前:“我很好奇,在你们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 “蔺将军英明神武……” 蔺明易一脚将男人的脑袋踏进了雪地里,眸光冰冷:“骄傲自满的蠢货?” 冰凉的雪冻得男人双颊疼痛,甚至在蔺明易的使力下被窒息所吞没。 他漠然地注视着男人挣扎,拉起藏在袖口处的□□,对着男人的后脑勺射了一箭,看着那不再动弹的身体,收回脚。 “蔺大哥。”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 很帅地出场,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蔺明易看着少年的背影,无奈道:“除了御兽一点长进都没有。” 摔入雪地里的少年抬起头来,对着蔺明易嘿嘿一笑:“没事的,反正它们都会护着我。” “还是得学些自保的功夫。” 少年哭丧着脸道:“不是我不想学,蔺大哥,我这小胳膊小腿的,非得要舞刀弄枪,还不如死了好。” 蔺明易啧了一声。 少年一个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和脸上的雪,朝着蔺明易笑得一脸灿烂。 “说错了嘛,以后我一定好好学,这样才配站在蔺大哥身边。” 曾经熟悉的面孔于蔺明易而言竟是久违。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 少年挥开了他的手:“蔺大哥,你这样摸我会长不高的。” 蔺明易被这番话逗得笑了,许久才柔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那个姓李的公子,还留着他一口气。” 蔺明易颔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鸟叫声别那么频繁,听起来有些假,容易被人察觉。” 少年微微泛红,手掩着唇发出两声尴尬地轻咳:“……知道了。” 蔺明易点头,对着少年摆了摆手,少年心领神会地回到了树上,刚才冲入人群袭击的三只棕熊在饱餐一顿后,拖着死于蔺明易弓箭的那具尸体随着笛声离开了这个地方。 被棕熊袭击过的地方已是一片狼藉。 公子李的党羽现只是地上一团团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公子李还活着,被咬断了一只手臂,脸上、胸口、四肢都留下了抓伤,最严重的几道,都可以看见皮肉下的白骨。 蔺明易缓步走到他跟前蹲下,看着那残败的身体,眉眼间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 “李公子,雪下大了。” 公子李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神怒瞪着蔺明易,无声地张了张嘴。 “你猜你还有多久会死在雪地里?” 蔺明易望着他笑,生得不俗的眉眼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好看。 狼藉的雪地里,他不染尘埃,就连衣服上也未沾染一点鲜血。 公子李咬牙切齿道:“从、一、开、始、你、就是有意的!” “撞上门的猎物,不一口吃掉,可惜了。” “为、何?” 公子李说着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脚踝,他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半步:“等你父亲到了九泉之下,你问问他,就知道你为何非死不可了。” 雪还在下。 蔺明易站在雪地里呼出一口浓重的雾气。 上一世李家通敌卖国,贩卖军粮、马匹,之后接着蔺明易伤重无法带兵打战,身居高位后所犯下的恶行更是数不胜数。 看啊,天都容不下这对父子。 公子李会在疼痛、失血中,一点点被大雪吞没。 沿途回去时,蔺明易撞见了一脸焦急的小厮。 “蔺将军,你跑去哪了!” 蔺明易浅笑道:“沿途看见了一只熊,本想射杀它,奈何还是扑了空。” “熊!蔺将军你一个人跑去追熊了?” “有何不可?” 小厮心里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终是嘿嘿干笑了两声:“蔺将军今日累了吧,王爷听闻你失踪的消息急得不行,正想要亲自驾马来寻你。” “你回他话时,就说我没事,有些累了,想先回营帐歇息。” “王爷说了,若将军归来一定要去见他。” 蔺明易瞥了小厮一眼,小厮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待回到驻地,蔺明易直接回到了营帐内,小厮多次想带着他往陆文宣的营帐走,都败在了他极有震慑力的气场下。 最终只得伺候蔺明易回营帐中休息。 待营帐内只剩下蔺明易一人时。 蔺明易取出胸口的玉佩放到了一边。 今日为了找办法支开随行小厮,与他埋下的暗线将公子李的党羽诛灭,对现在的身体来说负荷不小。 他躺在炕上,只觉胸口隐隐作痛。 “小将军。” 花白堇已经从玉佩里跑了出来,趴在蔺明易的身边,单手杵着自己的下颚。 蔺明易抬眸看了一眼花白堇,懒懒道:“说。” “我今日很不高兴。” 蔺明易紧起眉心,不解地看向花白堇,心中拿不准,这只狐狸又想要做什么。 花白堇拉过蔺明易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以后你只许摸摸我。” “……” “说,你以后只可以摸摸我一个。” 蔺明易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花白堇的头顶,看着那只大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睛。 心觉这顺毛狐狸还挺好哄的。 花白堇躺在蔺明易的身边,两人头对着头。 明明这只狐狸在玉佩里待了一天,看起来倒比他奔波了一日还累,不多时便在他的安抚下睡着了。 蔺明易收回手,疲惫地合上了双眼,偌大的炕上,两人虽身子各朝一边,脸颊却贴在了一处。 待陆文宣掀开营帐时,刚开口唤了一声明易,却看着炕上的两人僵住了身体。 第43章 陆文宣仍旧保持着掀开帐帘的动作,看着屋内两个睡在同一张炕的身影,进也不是推也不是。 “王爷。” 身后的小厮轻唤了一声,陆文宣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在旁伺候的小厮,眉眼间是难以遮掩的疲倦。 他想要上前拉着蔺明易谈天说地,来证明他才是与蔺明易最亲近的人,一时间双足却像是被冬日的冰雪凝在了原地,连往前迈上一步都觉得吃力。 “王爷,出事了。” 陆文宣紧抿着双唇,许久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帐帘沉声道:“怎么了?” “公子李与几名世家公子迟迟未归。” “先派人去林中寻找,谨慎些,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营帐内。 蔺明易双眼拉开了一条缝,侧耳听着屋外的说话声,直至陆文宣的脚步声走远,他才闭上眼继续坐在炕上休息。 这一睡,再度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因战场上留下的旧伤,五脏六腑仍隐隐作痛。 哪怕两年前在城楼上打守城战那段时间,也用弩箭多余长弓,昨日在猎场中跑了一日,又在短时间内拿下几头大的猎物,便是随意动一动,肩膀与手臂都又僵又疼。 他坐在炕上活动着上身,偏头看见花白堇的狐狸脑袋时,赶忙拉过被褥挡住了狐头。 花白堇睡得朦朦胧胧,张大嘴打了个哈欠,雪白的身体扑在炕上,懒洋洋地伸张着后背。 那褐色的狐狸眼眸舒服地微眯成一条线,爪子踩了两下枕头。 将军的炕上突然出现一只狐狸。 吓得前来伺候花白堇起身的阉官都没能抓住手中的铜盆,随着哐当一声,铜盆在地上转了几圈后,盆中的清水洒了一地。 那个端着铜盆进来的阉官脸色苍白,嘴里大喊着将军的帐中有狐狸,往远处跑去。 看着花白堇歪着头,一脸懵懂地向着门外眨眼睛,蔺明易无奈地揉捏着额角,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变回去。” 花白堇疑惑地看向蔺明易,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脸上的惊恐之色不比刚逃一样跑出门去的阉官少。 “我的狐狸爪子怎么漏出来了,不应该啊!” 他说着在炕上蹦跶了两下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眼中惊惧之色更甚。 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九尾狐,此时像是只无头苍蝇般在炕上走来走去。 “变不回去了,我可是千年的狐妖,这样就变不回去了,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说到悲伤处,他还坐在火炕上用两只雪白的爪子捂住了脸,嘴里不断喃喃着变回去的,快变回去…… 屋外脚步声逼近。 蔺明易抓过被褥往花白堇身上一盖,起身向帐外走去。 刚拉开帐帘,便迎上了陆文宣焦急的目光。 “没事吧?我听下人来报,说是你屋里闯进了一只白狐。” 蔺明易瞥了一眼陆文宣旁边的阉官,疑惑道:“狐狸?什么狐狸?” 这件事因这阉官边跑边喊惹来了非议。 想来现在参加围猎的官员有不少都知道了他房中惊现白狐的事情。 陆文宣蹙紧眉心,拉着蔺明易的手臂认认真真为其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伤势后,才扶着他的肩头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 蔺明易浅笑:“只是听一个小阉官的信口胡诌就把你吓成这样,不过三年未见,摄政王这模样倒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了。” 陆文宣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后抬手屏退左右。 他拉开帐门一角看向屋内道:“花大夫在吗?” 蔺明易摇了摇头:“一早便说要去四处看看,想寻些用得上的药材。” “这里是王室猎场,他一个白丁怎可肆意妄为!” 蔺明易:“花大夫是我的人,他若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切责罚由臣一力承担。” 陆文宣听着蔺明易如此维护那个来历不明的山野村夫,眸色一沉,却又不想因一个外人伤了他与蔺明易之前的情谊,只得垂眸掩下了自己眼中的不悦。 “公子李失踪了,随他失踪的,还有八名与他平日算得上交好的世家子弟。” 蔺明易抬头看了一眼天,雪已经不下了,日光透过云层洒下了几缕光亮,看样子是要雪后初霁了。 蔺明易问:“昨夜下雪了吗?” “雪下到半夜才停的。” “半夜啊……” 陆文宣迟疑地看向蔺明易,总觉得他说这番话时,还有着另一层深意。 “是怎么了吗?” 蔺明易眺望着远方,轻叹了一口气:“今日猎物恐怕不易猎得,希望前日放进林中的山鸡野兔没有被这场大雪给冻死。” “这倒不像是你会发出的感慨。” 蔺明易笑了,身子慵懒地倚在营帐边缘,疑惑地问道:“那你觉得像我的话该说什么?” 陆文宣为蔺明易顺了顺鬓角的碎发,望向他时眼底满是温柔:“一别三年,总觉得你变了太多,有些不像是当年我在城墙上送别的故友。” “王爷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陆文宣浅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样子都好,明易什么样,我都喜欢。” 营帐内,变不会人身的花白堇侧耳贴着门口,双眼不快地微眯成一条缝。 要是他能变成人形,非得跳出去给陆文宣一个大逼斗。 花白堇在营帐内又急又气,九条大尾巴不安地来回晃动着,生怕已经和他谈好婚事的蔺明易会为了外头的狐狸精抛弃自己。 蔺明易偏头看向陆文宣道:“王爷屏退左右就是为了和我谈这些吗?” 面对心仪之人疏离的态度,陆文宣眼底多了几分落寞,他缓缓收回手,道:“进去说吧。” “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 陆文宣沉下脸色道:“国事。” 蔺明易蹙紧眉心,想到屋内那只连人性都变不回去的蠢狐狸,一时间进退两难。 “我现在连你的营帐都不能进了吗?”陆文宣看着蔺明易脸上为难的表情,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钝痛。 “一个山野村夫能与你同榻而眠,我与你十几年的交情,为何到最后连个外人都不如。” “君臣有别。” 陆文宣也不知怎的,竟会在君臣有别这四个字下红了眼眶。 “数十年的情谊,而今只剩下君臣有别了,是吗?” 蔺明易没心思和陆文宣继续演这出苦情戏码,面无表情地朝着陆文宣微微欠身。 “若王爷只想与臣叙旧,请恕臣今日身体不适,无法陪王爷继续怀念往昔了。” “半年前巫祝占算出主星黯淡,似有妖星作乱,起初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公子李一行人至今杳无音讯,让我还担忧起巫祝所占算的未来国运。” 这次开口陆文宣没有再谈两人之间的少年情谊,蔺明易才放下了已经掀起一半的门帘,回望向陆文宣。 陆文宣柔声道:“明易,事关国事,现在可以进帐内详谈了吗?” 确实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蔺明易颔首,掀开门帘对陆文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见账内已没有了那只白狐的身影,蔺明易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陆文宣径直走到桌案边坐下,用手背试了试茶壶的温度:“茶都凉了,平日里是不是背着我在苛待你。” “谈正事,若还是说这些,便回去吧。” 陆文宣抿了抿双唇,本想再抱怨两句他与蔺明易之间越来越淡的情谊,可看着那张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耐,不得不把那些矫情的话咽了回去,正色道: “派去寻找公子李一行人的侍卫回报在林中发现了随行奴仆的尸首,想必是凶多吉少。” 蔺明易斟上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陆文宣跟前:“何以见得?” “那些奴仆身上被人刻意制造了野兽袭击的痕迹,想来应该是有人冲着公子李去的。” 蔺明易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什么人会这样大费周章?” “围场几乎不可能混进外面的人,我又想不到是谁与公子李有那么深的仇怨,非要将其置之死地不可。” “发现尸首了?” 陆文宣摇了摇头:“林场范围太大,昨日又下了场大雪,要想找到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担心公子李和一众世家子弟的死,会影响冬猎最后的祭祀,若无法收尾,疯言疯语一旦传出,很有可能会有影响。” 陆文宣颔首,手指摩挲着白玉茶盏的边缘:“来年冬猎时,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算着日子,这场雪恐在预示着来年不会太平。” 这场冬雪后,新的一年灾祸频发。 很长一段时间里,齐国四郡八县都处在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的境地里。 齐国国库被掏空,赈灾用的银两层层剥削,流落灾民手中,却连一碗米汤都不够。 而那时的蔺明易才知道齐国不过表面风光,内底里早已被陆文宣的皇兄消磨了大半,留给他们的不过是一个被虫子蛀空的虚壳。 以至于商国来犯,除了压在手中的质子外,连军中用的兵刃都因层层贪墨出了问题。 让蔺老将军战死沙场的,除了被盗走的军事布防图外,便是前线跟敌军对战时一折就损的兵刃。 蔺明易盯着杯中冰冷的茶汤。 上一世他是顾念陆文宣的,因为陆文宣为他力排众议,让他得以披甲上阵。 也是陆文宣在收到关于兵器的线报时,命人快马加鞭,让临近战事的地区快速赶制了一批兵刃,送往前线…… 他本该与陆文宣情谊深重的。 “明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祭祀出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会借机围上来将我和宁清一点点啃噬干净。” 陆文宣无力地合上了眼:“你知道的,若没有你,没有蔺老将军助我们叔侄俩夺位,我们根本走不到今日。” “你如何确定公子李死了。” “昨夜雪下得那么大,那行人没有一个能回来,若还活着,那群身娇肉贵的世家公子,怎可能在林中熬那么久,找到他们的尸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蔺明易道:“那就让他们活到祭祀后。” “活到祭祀后?” “让你的人制造他们回来的假象,先稳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待冬猎结束再将找到的尸首送回各家,就算真有什么问题,李将军等人也不能将公子李一行人的死推到冬猎上,毕竟冬猎祭祀事关国运。” “若他们因痛失爱子,而将完美结束的祭祀搅得不得安生,你便可以此做文章,铲除一部分忌惮的势力。” 陆文宣原本愁闷的神色舒展开来,幸喜地握住蔺明易的手:“明易,好在我身边有你。” 蔺明易:“巫祝所言的星象,不必太过担心,来年无论会起什么风雨走一步,看一步。” 陆文宣一把将蔺明易拉到了怀中,喟叹道:“若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蔺明易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眼神漠然地轻抚着陆文宣的后背。 让公子李自食恶果。 若只是想痛痛快快地杀死这些令他前世令他无比厌恶的人就太肤浅了,他所要的是牵连出的是整个世家大族。 来年的齐国,或许会比上一世的齐国还要风雨飘摇。 “先去安排,莫要等到事情难以收尾的时候再行动。” 陆文宣颔首,连离开时望着你蔺明易的眼神满是眷恋。 待陆文宣走后,蔺明易端起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冬日的冷茶划过颈部,没入肺腑,像是一柄冷刃从咽喉处一路向下滑动。 他轻叹了一声,雾气从唇边呼出。 那只还无法变回人形的狐狸,身体轻盈地落在了桌案上。 “躲去哪了?” 花白堇摇了摇头,将脸贴上了蔺明易的脸颊。 蔺明易偏过头,与花白堇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吸气,全是你身上的毛。” “我哪有那么容易掉毛?” 蔺明易捻起一根毛,递到花白堇跟前。 花白堇瞪大眼睛,沉默了几秒后,又厚着脸皮去蹭蔺明易的脸。 “就要把毛黏在你脸上!” 蔺明易试图将花白堇的脸推开,却还是拗不过眼前的狐狸脑袋,最后只能任由它将自己扑倒在地上贴贴。 那狐狸蹭了一会,头埋在了蔺明易的颈窝里,似是没什么兴致。 “怎么了?” 花白堇没有说话,下巴上的软毛在蔺明易的颈部蹭了两下。 “让我抱抱你。” 他合上了眼睛,闻着蔺明易身上淡淡的兰香,用前爪难受地抓了抓眼睛- 原来他的小将军也重生了。 第44章 这只毛茸茸的狐狸扑在蔺明易怀中怎么都不肯起来。 大约是冬天天冷,身上又只穿着一套单薄的里衣,花白堇这样趴着,对他而言,就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被褥。 他无奈地摸了摸花白堇的毛发,花白堇小声地嘤咛了两声,脑袋往他的颈窝里埋得更深。 这副狐狸的模样,因为不知道什么的缘故在蔺明易跟前维持了三日,直到第四日晨起,变回人的花白堇趴在蔺明易的胸膛上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踹翻在了地上。 花白堇捂着胸口,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前几日我都能趴在你身上睡,为何今天就不行?” “你说呢?”蔺明易坐起身来拉好被花白堇勾开的里衣,“色狐狸。” 花白堇倒是个脸皮厚,被这样说完也不生气,捂着脸故作娇羞地睨了蔺明易一脸:“奴家就这点小心思还都小将军给看出来了,羞死了。” 说完他还张开掌心,两指间露出一条缝:“小将军拉开让奴家再看看吧。” “花!白!堇!” 花白堇放下挡着脸的手,看着蔺明易笑了起来:“小将军总算是叫我名字了,我很喜欢呢。” 随着话音落,花白堇已经趴在了炕边,下巴抵着火炕,望向蔺明易时,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亮晶晶的。 蔺明易冷哼了一声,给了花白堇头顶一巴掌,才起身换上今日去猎场的劲装。 帐外,天色晴朗。 大雪消融,山上的空气比前两日更冷。 蔺明易命人又牵来了一匹马,正欲与花白堇一同前往林中狩猎,刚翻身上马,陆文宣身旁的阉官赶到了蔺明易跟前。 “蔺将军,王爷有急事请你过去。” 蔺明易抬头看向藏在云间的暖阳:“化雪了。” 花白堇颔首:“恩,藏在冰雪下的猎物应该是重见天日了。” 被花白堇的话一点,蔺明易笑了。 他拍了拍马头,遗憾道:“今日不能带你去打猎了。” “我抓只兔子回来,晚上你烤给我吃。” 蔺明易微愣了片刻,看着花白堇笑道:“你倒能找到空子钻。” 阉官看着马上两人蜜里调油的模样,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小声提醒道:“蔺将军,王爷那边等得急。” 蔺明易翻身下马,跟在阉官身边径直朝着陆文宣休息的营帐走去。 如他所料,公子李一行人的尸首已经找到了,为了掩人耳目,尸首不能带回来,只能暂时留在原地。 “公子李他们已经跑出了围场,是在外面被熊袭击的。” 蔺明易视线落在了公子李的身上,在大雪中冻了埋了四日,皮肤被冰雪冻得青紫,双眼睁大,甚至于还能从这张脸上看出他死前的不甘。 陆文宣驾马到蔺明易身旁:“跟着公子李的人无一幸免,他们身上的致命伤确实跟树林里的野兽有关。” “他们有可能为了追杀凶兽,一路行至此处,反被野兽反杀。” “驯养的棕熊根本不可能如此凶悍。” 蔺明易蹙紧眉心,故作疑惑地看着面前血腥可怖的画面,许久才低声道:“是熊吗?” 陆文宣颔首:“经侍卫查探,是熊,当时雪厚,地上没能留下熊的脚印,不能确定袭击公子李一行人的究竟是几只熊。” “会不会不是宫中驯养的,是混入林中的野熊。”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可结合这几日的发现,我觉得公子李他们的死绝非意外。” 蔺明易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点了点头。 他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以为单凭几头熊,就能将这行人的死归咎于狩猎时的意外。 这起凶案处处都留有疑点,甚至于这些疑点会慢慢指到他身上。 当李将军看见公子李的尸首,也会发现公子李的死没那么简单。 蔺明易偏头望向陆文宣,见陆文宣神色凝重,他调转过马身:“严防死守别让公子李一行人惨死的消息流出去,待到冬猎结束,再来处理此事。” 陆文宣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文宣依旧派一队人马伪装成公子李一行人在林中狩猎,每日早出晚归,很难被旁人注意到。 就这样,一直到冬猎结束,公子李的死,也没能掀起任何风浪。 蔺少将军身受重伤,无法再披甲上阵的传闻,也随着蔺明易夺下冬猎勇士的称号,不攻自破。 一切结束后,那些世家公子的尸首被安放在封装好的长木箱内,于宵禁运送回各世家。 李将军出身世家,多年来李氏为齐国开疆辟土立下不少战功,到公子李祖父那一代,李氏就已经人才凋零,再难从中出现让王族器重的人才。 可祖上留下的荣光还在,王都中多的是愿意与李家交好的世家子弟。 根基深厚,在齐国有着不可撼动的人脉。 哪怕陆文宣而今贵为摄政王,面对这几百年来世族大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有所忌惮。 所以公子李的尸首是由蔺明易亲自送回的。 是夜,庭院内树影婆娑。 蔺明易穿着深色的衣袍坐在正厅,随行的几人将装有公子李尸首的木箱放下后,便安静地立于一旁。 李将军显然是刚睡下,听人上来禀报蔺明易带着一个木箱过来,便随意披了一件斗篷匆匆赶到前院。 “蔺明易你深夜带那么多人到李府作甚?” 蔺明易抬眸望向讯问而来的李将军,看着烛火下对方的颈部沾有口脂的印子,他起身道:“看来今夜是坏了李将军的兴致了。” 李将军冷哼了一声:“蔺将军最好有事,不然私自带那么多人进入李府,明日我定会在王上跟前参你一本。” “我今日特意送李公子回家。” “送我儿回家?”李将军环顾了一圈站在院内的小厮,最后神色凝重地放在正中央的木箱。 蔺明易抬手示意,负责运送木箱的小厮上前将顶端的木钉拆开,随着木头打开一条缝浓烈的尸臭味从箱子里传来。 都是上过沙场的人,一闻味道,就明白箱子里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将军难以置信地看着蔺明易,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得身旁的奴仆眼疾手快,急忙搀住了他的身体。 蔺明易站在原地看着李将军慌神了片刻后,像是疯了一般扒开正在拆卸木板的小厮,整个人趴在木箱边缘。 没多久李将军凄厉的长啸一声吼,跌坐在了地上。 “李将军节哀顺变,令郎与好友昨夜去郊外狩猎,不慎死于野兽之口,直至今日关城门前有人看见了李公子的尸首后,赶忙通知了巡城的士兵,这才深夜造访,将李公子送回李府。” 木箱中的尸体看变化已经死了几日有余,李将军看着蔺明易睁着眼说瞎话的模样目眦尽裂。 蔺明易缓步走到李将军跟前:“再往前推就是冬猎了。” 李将军气得微微颤抖,猛地站起身后抽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将刃口直直地对上了蔺明易的咽喉。 蔺明易垂眸看着泛着寒光的长剑浅笑道:“李将军痛失爱子,一时行为癫狂,也能够理解,可若再往前半步,为了自保,我只能冒犯李将军了。” 跟来送公子李尸体的人,都是蔺家军的兵士,看着蔺明易被人用剑指着脖子,纷纷握住了腰间的刀刃。 似有一种姓李的敢轻举妄动,屋内的兵士便会立刻屠尽李家满门的压抑感。 在这样的氛围下,月光下那只拿剑的手开始颤抖。 ‘咣当——’一声。 长剑落地,李将军面色苍白地朝着蔺明易欠身道:“多谢蔺将军将我儿送回。” 蔺明易颔首,路过李将军身边时浅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柔声道:“节哀顺变。” 说完,他朝着院中的侍卫一招手,一行人跟在他身后离开,独留下痛失爱子的李将军和木箱里爱子腐败不堪的尸体。 尸体送到,蔺明易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将。 副将提起嗓音将众人遣散后,跟在蔺明易身旁,压低声音道: “将军,我检查过尸首,你们这次做得并不干净。” 蔺明易勾起唇角:“总得留下点痕迹才行。” “姓李的老狐狸难缠得很,要真被他发现了这件事跟将军有关,想来往后会更加针对将军。” “痛失爱子,总要给姓李的找点事做做才行。” 副将紧蹙着眉心,不解地看向蔺明易轻唤了一声将军。 “我向来良善,必然要让他知道他要恨的人是谁。” 副将迟疑地看向蔺明易,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道:“齐国世族盘根错节,将军想对世族挥刀,难免会让王上他们为难。” “你在担心,王上会为了护下世族而舍弃我?” 副将不再说话,只是看向蔺明易时,眼中依旧是忧心忡忡。 蔺明易搭上副将的肩膀:“你和蔺家军都是我最结实的后盾,我所行的每一步,断不会让兄弟们失望的。” 副将拍了拍蔺明易的手背,他是蔺将军身边的旧人,亲眼看着蔺家两兄弟从围着蔺将军膝下转来转去的小豆丁,长成铁骨铮铮的少年郎。 更是在王上都打算放弃他们时,看着蔺明易披甲赶往前线,与他们厮杀奋战。 他轻叹了一口气:“无论小将军要走哪一条路,蔺家军都会誓死跟随,九死不悔。” “我知道,我知道整个蔺家军都会陪在我身边。” 原以为重活了一次,这颗心已经不会再被牵动,却还是得看着故人的脸上憨厚的笑容红了眼眶。 副将急了,凑近蔺明易跟前,粗粝的指腹在蔺明易的面颊下搓揉了两下:“哟哟哟,小将军不会是要哭了吧?” 蔺明易拍开副将的手,偏头看向一边:“怎么可能,不过是风沙吹进了眼睛。” 副将笑着把蔺明易一把拉进了怀里,用拳头在蔺明易的头顶上钻了两下:“你小子口是心非的模样跟你爹是真的像。” 说到这里副将眼中多了几分落寞,不多时他松开了手,抹了一把眼睛:“要不是他为了护兄弟们先走,怎么会连个全尸都没有……” “知道你们无恙,我爹他九泉之下才能心安。” 副将沉默了良久后,拍了两下蔺明易的后背:“小将军回吧。” 蔺明易颔首:“路上就别买酒了,你一身酒气回去,嫂子见了又得生气。” 男人笑着对蔺明易挥了挥手,朗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蔺明易站在蔺府门口,安静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上一世蔺家军陪他战到了最后一刻,男人为他挡箭时,血从唇边涌出,却还眯笑着眼说还好护住了蔺将军最后的血脉,终于是有颜面和蔺将军相见了。 血流成河的齐国城池。 在最后一战中的血海里,他看着蔺家军一个个倒在了他的跟前,却最终被商国的兵士压在了商丞川的跟前。 “明易,齐国国君都降了,你还在执着些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商丞川,一字一顿道:“陆文宣降了。” 商丞川轻叹了一声,将写着血字的锦缎在他跟前展开:“此战你身子损伤太重,莫要再强撑了,孤会对你好的。” 蔺明易背靠着身后的石狮,眼神里满是疲惫。 他带着蔺家军在商国内乱拼死一战时,没有等到陆文宣的支援,却等到了降书。 如何不恨! 狐狸蹲在蔺家的围墙上歪头看着眼神空洞的蔺明易,眸中满是心疼。 月亮的光华洒在蔺明易精致的眉目上,蔺明易生得很好看,看容貌不像是上战场杀伐的小将军,花白堇第一次见到蔺明易时,还以为是误闯入他地界的小公子。 回想起往昔,花白堇垂下眼帘。 如果他细心些,原本第一次见面就该发现蔺明易不对了。 当初躲在一旁研究着如何攻城的小将军眼中满是光亮。 那时他鲜少化作人身,高贵的九尾狐本就不屑于使用人类的皮囊。 所以它总是一副狐狸模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蔺明易的面前。 谁能想到近乎化神的九尾妖狐,本以为早已厌倦了世间的风景,却还是被蔺明易的双眼迷得失了神。 原来这世上竟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怪不得魂魄散发出的香味,足以勾出已经隐世了几百年的狐妖。 可它还是怀念,怀念少年在满怀希望时眼睛里璀璨的光亮。 “你还要看我多久?” 清冷的声线入耳,将花白堇飘远的思绪勾了回来,他歪头看着蔺明易摇晃了两下身后的狐尾。 蔺明易走到围墙下,蹙紧眉头道:“你就不怕你这样会被人看见?” “我有那么傻吗?” 蔺明易轻笑道:“那可说不准。” 花白堇从围墙上轻盈地跃下,已变成了人的模样,他双手搂住了蔺明易的脖颈,笑弯着眉眼。 “像我这么厉害的九尾狐,怎么可能让凡夫俗子看见。” 蔺明易挑眉:“你说的厉害不会是整整四日变不会人的模……” 话还没说完,花白堇凑头封住了他的双唇,蔺明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待这匆匆一吻结束,花白堇飞快地化作狐身跳到了屋檐上。 他用狐爪点了点自己的嘴:“夫君的嘴好软,吃起来甜甜的。” 说完,像是怕蔺明易发脾气,立马跳进了院内。 蔺明易食指擦了一下下唇,低声道:“臭狐狸。” 院内,蔺则安似乎是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打开门跑到了他跟前。 “哥,你总算回来了,为何府中药材都不给我碰,丞川病得那么重,这些下人趁你不在欺负我和……” 蔺明易开口打断道:“那些药材我让下人看好的。” “哥!你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丞川病死。” “对,我就是要看着他死。” 蔺明易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强忍着掐住蔺则安咽喉的冲动。 现在的蔺家军还没有对蔺则安绝望。 在父亲留下的旧部面前,他们依旧是两兄弟,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所以不能兄弟相残。 他用这些话提醒着自己克制住杀意。 “滚开。” 蔺则安被蔺明易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活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待蔺明易走远,他才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寝室内。 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房中一晃而过的黑影。 蔺则安慌忙地握住了商丞川的手臂:“丞川,哥哥想杀了我们,刚才他看我的眼神,明摆着是想杀我,想要我的命!” 商丞川没有甩开蔺则安的话,沉默了片刻后,冷声开口道:“那你可以先发制人。” 第45章 在知道蔺明易还能披甲上阵后,商丞川慌了。 一旦蔺明易还能战,还能回齐国效力,他便无法将人留在身边。 为今之计,只有斩断蔺明易的羽翼,让他真正沦为一个废人。 蔺明易才真正有可能属于他。 此时的一句先发制人,让正与商丞川诉苦的蔺则安一时愣了神,他看着商丞川沉默了片刻,迟疑地开口道:“丞川,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哥哥吗?” 商丞川冰凉的指尖将蔺则安散乱的发丝顺到耳后:“蔺明易冬猎一骑当先,以他的才能,往后必会是齐王跟前的重臣,这次齐国与商国一役,他对我误会颇深,想来他日在朝中站稳脚跟,断不会留我性命。” 蔺则安紧抿着双唇,眉头紧蹙着,许久才紧紧抓住商丞川的手腕,怯声道:“丞川,你是在意哥哥的,无论如何都不要害了他的性命,好吗?” “放心,我不会杀他。” 说着商丞川从枕头下摸出一包药递到蔺则安的面前。 蔺则安拿着手中的药:“这药……” “不会要蔺明易的性命,只会闭塞经脉,让他身体变得孱弱,往后再无上沙场的可能。” 蔺则安随着商丞川的话,攥紧了掌心中的纸包,神色复杂,许久才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 今夜的商丞川对他难得温柔。 将他拉到怀中,凑头轻啄着他的唇瓣。 在商丞川主动地贴近下,他双颊泛红,手臂攀上了商丞川的腰身,忘情地触碰着恋人的双唇。 正在忘我之际。 商丞川捂住了蔺则安的双唇:“我还伤着。” 蔺则安双臂环着商丞川的腰身,低声道:“丞川。” “乖。” 蔺则安不舍得盯着商丞川的双唇,沉默了半晌后终是讪讪收回手。 离开时,他举着手中的纸包,低声道:“这药什么时候给我哥合适。” “越快越好,则安只有蔺明易倒下,你才能代替他的位置,我们才能在府中有喘息的机会。” 蔺则安颔首,赶忙将纸包收入了腰间的锦袋上,刚跑到门口,像是忽而想起了什么,跑到商丞川跟前低头吻了一下爱人的脸上,才红着脸跑出了寝室。 待脚步声走远,刚才的藏匿在横梁上的黑影,才翻身跃到了商丞川的床边。 商丞川面色阴沉地拿起一旁的锦帕恶嫌地擦拭着蔺则安刚才碰过的地方。 “人马此刻就在城外等候,两国交战,必定得休养生息,此时大皇子病重,主人拿到军事布防图后,王上除了保下主人性命外,迟迟没有接回主人的打算,趁着目前的局势,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商丞川垂下眼帘,低声道:“不行,我一定要带他走。” “属下不明白,蔺家两兄弟生着同一张脸,主人为何非执着于蔺明易不可。” “明易与那个草包从来都不一样。” 他想得到蔺明易,折断蔺明易的翅膀,将那只漂亮的猎鹰困在牢笼里。 哪怕想着那张绝艳的脸上流露出不甘和愤怒,他都无比的兴奋。 商丞川闭上眼睛:“我想得到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 东苑的灯还未熄灭。 蔺明易穿着一件单衣坐在书桌上看着齐国的地图。 他毛笔蘸了一下砚台中的墨笔,在郊外圈上几处后,又陷入了沉思。 正在此时,肩头突然多了一件斗篷。 他回过头正对上花白堇那双笑盈盈的眼。 “大雪初融,这几日正是最冷的时候,你穿得这么单薄,担心着凉。” 蔺明易垂下眼眸,拉了拉肩头的斗篷:“结契后,你我相连,我若受伤你也会受影响,对吗?” 说这话时,蔺明易的目光仍旧落在桌案那张画有齐国地图的皮革上。 花白堇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身体压在蔺明易后背上,双手杵着桌案,沉默了良久后,指尖点了点地图上圈出来的地方。 “大晚上的,坐在这里画什么呢。” “商丞川的人马,王都附近的人都在这几个黑圈里,出了王都,齐国四十八郡都藏有商丞川的人马。” 面前这张详细地画了从王都到离王都最近的永安郡画得十分细致,有几条道,几条河,多少树林,山势如何…… 哪怕是齐国王上手中的地图,恐怕也比不得这张详细。 “我家小将军连这些都知道,真厉害。”花白堇这只不安分的色狐狸已经将脸贴在了蔺明易的面颊上。 蔺明易不快地睨了狐狸一眼道:“是我没把你舌头割了,让你觉得无论怎样轻浮孟浪,我都能一忍再忍。” 花白堇轻笑道:“小将军好是凶悍,不过是亲了一下,便想着要割了本尊的舌头。” 说着他偏过头,温热的双唇擦过蔺明易的脸颊。 贴得那么紧,这小将军看起来仍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蔺明易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花白堇。” 随着花白堇忽而一笑,热气裹挟着千年狐妖的狐香喷在蔺明易的面颊上。 “你什么时候迎我进门。” “待事情结束,我便会让王上赐婚。” 花白堇直起身子,不快道:“上次还说是冬猎后,现在又说是待事情结束,你们凡人阴险狡诈,说出的话果然不可信。” 蔺明易抽出最下面的竹简递到了花白堇的面前。 花白堇斜眼看向蔺明易递过来的竹简,迟疑了半晌后,才将用红绸拴着的简书打开,上面赫然是蔺明易想用此次冬猎的恩赏让齐王赐婚。 狐狸瞪大眼睛,指腹轻轻擦过竹简上娟秀好看的字迹,许久才痴痴地把竹简抱在怀中。 “明日我便会带着竹简上朝。” 花白堇蹲在蔺明易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只活了千年的九尾狐,竟因为要与凡人名正言顺地成婚,开心得不行。 “往后我就是将军夫人了吗?” 蔺明易静静地看着花白堇没有说话。 花白堇拉了拉他的袖口:“等婚事定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要共结连理了,对不对?” “为何?” 蔺明易不明白,为何跟一个凡人结亲,会让这只狐狸能露出这副欣喜有期盼的模样。 花白堇怔愣了片刻,像是护着珍宝似的把那赐婚的竹简护在怀里:“别想抵赖,这是你自己要应承我的,我可没有逼你。” 蔺明易笑了笑,转而又看着眼前皮质地图。 一个山中的精怪,居然能因跟凡人成亲高兴成这般模样。 齐王的赐婚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待他大事做成,那卷竹简无甚用处…… 花白堇抱着怀中的竹简,刚才还满是欣喜的双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落寞。 寝室内安静了下来,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便只有窗外冰冷的风。 “花白堇。” 在蔺明易转头的瞬间,花白堇落寞的眼神里再度掩上了笑意:“我在。” 蔺明易道:“接下来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此次冬猎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并不是因结契而好转,而是因结契,我所受的痛苦被你承了大半。” 花白堇抱着怀中的竹简,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哪怕知道蔺明易会猜出其中的缘由,却也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 “这次显出狐身,跟我在冬猎第一日频繁搭弓射箭脱不了关系,对吗?” 花白堇道:“往后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出现。” 蔺明易提起毛笔在地图上的一个圆圈处打了一个黑叉:“这几日辛苦了,睡吧。” 花白堇站在蔺明易身后迟迟未动。 蔺明易放下手中的毛笔:“那竹简明日我会呈给王上。” 花白堇笑了笑,把手中竹简放在了桌案上:“小将军要歇息了吗?” “……”蔺明易看向面前的图纸,沉默了几秒后,将皮革卷起用白色的绸缎系好,放入了桌案下方的密盒之中,“恩。” “今日我还能与你睡在一起吗?” 花白堇抿了抿双唇,小声道:“小将军猜出了我因何变为狐身,能多疼疼我吗?” 蔺明易沉默了良久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看向花白堇时,眸光一滞,明明现在的花白堇是人的模样,却总觉得有两只狐狸耳朵委屈地耷拉着。 蔺明易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花白堇的头顶道:“变回狐狸的样子,先进去。” 花白堇化身白狐的模样,纵身一跃,在蔺明易的枕头边躺下。 蔺明易看着望向自己的眼神,迟疑了片刻用被褥盖住了花白堇的身体,遮住了投向自己的目光。 “睡吧。” 花白堇轻轻嘤咛着,狐狸脑袋凑到了蔺明易的颈旁。 翌日清晨。 屋外传来的敲门声,让花白堇吓得赶忙变回了人的模样。 待蔺则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蔺明易和男人躺在床上,险些连手中的白粥都端不稳。 “哥,你……” 蔺明易坐起身来,抓过一旁的衣袍披上:“你敢宫宴与敌国质子厮混,还管得着我在房中做什么吗?” 蔺则安一时语塞,脸被蔺明易这句话臊得泛红。 他紧抿着双唇,沉默了几秒后,看着手中的白粥,又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将白粥放在了桌上后,便直挺挺地跪在了蔺明易的面前。 “兄长,前些日子是我不懂事,明知道兄长大病初愈,还要逼着兄长去宫里救丞川,则安知错了。” 蔺则安身旁的小厮搭腔道:“大少爷,二少爷真的知错了,一早就去厨房熬了粥水想求得你的原谅。” 第46章 蔺明易看了一眼桌上的粥水,拧起了眉心。 若是上一世蔺则安能跑来跟自己服个软,蔺明易定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如今不同了。 见识过蔺则安为了维护敌国质子一次又一次将兄弟之间的情谊踩在脚下,蔺明易就不相信蔺则安在昨夜被拒后,那么快就能跑来低头。 他起身下床,花白堇见状正欲和他一起下床,他拍了拍枕边轻声道:“睡吧。” 花白堇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又躺回了床上。 秋松见状赶忙俯下身子作势要搀扶蔺明易,却在蔺明易一个眼神下,赶忙收回手,额间顿时覆上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你满心满眼都是商丞川,能想起为兄来,还真是难得。” 蔺则安低下头,放软了语调道:“哥,是我荒唐让你为了我的事操心了。” 说着他把桌上的粥水往蔺明易面前推近:“你肯不肯原谅我……” 蔺明易搅动着碗中的白粥,他抬眸望向蔺则安:“特意煮了粥水来跟我认错?” 话音刚落,蔺则安一抬头正对上了他的双眼,瞬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般匆匆低下头,眼底是难以遮掩的心虚。 看着蔺则安反常的态度,蔺明易倒没有刚重生时,恨不得将蔺则安碾碎的怒意,他看着蔺则安笑了,单手托腮思虑了一阵后,从桌子下方拿出一把镶有宝石的匕首丢到蔺则安脚边。 蔺则安看着眼前的匕首,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了蔺明易跟前。 白粥里掺了药,蔺则安心虚得不行,又生怕被蔺明易看出来他的鬼心思,只能梗着脖子故作镇定地开口道:“哥,你……你为何突然丢一把匕首出来。” “用它,解决我二人不合的源头,过往你做过的蠢事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蔺则安沉默了片刻,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柔声道:“我不是很明白兄长的意思。” “杀了商丞川,我就接受你这碗粥。” 只要提到伤害商丞川,蔺则安脸上的表情便绷不住了,他愕然地看着蔺明易道:“蔺明易,商丞川是我的夫婿,跟商国已经断了联系,你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蔺明易道:“不杀是吗?” “蔺明易你不过就比我早出生半个时辰,才占了兄长的名头,若是我比你早出生,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颐指气使吗?” 蔺明易起身一脚把蔺则安踹翻在了地上。 蔺则安后背撞向身后的木架,原本放在上面架子上的瓷器掉落下来碎在了蔺则安的脚边。 屋内的动静,惊得刚回到院内的长云急忙将门推开。 在看见蔺则安时,长云也傻了眼,呆愣片刻后,立马在蔺明易的面前跪了下来。 “少爷,是属下失职,才让二少爷未经通传进了你院内,请少爷责罚。” 蔺明易睨了长云一眼,知道长云跟了自己多年,明知前些日子他差点让蔺则安在自己的脚下扼毙,也断不会放这主仆二人大清早给自己找不自在。 “长云,让人伺候着二少爷把这碗粥喝了。” 长云点头,站在屋外使了个眼色,在院内值守的家丁便进了屋。 “你们几个过来搀好二少爷。” 几个家丁互相看了一眼,迟疑半晌后,还是上前按住了蔺则安的双手双脚。 蔺明易在椅子上坐下后,看着长云扬了扬下巴,长云立马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的白粥近前去服侍蔺则安用早膳。 蔺则安双眼泛红,对着蔺明易怒吼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父亲刚死,你就找这由头羞辱我,蔺明易你根本不配做我哥哥。” 如果是上一世的蔺明易听到蔺则安的话也许会痛心。 他只比蔺则安打半个时辰,却要在蔺父身死后扛下整个蔺家,身上刀伤箭伤数不胜数,还要因蔺则安与商丞川的情事,时不时听见蔺家通敌卖国的流言。 蔺家的荣光,是蔺父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拼搏而来的,如今三代未过,基业薄弱的蔺家,全凭着他卖命才能保住荣华富贵。 上一世蔺则安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寒心。 “就为了一个商丞川。” 蔺则安怒吼道:“我们走到今天,跟丞川有什么关系,都是你占着比我大些独断专行!” 他将桌上的茶杯反手砸在了蔺则安的脑袋上,顿时间蔺则安的额头鲜血如注。 长云站在一旁端着白粥低声道:“少爷……” “喂。” 长云端着白粥上前,蔺则安紧咬着双唇躲避,白色的粥水洒在了蔺则安的衣领上。 蔺明易看向一个家丁冷声道:“你把二少爷的嘴给捏开。” 秋松见状,赶忙连滚带爬地跪在了蔺明易的跟前,看模样上回的三十杖还没让这厮害怕。 “大少爷,你不能这么羞辱二少爷,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弟弟,你今日这样,让二少爷日后在府内该如何自处。” 蔺明易目光落在了秋松身上。 秋松在蔺明易的眼神下浑身发颤。 蔺明易冷声道:“你告诉我,这碗粥里放着什么。” 秋松脸色泛白,却还是用力摇了摇头:“少爷他一心想与大少爷求和,知道大少爷今日要上早朝四更天不到就亲手为你熬粥,完全是想缓和兄弟间的情谊,大少爷疑心如此深重,怪不得寒了我家少爷的心。” 蔺明易浅笑道:“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吗?” 秋松点了点头。 蔺明易揉了揉额角,低声道:“喂蔺则安喝完粥都磨磨唧唧的,再过一会,我便要骑马上朝了,全部给这个叫什么松的灌下去。” 几个家丁听令松开了蔺则安,将秋松狠狠按在了地上。 眼前的人不再是蔺府的少爷,这些人也不再手下留情,直接将秋松的下巴给拽脱臼了,长云放下手中的勺子,更是要将碗里的粥水直接往秋松喉咙里灌。 “哥!”蔺则安厉声。 蔺明易看着蔺则安焦急的模样,浅笑道:“怎么你熬的粥,我喝得,你喝不得,你的仆从也喝不得是吗?” 蔺则安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整个人颓然坐在了秋松的身边。 那碗粥水灌入了秋松的食道,秋松大睁着眼,不断有泪水从眼眶里滑落,看起来好不凄凉。 待到碗中粥水见底。 秋松歪在地上,脸上已是一片死色。 “少爷。”长云端着手中的空碗对着蔺明易微微欠身。 蔺明易低声道:“你们几个送二少爷和他仆从回房。” “是。” 几个家丁把屋内的主仆俩拖了出去。 蔺明易看着长云手中的粥碗:“看看是谁把人放进来的,杖五十,发卖出去。” “是。” 蔺明易神色疲惫。 “少爷,今日要不要跟宫里告假说你身子不适……” 长云话还没说完,见蔺明易摇了摇头,他才欠身道:“属下这就去为少爷准备热水洗漱。” 刚才喧闹的寝室,随着长云的关门声又变得冷清了起来。 花白堇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攥紧了双拳道:“我把蔺则安的心掏出来给你。” 蔺明易浅笑:“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两世的恨意积累到现在已不是蔺则安殒命就可以抹平的。 他在商国那些年,被毒药折磨,被欺辱,一桩桩一件件,在看着那碗粥水是仿佛历历在目。 花白堇不知何时下了床,从身后抱住了蔺明易。 蔺明易和蔺则安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从还未降生时就一同在母亲的肚子里生活,本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你在安慰我?” 花白堇抱着蔺明易,柔声道:“小将军你身上好冷。” 还会冷吗? 蔺明易嗤笑了一声:“血缘这东西还真是奇妙,我以为事到如今已经就习惯了。” 花白堇将蔺明易抱得更紧,他们结契相连,所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某一刻蔺明易被气得血气翻涌。 若没有遇见花白堇,没有和花白堇结契。 重病的蔺明易是否会在房间里呕血昏厥。 花白堇轻叹了一口气:“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 蔺明易轻笑:“在向我表忠心吗?” 花白堇没有再说话,侧头吻上了蔺明易的侧脸,这一次对方没有避开他,任由着花白堇柔软的唇瓣在他脸颊上轻啄。 长云推门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愣了片刻,却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端着洗漱用品来到蔺明易跟前。 花白堇松开手,对着蔺明易浅笑道:“我来伺候吧。” 蔺明易没有说话,默许了花白堇的贴近。 长云在旁边站了一会,正打算离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身道:“听人来报,秋松好像是吐血了,属下要不要查一查粥碗里的毒。” “不用,就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少爷?” 蔺明易:“得给他一个机会。” 花白堇看着蔺明易柔声道:“你觉得这一次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他还能翻身。” “想做什么就做吧。” 蔺明易偏头看向花白堇,对方越是贴近,他就越是不知所措。 他要的原本就不是一个精怪的情谊,可再这样下去,日后又该如何取这九尾狐的性命。 第47章 既然答应了花白堇,蔺明易便不打算将此事再拖下去。 待早朝过后,被陆文宣单独拉到陆宁清跟前询问赏赐的时候,蔺明易便将那请求王上赐婚的竹简递到了王上跟前。 陆宁清接过竹简,刚打开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少将军竟是要孤赐婚?” 这话一出,站在旁边的陆文宣愣了一下,赶忙凑头去看陆宁清手中的竹简。 “明易!你要娶花大夫进门?” “是。” 陆文宣夺过王上手中的竹简,眉头深锁:“你们兄弟二人接连娶男子过门,就不怕蔺将军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心安吗?” “在商丞川进入蔺府时,父亲说过,他戎马一生,不过是为了天下太平,若我与蔺则安喜欢,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何等家室,只要真心相爱,便不必顾忌蔺家荣光。” 说起这些时,蔺明易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哪怕宫宴那夜蔺父看着在床上不知检点的二人,气得吐血昏厥。 却又在书房内静坐了七日后,招蔺明易过来,说的就是这些。 那时蔺父拍了拍蔺明易的手臂:“则安从小身子骨便不好,为了这个弟弟,你将整个蔺家的荣辱都扛在了肩上,她生下你们不足一年便撒手人寰,若能让我重新再选一次的话,我宁愿与她一生无子。” 这对双生子的出生,夺走了他爱妻的性命,又成了他留在世上的唯一念想。 他看向窗外,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也许我曾想过蔺家荣光,可年纪越大,我就越容易想起你们阿娘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无力地合上了双眼:“明易,答应为父,哪怕往后隐居山野,你与则安都要好好的。” 说起蔺将军曾经说过话,他不由想起那个在阿娘死后,从未再娶的父亲,想起那个总会在蔺家后院摆弄夫人曾经用过的锄头、铲子,亦或者那把木柄粗糙的短剑。 回府后。 蔺明易便回到了后院,拿起了一旁的锄头为后院的田地松土。 府中服侍的家丁见状,赶忙跑来搭手。 蔺明易冷声道:“让开。” 在旁服侍的家丁僵在原地,许久才后退了几步站在一边。 蔺明易的锄头第八次没入泥土时,额间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果然,只要花白堇不在身边,而今的身子骨随便动上两下,都觉得有些吃力。 正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锄头。 蔺明易低声道:“滚出去。” “哎呀,夫君好凶,吓得我的小心肝忽地一跳,你要不要摸摸看。” 蔺明易偏头就撞上花白堇脸上的笑容,冰冷的脸上被破开了一条缝,随手将锄头一放,走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花白堇站在原地嗅了嗅,弯下腰将搁置在泥地里的锄头顺在了墙边:“君舅以前常到这来吧。” “还没过门就那么着急叫上了。” 花白堇眯笑起眼:“现在叫和以后叫又没什么差别。” 蔺明易起身低头拍了拍朝服上的褶皱,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向已经这一片已经荒芜的田地。 透过眼前荒草杂生的田地,依稀能回忆起很久之前,兄弟俩在这片种满绿植的地上,围着蔺父嬉笑的画面,可惜世事变迁,往昔早已不可追忆。 “明日我就会带蔺家军去城外剿匪。” 花白堇道:“剿匪?” 蔺明易颔首:“恩。” 花白堇跟在蔺明易身边,沉默了许久,低声开口道:“决定了吗?” “对。”蔺明易拍了拍花白堇的肩膀,笑起来时,眼中是遮不去的疲惫:“要辛苦你了。” 花白堇深吸了一口气,像作保似的在胸口拍了两下。 蔺明易深深地看了花白堇一眼,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反而变成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终还是没有和花白堇说交心的话,出了院门后,蔺明易径直向蔺则安的居所走去。 院内。 蔺则安正带着商丞川坐在院内晒太阳。 回府时,蔺明易就听说秋松吐血不止,蔺则安在外头请了好多大夫回来。 原以为应该蔺则安院内怕是人仰马翻,谁料进院还能看见这样惬意的画面。 “蔺明易你来做什么!今日还没有羞辱够吗?!”见到他出现,蔺则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猛地站起身来,一双眼怒瞪着蔺明易。 商丞川轻咳了两声:“则安,不要因我和兄长生出嫌隙。” 蔺则安红着眼睛,小声道:“可秋松……” “则安。” 蔺则安紧抿着双唇,在商丞川的注视下,虽还有几分不甘,却还是慢慢软了下来。 这副模样,好像商丞川养的一条狗。 要不是这里还是蔺府,蔺明易都要怀疑他现在还在商国的宫阙里,若非如此,怎么还能见到蔺则安这副自甘下贱的模样、 “蔺将军回蔺府后,一直未踏足则安的院中,今日为何有雅兴来此。” 在蔺父战死沙场上,蔺明易对商丞川多有尊重,他虽厌恶蔺则安在宫宴时做出这种不顾家族颜面的事。 但到底是一家人,之前了解商丞川的情况,那时他以为商丞川不过是弃子,既然已经成了蔺家人,他不该因商丞川的身份看低对方。 可又喜欢不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淡漠疏离,起码的尊重蔺明易是有的。 而今…… 蔺明易冷冷地瞥了一眼商丞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蔺则安赶忙挡在商丞川面前开口维护道:“蔺明易!你欺人太甚了!” “这几日我会让人清点库房和蔺家的地契商铺,待剿匪归来便分家。” 蔺则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蔺明易,许久才嗫嚅着开口道:“哥,你要跟我分家?” “分家,属于你那份我一分都不会少。” 蔺则安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商丞川,快步来到了蔺明易的跟前:“蔺氏族老,也不会同意我们分家的。” “你说的是那群在父亲有威望后,跑出来吸血的米虫?” 蔺明易向来最看不起的便是那群人,当初蔺父从山里出来时,一个个都在看笑话,蔺家军也是在齐国内忧外患的环境中遇到一群有相同志向的人一点点组织起来的。 之后蔺父这群人在几场大战中打出了名号,这支队伍逐渐壮大,蔺父也得到了无上皇的青睐。 蔺家这群亲戚,沾着一丁点的血缘关系也贴了上来,那群米虫,全都指望着蔺父的血脉来维持他们的富贵,所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蔺则安那副天真又愚蠢的模样:“蔺家而今的荣光全靠我这三年在战场上厮杀才留下的,他们谁敢跑来驳我。” 说完他离开了蔺则安的院落。 花白堇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中的两人,小步跑着跟在蔺明易身后。 “小将军,你来这里该不会就为了和他分家吧?” 蔺明易弯起唇角:“想给他一个机会,可细想后不该操之过急,他最终会来求我的。” 兄弟俩在这件事结束后,直到蔺明易出征都没有再见过。 出征前,蔺明易从长云那里得到了秋松死了的消息,说是之前的杖伤未愈,又在蔺府遭了磨难,才会得疾病离世。 坊间开始传出疯言疯语,说是蔺明易掌管了蔺家军后,想要杜绝蔺则安往后撼动他地位的可能,已经在府中立威了,妄图把蔺则安在府中的心腹一点点拔除。 那天,蔺明易刚率军拿下商丞川在齐国皇都北郊的一个据点。 破屋内的尸体血还没有凉,蔺明易收起沾血的长剑,走出院外。 长云看着城中心腹寄来的信件紧蹙着眉心:“秋松根本就是自作自受,那对主仆如果不是诚心想要夺取将军的性命,又怎么会把自己害死。” “那碗粥查出问题了吗?” 长云摇了摇头:“可二少那日的模样粥水里分明是有鬼。” 蔺明易道:“不急。” 蔺明易的一句不急。 导致商丞川七日内四个据点被灭,他与蔺家军扎寨在城外,一小簇一小簇的人马,坐在火堆旁炙烤着兽肉。 他坐在一旁擦拭着剑身。 花白堇转动着木架上的烤鱼,偏头看向蔺明易时,火堆旁的火焰在精致的面庞上印下橙黄色的光。 风动,火焰跳跃,跃动的光与影像是在蔺明易面颊上纷飞的蝴蝶。 他凑过头去想要吻蔺明易的脸颊,身体刚贴过去,耳边就传来了对方冷冷的说话声。 “鱼要焦了。” “啊?”花白堇赶忙回头去看火,谁想到棍子上的鱼肉都燃了起来,他立马将烤鱼拿了起来,起身晃了两下,鱼身上的火光才熄灭。 鱼头已经烤得碳化了,鱼身现在状况同样好不到哪去。 蔺明易抿唇微笑,抬手拍了拍花白堇的肩膀:“别浪费。” 花白堇委屈巴巴地看着蔺明易道:“都烤成这样了,不能丢吗?” “谁让你烤肉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 花白堇怔愣了几秒,眯笑着眼凑近蔺明易身边:“小将军是不是也在看我。” 蔺明易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花白堇凑过来的脑袋推开了一段距离:“被你盯得我后背都毛了。” “怎么可能!我那么温柔,那么炙热的眼神,小将军现在心口应该是怦怦乱跳。” 说着花白堇这只臭不要脸的狐狸,掌心贴上了蔺明易的胸口,感知到那没有什么巨大波澜的心口,他也不难过,转而拉过蔺明易的手,让蔺明易的掌心贴上自己的心口。 “小将军的心跳的厉害,我的心却跳得厉害,你能感觉到吗?” 蔺明易看着花白堇的双眼,一瞬间哑然失笑。 副将刚端着烤肉过来,看着两人坐在篝火旁举止亲密的模样,他舔了舔干裂的双唇,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端着木片上的烤肉,眼神在蔺明易和对面兄弟这两边回来看。 许久才轻咳了两声道:“少将军。” 蔺明易抬起头目光对向副将时,把花白堇的脸推向了一边:“什么事。” 副将偏头看了一眼篝火旁的弟兄们,尴尬地蹭了蹭鼻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着眼前人不自在的模样,蔺明易顺着副将的眼神望去,坐在那边的都是熟面孔,细算起来蔺明易都要喊他们一声叔叔。 他垂下眼帘,心中已经对副将想要说什么有了大致的了解。 “花白堇你先回帐子里休息。” 花白堇无声地张了张双唇,本想说什么,看着面前的两声,沉默了几秒后,还是识趣地离开。 副将目视着花白堇的背影无奈道:“少将军是真打算娶男妻吗?” “恩。” “你是这样,小少爷也是这样,往后谁来传承蔺家的香火。” 蔺明易拿起地上烤焦的鱼,低头挑着鱼身上还能吃的部分:“蔺家的香火断了就断了,继续下去,到最后还是会落得功高盖主,不得善终的结局。” 副将蹙紧眉心:“少将军,只要蔺家军还在一日,断不会让蔺家走到那样的结局。” “男妻过门,我便不会考虑再迎女子进门。” “少将军,哪怕你对花大夫情义深重,也得为蔺家的香火考虑,纳几个妾室进门……” 蔺明易冷声道:“我意已决,冯叔不必再劝。” 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被蔺明易这句话哽住了,指着蔺明易想要用长辈的语气说几句话教训对方,到头来,只是笨嘴拙舌地说了几次你呀、你呀,就恨铁不成钢的喘了一口气粗气。 蔺明易道:“如果冯叔只是为了劝我找个女子生儿育女,这话便谈不拢了,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坐下!” 蔺明易还没端着挑好的鱼肉起身,就被副将一句话呵斥在了原地。 副将没好气地白了蔺明易一眼:“算了,要是你父亲还在,听见你这番话怕恼几日,也便任由着你,你们蔺家人一个两个都是痴情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痴情种。 蔺明易想起蔺则安为了一个敌国质子的要死要活的模样,确实反驳不了。 可对他来说,若没有想要疼惜一个女子的心,只为了蔺家后嗣,将一个无辜的人锁在一方庭院里,他做不出来。 当时商丞川宫中,他便身处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若非有花白堇这只九尾狐陪着,他可能早就熬不住了。 不过痴情种…… 他不是,此生也不会是。 蔺明易这样想着,从副将木盘里挑了两块烤好的肉到自己的器皿中。 副将伸手护了个空,指着蔺明易摇头道:“你小子贼得厉害啊。” 蔺明易笑了笑:“冯叔端过来,不是特意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副将伸手打了蔺明易脑袋上一下:“前几日听人说你大胜而归后,变了不少,我看着还是跟三年前还是一个样。” “所以来找我,不是为了说该娶个女子进门的事。” “你们兄弟俩一个两个娶男妻过门,我跟你父亲那么多年,自是担心蔺将军的血脉在你们这一代就断了,可你都这样说了,我不好再用长辈的口吻来压你,看那花大夫也算是个良人。” 蔺明易颔首:“冯叔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是则安的事,我知道他是个不争气,后来一意孤行丢了蔺将军的脸面,你们是双生子,他生出来时,就比你弱,比你小,你这个做兄长的莫要跟他置气。” “商国害得父亲尸骨无存,他还是护着商丞川不放。” 副将长叹了一口气,想起蔺则安这段荒唐的情事,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怨憎:“要是旁的什么人,我非得夺了他的性命,可小少爷一直都被庇护着,不懂人心复杂,他若是历练一番,往后会分出好歹来的。” 分不出来。 赶往商国的路上,看着商丞川的冷眼,蔺则安还是爱得难以自拔。 哪怕知道了父亲的死跟商丞川脱不了关系,他还是捂着耳朵,咬死有人陷害商丞川,商丞川那么在意他们兄弟俩,绝不可能会是害死父亲的元凶。 最后大不了在蔺明易被关入院中日日受尽折磨时,借着父亲的死与商丞川演了好几次虐恋情深的戏码。 听说有一次还用刀刺伤了商丞川,后来又倚在商丞川怀中呜咽,让商丞川说不是他偷了军事布防图。 蔺明易从花白堇口中听见这些时,只觉得可笑。 原来就连国破家亡,也能成为这二人调情的戏码。 思绪飘远,副将在旁边唤了蔺明易好几声,蔺明易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粗糙的大手在眼前晃动了两下,蔺明易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偏头望向坐在一旁的副将。 “小将军,你细细想来,是不是觉得我说的那番话有理。” 蔺明易弯起唇角:“有理。” “小少爷其实心地不坏,这些年你在外征战他经常会写信让我们注意你的冷暖,让你不要熬夜,警惕你的伤势,字字句句都是对你的关心。” 蔺明易笑了笑:“我知道。” “这次杖杀小少爷身旁的奴仆真的过了。” 蔺明易故作疑惑道:“杖杀谁?” “秋松。” 蔺明易笑了起来:“冯叔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我何须跟则安身旁的奴仆过不去,被打死的是潜伏在蔺府中的奸细。” 听见蔺明易这样说,副将瞪大了双眼,许久才沉下脸色道:“所以边境军事布防图被盗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查到那个叫秋松的奴仆处便断了,不把事情说明,就怕打草惊蛇。” 副将拍了拍蔺明易的肩膀:“少将军一点都不输蔺将军,这段时日的剿匪也是,那些人看着像普通人,可身上的兵刃和身手一点都不简单,像是被训练过一样,深不可测。” “冯叔突然这样夸我,今日肯定有事想求我。” 副将站起身来,对着旁边篝火的兄弟们扬了扬下巴,几个人立马心领神会,从帐篷后将还在别扭的蔺则安从树林里拉了出来。 “哥。” 蔺明易冷哼了一声,怪嗔道:“我以为你心里有了商国质子,哪里还容得下我这个哥哥。” 蔺则安低着头上前,在蔺父曾经的兄弟面前给蔺明易跪下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我气了,从今日起我会跟在你身边好好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演得如今的蔺明易心里止不住的恶心。 却不得不装出身为兄长严厉又不失慈爱的伪善面容:“秋松是敌国安插的奸细这件事,你还跟我犟吗?” 蔺则安浑身一僵,本想开口为秋松辩驳,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凌厉的目光软了下来:“我只是不愿相信。” “你认了,对吗?” 蔺则安咬牙道:“对。” 蔺明易想到为蔺则安连命都丢了的奴仆,忍不住笑了。 看吧,蔺则安这颗心连为他而死的人都捂不热,上一世在还没有看清蔺则安之前,他也曾责怪过自己的不是。 却不知蔺则安早就烂了。 蔺则安不安地看了一眼他道:“哥,你在笑什么啊?” 蔺明易道:“高兴我弟弟总算是懂事了。” “我不会让你再失望。” 蔺明易将蔺则安从地上搀了起来:“我拭目以待。” 说完,他松开手,转头看向身边笑得一脸欣慰的副将:“帮他安排住处吧,明日跟我们一起上阵剿匪。” “哥,我们明日要去哪剿匪。”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蔺则安眉心蹙起,又在下一秒舒张开来,像是生怕会被蔺明易怀疑,他没有开口再问什么,任由着副将几人将他安排在了人最多的营地。 美其名曰,蔺则安刚从蔺家出来,应该好好历练一番。 蔺明易则端着那盘肉走进了帐内。 刚进门,花白堇就扑上来抱着他蹭了蹭,差点连木盘里的肉都被兜住。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为了我拒绝他们倚老卖老的威压,你一定很爱我。” 蔺明易艰难地拿起了一块肉,直接塞到了花白堇的嘴里:“吃东西。” 花白堇嚼了嚼嘴里的鱼肉后仰头咽下:“你还重新烤了鱼?你果然还是……” “从你烤煳的肉里挑出来的,不用谢。” 花白堇羞涩一笑:“讨厌,还挑鱼肉给人家吃,外面的人知道小将军那么贴心吗?” “再这样,今夜就把你丢出去了。” 花白堇瞪大眼睛,赶忙收敛了这副没什么正行的模样,松开手的同时接过了蔺明易手中的木盘。 “小将军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蔺明易寻了一个还算舒服的位置坐下:“外面的事情你都听见了吧。” 花白堇道:“蔺则安来得还真快。” “一连毁了四个据点,商丞川果然急了。” 第48章 不到五天,商丞川潜伏在齐国皇都外的据点又被端了五个。 蔺明易每次都会安排两队人马,让蔺则安跟着另一队人马去历练,他则去剿灭商丞川埋藏在皇都附近的眼线。 才十几日,商丞川就已经在城内愁得心都乱了,今日托人一连给蔺则安送了三次家书,美其名曰是担心蔺则安,实际上这几日的线报,让商丞川辗转反侧,彻夜难安。 是夜,蔺则安坐在篝火旁看家书,哪怕依着火光的映衬那张脸仍旧白得吓人。 副将在蔺则安身边坐下:“小将军让我带着你,只是担心前往匪窝太危险,你连马都骑不稳,还想着要跟小将军一样扫匪患,命弄不好,都得丢了去。” 说到这里副将长叹了一口气:“就说今日若非我发现你偷跟着小将军的队伍,打斗间,真出了意外,我以后怎么有脸见蔺将军。” 蔺则安连笑容都很勉强,顺势把商丞川寄来的书信丢入了火堆里。 “在你们心里我是不是什么都比不上蔺明易。” 副将一把搂住蔺则安的肩膀,安慰似地轻拍了两下:“现在比不上,不代表将来追不上小将军,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如他,他和我们这些做叔叔的,都会护着你。” 这人说话太直,几乎句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往蔺则安的胸口捅。 蔺则安冷下脸来,直接拍开副将的手,径直朝着他休息的帐内走去。 奔波了十多日,一群人挤在一起的营帐里带着浓重的汗酸味,他紧蹙着眉头,强撑着不适寻了一个靠门的位置躺下。 蔺明易拉开营帐漠然地看了一眼远处蔺则安休息的地方,又缓缓放下了门帘。 “长云,帮商丞川送信的,二十棍后,卖出府去。” 长云颔首:“这次信里掺了东西,恐会对少爷不利,少爷要不要带人查营,想来应该能从二少爷身上搜出点东西来。” “我会处理,你回去盯着他们。” “是。” 长云趁着夜色离开。 营帐内,狐狸模样的花白堇从被褥里钻了出来,前爪伸直,懒散地撑直了后背,歪头看向蔺明易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眯着。 蔺明易走到榻边坐下,花白堇头钻过整个他的手臂,毛茸茸的脑袋一直顶起他的手臂。 这模样哪里像是活了千年的九尾狐,倒像是巷口那只见到人就会吐着舌头,求着别人来摸它的大狗。 他被花白堇蹭得有些招架不住,只得伸手揉了揉花白堇的脑袋,花白堇舒服地眯着眼睛,身子趴在了他的腿上,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他摸着摸着忍不住弹了一下花白堇的额心,大狐狸委屈地抬起头去蹭他的手心,兽眼湿漉漉地望着他,这模样倒真像极了故事里会勾魂摄魄的精怪。 “明日要辛苦你了。” 花白堇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头埋在了他的大腿处,抬起兽爪扒拉了两下他的手背,无声地示意他接着摸。 想到狐狸明日要因自己受罪,他没有拒绝,带着一层薄茧的掌心拂过花白堇柔软的皮毛。 不多时,小狐狸圈在他怀中睡着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圈在怀里的狐狸抱到了枕边。 狐狸身体蜷成一团,九条尾巴将脸包裹住,时不时因为梦魇发出细小的嘤咛声。 他在花白堇身边躺下,本以为劳累了几日,而今沾上枕头便可入睡,却仍旧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伙房那边送来了早膳。 这些日子蔺明易习惯了先练兵再回营帐用膳,很多时候膳食已经备好,他则带着一队士兵在林中操练。 说是虽然外出剿匪,可每日的操练不可携带,经常让两队人马借着林中的地势作战。 每日天不亮便会出去,又会在晌午前回来。 而这段时间,花白堇会借着需要上山采药出门,实则藏在了蔺明易的玉佩内。 今日则不同,蔺明易跑了几圈马后,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他取下马腹上的兽皮水袋,仰头灌了一口水,顿时间连喉咙口都泛着一股子腥味。 身边的随侍一拉马绳,靠近蔺明易的身侧,担忧道:“将军没事吧?” 蔺明易双唇泛白,看模样与前几日带着兵士剿灭匪徒判若两人,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摇了摇头:“继续。” “是。” 新一轮演练开始。 哪怕他极力掩饰,可身体外显出来的状态骗不了人。 演练行至一半,副将看着蔺明易惨白的脸,急忙叫停。 “少将军。” 蔺明易握着马绳,眼前已经浮现出了色块,却还是强撑着道:“继续。” 副将紧蹙着眉头:“将军这几日连日操劳,歇歇也无妨。” “是军令。” 蔺明易咬了一口唇边的软肉,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思绪也因为疼痛变得逐渐清晰。 他认认真真地体会了一回没有花白堇伴在身旁的真实状态,对自己而今这副废人的模样,深恶痛绝。 结契并不能让身体好转,哪怕花白堇日日备了汤药给他调养身子,当真用上这身子一回,却看不见一点起色。 难道真的要被桎梏一身吗? 他抓着马绳的手在力度逐渐收紧时,连骨节都在咔咔作响。 副将驾马靠近他身边:“还是一样逞强,你的身子刚恢复,哪怕懈怠些也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扬鞭向营帐的方向赶去。 疾驰而过的冬风,像是冷刃般从脸上划过,五脏六腑仿若也被凛冽的风搅动,有血涌上喉中,又被他硬生生吞下。 到最后口腔里只剩下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拴好马绳,强忍着不适拉开了军帐的门帘,往前走了两步,软下来的身体倒入了花白堇温暖的怀抱。 花白堇从怀中手忙脚乱地掏出了一颗丹药塞进蔺明易血色全无的双唇。 “都说了离我太远便不要轻易动武!你这样我如何放心睡上几日。” 蔺明易对上花白堇焦急的目光,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苦涩。 是啊,少了花白堇,他便是个连骑马跑上几圈都能昏厥的废人,又何谈上阵杀敌…… 内脏的痛楚在丹药的作用下减轻。 一刻钟后,蔺明易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他从花白堇怀中慢慢起身,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餐食上。 花白堇握住了蔺明易的手:“还要继续吗?” “往后不一定还能寻到这么好的时机。” 花白堇紧抿着双唇,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人,此时脸色阴沉,连掌心的力度都抑制不住地一点点收拢:“在我醒来前,不可再这般胡闹。” 他盯着蔺明易看了许久,没有得到对方肯定的大夫,沉默了几秒后,终是拧不过对方,便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瓷瓶塞入蔺明易的手中。 “实在需要动武,便将同时服下两粒药丸,切不可多用,知道了吗?” 蔺明易将两个小瓷瓶收入了挂在腰间的香囊里。 花白堇摸出一粒药丸服下。 蔺明易才坐在桌案边,开始享用早膳。 半个时辰后,副将按照约定的时限来到蔺明易的军帐中商谈后续的安排,一进门就见蔺明易伏在桌案边吐血不止。 一时间营帐内大乱。 听见动静的蔺则安,掀开门帘看着一地的猩红也吓傻了眼。 就连军医背着木箱擦过他肩膀时,他仍没有回过神来。 “将军这是中毒了。”说着军医再低头闻了闻未喝完的粥水,又在桌案上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白色粉末,顿时间脸色大变:“有人在这粥水里下了断肠散!” 蔺则安听见断肠散三个字,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等副将分出神来招呼他,他便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军帐。 帐内,军医让人赶忙把蔺明易扶到榻上,又是为蔺明易施针,又是让人快马加鞭去王宫请宫中的大夫来诊治。 整个军营内因蔺明易中毒的事人仰马翻。 还有人在找跟随蔺明易身边的花大夫。 副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花大夫人呢?他最了解将军的身体。” “我们今日一直没见花大夫回来。” “他天还没亮的时候,与将军一同离开的军营,朝着与蔺家军相反的方向去采药了,你们顺着那条路去找,见到花大夫,务必快马加鞭匠人带回来。” “是。” 军中几队人马已经去林内寻找花白堇的下落。 帐内,军医一直用银针帮蔺明易排除身体里的毒素,蔺明易伏在榻边吐了几口血,脸色灰白,躺在榻上时,呼吸仿若随时会停止。 军医时不时询问宫里的医师什么时候过来,一直陪在蔺明易身边的花神医现在有消息了吗? 天色擦黑。 摄政王带着宫中数十名医师快马加鞭赶到了蔺明易他们驻扎的营帐。 陆文宣下马直接带着一众被马匹颠得面色苍白的大夫进了蔺明易所在的军帐。 地上的血还没有清理,刺目的暗红色,看得陆文宣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慌忙赶到了蔺明易的身边。 榻上的人,脸上血色全无,双唇淡紫,除了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陆文宣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摄政王,有人在将军的吃食里下了断肠散。” 陆文宣听见断肠散三个字时,若不是有身旁的阉官扶着,恐怕此时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查!给我好好查!查到底是谁下的毒,本王要将此人挫骨扬灰!” 陆文宣双唇紧绷成一条线,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慌乱的心绪慢慢镇定下来,环视了一周后,冷声道: “那个花白堇呢?” “花大夫今早去采药,便没了踪迹,卑职已经派人去林中寻找花大夫的下落了,想来用不了多时,便会有消息。” 陆文宣阴沉着脸:“那大夫说不定就是敌军安插在明易身边的细作,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话音刚落。 外面就有兵士大喊道:“花大夫找到了。” 陆文宣掀开门帘正打算上前兴师问罪,眼见花白堇是被兵士抬着回来的,脸色苍白,身上还有多处伤口。 “来人,为花大夫把脉。” 陆文宣身旁的医师赶忙上前去探花白堇腕口的脉象,赶忙道:“快把人放到榻上。” 陆文宣拉住医师的手臂:“怎么回事?” “回王爷,花大夫脉象微弱,得尽快医治。” 陆文宣看着花白堇紧闭的双眼,恨不得把这个莫名闯入他与蔺明易中间的人丢出去,话到嘴边,又转变了口风:“你们几个去花大夫帐中医治,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他说完,看着花白堇被人抬入了另一个军帐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身旁的阉官低声道:“王爷,你本可趁着这次机会要那厮的性命,事发突然,就算将军醒来见花大夫身死,也怪不到王爷身上。” “蔺家军的双眼又不是瞎了,再者……”他回头透过军帐的缝隙,能看见里面刺眼的烛光,“我不愿让他难过。” 阉官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安静地立于陆文宣的身侧。 陆文宣道:“派人尽快把在将军帐内下毒的贼人给找出来!若找不到人,守营的士兵一个都别想好过。” 得了陆文宣的命令,陆文宣带来的人马还是排查询问早上有哪些人靠近蔺明易的军帐。 蔺明易是将军,早晨又带着身边的心腹去林中练兵,平常能靠近蔺明易营帐的人都在外面,普通的小兵谁敢私自进将军的军帐。 没多时,蔺则安进入过蔺明易的军帐的事情被挖了出来。 陆文宣听见这个消息时,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愕然:“蔺则安呢?” “蔺则安不见了。” “去找。” 陆文宣坐在椅子上,那副摄政王的模样足以震慑在场众人。 蔺家军的人在蔺明易昏迷不醒后,全凭陆文宣调配,很快就有人在林中找到踩到兽夹的蔺则安。 当蔺则安被兵士拖到陆文宣跟前时,右腿已经被兽夹夹得血肉模糊,他坐在地上面色苍白,还不等陆文宣问话,身体便软了下去。 陆文宣冷声道:“来人用水把他给泼醒。” 跟在陆文宣身旁的阉官,赶忙从水缸里打了一盆水泼在蔺则安的身上。 眼看险些要昏过去的人,在冬日的冰水下,猛地坐起身来,陆文宣冷哼了一声,一脚踩在蔺则安的肩膀上。 “你以为今日之事装晕就能掩过去吗?” 蔺则安不知道是冷还是疼,唇瓣止不住地颤抖着:“文宣哥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你为何要跑。” 蔺则安强撑着身体道:“我……我看着哥哥吐了好多血,我害怕,所以我才……” 话音未落,陆文宣身旁的阉官扬手给了蔺则安两个大嘴巴子。 陆文宣道:“是吗?我有的是时间,打到你说真话为止。” 阉官扇蔺则安嘴巴的动作就没停过。 陆文宣冷冷地看着蔺则安被扇得双颊泛红的模样,再回想起商丞川当初挑衅的话,就觉得好笑。 至少在这一刻,陆文宣根本看不出蔺则安和的蔺明易是双生子。 哪里像,相同的眉目,蔺则安只会让他更觉厌恶。 而站在外面的蔺家军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有些动容,跟在蔺父身旁多年的兄弟,有人想上去劝两句。 还没开口,蔺则安便大喊道:“是我,是我在他粥里下的毒又怎样?” 蔺家军的一众老人听着蔺则安将这事认下心凉了半截。 副将更是快步走到蔺则安跟前:“你说什么?” 坐在地上的蔺则安,脸颊被打得高高肿起,唇角都渗出血来,嘴里还是含糊不清地吼道:“是我做得有怎么样,若是蔺明易死了,我就是蔺家唯一的血脉,你们要杀了我不成?” 陆文宣起身一脚将蔺则安踹翻在地。 站在营帐外的蔺家军在蔺则安这番话下愕然,谁都没想到一向窝囊的蔺则安,竟敢弑兄! 蔺则安倒在地上,仿佛已经感知不到脚腕上的痛楚,一双眼冷冷地看着陆文宣:“他躺在军帐内生死不明,可是我还活着,要是我也死了,摄政王以后想要看看这张脸都难。” 陆文宣恨不得现在就拔剑杀了蔺则安,可一贯的理智却提醒着他先静下来:“是谁指使你的。” 蔺则安道:“没有人指使我。” “商丞川吗?” 听见陆文宣这样问,蔺则安顿时急了起来,他爬向陆文宣脚边摇头道:“跟丞川没有关系,是我恨毒了蔺明易,是我想他死的!他死了,我才能出人头地,我不愿意一辈子被人提起来时,只是一句蔺明易的弟弟!” 陆文宣沉下脸来,看着蔺则安这个时候还在维护商丞川,气得浑身颤抖。 哪怕是一直跟随蔺老将军的兵士,也被蔺则安这番话寒了心。 “蔺则安,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现在说出来,可以免于皮肉之苦。” 蔺则安咬牙切齿道:“我就是恨他,为何什么都属于他,若他没有出生,我又何至于生来羸弱,继承父亲衣钵,在王都中被人称赞艳羡的人本该是我!” 陆文宣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脚踹向蔺则安的脸,怒骂道:“疯子!” 鼻血喷出,蔺则安现在的脸又红又丑,看起来就像是个滑稽的小丑。 当跑入林中时,他从一开始的惊惧,想不通为何商丞川会给自己一包断肠散,再到后来的欣喜,回想着蔺明易在桌案边呕血的模样,他开始想如果蔺明易死了就好了。 他不想再笼罩在蔺明易的阴影之下。 想着账内人苍白的脸色,他匍匐在地上笑了起来:“我样样都不如他又如何,他还不是会死在我的手上,我俩一同来又一同去死,真好……” 陆文宣看着蔺则安这副疯状,只觉得恶心,他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阉官把人拖下去后,才起身进到了蔺明易的军帐。 “王爷,蔺将军已经没有生命之危了。” 陆文宣点了点头,罢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想单独与明易待会。” 军帐内的大夫们微微欠身后,相继离开。 陆文宣走到蔺明易的身边坐下,他握住蔺明易的手,柔声道:“手好冰。”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阴风带到了榻边的烛台,烛火灼伤了陆文宣的手背。 陆文宣捂着手背,看着倒在脚边又莫名熄灭的蜡烛,疑惑地紧起了眉心。 “这阵风怎么回事……” 一个透明的灵体蹲在蔺明易的上空,朝着陆文宣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摸什么摸,再摸把你给烧了。” 陆文宣自然看不见花白堇的灵体,俯下身把倒在地上的烛台扶了起来。 看了一眼烛台倒下的位置,眼中的疑惑更甚。 这个位置怎么看倒下时,都不应该燎到他的手背,更奇怪的是,那烛火倒下的时候,火光连蔺明易的衣角都没有点燃,像是冲着他来的。 陆文宣环顾了一圈周围后,起身为蔺明易掩了掩被褥:“明易,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昏迷的人自不会答复他。 离开时他想要再摸一摸蔺明易的脸,那阵妖风又刮了起来,惊得他猛地站起身来。 许久才收敛了脸上惊慌的神色,匆匆离开了蔺明易的军帐。 “王爷,将军他如何了。” 陆文宣刚走出来,就撞到了在外等候的副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发白。 见状副将顾不上君臣利益,一把握住了陆文宣的手:“王爷!将军是不是不行了!” 陆文宣沉思了片刻,答非所问道:“明易有没有说他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啊?”副将惊得瞪大了双眼。 “战场上的恶鬼,又或者山间的妖物。” 副将紧起了眉心:“王爷今日将军的事,是不是吓着您了。” 陆文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帐,想到了那诡异的风,想到了帐内到底的烛台,一股冷意攀上了后背。 “算了,我会处理,你们好好照顾明易,蔺则安那边本王会审清楚的。” “王爷,关于蔺则安……” 陆文宣道:“别跟我求情!” “不是!卑职希望王爷莫要顾忌少将军和蔺老将军的情分,他今日胆敢毒杀兄长,明日便能通敌卖国,还请将军好好审,绝不可轻易放过!” 第49章 蔺明易身上的余毒消退得很快,三更天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旁敲侧击从前来照顾的人口中得知了目前的情况。 无论是蔺家军的态度,还是蔺则安现在的处境,让这出苦肉计没有白演。 没有断肠散,蔺则安下的药只会使经脉阻塞,对于一个身体已经恢复的蔺明易自不是致命的,可对于一个重伤未愈的蔺明易而言,那种剂量的药散,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既然结果都一样,他干脆让花白堇把药散换成了断肠散,直接坐实了蔺则安想要毒杀兄长的事实。 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明易,你总算是醒了。” 陆文宣掀开门帘,快步走向蔺明易身边。 烛光下,蔺明易的脸上仍旧没有太多的血色,眼底因刚中过断肠散有淡淡的青黑。 蔺明易忧心忡忡地看向陆文宣:“下毒的人找出来了吗?蔺家军中是不是混入了细作。” 陆文宣几番欲言又止后,他握住了蔺明易的手:“先不用想这些事,你刚醒,好好休息便是,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屋内那股诡异的阴风又刮了起来,陆文宣眼角余光瞥见摇晃的烛台,下意识往蔺明易的身边靠了靠。 蔺明易道:“此事既然是在蔺家军剿匪途中发生的,我就应该知情。” 陆文宣此时还在观察身后的烛火。 “王爷。” “啊?” 蔺明易:“你在看什么?” 陆文宣想起不久前吹过来的妖风伤口的位置还隐隐作痛,他指腹摩擦了两下水泡的边缘,双唇微启,本想要说什么,许久又强撑着笑摇了摇头。 “我中毒一事,真就那样难以启齿吗?还是说你陆文宣听信外面的疯言疯语,对蔺家,对我都有所忌惮。” 陆文宣疾言厉色道:“怎么可能!” “那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陆文宣蹙紧眉心,许久才艰难道:“是则安。” 蔺明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演戏天赋,也不知这一刻是否演出了讶异,他看着陆文宣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文宣轻叹了一口气:“是断肠散,一开始就奔着取你性命来的,若非你身体比常人健壮,恐怕连命都无法保全。” “断肠散,齐国境内缺少做断肠散的药材,他准备了多久?为何会选在这几日下手?” 陆文宣被蔺明易的话一点思绪顿时清明了不少。 才开始听蔺明易那些荒唐的言辞,陆文宣气急了,都无法思考到深处去。 “我即刻派人去审。” 蔺明易握住了陆文宣的腕口,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神色落寞,慢慢松开手。 “就劳烦摄政王了。” 陆文宣温柔地拍了两下蔺明易手背,似在做无声的安慰。 又唤来宫里的医师为蔺明易开了些温补的汤药后,陆文宣摸了摸蔺明易的脸颊。 “旁的事不必多想,我会审出蔺则安背后指使的人是谁,给你一个交代。” 蔺明易牵扯出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微微颔首。 陆文宣走的时候,又命人炖了不少温补的吃食为蔺明易温补身体。 蔺明易现在只需等着事情一点点发酵。 不只是毒杀亲兄,又或者说毒杀亲兄不过是事情的开头,为的是让蔺家军失望。 可接下来的事,断不会就此结束。 晌午。 蔺明易去了一趟关押蔺则安的军帐。 掀开门帘,军帐内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淡淡看了一眼被绑在木架上鼻青脸肿的男人,合拢了身上的斗篷。 听着逐渐走近身边的脚步声,被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蔺则安,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强忍着痛意晃动着身体,不时有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上渗出。 昨晚被兽夹夹过的地方,现在已经发脓溃烂,看起来好不可怜。 “哥,你既然醒了,你跟他们解释,这只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玩笑。” 蔺明易站在蔺则安跟前长舒了一口气,这间军营太冷,唇边都浮起一团白色的雾气:“断肠散也是玩笑吗?” “我怎么可能对你用剧毒,是有人诬陷我,我没有下断肠散!就……就是一点会让身体虚弱的药物而已……” 说到最后,蔺则安那张肿胀的脸都变得有些滑稽,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接下来像是肯定了什么。 “是让人身体虚弱的药,我……我以为只要让你虚几日,我便得可以试着顶替你的位置,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蔺明易的弟弟,我承认我这种想法是自私,但我真的没想过伤害你。” 字字句句说得情真意切。 蔺明易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摸那张曾经与自己相仿的脸,指腹落在蔺则安面颊上时,蔺则安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似是感觉到了委屈,随着脸上的疼痛,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哥,的都是陆文宣打的,他们趁你昏迷都欺负我,你要帮我讨回公道……” 要是蔺则安现在还能动,他狠不下去拉扯两下蔺明易的斗篷,又在蔺明易面前做出那副乖巧顺从的模样来试图让对方心软。 却不知,对方早已不是受用于他示弱讨好的兄长,再见面两人不过是模样相似的仇人。 “我没死,陆文宣应该会看在蔺家和蔺家军的面子上判你流放。” 蔺则安试图挣开手腕上的绳子,去拉扯蔺明易,却只是徒劳无功,粗麻绳将他的腕口磨得通红。 一个平日养在府中身娇肉贵的小少爷,平日里连油皮破一点都会泪眼婆娑,今日被打成这样,又听说自己接下来要去流放,失声痛哭道: “哥,你和摄政王是兄弟,你帮我求求情,我不想去流放,我现在这样流放会死的。” 蔺明易笑弯了眉眼,手上的东西从摸改为拍了拍蔺则安的脸颊:“不会流放的。” 蔺则安听见这个激动得鼻涕都喷了出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父亲不在,你也会照拂我的。” “会收监,斩首。” “不可能!”蔺则安脸色大变,那颗心还没有完全落下又被提了起来:“不可能,只是毒杀你而已,你还站在这里,我为何要死?!” 说到此处,蔺则安沉默了几秒,再看向蔺明易时,已是目眦欲裂,他疯狂地挣扎着:“你和陆文宣合起伙来陷害我!没有什么断肠散,蔺家军、陆文宣和你一唱一和,就是想让我死!” 见到蔺则安这副疯狂攀咬的丑态,蔺明易只觉得可笑。 现在连这张脸都不像自己了。 就仿若一个即将崩溃的疯子,他也不恼,略带凉意的指腹将蔺则安鬓角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也不会斩首。” 蔺则安怨毒地瞪着蔺明易道:“你故意来折磨我,不就是下了毒吗?你不也活得好好的!真要继续追究,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见父亲……” “通敌卖国,按齐国律法当处以凌迟。” “蔺明易你想污死我!” 蔺明易冷笑了一声,扬起手狠狠抽了蔺则安一嘴巴,血从蔺则安的唇角渗了出来。 他浅笑着看向那张又红又肿的脸,为蔺则安整理着衣襟:“待到罪名定下后,我会向王上请旨,将你的刑罚定在我大婚前,就当是则安送给哥哥的贺礼。” “蔺明易你以为污死我父亲的旧部就不会知道吗?”蔺则安还在嘴硬,可却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颤音。 他此刻才发觉,蔺明易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逗趣他的意思,哪怕是要他死,都说得如此认真。 “则安,你敢说你没有通敌卖国吗?” 蔺则安无声地张了张双唇,他心里自然知道他为何要跑到军营里毒害蔺明易。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前一秒还骂骂咧咧的人,下一秒在木架上挣扎,看向蔺明易的眼神多了几分乞求。 “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帮帮我,你帮我跟摄政王求情,我只是犯了个小错,你是哥哥,这样都不肯原谅我吗?” “别害怕,到时我会亲自观刑。”说到这里蔺明易伸手掩住了上辈子自己刮花的半张脸,“则安你说先从脸割好不好?” 那双漂亮的眸子带着笑意,蔺则安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期待。 “疯子!蔺明易你这个疯子!你会不得好死的。” 蔺则安一边像是感觉不到痛楚般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咒骂着蔺明易。 声音大到传出了营帐外。 不多时,陆文宣身旁随行的阉官走了进来,拿着手中的木片狠狠抽向蔺则安的脸颊。 蔺明易回头看了一眼蔺则安此刻的惨态,眉眼中都带着笑意。 他享受无能者怨毒的目光。 若这世间死去的灵魂真能化为恶鬼,那为何蔺家军惨死的弟兄,齐国被屠戮的郡县,没有恶鬼将蔺则安拖进地狱。 所以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把恶人踩入泥泞里。 出了军帐。 匆匆赶来的副将又为蔺明易披上一件兽皮:“昨日才吐血昏厥,今日天气寒凉,跑到这里来作甚?” 蔺明易故作担忧地看了一眼军帐:“我现在已无大碍,让他受点罪,便也罢了。” “少将军,此时不只是毒害你那么简单。” 蔺明易紧起了眉心:“他不是说因为怨恨我,才会想要毒杀我的。” “将军,摄政王有事想邀你详谈。” 蔺明易沉默了几秒后,微微颔首,与副将一同前往了陆文宣的营帐。 陆文宣看了一眼蔺明易身旁的副将,低声道:“退下吧。” 副将没有动,目光望向蔺明易等着他们跟从的小将军发号施令,眼见蔺明易微微颔首,他才离开了营帐。 陆文宣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蔺明易坐过来。 “明易,此次匪患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 蔺明易从怀中掏出一封匿名信递到陆文宣的跟前:“这是有人放到将军府门外的,我本意也想借着此时出城操兵,也好避过李将军,谁知道那些人果然不对劲。” “明易看那些人真的只是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匪徒吗?” 蔺明易垂下眼帘:“和他们有关的事情确实很奇怪,可那对方的身手又不像是寻常百姓……” 陆文宣掏出一块商国的令牌丢到了蔺明易面前。 蔺明易紧起眉心,低声道:“什么意思?” “这是我派人去搜了你们剿灭的几处匪地找到的东西。” 蔺明易拿起桌上的铜牌轻轻摩挲着,很久才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这就是蔺则安要下毒害我的原因。” 陆文宣怕蔺明易身子刚好,又因为此事伤了心神,赶忙握住蔺明易的手腕道:“也不一定,我的人还在查探,若则安所作所为与商国无关,我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蔺明易沉默了,他看了一眼陆文宣,眼底流露出遮掩不去的疲惫。 直到陆文宣捏了两下他的手背,他才如同恍然初醒般,看向陆文宣道:“若蔺则安真的不顾家国,不顾惨死的父亲为商国谋算,便按齐国律法处置吧。” “明易……” 蔺明易站起身来,面向陆文宣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我蔺明易教弟不严,竟让他做出此等通敌叛国的恶事,还请摄政王责罚。” 陆文宣赶忙起身去拉蔺明易:“明易,就算有错,也是蔺则安一人的过失,你为了齐国险些殒身,蔺老将军也惨死沙场,尸骨无存,哪怕蔺则安真的通敌买卖国,王上断不会因蔺则安一人所为,祸及蔺家。” “臣代蔺氏全族谢过摄政王的宽宥。” 说完,蔺明易才缓缓站起身来。 虽断肠散的毒被花白堇承担了大半,可这身体本就虚弱,又迎着冷风演了那么一遭,早已支撑不住。 此刻当着陆文宣呕出一口朱红,身体一软便倒了下去。 见蔺明易吐血昏厥,陆文宣赶忙唤人来为蔺明易诊治。 今夜直接就宿在了陆文宣的营帐中,更是被前来诊治的医师架着灌下了几大碗苦涩的药汁。 陆文宣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拨开蔺明易额间的发丝,心口止不住地钝痛。 “来人。” 外面守着的阉官急忙走进帐内。 “让人好好招呼蔺则安,留着条命便可。”陆文宣勾起蔺明易散在枕边的发丝,“明易的身体才见好转,又被那个蠢货害成这副模样,若非他是明易的亲弟,本王恨不得拔了那厮的舌头。” 阉官对着陆文宣微微欠身:“奴定会好好招呼那毒害蔺将军的逆贼。” 陆文宣道:“别吵扰到明易,昨夜那人便吵得本王头疼。” “是,王爷。” 在陆文宣这番话后,蔺则安被人用木棍堵住了嘴,被人在军帐内狠狠磋磨了一整夜。 而陆文宣本欲与蔺明易同榻而眠。 刚要在蔺明易身边躺下,帐中那股妖风又再度刮了起来,立在榻边的烛台倒下,险些把陆文宣的衣袍给燎了。 陆文宣站起身来,原本放在桌案上的竹简也飞了过来,他偏身避开,正想到躺在榻上的蔺明易会不会被飞来的竹简伤到。 未料那竹简竟稳稳落在了蔺明易的脸边。 陆文宣皱起眉心环顾了一圈四周,明明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可蔺明易身边诡异的现象不由让他后背发凉。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火光熄灭的烛台,低声道:“来人。” 在外守候的侍从闻声进屋。 他沉声道:“你们几个看顾着蔺将军,若蔺将军身有异样,即可让人来唤我。” 侍从点头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军帐。 跟在他身旁服侍小厮刚好端着晚膳过来,见他从军帐了出来,赶忙迎到了他身边:“王爷今晚不在帐中入眠吗?” “我去明易的军帐歇息。” “将军的军帐哪里比得王爷这里安排得惊喜,况且地上的血污一直没有清理干净,榻上还都是药味。” 陆文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帐:“待回宫后让几个巫祝伪装成奴仆的样子到蔺府好好看看。” “王爷?” “明易他或许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小厮没有再往深处问,微微颔首后,找了几个随行的侍卫去收拾蔺明易的营帐。 与此同时。 花白堇坐在了蔺明易的身边,他抬手想要戳一下蔺明易的额心,透明的指尖从蔺明易的脑袋上穿了过去。 他怀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小负心汉,本尊为你受了那么大的罪,你一起身就忙着跑来跑去地演戏,都不想着来看看本尊,本尊为了装成路遇匪徒在身上割了多少下你知道吗?” 榻上的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着,听不见他说的话,也无法回应他。 他看着蔺明易的脸,心又软了下来:“我果真是败给你了,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垮了,往后别再使这样自伤的计谋了,好不好?” 说着他在蔺明易身边躺了下来。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小院。 只有他和蔺明易一起住小院里,小将军每次被灌完折磨人的汤药,都会在他的妖力下昏昏沉沉地睡去。 本就孱弱的身体,在日日的磋磨下,几乎很难看到活人的生气。 商丞川身上有真龙之气,又有商国祖上王气庇佑,他根本近不了商丞川的身,已无法杀了日日宿在商丞川宫中的蔺则安。 那时他犹豫过要不要杀了蔺明易,尽早结束小将军的痛苦,可小将军不想死,而他同样也狠不下心来。 “如果我早一点冒死冲撞龙气,杀了他们,你上一世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花白堇侧浮在榻上,半透明的指尖描摹着蔺明易的轮廓。 “要是你没重生就好。”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算了,有些厌恶我也罢,至少不会再被他们欺负了。” 毕竟上一世一只费尽心思想要夺去魂魄的妖怪,与一个被妖纠缠又深陷困局的凡人之间,能给互相留下什么好印象。 只不过在蔺明易的认知里,狐妖是冲着他的魂魄来的,二人没有交情,哪怕绝境时狐妖都高高在上地等着对方的低头。 在感情没有萌芽时,他所关注的唯有眼下美味的食物,何时会自愿献出自己。 花白堇发出一声喟叹,缓缓收拢掌心的同时,半透明的身体渐渐消失在了军帐内。 …… 蔺明易在帐内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才自觉有所好转。 等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回城的马车上。 马车是陆文宣备好的,车内一切陈设都是王亲才可享受的规格,窗子四周已经被厚毯子封上了,一丝凉意都渗不进来。 蔺明易刚坐起身来,在旁服侍的阉官赶忙近前来。 “将军想拿做什么吩咐奴去做便是。” 蔺明易道:“花大夫呢?” 半透明的花白堇眯笑着眼:“还算你有良心,一醒来就想到我了。” “回将军的话,花大夫受了重伤,至今还未醒来,王爷说花大夫是将军心尖上的人,会把花大夫送回宫中最好的大夫医治。” 蔺明易紧起了眉心道:“现在他在哪?” “安置在马车内。” “停车,我要去看看他。” 阉官看向蔺明易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色:“将军外头风大,等到了宫里,将军随时都可以去查看花大夫的情况。” 蔺明易冷声道:“停车。” 上过战场的人,哪怕眉目生得再清俊,脸色一沉,仍旧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阉官沉默了几秒,只能掀开帘子让外面的车夫停下马,又回头对蔺明易道:“将军,奴家先去把载着花大夫的马车叫停,外头风大,你在马车内稍坐片刻。” 见蔺明易颔首,阉官才跳下马车,对着陆文宣所在的马车比了个手势,马车才慢慢停了下来。 阉官上车刚拉开门帘,陆文宣清冷的声线便从马车内传了出来:“明易那边出什么事了?” “回王爷,将军说要与花大夫同乘。” 陆文宣微微紧起了眉心,想要拒绝,又心知花白堇是蔺明易的人,最后的去处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也没必要因为一个花白堇,而和蔺明易之间产生嫌隙。 “你带蔺将军过去吧,天有些冷,为他披好斗篷,他现在身子弱,莫要着凉了。” 阉官毕恭毕敬地欠身应是。 此时陆文宣身旁服侍的小厮,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王爷对蔺将军这般上心,蔺将军竟还挂念着那铃医,论品貌、论能力、论地位,王爷都胜过那铃医,蔺将军怕不是瞎了眼。” 陆文宣冷冷地瞥了身旁的小厮一眼,小厮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本王确实不明白,明易与那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为何偏为了那样一个人跑到宫内请旨赐婚。” 小厮轻声道:“或许将军另有心仪之人,那铃医不过是将军为了掩饰用来当幌子的。” “为何这样觉得。” “王爷人那么好,将军与王爷从小一起长大,若非有什么旁的缘由,将军怎可能会看上那铃医。” 这话倒是很合陆文宣的心意,他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马车内的木边,仿若小厮猜测中那个真正心仪的人是自己。 可惜,决定和花白堇成亲确实是为了当幌子。 但与情爱无关。 蔺明易跟着阉官来到了花白堇的马车内。 “马车不用去宫里了,直接回将军府。” 马夫看了一眼面前的阉官,两张为难的脸面面相觑。 半晌,阉官才拉开门帘赔笑道:“将军,王爷说了将军的身体最好去宫中调养。” “那你帮我去回了摄政王,说我只想回将军府养伤。” “将军……” 蔺明易半点面子都没给眼前的阉官留,直接伸手将轿帘盖上。 马车内。 花白堇身上的伤一看便是蔺家军的军医帮忙包扎的,看起来不似宫中医师那么小心精致,却足够为花白堇的伤处止血。 他为花白堇掩了掩身上的被褥,捏在两指间有些太薄了,马车里时不时还有寒风刮进来,环境糟糕得要命。 “怎就被安排在这样一辆马车里。” 花白堇的灵体坐在旁边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个姓陆的小子坏得很,他就是嫉妒你要娶我过门,故意苛待我。” 狐狸现在的状态,还剩一点灵力能带动实物,却没办法与蔺明易说话,甚至于蔺明易若是遇到危险,也无力去保护。 正在这时蔺明易脱下了身上的斗篷给花白堇披上。 灵体状态的花白堇围着蔺明易绕了一圈:“你披上,我不冷的,别看我身上是人的模样,但还是狐狸,小将军披上吧,别着凉了。” 他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可看着蔺明易波澜不惊的双眼,还是泄气般地低下了头。 这一次本体伤得厉害,又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用丹药来维持人的模样,想来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到本体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认命地落在了蔺明易的身边,透明的魂体虚弱地贴在蔺明易身边。 “小将军能摸摸我吗?” 蔺明易揉了揉花白堇的发顶:“你也没说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我还要等你多久……” 花白堇弯起唇角,脑袋虚虚地落在蔺明易的肩头:“小将军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这句话预料之中地没能听见任何回应。 花白堇眼神落寞,他开始讨厌这种感觉了,讨厌明明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对方却完全不会感应到他的存在。 马车一路狂奔,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后才停在了将军府外。 候在门外的长云看见蔺明易回来赶忙上前搭了把手。 蔺明易才将花白堇抱下了马车。 明知道待在本体内会让自己的灵体不适,花白堇还是没忍住钻回自己的身体内,哪怕还没办法睁开眼,可在蔺明易的怀抱里待上一会也是好的。 蔺明易感觉怀中的身体动了动,赶忙低下头看了一眼花白堇,狐狸歪在他怀里,苍白的脸色下看不出生气。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在想什么呢,他不是说过会昏上很长一段时间。” 花白堇很想回话,可身体因为吸收了太多断肠散受损严重,需要妖力一点点调息才能恢复。 灵体在这具身体里待得难受,还不等蔺明易抱着他跨进大门,他就从体中弹了出来。 花白堇刚离开本体,一个仅有蔺明易膝盖高的小豆丁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双臂直接抱住了蔺明易的小腿,漂亮的眉眼巴巴地看向蔺明易。 旁边的阉官见状快步走到蔺明易身旁:“哪里来的小乞丐,也敢冒犯了蔺将军。” 阉官刚伸手要把抱着蔺明易腿不放的小男孩拉开,没想到这小男孩转过头一口咬住了阉官的手。 “啊!松开!快松开!” 小男孩瞪大眼睛,任由阉官怎么甩动手腕,嘴都死死地咬着对方的掌心不肯松开。 奇怪的是,抱着蔺明易的手也没有松开。 许久那阉官被咬得受不了了,才柔下声音道:“小祖宗,求求你别咬了,再咬这手就要断了。” 男孩听到这话迟疑了片刻后,才松开了嘴,肉嘟嘟的小脸贴着蔺明易的腿,奶呼呼地大喊了一声:“爹。” 随着这一声洪亮的爹,刚准备下马车的陆文宣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车上摔下去。 “爹。” 蔺明易微眯起双眼:“你在叫我。” 小男孩认真地点了点头:“爹爹,你还急不急的,你和花爹爹相会的时候把我忘记在山上了,那山里下了好大很大的雪。” 是那个奇怪的铁球。 蔺明易倒吸了一口凉气,若非今日在将军府门外又见到这东西,他都快忘了,他的重生全亏了一个铁球。 男孩对着蔺明易咧开嘴笑:“我可以跟爹爹回家了吗?” 还不等蔺明易同意,陆文宣便快步赶到了蔺明易的身边,看着那孩子的模样,越看越觉得与蔺明易相似。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模样,长得若是快些,应该和这个孩子的个头差不了多少。 又想起小厮说蔺明易娶花白堇只是为了掩盖什么,不好的念头钻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蔺明易,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模样姣好的孩子,许久才艰难地问出口道: “明易与这孩子……” 蔺明易浅笑道:“摄政王还不回宫复命吗?” 陆文宣:“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宁清那边也已经知会过了。” “嗯,商丞川呢?” “派人捉拿他时,他已经不在蔺家了,不过画像已经传下去了,想来在他回商国前,定能拿下他。” 蔺明易蹙紧眉心:“我也可以一起搜寻那逆贼的下落。” 陆文宣长叹了一口气:“你身上余毒未清,当好好养病才是,莫要为这些事影响了心神。” “蔺则安会怎么判?” “他毕竟通敌卖国,本应该重重责罚,以儆效尤,不过你与他毕竟是兄弟,只要你想,本王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他一条性命。” 蔺明易冷声道:“以儆效尤吧。” “明易,那蔺家怎么办?蔺则安若是被拉出来,往后你将面对多少疯言疯语。” 蔺明易:“蔺则安与商丞川一起放出来,父亲才能清白,他可以是生下逆子,导致军事布防图被泄露才惨死的蔺将军,但绝不能是与敌国勾结,生死不明。” 蔺父而今只剩下几块残骨,他不愿意看着惨死的父亲,成为旁人口中猜忌的对象。 陆文宣看着蔺明易轻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此事我会尽快处理妥当,断不会让你,让逝去的蔺老将军失望。” 蔺明易点了点头后,怀里抱着花白堇,腿上挂着孩子模样的系统走进了蔺家的宅院。 偌大的蔺家而今冷清得要命。 长云道:“少爷,这位小少爷该如何安置。” “在我院子附近,备一处小院给他住下。” “是,少爷。” 长云刚才在门口听了听摄政王说的话,也知道这是少爷要放弃二少爷了…… 重伤的花大夫,被关入死牢的二少爷,连夜消失的商丞川。 一场剿匪后,蔺家变了太多。 蔺明易将昏迷不醒的花白堇安放在了院里的空房,系统也被家丁带下去更换衣物。 待放下花白堇后,蔺明易杵在花白堇的床边久久没有言语。 长云紧跟在蔺明易的身边道:“少爷,二少爷今日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你身子还未好,切莫太过神伤。” 话音刚落,蔺明易突然笑了起来,他抬手覆上了双眼,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长云覆上蔺明易的肩头:“少爷。” “这一次蔺则安翻不了身,对吗?” 长云被蔺明易这话惊得愣了几秒。 “我不会让他翻身的。”蔺明易疲惫地合上了双眼,“哪怕陆文宣有所顾忌,我也会把蔺则安通敌卖国的罪责给坐实。” 长云看着蔺明易脸上的笑意,沉默了几秒后,才柔下声音道:“少爷,你这次受了不少罪,先回去休息吧。” 蔺明易颔首:“商丞川怎么样了?还有你们联系上嘉柔公主了吗?” 长云道:“商丞川已经跑到了云岭郡,此番折损了不少部将,派去联系嘉柔公主的人马,不会那么早就传来消息的。” “恩,一旦有消息便及时告诉我,我要和嘉柔公主见上一面。” 长云不解道:“将军,此番蔺则安通敌的罪责坐实,与商国极有可能会再战,嘉柔公主是商国人。” “我知道。” 长云本想再问什么,话到嘴边只是朝着蔺明易的方向微微欠身:“少爷舟车劳顿,长云这就去为少爷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蔺明易点了点头,待到长云离开,他才疲惫地坐在了花白堇的床边,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伸手摸了摸花白堇的丹田处,似在思虑了许久后,从怀里摸出一颗药,喂到花白堇嘴里后,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换好衣服的系统又抱住蔺明易的小腿。 “宿主!我那么辛苦地温暖你,你怎么可以把我丢在雪山上不管不顾。” 蔺明易道:“我醒来你就已经不见了。” 此时灵体状的花白堇哼哼了两声:“我又不认识你这个铁球,就不把你捡回去。” 球球愣了几秒,转头看向飘在自己身边的魂魄,大喊了一声鬼呀,瘦小的身躯跳到了蔺明易的身后,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去看漂浮在半空中的花白堇。 小狐狸又惊又喜,快速地飞到了系统的身边:“你能看到我是不是?你能不能帮我和小将军说话。” 系统看着小狐狸,圆溜溜的大眼睛微眯成一条线。 蔺明易看着系统怪异的举动,不安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系统乖巧地摇了摇头:“统统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说完他还趁着蔺明易没有注意到,对着蔺明易做了个鬼脸。 “呸,你才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花白堇气得都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豆丁给掀翻在地。 系统轻哼了一声,用口型回应道:“就是要报复你。” 花白堇忍不住上前对着系统的脑袋挥拳,可无一例外都从系统的脑袋上穿了过去。 蔺明易牵着系统回到屋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那天在天绝山上能量耗尽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不过我还是一直在观察着宿主哦!” 蔺明易蹙紧眉心,生怕系统说教自己,直接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塞到系统的嘴里。 系统咬着糕点,美滋滋地咧嘴笑。 在雪山这几日他就发现了,蔺明易做什么他都阻拦不了,原先是太空金属,哪怕说些宿主不乐意听的话,宿主就算真生气劈它,它也坏不了。 可现在是凡胎□□,他还不知道怎么变成球球,如果被宿主用刀劈了,他岂不是要顶着一半血肉模糊的身体到处走。 想到这些他就不禁咋舌。 为了活着,忍辱负重一些也没事,任务完不成,但球球活着不就好了嘛! “是我不好,我应该把你一起带回去的,你就帮我告诉小将军,我在他旁边好不好。” 系统咬着糕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花白堇气得忍不住用妖力把桌上的糕点给掀了。 蔺明易正在看兵书,只听哐啷一声,原本放在桌上的糕点洒了一地,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吃东西的系统。 “桌子上的糕点是你掀翻的吗?” 统子舔了舔沾着糕点沫的手指,对着蔺明易乖巧地摇了摇头。 蔺明易蹙紧眉心,不确定道:“花白堇,是你吗?” 第50章 花白堇听见蔺明易这样问,立马飘到了蔺明易的眼前晃了晃去。 那双漂亮的眼眸中装着窗外的漆红柱子,装着更远处的草木,却唯独没有装着自己。 灵体本就是半人半兽,此刻耷拉下耳朵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404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软了下来,手拉扯了两下蔺明易的衣袖,指着飘浮在半空的大狐狸,奶声奶气地开道:“宿主,他就在你眼前。” 蔺明易闻言微愣了片刻道:“你看得见他。” 404乖巧地点了点头。 蔺明易在桌边坐了下来,从托盘里拿出两个杯子装上了茶水,将另一杯茶水推到身旁的空位处。 “你要睡上多久。” 花白堇指节蹭了蹭鼻翼:“伤得有点重,人界灵气稀薄,不如天绝山的洞府,兴许得睡上半年。” “要半年那么久。” “恩,若不然你陪我回趟天绝山,说不准能快些好起来。” 蔺明易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养吧。” 系统杵着下巴在两人中间充当传话筒。 “宿主,狐狐看着你不肯陪他回娘家,咬着手帕要哭了哦。” 说完系统还啧啧了两声,配着这副奶团子的模样,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花白堇怔愣了几秒,对着统子的方向竖起一个大拇指:“等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404看向花白堇感激的眼神,无奈地用手挡住了半张脸,心中暗自腹诽道:等你能活到报答我的那天再说吧。 坐在一旁的蔺明易喝了一口茶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等忙完这阵子,再看吧。” “好,我不急得,小将军什么时候忙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其实三朝回门也行,我们妖族没多少规矩,一切按照凡人的礼数便好。” 花白堇说这番话时,灵体虚浮地坐在桌边,脸上带着笑,好像下一秒便能与蔺明易成亲了。 系统都不知道怎么转述花白堇的话,手指尴尬地擦着额头,双眼无奈地看向花白堇的方向,正在试图组织着语言。 见系统神色有异,蔺明易无奈道:“他还在难受吗?” 系统无声地张了张嘴,把刚才的话从脑袋里顺一遍,正在努力精炼语句,又觉得这只九尾狐说的话好像句句都带着感情,缺少了那句都形容不出来九尾狐这副不要钱的模样。 话还没说出口,蔺明易轻叹道:“朝中接下来有许多事要处理,待事情闹大,我确实要避开一段时间,到那时跟你回去吧。” 于蔺明易而言,花白堇若能早些醒来于他而言没有坏处,再者一点小的退步,便能让那只狐狸心中欢喜。 对方毕竟为了自己承了那么大的苦楚,一点甜头都不给,便显得过于凉薄了。 虽他这颗心早就冷了,但想要演出几分感情来,又不算难事。 花白堇凑近蔺明易面前,唇角扬起的幅度更是压都压不住:“真的吗?那到时我带你去我的洞府看看,那地方灵气充足是我五百年前,跟一个大妖打下的,我可喜欢那里了。” 小狐狸说是活了千年的九尾狐,可浮在桌面上与蔺明易夸夸其谈着自己藏在天绝山中的宝贝时,那双眼里都透着光亮。 他是欢喜的,欢喜地诉说着山上的奇珍,说着到哪里一定会为蔺明易养病,把他种的仙草都拿出来给蔺明易看。 “喂,铁疙瘩,你快把我这些话复述给小将军听啊!” “我听见了。” 蔺明易的声音传入耳内时,花白堇愣了一瞬,又在对上蔺明易双眼时,羞涩地化作一只拇指大小的白狐躲在了花瓶后面,偷偷地去看蔺明易。 “你藏在哪里作甚?死皮赖脸在我床榻上不肯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花白堇怯怯地露出了半个脑袋,对着系统的方向尴尬地开口道:“他真的能看见我吗?” 系统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板着脸看着花白堇,显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对对,我用上一个宿主那里的积分换的能量,帮了你一点小忙,我还要去吃糕点,才不想待在你们两个中间当传话筒。” 说完系统背着小手大摇大摆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对着花白堇抛了个眼神。 改造反派是改造不了了,蔺明易这副背负着血仇,且上辈子死时还憋着气的模样,劝宿主做个善良友爱的好青年,一定会被宿主劈成两半的吧! 想着这些小孩模样的统子回头看了一眼蔺明易,对方正坐在桌边不动声色地品着茶水。 接下来脑海里就闪出了,蔺明易在战场上一箭射穿敌人额头的资料印象,他用力摇晃了两下脑袋,还顺势摸了摸冰凉的后脖颈。 “太残忍了。” 蔺明易还在逗趣躲在瓶子后的花白堇,听见统子的一声感叹,他偏头望向不远处的统子,疑惑道:“什么?” 系统往后跳了半步,对蔺明易礼貌地鞠了一个躬:“爹爹,我去吃糕点了,你和狐狐慢慢聊哦。” 说完系统跳出了房间,转身时还不忘将门关上。 花白堇站在瓷瓶后道:“小将军现在真的能看见我了吗?” “骗你做什么?铁疙瘩不也说了吗?” 那个铁疙瘩离开后,蔺明易还是能和自己说话,他心下狂喜,忍不住跃到蔺明易的跟前。 站在桌子上时,身体还是半透明的,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他想去摸一摸蔺明易拿着杯子的手,果然半透明的手掌还是从蔺明易的腕口穿了过去。 他小手搭在脑后,朝着蔺明易的位置尴尬地笑了笑:“因为灵体的关系,还是不能碰到东西。” “那桌子上的糕点是怎么被掀翻的。” 花白堇眨巴着眼道:“妖力啊,我妖力很强的!”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膛,九条尾巴得意地在身后摇晃着。 “我可是修行上千年的狐妖,就算本体还昏迷着,陆文宣那个混蛋玩意想摸你的脸,还不是被我烫了一手背的水泡,还有啊……” 蔺明易不想笑的,可看着只有花白堇巴掌那么大,却还得意洋洋地诉说着他如何掀翻烛台烫陆文宣手背,燎陆文宣衣角,有时还会把当时的画面给演出来。 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滑稽和可爱。 蔺明易轻轻弹了一下花白堇的狐狸耳朵。 花白堇捂着耳朵,红着脸低下头,嘴里还小声喃喃道:“小将军怎么可以乱摸,你这样乱碰本尊,是要对本尊负责任的……” 他边说边用手扒了两下狐耳。 “你不是灵体吗?我碰你时连感觉都没有,你能感觉到。” 花白堇手上的动作一顿,心虚地看向蔺明易:“小将军连这都能察觉到,啧,有点难骗呀。” 蔺明易无奈地笑了笑,哪怕变成巴掌大小,花白堇还是那个脸皮厚,还嘴贫的丑狐狸。 也不知道这一千年是怎么走过来的,竟没被遇到的妖怪给打死。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花白堇道:“平日我们都在一间房里睡的。” “你的灵体应该无法缓解我的伤势吧。” 花白堇怔愣了一下,泪眼汪汪地看向蔺明易,哽咽道:“小将军用完我,连遮掩一下都不肯,就把我给抛弃了……” 说到这里,花白堇深吸了一口气:“人间话本里的负心汉都会骗上一二,你怎连骗骗我都不肯。” “那便说明我并非负心。” 花白堇巴掌大的身躯往地上一倒,神色悲伤道:“这些时日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说完,小狐狸就倒在了地上,悲伤之余还露出了一只眼睛来观察蔺明易的神色变化。 蔺明易看着这只爱演的狐狸,揉了揉吃痛的额角:“离开本体太远会不会影响你的恢复。” 听见这话,小狐狸立马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眯笑着眼看着蔺明易摇了摇头。 蔺明易起身从被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又垫上了一些柔软的布料在里面。 半透明的花白堇凑到木匣身边,一脸疑惑道:“这是什么?” “你回去前睡的小床。” 灵体碰不到里面的东西,哪怕躺下也只能漂浮在木匣里,可花白堇脸上还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若能碰到蔺明易的皮肤,他真想抱着蔺明易的手背蹭一蹭。 蔺明易把小床放在枕头边,轻声道:“也不知为何一定要与我睡在一块。” “我一只狐狸睡不着嘛。” “那没遇到我之前,你在天绝山和谁一起睡。” 花白堇轻咳了两声,漂浮到木匣上躺下,灵体是落不到柔软的布料上的,只能虚浮在半空。 “我困了,小将军也快些就寝吧。”他边说边拍了拍身边,眼睛微微拉开一条缝,脸上还带着笑。 正在这时,长云敲了敲房门后,推门而入道:“少爷,已经为你备好热水了,请移步右厢房沐浴更衣。” 花白堇听说蔺明易要去沐浴,立马从木匣里跳了起来:“我也要去。” 长云盯着那跳出来的半透明灵体,吓得瞪大了双眼,没有尖叫出声,整个人却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时这两人还没有发觉,因系统的缘故,灵体般的花白堇,不只能被蔺明易一个人看见。 蔺明易用眼神示意花白堇待在房里。 花白堇兴致缺缺地落入木匣中:“我在外跑了好多日,身上还都是血口子,怕都已经有味道了。” “鬼……鬼啊……”长云吓得身体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花白堇立马反应了过来,躲进了木匣里。 蔺明易无奈地瞥了一眼花白堇,想要脱口而出的苛责,到最后变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不是说准备好热水了吗?还不领我过去。” 长云大张着嘴,看着前方已经消失的透明灵体,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少爷,鬼……鬼……” “我看是最近蔺家发生的事太多,已经让你昏头了。” 长云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向前方,花白堇的灵体比刚才又缩小了些,捂着嘴,蹲在木匣里不敢出声。 “刚才我看见这个半透明的东西躺在少爷的床榻上,而且那东西还开口说话了……” 蔺明易蹙紧眉心道:“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昏话。” 长云用力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后,看着蔺明易木讷地点了点头,才开口道:“我带少爷先去沐浴更衣。” 此时的木匣内,花白堇愤愤地咬着衣领,身体在木匣内来回打滚。 他也想去看小将军沐浴更衣! 要不是本体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还想去跟小将军鸳鸯戏水,千万种不甘汇集心中,却连哼哼都不敢发出来。 长云陪着蔺明易出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屋内。 “长云。” 听见蔺明易的喊声,长云赶忙来到蔺明易的身边:“将军最近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 长云紧抿着双唇,不安地环顾了一圈周围:“摄政王身旁的小厮,临走前还问过我,少爷身边是不是跟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蔺明易沉默了几秒,想到花白堇对摄政王做的事情,也渐渐回过味来:“你觉得能有什么?” “少爷,你这些年一直征战沙场,我在想,会不会是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又或者在重伤后,招惹了边境的孤魂野鬼……” 说到这里长云凑近蔺明易身边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要不要请个道士来蔺府看看,我知道少爷一身正气,肯定不怕这些,可蔺家这些时日一直出事,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蔺明易没有说话,依旧朝着放有浴桶的厢房走去。 身旁长云还在劝,时不时说出几个他在民间听过的鬼怪传说…… “少爷我说的这几件事,最后被鬼怪招惹上的人,最终都落得惨死的下场。” “帮我找几个真正有道行的,不过府,我单独去见。” 长云迟疑了片刻,又急忙点了点头:“少爷思虑的是,蔺家刚发生了那么多事,若被人发现与那些人来往,指不定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蔺明易看着长云的呆样本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 在蔺则安出事后,蔺明易在府中告病了五日。 好在陆文宣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回王都的第五日,便将蔺则安被商国质子蛊惑,出卖军事布防图,导致蔺老将军战死沙场的恶事公布天下。 蔺则安关在木牢笼内游街那日。 蔺明易戴着斗笠站在街边看着。 那张与他相似的脸仍旧高肿着,身上的囚衣已经结了血痂,一副狼狈颓然的模样。 “蔺将军一生为人磊落,怎么会生下这个不忠不义之徒。” “可怜蔺将军为这个逆子还背上了骂名,蔺则安死不足惜。” “蔺则安这个逆贼不只害死蔺将军,竟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 蔺明易站在人群中听着那些恨不得谩骂,满意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人说一生都活在了他的阴影中,不知而今关在木囚车里,终于听见有人喊蔺则安三个字,是否能如了他的愿。 看着关押着蔺则安的囚车走远,蔺明易转身离开了人群。 刚走到僻静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人群中跟了出来。 “小将军。” 闻声,蔺明易转过身,来人是父亲的旧部。 他脱下头上的斗笠,对着赶过来的人微微欠身。 “小将军,蔺则安那逆贼如今的下场不过就是咎由自取,你切勿太过神伤。” 蔺明易浅笑颔首:“多谢担心。” “我们蔺家军以后永远都会站在小将军身边,小将军于我们而言,便如蔺将军一样重要。” “我保证,此生我定不会辜负蔺家军的追随,也不会辜负父亲的希望。” 这一把虽说伤了身体,又许久无法动武,但终归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他回到蔺家后,便摸出一粒花白堇递来的丹药吃下。 站在院中看着枝头上冒出的嫩芽。 “初春近了。”蔺明易搓了搓双手,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 他不后悔一步步迫使着蔺则安走向身败名裂的结局,这一切都是蔺则安应得的,而今的下场,不过是前世今生报应在了一块。 接下来便是商丞川,便是整个齐国皇室。 “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又不带我去,回来又不马上来找我,我心都疼了。” 闻声蔺明易看向头顶的树干,只见花白堇小小的身躯坐在树干上来回摆动着双腿。 蔺明易道:“你现在出了蔺府必然会被周围的人当作妖孽。” “那个铁疙瘩挺无能的,就不能只让你一个人看见我吗?” 还不等蔺明易回应,长云就抱着斗篷走了过来。 花白堇见状立马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了树枝上。 “少爷在跟谁说话呢?” 蔺明易摇了摇头,指着枝头的嫩芽道:“长新枝了。” “初春也冷,出去时不披上一件斗篷,若是着凉了该怎么办。”长云边说边为蔺明易把衣服披上。 蔺明易浅笑着道:“何须那么小心,我身子骨向来硬朗。” “再硬朗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少爷得爱惜着自己的身子,老爷的血脉就只剩下你了。” 蔺明易转开话题道:“吩咐你们做的事情,做好了吗?” 长云眼神环顾了一圈四周,见院内没有其他人,微微颔首后,靠近蔺明易身旁道:“少爷,确定要这样做吗?” “对。” 他在等着下一次的风浪。 引线早已经埋好了。 现在正是燃爆的时候。 如他所想的那样,蔺则安已经叛国罪被捉后,李家就想借着这件事让蔺明易难堪。 公子李毕竟是李家这一代的单传,李将军身旁那么多女子,却那么多年都不见能怀上一个孩子。 外面都在传李将军的身子出了问题,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寻医问药,可惜直到公子李死,李家都没有传出喜事。 哪怕公子李是在冬猎时出的事,而将公子李尸首送回的人是蔺明易。 再加上…… 他留下了一些漏洞,让李将军知道公子李的死跟他有关系,却又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到王上面前顶他的罪,此时蔺则安出事,无疑是给李将军抵了刀。 李府内。 李将军看着桌上的断箭,沉下了脸色。 自公子李死后,李将军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仅几日便已苍老了数十岁。 “老爷,人已经带回来了。” 李将军轻咳了两声,手帕里还沾染着血丝:“把人带上来。” 两个粗壮的男人拖着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人走进了前院。 男人看见李将军后,都吓出尿来,不等对方开口说话,便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跟小人没有关系。” 李将军轻咳了两声,在旁的兵士狠狠踩向男人的手臂,男人在地上痛呼,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加难看。 “我儿当初带去的侍从就只剩下你活着了,冬猎后,你为何会失踪,若是说不出原因来,我便将你活生生拖去给院子里那几只狼狗加餐。” 男人连滚带爬地接近李将军身边,还没等拉到恶李将军的衣摆,就被身旁的男人踩在了地上。 剧烈的痛楚下,男人痛哭流涕道:“公子本意是去杀蔺将军的,还邀了几个世家公子,可狩猎刚开始的第一日,公子他们便没再回来了。” 李将军紧蹙着眉头,回想起公子李的尸身的情况,确实像是已经死了多日。 “为何他们都说,日日都能见到我儿回帐内。” “是……是摄政王派人伪装成公子一行人,我之后偷偷藏在人群中打听过,这个主意是蔺明易提的,而且公子打算杀了蔺明易那日,对方的行为也很奇怪,狩猎的单子应该能看得出来。” 李将军紧蹙着眉心,他已经把这次冬猎中能知道的信息都查探清楚了。 在公子李失踪的那一日,蔺明易确实猎得猎物比剩下的几日都要多,身旁跟着的侍从为了运送猎物,一并离开了蔺明易的身边。 之后蔺明易失踪,又在临近傍晚才被随行的侍从找到,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预示着蔺明易跟公子李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可跟在公子李身边的除了眼前的男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哪怕跟李家亲近的世家子弟,在公子李死后也有意回避李家。 李将军在得知这些事情后,便想着用商丞川和蔺则安的事情把蔺明易拉下马,可谁能想到蔺明易出城剿匪的功夫,蔺则安便以通/敌罪成为阶下囚,商丞川也早已不知去向。 在蔺明易回来的第八日,李将军便带着人到蔺家拜访。 蔺明易受到拜帖时,没有拒绝,不过还是把李将军在前院晾了一个时辰。 当他出现时,身上穿着宽大的斗篷,脸上没有血色,便连走路都靠长云在旁搀扶着。 “想必我的事,李将军已有耳闻,身体还未大好,怠慢了将军,将军莫要见怪。” 李将军冷哼了一声:“蔺将军都敢在我府中露兵刃,迟一些又能如何。” 蔺明易用手帕掩面轻咳了两声,目光淡淡瞥了一眼长云,长云心领神会,立马为正厅的两人奉上茶水。 李将军抬起茶水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好你个蔺明易,敢用冷茶来招待我!” “将军明知我家少爷中毒未愈,蔺家又出了那么大的病故,哪怕是与少爷相识的旧友,都不便来府中打扰少爷养病,府中现在人心惶惶,将军能喝上口冷茶就已经不错了,还想奢求什么。” 长云站在蔺明易身边底气都足了不少:“要我家少爷摆大宴来招待李将军吗?” 李将军登门本来是想找蔺明易不痛快的,刚看见蔺明易病得需要人搀扶,他心里又惊又喜。 谁曾想下一秒就被蔺明易身边的下人给数落了一通。 气得他狠狠将桌上的茶盏砸了地上:“蔺明易!我李家是世家大族,祖上跟着齐珣王开疆扩土,你蔺家不过是乡野出身,得无上皇器重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也总好过李家后继无人。” “蔺明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儿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蔺明易喝了口冷茶,浅笑道:“都那么多日了,李将军竟还未从爱子惨死的悲痛里走出来。” 李将军气得想要上前去抓蔺明易的衣领,地上的碎瓷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脚底。 比牛皮还厚的鞋底被瓷片穿破,锋利的一角扎破李将军鞋底时,刚才气得恨不得过来掐蔺明易脖子的男人,抬起脚痛呼出声。 蔺明易故作关切道:“李将军该不会是被自己打翻在地上的茶盏给扎了吧。” “蔺—明—易!” “府中有摄政王特意留在这里为我调养身体的医师,李将军要不要进院内看看?” 李将军强忍着痛楚,一瘸一拐地走到蔺明易跟前厉声道:“姓蔺的,别以为这件事便这么算了,我们来日方长。” “李将军出去的时候小心些,若两脚都扎进……” 话还没说完,李将军又发出一声痛呼。 蔺明易垂下眼帘,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啜了一口。 李将军疼得面色苍白,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两脚疼得厉害,最后只得一瘸一拐地往蔺府外走,嘴里还不停地低吼着欺人太甚。 见李将军走远,长云赶忙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瓷片。 “牛了,这瓷片真是牛了。” 蔺明易站起身来,把斗篷脱下来搭在一旁:“惊讶什么呢。” 长云蹲在地上给蔺明易比划:“李将军脚上穿着的是军靴,底要比普通的鞋底都厚,没想到竟被瓷片给扎破了。” 说到这里长云还抬脚踩了踩地上的碎片,又抬起脚来看了看鞋底,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是不是李将军那双靴子磨损太严重了,我这普通的靴子都能挡住这些碎瓷片。” “恶事做多了,报应罢了。” 蔺明易抱着斗篷返回了后院。 寝室内。 花白堇比蔺明易先一步回到了房内,他靠在木匣边:“解不解气,那混账老儿两只脚底都戳得血肉模糊。” 蔺明易浅笑:“解气。” “小将军就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模样好看。” “不想问我,为何要三番四次去挑衅李家吗?” 花白堇笑着摇了摇头:“不重要,无论小将军想做什么,我会陪着小将军一起。” 蔺明易无奈地笑了笑,只觉得这大妖有些怪,还有些痴。 与此同时。 马车上的李将军伸着鲜血淋淋的脚让大夫上药。 身旁的侍从道:“将军既然知道少爷的死跟那个姓蔺的脱不了关系,怎么不提剑杀了他,左右不过是占着王上重用才出的头,一条贱命。” “你以为我不想吗?嘶……轻点。”李将军狠狠踹向大夫的肩头,看上去六旬的老人,被李将军踹得许久都起不了身,“废物,把他丢下马去。” 老大夫对着李将军接连磕了几个;“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李将军冷笑道:“要是从马车上滚下去还能活着,就记住,你今日是为蔺明易受过的,来人,把他丢下去。” 在车上的侍从,拖着老大夫的双手将人硬生生丢下了疾驰的马车。 没有人敢说李家罔顾人命。 对方毕竟是齐国王都的世家大族,哪怕是作威作福,也是外面那些普通人比不上的,除去世家大族的血脉,在城中活着的百姓,不过是命如草芥的蝼蚁。 侍从回到李将军身边:“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蔺家手上握着的兵权远超于我们,陆文宣虽然并未在明面上让世家大族难堪,暗地里已经在打压我们了,得让朝中的三人离心,我们才能将他们一个一个慢慢打杀了。” “将军英明。” 李将军合上双眼,喘着粗气:“传话给那几个死了公子的世族,让他们知道,这些人的死跟蔺明易脱不了干系。” “是,将军。” “虽然商丞川和蔺则安的事情平了,风波还是能再吵起来,第一步要的便是离心,只要有了裂缝,我们世家就可以一点点渗透进去,把权利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几日后。 已经有几个不懂事的世家,挖出家里孩儿的尸体到蔺家门外闹腾,一口咬定了是蔺明易杀了他们的孩子。 蔺明易跟着几人去了趟官府。 仵作验尸后,确定了几人是被野兽所伤,用来当作枪头的仆妇,嘴里大喊着不可能后,恶狠狠地瞪着蔺明易道: “是你!就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天理昭昭,竟无一处可以申冤,摄政王独断专行,只手遮天,蔺明易草菅人命,横行霸道,今日我愿血溅三尺,望老天有眼,让杀人凶手不得好死。” 话音落,那仆妇撞向了公堂上的柱子,血洒了一地,死的时候还瞪圆了眼睛。 蔺明易看着那仆妇的死状深吸了一口气。 在官员的安抚下走出了公堂。 坐上马车后,花白堇才从马车的一角钻了出来:“小将军,别怕哦,他们那些话做不得数的。” 蔺明易虽然知道碰不到花白堇的脑袋,还是忍不住弹了一下那看上去毛茸茸的兽耳:“要毒誓真的有用,我又何必这般辛苦,我只是可惜,一条命,就被世家这样推了出来,这些大族就像是依附在国之根本上的蛀虫,惹人生厌,又无法全数歼灭。” 因为那群人把齐国的根啃得千疮百孔,也是他们站在腐烂的根上,才让已经岌岌可危的齐国没有瞬间倾塌。 花白堇认真地点了点头。 蔺明易笑道:“你又听得懂了?” “不就是你们这些凡人打来打去,争来争去。”花白堇说着伏在蔺明易的肩头,虽然感觉不到蔺明易的体温,他还是执着地贴在蔺明易的脸边,“小将军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不需要本尊为止。” 蔺明易忍不住弹了花白堇一下,花白堇配合得很,哎哟叫了一声就从蔺明易的身上滚了下去。 他歪倒在马车的位子上,可怜巴巴地看向蔺明易道:“我那么好,小将军就不能对我温柔些。” “都这么小了,这贫嘴毛病一点都没有变。” 花白堇跳起身来,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将军不觉得我这样也很可爱吗?” “看着有些蠢。” 花白堇浮在蔺明易的面前,用妖力拉扯着蔺明易的脸颊:“蔺明易,说点好听的话怎么你了,啊?你就不能哄哄妖怪吗?” 在外面驾马的长云,听见马车里有人说话,赶忙拉开帘子往里面看。 看见马车里只坐着蔺明易一个人,他就觉得后背发凉:“少爷在跟谁说话呢?” 蔺明易装作在看窗外风景的模样,听长云这样问,只是淡淡瞥了长云一眼后,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我能与谁说话?若是累了,可告假几日,我会允的。” 长云不安地抿了抿双唇:“少爷,最近有没有觉得府中有什么异样……” “累了就好好歇息,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长云摸了摸有点冷的后脖颈,缓缓放下了马车帘子后,又拉扯着马绳向前。 蔺明易见长云不再问,才舒了一口气,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藏在自己袖口中的花白堇小声道:“非要让人知道,花大夫现在醒不过来,是因为变成鬼缠着我吗?” 花白堇对着蔺明易赔笑道:“我会小心些的,小将军莫要生气。” 蔺明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弹了一下花白堇。 花白堇每次都会装作被弹到的模样,捂住脑袋对着蔺明易露出乖巧的笑容:“蔺将军今日能不能像上次那样为我擦拭身体,在床上躺了几日,身上都有汗了。” 上次花白堇抱怨完身上有伤口,蔺明易就命人打了一盆水帮花白堇清洗身子,一边洗着还一边嘀咕身为妖怪着怎能脏成这样。 那时的花白堇蹲在浴桶边,又委屈,又开心,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他在泥地里滚了一圈,身上脏点怎么了? 不过看着蔺明易为他清洗干净身上的血污,又搓揉干净沾着泥巴的头发,他才贴在蔺明易身边说:“若小将军日后变成这样,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蔺明易当时就用布堵住了花白堇本体的嘴:“闭嘴,不然你醒来后,舌头就没有了。” 想到那时的画面,花白堇自觉心痒猫抓,只恨不能回到那具身体里感受一下,小将军轻抚着他身体是什么感觉。 带着茧子的掌心贴着他,会不会也很舒服。 马车上,蔺明易看着花白堇那副想入非非的模样,立马打断道:“想都别想,初春寒凉,你身上怎可能会有那么多汗。” 花白堇辩驳道:“都臭了。” 蔺明易冷哼了一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尸臭,尸体停放了那么多日,有点味道很奇怪吗?” 花白堇瞪大眼睛看着蔺明易,许久才难以置信地说道:“小将军你坏掉了。” 蔺明易背靠着身后闭目养神道:“都是你这只狐狸教得好。” 花白堇看着蔺明易的侧脸,脸上带着笑。 自从蔺则安定罪后,他的小将军好像突然就卸掉了背上背着的巨石,虽事情还未接受,却多了些许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花白堇落在蔺明易的肩头,贴着蔺明易的脸颊,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怎么不说了?”蔺明易问。 花白堇打了个哈欠道:“有些累了。” “睡吧,一会马车回府,我再叫醒你。” 花白堇点了点头,转而跳入了蔺明易的怀中,他灵体虚虚地浮在蔺明易身上,安静地合上了双眼。 一刻钟后,马车在蔺府外停下。 还没等到蔺明易走下马车,长云便拉开了车帘,压低声音道:“少爷,摄政王的马车在外面。” 蔺明易紧起眉心:“他来做什么?” 长云道:“少爷若是不想见摄政王的话,我再带着少爷在外面走几圈。” “ 不必,都已经到了蔺府,此时避开就太刻意了。” 想来现在他杀死公子李和几个世家子弟的事情已经闹到了陆文宣的跟前。 只是蔺明易不明白,既然陆文宣都知道了,今日庭审为何没有出现。 都不愿出现,又为何要跑来蔺家。 50-60 第51章 进了前厅,便见到端坐在一旁的陆文宣。 桌上的点心已经被吃下大半。 蔺明易径直走到陆文宣身边坐下,顺便脱下了披在身上的斗篷,递到了长云怀中。 “摄政王今日怎有时间到府中拜访。” “听闻陈府的妾室,撞死了在了堂前。” 在前厅伺候的小厮已经为蔺明易倒好了茶水,他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道:“王爷消息真灵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知道人已经死了。” 陆文宣紧起眉心,略带不安地去观察蔺明易如今的神色,见对方眼中未带愠怒,才柔声开口道: “陈家人在堂上有没有为难你。” “听验尸的仵作说,致命伤都与熊有关,陈家却不满意这个结果。” 陆文宣将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搁,茶水从杯边溅了出来:“这些世族仗着自己的势力,行事是越发放肆!” “那王爷看是否借着这次机会,趁机将攀附在根上的蛀虫一一拔除?”蔺明易指腹轻轻摩擦着茶杯的边缘,视线落在陆文宣那张神情怔愣的脸上,等一个回答。 陆文宣沉默了良久,低声道:“下手太急,对齐国没有好处,朝堂上半数以上官员皆为世族子弟,明易先避避吧,现在不是处理世族最好的时机。” 蔺明易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蔺府的糕点,果然都比不上宫里的。” 听着蔺明易将话题转开,陆文宣松了一口,浅笑着迎合道:“想念宫中的点心,那什么时候才进宫来坐坐?” 蔺明易浅笑:“再等上几日吧。” “你重伤回京后,身子一直未大好,又遇了那么一遭,我心知不愿在宫中常住,便送了几位医师来为你调养身体。” “劳你挂心了。” 陆文宣用眼神示意跟在身旁的小厮,小厮立马将送到蔺府照顾的人带来上来。 蔺明易扫了一眼面前几人,对长云交代道:“把他们安排到原先蔺则安住的院子吧。” 长云颔首,领着八名医师朝内院走去。 “你就不想和我打听一下蔺则安的事吗?” “都算半个死人了,我打听他做什么。” 蔺明易说着低头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 陆文宣道:“他在牢里喊着是你在冤枉他。” 蔺明易都被陆文宣的话给逗笑了:“他有没有说怎么冤枉法?” 他说这番话时,无法掩饰提起蔺则安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轻蔑。 陆文宣盯着蔺明易的双眼看了许久,才低声道:“明易这次你从战场上回来变了很多,似乎渐渐不再是我从前认识的样子了。” “哪有人一辈子都一成不变的。” 说着蔺明易靠向身后的椅背,神情疲惫地揉捏着额角:“身子不适,今日就不留你在府中用膳了,回吧。” 陆文宣轻声叹息,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蔺明易。 “我只是以为按照你的脾气,无论如何都会护下蔺则安。” 蔺明易嗤笑道:“摄政王是觉得你的臣子应当不分青红皂白去维护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 “我……只是……” 蔺明易睁开眼,冰冷的目光与陆文宣对视:“还是你想要我求你?想做将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恩人?还是想试探我蔺家对蔺则安通敌一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哪怕坐在那里,说出口的话却咄咄逼人,像是举着锋利的刀刃,朝站在崖边的人步步逼近。 陆文宣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蔺明易许久才喃喃道:“不是你想得这样。” 气氛正在胶着之际,统子跑进屋来抱着蔺明易的腿喊爹爹,奶呼呼的小孩子抬头看向蔺明易,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一旁的陆文宣都快忘了蔺明易身边有这样一个好大儿,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勉强。 “我也是时候该回宫了,你养病需要什么药材直接派人到宫中来取便是。” 蔺明易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小腿不放的奶团子,眉头微蹙,心里拿不准这铁疙瘩突然窜出来想要做什么。 “明易……” 闻声蔺明易看了一眼陆文宣后,敷衍地点了点头。 “……朝上现在都是参你的奏折,若你不愿应付他们,再告假几日也是可以的。” “恩,摄政王早些回宫吧。” 蔺明易语气淡淡地回应完,拎着面前的奶团子朝内院走去,丝毫没有送一送陆文宣的意思。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深不可测的摄政王,站在前厅里的模样,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小狗。 “王爷,蔺明易这样分明是占着战功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陆文宣摇了摇头:“是我惹恼了他,回吧。” 小厮道:“王爷怎么会有错,我看就是那个蔺明易不识好歹。” “若你说话再这般口无遮拦,以后就不必在我身边照顾了。” 那小厮紧抿着双唇,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低下了头、 离开时,陆文宣又转头看了一眼蔺明易消失的位置,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跨出门槛的时,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贯端庄有礼的摄政王在蔺府门口摔了一跤,路过的小童咬着口水淋淋的冰糖葫芦站在街对面看了许久。 这一幕,还是长云安置好宫里的医师后看见的。 生怕摄政王会保全面子杀人灭口,他默默地藏在暗处没敢露面,就是连声笑都没敢发出来。 长云回到内院时,像当初演修罗场一样,给蔺明易又演了摄政王怎么在门前摔倒的。 蔺明易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木匣,不用想都知道,谁是摄政王摔倒的罪魁祸首。 “摄政王带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在二少……蔺则安院里住下了,不过少爷,摄政王安排在我们蔺家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没事,既然把人安置好了,先下去休息吧。” 长云向他毕恭毕敬地欠身后,转而离开了内院。 待长云走后,蔺明易才来到床边弹了一下木匣,花白堇露出半个脑袋,眼中还透露出几分狐狸的狡黠。 “你绊的。” 花白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厉害吧。” “能把陆文宣安排进蔺家的人都赶出去吗?”蔺明易回想着那几个医师的模样,复言:“这中间有为齐国占算国运的巫祝。” 花白堇从木匣里跳了出来:“那就先避开他们,把其他人给吓走。” “你怕那些巫祝?” 花白堇摇了摇头:“不过就是群绣花枕头罢了,但被我而今还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若被他们察觉府中有妖物……” “那就让他们察觉,闹得人尽皆知也无妨。” 花白堇不解地看向蔺明易。 蔺明易浅笑道:“若皇都疯言疯语多了,就带着你的身体去天绝山去避祸。” 话音落,眼前的木匣突然被一阵白烟包裹,蔺明易语气略带疑惑地唤了声狐狸,花白堇从白烟中出现时,与他安放在隔壁屋内的躯体身量相当。 他凑近蔺明易的跟前,手明明触碰不到实物,掌心却按压在椅面上,半透明的面颊与蔺明易的鼻尖贴得极其紧,只要蔺明易往前靠近,两张脸都会交叠在一块。 “你真要和我回天绝山。” 蔺明易弯起唇角:“若你不想去就算了,我不勉强。” “去的,去的!到时候小将军会抱着我上山吗?”说着花白堇站直身子,对着蔺明易做了个托举的动作,“就这样抱着。” “长云会把你背上去的。” 花白堇额头抵住蔺明易的肩膀,没什么实感,半透明的狐耳搭在脑后,显然一副大仇挫折的模样; “其他人抱着我,你不会吃醋吗?” “我为何要吃醋。” 花白堇猛地抬起头,故作哽咽道;“小将军我可是你未过门的狐狸。” 若是花白堇现在不只是灵体,说这番话时,必会用手指卷动着蔺明易额间的碎发,露出一副妩媚勾人的模样。 而现在,看起勾人,实则那半透明的灵体有一半已经穿过了蔺明易的身体,若是长云现在进来,说不准得被蔺明易身上多长出一个花白堇的画面给吓晕过去。 统子坐在桌边默默地吃着糕点。 从铁球意外进化成人类的模样后,404在雪山上又冷又饿,因为是上等位面创造的系统,他不会在恶劣环境中死去。 又因为拥有了人的躯壳,他会感觉到疲惫、寒冷、饥饿、疼痛,这些本该属于人类的感官。 统子清扫着桌上的糕点,直到打了声嗝后,那齐齐朝他投来的目光却让他不自在了起来。 花白堇变回巴掌大小的模样,漂浮在了空盘子的上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出声。” 系统舔了舔手指上的糕点屑,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一直都在呀,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的。” 说着统子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在醉人的甜味下幸福地闭上了双眼:“好吃。” “我和陆文宣谈话时,为何要闯进来。” 蔺明易早就想问系统这个问题了,奈何刚坐下没多久,紧跟其后的长云将他的思路给打断了。 “宿主把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我上一个宿主喜怒不形于色,宿主刚才……” 蔺明易低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刚才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呢?” 系统盯着蔺明易的双眼,刚咬了一口的糕饼掉在了桌上。 他浑身一震,顿时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了寝室内。 如蔺明易所言。 他所要的从来不止这么一点。 在陈家妾室撞死在公堂上后,世族间对蔺明易便多有敌对,他们没有实证,可心里已经认定了冬猎的惨案与蔺明易之间的关联。 可眼下公子李等人的死,无法放在冬猎那段时日,身上的致命伤确实跟猛兽有关。 唯有一处箭伤和蔺明易冬猎时用的箭很像,却又没有关键的人证或物证将蔺明易的罪责敲定,所以在谁都不愿意去担来年流年不利的责任下,无人敢出面说公子李他们死在了冬猎的第一日。 而朝中参劾蔺明易的奏本,多是围绕着蔺则安通敌,蔺老将军死因蹊跷,蔺则安通敌卖国蔺家不可能不知情等,一件件上奏的。 朝中揪着这几件事不放。 谁都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又遇到陈家妾室撞柱而亡,蔺明易多少会借着中毒一事再躲上几日。 未曾想陈家妾室死的第二日,蔺明易便出现在了朝堂上。 一众人等正候在待漏院中。 见到蔺明易出现,出自世家的官员脸色垮了下来。 “我还以为蔺将军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应该会再歇上十天半个月呢。”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蔺将军在剿匪途中身中剧毒,本以为怕是不行了,而今看到蔺将军出现,看起来比冬猎时身子骨还更康健。” “听说是兄弟相残。” 同样是平民出身的文官,低声道:“蔺将军大义灭亲,本就是壮举,他现在能安然无恙在此,诸位说这些风凉话,难道是与那牢中的逆贼存了一样的心思。” 几人不悦地白了一眼那不知趣的文官,又凑在一起小声地蛐蛐着蔺明易的家事。 院内的漏斗漏净,铁球砸落在铜盘上发出长鸣。 那些窃窃私语的世族官员才安静了下来。 在阉官的引路下,在侍漏院等候的官员们走进了大殿。 朝堂上还是再参蔺明易的。 陆文宣瞥了一眼王座上的陆宁清,陆宁清轻咳了两声,正色道:“若还是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便不必再说了。” 一个文臣上前道:“臣有本参奏。” “准奏。” “昨日蔺将军在公堂上逼死陈族妾室。” 陆宁清看了一眼陆文宣,见陆文宣微微摇头,陆宁清才清了清嗓子道:“那妾室因何而死。” 文官严声道:“这便要牵扯出一桩命案了,命案牵涉公子李等一众世家子弟,共十余人。” 竟还真有人敢在朝堂上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 “胡说八道,孤对此事早有耳闻,这行人分明是在宵禁后,出城狩猎才会被猛兽所伤,与蔺将军有何关系?” 这句话陆文宣教陆宁清背了十多遍,以至于陆宁清拍案而起时,还真有了君王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文官在王上跟前跪了下来:“若蔺将军与他们的死真没有关系,何当面对质。” “蔺将军还未痊愈……” 蔺明易冷声道:“有何不敢。” “蔺将军敢说公子李的死跟你毫无关系吗?” “那我敢问,吴少府有证据证明公子李死于我之手?” 蔺明易站在那文官面前,久经沙场下,周身的气场便已震得对方连直视他时,眼神都有些闪躲。 见吴少府久久没有说话,他冷笑了一声:“昨日公堂上已经审得很清楚了,公子李等人郊外狩猎,路遇野熊突袭,才惨死城外。” 说完他转头对上李将军淬毒的双眼:“李将军,你家的案子公堂上审不够,还要跑到朝堂上,让王上亲自断案吗?”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正在这时,蔺明易跪下,朗声道:“臣有本参奏。” “准奏。” “臣要参李大将军罔顾人命,几日前,六旬老者惨死李将军马蹄下,不知李将军认也不认?” 世族草菅人命的事情,哪怕在王都也不算少见,李将军将人推下马车后,马夫驾马将人踩死的事,又何止蔺明易一人知情。 只不过无人会公然与世家大族作对罢了。 可最后,那老者的死,不过推在了李家小厮身上,李将军更是信誓旦旦说,定会让伤人者偿命。 蔺明易抬头对上陆文宣的双眼。 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直到退朝,他站在大殿的正中央看着上前装饰着珠宝玉石的王座,心中只觉讽刺。 阉官走到蔺明易身旁,压低了声音道:“蔺将军,王爷想见你。” 蔺明易微微颔首,跟在阉官身后离开。 路过那些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大臣时,还能听见他们口中不屑地嘲弄。 “不过山野出身,竟敢挑战世族。” “他现在风头正盛,占着得王上重用,在朝堂说那番话,是以为单凭一条贱命能扳倒谁呢。” 蔺明易听到那些人背后的冷嘲热讽,脸色平静如常。 身旁的阉官带着蔺明易走进书房后,便俯身退出了房内。 “明易,我不是让你告病在家好好休养,为何偏要在这个风口出现。” 蔺明易道:“病好了,自然当上朝。” 陆文宣紧蹙着眉头,在蔺明易面前一贯温和的他,此时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愠怒。 “好,那为何当众给李家难堪?” “王爷不知道他杀了人吗?既然公子李这群无用的世家子弟的死都能掀起那么大的波澜,为何一个普通百姓的死,却无足轻重呢?” 陆文宣倒吸了一口凉气,越发觉得蔺明易不可理喻:“明易,齐国内忧外患才刚刚平息,世族早已渗透在方方面面,就连镇守边境的,都是李将军的侄儿……” “可陆文宣在商国大军攻城那日,那个草包丢下一城百姓跑了。” “明易,不是说好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吗?” 蔺明易冷笑道:“自欺欺人,便能将发生过的事情抹平吗?那边境那些百姓的死又算什么!” 说到激动处,他一把攥住了陆文宣的衣襟,低吼道:“摄政王告诉我,那些百姓的死算什么!” 陆文宣一把将蔺明易推开:“蔺明易,你疯够了吗?!” 第52章 随着陆文宣这声怒吼,书房安静了下来,原本在屋内服侍的阉官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都以为先软下来的会是蔺明易,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将军气性大得很,冷哼一声便大步跨出书房。 陆文宣在原地愣了两秒,谁都以为下一刻摄政王一定会大发雷霆,不料,他倒先软了下来,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蔺明易的去路。 “明易。” 蔺明易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弄:“摄政王还要教训微臣什么?” 陆文宣紧蹙起眉心,抬手屏退了左右。 “明易我知道你看不惯世家大族,可有些事情本就急不来。” 陆文宣说到这,目光环顾周围,确定书房内外没有外人,才拉过蔺明易的手臂软下声来:“刚才是我口气重了。” 蔺明易定定地看了陆文宣几秒后:“陆文宣,不动这些世族,齐国就能够千秋万代吗?” “哪怕要动,也不该是现在,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前几年我刚带着宁清稳定下宫内局面,没多久恶边境便起了战事,一连四年大量的军需运往前线,面对世族之间盘根错节的联系,我在中间平衡的每一日都举步维艰。” 陆文宣说到这时,眼圈已经有些泛红,若非蔺家手上的兵权带给了他们叔侄二人足够的底气。 恐怕现在的朝堂上,陆宁清只会一个任由世族捏圆搓扁的傀儡。 陆文宣哑声道:“无论是儿时,还是先王驾崩后,你冒死带着一队骑兵闯入宫闱,诛杀逼宫乱臣贼子这些我都记得。” “当年那样的局面,我还不是在城墙上射杀了逼宫的郡王。” “你当时被群臣弹劾,若非蔺老将军一派的朝臣极力为你辩解,真进了牢中,那些世族早就将对蔺家的妒恨撒在你一个人的头上了。” 这些话对蔺明易来说再耳熟不过。 上一世陆文宣知道商丞川对他存有男女之情,待知道他的伤势后,便让他去到了商丞川的身边。 说是让他盯紧商丞川的动向,在陆文宣送上降书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一切不过是陆文宣的借口。 陆文宣没有错,至少从陆文宣的角度看来,所作为的一切都在为了他考虑。 怕成为废人的他,在齐国被世族针对,又怕齐国与商国交战,他会死在商丞川的手中。 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能为他们叔侄俩闯入宫中的蔺明易是否需要庇护?自以为是地为一个人好,到最后不过是压在肩头的负累罢了。 “明易我知道你不服这些世族,非要让他们的矛头都指向你才行吗?” 陆文宣眼底的担忧并非作假。 可蔺明易并不是圈禁在王都内的娇弱花朵,无需陆文宣自以为是的保护,他需要的是战场上能托付后背的战友。 “……让你忧心了。” 蔺明易浅笑着拍了拍陆文宣的手背,看似是服软了,却透出几分疏离。 “明易,你还在生我气对不对?” “我与世族之间无非是以卵击石,今日更不该在朝堂上让李家难堪。” “你是不是……”陆文宣想说的话刚到嘴边,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牵强的笑:“能想通就好,待四海升平后,我定会将那些世族一点点除尽,明易你信我,这一日不会太久的。” 蔺明易不在意地笑了笑:“随意吧,不谈这些,那些天一直病着,都没时间进宫问问我和花白堇那道赐婚的圣旨什么时候才会下来。” “……再迟些日子吧。” “为何?” “现在外面都是关于你和蔺家的疯言疯语,这时再让你下旨让你娶一个男妻回去,外面那些人又该怎么说你?” 蔺明易苦笑道:“他因担心我才随军剿匪的,而今虚吊着一条命,我难辞其咎,若连许诺好的婚事都给不了他,岂非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片痴心。” “……非娶不可?” “对,我还要他风风光光嫁入我蔺家。” 陆文宣藏在袖口的手渐渐收拢成拳,面上却还强撑着体面的笑:“待巫祝订好日子,赐婚的旨意便会下来。” 蔺明易朝着陆文宣欠身道:“多谢摄政王成全。” 摄政王。 陆文宣心中反复咀嚼着三个字,却从中品出了几分苦味来。 那人一句还有公务在身,便转身离开了宫苑。 藏在暗处的小厮刚好端着茶点进来,看着陆文宣失落的神色,快步走向前去:“王爷,公子李的死,蔺将军认了。” “我没问他。” “那王爷这是怎么了……” 陆文宣无力地合上了双眼:“他成全了别人的痴心一片,那我的痴心一片又算什么。” “王爷,将军是粗人,想来是不懂王爷的心意,王爷若是将心意说明,以将军与王爷这么多年的情谊,那是那山野大夫比得上的。” 这些安慰的话陆文宣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摇了摇头,转身向书房走去。 服侍的小厮跟在身后,还没端着茶点踏入门槛,便被他赶了出去。 寂静的书房内,那些藏在竹简中的笔墨香仍不能使心绪平静,他自诩清风朗月,此时竟也会龌龊地想,要是那花白堇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会插在他和蔺明易中间。 宫中的人正心烦意乱。 那惹人烦忧的源头已经坐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 蔺明易揉捏着额角,微阖的双眸带着几分倦意。 坐在一旁的糯米团子双眼微眯一条缝:“宿主演累了吧?” 蔺明易余光落在了系统身上:“演什么?” “要是我的功能没有出错的话,明日应该就会传出你和陆文宣不和的消息,还有你在朝上参李家草菅人命的事情。” 蔺明易笑了起来,后背靠着马车上的软垫:“还有呢?” “按照上一世的重大事件来看,你想要的是民心,你答应那只九尾狐成亲,根本不需要赐婚圣旨,说是为了给他一场风光的婚事,实则是为了更多人站在你这边。” 这世道总要乱的。 入夏的暴雨,便会冲垮堤坝,横尸遍野后,便是暴乱、瘟疫…… 蔺老将军唯剩的一根独苗,为新帝几番生死,又赶走敌军,大义灭亲,而今却被世族逼迫,还被王上赐了男妻入府。 哪怕圣旨上写着成全蔺明易的情谊,或是蔺明易出面解释他与花白堇是情投意合,外面的人仍旧会臆想忠君爱国的蔺将军,原来在朝中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多年情谊下,陆文宣断不会去想多年相伴的挚友,竟步步谋划至此,连两人之间的情谊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的垫脚石。 蔺明易嗤笑道:“不然呢?和真跟那些人谈情谊吗?” “猎场上你故意挑衅公子李,让他起了杀心。宿主从醒来时,就计划好要走的每一步,唯一不能确定的是,那只九尾狐妖是否会为你所用。” “他脑子确实不好。” 系统紧抿着双唇,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抓着蔺明易的衣角开口道:“宿主,如果我说那只九尾狐也重生了呢?” 蔺明易微愣了几秒,淡淡道:“哦,这样啊,想来是这些时日他是有些奇怪。” 系统不再说话了。 总觉得继续聊下去就不礼貌了,宿主现在一心向着事业,哪有心情搞这些情情爱爱的。 亏他那些日子自己放小电视的时候,还在想他这次的亲亲宿主杀人如同切菜,可心里还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能真挚的感情一点点打动。 现在细细想来,打动个屁。 蔺明易前世的经历,剖开应该完全是黑色的才对。 马车回到蔺府门外时,灵体的花白堇已经在门口的石狮旁等候着了。 花白堇站在石狮的腿边朝着蔺明易挥手。 系统本以为还需要提醒蔺明易一声。 蔺明易已停在了石狮前,一个眼神,花白堇消失在了石狮旁,待再出现时,又趴在了那个小木匣里。 “本尊亲自来接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呀?有没有受宠若惊。” 蔺明易站在铜镜前,解去身上的朝服:“也不怕被人看见。” “不会的,我都躲着人的,你能看见我那是心有灵犀。” 蔺明易轻笑道:“待赐婚圣旨下来,就回一趟天绝山。” 听见赐婚圣旨花白堇身后的九条尾巴兴奋地左右晃动:“岂不是从天绝山回来,我们便可以成婚,需要先量身做婚服吗?凡人的婚服款式有哪些啊?” “不急,婚期应该会在明年年后。” 花白堇九条尾巴在听见这个消息后垂了下来,仿若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要那么久吗?” “王上赐婚,婚期当由巫祝定下,也只有年后才合适。” 花白堇紧蹙着眉头,心中虽有不快,却还是点头认下了:“那便随你们凡人来吧,到时可别说我不迁就你。” 蔺明易笑了笑,将脱下的朝服挂在了木架上。 能将宫中的叔侄二人扶上今时今日的地位,只有陆文宣天真地以为他仅有身后的军队,实则哪里没有安插人手。 便是连齐国的巫祝中,也早有他的人安插在中间。 若没有蔺家长此以往的谋划,又怎么可能让陆文宣与幼帝的路走得那么顺遂。 第53章 为了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蔺明易又添上了一把火。 他命人四处收集这些年来世家子弟的犯下的罪状,在早朝时,一并把这三年来世族罔顾人命、欺压百姓的恶事给犯了出来,足足有二十八卷竹简,每一卷都触目惊心。 连射箭都颤颤巍巍的陆宁清,此时坐在王座上,只感觉到就连掌心里都是黏黏的汗意。 朝堂上的世族望向蔺明易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敌意。 “李将军身旁侍从无辜纵马伤人,害六旬老者惨死街头,都应当杖毙,那么这竹简里一桩桩一件件恶事,王上认为又当如何处理?” 一时间朝堂内鸦雀无声,有几个欣赏蔺明易的同僚想要出面附和,却被蔺明易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摄政王无力地合上了眼,用手势示意陆宁清。 陆宁清才坐直了身子厉声道:“把蔺将军呈上来的卷宗拿下去细查,若上面的事情全都属实,涉案人员按照律法处置!” 蔺明易此番作为,几乎把朝堂上有点威望的老臣得罪了个遍,有名望的世族都会出几个荒唐子弟,哪怕不是本枝,也有旁系仗着族内的势力,行为浪荡,罔顾理法。 下朝后,陆文宣直接去了蔺明易府中,气得将桌上的茶盏砸翻在地。 “公子李他们的事后,世族的眼睛就都盯着你,你非但没有收敛,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蔺明易浅笑道:“长云再给王爷准备一壶凉茶消消气。” “蔺明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参就参了,我参的事有一宗是诽谤污蔑吗?” 蔺明易说着低头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小啜一口,“这是战事快结束时,有一家人藏在家中的老茶,是边境那边的特产,因边境战事停了五年,皇都依旧每年都有新茶奉上,王爷说这奇不奇怪。” 陆文宣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世族行事确实荒唐,就算这样你现在的情况,本不该出现做这个靶子的。” “王爷打算如何处理那些人。” “你送上来的卷宗还需一一查明,有些不过是流言罢了,做不得真。” 蔺明易嗤笑道:“依王爷的意思,想来那二十八卷竹简中有一大半都是无中生有,对吗?” 陆文宣看着蔺明易沉默了片刻,起身淡淡道:“我看你当真是在边境时招惹了妖邪,明日起好好在家中养病,何时病好了,何时再上朝,若闲不住便去巡营吧。” 言外之意,便是今日的参奏的事情,最终的处理必不会如了蔺明易的心意。 蔺明易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品着茶水。 陆文宣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蔺明易,双唇无声地张合着,终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下人离开了蔺府。 自那日后,便有人传出了蔺明易与陆文宣不和的消息。 没过多久蔺明易与花白堇的赐婚圣旨也下来了。 大家从一开始打听花白堇是哪家的闺秀,再在查无此人后,开始打探蔺明易出征三年中的情事,可三年时间里蔺小将军都在和商国鏖战,哪有什么风流韵事。 皇都里倾慕蔺明易的人,都想知道是谁家姑娘得到蔺明易的青睐时,紧接着便有人传出了花白堇是男子的消息。 “蔺将军也是蔺家的独苗,怎会娶男子过府。” “那婚事是王上定下的,前两日我瞧着送旨的阉官都是摄政王近旁服侍的人。” 街上的小贩用手半掩着面:“你说会不会跟世族有关。” “前些日子公堂上的事情。” “不止这件,听说了吗?前些时日李府杖毙了一个侍从,说是那侍从占着李家的势杀死了西街口的老大夫。” 在旁听买豆腐的女子蹙紧了眉心:“那天不是李将军把人丢下马车的吗?” 买绣品的女子赶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警告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若被有心人听见,你这条小命都得丢了。” “不对啊,以前这种事情从不追究,官府的人过来看看,只要知道是世家所为,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蔺小将军在朝堂上参了世族一本,听说送上朝的竹简足有一车。” “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命贱,蔺老将军为国鞠躬尽瘁,只因为是山野出身,世族从他身上得不到好处,就安排了蔺家二公子和商国质子的情事,蔺家二少好好一个人,全被这群玩意给毁了。” 外面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戏院里已经开始演这蔺二被安排与商国质子共度春宵,最终一步步误入歧途。 甚至还有传言说,蔺二毒杀蔺小将军,其中也有世族的手笔,是世族想要毁了蔺老将军的血脉。 这些传言听起来荒唐,可加上男妻一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往那些奇怪的方向去想。 长云站在蔺明易身边,为他复述着外面打听到的流言蜚语:“他们还说摄政王如此打压蔺家,就是在顾忌蔺家功高盖主,想把蔺家扶持王上顺利登上王位的功劳给掩埋。” 蔺明易轻笑:“挺有意思的。” 长云俯身为蔺明易添上热茶:“少爷,你已经半月未去上朝了,摄政王还要将你拘在家中多久?” “随他吧。” “摄政王这样做,那些世族都想要将您踩上两脚,前些日子你在看好的长弓,就被李家一个旁系子弟给抢了去。” 蔺明易道:“他给的银子,比那把弓原先的价值多了五倍有余,店家能牟利,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少爷他们这样未免欺人太甚了。”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对长云这些话毫不在意:“嘉柔公主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前两日飞鸽传书说,嘉柔公主已经动身了。” “刚好带着花大夫去天绝山待上几日。” 长云紧蹙着眉心,不解道:“花大夫昏迷了一个半月都不见行,少爷又不准宫里的医师过来看,全让军医为花大夫请脉,现在又要带着人往外跑,这般怕是会危及花大夫的生命。” 蔺明易拍了拍长云的肩膀:“我心里有数,你只需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就好。” “那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蔺明易起身走到屋檐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浅笑道:“今日天朗气清,干脆就关城门前吧。” 长云被蔺明易这番话惊得合不拢嘴,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今……今日……” 蔺明易颔首:“多备些干粮和银钱,我与花大夫会在外面多待几月。” “……是。” 待长云急匆匆出去准备。 系统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怀抱着双臂,看向蔺明易时,眼中多了几分倾慕。 “啧,我还以为宿主之前说的都是玩笑话。” 蔺明易回过头浅笑道:“那句?” 系统见四下无人,小步跑到蔺明易的跟前:“要夺天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路还长,绝非一朝一夕。” “现在外面的百姓都以为摄政王在打压你,你不畏强权,大战归来就为民请命,摄政王却不许你上朝,又帮你赐了一桩世人都不满意的婚事,接下来就是占着洪涝、瘟疫再表现一番,必是民心所向。” 蔺家的出生让蔺明易很难得到世家的支持,就算有世家的子弟钦佩蔺家的为人,却碍于互相之间的利益联系,不敢与蔺明易走近。 寒门出身的官员在朝上不过寥寥,别说公然站队,想要从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世族中间生存,都极为不易。 蔺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或者说从山野闯出来后,他也曾想过一点点将齐国世族只手遮天的局面给扭转过来。 才有了蔺家助陆文宣叔侄俩登上王位,才有了那么多埋藏在四处的暗线。 世间不缺有抱负有志气有能力的能人异士,只不过那些血统低贱之人,终被齐国的世族压得直不起身来。 “父亲把这些留给我,是希望我能助齐国昌盛,可我努力过了,他们做不到,就只能我自己来做了。” 系统轻叹了一口气:“我看那个摄政王顾虑挺多的。” 蔺明易笑了笑:“不让我上朝,是不希望我和世族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他怕把那些世族逼急了会对我不利。” “宿主是故意参那些世族子弟的!” 蔺明易转身朝内院走去:“我与陆文宣相识十余年,他什么我不清楚。” “可宿主却没料到他上辈子会降。” 蔺明易脚步一顿,忽而笑了:“也是,我还是把自己在陆文宣心底的位置看得太重了。” 对方明明知道没有援军,蔺家军会败的。 却还是降了。 刚走入院内,长云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全是细汗。 “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你与花大夫是在一辆马车里,还是分开休息。” “一辆吧。” 蔺明易说着眼角余光瞥向紧闭的房门。 长云颔首:“那我再把马车内垫得舒服些,好让花大夫和您休息好些。” “恩。” “需要军医随行吗?” 蔺明易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会照顾他的。” “是。”长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系统的身上,他沉默了几秒后,不确定地开口道:“小少爷也要跟你们同行吗?” 闻言,蔺明易转头就对上了系统满是期待的目光,他抬手遮住了系统的双眼,冷声道:“他不去。” “为什么?!”系统扒开蔺明易的手,满是不解地瞪向蔺明易。 “小孩子不适合长途跋涉。” 说完蔺明易朝屋内走去,系统矮小的身影紧跟其后,一直在跟蔺明易阐述自己的妙用。 花白堇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双腿,听见蔺明易进屋,一个飞身扑到了蔺明易的怀里。 生怕长云看见花白堇这副白透明的模样吓得昏过去,蔺明易赶忙示意你恶系统关上了门。 “要回天绝山了。” 狐狸微愣了一下,偏头看向蔺明易时,两只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小将军不会骗我吧?什么时候回去?” “一会便走。” 系统板着脸:“我也要跟着宿主一起去。” 蔺明易迟疑地看着系统,紧蹙着眉心。 站在一旁的系统还不等蔺明易问他有什么用,就立马抱着蔺明易的大腿发出恶魔的低语:“我很会放小电影的,宿主难道不想了解皇都内的动向吗?” 闻言蔺明易的双眸微眯:“有点诱人。” “只是有点吗?” “带着小孩子会很麻烦。” 系统看了一眼半透明的花白堇,立马往两个人中间一站:“我们三个就不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吗?” 这一句话听得花白堇特别舒心,他第一次在蔺明易身旁看见这个铁疙瘩的时候多有不喜,可相处起来才知道有那么懂事的一个大儿子,是一件多舒心的事情。 “虽然这铁疙瘩无用了些,待在身边也是能逗趣。” 系统不满道:“我哪里没用了。” 花白堇指了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我若现在出去转悠一圈,怕是要吓得外头的人惊叫连连。” 系统微眯着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能见到不就好了,哪还有那么多要求。” 花白堇冷哼了一声,半透明的身体挂在蔺明易身上,这模样像极了迷惑君王的妖妃:“小将军,就我们去吧,带着他聒噪得很,说不准还会坏了你的谋划,我就不同,又乖又听话,小将军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蔺明易也不打算把小孩子模样的系统带上。 他现在并不在意王都内的动向,去见商国的嘉柔公主,也不该把一个不知事的毛孩子带在身边。 “等你变回原来那样,再跟我过来吧。” 正在这时,长云在屋外喊了一声告知马车都准备好了。 蔺明易颔首,他看了一眼花白堇,小狐狸就立马变小躲在了他的身边。 花白堇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若非是只九尾狐妖,单看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和胸口微不可察的呼吸,倒像是死了一般。 蔺明易将花白堇抱了起来,轻声抱怨了一句:“真重。” “都瘦脱形了。”花白堇在蔺明易耳边小声嘀咕着。 蔺明易盯着花白堇那张脸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你一说确实没有之间好看了。” 本意是逗趣花白堇,倒不想花白堇飘到眼跟前:“小将军承认吧!你早已被我的美貌所获,我是不是很好看,好看到让你忍不住为我心动。” 这只臭狐狸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个正形。 “躲好。” 花白堇飘到蔺明易耳边低声道:“小将军那你说,我好看吗?” 蔺明易敷衍地点了点头,花白堇仍旧吃这套,巴掌大的身体埋入蔺明易胸口,故作做出一副娇羞模样。 若是在心烦时看上这狐狸一眼,就他浑身都是戏的模样都能让人豁然开朗。 谁能想到活了千年的大妖会是这副模样。 上了马车后。 花白堇的灵体便窝在蔺明易为他做的小木匣内睡觉。 自从他随手为这只九尾狐铺了个小窝后,对方便喜欢得不得了,也不知那灵体是飘在上头,还是真能躺在上头,总之平日里是离不那里的。 花白堇睁开眼睛:“小将军就那么喜欢我呀,已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了。”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靠向身后闭目养神。 “脸皮真薄,只是说了两声就不看了。” “若与你比,的确比不过。” 花白堇撇撇嘴也不生气,坐直了身体,歪头看向蔺明易:“我喜欢小将军,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小将军的目光,我在想,若是你一直都能这样看着我,便是死也甘愿。” “油嘴滑舌。” “你喜欢我油嘴滑舌吗?” 蔺明易双眼拉开一条缝,轻笑了一声,又再度合上了眼。 花白堇笑了笑:“肯定喜欢,对吧,我看小将军的脸都红了。” 若是花白堇现在有实体,蔺明易都想用半截木头把花白堇的嘴给堵住,他抬眸正对上花白堇趴在木匣边朝着他笑。 他掀开了帘子一角,偏头看向了马车外,却仍能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 马车刚出城不久,突然停了下来。 蔺明易看着车窗的景象都停住了,不快地轻叹了一口气。 车夫掀开门帘时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完整话。 见状,蔺明易颔首,走出了马车。 一辆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车的外设华丽尊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过来的随从看起来脸都不算熟。 哪怕如此,对方的身份蔺明易依旧一眼能看出来。 蔺明易对方随从的引路下,进入了车内,里面点着的淡香让人闻起来不是很舒服。 “你还在怨我吗?” “不是王爷说要臣莫要管朝堂上的事情,外出散散心吗?” 陆文宣脸色阴沉,藏在袖口内的手在蔺明易的回答下渐渐收拢:“你我为何会变成而今这样……” “王爷在说什么?臣听不明白。” “明易原来你都会站在我这边的,也能理解得苦楚,为何偏这次你我的分歧会这般大。” 蔺明易:“城门快关了,王爷早些回吧。” 说着蔺明易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听见车外的落地声,陆文宣无力地合上了眼。 近旁服侍的小厮赶忙道:“蔺将军仗着自己有军功一次一次冒犯王爷,当真是不把齐国王室放在眼里了,亏得王爷为了他在世族面前力排众议,我看公子李一行人的死……” 小厮话还没说完,一个香炉便砸到了小厮的脚边,吓得立马跪在了陆文宣面前,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条舌头在有关蔺明易的事情上,从来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滚下车跟着,本王看见你这副笨嘴拙舌的模样就心烦。” 小厮慌忙地点了点头,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旁边的阉官命人进来收拾马车,他弯下腰将一盘甜糕推到了陆文宣的跟前。 “王爷,蔺将军若再不收敛锋芒,怕会变成世族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出城避上一段时日,也未必是坏事。” 陆文宣长叹了一声,脸上显露出几分疲态:“刚才望着他的背影,我觉得我离他越来越远了。” “蔺将军是只关不住的鹰,除非羽翼折断,否则任谁都拦不住他,牢里那个也招了,说是商国质子让他下的毒,商国质子早便可以离开这里,为何还要一忍再忍,损了自己那么多人马……” 陆文宣垂下眼帘:“我都知道,可鹰折断了翅膀会死的。” …… 马车已经驶离了皇都一段距离。 外面天色已晚,漆黑一片的树林里,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风过吹得树叶刷刷作响。 蔺明易一把握住了身旁的长剑。 “小将军。” 蔺明易从怀里摸出两粒药丸服下:“今夜外头风大,想来不会太平。” 第54章 车外狂风大作,吹得头顶的树枝刷刷作响。 利剑穿破黑夜朝着马夫的额心飞驰而来,马夫刚看清眼前的箭矢,瞪大双眼,下意识攥紧了马绳。 那都到额间的箭头突然被一股力度击向一边。 蔺明易抓过马夫的后领将人拉到车内,自己用力一抽马身,拉着马绳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 箭矢还在朝着这边射来,蔺明易挥剑抵挡下,怒喝了一声低头。 马车内,那马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莫名的力度按下脑袋。 只见弩箭从后面穿过,在蔺明易的抵挡下,直接没入了车板上,蔺明易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短剑刺向马屁股,马匹长啸了一声,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树枝刮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弯下腰,取下车板下的弩箭,对马车内喊了一声:“花白堇控制车。” 说完,他拉上一根粗壮的树干,翻身跃上树枝,拿着弩箭朝风起处射去。 一连八箭,箭无虚发。 浓重的血腥味在树林中蔓延开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除了狂风擦过树梢的声音外,就是身体摔落在地的闷响。 有人靠着树林中的声响打掩护,朝着蔺明易的身后快步靠近,淬毒的箭头对准了蔺明易的后背,还不能那一箭射出,突然飞过去的匕首,直接穿过了对方的咽喉。 黑夜的风卷起浓重的血腥味侵入鼻腔。 猛烈的风声随着不再有杀手过来,渐渐止住。 蔺明易再回到了马车旁时,已经是破晓时分,黑蓝色的幕布被光线破开,日光渐渐染红了周边。 马车停在悬崖口。 蔺明易上了马车,马车上除了花白堇的身体外,那驾马的马夫早已没了踪迹。 花白堇从木匣里钻出来,看着蔺明易打了个哈欠:“那马夫太害怕,跳下马车跑了。” “我看见了他的尸体。” “真可惜。” 蔺明易站在原地思量了一番,吹起口哨招来了一只信鸽落在了他的跟前,他咬破手指在绸缎上写上一段暗语后,让信鸽将那段绸布带走。 花白堇浅笑道:“报平安啊?” “随便假死几月。” 花白堇微愣了片刻,拍了拍身下的小木匣,眼中多了几分不舍:“我的小床不能用了,我还是会想念他的。” 蔺明易拉起花白堇的肉身扛在肩上:“你不问我愿意吗?” “不做将军夫人,可以做蔺夫人也不差,我活了千年的九尾狐什么没有见过,那点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蔺明易:“婚事会照旧。” 花白堇泪眼汪汪地看向蔺明易,用眼神都能说出‘你心里果然有我’这句话。 蔺明易狠狠一扎马腿,马腿在慌乱中滚下了悬崖。 在蔺明易死讯传入王都时,他已经带着花白堇的肉身回到了天绝山,蠢狐狸每天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夸他健壮,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偏偏对方是魂体,他又并非能降妖除魔的道士,听着臭狐狸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想不到什么想法治这只臭狐狸。 用肉身威胁,花白堇能红着脸跟他说,他喜欢什么肉身自己再去修炼。 边说还边给蔺明易变身,从瘦弱书生,再到彪形大汉,从柔弱少年,再到耄耋老翁,直到蔺明易让他别再变了,他便搂着蔺明易的脖颈,笑说他就知道蔺明易喜欢他原来的模样。 两人步行到天绝山的这些时日里,蔺明易现在觉得聒噪,再到后来也渐渐习惯寂静的夜里,能听见花白堇的声音。 前世今生,蔺明易第一次来到花白堇的洞府。 那是有别于尘世下的另一番盛景。 小妖怪们抬着花白堇的肉身放到正中央的池水中,原本还是人身的花白堇,在池中花瓣的包裹下渐渐变成了九尾狐的模样。 花白堇真正的原型,要比平日躺在蔺明易身边时大上几倍,獠牙外露着,昏迷中都带着凶相,九条大尾巴垂在花瓣外,浸没在了池水中。 随着肉身被温暖的池水包裹,倚在蔺明易身旁的魂魄也露出了疲态,他盘腿浮在蔺明易的肩头,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小将军,我要去睡会了。” 蔺明易颔首。 身上半透明的身影歪头看向蔺明易:“醒来就能见到你吗?” “恩。” 魂魄变回了原有的大小,唇瓣轻轻碰了碰蔺明易的脸颊,随后变成一缕烟,慢慢回到了那只狐狸的身体里。 洞府中的妖物跟蔺明易脾性相近。 知道蔺明易对花白堇重要,跟着好喝好吃的供着,生怕委屈了蔺明易。 “从我们跟着洞主起,洞主从没出过山,早些年名声在外,吃着凡人供奉时,也是不出来见人的。” “那天你昏倒在山里时,洞主就急了,我们从没见过他这样。” 那些跟着花白堇的小妖怪因为妖力薄弱的原因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别说幻化成人的模样,大多都是以本体的模样,半人半妖围在蔺明易身边。 “洞主说他要成亲了,等人间回门的时候,就带他的心上人给我们看。” “洞主真的和你成亲了吗?人间的成亲是什么样的。” 一群小妖怪围在蔺明易身边问了好多问题。 到最后蔺明易都有些头昏脑胀,那些妖物还是没有停住口中的疑问。 蔺明易揉着额角,无奈道:“真不愧是那只狐狸教出来的小妖怪,都一个样。” “你们不要再问了,凡人是很脆弱的,你看他气息好像快死掉了一样,若是他出事的话,洞主一定会把我们都吃掉的。” 原本还围在蔺明易身边的小妖怪吓得四散逃开。 好似下一秒蔺明易就会醒来吃了他们。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蔺明易算着时间也在天绝山藏了有些时日,陆文宣再派人找,除了树林里的尸体外,就是那摔下悬崖早已粉碎的马车。 哪怕陆文宣派人寻找个郡县,到而今也已失望而归了。 蔺明易骗了洞府中的一个小妖怪,先一步离开了天绝山,向跟嘉柔公主约好的地点赶去。 中途与御兽的小少年会面,来打探城中的情况。 “陆文宣现在正在极力查探是谁伏击了你。” 蔺明易颔首:“蔺家军现在的情况如何?” “按照你的吩咐已经散了,城里已经有人传出了你的死与世族和齐国王室脱不了干系,蔺家军也接着流言散了。” “长云呢?” “他现在脱不了身,陆文宣在你出事后,有些不太正常。”说着少年用手指在脑袋旁转了两下。 蔺明易跨坐上少年迁来的马匹:“说说看。” “他在打压李家,并且想扶持长云和你前些日子带入府中的小少爷。”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随他吧。” 待蔺明易来到边境的青阳郡时,王都那边已经传来了李家被抄家的消息,被李家牵连的一众世族,或贬或流放,朝中一时鸡飞狗跳。 就连陆文宣在事发后,也被人刺杀过,胸口上方中了一箭,消息传来时,仍在昏迷不醒。 就是这样也没有改变李家被砍头的命运,李家手上的兵权都交到了长云的手中,陆文宣仿若疯了般,无论如何都要护好蔺明易最后一丝血脉。 得知陆文宣重伤这日,蔺明易刚见到了嘉柔公主。 对方是一个娇俏美丽的女子,看模样弱柳扶风,任谁都不会想到她曾在城楼上拉动过二石重的弓箭。 她掩唇轻咳了两声,眼尾因为久病微微泛红,本就是倾世之容,多了几分柔弱姿态,更显得勾魂。 要不是二人见面隐蔽,特意定下了包厢。 嘉柔公主摘下面纱的模样,想来定会艳惊四座。 “不知为何你会找上我这个病人,我在商国无权无势,空有一副容貌,等到了年岁不过是帝王用来交易的商品,对将军恐怕无用吧。” 蔺明易抿了口茶水:“若公主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今日就不会与在下坐在这里了吧。” 嘉柔微愣了片刻,忽然笑了,她一改刚才的柔弱模样,靠近蔺明易身边道:“将军为何会找上我。” “我觉得嘉柔公主身上有真龙之气。” “将军真会说笑。” 蔺明易:“商国储君病重有多少是公主的手笔呢?” 嘉柔身旁的婢女已经去摸腰间的匕首,嘉柔按住了婢女的手道:“你不是蔺将军的对手。” 闻言那婢女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嘉柔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蔺老将军刚死在商国士兵手中,蔺将军就急着找商国人合作,不知蔺老将军若在天有灵的话,会不会因将军今日所为而感到寒心。” “待日后到了九泉,我自会给父亲交代,这些不用公主操心,我只想知道公主愿不愿意合作。” 他需要找一个人牵制住商丞川。 重活一世,掌握更多资讯,走的每一步都必须算好。 齐国的乱局很快就会浮现,若那个时候商国陷入内战,对蔺明易来说才有喘息的时间。 嘉柔指腹轻轻摩擦着杯壁:“我凭何相信将军。” “商国国君有意将你嫁给楚国联姻,想要借着楚国的势,来攻打齐国,也能将商丞川迎回。” “我享受了商国的富贵,一点小小的现身,本就在情理之中。” “嘉柔公主若真决心嫁给一个楚国国君,就不会与蔺某见面了,楚国国君已六十有余,在他手中惨死的妙龄女子不计其数,以商国目前的国力,公主真嫁过去,下场比起那些惨死的少女,又能好到哪去?” 嘉柔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她指尖挑起蔺明易的下巴:“多俊俏的一张脸,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张脸能杀得商国军队连连败退,若本宫能上战场,商国又怎可能会败得那么快。” “那嘉柔公主想要与我合作吗?” “蔺将军我有些好奇,在这中间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蔺明易往后一靠,避开了嘉柔的指尖:“活捉商丞川后,我要商丞川挫骨扬灰。” 嘉柔单手托着下巴:“不止如此吧,我看蔺将军要做大事,不过我确实想做商国第一个女帝,我本就不比那老匹夫的两个废物儿子弱。” 蔺明易将商丞川接下来会逃窜的路线交到了嘉柔的手中。 嘉柔若想要掌握整个商国,所要付出的努力和辛劳远远在他之上,他愿意付出一些人力去帮嘉柔造势。 只有商国内乱,他才能趁机拿下来他想要的东西。 敌人有时也可以是朋友。 没多久,记忆中那场停不了的大雨便在几处郡县里下了起来。 原先被说是冬猎不利的天灾,而今变成了齐国君主不仁逼死功臣,蔺明易也在民间里的流言中被塑造成了一个下凡普度众生的天神。 不知道是不是连天道也在助他,在李家人处斩的那日,连下了几日雨的皇都好不容易放晴了。 而此时蔺明易正在受灾的郡县中救援。 每日吃着花白堇的药丸,在洪水中救下了不少人家。 现在跟在蔺明易身旁的小少年每日都心惊胆战。 火堆旁,他用药膏为蔺明易擦拭着被石头割伤和树枝割伤的伤口。 “蔺哥哥伤口都发炎了,再这样日日被水泡下去,你身体哪里受得住。” 蔺明易坐在火堆旁烤着衣服:“再与县中的壮年再救下几家,要组织人去临近受灾的郡县了。” “蔺哥哥……” “我有分寸。” …… 齐国王都这些日子的奏折都暴雨有关,雨已经下了半月有余,有的村落在一场泥石流中不复存在。 陆文宣已经派人赶往灾情严重的地方去救援,懂得治水的官员也已经赶往受灾地去疏通沟渠。 可因为世族的关系,再加上李家被抄家,十岁以上的男子无一幸免,一群老弱妇孺被流放,一路上已经剩不下多少人。 很多世族不过是阳奉阴违,表面上在处理这次的天灾,实际上一个个都趁着此次的灾情在贪墨,想要把自己的口袋给喂饱。 与此同时,蔺明易组织了一队义军去抢粮仓。 官员既然要贪墨,他们就把粮仓给掀了,周围的青壮年为了活命,为了家人能有饭吃,都加入了蔺明易的队伍。 短短半月,就拿下了两个官衙,抢占下了一处粮仓。 这些消息传入陆文宣耳里时,陆文宣气得摔了手中的折子。 “混账!胆敢欺压官员!” 陆宁清坐在一旁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阉官将地上的奏折捡了起来:“王爷,暗卫送来了为首之人的画像,你要不要看看。” 陆文宣冷哼了一声:“本王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 拿到画像的那一刻陆文宣怔住了。 画像上是消失了半年有余的故人,他指腹轻轻擦过画像上的那为首匪徒的面颊,眼眶已经湿润了。 “快备马,本王现在就要把他给找回来。” 阉官赶忙道:“王上,找回来的马车都摔成那样了,蔺将军不可能还活着,有没有可能此人只是跟蔺将军长得有些像罢了。” 陆文宣拿着画像的手在颤抖,却还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先派长云他们去看看,如果是明易,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平安带回来,本王不能再看他有任何闪失了。” 在长云到来时。 被蔺明易丢在天绝山上的狐狸,休养了好些日子,才能够感知到蔺明易的踪迹。 但他装作一个寻找夫君的可怜女子被人带到蔺明易帐中时,蔺明易正在策划着下一步该端掉哪一个粮仓。 他细声细气地喊道:“夫君,你让奴家找到好苦。” 蔺明易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花白堇道:“你是谁。” 第55章 花白堇愣住了,寻思着虽然他变成了女儿身,但这张脸与之前并无不同。 他不再犹豫,一把拉过蔺明易的手放在胸口,引得周围的几个壮汉一阵哗然,齐国虽说民风开放,但还没有女子刚当着众人的面,就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 “夫君,你不能一招得势,就忘了你的糟糠之妻。”花白堇说着还故作难过地擦了擦眼角的泪。 蔺明易将手慢慢抽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若换作旁人听见这段对话,怕都该转头劝花白堇认错人了,谁料花白堇往地上一坐,从怀中拿出手帕一边挥动着,一边哭诉着他们之间的情谊。 “夫君你当初昏迷不醒,是我一个柔弱女子将你背了回去,我一个孤女,身上没有多少金银细软,为了给你治病……”说到这里,花白堇还用手帕掩面抽泣了两声,“我散尽家财,你说了要娶我的,往日那些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难道都做得了假吗?” 最后那一句嘶吼更是情绪饱满,把一个弱小无辜,又被爱人抛弃的可怜女子演得淋漓尽致。 蔺明易握着笔的手青筋暴起。 花白堇模样生得不差,一张男相的脸,伪装成小女儿模样,看起来不伦不类。 有几个帮忙做吃食的大娘赶忙来到营帐内搀着花白堇从地上站了起来。 “先出去坐。” 花白堇哭哭啼啼道:“大娘,我夫君混出个名头便不肯认我了,这往后要我一个孤女该怎么过你……” “来先跟大娘出去换一身衣服,吃点东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娘再慢慢跟你说。” 村中的大娘边搀着花白堇往营帐外走,边柔声劝着,花白堇依依不舍地回头看,还不时弱弱地喊着夫君。 蔺明易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 “林先生,你之前救人时伤了脑袋,有些事都记不清了吗?看她那副样子,没准还真是林先生的妻子。” “林先生仪表堂堂,怎会找个那样粗犷的女子为妻。” “救命之恩嘛,看林先生的为人就知道,承了那姑娘那么大的恩情,若真将对方弃之不顾,非君子所为。” 蔺明易沉默了半晌,待缓过气来后,继续指着面前的图纸道:“这个粮仓戒备会更加森严,我负责从正门闯入,你们待火力全在我身上后,进粮仓搬运粮草。” 营帐内商量完了,接下来运送粮草的部署后,蔺明易又找了几个会看堪舆图的人,看着研究疏通洪水的图纸。 一直到深夜才回到了休息的营帐。 他刚点上灯,花白堇就慌忙凑到了他的跟前。 “听人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花白堇在蔺明易跟前不再伪装,说话声赫然是男子的腔调。 蔺明易往后退了两步,扒出了腰间的短剑对上花白堇的咽喉:“你究竟是什么人。” 花白堇微愣了几秒后,指腹点上剑尖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你是男子,我和你怎么可能会有婚约。” 花白堇双眼微眯成线,身后的九条尾巴忽然将蔺明易包裹住,眼见蔺明易眼中的震惊不像是在作假。 他一改刚才攻击的姿态,蓬松的尾巴擦过蔺明易的脸颊:“我才休养了半月,你便不见了。” 说着他尾巴包裹上蔺明易握剑的手,用狐尾将那正对着自己的短剑弹开,双臂趁势搂住了蔺明易的脖颈:“忘了就忘了,能与小将军重新培养感情,也是一种情趣。” 唇瓣贴上了蔺明易的脸颊,蔺明易试图将他推开,却被对方蓬松的尾巴给束缚住。 花白堇吐出一口狐香,看着蔺明易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少改变,轻笑了一声,将头埋入了蔺明易的肩膀:“……就是有点不甘心啊。” 蔺明易冷声道:“松开。” 花白堇耍无赖似的将一条大尾巴送到蔺明易的眼跟前摇来摇去:“就不松,有本事你咬我啊。” 得意的话还没说完,花白堇惨叫了一声,抱着蓬松的大尾巴跳开了一段距离。 蔺明易低头吐了吐嘴里的狐狸毛后,抬手擦了擦嘴。 花白堇抱着尾巴,委屈地看向蔺明易道:“让你咬,你还真咬啊!”说着他扒拉开一块红肉,“你看你看这里毛都掉了一大片,又红又肿的,是想在我身上留下印记吗?” 看着这只狐狸,蔺明易深吸了一口气。 换作平常人见到妖孽,怕是会惊声尖叫,他看见这只狐妖后,从一开始惊慌到后来的无奈。 “他们跟你说了吧,之前的记忆我都记不清了。” 花白堇揉着吃痛的尾巴,乖巧地点了点头。 蔺明易捡起地上的短剑放入了剑匣中,虽说不出花白堇有哪里眼熟,但周身的气场确实让他讨厌不起来。 “你说我答应了要娶你是假的吧?我认识你,但从没有说过要娶你。” 花白堇道:“说过的,你还说此生非我不娶。” “你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子吗?” 蔺明易蹙起眉头,思考着花白堇的话沉默了半晌后,这段时间被村里的人当作头领,也有不少佳人献媚,他却没有对谁动心过。 但是…… 他抿了抿双唇,盯着花白堇的尾巴看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你还是妖怪。” “妖怪怎么了?妖怪就不能有感情了吗?”说着花白堇拉过蔺明易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就因为我是妖怪,从前那些海誓山盟就都不作数了吗?” 蔺明易又沉默了。 他平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可现在这只狐妖多番与自己拉拉扯扯,却也说不上反感,好似对于他而言,对方的接近已属常态。 花白堇眨巴眼,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还是不信我吗?” 蔺明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才柔声道:“睡吧。” 他闻言立马跳了蔺明易的床铺,还不忘给蔺明易留了个位置,满脸期待地拍打着床铺。 这小将军都失忆了,不想着法地占他便宜,难道等以后小将军恢复记忆后,举着剑追着自己乱跑吗? 蔺明易垂下眼帘,思忖了片刻后,往帐子外缓缓挪动:“我还有点军务要处理,晚些再来。” 说完,蔺明易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帐子,去寻找他的救星。 在失去记忆前,他特意留下了一张纸,提醒自己那个叫吴珂的十四少年是他在这里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字迹确实是他留下的,还放在了他总会习惯大概的地方。 吴珂此时正在逗弄着地上的大黄狗。 蔺明易靠近吴珂身旁轻咳了两声。 “蔺哥哥。” “有个人跑来找我,说我是他的夫君。”蔺明易紧蹙着眉心,回想起花白堇那副臭不要脸的模样,不住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水。 吴珂站起身来,原本躺在他面前撒娇讨好的大黄狗翻身坐起,在吴珂的手势下,向着黑暗中走去: “男的女的。” “男的。” 蔺明易本还想说是个妖怪,可又怕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少,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吴珂闻言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递到蔺明易跟前:“那个人是不是长这样的?” 蔺明易盯着吴珂手中的画像看了一会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蔺明易怔愣了几秒,又认真地盯着吴珂手中的画像好好端详了一番,那画像虽不说和花白堇极其相像,也画出了其六分的神韵。 一时间蔺明易就连想要否认画像里的人和那只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狐妖没有关系,都很难说出口。 憋了好半晌,才尴尬挠了挠鼻子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珂在蔺明易决定杀死公子李那群人前,一直都待在王宫中训练走兽,除了偶尔从旁人口中得到一点蔺明易的消息外,其他一概不知。 可在外等待蔺明易发号施令的这段时间,吴珂也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点蔺明易和那男人之间的情事。 不过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吴珂将自己听到的流言蜚语拼凑在一块:“蔺哥哥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幸得被那人救下才保住了一条命,你们两个人日久生情,还在月光下私订了终身……” 他摸着下巴,回想着那些流言的细节:“后来他怕耽误你的前程,一走了之,你找了他很久,之后……” 他说到这里心里不由泛起难来。 当初蔺明易提醒过他,不能谈起王都里发生的事情,不能谈起他真正的身份,可如果画像里的人找过来,甚至以未过门的妻子来自居,便承认他的身份。 蔺明易紧蹙着眉心,接着吴珂为编完的故事往下想:“然后就出现了天灾,我和他在洪涝中分开了,为了找到我,他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里。” 听到蔺明易将这件事接着往下圆,吴珂激动地点了点头,一连说了七八个对对对。 蔺明易面色一沉,回想起花白堇那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失忆前,我知道他是妖怪吗?” “蔺哥哥在说什么?” 蔺明易摇了摇头:“我知道了,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和大家讨论夺粮的大计。” 吴珂不解道:“再占一个粮仓,恐怕会惊动齐国王都,到时候朝中很有可能会派兵来镇压暴民。” “我知道当下还去动粮仓是下下策,难民越来越多,青壮年需要巡查营帐,时刻准备迎敌,一顿都落不下,那些老弱妇孺都是大家为之搏命的根本,他们的死活也不能不顾。” 蔺明易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落难的村县就有十余处,雨还在下,粮迟迟不见,水路也迟迟没有人来疏通,灾情再继续下去,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队伍……” “太冒险了。” 蔺明易浅笑道:“若能让更多人都能度过这场天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蔺哥哥……” 蔺明易拍了拍吴珂的肩膀:“这些事用不着你担心,我知道在我失忆前你是我身边的左膀右臂,可我现在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应当活得像是营地里那些孩童般自在恣意。” 吴珂赶忙摇头:“我不要,我要一直跟在蔺哥哥身边!” 闻言蔺明易拍了一下吴珂的后脑勺:“人小鬼大。” “对了!蔺哥哥你以前跟我说过,只有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回来,那两瓶药就不必吃了。” 蔺明易不解道:“他还能治我心口疼。” “我也不知道这中间是什么原理,但你特意交代的事,肯定不会错。” “我为何会在失忆前交代你那么多?就像是知道自己会忘记很多事情一样。” 吴珂踮起脚尖,手顺势搂住了蔺明易的肩膀,笑起来的模样有些僵硬:“你那时经常带着竹筏在足有一人高的污水中救人,每日出去便是生死难料,难免会抓着我交代些身后事。” 看着吴珂闪躲的目光和这段好似有理,却又跟他交代的这些事串联不起来的话,他总觉得对方有所隐瞒。 可有些事情对方既然不愿说,一味地问下去,只会让大家都难堪。 他最后只是拍着吴珂的肩膀说了声睡吧,便又回到了营帐中。 花白堇还没睡,趴在床上时,身后的九条尾巴来回晃动着。 “回来了。” 蔺明易颔首:“我想了很久,一时要回到曾经那样有些困难,你能够理解我吗?” “不急,一切随你舒服便好。” 土炕上的花白堇都已经做好了蔺明易会将自己支到其他帐子里休息的准备了。 谁曾想蔺明易用冷水擦拭过身体后,便躺在了花白堇的身侧,花白堇脸上露出一瞬的讶异,就连搭在床边的尾巴都来不及收回。 蔺明易正要提醒花白堇把尾巴收起来时,就对上了对方差异的目光,他迟疑地坐起身来:“不对吗?” 送上门的肥肉不吃是傻子。 花白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屁股后面的九条尾巴一收,抱着蔺明易就倒回了床上:“你从前都是抱着我睡的。” 蔺明易紧蹙着眉头,全然想不到抱着男人该怎么入睡。 到嘴边的拒绝在对上花白堇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时,又软了下来,只得尝试着把花白堇拉到了怀中:“这样抱着吗?” 花白堇满意地点了点头,双臂紧紧圈住了蔺明易的后背,像是在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以为一睁开眼就能对着蔺明易耍贱卖萌,都想好了,装作变不会人形的模样在蔺明易怀里好好待上几日。 可蔺明易不见了。 连日的暴雨中,他闻不见蔺明易的味道,派去王都的小妖都说蔺明易死在出城的马车里。 各处陷入了天灾人祸之中。 他甚至都不能确定,一个伤重未愈,又没有契约来分担伤势的蔺明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该怎么活。 直到他一日日恢复,总算在蔺明易消失的第四个月,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气味,他站在树梢上远远地看着。 蔺明易穿着粗布麻衣安抚着营地里失去家园的人们,明明没有华丽的绸缎裹身,曾经的白玉发冠替换成了青褐色的粗布条,却还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坐在树梢上描绘着蔺明易的轮廓,想着见面时第一句话是责备,还是抱着蔺明易不撒手。 到最后却是装成女人的模样,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不热吗?” 花白堇将蔺明易抱得更紧:“夫君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当年三伏天里,你都是这样抱着我不撒手的。” “是吗?”蔺明易紧起眉心,“那为何我会觉得后背发毛,有些不太自在。” 花白堇眯笑着眼点了点唇瓣:“那时夫君今日没亲我就入睡了。” 蔺明易头皮都麻了。 看着蔺明易久久没有动,花白堇轻笑了一声缩进了蔺明易的怀中:“不打紧的,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我们可以慢慢来,然后一点一点回到从前那样。” “抱歉。”蔺明易摸了摸他的头顶,好似这样的动作才能感觉到几分熟悉。 花白堇凑近蔺明易的唇边,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顿时间能感觉到蔺明易的身体一僵,他在低声道:“小将军睡吧。” 唇边的余温还没有散尽,立在床边的烛火已经随着对方这一声睡吧,熄灭了。 蔺明易双眼木讷地盯着前方。 今日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比第一次决定去粮仓里抢粮还要紧张,劳累了一天的困意被花白堇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所驱散。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覆上唇角。 “小将军。” 他身体一僵,偏头对上花白堇的目光,花白堇凑过头去吻住了他的双唇,带着浓烈的花香味,四周渐渐变得模糊。 花白堇松开口时,蔺明易已经在浓烈的香气中睡着了,他弯起唇角手指轻轻摩擦着蔺明易的唇瓣: “答应我的话,从不会作数的,这段时日,身体又差了不少,小将军这样作践自己,我看待到满头银丝时,你身边都离不得我了。” 营帐内回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声,他像是还知足般又一次吻上了蔺明易的双唇,还故意使坏般,咬了咬蔺明易柔软的下唇,才拥着蔺明易心满意足地睡去。 四更天时。 便有巡营的义军匆匆赶了进来。 到底是群普通人,没有蔺家军那般懂规矩,掀开帐门,便急匆匆地开口道:“林先生,听说有人带着军队赶过来了,不日就会到我们这里。” 花白堇从床上坐起身来,拉起被褥遮住了身体。 过来通报的义军微愣了片刻,赶忙捂着脸跑出了营帐。 屋外还能听见几声责怪。 “早说了林先生还在休息,现在林夫人也来了,你就不能在门口先叫唤两声吗?” 刚才闯进屋内的男人用手捂着脸,说话声中还带着乡音:“这我怎么知道嘛,况且平常遇见急事,林先生都说让直接进去就好,我怎么会知道进去后,会……啧!不提也罢!” “你该不会是看见林夫人……” 男人赶忙捂住了对方的嘴:“别乱说,这可是毁人清白的事,再说了林先生和林夫人都盖着被子,我能看见什么。” 外面的两人嗓音大得很,就连外面那些好事者都围了上来。 花白堇解开施展在蔺明易身上的妖法,蔺明易才从昏厥中慢慢转醒。 他揉着吃痛的脑袋,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一时半会听不清那些人在讨论些什么,却乱得很,吵得脑仁都滋滋地疼。 “外面在说什么呢?” 花白堇倚靠在蔺明易身边,故意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听说是朝廷的军队朝着这边来了。” 蔺明易揉着吃痛的额角,因为妖法的缘故,连思考问题都比平日里慢了许久。 很久才琢磨过味来,他猛地坐起身道:“军队来了?” 蔺明易颔首:“不过依照我的估算,到这里还有五日,要不要先带着这些人往后扯,先避过朝中的军队。” “避不过去的,人太多了,他们要是四散开,很难再聚在一起。” 蔺明易从床上坐了起来,还能感觉到天旋地转,他偏头看向花白堇,低声道:“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花白堇轻咳了两声:“担心将军休息不佳,特意准备了熏香。” 对方眼底的心虚都要满溢出来,蔺明易蹙紧眉心,盯着花白堇看了许久,直到对方试图避开他的目光,他才捏住了花白堇的下巴。 花白堇都已经准备好蔺明易要对自己发脾气了。 未料对方用力掐了一下花白堇的下巴:“以后不许再胡闹了。” 说完,蔺明易起身拿起短衫穿上,便离开了营帐。 花白堇抱着被子看着失忆后的蔺明易,双眼都泛着野兽的面对食物时才会露出的光亮。 失忆的小将军看起来好好吃。 他抱着被褥在土炕上滚了一圈,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此时飘在空中的透明球球,看着花白堇一脸幸福的模样叹了口气,又快速飞出了营帐。 花白堇感觉到门口刮起一阵妖风,歪头看向面前的破旧的布帘却又什么都没有。 第56章 在知道军队已经靠近他们的驻扎地时,蔺明易决定把这些人都交给吴珂和几个信得过的大汉。 待抢下这一次的粮仓,他们就各带着一队人马和分好的粮食,去高地避祸。 “乱世易出匪患,朝中官员现在在处理暴民和水灾的问题,几乎不会去管外面流窜的土匪。” 蔺明易看了一圈面前的青壮年:“你们这些日子跟我学了不少防身的功夫,对付那些饿极了的流民,或者是外面的匪徒不成问题,在外面就得看谁更狠。” “林先生会跟我们一起的,就算朝廷的兵来了,林先生让我们杀,我们照样敢冲上前去。” 队伍里的青壮年迎合着。 谁都知道若非是遇见蔺明易,他们根本活不下那么多人,更别提能去抢粮仓,能在朝廷许久不下发赈灾粮的情况下吃饱喝足。 这里的人现在全都把蔺明易当作了主心骨。 只要蔺明易一声令下,这群人哪怕拼上性命都愿意。 “现在不是豁出命的时候,吴珂是我的弟弟,往后他会带着你们继续向前,待这一次的粮仓拿下后,我会亲自向朝中的军队说明情况,我想摄政王仁义,定会理解我们这些人的无奈。” 大家都在期望朝廷能够理解这场天灾下的无可奈何。 蔺明易回到帐中时,花白堇还抱着枕头在酣睡。 蔺明易戳了一下花白堇的脸颊:“妖怪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吗?” 花白堇睁开眼睛,吓得蔺明易赶忙收回了手。 小狐狸坐起身来眯笑着眼贴近了蔺明易的身边:“小将军刚才是不是在摸我。” 蔺明易偏头看向一边:“明日我就要带着一行人去抢粮仓,朝中的军队已经过来了,无论我曾经允诺了你什么,那些誓言往后都不会作数了,你走吧。” 听着蔺明易仿若要与他死别的话语,花白堇坐起身来,双臂搭在蔺明易的肩膀上,望向蔺明易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你为何要赶我走,不要我了吗?” 蔺明易试图扒开花白堇的手,奈何对方的手臂像是黏在了自己的肩头,动都不会动一下。 试图把花白堇推开的动作重复了两次后,他不再执着,便任由着花白堇这样亲昵地贴近。 “什么原因不好说吗?”花白堇问。 蔺明易垂下眼帘:“抢了两次粮仓,总要有个交代的。” 花白堇头靠在蔺明易的肩头:“你想用你自己的命,去平息这件事。” “抢粮仓本就是我的主意。” “荒唐!若非朝廷的赈灾粮不下来,你们又何必为了活下去,去抢粮仓,就算有错也是他们的错。” 看着花白堇脸都气红了,蔺明易温柔地笑了笑。 没有前世那些记忆的蔺明易,那双眼睛又亮又好看,仿若能下世间一切的美好。 他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白堇的面颊:“找了我很久吧,我听人说妖物若是喜欢上一个人是很长情的,抱歉,我终归要辜负你对我的情意了。” 说完,他凑头吻上了花白堇的唇瓣,这个吻很轻很温暖,就连望向花白堇的眼神,也宛如相恋多年的恋人般。 花白堇微愣了片刻,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蔺明易,你这副模样都快把我溺死了。” “什么?” 花白堇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细碎的吻落在了蔺明易的耳廓。 蔺明易被他亲得耳廓痒痒,微微偏过头:“这里人多,莫要胡闹。” “好,我不闹了,可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能赶我走。” “……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花白堇贴近蔺明易的耳廓,低声喃喃道:“不是狐狸,是花白堇,是花白堇、花白堇……” “嗯,花白堇。” “你会记住吗?” 蔺明易浅笑颔首:“记住了,花白堇。” 从前蔺明易也叫过他的名字,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温柔悦耳。 活了千年的狐狸,一点一点溺死在凡人编织的网里,甘之如饴。 那日后,一切按照计划实施。 粮仓拿下得很顺利,接下来的事情蔺明易全数交给了吴珂,让吴珂好好安排受灾的百姓。 这次除了粮食外,还有受灾郡县剩下的堪舆图。 蔺明易将这份图交到吴珂手中时,希望吴珂能找到几个懂得治水的人才,有了这份堪舆图,他们很快就能疏通洪水,回到自己的家乡。 而他则单枪匹马去会朝廷的大军。 花白堇缩成一只小狐狸窝在了蔺明易的怀中。 两人在与朝廷军队会面的同时,粮仓再次被劫的消息已经传入了王都。 朝堂上,多少世家官员都上奏一定要杀了这些暴民以儆效尤。 “王上,若是放任这些暴民继续胡作非为,齐国律法还有何存在的价值。” “王上为首的那个人一定要五马分尸,将他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才能够起到威慑,要不然这群暴民接下来是不是要杀入王宫!” 陆文宣都没想过那群暴民竟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一连攻下两座粮仓,还杀了当地的县官。 若是平日,必然会让长云带领的军队直接将为首的人射杀,可想到送回来的画像,他有些犹豫。 陆宁清紧抿着下唇,眼神不断往陆文宣身上瞟,却迟迟没有等到陆文宣那边传来指令。 台下逼迫的声愈演愈烈。 陆宁清眼神在陆文宣和朝臣身上来回看,最近在众臣子的逼迫下,猛然站起身道:“飞鸽传书下去,若见到暴民的首领直接射杀。” 陆文宣猛然看向陆宁清。 陆宁清浑身瑟瑟发抖,都不敢去看陆文宣的眼神,站在陆宁清身旁的阉官尖声喊着退朝,朝堂上的臣子才悉数离开。 回去书房的路上。 陆宁清紧跟在陆文宣身边:“皇叔,我……我知道你爱民如子,可是蔺哥哥和李家都没了,如……如果城外真暴乱起来,那长云什么都不会,护不住王城的。” 陆文宣停住脚步,冷声道:“还需要跟我解释什么,你现在都能够自己下决定了。” “我不知道皇叔在顾虑什么,那群暴民杀害朝廷命官,抢劫官粮,简直是死不足惜,蔺哥哥若是还在,也会决定剿灭他们的。” “我所担忧的跟那群暴民无关!” 他只是在害怕,害怕如果画像上那个人真的是蔺明易,这样一道诏令会不会危及蔺明易的性命。 但转念一想,朝堂上那些人咄咄逼人,这件事眼见已经压不下来了,他又何须庸人自扰,若那人真的是蔺明易,以蔺明易的身手,在军中应该能保全得了自己。 再者派去的人是长云,若为首的人真是蔺明易,无须他交代,长云都知道该怎么做。 只可惜,一切不过是陆文宣的自欺欺人。 蔺明易驾马靠近大军,对面就已经立起了弓弩。 待长云认出是蔺明易时,下令让收手,还是有人射出了箭矢,蔺明易挥剑抵挡,肩头还是挨上了一箭。 为了能更快地压制住暴民的,这些箭头上都涂了毒药,蔺明易只觉得眼前眩晕,眼前开始泛起色块。 对方看上去没有谈的打算,那他干脆冒死杀死主将,死前也能让朝廷的军队溃不成军。 他打算一剑刺穿长云的喉咙,长云坐在马上没有动,任由他握着飞快地向自己的奔来。 花白堇都已经做好了护下长云的准备,那剑快要没入长云体内时,却被蔺明易反手插入了土地中。 毒素因为剧烈的活动而蔓延,他都没能听清坐在马上的将军说了什么,身体被软了下去。 当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轿内。 伤口被人细心包扎过。 蔺明易忍着痛想要坐起身来,一旁的花白堇按住了他的手臂。 “别乱动。” 蔺明易看向花白堇道:“这是要去哪?” “王都。” 蔺明易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心里清楚他犯了大罪,必定会被送到王都当众处刑。 可是能让那么多人活下来,他不后悔。 “那些村民没事吧?” 花白堇冷哼了一声,坐在蔺明易身边为他更换着肩头的纱布:“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有心管别人有没有活着,肩头上着一箭是剧毒,若非他们身上有解药,就你胡作非为的样子,还有命跟我说话。” “他们为何会救我?” 花白堇也不知道怎么跟失忆的蔺明易解释,只是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蔺明易的伤处:“涂完今日,余毒就能清干净了,不过那箭头设置得很特别,若以后还想拉弓射箭,得好好养着。” 蔺明易苦笑道:“以后怕是不能再握剑了。” 花白堇低眉为蔺明易拉好身上的衣袍,柔软的绸缎和村子里那些粗布麻衣的感觉不一样。 他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质感不同时,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王都要处死犯人都那么讲究的吗?” 失忆的蔺明易,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逗弄。 花白堇又起了坏心,捏住了蔺明易的衣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夫君,若我说摄政王看上你了,想让你去侍寝,你接受得了吗?” 蔺明易脸色瞬间就变了,双手下意识攥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对我来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是夫君要去服侍摄政王,我只能跟你一道进宫了,奴家就算牺牲自己也会保全下夫君的。” 这句话说完,蔺明易的脸色更沉了,他紧抿着下唇,身体因为怒意止不住地颤抖。 花白堇怕蔺明易气坏身子,刚要跟蔺明易解释刚才那些都是逗他的。 没想到这马车好死不死在停下了。 长云掀开车帘,看见蔺明易已经醒了,眼中是遮掩不掉的欣喜:“少爷你总算是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白堇看着蔺明易下一秒都快要杀人的表情,立刻朝着长云摆了摆手。 长云看着花白堇的动作虽不明其意,但也很识相地退出了马车。 蔺明易紧蹙着眉头,冷声道:“他为何要叫我少爷的,难道摄政王想玩什么新花样。” 看着蔺明易一本正经的模样,花白堇浅笑着将蔺明易圈入了怀中,他伸手为蔺明易顺着胸口,柔声道:“刚才都是逗弄你的。” 蔺明易垂下眼帘,低声道:“你不必安慰我,他留我性命,必是有缘由的。” 看着蔺明易语调认真的模样,看着下一秒都打算藏块瓷片,待见到摄政王那个后,便一击夺走对方性命的模样,花白堇忍不住贴在蔺明易的后背上,低声道: “若是真的,夫君当如何,会为了我守身如玉吗?” 这句话说完,蔺明易的脸颊立马便红了,他挣脱开花白堇的怀抱。 “你们妖怪都是这副模样吗?” 花白堇又一次贴近蔺明易的身边:“那副模样?” “放浪形骸。”蔺明易说这话时,偏头看向了一边,哪怕回想起花白堇说的话,都让他骚得欢。 花白堇手指勾起蔺明易垂在耳边的发丝:“夫君原先不就是喜欢这放荡模样,而今不爱了。” 被花白堇这样一闹,进宫无论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哪怕那传说中的摄政王真有这样不三不四的心思,他心底都没有一丝慌乱。 只能将花白堇推向一边,用锦被遮掩着头,侧过身去。 花白堇也不急,在蔺明易身边躺下,手臂搭上了蔺明易的腰肢。 躲在被窝里的人沉默了许久,才闷声回应道:“他休想碰我。” 花白堇怔愣了一瞬,将蔺明易搂紧了几分:“我不会让他碰你的,小将军,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把蔺明易送进宫前,马车里点了迷香。 长云放迷香的时候战战兢兢的,还一个劲地要花白堇等日后蔺明易恢复过来,一定要帮自己解释。 “他因为箭矢上的毒,一路上醒时少,睡时多,何必要点迷香。” 长云压低声音道:“花大夫,你都没发现少爷他不认识我们了吗?” “那又如何。” “少爷回王都,摄政王必会过来探望,少爷是真死,还是假死,在于摄政王的一句话,若摄政王看见少爷这副模样,应该会软下心来。” 花白堇双眼微眯:“若他敢让小将军‘不在人世’,齐国王室便等着吃摄政王的宴席吧。” 第57章 在长云看来一个小小大夫扬言要取摄政王的性命,跟梦话无异。 他张了张嘴,想要提醒花白堇真见到陆文宣时别那么放肆,转念想起每次花白堇和陆文宣见面剑拔弩张的模样,刚到嘴边的话,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息。 “花大夫,现在少爷顾不了你那么多,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 花白堇轻笑道:“只要小将军安全回到蔺府,我大发慈悲放陆文宣一马,反之……” 话还没说完,长云赶忙捂住了花白堇的嘴,侧耳听了听车外的动静,没有听见马车附近有旁人的呼吸声,他才缓缓收回手,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一个小大夫是疯了不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进宫后,少跟摄政王起冲突,摄政王要真发起狠来,想要你的命,我怕我拦都拦不住!” 花白堇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蔺明易才敷衍地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进了宫门。 两旁的车窗被封得严实,风过,车门上厚重的帘布连一个角都不曾飞起,进宫的这条宫道上值守的人都已经支走了,留下的几个,都是陆文宣还算信得过的人。 才开始花白堇还不明白长云为何会有这层担忧,直到用妖术探清宫道上的情况后,他也拿不准陆文宣究竟想做什么。 待长云再度拉开车帘想让花白堇下车时,刚才还坐在蔺明易身侧的大活人,一转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长云揉了揉眼睛:“不对啊,人呢?” 一旁的阉官听见长云这么说时,脸色变得煞白,都没问是什么情况,箭步上前,险些把长云都掀翻在了地上。 阉官掀开帘子往马车内看了一眼,见蔺明易安然地睡在马车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人不是好好在马车上吗?长云将军这样逗趣奴家,吓得奴家腿都软了。” 长云都没听清楚那阉官在说什么,呆滞的目光紧盯着远处幽深的宫道,嘴里还喃喃着:“怎么可能就没有了。” 旁边的阉官瞥了一眼长云失魂的模样,不再与长云多说什么,而是招呼着几个嘴还挺严实的小宫仆,把蔺明易扶进了殿内休息。 殿内陈设华美,蔺府与之相比,竟有几分寒酸。 临近床边点着安神香,淡淡的香气闻得人昏昏欲睡。 宫仆将蔺明易安置好后,为首的阉官唤来了早已等候在偏殿的医师为蔺明易处理肩上的箭伤,他则快步向正殿的书房走去。 书房灯还亮着,四更天的锣响了有一阵了,站在书房里服侍的宫仆用剪刀修剪了一点烛心,原本昏暗下去的光线又亮了几分。 常在陆文宣身旁服侍的阉官慌忙推开门道:“王爷,人已经确认了,现在已经送到安华殿休息了。” 陆文宣放下手中的毛笔,在旁服侍宫仆拿出温热的锦布给陆文宣暖手。 “王爷要过去看看吗?” “听说他受了伤、” 阉官欠身道:“肩膀上好大一个血洞,老奴看着都够呛,不止如此身上还添了不少新伤,想来失踪的这些天里吃了不少苦。” “该。”陆文宣冷哼了一声,把擦手的锦布丢到了宫仆的怀中。 阉官点头道:“是该吃点苦头,也能杀杀小将军的气焰,想来他要知道王爷这两日为了他的事,吃不好,睡不饱,定会明白王爷的良苦用心。” 陆文宣轻叹了一口气,阉官赶忙拉过斗篷给陆文宣披上。 小宫仆在前提着灯引路。 安华宫离主殿不远。 陆文宣刚进屋就罢手示意殿内的人退下,朦胧的光亮下,摆放在桌上的狐狸玉佩像是有灵魂般,雕刻的双眼一直跟着陆文宣走。 陆文宣隐约感觉有视线在暗处盯着自己,可环顾了一圈后,见四下无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发毛的后脖颈,才又朝着蔺明易的方向靠近。 “比起出王都时,消瘦了太多。”陆文宣说着在蔺明易的身旁坐了下来,轻轻扒开蔺明易鬓边的碎发。 床上的人呼吸轻柔,脸色因不久前中箭的缘故,仍有着病态的苍白。 陆文宣拉开蔺明易的被子,正欲解开他的里衣看看肩头的箭伤,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坐起身来把陆文宣拉到了身下,一截断木死死抵着陆文宣的咽喉。 披散的长发如同倾斜而下的瀑布落在了陆文宣的脸边,还隐约带着一股勾人的冷香。 “才见面就要和故人剑拔弩张。” 断木往前送了几分,几根木刺刺破了陆文宣的脖颈,疼得他禁起了眉心:“你想用一根断木杀了本王?” “它可以轻而易举刺穿摄政王的咽喉。” 陆文宣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意:“你听信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以为在王都外截杀你的是本王的人?” 蔺明易道:“流言蜚语……” “明易,我为了你的事处理了李家,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眼睛盯着我,每一步都不轻松,你平安后不肯回来,还在外面竖旗为匪,杀官员抢粮仓,而今还用凶器抵着我的喉咙!” 陆文宣抓住那半截断木:“你怀疑我,怪我,那杀了我啊!要是蔺将军能欢喜,这条命你拿去好了!” 蔺明易盯着陆文宣的双眼沉默了半晌,才松开了抓住断木的手,软软地倒在了枕头上。 他双眼艰难地拉开一条缝:“我们认识吗?” 陆文宣看着昏昏沉沉睡去的蔺明易久久回不过神来。 待蔺明易才床上睡过去,陆文宣看着躺在身侧的蔺明易下意识想要把人搂入怀中,却被一股怪力掀下了床。 摔翻在地上时,他呆愣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蔺明易,蔺小将军还维持着晕倒时的姿势。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正迟疑地起身想要再看看蔺明易的情况,烛台又倒在了他脚边,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他没有继续在屋内逗留,交代了宫仆好好照顾,便快步离开了安华殿。 那块原本放在桌案上的狐狸玉佩,却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蔺明易的身上。 待殿内没有旁人,花白堇才躺在了蔺明易身边,拉起蔺明易被木刺刺伤的手轻轻吹了吹。 “中了迷香都能醒这么久。”他说着心疼地摸了摸被木刺扎伤的伤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掰下的断木。” 他拉过蔺明易的手,从怀里掏出药膏为蔺明易涂抹。 手上的小伤在灵药下快速消失,他低头吻了吻蔺明易的掌心,掌心里的薄茧擦过唇珠,这种感觉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他微眯起双眼:“长云被我吓坏了,回去还会摔跟头,让他多此一举给你下迷药,好在这药不伤身,不然我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安静的宫室内回应他的只有蔺明易轻柔的呼吸声,他扣住蔺明易的掌心后,乖巧地躺在了爱人的身侧,温热的鼻息扑上他的脸颊,他扣紧蔺明易的手背道:“小将军,好梦。” 相比安华殿的安静,陆文宣根本睡不着。 他在寝殿内来回踱步,许久才招来了长云。 长云回去的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被人带到他跟前时,他看着长云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陆文宣迟疑了片刻,不确定道:“回来的路上被蔺将军打的?” “今晚回去时摔得……”长云说着尴尬地低下了头,都不好意思去看陆文宣的表情。 “摔的……”陆文宣喃喃重复了几声,再看向长云时神情凝重:“这次去接明易回来,有没有发现他身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陆文宣刚问完,长云就想起了在马车上突然不见踪迹的花白堇。 明明进宫前他还和花白堇说过话,到了安华殿后,花白堇竟然消失在了连车窗都封好的马车内。 之前他还见到一个透明的灵体,原以为是看错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灵体不是花白堇还能是谁@! 陆文宣看着长云冷汗直冒,开口道:“是想到什么了吗?” 长云赶忙摇了摇头:“没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你,我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什么都不曾察觉。” “……可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事刻意隐瞒着本王。” “少爷他失忆了,微臣不知道当如何跟王爷说明。” 陆文宣听到蔺明易失忆的消息,倒没有太多的震惊,他点了点头:“他确实不记得本王了,也好,待他恢复,本王一点点将他引回正轨,待他身体恢复再让他重新接手虎符,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也想个办法推了,对他对齐国都好。” 长云:“王爷那桩婚事怕是推不掉。” “那姓花的怕是早就死了。” “他是跟在少爷身边回来的,看少爷与花大夫的相处好像比失忆前更亲昵了。” 长云看着陆文宣的阴沉下来的脸色,还不忘补刀道:“回来的路上我听少爷说过,花大夫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旁边的铜俑被推翻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陆文宣看着慌忙跪地的长云,仍旧压抑不住心中的妒忌和怒火,狠狠捶打了一下身旁的红柱子: “阴魂不散!” 第58章 睡在蔺明易身旁的花白堇不由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把小将军往怀里搂在了怀里。 接下来的几日,蔺明易都待在宫中,他从陆文宣的口中得知了许久往事,许久才消化了他是蔺老将军之子的消息。 蔺明易道:“眼下各处水涝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若我亲自押解粮钱前往重灾区,一则粮钱不会被层层搜刮,能真正送到受灾百姓的手中,再则他们看到我平安无恙,心中的怨愤也能消退。” “不妥!你而今身子骨还未恢复,那边已有瘟疫,若是染病了该如何是好。” “那臣更不应该在王都能享乐,当立即带着药材和诊疫病的大夫前往疫区!” 说到这里蔺明易猛地站起身来,面向陆文宣屈膝请命道:“恳请摄政王容押解粮钱、药材前往重灾地救治百姓。” 眼见蔺明易铁了心地要往重灾区跑,有些事情不说清楚,怕是难以绝了蔺明易的念想。 陆文宣冷声道:“林先生这个身份已经死了,不能再让那些人看见你。” “为何?王爷这样做只会激起民愤!林先生的身份在你灾民严重何等重要,若这个你身份一死,救灾粮久久未到,迟迟未有官员安置受灾百姓等事,世人皆会认为王上昏庸无能,罔顾天下子民的性命。” 哪怕失去了记忆,蔺明易还是那么固执。 陆文宣收拢了双拳,望向蔺明易一字一顿道:“是蔺将军就不可以是林先生。” “那我可以做林先生。” “蔺明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陆文宣盯着蔺明易的双眼气得微微泛红,“抢粮仓,诛杀朝廷命官,哪一项不是死罪!” 蔺明易紧抿着双唇,他从单枪匹马去见齐国军队时,就已经想过了自己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王座上坐着的是个怎样的君主,为何会放任他的子民在灾难中颠沛流离。 “他们狗官贪墨赈灾欠款,罔顾人命难道不该杀吗?”蔺明易低声,已不再去看陆文宣的双眼,“你就把我当作一把刀,让我去扫平前路的障碍,再在事后找个不会危害王室的罪名,杀了我,便可堵住悠悠众口。” 陆文宣紧起眉心,说话声冷而生硬:“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蔺明易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陆文宣重重磕了一个头:“若能使齐国国泰民安,臣死不足惜。” 一句话气得陆文宣已经顾不得什么教养,他抓起蔺明易的衣领,看着那双眼睛,蔺明易的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淡然。 “总有人要做先驱,臣可以成为将世族剔除的一把刀,蛀虫不清,内患一日不止,外面又虎视眈眈,用不了多久便会齐国便会面临山雨欲来城欲摧的局面。” 蔺明易直视着陆文宣的双眼:“若王爷肯点头,臣愿意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疯了,真的是疯了。” 陆文宣松开抓住蔺明易的衣领晃晃悠悠地起身,看着蔺明易茫然地摇了摇头: “来人,看着蔺将军好好养病,并宣告天下蔺将军平安归来,先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陆文宣!” 听惯了蔺明易喊自己王爷,而今听见对方竟直呼自己大名,陆文宣愣神了几秒,又恢复摄政王该有的威严:“林先生已经死了,从现在起只有蔺将军,蔺将军重病未愈,当好好休养,你一个武将手还是莫要伸这么长的好。” 话音落,陆文宣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蔺明易,在意之人的不解与失望,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挺挺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站在门外等候的内管看见陆文宣出来后,对着陆文宣欠了个身,正欲开口,便被陆文宣抬手止住了话头。 阉官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安华殿微微颔首后,紧跟在陆文宣身后离开。 直到回书房,陆文宣才用眼神示意阉官开口。 阉官欠身道:“王爷,蔺府内安插的人并没有探出花白堇住在什么地方,派去的暗卫也同样一无所获。” “那么大一个活人,能去哪里……” “有没有可能,在蔺将军回宫前,已经为花白堇重新安排了住处,奴现在想来就连蔺将军失忆这件事都极为蹊跷,蔺将军若真是摔下悬崖后失忆的,奴却未曾在附近郡县找到蔺将军生存过的痕迹。” 陆文宣之前也怀疑过蔺明易失忆不一定是真的,可这么多日的试探下,却没从蔺明易身上看见一点破绽。 他敲了敲桌面,阉官赶忙为他斟上一杯茶,抬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像是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不是装的,失忆的源头查不到便罢了,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 “王爷,蔺将军在离开王都前,屡屡冒犯王爷,似早已不满王爷和各大世家,王爷不是也考虑过,待蔺将军回来后,将蔺将军留在宫中,少了蔺家这层身份,对蔺将军来说不是件坏事。” 他抬眸看向阉官,阉官自知失言赶忙低下头。 “这些事本王从未正面说过。” 阉官闻言立马跪在了他的面前,头埋得很低,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将手中的茶杯砸向了阉官的额角,血立马从额角冒了出来。 “处理好花白堇的事,这些话若是被明易听见,仔细你的脑袋。” “奴胡说八道。”阉官说着扬起手来狠狠打上自己的脸颊。 他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啪啪作响的巴掌声,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 在蔺明易失踪的这些日子里,他是考虑过找到人,无论如何都要困在宫里,既然在世俗面前已经死了的人,也没必要再回过来。 待齐国内部的纷争结束后,他会给蔺明易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到时蔺明易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可蔺明易失忆了,还成为山间那伙劫匪的头目。 若能选他不愿意被蔺明易憎恨。 “让长云来见我。” 阉官停下了自扇嘴巴的动作,起身对着陆文宣欠身应是后,便匆匆离开了。 陆文宣把运送救灾物资的要务交到了长云的手中。 长云接下来命令后,连夜就开始整军,准备将粮草运送至重灾地。 远处营帐里的吴珂摊开寄来的飞鸽传书看了一眼- 将军官复原职,一切依照原计划进行。 吴珂将书信丢入火堆中,看着火舌一点点将绢布吞噬,他往后一靠,疲惫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王都内。 蔺明易重伤被寻回的消息传出。 还安排了一群宫中的暗卫装作收留蔺明易的村民,到处宣扬着蔺明易被他们捡到的经过。 外面发生的事情,花白堇总是乐此不疲地说给蔺明易听。 “你说摄政王是不是很有意思,花了那么多心思让你死而复生。” 蔺明易垂下眼帘:“听他说起往事时,我原以为他会是最了解我的人。” 花白堇笑了笑,双臂环住了蔺明易的脖颈,九条尾巴毫不避讳地露了出来,在蔺明易的身后晃来晃去。 “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这句话是花白堇紧贴着蔺明易耳廓说的。 花白堇唇边呼出的热气轻轻搔过蔺明易的小耳,痒得蔺明易忍不住摸了摸耳朵:“热。” “夫君你嫌弃我。”花白堇撇撇嘴,侧头靠在蔺明易的肩膀上,眼中带着几分委屈,“现在就嫌热,成亲后你还怎么抱着人家睡。” “夏日可分房。” 花白堇不快地捏住了蔺明易的脸颊:“还没成亲就想着分房,当真是伤透了人家的心,不行,得亲亲……” 他说着将蔺明易的脸拉向自己这边,另一只手点了点唇瓣,闭上眼睛,朝着蔺明易撅起了嘴。 感觉到蔺明易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他故作害羞地把头埋在了蔺明易的肩膀上:“讨厌死了。” “不是你让亲的吗?” 花白堇嘿嘿笑着:“夫君的唇好软,亲得人家都害羞了。”他说着身体来回扭动,蓬松的尾巴时不时扫过蔺明易的面颊。 蔺明易无奈地推开了花白堇的头:“热。”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花白堇赶忙化作了蔺明易腰间的狐狸玉佩。 “进。” 陆文宣推开门道:“明易可好些。” “臣什么时候能回蔺家?” 已经在宫中待了整整三月,涝灾结束后,四处又起了瘟疫,齐国各郡县乱得厉害。 长云仅一队人马,还有很多地方被忽略,送去的救灾钱款像是投入了深潭中,连影子都见不到,各郡县贪墨的情况不在少数。 齐国内部的天灾人祸,惹来近在家门外的商国蠢蠢欲动,若非商王病重,王都内两派人马斗争严重,此刻怕是要趁着齐国战事刚停,天灾又起,再起战事。 灾难接二连三,国库空虚,甚至连有些小而偏远的村落都无法再派银钱去救灾。 陆文宣被这些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有回答蔺明易的话,便将人紧紧拥入了怀中。 “王爷。” 陆文宣无力地合上了双眼:“明易不要动,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蔺明易从陆文宣怀中挣脱了出来:“王爷这样成何体统,臣还有未过门的男妻在外等候,还请王爷自重。” 挂在蔺明易腰间的狐狸玉佩听到这句话险些笑出声来。 陆文宣看着空落落的怀抱,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蔺明易低头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你就这样厌恶本王吗?” 蔺明易紧蹙着眉心,看着陆文宣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派长云运送救灾粮,我知道这是你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陆文宣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才不希望林先生死在那个时候,你知道林先生这个身份可以为齐国,为网上做很多事……” “你好久没这样跟我说过话了。” 蔺明易在桌边坐下,为两人各斟上了一杯茶水:“你太感情用事了,作为朋友你把我的性命看得这样重,我不该生你气的,可是……” “后半句我知道,你不用再说,话留半句,就当让我心里舒服些。” 蔺明易看了一眼陆文宣,干脆自顾自饮茶。 “明易,花大夫下落不明,不然就将这门婚事作罢吧。” 陆文宣边说边准备入座,明明看好的椅子,在屁股落下时,却坐了个空,他茫然地看着倒在一旁的椅子,就连尾椎骨都疼麻了。 见状,蔺明易赶忙把陆文宣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弯腰拍了拍陆文宣衣袍上的灰尘。 “那么大一个人了,坐凳子都等摔了。” 陆文宣回头看了一眼凳子,又看了看蔺明易,心里觉得委屈,可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蔺明易弯腰扶起地上的凳子拍了拍:“这回可看准了,再摔翻,就惹人发笑了。” 陆文宣尴尬地点了点头,正打算坐下的时候,那凳子在蔺明易的眼前缓缓挪动,正当陆文宣要坐下时,他一把抓住了陆文宣的手臂。 “明易?”陆文宣面露不解。 蔺明易将凳子拉了过来,拍了拍凳面:“坐。” 挂在腰上的狐狸玉佩察觉到蔺明易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才忍住了继续使坏的心思。 “今日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谈我的婚事?” 陆文宣道:“只是不希望你在一个男子身上浪费时间,你马车坠崖后,他生死未卜,长云说他跟你一起回来的。” “他确实是跟我一道回来的。” “你把他送回蔺府了?” 蔺明易不解地笑了笑:“我的人送去哪里,你那么关心做什么?婚期到了,他自然会出现的。” 陆文宣确实被他这番话哽得不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要不然我把他接入宫中陪你。” “我身体已是大好,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宫了,再说了,花大夫受不了宫中这些繁文缛节,真把他拘在这个地方,他会被闷死的。” 陆文宣无声地张了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啜着。 “看你今日的模样,齐国而今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陆文宣又是一声叹息,望向蔺明易时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若天灾还不结束,银库怕是支撑不住了,明易你是知道的,我们接手时,齐国内底里已经空了……” 无论是无上皇的好战,还是先王的骄奢/淫/逸,都一步步蛀空了齐国的根基。 而今世族更是在先王只顾享乐的档口,拼命敛财,摄政王和新王上位刚刚五年,哪怕慢慢收拢财政,可战事和天灾接踵而来,国库根本没多少银钱维持…… 蔺明易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来查账,能追回来多少是多少,商国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 “不行,不能让你和世族撕破脸。” 蔺明易紧蹙着眉心,开口时语气中满是不解:“陆文宣我为何不能和世族撕破脸?收收你那自以为是的维护,我救灾时数次九死一生都熬过来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那些世族若见矛头都指向你,你当如何?一个李家,就害得你险些身死悬崖。” 陆文宣说得有些激动,忍不住拍桌站起身来。 外头烈阳照上书案,夏日的风又闷又热,哪怕如安华殿这般布置精美,也能从木缝中透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朽木气味。 陆文宣看着蔺明易紧蹙眉头不再说话,许久才缓下情绪开口道:“国库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你就当……” 话还没说完,蔺明易就一把拽住了陆文宣的衣领,似是被夏日的风闷得难受,终是忍无可忍。 “你是齐国的摄政王,当考虑百姓的生死,而不是考虑我的生死!陆文宣放正自己的身份,我蔺明易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并非齐国王室豢养在宫闱中的金丝雀。” “明易……” 蔺明易松开手,也心知自己的行为已然是越界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垂眸为陆文宣整理了一下衣领:“你说过我们自小便是玩伴,你不信我吗?” “我只是……” “陆文宣再婆婆妈妈,便回去吧,我与你无话可说。” 陆文宣站在原地,看着蔺明易背过身向殿内走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他双唇微启,在原地呆站了许久,才哑声道:“去吧。” 失忆前的蔺明易从不会与他把这些说明白,又或者说从战场上回来后,与蔺明易的多次交谈好像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上一次蔺明易这样,还是决定去战场上闯一闯,为其父证明的时候。 蔺将军身死,蔺家军大受打击,若非蔺家急需一个证明的机会,他也断不会让蔺明易出征,对蔺明易,他心中担忧太多,巴不得找一个罩子将人好好护在里面。 蔺明易拍了拍他的肩膀,亦如两人年少时那般:“我一定给你打个漂亮仗回来,哪怕他们肚子里吞进去的,我都全部搅出来。” 他弯起唇角:“有些久违……” “什么?” 陆文宣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少见过你这样了。” “失忆前,我已经恃宠而骄,不愿为国效力了吗?” “蔺将军功于社稷,德行天下,是本王不懂你。” 蔺明易笑着拍了拍陆文宣的肩膀。 陆文宣低声道:“你我还能像从前一般吗?” “说什么傻话呢,这次我定会像半年前那般,给你赢个漂亮战回来。” 陆文宣抬起头看着蔺明易笑了笑,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终是握了握蔺明易的手臂。 翌日,蔺明易便回到了蔺家。 花白堇还特意在蔺府门外演了一出寻亲上门的好戏,蔺明易看着这只狐狸在花白堇门口哭诉终于是把夫君等回来的画面,险些没忍住笑。 长云已经被调到宫中当值,此时还在重灾区,一时半会无法回来。 蔺明易因为失忆对府中的事务了解得并不多,只能随意招来府中的下人,为自己收拾行囊,准备去宰相司住上一段时日,将这些年的账目和开支用度一一查清。 屋内,花白堇躺在床上越发放肆,已经不再维持人形,而是变作狐狸的模样,躺在床上摇晃着尾巴。 蔺明易瞥眼看向花白堇,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花白堇窝在床上,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后,歪头看向蔺明易:“看见就看见,要是惹我不高兴了,通通都吃了。” 闻言,蔺明易淡淡扫了他一眼,他用尾巴将脸给抱住,嘴里小声嘀咕着:“不吃,我怎么会吃人,他们身上都臭烘烘的,要吃还是我的小将军好吃。” “就爱胡说八道。” 花白堇眯起眼睛,狐狸嘴张着,看模样像是在盯着蔺明易傻笑。 见他这副模样,蔺明易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柜子里寻摸了几件贴身的暗器。 …… 书房内。 一个巫祝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摄政王的寝殿内。 外面天色已暗,两旁的烛火因为对方快步走向陆文宣床边,而左右摇曳。 陆文宣刚处理完奏折,眼中疲态尽显,他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如此慌张?” “是狐狸!是狐狸!我在蔺将军的院子里见到了狐妖!” 第59章 那只妖狐是谁? 陆文宣很快就把目光落在了花白堇的身上,一个凭空出现在蔺明易身边,又让蔺明易非娶不可的男人。 “盯好蔺将军身边那位花大夫。” 闻言巫祝赶忙在陆文宣身边跪了下来:“回王爷的话,那狐狸不是姓花的大夫,而是将军。” 那巫祝说完,赶忙将脸埋在了地上,整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明易他……” “王爷,蔺将军伤重难愈,却在冬猎前突然恢复如初,王爷真觉得是宫中医师无人能治吗?” 陆文宣双唇紧绷成一条线,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他心下也顿时没了底。 巫祝看向陆文宣道:“王爷,蔺将军身上的事情太过蹊跷。”说着那巫祝呈上一块碎布,“若王爷不信,可以让人去查探这块碎布,这块碎布是王爷特赐给将军的布料,料子罕见,将军那时让人做成了春衣常常会穿,上面有没有妖气一探便知。” 陆文宣看着巫祝手中的布料,只觉得烫手。 这些日子也听在安华殿服侍的宫人说蔺明易经常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但偶尔还能听见男子的调笑声,可进屋后又没什么人。 再结合蔺明易从战场上回来后,变得咄咄逼人,冬猎上公子李一行人又是被猛兽所伤,说是熊也可以,但也排除其他凶兽。 假若有一只狐妖想要伪装成熊伤人的场面来混淆视听,也未尝不可…… “那……那明易是死了吗?” 巫祝摇了摇头:“臣怀疑,狐妖只是附身在将军身上,将军的魂魄还在,只是很弱,王爷有没有发现将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出事前,确实不对劲。” “那出事后呢?” “失忆后的明易与往日无二。” 巫祝点了点头:“那就对了,臣听说当时将军的马车是在万丈悬崖下找到的,若将军只是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平安回来。” “那狐妖借用了明易的身体受了重创,所以明易的灵魂才会苏醒。” “将军醒后是否有异样,被妖物附体的人,都会有一些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蔺明易失忆了。 性情虽回到了从前,但忘掉了过往的记忆。 陆文宣紧蹙着眉心:“该怎么样才能把明易体内的狐妖驱逐出去。” “只需日日服用符水,待三百天后,藏在他体内的狐妖魂魄便会被烈火灼尽。” …… 宰相司内。 蔺明易第一日到,刚提想要看看账本便受到了刁难。 他不是文人,不喜欢以理服人,拎起手中的长剑用刀鞘好好收拾了这些酸朽文人一番后,他身旁跟着的几个军爷从库房里搬出从先帝继位到去年的账本。 就连这几月银钱拨出了多少,赈灾款项对不对得上,他都一一查实。 宰相司当值的几人,自然嘲讽蔺明易一个上阵杀敌的什么都不懂,那堆满一间屋子的账本,像蔺明易这样的粗人,怕是看不了几日便撑不住了。 谁曾想,从蔺明易到此的第一日,便闭门不出,每日都有账本从宰相司送往宫中。 花白堇坐在一摞竹简上摇晃着双腿:“你已经三日没有休息了,睡一会儿吧,就这样身体怎么撑得住?” 正在这时,屋内传来了敲门声,花白堇成堆的竹简上跳了下来,小跑着去开门,路过门口时衣摆还带翻了一摞竹简。 他转过头对上蔺明易无奈的眼神,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蔺明易手杵着脑袋,对着花白堇的方向摆了摆手,花白堇眯笑着眼,一蹦一跳地打开了房门。 过来的人是陆文宣身边服侍的阉官。 对方手中抬着一个孔雀绿的炖盅,看着蔺明易时笑得一脸谄媚。 “蔺大人,这盅血燕是王爷看着大人辛苦,特意让我送来的。” 蔺明易颔首,阉官把炖盅毕恭毕敬地放在了他的桌边后,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东西送到了,还在这做什么?” 阉官满脸堆笑道:“这是王爷的一片心意,奴家要看着大人喝下才能放心离开。” 蔺明易看了一眼面前的炖盅,他本就对这些华贵之物没什么兴趣,王室爱享受,无论吃得喝得都要讲究排场,但他本就不喜欢这些玩意,又觉得劳民伤财…… 本想说几句话让阉官带回去,又懒得为难宫中的宫人,端起炖盅里的血燕几口灌了进去,便将空炖盅推到了阉官的跟前。 阉官端起炖盅朝着蔺明易欠身:“那奴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我送去的账目,让王爷找一些信得过的人看牢了,待这些账目查完,我回去一一处理。” “是。” 看着阉官离开,蔺明易又拿起一卷竹简开始查阅。 花白堇突然用手遮住了账面。 “别闹,在做正经事呢,等处理完,再陪你。” 花白堇大半个身子靠近蔺明易的身边,修长的手指勾着蔺明易搭在肩头的发丝。 不知是不是在竹简里混了太久,蔺明易发间还沾染着淡淡的竹香,他凑近蔺明易的脸边轻嗅,举止暧昧,连进门送茶水的军爷看着眼前的画面都进退两难。 想了一会,对方干脆抱着茶壶离开。 蔺明易无奈道:“下来。” “夫君就休息一会,若你身体垮了,这满朝文武谁还敢去把账面上的银子一笔笔讨回来。” 连着三日没怎么睡,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他手捏着竹片,眼中晦暗不明:“迟不得,他们现在以为我是一介武夫掀不起风浪,时间久了,外面的人会急的。” “谁敢给我们将军添麻烦,我吃了他。”花白堇露出了两颗小尖牙。 “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做法是在树敌吗?” 花白堇笑了笑:“我只是心疼你,在这里劳心劳力,你若喜欢这些人,我就陪着你为这些人多做些,若你不喜欢这些人,我就带你去游山玩水,我的小将军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他的手掌仍按在账本上,“可你得好好活着。” 蔺明易揉了揉额角,哪怕是铁打的身体,这几日也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 他点了点头,在桌案旁躺了下来,花白堇抬手对着不远处的柜子一划,柜子里飞出了一个灰色的软枕。 花白堇抬起他脑袋,将枕头塞到他的颈下。 紧接着又飞来一床薄被,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才知道花白堇是狐妖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鬼迷心窍跟妖物结亲,现在想来应当是这小妖会体贴人。 他在战场上拼命,回到营中有只狐狸变出九条大尾巴包裹着自己,在那些难熬的冬夜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想着这些,思绪渐渐飘远。 屋内花白堇和衣在蔺明易身旁躺下,手指在半空中勾勒着蔺明易的五官,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要是时间永远停在这个时候就好了。”他凑上前,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蔺明易的唇瓣,“好好睡吧,我的小将军。” 花白堇闭眼睡了一会,屋内就闻见一阵烟味。 他捏绝化了一个透明的圈把蔺明易包裹在了正中央,再化作一缕青烟来到了屋外。 院中的人在往燃起的木头边泼油。 花白堇弯起唇角,明明面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若是在场的几人能看见花白堇,定会被这眼神吓到。 …… 待蔺明易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房间里还残留着东西烧过的气味,可屋内一切正常,没有大火烧灼过的痕迹。 他揉着酸胀的手臂,目光寻找着花白堇的身影。 耳边忽然吹来一股热气,他猛地回过头就撞上了花白堇盛满笑意的眼眸。 “小将军昨夜休息得可好。” 蔺明易点了点头:“不过屋里怎么会有东西烧焦的味道。” 花白堇在蔺明易身边坐下:“有吗?” “兴许是我闻错了。”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后,又是阉官送来的炖盅,看着炖盅里的血燕,他捏着盖子张了张嘴,终是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蔺大人昨天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事吧?” 蔺明易抬眸,眼中略有疑惑:“什么?” “昨夜几个在宰相司任职的小官死了,尸首就挂在菜市口,听说浑身都烧焦了。” 蔺明易道:“我整日待在房中,外面的消息又怎会知道。” “那蔺大人在房中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什么怪事?” 那阉官摇了摇头,待蔺明易喝完血燕,又带着炖盅匆匆离开了。 花白堇安静地坐在蔺明易的身边为他研磨着墨。 “外面的事,你听说了吗?” 花白堇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整日跟小将军待在一起,哪有空去看歪头的人,我瞧着这里的任职的官员,没有一个比我家小将军好看的。” 说着花白堇唇瓣轻轻点了一下蔺明易的面颊,又捂着脸娇嗔道:“羞死人了……” 蔺明易没有再问下去,依旧拿起竹简查探着之前的账目。 花白堇垂眸为蔺明易添着茶水。 想起昨日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把那些人想要给小将军的东西,通通还回去罢了。 花白堇拿起一旁的蒲扇为蔺明易扇着。 “你自己扇着就好,不用管我。” 花白堇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将军就不觉得人家这副模样特别懂事吗?” 蔺明易道:“我又不是娶个小厮进府。” “凡人不是都喜欢身旁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你睡会吧。” “我才刚刚在夫君身旁睡醒。” 蔺明易看着面前的账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不能他开口提醒花白堇有些吵了,这狐狸便打着哈欠找了一个空位躺下。 查账一连查了十日,才把从先帝时到现在的账本看完。 中途蔺明易还多添了两个陆文宣还算信得过的心腹,若非如此这些烂账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而陆文宣那边日日都派人送炖盅过来。 忍了五日,蔺明易才说自己不喜欢喝血燕,小厨房那边又送了甜汤,每日都是在陆文宣近旁服侍的阉官,且次次都要盯着蔺明易把甜汤喝完才离开。 要准备启程讨债那日,宫中还特意派了一个御厨跟着,说是担心蔺明易路途劳顿,若吃不好,这身体垮了,陆文宣与王上将会无可用之人。 花白堇看了那御厨一眼,看得御厨吓得差点没站稳。 见状花白堇冷哼了一声,掀开帘子走到了蔺明易身边坐下。 “等等。”外面又传来了阉官尖声细气的说话声。 蔺明易蹙紧眉头,掀开帘子看向车外。 阉官正让人把一些累赘的物件搬上马车。 “陆文宣到底想干什么?” 阉官在蔺明易的问话下,身体一阵,回过头对着蔺明易的方向满脸堆笑道:“回蔺大人的话,王爷吩咐奴家给蔺大人多带些物件,这风餐露宿的,可不能委屈了大人。” “带着这些东西滚。” “大人,这都是王爷……” 蔺明易狠狠一拍马车门,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若再这样那个跟来的御厨,我也要一并退回。” 阉官尴尬地笑了两声,赶忙让人把台上马车的东西又搬了下来。 “蔺大人若还有什么需求,可以跟奴家讲,无论什么奴家都会尽量满足蔺大人的。” “不用,滚。” 阉官赔笑着点了点头,指挥着宫人将马车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 蔺明易注视着阉官走远,才放下了手中的帘子。 “原先我出征时,摄政王也是这般胡闹吗?” 花白堇浅笑道:“我认识小将军的时间太晚,不太清楚王爷是个怎样的人,更不知王爷平日里跟你都是怎么相处的。” 蔺明易紧蹙着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小将军可要盯好那个御厨。” 蔺明易颔首。 想起阉官一听到他连厨子都不留下,立马变了脸色的模样,心下也知道有关那御厨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可眼下是追回款项,蔺明易抽不出那么多心思放在一个小小的御厨身上。 这一路上,蔺明易打得将那些油嘴滑舌的人,打服帖了,比起去协商,更像是强盗,他会按照着账目查出的数额跟对方索要金银,若解释不清楚的,直接让人进内院搬东西。 全然做好了跟齐国世族官员撕破脸的准备。 路上遇到的暗杀不计其数。 朝堂上参蔺明易的折子从没听过,但凡在王都里有头有脸的世家谁听得这个名字不会恨得牙痒。 而对蔺明易最头疼的,便是每日那御厨都要送上烹饪好的餐点,尤其是高汤,每次都要以养身为由逼着蔺明易喝下,几次蔺明易还能忍,但日子多了,蔺明易受不了直接掀了桌子。 “这是在做什么?把人给送回去,已经跑了两家都空了,再这样下去,还能抢回来多少东西。” 花白堇站在蔺明易身侧,眼神里满是仰慕。 小将军绝对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土匪,有官职,进屋说不通把对方全家老小一捆就开始抢东西,那模样凶残又好看。 以后小将军要是不做官了,他一定要跟着小将军去山上做压寨夫人! 蔺明易:“你在水里下什么东西?” 熟悉的声音传来将他的遐想打断,他回过神时,正见蔺明易捏着那御厨的腕口,眸光冰冷。 御厨赶忙道:“都是王爷让我放在将军日常吃食里的,说……说这些是给将军驱邪的药。” 蔺明易微愣了片刻,捏着御厨的腕口的力度还没变。 对方在他的手劲下疼得哇哇大叫。 “陆文宣竟然一直让人给我下药……”蔺明易想起之前阉官的举动,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他在外不顾流言蜚语为陆文宣拼命,陆文宣却一直找人往他的吃食里下药。 第60章 这事花白堇曾明里暗里提示过蔺明易,让他留意王宫中送来的人,想必对方哪怕下毒,于花白堇而言也是有可解之法的。 见惯了这段时间蔺明易无法无天的样子,御厨吓得不轻,在蔺明易面前站都站不稳,便跌坐在了地上。 “驱邪。”蔺明易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御厨的肩膀,“摄政王有心了,那便继续吧。” “是。” 回到马车上后,花白堇看着蔺明易不说话。 蔺明易道:“你一路未说,应当对我影响不大,继续吧,以免打草惊蛇。” 花白堇浅笑道:“慢性毒,毒性不大,又因你我结契的关系,那毒哪怕要下上数十年,你的身体才会有所觉察。” “辛苦了。” 花白堇眼珠子一转溜,笑眯眯地凑近蔺明易跟前点了点唇瓣。 蔺明易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将留有余温的指尖落在了花白堇的唇瓣上,花白堇抓住蔺明易的手,小声嘀咕了句小气,却又不住在蔺明易的指腹上落上一吻。 “先记着,待回去后,得一道跟小将军讨回来。” 蔺明易轻笑着掀开帘子看了眼车外,花白堇见蔺明易没驳了自己的话,指腹抚摸过双唇,唇角弯起的幅度压都压不住。 哪怕得知宫中安排的御厨有问题,蔺明易加快了脚程,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两队人马来混淆视听。 在蔺明易跟各大世族内部官员结怨的这段时间里,王都传出了蔺小将军早已战死沙场,而今乃被妖孽附身的传闻,此时传得沸沸扬扬。 刚秋末便已经传到了齐国的大江南北。 恰逢今年是灾年,涝灾刚平,蝗灾又起,老天爷在作怪,城中流言蜚语将一些灾难归咎于妖祸。 宫中也一连三次传来催促蔺明易回王都的消息。 火堆旁,周围的枫叶被火光映得透红,几片残破的枫叶在秋风中摇晃了几下,落在了二人坐在树桩旁。 天气已渐冷,宫中的冬衣还未送来,除了催人返回王都的信件外,一些细枝末节都在无声地催着蔺明易尽快返回王都。 花白堇正坐在火堆前靠着兔肉,表皮上烤得油光锃亮,散发出阵阵勾人的香味。 狐狸太少扇了扇火堆上架烤的兔肉:“那么香的味道还能埋头写信呐。” “得把此行处理官员的名单寄回去。” 花白堇凑过身去,下巴刚好垫在了蔺明易的肩头:“外面的流言越传越凶,你单枪匹马一再挑衅齐国权贵,想必王都已有人想要借着妖祸想要你的命。” “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有雪灾,临近王都几个郡县一入冬便会连下上几日大雪,希望齐国的天灾,便止于这个秋天吧。” 花白堇没有说话,忍着烫,撕下烤好的兔腿递到了蔺明易的跟前晃了晃。 蔺明易将绢布绑在信鸽的腿上,一连放出去八只后,才接过了花白堇递来的烤兔腿。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有什么辛苦的。” “虽以我的身手在齐国难寻敌手,可这些月里胡作妄为,那些王公贵胄都有忌惮,派来暗杀我的人马不在少数,多亏有你相护才能在收缴财银的同时,能平安脱身。” 花白堇没好气地白了蔺明易一眼:“还好意思说,我听凡人想要什么都是多有算计,你倒好,一个人提枪上去就是明抢,现在王都内关于你被狐妖附身的消息愈演愈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虚以为蛇。” 蔺明易长叹了一口气,白气从唇畔吐出。 花白堇握着蔺明易拿着兔腿的手,将兔腿送到了蔺明易的嘴边:“这刚烤好的兔腿得趁热吃,放凉了外皮就不脆了。” 见蔺明易还没有动,他柔声道:“小将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你想做什么便做,谁敢对你做什么,我吃了他们。” 蔺明易被花白堇逗笑了,倒也不想太多,咬了一口手中的兔腿。 在一旁的御厨在离他们近的地方又立了一个火堆,他端来一碗菌菇汤,还是如往常一样偏要看着蔺明易把汤喝完才肯离开。 又在外行了一月有余,在第八封书信下来时,蔺明易抛下了随行的马夫和军爷,与花白堇一人骑着一匹马赶回了王都。 马匹刚入王都,便被宫中禁军围在了王都外。 蔺明易对这样的场景并不意外,他坐在地马上看着对向的剑戟,面上神色不变。 “蔺将军,请吧。” 花白堇本想骑马跟上前去,便被禁军拦在了外面,花白堇看着蔺明易的背影走远,双手紧攥着马绳。 他坐在马上与禁军的人僵持着,若非长云驾马赶到,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闹成什么模样。 长云翻身下马:“花大夫,将军说由我来安置你,请吧。” 花白堇沉默了片刻后,看着长云点了点头,才翻身下马,与长云牵着马匹一前一后地向蔺府走去。 “他们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要卸磨杀驴吧?” “摄政王为少爷准备驱邪仪式,说是少爷被妖狐俯身,七日后会在祭台上举行,宫中的巫祝都会到场。” 花白堇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什么驱邪仪式?” “宫内压不住,必须做些事情来解释少爷为何行事如此乖张,若弄不好,而今的官职都得丢。” 进到院内,看着满院的符纸,花白堇愣了半晌,又转头看向长云。 “为何院子会被人弄成这样。” 长云低声道:“宫里派人弄的,待驱邪仪式结束,少爷将会被幽禁在府中,也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花白堇眼神越来越冷,他站在院中环顾着挂在墙上的符纸,身为千年的九尾狐,人类画的符咒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摄政王那个废物连替他卖命的功臣都保不住。” 长云垂下眼帘:“总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少爷在做这些前,怕也知道王宫中那位,怕是保不下他,若花大夫怕少爷丢了官职,往后所行之路艰难,现在便可离开,我会连夜送花大夫出城,定会保您无恙。” “我与小将军的婚约……” “可以不作数的,小将军出事前留过书信,往后恐有变数,婚约之事由花大夫做主,若花大夫想走,也要好好照料。” 那挂在府中的符咒被莫名燃起的火星烧尽,花白堇弯起眉眼,笑容诡谲:“谁要走了,翻过年便是我和他的亲事,这门亲事定会轰轰烈烈,这可是他答应过本尊的。” 而自蔺明易回到皇都后,有关于蔺小将军被妖狐附身的传闻愈演愈烈。 听说是在蔺明易院中服侍的下人亲眼看见有只狐妖在蔺明易府中吃人,更有甚者把一些城中的一些失踪案和蔺明易联系在了一块。 说是蔺明易把人抓到府中吃了。 外面敬仰蔺小将军的人,在听见这些传闻后,也不免说起了闲话,就连公子李等人的旧案和陈家妾室撞死公堂的事情,都有人说在当场看见蔺明易的眼睛变成了狐狸眼眸。 传言越来越离谱。 到后面大家都在盼着七日后的驱邪仪式,无人在意巫祝会用什么方法驱除蔺明易身上的邪祟,只是蔺明易身上的妖狐一走,齐国这些灾难也会随之消退。 这段时间,花白堇都没机会见到蔺明易,他尝试去宫中寻找过,宫中被一种浓香掩盖,很难在香气中寻找到蔺明易确切的位置。 在临驱邪仪式的前一日。 花白堇才见到了长云。 长云端起壶猛地灌几口水,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疯了,宫里这些巫祝真的是疯了,那些驱邪仪式跟想取走少爷的命有什么分别!” 花白堇一听到长云有性命之危,猛地抓住长云的手臂:“他们想做什么。” “我听说他们先要放少爷的血,宫中还准备了一个写满符咒的大蒸笼,说要将少爷放进去蒸一个时辰,方可把少爷体内的狐妖赶出来。” “蒸一个时辰,哪里还能活。” 长云道:“巫祝说,少爷体内有妖狐,与普通人不同。” 放血后,还要把人放进蒸笼里! 这种驱邪方法,花白堇活了一千年闻所未闻,傻子都知道巫祝里混着谁的人。 这次蔺明易所行之事与招惹前朝无异,整个齐国有点威望的人,怕都恨不得将蔺明易除之而后快。 “陆文宣怎么说……” 长云摇了摇头:“不知摄政王为何会答应,可事情既然定下来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摄政王允许了。” 一时间,花白堇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宫里把那叔侄二人的心给掏出来,也不去管那天罚不天罚的。 心中的冲动在下一秒又被理智战胜。 无论他们做什么,只有他在便能护蔺明易平安。 “除妖狐?倒是我会让他们看看何为天降祥瑞。” 翌日。 城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击鼓声。 花白堇站在人群中央,台上那些戴着鬼面的巫祝口中常念着听不懂的咒文。 蔺明易被绑在正中央,漠然地看着那些戴着鬼面的巫祝围着他又唱又跳。 不远处架着一个火堆,待巫祝唱完,便有几个宫人把写满咒文的蒸笼端了上来,那蒸笼很大,看起来装下一个成年男子也绝非难事。 为首的巫祝拿起牛骨刀先划破一头牛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巨大的血腥味散开,鲜血顺着台阶往下流,那牛瞪圆了眼睛,没过多久,便声息全无。 巫祝举着沾血的刀,对着上天祷告后,朝着蔺明易走去。 刚走近,天色骤变。 很快祭台上点着莲花灯悉数熄灭,有人在人群中大喊是妖物作祟。 人群中一阵慌乱,五彩的霞光浮现在空中,不多时九尾狐巨大的虚影浮现在了半空中,九条尾巴像是厚重的云层被霞光包裹。 “尔等凡人不敬本尊,当杀。” 浑厚空灵的声音响起,为首的巫祝轰然倒地。 “是狐妖。” “哪有妖物是这样的,我看分明是仙。” 半空中那只巨大的狐狸虚影摇晃了两下尾巴,眼前的祭台很快就被火焰燃烧。 那火很奇怪,感受不到温度,却将眼前的一切全部吞噬。 在场的百姓都愣住了。 “本尊乃九尾灵狐,下凡助仙君救世,尔等三番两次害仙君性命,引来天罚,还不知罪。” 已有百姓在眼前的霞光下跪了下来。 主管祭祀的官员上前道:“这是蔺明易体内的狐妖作乱,妖物最善说谎,来人快放血,将驱邪仪式继续。” 旁边的巫祝不再敢动,那官员咬咬牙,上前拿起不远处的牛骨刀划向蔺明易的手腕,血从腕口涌出。 一瞬间风云变色,吓得在场的百姓都愣住了。 紧接着那人还要对蔺明易挥刀,空中飘落下片片雪花。 紧接着蔺明易身上金光亮起,那官员直接被弹飞在地吐了一口血。 有人在人群中喊道:“这是弑神的天罚。” “蔺将军有灵兽护体。” 原本被认为是妖孽的人,转眼就有人谈起了他的丰功伟绩,偏说蔺明易是仙君。 这几次天灾,与蔺明易几次命悬一线连在了一起,还有人说蔺明易与齐国的命脉相连。 “那些人才是妖孽,他们想要害齐国。” 控制不住的百姓,已经要冲上台去救人。 幸得,宫中的宫人先一步解开了捆着蔺明易的绳索,那身体中了药,现下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花白堇的身影推开人群,将蔺明易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让开,都让开。” 他捂着蔺明易腕口的伤,将人送上马车,不断用马车上的锦缎去包裹蔺明易的手腕,还是有血透出锦缎。 而那天空中的九尾狐虚影,随着一阵风慢慢地吹散。 刚才拿着牛骨刀去割蔺明易腕口的官员,有一只手不见了,记忆力强的人,立马就想起了这官员腕口上的伤处和蔺明易被割伤的地方一样。 王都顺势将蔺明易是仙君降世的消息传了出去。 蔺府内。 花白堇刚下马车就吐了一口血,他努力维持着人形,只是将蔺明易交到了长云的手中。 “先去找大夫,他腕口上的伤太深了。” 花白堇说完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又吐出一口血来,发软的身体此刻连站都站不住。 “花大夫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 “先把小将军带回去,让人找大夫,他腕口的血得快些止住。”就算花白堇是九尾狐,此刻强行用灵气翻云覆雨也造成了反噬。 他本为修成仙,因是千年的九尾狐妖,仙缘要比普通的小妖更深,能够改变天象,可也抵不住天道的反噬。 回到蔺家,他便找了一处小院躲着,脸上不时化出狐狸的样子,体内仿若被千万蚊虫啃咬,外面天雷响起,他蜷曲成一圈,九条尾巴露了出来,就连身体在天雷声下也难以维持人形。 他原以为什么都不怕了,身体还是下意识往被子里缩。 “花白堇。” 听见蔺明易的声音,他露出了一只眼睛,在天雷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谁能想到那只天不怕地不怕,成日里没有个正经模样的狐狸,会忽然变成这副可怜模样。 “花白堇……”蔺明易拉开被褥,那半人半狐的身躯看起来着实吓人。 花白堇那张脸一会变成人的模样,一会变成狐狸模样,看起来诡谲而怪异。 “害怕了吗?我这样是挺可怕的。” 蔺明易将花白堇拉入怀中,能明显地感知到花白堇在他怀里僵了僵:“外面的天雷是冲着你来的,对吗?” 花白堇没有说话,想要将蔺明易推开,却感觉到对方将他抱得更紧。 “别怕,我陪着你,很快就会过去的。”蔺明易说着用被子裹住了花白堇的头,房顶上仍有雷声在轰隆作响。 明明身旁之人不过是凡胎□□,此刻却让他自觉安心,他合上眼,安静地躺在蔺明易的怀中。 “少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腕上的伤口血还没能止住呢。” 长云推开门,上前刚要拉蔺明易回去,看见蔺明易怀中的狐狸脑袋吓了一大跳。 蔺明易将手伸到了长云的跟前:“你不是跟我去过沙场吗?不用大夫,你来把伤口缝起来。” 长云愣了半晌,才慌忙出去找针线。 原本叫来给蔺明易医治的大夫也被遣了回去,当长云带着药和缝伤口的针线回来时,人已经镇定了不少。 蔺明易搂着因被反噬昏迷过去的狐狸,带着伤的手直接递到了长云的跟前。 外面的雷声足足响了一夜才停住。 蔺明易低头看向花白堇时,花白堇眼边的毛已经湿润了,看起来像是哭过一场。 他轻叹了一声,擦了擦狐狸的眼角,为他掩好被褥,才带着长云回到了主屋。 长云从床下取出一颗丹药:“少爷。” 蔺明易接过长云手中的药丸,紧起了眉心:“这是什么?” “回少爷的话,这是少爷离开前交给我的,说是待妖祸风波结束后拿给你。” “什么?” “你那时说,要证明你是天命所归,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我在救灾时也是以少爷的名号开始行动,一切如你预料的一般,涝灾、水灾、今年雪灾一过,便是你和花大夫的婚事了。” 蔺明易捏着手中的丹药迟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墙面,一墙之隔的地方正躺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狐狸。 长云在蔺明易面前跪了下来:“当时我还不知为何少爷要安排巫祝构陷自己,原是还留着后手,今日的异象,想必百姓当真会相信少爷乃仙君降世,棋下到这一步,退不了了。” 60-70 第61章 那颗恢复记忆的药,蔺明易还是吃了。 原因无他,哪怕是失去记忆的蔺明易,竟也能明白之前那个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药吃下去后,蔺明易睡了两日才醒。 醒来后,便将长云招到了身侧。 “吩咐蔺家军做的事情,而今如何了?” 长云屈膝道:“蔺家军已经混入了各处义军中间,王都的消息传到外面时,已经变味了。” 蔺明易坐起身来,眼中只有瘆人的寒意:“陆文宣从不会让我失望。”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包裹着纱布的手腕:“那么深……” “这伤势颇重,宫中下的药,药效刚减退,少爷就去探望花大夫了,花大夫的情况不好让外人瞧见,少爷非要让属下帮忙缝好伤口。” 腕口上的纱布还残留着血迹,他沉默了许久,忽而笑了:“千算万算,倒没想过自己会废了一只手,罢了,这只手平日也不常用,往后不拉弓便是。” “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何时逼宫……” “我成亲,小王上和陆文宣不得来讨杯喜酒喝喝。” 蔺明易抬起手,长云赶忙起身取来衣袍为蔺明易穿上。 他推开隔壁的门,躺在床上的花白堇还没有恢复人形,毛茸茸的身躯缩在被窝里,除了胸口处还有略微的起伏外,看上去就像是床上躺了只死狐狸。 “帮我把之前找到的巫师叫来,看看用什么法子能让他恢复得快些,别耽误了婚期。” 长云颔首:“少爷之前的药还喝吗?” “得看看那巫师能不能把花白堇捞回来,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他的符咒便不必再用了。” “是。” 长云退到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狐狸,本想帮他说几句好话,可惜想说的话刚到嘴边,便化为了一声叹息。 房门被关上。 蔺明易拉开被褥为花白堇顺了顺身上的毛。 从杀死公子李,参世族子弟开始,他以命来了一场五五开的豪赌,蔺则安的命数已经定了,嘉柔那边一直有他提供的情报,与商丞川之间为了王权必然会不死不休。 最大的两个仇人,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才敢下手去赌这个王位。 他了解陆文宣和失去记忆的自己,这场局中唯一难把控的就是花白堇对他的情谊,一个只能活数十年的凡人,去赌一个千年狐妖的爱,确实荒唐。 若非系统说花白堇也重活一世,他断不会走这么一步险棋。 结果是他赌赢了,一只活了千年的狐狸,为了他这样一个普通人,到最后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为他完成了这场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蔺明易摸了摸花白堇的毛发,不知道是不是伤得太重,看起来竟没有平日般光亮。 “你可别死了。”说着蔺明易倾身吻上了花白堇的面颊,那双不久前温柔的眸子,如今宛若一潭死水,再无半点平日的柔情蜜意。 系统飞到蔺明易的身边:“他真的很喜欢你,你看他连命都能给你。” 蔺明易弯起唇角:“我知道,我不是把他这份情谊发挥得很好吗?这些日子连他自己不也深陷其中。” 他说着摸了摸花白堇柔软的毛发。 “宿主,要不内丹就不要了。”系统飞到蔺明易的耳边。 “没有内丹,我还怎么活下去。” 蔺明易站起身指着心口:“这些日子来这具身体早就空了,我这一步步都快要接近那个位置了,他会想着我活着的。” 系统忍不住发出嗡鸣声。 “你放心,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会将这场梦编织到最后一刻的。” “宿主你和花白堇上一世虽然有纠葛,但我能感知到你对他并没有恨意,他前期虽为难过你,后期也算是赴汤蹈火,你又何必……” 蔺明易垂下眼帘,手抚摸着花白堇下颚上的软毛:“是啊,他没有错,不过只有他死,我才能活。” 说着他偏头看向系统笑了笑:“你说错的是谁呢?” 系统被蔺明易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战。 与上一个宿主不同,这一个宿主在战场上杀过人,一个眼神都带着让人难以喘息的杀意。 “你还想说什么就一并说了吧,今日我心情好,若换了其他时候,我还真想试试人间的剑能否把你给劈开。” 统子浑身一震,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房间里。 接下来的一切依旧按照计划进行。 从山上找来的巫师比起宫中那些吃王粮却没有作用的巫祝强太多,几服药下去,花白堇便醒了。 违背天道,身体被反伤得太重,现在还无法恢复人的模样,平日里都窝在蔺明易的怀里睡觉。 长云端着茶水点心进屋:“少爷,王爷问你,今年的冬猎少爷还去吗?” 蔺明易轻咳了两声,又指了指腕口上那道丑陋的伤口。 不需要多说,长云便明白了蔺明易话里的含义,微微欠身后,带着帖子退出了房间。 狐狸用脑袋蹭了蹭蔺明易,仰起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 “你得快些恢复,冬猎后,便要开始操办婚事了,到时候我总不能抱着一只狐狸去堂上成亲吧?” 花白堇现在还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几声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蔺明易摸着花白堇头顶的软毛,小狐狸窝在他怀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又过了一月,按照刑期,蔺则安将在百姓面前行刑。 那张相似的脸就被绑在了菜市口上,模样可怜又无措,他看着蔺明易,好像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哥,我听说了,你是仙君转世,你救救我,以前的错事,我都改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听着蔺则安带着哭腔地呼喊,蔺明易与行刑的官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允许他去台上和蔺则安再说几句话。 蔺则安双手被绑在柱子上,看着蔺明易上来,身体拼命地挣扎:“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不管的,我是你弟弟,是蔺家的血脉,哥你一定要救我……” 蔺明易抚摸过蔺则安的脸颊,两人唯一不同的半张脸,分辨了他们兄弟终是不同的:“待会先从这张脸开始割吧……” “蔺明易!” “你凌迟处死的消息,我找人传过给商丞川,探子来报,他只说了一句晦气,就把那封信给烧了。”蔺明易收回手,“安心去吧,身为兄长我答应你,用不了我就送他下来和你团聚,希望到那个时候他能认出你这张脸。” 行刑中掺杂着蔺则安的咒骂,知道他骂得没有力气了,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吼声。 蔺明易静静地听着,直到原先与自己相像的弟弟变得血肉模糊,才心满意足地收下这份贺礼离开。 回到院中时,如今的花白堇已经能勉强维持住人形。 因身子伤得不轻,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就会变成狐狸的样子,不过能说人话了,有关婚仪的一切都是花白堇自己挑的,就连婚服,都是半月前花白堇还是狐狸模样时,自己用爪子选的。 “再过一月便是婚期了,若还是只能撑两个时辰,这婚仪还得再改改……” “是二十一天。” 蔺明易怔愣片刻,指尖推了一下花白堇的额心:“你倒记得清楚。” “我一定会好的。”说着他狐狸爪子指向不远处的大红礼服,“到时就穿着那套婚服站在你的身边,灵兽和他的小仙君在一起咯。” “好,大夫送来的药每日都要记得吃,成婚那天可莫要把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花白堇得意地摇晃了两下自己的九条尾巴:“我是谁,千年狐妖!能在婚礼上丢了我这张狐脸吗?”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蔺明易说了声进,长云便把宫中送来的请帖递到了蔺明易的跟前。 “少爷你已经躲了王爷好几个月了,眼看就要大婚,王爷特意约你到宫中赏雪,要不然还是见一见?” 蔺明易拿着那张帖子看了看,花白堇的狐爪立马踩在了帖子上,明明是张狐狸脸,表情却丰富得很,倒是将心中的不乐意通通写在了脸上。 “就见一面,往后总不能都避着他。” “我带着你回天绝山,这辈子都不跟那个废物摄政王再见了。” 蔺明易被花白堇这一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他温柔地顺着花白堇的狐狸毛:“不闹了,就见一面。” “……若他说什么情谊,通通不要行,那个废物摄政王要是有情谊的话,怎会在祭台上差点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 这一次陆文宣的相邀,蔺明易终究是应下了。 两人刚见面陆文宣便说着自己的错处,一双眼通红,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你对我生死不计,几次冒险,我……我却连那些老臣都压不过,明易那天就算没有出事,我也会派人将你从蒸笼里救出来的。” 蔺明易抿了口茶水:“一切都是无奈之举,我都知道。” 见蔺明易放柔了语调,陆文宣紧着的心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的婚仪在宫中办吧。” 蔺明易抬眸,眼神多了几分迟疑:“在宫中?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宫外百姓皆认为你是来为了拯救百姓度过灾难的仙君,现在四处都有起义军作乱,今年是个灾年,来年兴许会好些,你如今威名在外,你的婚仪若办在宫中,慢慢就不会有人说王室谋害功臣,我也能派人去安抚那些义军。” 蔺明易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忽而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宫中的婚仪怕白堇不会喜欢,这里到处是规矩,怕会让他束手束脚。” “明易,国事为重。” “可是白堇都定好了婚仪,他对这桩婚事期待了许久,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倒不好让他失望了。” 陆文宣听着蔺明易这番话心口仿若被针刺般疼得厉害。 本想说蔺将军何时将个人情感凌驾于家国之上,到嘴边的责备,终是化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让长云带着禁军在宫中准备吧。” 蔺明易屈膝道:“臣谢过摄政王恩典。”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起来吧。” 蔺明易站起身来,看着陆文宣笑,这副模样颇有些大婚在即的少年得意。 那么好看,却又那么刺眼。 “明易若是没有花白堇,你还会对男子心动吗?” 蔺明易摇头道:“不会了。” 一句不会,让陆文宣无法再问一句:若没有花白堇,你会不会喜欢我。 自那日与陆文宣在宫中见面后,婚事便定在了王宫内。 才知道这个消息时,花白堇心中多少有些不情愿,也不知道是不是妖物想法与凡人不同,听到婚仪仍旧按照花白堇喜欢的来时,这只小狐狸又开心了起来。 还变回人形,窝在蔺明易怀里看王宫的图纸。 “可惜了,不能把天绝山那些跟着我的小妖怪请来,不过无碍,待人间的婚事结束,你会陪着我回天绝山再大办一场的吧?” 花白堇说着双眼期许地看向蔺明易,看着蔺明易似要拒绝自己,他赶忙搂住了蔺明易的脖颈:“夫君,我现在心口疼,也不知是不是落下了病症,天绝山灵气足,等回那边好好调息一番才行。” 蔺明易看着这只瘫在自己身上的无赖狐狸,沉默了片刻后,终是轻轻道了一声:“随你。” 花白堇眼睛一亮,立马在蔺明易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待还想做些什么事,支撑不住的身体,又让他变回了狐狸的模样。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指尖点了点小狐狸的额心:“你看你得意忘形了吧?在王宫时可别露出尾巴来,到时恐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只狐狸。” 花白堇将狐狸脑袋埋入了蔺明易的怀里:“谁成亲时还能变成狐狸样子,我可是千年狐妖。” “嗯,千年狐妖。”蔺明易宠溺地揉了揉花白堇的脑袋,狐狸很是享受地眯起了双眼,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 短短二十日转瞬即逝。 宫中的婚仪由蔺明易的人安排,已经派人减少了城内各处的布防,吴珂带来消息,告知蔺明易他已经带着人马兵临城下。 并有一部分义军,装成了普通百姓的模样混入城中。 蔺明易的婚仪在宫中的正殿进行,普通臣子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脸面,可蔺明易现在是天上派来拯救百姓于水火的仙君,自然名声大作,被万人所崇拜。 这样的人在宫中成亲,哪怕是那些世族老臣也不能挑出错处来。 总不能说天上转世没的仙君不配如君王般在王宫中举行成亲这样的大事。 而大婚的一切婚仪,全都是按着花白堇喜欢的来。 宫内的气氛,谁又能看得出,宫外已是杀机四伏。 花白堇被送入安华殿等着蔺明易来喝合卺酒,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他红着脸低下头,心口似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 蔺明易拿起旁边的秤杆挑来花白堇的红盖头,花白堇低下浅笑。 蔺明易捏住花白堇的模样:“别这副样子。” “成亲不都是这样吗?小将军你现在不该捏脸,应该将我扑倒在床上。” 蔺明易斟上两杯酒走到花白堇身边坐下:“今夜没的合卺酒还没喝呢。” 花白堇看着蔺明易手中的酒杯,唇角的笑容淡了下去:“一定要先喝酒才能继续吗?” “凡间的规矩便是如此。” 花白堇接过蔺明易递来的酒杯:“为何偏要选在今日?” “你说什么呢?” 花白堇浅笑着摇了摇头,他朝着蔺明易举杯,脸上强撑着笑意:“夫君,喝合卺酒吧。” 蔺明易勾住花白堇的手臂,两人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花白堇对着蔺明易翻倒了手中的杯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蔺明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都知道了,原以为能陪你演完这一夜。” 花白堇无力地合上了双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笑了,那笑又苦又涩,脑袋已经在药劲在昏昏沉沉。 “你要杀我吗?” 说着他艰难地拉过了蔺明易的手,将对方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丹田处:“内丹就在这,给你了。” 支撑不住的身体倒在了蔺明易的怀中,双眼仍旧艰难地拉开一条缝,都强撑着笑意,握着蔺明易的手一点点脱了力。 那一夜,王城倾覆。 吴珂被蔺明易以齐国皇室遗落的血脉之命被推上了王位,少年转过头,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惊慌和无措。 就连少年自己都没想过,他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间有那么深的渊源。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 蔺明易再去见陆文宣已经是五日后,当初风光无限的摄政王,现在不过是牢中的囚徒。 他带着一壶酒来到陆文宣面前坐下。 倒了一杯酒,推到了陆文宣跟前:“念在少时情分,我会说你暴病而亡。” 陆文宣冷笑了一声:“陆宁清什么时候跟你站在一条线上的。” “谁愿意做个提线木偶。” 陆文宣沉默了片刻,端起杯子看了看杯中的酒水:“这次昏迷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在了商国,我带着残余的部下去找过你,蔺则安说我若降了,你便可性命无忧,我不知道你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少用我做借口,你是撑不住齐国的天灾了。” 陆文宣苦笑道:“是吧,那是我在废墟中找到你时,你抱着一只烧焦的狐狸,怎么都分不开。” 他仰起头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再看向蔺明易时,他笑了:“明易,你眼神变了,那只狐狸是那个姓花的大夫对吗?你觉得你真的是最后的赢家吗?” 话音落,血从陆文宣的口中渗了出来。 蔺明易站起身来:“陆文宣,我记得年少时太子一直都心悦你,时常在偏殿带着你玩,我怕你寂寞,将你二人葬一处好不好。” “明易你不……” 看着那要抓向自己衣摆的手,他后退了半步,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宛若寒潭:“我能。” 第62章 自齐国王都事变已三年有余。 王都中世族势力都被大幅度地削减,那些积压了多年的旧案被一桩桩挖起,如所有人看见的那般,而今为新王冲锋的,是一条什么都不惧怕的疯狗。 屋内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宫中医师时不时擦拭着额间留下的细汗,用剪刀一点点裁开蔺明易胸前染血的布料。 身上的伤口足足处理了六个时辰,医师才脸色苍白地走出了蔺明易的寝室。 “少爷他如何了?” “性命是保住了,可蔺将军的身子……”说到这里为首的御医回望了一眼紧闭的寝室,“下官都不知该如何禀明王上。” “就说小伤,休养几日便可痊愈,让王上不必挂心。” 医师不安地咽了口吐沫:“那一箭差一点就伤到蔺将军的脏器……” “蔺将军不喜王上因他的事过于忧心,这点诸位应当是知道的吧?”长云看向面前几人时,脸上虽带着笑,却莫名有些渗人。 站在院中的几人面面相觑下,不敢再多言,在府内仆役的陪同下离开了蔺府。 院中再无旁人,长云才推开了蔺明易的房门。 屋内血腥味混杂着药香,那味道闻起来很不舒服。 “来看我死了没有?”蔺明易强撑着坐起身来,胸口的裹帘渗出了几点猩红。 长云见状伸手想搀蔺明易坐下,却被蔺明易侧身避开。 “不过一点小伤,用不着这么紧张。” 长云讪讪收回手:“三年时间七十六次刺杀,其中有八次差点要了命,王上那边你也多有隐瞒,不知你到底在图什么。” “这几次的政务他处理得不错,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长云无声地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少爷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上药。”、 “巡营吗?练兵吗?现在军营的情况如何?” “我……” 蔺明易冷声道:“你而今并非蔺府的下人,是齐国的大将,怎可将心思放在这些琐碎事上。” “少爷的事怎能说是……” 蔺明易淡淡瞥了一眼长云,长云紧抿着双唇不再多话,屋内的气氛僵持了一盏茶后,长云先败下阵来,对着蔺明易的方向欠身后,转身离开了满是血腥味的卧房。 那颗让他人生重来一遍的小球还没走,通体透着幽蓝色的光芒在他眼前上下浮动。 “还不走吗?” 统子落在蔺明易的床边:“宿主你快死了。” 蔺明易轻笑:“待嘉柔公主把商丞川给送回来,取了他的命,便死而无憾了。” “宿主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大仇得报,有什么好遗憾的。” 系统飞了起来,那双清澈且愚蠢的圆眼盯着蔺明易的眼睛:“半月前,花白堇破开符咒从庙里跑了。” “算时间,明日商丞川就会被送入王都。” “宿主,我跟你说这话很认真的。” 蔺明易无力地合上了双眼:“我有些倦了,先睡会。” 404身上的光忽明忽暗,许久才轻声道:“宿主,按照你身体的衰退速度来推算,你过不了上一世的死亡节点。” “所以呢?” “我之前跟你说过,若结局没有被更改,则会被监控系统直接判定为任务失败,宿主将会一直困在痛苦和绝望的旋涡里,直至意识完全消散。” 蔺明易沉默了半晌,哑声道:“随意吧。” 能重活一世,手刃仇人,已是难得的一场难得的机缘,前世的一切遗憾在明日都会被终结。 系统叹了口气,渐渐在蔺明易消散。 翌日。 商国秘密押送商丞川到牢房中,三月前就已经是个死人的商国的皇子,形容狼狈地挂在了行刑架上。 牢房被人打开,蔺明易走入牢房,立于刑具前打量着商丞川这副可怜模样。 “明易,真好,能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蔺明易弯起唇角:“因为年少时的情谊?” 商丞川微愣了片刻,忽而笑了:“你果然还记得。” “你们把我带来的东西拿给他看。” 跟在蔺明易身后的阉官把一些旧时物件展露在商丞川面前,商丞川见着盒子里那些被人当作珍宝般收藏的小玩意,唇角的幅度压都压不住。 很快地,商丞川脸上的神情转喜为悲,那时他来不及地带走的香囊,‘蔺明易’儿时交到他手中的,阉官把香囊翻开,只见里面绣着一个小小的安字。 商丞川心防被击开了一道裂缝,却还是故作镇定道:“什么意思?” “跟你有着年少情谊的,是蔺则安,还是我,你心知肚明。” 外面的狱卒将椅子搬到蔺明易身后。 蔺明易抬手,抬着那些儿时旧物的阉官,合上盒子,离开了牢房。 “你情深,想必回了商国还是忘不掉这段往昔的情谊,曾经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好得让你们这对有情人阴阳相隔。” “蔺明易,我和你才是……” 蔺明易随手拿起一旁烧红了的烙铁,按在商丞川的小腹上,升起的烟雾伴着惨烈的嘶吼,在这暗牢中甚是悦耳。 “蔺明易你以为杀了我们,把持着齐国新帝,你就能做权臣了吗?你行事如此,想要你命的人不计其数,到那时你只是沦为……啊!” 商丞川话还没说完,那烧红的烙铁又在他胸口上烙了一道。 看着绑在处刑架上的人,因为疼痛挣扎嘶吼,狭小的牢房内皮肉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蔺则安是凌迟走的,你们好歹拜过天地,就一样吧。” 话音落,蔺明易将手中的烙铁丢在一旁,看着商丞川疼得大口喘息的模样,只觉得痛快。 牢外负责行刑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蔺将军,这场面血腥气重,若不然您还是……” 蔺明易看了一眼说话的行刑官,对方未再多言。 一时间,商丞川慌了,上一口还没有缓过来,便在处刑架上挣扎道:“不行,你不能这样,我是商国的皇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蔺明易道:“商国皇子早在三月前的党争中不幸身亡。” 商丞川瞪大了眼还想再说什么,行刑官的第一刀就落了下来。 那绑在处刑架的人,从一开始对蔺明易倾诉着情谊,再到后来咒骂蔺明易不得好死,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便连继续骂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鲜血流了一地,眼前的人看上去就像是根血淋淋的棍子。 “听好了,用最好的药吊着,一刀都不能少。” “是。” 蔺明易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双怒瞪向自己的眼睛: “你一直想逃出去,最后算来算去,还不是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蔺!明!易!你不得好死!” 蔺明易拉开牢房门,淡淡道:“那借你吉言。” 刺鼻的血腥味,直到看见牢房外的光亮都没有散去。 走出门外,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腥臭味像是攀附在鼻腔深处怎么都散不去。 “宿主。” “都结束了。”蔺明易偏头看向漂浮在自己身旁的小球,“我呢?我什么时候会死。” “宿主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蔺明易垂下眼帘,反复咀嚼着遗憾着两个字:“没有了。”说罢,他踩着马凳,回到了马车内。 又是一年冬,马车在外面停了几个时辰,连呼出口的气都是冷的。 他脱下沾血的斗篷,搁在一旁,靠着身后的座椅闭目养神。 暗牢离蔺府的距离算不上太远,那马车却不知为何久久未曾停下,他像是不曾察觉,始终在车中静坐。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蔺明易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外,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对方刻意带他走的小路,算时间此时距离王都已有一段距离。 “花白堇,想要杀我的话,在这动手也差不多了。” 原本疾驰的马车在蔺明易的话下慢慢停了下来。 “刚才知道的,还是一开始就知道。” 熟悉的声音入耳听起来却有些久违,蔺明易端坐在马车内:“你杀了我,我把我的魂魄给你,你我便互不相欠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车外窜了出来,一把将蔺明易按翻在了马车里。 黑暗中,极难看清花白堇脸上的表情,唯有他扑在脸上的粗重喘息,能感觉到狐妖的不甘和愤怒。 他合上了双眼,坦然地面对着对方的怒意。 等来的却是一个带有侵略性的吻。 尖锐的犬齿划破了蔺明易的唇瓣,花白堇舔咬着嘴唇,吮吸着蔺明易唇上渗出的腥甜,像是在享用着世间难得的美味。 许久,他才停下了动作,指腹轻轻擦过蔺明易破下唇处的破口:“招惹上妖物,小将军以为这么轻易便可两清的吗?” 说着他的指尖顺着蔺明易的唇瓣,一路划到喉头:“我会将你困在身边,慢慢地折磨你……” “随你。” 花白堇本就心中有气,这两个字,直接将他本就没有平息的怒火点燃,他猛地撕开蔺明易的衣袍,浓烈的血腥味少了外袍的遮掩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马车内的灯烛,在花白堇的一声响指下点亮。 火光映照出蔺明易满是鲜血的裹带,还那张染着唇上血的脸。 蔺明易强撑着坐起身来,衣袍被他坦然地拉开了大片,一道道还未痊愈的新伤,新得人眼生疼。 他看着花白堇呆愣的目光,浅笑道:“继续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赔给你。” “谁弄的?为何我不知情!” 蔺明易单手勾住花白堇的脖颈,将花白堇拉到跟前,还冒着血珠的双唇,堵住了花白堇的嘴。 攻势一转,反倒是狐狸落了下风。 想问的话,都在对方不断地攻占下,不知该如何脱口而出。 就连花白堇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顺从,狭小的马车内,血腥味挥之不去,到最后,蔺明易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花白堇的面颊,唇边渗出的血,一滴一滴在花白堇的脸上绽开,如同白玉中开出的红莲。 “蔺明易……” 他抹去落在花白堇侧脸上的血点:“我于你而言不过弹指一须臾,取走魂魄后,往事都作罢吧。” 花白堇抱着蔺明易一时慌了神,他抬手去擦拭着蔺明易唇边的鲜血,那血却越来越多。 闻惯了血腥味的狐狸,心里却怕得不行。 “不能作罢,蔺明易那些事都不能作罢,你不是说要我的内丹吗?为何,不取了。” 他抓着蔺明易的手,将对方的掌心按在丹田处:“它就在这里,我不生你气了,你想要,我就给你……” 眼泪克制不住地往下落,他抓着蔺明易的手,指甲已经刺穿了自己的皮肉。 蔺明易强撑着抓住他的利爪,两人的鲜血混到了一处。 他本想说自己才不愿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半妖,喉咙被涌出的鲜血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掌心牢牢地困住花白堇的利爪。 眼皮有些撑不住了。 约莫是大仇得报,这早已破烂不堪的身体,露出了他该有的模样。 花白堇咬牙道:“这一次,我不许你再睡了。” …… 一年后。 天绝山上。 一面色苍白的男子正坐在石台上翻阅着竹简。 “烤兔子,尝尝。”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荷叶里盛着的兔肉,将头瞥向一边。 花白堇脸上灰扑扑,端着烤兔子往男人唇边递:“尝尝嘛,我烤的兔子可好了。” “……我真是你的童养夫?” 花白堇盘腿在男人身边坐下,立马用袖子掩面故作悲切:“你忘了人家不说,还怀疑人家,我们两个人当初的感情都不做数了吗?”说着他还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挤出的两滴眼泪。 男人紧抿着双唇,许久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那我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但我很喜欢你。” 花白堇放下兔子,抓住了男人的手:“我不急,我们的时间很长,我会一直等,等到你也很喜欢我的那天。” 男人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冰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花白堇的面颊,花白堇趁机侧头吻上了对方的掌心,看对方慌忙收拢掌心的模样,他笑着将烤兔子举到了男人跟前。 “阿易,吃兔子。” 蔺明易点了点头,指腹来回摩擦着掌心,双颊微微泛红:“好。” 系统道:“我要走了。” 花白堇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小球,起身走向前方的大树。 404飞到花白堇身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吃兔子的蔺明易:“我当初可以用能量暂时保住他的性命,让你有时间把半颗内丹给他,现在也可以帮他恢复记忆,你要不要……” 花白堇摇了摇头:“不用再被仇恨、责任所缠身,对他来说是好事。” “可是……” “曾经的事都不重要了,他以后的记忆都会是好的。” 404晃动着圆鼓鼓的身体,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你们要幸福啊。” 花白堇怀抱着双臂,回头时正对上了蔺明易的目光,他笑着对蔺明易招了招手:“会的。” 【系统404正在解绑】 【404成功脱离任务】 【16886号任务评级为S,下个任务正在加载中。】 第63章 正逢商国节庆。 河灯在湖面的荡起的波涛上摇摇摆摆,扁舟破开湖面打湿了飘荡在一旁的莲花灯。 蔺明易俯身拿起船边熄灭的灯盏,看着上面灯上的祝愿,取出火折将烛芯再次点燃,推至湖水深处。 “天绝山在齐国,你为何要大老远跑到商国来过节……” 花白堇从怀中掏出河灯递到蔺明易跟前:“要许个愿吗?” 蔺明易轻笑:“算了吧,这愿望许了,谁又能帮忙实现,左右不过是给世人心中一丝慰藉罢了。” “谁说没有人可以帮忙实现的?只要是你写上去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说这番话时,花白堇眯笑着眼凑到蔺明易近前。 蔺明易轻叹了一口气,躺在了花白堇的身侧:“再说说我们的从前吧。” “行。” 花白堇坐在船上,用妖力驱动着小船驶到了正中央,回望岸边,举着莲花灯祈愿的人们,都变成了一个个小点,仿若湖面上升起的星辰。 三面群山环绕,除了水花时不时拍打上船身外,便只剩下风鸣。 花白堇找了舒服的姿势,躺在蔺明易身边,天边零落的星点,与身后的人间星河相比,多了几分寂寥。 “那日我在山外抓兔子呢,却见一穿着华贵的小少爷被山匪抢了道,我这种狐狸,心底是最好的,看着少爷可怜兮兮地缩在马车,当时就把你抢上了山……” 蔺明易道:“上次不还是迷路的小少爷吗?” “有吗?” 蔺明易偏头望向花白堇心虚的表情,沉声道:“我可怜兮兮地缩在马车里?” “是啊,看得人心都化了。”花白堇说着,抓过蔺明易的手按到胸口处,“所以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你拐上山了。” 蔺明易反手抓住花白堇的衣领,将人拉到近前,鼻尖凑到一起,呼吸交错下,气氛越发暧昧。 “上上次不说我是你从商队里抢回来的吗?” “怎就这般较真。”花白堇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挂在船头的灯笼映照出狐狸笑弯的眉眼:“今夜给了报酬,这个故事从今夜开始记吧。” 他捏着花白堇的双颊:“今夜这个故事,我不喜欢,再换一个相遇吧。” “拽断锁链,被死士追击,在天绝山脚下濒死的小将军,是你魂魄的香味,将我从洞府引了出来,我救了你的性命,等着你心甘情愿让我吃了你的魂魄……” 花白堇对上蔺明易的双眼:“这个故事你喜欢吗?” “那为什么不吃了。” “不想吃了,我更想看着他眼底有光的模样,可被压入商国王都那天,尸山血海下,他好像在那一刻就死了……” 说着花白堇的脸颊在蔺明易的掌心里蹭动,这些年将人拘在身边养伤,手上已经没有了茧子,面颊轻蹭过爱人掌心的感觉,却仍旧很舒服。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与他说商国的山水,商国的灯节,只要他点头,我随时可以带他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故事比以往用来骗蔺明易的都要长,当他去看蔺明易时,小将军已经在这个故事下睡着了。 花白堇轻叹了一口气,伸手理了理蔺明易鬓边的发丝:“那么精彩的故事,怎么就听睡着了呢?” 幽暗的光线下,回应他的只有蔺明易平缓的呼吸声。 “那下次再与你说。” 湖面刮来的风透着寒意,他九条尾巴包裹住蔺明易,两眼安静地注视着蔺明易的睡颜,思绪渐渐回到了那日的马车上。 许久没露面的小圆球,慌张地飞到他跟前。 “我起先也以为宿主想你的内丹来维持生命,可宿主一直喝得符水,只是想断开你和他之间的结契。” “虽然断开结契,看上去也是为了取内丹,但是关你的庙,在你身体好后,看守松懈,一看就知道……” 那只铁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如今仿若还在耳边。 他指腹拂过蔺明易的唇瓣:“我知道,我已经住进你心里了。” 手指突然被抓住,他怔愣了几秒,轻笑着用尾巴将蔺明易拉到近前。 “阿易……” 蔺明易掌心包住了花白堇的手指:“安分些。” “如此良辰美景,阿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说着花白堇将蔺明易压在了身下,他双手杵着船边,九条晃动着的尾巴,时不时扫过蔺明易的脸颊,飘在湖上的小船,同样在左右摇晃着。 他正欲继续撩拨,蔺明易一把将他的头按在了怀中,他双手一软,身下的船跟着猛烈地晃动了两下,险些翻倒在水中,被蔺明易搂在怀里的身体一僵,嗅着对方身上的淡香,他的脸轻蹭了两下蔺明易的胸口。 “阿易。” 回应他的除去风鸣外,便是蔺明易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小船在水上飘飘荡荡,倒叫人困乏得很,他渐渐伴着心跳声入眠。 再醒来时,船已经回到了岸边。 身侧却寻不到蔺明易的身影。 他慌张地站起身来,船剧烈地晃动了几下,他一个趔趄直接跌入了水中,吓得在岸边守着的船夫赶忙站了起来。 他在手中扑腾了两下,才扒着岸边的碎石爬上了岸。 “昨夜跟我一起来的人,去哪了?” “他走时说,去兰若轩买点心,让你多睡一会儿。” 花白堇一时间顾不得自己这副狼狈模样,骂骂咧咧地往兰若轩的方向走。 兰若轩内。 嘉柔身旁的女官为蔺明易添上茶水。 “这段时间听探子来报,还真以为蔺将军什么都不记得了。” 蔺明易端起茶水小啜一口:“真难为商王对在下的行踪如此关注。” “几年前死不见尸的蔺将军,突然出现在商国境内,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些。” “齐国的蔺将军已经死了。” 嘉柔浅笑道:“那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谁。” “蔺明易,一个普通人。” …… 包间的门被推开时,嘉柔和她身边的女官已经离开了。 小厮刚把打包好的点心递到蔺明易的手中。 “你跑哪去了?”花白堇提着湿透的衣摆,委屈巴巴地来到了蔺明易的跟前。 蔺明易拎起桌上用牛皮纸包好的点心:“船家没跟你说吗?” “就不能等我一起吗?” “看你睡得正熟……”蔺明易话还没说完,花白堇就扑入了他怀中,“你……你身上还湿着,别往我身上蹭……” 花白堇抱着蔺明易不肯撒手。 蔺明易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罢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走丢了怎么办?商国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被坏人拐了怎么办?如果……” 不等花白堇把话说完,蔺明易捏住了花白堇的双唇:“知道了,往后你找根绳牵着可好。” 花白堇被捏住了嘴,只能呜呜地哼着,点头却如捣蒜。 蔺明易松开花白堇的嘴:“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花白堇眯笑着眼,伸出手腕:“阿易不想被我拴着,那阿易拴着我可好,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蔺明易轻笑了一声,牵住花白堇的手腕朝屋外走。 花白堇:“现在去哪?” “拴着你,换套干净的衣服。” 第64章 病房内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立在窗外的那棵树仅挂着几片干枯萎缩的树叶。 温言琛安静地看着窗外,眼中是一片死寂。 “温言琛今晚就要做换心手术了,你真不来看看他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手机被摔砸在地上的声音。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门被推开。 “坏事做尽,连以前的旧情人都不愿来看你最后一眼,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温言琛:“滚出去。” 方亦歌冷笑了一声:“要不是为了温家的家产,你以为我乐意看你?姓岑的不出现也好,免得看着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都不敢承认跟你好……” 话还没说完,桌上的水杯就砸在了方亦歌的额角,久病的人,手上的力度重不哪去,用尽全力甩过去玻璃杯,也只是将方亦歌的额角砸青了一块。 “你!” 温言琛捂着心口,脸色白得吓人:“方亦歌知道自己是为了温家的家产折腰,就该好好想想,怎么在我跟前做狗。” “行,我就在这里等着给你送行。” “那份股份转让合同还在办理中,我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人把它扯下来,遗嘱也可以改。” 他看着方亦歌的脸色由红转青,手捂着胸口,又靠回了身后的枕头上:“弟弟,我现在腿麻得厉害。” 方亦歌坐到床边,憋着一肚子的气为温言琛揉捏着小腿肚。 温言琛坐起身来,眯笑着眼揉了揉方亦歌的头顶,像是在抚摸一条听话的小狗。 方亦歌心里气得不行,手上的力度倒没有加重,只是那双眼怒瞪着温言琛,恨得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小狗乖,讨主人欢心了,才有肉骨头吃。” “温言琛你不要得寸进尺!”方亦歌一把挥开了温言琛的手,看向温言琛的双眼布满血丝,就连拳头都握得咔咔作响。 温言琛看了一眼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两声狗叫,不然我要改主意了。” “你喜欢带着温家的家产进棺材就带,老子不伺候了!” 方亦歌走的时候,将门砸出了一声重响。 温言琛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掌心笑了起来,他住在规格最高的病房里,在心脏衰竭时,能花大价钱找到一颗适合自己的心源。 可出了这个病房,就是胃癌的化疗,这个身体还得在这个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没完没了地待下去! 大约是长久的病痛,已经让人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笑着把桌子的东西往地上砸。 借此来宣泄自己的不甘和愤怒。 病房外。 方亦歌还没有离开医院,他对着镜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底满是疲惫。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满是裂纹的屏幕上,闪着岑轲两个字,拧起了眉心,迟疑了几秒后,还是划开了通话键。 “你改变主意,打算来见他了吗?” 岑轲道:“温言琛是什么样的人,你和我都清楚,你给他做床前孝子,等他好了未必会把股份还给你们。” “你想说什么?” “他现在近旁照顾的就你一个,你帮我弄死他,我帮你们夺回温家的控制权,这个交易不亏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按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岑轲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方亦歌问:“为什么要他死,你当初不是很爱他吗?还特意给他找了一个活心源。” “乐乐才不是他的活心源,他是我真正爱的人,温言琛那种人值得被喜欢吗?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被他给迷惑了。” “岑总的喜欢还挺廉价的。” 岑轲嗤笑道:“不肯帮?还相信温言琛呢?” “我已经电话录音了。” “什么意思?” 方亦歌笑了笑:“哎,岑轲你知道教唆他人杀人怎么判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就传来了岑轲的叫骂声。 还说起方亦歌学生时代被人针对,全是温言琛指使他做的。 “他这样对你,对温家,你还巴巴地往上舔呢。” 岑轲这句话等来的却是听筒那头嘟嘟嘟的忙音。 卫生间内,方亦歌看着手机屏幕骂了句傻逼,才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回温言琛的病房。 刚到走廊上,就见医生和护士推着抢救仪器进了温言琛的病房。 病房内乱作一团,抢救进行到一半时,还上了除颤仪。 方亦歌站在角落里看着,巨大的呼吸面罩遮住了温言琛的半张脸,随着除颤器按压在胸口,那瘦弱的身体弹起又落下。 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很难想象在他离开病房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病人心跳恢复正常。” 方亦歌倚靠着墙壁长舒了一口气,明明守在病房里这些日子,不止一次见过温言琛病危抢救,双腿还是会发麻。 “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作为陪护家属你得多注意病人的情绪。” 方亦歌疲惫点了点头,医生离开时又交代了手术前的一些注意事项,方亦歌一边应着一边将医生送到了病房门外。 等再回到温言琛病床时,他安静地注视着温言琛苍白的脸,长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应该是最想你死的那个人。” 昏迷中的人,能回应他的,只有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温言琛的脸颊:“哥,快些好起来,你手术成功后,我忍着点,不跟你吵了。” 系统出现在病房时,正看见这温馨的一幕。 关于新世界的资料,因为遇到了BUG的缘故根本调不出来,它眼神在方亦歌和温言琛身上来回看,一时间不能确定哪一个是它的宿主。 【系统404搜索宿主中】 【任务对象:温言琛】 耳边响起主空间冰冷的系统音,它的眼神随着系统音聚焦在了躺在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身上。 想要搜寻更多的资料。 眼前跳出了一个蓝框。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404,整个球都懵了。 它勘探着宿主的健康状况,都不知道这副糟糕的身体,究竟还能活多久。 床上的人发出几声咳嗽。 方亦歌赶忙握住了温言琛的手,却被温言琛不留余地地甩开。 “担心我改变遗嘱,死后把温家的全部财产都给捐了。” 温言琛看向方亦歌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嘲弄。 方亦歌没说话,起身为他掩了掩身上的被子。 “我现在别说让律师来改遗嘱,就连说话都困难,你不乐意照顾,就滚远点。” “……心源还有两个小时就到机场了,医生说了你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好好休息,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温言琛偏头看向一边:“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方亦歌握紧拳头,脸上还强撑着笑:“行,爱怎么说随你,等你手术结束,身体恢复好后,想怎么算计我,我都撑着,可现在得控制住情绪,我不希望你在手术前有什么意外。” “不想笑就别笑,你笑起来这副模样难看死了。” 方亦歌看着温言琛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朝哪摆。 不多时,他拉过椅子坐得离温言琛远些:“那就别看了,睡觉。” 氧气面罩下,温言琛的双唇动了动,兴许是累了,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终是疲惫地合上了眼。 404看着新宿主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该不该现身。 思考了半天,它决定等宿主做完手术后,再跟宿主碰面,反正现在连新宿主的具体资料都调不到,两双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结果也是尴尬。 它潜伏在床下,等待着所为的最佳时机。 “心源到了,准备手术。” 护士将温言琛推出病房。 临近手术室前,温言琛叫住了方亦歌。 “你希望我活着出来吗?” 方亦歌道:“希望。” “说实话。” “你最好死在手术台上。” 温言琛轻笑:“借你吉言,如果我活着,那份股份转让协议,我会让我的律师第一时间撤回。” “像你这种人,怪不得连你的老情人都巴不得你死。” 说完这句话,方亦歌知道自己失言,还想说什么,温言琛就已经被推入了手术室。 方亦歌看着手术室关上的门,给了自己一嘴巴。 手术持续了九个小时二十六分钟。 那个人明明霸占了自己的人生,夺走了温家的家产,被抢走人生的他,无论如何跟温言琛都应该是敌对关系。 可坐在手术室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比的煎熬。 手术室的灯熄灭。 方亦歌赶忙站起身来,询问温言琛情况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很抱歉,手术过程都很顺利,可病人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最终抢救无效……死亡,请家属节哀。” 方亦歌僵在了原地,脑袋一片混乱。 当温言琛盖着白布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时,他四肢不受控制地抓住了转运床。 “不可能,他不可能那么就这么死了。” 说着方亦歌拉开了盖在温言琛脸上的白布,他看着躺在病床上仿若睡着般的人,哑声道:“温言琛,你不是说要把那份股份转让合同撤销吗?起来啊!起来打电话给律师,你起来啊!” 他说着双腿已经软了,要不是手抓着转运床的边缘,身体连沾着都难。 眼泪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他试图将温言琛从转运床上拉起来: “你现在又想做什么?” “病人家属请冷静一点。” 身旁的医生和护士不得已将方亦歌拉开,方亦歌身体一软,直接倒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着温言琛不可能死的。 尸体被推往电梯。 原本坐在地上的方亦歌,像疯了一般冲上去把温言琛还带着温热的尸体抱在怀里: “我哥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旁边的护士根本没办法把方亦歌拉开,医生劝了很多也没什么用,方亦歌就像是疯了般抱着温言琛的尸体,一边说着要尸体醒过来,一边流眼泪。 和方亦歌一样,快要发狂的系统,在半空中左右乱飞。 它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 它的宿主死了! 它的宿主居然就这么死了! 系统飞来飞去,向主空间发送任务错误的请求,但被数据混乱所驳回。 它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哟,这辈子还没见过姓方的哭鼻子。” 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系统转过头去,看着半透明状的温言琛,完全没绷住。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新宿主死了不说,还变成鬼飘在它身边。 这种抓马的情况该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第65章 此时的404跟死去的温言琛大眼瞪小眼。 这种情况它也是第一次遇见,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温言琛戳了一下面前的圆球:“原来还真有地府,没想到还挺先进的,连高科技都用上了。” “不是的,宿主你好,我……我是改造黑月光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温言琛盯着面前的小铁球,沉默了几秒后,浅笑道:“改造。” 404说话的声音又弱下去了几分:“昂,让宿主能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温言琛指着不远处方亦歌紧紧抱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的尸体,面露疑惑道:“就这样也能改造吗?” 摔! 是啊!宿主尸体快凉了还能怎么改造,总不能真重新做人吧! 遇到这种事情,身为系统,它也很无助。 主空间那边联系不上,有关温言琛的资料一概没有,指望着地上的尸体能在方亦歌怀里起死回生是不可能。 404从没想过有一天做任务,还得自己垫付资源的。 它飞起身抵住了温言琛的额头。 白光一点点将温言琛包围,很快随着消毒水散去,扑鼻而来的是车厢内被阳光久晒后,散发出皮革臭味。 温言琛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捂着心口的位置,猛地睁开了双眼。 “少爷你没事吧?”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处。 这个位置还没有因为换心手术留下一道蜿蜒的伤疤,他的身体也还没病得那么严重。 “少爷。”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老李,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夫人让我给您备的药,您先吃一颗。”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五个小混混逼入了小巷内,温言琛视线停在巷口,他看了很久,忽而笑了。 偏头指着不远处的巷口,柔声道:“怪可怜的,老冯帮忙去处理一下,把人赶走就好,下手别太重。” “是,少爷。”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保镖下车往小巷内走去,没多久那五个小混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紧跟着的是拽着方亦歌往外走的保镖。 十六岁的方亦歌,带着少年人该有的稚气,他眼角挂了彩,像一只被人提着了后脖颈的小猫,双手双腿还在踢打挣扎着。 大概在养父家里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身形偏瘦,个头也没有同龄人高,看起来很难和在他记忆中那个一米八三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温言琛按下车窗。 方亦歌目露凶光道:“还带人来出头是吧!他们五个打一个已经够孬了,还有脸摇人,我警告你最好把老子给放开,别以为叫大人来我就怕你们。” 保镖看向温言琛道:“少爷。” “把他送到后座来。” 保镖动作很是粗鲁,方亦歌被塞上后座时脸都白了,却还是在门关上的第一时间扣动车门,谁知道开车的司机,先他动作一步锁了车门。 他咬牙扣着开门的按钮,见这门半天没动静,狠狠踹了一脚车门,转头回瞪向温言琛。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动手打你。” 温言琛浅笑:“那你动手好了。” 方亦歌盯着温言琛的脸看了一会,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狠狠捶了一下玻璃车窗后,便板着脸不再说话。 车开到了不远处的药店,温言琛看了一眼保镖,都不需要开口说话,老冯就解开安全带,走进药店里挑了几样算得上好用的伤药后,又回到了车里。 温言琛抱着怀中的袋子,往方亦歌的方向坐近了些。 吓得方亦歌后背都贴到了车门上。 眼前的少年,年纪看着与他相仿,身上穿着一件高中校服,那皮肤就好像白瓷一样,将衣服都衬得格外好看。 他是野惯了的人,哪见过这坐在豪车上的小少爷。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一点。” 人长得也好看,靠近时身上还有股香味,闻起来很舒服。 温言琛浅笑道:“你是怕我吗?” “谁怕你了!” “那坐得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方亦歌抬眸看了一眼温言琛的脸,这种娇养的小少爷就像是橱窗里精致的瓷娃娃。 想起昨晚跟几个好兄弟窝在学校后山讲的鬼故事,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小巷意外传到了另一个空间,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人,是妖怪。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直接拉过方亦歌的手臂,方亦歌下意识想要躲开,手腕却被温言琛给牢牢握住。 换作其他人敢跟他这么拉扯,他挥手就一拳打得对方叫妈妈。 但这个人…… “经常打架?” 温言琛说着用棉球蘸了些酒精,轻轻点按在他的伤口上,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也由着温言琛上药。 温言琛低下头轻轻吹了吹他小臂上的伤口。 “擦伤的时候,你袖子没能挡到,得擦点酒精消毒,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方亦歌眼里全是温言琛又长又密的睫毛,鼻子又高又挺,比电视里的明星都好看。 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温温柔柔的。 他活了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温言琛为他上好药后,轻轻将他的袖子卷下来。 “身上有没有哪里伤着?” 方亦歌回过神来时,温言琛的脸离得很近,他猛地用手捂住脸,恨不得车门上再多出一条缝来,让他能趁机挤进去。 温言琛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取出冰袋,为方亦歌揉着脸上的瘀伤。 方亦歌赶忙把冰袋接了过来:“我自己揉。”说完,看着温言琛双唇微启,他又急忙补充道:“就……就这两处,其他地方都好。” “行,你家在哪,我顺路送你回去。” “用不着。” “那回我家……” 方亦歌抓着冰袋的手一僵,坐直身子:“去你家干什么?我跟你又不熟……” 温言琛垂下眼帘,温柔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苦味:“也是,在外面是该提防着陌生人。” 他抬起头,语调温柔:“前面把你放下来,会离家近点吗?我……我只是怕你身上受了伤,不好意思跟我说,才想着将你送到家附近,你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要是还对着这张脸说出拒绝的话,他还是人吗?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眉心紧蹙着,看起来满脸写着不高兴,实际上已经掏出他身上那部又破又旧的手机,打下了一个地址,递到了温言琛面前。 温言琛接过他的手机,递到了保镖面前:“去这个地址。” “好。” 司机输好地址后,把手机递了回来。 方亦歌的手机屏幕裂了很长一条缝,让屏幕亮起来时,都多了莫名的割裂感。 小孩子自尊心太强,见温言琛盯着他手机屏幕看,他赶忙把那部手机一把抢了回来,揣进了裤包内,一路上没有再和温言琛说过话。 车行驶过一条小巷时,方亦歌闷闷地说了一声:“我到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温言琛的表情,踩了一脚刹车停下。 方亦歌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温言琛把拿到药塞到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塑料袋,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救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吧?” “什么?” 他抱起怀中的药:“在你们的眼里,我跟路边的流浪猫狗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钻出了豪车,抱着怀里的药跑进了眼前的小巷里。 司机蹙紧了眉头:“少爷管这种小鬼做什么?” 温言琛一改刚才温柔如水的模样,靠向身后的真皮靠垫:“路边的流浪猫狗,哈哈哈,倒是没错。” 飘在一旁的404,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见到了这两个人第一次交锋。 温言琛温柔到404都怀疑是不是分错了案件。 车朝着郊外的别墅区驶去。 404飞到温言琛的跟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温言琛一遍,温言琛的五官是很柔和的那一挂,自带一种救世的气质,比起第一任宿主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温言琛的眼神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干净温柔。 再加上这副漂亮皮相,404都怀疑把话稍微说重一点,便能把温言琛招惹哭。 温言琛打开窗子,任由车外的风,吹过他的脸颊。 “少爷,你身体不好,还是别这样吹风了。” 温言琛摆了摆手:“晕车了。” “再忍忍一会儿就到家了。” 温言琛轻轻嗯了一声,头靠在车窗边上,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宿主,你好啊,不知道你还记不得我,我是改造黑月光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温言琛像是听不见一般,目光仍盯着窗外行过的草木。 404怔愣了几秒,立马就慌了:“完蛋了,该不会是能量消耗太多了,我的宿主已经看不见我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联系不到上层了……” 温言琛偏过头看向404,修长白皙的手指竖在唇边对着404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微扬着唇角,望向404时就连眼尾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404看着温言琛回不过神来- 主神,我看到了什么,这次的宿主是天使吧! 待404从温言琛的笑容里醒过来时,车已经停进了车库。 温言琛拉开门下车,保镖先一步取出了后备厢里的书包,跟在温言琛身后,走进了屋内。 进入玄关,温震海坐在沙发上看着英文报纸。 见温言琛回来,他折起报纸,冷冷地看了一眼跟着温言琛进屋的保镖,对方将书包放在了靠近门口的鞋柜上,便识相地点头离开。 “我儿子已经有下落了,等确定下来,明晚就会回来。” 温言琛浅笑着点头。 温震海看向温言琛:“这几年哪怕知道你不是温家的亲生骨肉,我们夫妻俩也待你不薄。” “爸妈的恩情,言琛不敢忘。” 温震海呼出一声鼻息,冷笑道:“不记得也没关系,这些年你的要钱,都是温家在出,真离了温家,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就你这娇贵的身子,能撑得了几年,心里记好了,你都在仰仗谁活着。” 对方话难听到404都恨不得冲上去用自己的铁脑袋,堵住温震海的嘴了,再看宿主,脸上不见半分恼怒,笑起来的模样温温柔柔的,看上去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爸教训的是。” “听得懂,就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要不然温家凭什么让你有那么好的教育资源,像你这样的,也是同一窝狗里最早被抛弃的那只。” 温言琛浅笑着点头,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假人,对方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应是。 再侮辱人的话,他都能笑眯眯地回应。 温柔没有锋芒,就像是任人捏圆捏扁的面团。 “言琛的回来了?” 孙秋萍刚睡了个美容觉起来,身上还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丝绸睡衣,在二楼看见温言琛时,眼中满是欢喜。 温言琛转身拿起放在鞋柜上的书包,朝着孙秋萍的方向走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怎么能让言琛自己拿。” 旁边收拾屋子的佣人听见孙秋萍的呵斥,赶忙接过温言琛手中的书包。 孙秋萍快步从楼上跑了下来,拉过温言琛的手看了好一会。 “有没有累着,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用得着自己动手吗?” 温言琛浅笑道:“没事的。” “就知道说没事,你是想心疼死我吗?”孙秋萍拉着温言琛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没好气地剐了温震海一眼,“你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儿子身体不好吗?” “秋萍,我们的孩子找到了。” 孙秋萍拉着温言琛的手一僵,脸上闪过一瞬的欣喜,又怕温言琛会难受,赶忙敛去笑容,拉着温言琛的手道:“瞧瞧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快上去擦把脸,休息会儿,待会饭好了,我让吴嫂上来叫你。” “好。” 她目送着温言琛上楼,看着二楼的房门关上,忍不住狠狠捶了两下温震海的大腿: “你也是,非得在孩子面前提,言琛身体一直不好,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找你算账。” “秋萍你就是心太好了,你有没有想过,温言琛可能是当年绑匪的孩子。” 孙秋萍狠狠瞪了温震海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是你说没问题的,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言琛聪明又懂事,要是早点发现他心脏有问题,就不必拖到现在,你有没有找到权威点心脏病医生?言琛还能动手术吗?” “动不了,还得再观察。” 孙秋萍担忧道:“那么严重的吗?” “发现太晚了,再说了他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去做手术,去治疗,等考上好大学再说。” 一直以来温言琛的能力就是温家用来炫耀的资本。 从不让人操心的孩子,的确容易惹人喜欢。 所以上一世,温家父母满怀期冀接回在读汽修的方亦歌时,从一开始的希望到失望,再到彻底放弃方亦歌,把更多的资源投到温言琛的头上。 温言琛的先心病也拖到不是一个简单的心脏手术就能够痊愈的。 卧室内。 温言琛换了一身休闲服,坐在飘窗上,安静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气死我了,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啊啊啊!你在这个家那么长时间,他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温言琛浅笑:“流着不一样的血,亲疏有别也正常。” 404气得铁皮都变成红色了。 跟了两个为所欲为,肚子都装着坏水的宿主后,已经好久都受过这种气了。 它飞到温言琛的面前:“你还记不记得我?” “我做换心手术失败后,看见的那颗铁球。” “宿主你有上一世的记忆啊?” 温言琛不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不该有吗?” 它现在都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抓脑袋。 正在这时,很久没有消息的主空间,总算传来一条信息。 【任务档案:任务对象温言琛设计真少爷方亦歌,让方亦歌被赶出家门,谋夺温家财产,逼迫养父跳楼自杀,多次自伤让替身献血,最终被岑轲看穿真面目后,心脏衰竭住院,最后死在了手术室。】 除了一段简短的文字资料外,一点影像资料都调取不到。 404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以为这样就可以从脑子里倒出更多的东西来。 “不舒服吗?这些事我都习惯了,你别不开心。” 耳边温柔的语调,让404浑身一震,它飞到那边温言琛面前,认真地打量了温言琛一遍。 “你知道今天带上车的是什么人吗?” “温家的亲生骨肉。” 404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故意和方亦歌走近,借此来报复温家吗?” 温言琛弱弱道:“我记得在我回到这里前,你说你是改造黑月光系统,虽然我现在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因为我太坏了,你才会来到我身边的,对吗?” 404呃了半天,电子屏幕上的方块组成了一个尴尬的笑脸:“按照道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 “如果我听你的话,是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会不一样。”温言琛摊开掌心,眼中多了悲伤的情绪:“要再重新选一次,我不想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了。” 第一个!这是第一个,主动决定改造的宿主。 404猛地埋到柔软的床上,没多久又腾地一下飞起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个任务打开的方式不对劲,太不太对劲了!怎么可能有宿主会自愿改造的。” 温言琛从飘窗上下来,赤脚走在木板上,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跟着404来回移动。 “那我要不要坏一点?” 系统停住了,赶忙飞到温言琛面前:“不用,你就这样,维持下去,我一定带领你完成任务。” “好。”温言琛弯起唇角,少年穿着米色的衣裤站在夕阳下,好似都能从他身上闻见阳光的味道。 小球飞到温言琛的怀里蹭了蹭,再开始时,说话声都带着哭腔:“宿主,我怎么才遇到你!完全从地狱模式到普通模式!” 温言琛眸光渐渐冷了下来,温柔地抚摸着404的铁脑袋:“是吗?那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愉快,一定会愉快的。” 愉快个屁。 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到球球都快要疯了。 温震海夹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到温言琛的碗里:“最近和岑轲相处怎么样。” “还好。” 这两字刚说完,温震海便把筷子砸在了桌面上。 “温言琛你是在敷衍我吗?” 温言琛浅笑道:“爸在饭桌上发那么大的脾气,对身体不好。” 温震海冷笑了一声:“我看你巴不得我死。” 孙秋萍轻咳了两声,怨怼地瞪了一眼温震海,温震海才收敛起脾气,安静地吃饭。 见饭桌上再度恢复安静,温言琛默默地吃下温震海夹进碗里的红烧肉。 待用过晚餐,温言琛对着温家夫妻请示后,才转身回到了房间。 孙秋萍看着温言琛回到了房间,用手狠狠戳了一下温震海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 “想到亲生儿子在外面受苦,我们像是冤大头一样为绑匪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我就来气!” 孙秋萍道:“言琛和那几个落网的嫌犯并不像,也许那群绑匪从哪里找来的孩子。” “我看他就是有个做匪徒的亲生父亲。” “你要是那么看不惯言琛,不如我们就帮言琛找一找亲生父母,反正亲生儿子也快回来了,不管是绑匪还是什么人,找到就把言琛送回去。”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温震海立马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猛地站起身来:“绝对不行!” “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你恨他,帮他找回亲生父母,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时间才培养出的人,凭什么要送还回去。”温震海端起饭碗,遮住了半张脸,掩盖掉了脸上心虚的表情,“饭桌上老谈这些做什么,吃饭。” “那你就少拿言琛那孩子出气。” 温震海没好气地说道:“行,就是养在温家的一条狗,还真养出感情来了,十岁那年他心脏病发,知道不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吵着要送走。” 孙秋萍用手肘狠狠拐了一下温震海,温震海才低下头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楼上。 404看着宿主镇定自若的模样,都快要气死了。 原来比起杀神宿主,最可怕是新宿主是个包子。 “太过分了,那个老家伙,看我电不死他。”404骂骂咧咧地飞了出去,没多久又骂骂咧咧地飞了回来,“什么垃圾程序,凭什么不能电宿主以外的人,我快要憋炸了!” 温言琛浅笑道:“别生气,我能活得现在,确实该感谢他们的,他们说什么都应该。” “宿主我是要来改造你的,可你也不能什么气都认吧。” “被说两句又没什么。” 系统认真道:“宿主,你会不会怨恨我又让你回到这里来。” 温言琛摇了摇头,脸上温柔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你能让我成功活过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球球快要气炸了。 它在房间里来回飞了一圈,又停在了温言琛跟前。 “我出去转转,再待在这里,我会憋死的。” 说着系统飞出了房间。 温言琛往椅子背上一靠,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有趣,这一世换一种玩法比想象中有趣太多了。 他拿出书桌里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指腹轻轻摩擦过上面的刀痕。 “今生我们一家人慢慢玩。” 第66章 404出门后,再度尝试与主空间联系。 从主空间站发来那段文字描述和它正在接触的宿主,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等了许久那边的回复是任务一切正常。 回到别墅时,温言琛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英文杂志,它落在温言琛身边,歪头观察着面前的宿主。 刚洗过澡,温言琛没吹干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滴,两肩洇湿了一大片,他没有去看404,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404飞了起来:“宿主洗完澡应该把头发吹干吧,不然会生病的。” “生病……”温言琛放下手中的杂志,“绑定系统的人,都会得到系统的帮助,你能不能帮我。” “宿主想要做什么?” 温言琛拉开手袖,冷白皮下的几处淤青,看上去特别刺眼。 “你养父打你。” “是凝血障碍。”温言琛叹了一口气,“这具身体把病痛都叠满了吧,先心病,熊猫血,我开始药物改善凝血障碍的时候,心衰三期了,所以最后那场手术会失败,我一点都不意外。” “宿主……” 温言琛垂下眼帘,将睡衣的手袖拉好,挡住了手臂上的瘀斑:“我知道我上辈子做了很不好的事,可我没办法选,温家夫妇肯继续收留,我很感激,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他说到这里苦涩地笑了笑,抬手遮住了眼睛。 这张看上去无害的脸,将这番话说得令人动容。 温言琛哽咽道:“我只是不想变成温家的弃子。” 系统用脑袋蹭了蹭温言琛的小拇指:“宿主,我会帮你的。” “你可以帮我治病吗?”温言琛看向系统,眼眶泛红,这副模样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他身边唯一一根稻草。 系统看着温言琛沉默了半晌,弱弱道:“我试试看。” 他调动了上一个世界S级评价所得到的力量,尝试着帮温言琛修复心脏,能量刚注入温言琛体内,他就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给弹开了。 数据框不断跳出错误操作的红色框。 坐在床上的温言琛看着突然弹向地上陷入死机状态的系统,嗤笑了一声:“还以为真有能耐,白费了情绪调动。” 他捂着微微有些疼的胸口,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404则在力量反噬下,打开了第一份影像资料。 还是那辆车里。 车窗外方亦歌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小巷里。 温言琛正在看手机,手机上赫然是方亦歌的照片和确定方亦歌是温家夫妇当年被绑匪绑架的亲生儿子。 “少爷,我们要回去了吗?” 温言琛暗灭手机,饶有兴味地看向车窗外:“你说那孩子的腿会被打断吗?或者会不会伤到什么地方,落下一辈子的残缺?” “少爷如果担心的话,我进去看了一眼。” 温言琛浅笑道:“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出面参与不会吧。” 十五分钟后,刚才找麻烦的几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小巷,不多时方亦歌也走了出来,他脸上嘴角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淤青,手里握着一个被敲碎的啤酒瓶,眼中满是戾气。 方亦歌丢掉啤酒瓶,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去。 温言琛道:“那腿是不是废了。” “没伤到骨头,应该是打斗过程中伤到了脚,不严重,休息几天就能好。” “……这样啊,那真好。” 温言琛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望着方亦歌远去的背影,眼中却是嫉妒与失望。 系统不知道对方亦歌下手的几人是宿主安排的,还是方亦歌意外惹上的。 可温言琛的眼神说明了,他希望方亦歌变成残废,变成和他一样的瑕疵品。 系统清醒过来时,卧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它被安置在了靠床边的小沙发上。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温言琛,调出有关真假少爷的大致资料。 保姆从医院偷走了方亦歌后,三个绑匪向温家勒索了三千万。 因为孙秋萍的身体不好,身下方亦歌已经很勉强,所以对两家人来说,方亦歌的生命对两家人都至关重要,两家凑齐这笔钱后,由温震海带去赎孩子。 温言琛就是那个时候被带回温家的,两个绑匪落网后,其中一个绑匪带着孩子跑了,并养大了方亦歌。 系统回想起,温家夫妇在楼下说的话。 不确定地看向温言琛,心下暗道:温言琛该不会真是绑匪的孩子吧? 显示屏上幽蓝色的光,让睡眠浅的温言琛醒了过来。 温言琛对上404的双眼,从床上坐起身来,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 “宿主,我看到了你上一世做的事情。” “什么事。” “在方亦歌回家前,你希望他被人打残了。” 温言琛浅笑:“一个终身残疾和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人相比,他们应该不会抛弃后者。” “这一世又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宿主为什么会一改前世的想法,救下方亦歌?” “因为我不想重蹈覆辙,你不是说要改造我吗?我真的做个好人,你不高兴吗?”温言琛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趁着窗外的微光,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也十分真诚。 “就这样……” 温言琛浅笑道:“也不是,从来没有人为我哭过,他是第一个,我想重来一世,我和他能成为好兄弟。” 一个真心改过的宿主。 系统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 前面的疑问还没有解决,后一个疑问就来了。 按照道理来说,温言琛和方亦歌之间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为什么方亦歌会在温言琛死后表现得那么难过。 该不会是抖M吧! 系统都忍不住捂着脸失声尖叫了。 温言琛柔声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今晚都可一并回答你。” 系统正在房间里飞来飞去的身影一个急刹停住了。 它用无形的手为温言琛掩了掩被子,便回到小沙发上独自emo了。 温言琛盯着系统的背影,缓缓躺下。 不得不说,他这一世改变态度,确实是方亦歌那时候的模样,方亦歌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 这份情义,只要温言琛想利用,就能把事情变得很有趣。 既然注定要病痛缠身,他何必去做上辈子那个运筹帷幄,最后拖垮了身体,死在手术室里的失败者。 不如从现在起,就为自己磨一把能够所向披靡的刀。 …… 方亦歌是自那次见面后的,第三天被接回温家的。 佣人刚把饭菜端上去,温震海的秘书就把人领进了家门。 方亦歌拖着一个破旧的蛇皮口袋,比起上次见面,脸上又多添了几道淤青,嘴角破了一小块,他的头发比起同龄人要长些,天气正值夏天,额头上的碎发黏在一起。 孙秋萍站在二楼看着这个‘亲生儿子’,眼中多了几分嫌恶。 “孩子都回来怎么不下楼去看看?” 孙秋萍蹙起眉头:“见亲生父母,也不知道换一件衣服。” 温震海听着孙秋萍的话,缓步走到了孙秋萍的身边,看着接下来的亲生儿子忍不住蹙紧了眉心。 眼前的少年又黑又瘦小,脸上有伤,手臂上绑着歪七扭八的绷带,怎么看都不符合他对亲生儿子的期许。 周围审视的目光,对于自尊心强的少年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握着编织袋的手青筋暴起,舌尖抵着后槽牙,凶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客厅:“不是说要见我亲生父母呢?他们人呢?该不会把老子接回来,就是为了等他们吧?” “少爷注意你说话的言辞。” 方亦歌嗤笑了一声:“装什么装,根本也没那么在乎我回来。” 孙秋萍拉扯了一下温震海的手袖:“我怎么可能生出那么粗鄙的孩子。” 温震海拍了拍孙秋萍的肩膀:“才十六岁,还可以教。” 正在这时,温言琛走到了方亦歌身边,他握住方亦歌抓着袋子的手,方亦歌生怕温言琛会抢,赶忙将编织袋扯到了身后。 “你想干什么?别碰老子的东西。” “先把行李放上楼去,洗个澡,下来吃饭。” 方亦歌看着温言琛愣了几秒,连握着编织袋的手都颤了颤:“怎么是你……” “以后要改口叫我哥哥,知道了吗?”温言琛手再次搭在那个破旧的编织袋上,“这袋子里的东西太重了,让管家先送去房间好不好?” 方亦歌尴尬地低下头,指节擦了擦鼻尖,没有说话,却还是在温言琛的询问下乖顺地点了点头。 “刘管家。” “少爷。” “把二少爷的行李送到我房间去,将床铺换套新的。” “那少爷晚上睡哪。” 温言琛浅笑道:“旁边不是有个空房间吗?把那里随便收拾一下,我今晚搬进去。” 方亦歌沉默了几秒后,才小声道:“我……” “抱歉,那间房间阳光最好,你要是不喜欢,先在那间房暂时安置下来,等到有喜欢的房间再调整也不迟。” 怎么会有人长得又好看,说话又温柔的。 方亦歌看着温言琛的笑脸,方亦歌脸上却多了几分窘迫。 原本都想好了,不管假少爷是什么样的,他都得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谁能想到两三句话后,他反倒被制住了。 温言琛带着方亦歌上楼洗澡。 两人还没进房间,温震海轻咳了一声:“先下楼吃饭。” 孙秋萍不适地掩着鼻子,用手肘拐了一下温震海,眼中满是埋怨。 亲生父母的动作全被方亦歌捕捉到了眼里,他自嘲地扬起嘴角,试图让自己不去注意他们。 温言琛揽住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别往心里去,妈有点洁癖,不是在针对你。” 方亦歌偏头对着温言琛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便跟在温言琛身边下了楼。 饭桌上,温震海故作出慈父模样往方亦歌碗中夹菜: “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养父打的。” 方亦歌低声道;“有些是,有些不是。” “放心,你这些年在方家受的委屈,我会讨回来的。”温震海说完夹了一块肉到温言琛的碗里,“还好言琛是被我们养大的,要当年没有绑架勒索的事,那么好的孩子,现在怕是命都没有了。” 温言琛淡淡道:“是命好。” 温震海点了点头,又让佣人帮方亦歌盛了一碗汤:“听说你养父喝醉了就打你是不是?给我和你妈看看,伤得重不重。” 方亦歌重重将筷子往桌上一砸,刚盛好的汤都洒了些出来:“你有完没完!” “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孙秋萍看着这个亲生儿子,就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方亦歌指着一旁的温言琛道:“前两天才知道这是假少爷的?” 温震海紧蹙着眉头,沉默了几秒后,低声说了一句吃饭,便收了饭桌上那些让人不适的关心。 晚饭过后,温言琛才带着方亦歌回到了房间。 家里还没有准备方亦歌的衣服,编织袋里那几件衣服都洗得褪色了,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老鼠的尿味。 温言琛从衣柜里拿出未开封的衣裤,递到方亦歌面前:“坐一会再洗,别着凉了。” 方亦歌看了一眼衣服,便随手丢到了一边:“那天是故意接近我的?在温家过得不好,才变着法子来讨好我这个真少爷?” 他边说话,边抖着腿,就连看向温言琛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玩味。 温言琛在他身边坐下:“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看见是你,我也很惊讶。” “嘁,我信你才有鬼,你们这些人身上全是心眼子。” “随你怎么想。”  方亦歌往床上一躺,用脚踢了踢温言琛的小腿肚:“喂,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不是温家的小孩的,最好别骗我,我知道你在哪上学,你这种好学生也不想天天一出学校就被人堵吧?” “十岁那天心脏病昏迷,温家就知道了。” 方亦歌冷笑着,重复着六年。 温言琛道:“想淋浴,还是想泡澡。” “泡澡,好不容易回来做少爷,享受一下。” 温言琛站起身道:“好,我先去放水。” “喂,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照道理来说,你不应该对我有敌意吗?” “你对我有敌意吗?” 方亦歌侧身躺在床上,手指抓了抓身下的丝绸被,摸起来滑溜溜的,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骄养在高塔上的小公主才会有的装饰布置。 他眼睛的余光扫向前面,见温言琛还站在他面前,道:“你亲爹挺不是东西的,不过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人的孩子。” 方亦歌坐起身来,认真打量了一番温言琛的五官:“不是那个男人的,也跟其他两个绑匪有关系,你以为他们是大慈善家,随便在路上找个孩子就送到温家来享福?” “行,我先去给浴缸放水。” “喂,你算不算欠我的。” 温言琛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后,又回到了卧室里。 方亦歌坐在床上盯着温言琛看了许久,半天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再开口时,连说话的语气都多了几分不耐烦:“喂,当作没听见是吧,你说这些年你算不算是欠我的。” 温言琛怔愣了几秒,弯起唇角道:“算。” “那给我做小弟。” “好。” 方亦歌紧起眉心:“你都不拒绝一下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以后不想叫哥哥的话,可以叫我温言琛,不然我怕你小弟太多,坐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在叫我。” 温言琛坐在床上看着方亦歌笑,精致的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明明是个男人,生得比隔壁十二中的校花还好看。 方亦歌裹着被子把头埋到了枕头中央。 床上用品都换了一遍,居然还能闻见温言琛身上的气味,他双臂将枕头搂紧,双唇紧绷成一条线。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少爷,先生让你过去书房找他。” “行,你帮二少爷看着浴缸里的水,差不多了,就让二少爷进去。” 管家点了点头,径直走进浴室里守着。 温言琛前脚刚离开,后脚方亦歌的旧手机就响了起来。 方亦歌划开通话键,那边传来了小弟兴奋的声音:“哥,你有没有好好收拾那小子,鸠占鹊巢那么多年,给他爽死了吧。” “收拾了,他哭着说要给我做小弟。” “方哥明天把人带出来见见,我们几个做兄弟的给你出头,肯定把那小子收拾得以后都夹着尾巴做人。” “用得着你们出手?细皮嫩肉的,别闹出什么事来,行了!我会看着办,我方亦歌的事情,自己就能办好。” 又寒暄了几句,方亦歌才挂断了电话。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浴室门口。 方亦歌刚脱掉衣服准备走进浴缸里,管家拉住了方亦歌的手臂。 “少爷,先淋浴冲干净,才能进浴缸。” 方亦歌不解道:“不都是洗澡,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少爷不淋浴的话,洗不干净的,夫人有洁癖,皮肤又敏感,就算考虑到夫人,也应该先淋浴再泡澡。” 方亦歌指着自己道:“我身上有病菌吗?” “这很难说。” 他差点没忍住动手,想了想还是在管家的眼神示意下,先打开淋浴冲洗身体。 有钱人的淋浴用起来麻烦得很,忽冷忽热的。 等温言琛从书房回来时,正好听见了浴室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第67章 温言琛进到浴室时,方亦歌已经跳到了门口的位置。 老管家举着手中的搓澡巾,站在淋浴下,看起来就像个无情的杀手。 方亦歌的身上已经被搓红了一大片,要不是看着眼前的男人都到了可以做他爷爷的年纪,他都想出手揍丫的。 “少爷。” “这是在干什么?” 老管家手上的搓澡巾还沾着几大条淤泥:“小少爷刚回来,夫人吩咐了得好好收拾一下。” “我来吧。” 老管家迟疑了片刻,将洗澡巾递到温言琛手里后,才离开了浴室。 外面关门声响起。 再看方亦歌在老管家的毒手下搓得像个煮红了的虾仁,一脸窘迫地看着温言琛,还想找东西遮住身前,摸了半天,只能用手臂挡着前面。 温言琛上前按按钮把水给关了,又为方亦歌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 “不是说想泡澡吗?” 方亦歌拿过一条毛巾挡着身前,去上前研究墙上的按钮:“管家嫌我不干净,我自己搓都不行,非得把我按在墙上,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我不得给他一个大逼斗。” “……他一贯如此,你别往心里去。” 方亦歌点了点头,看着温言琛手中的洗澡巾,心下还有些惴惴不安,却还是回答着温言琛的话:“放心,为了洗澡的事情跟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计较也不至于。” “你能这样想就好。” 温言琛走过淋浴时:“过来吧,我帮你擦背。” 方亦歌咽了口吐沫:“你手重不重。” “你试试。” 方亦歌本想拒绝,却又想起刚才那管家说孙秋萍身娇体弱,碰点脏的都会生病,咬咬牙还是忍了。 他背过身对向温言琛,对方的力气不大,比起刚才刘管家恨不得搓掉他一层皮的模样,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他动了动,手肘不小心抵住了开水的按钮,淋浴头里喷出来的水淋了两人一身。 方亦歌看着站在水帘下面的温言琛,立马手忙脚乱去按刚才碰到的按钮,按了半天都没关上,水反倒还变得越来越大。 温言琛站在水幕里,身上已经全湿了,白色衬衫紧贴在皮肤上,让前胸的细节,都在半透明的布料下,显得若隐若现。 他轻叹了一口气按了下旁边的关闭按钮后,转过头去看方亦歌,方亦歌赶忙收起他不懂事的手脚,心虚地望向一边: “你们有钱人洗澡的东西太复杂了,我不是故意的。”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道:“可以进浴缸,再等一会,水要凉了。” 方亦歌点了点头,一边朝着浴缸的方向走,一边回头去看镜子前的温言琛。 当他泡入铺满满是泡沫的浴缸中时,忍不住趴在浴缸边缘,伸长脖子朝洗手台的方向看。 温言琛脱下被水浸湿的衬衫。 哪怕脱掉衣服,温言琛看上去依旧消瘦,后背的蝴蝶骨凸显出现,宽肩窄腰让他这没几两肉的身体,瘦得很好看。 冷白的皮肤上,攀附着好几处丑陋的淤青。 方亦歌道:“他们平常还会打你吗?” “什么?” 方亦歌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喝醉了,是不是也会打人。” 温言琛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方亦歌小腹上大片的淤青,他指尖指了指肚子的位置:“他打的?” “我瞒着他考到这来,他用脚踹地,连踹了好几脚,后脑勺上还挨了他一啤酒瓶。”方亦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都跟你说了我的事,你是不是也得提点提点我。” “爸妈不会动手打人的。” 方亦歌用下巴指了指温言琛身上的淤青:“那你身上这些事,我不是想打听你的事,实在是被打怕了,要离开那里还是过这种生活,还不如无父无母呢。” “凝血障碍。” 温言琛说着,背靠着身后的洗手台,用柜子里的干毛巾擦拭着头发:“爸妈不会打人的,就算真出了事,我护着你。” 方亦歌怔愣了几秒,嘴里嘟囔道:“老子用得着你个小弱鸡护着吗?” 这样说着,他半个脑袋没入了手中,嘴里还在咕嘟咕嘟往外吐着泡泡。 温言琛吹干净头发,回望了一样浸在浴缸里的方亦歌:“我出去换衣服,有什么事,就叫我。”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连系统都震惊了。 它做的任务里从来没有遇见温言琛这样的人。 前脚刚在书房听了温震海那一番亲生儿子与养子的差别论,对方话里话外,还在提醒着温言琛身体里流着罪人的血。 出了房间后,温言琛居然对方亦歌态度依旧温和。 系统来到温言琛的身边:“宿主你别担心,你身上的病总有痊愈的那天。” 温言琛浅笑:“希望如此吧。” 等到方亦歌从浴室里出来,温言琛真回了隔壁房休息,临走前还交代方亦歌饿了在哪里拿东西吃,牛奶放在什么位置,房间里的水都是装了净水器的直饮水,渴了能直接在水龙头上饮用。 谁能想到假少爷,竟然会是家里第一次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方亦歌疲惫地躺在床上,开始觉得回到这个自己家的感觉还不赖时,第二天的餐桌上,气氛却十分压抑。 六点多钟,孙秋萍还没有醒。 只有准备出门的父子三人坐在长桌上吃着早餐。 方亦歌困得头都抬不起来,手杵着脑袋,叉子不断戳着盘子里的荷包蛋,打了个哈欠。 “我已经托了关系,在帮你办理转校手续了,再过两天,你就去言琛现在的学校读书。” “爸,我不想去,我不是读书的料,现在学汽修就挺好的。” 温震海冷声道:“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你记住我现在只是告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方亦歌被这句话给激怒了,他手中的铁叉砸的盘子发出一声脆响,他不满地看着温震海:“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人生。” “凭什么?就凭我的父亲,既然回到了温家,温家就不容许自己的孩子,像一摊烂泥一样活着。” 方亦歌往前推了一下盘子:“那么急着望子成龙,还找我找了六年,现在我过得好,摆脱了姓方的带来的阴影,你又端着父亲的款对我指手画脚什么?” 他说着,身体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挑衅地看着温震海抖脚,看上去就一副小混混的做派。 温震海怒从心起:“你就是这样跟自己父亲说话的吗?” “你尊重我,我就尊重你,这么多年我俩除了血统外又没有感情,你不乐意我的态度,我还不乐意你上来就对我指指点点。” 方亦歌指着桌对面的温言琛:“我现在再怎么不可能活成他这样。” 飘在温言琛身边的系统忍不住给自己擦汗。 他看着方亦歌和温震海剑拔弩张的模样,小声评价道:“宿主,我觉得当年就算没有你,方亦歌和温震海的关系也不会好。” 温言琛看了一眼系统没有说话。 正如系统说的那样,方亦歌对温家是有怨气的,不过上一辈子因为他的推波助澜,方亦歌已经收敛了不少。 “我怎么就会生出你这种不孝子!” 方亦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真那么在乎我,当年为什么连赎金都不肯掏。” 温震海的脸色变了一瞬,立马站起身来就要甩方亦歌一巴掌,幸得温言琛及时抓住了温震海的手臂,那一嘴巴才没落在方亦歌的脸上。 上一辈子,这巴掌打了,打得方亦歌更恨这个家。 毕竟他的绑匪养父,喝醉酒时,一边打他,一边说起那三千万的赎金。有时还会抓着他的头发说,温家那么有钱,不给赎金就算了,还敢把警/察叫来。 这些话早成了方亦歌对温家的隔阂。 方亦歌面对亲生父母时,既期待,又排斥。 他只需要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用言语刺激一下方亦歌,这个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的家庭,就会瞬间瓦解。 方亦歌在温家住了一年,最后在他的挑拨下被温震海在地下室关了三天后,被放出来后方亦歌直接跑出了家,连汽修学校都没有再回去。 当他以为方亦歌怕都已经死了,对方却在他成功夺下温家财产后出现,接走了精神不正常的孙秋萍。 方亦歌的生命力远比他顽强。 “爸,让弟弟顶着巴掌印去学校,不太好吧?” 温震海看着温言琛微眯起双眼。 许久才收回了手,冷声说了句吃饭。 家里安排了两辆车分别送温言琛和方亦歌去学校。 临上车前,方亦歌用手肘戳了一下温言琛的腰窝:“谢谢了。” “你少跟爸叫板。” 方亦歌紧蹙着眉头,本想要说什么,看着温言琛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咬着下唇上了车。 温言琛看着载着方亦歌的车开远,正打算拉开车门上车,就被温震海叫住了。 “爸。” “你昨晚和亦歌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究竟说了什么?” 温言琛疑惑道:“我不太懂,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亦歌流着温家的血脉,我是要把他培养成未来温家的继承人,等到你上完大学,温家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亦歌是您的亲生骨肉,他继承爸的产业合情合理。” 温震海的眼神一直在打量着温言琛。 许久才转身回到了房间,明明是温言琛对方亦歌的态度极为友善,换作任何家遇到这种情况,都应该会对这副兄友弟恭的场景感到欣慰。 可看温震海的态度,好像并不喜欢这两个人走得太近。 系统看着温震海的背影,觉得一头雾水:“这老头好奇怪啊。” 温言琛笑了笑:“爸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宿主,温家对你的态度那么差,你有没有想过奋起反抗,比如说从现在开始计划吞掉温家的财产……” 这个黑月光改造系统在说什么? 系统认真地看向温言琛:“我有多套作战方案供你挑选,保证童叟无欺。” 温言琛看着系统笑了笑,没有说话,拉开车门坐上了后排。 再回到学校,看着熟悉的教学楼,总觉得有些久违。 他站在正中央环顾着四周,记忆里上辈子刚回到这时,这里刚刚翻修过,操场都能闻见装修后留下的刺鼻气味。 一股力量突然压在身后。 他偏过头,正对上岑轲青涩的脸。 “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温言琛把岑轲的手拉开,笑容还在,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感:“没什么。” “怎么了?该不会是星期五下午,我没等你生气了吧?”岑轲说着又像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他捏着温言琛的脸颊:“星期六为什么没了上课?” “身体不舒服。” 听到温言琛这么说,岑轲突然急了,他赶忙绕到温言琛的身前,抓着温言琛的手腕关切道:“是不是心脏又难受了,身体不舒服,温家怎么不安排住院呢?” 温言琛扒开岑轲的手:“一点小事。” “你生病怎么能是小事,我看温震海和我爸的合作也不必继续下去了,修整他几次,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再轻视你!” 少年人的喜欢炙热又迷人。 那时只要是温言琛想要的,就算天上的月亮岑轲都能帮他摘下来。 两人大一那年交往的,谈了八年,最后还是被岑轲用恶毒两个字来形容他给击碎。 那个时候的他心衰三期,正在做凝血障碍治疗,胃部检查出有阴影,按照大小应该是恶性肿瘤,不排除可能是癌症。 岑轲走了,搬走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他才发现原来感情,真的只是场小丑戏,他自以为在这个世上抓住了一点属于他的温存,到最后只是过眼云烟。 岑轲不只是提了提,刚说完就趁着温言琛愣神的工夫给岑父打了电话。 “爸,你帮我提醒一下温震海,好好对言琛,他跟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不能看他受这种气!” 岑轲大概是得到了电话那头满意的答复,挂掉电话后,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手臂再次搂上了温言琛的肩膀:“我爸同意了,不是温家的亲生儿子又怎么样?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我岑家还压他一头呢。” “温家对我有隔阂也正常。”温言琛弱弱地开口,因昨晚浑身都淋湿了,今早脸色都有些苍白。 岑轲冷哼了一声:“他们那个儿子说不准早死了,还指望着你给他们戴孝摔盆,就该对你好。”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说话。 熟悉的对话,只不过上一世温言琛在岑轲面前提起温家亲生儿子已经回来的消息。 岑轲心疼他,在方亦歌来到这里后,明里暗里欺负了方亦歌很多次。 最后是方亦歌找了一群混混把岑轲围在小巷里打一顿。 岑父出面,方亦歌才又被温震海送回了汽修职业学校读书。 对于岑轲的关照,这辈子温言琛已经没有那么需要了,不过吊着一条小狗在身边,对他来说有利无弊,岑家过几年就会走向陌落。 就说明,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趴在岑轲身上吸血。 …… 中午刚放学,岑轲就拉着温言琛去附近的餐厅,说什么都要给他补补。 学校附近没有五星级的餐厅,倒有一家相对还不错的小炒店。 岑轲指着菜单点了十多道菜品,连点单的老板,数了数菜单上的菜,看着岑轲面露难色道: “会不会点得太多了点。” 岑轲从怀里掏出钱包拍在桌上:“担心我付不出来?我有的是钱,只要我乐意,我可以让我爸把你们这家店盘下。” 等长大了再看岑轲这副仗着家里有钱,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样子,便觉得可笑。 没什么闪光点,就像是电视剧里财大气粗的愚蠢反派。 更可笑的是,上辈子都已经在病床上安排好怎么打压岑家,让岑家小少爷出去要饭。 他明明有钱有权,最后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想到这些温言琛磨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自嘲地笑了笑。 “言琛,是不是这里的菜不合胃口,我知道市中心有家日料店,想不想去尝尝?” 温言琛浅笑:“去了市中心哪里还能赶回来上下午的课。” “那就不上了呗,反正我爸已经帮我安排好去留学了,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 温言琛道:“我不想让岑叔叔觉得我会教坏你,况且我也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 “那我也不出国留学了,你考那我就考那,哪怕跟你上不了同一所大学,我跟你在同一个城市。” “用不着的,按照岑叔叔的安排就好。” 岑轲捏住温言琛的脸颊:“那不行,你身体那么差,要是没我照顾着,该怎么办才好。” 温言琛握着筷子,他那么能装的一个人,却还是忍不住把手中的筷子掰成了两段。 他看着筷子,强撑着笑容:“这双坏了,我去换一双。” 岑轲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想起身问温言琛为什么生气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少年音。 “温言琛。” 温言琛回过头,只见方亦歌带着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混混,站在不远处朝着他招了招手。 第68章 方亦歌倒是不见外,直接带着身后的一帮兄弟找了一个大圆桌坐了下来,眯笑着眼朝着温言琛招了招手。 岑烨看着不远处长得黑瘦的少年,紧蹙的眉头透露出了几分不悦,正打算花钱让老板将隔壁桌的几人打发走,温言琛径直走向方亦歌那桌。 “怎么会在这附近?” 方亦歌笑了笑:“我上学的地方就隔着你几条街,和哥几个出来吃饭,就想着顺道来这边看看你。” 温言琛拿过菜单递到几人跟前,浅笑道:“看看想吃什么?” 这家餐厅价格在学生面前不算便宜,方亦歌奶奶在的时候,身上还能有点零花钱,初中那会奶奶走了,攒下来给方亦歌读书的钱,全被养父给拿走,老人到现在骨灰还寄存在殡仪馆内。 连寄存的钱,都是方亦歌打零工自己赚的,要不是回了温家,估计在技工学校上完上半学期,就没有下半学期的费用了。 方亦歌翻着菜单,双唇紧绷成一条线,没有说话,看上去有些局促。 温言琛被他逗笑了,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在兄弟面前大气些,哥哥总不会把你丢在这里洗碗。” 方亦歌浑身一僵,眼角余光瞥向温言琛。 眼前人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温柔,像是春日的暖流,直击人胸口,在眼神交错的那一刻,方亦歌赶忙低下头,把菜单递到温言琛身边:“你来这里吃过,知道什么好吃。” 温言琛接过方亦歌推回来的菜单,抬眼看向坐在旁边的另外几人:“你们呢?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几人倒是不客气,顺着菜单点了几道大菜。 温言琛叫来老板,把刚才点的几道菜复述了一遍,正准备再选几道店里味道还不错的招牌菜时,在一旁盯了很久的岑烨就凑了过来。 “老板,刚才点的几道菜,都上到这桌来。”岑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温言琛的身边,他抬手扣了扣桌面,说这话时还垮着一张脸。 温言琛微愣了几秒,抱歉地笑了笑:“刚见到亦歌过来,太高兴了,差点忘了你还在,你不会生我气吧?” 刚才岑烨看着温言琛抛下自己跟那群流里流气的少年搭话心里是不乐意,听见温言琛这样说,到嘴的嘲讽一改:“不会,既然都是你的朋友,那并桌一起吃吧。” “亦歌?”温言琛回过头,在征求方亦歌的意见。 方亦歌瞥了一眼岑烨,不太喜欢对方身上的气场,却还是碍于温言琛的面子点了点头。 “你们先坐,我去趟卫生间。”温言琛起身离开了饭桌。 随着调节剂一走,两边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先开口挑衅的人是岑烨,他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圈眼前的几人,视线落在一个染着黄棕色头发的少年身上时,还嗤笑了一声。 黄毛被岑烨的眼神下刚要发作,就被一旁的方亦歌给按住了。 “也不知道言琛是从哪里交的朋友,他那种性子,不看着点,就容易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给盯上。” 大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岑烨这样的态度恶劣,其中一个少年不满地站起身来,指着岑烨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是怎么缠上言琛的?想从他身上讹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们,但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 另一边,温言琛站在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门口,买奶茶。 系统飞到温言琛身边:“宿主,那边都快打起来了。” 温言琛找了一个靠里面的位置坐下,不急不躁地坐在一旁看手机,看起来那边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宿主,战事一触即发。”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大家做事会有分寸的。” “可按照资料显示人类这个阶段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很容易平生事端的。” 温言琛放下手机,看着系统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有什么不好吗?” 是啊,他贸然离开,难道不知道以那群人的脾气会发生什么吗? 404看着温言琛半晌沉默了半晌,默默飞到温言琛身边道:“也是,岑烨那种人活该被打,嘿嘿。”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不确定道:“黑月光……改造系统?” 404懵懂地眨巴了两下眼:“有什么问题吗?” “我以为像你这类的系统,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让我走上你给我规划的道路。”温言琛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下藏着说不出的落寞。 上一世,他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存在,仿佛他所行的每一步都令人所不齿。 可哪怕重活一世,在他看来上一世的自己,没有错。 404落在温言琛的肩膀上:“工作守则上是这样教的,刚接手任务的时候,我按照工作守则上教的,试过那样做,可是啊……我的宿主都意外的固执呢……” 温言琛抬眸对上404那双由像素组成的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居然能看见异样的情绪。 不多时,代表着嘴的黑色横线,微微弯起。 “所以,无论结局好坏,我会尊重宿主的选择。” 不再按照前世去判断是非对错。 不再固执依照系统程序办事。 根据任务经验,它已经感觉到了,这次的宿主同样没有那么简单,也并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 所以…… “宿主要看岑烨被群殴的小录像吗?” 温言琛浅笑:“没兴趣。” “行叭,真可惜。” 温言琛沉默了几秒,还是被404遗憾的模样勾起了好奇。 “看看。” 话音刚落,眼前就立马出现了一个屏幕。 画面跳出来时,被打得头晕目眩的岑烨被其中一个男人拖到了方亦歌的跟前。 其他几个少年守着老板跟店里的员工阻止他们报警。 方亦歌俯下身拍了拍岑烨的脸:“温言琛手腕青了,是你弄的?” 被打蒙的岑烨赶忙低下头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屏幕外的温言琛才注意到自己腕口上因岑烨留下来的淤青,他弯起唇角,下意识拉了拉袖子将青痕挡住。 屏幕里又传来了方亦歌的声音。 “我不喜欢你,以后离温言琛远点。” 岑烨不服气地咬牙道:“我和言琛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算什么……” 话还没说完,方亦歌就捏住了岑烨的双颊:“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背着我哥,给他招黑的是吧?” 岑烨疼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嘴迟迟没办法合上的缘故,不时有口涎从他嘴角渗出来。 他哪里会想得到面前生得黑瘦干瘪的少年,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无论他推拉都没办法将方亦歌的手扒开。 方亦歌冷声道:“再碰一下,我让你今天下巴就脱臼。” 岑烨吓得手上的动作一僵,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岑烨艰难地开口道:“什……么……” “别让我再让瞧见你和他在一起,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正在这时,奶茶店的老板喊了一声奶茶好了,温言琛才从系统播放的实时监控中回过神来。 等拎着奶茶回去后,饭店早已没有了岑烨的身影。 方亦歌对着身后几个弟兄使了个眼色,一个个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座位。 “我都担心你昏在厕所里,正要去找你呢。” 温言琛举起手中装奶茶的袋子,对着方亦歌浅笑道:“ 给你们买了奶茶。” 说着他走到桌边,把那杯全糖的奶茶放到了方亦歌的面前,方亦歌喜欢喝甜的,在医院陪护的那段日子里,方亦歌偶尔会捧着一杯全糖的奶茶。 对温言琛这种病人来说甜的发苦的味道,对他来说却刚刚合适。 看见方亦歌拿过奶茶,旁边兄弟凑头看了一眼标签。 “方哥,你这杯也太甜了吧!” 少年话刚说完,方亦歌就用手肘捅了一下对方的腰窝,少年赶忙低下头去喝杯子里的奶茶。 方亦歌喝了口奶茶,还没开口夸上一句。 就听温言琛悠悠道:“岑烨呢?” 差点让方亦歌被一口奶茶给呛死,他抽出两张纸擦了擦嘴,望向温言琛时,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他说他还有事,就先回学校去了,让我们自己吃。” 说完他眼神心虚地看向温言琛,生怕温言琛再往下面问。 没想到回应他的确实一句语调温柔的“这样啊。” 方亦歌笑着点了点头,便赶忙往自己和温言琛的碗里夹菜。 饭快结束时,温言琛来到前台付账。 老板站在柜台后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温言琛浅笑道:“他们打坏的东西都算在账上吧。” 老板微愣了两秒点了点头,赶忙低头重新算账单。 温言琛从钱包里掏出五张红票子递到柜台上:“谢谢老板今天没把警/察叫来,他们做事是荒唐了些,今天的事,我回去后,会好好教训他的,岑烨那边你也别担心。” 老板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那几个小混混坐着的方向后,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小温,叔还是劝你一句交友谨慎些。” 温言琛回头看向方亦歌笑了笑:“他是我弟弟。” “亲弟啊?” “算是吧……” 从餐馆出来后。 方亦歌招呼着身边的兄弟先回去,他亲自送温言琛回的学校。 到了校门口,方亦歌才不安地问道:“那个老板刚才和你说什么呢?” “问我,你是谁,我说……”说到这里温言琛停顿了几秒,顺势搂住了方亦歌的肩膀,柔声道:“你是我弟弟。” 嘴里呼出的气像是羽毛般轻扫过方亦歌的脸颊,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忽然僵住了。 温言琛笑了,松开搂着方亦歌肩膀的手,便朝校门外走,便朝着方亦歌的方向摆了摆手。 “放学见。” 方亦歌盯着温言琛走远的背影,许久才木讷地回了一句好。 在回到这个家前,他想过无数种跟假少爷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构想过会是兄友弟恭的一幕。 颊边似乎还残留着温言琛说话时气息扑过的余温。 他抬手蹭了蹭脸颊的位置,低笑出声。 殊不知,那看似温柔如水的人,在背过身的刹那,脸上已不再维持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今天在馆子里,既然给方亦歌和岑烨留下了冲突的时间,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如温言琛所料,岑烨很快就查到了方亦歌是温家刚接回来的真少爷,岑烨和上辈子一样,为了帮温言琛在温家稳固地位,当天下午就催着岑父给温震海打去了电话。 等温言琛和方亦歌回到家时。 温震海厉声道:“你还好意思回来!我看这个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方亦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温震海扬起手来的一巴掌,被温言琛给挡住了,那张白皙的脸上立马浮出红肿的掌印。 “爸,有什么事情好好跟亦歌说,他刚回来,你别动手。” 看着温言琛挡在方亦歌面前,温震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正打算再补上一巴掌时,反被从温言琛身后冲出来的方亦歌一把推倒在了沙发上。 温震海跌坐在扶手边,蒙了一瞬,再去看方亦歌时,方亦歌猩红的眼睛怒瞪着他,双拳紧握着,看模样温震海要是再敢动手,他就敢和温震海在客厅里厮打起来。 这副模样,无疑是激起了温震海的怒火。 本来一巴掌,一顿训斥就能了的事,硬生生从父子间的拉扯,变成了三个保镖向压犯人一样,把还比温言琛矮上半个头的方亦歌压在了地上。 温震海气得让佣人拿来高尔夫球棍,指着还在地上拼命挣扎的方亦歌,怒喝道:“儿子敢跟老子叫板,你看我今天抽不抽得死你!” “打啊!反正这十六年你都没有管过,有能耐就把老子打死在这里。”方亦歌梗着脖子,半点都不肯退让。 温震海目眦欲裂举起高尔夫球棍就往方亦歌身上招呼。 刚打了一下,温言琛就带着孙秋萍从楼上走了下来。 孙秋萍哭着将疼得浑身颤抖的方亦歌抱在怀里:“亦歌好不容易才回来,多大的错,要这样打孩子,你要是实在不顺心,把我也打死好了。” 温震海握着高尔夫球棍的手停在半空僵了僵,才把球棍不满地丢在一边:“把二少爷拖到杂物间里面壁思过,今天谁给他饭吃,谁就从温家滚出去。” 屋里的佣人低着头不敢吱声。 守在方亦歌身边的保镖,正打算把人拖走时,方亦歌捂着吃痛的手臂站起身来:“不用你们押,我自己走。” 他紧咬着下唇,眼眶憋得通红,强忍着自己不在这所谓的父亲面前落下泪来。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的背影,口腔内壁的破口还有止不住的鲜血流出,染红了唇角。 “温言琛我让你照顾亦歌,你就是这样……” 不等温震海把问责的话说完,孙秋萍狠狠捶了一下温震海的手臂:“行了,当务之急是把言琛这孩子的血止住,明明知道言琛身体不好,还有凝血障碍,你对他下那么重的手做什么。” 说完孙秋萍又嗔怪地瞪了温震海一眼,拉着温言琛往楼上走。 温震海看了一眼温言琛的背影,沉默了良久后,往杂物间的方向走去的。 是夜。 屋里静悄悄一片。 方亦歌怀抱着双腿,坐在杂物间的角落里,空洞无神的双眼注视着屋内一角。 门口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黑暗中手机的光亮投射进屋内。 顺着光柱看去是温言琛温柔的笑颜。 温言琛端着冒着热气的奶锅来到方亦歌身边:“煮了点面,快吃吧。” 方亦歌看着凑到面前的热锅,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温言琛柔声道:“怎么不吃。” “温言琛你今天这样做,是故意想把我从这个家里排挤走吗?” “什么?” 方亦歌自嘲地笑了笑:“接下来你是不是会带我出去,再跑回来告诉温家人,我跑了。” 温言琛把热腾腾的面放在了方亦歌的身边,抚上方亦歌的手臂道:“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方亦歌沉默了半晌,才缓缓拉起手袖,只见被高尔夫球杆打过的地方浮起大片的青紫。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拿出红花油来为方亦歌揉捏着手臂上的伤:“爸下手也太重了,不知道明天这只手还抬不抬得起来。” “……温言琛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一晚上待在这里吗?” 方亦歌道:“不想。” “吃完面,一起出去走走吧。” “什么?” 温言琛浅笑道:“等出去后,你牢牢抓着我,就不用担心我会回来告状了。” “温震海说了不准有人给我送吃的。” “你出去后看好我,等被发现了,不就都是我的责任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 温言琛低头吹了吹那大片青紫的痕迹:“因为我是哥哥,有责任看顾好你。” 在奶奶过世后,方亦歌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他端起放在旁边的面,热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奶锅里,本就煮的寡淡的面,吃起来带着点苦味。 温言琛轻声道:“你是不是哭了。” 方亦歌抹了一把脸:“才没有。” 第69章 从温家出来后,方亦歌带着温言琛回到了小巷纵横交错的城中村里。 这里温言琛送方亦歌回来的时候,车就在这里停下的。 关于方亦歌的事情,温言琛知道得不算太多,大概了解方亦歌的养父并不在这座城市。 所以当方亦歌拉着他进入到一处老旧仓库时,他眼中不免闪过一霎的讶异。 “我八岁的时候,我奶奶实在看不下去,我被养父虐待,就带着坐火车来到这里租了一间屋子住,她说这里可能是离我亲人最近的地方,想带着我寻亲,刚找到住处,就去做了记录,还经常在卖完废品之后带着我去所上询问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家。” 方亦歌边说边在靠墙边的石碓上坐了下来:“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不用再担心养父喝醉酒打我,有时候卖了废品,奶奶还会给我买个牛奶冰棒,现在想起来都很甜。” 温言琛在方亦歌斜对面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路边的橙黄色灯光下,温言琛依旧笑容温和,仿若是一个认真的倾听者。 “我十二岁那年,她捡纸板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我养父拿了六十万的赔偿金,却把她的骨灰留在了这座城市里。” 方亦歌抬起手,落入屋内的橙光从指缝穿过:“我考这边的职高,本来是想着等赚够了钱,就让她入土为安的,没想到我的血亲原来就离我这么近……” 说到这里方亦歌神色落寞,唇角扬起的幅度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 “我感觉得到我的亲生父母根本没那么喜欢我。” 手臂上被高尔夫球棍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方亦歌抬眸正对上温言琛的眼神,温言琛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恬静温柔,却又找不到在这些话下有所动容的痕迹。 他抬手在温言琛眼前晃了晃,眼前人恍然回神。 他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我也不需要听众。” “或许你奶奶对你的好,让你对感情产生了误解。” “什么?” 温言琛道:“爸妈不会无条件对你好。” 一向温柔的假少爷,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一时间超乎了方亦歌的预料。 “你期待的,在温家都得不到。” 方亦歌还想说什么,喉咙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给扼住了,他双唇微张着,又紧抿着下唇低下了头。 眼前幼稚的小孩,一直在幻想着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后,与他们抱头痛哭的场面,失去孩子多年的父母会慢慢卸下他因那个酒鬼而穿上的盔甲,让他能哭着说出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都能把全部的爱倾注在方亦歌身上,在血缘的牵绊下,就算不能马上熟络起来,也不应该是这样…… 温言琛拨了拨方亦歌额前的碎发,看着少年人慌乱无措的双眼,柔声道:“一个星期后,温家会有一场家宴,到时两家的长辈都会到场,爷爷很在意温家的血脉,拿出你的筹码来,他将是你在温家能够靠上的第一艘大船。” “你……” “我会帮你。” “为什么?” 温言琛浅笑道:“你信不信我。”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盯着温言琛的双眼看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场家宴你要是做得好,一个月后的生日宴上,你就可以以温家真少爷的身份出面。”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温言琛站起身道:“叫声哥来听听。” 方亦歌张了张嘴,别扭地看向一边:“你和我还不知道谁大呢。”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这副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土狗甩了甩头,到最后还是任由温言琛对着他的头发好一顿蹂躏。 两人在天亮前回到了温家,方亦歌去厨房煮了热鸡蛋给温言琛揉脸,又在温家其他人起床前赶忙赶回了杂物间待着。 被放出来后,温震海那副问方亦歌知不知道错了的模样,对方亦歌来说,跟他记忆中的养父重叠在了一起,他不会像是孩童时期再去惧怕那样的人,但却会生出几分厌恶。 404飞在温言琛的面前:“方亦歌跟温震海之间不会相处融洽。” 温言琛对着镜子抚摸过脸上的巴掌印:“老爷子对温震海一直不满意,之前重心都放在我身上,知道我不是温家的骨血后,才又把目光放在了温震海身上。” “上辈子因为宿主的介入,温孙两家的老人一直对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很是厌恶。” “那这一辈他们会喜欢他的。” 404从执行任务以来,他的每一任宿主都不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出牌,哪怕第一任宿主在第一局中胜了大半,却还是扭转乾坤成了真正的赢家。 它没办法猜测到温言琛这样做的意图。 却能感觉到对方所行的每一步,对他自己都是有利的。 一周的时间。 温言琛都会让方亦歌来学校的琴房练琴,四手联弹,分配给方亦歌的只是几段简单的音符,哪怕没有基础,依靠肌肉记忆,等到了那时候也能很完美地呈现出来。 同时,他也会教方亦歌一些富人圈的礼仪,和红酒的鉴赏,虽然都皮毛,但是想要讨温老爷子开心,这些就够了。 家宴当天。 温言琛带着方亦歌去试正装,原本黑黑瘦瘦的人,穿上深灰色的西装,五官英气逼人,倒还真有了富家少爷的做派。 “别在爷爷面前抖脚,吃东西别吧唧嘴,老人家不喜欢的。”温言琛说着为方亦歌系好领带。 方亦歌望着温言琛的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配上温言琛这张本就不俗的脸,连简约的款式,都仿若穿在仙子身上的盛装。 久久没等到方亦歌的回话,温言琛轻轻抚平对方衣服上的褶皱:“紧张了?” 方亦歌怔愣了片刻,喉咙干得不成样子,不知怎么了,连回给温言琛的一声嗯听起来都有些变调了。 温言琛轻笑,手拽过方亦歌的领带,将人拉扯到眼前:“怕什么,有哥哥在呢。” 方亦歌慌忙地回避开温言琛的眼神:“你别这样看我。” “怎么了?” “哥,你眼神太勾人了。” 温言琛微愣了片刻,忽而笑了,他松开方亦歌的领带,指腹轻轻将捏皱的领带碾平: “跟我在一起都这样,真不知道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方亦歌舔了舔干裂的双唇:“你勾人,跟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 “行,那你听见我一开始跟你说的了吗?” “别抖腿,别吧唧嘴,你教过很多次了。” 温言琛捏了捏方亦歌的脸颊:“知道了,就刻在心里。” 方亦歌点了点头。 家里的人陆陆续续出现,温言琛就带着方亦歌在二楼的琴房练琴。 这首歌是温老爷子和死去夫人的定情曲,对温爷爷来说意义非凡,很快这首曲子就把楼下还在跟温震海谈事情的老人吸引了上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黑色钢琴上,橙光色的柔光勾勒过方亦歌英气的轮廓。 方亦歌的模样长得和温爷爷年轻时候很像,对老人来说,看着亲孙子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湿了眼眶。 当钢琴声戛然而止,老人布满皱纹手的搭着方亦歌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是言琛吗?” 方亦歌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温言琛,温言琛只是对他浅笑地点了点头,示意他顺着老人的话往下说。 毕竟温言琛这个名字,是温老爷子亲自给他的孙儿取的,只可惜,老爷子想了很久的性命,最终落到了一个和温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 “亦歌,方亦歌。” 老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把名字改过来。” 方亦歌笑了笑:“爷爷,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我挺喜欢亦歌这两个字。” “就算叫亦歌,也不该再跟那歹人姓,走,跟我去找你父亲,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有把你的姓改过来。” 方亦歌被温老爷子拉着下楼,他焦急地看向温言琛,正打算在温老爷子面前提一提这个假哥哥。 逆着光,温言琛的手指落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后,又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 待温家的人走远,琴室里只剩温言琛一个人,坐在钢琴旁,轻轻抚摸过上面的黑白琴键。 “宿主,你这么帮方亦歌,只会让你更快被温家排挤出去。” 温言琛重重按下几个键:“我融入过他们吗?” “所以宿主把宝压在了方亦歌身上。” “他得到温老爷子的喜欢,势必会让温震海有所警觉,温震海从来没有想过把他身上的这份留给我,或者留给方亦歌,所以他一面让方亦歌怨恨我,一面又让我嫉妒方亦歌。” 温言琛深吸了一口气,把琴盖放了下来:“这一世,换作温震海和自己的亲儿子斗了,我身体不好,比起去做与蚌相争的鹬,更适合去扮演最后坐收其成的渔翁。” “宿主,你恨方亦歌。” “谈不上恨,是嫉妒。”温言琛看向系统,“他这一辈子,还能有一人让他知道被喜欢,被在乎是什么样的。” 第70章 这场属于温家的家宴,温言琛识相地没有参与,而是找了个空档离开家去探望病中的岑烨。 对于上一世的背叛者,大家之间谈不了感情,但还能谈利益。 至少在彻底翻脸前,能利用到岑烨的地方还很多,在另一个棋子羽翼丰满之前,他没必要这么早就将岑烨舍弃。 特别是少年人的感情比成年后需要考虑各种利益关联时,要真挚的多,有些时候只需要给对方一颗小小的饴糖,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害,就能被轻松磨平。 岑烨才开始心里还气着,气温言琛明知道他因为真少爷受伤,还请了好几天的病假,可是都没来探望一下自己。 哪怕是这样,只要对方软下语调为他受伤的地方涂抹药膏,他的心就硬不起来。 岑烨别扭地偏过头:“他嚣张到连我都敢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你别不好意思说,等我好些,一定找人给你出气。” 温言琛垂眸将剩余的伤药放到了应急药箱内:“这么多年是我占了亦歌的身份,他现在既然回来了,温家的一切就都该是他的,你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去针对他。” 岑烨狠狠捶打了一下床铺:“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人欺负。” “算时间,温家的家宴应该快结束了,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温言琛说着将药箱放在柜子上,正要离开,岑烨就赶忙从床上下来,抓住了温言琛的手臂。 “言琛,真少爷回来后,温家是不是……” 温言琛浅笑打断道:“没什么的,爸因为亦歌当年被绑匪偷龙换凤的事情对我心存芥蒂,我能理解,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当年的三个绑匪中,究竟谁是我的生父。” 话说到这里,温言琛垂下眼帘,连脸上的笑容都泛着一丝苦意:“我不敢,我怕温家会更讨厌我,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哪怕是活着都要比别人费劲。” “我帮你!” 温言琛抬眸望向岑烨,眼睛湿漉漉的:“算了,如果被温家的人知道,我怕他们多想。”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保证,找你生父的事情,一定不会让温家人知道。” 离开时,温言琛将几根带毛囊的头发交到岑烨手中。 返回温家时,温家的家宴已经散了。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还没有散尽的烟酒气在无声地描述着温家阖家团圆的热闹画面。 温言琛换上家居鞋,边脱着外衣,边往屋内走去。 “温言琛。” 熟悉的声音,使他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时,正好与坐在沙发上喝酒喝得两颊通红的方亦歌四目相对,见状他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转而去厨房里给方亦歌泡蜂蜜水。 “你去哪了?” 喝得已经有些醉了的方亦歌,跌跌撞撞地跑到厨房门口,双手像是树袋熊般攀着门框。 温言琛:“爷爷见到你正是高兴的时候,你当年被偷龙转凤的事情,跟我亲生父母脱不了关系,我出现只会扫了他的兴。”温言琛双眼微阖着,手中的银勺匀速搅拌着玻璃杯内黏稠的液体。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 温言琛浅笑着将蜂蜜水递到方亦歌跟前:“你不应该在家宴上喝那么多酒的。” 方亦歌接过蜂蜜水仰头喝下大半杯后,捏着手中的杯子,一脸严肃地看向温言琛:“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你之前的养父,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你还会这样想吗?” 方亦歌怔愣了片刻,答道:“会!” “你犹豫了,我从来不奢求身为受害者的你能够释怀这些年在你身上的不幸,如果我身上真留着和你仇人一样的血,你应该恨我的。” 温言琛走到方亦歌面前,掌心覆上方亦歌的肩膀:“亦歌,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心中有愧,温家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说完,他弯起唇角,朝着方亦歌抱歉地笑了笑,才转而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方亦歌木讷地转过头。 眼前的人因为身体的缘故,背影看上去单薄消瘦,好像轻轻一触便会碎掉。 走廊上的阴影逐渐将温言琛一点点吞没,方亦歌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小半杯蜂蜜水,眼中情绪复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日子里。 温言琛这个哥哥一直都在尽心尽责地引导方亦歌,还为了方亦歌转校的事情帮他转圜,打算亲自教方亦歌的课业。 在这中间温震海用帮方亦歌奶奶下葬的事情威胁过,而温言琛用这些年在温家存下来的积蓄,为方亦歌的奶奶买了城东那边的墓地。 临近生日会的前一天,方亦歌拉着温言琛,带他认了认墓碑上的照片。 “如果哥真的是养父的孩子,我想奶奶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温言琛看着墓碑上笑容慈爱的老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方亦歌在墓碑旁坐下,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照片:“这段时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没那么好过。” “当年绑架的事情,跟我的生父脱不开关系,这些日子爸一直在提醒我,虽然是上一辈人的事情,可一想到,我体内流着罪犯的血,我就没办法不恨我自己。”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抓住温言琛的手腕:“哥,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温言琛浅笑着转开话题道:“明天生日会的正装试过了吗?” “还没有,这样一板一眼的生活挺枯燥的,这段时间你也看见了,学高中的知识对我来说太吃力了,我看我以后只适合在温家做个米虫。” 温言琛揉了揉方亦歌的头发,笑容宠溺而无奈:“你觉得开心,不管怎么选,哥哥都会站在你身后。” 这段时间,方亦歌早已沉浸在兄友弟恭的假象里。 假少爷没有夺权,而是怀着当年方亦歌被偷龙转凤的愧疚,一直尽自己所能对他好,为他铺路。 对温震海来说,两兄弟的关系越是亲密无间,温震海就越坐不住。 温老爷子更想趁着这次机会,把他手中一部分股份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方亦歌。 这件事让温震海更急切地想要与温言琛单独见面,可温言琛这些天跟温震海的时间是错开的,温震海很难私下与温言琛有联系。 一直到生日宴当天。 与温家交好的宾客,都到了现场温震海才找出与温言琛单独相处的机会。 温震海和温言琛站在酒店较为偏僻的一角。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温言琛的面前:“里面有十万块,省着点花,足够你上到大学,真正的温言琛已经回来了,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我的孩子更难受,父子一场,我也不想让你在生日上难堪,自己走还体面些。” 温言琛看了一眼温震海手中的银行卡,讥讽道:“当初买我回来,也是十万吧。” 温震海浑身一僵,突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你在胡说些什么!” “急了?温震海我是不是绑匪的孩子,你心里最清楚不过。那么急着来挑拨我,是怕老头子真把股份交到方亦歌手上,对吧?” 温震海抓着温言琛的衣领,将人狠狠抵到了墙上:“我说你是罪犯的种,你就别想洗脱,温言琛明人不说暗话,你把药放在方亦歌杯子里,我会安排几个人跟他发生关系,到时候老爷子撞破方亦歌私生活混乱,我可以给你一千万,不然回到方亦歌的养父身边,你猜你多久会死?” 温言琛冷笑:“我什么时候会死,我不清楚,不过趁着今天生日会那么热闹,不如就当着宾客的面,让大家知道你十六年前都做了些什么。” 听见这句话温震海顿时变了脸色,扬起拳头狠狠砸在温言琛的脸上。 成年男子的体型本就比少年人高大,加上温言琛久病缠身,没多久,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温震海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保镖把昏厥过去的温言琛关起来,便转身朝着宴会厅走去。 换好正装的方亦歌在宴会厅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温言琛的身影,见到温震海走进宴会厅,径直走向温震海的方向: “爸,你见到我哥了吗?” 温震海故作慈爱道:“言琛说他不来了,之前做的DNA报告已经确定,你养父就是言琛的亲生父亲,他说他想回去自己家。” “那是个疯子,要是喝醉了酒,对他动手,他怎么吃得消,我现在就去找他。” 温震海赶忙拽住了方亦歌的手臂:“我已经给了对方一大笔钱,他答应以后会好好照顾言琛的,等温家的事情结束,你还可以去看他,不是吗?” “……我不放心。” “今天是你们的生日宴,言琛不在,难道你也要把到场的宾客都晾在这里。” 方亦歌紧蹙着眉头,看了看身后的场面,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打算等生日宴一结束,就去养父家把温言琛接出来,他了解那个酒疯子,就算有了钱,酒醒后可能会对温言琛好,一旦喝醉了保不齐还是会拳脚相加。 生日宴仍在进行。 温震海带着方亦歌去认识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见谁都把这个亲生儿子推出去给大家认识,这些天来淡薄的父爱,今天变得尤为热情,就好像这具身体里突然换了一个灵魂。 喝了一轮酒后,方亦歌脑袋晕乎乎的,还要准备一会温震海拉着他上台表演父慈子孝的画面。 当温震海拉着方亦歌上台时,身后的巨幕缓缓落下。 他搂着方亦歌的肩膀:“我很高兴,时隔十六年,还能将我的孩子找回来。” 台下有人问道。 “那之前的温少爷呢?” “今天的生日宴为什么温少爷没有出现。” 温震海故作难过地叹了口气:“就在昨天,言琛的DNA报告出来了,他确实是亦歌养父的孩子,言琛那孩子很好,就算知道养父家贫困,无论我怎么劝阻,他还是想要一家人囤聚。” “温总说谎都不脸红的吗?”正在这时,岑烨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温震海眉头微蹙:“小烨,我知道你跟言琛从小一起长大,言琛离开温家,是他自己的决定,他也想和亲人团聚,言琛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学校那边的费用,我会一直承担的,你放心,你们以后还能一起上学。” 说到这里温震海轻叹了一口气:“你们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尊重言琛的决定。” 身后落下的巨幕突然亮了起来,上面赫然是温震海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八岁男孩去游乐场玩的照片。 随着照片一张张滑动,女人抱着温震海在游乐场的角落拥吻,两个人看起来幸福甜蜜。 现场所有人的议论声,让温震海迟疑地转过头去,当看见荧幕上的一幕时,温震海的脸色顿时变了。 岑烨看着温震海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缓步走到温震海面前:“温总有些事情,我想跟你单独聊聊,我也不想事情闹得太难堪,要不我们坐下来谈谈。” 温震海紧抿着双唇,不得不找了个借口先跟着岑烨离开。 岑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方亦歌:“那些事情,我觉得温家人都应该知道。” 温震海想开口说话,岑烨淡淡瞥了他一眼,面对岑烨手中的把柄,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温孙两家的长辈到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会场里的宾客由两家的亲戚照料着。 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岑烨从包里拿出三张DNA报告:“温言琛根本就不是绑架犯的孩子,是温总从一个女人手上花十万块买回来的。” 温震海本想开口解释,被温老爷子一个眼神给压了回去。 “我打听过,绑架方亦歌的匪徒都说当年没有收到过赎金,温秋两家人当年难道没把这笔钱凑出来吗?” 孙秋萍想到屏幕上的照片,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岑少直接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温总当时在外面的私生子跟方亦歌差不了几天,温总买通人绑架了自己的孩子,却把温孙两家凑出来的八千万赎金,拿来填了你这些年养情人亏空的漏洞,还剩了不少余钱给你外面的情人养身体,置办私产。” “如果那个时候你情人的孩子没有死,你原本想把你和情人的孩子当作方亦歌给抱回来的,对吧。” “只可惜世事无常,无奈之下温总只能尽快找人买了个孩子回来。” 与此同时,酒店房间里。 被捆着的温言琛已经醒过来了。 系统飞到温言琛面前,低声道:“宿主你这样做真的太危险了,你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会死的。” “你会让我死吗?” “……不会。” 温言琛浅笑道:“那我就不会死。” 404叹了口气,自己分到的宿主能怎么办,只有宠着呗。 “宿主,岑烨已经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 “当着在场宾客的面?” 系统摇了摇头:“没有,他单独和温孙两家人说的。” 温言琛失望地笑了笑,却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意料之中。” “宿主,岑烨调查说温震海为了隐瞒你有先心病的事情,一直找药物抑制你的病情,才导致你病情恶化。”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否认:“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他们快来了吗?” “快过来了,岑烨说他把实情告诉了你,你就消失了,现在他和方亦歌正在追问你在哪里。” 温言琛道:“可能要赌把大的,弄不好可能会死。” “宿主……” “当所处的位置一朝颠倒,我需要之前埋下的种子尽快长成我期望的样子。” 毕竟当那个一直觉得他跟犯罪者应该同等罪过的温柔哥哥,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件事情的受害者。 这些天埋下的种子会开出怎么样的花来呢? 他很期待。 ……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温言琛倒在血泊中,负责看守的保镖手上拿着碎掉的红酒瓶慌张地看向温震海。 “他想反抗,我才动手的,老板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人,在哪动手都一样,你会保我的,对吧?” 70-80 第71章 温言琛因为身体的缘故,送到医院后,就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又在ICU里住了两个晚上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当他醒过来时,一瞥眼就看见了坐在病床边满脸胡茬的方亦歌。 眼前的人双唇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却被耳鸣声所淹没,他看着那身影慌忙地跑出病房,袭来的疲惫感下,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已经是傍晚,没有麻醉,被砸伤的后脑,只要微微牵动,都能有明显的痛感,他杵着床铺想要坐直身子,眼前站着的几人身上不断浮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块,甚至连病房里都在眼前翻天覆地的旋转。 方亦歌赶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哥。” 温言琛抬眸望向方亦歌,哑声道:“这是医院?” “你还记不记得生日宴上发生的事?” “生日宴,我记得我刚跟你打电话说奶奶下葬的事。” 温言琛失忆了,忘记生日宴上发生的所有事,甚至不记得他已经找人查到十六年的细节。 方亦歌在温言琛病床边坐下:“哥,生日会发生了很多事情,关于你的身世……”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岑烨开口打断道:“言琛,你真不记得生日宴上发生了什么吗?” 温言琛疑惑地看向岑烨,不多时,才缓缓开口道:“亦歌的生日宴出事了吗?” “没什么,你赶去会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还好有人发现,才把你送来医院的。” 听着岑烨信口胡诌,方亦歌脸色大变,一把握住了岑烨的手臂:“事情明明就是……” “事情就是这样的。”说完岑烨看向孙秋萍的方向,“温姨,我和亦歌先出去叫医生,这里就麻烦温姨了,我想温姨知道的,言琛刚醒过来应该好好调养,受不得刺激。” 孙秋萍红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又望向岑烨点了点头。 眼看着岑烨把方亦歌拉走,她才走到温言琛身边坐下,开始嘘寒问暖。 病房外。 方亦歌一把甩开岑烨的桎梏:“你为什么要骗他?” “就算温震海十六年前做了混账事,温孙两家是商业联姻,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还活着,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商业往来,根本不会为了多年前的烂账撕破脸。” “我身为受害者为什么不能跟温震海撕破脸。” 岑烨看着方亦歌要进病房,急忙把人又拽了回来:“当年不是温震海把言琛买回来,你觉得以言琛的身体,能活到现在吗?这也算是言琛命里的福气。” “十年来温震海为了隐瞒病情,一再拖垮他的身体,温家那么有钱,知道他得了先心病,却因为他不是温家的亲生骨肉一直采取的都是保守治疗,被卖到这个家里算狗屁福气!” “方亦歌,他亲生母亲根本不想认回他!” 原本正在挣脱开岑烨的方亦歌浑身一僵,迟疑地看向岑烨。 岑烨叹了一口气:“我去见过他的家人,对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他们重新生了个小男孩,那孩子只比言琛小两岁,对方不希望言琛回去破坏她现有的家庭。” 方亦歌渐渐没有那么强硬,他回头看了一眼岑烨,紧抿着双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许言琛潜意识里感觉到这段记忆很痛苦,才会选择遗忘的。” 两个人这段谈话,是在夜里只有方亦歌一个人在病床里看护时,系统放给温言琛看的。 才开始404也以为宿主失忆了,整个球球慌得一批。 后来才知道,就连失忆都是温言琛计划中的一环。 趁着方亦歌送孙秋萍回去的空档,404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放了一遍后,跟温言琛认真地复盘了起来。 “宿主你怎么笃定岑烨不会把真相告诉你。” 温言琛浅笑道:“五年那年认识他,整整二十六年的相处,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他不像是真的担心你会因为真相受伤。” 但是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告知了温言琛真正的身世,却又在生日宴那么热闹的地方,没把事情闹大,而是带着两家人私下去处理这件事。 怎么看都不像全然为了温言琛。 “温家有个度假村的项目,地皮不错,岑家也很看重,不过温孙两家不打算把这块肥肉分出去。” 温言琛笑了笑:“但温震海的事,闹大了就是丑闻,公司还有其他董事和一些掌握着实权的堂亲,当年私吞公款的事情真让那些人知道,温震海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么大的委屈孙秋萍能忍得下来。” “身为利益共同体,谈感情就太蠢了,温家的股份不会落到温震海的手里,但会给到方亦歌的手上。” 所以就骗下去吧。 谎言说得越久,内心的愧疚就越深。 等到一个适当的时机,灌满气的球爆开,才是真正可以收网的时机。 “现在的方亦歌太弱小了,还不配成为一把我的刀。” 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方亦歌推门进来后,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把气给喘匀称。 温言琛柔声道:“这里留给护工就行了,你累了那么多天,该回去好好休息的。” 方亦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我养父喝得烂醉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放心,我比那些护工强。” “这几天都是你陪着我吗?” “不然呢?” 温言琛弯起唇角:“谢谢。”这一声很轻很温柔。 方亦歌心头一颤,忍不住一把将温言琛搂入怀中,他头埋入了温言琛的颈窝,淡淡的冷香混着医院内的消毒水味侵入鼻腔。 鼻子痒痒的,克制不住的泪没入了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 原先被养父酒后打得起身都难时,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反倒在温言琛这句谢谢下,心里又酸又涩,被逼无奈下的隐瞒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温言琛抚摸着方亦歌的脑袋,柔声道:“你第一次在温家露面的生日宴,被我的意外给毁了,对不起。” 方亦歌将温言琛搂得更紧,埋在温言琛肩膀上的脑袋,不停地左右摇晃,沙哑的喉咙,哽咽地重复着对不起。 “亦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哥哥在,不怕的。”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气:“找到你的时候,你流了好多血,怎么都止不住,医院说短时间调不过来那么多熊猫血时,我好怕你会死。” “乖,没事了,都没事了。” “再让我多抱你一会,就一会。”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掌心揉乱了方亦歌的发丝:“没事的,以后我会小心些,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好。” 这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臂弯将温言琛越搂越紧,仿佛只要稍稍放松,怀中的人就会像是流沙般消失。 唯有系统的方向能看清对方温柔举止下,那双晦暗不明的眼。 …… 自温言琛那次意外后,温孙两家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就连温老爷子也一改之前的不待见的嘴脸,偶尔见到温言琛总会嘘寒问暖两句。 不过对于温言琛治病的事情,依旧没有人提及,好像这个有关温家的污点,最终的结局就该在最好的年华里死去。 而生日宴上温震海那番话,使得温言琛因为‘绑匪之子’这层身份,在学校里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岑烨也不解释,好像还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姿态。 教室里。 岑烨拖着椅子到温言琛身边坐下,他伸长脖子看着桌子上的习题册,一把将下面的空题给遮住:“你别在意他们说的话。” 温言琛拿着笔的手一顿,朝着岑烨挤出一个勉强又无力的微笑。 岑烨站起身道:“你们谁再敢议论言琛的事就是跟我过不去,他的父亲是罪犯,跟他有什么关系。” 智障! 多活了十来年后,再去看岑烨的蠢态,温言琛都不敢相信他上辈子居然跟这种人谈过。 也许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没办法接受人活一生,连一个爱自己的人都没有,所以才会更依赖这份感情。 毕竟温言琛是一个连亲生母亲都会将他拒之门外的可怜人。 温震海满脑子只有利益,孙秋萍爱的只是一个优秀体面的乖孩子。 当回过头时,发现无论是生他的,或是养他的,都不希望他活下去时,陷入黑暗中的人,便会忍不住抓紧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惜,现在不一样了。 从卫生间的窗子看去天色昏暗,他站在洗手台旁用水打湿了头发和校服,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 “宿主,怎么还真有人会做把同学困在卫生间隔间里这种事。” 温言琛浅笑:“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罪犯孩子的事情,刚好给了他们霸凌的借口。” “方亦歌已经翻到学校里了,岑烨知道你没回家,正在来到路上。” 温言琛看着镜子里还在滴水的头发:“岑烨快到了吗?” “还有一个红绿灯路口。” “那我们差不多该出去了。” 系统飘在温言琛身边:“宿主,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方亦歌现在的水平,哪怕去复读学校学习,最后可能连专科线都够不着,温老爷子是个合格的商人,哪怕内心再有愧,也不会把宝压在一个前途晦暗的孙子身上。” 404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见你被欺负,他一定会为了你转学。” “这只是其一,其二孙家有个孩子二十多岁就去世了,我需要一股推力,让我从罪犯之子,从名义上变成那个人的遗腹子。” “真的有机会吗?” 温言琛笑了笑:“那就要看方亦歌能走到什么位置了,毕竟菟丝花只有依赖着其他植物的养分才能存活……” 他伸手抚过镜子里苍白的脸,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 走廊上。 着急寻找温言琛去向的方亦歌,在一个转角处撞见了浑身湿透了温言琛。 他赶忙脱下衣服为温言琛擦拭着头发:“谁干的!” 温言琛抓住方亦歌的手,疲惫道:“先回去吧,别让爸妈等着急了。” 第72章 方亦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双唇微微颤动,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把温言琛搂在了怀里。 “秋天风凉,你身上都湿了,医生说你的病最忌感冒发烧。” 温言琛偏头对上方亦歌满是担心的眼神,他浅笑道:“我没事的。” “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我保证。” “亦歌?” 方亦歌搂紧温言琛的肩膀:“先去附近酒店洗个热水澡,我知道这附近的小吃摊,很好吃的。” “……好。” 温言琛眯笑着眼,任由方亦歌像是护一只流浪的小猫崽般,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言琛。” 刚到校门口,就和匆匆赶来的岑烨撞了个正着。 看身量还比温言琛还矮上小半个脑袋的方亦歌,顿时像只呲牙的凶恶小狗,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岑烨,一边护着温言琛朝外面走。 岑烨紧蹙着眉头,想要追上来。 还没贴近温言琛身后,就被平日里跟方亦歌玩得好的兄弟给围了,岑烨想要冲开面前的人墙,这种弱鸡的富家小公子,直接被两个小混混架去了一遍。 温言琛不安地看向身后,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方亦歌便把他的脸颊掰了回来。 “放心,我的人不会打他的。” “嗯,岑家与温家近期有生意往来,往后还有很多利益纠葛,你身为温家未来的继承人,不该把关系闹得太僵。” 方亦歌皱紧眉头,不满地捏住了温言琛的脸颊:“我不找人教训他,你应该生气才对。”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跟你那么要好,你今天变成这样,他现在才假惺惺地赶过来,看他这副模样在学校里没有帮忙解释过的事情。” 温言琛道:“那些不都是事实吗?” “事实个屁。” “那你说事实是什么样的?” 温言琛望向方亦歌的双眼,橙光色的路灯下,那双淡墨色的眼眸注视着他,沉默了许久他下意识的避开了温言琛的视线,原本捏着温言琛脸颊的手也渐渐脱力。 事情的真相在喉头滚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抓起披在温言琛肩膀上的衣服,又擦了擦那还在滴水的发丝。 “岑烨没有维护好你,就该打。” 温言琛轻笑道:“你还真霸道。” “哥,你别这么好。” “你不喜欢我这样?” 方亦歌垂下眼帘,身体与温言琛又贴近了几分:“喜欢,一直这么好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这件事方亦歌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直接找温老爷子才转到了温言琛在读的私立高中借读。 成绩不一样,两个人在的班级也不同,像是方亦歌这种中考成绩不行,花钱塞进来借读的,跟温言琛这种正儿八经的尖子生没办法比。 不过不管在什么班里,黑板上的知识对他这种基础没打好的人,都像是听天书一样痛苦。 可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温言琛来做保镖的,听不听得懂这些,也没有多重要。 当至少来这里的一周时间,方亦歌就凭借自己的拳头,让学校里敢说温言琛坏话的人,乖乖闭上了嘴,温震海更是为此跑了学校三次。 放学铃声响起,方亦歌靠着外面的墙壁,看着外面的蓝天。 “如果再这样下去,方亦歌同学怕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借读了。” 这样的私立高中里,有钱人又何止温家。 虽然并非一个圈子里的人都能凑在一起,可就当天参加方亦歌生日宴的,就有十几家在这个学校读书,要不是这样,温言琛是绑匪孩子的消息,也不会在学校里传得那么快。 哪怕这样,方亦歌还是凭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气势,在那个半数都是借读生的班里,混成了头子。 这会,不少平日里跟着方亦歌的小弟,躲在角落里无声地交谈着内部的情况,还有人特意把正在学生会开会的温言琛给喊了过来,以防事情变得不可控的时候,还能由温言琛这个老师跟前的优等生来帮忙求情。 方亦歌看见的温言琛背着运动挎包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尬笑着喊了一声哥。 温言琛浅笑道:“走吧,跟我进来。” 办公室内,老师正在给温震海签订退学协议。 “李老师,能不能给方亦歌一次机会。” 听见温言琛的声音,李老师抬起头来,原本苦大仇深的脸瞬间被笑容掩盖:“言琛,方亦歌确实没有把心情放在学习上,再继续借读下去,也不会有转变的。” 说着李老师拿出方亦歌最近几次的随堂测试卷,上面的数字很少有能超过三十五的。 “哪怕蒙都不至于只考这点分吧。”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方亦歌,对方却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亦歌的基础是比较差,我想在这方面我作为哥哥是有责任的,如果亦歌不适合这里,我只能办理转校陪着他找一所适合的学校。” 李老师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面前的两人为难了起来。 温言琛当年中考的成绩,上重点高中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温震海觉得比起学业,温言琛更需要跟温家的合作对象搞好关系,才把他安排进了这间私立高中。 这里的师资力量不算差,但比起原先温言琛考上的高中,多少有些差别。 再加上这段时间学校里安排的竞赛总有温言琛的身影,学校对这个好学生很是重视。 “言琛,这里的事我会解决,带着亦歌出去。” 温言琛柔声道:“爸,如果亦歌没能继续留在这里借读,我会把今天你没有为亦歌争取的事,如实告诉爷爷。” 温震海脸色一沉,本想扬起手来给的温言琛一巴掌,最后又不得不在外人的面前,紧握着双拳,将心中的努力强压下去。 谁都知道比起跟温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老爷子更重视方亦歌的未来,有了之前生日宴上的闹剧,温震海再做什么不利于方亦歌的事情,必然会惹得老爷子不快。 “行了,你们先回去,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是他爹,还真能让他没学上?” 温言琛浅笑点头:“那这里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说完他抓住方亦歌的腕口离开。 等温震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温震海带回来的消息是方亦歌可以继续借读,可前提是期中考至少得有三门能及格,不然以方亦歌现在的情况,学校是不愿意留他再借读下去的。 这个消息对方亦歌打击不小。 平日里拿着二十多分的人,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想要三门成绩都及格,简直比登天都难。 当温言琛拿着厚厚一摞书放在方亦歌跟前时,方亦歌紧张地盯着面前高出他脑袋的书本,咽了口吐沫。 “哥,高一知识都那么多吗?” “你基础差,得从初中的知识开始补。” 方亦歌脑袋开始突突突地疼了起来:“没事,我在的职高,就跟你学校隔着两条街,就算回去了,我每天中午、下午都过来。” 温言琛微阖着眼眸,原本搭在书上的手缓缓放下:“对你来说确实太辛苦了,这段时间又要维护我,又在自己不喜欢的环境里学习,很压抑吧……” 他弯起唇角对方亦歌温柔地笑了笑:“你怎么选择都好,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谢谢你,为了保护我做那么多事。” 橙黄色的灯光下,那张面无血色的脸让人看得揪心。 想起才回到学校时,那些冲着温言琛去的流言蜚语,方亦歌紧了紧后槽牙:“学,没我护着你,你肯定又要被欺负。” “别太勉强自己,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太枯燥了。” “没有的事!” 温言琛笑了笑,倾身靠近方亦歌跟前:“那我现在可以开始给你讲课了吗?” 方亦歌点了点头,翻开了那些一看到就会脑袋晕的知识。 温言琛之前了解过,方亦歌在理科方面的基础没那么差,学汽修时,多少也需要涉及一些物理、数学方面的知识,所以只要多花点耐心,方亦歌的脑袋并不算笨。 每天放学后,温言琛都会拉着方亦歌讲题到深夜。 下课有时间,温言琛也会看着方亦歌做题批注。 很快期中成绩下来的那一刻,方亦歌的理科成绩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温老师的小课堂围满了人,平日跟在方亦歌身边的小弟,都挤在他面前听题。 反而之前想要靠着温言琛被排斥,来展现自己温柔的岑烨,与温言琛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看着温言琛整理着练习题打算去方亦歌那边。 岑烨拽住了温言琛的手腕:“言琛,你对那个真少爷未免太关注了些。” “他是我弟弟。” “他是未来跟你抢温家家产的竞争对手!” 温言琛扒开岑烨的手,冷声道:“温家跟我本来就没有关系,反倒身为哥哥,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岑烨浑身一僵,看着温言琛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门框。 无人处,温言琛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宿主,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温言琛轻声道:“让方亦歌知道,温老爷子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也可以轻易的丢弃他。” 毕竟爱慕者积累的妒意,总能成为一把替他杀人的刀。 而这么多年亲情淡漠的温家,更在乎的是这些拥有温家血缘的人中,谁有资格成为继承人。 “毕竟花了那么多心思,要是磨不出一把为我所用的刀,这段时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第73章 大概是温言琛对温家人、对岑烨都过于了解。 岑烨很快就因为嫉妒的关系,找人处处不让方亦歌好过,不过比起上一世的方亦歌刚进学校时,刚来到学校就被岑烨扣上私生子的名头,被迫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 这一世两人也算是势均力敌。 方亦歌从小的生活环境就决定了他不会用岑烨那些暗戳戳排挤人的招数,反而是在岑烨那种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下,把人打了一顿。 岑温两家正是有合作的时候。 温震海撺掇着孙秋萍把方亦歌回家前的情况跟温老爷子数落了一通。 岑烨搞小动作的次数多,期末那次考试,还找人陷害方亦歌作弊,一次就让他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差点被学校开除,让温老爷子对这个孙子也开始不冷不热,过年时,温孙两家人一起吃饭,温老爷子当着父子俩的面,把更多的关注放在了温家旁系的外孙上。 冬天刚下过一场雪,厚重的灰色羽绒服把方亦歌衬得有些矮小。 外面烟花正在放着,一朵接着一朵璀璨夺目。 温言琛端着一杯可乐走到方亦歌身边:“爷爷在那个位置,需要考虑的是温家最终的继承人。” “我只是不明白,你都说服老师让我重新考一次了,为什么温震海要替我认错。” “今天爷爷在饭桌上看好的堂弟,由寡母带大,爸跟他们走得近,温家的家产要是大部分都在他身上,爸会更好拿捏些。” 温言琛将杯子凑近方亦歌嘴边:“生日宴的时候,爷爷给了你百分之五的股份,哪怕握着这点往后当个富贵闲人也挺好的。” 方亦歌接过温言琛递来的杯子,脸上的笑容苦涩了几分:“没那么容易吧!” “你到底是爸的亲生骨肉,有孙家人在,爸的私生子不会取代你的位置。” “那你呢?” 温言琛微愣了片刻,浅笑道:“温家能供我上大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能奢求再多。” 方亦歌道:“你的病怎么办?” “等赚够了钱去治?”温言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倚着窗边,唇角的笑意却仍未淡去,“来不及的话,我存的钱都留给你。” “哥?” 温言琛搂住方亦歌的肩膀:“你之前的人生活得本来就辛苦,以我的能力,哪怕没有温家,毕业后应该也能争取到不错的岗位,温家的分红加上我这里的,你往后的日子都会顺遂的。” 方亦歌偏头看向温言琛,对方的温柔,就像是一根木锥狠狠刺入了他的心口,他鼻子一酸,转而将温言琛圈在怀里。 “亦歌。” “你的病会好的。” 温言琛浅笑着摸了摸方亦歌的头:“你这样,我还以为下一秒就要生离死别了。” 方亦歌赶忙捂住了温言琛的嘴:“不许胡说。” “好,我会长命百岁的。” 那个新年夜,溺水者抓住了他能看到的唯一一根浮木。 自此之后,温言琛长在了方亦歌心口的一块肉,只要强行割除,他也会死。 确定方亦歌看清温家人的嘴脸后,温言琛单独找岑烨谈了一次话,让岑烨知道,他对方亦歌只是哥哥对弟弟的疼惜,还有上一辈人造的孽所产生的愧疚感。 如果方亦歌的人生因为岑烨的干预变得一塌糊涂,他与岑烨之间一定会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性格温和如同绵羊般的人第一次放狠话。 让岑烨慌了神。 高中的三年,岑烨和方亦歌两人从一开始的不对付,到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饭,像是一笑泯恩仇后,真成了朋友。 方亦歌也在春节那次打击后,拼了命往上游。 高一下学期的分班后,理科基础不算太差的方亦歌,渐渐崭露头角,在高三上学期时转到了尖子班,与温言琛共同学校。 温老爷子眼见方亦歌飞一样的进步后,将目光又放回了这个亲孙子身上。 并在联考后,有了让方亦歌出国深造的打算。 在被点醒温家只谈利益,没有亲情后,对这次被安排温老爷子安排出国的事情,方亦歌没太多的反感。 却还是闹了一通,为温言琛争取到了孙秋萍外甥的身份。 上飞机那天,方亦歌站在登机口看着温言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蹙紧眉头拉了拉温言琛的袖口。 “初春天气都还没有回暖,你就穿这点?” 温言琛浅笑:“下次注意。” 方亦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嘴上答应着,下次还是一样,我拿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言琛食指尴尬地蹭了蹭鼻尖,一双笑眼刻意会避开方亦歌的目光,似是在方亦歌的话下有些心虚。 他双眼微阖着,鸦羽在病态白的眼底打下一层阴影 方亦歌不由自主地贴近温言琛身边,一个吻差点抑制不住地落上温言琛的脸颊,却又在最后一刻将那个吻,变作了轻轻拨动了一下温言琛额边的发丝。 “我去国外的这些日子,照顾好自己,听见了没?” “知道了。”温言琛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再晚一点该误机了。” 方亦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温言琛手腕上的时间,脸色一变,拉过行李箱的拉杆就往安检口走去。 在他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系统飘在温言琛的身边。 “他刚刚想亲你。” 温言琛笑了:“我知道,花了那么长时间,连心都拿捏不住,不就显得我太无能了。” 安检口那边方亦歌时不时回过头看,温言琛浅笑着朝他挥手,脸上的笑意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是冷的。 “这近三年的时间里,宿主有没有对他心动过?” 温言琛瞥了眼看向系统后,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机场。 没有,他温言琛没兴趣把感情浪费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一别四年。 当方亦歌回国的时候,当初的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下飞机后,除了之前玩得好的兄弟外,却没见到温言琛的身影。 说起来去国外的四年,才开始温言琛每周都会跟他联系,他说在国外寂寞,温言琛还会特意坐飞机过去陪他几天。 可近一年来,他再没有接到过温言琛主动打来的电话,而他难得打通一两次,对方也是兴致缺缺地挂断。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国内出了什么事,可多番打听,却又没有一个人肯说。 “我哥呢?” 方亦歌的兄弟蹙紧眉心,欲言又止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过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再一次见面。 温言琛坐在一群男男女女中间,本就不俗的五官这些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帅气的狼尾发型,衬得那张脸雌雄莫辨。 他坐在跷着二郎腿举着杯中的酒,朝着旁边的男人笑了笑,又时不时靠近对方耳畔耳语,活像只会勾魂摄魄的妖精。 “言琛,跟我回去。” 不等方亦歌上前,岑烨穿过人群握住了温言琛的手腕。 温言琛瞥了岑烨一眼,冷冷地挥开了他的手 旁边的男人见岑烨还想伸手过来拉人,先一步挡在了温言琛的跟前。 “干吗呢,没看见温少跟我们玩得正开心吗?” 岑烨气得身体微微发颤,却还是强忍着怒气:“言琛太晚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回去让你们继续把我当傻子骗吗?” 第74章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将岑晔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就连正要上前的方亦歌都感觉到喉头一哽。 从发现温言琛和自己鲜少有联系开始,与温家人相处了三年仍不算熟络的他,主动打电话问过孙秋萍问过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孙秋萍总会在电话那头被他逗乐,反问他家里好好地能出什么事呢。 没想到,归国后再见,竟然会在这种场面之下。 包间里,岑晔和温言琛仍旧僵持着。 旁边的男人暧昧地搂住了温言琛的肩膀:“阿琛都说了不想跟你走,还死缠着不放。” 岑烨本就是有点脾气的小少爷,当即拽住了男人的衣领,扬手就是一拳,打得现场哗然。 同桌的几个男人,拎着啤酒瓶站了起来,气氛瞬间焦灼。 方亦歌看着岑烨这个骄矜惯了,行事不知分寸的小少爷蹙紧了眉心,论两个人在高中时代的恩怨,他倒乐得岑烨在这里挨一顿打,前提是温言琛没有坐在这里话…… 他对身旁几个来接他的弟兄使了个眼色。 哥几个上前顺道抄起了桌上的啤酒瓶,与对方僵持。 “我哥身体不好。”方亦歌指了指腕上的手表,“都快十二点了,我得送他回去休息。” 被打得嘴角渗血的男人,舌头抵着嘴角,口腔内壁流出的铁锈味,让他更为不快:“走?我和阿琛今天酒还没喝尽兴呢,就算要走,也得桌子上的酒干完再走。” 方亦歌拿过一旁的开酒器,冷着脸,把瓶盖掀开,他站在两人面前仰头将冰凉微苦的啤酒往喉咙里灌。 三分钟不到,两瓶640毫升的酒,就见底了。 男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阿琛,你这个弟弟还挺能喝。” 方亦歌抬眸看了一眼温言琛的位置,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额间的碎发让他看不清温言琛此刻的眼神,他握着开瓶器的手僵了片刻,低头轻笑间又打开了第三瓶,仰头灌下。 桌上还放着十二瓶酒。 他不是常喝酒的人,甚至因为继父的缘故,厌恶酒的味道,三瓶下肚,脑海已经晕乎乎的,脚底仿佛是踩着棉花。 乃至于去开第四瓶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很多。 开瓶器刚套上瓶盖,气体从啤酒瓶里喷出发出砰的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刚要拿下盖子,就被温言琛按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温言琛傻乎乎地笑道:“哥。” 温言琛把开了的酒瓶塞到旁边的男人手里,浅笑道:“你们玩,我先送他回去。” 男人不舍地握住了温言琛的腕口:“阿琛,真要这么扫兴吗?” 温言琛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背:“改天约,我请客。” “行,今天就放你一马,回去记得给我打电话。”男人说着把已经开瓶的啤酒,放在耳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透露出几分猥琐油腻。 温言琛笑着罢了罢手,搀着喝得晕乎的方亦歌往屋外走去。 身旁的人已经醉得连路都走不稳了,还是强撑着没往温言琛身上挂,而是把大部分的重量压在了另一个兄弟那边。 “琛哥,我车在那边,你扶着亦歌在这里等我一会,我把车直接开过来。” 温言琛浅笑点头,跟剩下几人搀着方亦歌来到路边的大树旁。 当年在汽修学校和方亦歌关系好的黄毛,看着温言琛沉默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琛哥,你知道的,我方哥他最挂心的就是你,生怕他出国后你被人欺负,经常让哥几个去打听你的近况,那个女人的事,我也听说了,既然方哥都回来了,肯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喝得烂醉的方亦歌听见女人两个字就都醒了大半,立马抓住温言琛的手腕道:“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话来因醉酒的缘故还带着点大舌头。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扒了扒方亦歌的铁钳道:“你捏疼我了。” 他赶忙松开手,甚至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更好。 看着方亦歌手足无措的样子,温言琛揉了揉手腕,低声道:“没有女朋友。” 话刚说完,温言琛明显捕捉到方亦歌如释重负的笑。 温言琛轻笑:“我有很多男朋友。” 一句话方亦歌顿时如遭雷击,还没缓过神来,岑烨抱着温言琛的外衣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伤,显然他刚才那帮人,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他。 “那些人算男朋友吗?” 方亦歌朋友的车刚好到,温言琛懒得继续跟岑烨废话,对着眼前几人使了个眼色,一众在温言琛刚刚那句话下炸的没能回过神来的几人,愣了几秒,才赶忙将岑烨挤到一边,搀扶着喝醉酒的方亦歌上车。 “言琛!” “温言琛!” 岑烨吼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温言琛像是没听见一样,搀扶着方亦歌上车,留给岑烨的只有车尾后喷出来的尾气。 车上。 醉醺醺的方亦歌还一个劲地往后看。 温言琛道:“要不要把车倒回去把他也带上?” 方亦歌一怔,看着温言琛脑袋立马摇得像个拨浪鼓。 因为这样他更晕了,额头靠在温言琛肩膀上,耳朵里能听见的声音都自带了一层混响。 缓了一会,车厢内皮革的臭味,让他觉得胃里翻涌地离开。 他不适地蹙紧了眉头,降下窗子吹了一会,灌入车内的凉风,让他模糊的思绪清醒了几分,瞥见温言琛穿得单薄,他又把窗子升了回去,脱下身上的运动外衣丢到温言琛怀里。 “披着点晚上冷。” 温言琛轻轻嗯了一声,将方亦歌递来的外衣穿上。 方亦歌狠狠掐了一下腕口的软肉让自己更加清醒:“这一年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出了点事,不想跟你联系。” 他怔愣了几秒,像是没有想到温言琛居然可以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还想问什么?今晚一起问了吧。” “你不想联系我,跟酒桌上说的那句话有关,对吗?” “那句?” 方亦歌润了润双唇,有些心虚,却还是开口道:“跟岑烨说被骗的那句话。” 温言琛垂下眼帘,看模样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告诉他。 许久才软下声音道:“我不是冲着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温家人相处了。” “哥,出什么事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一年前有个女人来找我,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方亦歌听到这里,已经明白现在的温言琛知道了他身世的秘密了。 他并不意外,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原本我以为找到亲生父母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没想到她开口就要跟我拿三百万。” 温言琛苦笑着低下了头:“她说,当年要不是温震海逼迫她,她也不舍得把我卖掉,温震海砸了十万块,就花钱让人把我抢走了,如果不是我弟弟非这笔钱不可,她不想来打扰我的生活,也不想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方亦歌搂住温言琛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他有能力后派人查过,和岑烨说得大差不差,卖了孩子的十万块,女人跟她现在的老公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生活过得很滋润。 要不是他们的孩子,有个明星梦,想要去国外做练习生,女人怕也不会求到温言琛这里。 越是清楚,就越是心疼怀里单薄消瘦的身影。 温言琛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亦歌,那天后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温震海为了隐瞒真相要杀我。” 他看向方亦歌眼里覆上一层水雾,看上去马上就要碎了:“之后我想起了在你生日宴上全部的事。” “哥……” “你不知道我的身世对吗?” 方亦歌张了张嘴,刚想承认他什么都知情。 却听温言琛近乎绝望地说道:“如果连你都在骗我,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依赖谁了,亦歌你没有骗过我对不对。” 要开头的真相,在温言琛的话下,又哽回了喉咙里。 他轻抚着温言琛的肩膀:“哥,别想那么不开心事了,你心脏不好,情绪不该有太大的起伏。” 温言琛点了点头,对着方亦歌露出一个虚弱疲惫的笑容。 宛若身处在洪水中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车里的对话,让方亦歌醉意消退得干净,他让朋友把车开到西郊的小区,带着温言琛上楼。 “这里是?” “爷爷给我买的,说我如果不喜欢跟温震海相处,可以出来住。” 温言琛点了点头,跟着方亦歌来到二十一层。 大平层,视野宽阔,就是家具比较少,看起来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我身上都是酒味,先去洗个澡,那边就是卧室,你累了就先睡。” 温言琛:“用换睡衣吗?” “你要是习惯穿睡衣,我现在就去买。” 方亦歌正准备走,温言琛抓住了他的手臂:“去洗澡吧,这个时间点那还有睡衣给你买,我们明天一起去看。” “这样穿着睡,会不会难受。” 温言琛轻笑道:“那可以脱了衣服睡。” 方亦歌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轻咳了两声,赶忙转进卫生间。 听着卫生间的门关上。 温言琛疲惫地往沙发上一靠,揉捏着额角的太阳穴。 “宿主你没事吧?” “演难过演得确实辛苦。” 404凑到温言琛身边:“宿主为什么不借着这次跟方亦歌撕破脸。” “因为现在还达不到我想要的收益。” 第75章 新房子里的家具还没有置办多少,除了沙发外,就是卧室里的床和衣柜,还有厨房里的一体灶。 主打一个方亦歌住进来能解决基本日常所需。 温言琛坐在沙发上醒酒,目光打量着这间房子的布局,老爷子给方亦歌买的房子地段好,哪怕那天不住了,再转手出去都还有升值空间。 说来到底是一家人,只要这个孙子能满足他的期望,他什么都愿意给到。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言琛回过头正对上方亦歌的眼神。 “洗得那么快。” 方亦歌手里的白毛巾擦拭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上半身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洗个澡能要多久,不就是十分钟之内的事。” 说完他顺着沙发背翻到温言琛身边坐下:“要觉得身上难受就去洗一个,等你出来,我帮你吹头发。” “你屋子里有吹风机吗?” “行李里有。” 温言琛点了点头,正打算起身去洗澡,方亦歌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哥,以后能不能别跟酒吧里的那些人来往?” “亦歌……” 方亦歌抓住温言琛的手仍旧没有松开:“跟他们断了,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在浴室里的十分钟里,他站在淋浴头下冲着冷水,脑袋里不断回想着温言琛笑着说他有很多男朋友这句话。 少年的爱意早在那些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成为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离别的每一日都会让那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不断生根。 隔着电话,诉说着思念,想象着那人现在是什么模样,就会渐渐发觉,自己早已沉溺于对方的温柔中,难以自拔。 温言琛回过头看向方亦歌:“我们是兄弟。” “又没有血缘关系。”方亦歌眉心微微蹙起,还小声地附加了一句,“我比那些玩咖干净。”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才按住方亦歌的手背道:“我先去洗澡。” 方亦歌抓着他腕口的手,过了很久才松开的。 转身向浴室走去时。 身旁的系统时不时去看方亦歌脸上的表情:“他落寞了,宿主,你这算不算是变相地拒绝他。” 温言琛关上浴室的门,浅笑道:“这算欲擒故纵。” 猎物一直都在掌握之中。 这个系统虽然不能提供有用的帮助,但可以给温言琛直播方亦歌的情况,每一次通话时,他都能窥见方亦歌的反应。 长得好看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外貌成为能让他获得利益的武器。 “莫、文两家的小少爷,好这口,家里的人脉挺黑的。” 温言琛说着顺手将衣服丢在了旁边的脏衣篓里。 “宿主跟他们走得太近,事后想要脱身会不会不太容易。” 温言琛打开喷淋头,让温热的水顺着额头冲刷着脸颊,他弯起唇角:“我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人,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尽兴就好了。” 404漂浮在温言琛身边,那双像素组成的眼睛里,却有了担忧的情绪。 比起前两任宿主身上那种强烈的复仇欲望,不择手段都要赢的冲劲,温言琛就像个疯子,每一步都不惜把自己的命算进去…… 却看不透他在图什么。 或者真如温言琛所说的——尽兴就好。 等温言琛洗完澡出来后,方亦歌坐在身后将温言琛的发丝吹干的,他手指摆弄着温言琛的发丝,细软的头发轻轻掠过了他的指尖,心口的位置跟着停了一拍。 他咽了口吐沫,指腹不住搓揉着温言琛的发丝。 热风下,温言琛微眯着双眼昏昏欲睡,身体没忍住往方亦歌怀里一窝,顿时间他能感觉到身后微微一僵,他弯起唇角,没有再起来的打算。 许久,方亦歌关上吹风机放在一旁,哑着声音道:“干了。” 温言琛轻轻嗯了一声。 “去床上睡吧,今晚我睡沙发。” 温言琛的双眼拉开一条缝,那模样好似一只慵懒的白猫,窝在方亦歌怀中没有动弹。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方亦歌突然把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他猛地睁大眼睛,漂亮的眼眸迟疑地对上方亦歌泛红的脸颊。 刚才开口告白说想做他男朋友的人,在对上他目光时心虚得厉害,却仍是故作严肃地开口道:“不能熬夜,以后我都会盯着你。” 温言琛也不得不承认,几乎差不多的身高下,方亦歌的体魄要比起他这副病躯壮实太多。 越来越羡慕这个人。 至少上辈子他所求的,方亦歌都拥有过。 温言琛的假面险些撑不下去,他拍了拍方亦歌的肩膀,低声道:“我自己走。” 方亦歌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温言琛放下。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添置家具。” 温言琛轻笑道:“你的家你自己决定就好。” “可我想知道哥喜欢什么样的家?” 温言琛怔愣了两秒,对着方亦歌温柔地笑了笑:“好,那明天我们一起。” 方亦歌赶忙点了点头,伸长脖子一路目送着温言琛回到屋内,直至房门关上,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傻乐。 屋内。 温言琛倚靠着卧室门,眸光晦暗。 “还是上一世歇斯底里的模样有意思。”他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的方亦歌比起那个刚拖着破蛇皮袋的少年耀眼太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方亦歌职高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了,后来在一家修车厂做学徒。 温震海和他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找人使了点手段把温震海送进医院,一个关乎温震海最终输赢的合作案,最后温震海的秘书只能把在修车厂的方亦歌赶鸭子上架。 还是这张脸,因为在修车厂的缘故,体魄要比现在更健硕些,皮肤晒得黄黑,穿着一身西装站在台上的样子又窘迫且难堪,他站在台上念着仪器的英文,结巴蹩脚,惹得会议席上的人连连发出刺耳的笑声。 被踩在泥地里的人,一生都很难在高位上抬起头。 “我死后,想必温家公司破产了吧。” 404抱歉道:“宿主,系统现在无法读取上一世的后续。” “没关系,把亲手捏好的娃娃给砸碎更有意思。” 温言琛笑了起来,头靠着门,好像已经能幻想出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瞥眼望向系统:“你说那个时候,他会不会的样子更有趣。” “宿主为什么这么排斥方亦歌。” “不知道啊,大概是不想看到他活得比我好。” 衣柜的穿衣镜里那张脸生得十分好看,哪怕是放到当今娱乐圈,温言琛不着粉黛的长相也算得上上乘。 可这副躯壳下,却装着一个被时光碾得面目全非的灵魂。 他也渴望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也渴望过有人真的疼爱他。 生来残缺的小孩,不是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喜爱,可为什么一身病骨是他,死时无人牵挂的,也是他…… 温言琛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唇角上扬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的血库呢?岑烨遇上了吗?” “按时间线来说,今晚岑烨跟他见面。” 温言琛点了点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岑烨醉酒和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发生关系,原本岑烨打算给笔钱把人给打发了,两个人却在躲避八卦记者时,发生了车祸。 岑烨借此得知小明星跟温言琛一样都是熊猫血,就花钱把人留在身边,他给小明星向上爬的资源,小明星做他的床伴,给他的白月光当活体血库。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在他和岑烨商量结婚的时候。 岑烨突然在网上高调宣布他和一线男明星恋爱。 那个长相秀气的男人,还特意来病房探望过他。 很熟悉的一张脸,在他查探有关于亲生父母的事情时,他曾见过,就是这个人笑容灿烂地站在他的亲生母亲身边。 “温总,岑烨说他不会喜欢你这样恶毒的人。” 那时他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无悲无喜。 “你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的报应吧,温总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温言琛冷笑了一声:“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岑家的公司大地震。” 男人瞪大了眼睛:“岑烨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温言琛答非所问道:“你猜到时候岑总会不会赔着笑,把他儿子送到我面前,给我当狗。” “温言琛你这种人活该没人爱你,岑烨恨你,妈妈恨你!没有人会在乎你!” 最后那句‘没有人会在乎你’变得越来越大声。 许久,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耳边道:“言琛你死了对所有人来说都好。” 温言琛猛地睁开眼,遮光窗帘下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光亮。 后背被冷汗浸湿,他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宿主,你没事吧?” “想着想着前世发生的事,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圆球,唇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中透露出些许的疲惫。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哥,你醒了吗?” 温言琛起身将门打开,正撞见方亦歌弯着身子,侧耳贴着门的样子。 对方因为他突然开门吓了一大跳。 待稍作缓和后,方亦歌才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哥,早餐好了,快过来尝尝。” 温言琛点了点头,跟着方亦歌来到餐桌时,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迟疑道:“灌汤包?你叫的外卖。” 方亦歌将蒸笼往温言琛面前一推:“我自己做的。” 第76章 方亦歌吃不惯国外的饭菜,出国没多久,就在校外租了房子。 平常没事,就喜欢研究一些新菜色,久而久之论学业不是拔尖的,论做菜的手艺,却吸引了不少同学来蹭吃蹭喝。 方亦歌在饭桌上跟温言琛说着这些年在国外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事之前在电话也说过,但三年来两人打过那么多电话,连方亦歌自己都不记得那些事还没有跟温言琛说过。 温言琛杵着下巴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我说的这些会不会太无聊了?” 温言琛浅笑着摇了摇头:“你边说边演的样子,比在你关在电话那头说更有意思。” 方亦歌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手背,想到刚才说自己在国外的生活时,按捺不住兴奋的模样,食指直接尴尬地蹭了蹭鼻翼,抬眼望向温言琛笑弯了眉眼。 “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跟你说这些。” “我很高兴你愿意把这些告诉我。”温言琛单手托腮,眼神温柔,好似关于温言琛的事情他都很在意。 方亦歌在温言琛的目光下微愣了几秒,想起昨夜借着酒劲的表白,双颊不由发烫。 他双唇嗫嚅道:“昨晚……” “今天还去添家具吗?” 方亦歌赶忙点了点头,像是要掩饰什么将剩下的两个灌汤包塞到嘴里,里面的肉汤还烫着,他瞪大眼睛,差点将灌汤包喷出来,但又不愿意在温言琛面前丢脸,咬着牙把那两个灌汤包咽了进去。 “我去那件外衣就走。”开口说话时,方亦歌的嗓音都烫哑了,眼眶里还隐隐有泪水在打转。 等背过身,他再伸出舌头,用手扇了两下,在温言琛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进屋的背影,眼中柔情褪尽,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听起来又无聊,又浪费时间。 隔着电话,他还能开着功放,一边忙工作,一边听方亦歌说国外的事情,偶尔抓住几个关键词,语调温柔地劝慰两句,又或者柔情应着,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实际上全然没有留意过方亦歌在说什么,直到今日在饭桌上避不过,才知道方亦歌在国外这段时间,远比他想象中要过得精彩。 “宿主。” “原来温老头子也能这么护着一个人。” 404读取到有关于温言琛的往事,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一只手,好好摸摸宿主。 温言琛冷笑了一声:“他把我当作温震海的磨刀石,怕没想过这把破刀,会被我磨断吧。” 上一辈子大学时,一直在跟温震海争。 就连他的身世都是温老爷子查清楚后,故意抖到他面前的,温老爷子把温言琛的亲生母亲推了出来,让温震海和温言琛不得不为了温家的继承权去斗。 两父子很像,温震海会暗示温言琛,如果没有方亦歌,他更在乎的是温言琛这个优秀的儿子。 同样的,温老爷子在手握真相时,也会暗示温震海,如果温言琛身上没有流着绑匪的血,他会将温言琛当作继承人培养。 “哥。”方亦歌敲了敲桌面,温言琛才从上辈子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里回过神来。 他看着方亦歌弯起唇角,脸上又一次戴上了温柔的假面。 “外面变天了,你把这件穿上。” 温言琛点头,接过方亦歌递来的外衣穿上后,两个人一起去到了停车场。 方亦歌四年没回国,对国内不太熟悉。 温言琛在导航上打了一个家具城的地址,便驱车前往了目的地。 路上方亦歌问起温言琛这些年在国内的近况,温言琛脸上带着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两人聊着聊着,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温言琛还在停车。 方亦歌就站在空地上等着。 车内人慢吞吞地关掉车窗、熄火、解开安全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耳边的圆球突然惊呼道:“岑烨带着他的移动血库来逛家具市场都能被方亦歌撞上!” 温言琛拉下遮阳板,神情中并不意外。 404看着温言琛沉默了几秒后,立马道:“这是宿主你故意安排好的?” “夏乐佑上辈子加我,我在他朋友圈看到的,按照片里看,时间差不多就在十点十一点左右。” 温言琛打开车门:“我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那么凑巧就撞见。” 温言琛说完,望向系统的方向微微一笑,才下车关上了车门。 不远处的三人还僵持着。 方亦歌目光不善地审视着夏乐佑,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眼前的人很讨厌。 “亦歌。” 方亦歌听见温言琛的声音匆匆回过神来,笑着对温言琛打招呼道:“哥,快过来,刚好岑少带着他男朋友来逛家具呢,大家那么熟了,要不一起?” 听见方亦歌这样说,岑烨立马急了,像是沾上瘟疫般立刻离夏乐佑一杖远:“方亦歌你胡说什么,谁说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可我刚才看你俩挺亲昵的。” 岑烨赶忙回头去看温言琛:“言琛你别听方亦歌乱说,我和这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贴上来的。” 温言琛淡淡瞥了一眼夏乐佑,低声道:“你的事跟我无关。” 说着他拉过方亦歌的手腕向家具城内走去。 方亦歌紧跟在温言琛身后,还回过头朝着岑烨的方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这两个人不是傻子,还在高中时,就是表面朋友,内底里互相看不顺眼的情敌关系。 方亦歌出国后,有时还会在电话里打听温言琛和岑烨的近况,就怕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岑烨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些事,温言琛都是知道的。 来家具城偶遇,就是为了给夏乐佑难堪。 这个十八线的小艺人上辈子也没有多红,几乎接不到什么工作,就算接到戏,也就是男主侍卫,或者反派手下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没有红的命,又赚不了多少钱。 上辈子为了给尿毒症的父亲治病不得已做了岑烨的情人,也成了温言琛的移动血库。 看着挺苦命的虐文标配男主。 注定是要被温言琛这样一个有着漂亮皮囊的恶毒反派折磨。 所以一路上,夏乐佑都是被冷待的存在。 岑烨围绕着温言琛转,哪怕温言琛给冷脸更多,也没有消磨掉岑烨的热情。 在家具城里转了一会,四人找了附近一家餐厅吃饭。 夏乐佑前脚去卫生间没多久,温言琛后脚就跟了过去。 两人同时站在镜子前时,温言琛淡淡瞥了一眼夏乐佑:“很少见到你这么脸皮厚的竞争对手。” 夏乐佑洗手的动作一僵,迟疑地看向温言琛。 温言琛抽了一张纸,擦拭着指节上的水渍:“我什么都不做,只要钩钩手指,岑烨就会像狗一样地奔过来,你这样的拿什么跟我斗?” “你是故意吊着岑烨的!” 温言琛笑着不说话。 夏乐佑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一把抓住温言琛的衣领:“你凭什么这样践踏别人的感情。” 温言琛一改刚才的嘴脸,故作慌张道:“夏先生你冷静一点。” 说着温言琛故作慌张地推开了夏乐佑的手,身体撞向后面的水池,瓷砖上的破口将温言琛的手臂撕开一道血口子。 门外,方亦歌匆匆跑了进来,赶忙把温言琛从地上扶了起来。 凝血障碍让他手臂上的伤很难将血止住,方亦歌按着他的伤口,赶忙扶着温言琛往外面走。 岑烨见状赶忙迎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方亦歌瞪着他咬牙切齿道:“问问你带来的人,对我哥做了什么。” “言琛……” 温言琛回避开岑烨的视线,柔声道:“你们的事,我不想牵扯进去,跟夏先生好好解释一下,他可能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岑烨僵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夏乐佑,眼神里仿若淬了毒。 “姓温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亲口说了,他根本就是玩弄你……”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响亮的一击耳光声,听得温言琛身心愉悦。 他瞥眼看向夏乐佑窝囊又憋屈的模样,只觉得无比畅快。 …… 医院里。 护士为温言琛包扎好伤口,因为到医院才止住的血,让温言琛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岑烨拉着夏乐佑的手道:“护士,他也是熊猫血,言琛用他输血就行了。” 护士淡淡瞥了一眼岑烨,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只要言琛没事,哪怕把他的血全部抽干都行!” 护士忍不住朝着岑烨翻个白眼。 温言琛轻声道:“亦歌,你带着他去缴费,顺道看看医院食堂还有菜吗?” 方亦歌点了点头,勾住岑烨的脖颈把人硬生生拖走。 待护士包扎好离开,病房里就只剩下温言琛和夏乐佑两个人。 夏乐佑低声道:“有意思吗?” “夏乐佑,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这一生都安乐无忧。” 夏乐佑双眼微眯,冷冷地看着温言琛,不再说话。 温言琛弯起唇角:“我知道你眼下缺钱,离不开岑烨的,所以接下来我会让他慢慢磋磨你。” “你有病吧!” “对啊。” 温言琛盯着夏乐佑的眼睛,坐在病床上望着夏乐佑笑,那看似温和的笑容,却让夏乐佑后背发毛。 第77章 最后,被陷害的夏乐佑不得不留在医院照顾温言琛。 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温言琛凝血障碍,送到医院的路上流了不少血,再用先心病做借口,留院观察几天也很正常。 “夏先生,我手不方便得麻烦你帮我倒杯热水。”温言琛坐在床上眉眼温柔。 夏乐佑紧咬着后槽牙,不得不忍着怒气,起身为温言琛倒水。 温言琛接过水杯,轻叹道:“可惜了,原本你还有个S级古装剧的男三能演,这次怕是没机会了。” 夏乐佑猛地看向温言琛:“你以为你这点小伤能在医院住多久。” 温言琛笑了笑:“你说得对,我这点小伤住不了多久。” 有些时候连系统也不得不承认温言琛是个疯起来连自己命都不顾的人。 他做的事跟故事里的反派很像,身体却比那些恶毒反派要差劲太多,一直以来的消耗让他像一个随时都会碎掉的玻璃娃娃。 所以当温言琛从医院楼梯滚下去时,就连紧跟其后的系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它对温言琛的评价也从一个满心算计不谈感情的反派。 变成了一个看不明白他到底所图是什么的疯子。 病房内。 夏乐佑心有不甘地看向岑烨:“你知道地窝为了这个男三的机会,花了多少心思吗?” “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在娱乐圈再无出头之日。” “岑烨!” “以为演个男三就能摆脱我?”岑烨压低声音贴近夏乐佑耳边道:“夏乐佑我保证你在这个圈子里,不会再有出头之日,除了依附我,不会再有其他出路。” 夏乐佑气得要跟岑烨动手,这小细狗还没能近身,就被岑烨一拳打翻在地,立在一旁的挂吊水的铁杆子被夏乐佑带倒在地,铁架砸上橡胶地板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刚从医生那里回来的方亦歌脸都黑了,抓着两人的衣服,将两只细狗丢出了病房。 岑烨被拖走时,一边叫骂着,还是方亦歌请岑烨吃了两记铁拳,才打得岑烨安静下来。 方亦歌瞥眼看向夏乐佑:“医生说我哥断了条腿。” 夏乐佑冷笑道:“想要我给他献血?” 方亦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夏乐佑一眼,就转身进了病房。 那时的夏乐佑还不知道方亦歌这句话什么意思,直到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在一条没有监控的小巷内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托温言琛的福,这一辈子的夏乐佑,比上一辈子更早脱离娱乐圈。 病房里,温言琛的麻药还没过,哪怕刚才病房内的吵闹都没能让他惊醒。 他的呼吸很轻,精致的脸上血色全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了生气的人偶。 方亦歌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他安静地注视着温言琛的脸,脑海里回想着在国外时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温言琛身上连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脖子上开了口子插管,很多时候不是在抢救,就是昏迷,偶有清醒时,说话尖酸刻薄,远没有他认识的哥哥温柔。 回国后发生的一切,让他不由担心,那些梦是上天给他的警示。 床上的人睫毛颤动。 方亦歌赶忙俯身凑上前去:“哥。” 温言琛双眼拉开一条缝,面前的人影从模糊渐渐清晰,他弯起唇角,立马就迎来了方亦歌一个很是用力的拥抱。 他轻笑了一声,抚摸着方亦歌后背:“睡一觉醒来,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人。”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气,头埋入温言琛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只觉得闯入鼻腔的消毒水味,越发地难以忍受。 过了很久,方亦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这时温言琛才发现自己打了石膏的脚:“我……我这是怎么了?” “小腿骨折,所以接下来我都会跟在你身边。” “骨折?”温言琛紧蹙着眉头,坐起身来想要去摸一摸小腿,还没触碰到,就被方亦歌伸手拦下了。 他抬眸故作疑惑地看向方亦歌:“出什么事了。” “你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吗?”温言琛紧抿着双唇,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最后又暗自摇了摇头。 “饿了吗?我去给你买东西。” 温言琛沉默了几秒后,浅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方亦歌匆匆离开的背影,温言琛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躺回了床上。 404飞到温言琛的面前怒声道:“宿主,你这样做太胡来了。” “我懒得跟夏乐佑牵扯,这样做效率更高。” “可是宿主的命,一样很重要。”404那双由像素组成的眼睛里还能看出愤怒的情绪,“一个小手术,你就做了八个小时,你上辈子在医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你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做这些事,多危险吗?” 温言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铁疙瘩。 发泄了一通怒意后,球球落在了温言琛包着石膏的腿旁边。 它读取过温言琛的记忆,也明白温言琛这样做的理由。 上一辈子,温言琛被温震海买凶撞进医院后。 那个生物上的母亲曾找来过医院,女人为他特意煲了汤,寒暄了几句后,红着眼坐在他的床边。 没有被人心疼的孩子,以为能触到一点点温暖,没想到对方的柔情只不过是为了跟温言琛要一笔钱,给他现在的男人做透析换肾。 “言琛你就帮帮妈妈,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为了这笔钱,现在被一个富二代包养,我真的不能看着我的孩子变成那样。” 温言琛那时正和温震海斗的水深火热,看着女人坐在他病床边一个劲地掉眼泪,还是签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给对方应急。 女人拿着支票,喃喃道:“就这点钱,换肾都不够。” “我能给你的只有这点,要就收下,不要就放下滚。” “你现在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不能帮帮我,帮帮你亲弟弟?” 那时的温言琛坐在病床上,心电图的起伏已经很难看了,他一把夺过女人手中的支票撕成两半,冷声道:“滚。” 当夏乐佑靠着出演S级古偶剧起了点小水花的时候,一败涂地的温震海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温言琛刚拿下公司正在洗牌之际,夏乐佑和他的亲生母亲和温家人联合抹黑他。 可惜最后是夏乐佑声名狼藉地滚出了娱乐圈。 那个时候,温言琛才知道原来夏乐佑身后的金主是岑烨。 时间回到现在。 温言琛看向系统微笑:“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早点将绊脚石给踢开,一点小小牺牲,就能让夏乐佑永无出头之日,很划算的买卖。” 病房外,方亦歌倚靠在墙边,他眼角余光瞥向病房。 大约站了六七分钟,没有再听见温言琛跟空气对话,方亦歌才掩上笑容敲了敲病房门。 温言琛偏头看向门口:“亦歌?” “问问你有没有想吃的,你麻药刚过,怕你没什么胃口。” 温言琛浅笑道:“你做的。” “好,晚上给你做宵夜。” 温言琛拉过方亦歌的手腕:“现在不行吗?” 方亦歌掐住温言琛的脸颊,无奈道:“不行,现在得陪着你,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可以请护工。” “不放心,不是回家拿东西,把你交给别人看着,你也不会断了一条腿。” 温言琛叹了口气:“行吧,那我现在想吃灌汤包。” 方亦歌点了点头,给朋友的小群发了个消息,不出半个小时就有人带着白粥和各种口味的灌汤包赶了过来。 从温言琛在安全通道摔断一条腿后,方亦歌对他的事情就格外小心,比外面高价请回来的护工都贴心。 更有意思的是,温言琛出院后,方亦歌还特意买了很多柚子叶给温言琛洗澡。 温言琛在方亦歌的搀扶下一蹦一跳地来到浴室,看着用洗澡水里泡着的柚子叶,偏头望向方亦歌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干什么?” 方亦歌双手扶在温言琛的肩膀上:“去去晦气,我希望以后哥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无病无灾。 温言琛身体一僵,抬头看着方亦歌轻轻应了声好。 对系统来说,自从温言琛设计自己滚下楼梯后,难得安稳了两个多月,每天都待在方亦歌的新家里养身,这些年瘦了一圈的人,这段时间里总算长了点肉。 如果不是去医院拆石膏时,温言琛的亲生母亲在医院门口给他下跪。 “言琛,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好,可那个是你亲弟弟,你帮帮他好不好?我求你。” 女人双手紧抓着温言琛的裤腿,满布着皱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不等温言琛开口,方亦歌先一步挡在了女人的跟前。 “阿姨,你认错人了,父母还等着我和我哥回家吃饭呢。” 说着方亦歌弯下腰拉开对方手的同时,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不想夏乐佑再断一条腿的话,别缠着他。” 女人怔愣地看着方亦歌,本还想再说什么,方亦歌冷下脸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搀着温言琛离开了。 “亦歌……” 方亦歌浅笑道:“别为了不值得人费心,以后有我在。” 第78章 自医院那次后,温言琛的亲生母亲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方亦歌在温言琛身边形影不离陪了一月有余,才因为温老子的一通电话不得不回了温家老宅。 哪怕温老爷子在电话里交代过这次家宴,方亦歌还是不顾老爷子意愿带着温言琛一道前往了老宅。 刚下车,等在门口的佣人看着温言琛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方亦歌沉声问:“这是干什么?” “少爷,今天是家宴。” “然后呢?” “温少爷是外人,还是不要出现得好。” 方亦歌冷下脸来,拉着温言琛的手臂就打算强闯,佣人眼看拦不住,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到温言琛身上。 对方心下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好在温言琛出声帮忙解了围,还怕方亦歌不理解,将人拉到一旁劝解了几句,才让方亦歌终于乖乖一个人进了老宅。 温言琛没有在别墅外逗留,等看着方亦歌进去,便驱车离开了老宅。 “宿主你就不好奇他们会说些什么吗?” 温言琛看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日期,浅笑道:“温老头今天会在饭桌上告诉他们自己癌症晚期的消息,最多还能再活两个月。” 上一辈子,这场家宴温老爷子同样没有让温言琛到场。 不过那时温言琛已经收买了对方身边的人,比温震海他们早半年就收到了风声。 在温震海还没有做好准备时,他已经掌握了公司大部分资源,就是有几个温家的老股东很难拿捏,有可能会影响到温言琛后续的控股权。 这样的局面,对温言琛来说胜算只有三成,好在温震海烂泥扶不上墙,在一笔材料费上吃了不少的油水,还闹出了人命,而这笔假账是温言琛的人帮忙做的,就连温老爷子这只老狐狸都没有看出端倪。 公司在连番打击下,股价一直下跌,温老头气得近了三次ICU,他单独去了一趟医院,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的老人,微笑着将一份股份转让合同放在老人的眼前。 “律师就在外面的,你要是同意的话,我能让温家起死回生。” 病床上的老人浑浊的双眼怒瞪着温言琛,身体气得止不住颤-抖:“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 “要追究的话,温震海应该会坐牢,这种情况下温家撑不了一年就会破产。”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您也不希望你这么多年努力,一招毁于一旦吧?” 老人气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气音,脸色憋得发紫,温言琛浅笑着为他按下急救铃,在医生进来的那刻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抢救过来的温老爷子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油尽灯枯的灰败,在得到温震海被带走的消息后,他不得不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下了那份股份转让协议。 但前提条件是,温震海必须安然无恙。 温言琛没有失言,一早准备好的人,在温老爷子断气的第二天就把温震海换了出来,对方承认了所有的罪责,一切无懈可击。 就连死者的家属也从一开始死咬着不放,到收了一笔钱开开心心地离开。 系统读取的画面一转。 半年后,温言琛在一家肯德基里见了死者的妻儿。 两个行李箱里装了五百万的现金。 “这是答应过给你们的,签证和出国手续都办好了,接下来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们。” 女人双眼通红,作势就要跪在温言琛面前,却被身旁的助理赶忙拉住。 “温总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我们也摆脱不了他。” “利益合作罢了。” 说完温言琛起身离开,女人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泣不成声。 那个人死因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都归咎于一场因豆腐渣工程而造成的意外事故。 系统越是去读取温言琛的过去,就越不明白温言琛要做什么。 他的宿主手段狠辣,但在前世的过往中都很珍惜自己的身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做出伤害自己身体,去污蔑他人的蠢事。 等404从温言琛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开到了市区。 刚停下车,方亦歌就打来了电话。 “哥,你吃晚饭了吗?” “刚到市区。” “那就好,晚上家宴结束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方亦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大约是知道了温老爷子命不久矣的消息。 温言琛故作关切道:“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不是爷爷说你什么了?” “哥,爷爷得癌症了,晚期,可能就在这几个月了。” “哦。”温言琛没想到方亦歌会那么早就把老爷子生病的消息告诉自己,以至于反应都是不加掩饰的平淡。 方亦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记得发个定位给我,我吃完饭就去接你。” “车都被我开走了,你用什么接我。” “我……” 温言琛轻笑:“吃完饭给我发消息,想喝两杯就喝,我会来接你回家的。” “好。” “去陪爷爷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终是应了一声好。 温言琛找了一家附近的网红餐厅吃饭,名声很大,味道却不是很好,没吃两口就胃口全无。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不停,温言琛看了屏幕上岑烨两个字,又放下了手机。 从做完手术后,温言琛就没见过岑烨,先是方亦歌在医院拦着不让岑烨靠近,之后岑烨打来电话他都没有接,岑烨还发过短信来又是道歉,又是恳求他接电话。 那卑微的态度,都让温言琛快忘了上一辈子,岑烨那副道德审判他的丑恶嘴脸。 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上莫少两个字,弯起了唇角。 “言琛你总算接我电话了。” 温言琛喝了口果汁柔声道:“出了点事,最近被看管得太严了。” 莫少不快道:“那姓岑的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要不要我去帮你处理他。” “别因为我的事情跟岑家闹得不愉快。” “看在言琛你的面上,我放那小子一马。”说完莫少又问:“今晚过来吗?今天的场子热闹。” 温言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了片刻后,应了声好。 八点半的场,莫少接着温言琛刚到,坐在卡座里的人就起哄让温言琛喝酒,温言琛没有恼,站在桌前自罚三杯后,才落座的。 等方亦歌打电话来的时候,温言琛的声音听着有些含糊。 听声音就像喝了不少酒。 方亦歌的车已经开进了市里,听筒那边的音乐声又吵又刺耳,听得让人心里止不住地烦躁。 哪怕这样,他与温言琛说话时,还是放软了声音:“哥,你在哪?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温言琛笑了起来,却没有说话,很快电话就断了。 再打过去久久没人接听。 方亦歌找人查了温言琛最后一笔交易记录,确定了温言琛最后的具体位置后,便让认识的兄弟帮忙找人。 终于是在温言琛和莫少他们常去的酒吧,找到了温言琛。 温言琛坐在那些男男女女中间,在起哄声下正在喝托盘里的一排啤酒。 托盘里的酒已经空了大半。 一地的空酒瓶看起来有些刺眼。 方亦歌走近人群中-央,一把将卡座里的温言琛拉了起来。 因为酒醉站不稳的身体,直接跌入方亦歌怀中。 “言琛你输的酒还没喝完,可不能跑。” 温言琛头埋在方亦歌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开口道:“酒还没有喝完呢。” 方亦歌回抱住温言琛的后背,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柔声开口道:“哥乖,我们不喝了。” 说完,方亦歌朝着身后的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人上前把要追着温言琛喂酒的莫少一行人拦了下来,搀着温言琛离开了酒吧。 把人扶上车后,方亦歌轻叹了一口气,俯身帮温言琛系上安全带。 温言琛醉眼蒙眬地看着方亦歌:“你不是在家宴上吗?” “散席了。” “真好。”温言琛笑了笑,疲惫地合上了眼睛,“我就没有家。” 方亦歌忽然感觉到冰刃穿入心脏,一时间就连手脚都被这股寒意给冻住了。 他拨动了一下温言琛额间的发丝:“我们现在就回家。” 温言琛双眼拉开一条缝,呆呆地看着方亦歌,在方亦歌要退出副驾驶座时,抓住了方亦歌的手腕:“你给我家吗?” 方亦歌怔愣了几秒,无法克制地低头吻上了温言琛的唇-瓣,两人鼻尖抵着鼻尖,他开口说话时嗓音低哑温柔:“我给你。”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双手搂住了方亦歌的脖颈,主动吻上了方亦歌的双唇。 拥挤的车厢内,这样的姿势倒不觉得难受,反而让人更加贪恋。 哪怕温言琛在酒醉中,身体慢慢脱了力。方亦歌依旧在回味着刚才温言琛那个主动的吻。 “方哥,你还没走啊?” 方亦歌赶忙直起身子,用手背心虚地擦了擦嘴:“正要开车呢。” “今天回去吃饭喝酒了吗?哥几个担心你酒驾。” “放心,沾酒就不自己开车过来了。”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后,才对方亦歌挥手道别。 方亦歌慌忙回到车上,心跳快得不行,他偏头看向温言琛的睡颜,手握着方向盘,咽了口吐沫,唇上依旧还残留着温言琛薄唇的余温。 他握着方向盘缓了五六分钟,才开着赶回了家。 到了家楼下的停车场后,他下车将副驾驶上的温言琛扶了下来。 温言琛似在移动中醒过神来,他抓着方亦歌的肩膀,含糊不清地开口道:“我去接你了吗?” 方亦歌扶着温言琛往前走:“还记得答应过要来接我。” 怪嗔的话刚说完,温言琛伸手抚上方亦歌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 说话声中渐渐染上了哭腔,一时间反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声声对不起听的人,心口像是有小针在扎。 还不等方亦歌开口回应,温言琛又一次吻住了方亦歌的唇-瓣。 他双手勾着方亦歌的脖颈,像是一只能吸人精气的妖怪。 “亦歌对不起,我不敢喜欢你。”温言琛唇-瓣压-在方亦歌的下-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将爱意脱口而出。 方亦歌呆愣了片刻,捏着温言琛的下巴,迫使着那双含-着水雾的双眼,看向自己:“你说什么。”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手指拂过方亦歌鬓角的发丝,凑过头去,温热的唇-瓣啄着方亦歌的耳畔的同时,压低声音道:“我喜欢你。” 弦崩断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他们拥吻着上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唯有对方的呼吸声回荡在耳畔。 倒在床上的那一刻。 方亦歌清醒了一瞬,挡住温言琛的肩膀:“哥,你是真的想跟我……” 话还没有说完,接下来的声音被温言琛的吻给堵了回去。 温言琛的技巧很娴熟,原本以为会在上位的方亦歌,却在温言琛的亲吻下软下了身子,他已经不能再思考什么,只能去配合去回应。 然后溺死这场突如其来的欢僾中。 他们开了酒柜里的红酒,从房间到客厅,处处布满了荒唐后留下的痕迹。 到最后,方亦歌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醉了,睡死在了卧室的床上。 浴室里传来水声。 谁能想到醉着让这一切开始的人,现在却无比清晰地站在浴室里冲洗着身上的痕迹。 他擦着头发走到客厅,喝着醒酒茶,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手机上是岑烨的发来的短信- 你又去酒吧了?- 言琛你就不能少折腾自己吗?- 我马上过来,你在那边等我,听见了吗? ……- 温言琛你和方亦歌在酒吧外面接吻,是不是真的?- 你回答我,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些人-渣,你接近莫少也就算了,跟方亦歌也能,你怎么就那么贱。 那边发了好几条狗急跳墙的谩骂后,态度又立马变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言琛你别生气,我就是气急了。 又是连续好几条道歉短信,看得温言琛忍不住想笑。 他端起醒酒茶喝了一口,将手机丢到一边。 旁边连躲都找不到地方的系统,现在一脸哀怨地看着温言琛。 第一次看见这种画面,怎么是他一个小小的系统能够承受的。 所以…… “宿主,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我和方亦歌睡了。” 系统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冲击了一下大脑:“宿主那你喝醉这件事……” “之前吃了醒酒药,再说了那点酒也醉不了人。”温言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从药盒里摸出一颗药吃下。 他也不喜欢喝酒,不说酒水的味道,就是心脏也会因为一场宿醉而不适。 但他需要这样做,人总要为了自己想达到的目的,付出一点代价:“对方亦歌这种人来说,床上的关系会更稳妥。” “那你之前说的喜欢他……” “骗人的话而已。” 温言琛放下醒酒汤,回到卧室里环顾了一圈眼前的狼藉。 方亦歌还没有醒,身上全是青红色的痕迹,因为温言琛想要喝酒助兴,方亦歌从他手中抢酒,床上地上都是酒渍,方亦歌也因为酒水脸颊绯-红。 自以为是能为一只柔弱小猫保驾护航的狼狗,最终被装成猫的大老虎吃得渣都不剩。 温言琛在方亦歌身边躺下。 昨晚用冷水冲了澡,这第一次的人都没病,温言琛却病倒了,早上就已经烧到了三十八度。 让方亦歌都不能确定昨晚是不是他兽性大发对温言琛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走起路来觉得屁-股痛的人又是他。 家庭医生给温言琛挂了水,脖子上、胸口那些大片的痕迹,让家庭医生忍不住深深看了方亦歌一眼,更是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他身体没事吧?” 医生看了方亦歌许久,才抿了抿双唇开口道:“他有先心病,不管怎么样,还是该把握尺度。” 说完医生拍了拍方亦歌的肩膀:“我去客厅,等针水打完了,你叫我。” “换针水把针我都会。”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是那句话,年轻是会躁动些,但还是要多考虑对方的身体。” 方亦歌被医生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好像他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等送医生离开没多久,温言琛就醒了过来。 高烧让那张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他坐卧在床上,双眼微阖着,看上去没什么生气。 方亦歌来到温言琛的床边坐下,言语关切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打完退烧针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亦歌……”温言琛的声音沙哑,双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方亦歌。 方亦歌握住温言琛的手背,赶忙道:“我在。” “昨天的事情忘了吧……”温言琛抬起头,唇角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这样会让你难受,对不起,但都忘了吧。” 方亦歌浑身一阵,就连抓着温言琛的手都不住地发颤:“你说喜欢我的。” “昨天说的都是醉话,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你对我都好。” 第79章 大概是这句话对方亦歌的刺激太大,方亦歌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身体就无法控制地,先一步吻上了温言琛的唇。 像是要把那些无情的话,一字一句全部堵回去。 温言琛用力将方亦歌推开,针从皮肉中划出,鲜血很快就染上了床单。 方亦歌吓得赶忙按住了温言琛的伤口,紧咬着双唇说不出话来的。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方亦歌死死按着针口,眼神认真地看着温言琛,下唇都快要被他咬出血来,活像个被人辜负了感情的小可怜。 温言琛先开口打破僵局道:“亦歌,我都是为了……” “温言琛承认喜欢我,对你来说有那么困难吗?” 温言琛像是被戳破心事般,匆匆回避开方亦歌炙热的眼神。 每一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连立在旁边的系统都瞪大了眼睛。 “温言琛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希望昨晚的事情彼此都忘掉。” 温言琛双唇紧绷成一条线,想把手抽回,却抵抗不过方亦歌手上的力道,最后他像是泄了气一般,看着方亦歌无可奈何地开口道: “亦歌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想要家,我给你。” 温言琛自嘲地笑了笑:“像我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人,能给你什么,爷爷要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会一无所有的。” 方亦歌本想说只要温言琛肯点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温言琛就够了。 可想到这具身体,接下来要投入大量资金温养着,这样的话就像是在画一块不切实际的大饼。 他抓着温言琛的手:“这些事情我会去操心,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温言琛没有说话,偏头看向一边,眼中情绪复杂。 “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愿意跟我说喜欢我的那天。”方亦歌低头看了一眼温言琛的手背,血已经没再往外冒了,只是白皙的皮肤下青了一大片。 他摸了摸针口边缘:“对不起。” 温言琛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又不疼。” “先睡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温言琛点了点头,在方亦歌的搀扶下又躺回了枕头上。 系统看着房门关上,飞到温言琛的枕边:“宿主,这些年来温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很满意,他死前所有的股份多半是方亦歌的。” “那太轻松了。” 温言琛闭上眼睛。 他要的是温家父子斗得你死我活。 “上辈子温震海死过一次,这辈子就不用死了吗?”温言琛冷嗤一声,“最看不得父慈子孝的戏。” 他想起温震海站在天台上给他打电话时说的话- 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不感恩戴德,有什么脸好恨我的。 如果活下来,就为了在这样一个世界求生,最后又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那一开始就死在襁褓里,也好过一步步熬到现在。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淤青,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心情告诉系统,只是浅笑道:“温震海那种人,一直留着终究是祸害,他不在乎自己的结发妻子,也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有给他一点能翻身的机会,他都会不择手段让自己得到更多。” 而自那天后,方亦歌一方面在想方设法让温言琛正视自己的内心,另一方面在公司里跟温震海明争暗斗。 温震海也很急,他之前对方亦歌和孙秋萍做的事情本就不光彩,说起来方亦歌的悲惨童年,温震海难辞其咎。 这几年的相处,温震海原想着到底是亲生父子,有这层血缘关系做羁绊,方亦歌可能早忘了当年那些不堪的往事,可在知道温老爷子癌症晚期后,方亦歌的行事作风却突然激进了起来。 温震海本就有别的心思,也不愿以后想要钱,都得跟这个毛头小子伸手,眼看方亦歌回到公司,试图把他埋在公司里的暗线给挖出,一时也急了起来。 两人去医院探望温老爷子病情的时候。 温震海趁着的方亦歌不在,忍不住跟温老爷子抱怨:“爸,你这个乖孙是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等你死了以后,我这个当爹的,总不能屈居在儿子之下吧?” 温老爷子没有说话,浑浊的眼睛怒瞪着温震海。 温震海扬起手来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知道,当年是我混蛋,可外头那个不也是你的孙子,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未来一点出路都没有。” “你这些年做的事,就没有一件让我省心。” 温震海又给了自己一嘴巴:“我混蛋,我不是人,可那小子的心向着孙家,向着养子,这些年一直在记恨着我,爸你要把公司的权力都给到他手里,说不定你一死,这家公司就改姓了。” 看着老爷子沉下脸来,温震海又乘胜追击道:“他满十八岁户口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姓都没改过来,爸,你真的觉得亦歌他跟我们是一条心吗?” 这些话方亦歌都在外面听着。 温老爷子在病床上也有些动摇,温震海还拿出了私生子这些年在学校里的成绩给老爷子看,一直在夸这个孙子有多优秀,好好培养未必会比方亦歌差。 这些话温震海也不是第一次对老爷子说,正因为这样老爷子每个月都会给外面的女人一笔可观的生活费。 到底是温家的骨血,哪怕那个孩子的出生并不光彩,但知道值得培养,老爷子不免会把眼神放在私生子身上些。 “这些年亦歌的能力有目共睹的,他肯定能做得更好,可没几个月了,你说的事情,也确实要考虑,这样吧,你手头上那个项目做出成绩给我看,我会让你在公司里有一半话事权,以后你们父子俩会怎么样,我一个埋在土里的人也管不了这么多。” 方亦歌站在门外听着,对温家凉薄的亲情并不意外,早在那个春节,他就从温言琛的点拨下知道,要想在温家立足,他得付出多少努力。 所以,基础知识落了一大截的他,高中三年奋起猛追,就连黑咖啡的味道都喝习惯了,才一步步进入火箭班,又在联考上拿出不错的成绩。 当初看着温家为他高兴,温老爷子帮他安排接下来要走的路,他差点就被这份亲情迷惑了。 从医院回到家。 看着在厨房里看菜谱的温言琛,方亦歌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温言琛。 温言琛微微侧头道:“怎么了?” 方亦歌头埋在温言琛的肩膀上:“别动,让我抱抱你。” 温言琛轻笑道:“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方亦歌没有说完,头在温言琛的肩膀上蹭了两下,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狗。 “温言琛,言琛,言琛……” 他这一次没有叫温言琛哥,而是暧昧地喊着言琛,灼热的手掌抓着温言琛的腕口,鼻间是温言琛身上淡淡的白茶香。 那气味闻起来很舒服,能让他整个人慢慢镇定下来,他抬起头,改为下巴搭在温言琛的肩膀上。 温言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样站在不难受吗?” “我也没有家。” “怎么了?” “你做我的家好不好。”方亦歌说这句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听起来声音闷闷的,像是强忍着难过。 温言琛之前从系统那边看过方亦歌的情况。 对温家父子俩的决定并不意外。 这就是温家,孙秋萍性情温柔,但更考虑孙家的利益,自己的利益,他是个慈母,但比起为了孩子,她更是为了自己而活。 上辈子温震海和温言琛那打得你死我活,孙秋萍出国散心算是远离了是非之地。 人会避祸有什么错。 这个家里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考量又有什么错? 错的是他们,居然想在这个地方寻求家庭的温暖。大概没有人疼惜过的孩子,总会忍不住去抓住眼前的光。 温言琛是,方亦歌也是。 只可惜是光,还是闪着寒光的利刃,只要握在手里看清楚的那一刻,才知道痛不痛。 温言琛这杯淬毒的糖水,温柔地捧到方亦歌跟前:“温家已经承认你的身份了,别让自己那么累,你就算想做个富贵闲人,往后也会开心快乐地度过一生。” “你不相信我能赢。” “温震海做的事……”温言琛紧抿着下唇,看向方亦歌浅笑道:“已经放好洗澡水了,你脸色不好看,去泡个热水澡会好些。” 方亦歌柔声道:“温言琛,我喜欢你。” 温言琛叹了口气,轻轻推搡了方亦歌一把:“去洗澡,我看看菜谱,今天给你熬汤。” 方亦歌拉过他的手,温热的唇瓣落在他的指节上:“坐在沙发上等我出来,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他还想再说什么,方亦歌已经拉着他往客厅的方向走,直接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把零食篓子拿到了他跟前道:“我一会儿就好,坐着等我,饿了就先吃点小饼干。” “好,我不动,等着你出来。” 方亦歌低头吻了一下温言琛的脸颊,便眯笑着眼钻入浴室了。 两个人此刻真的像一对同居中蜜恋的情侣。 方亦歌每天都乐此不疲地阐述着爱意,从一开始温言琛的劝说,到后来没有回应地扯开话题。 那些接触从一开始的反感,再到任由方亦歌慢慢贴近。 从方亦歌的角度看他在一点一点走进温言琛心里,慢慢拨开温言琛的内心。 实际上是一步一步爬上了蜘蛛织好的巨网。 温言琛坐在沙发上打了个电话:“温震海的事情就麻烦你多操点心了,等方亦歌拿到主权,往后你的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 那边连连说好。 温言琛将手机放在一边:“还以为躺着就可以坐收其成,他的手段还是太嫩了点,不够狠。” “确实,很多做法都给温震海留了余地,好像还考虑父子情分,不打算把温震海逼上绝路。” 因为这样,温言琛不得不出点力,还好这几年在公司里埋下的暗线还能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前世的效果。 “你说温震海会像是对我一样,买凶杀人吗?” “温震海是想给方亦歌一点教训,暂时还没有动杀心,按照上辈子读取了宿主的记忆,宿主把人逼得太急了。” 说到这里系统幻化出一只手摸了摸温言琛的脑袋:“但他那个时候想要拖死你,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你该恨他们的。”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改造黑月光系统。” “是啊。” 温言琛笑了笑:“你们这个系统挺有意思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如你所愿的那样。” “宿主只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好。” 想要的样子? 温言琛无力地阖上了双眼,他也不知道他想变成什么样。 事情依旧按照温言琛的推动在发展。 在温老爷子死前半个月,温言琛松口跟方亦歌在一起了,两个人又发生了一次关系。 这一次方亦歌才知道,他居然是在下面那个。 他都不敢相信这些事情那么熟练的人,居然会是他那个病弱的哥哥。 他把温言琛抱入怀中。 温言琛双眼疲惫地拉开一条缝:“热。” 他不舍得松手,而是把温言琛越抱越紧:“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温言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你吧。” 方亦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头埋入温言琛的肩膀上:“温言琛说你喜欢我,我想听你说我喜欢你。” 真是个又吵又闹的小孩子。 温言琛翻过身来,温柔地吻上方亦歌的唇瓣:“睡了,不闹了。” 方亦歌闭上眼睛,将头埋在温言琛的胸口,热烘烘的,但这一次温言琛没有将方亦歌推开,就任由着这只大狗狗紧抱着他不肯撒手。 第80章 自从方亦歌在医院听见温家父子的对话,就开始筹谋着该怎么拿到温老爷子手上大部分的股份。 为此,这段时间方亦歌与生父剑拔弩张。 温言琛从中推了一把,方亦歌便在这股暗中的助力下,借着自身的地利人和,在温家站稳了脚跟。 得知温老爷子在意他一直跟方家姓,他在病床前提过要改姓的事,还说希望温老爷子快些好起来,改姓是大事,得有长辈在场。 笑得温老爷子合不拢嘴。 温震海上一世从建筑款项里捞油水的事,再度掀起风波,同样闹出了人命,可比起上辈子温言琛死咬着温震海不放,这一世多赔了受害家属一点钱。 温震海又揪了个心腹做替罪羊,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行之这一步,对体内同样流着温家人血的方亦歌来说,已经是最后的赢家无疑。 温言琛知道战况时,正坐在落地窗上修剪着花枝。 “他想要赢,比我一个外人要轻松。”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剪下一段嫩枝,“真让人嫉妒。” 404道:“温震海打算动手了。” “他不能死,”温言琛放下手中的剪刀,“接下来这出戏怎么能没有主角。” 当晚,方亦歌就在从B市开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接到方亦歌出事的电话是凌晨两点多钟。 温言琛从系统那里得知方亦歌除了轻微的擦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却还是在方亦歌的时候,演出了焦急担心的模样。 病床边,他握着方亦歌的手心,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神色焦急道:“伤到哪了?你助理说整个车都翻过来。” 尾音那几个字发颤,像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方亦歌赶忙拉过温言琛的手,将对方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额头的纱布上:“就是点擦伤,没事的,你吹吹就不疼了。” 温言琛抽回手道:“我去问医生。” 方亦歌看着温言琛匆匆离开的背影双唇无声地张合,最后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温言琛才又重新回到病房,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还好只是擦伤。” 方亦歌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温言琛,没忍住从床上爬起身来,将人搂在怀里。 两颗心贴得很近,他头埋在温言琛的颈边,贪恋着温言琛身上的温度。 “车侧翻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你,我真出事了,你会不会难过?” 温言琛轻抚着方亦歌的后背,语调温柔:“傻子,已经没事了。” 方亦歌无力地合上双眼,抱着温言琛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 …… 平淡而幸福的日子,被方亦歌和温言琛在车上接吻的照片打破。 看见照片的当天,医院就给温老爷子下发了病危通知书。 当方亦歌与温言琛赶到医院时,温震海上前就想要对温言琛动手,好在方亦歌拦得及时,那一巴掌才没落在温言琛的脸上。 “我把你这个小杂种买回来,不是让你勾-引我儿子的。” 方亦歌将温言琛护在身后,没忍住给了温震海一拳。 儿子敢打老子。 气得温震海捂着脸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反了你了!” 方亦歌抓住温震海朝着他脸抡来的拳头,借着这股冲过来的力度,将人一把推开。 年过半百的男人摔翻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引来路过的护士和病人家属在旁围观。 温震海摔蒙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看向方亦歌道:“我是你老子,为了个外头的小杂种你敢打我?” 方亦歌一脚踩在温震海的胸口:“找人弄死我的老子?” 这句话一出,温震海的脸上流露-出一瞬的错愕。 却又急忙提高音量,试图来掩饰眼底的慌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为了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已经疯了。” 旁边有好事的大妈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小伙子你这样会遭天打雷劈的。” 方亦歌一记眼刀回了过去:“劈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真可怜。” “可怜你接回去养啊!” 他说着踩在温震海胸口的脚还没有松开。 而温言琛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参与、不拉架,全程像是一个旁观者。 要不是孙秋萍赶忙过来拉架,这父子俩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孙秋萍道:“亦歌,爷爷刚脱离危险,你去看看他醒了吗?” 方亦歌点了点头,拉过温言琛的手腕,就要往温老爷子病房走。 刚走了两步,孙秋萍沉下声道:“他才刚看了你们的照片,你现在带着言琛去,是要把你爷爷气死吗?” 方亦歌紧蹙着眉头,心里明白老爷子的病情经不得刺-激,又担心温言琛性子软会被温震海夫妻欺负,僵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温言琛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背:“你去吧,我和爸妈相处了二十多年,他们也不会真拿我怎么样。” 方亦歌迟疑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温震海夫妇,双唇紧绷成一条线,握着温言琛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孙秋萍叹息道:“我从来看着言琛长大,还能让他受委屈?” 方亦歌还想再说什么,温言琛指腹按压-在他的双唇下,将他险些脱口而出的难听话压了回去。 他靠近方亦歌耳边柔声道:“去吧,看爷爷重要,股份转让刚办好,你就这样,会让他老人家寒心的。” “知道了。” 方亦歌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往病房去的路上,还一步三回头往回看,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温言琛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等方亦歌的身影消息,孙秋萍看着温言琛刚想说点什么,眼神扫过旁边的吃瓜群众,才敛上得体的微笑:“去楼下喝杯东西吧。” 温言琛点头,跟着温震海夫妇下了楼。 曾经的一家三口,如今站在电梯里气氛倒像是仇人。 孙秋萍找了附近一间看上去还算舒服的餐厅坐下,随意点了几个菜后,把菜单递回服务员手里。 “你们还小,不懂感情,一次犯了错,我们这些做大人都能谅解,但有些事情不能一错再错。” 温震海坐在一边,衬衫上还残留着脚印,原先在家中说一不二,拿起高尔夫球杆就打人的一家之主,如今反倒一副败家犬的模样。 温言琛端起茶水小啜了一口:“温家大权现在在方亦歌手里,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还有指手画脚的资本吧?” 一时间就连孙秋萍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却仍旧放软了语调:“言琛,我知道温家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很大,你在你亲生母亲出现后,对我们都不亲近了,但如果当年不是震海把你买回来,你哪有现在这样优渥的生活。” “别把你们觉得好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我是受害者,不欠你们温家什么。” 温震海冷笑道:“不就是想要钱吗?跟那个小畜生睡,他能给你很多吧?” “对啊,只要我想要,你儿子连温家都会送我。” 没有半点遮掩,温言琛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嘲弄,他坐在椅子上欣赏着眼前两人难堪的神色,放下手中的茶杯。 “说起来要多谢你们亲人离心,不然我怎么有机会横插一脚。”他弯起唇角,看温震海夫妻就像是再看两个不折不扣的小丑,“现在的方亦歌,我勾勾手指,他命都能给我。” 哪怕是孙秋萍这个平日里极有涵养的贵妇,一时都没办法再维持自己温柔大方的姿态,起身就给了温言琛一嘴巴。 很快那张白净的脸上便浮现出了青红色的巴掌印。 “就算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吃穿用度我哪里委屈过你!温言琛你对得起温家,对得起我吗?” 温言琛笑了起来:“今天方亦歌打你的事会上热搜,然后就会挖出你买凶杀人的事,他是没事,可司机还在ICU躺着呢,他的家属不会签谅解书。” 温震海听着温言琛这番话脑袋嗡的一声爆开,他目眦尽裂道:“照片是你故意送到我们面前的。” “不然呢?” 温震海拽着温言琛的衣领,狠狠给了温言琛脸上一拳:“小杂种,温家养你一场,你搞温家,搞方亦歌,你还真能付出,为了钱屁-股都能给别人。” 温言琛轻蔑道:“方亦歌的确挺耐艹的。” 看着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温言琛笑声抑制不住。 他上一世也想好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才费尽心思把方亦歌赶走,想要证明他才是更优秀,更值得温震海栽培的。 温震海确实看重他,给他下药,把他送到合作商那里,还好那间房间不高,他才能从三楼跳下去。 没人在意,那药吃下去,他可能会因为心跳过速死亡。 所以他是什么,是温震海拿来讨好别人陪酒的工具,他做得再优秀,温震海只会把财产留给他在外头的私生子,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孙秋萍的漠视,让他连个逃脱口都找不到。 他一直不明白,养条狗都能感情,为什么能对会哭会笑的孩子这样…… 温震海又扬起拳头给了温言琛一拳,温言琛眼前已经花了,四周全是五彩斑斓的色块。 突然面前的桌子被掀翻,他杵着椅子,强撑着自己站稳时,模糊的视线里,是方亦歌像条疯狗一样将温震海压-在地上打的画面。 80-90 第81章 没多久温言琛就昏死了过去。 等再度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里醒来时,已经是温老爷子火化后的第二天。 外面铺天盖地都是温震海买凶杀亲生儿子的消息,网上吃瓜群众一阵哗然,从一个医院里儿子打老子的视频,从而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大瓜。 还有知情人士出面爆料,亲生父亲雇人绑架襁褓中的孩子,为了掩人耳目,将现在的温公子买回了家。 加上之前温言琛的亲生母亲来闹过几次,很快就有好事的网友把那女人的信息给扒了出来,夏乐佑糊了那么多年,名字唯一一次爆火,是牵扯进了自己亲生母亲贩卖婴童的事件中。 他躺在病床上,一直都在关注网上的消息。 从批捕到警方发通告,每一步都在按照他计划进行。 “温先生,我今天下午家里有点事,能不能跟你告个假……” 他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微笑道:“您去吧,我没什么大碍,能照顾好自己的。” “那方先生那边……” “放心,不会扣你今天的工钱。” 护工阿姨对着温言琛连连鞠躬:“谢谢温先生,谢谢,我明天一早就赶回来,一定不会耽误给你备早餐。” “不急,注意安全就好。” “温先生你真是好人。” 温言琛微愣了片刻,轻嗤了一声。 好人吗? 一个睚眦必报,要把所有恨的人推入地狱的好人吗? 他心里无声地问着,却闭上眼,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平常觉得护工阿姨吵得要命,今天难得一人在病房内独处,周围却安静到让人不舒服。 他取下心脏上的监控仪器,抓起床边的大衣往病房外走,大概是监护仪器断开让护士站那边收到了信号,值班的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 “温先生……” 温言琛浅笑道:“想去楼下走走。” “有人陪吗?” “有,他在楼口那边等我。” 护士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电梯口,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头。 温言琛朝着电梯方向走去,还随意找了一个病人家属搭话,对方先是愣了一下,不多时便与温言琛攀谈了起来。 护士看着温言琛确实跟一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电梯,才放下心来去忙别的事情。 ……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温言琛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双眼微眯着,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白猫,慵懒矜贵。 身边突然有了动静,他微微偏头,正好对上了方亦歌的目光。 方亦歌将毯子披在温言琛的身上:“吴阿姨呢?” “我给她放假了。” 方亦歌叹了口气:“你现在心衰二级,身边最好有人陪着,最近我在忙温家的事情抽不开身。” “恩,记得了。” “身体好些了吗?” 温言琛浅笑道:“我感觉还挺好。” 方亦歌摸了摸温言琛还能看见青红掌印的脸颊:“都大半个月了,脸上的伤怎么还没消下去。” “因为凝血障碍吧。” 方亦歌凑头亲了一口温言琛唇边还未褪去的肿胀,指腹在伤处周围打转。 温言琛转过头,捏住方亦歌的脸颊:“占我便宜。” “亲亲就不疼了。” “方总有点幼稚了。” 方亦歌笑了笑,双手将温言琛圈在怀里,看着温言琛双眼亮晶晶的,连眼底的青黑都没能在方亦歌的脸上显出憔悴。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头倚在方亦歌的肩膀上,合上了双眼。 周围除了风声外,就是温言琛的呼吸声。 方亦歌望着那张脸,指腹轻轻抚摸过温言琛的脸颊,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眸里渐渐被悲伤占满。 风过掠起温言琛的发丝,他偏头吻上温言琛的眉心,像是在触碰割舍不掉的至宝。 “哥,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温言琛抬眼:“什么。” 方亦歌双唇无声地张合,最后笑着揉了揉温言琛的头发:“太阳晒太久不好,回去了好不好。” 温言琛点了点头。 方亦歌突然把他从座椅上抱了起来,他抓着方亦歌的肩膀:“这是医院。” 方亦歌像是没听见一般,笑眯眯地转开话题道:“听护士说你跟熟人下的楼,是谁?我认识吗?” “在电梯口搭讪的普通路人。” 方亦歌怔愣了几秒,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岑烨就行,我还担心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把我哥给拐跑了。” “放我下来。” “就抱一下……” 温言琛沉声道:“我不喜欢。”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的时间,方亦歌先退步了,把温言琛放下来后,安静地跟在温言琛的身后。 殊不知这些的亲密的互动,和那张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合照,早就像千万根小刺扎在岑烨的每一处。 当第二天方亦歌一走,岑烨便出现在了温言琛的病房内。 “言琛听说你跟方亦歌在一起了。”岑烨说着将送来的补品放进了床边的储物柜内。 温言琛冷下脸来:“跟你有关系吗?” “因为我隐瞒了你的身世,你恨了我那么多年,方亦歌一样知道事情的真相,却没有告诉你,你不恨他吗?” 一旁的系统都以为温言琛会对岑烨的话嗤之以鼻,没想到那张脸上会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岑烨在温言琛的病床边坐下,他拿过果篮里的苹果,低头削皮:“言琛你以为方亦歌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吗?他只是在愧疚,毕竟他知情却一直蒙骗你。” “滚。” 岑烨站起身来,将削了一半皮的苹果砸回果篮里:“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就该热脸贴着你?!” “我说滚。” “你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温言琛你这样我都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还想怎么样?” 温言琛拿起果篮里的水果往岑烨身上丢。 得最后是因为情绪太激动,才有赶来的护士把岑烨从病房里赶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温言琛一个人时。 对方捂着心脏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早已没了痛苦不甘的神色。 系统担心地问道:“宿主,你还好吗?” “刚情绪过激了。” “还要继续吗?” 温言琛缓缓坐起身道:“这一步都下好了,我怎么可能让它变成一步废棋。” “我怕宿主你的身体撑不住。” “死不了,我还要做最后的赢家。” …… 温言琛失踪的消息是吴阿姨告诉方亦歌的,医院的监控只显示他离开了住院部,其他监控没有捕捉到温言琛的去向。 方亦歌也报过警,温言琛接了警方的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便挂断了电话。 他根本没有理由去调附近的监控找人。 最后才从护士那里得知今早岑烨来过,温言琛在病房里发了很大的脾气,险些急救。 得到这个消息后,方亦歌马不停蹄地赶去岑烨家,刚好撞见岑烨跟夏乐佑正在演虐恋情深的戏码。 方亦歌直接冲上前去就给了岑烨一拳。 岑烨被打蒙了几秒,回过头看清楚动手的是谁后,看着那双满是怒意的眼眸,捂着脸笑了起来:“言琛知道你也是骗子,跟你掰了?” 方亦歌突然感觉有什么撞向大脑,耳边嗡鸣一片,他将岑烨压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夏乐佑上前把方亦歌拉开,岑烨说不准能被方亦歌给打死。 “我哥现在失踪了!你满意了吗?!” 岑烨顿时如遭雷击,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抓着方亦歌的手:“言琛去哪了?” 方亦歌没有说话,紧咬着后槽牙又给了岑烨两拳,才将心中的怒火泄尽。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见岑烨要走,夏乐佑赶忙拦住了他的去路:“岑烨我妈现在随时都可能会坐牢,我求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岑烨一脚将夏乐佑踹开:“我会找关系让那个女人坐牢坐到死。” “岑烨!我跟了你那么久,还比不过温言琛吗?” “你也配跟言琛比。” 方亦歌看着两个人带着温言琛玩爱恨情仇就觉得恶心。 他本想再给岑烨两拳,又怕再打下去让这个煞笔爽到,咬了咬牙,只能打电话让朋友帮忙去找。 在凌晨两点多时,才确认了温言琛在哪。 郊区的偏僻酒吧里,岑烨和方亦歌赶到时,酒吧门口已经来了救护车,还没等他们进屋,喝得烂醉如泥的温言琛就被担架抬了出来。 方亦歌根本没有给岑烨上车的机会。 “他现在心衰二级,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可能喝成这样,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我要你的命。” 说完方亦歌就关上了车门。 岑烨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气得脸色都变了。 正在这时几个喝得烂醉的男人从酒吧里走出来,还嬉笑着说让温言琛再喝几杯。 岑烨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身后几人,一时间好像找到了怒意的发泄口。 抢救室内。 系统在温言琛身边道:“宿主,如你所愿,岑烨严重的脊柱损伤,以后都很难再站起来了。” 心脏起搏器将温言琛的□□弹起,404能听见耳边强烈的电流音,却还是待在抢救室里没有离开。 “你要好起来,好起来才能亲眼去看那些人的下场。” 第82章 温言琛醒来后,已经是事发的第三天。 不只是岑烨终身残疾,就连岑家的产业都被对手有针对性地打击,对方像是知道很多岑家内部的细节,近几年大的变化。 手段稳准狠,让岑父都来不及深究岑烨终身瘫痪的事情,就已经陷进了接二连三的麻烦里。 听到系统说起最近事态变化时,温言琛脸上的氧气面罩都没有摘下。 “岑家这次就算能翻身,也很难达到往日的辉煌。”温言琛说完,氧气面罩上覆满了白色水雾,却依旧能透过雾气看见他上扬的唇角。 抽屉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温言琛紧咬着下唇坐起身来,伸手拿过手机,看着联络人的名字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醒了?我还以为温少得在ICU里多住几天呢。” 温言琛轻笑道:“我亲自接你电话,让你很失望吗?” “怎么会,能听见你的声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听那边又道:“岑家那边的事,已经搞定了,但岑家到底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没办法一次弄死。” “那就慢慢弄,你们吞掉岑家不过是早晚的事。” “除了把岑烨打废了,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吗?” 温言琛合上眼眸,约莫是身体太过虚弱,还没说几句就感觉一股睡意席卷而来:“岑烨废了就足够了。” “你可真够狠的,我记得岑家那小子跟你一起长大的吧,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又要他终身残疾,又要重击岑家。” “我只是要他终身残疾。” “那你还提供那么多岑家的机密给我们?” 温言琛浅笑道:“岑家又不是傻子,他终身残疾后,那边认真一查,就会查到你们头上,我倒不觉得你们那么好心,会帮我隐瞒真相。” “你就不担心,我们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岑家吗?” “看过邮箱了吗?” “什么邮箱。” “先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后,突然发出爆鸣声:“温言琛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在我们身边也安插了人是不是?” “随你怎么猜吧,不手握着点把柄的,你以为我会跟你合作吗?”温言琛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倦意,他手下意识掩住嘴的位置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以后少联络,你们不危害到我,我也不会反咬你们一口,大家好聚好散吧。” 说完,温言琛不等着那边再回话,就挂掉电话后,将手机关机放在了桌上。 他微阖着双眼,因为频繁出进医院的缘故,那张精致的脸上能看出几分灰败。 系统飞到他身边,他刚要开口跟系统解释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用意,和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踩好每一块格子。 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铁疙瘩,比他先一步开口道:“宿主借用了上一辈子记忆,掌握了先机。” 温言琛莞尔:“你挺懂的。” “如果心脏手术成功,你应该会借用着这些,把他们一个个吞并掉。” “心脏手术没有成功。” 好在这一世借用着以前的记忆,狠狠地报复了岑烨。 要是上辈子能活着,像温言琛这样的蛇蝎又怎么可能看着岑烨过得好,践踏过他的人,凭什么善终。 温言琛偏头看向门外,低声道:“不进来吗?” 门外已经没有动静。 温言琛摘下氧气面罩道:“要我出来请你吗?” 话音刚落,方亦歌拎着报告从屋外走了进来:“医生说氧气面罩不能随便摘下的。” “刚才我打电话你都听见了吗?” 方亦歌走到柜子边为温言琛倒了一杯热水道:“以后别那样喝酒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关于你的身世我不该瞒着你,但你对我怎么样都好,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旁边的系统看着方亦歌,本想要告诉他的宿主,这个人很早就站在门外了,电流声吱吱啦啦响了一阵,却还是没有戳破方亦歌的事情。 人类真的很喜欢自欺欺人,好像只要不承认,美好就依旧存在。 身为旁观者,有着两世大致记忆的系统,知道方亦歌为什么不肯把眼前的假象戳破。 毕竟温言琛对方亦歌来说,是他那段黑暗难熬的人生里唯一亮起的一束光。 谁又肯承认,自己的生命里,连一个善意和温暖都找不到。 “温震海会去坐牢,买凶杀人、买卖人口数罪并罚,大概是无期徒刑。” 上辈子温震海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辈子就让他关在哪里,在失去的自由的环境下一日日耗下去。 “我没有帮他请律师,孙女士也没有,后续如果他想要争取减刑,我们会找关系驳回,让他尽量在里面关到死。” 温言琛疑惑地看向方亦歌:“为什么?” “这样你会高兴一些吗?” 那双眼直勾勾地对向他,竟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方亦歌迟迟没有等到温言琛的回答,握住温言琛的手腕,再度问道:“温言琛,你回答我,这样做你会高兴些吗?” “松手。” “为什么不演下去了,之前不是都演得很好吗?”方亦歌收拢了掌心,看着温言琛微微蹙眉,又心疼地放松了掌心的力度,再开口时,说话声中都带着哭腔:“之前不是演得很好吗……” 方亦歌哽咽着,一时连握着温言琛的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方亦歌,你已经没有价值,让我继续演下去了。” “我还有温家的股份,还有名下的私产,我……” 温言琛掰开方亦歌的手:“念在这些年你让我很舒心,我放过你了,滚吧。” 方亦歌僵在原地,盯盯地看着那张脸,那张脸上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神情。 平日里总盛满柔情的眼眸里,如今冰冷且决绝。 好像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玩具,玩够了,他便没有兴趣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怎么还依依不舍的,跟我玩感情游戏吗?”温言琛弯起唇角,“行吧,你把你手上的遗产都给我,我继续陪你演下去,你想要好情人,我就陪你演个好情人。” 温言琛明明在笑,唇角的弯起的幅度却让人后背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高级病房里开了空调,不然怎么会突然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方亦歌的大脑。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后,便是方亦歌砸门离开的声音。 温言琛缓缓戴上了氧气面罩,泄了力的身体蜷曲在病床上,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黄昏。 坐在一旁的吴阿姨,赶忙放下了正在织的毛线,凑到温言琛身边嘘寒问暖。 “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不管出什么事,身体是你自己。” 温言琛浅笑道:“下不为例。” “想吃什么。” “想吃……吴阿姨你给我个收款码吧,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你拍两张照片给我,遇到想吃的,我直接跟你说。” “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这点钱阿姨还是有点。” 温言琛轻笑:“阿姨就别给我们这种人家省钱了,要真是您出钱,我都感觉自己在剥削你。” 吴阿姨看着温言琛这样也心疼,她看护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方亦歌外,没什么在这个孩子身边陪护过。 温言琛为人和善,平时脸上总带着笑,这样的孩子别人很难不去喜欢。 她沉默了一会,看着温言琛点了点头:“行,阿姨就给你去看看。” 温言琛等着吴阿姨离开,取下身上的仪器去楼下柜台取了五万块后,才回到住院部办理出院。 主治医生劝了很多,温言琛一边回着吴阿姨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主治医生的话。没有医生能强留下病人看诊,病人一再决定要出院,对方最后还是无奈地应允了。 温言琛将封好的五万块拿出来时,吓得主治医生脸都白了。 “温先生请你自重。” 温言琛笑了:“这笔钱托医生帮我交给护工阿姨,我很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还是由您自己亲自交给她更好些。” “吴阿姨肯定不会允许我出院的,你有笔和纸吗?我可以留言,录像也行。” 主治医生看着温言琛沉默了半晌,还在想要不要拖一阵子,让其他人来劝一劝这个不大听话的病患。 温言琛好像看出了主治医生的想法,无奈道:“如果我丢下这笔钱就跑了,您会更头疼吧。” “温先生留个纸条吧。” “谢谢,麻烦你了。” 他很快就办理了出院,包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吴阿姨还在耐心地问他照片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翻出照片点了几样后,发了个两百的红包过去。 那边收了红包,急忙发语音过来:“傻孩子,哪要的了那么多钱。” “阿姨先装着,不是还有下次吗?”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看着那个好字后面跟着一大朵的莲花,正在换衣服的温言琛忍不住笑了。 他没什么行李,除了方亦歌在家里帮他拿了几套换的常服外,一切都是临时在周边买的。 “莫少,邮件里那些原件你想要吗?” “不捏在手里了。” “五百万,我把它们全寄给你。” 莫少嗤笑道:“温言琛你还真牛逼,敲诈我,怕不怕我找兄弟把你也给打残了。” “要不要随便你,我相信卖给你们的对头公司,我能赚得比现在多,但念在之前有过合作的情分上,我还是愿意吃亏点把它卖给你。” 那边沉默了许久,压低声音道:“怎么给你。” “我会给你个账户,你打进来,三天后那些东西都会发到莫宅。”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敢骗我,我让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温言琛没有跟他废话,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莫少的手机上:“账户已经发过去了,钱一到,我就会把东西发过去。” “温言琛你是真不怕……” 还不等那边威胁的话说完,温言琛就挂掉了电话,他将电话卡拔出来,换上另一张,再开机。 最后一站。 跟随系统的指引来到了岑烨的病房。 岑父现在因为岑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除了多请几个护工在医院里陪护着外,根本没有闲心去管这个已经没有用处的儿子。 温言琛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只有岑烨一个人在病房内。 “听说你这辈子都走不了路。” 岑烨微愣了一下,看见温言琛时情绪复杂,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怨恨。 他张了张嘴,酝酿了很久还是哑着嗓子开口道:“言琛,我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有责任,你不能对我不管不顾。” “岑烨,我从来没有失忆过。” “……什么?” 温言琛浅笑道:“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手机响了一声,温言琛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看着短信里显示着五百万到账的消息,很快就找人操作,将这笔钱转入了海外。 他在手机上安排出国的事宜同时,已经转身离开了岑烨的病房。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岑烨的怒吼。 “温言琛!” 系统道:“他反应还真够慢的,你出来才想明白所有事情。” 温言琛抬眸看向系统:“不奇怪,他本就是人头猪脑。” “宿主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呢。”系统说着在温言琛身边高兴地打转,“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要不要去探望你那个生而不养的亲生母亲。” “定了去国外的飞机,一个半小时后起飞。” “宿主!你现在的身体在高空飞行,很大概率会猝死的。” 温言琛垂下眼帘,笑意不改:“死在天上也不错。” 第83章 命比想象中要硬,除了飞机起飞下降的时间内,感觉胸口难受得快死掉外,竟能顺利在十二个小时后,降落在国外机场。 系统不知道他的宿主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能默默地跟随着宿主。 温言琛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就好像忙碌了两世的人,到这一刻起才开始认真地享受生活。 去感兴趣的景点,吃手机上刷到的美食,小日子惬意到让404都快忘了,它来到这里是为了执行任务的。 温言琛很喜欢拍照,特意买了一个相机,记录下沿途的风景,有时吃到好吃的,还会让系统试着尝尝味道,404在这一过程中还真学会了,通过脑机计算来获取食物本味这种无用的技能。 半年的时间里,除了偶尔在医院停留过几日外,温言琛废飞了不少地方,有时还会因为姣好的外貌,在异国他乡邂逅一段短暂的恋情。 温言琛温柔健谈,大概是演戏演得太久了,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该是怎么样的,所以很容易扮演好一个温柔又有情趣的恋人。 刚跟意大利交的小男友分手,对方哭得鼻尖红红的,追着温言琛一个劲用蹩脚的中文,去挽留温言琛的心。 温言琛浅笑着为对方擦去眼泪,安慰着对方,接下来会遇到更好的人。 几句温和的宽慰后,眼看着对方哭得喘不过气来,还得强压着悲伤和温言琛告别的模样,系统都知道温言琛在这段感情里根本没走心。 又或者说温言琛在这段时间中,任何一段感情里都没有走心过。 “宿主,如果不是你只谈感情,不发生关系,我都要怀疑你学会了什么邪术,能靠吸人精气来恢复身体。” 温言琛轻笑:“你穿梭那么多世界,有见过那么邪乎的术法吗?” “没有。” “我没有那方面的瘾。” 温言琛对床上的事情没什么想法,一方面是身体的缘故,另一方面是没有人能让他有想要发生什么的冲动。 反倒是一段感情关系,像是能够滋养温言琛的养料,虽不长久,但跟不同人开始一段恋情时,温言琛总能在这段被爱的关系里能感觉到享受。 “时间一长,对方就会没那么喜欢我,在感情最热烈的时候分开,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系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宿主接下来要去哪?” “想去的地方都去过,回国吧。” 404原以为温言琛在国内跟熟稔的人撕破脸,几年内应该不会回国,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温言琛便已经打算返回了。 它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急忙追上了温言琛。 “那么快就回国了吗?” “不想客死异乡。” 那个时候,404还不明白温言琛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温言琛回国后,在一处郊区买了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这附近生活和交通都不方便,同样房价也在温言琛可以接受的范畴内。 出国是讹诈的五百万和这些年陆陆续续存的钱,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温言琛还是更换了屋内的家具和壁纸,又花了十多万做了一个简易的装修,看起来很小清新。 “宿主你现在身上的钱,很难支撑你看病的全部费用。”404飞在温言琛身边,都恨不得变出一双手,给温言琛掰着手机好好算算看病需要的费用: “你有凝血障碍手术前还需要调理身体,不然根本没法进行大的手术治疗,换心手术,找一个合适的心源和之后的术后修复,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温言琛故作为难道:“那怎么办呢?” “你还问那怎么办?当初就不应该和方亦歌翻脸,按照程序推算,那个时候的方亦歌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病。”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系统圆溜溜的黑色眼睛变成一条细线,像是在认真思考着温言琛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方亦歌未必死心了,宿主在他面前示弱,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败下阵来。” 温言琛笑了笑,站在一块写着玉龙山公墓的牌子前记电话,旁边的男人眼前一亮,开始夸着这地方的风水好,环境也不错…… “而且后续的殡葬服务一定让你家里满意,火化后,我们会有专门的仪仗队接送,八个人,每一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帅小伙,墓园里会经常有经声循环播放。” “我们还专门有僧人会念往生咒,所有的服务保准一流。” 温言琛道:“能去实地看看吗?” 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拉着它和温言琛前往了墓地。 环境不错,大概是新开发的墓园,还没有多少墓碑。 “给家里老人准备的吗?” “给我自己。” 介绍的女人怔愣了几秒,赶忙笑着打圆场道:“现在也有年轻人,会提前为自己选好墓地的。” “可能很快我们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见面了。” 女人一时语塞,又想劝温言琛,又怕到手的业绩就这样没有了,只能转开话题,介绍着墓园里的设施。 温言琛跟着女人在山上逛了一圈,选了一个背山面水的高处,便将剩下的存款拿了出来。 “宿主你不过日子了吗?这笔钱掏了,你身上就剩下一千多块,而且新家还有很多日用品没有添置……” “我喜欢旁边那棵桂花树。” 女人感觉后背冷汗直冒,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强颜欢笑道:“先生在跟我说话吗?”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掏出手机,把墓地的钱全款给付了。 离开时,他看向女人道:“我没有亲人,死后殡仪馆可以直接联系你们吗?” “……可以。” “火化的费用是不是也包含在里面。” 女人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是这样的,可……先生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你还年轻,没必要想不开,这世上还有没多美好等着你去看呢。” 温言琛弯起眉眼朝着女人的方向挥了挥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是大主顾,回去的时候还是墓园的人开的车。 温言琛将装着购买凭证的资料袋放在桌上,像以往那样去小花园里给那些花花草草浇了水。 “宿主,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温言琛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铁球笑了:“对不起,这个任务不能继续下去了。” 从温言琛在系统那知道,以系统的能力没办法让他不药而愈起,温言琛就在走一条很极端的路。 他不惜毁坏自己的身体,也要将上辈子他恨的人拉入地狱。 哪怕404无数次在思考宿主的行径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且极端,都没能从中找到一个适合的答案。 温言琛来到浴缸边放着温水,一边输入着定时短信的内容。 “温言琛。” “胃癌早期。” 404怔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那次住院前,估算着时间查了查,还是没逃过去。”温言琛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才早期吗?我们可以慢慢治,癌细胞也可以通过药物来抑制的。” 温言琛看着眼前急得团团转的小铁球,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我撑不住了。” 上辈子在医院里被病痛每日每夜折磨的日子,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被切开的喉管又疼又痒,他甚至讨厌除颤仪在胸口按压的感觉,一连几个月,都能闻见浓重的消毒水味。 一日日熬着,看着窗外枯黄的树叶摇摇欲坠的模样,他没有一次不害怕自己在睡梦中就停止了呼吸。 上一世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活下去,却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灵魂甚至能感受到胸口被打开的大洞都疼得厉害。 “夏乐佑翻不了身了,岑烨脊椎受伤,这辈子都只能瘫痪在床,温震海和我亲生母亲以后都会在牢狱里度过。” 温言琛坐在浴缸边用刀片划开了手腕:“这辈子好像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系统想要去阻止温言琛的动作,本来还能触碰到宿主的身体,想要撞开温言琛手中刀刃时,却无情地从温言琛手臂上穿过。 “宿主,拨救护电话,你的血止不住的。” 温言琛把手放在温水里,看着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找个舒服的姿势在浴缸边坐下。 这段时间,他试图寻找过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可找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成为他的牵绊。 耳边又想起推销墓地的女人跟他说,他还有很多风景没有看过时的样子,他差点忍不住发笑。 想去的地方,想欣赏的风景,这半年都见过了。 已经没有遗憾了。 系统那急躁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着飞来飞去的铁球,想要问404我毁掉你的任务,你是不是很生气。 可没办法,我这个人一直都那么自私。 困倦感下,这样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浴缸里的水被染成了深红色。 他缓缓闭上眼睛。 就连思考接下来会去地狱还是天堂都没有了力气。 “系统404任务失败,请尽快返回主神空间。” 第84章 方亦歌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只觉得莫名出来的寒意,让四肢都变得僵硬。 白色衬衫上沾有大片刺目猩红。 他靠着身后的墙壁,脑海里全是不久前浴室里满目猩红的画面。 断绝联系半年之久,没想到再次接到温言琛的电话,是那边不断传来水流声,他对着电话那头喊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应答。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 或者说这半年来,温言琛所有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却还是没料到,在买完你墓地后,就会在新买的房子里自杀。 手腕上的口子很深很长,浴缸里猩红色的液体满溢了出来,染红了薄荷绿的防滑垫,温言琛就趴在浴缸旁边,好像睡着了一样。 “方总。”匆匆赶到的助理,看着方亦歌失魂落魄的模样,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方总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方亦歌抬眸看向来人,喃喃道:“原来割腕也能流那么血。” 是啊,为什么割腕也会流了那么多血。 抢救室外不断传来除颤仪按压过胸口后,身体被提起又落下的声音。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整个人像是被浸没在了冰水中,寒意从外部慢慢渗入心脏,他甚至不敢去看抢救室内的情况,却能感觉到每一次使用除颤仪所发出的声音,都如同一辆巨型卡车碾压过胸口。 病房里,传来嘀的一声长鸣。 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亦歌听见脚步声走近,沾满汗液的双手攥紧了裤子,却依旧没有抵挡住医生传来的噩耗。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方亦歌没控制住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吓得医生脸色都变了,都想好面对医闹该如何沉着冷静地处理时,方亦歌松开了手,脱离地跌倒在了地上。 双手捂着脸发出了似哭又似笑的怪异声响。 病房内。 404看着已经不再继续抢救的医护人员,急得团团转。 上面的提示音已经响了十多遍了。 “任务失败,请404尽快脱离任务返回主神空间。” 404充耳不闻,开始用电击刺激温言琛的心脏。 可心率监控仪仍然显示出一条直线。 “宿主,还没有结束,我都没有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冰冷的提示声仍在耳边:“任务失败,请404尽快脱离任务返回主神空间。” “宿主。” “自毁模式还有三分钟开启倒计时,请404尽快返回主神空间。” 404还在用强电刺激着温言琛的身体。 旁边的医护人员已经准备取下连接在温言琛身上的仪器。 突然心率监控仪上有了略微的起伏,又很快平了安静了下去,像是掉落在池水里的羽毛,掀不起涟漪。 “进入自毁倒计时。” “宿主,我都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我答应你,这一世你一定会手术成功的。” “十、九、八……” “宿主!” 那不近人情的倒计时声突然停止了。 主神雌雄莫辨的声音传进了系统的耳边:“404真的很想救这个孩子吗?” “主神,我觉得他不该停在这里。” “如果仍旧以失败告终,你将会被主神空间销毁,这样,你还想救这个孩子吗?” “救。” 主神轻笑道:“我的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呢,那就如你所愿吧。” 404感觉到身体被一阵强电流击破,当再睁开眼时,躺在床上失去生机的温言琛,心率再度有了起伏。 提起力气的方亦歌刚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到门口。 刚才通知他噩耗的医生,又急忙赶了回去。 “病人恢复生命体征……”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气,倚靠着门边险些有些站不稳。 404飞到方亦歌身边:“喂,小子!以后你要对温言琛很好很好,不要让他再失望的,我的宿主也想有人爱他,一直都很想……” 如果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就这样离开,会有遗憾的吧。 哪怕宿主努力表现出满不在意的样子。 还是会害怕孤独的,对吗? 所以上一辈子在病床里独自抗争病魔,在病痛和孤独的双重折磨下,这一辈子才会把每一步走得都像是要和仇人玉石俱焚…… “病人还需要观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病人割腕的时候连同手筋都割断了,后续就算恢复好,行动也会受限,” 医生偏头看了一眼病房内:“创口要格外注意,避免感染和牵拉,不然又再次断裂的风险。” 方亦歌双唇紧绷成一条线,他很难想象有人割腕会把自己的手筋给割断。 “多关注病人的心理情况,这种事有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你们作为病人的家属,还是要以陪伴为主,病人的身体状况本身就不好,这次的失血对病人身体的伤害也很大,需要后期慢慢调养。” “谢谢。” …… 温言琛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麻药过去后,手腕的位置疼得厉害,他紧抿着双唇,指头连动一动都费劲。 “死了也会疼吗?”温言琛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404飞到温言琛面前:“尊敬的宿主大人,你还没有死哦,由我这个优秀的系统耐心抢救,我的宿主又活过来了呢。” “……” “你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怎么可能让你那么轻易地就死了呢?我亲爱的宿主大人,我可是一直以S级结算的优秀员工,可不能因为你的缘故,让我年底的业绩报表染上污点哦。” 温言琛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个懂得如何剥削宿主的资本家。” “资本家?宿主在上辈子的职位确实是资本家呢,这样说来,宿主分到我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 温言琛被这铁球厚颜无耻的模样闹得哭笑不得,之后便也不再辩驳什么。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温言琛瞥眼看向门口,在对上方亦歌的目光时,又一瞬地愣神,而后又掩上略带嘲弄的笑容。 “好久不见。” 方亦歌来到温言琛身边坐下,用毛巾包着冰袋敷在温言琛的伤口周围:“止疼药今天不能再吃了,这样痛感会不会减弱一点。” 他都准备好说什么话恶心方亦歌,却没想到竟被对方突然的关心打得措手不及。 “心源我已经联系好了,是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等你身体调养好就做手术。” 比起半年前那个毛头小子,现在的比起当初沉稳了不少。 温言琛道:“我用不着你来管。” “要吴阿姨过来照顾,还是想换一个人?” “方亦歌你这样有意思吗?不会以为我会喜欢上你吧?我这半年好的任何一个,在床上都比你这个木头有意思得多。”温言琛弯起唇角,用最温柔的笑容说出最刻薄的话。 现在这副模样跟方亦歌梦里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方亦歌也不恼,低头吻上温言琛的指尖:“乖乖地养伤,我一会回去给你做排骨焖饭。” “有意思吗?” 方亦歌站起身来垂眼间便是身上这件沾染着温言琛鲜血的白色衬衫,他轻笑了一声:“有意思,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他轻轻拂过温言琛的脸颊,这半年里看着照片里的人和别的男人笑的样子,他努力抑制着将人从国外抓回来的冲动。 他已经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嫉妒,自己控制着自己不去打扰温言琛的生活,对方还是要用这种办法离开他。 “哥,你的身体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温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我不会再让你像上次那样跑掉的。” 说完,他吻上温言琛的耳廓:“乖一点。” 温言琛怔愣了一瞬,看向方亦歌时,方亦歌已经走到门口跟助理交代着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温言琛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他听不太清楚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就见方亦歌的助理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后,就拖着椅子坐到了他的面前。 “温总,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交代我,方总回去做饭了。” “嗯。” 温言琛起身正准备下床,就被助理拦住了去路。 “温总你现在的身体应该好好休息。” 正在这个时候,接到温言琛定时报警短信的警C才匆匆赶到了医院。 温言琛指着不远处的助理浅笑道:“警C同志,就是这个人想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我没有啊。” 温言琛浅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可温总你现在……” “嗯,但我还是想出去。”温言琛看向站在病房门口一脸蒙逼的三位警C,“我想死,死了一半,被朋友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把出警记录写好了,我签个字就可以走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只能一边写着出警记录,一边劝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温言琛笑着点头,却一边跟警C有说有笑,一边走进了电梯。 等他在医院楼下送走了警C,就站在路边打了一辆车。 可怜的404急得都快要撞墙了。 “宿主,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好好休息,这是要弄啥咧……” 温言琛轻笑道:“找个新男朋友去庆祝劫后余生。” “宿主,你现在还穿着病号服。” “恩,说不定这个风格更吸引人呢?” 第85章 GAY吧内。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漂亮男人很难不惹眼。 有穿着暴露的男人,举着酒杯来到温言琛身边搭讪,吧台旁浓郁的酒气,刚好能把他身上的血腥味给隐藏。 “是cosplay吗?”男人说着,指尖在温言琛的手背上打转,“我可以做你的医生吗?我可是很会治疗的。” 打着唇钉的双唇上涂着暗红色的口红,凑近时还能闻见对方脸上化妆品的味道。 “或者你也可以来治疗我。” 快要凑到温言琛脸上的唇被另一只手挡开。 温言琛摇晃着手中的长岛冰茶,歪头看向来人,大约是很长时间没碰酒,才喝了几口这样度数高的酒品,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 耳边传来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是真不要命。” 温言琛看着来人阴沉的脸色,笑了起来。 “是我先搭讪的,你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方亦歌横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连哄带骗地把温言琛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长岛冰茶的度数高的缘故,温言琛起身的瞬间,就撞进了方亦歌的怀里,他赶忙搀住温言琛的身体,一时连责骂声都开不了口。 他摸了摸温言琛的后脑勺:“回去了。” 温言琛杵着方亦歌的手臂站稳了身子:“我还没跟今晚的新男朋友要电话呢。” “他不好看。” 温言琛偏过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双眼微眯成线。 压抑了半年多的嫉妒心,这一刻叫嚣了起来,方亦歌一脸严肃地掰过温言琛的头,凑头吻上了对方柔软的唇瓣。 温言琛的唇上是甜酒的味道,尝一口就让人有些醉了,竟一时忘了分寸,把人推在吧台上狠亲了起来。 喧闹的酒吧里,大多数的目光投向了吧台的位置。 温言琛抓着方亦歌的手臂,从一开始试图将对方推开,再到动作逐渐放松,改为迎合着方亦歌的亲吻,甜酒的酒味蔓延在唇齿间,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这一吻,才是真正的烈酒。 温言琛没受伤的手钩住了方亦歌的后颈:“那谁好看?” “我好看,哥,我做你的新男朋友好不好。”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方亦歌沾染着潋滟水色的唇。 后来怎么离开的酒吧,温言琛已经记不清了。 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大床上。 手腕的伤处被重新上过绷带,身上仍旧牵连着心率监控仪,比起冷冰冰的医院,至少少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坐起身来,头隐隐作痛。 记忆里昨晚好像和方亦歌在酒吧里热吻。 “你这样作死的宿主不多见了。” 他揉着吃痛的脑袋,弯起唇角道:“有吗?” “你答应我只喝饮料的。” “长岛冰茶和饮料的味道差很多吗?” “四十度的饮料是吧。”404要不是看着宿主大人身娇体弱,都想一脑袋把温言琛撞死在床上。 温言琛取下牵连在身上的仪器,单手杵着床面站起身来,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四十度吗?” “……宿主你当我傻子是不是。” “不是没死吗?” 404想开口劝温言琛点什么,但又没办法把自己的存亡,道德绑架在宿主的身上。 死是宿主自己做的决定,可想让宿主活下去不过是系统和方亦歌的强求,哪怕宿主真的一心求死,身为系统的它除了尊重,别无选择。 不过…… 看着温言琛打不开门的样子,404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温言琛又用力按了两下门把手,大门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芯的声音,温言琛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直到方亦歌拎着一个星期的菜进屋,他才后知后觉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醒了?身体好些了吗?”方亦歌自顾自地关上门,还不忘从里面锁上三保险。 “非法监禁?” 方亦歌将菜放入厨房:“对啊,哥可以报警捉我。”他拿出水果挨个放入水晶托盘内,忽而笑了,“我忘了,你身上没有通讯工具,要不要用床单写个SOS贴在玻璃上。”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面向温言琛道:“不过哥哥最好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无用功,这里是顶楼,能看见这个我们这户的房子我都已经买下来了,还有下面那一层也是我的,这里不靠近飞机航道,还是别去赌直升机看见能看见你求救的概率。” 说着他径直走向厨房里,用密码锁打开了天然气的开关阀,又从保险箱里拿出了刀具。 “今天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温言琛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方亦歌笑了笑:“如果你不点菜,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做了。” 说着他拿出袋子里的土豆削皮切块地:“吃咖喱牛肉饭怎么样?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吃过一家店,味道很好吃,一直想着等你回来后,一定要让你尝尝。” 温言琛长叹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石膏装饰品泄愤般砸向窗户玻璃,眼前的玻璃除了发出响声外,没有一点变化。 “防弹的,所有窗户都封死了。” 温言琛偏过头不解地看着方亦歌。 方亦歌放下手中的菜刀:“准备得很齐全吧,我都考虑到了,你新家的密码67325,我又怕把你从家里绑走会吓到你。” 他笑了笑,神情中多了几分无奈:“不该犹豫的,我只犹豫了一会的工夫,你就打算永远都不见我。” “哥,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尝试离开,转而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新风机。 等咖喱饭端出来的时候,温言琛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亦歌蹲在沙发旁盯着温言琛的睡颜,忍不住去描摹温言琛的眉骨。 温言琛双眼拉开一条缝,他下意识地收回手,潜意识里还是那个想要掩饰住自己心思的小孩,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带着扳回一城的心理,低头吻上了温言琛的唇。 温言琛杵着沙发坐起身子道:“在玩洋娃娃吗?” “哥长得确实很像橱窗里的树脂娃娃。”方亦歌俯身亲了一下温言琛的侧颈,“他们亲过哥哥这里吗?” 温言琛无奈地叹了口气,扒开方亦歌起身向餐桌的位置走去。 方亦歌抚摸着薄唇,仿若在回味般:“没关系,以后他们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染上我的体温。” 温言琛拉开椅子坐下:“如果说,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呢。” “我不在乎。” 温言琛已经忘了刚才砸窗户那会是在气什么,现在想来不过就是陪方亦歌玩上一段时间的过家家。 在得不到回应下,方亦歌总有一天会厌倦这段关系,如今会做出那么极端的选择,不过是男人那点可笑的征服欲罢了。 “合你胃口吗?” 温言琛淡淡看了一眼方亦歌,没有做任何回应,随便吃了几口咖喱饭就没有了食欲,他将盘子往前推了推,起身向房间走去。 路过方亦歌身边时,却被方亦歌抓住了手腕。 温言琛偏头不满地看向方亦歌。 “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做。” “吃饱了。” “这段时间你都吃得不多,更喜欢国外的料理吗?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温言琛抽回手:“按你的喜好吧,你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昨天你在酒吧里亲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半年前我睡你的时候,也很温柔不是吗?” 方亦歌脱力的掌心一空,留给他的除了温言琛的背影外,就是那一声没有感情的关门声。 屋内。 系统不解道:“宿主,你为什么不试着跟方亦歌好好相处试试,也许他能带给你惊喜呢。” 温言琛低头看了一眼腕口处的纱布,嗤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仇敌报复我的机会。” 傻子才会满怀希望地投入到感情里,又带着难熬的病痛在孤独和绝望中死去。 同样的一条路,他为什么要走两次。 “等他玩腻了就好。” 饭桌上,方亦歌看着满满一盘咖喱饭食之无味,他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握着勺子的手青筋暴起。 那种走一百步,仍旧被拒之千里外的无力感,在一点点把人吞噬,许久他才站起身来把盘子里的咖喱饭倒进垃圾桶里。 将厨房收拾好后,去扭温言琛卧室的门把。 反锁的卧室并不让人意外,方亦歌跟影视剧里大多数的变态一样,从酒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温言琛的卧室门。 “想做什么?” 方亦歌倚靠着门,看着床上的温言琛浅笑道:“和哥哥一起午休啊。” 说着他厚着脸皮爬上了床铺,看着温言琛那双漠然又疏离的眼睛,他将温言琛揽入怀中:“你比半年前瘦了好多。” 温言琛将头偏向一边,却还是避不开方亦歌灼热的呼吸。 方亦歌握住温言琛的掌心柔声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往后你身边能看见的只有我,时间长了,你会习惯我的。” 第86章 从把人从酒吧里劫回来,已过去半个多月。 除了刚醒来时温言琛砸过一次玻璃外,情绪倒是很稳定。 起初方亦歌还担心温言琛会在他远程开会的时候向外求救,却又不敢离家太久,生怕温言琛会在家里做傻事,已经自杀过一次,想到那天的画面,都是他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在这半个月时间里,除了在吃上无论方亦歌换着花样做什么,温言琛都没什么胃口外,看上去跟两个人彻底闹翻前,没多大区别。 门铃声响起时,温言琛抱着布朗熊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方亦歌赶忙在围裙上擦干了水渍将门打开,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温言琛,心中惴惴不安。 “方总这是需要你签字过目的文件。” 方亦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视线仍时不时往温言琛的方向看。 “没人教过你看重要文件的时候要专心吗?” 方亦歌怔愣了片刻,讪讪摸了摸鼻翼,低头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温言琛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吓得方亦歌以为他要趁着这个间隙跑出去,没想到温言琛径直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文件。 “哥……” “别那么紧张,我没力气陪你在小区里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被看出小心思的方亦歌紧抿着双唇,指腹下意识地摩擦着手中的纸张。 “我进去休息,你们慢聊。”说完温言琛抱枕走进卧室,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且适应了这种被方亦歌圈养的生活。 前来签字的秘书看着温言琛的背影愣了几秒:“温总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方亦歌浅笑道:“前些日子。” 对方点了点头,又低头看着方亦歌面前的文件。 方亦歌问了文件上几处细节后,便写上了名字。 “方总的病好些了吗?你半个月都没出现,公司里的大家都有些担心你。” 方亦歌将文件装入牛皮纸袋内,把白绳在环扣上一圈圈绕好,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卧室门:“再养养,远程开会也不耽误工作。” “大家都挺想你的,这次回去后,他们肯定要向我打听你的情况。” 方亦歌笑了笑,把人送到了门外,又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才关上门径直朝着温言琛的卧室走去。 “哥,我进来了。”方亦歌打开房门时,温言琛正坐在床上看书。 窗外的日光洒落在床边,也在那张日渐苍白的脸上镀一层柔光,温言琛没有抬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书页,像是对他走近的声音仿若未闻。 他在床边坐下,吱呀一声脆响后,他恰好对上了温言琛的双眼。 “想不想出去走走。” 温言琛拿过床头柜上的书签,压在书页中,语调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你不担心我跑了吗?” 方亦歌笑着拽住温言琛的袖口:“我会抓紧你的。”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沉默了几秒后,合上书本搁置了一边。 他从一开始等着方亦歌什么时候厌倦,再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跟方亦歌玩这场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现在的状态就好像在笼子里关久了的金丝雀,哪怕笼子打开,也不愿扑扇着翅膀,飞出禁锢过它的牢笼,又或者是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枯萎在他选好的坟墓里,还是方亦歌为他建造的牢笼里,都无所谓了…… 停车场内的空气有点冷。 温言琛坐上车就没有了力气,疲惫地窝在副驾驶座里,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车厢内皮革的气味闻起来有些刺鼻,让本就不舒服的肠胃又再度叫嚣起来,他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去摸索后座上的抱枕,腕口的伤在拉扯下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方亦歌伸手拿过抱枕,直接塞到温言琛怀中:“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温言琛轻轻应了一声,便抱着抱枕歪在副驾驶上。 胃疼比在国外那段时间更严重,癌症这种东西发展得很快,他不知道这半年的事情有没有恶化。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毕竟他不愿意再去熬过那一个个在床上疼得辗转反侧的日夜。 车停下时,温言琛已经抱着抱枕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浸透,脸色比在家时更差。 方亦歌摸了摸温言琛的脸颊紧蹙着眉头:“哥,到目的地了。” 温言琛睁开眼,看见车停在自己选好的墓地附近时,怔愣了几秒,双手紧搂着抱枕,望向方亦歌时眼中满是不解:“在这里干什么?” “我的坟墓就买在了你旁边。” 温言琛道:“你买这个干嘛。” “以后我们会挨得很近,平常没事我就钻进你的墓里去烦你。” 温言琛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二十多岁就看好自己的墓地,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荒唐。 方亦歌看着温言琛变了脸色,伸手去摸温言琛的脸颊,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把它退了。”温言琛冷冷地开口道,一时间甚至看着自己选好的风水宝地都有些刺眼。 “你都能买,为什么我不可以。” 温言琛嗤笑道:“我活不了几年就要死了,你也要死了吗?” “不行吗?”方亦歌拉过温言琛的手腕,上面那条割伤蜿蜒丑陋,每次看见都能让他想起温言琛倒在浴缸旁连呼吸都微不可察的模样。 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都可以那么决绝,我也可以。” “疯子。”温言琛忍痛甩开了方亦歌的手,腕口针口疼得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白得吓人。 方亦歌想要去查看温言琛的伤口,却被温言琛不给面子地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都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住了半个月,你不反抗就代表你也喜欢我。” 温言琛捂着手腕,低声道:“我再说一遍,把墓地退了。” “你以身份来命令我,哥哥?还是我的男朋友。” “这个年纪买墓地不吉利。”温言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口说出这句话,就好像一直与方亦歌硬碰硬的他服了软…… 方亦歌道:“我就想在你旁边。” “我不需要。”温言琛冷下脸来,“用不着你假惺惺为我做什么,你以为买个墓地,我就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抬眸看向方亦歌:“别恶心我了,我不想死都跟温家的血脉牵扯在一起。” 说出口的话没有给对方留下一点余地,温言琛就像是一个带刺的刺猬,总会把自己裹成一团,用坚硬的刺去刺伤所有他认为会威胁到自己的人。 哪怕是现在他仍不觉得方亦歌的爱是善意的。 “方亦歌我没兴趣跟你玩爱不爱的游戏,我就想死得轻松一点。” 他软了下来,单手攥着怀中的抱枕,连笑都有些勉强:“这段时间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滚吧,别再来打扰我了。” 方亦歌还想再说什么解释的话,温言琛突然感觉胃部一阵痉挛,他抱着抱枕克制不住地干呕咳嗽,猩红色的血点落在了白色的皮座上。 眼前的画面,让方亦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赶忙踩着油门赶到离墓地最近的一家医院。 温言琛被担架推走的时候,手捂着腹部,眉心因为疼痛紧锁着,额头上的发丝被汗水浸湿。 相比他在浴室里想要结束自己生命时,现在的模样更加狼狈。 方亦歌坐在外面等候,手心里全是汗水。 直到前来医院对接温言琛的家庭医生赶到时,他才从对方的对话中慢慢醒过神来。 “胃癌中期,按照温先生的身体情况治疗会很漫长,你前段时间让我去查的病例显示温先生在出国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寒意刺入大脑让方亦歌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感觉到温言琛食欲不振,才让雇佣的家庭医生去看看温言琛这段时间的病例,本意是想要掌握温言琛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想到一开口对方就抛了个王炸。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僵硬地开口道:“我知道了。” …… 温言琛再度醒来已经是晚上。 胃部的灼烧感并没有减退多少,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没控制住情绪,竟然因为方亦歌那个蠢货生气。 害得自己白遭罪一场。 外面传来脚步声,温言琛瞥眼看着病房门口,见方亦歌跟一个男人走进屋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哥,我看见你醒了。” 温言琛沉默了半晌,双眼缓缓拉开一条缝。 方亦歌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温言琛的面前:“律师在这里,其中一半是我转给你的股份,另一半是协议,你签字后,如果未来我没能陪你度过病痛,我将一无所有。” 他坐在温言琛身边,摸了摸那张越渐消瘦的脸:“哥,我知道很难熬,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知道化疗会变成什么样吗?” “我知道。” “别说傻话了,你见过重病的人长什么样吗?”温言琛嗤笑了一声,“知道癌症有多疼吗?我不想有一天连决定自己生命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被人丢掉。” 上一世,他想活下去,咬牙忍过那么多痛楚,是因为他不甘心。 这一世呢?他什么都了结了,该怎么撑下去。 就凭方亦歌一句喜欢吗? 第87章 方亦歌对温言琛自杀的原因,之前只是猜测。 现在则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律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方亦歌手中:“这是拟定好的股份转让合同,只要你签字,我名下所有的财产从今天起都归你所有。” “股份转让如果不是内部股东的话,是需要开股东大会,得到半数以上同意的。” 方亦歌将文件递到温言琛面前:“你是在质疑亲自教大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吗?” “……”温言琛捏着手中的文件,看向方亦歌眼神带有几分迟疑。 “温家目前说得上话的股东并不多,股份转让协议是买墓地前,就已经定下了。” 直到现在方亦歌都能想起会议里,温家人骂骂咧咧的模样,最后在方亦歌的胁迫下,不得不夹着尾巴投了同意一票。 “哥,如果我中途抛下你,或者让你觉得不舒服,温家的股份由你来处置。” 温言琛低头认真看了一遍股份转让协议的细则,下意识地抿紧了双唇。 赌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就为了让他能接受治疗? 这些决策,怎么不是一个成熟的领导者会做出来的。 404凑近温言琛脸边:“宿主还在犹豫什么。” 温言琛笑了。 一个傻子把手上全部财产扔到他面前,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笔呢。” “那你以后会好好治病吗?” 温言琛抬眸望向方亦歌:“不管我的病好没好,以后这些东西你都要不回去了。” “我去叫医生先研究一下治疗方案。” 看着方亦歌满心欢喜跑出去的模样,温言琛看着甲方处落在方亦歌三个字,无奈地笑出了声。 活了两世,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愚蠢的人,明明知道喜欢的人恶毒冷血,甚至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当作用来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还是会一头栽进去。 “你就不劝劝他吗?”温言琛接过律师递来的笔,却迟迟没有在乙方的位置落下名字。 “您不用担心,我问过方总,这是他在深思熟虑下的决定。” 温言琛嗤笑了一声,快速写上自己的名字,在下方按上手印后,合上了那份透着股傻气的股份转让合同。 律师离开时,方亦歌刚好带着医生进来,不知道出去听了些什么,双眼红红的,好像哭过,可站在温言琛病床边时,他笑眯眯的,又好像都是温言琛的错觉。 “温先生的情况,心脏手术得在前面,可凝血障碍的问题,又不能马上进行大的手术,只能先调理身体,在手术前,依照身体的情况,再配合化疗抑制得癌细胞的扩散。” 医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方亦歌:“具体的情况我刚才也跟您说过,家人的配合很重要。” 方亦歌浅笑着点头。 心想到医生说温言琛的情况很有可能家属努力到最后,病人在能进行癌细胞手术时,就已经恶化到了晚期。 毕竟温言琛的身体情况,很有可能后续的化疗很难跟上,而且后面的换心手术,这个年纪的病人还会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 总体来说,就是受了罪,命很有可能都保不住。 听医生这样说,方亦歌当时眼泪就没忍住,还是在外面缓了很久,才能又在温言琛面前强颜欢笑。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算不上好看的脸色,轻声道:“趁着股份转让还没办好,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反悔?” “治疗过程中我死的话,按照我现在的身份,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孙家。” 方亦歌赶忙捂住温言琛的嘴:“呸呸呸,快呸掉,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眨巴着眼。 “快呸掉。” 温言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方亦歌的手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捂着温言琛的嘴,他尴尬地笑了笑,赶忙将手收到了身后。 “你不恨我吗?” 方亦歌道:“什么?” 温言琛偏头看向一边,轻叹道:“你的脑袋,怕是连恩怨都想不明白,算了。” 尾音刚刚落下,方亦歌凑头吻上温言琛的唇角:“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是半年前拟定好的。” “……”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看着方亦歌认真的表情,能感觉到对方说的话,也不是作假。 “你说除非我把温家的全部股份给你,我都给你了,温言琛我还有利用价值的。” 所以再骗骗我,哪怕你真的从来没有动过心。 病房里安静地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 温言琛想要抬手揉了揉方亦歌的头发,像是高中时这个小跟屁虫跟在自己身边不放时,他饰演者温柔哥哥的样子。 悬在半空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终是别扭地看向一边。 按照他原先写好的剧本,他装失忆,不只是为了让岑烨残废,其最重要的目的,是让方亦歌心甘情愿地将温家的股份捧到他的面前。 不用费多大力气,省去了跟温震海勾心斗角,便将整个温家圈入手中。 可最后他还是在快要得到一切前跟方亦歌翻脸了。 是真的骗不下去了吗? 如果刻意隐瞒,想要按原来的布局走,他真的蠢到会让方亦歌意外听见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温言琛自嘲地笑了笑:“我能拿一个傻子有什么办法。” 方亦歌捏住温言琛的下巴,迫使温言琛转头看向自己:“我不傻。” “被买了还能帮人数钱,除了你,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谁说的,我这笔买卖做得很划算的。” 温言琛浅笑道:“你那么会算账,公司财务一定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假账了吧?” “我想要的是你的心。”方亦歌指尖点上温言琛的胸口,“我会把我能向你走的步数,都走完,等你哪天愿意回头了,就能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蠢货。” …… 治疗的过程比想象中辛苦。 在心脏手术开始前,温言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 病痛中的人,很难有什么好脾气。 就算是温言琛极力克制,有一次化疗后,还是没忍住把床头柜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哑着声音说真的撑不住了。 这个人比上一世温柔。 也许是两人的关系与上一世截然不同,方亦歌不会站床边冷漠地看着他发疯,而是心疼地将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搂在怀里,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后颈。 “亲亲就不疼了。”语调温柔,像是把他当作了小孩子去哄。 温言琛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在方亦歌的怀里失声痛哭。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凝血障碍已经有所改善。 手术的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后。 温言琛比刚进医院时消瘦了不少,就是再好看的容貌,在病痛的折磨下,也在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 脸瘦下去了一圈,为了不想看见化疗后脱发,他不得不剃了全部头发,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掉现下的狼狈。 他坐在床边,翻看着手中的书。 “宿主的精神比上辈子要好了很多。” 温言琛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恍惚间好像能从系统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欣慰的情绪:“上辈子做手术的时间不对吧,你看春天就很好。” 原先的枯枝上绿意盎然,比上一世多了生气。 身后传来敲门声,温言琛脸上的笑容在转过头的一瞬僵住了。 看着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倒没多少欣喜的情绪。 “你这样的人,果然会遭报应的。” 温言琛将书册随手放在床榻上,起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我总能痊愈的,可惜你这辈子都需要人服侍。” 岑烨脸色一沉,双手死死攥着轮椅的扶手,道:“方亦歌有两天没来了吧。” 他说完给了身后的夏乐佑一个眼神,夏乐佑立马低下头,将他推到温言琛跟前:“你不会真以为做了那么多脏事,方亦歌真能心无芥蒂地喜欢你,心源是不可能等到的,看你被病痛折磨成这样,什么仇怨都报了。” “半年多,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家的几个大项目都结束了,你猜,他为什么宁愿待在公司都不来看你?” 温言琛笑容未变,只是按响了呼叫铃,让人把岑烨这个残废给请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岑烨刚刚留下的恶臭还没有散尽,他披上外衣,来到病房外吹了会风,竟然还是没忍住打车去了公司。 大概是以前在公司露过面,温言琛都还没说什么,前台就让他下了楼。 他靠在电梯里,脸上疲惫遮掩不去。 走出电梯,就听见安全通道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他死了以后,财产都会归孙家所有,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言琛停在电梯口,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先生麻烦让让。”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匆匆道了声抱歉,又回到了电梯里,颤抖手按下一楼的按键。 电梯的铁壁很亮,亮得能映射出他现在苍白难看的病容。 电梯外,方亦歌看着不断下移的数字。 “孙秋萍,满意了吗?可以把那个植物人在哪告诉我了吗?” 第88章 当温言琛离开公司回到医院没多久后,温震海养在外面的情人就找上了门。 女人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找到医院来。 对方模样生得清丽,穿着素雅,一看就是男人藏在心头的白月光,她牵着身边的少年,看着温言琛礼貌地笑了笑。 “温先生很抱歉在明知道你生病的情况下还来打扰你,可我想现在的你一定会乐意跟我见面的。” “你想要什么?” 女人低垂着眼去看身旁的少年:“我听闻温先生一向睚眦必报,在孙家面前吃了那么大的亏,没道理会善罢甘休吧?” “我死后,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孙家。”温言琛偏头望向窗外苦笑道:“我一个只能待病床上的重病患者能做什么。” “温先生你手上不是还有温家的股份吗?” “你买得起?”温言琛看着女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为了报复孙家,我会把手上的股份一分钱不要转让到你手上吧?”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温震海进去前,已经给我们母子留下了很多钱,我只是在替你不值。” 温言琛垂下眼帘,大约是久病的缘故,淡青色的下眼睑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倦态:“温家大部分的财产都在我手上,我有什么好不值的。” “这些钱带不到地下,可怜你到时候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你在咒我死?” 温言琛一句话又把天给聊死了,女人脸上的笑容都绷不住了。 病房里陷入了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后,女人推搡了一下身旁的少年,十四岁的小孩子跪倒在了温言琛的病床前。 “哥,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哪怕你不在了,每年我都给你烧钱,烧大别墅。” 听着少年略带稚气的话语,温言琛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他沉默了几秒,浅笑着向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才尬笑着来到温言琛的近前,他好像不擅长与人沟通,手不自然地攥着衣角。 “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温言琛浅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发丝,再度看向女人时,神色柔和了不少:“我不是慈善家,也不觉得自己只能活这么几个月,你知道的,我这个病需要很多钱,换心手术、癌细胞手术,还得长期服药,进口药价格可不便宜。” “我这里有个机会,能让你把大部分的资产都套出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将九成都给你,我只要剩下的一成。” “你在这中间出那么多力,只要一成。” “温家家大业大,从指缝里露出一点,都能让我们母子俩后半生无忧,更何况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在替你不值。” “那我该怎么做?” “我会准备一个标书,你把温家的资金给算出来,最大限度投入这个项目内,等到一切结束,我会把你那部分分给你。” 温言琛紧蹙眉心道:“风险很大啊。” 少年赶忙握住了温言琛的掌心:“这两天我都留在医院里照顾哥哥好不好?” 话音刚落,女人赶忙扶上少年的肩膀,对着温言琛讨好地笑了笑:“我把他留在这里,如果我真的骗了你,随便你怎么处理他。” 温言琛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了声:“好。” 女人见温言琛肯松口,脸上得意的笑容都不知道藏一藏,他看着对方离开时还不停嘱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好好照顾的病人的模样,冷嗤声都差点没憋住。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了病房外。 少年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像是只被丢弃的流浪狗,就连握着温言琛的手都渐渐脱了力。 “晚饭吃了吗?” 少年紧抿着下唇不说话。 温言琛取过旁边的外衣,掏出钱包递到少年跟前:“自己下楼去买些吃的。” “我不饿。” “让你去就去,我是病人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你。” 他紧抿着双唇,目光不安地看着温言琛,迟疑了很久,才将眼前的黑皮夹捏在了手里,肚子也没忍住咕叽叫了一声。 离开时,他还时不时回头看温言琛,见温言琛笑容无奈地朝他摆了摆手,他扒拉在门边,小声道: “哥哥,你一点也不讨厌。” 说完少年离开了病房,还能听见孩子在走廊上跑起来的声音。 系统飞到温言琛跟前:“宿主想看录像吗?” “看吧,闲着也是闲着。” 很快温言琛面前就跳出一个硕大的屏幕,画面分割成两边,一边是才坐上车的温震海情人,另一边是瘫痪在床的岑烨。 岑烨嗤笑了一声:“病成这样的病人,身边就缺有人关心,现在正是他落寞的时候,给他一点温存,他现在的脑子里还能想什么?” “我出国的事宜,你帮我办好了吗?我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 “不要你儿子了?” 女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给温震海那个贱人生了儿子,他坐牢前留给我的钱,够活多久,我做几次美容,买几个包,用不了多久就没了,温家那么大的产业,硬是一点股份都没能给我争取来。” “那个小孩你打算怎么办?” “温家的孩子,认祖归宗啊!关我什么事。” 所以对方放心地把孩子放在一个重病的病人身边,哪怕对方一无所有后,难说会带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死,对于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踹掉了一个拖油瓶。 他还在看着这两个人自以为拿捏出他心思的蠢样,突然一个捂得严实的身影把他一把搂在了怀里。 “不是说这段时间先不见面吗?”温言琛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亦歌抱着温言琛不肯撒手:“今天看见监控里的画面,我好难过。” “都是演的,我说了温家有人和小三、岑烨联盟,公司里还有他们的眼线。” 方亦歌隔着口罩,唇瓣轻轻擦着温言琛的脸颊:“其实放任他们,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 “温家的股份都是我的,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财产。”温言琛戳了戳方亦歌的脸颊,“回去,别碍事。” “你晚上不舒服,谁帮你叫医生?” “我会按铃。” “你上次疼得差点滚下床,要不是我在旁边,你就摔着了。” “小三给我留了童工。” 方亦歌还想说什么,温言琛隔着口罩捏住了方亦歌的脸颊,将他原本打算说的话变成一声清脆的啵。 墨镜和口罩把方亦歌的脸遮盖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温言琛放柔了语调:“要乖。” 方亦歌拿出一个手机塞到了温言琛的手里:“我知道你担心岑烨会找人监控我们的手机,你用他联系我,手机号是我朋友的,他不会知道的。” 温言琛无奈道:“就几天也不行?” “不行。” “知道了。”温言琛抬手敲了一下方亦歌的额心,“快回去吧,别被撞见了。” 方亦歌拉下口罩,凑近温言琛的脸上亲了一口的,接不下不等温言琛说话,便快速逃离了病房。 温言琛捂着方亦歌亲过的位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 自杀失败后,他也曾怨恨过系统。 把一个痛苦的人从死亡里捞回来,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直到方亦歌把植物人被孙家藏起来的事情告诉他,意思是希望方亦歌能和他分开。 那个时候方亦歌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手术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但我保证,我会尽快找到那个人。” 他当时直接给孙秋萍打了电话:“妈,我们谈谈吧,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就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我可以陪你们演下去。” 那边沉默了很久,淡淡应了声好。 孙秋萍在这段糟糕的感情里,虽然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可不代表她是傻子,会在意恶温家人的挑拨。 毕竟股份的事情如果按照方亦歌说的,是半年前就决定的,孙秋萍一直没有找他单独聊过,就已经说明了孙秋萍对温家的股份落在谁手里她并不在乎。 这些信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孙秋萍也从未表现过对这件事是支持还是反对。 岑烨他们自以为把温言琛拿捏住了,没想到却被反摆了一道。 只不过温言琛的病情却没那么简单。 有关于心脏移植手术要快些提上日程的事情,温言琛没有跟方亦歌说过,也特意交代过主治医生别告诉方亦歌。 胃癌是不可控的。 温言琛的心衰已经三级了,后续化疗对他的负担很大,甚至医院会考虑病人的身体情况,没办法再通过化疗来抑制癌细胞的扩散。 一旦胃癌到晚期,温言琛就只能掰着手指头去算剩下的日子了。 等那孩子回来的时候,医生又一次来到温言琛的病房:“之前不是说有联系好的心源吗?心脏移植手术后,还有很长的恢复期,很有可能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化疗和手术都得推后。” “你知道的,癌症扩散得很快,真到……” “真到晚期再治疗就来不及了。” 医生点了点头:“既然你都知道的,就应该尽快联系好心源,准备手术。” “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心脏移植手术前,癌症仍然有扩散的迹象,那么,我会把那个心源留给更适合的人。” 温言琛笑得温柔,好像那个很有可能会死的人不是他。 “你家属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作为医生的这件事有责任跟他们聊聊。” 温言琛轻笑道:“闹翻了,我是孤儿,现在已经没有人管我了。” 主治医生紧蹙着眉头,看着温言琛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头疼。 最后,还想说的劝慰,到嘴边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他转身离开病房,眼神全是对温言琛这种病人的无奈。 少年阴沉着脸坐在一边,脸色难看得厉害。 温言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哥哥我快中考了,我成绩很好的。” 温言琛双眼拉开一条缝:“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拉着我一起死。” 温言琛被少年的话逗笑了:“谁告诉你,我会拉着你一起死的。” 少年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 “我让人在病房里加了一张床,可能睡起来不太舒服,将就着休息一段几天吧。” 少年点了点头,便拿出卷子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学习。 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他忽然知道自己不是温家亲生儿子的时候,他也像是边缘人般,心里惴惴不安,又不得不为了活下去做一个乖孩子。 他以为他看见温震海的私生子会怨恨的,却又在感受到一样的处境后,一个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都可以算计的人,居然也会心软。 就好像在心疼当初那个不知来处,没有归处的自己。 …… 一切依旧按照岑烨他们想要在进行。 温言琛和小三的谈话,大多数都在病房里,就连签下合同都在病房里。 温言琛说款项只能一笔笔转出,少次多量,不然大的合作要通过董事会,小三也同意了,第一笔金额是六千万。 他们都还来不及考虑这六千万什么时候分给温言琛,该分温言琛多少,才能把人稳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捕了。 利用皮包公司诈骗金额六千万。 而之前小三留的录音,已经被黑客替换了。 他们的钱根本没办法通过海外账户转一圈,就已经人赃并获。 温言琛被安排跟小三对峙时,他坐在那里那副病弱的模样,看上去都快要碎了:“我只是可怜她孤儿寡母,想着她开公司能帮她一点是一点,没想到对方会对我一个病人玩猫腻。” 他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 小三只能把自己的儿子当作人证,少年低着头只说妈妈让他留在医院里照顾哥哥,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温言琛甚至在知道自己被骗了六千万后,有温家和夏乐佑的手笔后,气晕了过去。 可怜小三没有证据,温言琛身体孱弱根本没办法长时间地盘问,又表现得态度激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会想到温言琛跟别人合同骗自己的钱。 小三后来又咬着温言琛和孙秋萍不和。 孙秋萍出面,就说温言琛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想到温言琛重病后,还被人欺骗,她几次都哽咽,最后擦着眼泪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解决,不能耽误了温言琛的治疗。 看着岑家父子买通温家人和小三花了不少钱,本就已经站在悬崖边的岑家,如今岌岌可危。 小三入狱,温家跟方亦歌一直不对付的亲戚入狱等候宣判,六千万的诈骗金额,少说都是十年以上的刑期。 温言琛躺在病床上看着最后的成果很满意:“可惜警方现在都还没抓到夏乐佑。” 他笑了笑,扣在脸上的氧气面罩被白雾覆盖:“那个孩子只需要我们供他读完大学,他上学的事情你多操心一点,我最近可能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方亦歌红着眼看向温言琛:“为什么主治医生说的话,都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这些事要抓紧做,我怕我会来不及。” “你死了,温家会不会来争财产,那些股份会怎么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方亦歌紧握着双拳,努力控制着自己和温言琛说话时的音量。 他把他所有财产交到温言琛手里,是为了让温言琛安心治病,让温言琛知道不管被疾病折磨成什么样,他的心始终不会变。 却没有想过,这一切到最后竟然会成了温言琛的负担。 “医生不是说了,我的癌细胞没有扩散的现象吗?” “医生也说了,你的情况一动手术很难说会不会更差。” 温言琛浅笑道:“我明天一早就要进手术室里,你确定连一个笑脸都不给病人吗?” 方亦歌鼻子一酸,猛然将他搂入怀中,他能感觉到方亦歌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哭了吗?” “哥,你答应我,一定要活着从手术室里出来。” 温言琛无奈地笑了笑:“这种事很难说的。” 方亦歌头埋在温言琛的肩膀上,许久才哑着声音道:“手术会顺利的。” 可惜第二天的手术没进行多久,温言琛大出血,医生在到处调血浆来支援,看着一车一车的血浆拉进手术室,方亦歌坐在门外,双眼放空。 比上一世的情况还要糟糕,短短三个小时,就已经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要不是旁边还坐着孙秋萍,那张病危通知书还不知道谁能签字。 系统在手术室里急得团团转,不断用之前的积分给温言琛换道具来抑制体内的癌细胞。 “宿主,无论如何你都要撑下去,一定走到这里,别输,一定不能输。” 病床上的温言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和方亦歌住的房子里。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放,他走过去,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房间里不停有苍蝇飞过。 魂体闻不见气味,但依旧能从周围的环境里看出整个屋子现在都很糟糕。 他从绕到沙发正面,眼前的一幕让他呆住了。 方亦歌坐在沙发上搂着灰败腐烂的尸体说话。 “哥,我不关着你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方亦歌搂着他的尸首,“不跟我说过,我跟你说,妈打电话来说让我把你带回去,她说你死了,我不该留着你的……” “亦歌。” 方亦歌在尸体的脸上蹭了蹭:“他们都在骗我,我知道,你一直好好待在我身边,就是不爱说话而已,没关系,你跟我说,说到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 “方亦歌!” 温言琛猛然睁开眼睛,闻见消毒水味时,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动了动手指,方亦歌赶忙凑到了他跟前。 “你终于醒了。” 看着那张满脸胡茬的脸,温言琛无奈地将方亦歌推开:“嗯,醒了。” “醒了就好。”方亦歌握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好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温言琛紧蹙着眉头,不太理解,为什么手术成功后会看见方亦歌这样。 “宿主昏迷了一年半了。” “什么?”温言琛下意识说完这两个字后,咬住了下唇。 方亦歌看了一眼周围,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我先去叫医生。” “这段时间癌细胞手术也做完了呢,接下来宿主就好好调理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温言琛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之前因为化疗剃掉的头发已经站出来,也在无声地说明,时间的长短。 “夏乐佑杀了岑烨,已经被逮捕归案了。你养母出国了,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让方亦歌好好对你。” 系统落在温言琛腿上:“宿主,你看活下去不是很好吗?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温言琛轻笑道:“说起来我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不是梦,是经过推演的现实,方亦歌也会在接受你死亡后将车开进水里自杀。”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迟疑道:“我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宿主一直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束光,我以为对宿主来说,他对你也很重要,不然你怎么会不顾病情,想要帮他扫平道路。” 温言琛还想反驳说什么,抬头对上了方亦歌的笑容,终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吧,在那些居心叵测的利用里,他的心怎么可能没有触动过。 “宿主,我要走了,你要幸福哦。” …… 404刚回到主神空间就被定在了原地。 “两次任务的积分你全都消耗完了。” 它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可这次任务评级也是S呢。” “积分要到下个世界才会到你账户上,你现在的能量怎么开启下一个任务,如果系统没办法继续任务,很有可能会被主神销毁的。” 它愣住了:“那……那怎么办!” “出差,主神说你被借调了,作为你损耗能源的惩罚,下一个世界的任务做不好,就等着被销毁吧。” 404恨不得咬着手帕疯狂摇头,它只是一个可怜又善良的系统,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它! 第89章 在床上昏迷了一年半的时间,哪怕有方亦歌一直在按摩腿部肌肉,也只能做到肌肉没有萎缩,但想要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仍旧很困难。 哪怕是有过重病经历,但温言琛还是很讨厌如今这样需要辅助器具才能慢慢前行的感觉。 “不练了,以后坐轮椅吧。”温言琛拄着拐杖往旁边的长条凳上一坐,颇有点耍无赖的架势在里头。 “那就不练了。”方亦歌俯身为温言琛揉捏着小腿肚,望向温言琛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温言琛握住方亦歌的手,指腹轻轻抚摸过方亦歌的掌心的纹路:“如果我这一辈子都不能走路,你岂不是要照顾我一辈子。” “好。” 如果别人说这番话,他是不信的。 可方亦歌这样说,他信。 大约是重病那段时间,以至于昏迷的那一年半他的饮食起居都是由方亦歌全权照顾。 只能靠流食和营养液来维持身体技能,哪怕是再好看的一张脸都会失去光彩,守着一个形容枯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人,守了一年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温言琛偏头吻上方亦歌的唇角,那一刹,身边人耳朵腾得一下就红了,一如每次欢爱时那样。 他轻笑了一声,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擦着方亦歌灼热的耳垂:“现在都会红啊?帮我擦身那么久还没习惯呀?” 方亦歌身体颤了颤,赶忙握住温言琛的手,哑着声音道:“哥,别闹。” 哪怕现在的自己比两个人刚在一起时消瘦了太多,一点暧昧的贴近,依旧能让方亦歌脸红心跳。 有些感情早已在日渐的相处中,一点点刻入了对方的骨髓,哪怕红颜枯骨,仍旧不会改变。 温言琛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再度强撑着站起身来。 许久没有行走的双腿,吃力地埋向前方。 方亦歌见状起身扶住了温言琛的肩膀,他眼神心疼地注视着温言琛头顶密密麻麻的细汗,软下了声调:“觉得不舒服,就不练了,我说的话,从不会骗你的。” 温言琛扭过头看向方亦歌,身体依靠着辅助器站稳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方亦歌的脸颊:“你这样溺爱下去,我怕真不想动了,到时候一辈子趴你身上。” “好。” 他被方亦歌一脸认真回应自己的模样逗乐了,他笑着指腹轻轻擦过方亦歌的脸颊:“我知道,是你的话一定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可想我在婚礼上站在你身边。” “……婚……礼?”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讶异地瞪大了双眼,故作伤心地垂下眼帘道:“算了,真办婚礼,你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如果不想要,就当过刚才开了个玩笑好了。” 说完温言琛依靠着辅助器缓缓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被方亦歌从后面紧紧抱住,他险些站不住,却又被身后的力量给支撑住了。 “亦歌?”温言琛感觉到那双有力的臂弯死死搂着自己不肯放开。 “我要哥结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哥哥跟我在一起了。” 方亦歌温热的呼吸扫过温言琛的脖颈,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的,像是没有想过温言琛会主动提出要和他举办婚礼。 这一切,直到定好婚礼的场地,两个人坐在一起共同拟定宾客的名单,对方亦歌来说都仿佛像是一场梦。 温言琛双手杵着桌面,刚好将方亦歌圈在两臂之间,他头发比住院时长了不少,修剪了一个小狼尾,他俯下身时,鬓边的碎发扫过方亦歌的脸颊。 像小蚂蚁走过酥酥麻麻的感觉下,伴着轻柔的呼吸,让方亦歌克制不住去看温言琛的脸。 书桌靠在窗边,温暖洒在宾客名单上,让那本就白得发光的皮肤覆上了一层柔光- 养了三年,还是没有胖回来多少。 方亦歌想着不由抬手摸了摸温言琛的脸颊。 温言琛捏住方亦歌的两颊,松弛的状态下,方亦歌双唇被捏开了一条缝,他看着那呆愣愣望向自己的眼神,浅笑着叩响了桌面。 “看宾客名单,别看我。” 方亦歌笑弯了眼,两颊还被温言琛捏着,说起话时,声音含糊不清:“你好看嘛。” 温言琛用力捏了两下方亦歌的两颊:“油嘴滑舌,宾客名单自己好好看的,漏了谁,下半辈子等着被他们追杀吧。” “哥,你呢?你就没什么想请的人吗?” 温言琛松开手,转身背靠着桌面:“我没什么相熟悉的人。” “这名单上有一半都站在你这边,上次我去谈生意,宋总知道我俩的关系,以为我荤素不忌,还点了两个小男孩过来陪酒,人都没坐下,消息就到你那了。” “更离谱的是黄毛直接开车接你过来,跟宋总说正室来了,让那些小妖精赶紧滚。” 听方亦歌说起往事,温言琛也想起了黄毛火急火燎说出事了,结果就是为了带自己去捉奸。 包间里,方亦歌羞红了脸,对着自己解释,又急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的傻样。 顿时忍俊不禁。 方亦歌见温言琛笑了,又道:“他们一个个可都向着你咧,还说我要敢对你不好,就把我脱光了挂在公司门口。” “跟我抱怨,是怪我跟他们走得太近,容易坏了你的好事?” 温言琛话音刚落,方亦歌一把将温言琛拉到了怀里:“哥,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都在意你。” 说到这里,方亦歌又想起了什么,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眉头,又将怀中的温言琛抱紧了几分:“我是最在意哥哥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在意你。” 温言琛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方亦歌的唇角。 无声地回应着方亦歌的爱意。 …… 这场婚礼在市里最大的酒店里举行,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方亦歌都请了。 像是恨不得把他喜欢温言琛的事情,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要不是温言琛劝了好久,说不定两个人的婚纱照都要投放在市中心的大荧幕上。 可把婚礼都办得那么张扬的一个人,现在坐在化妆室内,拉着温言琛的手迟迟不肯出去。 “之前劝过你不要办那么大你不听,现在知道羞了。”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不说话,只是拉着温言琛的手逐渐收紧了力度。 温言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跑了,容易得罪很多人的。” “言琛。” 方亦歌开口,却难得没有叫温言琛哥。 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表情,他都开始想如果这场婚礼现在告诉宾客不办了,应该怎么收场。 可紧接着方亦歌说出的话,却让他怔住了。 “我害怕……”不等他将怕什么问出口,方亦歌眼睛就红了,他紧紧扣住温言琛的手,“婚礼结束,会不会突然有人跟我说,醒醒别睡了,该起来面对现实了。” 温言琛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一切太圆满了,圆满得我都有点害怕。”方亦歌垂下眼帘,掌心因为紧张不断有汗水溢出。 温言琛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将脸贴在方亦歌的掌心上,柔声道:“傻子。” 方亦歌感受着温言琛皮肤的温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对我不好,还把我从温家赶走了。” 温言琛身体僵了一瞬,浅笑道:“真是个奇怪的梦。” 这一刻,他察觉到了温言琛身体的变化,也明白那一切可能不只是梦而已。 他站起身来,反扣住温言琛的掌心,与之五指交错在一起:“不只是梦,对吗?”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说话,却迟迟没有扣住方亦歌的手背。 “哥,离开这里,我会回到手术室的走廊里吗?” “……什么?”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靠近温言琛身边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哑着嗓音道:“要是,你已经死了,我会疯的。” “梦里我对你不好,我们是死敌。” “不只是死敌。” 梦里的方亦歌总会偷偷跟着温言琛,他想了上千上百种报复温言琛的方法,又一次觉得这样还不够。 那些恶毒卑劣的计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找机会事实,好像成为他在阴暗里注视着温言琛的借口,他的出租屋里,是温言琛的照片,温言琛常走的路,常去的地方,亲近的人…… 甚至他看着温言琛和岑烨有说有笑,又在想让岑烨人间蒸发,会不会让温言琛感到痛苦。 那些嫉妒并怨恨的情绪,最终生出了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比如说得到他,占有他。 告诉他。 你看你身边最后只有我了。 死敌没有呼吸的那一刻,那个世界的方亦歌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而是一无所有的空虚。 “哪怕我变成他,也会喜欢你。” 温言琛无奈地笑了笑。 在主厅绚烂的灯光下,方亦歌紧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念着结婚誓词。 “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我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消亡。” 方亦歌虔诚地握住温言琛的手:“这场梦醒了,如果一切回到原点,哪怕去地狱,我都会跟你纠缠下去。” 这句话后,别说在场宾客,哪怕台上的主持人脸色都变了。 温言琛却浅笑着应了声好。 第90章 潮湿漆黑的小巷内,荒星的腐臭味夹杂着一股诡异的甜香。 在失去辅助工具后,天生弱视的双眼下,紧跟在身后的讥笑的雌虫,都成为扭曲在一起的色块。 “可惜只是个D级雄虫。” “那么漂亮的雄虫,还有什么好挑的,你不会指望一只精神崩溃的雄虫,能安抚你的精神力吧?” 耳边的声音变得扭曲尖锐,胸口像是被千斤顶压着喘不过气来,跌跌撞撞逃向前方逃去,身后恶劣的雌虫像是玩弄老鼠的猫。 呼吸越来越困难,支撑不住的身体撞放了空迷醉剂的空架子,玻璃瓶子砸落一地,刺得身上生疼。 掌心按压着玻璃片艰难地向前移动,银白色的长发被人狠狠拽住。 “血,他脸上都是血。” 尖锐的爆鸣声,让蓝斯从噩梦中惊醒。 在旁服侍的机器人管家微微欠身道:“蓝斯殿下,根据数据检测,你最近的睡眠状况都很糟糕,身体数值正在下降,需要为您安排安睡药剂吗?” 蓝斯扶着额头对管家摆了摆手,眼底的乌青,无声地诉说着他已被噩梦折磨了数日。 同一个场景,同样令人作呕的话,日复一日地循环播放着,直到梦里的他心跳停止,满身血雾地倒在一地碎玻璃上,散开的翠绿色眼眸流露出不甘与怨恨…… “服用安睡药剂会好些,宿主你知道的,重生的代价就是不断重复令你最痛苦的场景,你是受害者,你不该承受这些的。” 蓝斯垂下眼眸,抓着被褥的手微微发颤,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宿主,让404不住头痛。 消耗完积分的404被迫借调到拯救白月光部门。 宿主是穿越到虫族世界的人类对照组雄虫,在穿越者出现前,蓝斯是高贵的公爵大人,他模样上成,性格冷漠疏离中带着几分贵族的倨傲,比起外头那些混吃等死的雄虫,蓝斯大人的小毛病,在雌虫眼中不过是美味蛋糕上点缀的小草莓。 唯一的瑕疵就是蓝斯是一只D级虫族,哪怕如此他还是登上论坛最让雌虫尖叫想嫁的榜首。 那时的蓝斯有S级军雌不惜精神暴乱,也想和他结亲。 每天等着和蓝斯相亲的人,都能从主城排到荒星,可蓝斯却是跟雄父一样离经叛道的虫,当年蓝斯的雄父身为一只在异变星球捡到的一只无户籍S级雄虫,他依靠对抑制剂重要改良,顶住压力娶了霍德华.艾布纳一个落魄贵族后,再也没有让任何一个雌侍进门。 并靠着自己研究上成就与艾布纳的战功,成功让落魄的霍德华家族袭爵。 而蓝斯因从小对军事设备很感兴趣,现在研究所工作,近年正在参与机甲的改造优化项目,在成功优化了机甲的防异变图层后,他借着功勋娶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亚雌成为唯一的伴侣。 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让虫网上的虫们沸腾了,他们羡慕嫉妒着那个幸运的亚雌能得到大众情虫的青睐。 如果没有穿越的人类出现,蓝斯这样美好的虫应该被所有虫爱着,在霍德华家族的荣光下,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 可那个人宣扬着虫权平等出现,他会为雌虫打抱不平对雄虫重拳出击,会带着高贵的S级血统主动去安抚那些临近精神暴乱的军雌…… 渐渐把他把蓝斯衬得黯淡无光。甚至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原本只想活出自己人生的蓝斯,渐渐成为雌虫口中的生育工具,安抚精神暴乱的机器,太多人调转枪口说蓝斯和他的雄父自私,哪怕他们没有享受雄虫应有的待遇,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在虫族社会立足,也被舆论淹没。 他的爱人,转而恋慕追随那个来自异世界的雄虫。 蓝斯成为那个雄虫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工具,他借着自己的S级血脉不断打压霍德华的产业,蓝斯最终在忍无可忍下买凶杀虫。 一个D级雄虫与S级雄虫作对下场显而易见,当初的大众情人被流放至荒星成为安抚虫,失去正常雄虫的一切优待,成为为驻守荒星的C、B级军痞服务的工具。 蓝斯在逃离营地后,被一群无赖下了猛药,因为身体无力承受,最终死在了那个弥漫着臭味的小巷内…… 如果蓝斯是在黑月光任务中遇到的悲惨对照组反派,404可能都得放个烟花,庆祝终于有一个能够改造成功的宿主。 可拯救白月光部门的目的,是让宿主能够反败为胜。 所以404得用前面三个宿主那里累积的经验把蓝斯教坏。 蓝斯苦笑了一声,攥着被褥的手加重了力度,病态白的肌肤下青筋暴起:“我好恨我自己。” 无力地低吼下,他合上了双眼。 不愿意放下噩梦,又无力去争,去抢,又或者把上辈子的不忿,报复在那些比活得还不如自己的雌虫上。 成为上辈子最讨厌的那种虫。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404能感觉到宿主的痛苦和挣扎,脑海里还没有构思出报仇雪恨的具体方针。 “真想给之前的宿主拉个群。” 404猛地坐起,试图用能量跟另外三个世界的宿主建立联系,一个能量不足,把404打回了原点。 他好恨因为部门不同,导致上个世界的积分到现在都没结账。 “蓝斯殿下,普利莫先生到访,您要见他吗?” 在蓝斯做出抉择前,404抢先一步道:“宿主,我记得雄虫协会安排了你和柯利弗德的相亲,干脆约到家里见面吧。” 蓝斯迟疑地看向404。 “柯利弗德您还记得吗?” “那只S级军雌。” 404贴近蓝斯的身边,说话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力:“身为你的系统,我透露一点信息给你柯利弗德是那只S级雄虫的攻略目标,你需要让他成为你的军雌,心甘情愿地站在你的身边。” “D级雄虫是没办法给B级以上军雌精神安抚的。” 404轻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宿主现在还要在乎雌虫的感受吗?你需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的工具。” 一人一统四目相对,404那双看起来有些愚蠢的圆眼睛跟这句话一点都不相配。 一旁的404见蓝斯迟迟没有回复,开始担心白月光宿主会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并觉得它是个坏系统,开始疏远他! 它得意的小圆眼睛渐渐失去光彩,脑海里甚至能想到自己被主神空间给处理掉的悲惨画面。 蓝斯清冷的嗓音打断了它的遐想:“安德鲁。” “蓝斯殿下。” “帮我联系柯利弗德先生更改见面地点,让厨房准备饭菜。” “是,那么需要让普利莫先生先回去吗?” “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随意吧。” 这时的普利莫还想要成为蓝斯的雌侍。 无论是蓝斯的地位,还是样貌,又或者在军部的工作,无论哪一点对普利莫来说都是完美的选择。 “蓝斯殿下身体不适还没有醒来,普利莫先生是要先回去,还是留下来用午膳。” 普利莫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用精致礼盒装着的小饼干,担忧道:“蓝斯他没事吧?我能不能上去看看他?” “蓝斯殿下还在休息。” 他低下头,看上去像只怯懦的小兔,捏了捏手中的包装盒,小声开口道:“那我就坐在这里等蓝斯醒了,做好的饼干,我想给蓝斯尝尝。” 说到这里他脸颊泛红,亚雌本就矮小娇俏,这副扭捏害羞的模样在他身上并不违和:“真想看看蓝斯的反应,蓝斯最喜欢我做的甜点了。” 安德鲁微微欠身:“厨房那边会为您准备午餐,如果累了,先生可以去左手边的客房休息。” 说完安德鲁就安排了其他机器人来照顾普利莫,自己则转而去准备蓝斯今晚的相亲。 房间内。 404落在蓝斯的枕头上,看着坐在小沙发上看机甲书的蓝斯道:“你说普利莫能待到晚上跟柯利弗德碰面吗?” “他们碰面重要吗?”蓝斯翻了一页说,眼镜后那双如碧玉翡翠般的眼眸没有掀起太多的情绪。 “普利莫让你痛心过,你就要从他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让他知道,你值得一只S级军雌,而他根本连你的裤腿都扒不上。” 如果没有蓝斯的喜欢,一个小小亚雌根本没那么重要,可404还是想帮蓝斯出气,踩碎真心的虫,就该感受到百倍十倍的痛心。 404还在想应该怎么让普利莫这只渣虫看着蓝斯另有新欢时,安德鲁再度敲响了房门。 “蓝斯殿下,柯利弗德先生已经到了,要见吗?” 蓝斯推了一下眼镜,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书本搭在沙发上,随意将银白色的长发束在身后,起身向屋外走去。 柯利弗德刚被机器仆人迎进门,恰好与站在楼梯上的蓝斯四目相对,银丝边框眼镜衬着身上的西服,显得优雅精致。 眼前是一只模样胜于雌虫的雄虫,身体线条漂亮匀称,几乎继承了雄父和雌父的全部优点,比起图片那种死物,现实中的样子更加耀眼。 普利莫站起身来语气关切道:“蓝斯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不待在房里好好休息。” 404还在为蓝斯想台词,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冷冷地开口道:“我很好,但我不想见你。” 小少爷站在楼梯上,淡淡睨了普利莫一眼,神情冰冷疏离。 像是在看外面任何一个不相熟的陌生虫。 90-100 第91章 普利莫甜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抱着手中精致的礼品盒,那双大眼睛梨花带雨地看着蓝斯,亚雌的脸本来五官要比军雌柔和,示弱起来模样,比起军雌要受用太多。 雄虫最喜欢的就是亚雌这种娇软柔弱,又好掌控的对象。 他上前拉扯住蓝斯的袖口:“是普利莫惹哥哥生气了吗?” 对蓝斯来说,上一辈子的羞辱仿佛还发生在昨日,身体对雌虫下意识产生了排斥反应,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胃内翻涌,要不是有楼梯扶手做支撑,险些就站不住了。 “你脸色好难看,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先陪你回房间休息吧。”说着普利莫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柯利弗德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蓝斯殿下身体不适,我看上校还是改期吧。” 柯利弗德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 身为军雌,柯利弗德身上带着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普利莫呆了呆正想装作柔弱的模样往蓝斯怀里钻,却被回过神来的蓝斯嫌恶地推开。 险些滑下台阶的普利莫依靠着扶手,虽没有滚到楼梯下,却还是因为脚踝扭伤,发出了一声做作的痛呼。 抬眸望向蓝斯时,一双眼楚楚可怜,妄图想得到蓝斯的怜惜,却对上了蓝斯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眸。 柯利弗德大步走到蓝斯跟前,脱下军帽点头致意道:“蓝斯殿下,柯利弗德参上。” 蓝斯微微颔首。 屋内安静到只剩下三只虫的呼吸声。 气氛尴尬到404都恨不得变成人形,主动为宿主和关键人物牵线搭桥。 柯利弗德凑近蓝斯跟前,神色不似刚才般冷硬,他温柔的样子看起来跟杀神的称呼根本联系不到一起:“蓝斯殿下不用顾虑我,如果不舒服的话,先休息吧。” 蓝斯淡淡瞥了一眼柯利弗德,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而是冷着脸转身向房间走去。 还是没有办法跟雌虫接触,深入的骨髓的厌恶,让他连和这些虫虚以为蛇都觉得无比恶心。 404紧跟在蓝斯身后:“宿主,你和柯利弗德的婚事很重要,如果柯利弗德死心塌地地爱上你,那只来自异世界的雄虫任务失败,便会被抹杀。” 蓝斯咬牙切齿道:“去向雌虫摇尾乞怜吗?” “宿主……” 哪怕从小得到过雄父良好的教育,虫族社会的影响下,蓝斯做不到向雌虫低头。 更何况现在的他,想到自己墙倒众人推被送给驻守荒城的重罪雌虫当安抚虫的下场,就无法克制住对雌虫的厌恶,特别柯利弗德是那只S级雄虫命定的伴侣。 “讨好他,然后等着他在那只S级雄虫出现后,另投他虫的怀抱?我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404了解过虫族的世界观,知道雄虫因为稀少在虫族社会的地位一直都要比雌虫高贵。 同样的,这就造成了血液纯正度之间的差异,也会影响着雄虫在虫族社会里的吃香度。 蓝斯的血液纯度是最低一级,但他出生后,雌父和两个S级的雌兄都死在了战场上,就连他的雄父都因为是异世界穿越来的科研人员,通过对抑制剂的改良,延长了抑制剂的使用寿命,使其哪怕脱离了雄虫的光环后,也依旧耀眼。 就这样的出生,蓝斯也没有长成一个霸凌弱虫的二世祖,在军事研究部同样有着不小的建树。 哪怕如此,他还是没有抵挡过血脉差异,一只D级雄虫,不过是凌驾于雌虫之上,跟A级、S级这类稀缺物种相比,他们又与雌虫有什么区别。 所以404理解蓝斯现在的心情,却因为借调有些权限没有开启,没办法窥探到蓝斯死后发生了什么,那只曾经不惜精神暴乱也要和蓝斯结亲的S级军雌,是否在遇见血脉更纯正更优秀的雄虫后,而不屑当初的疯狂。 “宿主您现在的状态确实很差,先休息吧。”404落在了蓝斯的身边,用圆鼓鼓的身体轻蹭了两下宿主的手: “我想了想了,不一定要走这条路,如果你排斥雌虫,我会尽可能为你锁定那只雄虫降生的地方,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方法,在他被发现是S级之前,找人干掉他。” 蓝斯怔愣了几秒,看向404笑了。 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眸像是有嫩芽舒展开,带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生命力。 如果蓝斯的人生没有被穿越者搅得一团糟,他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吧。 404用身上剩余不多的积分为蓝斯换了一场好梦。 梦里的蓝斯窝在用树藤编成的摇椅上,雄父温柔地为他盖上毛毯,原本在庭院里打闹的哥哥,顿时安静了下来。 雄父摸了摸蓝斯柔软地银色长发:“蓝斯一定要健康地长大呢。” 雌父轻轻摇晃着藤椅,嘴里哼唱着古老的虫语。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蓝斯醒来时,身旁的枕头被泪水浸湿了,他紧抿着双唇,拉过被褥遮住了自己那张脆弱狼狈的脸。 404轻笑道:“宿主还像个别扭的小孩子。” 蓝斯抓着被褥边缘的手又收拢了几分,沙哑的声线回了一声又小又弱的嗯。 许久,蓝斯才从床上爬起来觅食,他摸索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眼睛,弱视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晰,在桌上摸了半天,神情中多了几分急躁。 404将眼睛移到蓝斯的跟前:“宿主很没有安全感。” “看不见的时候,不安不是很正常吗?” 蓝斯接过眼镜戴上,虫族的眼镜使用了特殊的材质,镜片很薄,哪怕戴上,也能让蓝斯的眼睛看起来很好看。 “安德鲁来过吗?” “没有。” 蓝斯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眉心:“安德鲁总会按时来叫我下楼用餐。” 说着他起身向屋外走去。 刚走到楼口,便闻见了饭菜的香味,哈鲁兽的肉香勾得蓝斯肚子发出咕叽的奇怪响声。 出身贵族的他,因为刚刚失礼的模样,心虚地抿紧了双唇。 “安德鲁没有注意晚饭时间。” 404笑道:“肚子叫,是什么奇怪的事吗?就算是虫族,身体的基本构造跟我之前的宿主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蓝斯微愣了几秒,因为404的话笑了,状态没有渐渐没有之前那么紧绷。 但他脸上的笑容在看见厨房忙碌的柯利弗德后,渐渐消失了。 “你还在?” 柯利弗德刚打开汤锅的盖子闻了闻味道,就听见了蓝斯的声音,他笑着转过头,还是在看见蓝斯的那一刻愣住了。 对方不同于中午见面时,穿着死板的西服,黑色的绸质睡衣松垮垮地搭在蓝斯的身上,锁骨和胸线在敞开的幅度下越发的勾人。 应该是刚醒银白色的长发像是瀑布般披在身后,紧贴着两鬓的碎发被汗液浸湿,两颊未褪去的潮红,让蓝斯本就不俗的皮相更添色彩。 柯利弗德看得有些呆了。 蓝斯却在这直勾勾的眼神下不适了起来:“待在一只雄虫的家里,柯利弗德上校不怕会引虫非议吗?” 对方冰冷的语调让他回过神来,他像是没有听见蓝斯的质问般,手在汤锅口挥了挥:“嘟嘟鱼浓汤,我的拿手好菜,待会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哪怕是S级雌虫,今天的事情被传出去的话,也会影响上校后续的择偶,上校不希望跟一只B级贫民雄虫结亲吧。” “那蓝斯殿下传出去好了。”柯利弗德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雄主,他都无所谓。 “……” 久久没有听见蓝斯不留情面的话语,柯利弗德放下手中的汤勺:“我已经认定了要蓝斯殿下成为我的雄主,接下来我会不留余力地讨好你,直到你肯接受我为止。” 说完他盛起一碗热汤递到蓝斯的面前:“蓝斯殿下你看看我能抓住你的胃吗?” 蓝斯看着奶油白的鱼汤,垂下眼帘:“D级雄虫没办法安抚S级雌虫的精神海。” “我不在乎。” “上校,精神暴乱的话,你会死的。” 柯利弗德笑了笑:“你放心,我会尽我可能地支撑住自己,延长陪伴在你身边的时间,殿下看我的军功就应该知道,我很有毅力。” “你死后,我会找其他雌君。” “这是蓝斯殿下的权利。” 蓝斯紧蹙着眉头,看着柯利弗德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他开始看不透这个上辈子和自己相亲的军雌。 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太多的来往,蓝斯以已经有心仪的雌虫为由拒绝了柯利弗德,那时柯利弗德坐在对面,沉默了许久,对他行了一个脱帽礼,便转身离开了餐厅。 从那之后,他和柯利弗德之间再没有任何交集。 “霍德华家族贵为公爵,需要血脉的延续,上校应该知道的,S级军雌很难受孕B级以下雄虫的虫蛋,如果一直没有虫蛋,我会考虑让雌侍进门。” 柯利弗德笑了笑:“这也是雄虫应有的权利,蓝斯殿下还真是个温柔的人,连这样的小事都要跟我商量,我可是越来越期待,跟蓝斯殿下的婚后生活了。” 说着他又将手中的汤碗往蓝斯的嘴边送了送:“尝尝看,我可是特意为了你才学的厨艺。” 第92章 上辈子的柯利弗德是这样的吗? 蓝斯的冷漠丝毫没有减退柯利弗德的热情,明明相亲结束后,他和柯利弗德的虫生轨迹就再没有重叠过。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现在的蓝斯没有上辈子柔和,说出口的话,跟外面的大部分雄虫没有差别,可眼前的军雌却对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是抖M吗? 蓝斯双唇紧绷成一条线,看向柯利弗德时,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可柯利弗德似乎没有感觉到蓝斯眼中的异样,他脱下颜色粉嫩的围裙,绅士地为蓝斯拉开椅子。 “雄主的脸色好难看。” 蓝斯都还没坐下,就被柯利弗德这句超过界限的话语吓得失了分寸,眼中的疑惑转为错愕,翠绿色的眸子怔愣地望向柯利弗德,很难想象刚才的话会是一只雌虫说出口的。 “柯利弗德上校,我们还在互相了解阶段,结婚的事情还没有定下。” “还是让蓝斯殿下不够满意吗?” 不懂得相处界限的柯利弗德掌心往桌面上一杵,宽厚的胸口刚好将蓝斯围入的怀中,他低下头,看着这只漂亮的小雄虫强装镇定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勾起蓝斯一缕发丝。 “您是我选定了的雄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更改,如果您对瘦小乖顺的亚雌感兴趣,在您面前,我可以学着如何做一只乖顺的亚雌。” 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让蓝斯臊得抬不起头来。 柯利弗德的举止轻浮,像一只放浪惯了的雌虫,但肢体上的接触又没超过让蓝斯不适的程度。 “这是我的星民卡,除去一百二十八万的存款外,军部每个月的薪资都会打到这张卡上。” 蓝斯冷声道:“你对每只雄虫都这样吗?” “这个星球上还有比蓝斯殿下更诱人的雄虫吗?” 这只雌虫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张口便能说出酸到掉牙的情话。 想到外界都说柯利弗德不苟言笑,行事狠辣,常常因为恶劣的脾性,让雄虫避而远之。 他现在真想让传出这些流言的虫好好看看的柯利弗德上校的轻狂模样。 “蓝斯殿下在怀疑我对您的真心吗?” 蓝斯抬起头,正好与柯利弗德的笑眼相对,他拿出雄虫该有的高傲:“霍德华家族不需要一个抛头露面的雌君,柯利弗德上校如果做好去军部辞职的准备,我随时可以和你登记结婚。” 统子君已经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他的小宿主一身反骨,猎物都已经送到嘴边了,宿主还一个劲地想把猎物逼走,要是拯救白月光系统有电击模式,他都想用强电流让宿主清醒清醒。 柯利弗德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蓝斯殿下的意思是要把我藏在家里吗?” 藏?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奇怪。 但看柯利弗德的样子,蓝斯已经做好上校大人会愤怒离席的准备。 那些嘲讽如果不是雌虫没办法有效地解决精神暴乱,雄虫就已经被毁灭的雌虫,到这一步应该破防了吧? 蓝斯足够恶劣,占着霍德华家族的爵位和自己在研究所的高额工资,他根本不需要依靠雌虫手里的仨瓜俩枣讨生活。 哪怕这样,上辈子还是被雌虫嘲讽是靠着雄虫身份来获得利益的寄生虫。 对啊,比起那个会替雌虫出头的S级雄虫。 他什么都不是,所以如今的他厌恶着雌虫,就像是上辈子被雌虫厌恶着自己般。 他看着柯利弗德的双眼,弯起唇角,等着柯利弗德破防,然后满脸失望地离开他的庄园。 没想到柯利弗德却突然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软炙热的唇落在额心的瞬间,蓝斯惊得从椅子跳了起来,头顶刚刚好撞上了柯利弗德的下唇。 猛然袭来的疼痛下,两个人不约而同捂住了自己痛处。 “你做什么?”蓝斯不解地瞪着柯利弗德。 柯利弗德揉了揉被磕出血的下唇,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扭曲了一瞬,又掩上了笑容:“我同意你的要求,今晚我就住在这里好了,明天婚姻登记处开门,刚好把事情办了。” “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呢?” “蓝斯殿下就是我的理想。”柯利弗德点了点带血的唇瓣,像是在回味着刚才亲吻蓝斯额头的感觉,“想到以后能和蓝斯殿下在一张床上醒过来,我就觉得一切美妙得像是在做梦。” 疯子。 是蓝斯根本看不懂的疯子。 他双唇微启,千言万语都被柯利弗德这份近乎疯狂的喜欢给吞没。 雄虫是稀缺资源,哪怕再也不愿意,到了合适的年纪总要找一个雌君来开枝散叶,他们本来就是为星球提供人口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个物种脆弱又无能,强硬的逼迫下,根本无法安抚雌虫的精神力,也很难让雌虫得到虫蛋。 像他们这样弱小又无能的生物,也许会关在笼子里。 所以拒绝了柯利弗德,后面还会有其他的雌虫。 如果柯利弗德在那只S级雄虫出现后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他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两只虫下地狱。 “好。” 柯利弗德怔愣了几秒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蓝斯:“你答应我了?” “雄虫总要结婚的,和谁都没有差别。” 冷漠,没有任何感情。 蓝斯就像是一块无论如何都捂不热的石头,又冷又硬。 “军部还有一些收尾要处理,我保证在半月内交接完手里的全部工作。” 蓝斯坐下,面无表情地舀着白瓷碗里的鱼汤:“你指望我养你吗?” “啊?” 蓝斯喝了一口鱼汤,不得不承认柯利弗德的手艺确实惊艳,哪怕在城区最好的餐馆里,他都没有喝过那么鲜美的鱼汤: “以为跟我结婚,就能妄想霍德华家族的财富吗?清醒点,我的东西跟你无关。” 正在这时,进来收拾厨房的安德鲁翻译道:“柯利弗德上将可以继续您在军部的工作。” 柯利弗德微愣了几秒,看向蓝斯冷漠矜贵的姿态,只觉得可爱。 不过,蓝斯一直是一只可爱、招人喜欢的虫呢。 安德鲁已经为柯利弗德准备好了房间,两个人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因此柯利弗德的住处被安排得非常远。 “他的气味很淡了。” 安德鲁回过头浅笑道:“少爷说了,这样才合规矩。” 柯利弗德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安德鲁去到了庄园一角的小屋内暂住。 屋里打扫得很干净,桌子上点了熏香,淡淡的清香让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负责这一片区的机器人柯利弗德调试好了热水,并准备好了换洗衣物。 他躺入浴缸后,才打开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联络器。 一分钟不到,就有通话进来。 透明的屏幕立在了他的面前,克里莱斯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照片,看起来有些辣眼。 他对着屏幕做了一个手势,那张傻气的照片变为真人凑到了柯利弗德的跟前。 “你在洗澡?不应该啊,我刚去你的宿舍门口,留言器说你没有回来。”克里莱斯蹙紧眉头,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等等,我现在就来找你。” “我在霍德华庄园。” “什么?居然在一只雄虫的家里留宿,你疯了吧,要是传出去,还能找到什么好的雄主?” 柯利弗德挪动了两下身子,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明天我就会和蓝斯结婚。” “和一个D级雄虫?我承认蓝斯殿下的外貌条件无可挑剔,可是脸是能为你抑制精神暴乱吗?能为你放松精神海吗?你别忘了上次你的情况足足打了三个抑制剂才控制住的。” “蓝斯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 “精神暴乱越到后期会越痛苦,你没有感受过,你感受过,一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没有什么比失去蓝斯痛苦。” 屏幕里的克里莱斯古怪地看着柯利弗德,许久才痛心道:“你真是疯了,我想你应该看看那些在精神暴乱里死去的雌虫是什么样的。” “我不后悔我的决定。” 上一世他选过。 考虑了利弊,在蓝斯说自己有心上人拒绝他后,他退缩了。 却还是没有寻找到一只合适的雄虫,他克制不住去注视蓝斯,跟随蓝斯,想象着如果自己是那只亚雌,是不是就能陪伴在蓝斯身侧。 后来蓝斯被流放了,他找了很久,才确定了蓝斯被流放的星系,可最后却只带回看似冰冷的尸体。 柯利弗德深吸了一口气:“我试过,真的试过,失去他,比精神暴乱更痛苦。” 克里莱斯无奈道:“我真该发几篇文章,让你好好清醒一下,像那种被追捧的雄虫,背地里说不定有很多变态的爱好,你不觉得蓝斯殿下太会伪装了吗?” 伪装? 蓝斯太不会伪装了。 所以重来后再一次见面,柯利弗德一眼就看出他所爱的人,带着前世的痛苦回来。 他可能往前走一万步都走不到蓝斯的心里。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道:“如果是朋友,你现在应该恭喜我得偿所愿。” “柯利弗德?”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冰冷的眼神极具压迫感:“别再说我不喜欢的话,这是警告。” 第93章 这婚结得比想象中草率得多,早上办好结婚证,下午准备好婚宴。 所有的菜品由蓝斯的机器人管家们操持,柯利弗德只需要穿着蓝斯准备好的婚服,在贵族面前与蓝斯进行一遍枯燥的婚礼仪式,说着千篇一律的结婚誓词。 对着在场宾客敬了一杯酒后,就被管家带到了新房。 蓝斯在主厅敬了几桌酒,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主厅的宾客交给安德鲁招待,蓝斯则回到了后台换下身上繁琐华丽的礼服,解下束身衣和绑腿时,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后,换上了安德鲁一先准备好的常服,朝着与新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被出来醒酒的巴德搂住了肩膀。 “我记得你的新房不在哪边啊?” 蓝斯沉下脸,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我自己的庄园我想去哪,去哪,用得着你来管?” “新房当然要热闹些,为此我可找了不少雄虫来帮蓝斯殿下热闹热闹,我担心蓝斯殿下血液纯度低,跟S级军雌结亲怕是会露怯。” 巴德吃了不少酒肉,他说话时嘴里呼出的臭味让蓝斯紧起了眉心。 上一辈子的蓝斯就很不喜欢与这些雄虫来往,用巴德背地里嘲讽他的话来说,他就是自视甚高。 一只拿着研究院薪资,又贵为公爵的雄虫,像是忘记了他不过是D级雄虫,要不是一个S级雄虫的出现,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打醒,他还一直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梦里。 D级雄虫不管做出多少贡献,这份爵位依靠着多少鲜血撑起,最后都比不得一只S级雄虫来得珍贵。 蓝斯下意识握紧了双拳,平日对巴德这群不学无术的雄虫冷淡疏离的脸上,却多了笑容,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一群雄虫的簇拥下,向新房走去。 隔着一扇门,都能闻见新房内玫瑰露的香气。 浓郁的甜香更容易催起虫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巴德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套刑具,塞到了蓝斯怀里:“这可是最新款式,我特意给你挑的新婚礼物。” “鞭子上的倒刺,一打下去,血和肉都会被带出来,想想那精壮的后背鲜血淋淋的样子……” “用那个把他捆在床上,我听说新研发的刑具,会在挣扎下逐渐收紧,藏在里面的小刺会划破他的皮肤。” “S级军雌一定很厉害吧,怎么玩都不会坏。” “其实都已经成婚了,要不然把他翅膀摘掉?反正只要蓝斯殿下原因,就算是S级的雌虫,也可以藏在屋子里供你晚玩乐。” 这群贵族出生的雄虫更知道怎么折磨虫。 提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变态。 蓝斯扫视了一圈起哄的人群,目光定格在一张就算是死都不会忘却的脸时,顿时僵住了。 害他身败名裂的穿越者就在人群中,出现在了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莱安。 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收拢的手指刺破了掌心的软肉,不甘愤怒将他一点点吞噬,鲜血染红了指缝。 他忽然笑了,身子懒洋洋地往门口一倚,低眉扫了一眼怀中的刑具:“你们说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玩雌虫这种事,不是雄虫生来就会的吗?” “我看蓝斯就是在研究室泡太久,没有感受过雄虫的生活,身为雄虫好好享乐就好了,做那么多无用的事干什么。” 蓝斯拎起鞭子:“要不你们亲自教我好了。” 听见蓝斯这样说,在场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起去折磨一只S级军雌,只要想想都让虫觉得刺激。 “你疯了吧,里面那个是你刚刚成婚的雌虫。” 蓝斯看着从虫群里挤出来的莱安,还是跟上一世一样的嘴脸,一副要为雌虫们争取权利,讨回公道的样子。 可除了占着雄虫的身份,对雄虫挥拳,他有做什么贡献吗? 既然那么喜欢与众不同,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蓝斯看着莱安蹙紧眉心:“我的雌君,想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心甘情愿和我成婚,就要接受贵族雄虫的玩法。” “根据虫族法律规定,雄虫不该对雌虫处以私刑。” “雄虫的欢愉一向是最重要的,所有虫都知道规定是用来安抚那些在虫网上吵得厉害的贫民虫,我贵为公爵,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柯利弗德荒星出生,能攀上我这样的贵族,不作出一点牺牲,对得起我自降身份,迎他……” 话还没有说完,莱安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把蓝斯压在墙上打。 一记铁拳落下,打得蓝斯耳边传来嗡鸣声,一连三下对方都没有停下的打算,直到一声开门后,跟着昏昏沉沉的蓝斯听见有什么东西飞出来,狠狠砸落在地上。 站不稳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宽厚的肩膀紧紧搂入怀中。 听见动静,很快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紧接着有虫惊叫了一声雌虫打人了,就连雄虫保护协会的虫闻声赶到了现场。 莱安瘫在地上,S级军雌的一脚可不轻,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了。 他捂着胸口,不解地看向柯利弗德:“你没有他刚才说了什么吗?他这种小人根本不知道被你这样维护。” 柯利弗德一个眼神都没有看他,赶忙去检查蓝斯的伤势。 带着茧子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擦过蓝斯唇角的伤势,却被蓝斯不解风情地挥开。 蓝斯避开了柯利弗德的搀扶,杵着墙站稳后,冷冷地看向莱安低声道:“他是谁?是谁带来的。” “是从污染星带来的雄虫,现在暂居在我那边。”巴德说。 “雄虫血液的浓度很高吗?” 巴德脸上的笑容尴尬了不少,他本来是为了让蓝斯难堪的,谁想到他带来的虫居然敢对蓝斯动手:“因为受污染严重,所以现在都没办法测试他的血液浓度,不过他看这乡巴佬的样子,应该高贵不到哪去……” 正在这时,雄虫保护协会的虫倒不管雄虫之间的事,直接把矛头指向柯利弗德。 为首的军雌走到了蓝斯的面前:“蓝斯阁下,刚才有目击者说,您的雌君对这只可怜的雄虫动手了。” “对。” “雄虫保护协会按照法律要先将他带走。” 蓝斯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想要维护柯利弗德的打算。 莱安强撑着站起身来:“他是为了你才动手的。” 蓝斯充耳不闻,看着雄虫保护协会把柯利弗德带走后,指了指唇角的伤:“他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是不是该解决我的问题。” “蓝斯殿下脸上的伤。” “他动的手,在场的雄虫都看见了。” 莱安怒声道:“打你怎么了,你想当着这些虫的面鞭笞你的雌君,我打你还算是轻的,你这种虫渣就该死。” “你有证据吗?你们随时可以为柯利弗德上校验伤。的” “是我出面阻止,才让你没有伤害到他,你怀里不是还抱着刑具吗?” 蓝斯看了一眼巴德,巴德虽然跟蓝斯不对付,但他带来的虫先动的手,这个时候再让蓝斯不快,显然是没有把对方的爵位放在眼里。 巴德赶忙尴尬地笑了笑:“我送给蓝斯殿下夫夫的新婚礼物。” 有军雌上来检查了一下蓝斯怀中的刑具,皱着眉头道:“巴德阁下这些都是管制品啊。” 巴德故作惊讶道:“什么?卖给我的虫说上面的倒刺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增添趣味性而已,怎么可能是管制品?!我知道了,一定是想害我,看我不找到他,把他的虫头取下来当球踢!” “行了,今天我的婚宴已经闹得够头疼的,管制品的事情,你们私下再慢慢处理吧。”蓝斯搀扶着墙壁,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身体状况很不舒服。 雄虫保护协会赶忙派人将蓝斯搀扶进了新房内。 蓝斯指向站在屋外的莱恩,沉声道:“我的雌君娶领罚了,他对公爵下手,该怎么惩处?” “送去雄虫惩戒所鞭笞三十。” 蓝斯轻轻嗯了一声,对着站在屋外的虫们罢了罢手,只说自己累了想要好好休息,对莱恩的惩戒,需要雄虫协会以录像的形式让自己观刑。 对方点了点头,带着一众雌虫离开了他的新房。 屋外的雄虫们看没有好戏可以看了,正打算离开就被蓝斯叫住了。 “那个叫莱恩的对雄虫的身份很不满的样子。”蓝斯轻声,目光却没有去看屋外的几只虫。 “那小子确实不惹虫喜欢。” 蓝斯轻笑:“如果是B级以下雄虫没有虫会在意的,可如果他的纯度太高,不知道他今天的言论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损失。” 他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我在研究所待久了,思考事情总会往奇怪的地方想,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以巴德为首的几只虫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如果不是莱安不识抬举,他们购买违禁品的事情也不会被闹大。 这种事情被传出去,巴德他们只能找同级别的雌虫做雌君,有头有脸的家族,根本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跟这样有劣迹的虫结亲。 蓝斯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让莱安先成为这些雄虫的敌人。 等虫散尽,蓝斯将安德鲁叫到跟前:“给雄虫保护协会带话,我的雌君如果在他们那里少一根头发,接下来的日子准备去荒星过吧。” “是,少爷。” “还有找虫给军部透露消息,说巴德他们拐了十多只雌虫在树苑那边。” “是。” 待安德鲁离开,蓝斯揉着吃痛的太阳穴,身体倚在墙边已经没有了力气。 他利用上一世知道的信息,开始对付莱安了。 今天的闹剧后,巴德他们的事情被挖出,按照现在的虫法,他们手上沾着的虫命,足以让他们去荒星做安抚虫。 这些家族的雄虫出事,大家都会联想到莱恩今天的所作所为,莱恩会如他所愿因为英雄被拥戴,同样地,他也会成为贵族的眼中钉。 树敌越多,他S级雄虫的身份,到时候说不定会是他的催命符呢? 第94章 柯利弗德被安德鲁从雄虫保护协会接回来时,已是凌晨两点。 书房的灯还开着,安德鲁对着柯利弗德做了个手势,示意柯利弗德先在屋外等候,上前敲了敲门。 “进。” 进到书房内,安德鲁循着翻找书本的声音,在第八行书架旁看见了坐在木质的移动梯上翻找着书籍的蓝斯,没有绑带束缚的银丝长发垂落在胸前,手指翻过一页书页,眉心微微蹙起。 安德鲁站在梯子下,对着蓝斯行了一礼:“柯利弗德先生已经回来了,雄虫协会没有为难先生。” “恩。” “少爷,安德鲁答应过主人要好好照顾你,这个时间点少爷该回房间休息了。” 蓝斯翻过书页的手指停在半空,沉默了几秒后,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安德鲁,双唇微启,面对这位雄父留给的机器人管家,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撑开倒数第二层的缺口,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 “收拾一间客房吧,我今晚去那边睡。” “少爷,柯利弗德先生已经回来了,今晚是您的新婚夜。” 安德鲁边说边朝着蓝斯的方向伸出手:“自从上次高烧苏醒后,我的小少爷好像跟原来不太一样了,是被什么事所困扰了吗?我能否为您解忧呢?” 蓝斯刚要搭上安德鲁掌心的手,随着对方的话音渐渐收拢,他垂下眼帘,搀扶着梯子两边往下走。 身后传来的喟叹声,让他的脚步顿了顿。 一只厌恶雌虫的雄虫,似乎不管从什么方面看都不对劲。脚尖落在地面的那一刻,他轻声道:“不用准备客房了,今晚我会去雌君那边休息。” “是,那柯利弗德先生就在门外,用不用让他进来照顾你。” 蓝斯背对着安德鲁,听到对方谈起他今日新迎进门的雌君,眉头又紧了几分。 没办法避开的关系,不得不咬着牙接受,他轻叹了一口气,似认命般松开了握住梯子的手: “收拾好书房就早些回去填充能源,我这边柯……雌君会照顾的。” “是,少爷。” 安德鲁是蓝斯雄父依据虫族机器人的现有数据,还有一些极为罕见的金属制作成的仿生人,他与庄园里其他金属质感的机器人相比,更偏向于虫族普通虫的长相。 五官温柔慈爱,如果不点名安德鲁是机器人,那么他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 在雄父雌父和两个雌兄相继战死后,于蓝斯来说,安德鲁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回头看着对方脸上流露出欣慰的声音,蓝斯不免回想起,安德鲁常常会说起要是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活着,是不是已经找到如少爷般优秀的雄主成为伴侣。 所以当蓝斯到了已婚的年纪,这位老者比谁都想看见蓝斯得到幸福。 “你对安德鲁不像是,人对机器人该有的关系,你好像很在意他的想法。” 蓝斯已经习惯了系统时常会把虫说成人,404跟他解释过人除了不会虫化外,跟虫族的虫们没有区别: “安德鲁是我的家人。”说这句话时,蓝斯回过头,不远处安德鲁拿着尘掸掸着书架上灰尘的同时,转过头回以慈爱的笑容。 “上辈子为了去星际监狱救你,被销毁了。” 蓝斯淡淡瞥了一眼身边的404,眼中夹杂着几分不悦。 404无奈道:“抱歉,我并不是为了勾起那些令人不快的记忆,可通过系统分析,宿主选择复仇之路,比起让穿越者任务失败被判罚出这个世界,要艰难得多,我必须提醒宿主,对方可以通过攻略重要人物后所获得的好感度来兑换道具。” “他最终的目的是攻略柯利弗德,攻略失败的话,就会被判出这个世界。” 蓝斯无声地张了张双唇,瞥眼看向在书房里收拾的安德鲁,怕又让这位老管家为自己忧心,不再应答系统的话,推门走出了书房。 走廊上,柯利弗德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双手杵着窗边,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蓝斯朝着柯利弗德的方向走去。 “雄主,今晚的夜很美。” 蓝斯停住了脚步,刚好停在了距离柯利弗德还有两个身位的地方:“你知道是我。” 柯利弗德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向蓝斯:“蓝斯在月光下的样子真好看。” 这样调情的话语,显然不适用于当下的伴侣。 蓝斯看了一眼柯利弗德,没有再回应对方,而是转身朝着两人新房的位置走去。 听见蓝斯离开的脚步声,柯利弗德抬手尴尬地蹭了蹭鼻尖,赶忙跟上了蓝斯的脚步。 “雄主,谢谢你让管家接我回来。” 蓝斯道:“一个冒犯的我的平民,也配我霍德华家族的虫为他受刑罚,你应该庆幸这件事发生在婚后,不然一个陌生雌虫会因为违反雄虫保护法受到什么样的刑罚,我根本不会在意。” 他淡淡瞥了一眼柯利弗德,话里的深意无疑在提醒着眼前的军雌,对他而言对方不是特殊的存在。 让虫很难堪的话语,放在本该柔情蜜意的新婚夜。 就连一旁的404看着宿主这样都不免有些头疼。 柯利弗德会生气吧,两个人的关系很可能会降到冰点,哪怕蓝斯在雄虫中家室外貌能力都足够优秀,但这些吸引着雌虫特质的东西,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冷言冷语下消磨干净吧。 毕竟再看柯利弗德已经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跟在蓝斯身边,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偷瞄向蓝斯。 他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在军部时,除了工作上的事外,很少和谁有密切的来往。 眼下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讨得雄主的欢心,只能静静地陪在对方身边。 婚房的门被打开,屋内浓郁的香味很容易让虫产生躁动。 柯利弗德眼角余光瞥见蓝斯立在洗手台前,垂眸解开腕上的纽扣,丝绸质感的衬衫滑到手肘处,白皙的小臂线条匀称。 今晚他爱的人就会跟他融为一体了吗? 柯利弗德觉得喉咙燥热难耐,戴着薄茧的手指打开领口的扣子。 还来不及想入非非,蓝斯的话就像是一击雷击,打得他措手不及:“我不用那些折磨雌虫的玩意,是因为你们这样硬邦邦的军雌,无论用什么手段玩弄,都让我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弯起唇角,带着恶劣的笑容望向柯利弗德:“比起亚雌柔弱可欺的样子,上校身上那些旧伤变得鲜血淋漓,只会更恶心吧。” 柯利弗德愣在原地,看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略带鄙夷地投向自己,他强忍着上前去揉捏蓝斯脸颊的冲动。 换作是其他雄虫摆出这样的姿态,他或许恨不得捏碎对方的脑袋,可见惯蓝斯疏离冷漠下的彬彬有礼,这副张牙舞爪浑身是刺的模样竟有些可爱。 404贴在蓝斯耳边压低了声音:“宿主你这话会不会太过火了,他一直在盯着你看,我有点担心还不等你走到上辈子那个时间点,就会被你的枕边人给干掉。” “雌虫杀死雄虫是重罪。”为了几句话就对雄虫痛下杀手,赔上自己的余生,哪怕极度厌恶雄虫也做不出这种蠢事。 柯利弗德瞪大了双眼,顿时慌乱无措了起来;“我保证我柯利弗德会用我全部的生命来爱你,守护你。” 对方突然表忠心的话语让蓝斯微愣了一下,不多时他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向床边时恰好与柯利弗德擦肩而过:“不需要。” “雄主。” “除了睡在一间房子里,我不会和你发生任何关系。” 说着蓝斯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看向不远处的隔间,“衣柜里有新的床铺,以后你就睡那边。” 柯利弗德情绪无法自控地将蓝斯拉入怀中,平日握惯了枪械的掌心牢牢抓握住蓝斯的手腕,咔嗒一声脆响声下单薄瘦弱的雄虫因疼痛紧咬着下唇。 这样的距离下,那些雌虫的讥笑声仿佛就在耳边。 蓝斯脑海里想起自己仿若猎物被追逐的画面,比起腕口的疼痛,那些不堪记忆下的恐惧,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抖。 “你在为谁守身如玉?那只亚雌吗?” 嫉妒的情绪将柯利弗德的理智淹没。 蓝斯听不清柯利弗德在说什么,试图挣脱开柯利弗德的桎梏,却因为力量的悬殊变得徒劳。 他扬起给了柯利弗德的一拳,将柯利弗德从愤怒中打醒。 柯利弗德望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一时间慌了神:“我只是……” “滚。”蓝斯感觉到腕口的束缚明显松懈,猛地甩开柯利弗德的手:“恶心的雌虫。” 柯利弗德看着蓝斯脸上的嫌恶,缓缓收拢手心,目光一路移到了蓝斯腕口红痕,他沉默了良久,才喃喃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想弄伤你的。” 对方没有听他解释,或者根本不在意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解释,回应他的只有浴室门被狠狠砸上的声音。 柯利弗德愣在原地,盯着那只不知轻重的手看了一会,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浴室内。 蓝斯用冷水浸湿全身,才让自己从往昔的痛苦中渐渐剥离。 他没办法碰雌虫,无论是恨之入骨的普利莫,还是这只从未伤害过他的军雌。 贴近的呼吸,过激的举动,都会让他回想起上辈子不堪的往事。 喷淋头里冰冷的水柱打在皮肤上,浸透了衣裤,让他显得越发狼狈。 “宿主,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纳我的建议对吗?” 蓝斯嗤笑了一声:“摇尾乞刷满他的好感,然后再祈求他不要甩掉我?哈哈哈哈哈……” 他笑声随着缩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越来越苦涩:“如果是这样,那就死吧。” “宿主……”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忽上忽下的铁球,被水淋湿的脸上,看不出有没有泪水:“不是莱恩死,就是我死,怎么都不会比上一世的下场更糟不是吗?” 如果能幻化出一双手,404真想抱抱蓝斯。 它想了想飞上前去轻轻蹭了蹭宿主的手背:“我会帮你的。” 他偏头看向眼前的圆球,看不清它是真的想帮自己,还是想示弱让自己松口,帮它完成任务。 繁乱的思绪突然被屋外的响声打断,他起身开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映入眼帘的是柯利弗德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丑态,皮肤上的红色的虫纹忽隐忽现。 404道:“宿主,柯利弗德死了,失去攻略对象的穿越者一样会受到惩罚。” 蓝斯僵在原地,发丝上滴落的水,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滑至胸口。 第95章 它给宿主提了当下最可行的建议,等待着宿主会有什么样的选择。 这个任务的宿主只需要改变最后悲剧的结局,让怨恨的人获得应有的报应,既然蓝斯对雌虫有严重的心理排斥,抛弃道德感让仇人的任务目标死亡…… “柯利弗德死后,莱安的系统会陷入短暂的混乱阶段,七天的时间,足够宿主碾死一只没有背景的低等雄虫。” 多好的选择,按照蓝斯之前铺好的路,那些贵族雄虫因为所行的恶事被流放后,蓝斯只需要在背后搅动风云,就多的是那些贵族虫想要把莱安剥皮抽筋。 可偏偏蓝斯没有选择任由柯利弗德在精神暴乱中死去。 他冷静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剂注入伴侣的颈部,一盎司的分量,便足以让柯利弗德渐渐冷静下来。 衬衫被汗液浸湿的柯利弗德,像一条躺在地上的死鱼,涣散的瞳孔慢慢合上。 “宿主。” 蓝斯垂下眼帘,换掉抑制剂里的针头,将它放入一个精致的黑色匣子内。 那匣子被认真包装过,看上去不像是放在卧室备用的,倒像是礼物,再者没有精神力的雄虫,谁会在休息的地方放一盒包装精美的抑制剂。 “对不起,看着他死很简单,但他是军雌,我两个哥哥也是军雌。” 他已经准备好系统会用铁脑袋给他一记头槌,毕竟身为一个对雌虫PTSD,又极富自尊心的雄虫,连眼睁睁地看着军雌死去都做不到。 这样的废物,无论跟谁都是累赘。 “我闲暇时看过一些禁书,雌虫被辜负后重生归来,让那只伤害他的雄虫死在很惨,下面总有虫叫着在浪费重生名额……”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向404,“重生这种机会比起给我,还不如给更需要它的虫。” 404贴在还没有完全关上的抽屉缝隙里往里看:“是礼物吗?” 蓝斯微愣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什么?” “这个抑制剂。” “有科研室研究出来的,因需要用到两种稀缺材料,目前只供给皇室专用,”蓝斯轻叹了一口气,指腹轻轻摩擦过抽屉边缘,“要在药物研究室的雄虫跟我关系很好,送了我一套,一份没能送出去的生日礼物吧。” 他知道两位哥哥已经快到精神暴乱的临界点,原本这样的S级军雌应该尽快与匹配好的雄虫成婚。 大概是雄父在他的孩子面前立了一个模板,很难定下另一半,能选择的贵族雄虫大部分私下都玩得挺花,而这种抑制剂能抑制住雌虫因常年征战所造成的精神海混乱。 “不过只是延长,并非完全控制,依靠着这种药剂,在没有雄虫伴侣的安抚精神海的情况下,能再延长五六十年的寿命。” 他说着将取出了放在耳边调整视力的仪器,往床头柜上一丢,眼前所有的一切又变得完全模糊了起来,就连柯利弗德的身影都变成了简单的色块。 “目前药品研究方面没办法让军雌做到不需要雄虫,就能治好精神暴乱,好像是虫族的诅咒,数量稀少的雄虫,不得不上战场,却因为精神力耗损严重会精神暴乱的雌虫。”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常备的眼镜戴上,起身换好身上的衣物,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丢在柯利弗德的身上,去了里间的床上休息。 404一直跟在蓝斯的身边,眼见里间的灯关上,他慢慢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沙发上。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外间传来响动,刚窝在沙发里思考接下来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帮助宿主的404,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不由浮起圆鼓鼓的身体往外面探。 只见原本已经昏迷的柯利弗德已经摸到了蓝斯的身边。 也许是屋子里突然出现的那股淡香,让床上的人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柯利弗德打开了一旁床头灯,橙黄色的光落在蓝斯的冷白色的脸上,因为戴久了眼镜的缘故,蓝斯的眼角处还能看见眼镜鼻托印上的压痕。 他手指轻轻擦过蓝斯修长浓密的睫毛:“头发不吹干就睡,不怕头疼吗?” 说着他起身翻找了一番,终于在外间的衣柜里找到了积灰已久的吹风机。 404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死过去的蓝斯,又看了一眼正朝着这边走来的柯利弗德。 “宿主,宿主!” 躺在床上的人已久没有反应。 柯利弗德已经回到了床边,虫族的吹风机通过里面注入的能源驱动,不需要插电,出风口就能吹出暖风。 他将蓝斯温柔地揽入怀中,不像是第一次为面前的雄虫吹干头发,手指拨动着蓝斯的银白色的长发。 “你回来时,头发已经没那么长了,果然我的蓝斯还是得长发更好看。” 他兀自说着,眼神里存满了近乎疯狂的迷恋和占有。 “今天不是想弄疼你的,我只是不明白,他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还能想着他。”柯利弗德说着,拉过蓝斯手腕,柔软的唇温柔地落在了他腕口的红痕上,“以后不会了,我会控制我自己的情绪,我保证。” 蓝斯没有回应,仿若躺在柯利弗德怀里的精致人偶。 只是房间里的统子立在一旁看傻了眼。 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想要攻略的对象好像本身就不太对劲。 银白色的长发被热风一点点烘干,柯利弗德从包里拿出白绸将长发系上,将发丝温柔顺在蓝斯的肩膀上轻轻梳理。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有呼吸的样子了。”柯利弗德指腹轻轻擦过蓝斯的唇瓣,感受着对方轻柔的鼻息。 他想俯身去吻蓝斯,动作到一半却停住了,目光又渐渐黯淡了下去:“现在的你不喜欢我这样,我不越界。” “那……那个打扰一下。”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他猛然抬起头,漂浮在眼前的铁球,让他的目光从惊恐中逐渐蒙上杀意。 察觉到对方面露不善的404,赶忙解释道:“等一下,我是他的系统,如果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蓝斯也会死。” 柯利弗德疑惑道:“系统?” 404赶忙点头:“现身会耗费一部分的积分的,如果不是找不到帮宿主扭转悲剧的办法,我也不会贸然出现在你面前。” “事情的走向已经变了。” “你也是重生的?” 柯利弗德紧抿着双唇却没有回应404的问题。 “很抱歉,我的权限检索不到你的记忆,因为是临时工的原因,我没办法在你面前出现太长时间,根据拯救白月光系统法的规定,我也没办法把你的善意透露给宿主。” 404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蓝斯:“如果你是重生的,你就应该知道宿主目前对雌虫厌恶抗拒,在清醒时,与雌虫接触会有很严重的心理排斥反应。”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不想让他喜欢你吗?” 柯利弗德怔愣了一下,细细嚼着喜欢两个字。 ——蓝斯的喜欢会是什么样的。 ——有一天注视着他的眼神会像是注视那只亚雌一样温柔吗? 404毕竟是过来人,不需要柯利弗德承认,就已经从他眼中看见了遮掩不住的爱意。 可有多爱呢?蓝斯无论是对雌虫的心理阴影,还是内心的柔软善良,都很难让之后的事情顺利进行。 他没带过这样的宿主,只是借调来这边时,看着其他员工看着他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就知道是个硬茬。 果然是看着拿了几次S级评价,但每次能源都耗光这件事,已经让主神空间嫌弃自己。 为了不被处理掉,只能更努力一些了。 “柯利弗德先生,你刚才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宿主有呼吸的样子,是因为你也是重生的对吗?” “对。” “冒昧问一下你的死因。” “杀死莱安后,在居所自焚。” 404眨巴了两下眼睛,消化了很久才完全理解了柯利弗德的话。 “那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话能谈,一些能让蓝斯活下来,永远留在你身边的办法……” 听见永远两个字柯利弗德眼睛都在发光。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说。” “今晚的精神暴乱是你刻意催动的。” 柯利弗德没有否认。 “为什么?你就不怕他放任你去死吗?” 柯利弗德笑了笑:“他想,我可以去死,但他没有,可惜比起药剂,我更想让雄主亲自安抚我的精神海。” “他是D级雄虫。” “他想要我活,我就能活下来,你在怀疑一只S级军雌的毅力吗?” 404咽了口吐沫,变态而已,谁没见过变态。 如果蓝斯真的一直对柯利弗德没有感情,那处理完莱安,再处理变态也是没有关系的嘛。 404在这样的心理安慰下和柯利弗德达成了合作。 …… 因为药效的缘故,蓝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摸索着旁边的眼镜,却摸了个空。 眼前模糊一片,让他感觉到了强烈不安。 “雄主,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贴近耳边的声音,惊得蓝斯猛地偏过身,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下,原本满身是刺的小刺猬,现在仿若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蓝斯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只是手依旧在四周摸索着。 柯利弗德弯起唇角,将碎掉的眼镜放在了蓝斯的手里:“你在找这个吗?” 蓝斯刚想要伸手去碰,便被他抓住了掌心:“你昨晚睡觉时把他压碎了,小心点别碰,别割到手。” 蓝斯生硬地将手抽回“我昨天调整视力的仪器放在那边的床头柜上……” “好,我帮你拿,长什么样的。” “一个小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药片。” “那个是你调整视力的仪器?” 蓝斯微蹙起眉心,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柯利弗德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以为垃圾就清理了,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处理吧……” “……算了,你帮我叫安德鲁过来,让他把备用的眼镜给我。” 蓝斯还在等着能重获光明,结果从安德鲁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是他所有备用眼镜都被偷走了。 以他弱视的情况,短时期内,很难配到适合的镜片,如果将就的话,会比戴调整视力的机器还要晕得厉害。 柯利弗德蹲在蓝斯面前柔声道:“雄主,我是你的雌君,你可不可以尝试着多依靠我一点。” 第96章 蓝斯看着蹲在眼前的色块的,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 柯利弗德笑了笑,起身跟安德鲁要了一根手杖递到了蓝斯的眼前: “这样我可以牵着你了吗?” 看着面前的人怔愣的模样,柯利弗德将手杖的一端塞入了蓝斯的掌心,他看着蓝斯指腹轻轻摩擦着手杖的边缘,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犹豫。 柯利弗德却不急,安静地等候着蓝斯的回应。 直到感觉到手杖的另一端传来的抓力,柯利弗德才松了一口气。 对蓝斯来说,从卧室到走廊的路难得这么顺畅,哪怕是傻子都知道,某只虫为了弱视的雄主,提前就收拾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这些小心思,他看得明白。 但是他不懂,一只S级雌虫为什么要使这些小伎俩来靠近自己。 “雄主要下台阶了,我可不可以搀着你下去。” 蓝斯偏过头只能看见一堆色块的眼眸,无法辨别柯利弗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楼下突然有虫大喊了一声蓝斯。 吓得他脚一滑,要不是柯利弗德及时把搂入怀中,蓝斯攥着柯利弗德的手腕,渐渐平缓下呼吸后,才偏过头望向那站在楼梯下方的大色块。 “这是谁?蓝斯你居然敢把雌虫带回家,你玩了,你得跟他结婚,不然你就是一只不负责任的雄虫!” 视力不好,通常听力就会不错,蓝斯已经从声音认出了对面的雄虫是谁。 布莱迪,一只来自贫民区的B级雄虫,模样不算好看圆脸小眼睛,身量矮小,大概只能到蓝斯的肩膀,身材有点胖,杵在哪里就跟立着个小皮球似的。 但布莱迪很有商业头脑,二次分裂为B级雄虫后,凭借着蓝斯经济上的一点帮助,短短几年内已经有了一家盈利不错的小店,还找到了一个A级军雌做雌君。 蓝斯在柯利弗德的搀扶下在后院的花房里坐下。 “送到这里就够了,你先去忙吧。” 布莱迪眯笑着眼对柯利弗德挥了挥手:“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了,还希望我的言辞没有冒犯到您。” 柯利弗德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布莱迪礼貌点头。 等柯利弗德走远,布莱迪双手扒上桌边,大半个身子贴近桌面上大半个身子凑近蓝斯面前,褐色眼球都快怼到一起。 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大色块贴近,蓝斯身体往后仰的同时,伸手抵着布莱迪的额头。 “不要靠那么近。” 布莱迪道:“你不正常。” 蓝斯眉心微蹙:“如果你说普利莫的事情,一个亚雌不可能成为雌君,等过几个月我对我的雌君厌倦了,他要是想我可以给他留个雌侍的位置。” 他摸索着面前的咖啡杯,手中的瓷杯隔热效果一般,散发出的热度刺得掌心有些发麻。 “还需要知道我的其他私生活吗?” “我听说一个月前实验室出了一场事故,你还因为这样受伤住院了几天,蓝斯是实验室出了什么问题吗?” 布莱迪不安地润了润双唇:“雄虫进入这些领域,我知道确实比较困难,那些雌虫也是怕跟雄虫过多接触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 “你在讲什么很古远的时代吗?” 布莱迪尴尬了笑了笑,慢慢坐回原位:“既然不是实验室的影响了你,我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你会变这么多。” “变?哪怕是D级雄虫可以在拥有一个雌君的情况下,再拥有两个雌侍,这不是雄虫本身的权益吗?” “这样说也没错,可你不是都想获得像你父辈一样的感情吗?” “我现在想明白了,雄虫不该陷入这种小概率的痴梦中。” “这也是你和一只S级军雌结婚的原因吗?” 蓝斯喝了一口咖啡:“是他主动要求跟我结婚,你觉得我配不上一只贫民窟出生的雌虫吗?” “你有爵位,又有祖辈留下的产业,不管跟什么样的雌虫在一起都不算高攀,可蓝斯你知道的,你根本安抚不了S级雌虫的精神海,你答应和他结婚,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布莱迪刚开始还以为蓝斯和柯利弗德是为了爱情在才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可从蓝斯的话里,他知道蓝斯对外面那只飞蛾扑火的雌虫谈不上喜欢。 “至少我认识的蓝斯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占着优渥的地位,任由一只昏了头的雌虫做扑火的飞蛾。” “你那么心疼他,他精神海混乱的事情,我可以邀请你过来安抚。” 蓝斯眼前模糊一片,他无法看见布莱迪脸上的震惊和不解。 布莱迪双唇微启,看了蓝斯好久,想说什么,到头来又忍住了:“算了,我们不谈这些了,你叫我来肯定也不想听我的说教。” “我想把我父辈留下的产业交由你打理,我会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当作给你的酬谢。” “用不着,你帮了我那么多,为你做什么都是……” 蓝斯打断道:“我更需要利益的捆绑,而不是情谊,但你是我唯一能信得过的虫。” “蓝斯……” “如果我未来出了什么事,我会将我手下的大部分财产转赠给你和……另一个人再说吧。” 蓝斯笑了笑,本来想提起柯利弗德的名字,可想到如果没有顺利把莱恩拉下地狱,他的遗孀带着自己大部分财产去跟莱恩卿卿我我,岂不是比上一辈子的自己还要失败。 这些话说完,布莱迪急了,他猛地抓住蓝斯的手,害得杯里的咖啡洒出了大半:“是绝症吧!我就说你的虫生一定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现在虫族医疗科技发达,不要放弃希望,也不要放弃自己,是蓝斯的话我想无论什么样的病痛都能迈过去的。” 蓝斯感觉到衣服上沾染上了黏腻的咖啡,他皱着眉头,能依稀看见衣服上晕开的大量色块。 转而面对眼前神情激动的布莱迪,他张了张嘴正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布莱迪隔着桌子又一把揽住了他,桌子剧烈地晃动下,放在桌沿的咖啡被布莱迪的大肚腩直接挤翻在了他的腿上。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背被布兰迪的拍得一震一震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蓝斯咬牙道:“好。” “蓝斯你怎么把咖啡弄到衣服上的。” 布莱迪瞪大眼睛,看起来像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正要伸手为蓝斯擦衣服上的咖啡渍,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花房的柯利弗德拦住了。 “交给我来照顾就好,布莱迪先生要留下来吃晚餐吗?我让安德鲁去准备。”柯利弗德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微笑。 他心里却梗得难受,哪怕对面是雄虫,他依旧不能接受他雄主的身体被别人触摸。 “不……不用了。”说完布莱迪看向蓝斯,“那些东西我来整理,还是……” 话说到一半,想起蓝斯对研究室以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模样:“我来整理吧,明天九点我就会到公司,你记得提前通知他们。” 蓝斯道:“顺道找个理由帮我把那只代理的雌虫给踢走。” 布莱迪张了张口刚想问为什么,看着蓝斯提起那只雌虫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没有再多说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布莱迪离开,柯利弗德才走近蓝斯身边,俯下身为他解开衣服扣子。 “你在做什么?”蓝斯抓住柯利弗德的手,这个距离勉勉强强能看清对方的五官,却又辨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给我看看有没有烫红。” 蓝斯低声道:“不用你担心,我会让安德鲁给我上药。” 柯利弗德微曲着的手指摊开,指尖划过蓝斯胸前的纽扣:“想都别想,哪怕是触碰你一下,都会让人嫉妒都发狂。” 刚才在外人面前强行压抑住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他说着凑近蓝斯耳边,柔软温热的唇瓣紧贴着雄主的耳廓亲吻轻舔着,又在极力压制着自己恨不得把雄主吞入体内的欲望。 因为对雌虫的恐惧和排斥,他能感觉到蓝斯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嘴里满是冷嘲热讽的小雄虫,此刻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打算让普利莫做雌侍…… 做梦。 蓝斯只能属于他一个,只能是他的所有物。 “疯够了吗?”蓝斯嘴唇略微泛白,开口时声音冰冷且沙哑。 柯利弗德唇停在了蓝斯的耳垂处,却又故意咬住蓝斯的耳垂,感受着那身体微微一颤,就连抓握着他腕口的手指都在这样的触碰下颤抖。 蓝斯松开牵制住柯利弗德腕口的手,咬牙将人退推出了一段距离,耳廓上还残留着柯利弗德的唾液:“疯狗。” “对啊,所以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气息,多一点再多一点……”柯利弗德看着蓝斯,知道自己情绪再度失控,却一时半会软不下去来。 他就是只疯狗,克制了一辈子的疯狗,蓝斯就是那块充满了诱惑力的肉,让他可以饮鸩止渴。 “普利莫先生,少爷就在花房了。” “有劳管家。” 蓝斯微蹙着眉头,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听到普利莫这个名字的反感。 花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 柯利弗德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疯狂,放柔了语调道:“雄主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蓝斯能隐约看见不远处有色块在慢慢接近,他往下又解了两颗扣子,沉声道:“随你。” “蓝斯,我想和你谈谈莱恩的事。” 柯利弗德解开了蓝斯的衣服扣子,衬衫敞开,胸口微微发红的皮肤在蓝斯白皙的皮肤上突兀又有些se情。 普利莫看着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饰的两人抿了抿双唇:“他现在被那群贵族针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现在找到的关系只有你了。” 蓝斯淡淡道:“他是谁?你的相好吗?” 第97章 普利莫赶忙摇头道:“你不要误会,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说到这里他泪眼汪汪地看着蓝斯,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了几分哽咽:“蓝斯……你知道的,我心里真正装着的人是谁……” 蓝斯的双眼看不清普利莫的表情,自然也很难被普利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所触动。 但他还是问了:“你心里装的人是谁?” 话音落下,他能感觉到柯利弗德擦药的动作明显一僵,可惜眼睛只能隐约看清物体大概的颜色和形状,不然还能看见普利莫红着脸羞涩着低下头的可笑模样。 “我知道我喜欢的人,会帮我的对吧……” 蓝斯轻笑:“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的。” 原本还在烫红打转的手指,像是不经意般轻轻摩-擦过胸-前。 蓝斯没忍住哼了一声,抓住柯利弗德的手低声道:“药擦完好了就起来。” “烫伤可大可小,每一处都得擦得细致才行,我可舍不得雄主身上留疤。” 他的指尖在蓝斯的胸口打转。 却克制不住心中的嫉妒,普利莫三个字成为逼疯他的咒语。 蓝斯紧抿着双唇,耳根在柯利弗德不知收敛的举动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柯利弗德慢悠悠地起身,抿笑着眼为蓝斯拉开衣襟,又低头吻了一下蓝斯发烫的耳垂,转头看向普利莫时无声地炫耀着自己的所有权。 眼见着那张脸由红转白,他勾起唇角,对于用和蓝斯亲近来膈应普利莫这件事他毫不掩饰。 且顺着普利莫嫉妒的眼神,他双手搭在蓝斯的肩头,柔声道:“上楼换一件衣服吧,下午还要重新验光。” 他说着手指卷起蓝斯银色的发丝,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唇吻上了手中的发丝。 蓝斯有些犹豫。 404在一旁轻声道:“这里的事就交给柯利弗德解决吧。” 听系统这样说,他拉住柯利弗德的手臂,在对方的搀扶下,绕过了咖啡杯碎片,朝着花房门口走去。 “让安德鲁带我……” 话还没说完,柯利弗德将他抱了起来,无法辨别事物的双眼,将他最脆弱的一面勾了出来。 本该抗拒这种冒犯举止的他,却在双脚离地后,急忙搂住了柯利弗德的后颈。 “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来。” 蓝斯搂着柯利弗德后颈本想松开,耳边就传来了普利莫的声音。 “蓝斯看不见的时候会感到不安,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感到难受。” 柯利弗德柔声道:“雄主在我怀里没有安全感吗?” 蓝斯:“我想快些上楼换衣服。” 得到了雄主的首肯,柯利弗德对着普利莫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就麻烦普利莫先生在这里稍等片刻,等我把雄主送回房间再来招待你,为普利莫先生准备茶点。” “是,主人。” 普利莫僵在原地,看着柯利弗德带着蓝斯走远,仿佛有一把刀直愣愣地插-入了心脏。 过了很久,他才在机器仆从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 房间内。 柯利弗德正要解开蓝斯的衣服,却被蓝斯一把拍开。 “在外人面前胡作非为,你真以为我会罚你吗?” “需要我为雄主奉上刑具吗?”柯利弗德贴近蓝斯的耳边,“如果你想,可以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疯狗。” 柯利弗德不怒反笑,他低头啃咬着蓝斯的颈边。 蓝斯脸色一沉,欲图将柯利弗德推开,雄虫的力量跟雌虫根本无法比,蓝斯身量在雄虫中算是高大的,但身体却比一般的雄虫要弱。 他根本没办法反抗柯利弗德的桎梏,两只手被柯利弗德按在头顶,对方像是野狗一样啃咬着他的皮肤。 “疯狗。”他奋力挣-扎,柯利弗德手中的力度却更大,他被惹急了狠狠咬住柯利弗德的肩膀,没多久浓重的血腥味就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 柯利弗德停下动作,感觉到压迫感消失,蓝斯才松开了嘴,唇-瓣被鲜血染得艳红。 他轻笑了一声,蜻蜓点水地碰了碰蓝斯的唇:“你骂得对,我在标记,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蓝斯偏头看向一边,低声道:“疯狗。” “你的疯狗。”柯利弗德坐起身来,看着蓝斯颈边的红痕和咬印,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雄主,如果普利莫成为你的雌侍,我会杀了他,不然……你就杀了我……” 蓝斯坐起身摸了摸吃痛的侧颈。 被柯利弗德美妙的精神状态闹得都快对厌恶雌虫触碰这件事不药而愈了,刚才被对方像狗啃骨头一样又亲又咬时。 生气的情绪把内心深处的排斥和反感给压了回去。 “疯狗。”他低声暗骂了一句。 柯利弗德凑近蓝斯面前:“我在。” 蓝斯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雄主要我帮忙换衣服吗?” “滚。” 柯利弗德:“生气了吗?” “滚。” “是你先说要让普利莫做雌侍,还说要让别的雄虫来安抚我的精神海。” “……滚。” 柯利弗德除了对蓝斯有些极端的占有欲外,啃完骨头的狗子跟个没事人一样,去衣柜里找了一套衣服递到蓝斯的面前。 “雄主穿这套衣服一定很好看。” “放下衣服,滚。” 柯利弗德故作委屈道:“不需要我帮雄主换吗?” “不需要。” “要不要我拉着你的手区分一下衣服的前后。” 蓝斯忍无可忍拿起一个枕头朝着柯利弗德的方向砸去:“滚。” 柯利弗德抱着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好,那我过十五分钟后上来接你。” 蓝斯没有说话,手指摸索着衣服将纽扣一颗颗解开。 柯利弗德见蓝斯这样固执,起身离开了房间。 关门上响起,蓝斯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往床上倒去。 404飘到蓝斯的身边:“如果宿主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机会把他除掉。” “我到底跟个什么东西结婚了。” “疯狗。” 404回应着蓝斯的话,也很担心柯利弗德克制不住自己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会不会激起蓝斯的反感情绪。 可看蓝斯的状态,一切似乎仍在可控范围。 蓝斯抹去嘴唇上的血渍:“他弄坏我的眼镜你就不会制止吗?” 404心虚地看向一边:“我……我又没办法干涉除宿主以外的人,要真那么厉害,我-干脆把莱安电死,不是一劳永逸。” 蓝斯轻笑了一声:“那你能干什么?” “……能鼓励宿主你呀,你有没有觉得有一个球为你加油,你都有冲劲了不少。” 蓝斯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色块看了一会,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去摸索放在床边的衣物。 …… 普利莫坐在花房里喝茶,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是第三杯茶下肚,他眼神不断张望着门口,像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屋外传来脚步声,他伸长了脖子,等看清走进花房的人后,又失望地垂下了头。 “看样子你很想做蓝斯的雌侍。” 普利莫双手握住手中的茶杯:“你用什么威胁了蓝斯,为什么你们仅见过一面,他就匆匆定下了你们的婚事。” 柯利弗德拉开椅子坐下:“你觉得我能用什么威胁他?” “蓝斯不是你命中注定的对象,你应该去找更适合你的人。” “谁?” 普利莫紧抿着双唇,像是酝酿了许久,才大着胆子开口道:“莱安才是属于你的雄主,你现在强行跟蓝斯在一起,只会让所有人都陷入悲剧里。” 柯利弗德笑了,他拉开外衣,露-出被血沾湿的衬衫:“可我感觉他更需要,在床上的时候,他说要跟我血肉都融在一起,这是独属于我的标记呢。” 普利莫瞪大了双眼。 柯利弗德指着肩膀上的伤口:“你想看看蓝斯特地为我标记的咬痕吗?” “你不知羞-耻!” “恩?” 普利莫愤怒地站起身来:“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事拿出来炫耀!” “因为蓝斯是我的。”柯利弗德扬起下巴,“那么漂亮的一只雄虫,就连床上的样子也很诱-人,可惜你享用不到。” 普利莫气得拿起桌上的杯子就要将未喝完的茶水往柯利弗德的脸上泼,却被面前的军雌抓住了手腕。 对方铁钳抓得普利莫腕骨生疼,就连手里的茶杯都握不住,玻璃在两人脚边摔了个粉碎。 他疼得敲打着柯利弗德的胸口,对方却像是一个没有感觉的机器,并在他的挣-扎下,硬生生折了他的腕骨,剧烈的疼痛让他苍白着脸发出一声惨叫,被泪水浸-湿的眼眸能看到柯利弗德在笑,那笑容冰冷且残忍…… “我要蓝斯下来后不会见到你。” 普利莫哭喊着:“放手疯子。” “我再动手就是掐断你的脖子了。” 普利莫浑身一僵,在柯利弗德冰冷的语调下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霍德华庄园,唯有一张脸白得吓人。 “普利莫怎么样?他愿意出面帮我吗?” 普利莫手腕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他木然地看向莱安:“我……我不知道。” 莱安紧蹙着眉头。 普利莫眼泪水夺眶而出:“我好疼,我要去医院。” 莱安松开普利莫的手,淡淡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一会再来看你。” “莱安你说过……” “我命令你。” 普利莫呆愣了一瞬,乖巧地点了点头,自己捂着手上的腕口离开。 莱安紧抿着双唇,等普利莫走远才不快地自言自语道:“积分浪费在他身上一点忙都帮不上,现在我不能控制柯利弗德吗?” “宿主我说过控制的前提是他必须对你有好感。” “……我知道了。” 第98章 赶走了烦人的情敌后,柯利弗德又回到蓝斯的花房继续小拐杖的职务。 房间里蓝斯已经换好了衣服,手扶着墙边正在寻找一个趁手的东西充当自己的盲杖。 “宿主在前面一点,再往前面一点就能摸到那根红宝石手杖了。” 蓝斯随着系统的指引往前走,踢到卧室内的装饰物时,险些摔倒的身体被柯利弗德先一步揽入怀里。 “雄主就那么着急吗?就连跟我分开一小会都舍不得。” 蓝斯往旁边推了两边,膝盖撞到柜子边缘,疼得他紧了紧眉心。 柯利弗德见状赶忙蹲下身为他卷起裤腿,轻轻揉捏着微微泛红的膝盖:“就那么排斥我吗?” 他能感觉到蓝斯往后挪动了两步,似乎又不想闹得太难看,这一次难得没有躲开他的触碰。 至少说明蓝斯没那么讨厌他。 “房间里有药膏吗?” “再让你上药,你的手又要把药膏上到什么地方去。” 在蓝斯这句没好气的提醒下,柯利弗德不免回想起蓝斯在花房时那又羞又恼的表情,他手指玩味地向大腿腿腹攀去,惊得蓝斯一把抓住了他的掌心。 “柯利弗德。” “我再试试看,我的手能冒犯到哪里去。” 蓝斯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愤愤地骂了一句疯狗,弯腰摸索着裤腿,将被卷起的布料慢慢放了下来。 柯利弗德看着蓝斯慌乱的模样,唇角的幅度压都压不住。 他的雄主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充满生命力。 他承认他喜欢看那双翠绿色眼眸中显现出情绪的波动,慌张无奈愤怒无可奈何…… “雄主我们可以出门了吗?” “用不着你操心,安德鲁会按我之前的数据,重新帮我配合适的镜片。” 哪怕刚才有过想要出去的心思,也被颈边狗啃过的痕迹,闹得心情全无。 柯利弗德如果能顺着他心意来,也不会三番四次越过蓝斯的安全界限。 不讲道理的军痞把蓝斯抱了起来:“不去验光怎么能配上更合适的镜片。” 蓝斯没有挣扎,嗤笑道:“就这么着急让外面的虫来看看你的杰作吗?” 柯利弗德顺着蓝斯的话目光向下移,红色的印记在蓝斯的颈边散开,仿若在茫茫大雪中盛开的花,妒火中无法抑制自己情绪所留下的痕迹,现在越看越满意。 炫耀,不该炫耀吗? 他就要带着蓝斯出去,让所有觊觎他雄主的雌虫看清楚,脖颈上的每一处的标识,都在无声地证明蓝斯是属于他的。 “对啊。”所以他对自己的心情毫不掩饰。 蓝斯看着柯利弗德得意的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完全想象不到这样一个雌虫,莱安那垃圾是怎么忍受和他共度一生的。 眼前这只雌虫不讲道理,占有欲又强得几乎病态。 在蓝斯的记忆里,和莱安暧昧不清的雌虫至少有七个,柯利弗德也会像疯狗一样,在莱安颈部标记,把莱安当作他的所有物吗? 蓝斯摸了摸颈部的红痕,莫名觉得有些膈应。 “你如果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我让安德鲁帮你找条围巾挡上。” 蓝斯轻嗤道:“在床上像只疯狗一样的时候,怎么不见雌君那么为我考虑。” 他都准备好柯利弗德接下来说出更不要脸的话,自己该如何反唇相讥,可偏偏对方委屈地看着他,像只认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宠物狗,耷拉着耳朵,眼巴巴地看着主人,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让他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雄主,你要是生气的话,再咬我一口。” 蓝斯微蹙起眉心:“行了,楼梯口把我放下,搀着你就能走,我不喜欢被雌虫这样抱着。” “好,我都听你的。” 蓝斯冷哼一声,一只只要被刺激就会发狂咬人的疯狗,现在装什么懂事黏人的小宠物。 到楼口后,柯利弗德才将蓝斯放下。 被这只雌虫闹了几次,倒也没有那么反感雌虫的触碰,大概是上辈子没有被荒星的军痞羞辱太久,就找到了逃走的契机,被下药后这副病弱的身体还没能在药效的作用下跟那些雌虫做什么荒唐事,就已经熬不住了。 对蓝斯来说如果能依靠柯利弗德克服对雌虫的恐惧并不是坏事,重生后因为对雌虫的排斥,一些机甲的实验工作都不得不停滞。 短期内可以用身体不适为由搪塞过去,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一起工作的雌虫认定身为雄虫的他,不适宜跟雌虫一起工作。 “雄主的心事可以跟我分享。” 蓝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没有心事。”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雄主觉得我不值得你依赖。” “柯利弗德我不知道外界口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从新婚夜到现在,你应该看清了我和外面那些雄虫没什么不一样的。” 柯利弗德浅笑道:“他们都没有你好看。” “莱安长得也不错,药物实验室里的许言桦模样生得也不错,虫族能居住的星球就有76颗,雄虫因为基因的影响大部分是布莱迪那样矮小,其貌不扬的,可还是有很多符合上校眼缘的雄虫,甚至他们血统比我纯正,有能力安抚你的精神海。” 蓝斯说完这些话,下意识收拢了双拳。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和柯利弗德说这些,觉得他罪不至死,又或者上辈子不快的经历让他厌倦了活在别人的想象里。 虫网评选上的完美雄虫本身就是个笑话,他为什么要被别人捆在他身上的虚名拖着下坠。 柯利弗德挠了挠蓝斯的手背:“可他们都不是蓝斯啊。” “有区别吗?” “有,我说了他们都不是蓝斯。” 模糊的眼睛很难看清柯利弗德脸上有什么微表情,但他能看见柯利弗德说这句话的时候眯笑着眼。 就连抓着他的那只手都加重了力度,仿佛用嘴说都不够,对方恨不得用每一处细节让他知道,他有多重要。 …… 移动球停在了商场的隧道内。 蓝斯牵着柯利弗德的手走出移动球,便被周围喧闹的氛围吵得有些不自在。 看不清前方的双眼,把四周都变为了极其陌生的环境,他只有靠抓住身边的雌虫,才能寻求到那么一丝安全感。 柯利弗德轻笑:“我的雄主抓得真紧。” 蓝斯正想要松开手,柯利弗德反手将蓝斯抓得更紧。 “这里的虫太多,我可得抓紧一点,以免有虫把我的雄主给偷走。” 蓝斯:“再晚一点,我常去的配眼镜的店要关了。” “好。” 柯利弗德抓紧蓝斯的手往商场里走。 大概因为双眼看不清的缘故,脖子上的吻痕是否引人注目,他也感觉不到,虫来虫往的商场,倒也没有敏感到能察觉周围是否有异样的目光。 柯利弗德按照出门前安德鲁给的地址,牵着蓝斯在六楼寻找蓝斯常去的眼镜店。 路过一家机器仆从定制店时,一只雄虫正在跟店员争吵,雄虫想把损坏度百分之八十的炒菜机退回店铺,要求款项全退,那声音大得有些刺耳,甚至能在六楼产生回音。 柯利弗德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牵着蓝斯走进了旁边的眼镜店。 对方带着蓝斯去里屋验过光后,看着手里的数据欲言又止。 “明天能拿到吗?” 负责帮蓝斯配眼镜的医师道:“蓝斯殿下您知道的,您的眼镜都需要特殊材料定制,最快都要五天才能制好,虽然度数变化有点大,但还是可以用之前的眼镜先过渡一下。” 过渡一下? 蓝斯无奈地瞥了一眼躲在门口的罪魁祸首:“都坏了。” “我记得蓝斯殿下半年前才刚定制了十二副。” “对,但都坏了。” 对方脸色都变了:“我们家的眼镜质量有那么差吗?” “跟上次的款式一样,十二副,其中一副无款的希望加急,多少钱我可以加。” 现在别说柯利弗德这个罪魁祸首了,就连指使柯利弗德这样做的系统都抬不起头来。 “蓝斯殿下还有一件事我想我需要跟你说一下,你目前的情况我还是建议你去……” 柯利弗德倚在门口,想要听清里面在说什么,旁边那家机器仆从贩卖店激烈的争吵声,将医师的说话声完全掩埋。 他皱着眉头,快步向机器仆从店的方向看去,只见莱安一拳将那只闹事的雄虫打翻在地。 “你以为仗着自己是雄虫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现在要求你给他道歉。” 被莱安打翻在地的雄虫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站起身来就要还手,奈何体态肥胖笨重,举起的拳头还没砸在莱安脸上,就被莱安一拳打倒在地。 “虫渣,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做一只好虫。” 柯利弗德缓步走到机器仆从店门口,眼神冷得能凝起冰来。 莱安眼角余光扫到柯利弗德接近的身影,在心里与系统对话道:“柯利弗德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不是上升了。” 还不等系统回复,柯利弗德冷声开口道:“你们吵到我的雄主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捏碎莱安脑袋的冲动,精神力却把店里的一个展示用的机器仆从给报废了。 第99章 机器管家报废的声音很刺耳,多亏了有身边的系统提醒,不然他都不知道外头的热闹还能跟柯利弗德有牵扯。 性格霸道,又没有一只雌虫该有的矜持和分寸感,还喜欢牵扯到纷争里。 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思考着这段婚姻对重活一世的他来说,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旁边的店铺内,负责导购的亚雌得面前眼前混乱的局面不知所措。 莱安本想靠着给雌虫出头,在重要攻略对象的面前刷刷好感,可看着眼前的架势,柯利弗德非但没有get到他的魅力,似乎还被他为亚雌出头的举动惹毛了。 “他是不是吃醋了。”莱安在心里询问系统,“跟那个废物结婚,该不会是想看我吃醋吧,他以为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吗?” “宿主,系统并未检测到攻略人物的好感,且普利莫好感度有所下降,此次直播得到大众好感,人气指数有所上升。” “超过蓝斯了吗?” “很近,但柯利弗德、普利莫等这些相关人物也很重要,他们是你能取得气运值的关键。” 蓝斯愣在原地,目光不确定地落在了莱安的身上。 他好像听见莱安在跟什么东西说话,可在蓝斯看来莱安没有张过嘴,那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对话。 唯一的可能性是莱安在跟他的系统交谈。 他没时间找那个叫404的铁球去询问这番对话,能做的便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刚拿到的备用眼镜像个厚酒瓶底一样挂在脸上,他不习惯这种材质的镜片,又厚又重,戴起来跟用视力矫正的仪器一样,一会就会觉得头晕。 戴在脸上的样子还有些滑稽。 “柯利弗德。” “你怎么来了?” 他柔声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重要。”柯利弗德捏住他的镜框边缘,“在新眼镜到之前,这副是你的备用眼镜吗?” 蓝斯摇了摇头:“戴不习惯,就借来看一眼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莱安在这样的气氛中都不忘给自己加戏,他将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雄虫揪了起来:“现在给那只亚雌道歉。” 蓝斯无视那边的闹剧,掏出黑卡付了被柯利弗德精神力损毁的机器管家,哪怕柯利弗德一再坚持他卡里的钱足够赔偿店里的损失。 他们之间的气氛不错,哪怕是并没有感情基础的结合,在外人面前蓝斯依旧不会吝啬该给自己雌君的体面。 这场闹剧对他们来说,到这里就该结束的。 可原本被莱安挟制着的雄虫突然挣开了束缚,向着蓝斯的方向奔去。 “蓝斯殿下,他动手打我,你也是雄虫,你要帮我做主,这只打我的雌虫该被发配到荒星,不对……该被处死!我是A级雄虫,他打我就该被处死!” 蓝斯看着面前这只丑陋臃肿的雄虫沉默了良久,又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安抚亚雌的莱安。 “雌虫对雄虫动手,确实会违反雄虫保护法。” 有了蓝斯这句话,旁边的雄虫像是找到了底气,伸手想要抓住蓝斯的肩膀,脚顺势往蓝斯的身后挪。 还不等对方把蓝斯当作盾牌推出去,柯利弗德一把将蓝斯搂在了怀里,脸上虽带着笑意,投过去的眼神却恨不得将那只雄虫剥皮拆骨。 对方倒还不敢在蓝斯的雌君面前犯浑,只能讪讪收回了手,转头朝着莱安的方向狐假虎威道:“听见了吗?敢给那只亚雌强出头,准备好流放荒星吧!” 蓝斯轻笑了一声,看着那只跳得正欢的雄虫不说话。 那雄虫回过头来看着蓝斯憨憨地笑了笑:“蓝斯殿下,雌虫当街殴打A级雄虫该怎么判啊。” “可他是雄虫。” 雄虫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向莱安,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他是雄虫……” “不过没关系,他刚从污染星带回来,血液纯度不明,后无靠山,又无爵位,按照雄虫保护法,他应该被鞭笞十下,社会服务令一周。” 旁边亚雌怎么忍心看着为自己出头的英雄受苦,立马挺身而出道:“所有的错误都由我来承担,请蓝斯殿下不要为难莱安阁下。” “连名字都知道了,莱安这也是你的小情人吗?” 莱安脸色大变道:“你不要污蔑我。” “我只是好奇刚从污染星出来的雄虫,名声居然能传得这么快。” “蓝斯殿下重点是我的事情,我不能被白打了。” “我不是说了莱安打你的事情,你可以联系雄虫保护协会做主,如果莱安是C级及以下的雄虫,在没有家族军功傍身的情况下,鞭笞十下社会服务令一周。” 蓝斯微笑着望向连自己肩膀都达不到的雄虫:“难道你已经废物到需要我亲自帮你联系雄虫保护协会?” 雄虫心虚地看了一眼莱安,见莱安点头,才赶忙去一边拨通了雄虫保护协会的电话。 莱安冷声道:“在蓝斯殿下看来雄虫可以凌驾在所有雌虫之上吗?” 当莱安问出这句话后,蓝斯又一次听见了莱安系统的声音。 “宿主现在直播上所有的声音都站在你这边,蓝斯的人气正在减退。” 人气?蓝斯双眼微眯成线,他其实不在乎虫网上的虫是什么看法,那个可笑的榜单他一刻都不想多留。 上辈子的他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从一开始的人气锐减,再到受人非议,之后连研究所的工作,自己的爵位,父辈留下的财产都被这个从异世界穿来的强盗一点点搜刮干净。 再来一次,他怎么能让莱安如愿呢? 他没有回答莱安的问题,眼看着那只雄虫打完电话后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还得意地对着莱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知道,真正的好戏上演了。 “雄主觉得这里让你不舒服,我带你回去。” 蓝斯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柯利弗德没有再阻拦,而是把空间留给了蓝斯。 “蓝斯殿下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我就要被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渣给欺负了。” “雄虫保护协会联系好了?” 雄虫得意地扬起下巴:“很快协会的虫就会把他带走。” “那现在我们谈谈讹诈的事吧。” “讹诈?什么讹诈?蓝斯殿下你可别污蔑我,我这是正常的退换货!” 蓝斯走到那只雄虫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就不知道波文会不会这么想了。” 雄虫瞪大眼睛无声地重复了波文两个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四肢僵冷。 蓝斯轻笑了一声:“来闹事之前都不打听一下这间店铺的所有者是谁吗?” “蓝斯殿下我不换了,都是我的错。”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事情影响小,自然就过去了,闹太大的话,你应该清楚他的脾气的。” 雄虫脚一软都有些站不住。 很快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慌忙地跑到莱安跟前,拽着莱安的衣服,对着一个角落喊道:“都是他,是他让我来这里找麻烦的,不管我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莱安脸色大变猛地将那只发了疯的雄虫推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蓝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污蔑我。” 蓝斯头晕地厉害,取下夹在脸上的啤酒瓶底,摸着厚实的镜片淡淡道:“对啊,没有证据的话,那可就是我和你的事情了。” “有,我有证据。”雄虫点开腕上的通讯设备,指尖随便划了两下,一段视讯录像出现在了店里的玻璃上。 赫然是一段莱安雇佣雄虫去店里找麻烦,好让自己有机会在雌虫面前刷好感的画面。 莱安在心里不断喊着系统切断直播设备,为了中断他丑陋的嘴脸,控制录像的流传度,莱安忍着肉痛割出去了一万积分。 “蓝斯殿下,你得帮我解释,我没有针对波文殿下的意思,如果知道这是波文殿下的产业,我绝对不敢犯浑。” “雌虫产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那只雄虫赶忙摇了摇头,又惧又怕下只能抬起手自扇嘴巴:“我该死,我该死!”说完他又赶忙竖起手指发誓,“我要是还敢做这种混账事,我横死街头!” 莱安沉下脸道:“波文是谁?” “王上的独子,一只S级雄虫。” 所以这样身份的虫,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一只雄虫。 蓝斯转身抓住柯利弗德的手腕:“该走了,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你在军校那么久,还不知道主城区能讹到钱的产业,背后多少都有牵连吗?” 柯利弗德低声道:“我不是为了给那只亚雌出头。” “那是为什么?” 柯利弗德将蓝斯的手拉了过来,与他的雄主十指相扣:“他们太吵了,我都听不见我的雄主说话了。” 蓝斯怔愣了片刻,才偏头看向柯利弗德,取下厚酒瓶底后,很难辨清柯利弗德的表情。 “雄主怎么知道那个人跟莱安有关系。” 因为上辈子莱安就是用这招让自己被虫非议,他当时醉心研究,懒得在这些事上辩解,也知道波尔不会让那只雄虫有好果子吃。 是波尔去处理那只雄虫时,顺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蓝斯的,只不过知道真相时,莱安的身份已经是S级雄虫,真出了事会引起轩然大波。 再之后就是蓝斯获罪,那时波尔的飞舰在回来的途中被星盗击落,生死未卜,莱安又抱上了皇室这条大腿,若非如此刺杀S级雄虫未遂这件事,以他不至于会落得去做安抚虫的下场,家族留下的产业也不可能被莱安吞噬得那么快。 “雄主不想说,不用为难,不回答我也没事。” 这些事情,他确实不想说给莱安的未来情人听。 所以,可以说点柯利弗德想知道的事。 蓝斯轻声道:“我视力弱化得很快,以后很有可能会失明。”他看不清柯利弗德脸上的表情,又道;“那些眼镜都损坏了也不算是坏事,早些控制住,有可能就不用做瞎子了。” 话音刚落,柯利弗德将蓝斯拥入怀中:“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他的蓝斯变成什么样,他都会陪着他,直至生命消亡。 第100章 蓝斯对柯利弗德这些情话到时没多少触动,亚雌的嘴更甜更懂得怎么哄雄虫开心。 上辈子听过很多动人的情话,亚雌五官比军雌柔和,身材更加娇小,更容易俘获雄虫的心,普利莫会倚在蓝斯的身边,说往后会做蓝斯的眼睛,他会比蓝斯的雌君更好更温柔。 当他希望普利莫做他唯一的雌君时,普利莫吓得转投入了莱安的怀抱。 回想起那段可笑的旧情,蓝斯看了一眼身边与他十指相扣的柯利弗德,也不知道这段婚姻又能持续多久。 柯利弗德恰好对上蓝斯的眼神,他笑得眯起眼睛:“雄主在偷看我吗?” “是光明正大地看。” 蓝斯说完,能感觉到柯利弗德突然凑近到自己身边,不等蓝斯问柯利弗德突然凑那么近做什么,唇角就被亲了一下。 虽然系统嘱咐过柯利弗德不要和蓝斯之间别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可他的雄主呆呆地说光明正大地看,柯利弗德恨不得把蓝斯拉进怀里揉吧揉吧。 蓝斯摸了摸柯利弗德刚才亲过的位置,本来想冷冷地说句不知羞,话到嘴边又觉得柯利弗德哪怕未来是敌人的伴侣,也不该一直那么刻薄。 他冷哼了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身后依旧能感觉到有柯利弗德的目光,蓝斯紧抿着双唇,眼角余光偷偷往身后瞥,又在对上柯利弗德目光的那一刻,匆匆收回目光。 雄主的小动作尽收柯利弗德眼底,他想伸手摸摸蓝斯,手伸到半空又缓缓收回。 蓝斯低声道:“你别盯着我看。” “雄主不是一直背对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 蓝斯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随便你。” 柯利弗德顺过蓝斯的银白色长发,放到唇边落下了一个吻。 “柯利弗德。” 他一双笑眼望向蓝斯:“不是雄主说随便我的吗?”他手指勾动着蓝斯柔软的发丝,身体微微倾向蓝斯,“雌君不应该和自己的雄主亲近吗?还是身为军雌的我,不对雄主的胃口。” 温热的呼吸落在蓝斯的后颈,他紧绷着身体,脑海里幻想出无数种把柯利弗德压在移动球车窗上,警告他适可而止。 但紧接着脑海里就浮现出柯利弗德勾着他后腰耍流氓的画面。 蓝斯在实验室接触的亚雌居多,但也有几只军雌,从未见过像柯利弗德这样的军雌,简直就像是荒星那些没有见过雄虫的大老粗,哪里有半点S级军雌该有的样子。 这样一想,蓝斯还把自己想生气了,他回过头看向柯利弗德,柯利弗德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副模样让蓝斯都不好意思把军痞两个字扣在他头上。 他不能帮柯利弗德安抚精神力,又不允许他的雌君贴近,似乎有点不太讲道理。 可是…… “我知道身为雄主我不能安抚你的精神力,如果连□□上的安慰都没有,那确实是我的称职,可你未来可能还会遇见新的人,你知道很多雄虫都……” 话说到这里,蓝斯说不下去了,就目前的虫族社会而言,结过婚的雌虫,想要再找一个B级以上的雄虫成婚很困难,更何况柯利弗德仅是荒星的一只贫民虫。 “我说的这些话你不用放心上。” 柯利弗德看向他的眼神更委屈了:“才结婚一天,雄主就要把我休弃吗?” 蓝斯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移动球就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主城区四处响起了警报声,柯利弗德赶忙将蓝斯护在怀中,车窗外是闪着示警的红灯,映照在车窗外,晃得人睁不开眼。 虫族的主星已经平静了很长时间,突然的袭击让所有虫都措手不及。 移动球也因为外部遭到重击,翻倒在了地上。 柯利弗德用羽翼紧紧包裹住蓝斯,外面还能听见尖叫声,还子弹扫过建筑物发出的砰砰响。 “你没事吧?”蓝斯被保护得很好,移动球内依旧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 柯利弗德慢慢收回翅膀,有一边翅膀因为受伤的缘故,无法收回。 外面的枪声还没有停止,甚至还在逐渐朝着他们移动球的方向靠近,柯利弗德看了一眼蓝斯,蓝斯比他想象中要镇定得多,还不用他提醒,蓝斯就已经按下了备用按钮。 原本将两人包裹住的铁球,很快就随着银白色的光解体。 两人趁着光圈包围的瞬间,朝着不远处的窄巷跑去。 中心花园突然传来一声低吼。 蓝斯低声道:“是异星兽。” 柯利弗德偏头看向蓝斯,像是没想到蓝斯竟能从叫声识别出在主城里作乱的异兽,毕竟雄虫没有上战场跟污染兽打交道的机会。 “还不止一只,异星兽的体型跟大型犬差不多,只要过了监测点,很容易偷藏进城,污染兽手指上的触须会分泌毒素,常是随着异星兽抓挠的动作渗出,而且这种星兽动作敏捷,危险级别在A级,如果它追上来,一定注意,不能被它抓伤。” 蓝斯说完,抬眸对上柯利弗德眼神,下意识抿紧了双唇,他忘了眼前这只军雌执行过多次任务,对于异兽的了解比他这个成天待在实验室里的雄虫要多得多。 “不说了吗?异星虫还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蓝斯道:“这些你都清楚。” “忘了。” “……军队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我们距离危险区没那么近。” 蓝斯话刚说完,三只异星虫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奔来。 柯利弗德再度展开翅膀,从随身空间里载出手枪:“躲在角落里,等我把这三只解决完,雄主应该可以接着跟我说异星兽的注意事项了吧。” “注意安全。”蓝斯看着柯利弗德的背影,提高音量又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柯利弗德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蓝斯挥了挥手,便抬手击中了一只从三楼上扑下来的异星兽。 系统道:“宿主我已经帮你规划好了逃跑路线,保证那条路上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不对劲围上来的异星兽越来越多了。”蓝斯眼神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连系统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已经打算重新载出移动球。 刚才通过紧急按钮快速回收的移动球随着一道金光停在了蓝斯的面前,移动球外面损毁得很严重,因为强制收回,外皮扭曲且有多处凹下去的痕迹。 404扫了一遍移动球:“警告!警告!车身损坏严重,为了宿主的安全,请远离移动球。” “至少有七只异兽。”蓝斯双眼模糊,但耳力却要比普通虫敏锐,现下已经能听到不少异星兽在往他们的位置靠近。 它们被柯利弗德的杀意吓退,相反是越聚越多,好像他的雌君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它们靠近。 说着蓝斯点开车门,准备进入移动球内寻找东西,就被系统伸出的触须拽住了衣角。 “宿主,靠近的不只有异兽,还有袭击者,你再不走,很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按照目前任务的计算来看,柯利弗德如果真的因为这次事件死亡,莱安一定会受到系统的责罚。” “莱安在店里的时候给柯利弗德身上抹东西了,是吗?” 系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不知道,但内部运算来看,这次的袭击还有异星兽的增多,应该跟莱恩有关。” “我车厢里有驱逐异星兽的药剂,必须拿出来。” 蓝斯没有那么讨厌柯利弗德,虽然柯利弗德的相处方式每一次都会越界,但他不会把一只军雌的命,当作自己复仇路上的垫脚石。 看着蓝斯钻入车厢的身影,系统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常常因为以前的宿主坏坏的,而感觉到前路茫茫,现在他想求着蓝斯坏一点,至少能在生死面前多考虑考虑自己。 蓝斯还在寻找着能抑制异星兽的药剂,一枚炸弹在移动球的底部炸开,整个球体随着气波翻转了几圈。 他在车窗内靠着球内的安全措施,才没有四处翻滚,却仍是被气浪轰得呕出一口血来。 “宿主,警告!警告!有袭击者正在靠近。” 蓝斯从车厢内取出一把军刀,在上面洒了些许药水后将要拿给柯利弗德的东西放在随身空间内。 “宿主,对方距离随身球还有五米。” 蓝斯将刀藏在身边,又把吐在车厢里的血在额角的未知抹开,伪装成受到激烈撞击后昏迷的假象。 “对方即将靠近车门。”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车门被唰的一声打开。 “车里还有一只漂亮的小虫,待会用他来威胁……” 那只雌虫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蓝斯反手抹了脖子,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蓝斯的脸上,他模糊的双眼甚至看不清那只雌虫倒下是什么表情。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才从扭曲的移动球里钻了出来。 他踩着雌虫的尸体,扶着移动球的边缘往前走了两步。 “柯利弗德在哪?” “一点钟方向,他的样子很糟糕,除了五只异星兽外,袭击者至少有三名。” 系统还是想说让蓝斯撤离,身为一只没有格斗能力的雄虫,蓝斯继续留在这里无疑是危险的。 蓝斯用力握紧手里的军刀:“404我需要你为我指路。” 100-110 第101章 既然劝阻不了,就只能随了宿主的心意。 “三点钟方向有一只异星兽正在往宿主的方向靠近,约十秒左右。” 眼睛看不清,耳朵就要比一般的虫敏锐,404提醒后,他握紧了手中的刀,上面有见血封喉的动物毒素,另一手放在风衣口袋里单手打开能削弱异形兽的毒素洒在手心。 掌心能感觉到药剂接触皮肤后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侧耳听着声音,在异星兽跳跃过来的同时,先洒出粉末,又将猝毒的军刀刺入了异星兽的肩膀。 随着一阵惨烈的嘶吼声,蓝斯被异形兽一掌拍翻在地。 那只污染兽狂吼着,在原地乱叫乱跳,直至最后无力地倒下。 蓝斯捂着不敢去碰胸口上被抓开的伤口,脑袋因为怪物毒素的问题晕得厉害。 “继续。” “宿主……” 蓝斯用力抓紧了军刀的手柄:“指路。” “转向你的十一点钟方向,继续向前,已经很接近了,柯利弗德被困在那栋小楼里,宿主能听见枪声吗?” “可以。” “宿主放心往前,我也会尽我的最大权限,保住宿主的安危。” 蓝斯怔愣了几秒轻声道:“谢谢。” 一只在危险中仍然向前的雄虫,能把其他雌虫感动哭,但感动不了莱安。 这次的袭击他花了大量的积分,就等着蓝斯逃走后,在最后一刻如天神降临般,拯救柯利弗德于水火,谁能想到蓝斯这个半瞎不止不走,居然还拿起无期妄图去协助柯利弗德。 “系统怎么办?能不能趁机让他消失。” “宿主,蓝斯只能死于剧情,在宿主替代蓝斯前,任何途径都会导致宿主任务失败,直接被销毁。” 被销毁? 他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果然如他所料莱安就在附近,如果莱安单纯地想夺走他的性命可以通过他那个无所不能的系统买凶,直接杀了他,再想办法接近柯利弗德。 而莱安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将他拥有的东西一点点夺走。 “那怎么办?他现在马上就要到柯利弗德面前了,他现在这样,我还怎么刷好感。” “我会再阻拦蓝斯,宿主还请尽快前往柯利弗德的所在地。” “哪里现在有十一只异形兽,还有八名袭击者躲在暗处……” 莱安的系统无奈道:“宿主,你的攻略对象是一只S级军雌,参加过三十七次污染星救援战役,十二次剿灭星盗战役,普通的战局,他很快就很脱身,宿主还可以用好感换取一个小时内体力和敏捷的加强。” “我没多少积分了。” “这个任务结束后,会有丰厚的奖励。” “换。” 莱安的系统为了让莱安能够英雄救美,又安排了两名袭击者和一只异星兽前来拦住蓝斯的脚步。 他不得不承认,莱安和他的系统确实看得起自己,安排那么多麻烦给一个瞎子做绊脚石,也不怕把他给弄死。 不过如果他死,莱安也会被销毁,就没什么好估计的了。 他一开始想过最坏的结果,不就是玉石俱焚吗? “你能帮我把药剂直接带过去吗?” “宿主,系统不能无法离宿主太远。” 蓝斯抿了抿双唇道:“404高度警惕,一会会有两名雌虫,一只异星兽靠近。” 404虽然疑惑于蓝斯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可它来不及多想,就强行运行了雷达系统,确实能感觉到有红点不断朝着这个逼近。 “九点钟方向一只异星兽正在快速跃进,其中一名袭击者在窗口架好了狙击枪,还有一名袭击者从四点钟方向逼近。” “狙击枪瞄准什么位置。” “腿部。” 是打算活捉。 只要上过虫网的,都会熟悉蓝斯这张脸,蓝斯在雄虫里属于很精致的长相,家世优渥,除了是D级雄虫外,在雌虫眼中没有任何缺点。 之前虫网上还有一篇用他化名写的小说,说可怜的贵族雄虫被贵族虫抓走,铁汉遇到瘦弱漂亮的小雄虫,恨不得把心给献出来,最后贵族雄虫在军雌的营救中失忆,之后更是虐恋情深洒了一大堆狗血。 后来这篇文章以歌颂星盗为由封禁了。 还是布莱德这个好事者特意打了文本给蓝斯看,蓝斯看了三分之一就把那篇无聊的文章给删了。 他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小说照入现实,他的两个哥哥就是死于解救被困雄虫的途中,他是恨星盗的,星盗夺走了他最后的亲族。 “系统帮帮我。” “挡子弹我有经验的。”404的显示屏上浮现出一个十拿九稳的表情。 蓝斯微微颔首,握着手中的军刀在404的语言指令下,又杀死了一只异星兽和一名袭击者。 剧烈的活动让异星兽的毒素蔓延得更加厉害,他已经不确定是因为弱视看不清前方,还是因为毒素的缘故看不清前方,只觉得眼前的色块越来越模糊,时不时还在旋转。 而在蓝斯杀死那名冲向他的雌虫后。 事情脱离了莱安一开始的掌控,袭击者比起去攻击小楼里的军雌,更想要拿下杀死他们同伴的雄虫。 一只雄虫不乖乖束手就擒,居然能杀死他们的同伙,这种耻辱是袭击者不能忍受的。 系统也逐渐焦头烂额。 狙击手已经超过三名,子弹没有冲着蓝斯的致命位置,但瞄准的地方足以致残。 而柯利弗德那边,有了莱安的助力也没有多少用处。 异星兽被柯利弗德身上的香料吸引过来,聚集得越来越多,就连莱安都挨了两爪子。 蓝斯已经没办法顺着系统的指引往前赶。 “宿主就在你正前方。” “这个距离你能把药剂投进去吗?这个药粉扩散性很强。” “宿主你……” 蓝斯打断道:“可以吗?” “宿主往上丢,我会帮宿主投掷进去。” 蓝斯摸出药剂,正打算丢肩膀上就挨了一枪,他药剂险些松手,却还是咬紧牙关,将药剂送到另一只手里,往前方一丢。 系统赶快将药剂送入楼内,随着异星兽的嘶吼声响起,它一个闪身挡下了射向蓝斯另一边肩膀的子弹。 与此同时,另一名狙击手瞄准蓝斯的膝盖骨,刚挡下一颗子弹的404根本分身乏术。 好在子弹射出的那一秒,躲在暗处的狙击手就被一枪爆头。 一个身影迅速掠过蓝斯,飞身上三层,用军刺刺穿了一名袭击者的脖子。 “系统我没有听见异星兽的声音了,都杀死了吗?” “对,他已经回来了,但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蓝斯紧蹙着眉心:“受了很重的伤吗?” “是精神力快要临界点了,在大部队赶来前他就会精神暴乱。”从门口走出来的莱安不清楚蓝斯再跟谁对话,却还是很‘好心’地提示了一下柯利弗德的现在的情况。 当莱安要靠近蓝斯身边时。 解决完狙击手的柯利弗德先一步将蓝斯护在了身后,他双眼里布满血丝,虫纹在脸上浮动,看着莱安就像如同在看敌人。 只要莱安再上前半步,他手中的军刺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莱安的咽喉。 “柯利弗德上校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需要雄虫为你做精神疏导,我对你和你的雄主并没有恶意,你应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帮你解围。” 柯利弗德已经快失去理智了,像野兽般对着莱安龇牙。 “柯利弗德。” 听见蓝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柯利弗德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莱安提醒道:“蓝斯殿下,我可以帮柯利弗德安抚精神海,他很快就要虫化了,再拖下去,他说不定会死于精神暴乱,我知道雄虫占有欲强,可事关一只雌虫的性命,请蓝斯殿下放下自己的嫉妒心。” 安排这场袭击的莱安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蓝斯知道莱安是S级雄虫,也知道柯利弗德已经熬不到回去注射抑制剂了。 正在蓝斯犹豫之际,柯利弗德压抑着自己身上的虫纹,转身将蓝斯抱入了怀中:“雄主我想回家,求你。” 第102章 蓝斯能闻见柯利弗德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他也不愿意跟莱安过多纠缠,搀着柯利弗德正准备离开,刚拉开一段距离,莱安就赶忙追了上来。 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意外,毕竟莱安怎么甘心花了那么多积分,最后跟柯利弗德之间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蓝斯殿下,柯利弗德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如果你真的在意你的雌君,这种时候就应该让纯度高的雄虫为他安抚精神海。” 蓝斯冷声道:“你纯度很高吗?” 这句话问完,他又听到了莱安和他系统的对话。 莱安问他的系统他现在做检测,是否能测出S级的血统,那个冰冷的机械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莱安积分不够。 “之前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打脸的吗?” 系统道:“现在的积分无法兑换S级雄虫血统。” 蓝斯搀着柯利弗德的冷声道:“你拿出B级以上血统证明,我把柯利弗德交给你安抚,如果没有,就滚开,我的雌君要尽快去注射抑制剂。” 莱安看了一眼蓝斯依旧在跟系统周旋。 莱安现在的积分可以换一个B级雄虫的血统,但一旦兑换,要想更改就必须忍受分化的痛苦。 对莱安来说现在最方便最划算的方法,就是用少量的积分换取一次安抚柯利弗德精神海,等这件事露出去,他应该能赚到足够的积分,用S级雄虫的身份狠狠打脸。 理想很丰满,但蓝斯没有留给他一点机会。 且合情合理。 莱安没有任何证明的情况下,雄主把自己受重伤的雌君交到一个陌生的雄虫那里,怎么看都是冷漠且不负责任的表现。 柯利弗德伏在蓝斯肩头,身上的虫纹越发的艳丽,后背已经浮现出类似于甲虫的软甲,下颚浮现出浅灰色的短毛,他紧咬着下唇,仍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可身体的反应,将虫化时丑陋的一面,一点点展示在他喜欢的雄虫面前。 “……我想我的纯度再怎么样都比殿下这样的D级雄虫高。” 在莱安话音落下的同时,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柯利弗德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将那莱安扑翻在地。 因为虫化,原先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绒毛,脸颊开始凹陷,原本血色的瞳孔像是被扎破的颜料袋,猩红色蔓延至整个眼白,他手心里浮现的刚毛抓得莱安手臂又疼又麻。 来自外乡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想做任务的心,被柯利弗德半虫化的模样击个粉碎。 柯利弗德发出喋喋声,扬起手给了莱安侧脸上一抓,手侧的倒钩刺刮下一块碎肉,紧接着是莱安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前来救援的军雌已经就位,七八个红点落在柯利弗德身上,还有大批军雌正在朝这个方向靠近。 “我是蓝斯霍德华,今天谁要敢动我的雌君一下,我不会罢休。” 一个公爵,一个纯度未知的外来雄虫,应该怎么选择,大家都很清楚。 他走到柯利弗德面前,俯身说道:“我们回去吧。” 柯利弗德听见说话声,愤怒地转过头,却在看见蓝斯时,满是杀意的猩红双眼渐渐柔和了下来。 蓝斯伸出没有受伤的手:“雌君,不是说要跟我回家吗?” 眼前虫化的雌虫慢慢松开了吓得脸色发白的莱安,想要去握蓝斯的手,又猛地收回。 柯利弗德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唯一的一丝理智只能告诉提醒他不能伤害蓝斯,要听蓝斯的话。 蓝斯主动握住柯利弗德的手心,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刚毛被收起,哪怕已经失去理智了仍然怕会伤害到他。 他指腹扣住柯利弗德的手背,轻轻地抚摸,能感觉到柯利弗德紧绷的身体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准备移动球,我的雌君精神暴乱,急需去军医院注射抑制剂。” 为首的军雌微微颔首,赶忙让身旁的虫去准备。 现在普通的抑制剂已经无法控制这只S级军雌的精神暴乱,只有用更好的药剂来抑制。 待移动球准备好,蓝斯给柯利弗德注射一支普通的抑制剂,暂时缓解他精神暴乱的情况。 那比蓝斯宽厚的身板,在注射完第一针抑制剂后,脱力地靠在蓝斯的怀里,呼吸中带着哨响,脸色苍白不像样子,身上的虫纹淡了几分,却依旧没有褪去。 蓝斯联系了安德鲁带着抽屉里的抑制剂到军医院,之后用什么抑制剂他会运转安排,可看柯利弗德的情况,普通的抑制剂用处不大,颈部的绒毛还没有褪去,后背依旧是甲虫硬壳的质感。 只能赌一赌了。 看看D级雄虫能否帮柯利弗德再多拖一阵子。 蓝斯抵住了柯利弗德的额头,试着帮他的雌君安抚精神海,他也是第一次,本以为柯利弗德精神海会费一番功夫,却比想象中要快。 柯利弗德后背的硬甲褪去,瘫软的身体跌入了蓝斯的怀中。 安抚精神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不过柯利弗德的虫纹还没有完全褪去。 有用,但还不能让柯利弗德的精神海完全平静下来。 蓝斯不知道这种状态能不能熬到军医院,又补了一针普通的抑制剂,柯利弗德的身上的虫纹渐渐褪去,就连呼吸都平缓了不少。 系统在旁边难以置信地说道:“控制住了。” “这正常吗?” “等等我查阅一下这个世界的资料。” 404的屏幕上浮现出一堆乱码,一分钟后,才语调严肃道:“不正常,S级雌虫这样程度的精神暴乱只有A级雄虫,或者A级抑制剂才能控制,你帮他打的那种抑制剂,没用的。” “那会不会因为我先帮他安抚了精神海。” “你强行帮一只S级军雌安抚精神海会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蓝斯摇了摇头。 404思索了片刻后才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是D级雄虫。” “你在怀疑虫族的鉴定报告?” “鉴定报告肯定没错,但根据我的资料S级雄虫和S级雌虫结合,就连生出A级虫的概率都很小,为什么你会是D级雄虫。” 404屏幕上的圆眼睛变成一条粗线:“我记得资料里显示,你雄父的实验室被星盗劫持,你雌父当时参与救援,且在爆炸中受了重创,你是那场爆炸后一个半月怀上的。” “宿主,你说你雄父会不会丧心病狂到你雌父的身体还没有好就对他酱酱酿酿。” 第103章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记忆中的雄父醉心于药剂的研究,性情淡漠,跟雌父结婚在别人眼里也算不得多恩爱,好像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才是他真正的伴侣。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实验室营救时,雌父已经有了自己。 移动球已经在军医院停下,提前收到消息的军医将蓝斯和柯利弗德扶了出来,比起精神暴乱后昏迷的雌虫,眼前浑身是血的蓝斯倒让军医院的亚雌手慌脚乱了起来。 “快让他们准备急救室,蓝斯殿下受了重伤,急需救治。” 蓝斯按住了亚雌的手:“普通的包扎就好。”说完他指了指肩膀处,“这里可能有子弹碎片,需要做个小手术外,还需要注射六克左右的异星兽解毒剂。” “可是蓝斯殿下你……” “都是小问题,先看他,他的情况更糟糕些。”蓝斯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柯利弗德,又道:“之前他因为精神暴乱,出现过半虫化的状况,检查时注意一下他精神海的情况。” “那只雌虫半虫化时,有没有伤到殿下。” 蓝斯看向说话的雌虫,眼神里满是寒意:“你在怀疑我和我雌君之间的感情?” “不……不是,我们现在就安排殿下的雌君做最周密的检查,殿下也请跟我们先去诊室包扎伤口。” 蓝斯点了点头,跟着另一批医护人员去急诊科的科室处理伤口。 走廊上坐着很多军雌伤员,蓝斯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诊室里处理伤口。 他脱下外面的风衣,里面那件米色衬衫被鲜血染得不成样子,当亚雌拿着小镊子揭开被糊在伤口上的衣服碎布时,疼痛感才后知后觉。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异星兽的毒素,脑袋昏昏沉沉的。 耳边听见亚雌焦急的呼救声,他想开口制止亚雌大惊小怪的行为,整个人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脚下一软,坠入了黑暗中。 …… 当蓝斯醒来,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 病房内浓重的消毒水味闻得他浑身不舒服,屋外好像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声,他抿紧双唇,想要撑着病床坐起身来,绵软的身体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上校,我们只想看看蓝斯殿下醒了没有,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你们应该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该放任雄虫不管。” 柯利弗德的声音听上去冷硬不讲情理。 与他对话的亚雌再开口时,都快要哭了:“蓝斯殿下也是为了上校的安全,才会受那么重的伤,对方是雄虫,又贵为公爵,我们不能违背他的意思,既然我们都要受罚,那上校呢?让殿下受重伤的您就能独善其身吗?” “我自然会去雄虫保护协会领罚。” 蓝斯听着门外的对话,揉了揉太阳穴。 跑来求柯利弗德的雌虫,一改刚才的态度,又哭又求,哽咽着求柯利弗德帮帮忙,失去这个工作,他的好友会被雄虫打死的。 蓝斯都没想到先听不下去哭求的,不是身为雌虫的柯利弗德,而是自己…… “柯利弗德进来。” 蓝斯的声音无疑让门口的几只虫欣喜了起来,柯利弗德快步进入病房,还不等蓝斯开口,柯利弗德单膝跪地,拿出准备好的荆棘皮鞭,奉到了他的面前。 “是我无能才让雄主受伤,请雄主责罚。” 原本都要进屋求情的亚雌被这一幕吓得不敢上前。 蓝斯低声道:“起来。” 柯利弗德起身后,还不忘把鞭子往蓝斯跟前递。 “去告诉雄虫保护协会,军医院的一切都是在遵从我的意愿,如果当日执勤的军医获罪,那就是雄虫保护协会在违背我的意愿。” “是。” 柯利弗德的乖顺倒是在蓝斯的意料之外,刚才病房外的对话,他还以为要跟柯利弗德进行一番口舌之争。 好在对方除了普利莫的事情会阳奉阴违外,他的话还算受用。 站在门外的亚雌膝盖一软,连滚带爬地想要过来感谢这只雄虫的慷慨大度,还不等他接近,就已经被柯利弗德眼疾手快地提溜出了病房。 “上校先生,我只是想感激……” “不用。” 亚雌伸头看了一眼病房内,病房上的雄虫生得很漂亮,他的病床靠在窗边,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像是在瓷白色的偶人上镀了一层玫瑰金。 再加上这些日子有关蓝斯在机器仆人店为雌虫出头,在遇袭后,仍然已头脑清晰用药粉压制异星兽,完完全全成了虫网上的梦中情虫,想要报名成为蓝斯雌侍的雌虫已经突破至万。 当初虫网上还有雌虫感慨,蓝斯殿下美则美矣,但到底是D级雄虫,一只S级为了一个花瓶连命都不顾的行为是愚蠢的。 现在网上都高喊着:“如果是蓝斯殿下,他们可以死在精神暴乱里。” 那只亚雌刚才确实是为了同伴求情,但现在的道谢,却想的是能不能在那只雄虫面前露露脸,说不定亚雌更讨雄虫喜欢的先天条件,得到雄虫的青睐。 可惜计划还没有实施,柯利弗德关上了病房门,并谨慎地落了锁。 “出什么事了吗?” 蓝斯被病房里这一连串的互动弄得有些懵,都忍不住怀疑那只亚雌是不是莱安花积分买来的刺客,打算在他最虚弱的时候杀死他。 柯利弗德走到蓝斯病床边坐下:“雄主,我在嫉妒。” “什么?” 柯利弗德苦笑了一声,轻轻将蓝斯搂入怀中,他额头抵着蓝斯没有受伤的肩膀,低声道:“我的珍宝被盯上了,你刚才要能动手打我就好了。” 蓝斯蹙起眉头:“新婚当晚我就说过,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是啊,真可惜。” 柯利弗德抬起头看着蓝斯的双眼,翠绿色的眼眸中带有几分愠怒。 他的雄主是在为了他这样生气吗? 他想着抬起手去摸蓝斯的眼睛,看着蓝斯不适地合上眼,头微微偏向一边,却又没有推开他,没有阻止他这样冒犯的举动,像是无声地邀约他再放肆些。 这怎么能拒绝,他凑上前吻上蓝斯的上眼睑,唇瓣能感受到蓝斯的眼珠动了动。 “别这样。” “为什么要回来?” 蓝斯低声道:“你在期待什么?” 柯利弗德轻笑了一声,对上蓝斯半睁着的双眼:“期待你爱我。” 向来冷硬的军雌这样大方直白地表达爱意,换作任何一只雄虫都会被戳得乱了方寸。 但眼前这只雄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应该能闻出自己身上有引诱异星兽的香气,所以为什么?” 柯利弗德愣住了,又很快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的雄主,是军械研究院的二级研究员,要是分别不出吸引异星兽的特殊香味,那这头衔的掺水含量未免太重了些。 “我死了,雄主就可以把喜欢的亚雌迎进门了。”柯利弗德指尖拂过蓝斯银白色的长发,“所以雄主呢?为什么不放任我去死呢?” “下不为例。” “雄主。” “再有下次,我会结束我们的婚姻关系。” 柯利弗德放软了语调:“错了,下次不会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我保证。” “安德鲁呢?” “在外面。” “他留在这里陪我就好,我想吃你做的菜。” 柯利弗德点头,又吻了一下蓝斯的脸颊才离开的。 在柯利弗德离开没有多久,安德鲁便进病房打了个招呼,还没等这位老管家兴师问罪,就被蓝斯安排在门外驻守。 这里没有其他虫,蓝斯终于有时间和系统谈谈之前发生的事。 “我能听见莱安和他系统的对话。” 404难以置信道:“白月光拯救系统还有这种福利?” “……你不知道?” “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通知宿主,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和宿主之间怎么会有秘密呢?” 蓝斯弯起唇角,冷嗤道:“没有秘密吗?” “什么秘密?我服务于宿主,自然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怎么可能会有隐瞒。” “那柯利弗德的事呢?” 眼前的铁球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 在他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总觉得新世界的宿主脑袋没那么聪明,是什么让宿主能联想到这一层的? 蓝斯道:“什么时候见的他,又从他口中知道了些什么?这一次的事情,是不是你们之间的谋划?” “我只是让柯利弗德耗费莱安的积分,除了新婚那晚外,我发誓我跟柯利弗德再没有见过面。” “新婚那晚?你们也是通过意识交流的吗?” “啊?对对对!”404总不好地说跟你结婚那只军雌变变态态的,新婚之夜为了跟你贴贴,给你下药吧。 蓝斯紧蹙着眉头,自语道:“那天的事情是他自己决定的……” 404乖巧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为什么?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404道:“他说他目睹了你的死亡,并在上一世杀死了莱安。” “……”蓝斯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不知道该怎么问合适。 能听见莱安和系统的话就够让他消化的,柯利弗德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又是什么重磅消息…… 第104章 如果柯利弗德是重生的,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这一世的上校先生在和他结婚这件事上一反常态。 可为什么呢?重活一世,跟一只D级雄虫结婚的理由是什么? 喜欢吗? 是因为网上那些荒谬的吹嘘,给这只军雌幻想吗?那结婚后他的冷漠疏离,早应该把那只蠢军雌的幻想戳破了。 所以如今的柯利弗德在期待什么? 蓝斯仰起头深吸口气后,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宿主是喜欢上你的雌君了吗?” 蓝斯嗤笑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宿主不顾自己的死活,也要将驱逐异星兽的药粉送去支援柯利弗德……” “很感动对吗?” “……对。” “我的事迹已经把莱安与柯利弗德共同作战的消息压得渣都不见了吧?” 404顿了顿,缓缓落在了蓝斯的床脚。 到了这一刻它才觉得应该重新审视它的宿主。 “如果你没有听见莱安和系统的对话,你不会出面,对吗?” 蓝斯望向系统笑了笑,没有开口,脸上的笑容却把一切谋算说清楚了。 现在网上关于根本找不到一丝半点关于莱安的消息,原本计划好压制住机器仆从店中丑闻的英雄救美,全被蓝斯为雌君奋不顾身的消息给压了下去。 “为了商场里的丑闻不再发酵,他还得要为我大肆宣扬壮举,一点不致死的伤,就能给我的死敌吃那么大的亏,有什么不好的吗?” “宿主真的是后来才察觉到柯利弗德身上被涂抹了引诱异星兽的异香。” “我移动球里有阻隔香。”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蓝斯不会亲自下手杀掉莱安的任务目标,也不会放任着一只军雌死于精神暴乱,可不代表他会为了柯利弗德错失一次痛击莱安的机会。 在那场暴乱发生前,他们从见面到结婚连三天都不到,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才开始蓝斯以为柯利弗德是一只连引诱异兽香味都分辨不出来的废物军雌。 那意外死在莱安的谋算中,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是在柯利弗德独身对战异形兽后,才渐渐反应过来他的雌君在以身入局。 可系统说得喜欢,他真没有,哪怕在问清楚系统和柯利弗德的事情后,他对那只军雌也谈不上喜欢,却对柯利弗德的付出享受得没那么心安理得。 蓝斯嗤笑了一声,他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淡然,甚至在察觉出柯利弗德以身入局后,就乱了阵脚。 “我才开始在想身为我的系统你为什么不把柯利弗德的事告诉我。” 404赶忙道:“宿主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只是……” 蓝斯开口打断道:“不知道也好,这件事你考虑得很周全……” “如果宿主知道,还会不会放任柯利弗德去冒险。” “我不知道。”蓝斯眼神呆愣地看着天花板,“你从来没有辅佐过像我这样废物的宿主吧?” “谁说经历过不堪,就必须心硬如铁的,宿主你不是放过了仇人,你只是不想利用一只无辜雌虫的性命来报复。” 404想伸出无形的手摸了摸蓝斯的脸颊,看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破开防备后,望向他时多了些惊慌:“也许就是因为是蓝斯,所以上天才给了你一次重来的机会。” 蓝斯被404逗笑了:“因为我任务失败怎么办?” “怎么会,我的宿主让仇人丢了那么多积分,我那么信任你,你也该相信你的系统会拼尽全力让你成为赢家。” “你说我能帮柯利弗德安抚精神海,我的血液纯度绝对不可能在D级。” 404的显示屏上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微眯成一条缝,总感觉宿主用温柔无害做伪装,其实上没憋什么好屁。 “我有先天条件在,你可以帮我提高血液纯度的吧?” 它就知道! “你之前检查,从来没有检查出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蓝斯自己回想了一下,两次分化的过程都在医院,十六岁那年的二次分化,身为S级雄虫和S级军雌生下的唯一一只雄虫,整个虫族都在等待着他的分化结果。 “不可能会作假,给一只A级及以上的雄虫作假,对虫族没有收益。” “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蓝斯回想着之前分化时发生了什么,许久才不确定地开口道:“我的两个雌兄对我分化的事情很担心,可这在一个虫族家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我是S级雄虫,霍德华家族能得到的,就不只是雌父和雄父挣回来的这一点。” “哪知道你二次分化后仍然是D级雄虫他们很失望吗?” 失望吗? 蓝斯紧蹙着眉头努力回想着那天哥哥们的表情,许久才轻声道:“他们……松了一口气。” “好奇怪,我觉得你可以查查这件事。” “你觉得有虫会在这件事里做手脚?如果我分化成功,我将会和皇太子结婚。” 如果是有其他皇室军雌青睐蓝斯,在这中间做了什么小动作,那么他现在的雌君就不会是一只靠自己实力从底层爬上来的平民军雌。 系统也在想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从中思考出答案来。 “宿主不想再做D级雄虫了。” 蓝斯笑了笑:“这个世界,一只D级雄虫守不住你的东西,那天你也看见了,如果没有搬出波文,这件事没那么轻松解决,我在主城能说话的资本,仅有公爵这个身份带来的虫脉。” “如果那家店不是波文的,我的朋友不是S级雄虫,雄虫保护协会出现,在一只B级雄虫面前,我甚至连保全自己雌君安然无恙都做不到。” 404刚想说那天婚礼上,可那天蓝斯针对的是莱安,一只没有定下血液纯度的雄虫。 “我上一辈子的下场,你就该知道,我没多少自保能力。”蓝斯抿了抿双唇,“况且我需要精神安抚我的雌君。” 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的柯利弗德耳根子都红了,他拎着手里的餐盒,唇角的幅度压都压不住。 “柯利弗德先生不进去吗?这个时间点得为蓝斯殿下检查身体。” 柯利弗德赶忙往旁边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医生为蓝斯检查身体后,狠狠剐了柯利弗德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 蓝斯看着医生摇头不确定道:“我伤得很重?” “蓝斯殿下的身体娇弱,应该好好休养,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了,但还有点低烧,还请蓝斯殿下脱掉衣服,得看看伤口有没有化脓。” 蓝斯点头,正要脱衣服,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的柯利弗德按住了手。 “处理伤口我比你熟。” 医生见柯利弗德凑近立马变了一副嘴脸,不屑道:“让蓝斯殿下伤成这样是你的失职,像你这样的军雌怎么配拥有这样的雄虫。” “因为我的战功,让我有优先择偶权。” 医生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蓝斯,蓝斯好似不知道病房里发生了什么,在闭目养神。 见状他嫉妒地紧了紧后槽牙,雄虫都没有意思,他继续针对柯利弗德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最终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就让柯利弗德跟着他去取医疗箱。 听着脚步声走远,蓝斯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食盒上。 哪怕没有掀开盖子,还是能闻见餐盒里食物的香味,看上去花了柯利弗德不少心思。 “蓝斯殿下!” 蓝斯抬眸,对上莱安的笑脸后,不解地蹙紧了眉心。 莱安拄着拐杖慢慢挪到蓝斯的床边:“对不起,因为之前的偏见,我一直以为阁下跟外面那些傲慢的雄虫没什么差别,暴乱发生我才知道我对你颇有误解。” “是吗?” “蓝斯殿下,请允许我为先前的无理向你道歉。” 蓝斯不说话,想要听听莱安会跟他的系统说些什么,等了很久病房里却仍旧安静。 等不到蓝斯的回应,莱安直接跪在了蓝斯的面前:“对不起,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拎着药箱回来的柯利弗德看着病房里的情景,黑着脸上前,还不等莱安说话,他就无情地揪着柯利弗德的衣领往外拖。 正打算像丢垃圾一样把莱安丢出门时,耳边传来了蓝斯的声音。 “雌君,不该对前来拜访的客人无礼。” 柯利弗德怔愣一瞬,抓着莱安后颈的手还没有松开:“雄主……” “过来帮我换药吧。” 柯利弗德看了一眼莱安,点了点头,坐到蓝斯的床边为他解开病号服上的纽扣。 莱安站在不远处,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 “莱安先生是特意过来的吗?”蓝斯问。 莱安赶忙赔笑上前:“我也正好在这个医院治伤,听说蓝斯殿下也在这,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看你,如果当时没有蓝斯殿下不顾自身安危出面,我想我和柯利弗德都没那么容易脱身。” “柯利弗德?”蓝斯轻笑了一声,弯起眼睛,柔声道:“这称呼是不是有些亲昵了,上校。” 莱安:“蓝斯殿下,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第105章 随着莱安的话音落下,柯利弗德捏在手中的纱布唰的一声被撕成两截。 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的柯利弗德,看向蓝斯的眼神中都带有几分心虚。 “雄主……” 蓝斯浅笑道:“听到晦气的话,情绪激动也在所难免,我以前是给你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才让你这么不安?” “与雄主无关。 ” 蓝斯柔声问:“那是与谁有关?” 他说着拉过柯利弗德攥在手中的半截绷带,眉眼弯弯,翠绿色的眼眸里好似装的全是柯利弗德。 平日里醋起来,霸总味十足的柯利弗德,难得面对蓝斯的好脸,竟手足无措了起来,耳朵能红得滴血,双眼呆愣地盯着面前的漂亮雄虫,抓着绷带另一端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才合适。 莱安站在病房内,就像是个小丑。 蓝斯拽了一下绷带的另一端,见柯利弗德缓缓回过神来,他道:“不是说要帮我换药吗?” “现在就换。” 蓝斯松开绷带的另一端,柯利弗德捏着手中的半截绷带低头在病房里寻找着什么。 不多时耳边传来蓝斯的轻笑声:“医疗废弃物的垃圾桶在你斜对面。” “恩。” 蓝斯抬眸对向莱安又气又恼的表情,四目相对,他露出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 莱安气得攥紧了双拳,还得在面上维持成年雄虫应有的体面。 “莱安先生居然还在。” “……总要跟蓝斯殿下道别。” 蓝斯颔首:“路上小心。” 莱安瞪大眼睛,本想脱口而出他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扯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算自然的微笑。 “那蓝斯殿下好好休息,等蓝斯殿下出院后,我一定登门拜访。” “我很期待。” 莱安咬咬牙,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柯利弗德。 那只他要攻略的军雌唯一给过他一次眼神,是在他暗示有私情后,恨不得杀了他。 在病房里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询问系统原因,系统给他的答案只是‘无法检测’四个字。 仇人焦急地询问,与系统的谋划,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蓝斯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方越是焦急,越是不知所措,他就越有兴趣陪对方玩下去,看着痛恨的虫在惶惶不安中坠入一摊烂泥里,对受害者而言是何等痛快的事。 蓝斯望着莱安消失的位置,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耳边听见了一声啧。 他转头看向眉头紧锁的柯利弗德:“没必要在意,看着吓人,其实都是些小伤而已。” “是我的责任。” 柯利弗德声音沙哑,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蓝斯的伤口边缘。 在军雌看来,雄虫本来就是脆弱的生物,他的雄主好像比一般雄虫更加脆弱。 异星兽在蓝斯身上留下的伤口至今没能完全结痂,伤疤边缘还有些微微的红肿,到现在连炎症都没有完全消退,他指尖掠过蓝斯肩膀上的枪伤时,忍不住俯身将吻上蓝斯的伤口边缘。 “柯利弗德……” “对不起。” 蓝斯看着面对满是愧疚的军雌,想要伸手摸摸柯利弗德,手停在半空几秒后又缓缓将手收回。 “一点小伤,没必要往心里去。” 没有了刚才莱安在时那般温柔。 柯利弗德不在意地笑了笑,哪怕刚才的温柔是因为莱安的缘故,但说想要安抚他的精神力,兴许那颗心也在一点点被自己打动。 他不急,他会努力一点点走进蓝斯的心里。 蓝斯见柯利弗德低着头不说话,抿了抿双唇,转开话题道:“我已经醒了,一会你帮我办理出院。” 柯利弗德将缠绕好的绷带打上结:“再在医院观察两天更好些。” 蓝斯微微蹙眉:“我不喜欢这股消毒水味。” “……好,吃完午饭我去办手续。”柯利弗德拎起在一旁搁置了许久的午饭,往蓝斯的方向挪近了些许,“你手受伤我喂你。” “好。” 蓝斯低头吃着柯利弗德为他煮的肉片粥,又被喂了几口鱼汤。 “我的厨艺比普利莫好吧?” 蓝斯刚喝下的一口的鱼汤差点没忍住喷出来,他看着柯利弗德认真眼神,默默将含在嘴里的鱼汤咽了下去。 老实说,他的军雌还真是个厨艺上的小天才,煮的鱼汤味道很鲜美,哪怕是啫啫兽这种把握不住火候就会又老又难嚼的肉质,在柯利弗德火候的把握上也滑嫩爽口,放在清粥里做调味一点也不突兀。 就算是庄园里那些高级的多功能机器家仆,跟柯利弗德的做的菜对比,也能毫不留情地评价一句难吃。 但是…… “对雄主来说,我和他之间很难做比较吗?”柯利弗德话音里满是醋味。 “普利莫不会做菜。” 柯利弗德冷哼了一声:“那他真是一只无用的亚雌。” 蓝斯忍俊不禁:“你对普利莫的敌意还不浅。” “对爱人的竹马,需要有什么好脸色吗?” “如果以后其他雌侍进门,你不得把自己醋死。” 柯利弗德微愣了几秒,像是没有想到蓝斯会提起雌侍的事情,但他也不意外蓝斯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落寞。 他不是普利莫,蓝斯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军雌,放弃一整片花园。 “除了普利莫谁都可以。” “为什么?” 柯利弗德低声道:“我不能接受和伤害过你的虫共处一室。” 蓝斯笑了笑,又低头继续喝柯利弗德送到嘴边的鱼汤。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他身上到底是什么吸引的这只军雌念念不忘,只可惜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终归会诛柯利弗德的心。 毕竟办理出院的第二天,普利莫就携着莱安到庄园里来探病。 柯利弗德帮蓝斯换衣服时,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跟客人见面,摆脸色很不礼貌。” 柯利弗德冷哼道:“很期待见你的小竹马吗?” “更让我有兴趣的是那只从天而降的雄虫。” 听见蓝斯的意图,柯利弗德的眉头更紧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蓝斯轻笑道:“和一只雄虫认识是一件危险的事?莱安无论是长相,还是目前在虫族的口碑,都吸引了不少雌虫的关注。” “虚伪、丑陋,被他吸引的雌虫眼睛一定是瞎了。” 蓝斯笑了笑。 不得不说柯利弗德这句话对他来说很受用。 眼镜店已经送来一副眼镜让蓝斯先用,无框,看起来很素,与今天这身搭配起来,平平无奇。 蓝斯站在穿衣镜前,无奈地看了一眼柯利弗德:“眼镜的事情,没有下次了。” 柯利弗德心虚地轻咳了两声,并未应答。 蓝斯拽过柯利弗德的领带,低声道:“是还想有下次?” “哪怕雄主看不清,也能完全依靠我,我保证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蓝斯嗤笑了一声:“恶趣味。” 柯利弗德单手取下蓝斯的眼镜,在蓝斯的眼角落下了一个吻,冰凉的指尖顺着蓝斯的侧颈往下滑:“早知道他们回来,我就应该在这里,还有这里都留下印子,这才是我的恶趣味。” “那你恐怕来不及了,让客人等太久可不礼貌。” 蓝斯推开柯利弗德凑上来的唇:“我另一只手动不了,乖乖把我眼镜戴回去。” “好。”柯利弗德将眼镜重新架回蓝斯的眼前,手指拨弄了两下蓝斯额前的发丝,“不管你打算做什么,你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能做什么呢?雌君操心太过。” 蓝斯拍了拍柯利弗德肩膀稍作安慰。 而下楼时,在会客室的两人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莱安瘫在皮质沙发里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见蓝斯和柯利弗德进来,他又赶忙坐直身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蓝斯殿下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 “有雌君和庄园里的机器仆从照顾,比医院要舒服。我是没想到莱安先生也那么早出院。” 莱安都快被蓝斯这副有钱人模样,气得翻白眼了,脸上还得尽力保持着友好的笑容:“都是小伤,没什么大碍。”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普利莫,普利莫紧抿着双唇,望向蓝斯时双眼红红的,像是极力强忍着不哭出来。 “普利莫你不是也很担心蓝斯殿下吗?” 莱安的话刚说完,普利莫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漂亮的亚雌低着头,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双手紧紧攥着裤子,这副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会客室的两人都在等着蓝斯回去安慰,没想到蓝斯只是带着柯利弗德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让安德鲁准备两杯花茶和一份甜点。 莱安赶忙安慰普利莫:“蓝斯殿下还好好的,你这样光哭不说话,蓝斯殿下会担心的?” 蓝斯问:“我为什么要担心?” 莱安被蓝斯的话突然哽住了。 只能在心里向系统求助。 莱安:不是说普利莫是蓝斯最重要的人吗?他现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系统:可能得让普利莫再加把劲。 莱安只能柔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不跟蓝斯殿下说吗?” 普利莫擦了擦眼泪,坐直身子道:“莱安先生我只是陪你来探病的,没什么想跟蓝斯殿下说的,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话题,探过病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第106章 莱安连脸上的笑容都撑不住了。 普利莫起身对着蓝斯的方向满怀歉意地鞠了一躬:“贸然打扰,对不起。” 话音落,普利莫转而离开了会客室,独留下了莱安一个。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莱安甚至来不及地做表情管理,阴沉着脸一直询问系统原因。 他花了三千积分,买了普利莫的好感度,为什么普利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他甩脸子! 愤怒的质问声,刺耳又难听,蓝斯微蹙起眉,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 系统语调生硬地回答着莱安的疑问:“兑换的好感度需要维持,宿主一旦让攻略者感到失望,好感度也会随之下降。” 莱安激动地开口说话道:“我还不够顺着他?他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一直抬着哄着!” 系统:“宿主我想我该提醒你,由于你刚才未能控制住自己情绪,你刚才那句话已经被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了。” 莱安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尴尬,他转头看向蓝斯和柯利弗德,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合适。 蓝斯端起茶杯往口中送,眼中波澜不惊,好似没有察觉莱安刚才愤怒咆哮的丑态。 “蓝斯殿下……” 蓝斯抬眸望向莱安,疑惑地一歪头。 “对普利莫的无礼,我替他向你道歉,他不过是一只小小的亚雌,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你不要怪他。” “嗤,莱安先生说话真有趣。” 莱安微愣了几秒,赔笑道:“有吗?” “……你是什么东西,无论是你的身份,还是我们的交情,你有什么面子能卖给我?” 蓝斯抬眼审视着莱安,挂在脸上的笑容满是不屑。 他确实想看看莱安为了任务能做到哪一步,毕竟比起和仇人平起平坐,他更想看着莱安在他面前永远是一摊烂泥的模样。 莱安双拳捏得咔咔作响:“蓝斯殿下,虫和虫之间没有不同,我以为蓝斯殿下豁出性命救柯利弗德上校,应该和我的想法一样,觉得虫和虫应该是平等的。” “你跟一只贵族雄虫谈平等?我享受着虫族顶端的资源,为什么要和你们谈平等?” 蓝斯浅笑着用手指点了两下脑袋:“天真的莱安先生还是多住几天院看看脑子吧。” 莱安体内的系统不解道:“宿主为什么要激怒侵占对象呢。” “柯利弗德的好感度。” “0,在与宿主见面的过程中并无波动。” 莱安不解地看向坐在一旁默默饮茶吃小饼干的柯利弗德,明明蓝斯说的话对贫民虫和雌虫并不友善。 那种傲慢的口气,连莱安都吃不消,但柯利弗德内心居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难道喜欢虐恋情深的剧本?” 系统冰冷地回应道:“系统无法检测攻略对象喜好。” 莱安紧了紧后槽牙,突然以一种怒其不争的姿态,起身对着柯利弗德道:“被这样羞辱你都不生气吗?柯利弗德上校,你军功无数,沦落到这种地步,我都为你感到羞愧。” 柯利弗德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落在了莱安的身上。 莱安在心里激动地跟系统大吼道:“他看我了,虐恋情深剧本是吧?没想到这丫的还挺贱。” “宿主,柯利弗德的好感度并无波动。” “不可能!你再好好检测一下,不可能我做什么,他的好感度都没有变化。” “系统无法检测负值。” 蓝斯听着莱安和系统的电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莱安说得傲慢也确实没有错,上辈子如果多关注一下这只雄虫,也不会被杀得措手不及。 现在看着莱安笑容僵硬,进退两难的模样,像他这样心地善良的雄虫,怎么能不给莱安递个台阶下呢? “没想到莱安先生那么讨厌我都要跑来探病。” 莱安又看了一眼柯利弗德的方向,没想到那只军雌不屑地冷嗤了一声,起身离开了会客室。 莱安只能硬着头皮改变战略去拉蓝斯的好感:“我没有讨厌蓝斯殿下的意思,我只是以为你和我的想法一样,以为能找到一个能懂我的人,知道你的想法和那些固化的雄虫一样,有些失落而已。” “我还以为第一次见面,影响就定死了,没想到还能在莱安先生心中有所改观。” “您的思想只是被这个世界固化了,恐xi的事情后,我相信您的本质和外面那些雄虫是不一样的。” 蓝斯轻笑:“评价还能那么高?” “被那么多雌虫喜欢,蓝斯殿下身上一定有让雌虫们无法忽视的闪光点。” 这小脸变得还挺快。 刚才还想把他或者丑陋的贵族给推翻,一转脸就开始觉得他有闪光点,本质上是只好虫。 之前他还担心,聊到这一步,莱安应该不好再转头来拉他的好感,没想到对方脸皮的厚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我相信蓝斯殿下和我相处久了,一定会寻找到自己的本心。” 他刚说完,安德鲁就进屋对着两人微微欠身:“抱歉,少爷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会客时间已经到了,阁下请。” 莱安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蓝斯。 系统:“检测到普利莫目前的好感度为0,下次再来拜访侵占者的概率为0.1%,宿主任务进度下降30点。” 莱安愤怒道:“普利莫的好感值为什么下降得那么快,不就是那天没有陪他去医院吗?至于那么矫情?” 系统:“无法检测原因。” 蓝斯站起身道:“我对莱安先生说的想要帮我找回本心这件事,很感兴趣。” 焦头烂额的莱安听见蓝斯这句话双眼都亮了。 “安德鲁,莱安先生以后也是庄园的客人。” “是,少爷。” 蓝斯浅笑:“身体不适,就不留莱安先生用餐了,安德鲁送莱安先生离开。” “是,莱安先生请吧。” “哦,好好好。”莱安转过头看了一眼蓝斯,对着蓝斯友好地挥挥手,“那下次见,你好好养伤。” 蓝斯对着安德鲁挥了挥手,安德鲁粗鲁地将莱安从会客室拽了出去。 莱安嘴里还不停说着自己会走,奈何肉身跟机器仆人根本没有可比性,直接被安德鲁擒着双臂丢出了庄园。 404落在蓝斯的身边:“普利莫出门后就直接回家了。” “恩。” “看起来很落寞。” “恩。”蓝斯疲惫地瘫在沙发上,回应声称得上敷衍。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该见莱安的。” 蓝斯双眼拉开一条缝:“放在眼前安心一点,况且我很想知道,他背后的靠山是那谁。”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蓝斯偏过头正对向柯利弗德无奈的神情。 柯利弗德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脸忧心地抵住了他的额头:“好烫。” “发烧了吗?”蓝斯合上双眼,轻笑道,“确实感觉有些累。” 沙发动了动,柯利弗德的手已经揽住了他的后腰,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想将他从沙发上抱起来,还不等柯利弗德用力,他先一步按住了柯利弗德的手臂:“能自己走。” “好,我扶着你。” 蓝斯点了点头,借着柯利弗德的力站起身来。 “你是怎么看出我不舒服的。”蓝斯大半个身子挂在柯利弗德的身上,哪还有刚才与莱安谈话时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额头上全是冷汗。” 蓝斯头靠在柯利弗德的肩膀上:“有那么糟糕吗?” “那个蠢货看不出来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柯利弗德脚步一顿,扳过蓝斯的脸对向自己,蓝斯的双唇因为高热的缘故红通通的,藏着水雾的眸子拉开一条呆呆地看着他。 他吻了一下蓝斯的唇:“我只要你。” “他会给雌虫出头,还会说想要虫虫平等,就一点都不吸引你。” “他如果真那样觉得,就不该享受雄虫的红利。” 蓝斯笑了笑:“我不喊口号,所以你喜欢我?” “是啊。” “真奇怪。” 似乎是发烧让蓝斯意识有些不清晰,紧绷的弦一旦松开,他的小雄虫这副模样更加诱人。 柯利弗德没忍住,捏起蓝斯的下巴,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蓝斯微微蹙起眉头,小声喊了声疼。 “疼就别做些让我担心的事。” 蓝斯紧蹙的眉头还没有松开,就连被柯利弗德抱起来,就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 被抱回房间后,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就为蓝斯挂上了吊水。 “伤口还有点发炎,殿下的身体很差,这段时间最好在房间里静养。” 柯利弗德点了点头:“他的身体好像比一般雄虫更差。” “殿下生下来就这样,还差点丢掉性命,两位少爷还在的时候对殿下看得很紧,小殿下当时性格很好,家主的相继离世,再加上两位少爷战死,对小殿下的影响真的很大。” 柯利弗德揉了揉蓝斯的发丝,他的雄主头发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像在摸毛茸茸的小动物。 “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但我和殿下的雌父是故友,很想知道为什么S级军雌会选择殿下。” 柯利弗德浅笑道:“因为没有蓝斯,就没有今日的我。” 第107章 资料里没有给到的信息! 404显示屏里的眼睛瞪了得圆溜溜的,前脚家庭医生刚走,后脚404就冒出头来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你之前就认识我的宿主?”“不是见色起意对吧?”“怎么认识的,你们初遇是什么样的?” 一边问,404的脸一边拼命怼近,直接抵上了柯利弗德的额头,显示屏上的两个圆眼睛撞在了一起。 柯利弗德无奈地推开了面前的铁球:“我刚分化成B级雌虫,就被雄父卖给了角斗场,每天缩在又窄又小的房间里,等待着那些戴着面具的贵族挑选。” “虫族的法律允许吗?” “谁会去查荒星的地下拳场。” “第一次分化也才十二岁吧。” 柯利弗德嗤笑了一声道:“十二岁,每天都害怕被选中,又害怕没有贵族会选中,被选中就要去铁笼子打生死决斗,没有被选就没有东西吃,有些甚至会被贵族买走,最后是生是死没有谁知道。” 躲在漆黑的房间每天都恨不得死在地铁笼里,身体却比想法更诚实,每一次都会在笼外的欢呼中,尽全力将铁拳挥向同类。 那些日子里,他活得跟污染星的野兽没什么分别。 他第一次见蓝斯,蓝斯穿着白色的披肩,戴着金色的面罩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不清蓝斯的表情,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干净又漂亮。 “比赛开始前,他归我对吗?” “是的。”角斗场的老板挥了挥手,跟在两人身旁的随从为柯利弗德戴上了手链脚链。 只要下了大数额的老板都能在角斗开始前,和自己选好的投注对象单独相处,往往这一餐都要比角斗开始前的断头饭要丰盛。 果然,被买入这里的三年里,他第一次见到除了漆黑肮脏的房间、充满血腥味的铁笼外,这地方居然还有装潢富丽的休息室。 餐桌的正中央放着一只烤鸡,旁边的肉排培根小香肠,看得他止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把他手链脚链打开。” “这不合规矩。” “这里那么多打手,他敢挟持我吗?”蓝斯脱下披风递给了安德鲁,“我给了那么多星币,连说话都没有分量吗?” 他现在都记得锁链落地的声音很好听。 蓝斯摆手示意其他虫出去。 没多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桌上的东西想吃吗?” 他吞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蓝斯浅笑道:“可不是白吃的。” “今天的对手很厉害吗?是伊撒尔?”他微阖着双眼,“那是一只S级雌虫,赔率很高。” 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桌上的美食应该是他虫生中最后一顿饭,他眼神坚定地看着蓝斯:“老板,我一定会赢的,不会让你赔钱,我发誓。” 蓝斯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想要逃出去吗?” 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期许,却不敢说出想要的答案,赶忙低下了头:“老板,我生是角斗场的虫,死是角斗场的鬼。” 蓝斯笑了笑,对安德鲁伸出手,机器管家的胸口打开,从中拿出了电子传信纸。 “你对这里了解吗?可以把图纸画下来,这样的餐食,以后你都有机会去吃,不用等待贵族施舍,你们可以拥有这一切。” 蓝斯看着他,眼神温柔且真诚:“我知道你是一只很强的雌虫,我看过你在角斗场内的视频,比起将拳头挥向同类,你更应该进入军校,去铲除星盗,去清扫污染星的感染兽。” 他听着蓝斯的话,好像看见了他从没有想过的未来。 这场针对角斗场的救援,在进行到中途被发现,蓝斯把腕上的高科技戴在了他的手腕上,跳出角斗场的地图,让他带着角斗场里的受害者往红点处跑。 蓝斯则带着机器管家引走大量火力。 分别时,蓝斯抓着他的手:“跟他们说,逃出这里他们可以成为优秀的军雌,会有更好的虫生。”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蓝斯了。 柯利弗德垂眸看向蓝斯,他的雄主睡得很沉,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 “有些年纪大的雌虫,已经被长时间的杀戮变成了真正的野兽,为了让更多像我一样的雌虫获救,我受了不少伤,还在艾布纳先生的救援及时赶到。” “我昏迷前,跟他说有个绿色眼睛的小虫崽还在里面吸引火力,艾布纳先生脸色都变了,我也不知道他之后是先安顿的我们,还是先去救他那个不省心的虫崽。” “我查到这段了,宿主和他的雄父背着艾布纳先生偷偷谋划的,宿主觉得虫崽更能让那群虫降低警惕。” “还真爱胡作非为,”柯利弗德无奈地笑了笑,“我之后没有再打听到他的消息,他们说根本没有一只绿色眼睛的虫崽,我们有幸活下来的小虫也在霍德华家族的资助下进入了军校读书。” “那你是在什么时候遇见我的宿主,又打算跟我宿主结婚的。” 柯利弗德:“蓝斯来领他两个哥哥的遗物时。” 说到这里柯利弗德低下头,眼眶有些泛红:“他救了我,我却没能救下他……” 他没想过剿灭B区星盗回来,蓝斯就成了被所有虫唾弃的对象,没想到蓝斯会因为买凶杀S级雄虫沦为安抚虫。 更没想到,等找到蓝斯时,蓝斯会在他怀里一点点冰冷。 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保证,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唔。” 床上的蓝斯不适的轻哼了一声,柯利弗德赶忙去查探蓝斯的状况。 蓝斯紧蹙着眉头,高热退去,没有血色的双唇抿成一条线。 404道:“别担心,只是做噩梦了,我检查过宿主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今天的消炎针打完,伤口就不会再发炎了。” “你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吗?” “上辈子的事。” 柯利弗德揉了揉蓝斯的发丝:“他对雌虫很失望吧。” “我又没有读心术,不过你可以自己去探寻,宿主的心很软的。” 404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优秀的小红娘,完全不是来做任务的,主要目的是帮宿主谈恋爱。 “关于我的事,能不能别告诉他。” 404道:“为什么?” “我不想他怕我。”柯利弗德缓缓收拢掌心,“我手上沾了太多无辜虫的血了。” 蓝斯哑声道:“怕你什么?” 柯利弗德吓得站起身来:“您什么时候醒的?” “耳朵里嗡嗡嗡总有说话的声音,吵死了。”蓝斯揉着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脑袋疼得像是快要炸开了。 “你有听到什么吗?” 蓝斯看向柯利弗德道:“你有说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没有。” 蓝斯点了点头,又合上了眼,眉头依旧紧蹙着。 从莱安走后,眼前逐渐就浮现出大量的色块,他那时觉得头晕得厉害,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贴在柯利弗德身上才能觉得舒服些。 身体条件糟糕得让他都有点受不了,就像是小时候和雄父联手从一起贵族虫崽失踪案,一步步引导下捣毁了贩卖虫崽的角斗场。 那点小伤他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雌父又气又恼,看着雄父又发不出脾气,只能责怪两个哥哥没有看好蓝斯,又狠狠地训了安德鲁。 蓝斯回想着那时的场景忍不住轻笑出声。 柯利弗德问:“雄主在想什么。” 蓝斯摇了摇头;“头疼。” 刚说完,冰凉的指尖就落在了蓝斯的额角轻轻揉捏。 头疼的状况有所缓解,他才能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普利莫今天的状态很奇怪的。” 话刚说完,他能感觉到揉着额头的手停住了动作,不得不先警告道:“我现在身体不舒服,要拿出之前那套免了吧。” “……普利莫和前几次状态确实不一样。” 蓝斯微微挑眉,眼神落在柯利弗德的身上。 柯利弗德:“我没有吃醋,把雄主压在床上亲,雄主看起来很失望啊。” “狗才会留印记。” “我就是。” 柯利弗德说完凑到蓝斯身边,蓝斯不得不伸手抵住柯利弗德的额头,哑声道:“乖狗狗,别闹。” 柯利弗德拉过蓝斯的手,在他指尖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好,我听话。” “你帮我去探探普利莫,我想知道原因。” “好。” 蓝斯回想着莱安系统所说的好感值,内心更加复杂。 如果好感值可以随意兑换,那么柯利弗德对他来说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伙伴。 他和普利莫那么认识了那么多年,对方还是会因为那一点好感值背弃他。 和柯利弗德之间的羁绊只会更浅。 换而言之,如果让莱安觉得柯利弗德对他来说很重要,对方说不定就会花大量积分去兑换柯利弗德的好感度。 莱安身上所谓的积分消耗得越多,他就越有机会将莱安杀死。 “再过一个月我会举行生日宴,给莱安邀请函,可能要麻烦你帮忙送过去。” 柯利弗德问道:“雄主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莱安这只虫也不算太差,说不定可以做朋友试试。” 第108章 蓝斯睁着眼睛说瞎话第一虫。 柯利弗德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到嘴边,又明白蓝斯现在多半还信不过自己,没有再多问什么起身为蓝斯换了一瓶药水。 “一个月的时间,带莱安来参加婚宴的贵族雄虫也应该定罪了。” 其实有些事情没必要和柯利弗德说的,特别是在不知道柯利弗德最后的结局前,他确实没有必要告诉对方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过,现在…… “我生日宴邀请的贵族会比婚礼上多,婚礼的规格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现在没有过去的精力去操办一个合格的婚礼,等一切结束……” 话还没说完,柯利弗德便俯身吻上蓝斯的唇:“繁琐的贵族婚仪我反而不喜欢,等你身体康复,我们睡吧。” 不知道是这个吻,还是柯利弗德过于话说得太过直白,蓝斯瞳孔放大,下意识抓紧了柯利弗德的袖口。 “别这样,针头会跑到血管外面的。” 蓝斯低声应了句嗯,攥住柯利弗德袖口的手才渐渐放松。 柯利弗德低头查看蓝斯的手背,不由啧了一声:“鼓起来,本来是想让你打特效针,家庭医生说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强的药效。” “是很弱。”蓝斯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 “是伤得太重了。”柯利弗德伸手调好针水,为蓝斯重新打针。 他的手法很娴熟,针头没入皮肤里刺痛感很轻微,而后他起身重新调好吊水,又在浴室里备好了热毛巾敷上蓝斯手背上肿起的小包。 “别乱动了,还有一瓶就完了。” 蓝斯点了点头:“打完想喝汤。” “好。” 蓝斯看着柯利弗德垂眸为他热敷着肿块的模样,重生后第一次发现身边有一个雌虫感觉还不赖。 之前没想过婚姻,与柯利弗德结婚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也动了柯利弗德既然是莱安攻略对象,他就借着对方先找上自己这点,顺理成章给莱安先设置阻碍。 他甚至没想过会长久,也做好了柯利弗德随时被他仇人攻略的准备。 大约是这颗心还不够硬,不然现在怎么会反思那场潦草的婚礼。 …… 被柯利弗德压在家里休养了一周,蓝斯才得以重新返回实验室。 之前被爆出来的视频,让原本就吸引雌虫关注的他,又收获了一大堆迷弟,有些时候上军部送个报告的功夫,都有军雌找机会跟他搭讪。 这些心怀不轨的小军雌,自然都被柯利弗德狠狠教训了一顿。 哪怕这样,半个月后爆出八名贵族雄虫虐杀雌虫的新闻,蓝斯的声名又被推上了一个高度。 一时间虫网上的视频不是发声希望严惩凶手,就是把蓝斯冒着生命危险支援柯利弗德的视频发了又发,很多雌虫都在下面留言- 同样是贵族雄虫,身为公爵的蓝斯殿下漂亮又温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愿意用我的全部军功,换和蓝斯殿下相亲,做他的雌君一定很幸福- 楼上醒醒,撒泡尿看看自己比得上柯利弗德上校吗?- 做不了雌君,做雌侍可以吧?蓝斯殿下看我看我。 一时间发照片求做雌侍的评论都有上千条。 还有一篇帖子写了偷走蓝斯殿下攻略。 如何潜入庄园,如何背着上校绑走蓝斯殿下,逃跑路线,安全点,一应俱全。 帖子发出去还没有三分钟,号和帖子都被封了,很快一个新号表示谋划着现在正被柯利弗德上校守着跑三万米,希望军雌们管好自己的裤衩子,以免被柯利弗德上校练死。 在这中间,也出现了很多突兀的言论- 是虫设吧,我见过公爵他的脾气很差,根本没有视频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我怀疑是炒作- 婚礼上他当众让柯利弗德上校下不来台,闹得很难看- 胡说,柯利弗德上校真的很爱蓝斯殿下,蓝斯殿下在实验室待到很晚,柯利弗德都会借厨房给蓝斯殿下准备晚餐- 有可能是被逼无奈呢?脱下衣服谁知道身上是不是全是鞭打的痕迹,我了解蓝斯,他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些美化究竟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帖子里出现了很多声音开始质疑蓝斯到底是不是装的,还有虫开帖分析蓝斯的行为动机,究竟在图谋着什么。 论坛里讨论得最激烈的时候,帖子里发了两张没有脸的上身图,除了一些陈年旧伤外,上面几乎没有别的痕迹。 对方只在照片后面跟了两个字我很好。 这段时间里,蓝斯正窝在实验室里调整微型炸弹的配比。 等到算完一轮数据后,他起身去休息室喝水,才有亚雌同事把论坛上的事情摆到了他面前。 “蓝斯,你雌君在论坛上秀胸肌了,你看到了吗?” 蓝斯眉头微蹙,迟疑地接过朋友递来的手机。 许久他飞快地打一条:没必要,删了。 回完没多久,再刷新那条帖子就已经不见了。 很快蓝斯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着上面显示出柯利弗德小像,按下了通话键。 “忙完了?” 蓝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还有几个新型武器要检测,一会得去地底的研究室去测验。” 柯利弗德轻叹了一声:“早知道就该多拘你几天,回到实验室,想见你一面都难,以前就听说你是工作狂,没想到居然能半个月都见不到面。” “我明晚回去,虫网那些不用理。” “有一只虫一直在虫网上带节奏抹黑你。” 蓝斯拿起手机端着杯子走向角落的位置:“ip地址查得到吗?” “在王宫里。” “王宫?”他背靠着玻璃门,脸色沉了下来。 之前他的产业被夺走,他就怀疑王室有虫和莱安一起密谋的,可跟莱安接触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和系统的对话从来没有提过莱安背后的王室。 “这次的案子,莱安的证词至关重要,现在被巡察队保护着,他一直在外面,不可能进王宫。” “我知道了,没必要跟他们发生争执,我后天回家,今天不用送饭了,早些回去休息。” “都煮好汤了。” 蓝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上校平常就没有其他事可以做吗?” “最近上级没有什么特殊命令,想来最重要的事就是为我的雄主调养身体了,今天能跟我去宿舍吃吗?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就想见见你。” 怕蓝斯拒绝,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我很想你。” 第109章 蓝斯在这句话下怔愣了几秒,才应了句好。 “去见雌君,怎么样才能让他更开心些?” 挂掉电话后,蓝斯回休息室问的第一句话,正在喝水的亚雌扭好保温杯的盖子,倒很有兴趣跟蓝斯分享一下他对雄虫爱侣的幻想。 蓝斯拿着笔在坐在旁边认真记下亚雌说的话,听着那亚雌轻笑出声,他笔尖在纸上停住。 “怎么了?” “如果找雌侍的话,可以考虑我吗?”亚雌对向蓝斯迟疑的目光,笑着摆了摆手,“可惜了,明明离蓝斯那么近,却没能先的抱得美人归。” 蓝斯收起小本子,跟身旁的亚雌道了声谢,又转身回了实验室。 其实他没有必要做这些,也很少会有雄虫主动给雌虫买花,对于心安理得花着雌虫星币的雄虫来说,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能回应柯利弗德的,只有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当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走在军校的操场上,就引来了不少还在训练的军雌瞩目。 蓝斯在虫网上说句大众情人都不为过。 他眼前亮起闪光灯,刺目的白光让他不适地偏头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就见到不远处的军雌捂着手机,朝他露出了一个满怀歉意的微笑。 “删了。”柯利弗德穿着军装,径直朝着蓝斯的方向走去,冰冷地目光扫视了一圈操练场上新兵,语气不容置疑。 很快好几只军雌低下头去处理着手机里的相片。 柯利弗德目光落在刚刚开闪光灯的军雌身上,五大三粗的雌虫立马像个小鸡仔一样,跑到蓝斯面前鞠了个躬。 “五十圈。” 军雌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柯利弗德双唇都在发颤,还没等开口反驳,却在柯利弗德的死亡注视下,重重地一点头,转身到操场上跑圈去了。 就这样让新兵们多看了一眼都胆寒的柯利弗德上校,面向蓝斯时,瞬间温柔的眼神,就像是换了一个魂。 “雄主。” 蓝斯颔首,将玫瑰塞到柯利弗德的怀中:“随意定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柯利弗德抱着怀中的玫瑰花束,耳朵又红又烫,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喜欢吗?”蓝斯问。 他赶忙摇了摇头:“没有,很喜欢。” 就在蓝斯抱着玫瑰花出现在操练场上不到五分钟,已经有大量的帖子开始说这件事,还有虫用自身优秀的文字功底,描述了操练场上的场面。 特别是柯利弗德的变脸,在对方的笔力下,让一众吃瓜网友仿佛身临其境。 蓝斯来到柯利弗德的单人宿舍后,便收到了同事的截图,下面好几条回复都在羡慕柯利弗德能成为蓝斯的雌君,自荐想要成为蓝斯雌侍的帖子,比之前又翻了五倍。 等柯利弗德端菜上来时,伸头瞟了一眼蓝斯的手机,他眉头一紧:“那些争着想当雄主雌侍的,是不是很好看。” “不知道,点几个看看?” 柯利弗德伸手捂住了蓝斯的眼睛:“别看,长得都不好看。” “你选过了。” “……恩。” 蓝斯将关掉了和同事的聊天界面,轻声道:“那以后遇到好看的,雌君看着顺眼的,可以主动发来给我选选。” 他说完能感觉到捂住他双眼的手明显一颤,许久才哑着声音道:“没有顺眼的。” 说完他偏头吻上蓝斯的唇角。 明明说过除了普利莫外,只要蓝斯喜欢,什么样的雌侍他都能接受。 当网上的自荐贴越来越多,他坐不住了。 原来喜欢谁,就无法控制内心的占有欲,他竟卑劣地想着如果把蓝斯藏起来,蓝斯能不能此生只有他一个伴侣。 吻一次次落下,蓝斯终是抓住他的手腕,无奈道:“柯利弗德,够了。” “我只是很久没有见雄主了。”柯利弗德语调委屈,轻柔地鼻息扫过蓝斯的面颊,“我很想你。” 蓝斯微微蹙起眉心,想着要不要任由这只大狗狗贴贴。 上一辈子普利莫也控诉过,他的心里只有实验室,除了研究,心里很难挤下伴侣的位置。 那些话现在想来都很荒谬,却又成为他任由着柯利弗德继续放纵的理由。 如果能给到柯利弗德微乎其微,那他至少可以稍微容忍他的伴侣放肆些。 “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柯利弗德的手还没有拿开,蓝斯微微偏头,只觉得这个莫名闯入的外来者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费恩斯殿下。” 费恩斯无视柯利弗德,目光落在了蓝斯的身上:“不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吗?” 蓝斯浅笑:“我可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有那么熟。” 费恩斯脸上的笑容一僵,却还是厚着脸皮拉开了椅子:“不介意我留下来吃顿饭吧?” “王城里没有你吃的吗?”蓝斯说话毫不客气。 柯利弗德见蓝斯不喜欢面前的雌虫,也摆出了主家要赶人的模样:“这里没有准备三殿下的晚餐。” “柯利弗德上校还知道我是三殿下,说起军中的品阶,我也要比你高些。”费恩斯跷起二郎腿眼神轻蔑地看向柯利弗德,“这就是你面对上级的态度吗?” 还不等柯利弗德下逐客令,蓝斯先冷声开口道:“滚。” 费恩斯脸上笑容完全崩塌,他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为什么你要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蓝斯那么多年了,你不能把两个兄长的死全怪在我的头上!” 桌子被蓝斯掀翻地那一刻,就连柯利弗德都讶异了。 这是他认识蓝斯起,从没有见过的样子。 “我再说一遍,滚。”蓝斯微微扬起下巴,看向费恩斯的眼神极具压迫力,“你不会是想我联系雄虫保护协会,投诉你意图殴打雄虫吧?” “蓝斯霍德华,你什么时候也会用这种手段了。” 蓝斯冷笑道:“手段?这只是雄虫应有的权利,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使用。” 他说完直接拨通了雄虫保护协会的电话:“看来三殿下是真的很想享受鞭笞一百下。” 费恩斯阴沉着脸,正要去抢蓝斯的手机,就被柯利弗德一个擒拿手按翻在了地上。 他回过头怒声道:“我可是你的上级。” ‘咔’的一声,回应费恩斯的只有手臂被折断的脆响。 第110章 费恩斯跑这一趟,折了一条胳膊,被雄虫保护协会收监。 这顿饭没能吃成。 达夫家族的虫在听到消息那刻匆匆赶了过来,看见一片狼藉的客厅也不由擦了一把冷汗。 柯利弗德半跪在地上为蓝斯处理着手上的伤口,不久前还不可一世喊着军衔的费恩斯达夫现在脖颈上戴着禁制环,被两名雄虫保护协会的军雌压制在地上。 身上穿得那套军服沾满了汤汁,脸色苍白且疲惫,毕竟每一次试图反抗,禁制环所产生的电击,就足以让在剧痛中四肢瘫软。 费恩斯的雌父的刚进屋就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如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蠢样,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蓝斯阁下,我想费恩斯……” 蓝斯抬眸冷冷瞥了一眼来人,开口打断道:“伯爵大人还记得我的爵位在你之上吗?” 达夫伯爵怔愣了片刻,立马赔笑道:“蓝斯殿下,我想费恩斯这孩子定是无意冒犯到您的,还希望您看在我们霍德华家族和达夫家族往日的交情下,就饶恕费恩斯这一次。” “我记得意图袭击雄虫的责罚是折去翅膀,押解至荒星服役六十八年,不得减刑。” 柯利弗德双唇一张一合,每一个字冰冷且不近人情。 对虫族来说,哪怕再生能力极强的军雌,身后的翅膀被剔除,就代表着失去飞行能力,哪怕达夫家族在中间斡旋使费恩斯的刑期减至最低,不能飞行,身上还背着案底,以后将再无晋升的希望。 达夫伯爵眼角余光阴毒地扫过柯利弗德的脸。 这张脸并不陌生。 一只贫民窟出来的军雌,凭借着不要命在三十岁前就压下两名贵族军雌,拿下了上校的军衔。 荒星里爬出来的乡下虫,就急着踩着同类的尸身在雄虫面前谄媚。 达夫伯爵在心里默默啐了口吐沫,脸上维持着假笑:“蓝斯殿下,费恩斯是该死,可费恩斯是达夫家族未来的希望,我希望您能退一步。” 蓝斯弯起唇角:“你说说看?” “砍断费恩斯的双手,鞭笞一千下。” “为什么?” 达夫伯爵怔愣了几秒,他也不是二三十岁的愣头青,活了一百年自然知道蓝斯这句为什么的含义。 眼前的雄虫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达夫家族在夸特星球的稀有矿石的开采权,可以分出一半作为赔礼。” 柯利弗德开口道:“这一片狼藉,达夫伯爵的话怕是压不了我雄主的惊,还是剔除翅膀,发往荒星服役才更为妥帖,这样一只胆敢闯入……” “全部,夸特星的全部开采权。”达夫伯爵后背就被汗液浸湿了,他知道这话再说下去,哪怕蓝斯肯退步,雄虫保护法庭也会起诉费恩斯。 无邀请闯入雄虫的居所,并且袭击打伤雄虫,这样的罪责哪怕是死都不为过。 费恩斯抬起头眼白逐渐被血红色包围,眼睛已经不似正常人类的形态。 蓝斯站起身来,淡淡道:“砍断四肢,鞭笞五千下。” 负责这次出警的亚雌来到蓝斯面前礼貌地欠身道:“请问殿下,费恩斯达夫是强闯入您的居所,袭击了您吗?”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达夫伯爵:“今天的事情让我受了很大的惊吓,具体的细节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等我想起来再做补充吧。” “……蓝斯殿下。”达夫伯爵恳求地望向蓝斯,希望这件事在这里就能得到解决。 只可惜还没等到雄虫改口,柯利弗德将蓝斯打横抱起后,以蓝斯受了惊吓需要休养唯有,退离了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 一只受了惊,很有可能应激死亡的雄虫,现在窝在军雌的怀里,让蹲守在附近的军雌都吃到了瓜。 虫网已经开始找袭击蓝斯殿下的军雌到底是谁- 就算蓝斯殿下再优秀,也不能惊扰到他啊!那个下三滥的虫必须处死- 必须处死+1- 那只荒星虫没有保护好蓝斯殿下不该处死吗?已经是第二次了,快点把他处死,刚好赶得上我军功挣来的约会邀请,我已经选好衣服,准备跟蓝斯殿下约会了- 醒醒该起来打异星兽了……- [无语/][无语/][无语/] 紧接着另一个帖子登上了榜首。 帖子里已经挖出了费恩斯达夫的身份。 在一群吃瓜网友的闲聊中牵扯出了几年前的那场大事故,导致一个排的二十八名S级军雌全部丧命- 我听说那次的任务级别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伤亡率,但牵扯到一些利益,导致了惨案- 楼上的别吹了,28名S级军雌丧命,你要不要看看你打的都是什么字- 那次任务我听说了,难度系数很高,有这样的伤亡很正常- 打星盗难度系数很高吗?- 谁说是打星盗了???你手上有文件吗?说不定是清理污染星呢?嘴长着不是用来造谣的。 蓝斯坐在车上时,就在刷着网上的消息。 “这次可以杀死费恩斯的,只要您点头,我可以让达夫家族走不到军团的关系,没有虫能护得下他,哪怕只是重伤流放,我也能保证他到不了流放星球。” 蓝斯偏头对向柯利弗德的双眼:“一个死了的费恩斯就没有价值了。” 他才开始没想过走这一步,但没办法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那些情绪不过是为了让事情的发展如自己所愿。 他认识费恩斯那么久,清楚费恩斯的脾气,也懂得如何让费恩斯情绪失控。 “两位伯哥的旧案,牵扯的虫很多,我猜测费恩斯就是背后的幕后推手之一。” “只有他没办法让事情变得不可逆转。” 还是要找费恩斯和莱恩背后的王族。 蓝斯关掉腕上的移动联络器:“你说我空开支持那几个虐杀平民雌虫的雄虫死刑会怎么样?” “只要是你要走的路,你都可以做。” 蓝斯轻笑了一声:“柯利弗德上校有能力做我的后背?”毕竟除了父辈留下的产业和高贵的易碎外壳外,他没有任何军团背景。 “我会成为你的后背。” “以上校的身份?” “雄主,上校只是个身份,我能为你做的到会比这个身份更多。” 110-120 第111章 身边那句能为他做到超越背景的保证听起来无比的真诚。 可是他的计划里没有柯利弗德。 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考虑。 “开个玩笑而已,你是军雌,公然支持这件事,对我接下来的计划没有帮助,等事情开始时,你只需要避开媒体,或者不对这件事发言即可。” “是。” 蓝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有关于那几只雄虫定罪的事情,从事发后就在网络上吵个不停,不少雌虫开帖希望杀虫者得到严惩,可没多久就被管理员批量封锁了账号。 言论就像是激流,越堵只会让水流更加汹涌,最终让事态朝着不可抑制的局面发展。 在蓝斯生日前的一个星期,已经有未成年虫崽组织在虫流量多的地方撒传单。 一张纸上有那几只贵族虫的战利品,失去光泽的翅膀摆放在满是血迹的地下室内。 仔细看不远处的水晶柱子里,还装着用药剂浸泡的亚雌尸身。 特殊材质的传单连接着一个简短的视频,视频里的雄虫嚣张地扬着下巴,说出的话令人作呕:“能成为我的艺术品,是他的荣幸。” 如果说之前贵族虫杀害雌虫只是激起了一部分雌虫的情绪,那么这些照片和那只贵族雄虫目无法纪的话语,无疑是将所有贫民区虫族的愤怒点到了极点。 这是蓝斯递到莱安手里一次,很好的机会,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 蓝斯甚至通过了很多途径发出了那几只犯罪虫在拘留所的现状。 他们住着最好的单人间,房间里有娱乐设备,每日的餐食跟在外头时没有差别。除了限制自由外,依旧过着普通虫想都不敢想的神仙生活。 事情闹得最大的那几天,蓝斯来到休息室喝提神饮料,都能听见有几只亚雌围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那几只雄虫真该死,就该当众处刑,把他们的血慢慢放干。” “是不是被冤枉的,雄虫阁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我还以为只有血液纯度极低的D级以下雄虫,才会像个野蛮虫一样行事。” 忽然有亚雌意识到了什么,手肘杵了身旁的雌虫一下,眼神不断往后瞟。 蓝斯喝着提神医疗抬眸时刚好对上正在使眼色的亚雌,对方身体一僵,停住了提醒的动作,僵硬地牵扯起唇角,对着蓝斯露出了一个算不上自然的微笑。 蓝斯浅笑着拍了拍其中一个亚雌的肩膀:“没事继续聊,当我没有存在过就好。” 说完,他端着提神饮料离开了茶水间。 几只说话的雌虫互相看了一眼,推出其中一只B级贵族雌虫,就希望他能帮忙说点好话,别让蓝斯对他们有意见。 毕竟往后蓝斯要选择雌侍,他们可都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蓝斯殿下,我们刚才在茶水间里说的话,不包含你。” 蓝斯浅笑道:“这案件的恶性程度,愤怒是很正常的,不过还没定型前,出了实验室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言辞,他们的背后从不是雄虫保护协会。” 雌虫愣了几秒,赶忙点了点头:“谢谢蓝斯殿下提醒。” “殿下?” “感谢阁下的慷慨。” 蓝斯浅笑颔首:“我去忙了,今天的事不必往心里去。” 雌虫看着蓝斯愣愣地点了点头,要不是随身联络器还放在柜子里,他现在都恨不得拍两张蓝斯的背影,发到虫网上大夸特夸蓝斯公爵是最完美的雄虫。 他还站在走廊上看着蓝斯发愣,茶水间发出一声暴鸣。 “居然有雄虫阁下公然发声要严惩那群无耻的贵族虫!” 是莱安。 他不会放弃这次送到嘴边,能赢得民心的机会。 这些关注度牵扯着他的积分,他的未来,他能成为S级雄虫狠狠打脸蓝斯的机会。 而从未想到这只不过是猎人诱骗猎物的诱饵。 就等着猎物美美吃饱后,再一口咬住猎物的咽喉,再一点点去品尝猎物身上的血肉。 与此同时,刚训练完新兵的柯利弗德回到了办公室,AI内线立马接进了一个陌生电话。 “皇族确实有虫想极力保下他们,如果单是几只贫民雌虫的话,很难让背后的势力栽跟头。” “用不了多久,波文殿下也会发声。” 通讯段那头沉默了几秒,轻笑了一声:“我的表兄对这件事也很愤怒,尤金阁下应该也会发文支持,不过就算有贵族阁下的声援,也不足以让那几只雄虫偿命。” “如果说他们手上不止占有虫崽的性命,还意外杀死了初次分化的雄虫呢?” “什么?!” 柯利弗德转动着指尖的钢笔:“你也很期待这次的动荡会动摇到哪一位王子的根基吧。” 上一辈子他就知道仅凭努力爬到上校位置的贫民虫身份,没有办法为蓝斯做到什么。 雄虫阁下都是虫族的珍宝,他们稀有脆弱,像是需要一朵需要滋养的玫瑰。可玫瑰都是滋养在保护罩里的,像波文那样从商的S级雄虫,少的都不能再少。 在他的认知里,蓝斯这样的贵族虫在第一次分化后,确认了雄虫身份,必然是被双亲和兄长呵护的。 如果不是两位雌兄的离世,玫瑰是没有必要扛起爵位的重担。 所以上一世在柯利弗德还没来得及造好保护罩前,他的玫瑰就已经凋谢了…… 那个时候,那几只贵族雄虫作恶的惨案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哪怕最后柯利弗德还是找到了有雄虫虫崽死在他们手中的罪证,他们背后的势力,也已经在东窗事发前全身而退。 他只能像只疯犬般借着休伯特王子的势力,将他们一个个斗败。 一步步爬到第三军总长的位置,并在一切做完后,与休伯特决裂,在S级雄虫居住的高等星,将莱恩杀死。 重来一次,他会成为最坚不可摧的堡垒,让他的小玫瑰尽情绽放。 “今晚蓝斯会回去,我得先走了。” 通讯端那头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不是验血多次佐证,蓝斯阁下的长相身材更像是纯度A级以上的雄虫,除了没办法给你做精神安抚外,你小子可是捡到了大便宜。” “雄主能同意这场婚姻,是我的荣幸。” “去吧去吧,上次看见蓝斯阁下给你带花的照片,就已经嫉妒死我了,本来以为科研院的虫都是不解风情的,没想到那么一个金疙瘩能被你拿下。” “尽情嫉妒好了,我很高兴。” 柯利弗德挂断内线后,开始去柜子里找衣服,为了见蓝斯,他还特意洗了个澡,喷了点味道清新的香水。 在蓝斯面前,他总想留下好印象,巴不得把那只雄虫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让蓝斯成为只属于他的玫瑰。 雄虫找雌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知道,如果未来的伴侣不是蓝斯,他兴许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 因为是蓝斯,虫族最深处的兽性,让他不能容忍蓝斯身上沾染上别的雌虫的气味。 回到庄园。 厨用机器仆从已经做好了晚饭,蓝斯窝在沙发上睡觉,凑近看眼底还带着淡淡的乌青。 柯利弗德放轻了脚步,在沙发边跪坐下,指腹轻轻扫过蓝斯的下眼睑,瘙痒感下蓝斯羽睫微颤,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就安静地坐在爱人身边,注视着对方的睡颜。 他的雄主鼻息很轻很柔,胸口随着呼吸略微的一起一伏。 哪怕看着蓝斯呼吸,他都能像个傻子一样看上一整天。 “少爷后天生日宴的菜单需要您过目。” 安德鲁的声音传来,蓝斯皱了皱眉头,双眼艰难地拉开了一条缝。 “我来看吧,你再睡会。” 蓝斯看清说话的人是柯利弗德,又缓缓合上了眼,默许了柯利弗德的提议。 安德鲁也不扭捏的,直接把手里菜单递到了柯利弗德的面前。 柯利弗德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开始翻看手中的菜单。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他对那群贵族虫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调整了两个菜色后,又将菜单递回到了安德鲁的手里:“尼克家族的小虫崽对佐佐兽肉过敏,这两道菜可以换成屠鲁兽肉,肉质更鲜嫩。” “连尼克家族的小虫崽雌君都知道。”蓝斯刚睡醒,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说话声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在军团里接触的虫多,知道些。” 蓝斯点了点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原本盖在身上的薄毯滑落在了地上:“那生日宴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多操劳些,我一向不太喜欢那些社交。” “好。” “先吃晚餐,一些注意细节,我在饭桌上跟你说。” 柯利弗德应了一声,起身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随手叠好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眼前的雄虫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圈。 他没忍住将蓝斯拥入怀里,只觉得雄主连身上的骨头都有些硌手。 “科研院的工作都放在雄主身上吗?” 蓝斯道:“前段时间拖延的进度,得尽快补回来。” “补回来了后,我能和雄主常见面了吗?”不等蓝斯回复,他低头亲吻着蓝斯的耳廓,舌尖触碰着雄主耳垂处的软肉。 蓝斯伸手抚上柯利弗德的下颚,说话声多了几分无奈:“痒,别闹了。” “今晚可以吗?” 蓝斯抚过柯利弗德下颚的指尖僵住了,许久才柔声应了一句好。 柯利弗德没有错,也不是造成他的悲剧结局的始作俑者,他没办法让这只无辜的雌虫去忍受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上辈子总是追求着可笑的真爱,期望能得到像父亲们那样的感情,最后不过是让自己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手捏着柯利弗德的下颚,使柯利弗德乖巧地低下头,偏过头时,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柯利弗德的脸侧。 雌虫瞳孔收缩,还不能蓝斯再做其他,便回身抱住蓝斯亲吻,贪恋地吸取着雄虫软唇上的甘甜。 受不住的场面下,伺候的机器仆从识相的退离了屋内。 两唇纠缠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鲜血的味道带着一股诡异的甜腻,像是带有迷幻性的药物,让他越发的难以克制自己。 第一次感受到了孕腔被侵入的感受,怪异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 周围天旋地转,雄虫身上的淡香使他迷醉。 与雌虫的第一夜,蓝斯反倒是先累到睡着的那个。 等他醒来时,柯利弗德已经在楼下煮着肉粥,没有进食的肚子在肉香味下,咕叽地叫了一声。 他还是被厨房里的香味勾下了楼,靠在椅子上时,四肢都又酸又疼,脖颈处全是野兽留下的痕迹。对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般,比起那次想要留下痕迹时更凶。 “怎么就起来了,等做好我会送到你床边的。” 蓝斯单手托腮:“你们雌虫都那么凶猛吗?” 柯利弗德猛地转过身,汤勺里的汤水洒了一地:“我让你讨厌了是吗?军……军雌是比起亚雌要壮硕些,我,我……” “比亚雌睡起来舒服。” “是普利莫吗?” 蓝斯道:“没跟其他虫睡过,确实不该用一个没有考证的答案回答你,等到以后找一个像普利莫那样E级以下的亚雌,我想就能给你答案了。” 亚雌的纯度越低,就越贴近雄虫的身材,一般纯度低又没有家族背景的亚雌,很受一些雄虫的喜爱,就像是一件好掌控的玩物,漂亮又能随意处置,攻击力相较雄虫虽然强些,但在这个满地壮汉跑的世界里,已经是最好控制的类型了。 所以犯事贵族虫的水晶柱里,才敢明目张胆的存放着刚成年的E级亚雌尸体,来当作展品欣赏。 蓝斯也承认,当初普利莫那样的亚雌,确实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而那番话说完,柯利弗德握着汤勺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肉粥快煳底了,因为提起雌侍,雌君就要用食物来折磨自己的雄主吗?” 柯利弗德赶忙摇头:“不……不是,马上就好了,你再稍坐片刻。” 他转过身,赶忙用汤勺搅动着锅底。 几次想要询问蓝斯能不能不找雌侍的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他说不出口,也没有资格去要求蓝斯什么。 只是对方毫不留情的言语,却进一步将他击垮。 “我身体不好又是D级雄虫,按照常理来说受孕率是极低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将孕囊清理干净。”蓝斯的声音很温柔,但开口的每一个字却像是冰锥般刺入了他的心口。 第112章 屋内的气氛随着蓝斯这句话降至冰点。 汤勺握手处已经被捏得扭曲变形,可雌虫开口违背雄虫的意愿,是在从小以来的教育中不被允许的。 所有的恼羞成怒与不满,最终都哽在喉中,变成一个语调怪异扭曲的好。 与蓝斯的相处,并没有在享受到雄主的爱抚后升温,反倒一夜之间,又退回了新婚夜时的模样。 蓝斯不难察觉到柯利弗德此刻的不满与愤怒。 怎么能让柯利弗德心里好受一点…… 蓝斯打开腕上的通讯器,开始浏览网站上雄虫事后该怎么照顾雌虫。 这样可笑的问题,在网站上几乎找不到答案。 哪怕虫网论坛有几个有关的帖子,都是雌虫发出的想象,下面多的是让贴主醒醒的评论- 雄主已经很辛苦了,还在幻想什么?怎么想要瘦弱的雄虫抱起你一米九的身体?- 请珍爱雄虫,我怀疑贴主想谋杀雄虫。@雄虫保护协会这样的危险雌虫一定要严查到底。 蓝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关掉通讯器,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营养液,默默地喝了起来。 “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柯利弗德赶忙关掉烹饪面板,“先坐下来休息,我去唤家庭医生过来。” “没有,就是想站会。” 柯利弗德担心地看向蓝斯:“如果不舒服千万别逞强。” 正在这时,旁边的404看了一眼已经被捏出五个手指印的汤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从新婚夜开始,404就觉得柯利弗德绝对是个危险虫物。 几次因为普利莫的事情,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身为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系统,不得不担心接下来会不会是囚禁PLAY。 404认真地扫了一圈柯利弗德的身体数据。 雌虫愤怒下的一掌绝对能把雄虫拍地吐出血来。 “宿主,柯利弗德手里的汤勺已经完全变形了。” 蓝斯默默吸了一口营养液。 紧接着没有谈过雌虫,从小也没有双亲、雌兄教导该怎么跟雌虫相处的蓝斯,接纳了系统看起来不靠谱的建议。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清理孕囊。” 404屏幕上黑漆漆的大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他只不过说他查到人类社会在发生关系后,类似于雄虫身份的一方会帮雌虫的一方清理。 刚回答完,还没等说这个好像不适用于虫族社会,蓝斯的话就先一步说出了口。 “咔嚓——” 桌角被掰断了。 柯利弗德脸上的笑容生硬,眼睛在愤怒下变为兽瞳:“雄主没有要虫蛋的打算,我不会违背您的意愿。” 捏在手里的桌角,在柯利弗德的掌心里化为了粉末。 当对向雄虫呆愣的神情时,他看着餐桌上断了的一角,不知所措了起来。 想着先舀完肉汤给蓝斯压压惊,转身去拿汤勺时,力度没控制住,直接把汤勺捏成了两段。 404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地告诉宿主,他们新婚之夜时,这只雌虫变态的举动,也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一个控制不住,接下来就捏断他宿主的脖子。 柯利弗德看着断在手中的一半汤勺急了,兽瞳落在蓝斯身上时,就像是野兽在盯着猎物。 “宿主他的眼神也好可怕!我已经准备好备战模式了,你别靠近他,如果他杀过来,我就撞晕他。” “宿主,宿主你不要过去啊,距离太近,我不能确定我的战斗力,能不能把他撞晕啊!” 蓝斯握住柯利弗德抓着半截汤勺的手,被捏开的铁皮,划破了柯利弗德的掌心,刺目的红色从指缝中渗出。 “你没有吓到我,生气是很正常的情绪,先把你的手松开些。” 柯利弗德张开手心,木讷地开口道:“对不起。” “我暂时没有要虫蛋的打算,如果不是柯利弗德的话,我甚至排斥与雌虫的接触。” 蓝斯轻叹了一口气,拉过柯利弗德的手腕去桌边坐下,在通讯器里发了一条指令后,安德鲁便送来了便携式的医疗箱。 柯利弗德赶忙收回手,低声道:“脏。” “把手拿过来。” 命令的口吻下,柯利弗德将被铁皮划开的手掌摊开在蓝斯眼前。 掌心里几道被铁皮刮开的伤口向外翻着,因为雌虫本身的治愈能力,伤口的两处末端已经隐隐有了正在愈合的迹象。 这样的小伤,雌虫不需要上药,也能在一天后完全愈合。 但看着蓝斯把他当作虫崽一样细心对待,柯利弗德顿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快从胸口的位置跳出来了。 404在蓝斯耳边小声道:“柯利弗德的脸好红。” “手劲真大,特殊金属都能被雌君捏断,看来以后木头材质的家具都该换了。” 柯利弗德浑身一僵,甚至都不敢去直视蓝斯的眼睛,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军雌平常说话都压在嗓子低吗?” 柯利弗德猛地坐直身子,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声音洪亮道:“对不起!” 蓝斯被雌虫这副模样逗得笑了起来。 他为缠在柯利弗德手心里的绷带系上死结:“我接受你的道歉。” 柯利弗德紧抿着双唇点了点头,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坐在蓝斯面前的样子,就像是一只乖巧地大型犬。 “只有肉粥吗?” 柯利弗德急忙起身去打开保温层,里面至少有八道大菜,看起来都赶上了蓝斯生日宴的菜单。 “没休息吗?” “恩……” 蓝斯道:“庄园里有机器仆从能做这些。” “睡不着。”柯利弗德都没想到自己和蓝斯的第一次,会兴奋地跑到厨房里做了那么多菜。 柯利弗德从保温层里拿出菜品,一样样摆放上桌:“是不是太多了。” “不会,刚刚好。” “明天回科研所吗?” 蓝斯摇头:“生日宴后才会回去。” 柯利弗德眼睛都亮了:“那雄主这两天都会在。” “生日宴后,泡在科研所的时间也会少些,至少不会那么久都不归家。” 柯利弗德嘴角的幅度压都压不住。 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该怎么和蓝斯培养感情,星盗作乱的消息将柯利弗德的计划打乱。 军令是在蓝斯生日宴的前一天下达的。 登上机甲时,副官看着柯利弗德阴沉的脸色,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总感觉那群闹事的星盗会死得很惨。 …… 蓝斯这边倒是轻松,只需要听安德鲁上报生日宴的具体安排,其他杂事安德鲁这个全方位的管家机器仆从都会处理得很完美。 而关于仇人的消息,蓝斯都是从404那边了解的。 那几只雄虫背后的家族,已经派了雇佣兵盯着莱安的一举一动。 家里雄虫这些年做的恶事被揭露,莱安又主动亮出身份帮雌虫站队。 虽然是雄虫,但现在血液纯度未定,在主星又没有根基,派虫杀了莱安,又或者让莱安在虫族消失,毕竟很早以前就有听过有些家族偷偷把纯度低的雄虫当作研究对象的传闻。 可现在那些贵族虫,除了派雇佣兵盯着莱安外,没有其他的举动。 庭院里玫瑰花尽情绽放着。 蓝斯坐在摇椅上看着册子里的宾客名单,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莱安就已经搭上了王族子弟了吗? “莱安最近有没有和什么虫来往。” “除了达夫家族的虫外,就只有普利莫了。” 蓝斯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又派人盯着莱安,又迟迟不感动,一贯张狂惯了的几个家族,什么时候开始顾忌一个外来虫了,有意思。” “我目前的权限探索不了全部的信息,但我想那边一定是保证了会轻轻揭过这件事。” 对于这一点蓝斯是信的。 判决结果只要不是当众死刑,背后的虫仍旧有可操作的空间。 上一世的主谋被判罚做安抚虫,实际上不过是换了个星系生活,等事态平息后,有的是办法被调回主星。 “那就让他们收不了尾吧。” 原本应该在生日宴后发出的声援,下午蓝斯的账号就发了出来,半个小时后,还没有回到主星的S级雄虫波文在蓝斯的账号下表现出对雄虫恶性的愤怒,并且发帖希望涉事虫杀虫偿命。 紧接着几只高等星的雄虫,都那转发并评论了波文的帖文,有几个地位高的S级阁下,单独发了对此次恶劣事件的怒斥。 原本军方高层控制住的局面再一次扭转。 这一切进行时,蓝斯正坐在庭院里吃甜食。 晚上就有雄虫的家族来拜访,可惜都被蓝斯明天就是生日宴,诸位都会到场为由给回绝了。 404漂浮在蓝斯的身边:“宿主你知道吗?夏普家族的家主离开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是吗?那很期待明天跟夏普家主的见面。” 贵族雄虫的发声后,虫网上有了两种言论,一种是捧莱安的,说多亏了莱安主动以雄虫的名义发声才能让这件事有更多的大阁下愿意参与进来。 另一种则是说让大家少往莱安脸上贴金,如果不是蓝斯霍德华公爵在社交账号里发的帖文,哪会让那些住在高等星球的大阁下关注到这件事。 莱安比蓝斯计划里更争气,很快他就在那条帖子里发了蓝斯生日宴的邀请函,跟帖子里的雌虫保证有罪的虫,一定会为自己的傲慢和残忍买单。 蓝斯看见那一楼时,嗤笑了一声:“看来他果然没有想过他背后的靠山,跟这次恶性事件的家族之间有利益纠葛。” 这是蓝斯猜测过得,莱安上辈子也是借着为雌虫发声的事,让那几只涉事雄虫得到了被家族除名,永囚荒星做安抚虫的严重责罚。 那个时候虫网上很多雌虫都在鼓吹莱安不畏强权,还有一些声音开始批判高等星阁下的冷漠无情。 可只有高层知道,这是那几只雄虫所做恶意,早就定下的相对于能平息民众愤怒的责罚。 上头压下来了有关残害多名虫崽的脏事。 也许高等星的雄虫老阁下不会在意几只雌虫的死亡,判罚只要还过得去,他们不会阻碍到军团和执政厅的决定。 可杀害虫崽却不同,杀害虫崽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应该被推上处刑架。 蓝斯让系统帮忙去盯了那几只雄虫杀害虫崽的事情。 “对了,麻烦你盯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那些遗体已经确定了具体位置,有一个重大发现,里面有两具遗体没有雌虫特征,初步判断是刚经历过第一次分化的雄虫。” 蓝斯惊诧地瞪大了双眼:“雄虫?” “对,不过遗体附近有军雌把手,好像是有虫刻意在保护那些遗体。” 蓝斯嗤笑道:“这件事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既然莱安想要出头,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一战成名,他自然该成全莱安。 毕竟上辈子在这件事上莱安的光彩还不够夺目呢。 夕阳西下。 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像是血液溢出,洇湿了蓝白相间的绸缎。 蓝斯抬起手,看着指缝里的晚霞,柔声道:“还真是连天都在帮我。” “已经备好晚膳了,还请少爷移步餐厅用餐。” 蓝斯站起身,安德鲁便把准备好披风给蓝斯系上:“今天下午的时候普利莫先生给您打来了视频通讯,想跟您见上一面,看他的状态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蓝斯道:“帮我回拨。” “是。” 普利莫的联系电话,早就已经被他拉入了黑名单。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实验室和给莱安搭梯子的事情,都快忘了去关注普利莫的反常举动了。 上辈子普利莫每次都不留余力地帮莱安搭线,就希望蓝斯能靠着公爵的身份,给这个从荒星捡回来,没有亲族的可怜雄虫一点帮助。 可那天在会客厅,普利莫的做法却很反常。 通讯器那一端,普利莫接得很快。 视讯通话的半透明屏幕弹到半空中,普利莫双眼发直地盯着他,就像是很久没有再见过了。 “你联系我就是为了盯着我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别挂,求你了。”普利莫说话声哽咽,短短几句话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 蓝斯无奈地看着视频里的虫,微蹙起眉心:“普利莫眼泪在虫族是最无用的东西,我可并不是倾听你心事的对象。” “莱安是个危险的虫,不管你还愿不愿意相信我,请你离他远些,他是魔鬼,他很会蛊惑虫心。” 很罕见的恶评? 蓝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期待莱安又拉着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亚雌朋友,想到了什么对付他的新伎俩。 “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些?” “不是,还有其他事情,我还希望你提防一只虫克拉伦斯卡佩。” 蓝斯怔愣了片刻。 那么容易就得到莱安背后王族的名字,有些不可思议。 他也自然不会完全相信普利莫的‘好心’提醒。 可对方既然敢给出克拉伦斯殿下的名号,那么可以顺着这条路摸索看看,说不定能在这中间得到不小的收获。 “莱安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背着莱安跟我说这些,就不怕他会对你的举动心寒。” “蓝斯只有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普利莫是一只很漂亮的低纯度亚雌,那双含泪的眼睛,就连看只狗都情深。 蓝斯故作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真可惜,已经回不去了,如果回到当初,我的选择可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蓝斯你很好,都是我的错。” “都过去了,通过这几次的相处,我也知道莱安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危险,我想有个东西能帮到莱安,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牵扯太多我这次发声已经是极限了,莱安是利益之外的虫,我相信那个东西能帮到莱恩更多。” “是什么?” “今晚我们常去的地点,树洞里放着一个储存器,里面有很多关于这起恶性事件的资料。” “我知道了。” 蓝斯弯起唇角,笑容温和,好像这次的通话真的解决了他们之间的隔阂:“明天我的生日宴,我很期待你能来,我的朋友。” “好,我也很想你。” 挂掉电话的瞬间,蓝斯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蓝斯看向安德鲁:“把消息放出去,让涉事贵族都知道莱安手上有这次恶性事件里足以让那几只雄虫站上处刑架的关键证据。” “是,少爷。” 404不需要宿主开口,就已经在宿主的对话里将那些影像资料copy了一份进了一个空储存器中。 那枚装有贵族虫致命性罪证的储存器,被蓝斯用微型飞行器送入了跟普利莫约好见面的树洞后,微型飞行器在湖边自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场生日宴,要为雌虫出头的英雄,一定会来得非常艰难。” “宿主,如果莱安背后的虫提醒莱安别再轻举妄动怎么办?” 蓝斯浅笑道:“他不会在意一只阻拦他任务的雌虫。” 这也是蓝斯最看不起莱安的一点。 为了做任务,莱安不在意跟什么东西谈感情,也不在意践踏其他虫的生命。 如果说那位王族的好感也是莱安用积分换来的,对这样一个外来者而言,他既然花费了好感,那对方就是他的狗,狗为了主人的大业失去点什么,本身就无关紧要。 哪怕莱安脑子清醒了,真把跟那位王族的合作放得更重些。 “就算真有变故,我找机会发出来,跟莱安发出来发出有区别吗?” 404都恨不得变成一只手来对着他的小宿主竖个大拇指。 原本还担心蓝斯会很难带,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任务失败后,自己进入回收中心的悲惨结局,没想到宿主对仇人倒是一点都不手软。 …… 在得知普利莫已经拿到储存器,并交给莱安后,蓝斯才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通讯器滴滴声,响了七八次,蓝斯都没有去看。 直到铃声响起,蓝斯才无奈地伸手去摸床头柜。 柯利弗德的脸随着视频通讯跳出的那一刻,蓝斯双手杵着床面,慢慢挪坐起身子,后背靠着床头柔软地塔塔兽皮,因弱视有些不太聚光。 “我打扰到你睡觉是吗?” 蓝斯摸起眼镜戴上:“没关系。” 视频里柯利弗德头发梳得很齐整,外面套着上校的授勋时才穿的军服,细看衣领上还残留着血迹。 “是受伤了吗?” “什么?” 蓝斯扬起下巴,修长的手指点了两下领口处。 柯利弗德慌忙低下头,看见领子上的血点时,慌忙用手擦了两下,眉头蹙成川字,好像没能以最好的模样跟喜欢的人见面,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懊恼。 “还有二十秒了。” “什……对!”柯利弗德赶忙抬起头盯着视讯上方的时间显示,不再说话,表情严肃,双唇无声地一张一合,倒数着屏幕上的数字:“生日快乐!” “蓝斯,生日快乐!” 蓝斯看着柯利弗德的傻样,忍俊不禁:“收到了。” “这边还有一点收尾工作要解决,我已经准备好了生日礼物,明天零点之前一定赶回来。” “你才去了两天。” “已经很久了,我以为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的。”柯利弗德紧蹙着眉心,想到那些讨虫厌的星盗,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拔下来当球体:“都是他们耽误了蓝斯的生日。” “好,我等你。”蓝斯说完又点了点领口。 “不是我的血,是……是异星兽的。” “恩,注意安全。” 柯利弗德点了点头:“雄主能跟我说一声晚安吗?” 蓝斯看向柯利弗德有些无奈,却还是柔声道:“晚安好梦。” “蓝斯,晚安好梦。” 第113章 前一秒还面带笑容的柯利弗德,后一秒脸色一沉,对着指挥器命令准备第五次进攻,争取今晚全数剿灭。 另一台机甲里的副官感觉后背都湿了。 两天时间,柯利弗德像是疯了一样对星盗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进攻,甚至有几次脱离机甲,用骨刃就杀得那群星盗溃不成军。 长官很急,还很生气,那种怒意和怨气,从每一次攻击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 生日宴当天,柯利弗德还不忘空闲的时候给蓝斯发消息,想看看他的雄主今晚会穿哪一套礼服。 蓝斯:你们打星盗很轻松吗? 柯利弗德:[累趴/]想要雄主给我充电[小狗脸/] 蓝斯:[无奈/]等。 柯利弗德:[乖巧坐/] 蓝斯都已经很难想象与柯利弗德前线对战的星盗究竟是群什么样的废物了,还能让柯利弗德有时间跟自己发表情包。 不过就这点小愿望,蓝斯还不至于满足不了。 他让安德鲁帮忙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柯利弗德:好看。 蓝斯:专心点,在机甲里还能聊天,第三军的总长会加快四肢的成长进度的。 柯利弗德:那再砍掉。 蓝斯:[无语/] 柯利弗德:不让他长出来。 蓝斯:专心工作…… 柯利弗德:收到。 看着柯利弗德的头像旁边的绿色小点黑了下去,蓝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很轻松。 安德鲁道:“少爷是在跟柯利弗德上校聊天吗?” “恩,也不知道跟星盗对战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但少爷心情很好。” 蓝斯沉默了几秒,没有否认,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段婚姻开始前,他从没想过会跟一个比他高,身材还壮出他一圈的雌虫谈恋爱。 他更喜欢普利莫那样,与他身量相当,看起来能激起雄虫保护欲的低纯度亚雌。 那天与柯利弗德第一次发生关系,比想象中要好,给他记忆最深的,是柯利弗德的胸肌很大。 冒出这个怪异的想法,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来掩饰内心的尴尬,脑海里紧接着想起虫网上那些粗鲁的雌虫常说‘胸前的肌肉,是给未来雄主最好的礼物。’ 尴尬地咳嗽声随着这些奇怪的想法加剧。 安德鲁不住担心道:“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如果身体不适,可以约几位阁下去西边的庭院单独聚会,主厅的其他宾客,就由老奴来接待。” 蓝斯摆了摆手:“没事,不过那几位相熟的阁下到了,可以先带他们去西边的庭院休息,是该单独见见。” “是。” 安德鲁离开后,404为蓝斯实况转播了莱安目前的状况。 在虫网上的常用账号已经被多道封禁,莱安的系统一时半会应该也解不开禁制,另一方面,由夏普家族组织的亲卫队,已经在暗地里追捕莱安,想来他想要到这里是有些困难。 这场戏主角不到场就没有看头了。 “如果太危险的时候,就帮帮他。” 系统圆溜溜的眼睛向上飘,似乎是看了看自己的铁脑袋:“呃,我会努力办好宿主下达的任务。” “辛苦了。” 而蓝斯更多的是,宴会这边的事。 几位相熟的雄虫阁下已经到了,安德鲁在庭院那边准备好了茶点,供几位阁下休息。 这次来参加生日宴的,都是很久以前的旧相识,在蓝斯的雌兄死后,他不得不袭承爵位后,就没有再来往了。 A级以上的雄虫模样长得都不差,但因为久居于高等星,在雌虫面前没什么曝光度,且大部分都已经有了家族间的联姻对象。 只要雄虫不是很排斥对方,他们的婚事就定下了,等到雌君有了虫蛋后,就可以选几个心仪的雌侍在身边照顾。 哪怕是波文也极少在人前露面。 而蓝斯有爵位在身,又是D级雄虫,隐秘度比不上高等阁下,才会照片满天飞,并在虫网上有了票选名单。 他走到庭院,比他年长个七八岁的恩克家的雄虫,眯笑着眼招了招手:“看是谁来了,我们小蓝斯总算能抽出时间一起喝杯茶了。” 坐在他旁边的雄虫瞥了一眼蓝斯,嗤笑道:“这次生日宴知道邀请了,结婚都不记得发张邀请函,公爵阁下大人这个时候又记得邀请了。” 生着张娃娃脸的雄虫话里透着一股子酸味,说完还傲娇地冷哼了一声。 “我回来晚点,你们就欺负蓝斯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波文,从后面搂住了蓝斯的肩膀,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蓝斯的脸颊。 “不过,婚礼都不邀请我,是怎么回事,你小子是看不起我的礼金了是吧?” 波文跟他的雄父一样一股匪气。 大概他们的雄父都来自异世界,两家走得很近,波文把霍德华家的孩子都当作了自己的兄弟。 就连蓝斯两位雌兄的死,都是波文陪着蓝斯一起操办的,习惯了把蓝斯当成小孩子,生日礼物直接将一张黑钻卡塞到蓝斯胸口。 “这是生日礼物,不过婚礼礼金你不认真办一场,别想收到了。” “真和一只贫民虫结婚了?”恩克问。 蓝斯道:“他叫柯利弗德。” “不用刻意强调他的名字,快过来说说荒星来的虫是不是很粗鲁,说话很粗,不讲卫生,是不是会随地吐口水,还会把糙话挂在嘴边。” 来为蓝斯庆生的雄虫聊到这些都提起了兴趣。 大部分都是贵族间的联姻,哪怕出生时,是普通家族的孩子,一只A级的雄虫,也足够让家中实现阶级的跃升。 他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会跟军团和手握政权的A级或S级雌虫结婚,那样的婚姻虽然没有感情可言,但雌虫因为从小的教育对雄虫都温和有礼,甚至说有些纵容。 A级阁下们可以从主星家族中挑选自己未来的雌侍。 一样温驯谦和,懂得如何照料雄虫阁下的起居。 看似有选择,实则虫生的每一步该怎么走,都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听见蓝斯跟荒星虫结婚,一个个都来了兴趣,就连一开始说酸话的雄虫,抬眼看向蓝斯时,眼神都亮了。 蓝斯道:“挺好的。” “嘁,这算什么回答。” “细节,得说细节,我这段时间都在考虑,找雌侍的时候,要不要选择荒星虫。” “冷静点,荒星虫都是野蛮虫,你就不怕你的雌君跟那只荒星虫打起来吗?” 波文看着那几只雄虫争论,扳过蓝斯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别管他们,就带着蓝斯往另一个社交点走去。 蓝斯边被波文推着走,边用通讯器联系了安德鲁,让安德鲁派几个机器仆从过来服侍庭院里的雄虫阁下。 当到达目的地时,两只雄虫对蓝斯招了招手。 波文道:“这是许教授,D级雄虫,不知道你们之前有没有在实验室见过面。” 说完他又介绍起另一位:“尤金阁下,是我其中一个兄弟的表兄。” 蓝斯发文后,转载他博文的ID就是这两个,其他都来源于波文王族身份的号召力。 波文是虫族难得一见的S级阁下,又有王族的身份加持,号召力自然不同凡响,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高等星的A级雄虫阁下加入声援的理由。 那些家伙虽然自恃甚高,但在高等星的教育下,本性不坏,放到市面上,都有让雌虫为之瞩目的优点。 但仅限于贵族可以选择,然后是那些军衔高军功不错的雌虫,普通的雌虫连高等阁下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那几只雄虫的事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许教授的伴侣是坎贝尔特家族的旁支,尤金阁下是A级雄虫,背后的家族实力不容小觑,这件事上,都可以帮你。” 蓝斯笑了笑:“其实你很想让那只雄虫,杀虫偿命吧?” “不该吗?我雄父说过在他的世界,杀了虫就该付出生命的代价,雌虫可以死在战场上,但不能该死在雄虫的手上。” 不得不说,大概是想法都很新潮,所以那么多年蓝斯和波文的来往没有断过。 蓝斯问:“那其他雄虫怎么想的。” “很震惊居然有雄虫能做出野蛮虫的举动,但还是觉得那群雄虫罪不至死,顶多就是流放。” 蓝斯点了点头:“理解,是雄虫该有的想法。” “所以我们目前能掀起风波,上庭最多会在这些声音里判那几只雄虫被家族除名,送去荒星给军痞做安抚虫。” 波文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也正在讨论,雄虫分化率下降,是不是该把B级阁下也纳入管教名单。” “A级阁下已经不够上位者分了。” 波文笑了笑没有否认。 蓝斯浅笑道:“他们马上没时间考虑这些了,因为很快就有新的麻烦找上门了。” 正在这时安德鲁出现了蓝斯的身边,他俯身在蓝斯耳边说了些什么,蓝斯看着面前的三名雄虫阁下道: “好戏要开场了。” 莱安已经依靠两个系统的帮助玩命跑到了蓝斯的庄园里。 他在等待事情被揭露后,会降临在他身上的高光。 而蓝斯他们等待着一场贵族内政的变更。 第114章 按照蓝斯的吩咐,莱安被安德鲁带到绕开主厅里的贵族去换衣服。 夏普家主那边在正厅又转了一圈,不敢贸然打扰雄虫,又跟庄园里的机器仆从询问了几次,蓝斯才在宴会开始前的十五分钟,抽出时间跟夏普家主见了一面。 夏普家主身边跟着一个模样姣好的雌虫,年龄与蓝斯相仿,夏普家主一共有四个孩子,除了惹事的C级雄虫外,还有一只A级雌虫。 为了这次的和谈,对方毫不犹豫将自己最看好的虫崽推到了蓝斯的面前。 “他的所作所为我也是刚刚得知,等事情处理完后,我已经找了老师好好管教他,我保证,他会对所做的错事悔改。” 眼前的中年虫语调温柔,语气诚恳,但话中的深意是把虐杀多名雌虫的事,变成了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蓝斯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话,伸手接过安德鲁递来的宴会安排翻看着。 “蓝斯殿下,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夏普家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诉求,我的虫崽并不是十恶不赦,他只是学坏了。” “安德鲁那几位阁下如果累了就带他们先去客房休息,一定要安排好。” “是,少爷。” 夏普家主脸上的笑容在蓝斯的轻视下有些撑不住,可为了让蓝斯松口,又不得不笑脸相迎。 “对了,还没有与殿下介绍,这位是我的次子伟兹,A级雌虫,目前在第八军团。” 伟兹微微欠身道:“蓝斯殿下。” “守住霍德华家族的权力和财富,军团里无人运转是很辛苦的事,夏普家在虫族无论是虫脉还是能力,如果霍德华家族能和夏普家族联姻的话,相信对双方而言都是有利的。” 一只雄虫,独自支撑着家族荣光,都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家族中再没有可以赢得荣光的兄弟,又因为血液纯度,无法安抚B级以上军雌,找不到可以依附的伴侣。 霍德华家族必然会以极快的速度衰败。 从蓝斯继承爵位起,所有上层圈子里虫都在等着看蓝斯的笑话,像雄虫这样娇弱的生物,就应该被圈养在保护罩里。 外面的风暴终会吞没毫无生存能力的雄虫。 贵族递来橄榄枝,希望蓝斯能与他们家中B级以下的雄虫结婚,他们可以退让,让蓝斯的第一个虫蛋冠上霍德华家族的姓氏,得以延续霍德华家族的荣光。 这只雄虫却固执得要命,继承爵位,考进研究院。明明只要他肯点头,无数优秀军雌都愿意为他献出生命,也有的是上层圈子愿意守护他,守护霍德华家族。 后来有了波文舍弃荣光,在外以雌虫的身份经商后,他们发现好像当年那些S级阁下的孩子跟他们的雄父一样离经叛道。 但夏普家族愿意再度做出退让,哪怕他最重视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因为得不到精神安抚死去。 “只要蓝斯殿下愿意撤回对此次涉事雄虫的控诉,并让波文殿下不再参与此事,你与伟兹的虫崽将来都是霍德华家族的孩子。” “我想夏普先生应该知道我雌君的情况吧?” “他无论是纯度,还是军衔确实可以给殿下带来很多助力,但是我想殿下身边如果能多一个夏普家的雌侍,无论对殿下来说,还是对殿下的家族来说,都有利无弊。” 为了最大限度保下家中唯一的雄虫,夏普家主给出了相当丰厚的条件。 伟兹礼貌地欠身道:“能成为殿下的雌侍,是夏普的荣幸。” 蓝斯放下了手中的宴会流程单,浅笑道:“我很期待往后与夏普家族之间的合作。” 看着蓝斯终于肯退让,夏普家族才松了一口气。 “抱歉,波文殿下那边还在等着我过去,先失陪了。” 伟兹柔声道:“那我送殿下过去吧。” 蓝斯点头,在伟兹的陪伴下向花园走去,他感觉到身旁的雄虫并不反感这次的联姻,距离虽然礼貌且疏离,但目光却一直都跟随着他。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大胆一些先一步柯利弗德一步跟殿下约会的,现在的雌有没有可能是我。” 蓝斯停下脚步偏头望向伟兹:“我们之间本身只是场交易,没必要演得那么认真。” “殿下无论怎么看都是优秀的伴侣。”说完这句话伟兹赶忙低下头,不由紧握住双拳:“今天说的话有些冒昧了,如果吓到殿下,我会亲自去保护协会领罚。” 年轻的雌虫身上少了市侩的味道,赤忱而温柔。 “送到这里就够了,波文殿下就在前面。” 伟兹无声地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只是回以蓝斯一个得体的微笑:“我期待宴会上再与殿下相见。” 蓝斯颔首,在安德鲁的陪伴下向波文他们歇脚的花园走去。 对于夏普家族来说,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十拿九稳的交易,如果会在生日宴上爆猛料的莱安没有在场的话。 当蓝斯回到波文面前时,莱安正跟波文他们做演讲,希望能得到高层雄虫的更多的支持,并且在用里面甚至有雄虫阁下被杀死的事情努力‘说服’他们。 似乎有一种想要用新时代的思想来开化这些封建又无用的本土雄虫。 “不用再逼那些贵族家族了,夏普家已经答应让他最看好的儿子成为我的雌侍。” 波文微愣了几秒,笑容轻蔑且恶劣:“几个帖子就能让夏普家族低头,我帮了那么大的忙,往后霍德华家别忘了多给我提供助力。” 许教书和尤金被面前两虫突然转变的画风弄蒙了,但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观望着。 反倒是深陷局里的莱安不解地看向面前的几只雄虫:“你们不再追究了吗?” 蓝斯浅笑道:“几只雌虫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莱安凡事不能太较真了,雄虫的事,有上庭会判罚,真定下对雄虫严重的苛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莱安嗤笑了一声,用心声跟系统不屑道:果然是自私又无能的雄虫,不过这垃圾也太能演了,害我浪费了那么多积分,真想把他的丑态公之于众。 系统:宿主目前的积分,只能在投影视频资料和录制录像中二选一。 莱安不快地蹙紧眉头: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后有的是雌虫会仰慕我,普利莫的好感应该也能回来。 莱安看着蓝斯冷笑了一声:“和你们这样的雄虫相处,真让我感到羞耻。” 说完莱安像是忘了这里是谁的庄园般,转过身潇洒离开。 等莱安的背影走远,波文手臂搭在蓝斯的肩膀上道:“仇虫?” 蓝斯笑而不语。 “小蓝斯学坏了,不过这样也好,把你丢在主星我也能放心些。” 尤金迷茫地看向面前的两人:“你们真不管了吗?” 许教授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替罪虫。” “刚才那只雄虫,是有点讨厌,但也不至于让他去当贵族的靶子吧?”尤金问。 蓝斯浅笑道:“我们参与进去,反而耽误了莱安先生的发挥。” 这可是莱安为自己准备的个人秀,他怎么好再出面抢走莱安的光环呢。 不止如此,他还要给莱安一点压迫感。 在庄园里的机器仆从在莱安离开一刻钟后,开始搜寻莱安的下落,做出一种拿到利益后要把莱安赶出庄园的假象。 莱安现在手上的视频,发到虫网论坛上,等不到视频解码就会被网审组给按下,上庭会很快查到莱安的IP关系,对于这样一只想要挑战贵族权威的雄虫,想要让他在主星消失轻而易举。 这是莱安唯一一次机会。 蓝斯也给莱恩留了时机。 主宴厅有一个可以链接移动通讯器的投影仪,只要启动,四周的墙壁都能投影上视频内容。 很好的体验,特别是这场生日宴因为主角是雄虫,在主厅会有很多阁下带着侍从出现,对在场的贵族雌虫来说,也不失为一次除了约会外,能跟雄虫单独接触的好机会。 军功、军衔未必能约到一只A级雄虫,可这场生日宴,对在场的雌虫来说,说不定能借此机会找到一位心仪的雄主。 在这样的场合里伟兹夏普对待蓝斯倒显得十分殷勤。 伟兹端着红酒站在蓝斯的身边,时不时问起蓝斯的爱好,有时又会说起在战场上发生的事,说到兴奋处时,他的双眼变为竖瞳,瞳孔中浮现出深色的裂纹。 “小心些,兽化露出来了。” 伟兹赶忙低下头:“抱歉,我这就去保护协会领罚。” 因为兴奋在雄虫跟前的控制不住的兽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露出这样恶心的状态。 “没有虫看见,没事的。” “蓝斯殿下……” 蓝斯端起酒杯,浅笑着与伟兹碰了一个杯:“喝口酒,里面有抑制的药水,你很快就能恢复。” 伟兹点了点头,猛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蓝眼睛呆呆地看向蓝斯的,心跳快得险些从胸口跳出来。 “今天应该很多主食都符合雌虫的口味,可以多尝尝,波文殿下那边我还得过去。” 伟兹木讷地点了点头,注视着蓝斯的背影走远,才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从怀里掏出精致的小盒子,跑到了蓝斯的面前。 “殿下,生日快乐。”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红宝石的领带夹,做工看起来精致漂亮。 伟兹咽了口吐沫,试探性地开口问:“我可以帮你带上吗?” “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传来金属碎裂的声音。 同步过来的视频下方,战友还嗖嗖嗖地发来了一条消息。 “柯利弗德,剿灭星盗回来,殿下身边就有新人了,果然有魅力的雄虫,稍微松懈,就有的是饿狼往上扑。” “夏普家的军雌,A级雌虫,比你的纯度低一点,但他的军衔跟你一样,夏普家一定能给殿下很多帮助吧!” “咔嚓——” 通讯器被柯利弗德的骨刃直接穿透。 “长官。” 柯利弗德冷声道:“离主星还有多久。” “一个小时,但主星传来消息,变异兽科研室爆炸,有大量变异兽逃脱,同时普特星的那群强盗,正在袭击主星。” 第115章 宴会厅这边,还不等蓝斯离场,莱安那边就放出了足以让夏普等一众涉事家族的雄虫无法翻身的视频。 视频中能看清楚有多具虫崽的尸体,其中两具尸体能从与雌虫翅膀,骨骼等差别看出来是刚分化不久的雄虫。 莱安身上那套刚换好的礼服,已经破破烂烂,好像是历经了不少苦难,才得以将真相展现在众虫跟前,他小拇指放下唇边,指节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型扩音器。 “涉事雄虫不止杀害了雌虫和亚雌,还杀害了多名虫崽,如果按照虫族的法律,雄虫杀死雄虫又该怎么判呢?” 蓝斯驻足,静静地看着莱安边说边爬上餐桌,开始这段慷慨激昂的演讲。 “我能走到这里,站在诸位面前这一路走得很艰难,可我不后悔,雌虫不应该被压迫,被奴役,应该站起来反抗雄虫,才能夺回虫权,不再被压迫。” 系统幽幽地飘在蓝斯身边:“他在这说什么,把被害者里也有雄虫的资料拿给他,是为了让他借着雄虫的死,让以夏普家族为首的几只涉事雄虫被处死,他这个时候扯什么平权。” 蓝斯浅笑着摇了摇头,却对莱安这番话并不意外。 上辈子莱安就是来号召平权的,只了解了这个世界大概的模样,就开始为雌虫争取权利,却忘了在这个本身就扭曲的世界里,雄虫不过是被陷在上层编造的糖衣炮弹里。 一只普通雄虫连低纯度的亚雌都打不过,是谁帮他们诱骗多名雌虫,作为供这群二世祖肆意发泄的玩具? 追根溯源。雄虫和雌虫在胜利差别上,就没有真正的平等可言,如非这个世界给了他们易受惊而死,强迫下无法正常受孕的特质。 这层蜜做的牢笼撕破,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也可以沦为待价而沽的货物,体制上的特殊,也算是虫神给这群弱者的最后一道保险。 至少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自由地活着。 莱安还在上面侃侃而谈,有些年纪小的雌虫被他所设想的世界迷得眼睛都亮了。 “莱安先生,如果如你所说,所有雄虫都拒绝找雌侍,目前科研所还无法提取雄虫的活性精,虫族该怎么繁衍虫蛋。” 蓝斯弯起唇角:“你知道战功显赫的雌虫,可以凭借功勋点从见不到面的雄虫阁下得到虫蛋吗?” 莱安呆愣在了餐桌上。 “你所设想的生活,是目前以虫族目前的情况,很难实现,如果一名雄虫只能有一名雌君,上层圈子将把所有的雄虫资源垄断,久而久之只有贵族虫才能诞育虫崽,可近亲间的结合,会导致虫蛋孵化率降低,虫崽畸形的可能性提高。” 蓝斯上辈子只娶一名低纯度亚雌作为雌君,论坛里口诛笔伐的话就是这样。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雄虫在享受了相应的特权后,该做些什么。 哪怕蓝斯有自己的工作,从不走雄虫保护机构的账户供给自己的日常开支,还是因为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被说成自私,吃着国家资源的蛀虫。 很可惜,莱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所了解的只不过是整个圈子里最浅薄的一部分。 “当然我今天不想谈这个问题,也理解莱安阁下的心理,可我更想知道莱安阁下为什么会放出今天的视频。” 蓝斯扬起下巴:“今天是我的生日宴,如果莱安阁下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只能把这一切当作是你在诅咒我。” 莱安怒瞪着蓝斯,想到不久前蓝斯在花园里说的话,心里就忍不住狠狠啐了口吐沫。 宴会厅的雄虫也被莱安刚才那一番平权宣言给惹恼了。 “在蓝斯殿下生日时放尸体的视频,如果没有恶意我是不信的。” “这是殿下的朋友吗?C级雌虫还是D级?或者是F?这样不守规矩的雌虫,应该鞭笞后,发配荒星。” “扰乱星球的话,不应该直接被处死吗?” 已经有贵族雌虫开始安抚现场受了委屈的雄虫,指望着在雄虫面前留下好印象。 如果能让雄虫记得自己的名字相貌,说不准两三次约会后,就能成为阁下的雌君。 莱安看着面前的场面,紧咬着的下唇,逐渐褪去了血色。 【怎么办,我该怎么收尾?】 【系统:宿主只需要揭露这件事就好了,我之前提醒过宿主,在这样的场合里,你的平权宣言能被大家都理解的可能是0.02% 】 莱安咽了口吐沫,不得不把话题拉回到开头:“我开头就说过屏幕里是涉事雄虫的罪证,他们不仅杀害了雌虫,还杀害了多名虫崽,其中包含刚分化的雄虫虫崽。” 蓝斯心里松了一口气,莱安就算把话题拉回到了正轨。 夏普家主听见蹙起眉头:“视频里怎么能证明是那几只雄虫杀了他们,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的这些照片,但夏普家族的虫,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无凭无据的视频污蔑。” 莱安也慌了除了这段视频并没有其他实证,他目前剩余的积分,也不够他拿到更多东西。 但他不能输,不能输在这里。 【莱安:系统我要实证视频,能把他们全部锤死。】 【系统:宿主目前的积分,无法兑换此功能。】 【莱安:你之前不是说可以贷款吗?我贷款用我的灵魂贷款!】 【系统:宿主考虑好了吗?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你将被空间站销毁。】 莱安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蓝斯偏头看向旁边的404。 读不到莱安和系统对话的404一头雾水,许久才弱弱地说道:“没关系,你想把那群贵族弄死,我可以立马调到第一手资料,把他们锤死。” “贷款吗?” 404懵懂地眨巴着眼:“贷什么款?我有积分的,上次任务也是S级,已经到账了哦!” 蓝斯轻笑了一声。 重活一次也不算太糟糕,就连跟在他身边督促着他做任务的系统细看起来也是傻乎乎的。 很快屏幕里又跳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那只已经死亡的雄虫刚刚分化完,看样子被折磨了很久,布满伤痕的身体瘦骨嶙峋的,好像轻轻一碰就能折断他的咽喉。 “是雄虫,要不把他放了吧!” 夏普家的雄虫笑了起来:“雄虫,雄虫才有意思,你们杀过雄虫吗?” “不好吧……” “又没有列入档案,谁知道他是雄虫。” 接下来视频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让在场的所有虫为之愤怒。 就连蓝斯也是第一次看这段视频,接着对面又放出了很多折磨雌虫的视频,被打断四肢,折断翅膀的雌虫只能在地上爬行,视频里的笑声听得虫后背发麻。 有几只雄虫受不了这样血腥的画面,都已经因为应激昏了过去,他们的随从正扶着他们打镇静剂。 蓝斯按住了微微发抖的手,目光落在了夏普家主的脸上:“我会以公爵的身份,向上庭发函,希望涉事雄虫能处以极刑。” 夏普家主的脚一软,差点没有站住:“蓝斯殿下那些视频不过是子虚乌有,我的孩子作为一只脆弱的雄虫,怎么有能力做出这种事。” “那就要问问夏普家族做了些什么,涉事的家族又做了些什么……” 莱安怎么能让蓝斯抢走自己的光环:“殿下倒是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和对方华清关系。” 他说完,视频已经放出了蓝斯和夏普家主的谈话,还有在花园里,蓝斯那番价值论。 “殿下是什么东西,殿下心里清楚得很,那边势头更利于你,你就往那边倒。” 蓝斯嗤笑道:“那又怎么样?” 周围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诡异,好像没想到在虫网上高居第一大众情虫,居然也会有那么不堪的一面。 “我很想知道殿下上次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也要救柯利弗德是为了什么?又能给你带来什么?” “给我带来的东西不是显而易见吗?” 莱安蹲在桌边,看向蓝斯时眼神轻蔑:“真是只肮脏的D级雄虫。” 正在这时宴会外一阵骚动。 蓝斯回过头,满身是伤的护卫虫跑进了宴会厅大喊着有星盗突袭。 “安德鲁。” 蓝斯喊完,安德鲁从二楼的平台上一跃而下,半跪在了蓝斯的跟前。 “按照名单,保护雄虫阁下往安全门离开,多派些护卫。” 蓝斯紧抿着双唇,不顾莱安的挑衅爬上了桌子:“目前有大量星盗正在袭击庄园,到场的一共二十九名雄虫阁下需要护送至安全室,请务必保护好诸位阁下的安危。” 安德鲁安排了一批机器仆从带着宾客往小门撤退,一部分S级军雌负责断后。 现在装备不齐全,跟星盗硬碰硬讨不到任何好处。 也有部分军雌接收到了总部的调令,需要立刻前往科研大楼附近,处理一大批逃窜的变异兽。 所有事情挤在了一起,让场面更加混乱。 蓝斯抢过莱安手上的扩音器,冷静地安排着现场的一切,让需要赶回科研大楼的军雌,护送波文到安全的位置,另一方面已经联系了皇室的护卫虫做接应。 波文不能露面,蓝斯让波文坐着其中一位雄虫的随星球离开,而剩余的雌虫则掩护着雄虫到安全室里躲避。 等一切安排妥当,门外的枪声越来越近。 蓝斯看了一眼蹲在桌上的莱安道:“安德鲁带他走,保护好他的安全,毕竟还需要他的视频来控告夏普家族。” “是。” 蓝斯道:“剩下的机器仆从和护卫跟我往这边走。” 系统飞到蓝斯的身边:“宿主来了很多星盗,是冲着庄园来的,第一道防线已经挡不住了,派来护卫雄虫的军雌都死了。” “把星盗的方向引到这边来的,让他们觉得更多雄虫阁下是往身边跑的。” 系统不解道:“宿主?” “我生日前星盗作乱,柯利弗德突然被调离主星是为了什么,不是很显然吗?” “冲着宿主来的,所有科研室的变异兽逃跑,星盗攻破主星的防御罩,都是他安排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积分安排的。” 如果莱安身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积分,从莱安和系统的谈话里可以得出不借贷的话积分根本不够在生日会上打他的脸。 想要操控那么大的局面,应该是莱安背后的势力在作怪。 背后响起一声枪响,蓝斯回过头正撞上匆匆赶来的伟滋。 “殿下为什么要选这条路,不知道这条路很危险吗?” 蓝斯眉头微蹙:“你不是都已经知道我……” “我会保护殿下的,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和夏普家族的合作是不可能再继续了,你的雄虫弟弟必须死。” 伟兹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殿下的眼里我们只有合作关系吗?我想勇敢一次,如果当初是我用战功换来跟殿下的约会,时不时殿下身边的雌君就会是我。” 星盗的子弹射入屋内,伟兹张开翅膀抱着蓝斯躲开了一连串的攻击。 身旁的护卫已经打开骨刃上前抵抗星盗的攻势,军雌的数量被星盗狠狠碾压,很快就到了退无可退的局面。 狭窄的走道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往那边走,我去引开他们,我是雄虫还有价值,柯利弗德应该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伟兹道:“我就不能为了殿下而死吗?” 蓝斯从随身空间里掏出镇静剂,手法娴熟给伟兹注射,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伟兹已经在浓度极高的镇静剂作用下摔倒在了地上。 “我确实不想记得任何虫。” 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蓝斯的额头,一个小红点恰好落在眉心的位置。 蓝斯举起手,做出束手就擒的姿势。 “别开枪,这是一只雄虫。” 这一刻,蓝斯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在虫网上出名了,至少能让对方快速识别出他的雄虫身份。 枪管缓慢靠近,直到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剩下的雄虫呢?” 蓝斯淡淡道:“我不知道。” 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问话的雌虫压低了声音:“你也不想在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开朵花吧?” “杀了我,你们将一无所获。”蓝斯正对向雌虫的眼睛,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像在无声地阐述,一只活着的雄虫比一只死掉的雄虫更值钱。 第116章 “兄弟们冒险跑这一趟,不可能只图这点东西,直接打死你的确会跌价,但我可以慢慢折磨你,你总会有愿意开口的时候。” 冰冷的枪管依旧抵在蓝斯的额头。 在这群的枪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不在意自己什么时候会精神海崩溃,一只雄虫不是强盗们用来消遣的玩意,就是高价货物。 “雄虫是值钱,可显眼货很难出手的,你把那些雄虫卖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蓝斯轻声道:“谈不妥,那就开枪吧。” 旁边的系统急着团团转,一直在跟蓝斯实况转播着柯利弗德的情况。 柯利弗德带着一个五十八虫的小队,已经击溃了主星外的兽潮,正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来。 “宿主你不要激怒对方再拖一拖,没有意外的话最多还有十分钟柯利弗德就会……” 蓝斯轻笑道:“不敢开枪吗?” 弱小雄虫的挑衅,往往更容易惹恼强者。 星盗双眼微眯成一条线。 扳机被缓慢地扣动,嗒的一声,被枪指着的雄虫眼睛都没眨一下。 404如果有肉身的话,现在汗水应该已经把衣服浸透了。 枪里没有子弹,为首的雄虫也没能如愿看见蓝斯被吓得屁滚尿流。 不等星盗把枪放下,蓝斯用移动空间里载出来的针管就刺入了星盗的脖颈。 异兽毒液很快由颈部动脉传至全身,黑色的脉线像是毒蛇般从针口处向上下两边蔓延,他脖子难以置信地看向蓝斯,身体在毒液的侵蚀下轰然倒地,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跟在他身后的星盗将枪对准了蓝斯,刺眼的红点密密麻麻地落在蓝斯的脸上,任何一枪都能直接把这只雄虫的脑袋打爆。 蓝斯弯起唇角,抬起双手时,手中针管掉落在地。 系统都快要死机了,恨不得用所有能量给宿主做一道防护墙。 做了那么多次任务,哪怕是一步三喘的宿主,都没有让他像现在这样担忧过会不会直接死了。 “宿主你悠着点,我对这边的机制还不了解,就算真跟我原来的部门差不多,这种外界因素造成的死亡,也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的!” 蓝斯轻声道:“现在死不了。” “宿主你有什么打算?” 比蓝斯答案先来的星盗那边射来的麻醉枪,404直到蓝斯最后倒下,都不知道他的宿主到底想干什么。 在蓝斯被带上星舰的同时,柯利弗德已经带着小队的赶了过来。 404看了一眼蓝斯这边,又看了一眼远处战火再度蔓延的地方,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它的宿主。 既然蓝斯在它提及柯利弗德后,依旧选择对星盗动手,就没有拖延时间的打算。宿主没有告诉它这样做的理由,但身为系统,它应该尊重蓝斯的决定。 载有蓝斯的星舰趁乱离开,一部分星盗留下拦截柯利弗德的小队,让首领有充足的时间驶离主星。 距离不超过八百米,缺少充足信息的情况下,柯利弗德与他的雄主擦肩而过…… 星舰内,发出铁壁被狠狠踹了几脚的声音。 “不是说都被支开了吗?我们死了那么多虫,波文呢?其他高纯度雄虫呢?” “他不肯说。” 红发的雌虫站起身来,眼神幽幽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蓝斯。这一趟的收获远比不上损失后,模样再出挑的雄虫的,看起来像是赔钱货。 星盗头子嗤笑道:“看见蓝斯就舍不得动手了?A级雄虫这种高级货都见过,还能被一只D级雄虫绊住脚。” 说完他的枪指上了身后雌虫的额间。 “我们杀进去的时候,除了保护蓝斯的一队,再没有找到其他雄虫的踪迹,头,阿德雷都已经把枪抵在这家伙,你也知道这是那边定好的货物,总不能真打死了吧!” “阿德雷还被他阴了,根本来不及逼出其他雄虫的下落,主星的援军就……” 还不等雌虫把解释说完,一声枪响下,雌虫的脑浆混着血液在星舰里飞溅开,又几滴血洒落在了蓝斯的脸上。 红发雌虫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枪丢给了一旁的副手。 “丢出去。” “是。” 舱门打开,强风灌入舱内,将浓重的血腥味冲淡。 红发雌虫在靠近蓝斯的位置坐下,给一个加密账号拨去了视频通话。 响了二十多声,身穿军装的雌虫才在自己的星舰里接起了电话。 视频的军雌脸上难掩疲惫,军帽遮掩下露出的金色发丝已经被汗液浸透,他斜眼看了一眼监视器,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焦躁与不耐。 “你现在联系我,是疯了吗?” “克拉伦斯殿下,你是想像舍弃费恩斯那样,舍弃你的合作伙伴吗?”红发雌虫的骨刃已经抵住了蓝斯的脖颈。 克拉伦斯阴沉下脸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才该问问殿下想做什么?你不是说会控制好让援军三个小时内无法到霍德华庄园救援吗?那为什么我们落地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队A级以上军雌地赶来支援。” “不可能!就连波文要联系军团去霍德华庄园救援,都被我压下来了。” “你的雄虫弟弟都已经跟你们汇合了?” “波文是王族血脉,霍德华家无论如何都会将他平安护送出危险区域,那其他雄虫呢,那几只A级阁下抓到任何一只都可以跟上阁敲诈一笔巨额赎金。” “你说的那些A级阁下等我的虫赶到时,早就不见了。” “那名单里还有许教授,这种混乱的场面下总来不及护下一只E级雄虫,身上能得到的科研院重要项目资料,价值比起远超于A级阁下的赎金。” 红发雌虫的骨刃往蓝斯的脖颈没入了几分,却还不得不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克制着自己不会失手将身旁的雄虫杀死。 “没有!克拉伦斯你许诺星盗的东西,都没有,你现在还不肯承认是你安排了军团扰乱了我们的合作吗?克拉伦斯殿下那么着急献祭盟友,为你的王位铺路了吗?” 蓝斯颈边的血溢出落在森白的骨刃上,显得越发的刺眼。 克拉伦斯在视频另一端,双手不由得收拢成拳:“杀了他,你得不到任何利益,既然没有立刻就要了他的命,你还想继续做交易。” “我要逆塔星的全部资源。” “不可能!” 星盗首领双眼不快地眯成了一条线:“玩死一只雄虫对星盗来说很简单。” “一只D级雄虫不可能成为我未来的雄主,只不过他有家族做背景,想要圈禁起来麻烦些,我才需要通过你们让他被死亡。” 克拉伦斯故作镇定地跷起二郎腿,轻蔑地看向视频里的雌虫:“蓝斯只是我们之间合作,你能给我的诚意,别忘了之前如果没有我里应外合,你们能对付得了一个S级小队吗?” “克拉伦斯殿下肯帮忙,不是因为霍德华家站在休伯特殿下身后,你会插手吗?我们不过是利益共同体。” “休伯特成为虫族新的领导者,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剿灭星盗。” “没有星盗的助力,已经断了一条臂膀的达夫家族还怎么助殿下上位,不过刚才有一点你提醒我了,蓝斯也是科研院的雄虫,他确实有价值,等他价值榨干后,我会将他送还殿下。” “我的底线他不能死。” “我保证,至少送到殿下手上,一定是四肢健全的。” 克拉伦斯的眸光一沉。谁都知道雄虫精神有多容易击溃,疯了的蓝斯应该好掌握太多,会安静地待在笼子里等待着他,生命里除了他之外,就再无盼头。 想到这样的场面,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依旧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这个儿时遐想了很久的‘玩具’。 “那就这样定了,等到这边拿到想到的东西,就会把他送还给你。” 星盗这边也不愿意吃亏,赔了那么多命,损耗了那么多枪械弹药,到头来只得到一只连黑市都卖不出去的D级雄虫。 克拉伦斯拿不出太多的钱,交易也只是帮他们支走柯利弗德,借刀为他的合作对象,消灭了一批对手,并找虫放出科研院关在地底的污染兽,在主星外吸引了兽潮,给了星盗一个进主星谋利的机会。 而蓝斯是这场交易下,星盗那边答应给到克拉伦斯的一点甜头,就是蓝斯。 可惜一只雄虫没有抓到,在霍德华庄园都来不及搜刮,就已经被突然赶来援助的一队A级以上军雌打得节节败退。 好在蓝斯不是一只虚有其表的D级雄虫,在他身上还能榨到利益。 星盗手上没有那么多高级仪器,但一管特殊的催//情剂所带来的痛苦,就连雌虫都不一定能承受,何况是一只雄虫。 等星舰回到这群星盗所驻守的荒星后,红发首领就在等着蓝斯麻药褪去。 蓝斯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刚醒来就对上了星盗阴鸷的双眼。 “你在科研院任职,新型机甲的项目应该是你在负责,要是能画出机甲的设计图纸,还有具体细节,我可以放你回去。” 蓝斯浅笑道:“不记得了。” 对方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红发雌虫一个眼神,旁边的雌君就给蓝斯注射上了满满一管催/情剂。 这种禁药的感觉,对有上一世经历的蓝斯并不陌生。 不会让虫在药剂里感到欢欣,却会在没有雌虫抚慰中越来越痛苦,模糊的双眼前在此闪现出色块,身体宛如有千万蚂蚁撕咬,就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痛苦。 他躺在地上蜷曲着身体,眼神逐渐迷离,手克制不住地去抓星盗的裤腿。 雌虫起身避开蓝斯伸过来的手,语气冰冷:“那蓝斯阁下就好好想想机甲图长什么样,十分钟后,如果你还是想不起来,就只能加大药剂了。” 胶囊仓内,随着脚步声走远,只剩蓝斯在地上痛苦挣扎。 系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开始向上级发出求助,希望能打开积分商场,却在这时听到了蓝斯的声音。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刚才还难受到在地上打滚的蓝斯,缓慢地坐了起来,后背靠着身后的铁壁,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宿主你没事了?” 蓝斯浅笑道:“还撑得住,我随身空间里有的十二枚微型炸弹,还有一张星球图纸,你按照上面的红点去布置炸弹。” “宿主你的随身空间不是被他们收走了吗?” “礼服的第三颗纽扣上还有一个,安德鲁会在爆炸时来救我,星盗会忙着应付爆炸,而无法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这场爆炸在十分钟后?” “半个小时后。” “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还会继续给你打针。” 蓝斯看向在他眼中模糊的球体:“你会让我死吗?” “肯定不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宿主的命给保住。” “那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情按我说的办。” 404读取了蓝斯的随身空间正要往胶囊外飞,飞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柯利弗德正在赶来的路上,其实你没必要以身作局的,他目前所掌握的东西,能帮你扳倒你的敌人。” “我只信任我自己。” 404叹了口气,第一次恨不得逼着宿主去利用感情来为自己谋利。 只可惜新宿主固执要命,他似乎接受了柯利弗德,但没有完全接受,蓝斯立起的围墙依旧把所有人隔绝在了外面。 接下来二十分钟的时间,星盗一共为蓝斯注射了四针,一度心跳停止,又给他打了强心针跟抑制剂。 蓝斯体内的荷尔蒙混乱,眼神也早已没有了之前安排404任务时清明。 系统想告诉蓝斯在他五分钟前,柯利弗德就已经赶到了,星盗的营地局面混乱,它也把爆炸点和蓝斯在的位置送到了柯利弗德手里,很快柯利弗德就会将他从胶囊仓里救出来。 可蓝斯现在的状态已经听不见了,甚至为蓝斯注射的药剂的亚雌,都说蓝斯精神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损伤,如果再不注射缓解药剂,不可逆的精神损伤极有可能把蓝斯变成傻子。 但他的宿主,现在连点头答应画下机甲的力气都没有。 “……他还没有点头,先注射一部分缓解剂,让他把机甲图画出来,如果他还不肯点头,上刑具。” 战事紧张,红发雌虫已经没有时间再盯着蓝斯画下机甲图,交代了胶囊仓里的雌虫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匆匆赶往了战场。 蓝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哪怕缓解剂下去,思绪有些清明,也只能透过胶囊舱隐约听见枪弹射击的声音。 “把机甲画出来你也能好过些,我们星盗不是不讲道理的。” 蓝斯抬眸看着面前守着他的亚雌,看身体素质,他能评估出对方至少在C级以上。 他虚弱地开口道:“笔和纸给我?” “早点松口不就好了,也没必要受那么多折磨。” 亚雌说着赶忙拿来纸笔放在蓝斯跟前,蓝斯想要坐起身来,脱离的身体却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不扶着我,我没办法画。” 亚雌蹙紧眉头,但看着蓝斯目前的状态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一遍搀扶着蓝斯,一遍用自身带着触管吸出药剂对准了蓝斯的颈部动脉。 以免再像是之前那只惨死的星盗一样遭了蓝斯的暗算。 蓝斯握着笔,特殊的材质的笔不用力气,就能凭借使用者脑海里的蓝图,在纸上将具体形状绘画出来。 笔随着蓝斯的思想在纸上滑动,亚雌紧蹙着眉头,看着蓝斯的勾线不像是在画机甲的,倒像是在画一个人。 “这只虫跟机甲有什么关系。” 蓝斯笑了笑,从随身空间里载出的剧毒药剂已经刺入了亚雌的大腿。 亚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将触管里的药剂全数注入了蓝斯的颈部,他还想在做些什么,毒素比蓝斯之前用的那管异兽毒更加猛烈,十秒钟不到亚雌已经完全麻痹,皮肤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甘地瞪着蓝斯,却什么也做不了。 蓝斯缓缓站起身来,猛烈的催/情药在体内游走,蚕食着他的精神,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在小巷里逃窜的夜晚,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心口蹦出来。 鲜血从唇边溢出,对雄虫精神的侵蚀已经达到了极点。 “我随身空间里还有一辆全自动化的移动球,坐标已经定好了,等我坐上去,就会自动给安德鲁发送报平安的消息。” 蓝斯的思绪越来越模糊,手下意识去擦脸,鼻子和嘴唇堵在往外滴血。 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听不见系统在说什么,只感觉眼前似乎有一团光球在引领着他,思绪已经不清晰了。 潜意识里他把眼前的光球当作将他引上移动球的系统,双脚像是灌了铅,却还在努力向前挪步。 身体倒下的那一刻,耳边好像听见了机械的爆鸣声。 还有星盗营地里悦耳的爆炸声…… “我自己也可以,对不对……我本就不用依赖谁……” 第117章 治疗仓里根本没有能够抑制这种违禁药品的抑制剂。 红发雌虫已经在柯利弗德的铁拳下兽化,断裂的触须在额顶颤动着,已经维持不住人脸,薄膜状的翅膀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柯利弗德蹲下身,骨刃毫不留情地将雌虫的翅膀割开,听着对方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混乱的心绪却仍得不到安稳。 脑海里蓝斯满脸鲜血的样子一次次闪现在脑海里,与上一世蓝斯断气的黑夜相重合。 那个时候白皙的脸上不断涌出擦不净的鲜血,治疗仓的系统音冰冷地提示着雄虫已无生命体征。柯利弗德已经不确定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那场大火中营造的美梦。 不然为什么绝望的场景会再度重叠。 “长官不能再打了,他是重要证虫。” 柯利弗德双眼赤红着甩开身后的桎梏,受不住骨刃,硬生生斩下副官的小臂。 鲜血流了一地,副官紧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艰难地提醒着柯利弗德理智:“治疗仓已经调动了所有抑制药为殿下控制体内的烈性催/情药,长官他们对殿下做的事情上阁法庭不会让他们善终的,请您冷静。” 柯利弗德看了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雌虫,慢慢收回了骨刃,颓败地向角落走去。 “长官不去看看殿下吗?” 柯利弗德摇了摇头。 他怕,恐惧从心底溢出,将他完完全全笼罩在了阴影里。 这本该是他陪雄主第一次过生日,他甚至还准备了惊喜,为什么尽全力赶回霍德华庄园,却还是让蓝斯陷入了险境。 柯利弗德滑坐在了地上,他脸上、发丝上,身上的军装都沾着大片大片已经干涸的血污。 就像是从地狱里闯荡出来的恶鬼。 治疗舱里又发出了病危的提示,柯利弗德捂住耳朵,明明被困在斗兽场的时候都没那么怕过,现在身体却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治疗仓内。 蓝斯口中涌出的鲜血,浸湿了呼吸面罩。 军医赶忙为蓝斯注射强心针,更新新的面罩,副在旁边的系统,屏幕上不断闪现出乱码。 好一会,生命体征才再度平稳。 系统无力地落在一角,看着宿主苍白的脸色,小声地抱怨道:“宿主真的太乱来了,等醒过来,真该让你尝尝电击套餐。” 抱怨完,系统飘到外面,看着柯利弗德颓然的模样,双眼变成了两条横线,简单的表情,已经把系统一整个无语住了的情绪给凸显了出来。 “不去看看他吗?”系统飞到柯利弗德面前。 柯利弗德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球,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我答应过宿主,不会让他死的,只是身体上的折磨在所难免,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把我宿主没办法做完的事情做个了结。” 柯利弗德看着系统,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他冒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好像没那么信任我和你。” “……我知道了。”柯利弗德站起身来,脸上依旧是遮掩不去的疲惫,可他也知道,现在继续颓废下去,这些伤害不会消失。 他能做的就是快些处理好后续的事情,让蓝斯不再涉险。 …… 还没有到主星柯利弗德就联系了休伯特帮忙开一条通道,让他能直接进入上阁。 信息是皇子联合星盗虐杀雄虫。 当星舰降落在主星时,柯利弗德已经在休伯特的帮助下开了一条绿色通道,可以带着袭击霍德华庄园的星盗,直接前往上庭。 有关克拉伦斯殿下一系列通敌的罪证,与不久前克拉伦斯殿下与星盗那通贩卖雄虫阁下的视频,一道交往了上庭。 克拉伦斯收到消息比想象中要快,上庭的缉捕令还没下来,他就已经不见踪迹了。 好在被派去盯着克拉伦斯的卫兵在克拉伦斯登上去污染星的星舰时,就已经依靠休伯特越级下的命令将克拉伦斯在闸口拿下。 这是柯利弗德与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第一次见面。 又或者说不止这一次,联系系统给到他手中的视频,几乎能猜到上一辈子跟莱安一起把蓝斯逼入绝境的高层到底是谁。 被扣在闸口的克拉伦斯一直高喊着他皇子的身份,中途还尝试着反抗卫兵,最后造成了五死四伤的局面。 被警卫队用麻醉污染兽的药物给击倒,才为高贵的殿下带上了抑制环,来预防对方清醒后,再次发狂。 柯利弗德见到克拉伦斯时,对方戴着狗环,瘫软在地上。 “电击开到八。”柯利弗德轻声说。 负责闸口处的军雌瞪大了眼睛:“其实打特效药,也可以……” “开到八,我需要克拉伦斯足够清醒。” 面对着比自己军衔高的长官带着要吃虫的表情站在这里下达命令,再争辩下去那就是傻子行径。 电流声在临时监狱里响起,高强度的电流流过克拉伦斯的四肢百骸,他在疼痛中猛地睁开眼,身体在强电流下止不住地抽搐。 “九。” “回长官,这样殿下很容易在强电中暴毙的。” 柯利弗德冷笑了一声:“怕什么,不是还有强心针吗?” “是。” 电流下,克拉伦斯捂着颈部的抑制环抽搐着身体,像是离了水快要干/死的鱼,在砧板上不停跳跃着。 狭小的临时监狱里传来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尿骚味。 柯利弗德看着克拉伦斯快不行了,抬手让卫兵停止了电击,为克拉伦斯打了两针强心针,又继续电击。 一直持续到跟随柯利弗德前来的军医表情再继续下去,药物将毫无作用,柯利弗德才停止了这种无休止的虐待。 “把他架上机甲,带回上阁接受审判。” 旁边的卫兵惊得张大了嘴,谁能想到都已经到这种程度,这位殿下居然并未定罪,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却不敢提出异议。 谁受得了柯利弗德上校那会吃虫的目光。 他们敢打包票,如果说太多阻止的话,长官一定会用骨刃刺穿他们的大脑。 柯利弗德道:“将他安排在我的机甲里。” “长官,在未定罪前克拉伦斯殿下就死了,对你很不利。” 柯利弗德嗤笑了一声,眼神不屑地落在克拉伦斯的身上:“死?对他来说未免太轻松了一点,今天只是个开始。” 不能打死星盗,他还是给对方注射了一针平日里用来审讯罪犯用的针剂,将对方的痛感加到百倍,又在其清醒的情况下硬生生割断了他的翅膀。 间接造成这一切的星盗,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又何况是造成蓝斯上一次死亡的始作俑者。 机甲的副驾驶座上,克拉伦斯被的束缚带绑得像个粽子。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他连活动一下,特殊的束缚带都会让他感觉到疼痛。 柯利弗德低声道:“克拉伦斯殿下好久不见。” “你个卑贱的荒星虫在干什么,我是王室,我的雌父是虫族现在的领导者。” 柯利弗德刚想说话,一条视讯就打了进来。 他接通视讯,小屏幕跳到了显示屏上方,屏幕里蓝斯穿着病号服躺在加护病房里,脸上依旧没有血色,神情却很柔和。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那边?你副官不是说你现在有时间通讯吗?” 柯利弗德柔声道:“信号影响吧,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了,打视讯过来就是想让你别担心,生日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索性我没什么事。” “昏迷了两天,比起上次是要好些。” “嗯,我……”蓝斯在视讯那段,竟有些不知道怎么跟柯利弗德解释自己的荒唐举动。 如果让对方知道,他从柯利弗德被突然叫去围剿星盗时,就已经猜到了莱安和克拉伦斯的打算。 只要蓝斯想,他可以把霍德华庄园变成一张大网,将闯入此地的星盗全部拿下,可他要得不只是这些,就连九死一生的结局他都预料过。 但想要把克拉伦斯拉万劫不复,可除了克拉伦斯通敌的罪责,他还需要证明克拉伦斯与星盗合谋贩卖、虐杀雄虫。 对于害得他两位雌兄惨死,又还想谋夺霍德华家族产业的罪魁祸首,他必须确保一击打出去,对方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我知道,这是意外,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的身边。” 蓝斯无奈地笑了笑:“你们雌虫真会给自己身上揽责任,这是你的军职,以后还会有很多你身为军雌的责任,我会照顾好自己,至少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我卸任好不好?” “为什么?这次肯定会是总长。” “这次的事情,我现在都会害怕。” 蓝斯弯起唇角,视频里笑起来的样子温柔好看,这是克拉伦斯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蓝斯在分化后就很少与外界接触了,哪怕是王城里的大型宴会,远远看过去,蓝斯跟在两位军雌兄长身边,笑容总是淡漠而疏离。 “别这样,我还要去科研室工作,D级雄虫成婚后可没有雄虫保护协会供养,柯利弗德上校不该更努力些吗?”视讯里蓝斯笑起来眼睛像两道月牙,“别说那些丧气话,我们本来就有不同的路要走,柯利弗德这只是个意外。” “……好。” “你快回来了吗?醒来没有见到你,还挺意外的。” 柯利弗德的目光落在克拉伦斯身上,柔声回应道:“有些军务要处理,事情一办完,我就立马过来。” “不急,我累了先睡会,待会儿见。” “嗯,待会见。” 视讯挂断,克拉伦斯紧抿着双唇,眼中是藏不住的妒恨。 柯利弗德偏头看向克拉伦斯,轻声道:“喜欢吗?” 克拉伦斯冷笑道:“没关系,恨比爱长久。” “他不会恨你的,我猜,他连这场政斗的失败者是谁都不会问。” “你知道蓝斯的,他只要知道仇人死了就好,是谁都无所谓……” 克拉伦斯这四个字,在蓝斯的心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王室不会把你和星盗通敌的事情给摆在明面上,他们丢不起这个脸,达夫家族会为你承担下大部分罪责,跟你一条阵线的夏普等家族,也会被打压,而你克拉伦斯殿下,王室总喜欢给孩子一个体面的死亡。” 柯利弗德不是个喜欢多话的虫,但现在却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克拉伦斯体面的面具一点点破碎。 他会因为精神暴乱而死去。 上庭的虫都知道他的罪行,他将随着时间被王室除名,克拉伦斯四个字终将会在这个世上消失。 这是柯利弗德跟王室签下的协定,有关王室亲族谋害贩卖雄虫的视频会被压下去,但克拉伦斯需要虫间蒸发。 柯利弗德甚至不希望这四个字出现在蓝斯的耳朵里。 克拉伦斯忍着剧痛身体不断往柯利弗德那边靠近:“不,你不能这样,我和星盗密谋,我可以当众被处死,蓝斯他不想看着他的仇虫被处以极刑吗?” “克拉伦斯殿下,你会在痛苦中籍籍无名地死去,我保证。” “不!不可以……啊!” 八档的电流再次打开,克拉伦斯在电击下疼得缩紧了身体,他看着柯利弗德还想再说什么,但身体的剧痛疼得说不出话来。 柯利弗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听着克拉伦斯的嘶吼声,脑海里还是蓝斯满脸是血的模样。 他冷笑着不由把电击又往上调了一档。 克拉伦斯殿下不会死的,他有的是强心针和清醒剂给对方一针针注射,就像是他们对待被困在星盗星球上的蓝斯一样。 …… 加护病房里,蓝斯挂掉通讯器后,就呕血昏迷了。 一度性命垂危,又在系统和军医院的药剂加持下,生命体征才得以平稳。 安德鲁以蓝斯监护虫的名义要求此次的涉事虫必须遭受最残忍的刑罚,不然霍德华家族一定会向上庭施压。 除了霍德华家族外,蓝斯也不是毫无背景,同样在王室的波文也参与到这件事的调查中,并以雄虫的身份,接领了议员的身份,与雄虫保护协会,多名A级阁下一起要求涉事家族该当众处以极刑。 外面风云变幻,就连莱安这只来自污染星的雄虫因为被查到发过雄虫在霍德华庄园躲藏地的坐标被暂时收监。 而蓝斯自那通电话后,又昏迷了一个星期才醒来的。 等再睁开眼睛,他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身上也少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医疗器械牵引,整只虫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宿主宿主,你总算是醒了,以后能不能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了。”如果球球有双手的话,都恨不得双手捏着蓝斯的肩膀狠狠摇晃几下。 蓝斯揉了揉吃痛地太阳穴:“柯利弗德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吗?这个点了,怎么还没到。” “这个点?这个点?宿主你知不知道你跟柯利弗德打完电话后又昏迷了,他回来的时候,你病房里挤满了医护人员正在抢救,你能想象那种场面有多吓人吗?” 上一世被注射了两管违禁药就死了,这一世五管下去还能好好地活着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所以蓝斯不以为然,淡淡哦了一声,仿佛差点死掉的不是他,而是他隔壁病房跟他没有关系的病友。 “就一个哦?”404都快要抓狂了。 “这件事的相关人员都死了吗?” 系统点了点头:“还有一个会秘密处死,你想知道是谁吗?” “那不重要,莱安呢?” “正在被收监调查,波文的团队正在把参与贩卖雄虫的事情往他头上拍,上阁那边也得给大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大概会把他推出来,说他依靠雄虫身份接近雄虫,完成这个运作链条。” “会死吗?” “应该会吧,有没有靠山,血统浓度跟宿主差别不大,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那几只雄虫虐杀的重要人证,具体会怎么样,要等三个月后他上完庭才知道。” 蓝斯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系统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蓝斯的手臂,哀怨地唤着宿主两个字。 蓝斯被系统的铁头蹭有些不耐烦的,无奈道:“干什么。” “宿主你不觉得你应该道歉吗?” “为什么?”蓝斯眼睛拉开一条缝,不解地看着球球。 “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不告诉我,也不告诉你的伴侣,如果我没办法救下你的命怎么办?你考虑过……” 还不等统子把一肚子的怨气倒完,蓝斯就拉起被子遮住了耳朵,好像不乐意再听系统喋喋不休地抱怨。 404用脑袋拱了拱蓝斯:“宿主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现在就应该掀开被子,大大方方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不要,我又没有错。” 404道:“可是你让我和柯利弗德担心了。” 蓝斯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许久才小声地嘀咕道:“又不是我要你们担心的,这也怪我……” “闷在里面不舒服的,乖,先出来。” 柯利弗德的声音出现在病床边,蓝斯拉着被子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将自己在被子埋得更紧。 过了一会,心里有个小人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都安排好后路了,他们担心是你的问题吗? 蓝斯才猛地掀开被子,避开柯利弗德的目光,心里已经想好了如果柯利弗德出言责备,他用来先发制虫的话。 “有哪里不舒服吗?”柯利弗德摸了摸蓝斯的脸颊,“雄主瘦了好多。” 面对这样的话,蓝斯倒放下了战备的模样,心虚地抿了抿双唇。 “怎么不说话,是在怪我来得太慢了吗?” 蓝斯哑声道:“不是。” “我好久没见你笑了。”柯利弗德深吸了一口气,头无力地埋在了蓝斯的肩膀上,疲倦感一点一点侵蚀着他。 他想说很多话,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苛责蓝斯什么,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他的胸中不能信任他从而落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就像上辈子那样……” 蓝斯身体微僵,看着埋在自己肩头的大狗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柯利弗德的发丝。 雌虫的头发摸起来硬邦邦的,还有点刺挠手心。 “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柯利弗德抬起头吻上蓝斯的唇瓣,正打算再说几句安慰话的蓝斯,想开口的话,柯利弗德炽热的双唇堵了回去。 许久柯利弗德才在蓝斯的唇边低声道:“是热的。”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柯利弗德眉头微蹙不满地回过头后,见到是普利莫眉头蹙得更深。 他不喜欢这家伙,本来以为这次的事情可以把这只亚雌给弄死,却查不到一点普利莫在这件事里参与的痕迹。 不仅如此,他还积极给上庭提供能锤死莱安的证据。 “柯利弗德上校能让我和殿下单独待一会吗?” 柯利弗德戒备地看着普利莫,没有说话。 “我已经担下了没有及时将莱安恶事揭露的罪责,不日就要被发配去荒星了。” 柯利弗德回头看向蓝斯,看见蓝斯眼中复杂的情绪,他轻叹了一口气。 蓝斯不想见普利莫,不想跟普利莫独处。但内心也在纠结,要不要给这个一起长大的玩伴最后一次机会。 “我去办下午体检的手续,五分钟。” 普利莫对着柯利弗德的方向礼貌地欠身:“感谢您的慷慨。” 柯利弗德起身,他希望蓝斯能抓住他的手,但直到走到门口,他的雄主都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理性告诉他没必要去嫉妒一只即将发配荒星的亚雌,感情又让他恨不得把普利莫从医院楼上丢下去,然后再恶狠狠地说别痴心妄想接近我的雄主。 关上门的那一刻,柯利弗德颓然地站在病房门口,像一只受伤小狗。 病房内,普利莫站在蓝斯的床前。 他沉默了十几秒钟,才艰难地开口道:“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感情,原谅当时的我不敢扛下你炙热的感情。” 短短几句话,蓝斯就知道普利莫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也许这些时间的帮助,不过是普利莫万分懊悔下的补偿。 蓝斯冷声道:“回不去了。” “我知道,很高兴能看见殿下幸福,祝您一生美满无忧。”说完普利莫对着蓝斯礼貌地欠身,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落眼眶。 但是回不去了,他知道。 第118章 对话很简短,蓝斯也不想跟讨厌的虫说太多,哪怕普利莫这辈子在有了记忆后,一直拼命想弥补蓝斯。 可一腔孤勇后,落得粉身碎骨的人,不过念及旧时的情谊,所以才没有把普利莫也推下地狱。 柯利弗德见普利莫从病房里出来,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普利莫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柯利弗德:“明明跟你见了那么多次,每次路过你身边,都会后背发凉。” “恩?” “可能因为柯利弗德上校杀过我吧。”普利莫轻笑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他理解蓝斯的绝情,毕竟路过柯利弗德身边时,他首先会想到的是柯利弗德将他折磨致死的场景。 有些痛楚,一旦落下了,终身无法释怀。 柯利弗德回到病房时,蓝斯正在闭目养神。 刚刚培养起来的暧昧氛围被不速之客打破,反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摸索到蓝斯身边坐下:“他都说了些什么。” “刚才在门外你没有听见吗?” 柯利弗德微屈的食指尴尬地蹭了蹭鼻翼:“没听太清楚。” “他说……”蓝斯贴近柯利弗德耳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雄虫唇边的热气随着话音温柔地喷在柯利弗德的耳廓上,他偏过头看着没有血色的唇瓣,那唇上仿佛施了魔法,吸引着他靠近。 还没等贴上蓝斯的唇瓣,对方微凉的指尖抵住了他慢慢凑近的唇。 “还没出院呢,不能房事吧。” 一句话说得柯利弗德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他与蓝斯拉开一段距离:“我不会过界的,就想多碰碰你。”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没过,总觉得这样亲亲碰碰多了,会起反应。”蓝斯烦恼地蹙紧眉头,他原先对这些事一点想法都没有,可刚刚看着柯利弗德凑近,又觉得心跳的厉害。 是禁药带来的副作用吧。 这种感觉让他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柯利弗德更是被吓得赶忙去叫医生,然后一脸严肃地守在旁边询问主治医生蓝斯的情况。 听见医生说的确有些残留药剂需要一两月才能代谢干净时,蓝斯不由松了一口气。 柯利弗德跟在医生身边打听着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 “适当的情/事能让殿□□内的药剂代谢的快些。” 柯利弗德眼睛都亮了:“真的吗?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副作用?” “在修复液里修复的这些天,殿下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只不过他曾经有被星盗威逼折磨的经历,身上虽然没有留下被侵/犯的痕迹,但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医生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蓝斯的病房:“您知道的雄虫向来是脆弱的,需要呵护的,这样尊贵的阁下一生都不应该跟那些残忍粗鲁的星盗有交集。” 柯利弗德点了点头,也在担心蓝斯的心理状况。 没有虫知道蓝斯被困在星盗手上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需要心理调节的蓝斯正在思考着重新举办他和柯利弗德的婚礼。 他已经让安德鲁准备婚礼的宾客名单。 “少爷对婚礼现场的布置有什么想法?我们会尽快准备。” 蓝斯沉吟了片刻道:“我想和柯利弗德一起布置,想做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也想放过我自己,重新开始。” 他弯起嘴角,想起普利莫离开时最后说的那句‘别因为遇到不堪的虫,就失去拥抱幸福的能力,殿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 除了等待莱安最后的宣判外,他没有必要再把自己放在前世那些不堪的记忆中。 “少爷,那几位雄虫阁下在霍德华庄园受了惊,依照雄虫保护协会的评估,短时间内重返事发地,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出现应激反应。” “那些贵族就不必了,又不是社交场,他们出现只会让这场婚礼变得聒噪,一些亲近的虫就好。” “那规格和上次一样吗?” 蓝斯摇了摇头:“不一样,这场婚礼会让所有虫知道柯利弗德将会是我蓝斯唯一的雌君。” 站在门外的柯利弗德心跳在蓝斯的话语下漏了半拍。 婚礼?和蓝斯的婚礼? “傻站在哪里做什么?都听见在聊婚礼的事情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不,不是,雄主安排就好,雄主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柯利弗德僵在门口,木讷地看着蓝斯就好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蓝斯关掉与安德鲁的视讯电话:“我大概会请波文他们,还有科研室的同事,你那边的名单也整理出来,这样才好根据名单来安排会场。” “我的战友?” “雌君坐到上校的位置,没有熟悉的朋友吗?” 蓝斯问完,见柯利弗德久久没有回答,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些冒昧了,他对柯利弗德的实际状况并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柯利弗德是否一路走到上校的位置,却没有贴心的战友。 “没有也不用勉强的……” “你想认识我身边的虫吗?他们都是群大老粗,没有雄主平日里接触的贵族那样温和懂礼。” 蓝斯润了润双唇:“你们会把庄园给掀翻吗?” “有我在,一定会约束好他们的。” 蓝斯笑了笑:“也没事,维修庄园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如果真被你的战友弄得破破烂烂,以后干脆就把你的黑卡压在我这里好了。” 说到这里,蓝斯笑得双眼眯起:“这算不算找了个借口将雌君的产业收入囊中。” 一瞬间柯利弗德好像又见到了前世的蓝斯。 身上的活力和生命力对他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好像是着了魔,又一次吻上了蓝斯的唇瓣。 他抑制不住地打开雄虫的防线,肆意入侵着蓝斯的口腔,爱人细胞里仿佛还残存着烈性药物,在一步步引诱着他深入。 蓝斯抓住柯利弗德的手臂,从一开始的茫然到迎合,甚至不由自主地揽住了雌君的后颈,忘情地合上了双眼。 系统在旁边没忍住咿了一声,飞快地离开病房,将空间留给了病房里的两人。 翅膀在亲吻中舒张开来,蓝斯的手指轻轻拂过翅膀末端,连接着上千根神经的地方,因为的触摸而的战栗。 蓝斯贴近柯利弗德耳边,软下声音:“医嘱是怎么说的。” 柯利弗德:“适当的释放有利于禁药的代谢。” “这是在帮忙治病?” “毕竟我迫切地想让我的雄主早日康复。” 窗外的光洒在两人身上,他扶着蓝斯的肩膀,汗水浸湿了身上单薄的衬衫。 …… 不得不承认,医嘱确实有效。 再次复查蓝斯体内药剂的残留情况时,禁药的含量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让蓝斯能挺早出院,无需每日泡进味道奇怪的治疗舱内,也不用每天应对各式各样的身体检查。 再度回到霍德华庄园。 被星盗破坏的陈设已经被翻新,谁能想象得到不久前,这里躺满了尸体,就连庭院里的玫瑰花墙都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少爷,阵亡的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上庭那边都发放了抚慰金。” “我们这边的抚慰金也要送到阵亡卫兵的家里,看一下上庭那边的抚慰金是多少,我们这边的给三倍。” 安德鲁点头,便询问起了婚礼的事宜。 无论是宾客邀请,还是婚仪流程都很顺利,就是婚礼现场的布置,好像怎么都无法让蓝斯满意。 他第一次见到蓝斯生闷气。 不太爱搭理虫,还会因为柯利弗德不小心说了一句不符合他心意的话,就闹小脾气。 “医生说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蓝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丢给柯利弗德一个背影。 “上次一定要喝鱼汤,难受了两个晚上。” 蓝斯抱着抱枕,不快地微眯起双眼,又哼了一声,往厨房走去。 柯利弗德紧跟在蓝斯身后:“那煮好了不能多喝好不好?” 蓝斯抬眸望向柯利弗德,翠绿色的眸子里总算盛满了笑意:“还想吃鲁鲁兽烤肉,还有大虾,还有……” “……太油腻了。” 蓝斯下巴抵在抱枕上幽怨地看柯利弗德不说话。 柯利弗德揉了揉眼角,无奈道:“真的不能再妥协了,我不想看到你不舒服。” 见闹小脾气没有用,蓝斯抱着抱枕硬是把一双眼憋得湿漉漉的,翠绿色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向柯利弗德:“你也对我不好吗?就一样只吃一点点,就一点点。” “唔,果然也不行,都是那些没有味道的食物,真是肉食主义者的浩劫,柯利弗德我得搬出去了……” “搬出去?” 蓝斯认真地点头,还故作悲伤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和安德鲁统一战线,都对我不好,我要让你们试试失去我的感觉,你们就知道我有多重要了。” 恩,蓝斯殿下面对亲近的虫有点小作。 当初和普利莫在一起时,也很容易发小脾气。 原本哄哄就好,那时的普利莫总会跟蓝斯闹到争吵的地步,蓝斯那时就会一整个星期不跟普利莫说话。 把普利莫当作空气。 每次都要等那只亚雌放下姿态道歉,蓝斯才会一脸既然你都知道错误了,那我就大方地原谅你的模样。 柯利弗德有幸见过几次,很可爱。 那时还在想蓝斯气鼓鼓地看着他,他一定会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上。 现在也一样,哪怕心里已经跟自己说了无数次,继续放纵蓝斯,只会让自己在蓝斯不舒服时更难过,却还是败下阵来。 “只能吃一点。” 蓝斯眼睛都亮了,将用来装可怜的道具抱枕往旁边一丢,便从身后抱住了柯利弗德:“想婚礼现场的装饰很费脑筋的,而且科研院那边的工作也很伤脑细胞。” “嗯嗯。” “太费脑,吃东西是可以弥补一部分的。” “嗯嗯。” 蓝斯踮起脚尖一口咬住柯利弗德的耳廓,柯利弗德的耳朵立马变得通红。 “雄主……你这是干什么。” 蓝斯贴近柯利弗德耳边压低声音道:“试试雌君型机器虫除了嗯嗯,程序里还有没有其他话。” “我……”柯利弗德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将蓝斯搂在怀里:“有时候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蓝斯吻了一下柯利弗德的唇角:“这是酬劳。” “什么的酬劳。” “雌君拿我没办法,甘心顺着我的酬劳。” 柯利弗德脸又红了,他赶忙转过身开始准备晚餐。 蓝斯也不闲着,待在厨房里帮柯利弗德打下手,等菜烧好后默默地偷嘴吃。 柯利弗德眼角余光看过去时,蓝斯又搂着抱枕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可偏偏眼神里都透露着心虚。 “少爷,波文殿下来了。” 蓝斯微愣了几秒,放下抱枕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居家服,才跟着安德鲁向前厅走去。 刚下楼就看见波文不太自然的神情,对方站在客厅里,给他的感觉哪哪都不舒服。 “出什么事了?”蓝斯问。 “上庭怀疑莱安是S级雄虫。” 蓝斯脸色沉了下来:“上庭已经帮莱安验血了?” 波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之前逮捕莱安时验过一次,跟你一样是D级雄虫,我已经争取到莱安成为安抚虫,也安排好了之后怎么弄死他,可莱安跟虐杀案涉事的那几只雄虫打起来了,他的血,让放在监狱里的仪器产生了波动。” “这都能翻盘。”蓝斯推了一下眼镜,顺势在沙发上坐下,“什么时候开始第二次验血?” “后天。” “检测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因为事情涉及S级雄虫阁下为了严谨,至少也得三天,我本来想派亲卫暗中解决掉他,可雄虫保护协会已经打算把他接走保护,不能再动手了。” 蓝斯低声道:“那就在雄虫保护协会前放他自由。” “什么?” “被关了那么长时间,莱安也该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了,不是吗?”蓝斯手指敲打着沙发扶手,脸上带着笑,但看起来总觉得哪哪都很奇怪。 “蓝斯,S级雄虫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蓝斯浅笑道:“那么担心干什么,我和莱安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谁说我一定要他死了。” 第119章 波文还真想不到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恩怨,哪怕来之前打听过,也不过就是在蓝斯婚礼时的有些口角。 还有蓝斯生日的时候,莱安偷偷录下蓝斯口不对心的发言不太厚道。 但婚礼时,莱安挨了打,生日那段视频,蓝斯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没多在意。细细回忆了一番,就连波文都说服了自己。 “你放心,确定了S级雄虫的身份后,他会被转送入高等住宅区,接下来就是跟贵族间没完没了的相亲,我会找卫兵看好他,保证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我知道,你一切都会帮我处理妥当。” 波文拍了拍蓝斯的肩膀:“好好休养,你呀,这次的事情太任性了。” “不会了,不过得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 “莱安能脱罪的事情别告诉柯利弗德。” 波文不解道:“如果莱安是S级雄虫,到时候整个虫族都会知道。” 蓝斯垂下眼眸,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等那个时候知道也不迟。” “蓝斯……我老实跟我说,除了我能了解到的事情外,你和那个叫莱安的家伙私底下是不是其他恩怨。” 看着波文紧张的模样,蓝斯抬眸直视着波文的目光哑然失笑道:“怎么会呢?我一向与虫为善。” 很奇怪,哪哪都奇怪。 却又找不到问题在哪…… 波文盯着蓝斯看了好一会,蓝斯看着他笑,好像真是他小题大做。 他又逗留了一会,直到军部那边有电话打过来,他嘱咐了蓝斯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远,系统看着宿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 “宿主。” “我真的有变成S级雄虫的潜质吗?”蓝斯轻声开口,头无力地枕在沙发背上。 404道:“有,但宿主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雄虫,至今没有雄虫能熬过第三次分化。” “如果我需要第三次分化,你可以帮我催动吗?” “可以是可以,但……” 蓝斯轻笑了一声:“你可能要做好准备,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有那么一点荒唐。” 当时404听到这番话时,还一头雾水。 在不久之后,它才知道宿主要做的事情足以惊掉他的下巴。 而蓝斯心态很好,在饭桌上为了让柯利弗德允许他多吃几块肉,把装可怜耍无赖这些小花招运用到了极致。 导致晚上又抱着被窝难受的睡不着觉。 柯利弗德将蓝斯温柔地拉入怀中,宽厚粗糙的掌心揉捏着蓝斯的小腹。 “生气了。”蓝斯柔声问。 “对不起。” 蓝斯轻笑:“我贪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柯利弗德紧蹙着眉头,说话声听起来硬邦邦的:“我该……” “约束雄主?” 柯利弗德紧抿着双唇,被这句话问住了。 先不说雌君能不能约束雄主的行为,哪怕蓝斯跟他耍起无赖,他都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奈的一声叹息后,他将蓝斯揽入怀中,放柔了语气:“就再清淡半个月好不好,你知道的,异兽身上无论怎么处理都带着微量毒素,平常吃无害,但你刚被注射过大量……” “好。” 不等他劝完,蓝斯就直接答应了,倒让柯利弗德有些意外,他把蓝斯搂紧了些许,感受着蓝斯轻柔地呼吸拂过他的锁骨。 明天雄主又说话不算数了,怎么办? 他如是这样想着,低头去看怀中的雄虫,对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睡着了,白色的长发随意地缠绕他的手臂。 “算了。”他低头吻了吻蓝斯的眼睑。 黑暗中鸦羽微颤,似有所察觉爱人亲密的举动。 …… 军团里没有虫告诉柯利弗德莱安被放出来的事情,哪怕休伯特也没有知会他。 柯利弗德还是军团和庄园两头跑,甚至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留给了蓝斯。 但今天很意外,他特意在宿舍里研究好了美味的素菜,回到庄园时,不止没有见到蓝斯,就连原本布置婚礼的工虫都不见了。 花圃里之前布置好飘带的地方都撤下了。 安德鲁站在花园里让机械仆从清理着操作里铺上的白纱。 “是换布置了吗?”对于撤下眼前的布置柯利弗德不算意外,毕竟对于婚礼的事情,蓝斯总有很多想法。 安德鲁迟疑道:“少爷在取消婚礼前没有跟您商量过吗?” “取消婚礼?” “……有可能是少爷身体不适,会再推迟几个月,或者科研院那边有什么紧急的事,他抽不开身。” 柯利弗德没有追问下去,微微点头,便向城堡走去。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大概是很期待这场婚礼,所以会控制不住沮丧,却又得控制自己不去问蓝斯原因。 他原本打算见到蓝斯先给对方一个拥抱,然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去厨房里准备今天试好的新菜。 有关婚礼的事情只要蓝斯想会跟他解释的。 如果没有解释呢? 柯利弗德推开卧房门时,安慰自己说,自我消化也没什么,雄主本就没有义务再给他一场婚礼…… 当比脑海里想过的是十多种交流方式,空荡的房间,让他像个找不到落脚点的鸟,呆站在了门口。 “少爷还没回来吗?”安德鲁的声音将柯利弗德的思绪拉回。 他转过头问:“是科研院那边的事吗?” “吩咐完取消婚礼后,少爷就出门了,甚至没来得及吃午饭。” 他蹙起眉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吗?” “没有,您别担心,我先联系少爷,他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没有听安德鲁的话,站在这里等待消息,在对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已经拨通了蓝斯的通讯器。 电话的嘟声从响起到停止,逐渐加剧了他不安的情绪。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找蓝斯,只能一遍遍拨打着蓝斯的通讯器,听着嘟声从响起到消失。 在打算联系军团大规模搜索蓝斯下落时,对方却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 电话那头蓝斯回头看了一眼绑在椅子上的身影,垂眸从针管里抽出药剂:“有些私事要处理,现在不在主星,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是科研院的事吗?” 蓝斯弹了弹针管:“算是吧。” “你现在身体还恢复,把定位发给我,我来接你。” “这次是保密行动,不能随意透露位置,你放心,我很安全,只是婚礼要推迟一段时间。”说到这里蓝斯苦笑了一声,“明明答应你的事情,因为我的私事要临时变卦……” “婚礼的事情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在哪。” 蓝斯眼角余光瞥见绑在椅子上的身影动了动,他放下手中的针管,转身背靠着桌子:“要开始做事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电话挂断,蓝斯在通讯器上按了一个微型炸弹后,丢入一个半透明的盒子里。 只见盒子里燃起火花,等烟雾散尽后,原本放入盒子里的通讯器化作了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蓝……斯……” 熟悉的面孔艰难地抬起眼睛,身上因为麻药的缘故一点力气都没有,垂着的脑袋就连抬起都艰难。 蓝斯拿着针管走到莱安跟前蹲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莱安愤怒的目光,针头轻轻擦过莱安手背:“你的系统已经这么没用了吗?正常剂量的麻药都能让你昏迷那么长时间。” 莱安目光从愤怒转变为错愕,发麻地舌头一时半会还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哼哼。 “不能讲话吗?可以跟系统用积分兑换啊,你的商场那么厉害,应该有能祛除体内药物的商品吧。” 【莱安:系统!系统!现在是怎么回事?】 【莱安:系统你快点出声,我现在急需你出面帮我。】 【系统:滴,积分已完全消耗,系统无法正常运行,滴——】 听着莱安系统冰冷的回答,蓝斯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手中的针管擦过莱安的脸颊:“兑换S级雄虫的身份,不惜把借来的积分都消耗完,莱安先生还真是喜欢豪赌呢。”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你……没仇……放开……”麻药还没过,莱安咬牙切齿下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唾液因为舌尖麻木顺着嘴角往下流,现在这副模样还真称不上体面。 蓝斯站起身来,将针管刺入莱安的颈部大动脉,一点点将药水推入莱安的体内。 随着身体渐渐有知觉的同时,被束缚着的双手双脚被莫名涌来的剧痛侵蚀,莱安没忍住在痛苦的加剧下嘶吼出声。 他想要挣扎,却意外地发现,瘫软在两边的双腿无法动弹,甚至随着他意图活动的想法,痛感愈演愈烈。 蓝斯随手把针管往旁边一丢,满怀抱歉地对着莱安笑了笑:“糟了,只想着让你麻药劲早点过去,忘了见到你时没忍住敲断你的骨头,这种放大感官的药一定让你很不舒服吧。” “那怎么办呢?” 蓝斯眼神冷了下来,抓起莱安的头发,逼迫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谁让现在的赢家是我,我有权力决定你怎么下地狱。” 第120章 网上的虚名。 柯利弗德的感情。 这些对于蓝斯来说都不值一提,能从深渊里活着爬出来,不就是为了亲手送恨得人下地狱。 他的系统没什么用,但给了他不少自由度,他没有固定的系统任务,也不知道想要活下去该做什么。 可那些刻入骨髓的仇恨,却时时刻刻推着他向前走。 蓝斯不爱这个世界。 哪怕是现在依旧觉得雌虫恶心,毕竟那些昏暗的日日夜夜里,众人的簇拥和喜欢,化成了附骨之疽,磋磨着他。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划分到了虐杀荒星雌虫那边的阵营内。霍德华家族的产业被打砸,走进科研院里,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开始猜测他一只雄虫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居心。 维护雄虫的一派,觉得他是异类,居然公开要让一只亚雌成为他的雌君。 被莱安这股‘革命’风吹得头脑发昏的荒星虫,觉得都是这些雄虫抢占了他们的资源,在虐杀案的影响下,在虫网上大骂着雄虫的无耻,没有虫会去想虐杀案的主凶背后牵连着是一个又一个权贵阶层错综复杂的关系。 前后没有一个落脚点,昔日占据榜首的大众情虫,变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编造的流言里,他庄园的玫瑰花圃下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他的机器仆从深夜便会潜入平民的住宅,偷走他们的虫崽,供他虐杀取乐。 上庭表面上是提审,实际上是一场对霍德华庄园的剿灭,安德鲁的机械四肢被砍断,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他们说,抱歉啊,蓝斯殿下,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会派卫兵来保护你,卫兵可是比机器有温度。 那一次他差点情绪过激死了。 或者如果死了的话,或许痛苦就结束了。 但没有,他还活着,继续活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上。 原来一只没有武力,没有雌虫倚仗的D级雄虫,真的会被这个怪异扭曲的世界一点点吃掉的。 蓝斯垂下眉眼,蹲下为莱安手脚贴上微型炸弹,耳边是莱安近乎绝望的叫骂声。 “你把什么鬼东西贴在我身上,我警告你,我已经验血了,说不定现在就确定了S级雄虫的身份,杀死S级雄虫是什么罪过,你最好好好考虑清楚。” 蓝斯站起身来:“我调试过,威力不是很大,但能保证你粘着炸弹的四肢被炸成粉末。” 他弯起眉眼指尖顺着莱安的脖颈一路滑向躯:“还剩头颅和躯干的你不会立刻死,我还给你准备了续命的针,开不开心?” “疯子。”莱安红着眼,拼命挣扎着被打断的四肢,随着挣扎疼得他额头冒出细汗来。 现在的他都没有积分去兑换屏蔽痛觉的药剂。 蓝斯自顾自道;“安德鲁已经帮我在两处大型商业街放置了炸弹,威力我试过,在星盗基地时很好用,你不是喜欢舆论造势吗?我给你准备了一场直播。” “看他们选择是自己面临危险,还是选择炸掉你的四肢。” 莱安瞪大眼睛,身体还在不停地扭动着。 蓝斯打开准备好的通讯器,特殊处理好,短时期内军部很难锁定信号,达夫家送来的资源星很不错,让他不需要拿科研所里的材料,都能依靠庄园里的小型实验室鼓捣出一点东西来。 直播打开,标题是一堆乱码,进来虫寥寥无几,却都在看见一只虫四肢扭曲着绑在椅子上时,停住了脚步。 蓝斯站在通讯器后,用极为柔和的声音道:“莱安阁下,不和大家打个招呼吗?” “救命!我被……啊啊啊啊啊!” 高度电流流过全身,莱安抽搐着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蓝斯则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道:“忘了告诉你,我往你的皮肤下按了电击器,一般是用来审讯犯虫用的,你知道的雌虫身体素质很强,上庭总喜欢用一些特殊的道具让他们开口或主动认罪。” 莱安被电的头脑发昏,恨不得现在就死在椅子上,总好过承受接下来的折磨。 而直播间里涌入了更多的网民,弹幕上心疼莱安,想要尽快查到莱安地址英雄救美的虫比比皆是。 还有些开始谴责躲在直播外的变态,说他这样做会遭受上庭最残酷的刑罚。 这些评论蓝斯都没有看,他只是接着去完成他的游戏:“我在一些虫流量大的地方,放置了炸弹,我们来玩个游戏,大家在屏幕上扣数字,扣1某处的炸弹就会爆炸,扣2莱安阁下的就会失去一条手臂。” 1飘满了整个屏幕,里面夹杂着不少谩骂,让这个法外狂徒快点放莱安走,脏话恶言不断地滚动着。 随着一声巨响- 中央广场被炸了- 那炸弹威力简直吓死虫了,如果不是今天中央广场那边不准虫进入,不知道会死多少虫。 蓝斯道:“这场爆炸只是一点小甜点,下一个爆炸点虫流量密集,威力会是现在的十倍。” “所以现在你们要怎么选呢?” 军部已经派军雌开始搜寻□□,疏散群众。 可蓝斯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排查,已经开始倒计时,屏幕上1和2的数字不断交叠着,计数器随着倒计时滚动着数字。 他抬起头刚好看见从昏迷中醒来的莱安,双唇嗫嚅着,听不起来说什么,但总觉得像是在祈祷。 “莱安阁下,那么多雌虫喜欢你,你干脆牺牲一下。” 莱安慌忙摇头:“我会死的!你放过我,真有什么错是他们的错,他们才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蓝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别让我再死第二次,我求你!” 蓝斯双眼微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杀死莱安这件事变得更有意思了。 屏幕上已经开始讨论蓝斯是谁,有虫说跟殿下的名字很像,但又觉得雄虫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数字里夹杂着激烈的讨论声。 有时还有几句劝莱安断掉一条手臂也行,外面还有很多雄虫和虫崽需要保护,要相信军部能很快排查出爆炸点,还莱安被绑架的具体地点。 刷2的虫开始变多。 失去一条手臂的雄虫,已然可以是相亲市场的抢手货,但不能有太多阁下和虫崽,为了一段私人恩怨付出性命。 倒计时停止,蓝斯轻叹了一口气:“抱歉莱安,他们没有选择你。” 莱安的手臂被炸成了血沫了,因为疼痛他几乎快昏厥过去,紧接着还不等屏幕上开始第三轮刷数字,连接在莱安四肢上的炸弹便一个个的炸开。 血雾在密室里蔓延,屏幕上都在骂着主播卑鄙,叫嚣着他这样对雄虫一定没有好下场。 蓝斯走到镜头前,为莱安注射下续命的药剂,保证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屏幕上从一开始的谩骂到震惊。 甚至开始猜测为什么蓝斯霍德华会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对待一只雄虫。 “你的系统呢?有积分让你复原吗?”蓝斯问。 莱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疼得叫喊,一边怒瞪着蓝斯。 “这个流血量,你已经没救了,不过针剂可以延缓你的死亡时间,这也是军部用来逼供用的药剂。” “疯……疯子……”他张着嘴,吐出这两个字时,几乎是气声,很难听清楚在说什么。 “你的坐标我已经通过通讯器发往军部了。” 莱安瞪大眼睛,好像又有了希望,他是S级雄虫,他们一定会不留余力地救他。 他能做的只有拖延,让蓝斯看见他更多的丑态,来换取自己活命的可能。 莱安开始艰难地恳求蓝斯,认错,细数自己犯下的罪过,又时又骂骂咧咧,将自己丑陋的一幕完全暴露在网友的面前。 他是S级雄虫会活的吧,蓝斯会想欣赏他成为一个废物,到时候他会用S级雄虫的身份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 蓝斯则会因为虐杀一只S级雄虫而死。 外面传来脚步声,已经有军雌在往这边靠近,甚至蓝斯都感觉到有狙击手将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但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枪炮的声,好像是在对战。 蓝斯上前调整了摄像头;“我请大家看最后一场烟花吧。” 说完他打开门,外面的光透镜来,他能看见高楼外,熟悉的机甲正在带着小队跟军部抗衡。 屋外响起了最后一声爆炸,血像是烟花一样绽开。 随着莱安的死亡。 两队虫逐渐停火。 柯利弗德机甲最先停在了蓝斯的面前。 他打开机甲慌忙地出现在雄主的面前,眼前雄虫银白色的发丝上沾染着血污,没有光彩的眼眸与他对视。 蓝斯双手凑在一起,送到柯利弗德跟前:“柯利弗德上校要亲自逮捕我吗?” 千言万语在这样的氛围下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最终只是声音沙哑道:“跟好我,我会保证你安全地离开这里。” “别傻了,离婚协议已经放在了书房里抽屉里,现在主动给我戴上镣铐,你还可以说你的所作所为,只是怕我过激,导致两位雄虫阁下双双丧命。” 柯利弗德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蓝斯,沉默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你是不是从没信过我……” 蓝斯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信你。” 120-130 第121章 匆忙赶入的密室的军雌看着肉块和大摊的血迹,最后只能宣告莱安死亡。 蓝斯已经做好了跟着雄虫保护协会专属军队离开的准备。 他与柯利弗德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再深的滤镜到这个时候也应该碎了。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柯利弗德会在雄虫保护协会靠近前将他护在了身后,随着柯利弗德一个手势,第二军团的军雌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刚升了总长就来这里耍威风吗?” 柯利弗德冷声道:“谁敢动!” 护住蓝斯的军雌举起了枪,已经做好了跟雄虫保护协会一场恶战的准备。 蓝斯无声地张了张嘴,很想问柯利弗德为什么,干涩沙哑的喉咙却迟迟发不出声来,许久看着柯利弗德的侧脸轻叹了一口气。 404道:“宿主现在要开始第三次分化了吗?” 现在这个局面继续恶化下去,保不齐雄虫保护协会要绕过休伯特,直接对柯利弗德提起公开审讯。 屋子里的肉泥,可以是一只低纯度雄虫,也可以成为掀起民众滔天怒意的S级纯血雄虫。 这是蓝斯预测过的结果。 “你知道牵扯进这件事里,会是什么后果吗?”蓝斯轻声问道,空洞的双眼平静没有波澜。 柯利弗德道:“在我倒下前,没有虫能伤到你。” 话音落下时,雄虫信息素的味道散开,像是坚果夹杂着蜜糖,分化所产生出的气味让雌虫开始兴奋,长时间没有得到精神安抚的雌虫,在诡异的甜味下,精神海开始暴乱。 柯利弗德感觉到蓝斯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腕口,他低头就能看到蓝斯的手上浮现出鳞甲状的薄膜。 “快把保护仓送过来,有雄虫阁下要分化了。” “殿下明明已经是成年虫了。” “是第三次分化,第三次分化!该死的,保护仓呢?是想让雄虫阁下丧命吗?” 蓝斯额头抵在柯利弗德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声似乎穿透了衣物落在了柯利弗德的皮肤上。 “我还是很讨厌雌虫。”蓝斯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因为第三次分化的催动,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柯利弗德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像是对蓝斯的爱不再抱有希望。 “可我不讨厌你柯利弗德,你是不同的。” 那抓着柯利弗德的手还没有脱离,雄虫的身体就一点一点软了下来。 他在雄虫的话下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将那慢慢软下去的身体护在了怀里- 滴,系统404号任务已完成,请尽快返回主神空间。 404急忙道:“可是我的宿主还没有脱离危险……”- 滴,倒计时十秒,系统将被强制召回。 404忧心忡忡地看着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的宿主,不放心地喊道:“蓝斯……” 蓝斯双眼艰难地拉开一条缝,双唇嗫嚅着,好像再说谢谢你。 被强制登出世界后,404没有立刻回黑月光部门,而是静静等待着蓝斯最后的结局。 第三次分化的过程漫长而折磨。 血液纯度已经飙升至S级,中途还报废过一台A级测量器。 据当时日夜在手术室内抢救的医护人员说,蓝斯的手一直握着柯利弗德总长,一旦分开,心率就会迅速下降,直到后来军医院不得不让柯利弗德换上隔菌服在ICU里等着这位S级阁下第三次分化成功。 整整半个月,柯利弗德离开病房的时间每天不能超过十分钟。 这样苛刻的时间下,军医院的雌虫见识到了十秒内喝完的营养液,一口就能被吞下的能量棒,还有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却依旧神采奕奕的第二军团总长。 “柯利弗德总长真是狠虫,怪不得能从荒星虫一路爬到现在的地位。” 蓝斯在病床上听着新来的亚雌对柯利弗德那些夸张诡异的形容词,嘴角微微上扬。 “阁下有找雌侍的打算吗?太凶悍的雌虫是不懂得讨雄虫的欢心的,亚雌会温柔些,而且我是A级亚雌,有军衔的。”亚雌小声地自荐着,扑扇着漂亮的眼眸。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病房内的亚雌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被锤开一个大洞的病房门,还有柯利弗德冷得能杀虫的目光。 亚雌赶忙直起身子,吓得正打算离开,却又心下不甘,出门前还不忘对着蓝斯做口形,让对方考虑一下自己。 结果最终被柯利弗德总长揪着领子一脚踹出了的病房外,可怜的亚雌痛呼着倒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已然被这一脚给踢蒙了。 占有欲极强的雌虫显然不打算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狠狠将门砸上,把一众觊觎他雄主的雌虫隔绝在了屋外。 蓝斯浅笑:“柯利弗德总长脾气好大。” “最后一次。”柯利弗德站在不远处,脸色依旧阴沉。 “什么?” “蓝斯,别再折磨我了。” 说着他已经坐在了病床边,垂下颓然地低下头。 蓝斯呆愣了一瞬,笑了笑。 走到这一步,这段婚姻继续继续拖下去毫无意义。 他没有说话,这段关系从开始他都没有真正尊重过柯利弗德的想法,到了结束,由柯利弗德主动提出再合适不过。 柯利弗德抬起头,带着寒意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蓝斯:“我早些年吞下了一处,没有被上阁记载的小星系,原本想等你成功度过第三次分化,就把你运走。” 蓝斯一把将柯利弗德拽了过来,眼神不安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 “那么大声,是怕雄虫保护协会那些高敏感的雌虫听不见吗?” 柯利弗德轻笑:“我要是被捉走,对你不是没有威胁了吗?” 蓝斯用指甲尖扎了一下柯利弗德的手背的,不疼,就像是被小虫咬了一口。 他对上蓝斯的双眼,翠绿色的眼眸中带着愠怒,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蓝斯刚才的举动是在宣泄不满。 一声轻叹,他像是重获至宝般将蓝斯拥入怀中:“如果我真那样做,你会恨我吗?” 蓝斯皱了皱眉头:“拐带S级的雄虫,被抓到是死罪。”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吗?” “柯利弗德我不想被雄虫保护协会逼着相亲。” 柯利弗德想到蓝斯分化前跟自己说的话,粗粝的手指拂过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指腹上的老茧有时会刮起雄虫柔顺的发丝: “不许有下次了。” 蓝斯点了点头。 柯利弗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以为他会和蓝斯争吵,然后借此能给自己找个理由,把蓝斯绑走,让蓝斯一辈子困在他的身边。 他的雄虫却乖巧得不像话。 让他考虑了无数个日夜的卑鄙伎俩一时间都无法施展。 “柯利弗德,你知道普利莫去荒星的星舰炸了吗?” 柯利弗德微愣了片刻,回想起从在直播间里癫狂的蓝斯,渐渐明白那场被认定为意外的事故,其实并不简单。 蓝斯侧头贴近柯利弗德的耳边;“背弃我的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耳廓被蓝斯的唇息搔得又麻又痒,柯利弗德转过头吻住蓝斯的双唇,带有极强的侵略性。 蓝斯在力度的强压下向后倒去,银色的长发披散在病床上,闭上眼回应着柯利弗德。唇齿间的触碰贴近,像是无声地立下了誓约。 他柯利弗德一生都将是蓝斯的不二臣。 …… 空间站内,眼前一团人形白光在404跟前晃晃悠悠的。 第一次见部门老大,它心里慌得一批,却不得不强壮镇定。 空灵的女声响起:“任务完成得很好,拯救白月光部门是舍不得放你走吗?困了你那么久才放你回来述职。” “我就是想看着我宿主平安无事,才稍微耽误了一会。”说完404圆滚滚的身体向左右晃动,又小声地补充道:“我任务评分一直都是S级的。” “但大部分所得能源都用来供养宿主了。” 404敢保证如果他是人形,现在一定会羞愧难当地埋下头。 上一次任务的结余,被用来帮蓝斯第三次分化,所剩的能量也不多。 说起来这种看似给公司赚了不少业绩,实则盈利很难看的员工,是不是会被主神开除。 “老板,你说过我只要完成借调任务,就既往不咎的。” 白雾晃了晃,紧接着是一声轻笑:“确实不该罚,我有个任务想交给你,需要你自己去完成。” “我自己?” “路问知重活一次吧。” “路问知是谁。” 白雾慢慢散开:“用替身的身份,自己去探索吧,任务一了解路问知,任务二知道路问知真正的死因,两个任务成功后,主空间会给你一个奖励。” 404都还来不及问,他接下来是以什么方式进行任务。 耳边就响起了‘滴——’的一声。 紧接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圆球状的身体,似乎在慢慢长出四肢,耳边除了‘滴——’声外,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病人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准备抢救。” 好疼。 意识朦朦胧胧之际。 404只觉得浑身都好疼,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却是进入系统回收站是不是也会这么疼…… 第122章 新的任务,这是除了第二个世界出BUG后,404第二次拥有人类的躯体。 不同于上次变成小孩,身体没什么实感。 这一次,浑身的骨节像是被车狠狠碾过一道,疼得他都以为下一秒自己就会死机。 五感还没能完全开启,当手指能动时,首先嗅到的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他缓缓睁开眼,刺眼的白炽灯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掩,较大的动作牵动了腕上的伤口。 “嘶——”404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人类的皮肤有了触感,他低头看了一眼浴缸,浅红色的液体将他包围,手臂被泡的发白发皱。 他手指指腹互相蹭了蹭麻麻癞癞的触感很不舒服。 屋外传来开门声,双腿还没有知觉,他杵着浴缸想要站起身来,腕口上的伤,疼得他又收回手。 他不喜欢疼,很不喜欢。 真正用人的躯壳感知疼痛时,就会回想起以身入局的宿主,不知道他们怎么忍心对自己下手那么狠的。 思绪还在飘远,浴室门被一脚踹开。 404偏过头,双眼木讷地看着来人。 “师闻宴现在玩起自杀逼宫这套了?真以为你这样就能被崔影帝可怜?”- 什么自杀? “瞪着我不说话?”男人冷笑了一声,抓过旁边的浴袍往‘师闻宴’的脸上砸,“换好衣服滚出来,少对崔影帝耍这些小伎俩,影帝还能从指头缝里漏点资源给你,真把那你的摇钱树给弄烦了,就等着被雪藏吧!” 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404坐在浴缸里,脑袋上还顶着浴袍,张了张嘴尝试着人类的发音。 旁边传来男人谄媚的笑声。 “闻宴没事,我看了腕口上的伤就一小道,他这人就是作,您要是逆了,我帮你换个更听话的。” 男人听着那头说了一会话,很快就赔笑道:“是我不好,以后我肯定看好他,别让他在外头惹祸,你能看得上闻宴当然是他的福气。” 404刚好啊出声来了。 指尖按着喉珠感受着声带在颤动。 是人类说话的感觉,他应该尝试着忘记与电波交流,学着做一个真正的人。 正在这时遮住眼睛的浴袍被人一把掀开。 404转过头恰好对上了男人怨毒的眼神。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男人把手机没好气地递到他面前:“影帝有话跟你说。” “哦。” 404接过手机,还没开口说话,那边就传来男人满是恶意的声音。 “把你微博上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给删了。” “嗯。” “师闻宴别给脸不要脸,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是替身,给我装什么呢?割腕,呵,真想死就从楼上跳下去。” 404紧蹙着眉心,打从心底反感电话另一头的男人。 “师闻宴说话!” “你一个月给我多少?” “什么?” 404往后一靠受伤的手搭在浴缸边缘:“少于三百万,就断了吧。” 这活太受气了,对面男人说的话他听着只觉得刺耳。提出三百万都算是友情价,不然一个月五百万都很难抚平被恶心到的耳朵。 “师闻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404歪头靠着瓷砖,脸色因为失血过去显露出几分疲惫:“不正面回答就是没有了,断了吧。” 说完他不等电话那头回答,把手机递回到男人面前,看着男人吃屎般的脸色,单手杵着浴缸慢慢站了起来。 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淡粉色,不等男人开口,他抱着浴袍绕过男人向客厅走去。 空间站那边有关于师闻宴的资料还没有传过来。 更奇怪的是,主神明明说得是路问知,他却在一个名叫师闻宴的男人身上醒过来。 他坐在沙发上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腕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他现在有些讨厌人类的躯壳了,太脆弱了,甚至受了一点伤都会疼。 当初帮宿主挡子弹都没那么疼过。 他盯着腕上的伤口,腕上发白淡肉色的裂痕朝着两边翻开,他越看越丑,思考着该怎么把这道伤遮住。 “师闻宴,怎么现在开始玩起欲擒故纵了?那很遗憾,你玩脱了,崔影帝要你现在就从他的房子里滚出去。” “我这样,让我现在出去?” 男人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股横劲呢,你要是脱衣服跟我睡一晚,我让你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说着男人的手就搭在了师闻宴的肩膀上,师闻宴冷漠地看着男人,在对方再一次贴近时,重重一拳将对方撂倒在了地上。 被刀割过的腕口又开始疼了,师闻宴紧了紧眉心,转身找到衣柜的位置,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便离开了。 包养‘师闻宴’的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大平层,装修家具看着都很新,这段关系开始的时间并不长。 对他颐指气使的男人,在资料片发过来时,他才知道对方居然是他的经纪人。 而崔绪和师闻宴是三年前认识的,崔绪先追得师闻宴,师闻宴刚进圈子不久,哪能经得起影帝的撩拨,还在艺校读书的小伙子,立马就沦陷在了崔影帝的温柔乡里。 这段关系,崔绪是下面那个,动情时会搂着他肩膀喊他阿师,直到两年前师闻宴才知道,崔绪叫的不是阿师,是阿知。 一个已经死去五年的男人——路问知。 崔绪刻意让他模仿路问知的穿着,路问知的谈吐,公司更是不要脸开始炒作,死去的白月光归来。 这条消息上了热搜后,大量路问知和师闻宴的对比照被营销号发出,通稿的内容全是‘死去的白月光以另一方式回来了。’ 师闻宴红了吗? 红了,黑红。 全网都是铺天盖地的谩骂,路问知在公众面前留下的形象越好,他这个东施效颦的小丑就越可恨。 那个时候师闻宴想着能赚钱不丢人,只要能有戏演,能有综艺上,能赚到钱给母亲做化疗就不亏。 他还斋戒了一个月给路问知诵经,希望路问知的在天之灵能谅解他。 直到发现,他的枕边人,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作了路问知的替身,师闻宴傻了,那个时候起他就改变了装束,路问知的风格他通通不要,哪怕穿得古怪让人难以理解。 评论里骂他吸死人血的那批人,转而又骂他占着跟路问知有八分像,死命糟蹋这张脸。 重病的母亲,极尽嘲讽他的经纪人,不顾他死活吸血的公司,践踏他侮辱他的恋人,还有只要一打开社交媒体软件铺天盖地的谩骂和羞辱。 抑郁症下的师闻宴行为越来越乖张,他在网上发疯,暗示和崔绪的情侣关系,穿着也越来越奇怪。 直到撑不住,将所有存款都交给医院,选择了自杀。 社交平台上的最后一条博文,他照下了浴室的墙壁,写了短短六个字“我爱你,我恨你。” 404是坐在马路边,看完资料片的。 他双手杵着花台,仰头看向天空,今夜的云很厚很黑,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师闻宴死在了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夜晚。 “主神,师闻宴会怎么样?我如果完成任务,他还有机会回来吗?” 空灵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自杀了,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 “没有可是,师闻宴不是你的宿主,是你现在的身份,你不需要为他考虑什么。” 他还想再争辩什么,像是用积分为宿主谋利那样,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叹息,唇边有白蒙蒙地雾气萦绕。 按照时间,明早有一档慢综艺要参加。 艺人会被要求住在乡下的小屋里,开始长达一个半月的生活,师闻宴是这档节目的爆炸点,主要用来吸引流量,制造话题。 简单来说就是被骂,用师闻宴的奇葩,来衬托同组的小师弟,在公司眼里师闻宴总有一天会由黑红转糊,现在能奶一口公司新人是他的荣幸。 老板要他做得就是卖丑,越丑陋越招人骂越好。 反正生了这张脸,做得好会被骂,做得不好也会被骂,他维持这股疯劲,还能给别人做垫脚石,公司别提有多美了。 师闻宴载出节目人员的资料又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了白应殊三个字上。 简介里白应殊是影视歌三栖巨星,隐藏背景是银世未来的继承人,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为稳固的靠山。 “当年他流落在孤儿院里,是路问知资助了他。” 统子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莫名带着一种伪人感:“做谁的替身不是做呢。” “……嗯,主神空间还有公务。” 听见主神这就要走了,统子记得站起身来:“没有同事来帮我吗?” “有差别吗?你依旧有录像录音功能。” “……” 好吧,从圆形录影机,变成了人形录影机。 肩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拍了拍:“能完成那么多S级任务,我相信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况且你和你的第三任宿主温言琛在同一个世界。” “让宿主包养我。” 主神沉默了很久,语调温柔道:“我在主神空间,等你凯旋。” 眼前白光闪过,师闻宴知道主神已经离开了。 他脑海里的信息库停在了白应殊的三个字上,这个家伙可能会跟那个叫崔绪的男人一样恶劣吧!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先攀上白应殊,找机会去抱第三任宿主的大腿。 被谁包养不是包养呢…… 第123章 没有去的地方,好在有了资料片后,知道了师闻宴的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 师闻宴心存死志,账户里的钱转得很干净,信用卡也已经注销了,别说是找个酒店住,哪怕想包扎一下伤口 师闻宴生前不想被过激网友打扰到还在住院的母亲,‘出名’后,就没再去过医院了,很多事都是直接委托律师去办的,偶尔通过视讯跟母亲说上两句。 原主生前最怕母亲担忧,他带着腕口上刺目的划伤,去了只会让人担心。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找了一个附近的公园,将就着坐上一夜。 公园人造湖的水汽,让空气更加冷。 风吹过,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外,还夹杂着悲戚的哭声。 以前听前辈说过灵异鬼怪世界很有意思的统子眼睛都亮了,有点好奇鬼是什么样的,他顺着声音往前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坐在人造湖的栏杆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没有灯光的湖边,甚至的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还没有靠近,那女孩手一松,就掉到了水里。 刚换好的衣服,又湿了,紧接着两个湿漉漉的人就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刚才被水呛的时候很难受吧?” 女孩愣住了,原本以为大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应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却没想到会问这个。 师闻宴笑眯眯地摊开自己的手腕,腕上那道伤明显又难看:“我今天也自杀了,好疼,然后就不想死了。” 女孩紧抿着双唇,低头看着师闻宴手腕上的伤口,沉默了许久,低声诉说着被校霸欺负的事,语调哽咽,豆大的眼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至少在这一刻她找了情绪出口。 他伸手抚摸着女孩子的头:“跟家里人说了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奶奶会担心我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通过抚摸读取了女孩子近期的记忆,看见那几个小混混的模样后,弯起唇角,笑容还不太自然:“安心回去吧,他们以后不会欺负你了。” “什么?” 还不等师闻宴回答,公园里就传来一个老妇呼唤孙女的声音。 女孩子双眼通红,师闻宴站起身来;“刚才只是下了场雨,你淋湿了。” “大哥哥,他们真的不会欺负我了吗?” “我保证。”师闻宴笑得眯起眼睛,对着女孩挥了挥手。 女孩一步三回头,能看着她依旧惴惴不安,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奶奶的方向赶去。 师闻宴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十点半的飞机,剩余的时间还足够他做很多事。 他又回到了崔绪包养他的大平层,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经纪人,语气不屑地冷嘲让他洗干净,□□地走过来,好像吃准了他是回来低头的。 他径直走向卧室,根据着主空间传来的资料片,拿上机票、证件和藏在柜子里的两千块钱,又顺了顶黑色的棒球帽后,戴着口罩出了门。 “师闻宴你现在要去哪?” 他脚步停在门口,回头看向气急败坏地经纪人道:“证件都拿走了,崔绪买的衣服我都没带,剩下的东西该怎么处理你们随意。” 说完他拉起外衣拉链,关上了房门。 背后好像传来了东西打砸的声音,他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毕竟明天早上的行程安排得很满。 六点半,他在女孩的学校蹲守,七点以女孩干哥哥的名义胖揍了那几个欺负人的小畜生一顿,还用早上买的裁纸刀,抵着领头男孩的脖子,用之前宿主的疯劲,说自己杀过人坐过牢,才刚从监狱里出来,也不怕身上再多背几条人命。 那小畜生一点油皮都没破,就在统子面前吓尿了,他跟班更是吓得一哄而散。 在那之后,女孩没再被欺负,偶然从节目中知道了那天晚上遇见的人是师闻宴,已经是后话了。 统子这边的依旧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时间。 八点半在早点摊的角落,买了点吃的,九点等到饼屋开门蹲了一块,前几次任务就馋的奶油蛋糕,美滋滋地吃完。 九点十分,坐上出租车,九点四十五到机场,办完值机后,顺利上了飞机,前往节目组定好的目的地集合。 中途经纪人像是疯了一样打过电话,还发了几条威胁短信,都被已经没电的手机隔绝在外。 所以当师闻宴跟节目组汇合时,导演一脸诧异地看向师闻宴道:“你经纪人不是说你生病要晚几天才能入组吗?” 师闻宴浅笑道;“可能他记成了手上别的艺人。” 导演听说过师闻宴的恶名,也不想跟他掰扯他和经纪人那点破事,朝着师闻宴使了个眼色,师闻宴就上了车。 其他艺人还没有到,师闻宴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看着窗外。 “妆也不化,造型也不做,你看见了吗?这主连行李都不带,是等着到那边谁伺候他是吧?” “李导别生气,请师闻宴来不就是这个效果,他越奇葩,我们才越有噱头不是。” 李导伸头看了一眼坐在车后排的大佛:“也对,这样直播效果才好,讨论度也高,要不为了这个,这种人我还真看不上。” 看不上三个字说得很大声。 师闻宴闻声看了一眼李导,对方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很讨厌的家伙3号。 师闻宴默默在信息库里打上了标签。 “那么热的天,伞离那么远是要晒死谁?” “走快点啊!不能干就别干,磨磨唧唧的,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吗?” 公司着重捧得当红小生孔烁,师闻宴主要衬托的对象。 模样长得一般,称得上清秀,但放在帅哥遍地的娱乐圈,也就那样。 师闻宴目光一路跟着孔烁上车,细品还有点丑。 “哟,师兄来了啊,金哥不是说你联系不上吗?” 师闻宴淡淡地应了一声,没理会他。 刚才孔烁来颐指气使的模样,成功使他挤进了讨厌的人第4号。 “装什么装,叫你一声师哥还真当自己是我前辈了?师闻宴就是一摊臭泥,要不是还有点用,公司早把你踢走了。” 他微笑着指了指车里的摄像头。 看着孔烁脸色大变,想转为和善的嘴脸,又想起刚刚那副模样,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让本就很一般的面孔变得越发扭曲,最后哒哒哒地跑下车去质问导演。 没一会又哒哒哒地跑上车,指着师闻宴怒吼道:“你敢耍我!” “蠢。”师闻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眼神轻蔑。 气得孔烁上前一把抓住师闻宴的衣襟,扬起手做势就要打人,反倒被师闻宴掐着脖子先一步按在了前排的靠背上。 手腕被绷带包裹的地方,又因为活动地疼得厉害。 师闻宴皱了皱眉头,掐着孔烁脖子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 “我让你脸上挂点彩,待会直播一开,你就说是我打的,这波营销你看满不满意?” 还不等孔烁开口,师闻宴一拳抡在了孔烁的脸上。 要不是反应过来车上打起来的工作人员把两个人拉开,孔烁脸上说不准还要再挨几拳。 孔烁捂着脸,嘶吼道:“疯子,疯子!我不要跟你录这个节目,我要换人,不然我就不录了。” 师闻宴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意,反正我话题度比你高。” 黑红也是红,节目组还等着他作妖吸引流量,到时候师闻宴滚出娱乐圈的热词条一上,这节目不得爆。 导演来到师闻宴面前:“你们公司的艺人怎么样我不管,但师闻宴你别再跟其他艺人发生冲突,真给节目造成了什么严重的负面,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闻宴点了点头,指着孔烁:“放心我就打他。” “……师闻宴节目直播开始后,不许打人,你这样很容易让直播被和谐的。”导演已经开始头疼了,却又不想把那么大一个噱头踢出去。 师闻宴伸头看向正捂着脸哎哟喂的孔烁,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脸使用起来已经没那么僵了:“听见导演说的了吗?少在我眼前犯贱。” 孔烁还想再说什么,又捂着脸愤愤闭上了嘴。 车内发生的一切,都被白应殊看在了眼里,他迟疑地看着那张与路问知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导演回过头,正好撞见白应殊里面赔上笑脸,拉着白应殊去交代接下来的节目流程。 下车时对着孔烁和师闻宴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人快点调整好,别打扰到白巨星。 孔烁跪在椅子上,得意扬扬地看着师闻宴:“你完了,白影帝最在乎的人就是路问知,你踩着路问知三个字赚钱,接下来的节目里,影帝和节目组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想要崔绪,师闻宴已经能够把崔绪的丑恶嘴脸带入白应殊身上了。 他蹙起眉头,想要拿出手机查查白应殊和路问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字还没有打上,再次上车的白应殊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白应殊盯着师闻宴看了好一会,才冷声道:“真的很像。” 还不等师闻宴开口,白应殊将一张支票递到了师闻宴面前:“这里是五千万……” 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做替身,有那么直接的吗?师闻宴不解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这个节目后,就退出娱乐圈吧。” 师闻宴讶异道:“什么?” 白应殊冷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段时间里我甚至巴不得你死,你该庆幸这张脸不是整出来的。” 师闻宴没有说话,只听着白应殊沉下嗓音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母亲还在住院,我还可以为她安排最好的医生,前提是你退圈,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脸被谩骂侮辱。” 第124章 师闻宴沉默了。 用脑内的系统运算一下原主母亲所需的治疗费用,还有以后的养老钱,双唇不由紧抿成线。 他在这个世界不会留太久的,任务完成就会离开,总得给原主母亲留下一笔。 如果接了这笔钱,就不能去抱第三人宿主的大腿了吧? 他已经能想到宿主面带微笑地说公司不养闲人。 “人不要太贪心的好。” 统子避开白应殊的眼神,小声道:“我跟崔绪睡两年也能有这个数。” 虽然价格还没谈拢,但是他先甩脸子走的,要是崔绪找不到合适的替身,他说不定还能坐地起价。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白应殊,男人冷着脸,一把抓过他的手臂,随着拉扯腕口的伤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质问的话还没出口,绷带上点点血迹映入眼帘,他粗暴的动作下意识温柔了不少。 他恨师闻宴,这三个字一次次跟路问知出现在一起时,他巴不得生吃了师闻宴的血肉,嚼碎师闻宴的骨头,可偏偏对方又长了一张让他眷恋的脸。 他没办法去折磨一个和路问知相貌相仿的人。 也没办法像崔绪一样,嘴里说着路问知是窗前的白月光,是心口的朱砂痣,却换了很多个与路问知有三四分相似的枕边人。 师闻宴的脸太像故人了。 想到听着他跟崔绪的名字联系到一起,他心底都会没来由地恶心。 “退出娱乐圈,跟崔绪断了,我每年给你五千万。” 师闻宴对上白应殊冰冷的眼眸,竟觉得后背发凉:“不接受SM。” “……” 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的孔烁忍不住喷出一口水来。 “你觉得自己配吗?” 师闻宴委屈了:“每年五千万是你自己说的。” 白应殊松开师闻宴的手:“你还不配上我的床,每年五千万是你退出娱乐圈,离开崔绪,我允诺给你的报酬。”  “要签合同的。” “什么?”白应殊高声问。 “得签合同得,我退圈一两年再想复出就不容易了,到时候人老花残,崔绪那边也不一定能搭得上,我穷途末路哭着喊着求回去,崔绪肯定会压价的。” 跟崔绪那畜生太受罪了,他想要,师闻宴就得硬,一边谩骂侮辱,一边发骚,偶尔能说两句好话,就颤着声音喊阿知。 要不是资料片里,明说了路问知跟崔绪是恋人,就平日里崔绪对师闻宴的所作所为,谁不觉得崔绪跟路问知有仇。 压价他肯定不干的,但原主母亲的病情又还难说,他就是个小破球又没什么手艺,到时候忍着恶心把苍蝇咽下去,他保不齐哪天会控制不住把崔绪炸掉。 “节目结束我就拟合同。” “违约金你也得出。” “……出。” 师闻宴笑了起来,没忍住一把抱住了白应殊:“小白你真是个好人!” 心底先涌起的情绪竟然是怀念。 “哟,那么快关系就这么好了啊?” 女人的说话声,将白应殊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他赶忙将师闻宴推开,力度没控制住,师闻宴撞上了身后的窗框,疼得他低头倒吸了口凉气。 白应殊下意识看了一眼师闻宴手腕上的绷带,血洇出了一条淡淡的红痕。 他本不想理会,却还是叫师闻宴跟他下车重新包扎伤口。 又把人带上了车,全程没有再说什么。 反倒是刚上车的大前辈,目光紧跟着两人,看模样大概是刚刚从孔烁那里吃了点的瓜。 师闻宴感觉到有眼神朝这边投来,他抬头,对上女人眼神时,脑海里就跳出了人物信息框。 聂芸霜最红的时候结了婚,这是她息影二十年后,首次出镜,也是综艺首秀。 另外的三个人,一个是赵轲染,当红小花目前有一部剧正在热播。 彭述三线演员,常在一些S级项目里演深情男二,前年还跟赵轲染爆了同居绯闻,最后又被营销号辟谣。 最后一个是施俞霖秀人出道,是请赵轲染来的附带品,公司的目的是让他混个脸熟,看看这次后,还有没有继续投资的必要。 除了聂芸霜外,清一色都是各家公司想捧的人,所以师闻宴是那个丑角,白应殊的名气用来拉收视。 一个人衬托整组人,导演组还真是高看了他。 几个人陆陆续续到齐,下午四点才坐车去的附近酒店。 师闻宴跟白应殊坐在后排,中途赵轲染来搭过话,见白应殊不太爱搭理人,便讪讪坐回了原位。 大家都不熟,哪怕有过情侣传闻的赵轲染和彭述气氛也怪怪的。 一行人直到住进酒店,拿到节目流程,都很不熟。 当晚拿到节目流程单的同时,手机就被没收了。 统子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 流程单上节目八点的开录,将在十点到达目的地,所选的地方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小院子,需要嘉宾一点点建立起一个温暖的家。 在这中间代币,需要通过农副产品来兑换,或者完成节目组派发下来的任务,获得奖励币。 奖励币又叫作玉米币,能够兑换的物品目前还没有罗列出来。 这直播节目也是头一次,流程跟之前很多慢综艺大差不差,新意点就在于无剪辑,去了解明星光鲜亮丽后的真实模样。 说是八点开录,六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已经打开直播潜入各位嘉宾的房间,用各种方法将他们从睡梦中唤醒。 借此来看给观众嘉宾的真实反映。 有人的房间里潜入了装成女鬼吓嘉宾的工作人员,有的睡的床本身就带有机关,有的是被节目组温柔唤醒,有的是直接被一盆冰水淋透。 师闻宴就是第三种。 冰水从头浇下来的时候,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肌肉的第一反应,就是一个过肩摔把浇他冰水的工作人员撂倒在了地上。 弹幕上从一开始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等着看师闻宴受折磨,变成了不解- 假货起床气也太重了吧,怎么还打人的? ‘假货’两个字是师闻宴的黑称,说他东施效颦,完全比不上路问知,是最次等的假货- 工作人员也是人,在节目里都这样,在外面肯定更恶心- 假货殴打工作人员- 第一期就见到这种人,绝了,这个山寨品就该被车撞死- 听说他妈妈得了重病,我觉得是报应。 不知道网络上恶言恶语的系统,看着被撂倒在地的工作人员自己也傻了。 节目组已经架好摄像机,准备拍接下来师闻宴发疯的画面。 师闻宴赶忙把摔蒙了的工作人员扶了起来,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程序设定了是七点五十开启,刚才是程序被外力干扰下的应激反应……” 脑子还混乱,他本来觉得接下来的录制肯定很繁忙,打算趁着最后一晚将能量充满,谁知道会有人强行开机。 工作人员吓得都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师闻宴开始翻枕头和床垫,节目组的摄像头凑了过去,想看看师闻宴再找什么,只见他拿出一个扭曲丑陋的汤姆猫小钱袋,数着里面剩余的红票子- 假货在干什么啊?- 现在才想起来有摄像头,演起来吧,还什么程序,什么定时开机,想借着节目买新人设吸引一波粉丝- 粉不了,粉不了,吃人血馒头不得house!- 眼瞎了都不会粉他,更何况我现在四肢健全。 同一时间,孔烁被女鬼吓得一脚将工作人员踢翻在地。 粉丝清一色洗地,节目组搞这种缺德事,能怪烁烁动脚吗?换做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吧! 而在师闻宴直播间里的谩骂声还在继续。 师闻宴把数出两百块钱揣在身上,想了想又把两百块钱装了回去,拿了四十块的散钱,把丑钱包塞到了工作人员的手里。 “你想拿着去做个检查,随后的钱,我……我等等再发到你的账上,检查看病的费用我全包,真的对不起!” 工作人员本想把汤姆猫的钱袋推回去,又在师闻宴强硬的动作下,不得不把钱包收下。 “这……” “我知道这样没办法弥补你家人内心造成的伤害,你家人看到刚才那一幕会难受的,对不起。” 工作人员捏着手中的钱袋,被师闻宴这样闹得半夜醒过来都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看着师闻宴被冰块砸的微红的脸,尴尬道:“刚才那一下弄疼你了吧?真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皮厚不疼的,倒是我不该摔你拿一下。” 两人站在房间里互相道歉了三分钟,弹幕密密麻麻谩骂师闻宴的人里,掺杂了几条不一样的言论- 我觉得师闻宴呆呆的,也挺可爱的- 正常人被那么一大桶冰水砸下来,有点脾气也挺正常,更何况师闻宴他也没脾气- 师闻宴真的好好看,湿漉漉的样子我都想抱抱他。 而屏幕内这场道歉在其他工作人员出面打圆场下结束。 师闻宴收拾了一下床铺,捏着四十块钱正要离开酒店。 负责师闻宴PD赶快跟了上去。 “您不换身衣服再出去吗?” 师闻宴捏着四十块钱,浅笑道:“正要去买。” “没有行李?” “嗯,被赶出来了。”统子紧抿着双唇想起经纪人当时的嘴脸,觉得这句话没有夸大的成分,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被赶出现在住的房子。”- 真的假的?假货在卖惨吧!- 这种手段都用上他肯定是没有脑子- 山寨货买惨石锤,前天那条博文发得那么恶心,怕就是为了现在卖惨。 师闻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街上走了一圈,停在一家买衣服的店铺前,看着紧闭的铁门叹了口气。 “这个点这些店铺是不会开门的。” 师闻宴瞪大了眼睛:“这样啊,那怎么办……” “要不你先找哪位嘉宾借一件。” 本来PD还以为师闻宴会不好意思,没想到对方像是想到了目标般,飞快向酒店跑去。 他敲开了白应殊的房门。 被温柔唤醒的白应殊脸色看起来挺好的。 “你……”白应殊看着师闻宴全身都被水浸湿的样子,不由蹙紧了眉头。 “我没带行李,能借你的衣服穿吗?” 白应殊道:“你来上节目不带几套换洗的衣服?” 师闻宴点了点头,那里面很多名牌都是崔绪买的,他觉得金钱纠葛,很容易会让崔绪缠上自己,就只穿了自己花钱买的衣服- 白白会把他赶出去吧?- 假货的目的原来在这里,想蹭白应殊的热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白白一向不给人留脸面的,我赌一百根辣条,一会白白就要臭脸关门。 “你进来。” PD和摄像组要跟着师闻宴一起进屋被白应殊隔绝在了屋外。 与此同时,弹幕上飘满了问号。 第125章 屋里唯一一台摄像机被衣服遮住了,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弹幕都在讨论白应殊不让摄像机跟进去,说不准是想趁机羞辱师闻宴一番,毕竟白应殊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路问知在背后资助。 节目刚公布嘉宾名单时,就有营销号说白应殊上综艺多半是冲着收拾师闻宴去的。 所以弹幕上都开始下注了- 白白会不会打冒牌货啊?啊啊啊啊,我家白白洁身自好,不要因为这种人染上黑料啊!- 我一直觉得白应殊来参加节目,就是为了暗杀冒牌货的- 附议+1- 刚才直播里看见白应殊带了好大一个行李箱,里面该不会是分尸工具吧! 管理员:用户xx传播血腥暴力,禁言三天。 弹幕里有为道破真相的网友哀悼的,有帮师闻宴思考死法的。 直到看见吹干头发换好衣服的师闻宴油皮都没有破一下,弹幕清一色地飘过不理解- 白白又不傻,怎么可能直接下手,暗杀懂吗?暗杀!他们可是要在荒郊野外录节目,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把假货推下去不就好了吗? 管理员:用户xx传播血腥暴力,禁言三十天- 上一个才禁言了三天!- 因为他看透了真相- 先为假货上香,一路走好~- 上香+1- 弹幕有点过分了,师闻宴跟路问知长得像,也不是他想的,为什么能对陌生人恶意那么重- 前面好似,假货什么东西也敢跟路问知做对比,杀杀杀,每天刷一条#师闻宴滚出娱乐圈#,满足了吗?不满足我再发几条。 弹幕被#师闻宴滚出娱乐圈#刷屏- 不知道楼上这些,曾经是不是压倒路问知的最后一片雪花- 小道消息,路问知不是自杀,是他杀。 这条弹幕很快被其他让师闻宴滚出娱乐圈的消息给刷屏了。 而直播里师闻宴他们已经坐上了去目的地的大巴。 跟他一样被泼了冰水是施俞霖,作为附带品没什么名气,直播间除了他选秀时支持的粉丝外,人少得可怜。 要不是身为师姐的赵珂染带到他,看节目的粉丝都忘了他这个第六人。 师闻宴看了一眼施俞霖的位置,赵珂染坐在他旁边假装做采访,跟施俞霖一问一答,想帮这个小师弟热热场,还没聊上两句,彭述就懒洋洋地插在两人中间。 行为举止暧昧,再次点燃了弹幕,磕述染CP的人在疯狂尖叫,两边唯粉在这种暧昧氛围下自由搏击,直播间热度立马窜到了第一排。 反倒是白应殊和师闻宴直播间的粉丝都已经快无聊地吐泡泡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不说话,偶尔会聂前辈的询问,搭上两句,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师闻宴直播间的黑子都找不到能骂的点,改口说师闻宴来得节目混钱的。 身为统子,师闻宴花时间充能量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无聊的时候可以在脑里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现在就在看弹幕。 “我没有来混钱,我是很认真来做节目的。” 车里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最后一排的师闻宴。 只见他皱着眉头:“咒我可以,咒师妈妈干什么?对一个生病的人恶言相向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不像是梦话。 白应殊默默挪了挪身体,跟师闻宴间拉开了距离。 坐在前排的聂前辈,不安地戳了两下白应殊的手臂:“小师他没事吧?” 白应殊迟疑地摇了摇头,担心下一秒师闻宴会梦中杀人。 没想到师闻宴睁开眼睛,看起来好像睡了一觉把自己给气到了。 弹幕里有怀疑师闻宴偷偷看手机的。 大家开始推理师闻宴的手机藏在哪里,骂师闻宴的评论里夹杂着推理,本来人气冷下来的直播间,又掀起了新的浪花。 车开到了山脚下。 嘉宾需要把除了换洗衣服外的其他生活用品丢进节目组准备的篮子里。 甚至连女明星都不能带化妆包,还是赵珂染可怜兮兮地求了导演组好久,导演组还允许她带着一小罐卸妆液一小罐洗面奶晚上用。 聂芸霜迟疑了,手里拿着化妆包迟迟没有放下:“化妆包真的不能带吗?我可以减少衣物。” “如果有需要的话,以后可以用玉米币来换。” 聂芸霜低声道:“参加节目前也没说过连化妆品都要收走。” “芸霜姐,这是节目流程总不好为你一个人开后门吧?” 赵珂染看着聂芸霜有些为难,帮腔道:“我可以再减少东西,让芸霜姐把化妆品带上吧。” 还是被导演组拒绝了。 聂芸霜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上来,低声说了句:“能不能不录了。”捏着化妆包转身向车上走去。 那边的弹幕已经炸开了,赵珂染想要跟上去安慰劝解聂芸霜,却被聂芸霜挡在了车外。 节目组巴不得看到这些热度,摄像机虽然没能跟着聂芸霜上车,却打开了车上的摄像机,一点隐私都没打算给嘉宾留。 外面师闻宴将四十块钱丢进篮子里后,就站在一旁等着其他嘉宾断舍离。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拿着金属探测器来到师闻宴的跟前。 弹幕里开始下注手机藏在什么位置。 结果金属探测器把师闻宴从上到下都探查了一遍,连裤子都是系带的师闻宴身上硬是没响一声- 藏车上了,没想到还挺贼的- 心眼好多……- 心机假货! 导演组看着弹幕还真以为他们看见什么了,一脸严肃道:“师闻宴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一部手机。” “没有。” “如果搜出来,可要减你们上山后的用度,如果你现在承认的话,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师闻宴无奈道:“那是搜不出来呢?” 节目组:“弹幕都看见了,现在是在给你台阶下。” 孔烁在旁边沉着脸道:“师闻宴现在住的地方情况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不要给大家增加负担了行吗?有手机就拿出来,你就算带到山上也用不了。” “节目组搜出来,我可以承担一切责任,如果节目组没有搜到,是不是能让两位女士带着化妆包上去。” “要是搜出来了,先扣除五百玉米币。” “好。”- 假货为了出名,完全不顾及同组的其他嘉宾- 立尊重前辈的人设,爱护女孩子的人设就献祭我家哥哥,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心肠那么坏- 老女人好作,我看他现在巴不得给老女人做舔狗- 聂芸霜说不定有什么不难说出来的原因呢?- 怕被年轻人比下去呗,那么在意自己的脸,参加什么真人秀,做富太太不就好了- 就说了这种粉褪花残的老女人别上节目了,看着就窝火- 今天开录前,老女人就画化妆等着节目组出现了,卸妆后,说不定能吓死人。 吐槽声中,师闻宴已经跟节目组上了车。 节目在弹幕的指导下什么都没有搜到,又不甘心地用金属探测器探测了一遍师闻宴全身,才脸色难看地退下。 “化妆包可以带走了吗?” 导演组道:“可以给你们五百玉米币,山上有很多东西要用得到。” 不等师闻宴开口,白应殊掠过师闻宴将化妆包从箱子里拿出来,递到了赵珂染的面前:“师闻宴给你们赢得,上去跟聂姐说一声,要准备上山了。” “白哥这……” “才开节目导演组就说话不算数吗?” 导演组本来就想要女明星素颜的噱头,现在这样闹得导演组下不了台,又不好驳了白应殊的面子,只能不再说话。 白应殊道:“本来该让你亲手拿给赵珂染的。” 师闻宴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你出面,导演组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一瞬间,白应殊在师闻宴的笑容下恍惚了。 很像,行为举止也很像。 如果不是路问知已经死了,他可能会以为眼前站着的,就是路问知。 他避开了师闻宴的目光,冷着脸回去收拾行李。 掌心被指甲掐出一道道红印。 他心里出现这种想法,把死去的路问知当成了什么! 聂芸霜下车时,眼睛还有点红,她走到师闻宴身边轻轻道了声谢,就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师闻宴点头回应后,站在旁边等着同行的几人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 中途两个女生拖不动行李。 其他四人也极为绅士的一人帮忙搭了一把手,才到达了导演组定下的住所。 眼前荒芜破败的小院堆满了落叶枯草,房屋顶部的茅草破旧稀松,看起来说是鬼屋都不为过。 孔烁拖着行李箱先进的屋。 眼前屋里除了垃圾外,只有个发霉的床架,气得把行李箱往旁边一丢,又钻出了屋子。 “里面就有个旧床架,晚上怎么睡。” “可以用玉米币换床上用品。” 导演组说完将一张单子递到了几人面前,五百玉米币可以换四套床铺,这个价值可以说是很可观了。 “你们刚来这是折扣价,后面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孔烁皱着眉头,想起刚才的五百玉米币就觉得窝火。 彭述笑盈盈地站在一旁:“师闻宴也只是考虑了一下两位女士,这是导演组和他打赌,他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 孔烁心里火腾腾往外冒:“化妆品可以以后慢慢换,又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师闻宴你要不要进去屋里看看今天晚上怎么住。” 师闻宴根本没有理会孔烁,拿着节目组的单子跟在场的其他四个人商量:“导演组刚才在路上说,山中间有块玉米地,今天的兑换是1:1,明天起是2:1,掰两百的玉米,先给两个女生换张大床,还有垫的铺的。” “行。”施俞林应声。 白应殊点了点头。 聂芸霜和赵珂染两个女孩子也没什么异议,但想先换垫的,让大家今晚都能好好休息。 反倒是孔烁脸都青了,又不好在镜头面前表现得自己太计较,心里不舒服,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彭述笑眯眯地耸耸肩,也没有再说什么。 弹幕里都在怪师闻宴逞英雄,想抱前辈大腿,让他们的哥哥姐姐都跟着受累。 也有骂聂芸霜事多得。 屏幕上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一行人又换好节目组准备的手套和灰色工装,走了二里地,才看见那一大片的玉米。 几人累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师闻宴跟没事人一样跳下了田埂开始工作,白应殊也紧跟其后,紧接着才陆陆续续地走进玉米地里掰玉米。 两百一棵玉米,六个人硬是掰了一个下午,等其他五个坐在田边没有了力气,师闻宴的续航依旧可怕。 师闻宴一个不知疲倦的男人,多掰了五十个,把今晚的菜都换了,还在赵珂染扭到脚后,背着赵珂染走了一里地。 孔烁原本都准备好了,等师闻宴抱怨,他就可以怪师闻宴不为大家考虑,但找不到一点机会,师闻宴背着赵珂染回到住处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我的天,师闻宴的身体里装了个马达吧!- 没歇过,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歇过- 强得可怕- 他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赛道。 厨房里还很脏,还需要生火煮饭。 哪怕是白应殊这样常年健身的,走了四里路,又掰了一下午的玉米,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了,去看师闻宴,对方还若无其事地在厨房里砍柴。 “你要不然先休息会儿。” 师闻宴还在劈柴:“不行,能量快耗光了,得快一点。” “……”白应殊不太听得懂师闻宴说什么,转而道:“你会做饭吗?他们都没力气了,晚饭可以做简单点。” 统子愣住了,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毕竟不是体力活,上手应该没那么简单: “试试看。” “行,吃不死就好,我劈柴,让那几个男的过来备菜。” 师闻宴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试试。” 施俞霖倒是不需要喊就已经来厨房帮忙了,孔烁已经躺下了,彭述正在帮两个女孩子收拾房间。 厨房就剩下他们三个忙碌。 弹幕还是对师闻宴颇有怨言,觉得观众给了他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却不要那五百个玉米币,害得所有嘉宾都得跟着受罪- 我家彭哥都那么累了,还得帮忙收拾屋子,他前段时间拍戏身上还有旧伤,心疼死了- 烁烁都累得动不了了- 我姐根本不需要化妆品,也得跟着遭殃,师闻宴真的是为了红什么都不顾- 提彭述和孔烁的闭嘴吧!彭述那个活最轻松,节目组床都组装好了,两个女生都说不用了,他装什么呢?孔烁已经换了一床褥子躺在床架上睡觉了- 白白还在劈柴,前面心疼自家哥哥姐姐的,能不能吃点好点- 这个节目我get到了施俞霖唉,小孩哥不怎么说话,性格有点冷,但干什么都卖劲- 师闻宴也很累了,他还要帮忙做饭,弹幕太双标了,他一个人干了那么多,我看着都心疼- 夸假货的那个吃点好的吧! 厨房里,白应殊帮忙升好火,师闻宴就开始炒菜了。 统子本以为自己会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肌肉记忆,做起菜却异常的熟练。 很快香味从厨房里蔓延出去。 就连扭了脚的赵珂染都被香味勾得单脚跳到厨房。 白应殊站在门外看着师闻宴的背影,越看越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心里潜意识地将师闻宴和路问知化作一个人,理智却敲打着,提醒他,路问知就是路问知,谁都不能跟路哥相提并论。 “小师好厉害啊!” 白应殊点了点头:“跟机器人一样,都不知道累。” “我去叫芸霜姐一起铺桌子。” 白应殊点头应了声嗯,继续倚在门口看着师闻宴的背影。 八菜一汤端上桌,香味闻得在场的几人眼睛都亮了。 白应殊见师闻宴还没出来,走进厨房才看见师闻宴倚在墙边睡着了。 他皱着眉头推了两下师闻宴两下,对方没有动静。 “吃完了再睡。” 回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 他又尝试着喊了几声,师闻宴跟死了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要不是心跳呼吸正常,都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猝死了。 “你俩快来吃,天气冷,菜在外头放一会儿就冷了。” 白应殊回头看向过来叫他们吃饭的聂芸霜无奈道:“他睡死了,叫不醒。” “……小师今天累了一天,我去给他留点饭菜,等他醒了吃,应殊啊,可能就要麻烦你把他抱到屋里睡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外头那个铺好的床架就留给小师睡。” 说完聂芸霜不安地看了一眼白应殊,毕竟这里白应殊咖位最大,她虽然是前辈,但也不好倚老卖老,让白应殊答应。 而且白应殊今天累得不轻,如果想睡男生这边唯一一张床也是情有可原。 好在白应殊没有多说什么,抱起师闻宴就往房间里走。 …… 统子充能的过程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在酒店的走廊里一直找不到尽头,那里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 过了很久,他又来到了一个房间里。 屋内他看见了一个模样跟他现在这具躯壳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跟谁争辩着什么。 不多时,他很快就看清了迷雾里的另一个人——十八岁的白应殊。 听不清两个人在争吵些什么,但随着镜头天旋地转,他的身体在急速下坠,随着砸在水泥地里的一声闷响,身上的骨骼肌肉仿若瞬间撕裂开。 疼痛感跟过时空隧道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耳边没有响起医院仪器的声音,模糊的双眼看见十八岁的白应殊站在酒店门口,看不清表情。 第126章 -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都晒屁股了,有没有能告诉我什么假货还在睡- 拿通告费睡懒觉,滚粗好嘛- 看看什么叫作躺着拿钱- 昨天演了那么久累了呗,昨天帮假货说话的人快点站出来挨打。 好吵。 师闻宴将被子盖过头顶,挡住了日光,却没办法挡住脑海里那些嘈杂的说话声- 为什么把头遮起来,假货唯一的优点就只剩下这张脸好看了,导演组快点把他的被子扒开- 我觉得假货在装睡- 装睡+1- 想偷懒呗,假货能按照昨天那样演到节目结束才有鬼咧,他走路哥风格吃红利那天我就是他黑粉了,他什么样我会不知道- 前面的别夸这张脸好看,整容怪,真正好看的是路问知! 师闻宴掀开被褥猛地睁开眼,脑海里那些奇怪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 又是弹幕。 他揉捏着太阳穴,有些后悔无聊到扣手的那段时间里要多余打开弹幕看了一眼,才会导致系统出BUG,连睡个觉都有人在脑子里吵吵嚷嚷。 “小师醒了啊?” 师闻宴强撑着身子,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聂芸霜,浅笑着点了点头。 “身体好些了吗?应殊今天早上煮了粥,先吃点垫垫肚子。” “好。” 师闻宴正打算下床,双脚刚落地就软了,他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人类的躯体还是有弊端。 昨天之所以能感觉到疲惫,是将能量输入进四肢才能让这具躯壳有超越常人的耐力。 没想到还是会因为肢体使用过度被反噬…… “小师要是不舒服今天就好好休息,今天也没什么事要做,你身体调养好才最重要。” 彭述抱着一捆柴火站在不远处道:“聂姐厨房那边需要你过去搭把手,今晚会有暴雨,屋顶得补,还得再去掰玉米把其余人的床铺给挣出来,我倒还好的,应殊和孔烁昨晚都冷得睡不着。” “好,我马上就来。”聂芸霜临走前温声安慰,“听着多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都能干,你好好休息就行,等好了,有得你忙的。” 说完聂芸霜就匆匆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彭述抱着柴火,贴近窗边,脸上还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你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吧,如果昨天有五百玉米币就好了,现在换了化妆品,轲染也只能美美地修补屋顶去了。” 话说到这里,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一会我们三个男的还得去玉米地,你喝完粥就接着睡吧。” “……”师闻宴呆呆地看着彭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番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也说不清楚是哪里奇怪。 不知道多久才能完成主神交代的任务,师闻宴干脆不再消耗能量核,往后一倒,又安详地躺下了- 我家姐姐脚扭伤都要上屋顶,他还好意思睡- 白白昨天晚上真的冷得睡不着吗?[痛哭/][痛哭/][痛哭/]- 昨天他们三个多半是盖着自己的羽绒服睡得,想到三个人挤在一块瑟瑟发抖,假货躺在床上盖着羽绒被我就生气!- 小声说一句,白白应该会带睡袋的,一般工作都会带,他经常太累的话,就找个化妆间在睡袋里睡了,我觉得白白好像不太喜欢住酒店- 是的,特别是大皇家酒店,剧组如果在那边包层的话,他都不会回酒店的- 路问知跳楼的地方就是大皇家酒店- 别说了,别说了,人被刀就会死!- 磕路白地哭了- 楼上清醒点,路问知死的时候,白白才十八岁,好人是不会喜欢上小孩的,请别污名化我家路哥。 弹幕里又在吵,还有人在磕师闻宴和聂芸霜的,当然磕这CP多半是冲着黑两个人去的。 一个为了老女人能有化妆品,不顾团队利益,一个为了回应假货,任劳任怨也要让少爷躺在床上休息,是多么感人的一对璧人。 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各大短视频网站上,就有这两个人的CP剪辑了。 这些师闻宴没看,而是躺在床上开始查有关于路问知坠楼案的帖子。 主神交给他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查清坠楼案的真相。 帖子里查到,在路问知坠楼前半年就在经历网暴,他的亲生父亲出来哭诉路问知对家人不管不顾,还放出了一段语音,是路问知厉声让自己的父亲死在国外,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很多人都开始骂他不孝顺,冷血,男人还爆出他长期依靠违禁药品创作,一石又掀起千层浪。 哪怕后续路问知拿出尿检报告,也没有让网暴就此停息,特别是男人爆出栽培路问知花的钱,更是让网友觉得一个父亲怎么会诽谤自己的儿子。 路问知坠楼前的一个月,新歌被爆出抄袭,他的曲子跟比他早两天发歌的新人歌手高度重合。 那段时间,路问知的人生可以称得上黑暗无光。 甚至在路问知死后,网络上才开始传这场死亡不是自杀,是他杀,并且爆出路问知死时衣衫不整,还有工作人员看见有人在追他,他的状态不太正常。 可酒店监控坏了一个多星期,根本拿不出证明路问知是他杀的证据,而且根据测试,J方证明了不是被人推,或者丢下楼的。 紧接着又是新一轮脏水,说路问知资助孤儿院实际上都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出面为路问知将这些脏水洗清的人是白应殊。 之后路问知的好友崔绪也发声,说出路问知的父亲早些年欠下巨额债务跑路,是路问知当酒吧驻场歌手被星探挖掘。 路问知对自己的创作很在意,不买自己歌曲的署名权,情愿接些小角色,去片场跑龙套,去综艺当绿叶,什么最苦最累的话都愿意去做,才慢慢把钱换上,甚至等到能喘息后,继续了对孤儿院的资助。 崔绪:“有一档节目里,问知差点被淹死,工作人员捞上来后,他还笑嘻嘻的,也没生气,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抄袭和孤儿院的脏水,是白应殊洗干净的,也是白应殊使了些手段,让路父出面澄清,说是他养情人,逼死了路问知的母亲,路问知才会恨他入骨。 一个人在死后,那些铺天盖地的谣言才被一点点澄清。 师闻宴浏览着网络上的信息,眉心越蹙越深。 底下网友的评论很多都在可惜现在才认识路问知那么好的人。 还有人难过为什么留言那么晚才澄清,如果早一点,路问知是不是就不会自杀。 也有质疑的,比如扛着那么重的压力,他都撑下来,真的会因为网暴就自杀吗? 众说纷纭,但有关路问知他杀的消息下,却查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路问知生前半温不火,长相好,是唱作歌手,出道后经纪人给他接了戏,到死前最好的一部作品是S级古偶里的男三号。 但这些消息里有一个点,师闻宴很奇怪。 路问知死后,白应殊专辑里半数以上的歌作曲都是路问知。 “师闻宴!” 白应殊的低吼吓得师闻宴从网页里退了出来,他瞪大眼睛看着白应殊,默默为自己拉了拉被子。 “让你起来喝粥。” “哦。”师闻宴看着白应殊端着的粥水,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 白应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坐起来喝。” “哦。” 看着师闻宴像是一台接受指令的机器人,白应殊抓着碗边的手都在发颤。 对师闻宴的厌恶才稍稍减少了一点,现在看着师闻宴这样,顿时间骤增。 “站不起来就好好睡,东西得正常吃。” “恩。” 白应殊发现自己和师闻宴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干脆站在旁边等着师闻宴喝完粥。 “没放糖。”师闻宴喝了一半,小声说。 “……” 他抬眸看着白应殊,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幼鹿:“吃甜的会好得快一些,要是有蛋糕就更好了,要奶油的。”- 假货就是作死,白白肯定要把粥泼在他脸上了- 爱喝不喝,真给他惯得,还奶油蛋糕呢,吃史要不要?- 我看饿死他得了。 白应殊也以为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肯定会二话不说把粥碗扣在对方脑袋上,但面对师闻宴的眼神,他却鬼使神差地出去跟导演组问奶油蛋糕要多少玉米币才能换到。 最后被两百玉米币劝退,却还是用二十玉米币给师闻宴换了牙签罐大小的一罐白糖,给师闻宴冲了杯糖水送过去。 师闻宴喝了口糖水,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特别好看:“白应殊,你人真好。” “二十玉米币,等你好了自己赚来换。” “白应殊,你人真好啊!”师闻宴笑容不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师闻宴将糖水喝完后,把杯子递到了白应殊面前。 他觉得他夸了白应殊两次,白应殊还给他要了白糖泡水喝,以两个人的关系,从白应殊这里探探路问知的事情,应该也不冒昧吧! “白应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师闻宴:“你和路问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路问知死后所有创作的歌,都在你手上。” 话音落,白应殊手中的玻璃杯落地,随着一声响,杯子四分五裂。 第127章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弹幕已经炸锅了,白应殊的粉丝现在都恨不得定位到节目录制的具体位置,把师闻宴直接弄死。 “三个玉米币一床被子,现在的兑换率就要掰六个玉米。”情商没那么高的统子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白白啊,你要多掰六个了。” 白应殊气得浑身发抖,双拳抡得咔咔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在的师闻宴的脸上。 突然师闻宴俯身摸了摸他的拳头,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我帮你一起掰,你请我喝糖水,我跟你去掰玉米好不好。”- 假货还在挑衅白白,我看着他就想激得白白动手- 正常人谁会问白应殊有关路问知的事情,这不是纯恶心人吗?- 听说他之前勾引崔绪未果,现在说不定把目标放在白应殊身上了,白应殊一出道资源就特别好,崔绪的势头再盛,跟白应殊比还是差得远- 滚滚滚,脏东西别挨我家白白,假货去死!去死!去死! 弹幕被谩骂声淹没,还有人在赌白应殊能忍到第几句话动手。 却不想正主在师闻宴安抚下,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侧身避开师闻宴的手后,蹲下身拾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为什么突然问什么。”白应殊低着头,从师闻宴的角度是看不见他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的。 师闻宴弯起唇角,俯下身,贴近白应殊的身边:“他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不然你不用那么努力,让他的作品被人看见,遗忘是真正的死亡。” 细小的玻璃碎片划破了白应殊的指腹,罂红的血滴沾染在玻璃碎片上。 师闻宴赶忙下床,双腿险些跪在剩下的碎瓷片上,好在他先一步将能量充入腿部,才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稳住了身形。 屁股先落了床上,才摆好了差点跪下去的腿。 师闻宴松了一口气,膝盖要真砸在的玻璃片上,修复伤口,比给四肢力量要耗费太多能量核,所以原主之间割腕的伤口到现在都无法修复。 好在不是夏天,白应殊借的衣服厚,刚好能把他手腕上的伤给遮住。 白应殊好像感知不到破口的疼痛,仍旧拾捡着地上的碎片。 看着血珠浸湿玻璃片,师闻宴抓住了白应殊的手臂:“别捡了,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一点小伤。” “这里细菌含量太高,根据资料显示,人类感染后,破伤风概率很高,白白你也不想截肢吧!”师闻宴说- 为什么他也叫白白,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假货!- 只有我觉得师闻宴说这话很可爱吗?严肃认真,但看着好想捏捏他的脸- 顶着锅盖小声说一句,我好像有点希望师闻宴了- 求求吃点好的吧!整容怪有什么好喜欢的!- 师闻宴真的挺好的,我见过他真人,很温柔的- 大家小心,假货的水军来了! 白应殊忍俊不禁:“截肢?” 师闻宴认真地点了点头,一边拽着白应殊往外走,一边用系统的信息库,给白应殊说出多个受伤后因为细菌感染被截肢的案例,姓名地点受伤的原因,感染了什么细菌,详细到让弹幕都感受到了恐惧。 “上节目前特意背的?” “昂。”师闻宴一脸无辜地看着白应殊,不等白应殊说话,他就松开白应殊的手道:“我去跟导演组拿医药箱。” 白应殊跟在师闻宴身后,看着师闻宴跟导演组讨价还价,最后赊了三十玉米币顺利拿下医药箱后,顺手拉过白应殊在破旧的石凳上准备上药。 打开医疗箱后,师闻宴看着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开始回想着白应殊带他去包扎伤口时的具体步骤。 他拿起双氧水,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双氧水倒在伤口处疼得冒白色沫沫,又放下了,拿起了旁边的碘伏。 白应殊提醒道:“可以先用双氧水杀菌。” “很疼的。”统子想起双氧水倒在伤口上的感觉,不住蹙起眉心,连刀口都开始疼了。 白应殊看了一眼身后的PD,两人接收到白应殊的眼神暗示,收音和摄像都在往后退,保证这个范围,直播间的观众不会听见两人的谈话。 “我知道你是崔绪养的替身。” “……”师闻宴惊得瞪大了双眼,“你怎么那么关注他?” 白应殊指了指双氧水,师闻宴扭开盖子将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倒在了白应殊的伤口上。 “你说他这些年里找到替身里最像的那个。” “崔绪为什么要找路问知的替身?” 白应殊收回手:“三十个玉米币的医药箱,双氧水就是用来这样浪费的?” 师闻宴赶忙低头去盖盖子,看着少了大半的双氧水,他尴尬地发出两声轻咳,顺手把双氧水藏在了最后面,假装眼瞎在医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白应殊指了指棕褐色的瓶子:“碘伏。”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的白色袋子:“棉签。”最后之间落在医药箱的边缘:“创可贴。” “昂!” “我们可以接着聊了吗?” 师闻宴点了点头,拿起碘伏涂抹在白应殊的伤口上。 只听白应殊问:“你手腕上的伤口是你自己弄得,还是崔绪弄得。” “自己。” “为什么?” 师闻宴道:“不小心磕了一下。” “为什么要割自己一刀。” 师闻宴被白应殊问笑了,他将腕口伸到白应殊面前:“因为……”他凑近白应殊耳边道:“崔绪在折磨我。” 话音落,他能感觉到白应殊明显僵住了。 师闻宴放下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低头收拾着药箱。 “为什么还要跟他。” “我还以为你突然问我这些,应该对我的事情挺了解的。”师闻宴浅笑着耸耸肩,“我为什么要跟他,对于白影帝没那么重要吧,还是你也想找一个跟路问知长得像的替身。” 提到路问知三个字,跟在白应殊的雷区蹦迪没什么差别。 但他的任务本身就跟路问知有关,既然两个跟路问知关系匪浅的人都在身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他没有卖惨,没有把师闻宴血淋淋的伤口掰开放在白应殊面前。 点到为止后,抱着药箱正打算起身离开时,被白应殊拉住了。 “崔绪给你的资源,我能给你更多。” 师闻宴浅笑道:“白影帝,我都拿了你五千万,节目结束一定退圈。” 节目组的人在旁边默默吃瓜,弹幕里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看着两个人的交流还挺暧昧的- 有没有会读唇语啊?我很想知道他俩刚刚在说什么- 白白是不是被假货给蛊惑了,他看假货的眼神就不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白怎么会看上妖艳贱货- 师闻宴真的很好,我见过他真人,他真的很好很好,有没有喜欢师闻宴的,可以加我关注啊。 白应殊紧跟着师闻宴进屋。 外面的PD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导演。 两人的谈话确实有料,但都不是能往外爆的料啊! 导演无奈地罢了罢手,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以摄像坏了为由让白应殊和师闻宴的直播间黑屏了。 屋内,师闻宴拿着药箱还在寻思着该把东西放哪,白应殊就先一步接过了药箱。 “摄像头关了,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师闻宴点头,将手伸到了白应殊的面前。 裹在腕口上的绷带被慢慢解开,解到最后两圈时,已经能看到绷带上的大片血迹。 “昨天不该那样掰玉米的。” 师闻宴笑了笑:“我得给同组成员一个交代。” 白应殊紧蹙起眉头:“赵珂染参加节目前就打了水光针,聂芸霜节目结束后,多半不会继续在圈里发展,就算有复出的可能,她也很难接到合适的角色。” 越临近师闻宴伤口的纱布就越难拆开,白应殊只能用双氧水慢慢润湿纱布周围,将纱布揭开。 伤口因为仿佛扯开的缘故,又红又肿,伤口中间还能看见脓点。 白应殊啧了一声,刚想开口讽刺师闻宴现在又不怕被截肢了。 “聂姐脸上有伤。” 到嘴边的讽刺,不得不咽了回去:“你怎么知道?” 靠能量扫到的。 身为人类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点了点嘴角:“聂姐靠近嘴角的位置隐约能看见淤青,再结合她表现,才有了这样的猜想。” 双氧水淋在伤口上,疼得师闻宴意图把手抽回,但白应殊把他手臂按得死死地,他只能红着眼睛受刑。 “白白,疼。” “忍着。” 师闻宴道:“你是在为了那五百币报复我。” “你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有心思管别人。” “如果这是聂姐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脱身机会,因为保全自己,就视而不见,我会讨厌那样的自己。” 前一秒师闻宴都被正道的光给笼罩了,下一秒药粉撒上手腕,他眼泪都掉下来了:“白白,我还是截肢吧,这里的肉要多久才能长好。” 白应殊低头吹了吹师闻宴的伤口。 “你这是在干什么?” “吹吹不疼了。”生硬的语气却意外的温柔。 “白哥我等了你好一会,你怎么半天都不过来。” 施俞霖拎着镰刀回来时,身后的摄像照到了白应殊和师闻宴,也照到了师闻宴手腕上那道恐怖的伤口- 卧槽卧槽卧槽,师闻宴的手是怎么了?- 昨天收玉米受的伤?- 谁家收玉米会伤成这样。 一大批粉丝闻讯而来时,施俞霖的直播也黑屏了。 第128章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人的直播间的粉丝都在撺掇着他们去刺探军情。 还没等到四人吃瓜之魂熊熊燃起,就被导演组一盆冷水浇灭了,四人被调到了后山钓鱼。 十分钟不到,微博上师闻宴割腕的消息就冲上了热搜,紧接着就有网友拿原主自杀前最后的一条微博开始分析。 有关YXH猜测师闻宴割腕原因的帖子,底下都炸疯了- 不会真割腕了吧?- 死了吗?没死就是炒作啊!- 但施俞霖那边一看就是无意撞破的,再说了白应殊在圈子里是什么人,上次有个小花想拉着他炒CP,冷漠拒绝三连,还发了个微博单身勿扰,怎么可能会迎合假货- 难说是白应殊背后有人给他安排的工作呢?假货那么会攀附,谁知道背后有没有金主- 知情人士透露,假货跟C是情侣关系,两个人谈了两年了,假货X生活挺干净的,除了C外,就没有别人了,但C外面小情人一堆,假货有可能是被逼宫了,感情危机,所以病急乱投医,才想通过自杀挽留C的- 有没有人帮忙破译一下C是谁?男的女的?- 那个富婆姐的狗吧,看他那怂样,铁吃软饭的- 笑死,自杀麻烦真死了好不好,死了我给他发两串鞭炮- 随一串- 随三串- 我家开烟花厂的,666串,祝他一路好走- 评论区都是些什么人啊,师闻宴除了跟路问知像外,还做了什么吗?光看图都知道伤口不浅,我不混粉圈,好感白才看的节目,对师闻宴的印象很好,手腕伤得那么重,累成那样还端着铁锅炒菜,用过土灶的应该知道那口锅多重吧?- 师闻宴什么都做,我是挺有好感的,他有粉丝超话吗?有粉丝群吗?想加- 有有有,建了一个新的粉丝超话刚开的粉丝群,老超话进不去根本进不去,里面全是黑粉[哭哭/]- 公司不管吗?怜爱了! 一个小时后,热搜上新上的热搜为#师闻宴神秘男友C#。 吃瓜网友化身福尔摩斯,开始顺藤摸瓜开始扒师闻宴的微博,扒师闻宴穿着夸张是什么时候,还有人呼唤狗仔有消息就发出来让大家看看,别藏着掖着。 节目组看着师闻宴依靠黑红带着节目上了好几个热搜,都恨不得现场开香槟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同一时间师闻宴的经纪人都快要急疯了,师闻宴浑身湿漉漉的回来,换了一套衣服就失联了,原本以为师闻宴过两天就得乖乖低头认错,没想到再次见面师闻宴就上了节目,一转眼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经纪人急得脑袋上的假发都要扣下来了。 看到崔绪打电话来,经纪人坐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又不得不接。 “师闻宴在节目上是怎么回事?” 男人赔笑道:“那天晚上他就失联了,我这边联系不上他,本来以为他过两天就回来了,谁知道会这样。” 崔绪:“你要是干不了,就收拾东西滚。” “我今晚就订机票过去,会跟师闻宴好好谈谈,实在不行,我会跟节目组协商能不能让他早点退出节目。” “告诉他,不推掉节目回来,公司这边会冷藏他,他现在需要钱,没有工作,他妈只能在医院里等死。” 崔绪说到这里沉默了两秒,补充道:“这不是警告,是通知。” 崔绪不想把师闻宴这颗定时炸弹放在外头,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给了师闻宴太多资源,让师闻宴以为离了他,自己真有可能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 浴缸里的水还没有处理,血混着清水,在长时间的后,那味道并不好闻。 崔绪看着浴室里的脏水,眼中掩不住的恶嫌。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他走出卫生间关上了门,却依旧隔绝不了空气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崔绪眉头紧蹙着,就连接起电话时,语气里都带着几分不耐烦:“苏总有事吗?” “把师闻宴从那档节目里弄出去,我不方便出面。” “苏总知道的吧,这节目幕后的投资人,亲自点了要师闻宴上节目,我看不是不方便出面,是不想得罪这个节目背后的资本吧。” “暗夜的男主角换你,刑侦局,剧本很不错,原本那边定下的男主是白应殊,师闻宴退出节目,这个饼就是你的。” 崔绪轻笑:“苏总对他意见那么大。” “他和我妻子的CP闹得刺眼。” “你一句话,她不得乖乖回家。” 电话那头吐了口烟:“外头有传言说我非法监禁她,事情闹大了,会影响最近要谈的项目,她出来在大众面前露面,那些不利于我的言论才能不攻自破。” “不怕她在节目上反咬你一口?直播节目很难控制的。” “她敢吗?”崔绪没有再说话,苏总在挂电话前又提醒了一句:“记得师闻宴的事情帮我办好。” 节目里跟一切隔绝的师闻宴,现在正在打扰住所。 直播又打开了,弹幕里一直在问伤口的事情,没有人答复,伤口的正主跟在白应殊身后,不管要做什么,白应殊都能抢先一步,抢走他手里的活。 旁边的施俞霖也很积极,一边干活,一边观察师闻宴的动作,保证自己能在师闻宴前,把活给占了。 什么都没有抢到的师闻宴叹了口气:“那我去修屋顶。” 白应殊偏身抓住师闻宴的手臂:“看见那边的凳子了吗?”师闻宴点了点头,白应殊道:“坐那里去。” “但是……” “扣一百万。” 师闻宴身体一僵,但是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为了能完完整整拿到五千万,只能乖乖坐在小凳子上当监工。 白应殊和施俞霖合力把房间里用不到的破家具搬了出去,之后一个扫地,一个拖地,一个抹桌子,一个准备补房顶的东西。 师闻宴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两人的身影进进出出,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坐着监工腰有点疼。” 白应殊打算进来搬杂物,听了师闻宴的话,将靠窗边的床架往屋里拉,随着刺耳的吱吱声一路拉到墙边。 “躺着监工。” 师闻宴迟疑道:“会不会太溺爱了一点。” “扣……” 师闻宴立马起身,乖乖躺上床,白应殊站在旁边为他拉了拉被子,转身抱起破矮柜出去了。 他乖巧地躺在床上,两人的脚步声不时在屋里响起。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这种被人宠着哄着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假货真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 谁让我们家小师有人宠,白影帝乐意宠小师,不服吗?不服憋着- 我要脱粉了!白应殊怎么可以对假货那么好!- 因为小师值得!- 小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样子好呆- 那里领养一只漂亮小师,我也想让他乖乖躺在床上- 为什么假货这种人也会有粉丝啊?公司买的职粉?- 师闻宴自己买的呗,好贱- 就喜欢小师,就喜欢,气死你们。反正小师有白影帝和施俞霖宠,羡慕吗?白影帝不离你们就宠小师- 白应殊是不是把师闻宴当替身了- 我觉得白白是真的放不下路问知,师闻宴和路问知长得那么像,谁会去虐待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爱屋及乌+1- 好想看路问知和白应殊参加一档节目,好可惜,如果路问知没死就好了……- 师闻宴学生时代的照片跟现在也大差不差,就土了点,应该没有整,而且师闻宴背后没有势力,现在母亲又病重,公司想用什么方法帮他炒作,他能控制得了吗?我说这些就是不希望师闻宴成为第二个路问知。 镜头里,师闻宴已经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注入身体的能量慢慢抽离后,师闻宴下午就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 又做梦了,梦里的白应殊比上一次见更小,不怎么说话,坐在角落的位置,也不过来拿糖。 他身体不受控制的走近白应殊的身边,以第一视角像眼前臭脸小孩递了一块软糖。 白应殊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 “院长说你很聪明,我想要个弟弟,你想跟我回家吗?” 白应殊冷声道:“不要。” “为什么?” “有钱人都坏。” 他操控的身体没有生气,浅笑着撕开糖纸,将软糖塞到了白应殊的嘴里。 白应殊没有把糖吐出来,因为院长说他如果做出没有教养的事,很容易影响好心人对孤儿院的资助,那些人会觉得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坏小孩。 他看着白应殊乖乖把糖咽下,浅笑道:“糖里有毒的。” 白应殊猛地站起身来:“什么!” “你猜对了,有钱人都是坏人。”他手搭在白应殊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臭脸小孩瞪圆了眼,“下次见,我给你带解药,所以从现在起,你可以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说完,他在女人温柔的呼唤中,转身向前院跑去,快跑出白应殊视线范围前,他转过身朝着白应殊的方向挥了挥手。 梦境外,背着师闻宴去村里打退烧针的白应殊,僵在了原地。 他不确定地问道:“师闻宴你刚刚在说什么?” 回答他的除了呼啸的风外,只剩下师闻宴唇边呼出的热气。 第129章 这边最近的村医院都走了十里地,村医院看着师闻宴高烧到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敢开点退烧药,让人转去县里或者市里的医院看病。 节目组好在见好就收,给两人安排了去市医院的车,全程PD都跟着直拍。 车厢内,师闻宴裹着毯子窝在白应殊的怀里,嘴唇烧得泛红,嘴里时不时会嘀咕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白应殊坐在旁边全程额心都没有舒展开过,时不时用村医院顺来的温度计给师闻宴量体温。 村医院开的退烧药还没给师闻宴吃,只是跟导演组要了两箱冰放在车上物理控温,决定实在降不下来再吃药。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已经打起了雨点,师闻宴被暴雨拍打车子的声音吵醒,身子往白应殊小声喊冷。 白应殊浑身一僵,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怀抱收紧的同时,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白哥,白哥……” 随行PD一连喊了七八声,白应殊才从茫然里回过神来。 “白哥你没事吧?” 白应殊摇了摇头,抓过旁边的羽绒服裹在了师闻宴的身上,又拢过师闻宴冰凉的手掌轻轻搓揉。 感觉到对方双手回温,他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将师闻宴的手拢入羽绒服里- 从来没见过白应殊这么温柔过,怀疑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麦麸炒CP吧- 白应殊缺热度,缺资源吗?还需要麦麸?- 从路哥那边粉到白白的粉丝想说,当年有个料说路哥坠楼的酒店,白白也在,有没有一种可能路哥是在白白怀里咽气的,八楼摔下来,不一定会当场毙命的- 前面那个是魔鬼吧!- 之前看新闻,跳楼后死前一直喊冷- 这是什么魔鬼直播间,做个人吧,我眼泪要下来了- 真情实感磕过路白BE组的小女孩嗷的一声死掉了- 对不起我都快要搞上替身文学了,在我身上你看到了谁,活成另一个人的影子却甘之如饴- 师闻宴和白应殊本身不好磕吗?磕什么替身啊,人生里的两道光都长着相似的脸! 弹幕里有抱走白应殊哥哥独美的,也有磕拉的,唯粉和CP粉在直播间里剑拔弩张。 上面的一字一句,却在屏幕外另一个人的眼睛。 崔绪把桌子的杯子在地上砸得粉碎,眼神不甘地看着电视屏幕里的两人。 每一句弹幕都刺眼,他的情人依偎在白应殊怀里的画面,更让他抓狂,这是他找到的替代品,是他精心培养的替身,看着白应殊轻而易举的享受他的成果,嫉妒裹挟着恨意翻涌而出。 “你到他们录节目的地方了吗?” “有点事耽误了,现在堵在高速上,可能要明天才能到。”经纪人看着外面的大雨,不停擦拭着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直接去市医院,地址我发给你,让师闻宴停止录制回来,节目组那边以重病为由退出节目。的” “那如果师闻宴不肯回来呢?您知道的,那天的事后他一直闹别扭呢,应该是想让你低头,我就担心师闻宴不识好歹,非得要您许诺点什么。” “我会处理,你把话带到就行。” 经纪人听着崔绪不打算追责,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劝闻宴。” 崔绪淡淡地嗯了一声,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他是时候打断师闻宴的翅膀了,让师闻宴失去展翅高飞的能力,毕竟金丝雀豢养在笼子里才能学乖。 直播里,节目组的车已经到达了市医院。 暴雨天的医院里没多少人,很快就安排了床位,为师闻宴验血,调配针水。 又送师闻宴到急诊那边缝合腕口的伤。 白应殊也没有组织PD跟进急症室,当看着白应殊为师闻宴解开手腕上的纱布,站在门口的PD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图片已经爆出来了,现在出去也只是欲盖弥彰,当明星录节目放出割腕伤影响又不好。 耳麦里副导演做了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决定,让PD一边拍摄,一边做个小型采访。 “伤口有点化脓,得先消炎,现在还不能缝针。” 紧张了半天的师闻宴在医生的话下松了一口气。 白应殊冷声道:“你很高兴吗?” “有吗?” “就该缝针,麻药都不给你买。” 师闻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应殊,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那句‘麻药都不给你买’,眼睛都红了。 好怀念做铁球的日子,不会痛,不用担心受伤。 做了人类后,被欺负,挨饿受冷,白应殊还威胁他不给他打麻药- 小师要哭了,白白你别吓小师啊!- 摸摸毛,不哭不哭,我们众筹给你打麻药- 明星割腕影响挺不好的,知道有问题就不该上这种直播节目,也不知道作秀给谁看- 伤口又不是他想露出来的,师宝已经很努力在藏了好不好,你有种带着这种伤去掰玉米试试。 PD听着副导的话,战战兢兢地来到两人身边:“你为什么要割腕呢?” “洗澡摔倒后,手不小心蹭到了洗手台的裂口。”师闻宴说完认真地看向相机,“家里有什么东西破了坏了,一定要及时更换。” “那你录节目前发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师闻宴叹了口气:“被跟了我那么多年的洗手台伤成这样,心里惆怅发条微博是不是也挺合理的。”- 假的吧!怎么能摔成这样? “有观众很好奇,你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师闻宴浅笑道:“天赋异禀吧,大家千万别学,真的很疼,你们看我现在都还在被它折磨。” 说完,他对着镜头摆摆手:“待会的画面太血腥可能会被直播间封禁,等处理好伤口,我们再见好不好?”- 阳光小狗,谁说这个师闻宴不好的!我简直爱死他了- 他笑起来好好看,我好想穿过屏幕抱起来他来蹭蹭- 他跟路问知不像吧,我记得节目里就是寡言少语看起来酷酷的,但师闻宴可是阳光小狗- 哭了,路哥老粉,我也不想搞替身梗的,太像了,太像了,笑着挥手的时候,我想起那年路哥担心我们几个女孩子会有危险,给我们定了附近的酒店,还让我们以后别这样了,路哥私底下又呆,笑起来又阳光又好看- 楼上别说了,死去的回忆正在攻击我。 同样在师闻宴笑容下回不过神来的还有白应殊。 比起弹幕里的粉丝,他才是最了解路问知的人,路问知的长相好看,会唱歌,会乐器,出道跟着组合一起的,公司对路问知的人设就是冷美人。 情商低不擅长交际。 那个时候路问知总会在白应殊面前一边吃甜食一边揉着脸,吐槽经纪公司的人设,还笑着问白应殊他现在有没有面瘫。 参加这个节目,白应殊只想让师闻宴带着这张脸离开公众的视野,没想到越相处,越觉得熟悉。 他沉下脸色,双拳下意识攥紧。 心里开始考虑着是不是该及时停止跟师闻宴的接触。 “疼,医生有没有消炎药是不疼的。” 医生道:“害怕疼,就别做傻事。” 师闻宴干笑了两声:“撞上破损的洗手台我也不想的。” 医生没有说话,淡淡看了师闻宴一眼,好像在无声地说编你就接着编,这个伤是怎么造成的,我会不知道的。 在医生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师闻宴心虚地低下头,忍不住去抓白应殊的手臂。 感受到对方的触碰,白应殊的身体一僵,却没有把师闻宴的手扒开,任由着对方紧紧地抓着自己。 “白白,缝针的时候我们打麻药好不好?下次真不敢了。” “为什么不对着镜头说你是自杀,直接把崔绪包养你,把你当替身的时候给捅出来。” 白应殊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却冷得可怕:“是放不下他,舍不得?不想让他被卷到舆论旋涡里。” “我是公众人物,对着镜头诉苦,是可以让崔绪跌跟头,但如果这个节目很热,会不会有心智不成熟的人,把这个当成一种潮流,跟崔绪没有任何关系。” 坐在一旁的医生吃了口大瓜,他不敢抬头只能默默为师闻宴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你是为什么跟他的?” “他跑到大学里骗我,追得可卖力了,当时年轻不懂事,被渣男骗了。” 白应殊没想到师闻宴会那么直接,一时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知道自己是替身,他还折磨我,我是真的想不开,所以才做了傻事。” 说到这里,师闻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捏了捏白应殊的手臂:“还好遇到了白白,让我摆脱了他,从遇见你那天起,我就决定要好好生活!” 白应殊看着师闻宴,心跳止不住地加快,耳朵根都红了,不等师闻宴再开口,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向急症室外走去。 看了好久的急症室走廊的观众,在看到白应殊出来的那一刻都沸腾了- 白应殊耳朵都红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白应殊耳朵为什么红了- 脸也有点红- 节目组真的不把急症室里的画面放出来给我们看看吗?有没有隐藏摄像头,我就想看看医生是怎么处理伤口的- 我也想看。 急症室里帮师闻宴处理伤口的医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值个夜班,莫名其妙吃了个惊天大瓜,还磕了一口糖。 第130章 白应殊的直播间里,吵架磕CP。 留在驻地的人,在狂风暴雨里瑟瑟发抖,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时不时有人在白应殊的直播间里转播其他五人的实况- 太惨了,屋外大暴雨,屋内大雨,师闻宴这场病来得很是时候- 我已经去轲妹的直播间说病房里有暖气了- 我去那边说这里有热水,希望节目组能够实况转播弹幕送来的温暖。 师闻宴这里不止有暖气,还有白应殊给泡的葡萄糖水。 师闻宴一只手打着针,另一只手刚包扎过,白应殊不知道从哪里给师闻宴拿来根吸管,端着水杯,给师闻宴喂睡。 娱乐圈里戏内让人嗑生嗑死,戏外生人勿近,多年嗑不了一对真人rps的白应殊,居然在真人秀里,跟师闻宴有CP感- 营销号不是说白应殊跟假货见面必取其狗命,现在演得是什么,我为什么看不明白了- 恨的人不可以做妻子的,做妻子……啊啊啊!跟恨的人就应该扯证啊!你爱他,但你更恨他,然后无数次站在镜子前,告诉自己你只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眼泪从嘴角流下来了,太太笔给你,我今晚就要看见他俩的同人文- 站在路问知尸体上磕CP,很难讲楼上脑子里装着什么- 求求能别拿路哥说事了吗?路哥在底下知道路人拿着他的名字去网暴人吗?之前就想说了,路哥当年要多那么多粉,至于到死都没有一部男主角吗?路哥那样的人,不会希望他资助长大的小孩一辈子困在他的名字中,更不会希望他的名字可以成为伤害别人的工具- 顶了。之前那些人去屠师闻宴超话就想说了,路哥的戏一部没看过,跑来超话用离开的人网暴死去的人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有几个顶着为路问知讨回公道,恨不得师闻宴今晚就从医院顶楼跳下去的人,被大段大段的回复打得不敢再说话。 白应殊的唯粉也希望他不再沉溺于过去的伤痛,想着反正节目结束后,两个人不会再有其他交集,大粉在群里组织着不要在直播里攻击师闻宴,白应殊有自己选择朋友的自由。 这一波后,原本乌烟瘴气的直播间干净了不少,有磕CP的,有粉丝感叹白应殊很温柔很会照顾人的。 看着白应殊为师闻宴拉好被子后,拉过一旁的陪护椅坐下,床头暖黄色的灯光映出他的倦容。 “上来挤挤吧。”师闻宴说。 白应殊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往旁边挪了挪:“病床位置够的,我睡觉挺安静的。” “……我睡觉不安静。” 师闻宴笑了笑:“那不是刚好,你要是把我从床上一脚踹下去,我还可以借机加价。” 白应殊没忍住弹了一下师闻宴的额头:“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想到钱。” “来嘛,明天还不知道节目组会怎么样,能有张床躺一会,就该学着珍惜。” 盛情难却,白应殊连轴转了两天,身体也疲乏的厉害,侧身躺在了病床上。 直播间里被一长串的啊啊啊给刷屏了。 “别看针水了,闭着眼睛睡会。” 白应殊伸手盖住了师闻宴的双眼:“病人话别那么多。” “我觉得我好了。” “是你的错觉。” 师闻宴小声道:“我可以自己看针水的。” 白应殊抬手覆住师闻宴的双眼:“睡觉。” “我……” 话还没有说完,他又被白应殊捂住了嘴,师闻宴呜呜抗议了两声,妥协地点了点头,白应殊才松开手又重复了一遍睡觉。 师闻宴真的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了白应殊的身边- 小师好乖啊- 师闻宴真的挺好看的,外貌条件不输白白- 不听不听,还是白白最好看,夸师闻宴能去他的直播间吗?- 小师的直播间没开门,节目组快开门啊,我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那边磕CP了- 都凌晨两点半了,你们看直播就不会累吗?- 哎?才反应过来今天节目组加班了- 因为隔壁的大暴雨也很好看,几个人现在往屋外舀水,节目组开始担心会不会引发山洪,正准备带着大部队撤离- 早干吗去了,为了热度完全不必工作人员和艺人的生命安全当回事!垃圾节目组,等看完后,我就拉黑它。 直播间里,有些人看着白应殊顶着针水的样子,都舍不得去睡觉,还在磕。 很多人都已经走了,病房里也只是架着摄像机,跟过来的工作人员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两间房休息。 凌晨四点那会,直播间还剩下两千多人,留言已经寥寥无几。 床上的师闻宴已经打完了最后一瓶针水,白应殊搬着椅子,坐在床边为师闻宴按着针口。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很急。 白应殊回过头时,正巧撞上了对方推开门。 那张脸并不熟悉,不像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白应殊不确定是不是记者,按着师闻宴针口的同时,站起身去拿病床边的呼叫铃。 “白哥,我是师闻宴的经纪人,有些事情想跟他单独谈谈。” 白应殊刚碰上呼叫铃,在男人的自我介绍下,慢慢将白色遥控器放下:“他睡了。” “就一会,您看我都这样了,跟他说两句话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你说,我代为转达。” 经纪人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水,想了想又转身走出了病房。 不过十分钟,浑身湿漉漉的男人又走了进来,再看白应殊,已经躺在师闻宴身边睡觉了。 经纪人熟练地关闭掉正在录像的设备,又检查了一下手机,确定没有病房内的转播画面后,径直走到了师闻宴的身边。 直接伸手去拽还在睡梦中的师闻宴。 躺在旁边的白应殊刚进入浅眠,就被身边的动静给弄醒了,坐起身就搂过快要摔下床的师闻宴,顺势一把拍开了男人的手。 统子正在充能中,之前不小心踢伤了工作人员后,关闭了攻击模式,却因为强行开机,眼神呆呆的。 “上边让你今晚就跟我回去,车就停在医院外面,他说之前的事,不跟你计较了。” 统子呆呆地看着经纪人不说话。 男人紧蹙起眉心:“跟我在这里装傻充愣?现在回去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试探不起那个人的底线。” “昂?”师闻宴歪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 白应殊冷声道:“滚出去。” 男人刚跟崔绪打完电话,听崔绪说白应殊没什么背景,以前不过是路问知在孤儿院资助的小孩时,面对这位白影帝腰杆都硬了。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白应殊我警告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你能爬到这个位置,我也能让你摔下去,闭上嘴安静地待在一边,我还能当你是个死人。” 师闻宴程序已经开启80%,能听见两人的对话,但还没有苏醒的大脑还没办法完全分析这对话的意思。 他偏过去,双手托住白应殊的脸:“体温三十六度二,心率每分钟94下,生命体征正常。” 白应殊前一秒恨不得下床给男人一个过肩摔,下一秒就在师闻宴人机般的对话里沉下气来。 “脑子果然烧坏了。”白应殊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被子又拉到师闻宴胸前。 “该具躯体体温36.7,不属于发热区间,为正常体温。”师闻宴坐在床上,眼神呆呆地看着白应殊,温柔沙哑的声线没有感情地播报着身体情况。 白应殊将师闻宴拉到怀里,冷漠地看着身后的男人道:“昼星多少违约金算好了,发给我助理,还请贵司尽快准备解约合同。” “白应殊我知道你有钱,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得罪我背后的人,不然你现在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好,我等着。” 经纪人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想了想又离开了病房。 此时病房内。 已经完全启动地师闻宴,思绪清醒后就发现自己被白应殊搂在了怀里,他在白应殊耳边轻声道:“白白你这样占我便宜是不对的。”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好像有人说你是死人,但检测了一下,确定他在骗人,你身上有正常人类的生命体征。” 白应殊忍不住揉了揉师闻宴的发丝:“你是外星来的生物吗?” 怀里的人僵住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紧张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呆,怪不得会被崔绪骗。 白应殊无奈地笑了笑:“刚你经纪人来,让你退出节目现在就回去,还说那个人会既往不咎。” “不用理他,我现在已经被你买断了。” “如果我给你选择权,五千万不管你怎么选都给你,你打算办?” 师闻宴抱住白应殊,可怜兮兮道:“那也不回去,他虐待我,我不喜欢他。” 白应殊愣住了。 他好像也被师闻宴迷惑住了,对方像是会勾魂摄魄的鬼魅,将他所建立好的围墙一点点瓦解。 但理智又在提醒着他,底线崩塌,他将会变成他最厌恶的人。 病房门又被再一次推开。 男人把手机递到了白应殊的面前:“那个人想跟你单独谈谈。” 白应殊点头接过手机道:“说?” “师闻宴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阿知一直都很在意你这个弟弟,我身为阿知的未亡人,也应该尽照顾好你的义务。” 那边叹了口气,无奈道:“他心机深,在我找到他前,为了红,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我都当他是个小孩子,可他借着阿知上位的事情,我是真的无法忍受,阿知都死了,他却还要吸着阿知的骨血……” “崔绪,你是最没有资格提起路哥的,背着男朋友去跟导演、富豪睡觉,你脏不脏啊。” 统子瞪大了眼睛。 新瓜。 崔绪居然跟路问知是同性恋人。 130-140 第131章 “根本没有的事,白应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的疯言疯语。” 白应殊冷笑道:“破防了?” “白应殊!我不知道你背后的大老板是谁,但师闻宴是我的人,别逼我跟你撕破脸,你能爬上去,我也能把你拉下来。” “哦,师闻宴现在跟我了,让昼星算好违约金。” 坐在病床上的师闻宴故作小鸟依人,实则贴在手机边上偷听两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崔绪见白应殊油盐不侵又换了一套打法:“……路问知知道你对他抱有这种心思,九泉之下会怎么想。” 白应殊被这句质问给逗笑了:“崔绪脸呢?没有尿,总有镜子吧,你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这些,等节目录制结束,我还得带着师闻宴好好检查一下,别被你害得染上脏病。”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被掀翻的声音。 不等那边回复白应殊又来了一套绝杀:“挂了,这电话打得我浑身不舒服,艹,崔绪你的脏病隔着电话不会传染吧?” 电话那边应该是气得手机都砸了,统子在白应殊把电话丢回到男人怀中时,还能听见滋滋的电流声。 站在病床边的男人呆住了。 崔绪的狗还指望着主人一个电话就能让白应殊磕头认错,没想到平常冷冰冰的白应殊,在踩人痛处这方面居然强得可怕。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想等节目组过来给你发通告费?”白应殊眼神从上至下审视了男人一番,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也配。 经纪人捧着手机像是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时间进退两难。 “闻宴啊,那个……老板只是跟你闹点小脾气,你没必要这样,你想这些年如果不是遇到老板,你哪有现在的风光。” 统子想到手腕上的伤就觉得荒谬。 母亲重病的原主,如果没有崔绪的精神打压,没有昼星在背后引导舆论,又怎么可能走到崩溃这一步。 把孩子虐死了,转过头来知道谈感情了? 统子有一肚子的话想骂,可在白应殊的面前不该表现出太多的攻击性。 师闻宴是什么,一个被崔绪操控虐待的人偶。 他窝在白应殊怀疑不说话,手却下意识抓住了白应殊的腕口。 回想前几任宿主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身体往白应殊怀里缩了缩。 白应殊get到了他传递出的柔弱信号,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看向经纪人时提高了音量:“我给你脸了?” “白哥,我就是……” “滚。” 男人赔笑退出了病房。 是真没想到师闻宴上了这档节目,还能抱住这么硬的一条大腿。 病房内,白应殊掐住师闻宴的脸:“人走了,还装。” “疼……”师闻宴坐直身子,委屈地看着白应殊,又重复了一次疼,对方才没好气地松开手。 “电话偷听得爽吗?” 统子低下头轻咳了两声,指节尴尬地蹭了蹭鼻翼:“那个……那个崔绪真跟导演和富豪睡觉啊?” “早些年为了往上爬,他崔绪什么人睡不下去,这些年有钱有权了,偶尔会迎合几个熟悉的富商,但大多都是在圈子里找新人。” 白应殊说完目光落在师闻宴身上,想起这个也是崔绪的床伴,沉默了几秒道:“放心没病,他惜命得很,玩玩还不至于把自己后半生都玩进去,不过脏是真脏。” 最后几个字白应殊说得咬牙切齿。 从统子所接受到的记忆来看,原主对崔绪外面的事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崔绪在外面还养着几个情人。 闹到原主跟前的,就一个崔绪养的小野模。 崔绪从来没有珍视过谁,哪怕醉生梦死时难以忘怀的名字,真跟他自己比起来,也不过是地上的尘土。 “难过了?” 师闻宴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有点恶心。” “那正常。”白应殊说完又倒回了床上,“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还不知道暴雨后,那间破屋子会变成什么样。” “白应殊,崔绪背后有那么多人,你不怕因为我被他报复吗?”师闻宴坐在床上偏头直视着白应殊的双眼。 白应殊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中藏着师闻宴看不懂的情绪。 对这个新金主,他所知甚少。 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具身体会频频梦见跟路问知有关的事情。 白应殊见他迟迟不动,伸手拽了他一把,他身体不稳,直接栽倒在了床上,病床的铁架发出吱呀的响声。 “躺下来,你这样坐着有冷风灌进来。” 师闻宴调整了一下睡姿,侧躺在白应殊身边:“你也把师闻宴当替身吗?” “我不会找替身,之前的交易仍作数。” “如果我今天答应跟经纪人走,那笔五千万你不会给我了,对吗?” 白应殊合上双眼。 没有回答师闻宴的问题。他说了如果…… 如果师闻宴继续在靠着路问知的名字博热度,继续跟崔绪牵扯不清,他保证师闻宴在这个圈子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没有等到答案的统子深吸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睛,静待黎明。 而今晚的事,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这间病房里发生了什么,节目照常录制。 节目组的车早上五点半就接着两人回到录制现场。 外面的雨比昨晚小了些,但还在下。 被暴雨折磨了一晚上的嘉宾,当他们到时,正在跟导演组商量着更换驻地。 三个男生的衣服全湿了,两个女生现在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去,赵轲染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可可爱爱的,此刻却卷着裤脚站在院子中央,指着不远处的山壁,跟节目组分析的会塌方的可能性。 赵轲染道:“这真的不行,你看那边的土都有点松了,雨再下下去,很有可能会发生泥石流。” “冬天的雨不会太大,今晚就会停。” “你这跟让我们用命录节目没什么区别?而且昨晚你们说大部队撤离雨下得大,天又黑,很容易有危险,那现在天亮了,雨还在下,就不能先下山看看情况吗?” 导演道:“是觉得昨晚下雨后,生活环境太苦了吗?”- 拿那么高的薪酬,这点苦都吃不了- 这已经危及生命安全了,就算明星能忍,真出事了,工作人员能及时撤离吗?- 不是说雨就快停了吗?这个节目的通告费听说很高吃点苦怎么了- 前面的真当是卖命钱啊?- 好心疼轲染就她一个上来跟导演组争辩,其他人都躲在背后不说话-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心疼吗?人家受得了就你家哥哥姐姐受不了,当初这个节目备案的时候就主打了冒险求生直播类真人秀节目,怕的话一开始就别来- 之前不是掰玉米,就是捕鱼,我都快忘了节目宣发了,暴雨好看啊,多来点- 上面变态吧,雨一直下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笑死,危险的工作多了去了,真以为是高薪享福的啊,我看这个节目就是看明星受罪的,看不惯,以后劝你们哥哥姐姐不要来啊~ 节目组这边有了弹幕上给的底气,一点都不肯让步。 赵轲染急得眼睛都有点红,回头看身后的几个嘉宾。 聂芸霜上前道:“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至少先下山,等雨停了,我们再回来收拾屋子。” “雨已经比昨晚小很多了,说不准下午就会停,又不是雨季,还是说昨晚的暴雨让你们觉得很苦,产生了逃避心理。” 话里话外又是指责嘉宾吃不了苦。 赵轲染都有点想哭着喊就是吃不了苦怎么样,却又不想在直播面前破坏形象,只能咬着下唇不吭声。 “节目组都不考虑工作人员和嘉宾的生命安全吗?先撤离危险地带会影响节目的拍摄吗?” 师闻宴和白应殊已经踩着泥路回到了驻地,湿了大半的裤腿上沾着泥泞:“回来的山路上已经有树木倾倒的情况,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节目有节目的流程。” “流程是什么?让白应殊背着烧到三十九度的我下山吗?能把一些大型设备运上来,应该有能开车的山道吧?为什么在嘉宾出现意外时,不能先处理好意外。” 导演道:“说到底你们还是怕辛苦。” “怕啊,不只怕苦还怕死,你要一开始说清楚通告费是卖命钱,不得来的时候掂量一下。”统子张口就刺导演组,反正他的名声早就不好了,生病睡觉都有人骂,还介意被骂这一下。 “很怕了,所以安排下山了吗?” -他是真的敢。 -假货昨天晚上在医院躺了一晚上,所有嘉宾里就他最爽,现在从医院回来就发脾气- 小师不是在为大家争取利益吗?我看那个房子确实不安全,昨晚还有房顶上的瓦片砸下来。 -昨晚受苦又差点被砸到人又不是他,其他人我是觉得可以下山,假货真该在这间屋子里受受苦,来这里跟度假一样,通告费真好拿! -后面几个男的又不出声,还有人嫌出声的人声音大,真出事了,你们和节目组一起笑是吧? 直播里节目组已经准备撤离。 嘉宾开始收拾行李,拖着行李箱在雨中下山。 师闻宴跟白应殊回屋内收拾行李,行李在两个女生的保护下,里面的衣服都还好,可下雨天山路湿滑,拖着行李箱下山,要比上山时更难。 导演组不提供任何帮助。 师闻宴已经做好了帮嘉宾拿行李的打算,白应殊丢出一件雨衣给师闻宴罩上。 “保护好你的伤口,别让它淋雨。” “我……” “敢伸手帮谁拿行李,下山我就打断你的手,反正它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师闻宴抱着雨衣站在白应殊面前,看对方的神色不像是作假,乖巧地点了点头。 下山的一路,他悠然地走在白应殊身边,看着其他嘉宾艰难地往下托运着行李。 直播间里骂声一片,他听不见,小心翼翼保护着受伤的手腕往山下走。 原本两个多小时就能走完的路,伴着雨水足足走了五个多小时,一行人还被节目组安排进了附近最破旧的一间农舍。 刚走进屋,猪鸭的粪便就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住宿环境比起那栋鬼屋,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刚进屋就没忍住干呕出声,捂着鼻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地方不知道会暂住多久,很有可能山上雨一停他们就要收拾山上的破屋。 为了保险起见,大家决定把这里当作休息调整的地方,屋子里的味道就暂时忍忍。 几人跟附近的农家讨了点小菜,又做了点任务把之前欠了的玉米币平账,用剩余的玉米币换了肉,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嘉宾里除了师闻宴做的饭都不怎么好吃,师闻宴病倒那天,彭述他们几个鼓捣出来的晚餐卖相差,味道差,除了能饱腹外,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 赵轲染对白应殊和师闻宴走后,那顿晚餐的评价是不如生嚼绿叶菜。 师闻宴看了看厨房有小灶,小灶锅不算太重,就是用煤气得用玉米币换。 听说晚上不用吃猪食,赵轲染和聂芸霜转身就去给帮忙的农户打猪草,干农活来换煤气。 “你的手真能行?” 师闻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不会做完饭就睡觉了吧?” “上次情况特殊。” 白应殊点头:“你已经好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刚打完消炎针,再不吃身体就真垮了。” “知道了。” 晚饭很顺利,几人为了自己能吃顿好的,卖力赚了几个肉菜,恨不得把老命都拼上。 这环境味道不好,又脏又挤,但胜在有瓦遮头,屋子里的炕点起来暖烘烘的。 吃完饭,几人就窝在榻上聊天,在这里师闻宴才感受经纪人说的慢综艺的味道。 孔烁还跟导演组要来他的吉他弹唱,声音不怎么好听,但吉他弹得还不错,在这样的环境下,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惬意。 “师闻宴你好像也会吉他,要不要来谈一首。”孔烁笑着把吉他递到师闻宴的面前,人一旦闲下来就会给别人找事做。 孔烁就是知道师闻宴吉他是为了出道时有点特长,就学过那么两首歌,故意想让师闻宴出丑。 统子有原主的记忆,当然知道原主吉他弹得不好,只是笑着甩了甩手:“手受伤不方便。” “拨弦又不用受伤的手,况且你炒菜都能,弹吉他就不能了?” 对方怕师闻宴这段时间的状态太吸粉,想要故意给师闻宴一点难堪。 人吃饱了,没被麻烦牵住脚,闲得发慌,就想起给人找麻烦了,早知道就该把孔烁丢在山上。 “你该不会是不会吧?” 师闻宴浅笑道:“会。” 网络上查两首歌,现场copy一下指法有什么难得,他是机器,机器学东西就该有机器的优势。 他闭上眼睛,用能量搜索着歌,记忆库里有一首曲子,曲调很好听,还不等他将歌导入系统,手就先一步拨动了琴弦。 口中下意识低哼着曲调。 师闻宴的声音本身就温柔,哼起歌时,那声音婉转悠扬,像是山间潺潺流过的小溪…… 赵轲染笑道:“白哥,小师弹得好像是你刚出道时的成名曲。” “师兄不会是特意学的吧,我记得师兄跟这首歌的作曲渊源颇深。” 师闻宴停下动作:“是白应殊的歌?”- 装什么呢,没想到假货连歌都学了,那么卖力的,人家可是要演娱乐圈的替身文学- 吐了,好不容易有点好感,结果又蹭路哥的热度- 装货!- 白白脸色都变了,白白对他那么好,他是故意给白白找不痛快的吗?- 让他装,谁说师闻宴的脸是纯天然的,我看全一套都在照着路问知弄。他真的,我哭死~ 白应殊确实脸色变了,一股凉意从后背直攀上头顶。 这首歌原先的曲谱已经坏了大半,毕竟路问知学生时代写的第一首歌,后来欠下巨款,几次搬家后谱子已经坏了。 那时在孤儿院时,路问知一边弹给他听,一边叫他学乐理,还问他感不感兴趣。 路问知很珍惜这首歌,哪怕跟后面的作品比不太成熟,那也是路问知的第一个孩子。 他知道这首歌对路问知的意义最终,第一专辑选择了这首歌做主打歌,他依照原有的记忆修复只恢复了原曲的八分,可正因为用心,这首曲子对他来说刻骨铭心到能听出师闻宴在弹奏时几处旋律的差别。 熟悉的音乐声入耳,眼前人和记忆中的人恍惚间重叠在了一起- 有点不一样,但改的真不如原曲- 假货不知道想卖弄什么- 白影帝你要是实在忍不了就起来打他吧!求你了! 白应殊:“师闻宴……” 师闻宴抱着吉他有些茫然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就下载到了这首曲子,生怕白应殊起来就给他一个大逼斗。 “能把这首歌从头到尾弹完吗?我想听。” 师闻宴抱着吉他的手一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白应殊:“再弹一遍,加钱。” “好的,老板。” 第132章 师闻宴默默在心里把这笔钱记上,按照老板的要求的工作,到时候现在原有的年工资基础上再加个五百万会不会太贪了? 谈完加薪后,师闻宴嘴角的幅度压都压不住,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又把那首曲子弹了一遍。 白应殊怅然若失道:“怎么不跟着哼唱了?” 想到要加的钱,怕张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可以理解吧?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师闻宴抱着吉他,清了清嗓子,把憋不住的笑意给压了回去:“还加钱吗?”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很像个奸商。” “有吗?” 白应殊笑了笑,想要抬手去摸师闻宴,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掌心渐渐收拢,声音温柔:“那就加。”- 这剧本不对啊,为什么白白情绪那么稳定- 完蛋了,我看白白的眼神他完全被假货勾引了,啊啊啊啊啊,不可以,妈妈不许你这样!- 没有人觉得师闻宴笑起来弹吉他的样子很好看吗?- 骂小师的能离开这个直播换你主子的地盘骂行不?假货假货的叫,好难听,小师就是小师,你们别太过分了- 假货又弹路哥的曲子,又整得跟路哥那么像,骂两句怎么了,那么多年都是这么骂的,玻璃心就别粉咯- 要打出去打,我现在只想磕CP,有没有人看见白应殊想摸小师又不敢摸的样子了- 看见了看见了,爱是克制!我磕的CP是真的。 师闻宴可能自己都想不到,收金主的钱,弹个吉他,还能给自己弹出一批CP粉来。 曲子弹了三遍,白应殊开口还想再听亿遍时,孔烁忍不住了。 “白哥,自恋也要有个限度,这歌你听不腻吗?” 赵轲染笑着打圆场:“看孔烁和小师弹吉他唱歌,我也想给大家唱一首,小师才刚从医院回来,让他休息会儿吧。” 白应殊阴沉着脸不说话。 师闻宴举起没怎么用过力的手,:“老板,手有点疼了。” 白应殊浅笑道:“那就不弹了。” “刚才说好的钱还加吗?” “加。” 师闻宴喜滋滋地把吉他交到赵轲染手里,爬到炕上开始考虑着跟白应殊加多少钱,才能在满足自己的同时,不惹恼白应殊。 一次加五百万贪婪吗?还是少一点,主打一个可持续发展。 赵轲染抱着吉他问:“白哥小师,你们刚刚一直在说加钱是什么?” 师闻宴笑得眉眼弯弯,回头看了眼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白应殊,修长白皙的食指搭在唇畔,柔声道:“秘密。”- 完了,我也有点被蛊到了,官方能不能查查假货的歌是不是带着魔咒- 肯定下咒了,白白从刚才起看师闻宴的眼神就不对!- 小师值得被喜欢的好吗?- 别理他们,我们来压小师是左位还是右位- 妥妥的美人诱受- 跟前面吃不到一桌,美人攻永远的神!- 我白怎么可能是受?不对不对,抱走我白,你们磕CP的冷静点啊!白白只是人好,不要乱配!- 抬头看一眼这是师闻宴的直播间,白应殊唯粉偷偷来磕一下不好吗,既然无法打不过,为什么不加入呢?- 小狮子们表示网友真的是欺人太甚了o(╥﹏╥)o- 心疼小狮子,但小声说CP粉来的,问问能不能先磕亿下……- 就磕亿下哦,不能多磕(ˉˇˉ) CP已经在直播间挖他们两个互动时的小动作。 赵轲染弹吉他唱歌时,师闻宴已经在温暖的炕上昏昏欲睡了,他闭着眼睛,脑袋困得直点头, 这是除了补充能量外,这具身体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疲惫,白应殊缓慢地往师闻宴身边靠近,快要贴上师闻宴肩膀时,师闻宴身体一歪头落在了白应殊的肩膀上。 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下,白应殊感觉到喉咙有干有痒:“师闻宴……” “困了,就靠一会。” 白应殊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思绪仍停留在刚才那首乐曲里,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心里却往最荒谬的一种上靠。 “师闻宴,你为什么会这首曲子?” “脑海里想到什么就弹什么了。” 白应殊心里想的是一种答案,问出口的,却是极其理智的问题:“是他让你学的吗?曲谱也是他给你的吗?” 师闻宴脑袋昏昏沉沉,觉得白应殊今晚格外的啰嗦,随口应了一句:“忘了。” 脑袋空了,忘记了周围的摄像头,白应殊像着了魔般摸了摸师闻宴的耳垂,柔软的触感轻轻擦过他的指腹。 一时间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抗拒不了脑海里那个荒谬可笑的想法。 路哥踏着长久以来的思念,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聂芸霜看见隔壁暧昧的画面,轻咳了两声作提示。 白应殊仿佛立起了一道屏障,除了师闻宴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两边直播间都快要炸锅了。 本来以为自己是来看探险类直播真人秀的,没想到嘉宾每天都做农活换玉米币来建设破烂小屋。 可现在……-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白影帝和师闻宴这边已经在演恋综了- 我得重新看一下词条,总感觉被节目组诈骗了- 为什么现在连这种实力的明星,都要麦麸求关注了!- 白白老粉,这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虽然不想承认,但感觉白白的对师闻宴真的有点上头- 白应殊如果搞替身梗,我就要脱粉了- 可能是公司任务吧,白应殊出道第一年就拿下了新人王,第二年就夺下影帝桂冠,含金量都极高,在综艺里演喜欢一个人,对白应殊难吗?- 有没有扒一下师闻宴背后的资本啊?- 听说是某位大佬的情人,床上功夫很有一手,属于男女通吃了- 这个瓜在哪?- 瓜田里啊,很多人的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师闻宴这个我觉得不假,说是有艾,私生活特别乱的- 脏东西离白白远点,不要靠白白肩膀- 没你们说的那么玄乎,他确实跟了一个圈子里有名望的人,但人是正常恋爱,被骗得挺惨的,半年前见他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能在节目上看见他恢复,还挺欣慰。 直播里师闻宴已经从白应殊的肩膀上滑入了白应殊的怀里。 赵轲染坐在炕边,看着师闻宴又睡得不省人事,无奈地笑了笑:“小师睡眠真好。” “我带他去隔壁那间屋休息,你们也早点睡吧。” 聂芸霜道:“那间屋会不会有点冷了。” 白应殊将师闻宴抱了起来:“两个人睡,冷不到哪去。” 统子这次不是补充能量,感觉到身体被人搬动,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自己是不是飞起来了。 “对,飞起来了。” “能量损耗的有点多,系统鉴定有坠落风险。” 白应殊听师闻宴说胡话,都已经听得见怪不怪了:“有保护罩,可以排除风险了。” “接受指令。”师闻宴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后,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离得近的赵轲染听见两人的对话都有些想笑,谁能想到白应殊和师闻宴私底下那么中二。 反倒是聂芸霜这个过来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两人:“房间里也有摄像的。” 白应殊不解道:“有啊,怎么了吗?” 聂芸霜严肃地拍了拍白应殊的肩膀:“记得,房间里是有摄像的。” 他不太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毕竟是退圈的大前辈,该有的礼貌也该要有,还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其他三人也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把主屋能烧起火炕的留给两个女生。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直播间里都浮现出了一条‘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直播镜头在一盏盏灯关闭后,转向了节目的总导演。 总导演脸上戴着制作精巧的面具,站在镜头前跟观众们挥了挥手:“前面只是麻痹嘉宾的前菜,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接下来观众们会看到明星们最真实的一面,他们将在我们准备好的区域里开始长达二十多天的野外生存。”- 什么?突然想起这是一档探险类真人秀- 靠,你们这样弄,接下来还有嘉宾敢来吗?- 只做一期,一期必爆。 “大家不用担心,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安全措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为了让大家看到艺人们最真实的表现,除了对接的公司外,艺人并不知道节目的情况。”- 狗吧,怪不得请来的都不是什么大咖- 白应殊的咖位不大吗?赵轲染也是目前的当红小花好吗?- 赵轲染算了吧,演技差,唱歌也一般,不知道是谁不长眼在捧他,所有人里,就白应殊一个身价高- 聂芸霜怎么说也是富太吧?- 富太沦落到这种节目里讨饭吃,说不定家里公司出事了,反正比起建造破烂小屋和麦麸恋综,我更期待后面的冒险环节- 白白的工作室出来受死啊!!!!- 节目组都说了会保证艺人的安全,粉丝过激什么,怕看见你们家哥哥不堪的一面吗?- 听说人在面对危难的时候都会露出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这档节目是为了让粉丝脱粉吧? 导演没有对直播间的询问解释什么,最后留下了一句敬请期待。 而全然不知节目组安排的几人正在睡这个节目里最后一场安稳觉。 第二天醒来,导演组说山上的路已经被倒塌的树木给堵死了,他们需要启动play B,转往另一个地点继续节目。 嘉宾带着行李坐上了车,电子设备依旧属于被没收的状态。 车上的香味闻起来让人昏昏欲睡。 师闻宴是先醒来的,醒来时,车就停在了荒郊野岭,除了同行的嘉宾外,这里再看不见其他人。 他推搡了两下白应殊,白应殊才艰难地睁开了眼。 “怎么了?” “节目组的人都不见了。”师闻宴坐直了身体看了一圈周围:“这年头慢综艺都走灵异恐怖类型?” “这是探险类真人秀。” “探险?” 白应殊不确定道:“……你来参加节目前,经纪人有没有给你买一份受益人是他的保险。” 第133章 统子愣住了,记忆中师闻宴签字一般是崔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初出茅庐,对爱人兼前辈的话深信不疑。 这种信任已经到了崔绪要把师闻宴卖到国外做苦工,师闻宴还能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着崔绪把钱数完的地步。 之后被网暴,又发现自己是替身,被崔绪精神控制,到404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半年,师闻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签了什么文件。 统子没办法从原主过往的记忆里读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着白应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看合同?” 师闻宴笑了笑不说话。 白应殊深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看样子我得做好昼星开出天价违约金的准备了。” “真不好意思,还是让老板破费了。” “你说能不能从你的年工资里扣?” 师闻宴呆住了,过了会儿才弱弱的开口道:“是你要让我退出娱乐圈的,都说了违约金全担了,做老板说话不算数,以后大家还怎么愉快的合作……”- 我去!我去!果然他们有肮脏的PY交易吧!- 为什么白应殊要师闻宴退圈啊?该不会真的想把师闻宴当作路问知的替身吧?这个圈子真的好恶臭,要吐了- 白白出道没多久就粉上他的,表示白白不是这种人。 直播里白应殊环顾了一圈周围,车孤零零地横在老树上,看起来真给人一种他们在转移途中遇到了意外,车翻入山崖的错觉。 白应殊和师闻宴扶着车座位将还在的昏迷中的其他人叫醒。 在这个过程中才发现赵轲染和施俞霖不在车上,车窗破损的,玻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看起来还真像是车祸后,嘉宾跟随着坠崖的大巴,落入了树林里。 孔烁反应过来车卡在树中间,吓得吱哇乱叫,本就不稳的启程在孔烁激烈的反应下晃动了两下。 他浑身一僵,抓着窗户边缘没敢再动。 坐在不远处的彭述扶着座位站起身来,从窗口往下看,下面的路雾气缭绕很难看清深度,无法凭肉眼确定车再往下翻,会不会跌入深渊。 可一场严重的事故,除了司机和两名嘉宾失踪外,余剩的几人连点擦伤都没有,显然是不合常理。 “你们醒来后有没有见过节目组的人?”彭述问。 白应殊摇了摇头:“但多半是节目流程,都说是探险类的真人秀了,也不可能一直搭建破屋。” 彭述蹙紧眉心道:“不是慢综艺吗?” “公司没有告知你们吗?”聂芸霜问。 孔烁扶着座椅:“经纪人说是慢综艺啊。” 白应殊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忘记了,我是个人工作室,所有要接到工作都必须先过我这边。” “之前我先生让我看过签约内容。” 孔烁怯怯地看着面前的几人,不安道:“真不是车祸吗?” 白应殊无奈道:“用脑袋想想哪有车祸会这样的?” 在他们讨论的间隙,师闻宴已经摸索着下车去寻找行李了,大巴的行李箱内的行李舱是敞开的,熟悉的行李箱大敞着散落在各处,赵珂染粉金色的箱子半搭在行李舱边缘,里面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 女孩子的行李箱节目组也这样打开不好吧,里面应该会有很多隐私物品的- 节目组也是为了真实,你看白应殊他们根本就不信- 毕竟谁家大巴车从高处掉下来,车里的人连点擦伤都没有- 而且都是由女生打开的,并且没有翻赵珂染和聂芸霜的隐私物品,其实节目组也考虑了很多吧。 师闻宴想通过能量连接一下,想试着用看弹幕的方式查探一下失踪成员的情况,脑内就跳出了信号不稳的小框。 四周放置了信号屏蔽系统,这样传输到观众面前的直播会因为信号屏蔽系统而延迟。 他们目前在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五到十分钟后才会呈现在直播厅的观众的眼前。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白应殊也已经从车上下来了,看着眼前的行李舱,长叹了一口气:“我行李里有压缩饼干和水资源,还有些野外应急物,先跟我去找行李。” 师闻宴低声道:“人类世界的节目都那么不负责任的吗?” “为了节目效果,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白应殊边说边爬入行李舱里,看看节目组留下了什么物资。 果然在行李舱里找到了食物和水,一箱方便米饭,还有三箱水,这些物资也算是说明节目组不是奔着杀人来的。 “过来搭把手。” 师闻宴点头,站在行李舱旁,把白应殊捞出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在地上。 方便米饭和矿泉水一样,一箱有二十四盒,矿泉水分配下来能维持七人很长一段时间水的摄入,但二十四盒米饭七人一天只吃一盒,也只够撑上三天。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第三个从车上下来的聂芸霜,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她紧起眉心,“节目组这样做的,确实有点过。” “还好,留下来的水还够,聂姐的行李里有些什么?” “调料都有,还带了些方便食品。” 白应殊问:“没有睡袋这类的东西吗?” “我想着探险类节目这些装备节目组应该会帮忙准备的。” 大家都高估了节目组对嘉宾的重视程度。 三个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也知道节目组能给他们提供的物资就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恐怕要进到树林里找。 枝叶遮天盖日,抬头没办法看见天空,也无法判断他们所在位置的深度,只能通过光亮来判断现在还处于白昼。 彭述和孔烁下车后,白应殊就安排起了工作。 “聂姐在物资点等我们,我和师闻宴去找赵轲染他们,彭述你带着孔烁去找散落的行李。” 孔烁道:“那行李里还有女人的私人物品的,我不好碰。” 不等白应殊开口,聂芸霜上前道:“我和彭述一起去吧,让孔烁留在这里。” “我一个人怎么待在这里,树林里有野兽怎么办?我不要。” 彭述道:“我留在这里吧。” 白应殊点了点头,无法确定现在的时间,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耽误,几人越好,在这里会合,白应殊和师闻宴如果在天黑之前无法回来,便会在就地休息,沿路会留下标记,确定哪怕两边在移动的状态下,赵轲染他们也能依照标记来到驻地。 有可能在外面过夜,白应殊和师闻宴各拿了一瓶水和一盒方便米饭,就随手捡了两件厚一点的羽绒服。 孔烁道:“方便米饭一共就二十四盒,你和师闻宴一人带着一盒走,接下来怎么分配。”   “赵轲染他们也需要水和食物。” 孔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谁知道能不能遇见,如果没有遇见,你们两个出去就占了两瓶水两盒饭,路上还有其他物资,你们不就占便宜了吗?”- 之前就不喜欢孔烁,孔烁跟着一起来,是为了捧师闻宴的吧?- 但我觉得烁烁说的也没有问题啊,本来物资就少,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饭就二十四盒,节目还有很长的时间,多留一点吃的,来保证能量才能去找其他物资- 白应殊挺偏心师闻宴的,我觉得这个节目师闻宴是隐皇吧!- 孔烁还不事逼吗?安排任务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的- 烁烁不是在尊重女生吗?难道男人翻看女孩子的私人物品就很好,况且烁烁也没说不去,他不是跟聂姐去了吗?- 孔烁就是太直了,没有某些人会演,我还挺喜欢孔烁这种不装不做作的样子。 师闻宴把一盒米饭放下:“现在可以了吗?水有三箱,不知道多久才能遇上赵轲染他们,他们那边没有物资话也需要补充水分。” 孔烁点了点头:“我不是在为难你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节目录制,还是真出事了,我也是不想到时候救援还没有来,食物就先没有了……” 白应殊倒没有由着孔烁的话来,拿起师闻宴放下的米饭,就拽着师闻宴离开了驻地。 “白白,这个……” 白应殊冷着脸道:“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等找到行李,里面还有压缩饼干,我们路上会有很多变化。” 与此同时,赵轲染和施俞霖在树林的另一边醒来。 还捡到了中途加入节目的崔绪。 本来想从崔绪那里打探情况,看对方同样一问三不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带着崔绪去寻找剩下的几人。 他们这边能得到的信息最少,怀疑其他嘉宾是不是会昏迷在这附近,只能先从周围找线索。 傍晚,在森林能见度更低时,两批人碰上了面。 师闻宴和赵轲染两百米左右的距离下,疯狂向对方挥手,赵轲染眼泪都流出来了,有一种终于见到亲人的激动- 哭了,小施滑下山坡扭伤了脚,两个人换着扶小施,好不容易能走到这里- 心疼我家染染,这个节目折磨人真的有一手。 而白应殊冷冷地看着中途加入队伍的崔绪,手里的矿泉水瓶都攥的咔咔作响。 “白应殊,好久不见。”崔绪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 “还活着呢。” 崔绪笑容不改:“白影帝真会说笑,节目组的设置的环节而已,你们该不会猜不到吧?” “要是你会死的话,我开始希望这真是意外。”- 火药味好浓- 有没有人告诉我,白应殊和崔绪有什么恩怨,我要吃到第一手资料。 第134章 浓重的火药味下,师闻宴从袋子里拿出未开封的水和食物递到赵轲染的面前。 “你和小施先补充点能量,天暗下来了,得在这个附近搭个临时休息区歇脚,明天一早,再跟芸霜姐他们会合。” 赵轲染点了点头,真想招呼崔绪先过来补充能量,师闻宴先一步按住了赵轲染的手:“我们没考虑多余的人。” “那崔哥他……” “是多余的人。” 赵轲染拿着物资,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和崔哥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师闻宴浅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在这种时候我们几个才是熟人,陌生人在危急时候,是最合适当作口粮的,人类跟食物相处出感情,下手的时候就会犹豫。”- 崔绪危- 师闻宴是怎么能笑眯眯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 我要帮崔绪报警了! 除了直播间里的网友,赵轲染和施俞霖两个小朋友都被吓得不说话了。 一起录节目的过程中,他们亲自见识过师闻宴非同常人的体力和耐力,别说崔绪做口粮了,哪怕师闻宴1V4把他们都吃了,也不是不可能。 施俞霖小声道:“小师前辈,这就是节目里的一个小环节。” “这真的只是节目吗?你们沿路找过来时,发现了节目组留的提示了吗?他们有没有给你们留食物和水。” 同一公司的师姐弟呆愣地看着师闻宴摇了摇头。 “有没有可能,在大众面前我们已经跟整个节目组一起失踪了,闯入了一场富人的生存游戏里,他们正站在大屏幕后,欣赏着我们自相残杀?” 赵轲染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有些变形:“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 “你们公司录节目的时候是不是说,这是一档慢综艺。”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又点了点头,脸都吓白了,师闻宴轻叹了一口气:“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我以后绝对不跟师闻宴的这种人去玩鬼屋,我觉得他肯定是会在进鬼屋前给你编灵异事件的- 这哥张嘴就来,笑死我了- 太坏了,染染脸都被吓白了,节目组想要的效果居然被假货三言两语给营造出来了- 有没有觉得染染和小施看崔绪的眼神都不对了- 哈哈哈哈哈哈,看预备粮的眼神- 师闻宴纯坏种,我记得崔绪和师闻宴好像是同一家公司吧,这些年崔绪都很照顾他- 我倒觉得真因为熟才敢开这种玩笑,等着看吧,小师待会肯定会把食物分给崔绪的。 观众想看的东西没有等到,等到的是,师闻宴烧起火堆后,带着其他人三个人默默坐在火堆旁喝水,好像全然忘了坐在旁边的第五个人。 小姑娘心软,想把水递给崔绪喝一口。 白应殊突然道:“崔绪前段时间听说你去检查传染病,没事吧?” 赵轲染拿着水的手一抖转而塞到了施俞霖的怀里,尬笑着道:“师弟喝水。” 崔绪又饿又渴,虽然确定空降后,就被节目组的人员收掉手机,也明白多半还在直播录制中,脸上虚仍挂着虚伪至极的假笑:“应殊还真爱说笑,但有些玩笑开过了,很容易惹人反感。” “你觉得这是玩笑,那就是玩笑。”- 白应殊的话好像别有深意- 我觉得白应殊挺忘本的,也不想想他在节目上这样说,媒体捕风捉影后会给绪哥泼多大一盆脏水,如果当年没有绪哥和路问知资助孤儿院,他能有今天- 崔绪的粉丝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资助孤儿院一直是路问知在做,关他崔绪什么事,年年都拿出来给崔绪贴金,恶不恶心啊!- 绪哥和路哥是好朋友,一起资助孤儿院有什么奇怪的?- 路哥的粉丝真的不希望,我们路哥跟崔绪的名字绑在一起,路哥被黑的时候,他当鹌鹑,现在又想起路哥来了,麻烦崔绪的粉丝要点脸- 绪哥当时正在上升期,公司怎么可能允许他出来乱说话,这些年绪哥都因为路哥的死很自责- 崔绪的粉丝滚回崔绪直播间,不然把你跟你哥一起当备用粮[刀/] 火堆旁,师闻宴正坐在白应殊身边喝水,看着崔绪起身走到他面前,他赶忙把瓶盖扭好,将剩余的小半瓶水塞回了白应殊的怀里。 崔绪都被这一幕逗笑了,当在镜头面前,他不能把情绪外露,反而装出一副无辜的嘴脸问。 “闻宴你是不是听了别人说什么,对我产生了误会。” 师闻宴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准备你的物资,前辈今天委屈着一下吧。” “崔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了,我分食物和水给你。”坐在旁边的白应殊摇晃了两下矿泉水瓶,抬眼冷冷地看向崔绪,看起来并不友善。 “如果是私人的问题,我想我没办法给你答复。” “跟私人无关,师闻宴会弹路哥的曲子,是你特意让他学的吗?” 崔绪脸上的表情没能管理住,能从眼神中读出对师闻宴的恶嫌。 白应殊弯起唇角,在见到崔绪后露出了第一抹笑容,他将水递给师闻宴柔声道:“再喝点。” “真给他吗?” “不能说话不算数。” 师闻宴点了点头,接过白应殊递来的水又喝了几口。 崔绪站在旁边都懵了,原本以为白应殊会厌恶师闻宴,但白应殊怎么莫名其妙对师闻宴更在意了。 师闻宴喝过的地方,白应殊对着那个位置又喝了口水,那样子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要跟师闻宴间接性接吻。 “留那么多吗?”师闻宴看着瓶子里还剩下三十毫升,生怕给崔绪喝多了,扒拉过白应殊手里的瓶子又喝了一口,看还剩下十毫升左右,才松开了矿泉水瓶,“好了。” 白应殊轻笑,用袖口擦干净师闻宴喝过的位置,才把那剩下的一口水递到了崔绪跟前。 崔绪接过水,迟疑地看向白应殊:“为什么要擦。” “我不想你和他有亲密接触。” 如果说上次电话里,白应殊还没有表现出对师闻宴的感情,那么现在就是明晃晃地在宣示主权。 崔绪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可猎物被人盯上的感觉,对崔绪这种玩咖来说很不舒服,要不是站在镜头前面,他已经把这层伪装给撕碎了。 但现在他可以用另一个方式让白应殊摔跟头。 “为什么?因为他长得跟阿知很像吗?抱歉啊,我没有冒犯闻宴的意思,只是外面的人都这么说,所以我才会有点好奇,毕竟师闻宴跟我在同一个公司,身为前辈,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骗。” 不等白应殊开口反击,师闻宴嗤笑了一声:“就只能被你骗是吧?” 统子是真替原主不值,崔绪对原主的轻蔑刻在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里。 甚至到了现在都不忘跑过来恶心他。 如果不是在直播,不是这个世界有法律,他真想把崔绪变成烟花,像这样的人渣炸成烟花的样子,一定更好看。 崔绪沉下脸来,他潜意识里没办法忍受替身敢反抗自己,语气和眼神多了几分 “师闻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希望我什么意思?崔影帝真想把事情摊开说吗?”师闻宴看着崔绪,眼神冷到了冰点。 崔绪冷笑了一声,嘴里嘀咕着“莫名其妙”就转身坐到了另一块石头上去- 这几个人好像是有大瓜- 记不记得,之前有人说师闻宴跟崔绪是情侣关系,我去不看探险这个直播间的爱情故事都演得好好看- 白应殊一直在盯夫啊- 白应殊OS:小师帮我说话唉,他真的好爱我- 但有没有人觉得搞替身真的很恶心,对白月光不尊重,对替身也不尊重- 谁说白应殊把小师当替身了,白应殊眼里明明装的都是小师!你能说那白应殊的眼睛里装着别人吗?- 你看他现在的眼神,都恨不得今晚就跟小师结婚了- 白应殊的粉丝,之前想说别磕CP,不尊重真人,但我觉得我哥遇到真爱了,梦女粉碎了,他要是爱豆我还能打爆他狗头,但他是演员啊!又会选剧本,又会演戏,我该怎么戒断,有没有平替- 这一款低端平替都没有,要不换崔绪?- 拒绝,我会学着磕他俩的,自我催眠中。 旁边的两小只坐在旁边默默吃瓜,这边师闻宴也没有和崔绪继续纠缠,跟白应殊一起吃完自热米饭后,坐在火堆旁陷入了待机状态。 师闻宴有些困了,吃过饭后,就抱着羽绒服窝在了树底下睡觉,白应殊揉了揉师闻宴的头发。 师闻宴双眼拉开一条缝:“怎么了,白白。” “怎么那么容易困。” “能量耗损有点多。” “冷吗?” 师闻宴点点头,看着白应殊的眼神有些迷离。 白应殊在师闻宴旁边躺了下来;“你可以往我这边挤挤,两个人挤在一起会暖和些。” 师闻宴没有说话,身体往白应殊那边偏了偏,白应殊轻笑了一声将师闻宴往怀里一拉,师闻宴的额心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为困倦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昏昏沉沉中,他柔声道:“晚安白白。” “晚安……”他沉默了很久才在师闻宴耳边轻轻道:“路哥。” 旁边赵轲染和施俞霖坐在火堆旁默默烤手。 “前辈,白影帝和小师前辈会不会太暧昧了,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 赵轲染道:“烤手手吧。” “前辈说叠词会崩人设的。” “……” 施俞霖道:“前辈我觉得崔哥的眼神有点可怕,我们要不要安慰一下他。” “小孩子别管闲事,吃饱了就睡觉。” 第135章 睁开眼睛时,周围没有节目嘉宾,淡淡的酒气熏得统子脑袋昏昏沉沉的。 “怎么不在就近的酒店里休息。” “过来找一个人。”男人的声音干净好听,因为喝了不少酒,双颊有些绯红,衬衫的扣子往下打开了几颗,项链的挂件歪在锁骨凹陷处。 那张跟这具身体原主有八分像的脸,让统子很快反应过来男人是谁。 前排开车的男人,他也认识,是师闻宴后来的经纪人。 “问知,今天在酒桌上你有点不给赵总面子了。” 路问知道:“你知道的,我不参加这些酒局的。” 男人干笑了两声:“我知道你出面只是不想我为难,但问知,同公司的后辈今年都接了两部S级制作的男主角,你再看看你,现在还在演男三男四,你无论是长相还是演技都不比那些人差,又不一定要做什么出格的事,酒桌上多陪陪笑,让那些人占点便宜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又不打算在这个圈子里发光发热,家里的欠款已经赔完了,现在就是等合约到期。” “得罪了赵总他们,以后公司给你丑角你也演?” 路问知浅笑道:“演啊,给我钱,我就演。” “你现在的处境,如果那些人再加点猛料,你在娱乐圈怎么立足?阿知你原先还有路人缘,你知道这次的事后,网络上怎么说你吗?有人已经去联系孤儿院的院长了,给足够的钱,对方随时可以出来构陷你。” “身正不怕影子歪。”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会百口莫辩。” 路问知只笑不说话。 车厢里灯光明暗交汇,搁在皮座上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他拿起手机点开消息,微信里对方发了十多张照片,还有两段视频。 统子凑近去看,照片上崔绪一战三,被玩的眼神迷离,再看路问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点开一段视频,没关闭的听筒里传来yin靡之音。 “艹,问知你在干什么呢?” “看片。” 男人微愣了几秒,干咳了两声:“你是公众人物,手机上要有这些东西还是删了,你说要是手机丢了,里面的内容被发出去,粉丝该怎么想。” 路问知又点开另一段视频,崔绪都在视频被玩哭了,扶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捂住嘴,拍了两下座位示意男人停车,下车抱着呕吐袋吐了一通,又用矿泉水漱了漱口,才又回到了车上。 “问知你没事吧?” 路问知应了声没事后,再看手机时,对方发来一条消息:“三飞吗?我还没试过跟一对情侣睡,问仙S级古装仙侠的男主,我觉得你的样子很适合。”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男人拉进了黑名单。 下面是崔绪发来的信息,问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酒店见面,就不能在他参加酒会的酒店住一晚。 话后面还带着可爱的颜表情,像男女朋友间撒娇。 路问知只回了句见面说。 统子看着对方没有在聊天里撕破脸,气得凑在路问知身边道:“把照片发过去骂他,质问他啊,他都这样了,你不会还想着维持关系吧?” 对方自然不会回应他。 车在停在了大皇家酒店的地下车库,路问知坠楼身亡的地方。 统子看见酒店的招牌时就愣住了。 但路问知身上好像拴着一根无形的线,让他不得不跟在路问知身边。 这种莫名其妙的联系,让统子感到困惑,他没有自己参与到任务里的经历,所以不清楚这样微妙的联系,究竟取决于什么。 画面一转,他又见到了十八岁的白应殊。 “小殊,林家让你回去,是因为他有个十五岁肾衰竭的儿子,需要你去做移植手术。” 白应殊道:“我回林家会保护好自己的。” “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哪怕这辈子达不到林家那样的高度,你未来的前途也不可限量,没必要回到那个家里去。” “一颗肾可以换了很多东西。”白应殊紧紧抓住路问知的手腕:“金钱、财富、权利,我们不用像现在这样。” “你才十八岁,现在没有一颗肾,你未来怎么办?只看眼前,不看将来吗?” 路问知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手心摸了摸白应殊的脸颊:“你这一次考得很好,比起这些,你现在应该想之后的大学生活。” 说完路问知掏出手机转了两万到白应殊的微信上:“先带着这笔钱出去躲一阵,林家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也在找合适的肾源,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白应殊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别想背着我去跟林家做交易,你真敢那样做,以后就不要见了。” 白应殊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路问知酒劲还没过,发消息给崔绪,崔绪回了一条一个小时后到,他便走到窗口的沙发上坐下了。 白应殊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两片解酒药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我来的路上给你买了解酒药。” 路问知点了点头,扭开水将两片药咽了下去,便合上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我看你最近行程很密,要不去床上睡会。” 路问知摆了摆手:“一会朋友来,闭着眼睛休息会就好了。” 在酒劲和疲倦的驱使下,路问知没多久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统子能看见的一切,也随着路问知睡着,陷入了黑暗,当眼前再度清明,画面里的白应殊笨拙的吻上了路问知的双唇,惊得路问知将白应殊一把推开。 “你在干什么?” 在路问知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白应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崔绪行,我不行呢,路哥我比他干净,我不会背叛你的。” 路问知站起身来,扣好扣子准备离开。 白应殊上前拦住了路问知的去路:“他都那样了,你还要去见他。” “你看我的手机?” “他确实对不起你,照片确实发在你手机上,对吗?”白应殊双眼红得好像要吃人,“那个人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崔绪想带着你给他双飞。” 路问知在白应殊这一声声质问下,又想到了那些荒唐的照片,那种恶心感又一次在胃里翻搅,脸上却维持着镇定:“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路问知,为什么崔绪可以,我就不行?” “应殊你还是个孩子,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方面的错觉,我更不希望我伴侣是个男人的事情,影响到你未来的择偶观。” “我十八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路问知深吸一口气:“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现在是将来也是,你希望我变成别人口中那种资助孤儿院,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怨的人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是我喜欢你!路问知,我喜欢你,一年比一年更喜欢,我十八了,成年了,我喜欢你有什么错。” 统子在旁边吃瓜,完全没想到梦里两个人引起两人争吵的是这种事。 要是可以,他都想变出一把瓜子,一边看一边吃了。 “你没有错,我对你没有弟弟以外的感情,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是。” 白应殊还想说什么,被崔绪打来的电话给打断了,路问知接起电话,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之后画面一转,路问知敲开了酒店房门,崔绪眯笑着眼将人拉进屋,大半个身子挂在路问知的手臂上。 “阿知有没有想我。”说完他抬起头看向路问知,“我这些天在剧组真的很想很想你,四个月的拍摄时长,我抱着你送我的玩偶就跟抱着你一样。” 说完崔绪抬头就要去吻路问知的唇瓣,快贴近时,却被路问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阿知?” “你和那些人的照片我收到了。”路问知慢慢挣脱崔绪的手臂,“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崔绪分手吧。” 崔绪愣住了:“我那么远赶过来,你就跟我说这些?” “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我只是为了资源,我没有你长得好看,演技也不如你,要想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必然要有些牺牲,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不能。” 崔绪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往下落,路问知叹了口气,擦去他脸上的泪珠:“分开的体面些,给彼此最后留下个好印象吧。” “你陪我最后喝一杯吗?像在我们的小家一样。” 路问知沉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同性的圈子本来就很难找到相依一生的伴侣,更何况牵扯到权欲横流的娱乐圈。 那些照片他不是第一次收到,这半年里陆陆续续都会有崔绪又爬了那个大佬的床的消息,反而一切真被照片验证时,除了生理上的恶心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好像这半年里已经做好了被背叛的准备。 崔绪订的是酒店的套间,有个吧台,看起来很有格调,一开始或许是想跟男朋友温存,没想到却等来了对方一句冷冰冰的分手。 所以当崔绪要跟他喝最后一杯酒时,他没有拒绝,微笑着跟崔绪碰杯。 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把路问知推向死亡。 可统子眼前的画面再一次改变,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里路问知抡起台灯砸破了一个男人的头,杵着墙壁向外跑去。 画面忽明忽暗,当眼前再一次清晰时,他却进入了路问知的体内,眼前是色块,和令人作呕的笑声。 一种莫名的欢愉感侵袭着神经。 耳边好像有人喊林总,身上的衬衫被人扒拉着。 “苏总这是在干什么。” “强迫多没意思,我还是想看他自己来。” 潜意识里还是想要逃离这里,眼前好像多了一条路,这具身体在挣脱开束缚后,于幻觉中从酒店八楼一跃而下。 剧烈的疼痛,激得师闻宴猛地睁开了眼。 他身体好像飘在云端摇摇晃晃的。 “小师前辈总算是醒了。” 白应殊侧头问:“你好些了吗?” 眼前依旧浮现着大片的色块,好像药的效果,通过梦境传入了现在这具身体里。 他双臂往前一捞,恰好搂住了白应殊的脖颈。 “收收力,勒得有点不舒服。” 师闻宴一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现在在白应殊的背上:“你背着我?” “跟上次一样怎么都叫不醒,有没有去医院看过,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嗜睡症吧……” 师闻宴摇了摇头:“困在梦里了。” “梦见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额头埋在了白应殊的肩膀上:“噩梦。” 路问知死前被人下药了。 但不知道是白应殊的水,还是崔绪的酒。 这一切既然能被他梦见,那么主神安排他找到路问知死因的任务又是为了什么。 第136章 “既然闻宴都已经醒了,就不需要背着了吧?” 走在旁边的崔绪早就看不惯两人这样亲昵,越发后悔让师闻宴接这个综艺。 白应殊把崔绪当成空气,偏过头对师闻宴柔声细语道:“还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被刚刚的梦吓得困意都散了。 可偏头看向崔绪的脸,他双臂搂紧白应殊的脖颈,又将头重新埋回了身下人的肩膀上。 崔绪渐渐停步,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地师闻宴的背影。 赵轲染偏过头想跟崔绪搭话,借此来缓解一下尴尬,看见崔绪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开路的施俞霖- 假货好讨厌,都行了还赖在白应殊背上不下来,不知道背一个男人有多重吗?- 别给白应殊抱不平了,师闻宴头埋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白应殊的恋爱脑都要长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白白本来就恋爱脑- 妈妈我磕到真的!节目结束后,你们就拍恋综吧,然后夫妻综艺,亲子……糟糕亲子这两个人是上不了了,请男性的人造子宫提上日程- 真成了,他俩谁生比较好- 我不要看亲子综,直接我们离婚吧,师闻宴在节目里绝望地说,我以为他真的爱我,直到推开门,看见他房间里全是另一个人的照片- 有没有管理把这些搞替身文学的踢出去- 踢出去+1- 产品解以为白白能喜欢假货什么,除了那张相似的脸外,假货还有价值吗?- 小师能带伤掰玉米,能背着女嘉宾上山,还能在厨房里炒七人吃的大菜,这样的男孩子谁不喜欢- 小声蛐蛐,崔绪的粉丝别打我,师闻宴待在白应殊背上不愿意下来的时候,崔绪的眼神好可怕- 作为前辈,看着师闻宴不太懂事,有点生气也很正常吧- 但会有露出嫉妒怨恨的眼神吗?就好像师闻宴是他的所有物,被抢了他很不爽- 那么有想象力写小说吧!抱走我们家绪绪,麦麸哥别来贴。 师闻宴就在屏幕外的各种磕糖言论下,被白应殊背回了营地。 看见师闻宴这样回来,聂芸霜赶忙拉着师闻宴关心了一番他有没有受伤。 “聂姐我没事,就是太困了,所以在白白背上睡了一会。” 聂芸霜眼角余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应殊,便招呼着几人先坐下来休息。 昨天的收获不少,白应殊的十包压缩饼干都找了回来,还有一个小型的滤水器,一些登山用的装备,还有用来应激的药品。 节目组可能也考虑到了嘉宾在森林里可能会有擦伤碰伤的情况,还在车上找到了两个应激医药箱。 聂芸霜包里除了调料外,还装了几包方便面,虽然面饼被砸碎了,但撒上调料的干啃也能补充体力。 “现在的食物和水,省着点吃,撑个五六天不是问题,就是不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节目组后期还会不会给补给。” 赵轲染不安道:“会给补给吗?不是说我们被抓走了,他们要看着我们在这种窘迫的环境下自相残杀……” 聂芸霜愣住了,看了一眼白应殊和师闻宴:“这个……” “一定是这样的,你居然猜出来了,我之前也只敢这么想想,现在有人跟我的想法一样,还不能说明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在录节目了吗?” 孔烁激动地抓住了赵轲染的手臂:“国外的大逃杀看过没有,我昨晚一直在想这类电影,越想越害怕。” “不至于。”聂芸霜无奈地打断。 “聂姐,你不要太乐观了,节目组什么生活技能都没有教给我们,就把我们丢到这里,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赵轲染被孔烁说得有些害怕,眼眶红红的,挺坚强的一个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聂芸霜他们也被孔烁的猜测说得有些害怕,却只能强装镇定地安慰道:“大家先冷静点,先不说是不是你们猜测的那样,如果真是,我们还有五天的食物,这五天的时间,足够大家寻找出路了,既然有人能进来把我们放下,就一定有出口对不对?” “也许这就是个节目呢?”师闻宴在一边轻声说。 赵轲染声音哽咽道:“小师你明明说……” “吓你们的。” “师闻宴你!”赵轲染抹了一把眼泪,“这种事情也拿来吓人,不跟你玩了,除非出去后,你请我们去你家吃饭。” 师闻宴回想了一下原主的往事,家里的房子卖了给母亲治病,演艺事业好些了后,他住在了崔绪买的房子里,又被网友人肉网暴,为了不打扰母亲养病,他将母亲送到了疗养院里。 准备自杀前刚买的房子,期房,两个月后竣工,就连装修的钱都交给了朋友。 现在的他,除了那几十块的钱外,一无所有。 “我没有家,在这里吃行不行?” 赵轲染愣了几秒,疑惑道:“在这?吃什么?” 统子发现虽然信号被屏蔽了,但是他能链接树林里的摄像头,树林中有不少飞禽走兽。 攻击性低,没有写在这个世界的刑罚里,应该都是可食用的动物,应该是节目组特意安排的,毕竟他们总不能让嘉宾饿死。 可牛、黑毛猪这些在野外放养惯了的动物有一定的攻击性,兔子野鸡这类的又没那么容易捕捉。 有一些可食用的蔬菜和水果,他只能依靠之前下载的资料来查找,无法越过屏蔽器去网上搜索更多的数据。 “能吃,就是有点麻烦,我尽力吧!” 看着师闻宴转身要走,白应殊赶忙抓住了师闻宴的手臂:“你要去哪?” “找食材。” “那么大的森林,你怎么找吃的。” 通过摄像机的位置来定位,对能量核的损耗也巨大。 师闻宴紧抿着下唇,他离路问知的死因,只剩下到底是谁下的药,应该不日就能返回空间站。 “别担心,今晚有肉吃。”- 我怀疑师闻宴真的能充电- 别人睡觉是睡觉,师闻宴睡觉是为了补充能量然后惊艳所有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在吹牛- 没有,我虽然不喜欢师闻宴,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 这个男人强得可怕- 我相信假货的能力,但是这个地方真的有能吃的吗?森林那么大,怎么找吃的都不知道。 然后师闻宴就离开大部队去打猎了。 白应殊紧跟其后,生怕他出个什么意外。 从白应殊的视角去看,师闻宴从营地一路疾驰到北边,冲入树林徒手就抓了两只野鸡回来。 鸡生快要走到尽头的它们扑扇着翅膀,师闻宴举着战利品问:“两只鸡够吃吗?我可以试着再打一头野猪。” 其他明星直播间的观众,纷纷跑到师闻宴的直播间问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节目组的人躲在草丛里把鸡塞到师闻宴手里的- 鸡:我就在那里啄啄土一声就交代了- 看不清,真的看不清,严重怀疑师闻宴上辈子是一道闪电- 只见他冲进去了,鸡还来不及跑,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这鸡是不是有点呆,节目组故意找来那种散养的呆鸡,所以师闻宴才抓得那么容易的。 这句话发出来的时候无数人赞同,后来看见同样的鸡,其他嘉宾命都豁出去了,才抓到一根鸡毛,就会想到今日的师哥到底有多牛。 白应殊看着师闻宴手中的鸡,不确定道:“猪也行。” “白白想吃吗?” “捉到了,也不会杀吧……” 师闻宴蹙起眉头:“确实,我现在也没办法在网上找杀猪教程,鸡呢?鸡有人会杀吗?” “我会。” 听到白应殊这句话,师闻宴将两只鸡塞到了白应殊的手里:“等我,我再抓两只回来。” “我陪你……” 话还没说完,师闻宴把鸡往白应殊手里一塞,又杀入了树林中,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师闻宴又拿下了两只鸡- 小师真的强得可怕- 他刚跑起来像一阵风……- 白白没有白背他,扛在背上的是什么,是这个团队的希望啊!- 导演组你们不是探险综艺吗?搞四只呆鸡被假货抓住,是想骗谁呢,我们家烁烁拿的就是祭天剧本吗?- 我打包票,孔烁绝对废物。 果然回到营地后,废物小少爷鸡不会杀,火不会生,只能帮忙搭搭木架子,搭的还不过关,就差把我是废物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白应殊则蹲在一旁,用石头磨成的利刃把两只鸡给宰了,另两只则由聂芸霜他们几个垒起了临时鸡圈,让鸡暂时住下,当之后的口粮。 师闻宴站在旁边看着白应殊杀鸡,肚子里第一次产生饿这种感觉,之前是他觉得人类的身体需要靠食物补充养料,就像是他要靠能量核来维持球体的运作。 看鸡的毛被白应殊烫掉,他在旁边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看这样的画面,闻宴还会有胃口啊?”彭述在旁边笑眯眯地问道。 师闻宴道:“对啊,我已经想象出他烤出来会是什么味道了。” 彭述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应殊说:“一会要剖开肚子了,别站在旁边看。” 师闻宴不解:“为什么。” “我怕待会你咽口水,弹幕怀疑你是变态。” 想到看见内脏就能联想到爆炒鸡杂的自己,师闻宴点了点头,回去营地旁等着。 崔绪见好不容易有能和师闻宴独处的机会,径直走到师闻宴身边。 “闻宴,你应该很清楚白应殊透过你在看谁。”崔绪说的声音很小,这个距离下,只有他和师闻宴两个人能听见。 师闻宴毫不避讳,偏头直勾勾望向崔绪的双眼:“路问知吗?” “你只要长着这张脸,无论在谁眼里你都是替身。” 师闻宴直接忽略崔绪传来的负面情绪道:“白应殊跟我说,路问知不是自杀,他那天也在酒店。” 说到这里,崔绪脸色一沉;“阿知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我不该了解一下,你的白月光吗?既然你那么在意他,他的死有疑点,你为什么就不追究呢?”师闻宴说着缓步朝崔绪逼近。 崔绪一把将师闻宴推开,低吼了声莫名其妙,便转身向摆放矿泉水的方向走去。 师闻宴看着崔绪远走的背影,斜倚在大树上。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贴近,师闻宴偏头看清来的是彭述,他想要离开,彭述抓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道:“xd致幻后,从住的房间里摔下去的,听说那房间是个男模开的,当时也玩嗨了,用自杀定性,已经是最体面的说辞了。”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劝你不要把当年的事情追根问底下去,我知道你介意自己是那个人的替身,但旧事挖出来,那个人不堪的死法被端到面上,无论是崔绪还是白应殊,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彭述拍了拍师闻宴的肩膀:“相识一场,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师闻宴浅笑着看向彭述,没有说话。 比起孔烁这样什么都在明面上的纯坏,彭述给他的感觉更加不舒服。 如果是被崔绪欺骗后心怀死志,以为在节目上遇到光,又再度沦为替身的原主,在听完彭述这番话后会怎么做呢? 第137章 白应殊刚把鸡内脏掏出来,转头就看见彭述在师闻宴耳边窃窃私语。 他拿着带血的石头径直走向师闻宴,脸上身上还沾着点鸡血,杀气腾腾地赶到白应殊身边,让直播间里一阵沸腾。 “彭述过来做什么?” 师闻宴浅笑着朝白应殊勾了勾手指,白应殊偏过头,耳畔贴近师闻宴的唇边,从师闻宴的方向看过去,正巧能对上彭述的眼神。 他不知道彭述对原主了解多少,但心里清楚彭述跟他说这些事心里在期待着什么,却不明白彭述这样做的意义。 来到这个世界他确实会梦见有关路问知的事情,每次坠楼,他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疼痛。但在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他没有彭述,所以猜不透彭述要借着他的嘴搞臭路问知的意义在哪…… 不过他刚好能借彭述主动提及路问知,来试探白应殊对路问知之死是什么态度。 他双唇贴紧白应殊耳廓,压低声音道:“彭述跟我说路问知死于嗑药。” 白应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紧紧攥着手里的石头,师闻宴握住白应殊沾满血迹的手,不安道:“白白,彭述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在这等我。” “你别……” 师闻宴还没有将冲动两个字说出口,白应殊一拳把彭述打翻在了地上。 站在旁边准备枯草和柴火取暖的几人都吓呆了,赵轲染先回过神,丢下怀里的木头上前去拉人,白应殊将人甩开,压在彭述身上一拳接着一拳,打得彭述毫无还手之力。 还是赵轲染红着眼睛对旁边吓傻了几人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几人才匆匆把打红了眼的白应殊拉开。 彭述脸都肿了,怒瞪着白应殊道:“你疯了吗?” “彭述你要是学不会管好自己的嘴,我帮你管。”白应殊将身边挟制着他的两人甩开,躲在彭述跟前拍了拍那张肿胀的脸:“我知道你背后是谁在撑腰,但我同样可以一句话让你失去你手里的全部资源。” 彭述偏头吐了口混血的吐沫:“白应殊你知不知道今天这段播出去的后果吗?” 白应殊轻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彭述的愚蠢:“这段播不出去。” 大家都知道困在这个树林里外界是有直播的,但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看似是直播,树林里发生的事情要十分钟左右,才能通过录像转播到直播间内,他们野外生存发生的一切,随时都可以更换内容。 十分钟后直播间里的人,看见的将会是他们在收拾鸡圈找树枝的画面,多个角度的录像可以通过建立用出不一样的效果。 师闻宴站在不远处,看着白应殊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看着我干什么?不吃晚饭了吗?”白应殊转过头望着身后的几人,脸上还带着笑,配上血迹却让人后背生寒。 赵轲染跟彭述是男女朋友,虽然快分手了,但还没有彻底断了,她看着彭述的惨样于心不忍道:“白哥,我不知道彭述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他一次。” “他把你和他的床上的录像分享给大老板的时候,可没有一点犹豫。” 赵轲染难以置信道:“白哥你说什么呢?” “彭述你猜我在说什么呢?”白应殊脚踩在了彭述的手臂上,语调阴冷。 赵轲染看着彭述的脸色变了,差点没站稳,好在师闻宴从后面扶住了她。 “聂姐那边让我们过去搭把手,这里就交给白应殊解决吧……” 她看了一眼彭述,在师闻宴的搀扶下离开。 彭述看着白应殊,原先温柔的翩翩公子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彭述眼里写满了恐惧。 许久才不确定地开口道:“这个节目是你办的……” 白应殊则避而不答道:“外界只知道他是跳楼自杀,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死因跟违禁药品有关。” 说着他向彭述伸出手,做出一副要将彭述从地上拉起来的模样:“最好别想着跟苏总联系,你跟大老板睡觉的视频,我也有。” 彭述脸色一变,心里再多不愿意,也还是握住了白应殊的手,面带笑容,演出一副嘉宾和睦的假象。 在白应殊拉起他那一刻,耳边再度传来对方阴冷低沉的询问:“对了,你那么清楚,难道说路哥死的那晚,你也在814室。” 彭述吓得想要抽回手:“我……我没有,是苏总让我来盯着太太的,必要时候可以用路问知的死因来提点一下师闻宴。” “他说师闻宴真跟崔绪闹到鱼死网破,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这样啊……”白应殊笑了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为彭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会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对吗?” 彭述点了点头。 白应殊浅笑:“那待会补录一个摔下山坡的镜头吧。” “……好的,白哥。” 不远处崔绪一直盯着这边眼神复杂,白应殊直起身子恰好与崔绪四目相对。 他淡淡瞥了崔绪一眼,径直走向正在切鸡内脏的师闻宴。 师闻宴拿着石头刀跟鸡肉较劲,双唇紧抿成一条线,额间满是细汗。 白应殊按住师闻宴的手道:“我来吧。” 看见活能减少,师闻宴赶忙退到一边,他看着白应殊切肝脏,他道:“彭述不该污名化他,但你还是太冲动了,如果真的实时转播,这一幕放出去对你会有影响的。” “节目组不会把暴力的场面放出去的。” “就赌节目组不会把暴力镜头放出去,你就敢打人。” 白应殊笑着耸耸肩:“放出去也无所谓,打就打了,彭述的公司要是不乐意,那就把我逼到退圈好了。” “你这。” “担心我?” 师闻宴道:“我还等着你给我付违约金,你要是没工作了,我上哪每年拿五千五百万。” “什么时候多的五百万?” “你说我再弹一遍给我加工资的,算起来我还给你打折了。” 白应殊偏头看向师闻宴:“不应该跟之前的罚金抵消了吗?” “……什么?” “平账了啊。” 师闻宴愣了一会,咬牙切齿道:“奸商!” 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等晚上师闻宴炒好菜,大家围坐一团吃饭。 在直播间看来,彭述寻找物资的滚下山把脸给摔肿了,目前没什么大碍,只是些皮外伤。 为了伤口跟击打伤不太像,聂芸霜还贴心地为彭述用化妆品掩饰了一下伤口,还真有不小心摔下山后狼狈的样子。 白应殊下午打彭述时,说的那句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虽然后面师闻宴和白应殊的对话,他们也听见了,但白应殊的话也让在场的众人这片未知的树林更加惴惴不安。 入夜,崔绪绕过篝火走到了白应殊的身边。 “谈谈。” 白应殊没有犹豫起身跟着崔绪向小树林走去。 师闻宴坐在篝火旁没动,却能依靠跟摄像头的链接监控到白应殊和崔绪的聊天内容。 今天下午他们散开,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他也能依靠对摄像头的连接,增强收音能力,来监视白应殊和彭述的对话。 目前有一点是确认的,根据梦境的线索,白应殊在路问知死后应该是回到了林家。 白应殊能带那么多装备参加节目,对节目的流程应该很清楚,并且有可能是这档真人秀节目里最大的投资商。 崔绪道:“白应殊你何必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彭述是苏总的人,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外界的直播是什么情况,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前途的。” “崔绪那天你来到酒店真的没见到路哥吗?” “没有,他不在我们预先定好的房间里……”崔绪紧蹙着眉心,“人都已经走了五年了,你为什么还抓着当年的事情不放,阿知当时压力也很大,走到哪一步是我和你都不想的。” 白应殊背靠着大树:“我要是退圈,你不就不用担心你找的替身跟我跑了吗?” “应殊我不是针对你的意思,作为长辈,师闻宴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权让你知道,我不希望你被那张脸蒙骗。” 崔绪叹了口气,故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别人身下讨资源,那都是以前的事,感情上我是对不起阿知,可你进这个圈子,你应该知道想在这个圈子里出头有多难。” 白应殊冷笑了一声:“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崔绪试探问:“你打彭述,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呢,大不了就冷藏退圈,他抹黑路哥,我没弄死他,已经很理智了。” 说完白应殊向篝火处走去。 所有的资讯尽收眼底,师闻宴已经能从几人的对话中分析出路问知死于崔绪递过去的那杯酒,只是不知道白应殊想干什么,又为什么花重金准备了这档节目。 可这里被信号屏蔽,他想联系主空间提交任务,但几次都显示信号连接被中断。 正在此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师闻宴转过头恰好对上白应殊的笑容。 “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师闻宴笑了笑:“有点困了。” “睡袋找回来了,我去帮你拿。” 师闻宴抓住了白应殊的手,轻声道:“白哥,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好,你不讨厌我吗?” “怎么突然这样说。” 从他弹了那首歌后,白应殊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师闻宴不得不思考那五千万的交易是真的吗?白应殊一开始把师闻宴拉入节目组,是为了什么? 崔绪的加入算不算在白应殊的预料之中? 如果路问知的死,对白应殊来说是一道不可痊愈的伤,能对彭述大打出手的白应殊,真的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崔绪和师闻宴吗? 带着这些疑问,统子对上白应殊的双眼,笑容温和道:“出道这些年没有人喜欢我,所以总觉得你应该也和他们一样。” 第138章 师闻宴说完侧头观察着白应殊神情的变化。 白应殊没有说其他,去堆放行李的地方去找睡袋。 师闻宴知道现在的白应殊没有多么讨厌自己,但也算不上多喜欢,对这张相似的脸,有一点温存但不多。 如果崔绪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就连404也很难说清楚,白应殊对师闻宴的照顾,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演得,毕竟对方在演艺上的成就可是有目共睹。 “先去休息吧。” 师闻宴接过白应殊递来的睡袋点了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准备睡觉。 换作平常总会打趣上两句的赵轲染,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烤着火,几人气氛怪异到连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察觉到了不对- 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感觉大家的气氛怪怪的- 彭述摔成那样,一起录节目的嘉宾肯定很自责- 因为这件事吗?那师闻宴看起来就没被影响……-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小师一向心大。 白应殊是先站起身来的人,他拍了拍冲锋衣上的灰尘:“早点休息,明天在这附近搭个简易的小屋,女孩子也好休息。” 等白应殊离开,孔烁靠近白应殊身边,用胳膊肘戳了戳彭述。 “彭哥,白应殊他今天为什么打你啊?” 彭述被问得眉头一紧:“谁打我了?” 孔烁指了指彭述脸上的伤:“这,这,还有这里,不都是……” “都是我摔下山坡弄得,早点睡吧。” 火光下赵轲染冷冷地看着彭述,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轻蔑地笑。 崔绪站起身来伸张了一下手臂:“你们女孩子在火堆旁睡暖和些,但别靠得太近,小心烧着。” “知道了,绪哥。” 聂芸霜也起身收拾她和赵轲染晚上睡的地方。 林中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从林间望去,四周黑的像是能将人吞噬的深渊,团队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因为今天的冲突,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不远处的篝火随着枯木渐渐燃尽,只剩下零星的火点。 师闻宴从睡袋里钻出来,向黑暗中走去,任务已经完成了,他需要找一个信号点,与主神联系,脱离所在的世界。 还以为能为原主多攒点钱,当作原主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可任务都已经完成了,那些与他没有关系的羁绊,他确实没有负责的必要。 藏在树里的摄像头仍处于夜间拍摄模式。 通过摄像头来区分要走的路,没那么困难,他也一直在尝试着连接外界的网络,来确认有没有走出信号屏蔽器的范围。 当脑海里的影像接回营地时。 一个黑影从火堆附近站了起来,径直走向白应殊所在的位置。 还是忍不住吃一口瓜的师闻宴驻足在了原地,将脑海里的画面放大。 “白应殊我们谈谈吧。” “苏太太要和我谈什么。” 聂芸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熟睡的众人,跟白应殊做了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两个离开了营地,直到距离营地五百米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在中间了,师闻宴看见白应殊拿出对讲机,让工作人员把他们离开营地这段画面减掉。 白应殊没有避开聂芸霜,就差把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写在脸上。 聂芸霜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像是早就清楚这一切:“林总,给我一个摆脱苏永望的机会,我可以给你当时酒店里的录像,你邀请我参加节目不就是为了这个。” “那么好的直播节目,怎么不把苏永望给你留下的伤露出来,昔日当红女星被家暴,放到网上也是大新闻。” “这条热搜还没吵起来,后脚就会放出我的精神病史,你们这种人想给人扣一个莫须有的病,很简单。”聂芸霜苦笑了一声,“你说我怎么敢拿我的后半生去赌。” “视频里有彭述和崔绪吗?” “崔绪去过那间酒店,见了路问知,但很早就离开了,彭述刚进组,回酒店休息的时候,看见逃出来的路问知了,还用过这段视频去勒索过林崇。” 白应殊愣住了:“林崇?” “苏永望荤素不忌,圈子里都是知道的,但这种事大多都讲个你情我愿,闹出人命来,后续收尾也难看,或者趁着对方喝醉了,顺水推舟,也不是谁都是犟种,有些人给点资源也就消停了,还真能跟这些人闹到鱼死网破?” 聂芸霜下意识想要点根烟,想起这是真人秀里,身边没烟,手摸了个空,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房间里的视频也有,怼着脸拍的,他们想看路问知主动点,打算等一切做完,再报警倒打一耙路问知XD,人烂了,他都自身难保,还管得着你回不回林家。” 那种莫名的疲惫感有一次将师闻宴包围,听到这里,脑海里的连接瞬间中断,他想要去连接其他摄像机,寻找出路。 困乏的身体倒在了地上,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里的梦里,却梦到了路问知死后的事情。 那是一场葬礼,被修复过的遗体,皮肉干瘪,面色苍白,失去了活着时的所有光彩。 崔绪作为朋友到场,在告别遗体时扶着路问知的棺椁泣不成声。 这里的一切都是崔绪操办的,知道两人真正关系的朋友,搀着崔绪安慰了几句,崔绪却还是哭得昏了过去。 这一幕下,他身体克制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抬起头看着窗子里的倒影,他变成了路问知,原先温柔的眼眸里,盛满了寒意。 身体像是跟崔绪牵引在了一起,不管他乐不乐意,都只能跟着崔绪走。 也真是因为这样,白天路问知刚刚火化,晚上就看见崔绪躺在了苏永望的身侧。 “你说过那只是杯迷药,为什么会查出那些东西来。” 苏永望起身倒了一口酒:“那样玩才有意思呀,迷药下去,躺在床上跟尸体一样,还玩什么。” 崔绪拿过藏在床垫下的剪刀,就要往苏永望身上扎。 好在苏永望眼疾手快,才在剪刀落到喉咙时,先一步制住了崔绪的动作。 “路问知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呢?你的前途不要了吗?接下来男频IP,武侠类巨作,演完明年一定拿奖,崔绪你将来前途无量啊。” 那握着剪刀的手,慢慢放松下来,倒在苏永望的胸口啜泣。 这一幕看得人恶心。 他甚至会在看见这一幕时,感到愤怒和怨恨。 这段感情走到结束,哪怕收到崔绪的照片,他都没有让崔绪难堪,为什么相恋五年的爱人,从藉藉无名走到有人簇拥,到最后对方踩着自己尸骨时,只是留了几滴不值钱的眼泪。 五年这个概念浮现在师闻宴脑海时,师闻宴也惊了。 他梦见很多有关路问知的事情,但都是片段,杂乱到无法弄清楚和每个人在一起了多久。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来到了林家。 “今天是路问知的遗体告别会,不去吗?你可以以林家的身份出席。” 白应殊没有说话,径直向楼上走去。 林崇喝了口咖啡:“好在早把你接回来了,不然路问知不得教坏你,他没让你碰那些东西吧?” 十八岁的白应殊停住了脚步:“除了被资助的关系外,我和他没有您以为的那么熟稔。” “既然这样,把他吸食过量坠楼身亡的消息放出去,也能让网络上那些奇怪的猜测平静下来。” “随你。” 林崇抬头看着白应殊进了房间,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师闻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些回忆里感觉到冷,刺骨的冷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 耳边传来杂乱的谩骂,无数的脏水,泼在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 回过头空无一人。 在外构陷他的,让他陷入舆论风波的是生他的父亲,把他送上死路的,是相恋了五年的爱人。 最后,他的死因无关紧要,无人在意。 一个工具,无用后只需要烂在泥里,不用妨碍任何人就够了。 他嗤笑了一声。 人果然爱自己就好了。 “警告,警告,探测到怨念值过高。” “已成功捕获危险体。” 师闻宴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冬天起了霜,外头的衣服摸起来似被霜打湿了。 他坐起身来,有些茫然。 不确定梦境中那些愤怒和绝望来自哪里。 脑海里有个奇怪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是路问知吗? 师闻宴坐在树旁只觉得刺骨的冷。 “师闻宴!” 他回过头,正对上白应殊一脸焦急的模样。 那些令人不快的画面再度涌上心头。 知道路问知的生平,知道路问知的死因,主神交给他这两个任务是为了什么? 看在他S级评级够多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拉着他们下地狱的机会吗?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树林里有毒蛇?被咬到了,要是现在才被我们找到,你已经死了知不知道?” 他将手臂从白应殊掌心抽回,浅笑道:“看看能找到点什么,给你们做早餐吃。” 说完他杵着身后的树身慢慢地站了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可惜一无所获。” 第139章 返回营地的路上,师闻宴与白应殊拉远了距离。 “我昨天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白应殊紧起眉心,哪怕低敏都感觉到了师闻宴今天的态度与以往不同。 师闻宴偏过头朝他笑了笑:“白哥,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都不叫我白白了。” 师闻宴轻笑了一声,一双笑眼望向白应殊:“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之间的称呼有些冒昧,还希望白哥别往心里去。” 这晚发生了什么能让师闻宴有那么大的转变。 白应殊回想起之前师闻宴的人机样,再看面前那张温柔中略带疏离的脸,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 师闻宴忽而笑了,手肘搭在白应殊的肩膀上:“不逗你了,就几句话白白脸色都不好了,本来还想像绪哥说的那样,跟你保持距离呢。” “崔绪说了什么?” “白白……算了,也不重要。”说完师闻宴拍了拍白应殊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 梦里的那些记忆对于他来说,仍旧是混乱的。 无论他现在是师闻宴,还是死去的路问知,都已经把第一个报复对象都应该是崔绪。 在这种地方杀一个崔绪很简单,就算把白应殊和彭述算上,对他来说都毫无难度。 可简简单单地让他死去,根本不足以平账。 白应殊道:“师闻宴如果我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讲,我会改。” 他慢下脚步;“路问知已经死了五年了。” 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叙述,却让白应殊顿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去看白应殊的脸,阴沉下来的目光骗不了人,明明说过不在乎的人,为什么总在外界演出路问知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信号已经能突破掉信号阻碍器,与直播间相连。 跟他想的一样,直播间画面还在播放着白应殊找到他,他说自己出来给大家找早餐的场景。 直播间收到的信号有延迟,后面的工作人员随时有机会篡改掉,一些视频画面。 他可以装作路问知,让白应殊帮忙杀了崔绪,很简单、很快捷的办法,身为‘路问知’他可以学着前宿主变态的手段,让崔绪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但崔绪不配死得那么轻松。 他身为系统的权限,在昨晚的梦后有所增强,他看着白应殊问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在透过我去看一个死人的同时。” 加快了时间的视频的流速,嘉宾的活动被加快,时间的间隔从十分钟,提前到了六分钟。 想要直播间的画面与现场时间一致,还需要寻找着时机一点点波动时间流速。 白应殊的脸色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师闻宴我不想再跟你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听着白应殊的话,他脑海里想到了白应殊身上的对讲机。 他接下来还需要隔绝白应殊与外界的联系。 用体内仅剩不多的能量核,把这档直播变成一个真正的野外求生节目。 他轻笑道:“不是很在意他吗?我以为跟你聊路问知的话题,你应该会喜欢才对。” 白应殊猛地抓住师闻宴的手臂:“你究竟是哪个根筋不对。” 师闻宴浅笑道:“我现在应该叫白哥,还是白白呢?” “师闻宴!” 师闻宴:“你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跟崔绪好像。” 白应殊愣了一瞬,手掌地力度渐渐放松:“对不起。” 这声道歉让师闻宴始料未及,原本以为接下来是白应殊该生气的,毕竟崔绪就是那样的人。 当师闻宴知道自己是替身后,他的质问,只换来崔绪歇斯底里的一句“你哪里比得上他。”母亲病重,网络上的讨伐,让前路黯淡的人,很难脱身。 师闻宴和路问知不同。 18岁的年纪,还算宽裕的家庭,把师闻宴送到戏剧学院读书,18岁的路问知在追债下,不得不白天上班,晚上去酒吧当驻场歌手,杯水车薪偿还着逃窜出国的父亲留下的天文数字。 高利贷是不讲道理的,他无论跑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他的住处,比起银行,那边的天文数字更像是填不满的黑洞的。 好在出道前,刚好黑贷严打,才摆脱了高利贷的纠缠,但银行那边还有近千万的债务需要偿还。 大概因为一路跌跌撞撞,又在娱乐圈收紧了冷遇,有时一场爬山的配角戏份,导演为了整他,让他吊着威压从早上一直重复到下午,又或者在冬天的水池里,听着导演一次次喊NG,冻得嘴唇发白,自己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独自走回换衣间。 两张相似的脸,在同样不幸的人生里,被同一个人吞噬。 他觉得自己真该去看看面相,这张脸到底不对在哪,总能遇到同一个小人。 “师闻宴我没有把你当成替身,刚才那些话要是哪里让不舒服了,我道歉。” 师闻宴浅笑:“那近期你跟我那么暧昧,是因为我是师闻宴……” 白应殊沉默了几秒,冷声道:“你不觉得你今天的攻击性太强了吗?” 他笑着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白应殊,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 不等白应殊回答,他往白应殊的方向边走边道:“是在农家那晚弹的那首曲子对吗?你喜欢我还可以给你弹更多,甚至是你手上还没有公开的那些。” 话音落,他就站在白应殊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下,师闻宴带着笑容的脸上却带着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走到这一步,他却迟迟未等到白应殊的怒火。 白应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低下头发出一声的轻笑。 更像了。 他紧握着双拳,抑制着心底的情绪。 在开始这个节目前,他了解过师闻宴的事情,也曾在歌会上,看见过师闻宴坐在后台阴郁不善交际的模样。 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他从未在师闻宴身上感受到了路问知的影子,私底下还嘲讽过崔绪找来找去,就找了个四不像当替身。 可这段相处的过程中,师闻宴给他的感觉越来越熟悉。 有时甚至连白应殊自己也不明白,他对师闻宴越来越贴心,有没有潜意识里把师闻宴认作是路问知在作祟。 而师闻宴并没有等白应殊回神,已经朝前走去。 脑海里的弹幕,正因为延迟收到的对话炸开了锅- 师闻宴到底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往白白的雷区蹦跶- 我听说白应殊以前因为别人说路问知的闲话,在片场打过人,差点闹出人命,这次假货死定了。 ……- 白白说对不起是什么鬼?有那集我没看吗?- 假货故意挑衅的,为什么白白要说对不起啊!- 因为白应殊素质比弹幕高啊,小师就因为长得像路问知,就要把小师当替身,他是人就不是玩偶,最烦那些搞替身文学的- +1我觉得你替身文学,对白月光和替身都不尊重- 假货自己不是吸着死去白月光火的- 黑子说的火是他的超话里全是骂人的,师闻宴内娱全黑粉版。公司让他黑红,却连职粉都不买,路人看了谁不说一句可怜。 “师闻宴!” 崔绪的声音将他的思绪从直播间抽离,他淡淡瞥了崔绪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 简单地对视一眼,却让崔绪遍体生寒。 聂芸霜跑上前来,不悦地捶了一下师闻宴的手臂:“你跑哪去了,都不知道这树林里是什么情况,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去找点吃的,顺带看看有没有节目组的痕迹。” 旁边的孔烁听见节目组三个字,原本不关心师闻宴死活的他,赶忙挤到了前面:“看见节目的人了吗?” “没有人类生存痕迹。” 孔烁本来就不安,听到师闻宴这样说脸色都变了:“你确定吗?那你有没有找到出路。” “我们在的地方你饿是个深沟,我走了很远,就连炊烟都没有见到。” 师闻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箱水:“没有教我们任何野外生存技巧,却又把我们带来这种地方,我不得不怀疑,直播现在还在继续吗?” 彭述冷声道;“不要太过杞人忧天,我们失踪了,外界不可能不找我们。” “如果节目对外宣布,因环境恶劣未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节目停止录制呢?毕竟我现在有谁能跟外界联系。” 团队中知道真相的聂芸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应殊,她不知道白应殊接下来会怎么做, 白应殊道:“我和他回来的路上,的确没见到人类生活的痕迹。” 彭述道:“这个节目不是你办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白应殊问。 彭述一时间沉默了,白应殊在圈子里资源确实好得离谱,可谁都知道他是路问知当年资助的孩子,没什么背景,圈里人都在猜白应殊背后有个实力雄厚的金主。 也有人说他是凭借硬实力上位的。 可无论哪一种,都说明白应殊自己没多少后台。 彭述还是不死心:“那天你明明……” “我确实有能让你身败名裂的把柄。” 崔绪也愣住了,他是中途加入节目组的,一直都相信这不过是录制的一环。 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该是节目里的一环,让他也产生了迟疑。 “师闻宴的鸡不是节目组给的。” 师闻宴道:“自己抓的,那天去找你们的时候,隐约听见鸡叫声,觉得野鸡就在哪附近。” “有野鸡就代表有人住啊。”崔绪脸色不大好看,之前来这个节目不过是为了盯紧师闻宴,谁能想到会跳到这么一个坑里。 “捉回来的那几只野鸡,跟家养的毛色都不一样,你没有发觉吗?” 崔绪绷住了。 在场除了知道真相的两人外,脸色都很难看。 师闻宴偏头看了一眼白应殊,看对方不为所动,也知道从昨晚的对话里分析的没有错。 莫名其妙将嘉宾丢到野外求生,延迟的直播,白应殊希望看见嘉宾的恐慌。 所以,为了请君入瓮,师闻宴从一开始就是白应殊的诱饵。 两人四目相对,师闻宴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白影帝的演技确实好,让他都辨不清什么是真的。 第140章 哪怕不知道白应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妨碍,师闻宴借着白应殊搭好的台子把这场野外求生的故事推至一个高潮。 在师闻宴的猜测下,大部队决定不在树林内停留,而是带好物资试着寻找出路。 树林很深,在一个天坑里,上面被繁茂的枝叶遮蔽,抬头很难看清周围的山体,偶尔得见几处枝叶稀疏的地方,抬头除了白茫茫的天空外,又看不见什么有用的参照物。 反倒是在体力的消耗下,增大了水资源的所需量。 “真的是节目吗?节目组的人哪?摄像在哪?通过什么直播?你们确定这种地方能有信号传输出去吗?” 孔烁咋咋呼呼,自私、胆小,就像是一台制造恐慌的机器。 “我也感觉到越走越奇怪了,就像是小师说的,连点活人气都没有。” 聂芸霜想要摆脱苏无望的禁锢,借由这场直播真人秀给自己造势最合适不过,身为知情人,她既然应和师闻宴营造的恐慌,那必然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彭述紧着眉头:“别自己吓自己了,走到现在都没遇到……” 孔烁那边尖叫了一声。 大家回过头时,一条颜色鲜艳的蛇盘在孔烁的小腿上,吐着信子。 孔烁吓得脸都白了。 师闻宴道:“别动,这种颜色的蛇,说不定会有毒。” “那怎么办?我该不会是第一个死的吧?”孔烁边说边哭,没多久眼泪鼻涕就糊了他的一脸,“师哥,你不能放着我不管,是雷哥让我针对你的,我和你之间又没什么仇怨,我根本没必要找你麻烦……” 崔绪紧蹙着眉心:“孔烁你别吓急了就说胡话。” 这段时间里,师闻宴有多强,大家有目共睹,孔烁根本都不屑去看崔绪,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根本没在意崔绪的威胁:“雷哥说的,我就是要在节目里打压你,你这种万人嫌,我只要不让你好过,肯定吸粉,师哥别见死不救,我求你了……” 师闻宴低声道:“站着别动。” 孔烁激动得鼻涕都喷出来了,哭丧着脸喊了声师哥。 师闻宴慢慢靠近,身边的白应殊抓住了他的手臂:“别去,可能有毒。” “我会小心的。” 见白应殊抓着他迟迟不肯松开,他不得不无奈道:“我能行。” 蛇应该是真的有毒。 他不知道白应殊究竟有多大胆才敢把毒蛇放进来,不过白应殊跟林家的关系一直没有人知道,难说真出事了,他已经想好了顶责的人,自己则能抽身离开。 看着白应殊担心的目光,他放软了态度,拍了拍白应殊的手背:“我真可以,没事的。” 旁边彭述道:“要不然就让蛇咬孔烁一口,要真有毒,节目组不可能放任孔烁不管,肯定会出现的。” “彭述你在说什么啊?如果不管呢?孔烁打不到血清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冒出这种想法来。”赵轲染不满地看着他。 “水和食物在这样消耗下去,最多明后天就撑不住了,你相信我这一点是节目组的安排,如果他是这个树林里的蛇,节目组一定准备了配套的血清,他一定会没事的。” 在这个时候,师闻宴已经按住了蛇的脑袋,蛇在他手中疯狂扭动着身体,没多久就在师闻宴的手中瘫软了下来,再没了动静。 他将死蛇扔掉的瞬间,孔烁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苍白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没事了。” 脑海里直播间的讨论炸开了锅。 实时画面传入直播间的时间又提前了几分钟,那边很快就听见了彭述想让孔烁中毒把节目组的人引出来- 我们家彭述好聪明,师闻宴多管闲事,如果真把节目引出来,大家还用在这里提心吊胆吗?- 差一点就是彭述的高光了- 假货这一波,又炫技了,徒手捏死毒蛇,我都怀疑是节目组帮他准备的剧本,真的太夸张了- 我觉得彭述那样说的时候冷漠又可怕,他们都猜测根本没有节目组了,还能提议让孔烁涉嫌- 这里是彭述的直播间,师闻宴的粉丝滚出去好吗?- 麻烦抬头看看牌子,22级的粉丝灯牌,我为彭述花过的钱比你打的字还多,但这一波真的溺爱不了。 几个直播间的状况不一样。 除了彭述直播间外,其他直播间的观众对彭述的做法都表示不屑,情绪最激动的,还数孔烁的直播间- 他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让蛇咬一口,我们烁宝都快要吓死了- 是啊,刚才彭述提议的时候,烁宝眼神都死了- 原来烁宝不是跟师闻宴有什么恩怨啊,公司真坏,故意把烁宝当枪使,我看烁宝和小师可以磕啊,师兄弟,我那么对你,你还救了我的命,这怎么不算是爱情呢?- 不行,烁子太蠢了,我只能磕白应殊和师闻宴。 直播间的言论让师闻宴看得挺舒服的。 既然彭述有可能是苏总派来盯着聂芸霜的眼睛,那三人成虎下,他这副谦谦君子的假象,又能够维持多久。 毕竟这张面具现在已经开始有裂缝了。 正在这时,身体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师闻宴回过神来,就看见白应殊担心地检查着他的手。 “还好没有被蛇咬伤,如果那条蛇有毒,节目的人没有出来,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30分钟内得不到有效救治,再抢救也有可能在24到48小时内死亡,如果一直得不到救治,最多十几个小时就会丧命。” 白应殊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知道,你就不能找根树棍把那条蛇挑开吗?偏得上手。” “因为我确定它在被刺激后,会不会咬伤孔烁。” “那你呢?” 师闻宴垂下眼帘,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直播间的评论都在夸师闻宴善良。 这些言论对于他来说,都在意料之中,他很早就看见那条蛇,期待着那条蛇能缠上谁。 原主的口碑想要扭转,想要脱离路问知替身的壳子,就必然要在这个节目中,拿下更多的路人缘。 这档真人秀,会是那些人烂掉的开始,也会是师闻宴这个名字逐渐发光的重要一步。 毒蛇的事情解决后,一行人继续寻找着出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四周被树木包围,关一个地方他们就绕了三次。 周围的情况也如师闻宴说的那样,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箱子里的方便米饭已经消耗了一半,加上那晚剩下的野鸡,还是在冷风中饿的肚子咕咕叫。 气氛已经没有了才开始那两晚好。 对未知的恐惧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吃的还能抓,但喝得维持不了几天了,我们现在连水源都没找到。”聂芸霜说。 赵轲染起身翻了翻箱子:“吃的就够明天了,继续走下去,体力还能消耗,这样吧,我平常吃得少,彭述剩点给我,刚好还能有一盒后天大家一人吃点补充体力。” “我的那盒也可以分出来,我和轲染,拿一盒吃一半,不管明天能不能找到食物,还有一天半够后天的人补充体力。” 白应殊道:“一盒饭和一块压缩饼干我们八个人分,先维持住身体机能,现在已经不能考虑饱腹的问题了。” 孔烁小声道:“师哥不是还能出去抓野鸡吗?可以找找看,说不定树林里还有更大的猎物,不吃东西,怎么找出路嘛。”- 孔烁好像个巨婴- 真的受不了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师闻宴浅笑:“你们去找水源,我明天去看看树林里还能找到什么吃的。” 事情是这样安排的。 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师闻宴身上。 第二天原本要跟师闻宴一起去捕猎的白应殊,在师闻宴的再三要求下,不得不带着女生组去找水源。 寻找食物的事情就交给了师闻宴和彭述。 正因为这样,众人的希望却出了意外。 捕了一只兔子后,师闻宴和彭述惊动了躲在树丛里的野猪,野猪将师闻宴冲翻在地。 彭述吓得赶忙跑开。 根本不知道被冲进树林里的师闻宴是什么情况。 直播间都急了- 彭述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进去看看啊- 节目组呢?节目组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吗?- 小师那边的摄像头只能看见草丛里的黑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边树叶上都有血迹了。 那边野猪嘶吼顶撞的声音渐小,回过神来的彭述才往事发地探去。 当挡住摄像头的植物被拔开,观众和彭述都看见了满是血的师闻宴。 “节目组呢!这里有人出事了,节目组呢!”树林里除了他的喊声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野猪死了,师闻宴被压在野猪下生死未卜。 彭述沉默了很久,在思考着真相是不是如他们猜测的一样,根本没有什么节目组,他们被绑架了,被一群有钱人当作了消遣的玩具。 毕竟五年前路问知的死也一样悄无声息。 知道他丢下师闻宴,白应殊会杀了他吧!那是个疯子既然敢在不确定情况下打他,就敢在这种地方杀了他。 彭述缓步上前从师闻宴手中拿过兔子,转身往营地的方向跑。 植物再度遮住了野猪和师闻宴。 在摄像头看不见没办法照到的情况下,师闻宴睁开了眼。 □□会痛,但能量能维持这具身体的生命体征。 七十斤的野猪,大概够他们吃上一个星期,但肉没那么容易饱腹,一个失去战斗力的捕手,还有不断被消耗的食物。 他们不会再挑战野猪,这样的危险动物,身手又很难找到野鸡和野兔。 多次碰壁后。 只要师闻宴久久不得到救治,他们就该考虑自己的性命了。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他唯一能让这场大戏产生变故的,只有白应殊这边。 但在白应殊找到他,无法用对讲机跟外界联系的时候,师闻宴确定了,白应殊应该交代过,不管节目里发生什么事,只要没有他的命令,就不会有人出现救援。 这段直播,被师闻宴屏蔽了。 白应殊是背后操盘手的事情不能露出去,毕竟他还要借着林家的势往上爬呢。 140-147 第141章 白应殊根本没管地上那头野猪,只把师闻宴一个人背了回去。 师闻宴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有獠牙的贯穿伤,血浸湿了整件冲锋衣,白应殊脱下师闻宴的衣服,为他包扎伤口,看见胸前大片的淤青时,他缠绕绷带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聂芸霜在旁边帮忙,赵轲染则是寻找着摄像头,把希望放在节目组看见这一幕后,能尽快派工作人员过来。 “怎么好端端的,会变成这样。”彭述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白应殊的身边。 白应殊没有说话,拿出消炎药给师闻宴吃下,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厚实的衣服给师闻宴穿上。 把人抱在火堆旁,才转身给了彭述一拳。 彭述被打得后退了几步,脚踩着湿树叶直接滑翻在了地上:“小师这样我也不想,发现找不到他,我第一时间就来通知你们了,看见他现在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崔绪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看着师闻宴满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心情没比白应殊好到哪去。 哪怕是替身,也交往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我赶过去的时候,他身上还有一头死去的野猪。” 听见野猪,还在烤兔子的孔烁没忍住道:“多少斤?怎么不带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也自知失言,干咳了两声来掩饰尴尬:“师哥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那边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尴尬地低下头继续转动着树杈上的兔子。 彭述揉着脸,故作惊诧道:“野猪!是野猪伤得小师?”他懊恼地锤向旁边的大树,一拳还不解气,一连锤了四五下,才愤愤道:“我让小师别跑那么远,他非得跟我分开,如果当时我在,小师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彭述在演什么啊,他丑恶的嘴脸,网友现在都知道了- 想到粉了彭述那么久我都觉得恶心,他把人命当什么啊?- 彭述两巴掌,节目组更是降龙十八掌,嘉宾都这样了,怎么还没有工作人员出面?师宝胸口都青了,保不准会有内伤,如果内脏出血是要命的- 演得呗,一个个急着骂述哥,都出人命了节目组还不急,除了演得还能是什么?可怜我述哥被带节奏- 心疼述述,他没有去找支援吗?他当时一个人能把野猪扛起来吗?- 白应殊可以,彭述就不可以是吧?真是粉随正主,正主恶心,粉丝也恶心。又自私又恶毒- 别洗了,彭述这种货色究竟谁在喜欢。 直播里,除去白应殊和两个女生外,其余人已经出发去找野猪肉了。 赵轲染则蹲在孔烁刚刚的位置烤着兔子,眼神还在不断打量着周围。 “从小师失踪到现在至少三个小时了,节目组的人为什么现在还没到……” 她转动着树杈上的兔子,脸上满是焦急和烦躁:“小师的伤不能拖,聂姐、白哥你们知道这是探险综艺,能联系上节目组吗?” 聂芸霜安慰道:“如果有节目组,看见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到树林里救援。” 赵轲染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事情没有彭述说得那么简单。” 聂芸霜问:“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他参加一档慢综艺,连鱼池里的鱼都捉不到,后来是节目组让一个被全网黑的小明星跟他换了鱼框,才让观众以为他身手敏捷。” 赵轲染停下了转动兔子的动作:“他抓不到兔子的。” 聂芸霜蹙起眉心,虽然觉得赵轲染的话不无道理,但只是坐在赵轲染的身边安慰了几句。 小姑娘抓着聂芸霜的手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聂姐我看透他了,我知道白哥说他拍视频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他还把我往酒局上带,想让我陪那些大老板睡觉。” 气氛太压抑了,从达到密林后,这种压抑感就与日俱增,直到真的有人生死未卜,积攒在心中的情绪在这一刻释放得以释放了出来。 “我早想跟他分手了,他手上握着我的果照,我怕他卖给娱记,只要编一点假消息,没有人会在意我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聂芸霜搂住赵轲染,心疼地拍着她的肩膀。 在这过程中,白应殊安静地守在师闻宴身边,像是一座雕塑。 身上的血衣还没有换下,他紧攥着师闻宴手,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那边兔子已经烤好了。 赵轲染撕下了一条兔腿托聂芸霜先送过去,有和彭述这层恋人的关系在,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师闻宴的情况- 恶臭男,心疼轲染宝宝- 他只管爆,老娘有的是钱埋消息- 染染的后援会绝对不能让她受委屈!- 谁年轻时候没遇见过几个畜/生,染染别怕,我们一直都在你身后!- 彭述恶心到我了,毁灭吧!我追了那么多年的畜生,最终成了我的案底,谁洗干//谁,杀杀杀! 聂芸霜将兔腿递到白应殊面前:“你要看着小师死吗?” 白应殊哑声道:“我联系不到外界……” “怎么会,这个节目不是……” “内部有我的人,但这个项目主要由林思宇负责。” 白应殊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当年他能顺利回到林家的原因。 “林崇心脏病死后,不是林家不是由你掌权吗?” 白应殊没有说话,只是将兔腿推了回去,低声道不饿。 直播间里,因为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直播里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白应殊冷着脸把兔腿推了回去。 聂芸霜僵在原地,许久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师闻宴,拿着兔腿又回到了火堆旁。 赵轲染不安地看了一眼两人所在的位置:“白哥不吃吗?” “想必是没什么胃口,我们先吃。” “要不要等等他们。” “给施俞霖和小师各留一条腿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赵轲染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气氛好难受啊,节目组还没有救援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再看不见节目组我就报J了- 这到底是录节目,还是在玩命,我已经在去警//察局的路上了,节目组这样做就等着坐牢吧! 大家都情绪低落的这段时间里,师闻宴默默刷着弹幕。 原本以为野猪够他们吃了一个星期了,可惜这群人没有跟白应殊一起救援,等到达现场时,野猪已经被暂时结束冬眠出来觅食的黑熊给带走了。 现场的拖拽痕迹,和熊的脚印都让人不寒而栗。 施俞霖看向几人道:“要顺着脚印往下找吗?” “拜托,对面可是熊,白应殊要是先把野猪带回来就好了。” 施俞霖冷下脸来,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名气,本来打算做个小透明安安稳稳地结束这档节目,可孔烁的话,已经到了他不能忍受的地步。 “如果白哥不把宴哥带回来,现在被熊拖走的就是宴哥,一头野猪,比不上一条人命重要吗?今天你被蛇缠住脚的时候,不是宴哥,你还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吗?” 崔绪在中间充当和事佬道:“俞霖你也别激动,孔烁就是嘴欠的,谁会想有人出事,我们回去等吧,我想节目组很快就会出现的。” 追黑熊的踪迹是不可能的,谁能不要命从熊洞里去抢吃的。 几人灰溜溜地回来把希望都寄托在节目组的身上。 从黑夜等到白天,密林里没有一点消息,才开始是所有人还抱着希望,在密林里做标记,想试着跟节目组碰面。 可迟迟没有到的节目组,终让矛盾爆发了。 白应殊刚用水煮好压缩饼干,喂师闻宴吃下一点,没有捉到猎物的彭述也不再演了。 他们已经相信了,根本没有什么节目组,他们继续待下去,只会活活饿死。 他跟最自私胆小的孔烁合计,把目光放在了师闻宴的身上。 “白应殊,师闻宴现在这样,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些东西喂下去,出去一样会没命,我觉得他不该再吃东西。”彭述道。 孔烁紧抿着下唇,跟在彭述的身边,应和道:“带着一个累赘,我们根本走不出去,我们现在就只有三块压缩饼干了,想走出这里三块压缩饼干都不够。” “你们想说什么。”白应殊放下手里的碗,这两天都没怎么进食,他的脸色好不到哪去。 彭述横了一眼孔烁,看不惯他畏畏缩缩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什么节目组,不管是谁把我们丢到这里,对方多半想看着我们一个个去死,这两天周围的路也探遍了,有一条山路可以走出这个天坑,说不定出去后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没从白应殊眼中看出怒意,又接着道:“带着师闻宴不现实,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登山需要体力和补给。”- 彭述的意思不是要吃人吧?- 之前报J的观众现在又回应了吗?- J方刚发了通报,正在根据视频里的信息确认位置,应该很快就会有救援了。 “到时候逃出去,外面问起来就说是师闻宴被熊拖走了,没人会知道的,后面搞这些的人,也不会出面,闹出人命,背后的人也得坐牢。” 赵轲染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小师弄死,分肉吗?” “出去也活不了,轲染现在我们得先想着自己活,他这几天醒过来几次?多半就是内脏出血了,能不能活着跟我们一起上山的那条路都很难说。” 赵轲染没忍住给了彭述一嘴巴。 彭述也不惯着她,抬脚将人踹在了地上:“你以为你有用吗?跟竹竿一样,现在你和聂芸霜都得依靠着我们几个男的,别给脸不要脸。” 施俞霖急忙上前把赵轲染扶了起来,正打算上去动手,却被赵轲染拉住了,赵轲染握着施俞霖的手,摇了摇头,不支持彭述想法的几人,往白应殊那边靠拢。 坐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崔绪站起身道:“彭述说得没错,师闻宴已经这样了,我们还得活。” “师闻宴和你不是恋人关系吗?”白应殊冷声问。 “是啊,我都能狠下心来,白影帝又何必惺惺作态,这两天我看你装都看够了,怎么?嫉妒我找了一个这么像的替身吗?” 崔绪嗤笑了一声:“阿知葬礼你都没有出现过,你扪心自问你有那么在乎他吗?” 聂芸霜听不下去了,冷声道:“崔绪凭什么指责白应殊,当年不是你下药,把路问知送到苏永望那个人渣的床上,才害死了路问知。” “苏太太是看上那两个小白脸了?有证据吗?就上来攀咬我。” “我有那天你们晚上的全部录像。” 崔绪啧了一声:“苏总还是对你这个贱女人太好了,早让他跟你离婚了,他就是不听,还说什么你已经被他打怕了,一条被打怕的狗,那可能反咬主人。” “但狗就是狗,特别是这种打急了的狗,才更危险。” 他不想再装了,早就看不顺眼白应殊,现在活着都困难,路问知比不过他的事业,师闻宴更比不过他的命。 替身还可以再找,他有钱有势,随便找个人整得跟路问知一模一样,养在别墅里都行。 大好前程,何必把命搭进去。 “彭述,白应殊的命我也要。”说完崔绪看了一眼聂芸霜他们,“我演戏的时候学过散打,死那么多条命,也不好交代,赵轲染你和你师弟最好安分点。” 说完他又看向脸色发白的聂芸霜:“老女人你也是,出去这里管住自己的嘴,苏总还能容你,不然你也一起。”- 卧槽卧槽卧槽!- 警方赶到哪了?快要出人命的节奏!- 这节目是真的刑! 崔绪三人拿起木棍和石头朝着白应殊的方向走近。 正在这时,聂芸霜拿起一根烧火棍狠狠打向崔绪的后背:“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四个人,还愁打不过他们三个,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多久能出去,妹子,杀了小师他们,保不齐就到我俩了。” 施俞霖看着两个女生跟力量悬殊的三人扭打,还在犹豫。 白应殊起身将崔绪一把按翻在了地上,双方体力不算悬殊,几个回合下来,打得有些焦灼。 聂芸霜在孔烁的体力下也落了下风。 而彭述那边已经将赵轲染扭翻在了地上,他压着赵轲染,抬头看向施俞霖:“施雨什么是吧?你现在好好想想,站在那边才能活着出去。”  正在这时,直播间全部黑屏。 问号刷满了社交媒体,官博底下全是叫骂的观众。 在警方通告出来前,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142章 等救援人员赶到时,已经临近傍晚。 直播主要涉事人员都已经昏迷,从身上来看并没有外伤,据现场其他人表示在扭打过程中三人突然昏迷,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凶器。 救援将几人送离后,警方就发布了通告。 一人因被野兽袭击伤势较重,已送往医院抢救,其余人生命体征正常,但仍在留院观察。节目组与节目主要投资商正在接受调查。 坐在医院病房内,几人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在密林中情况仍在对外界直播。 警方单独找他们录了一遍口供。 口供里,当时的情况4v3却依旧胶着,原本重伤的师闻宴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跟崔绪他们说了什么,三个人就昏过去了。 很魔幻,魔幻到询问的警方,都怀疑是不是在密林中生活时间太久,因为长期缺少食物和水,让被困者产生了幻觉。 毕竟师闻宴脾脏出血,肋骨多处骨折,现在都还躺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这样的身体状态,能撑到医院抢救已经很了不起了,警方根本想象不到,师闻宴站起来说话会是什么样的。 当警方找崔绪问话时,刚醒来的崔绪抱着被子浑身抖得厉害。 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着:“别找我,不是我害得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 崔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消息,是白应殊助理带来的,警方刚问过话离开,白应殊都已轻微脑震荡唯有给搪塞了过去。 “白总,直播黑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白应殊避开了助理的疑问:“林思宇怎么样了?” “已经被警方带走问话了,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他,这次事情那么严重,哪怕找好了替罪羊,这次让公司承担那么大的损失,白总可以联系那几个股东准备罢免林思宇的事情了。” “先把消息放下去,查一查我的对讲机为什么联系不上冯强他们。” “是,那师闻宴那边呢,他出院后,是送出国,还是送精神病院。” 这段时间白应殊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 相似的一张脸,在近距离相处时,确实会让人产生错觉,在准备这档节目时,每一个参加节目的嘉宾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通过心腹将名单送到了林思宇的办公桌上。 彭述和苏永望都跟当年路问知坠楼案有关,苏永望不可能参加节目,白应殊就把目标放在了苏永望的妻子聂芸霜的身上,同时也想从彭述的女朋友赵轲染身上挖出点料来。 师闻宴靠着吸路问知的血一步步往上爬,他考虑师闻宴实在不识好歹,就找人弄花他的脸,送进精神病院。 同时,师闻宴也是能把崔绪勾引过来的重要诱饵。 在崔绪打电话联系节目组后,他趁着这场雨把地点转到了密林里,一切都设置的刚刚好,唯独是他,竟一点点对师闻宴的态度产生了转变。 当那个人生死未卜地靠在他怀里,手脚冰冷,呼吸弱不可查的时候,他慌了。 就像是那天从大皇家酒店出来,随着一声巨响路问知砸在他跟前。 “师闻宴现在怎么样了?”白应殊低声问。 “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白应殊点了点头:“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跟崔绪见上一面。” “是,白总。” 为了避开警//察。 白应殊是凌晨才进到崔绪房间的。 崔绪还没说,看着他紧张地贴着墙壁与床头柜的夹角,浑身抖得厉害。 白应殊拉过崔绪面前的椅子坐下:“弄死你很轻松,随便一场演戏时候的意外事故,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崔绪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但我想试试,无论是荒野求生把你逼到绝境下,会不会有可能让你身败名裂,还是接触聂芸霜是否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都想试试。” “白应殊你现在过得不好吗?你为什么偏要跟路问知一起拉我们下地狱……” “我连一颗肾都能舍出去,我凭什么放过你们!”白应殊双眼赤红地看着崔绪,恨不得生啖其肉,“七岁就认识了路问知,他只要熬完经纪公司的合约就自由,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听到路问知,崔绪脸色变了,他赶忙躲着被窝里,嘴里絮絮念着:“他回来。” 时不时会掺杂两句不关我的事,精神状态确实如助理说的那样,很不稳定。 白应殊一把拉开崔绪的被子:“别装了,我不会把你弄死,我只是知道师闻宴那天跟你说什么。” 崔绪挥开白应殊的手:“林崇也有份,路问知!白应殊是杀人凶手的孩子,我只是被逼无奈,他才应该跟着你下地狱!” 说完他看着白应殊,身体仍在颤抖着,歪着头,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你不该死吗?要不是林崇想要你回林家,阿知会被当作绊脚石除掉吗?我们都该死,你呢?你不该死吗?” “白应殊你也该死,路问知会带你下地狱的,他不会放过,他说过,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白应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如果真这样,也好。” …… 人类的身体确实很难修复。 体内的能量核只能维持师闻宴的身体被人类医疗器械奶起来,该受的苦一点都不少。 可能因为从八楼掉下去的时候,没能立马断气,他现在特别怕疼。 早知道一只野猪能把他撞成这样,他就找两只兔子,把他胖揍一顿,想到这里,漂浮在身体上的404想到被两只兔子打成重伤,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坐在床头长叹了一口气。 思绪回到摄像机的连接被他强行切断后,原本以为施俞霖会在考虑利弊后,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没想到他表面上点头答应,实际上在靠近彭述后,将彭述推翻在地,把赵轲染给捞了出来。 可惜了施俞霖这段高光,好在他录像了,过两天可以把视频导出来偷偷发在网上。 之后,他在双方焦灼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被压在地上的崔绪顺手抄起旁边的石块,连续砸了白应殊的脑袋七八下,白应殊死死掐着崔绪的脖子,依旧僵持着。 正在这时他上前抓住了崔绪的手,电流拂过白应殊后颈时,白应殊身体往前一倒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你是装得!”崔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很快抬头开始在四处找摄像头,一想到自己的丑态被暴露,就连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你是我带入圈的,居然敢和白应殊一起阴我。” “东篱归的男配不是我帮你争取的吗?” 崔绪僵住了:“师闻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俯下身靠近崔绪耳边,低声道:“师闻宴那晚就已经死了呀,四个小时,浴缸里的水都冷了,连手指都又白又皱。” 看着那张脸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笑了笑:“崔绪,我让你念念不忘这么久,我现在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崔绪僵住了,想到这段时间的反常,和师闻宴在节目中偶尔表现出来的废人感,他脸上的表情从诧异转变为惊慌。 一个疯狂找替身的人,却在白月光出现后,怕成这样。 “你不是很想我吗?” “不是我杀了你,我只是下药,问知我只是下了点药,我以为那个是迷药,我没想让你死的……” 师闻宴轻笑:“只有凶灵才能从地下爬上来,崔绪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让你死……” 平常用来宿主找不痛快的电流,用来杀害自己的凶手身上,特别顺手,看着崔绪大叫着喊救命,还不等另外两个帮手能抽出身来帮忙,就一个个在他的电流下软了下来。 很爽,但能量耗费也大。 体内的能量核在高强度的损耗下,已经没办法再开挂了。 养伤这段时间漫长又折磨,这具肉身被抢救了三次,起搏器电的系统联系都不稳定了。 熬了半个月,才好不容易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面前的牌子也从红色换成了黄色,可受伤的地方还是会疼,特别是肋骨被撞断的位置,就连吸口气都疼。 中途聂芸霜和赵轲染师姐弟都来医院探望过他,见他没事也就放心了。 他没有手机,前两天上网发现施俞霖正被网暴,他把透露下来的视频放上网后,抹去了IP地址,又耗损了一部分能量。 想试着充能,无情的系统音会提醒他,能量核已超载,请尽快返回主空间维修。 第一次发现不近人情的系统音,听起来确实讨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望向病房门口,在对上白应殊的目光时,他笑着跟白应殊打了个招呼。 白应殊把营养品放到柜子上:“好些了吗?” “伤口还疼。” “骨裂了是需要慢慢养,昼星那边的解约金我已经付了,之前说好的五千万会转到你账上,就当作弥补你的损失。” 师闻宴不解道:“不签长约了吗?” “之前的约定作废。” “那不是少了五千万的年收入。” 白应殊道:“那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白白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 师闻宴突然说出一句带有目的性的话,倒是让白应殊心里好受了些,师闻宴的命悬一线帮他解决了很多事情,接下来只要再把苏永望和当日参与的其他人挖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就没什么好挂心的了。 白应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想签那家公司,我帮你去谈。” “有上层圈的酒会吗?我想让白哥帮我牵个线,我想跟温总认识认识。” “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温家确实收购了娱乐公司,但他们的重点没有放在娱乐产业上。” 师闻宴浅笑:“引荐的事情就麻烦白哥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白应殊长叹了一口气:“你别后悔就行。” 说完白应殊只交代了一句让师闻宴保重身体,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第143章 那次之后,没几天师闻宴就办理了出院。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第一次去看原主坐在疗养院里的母亲。 推开门,身体干瘦的女人坐在床边,金黄色的阳光打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妇人眼底青黑,目光落寞。 资料里她叫于向萍,师闻宴的母亲,以前是钢琴老师,跟丈夫很恩爱,丈夫死在了师闻宴上大学前,为了供师闻宴艺术类学校,于向萍的身体垮了,从家里的支柱,变成了孩子的负担。 师闻宴敲了敲门,于向萍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诧,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小宴快过来坐。”细看女人眼底还有泪花,刚忙去拿杯子,为师闻宴倒水。 他快步扶住了于向萍:“妈,我来吧。” 于向萍抚摸着师闻宴的脸庞:“我前两天还在看你演的电视剧,怎么就瘦了那么多。” “那部剧去年拍的,有点变化挺正常的。” 掩饰地再好,于向萍抱住师闻宴时,还是没忍住哭出来。 他安抚着女人,在对方没忍住要查看他的伤势时,他才知道原主的母亲一直都了解原主在外面的状况,被网暴被全网嘲,就连手腕上的伤口,她都知道原主是有意伤害自己的。 “小宴要是太累了就回来,多少违约金,砸锅卖铁我们都出,别再伤害自己,好不好?” 粗糙的指腹摩擦着他的手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我还可以去扫地,去做保姆,不管多少违约金,我都跟你一起赔。” “我已经从那家公司出来了,白应殊就节目里特别护着我那个,他帮我付了违约金。”他轻轻拨开于向萍鬓角的白发,“新家还得散散味,先在外面租住几个月,好不好?”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原主的母亲扑入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多年未见儿子的喜悦,眼见儿子被欺负,被帮不上忙的无奈,都化进了眼泪里,他轻抚着于向萍的后背,轻声安慰。 直至下午才办好了出院手续,等收拾好东西,回到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在网上点了新鲜菜,准备给原主的母亲做顿饭。 才十分钟,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嘴里嘀咕着:“怎么那么快。”拉开门看见白应殊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原以为在酒会前,以白应殊的脾气不会再和他见面,谁能想到白应殊还能追到这里来。 “酒会的时间定了?” 白应殊道:“就不能来吃晚饭?” 他拿不准白应殊在想什么,但接下来还得依靠着白应殊搭上温家,断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还是把白应殊迎进屋内。 可白应殊热情到有些诡异,不仅带了礼物,外卖员刚把菜送到,他就立马接过,跑到厨房里捡菜,切菜。 热情到母亲都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问两个人是不是恋人关系。 “我和白哥……” 于向萍笑容慈爱温柔:“妈又不是老古板,当初反对你跟那个姓崔的在一起,是因为我看他就是个油头,看你的眼神都不真,这个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爸还在的时候,每次看我都是这种眼神。” 白应殊抬头恰好对上师闻宴的眼神,他笑得眯起眼来:“菜切好了,我先去虾线。” 白应殊脑子坏掉了吧! 那天在医院时,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才几天,就跑到他面前开始装小狗崽了。 他拍了拍母亲的手:“我去厨房帮忙,妈,你现在坐着休息会。” 于向萍点了点头,眼神一直盯着两人,是越看越觉得般配。 师闻宴手臂都往外冒鸡皮疙瘩了,他都不确定白应殊突然来这一出,是不是想到了新的办法折磨原主。 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有虚情假意的交情。 “白哥,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白应殊停下了去虾线的动作,抬头看向师闻宴时,眼底多多少少掺杂了些不悦的情绪:“就非得叫白哥?” “不叫白哥,那……该叫什么?” “应殊、小殊、白白你想叫哪个都行。” 师闻宴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们之前的交情,这样叫不好吧?” “之前叫白白,不是叫得挺顺口吗?” “为了抱白哥的大腿,跟你炒CP啊,男男CP的含金量不用我说吧?” 白应殊连脸都没黑:“刚好,有一部新的同志电影,杜川导演,大制作。” 师闻宴:“……” 白应殊:“男男CP的含金量不用我说吧?” 刚才说出的话又被白应殊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师闻宴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网友都知道我跟崔绪好过,你跟我演同性电影,不怕你粉丝觉得我俩有一腿?” “我在意,你如果不能接受,我们可以换一部。” 师闻宴打开火:“不能接受。” 白应殊道:“那S级武侠剧呢?大男主,没有感情戏,我给你做配。” “白应殊你有病吧?” “这是目前最好的两个本子了,你要是没兴趣,我有几首新歌,你想跟我合唱吗?” 如果是要跟他签约的新公司把这些条件放到台面上,他确实会被吸引,可白应殊把这些优渥的条件放到他面前,他就觉得白应殊应该去看看脑子。 “好吧,有一部商业片的男主,我有试镜的名额,那导演脾气臭,但是拍的电影都有保障,你可以去试试,如果能拿到那个角色,我保证没有人动摇你的位置。” 师闻宴关上了火,单手杵着台面:“我不想试戏,第二个工作可以去看看,但这工作是自愿送到我面前的,不能抵销之前你答应过我的酒会。” 白应殊非但没生气,听见师闻宴同意跟自己演一部戏,还挺高兴的。 师闻宴看着白应殊脸上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打开火热锅。 决定猜不透白应殊的心思,就不猜,反正他还在等着当年的凶手下地狱,在脱离这个世界前,作为外来者陪着师闻宴的母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帮师闻宴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性命,也算是不辜负这场借尸还魂。 可对白应殊的感觉很复杂。 他的死亡与白应殊无关,白应殊也许真真切切为了路问知的死悲切过,可他还是接受不了白应殊那一刻的漠然,本以为所有的付出都可以很无私。 但真正被无视,被遗忘时,那个期待着什么的路问知突然就碎掉了。 白应殊有错吗?只不过是忘了路问知。 “香料糊了。” 他赶忙把火关上,将那些烧煳了的香料倒在碗里,又重新洗锅。 白应殊将挑好虾线的青虾端到师闻宴旁边:“做爆炒虾仁吗?” “白灼虾。” “我都把虾线挑好了。” 师闻宴瞥了白应殊一眼,没有开口,用眼神表达了一句“我让你挑了吗?谁让你手那么欠。” “阿姨,小师在节目上的爆炒虾仁做得可好了,你想吃吗?” “好,那就尝尝,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我儿子亲自下厨做的菜。”于向萍扬起的唇角里装满了幸福,她都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还有机会跟她的小崽子共度。 白应殊小声道:“做给阿姨尝尝吧。” 师闻宴狠狠踩了白应殊一脚,看着对方脸上还挂着笑,无奈将脚收回,道:“去,把虾壳剥了。” “好!” 看着白应殊又蹲在垃圾桶旁哼哧哼哧地干活,他连脾气都没了。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出门时被车撞了,脑子是真不正常。 白应殊倒不嫌累,帮师闻宴备好菜,又去陪原主的母亲聊天,明明板起脸来特别难相处的一个人,把于向萍逗得合不拢嘴。 就连吃完饭时,于向萍都一直在夸白应殊是个好孩子。 他能从女人的眼中看到了安心。 饭吃到一半,门外敲门声响起。 他趁着白应殊去开门的功夫,问于向萍:“我跟他在一起,会让你很安心吗?” 女人抚摸着他的头发:“我没多少日子了,就怕你一个人孤单,身边没有能够倾诉的对象,小白真心喜欢你,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可我们家宴宴要是不喜欢他,妈妈也不喜欢他了。” “……喜欢。”这算不算让于向萍走的时候能内心安稳,毕竟等到于向萍,他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塑料袋碰撞的声响靠近,师闻宴抬头就看见了拎着大包小包的白应殊。 白应殊:“阿姨,我去做点饭后甜点,你们想吃提拉米苏,还是红丝绒?其他类型的甜品也可以。”说到这里他颠了颠手中的塑料袋:“材料我都买齐了。” 师闻宴:“都八点了,做蛋糕要到几点。” 白应殊道:“用不了多久。” 于向萍浅笑道:“做吧,我还真想尝尝,你也别怪小师,他不太喜欢甜食。” 这个骗子做到了晚上十二点半,于向萍已经熬不住睡了,白应殊又是提拉米苏,又是蒸蛋糕,还烤了两个蛋挞,完全不顾大家的艺人身份,把甜食端了上来。 更可怕的是,他还是输给了甜食,大勺大勺地吃蛋糕时,心里没有一点罪恶感。 “这个蛋挞也好吃,蛋挞液我研究过的,你快尝尝。” 师闻宴咬了一口蛋挞皮,外皮酥脆,蛋挞液烤出来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味道香的他嘴角都压不下去了。 就是这样,他还是无情地说道:“甜品吃过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都快一点了。” “打车啊。” “明早早点吃戚风蛋糕,你看可以吗?” 师闻宴捏着手中的半块蛋挞沉默了几秒,才道:“客房,就住一晚。” “好。” 师闻宴把剩下半个蛋挞塞进嘴里,开心地吃完后,交代白应殊把桌子收好,拍了拍手里的碎屑,便进浴室洗澡了。 厨房里,听着哗哗的水声,白应殊茫然中思绪回到了两天前。 “大师,有人说路哥变成恶鬼了,他现在在哪,什么时候会带我走。” 男人掐指算了算:“不是鬼。” 他猛地站起身来:“那路哥他现在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44章 从那天起白应殊往师闻宴头上资源砸的可谓是有些夸张。 工作洽谈,签合约都是白应殊的助理帮忙跑的,没有公司分利润,上税后,师闻宴该拿多少拿多少,一切人力费用都由白应殊全包。 对方什么好资源都往他的身上送,就连去新戏片场时,当初得不到几张好脸的师闻宴,现在有的人巴结。 当初让他五千万退出娱乐圈的白应殊,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入组前的训练的一个月,天天变着花样用甜点来投喂他,偏他是个嘴馋的,忍不住甜食诱惑。 “闻宴啊,你武打动作很漂亮,但饮食要注意了,比武训前胖了点。” 师闻宴看了一眼在旁边练后空翻的白应殊,对武指老师抱歉地笑了笑:“接下来一定注意。” “行,早点回去休息,日常健身也要跟上,还有半个月就要开拍了,镜头很容易显胖。” “知道了,楚老师。” 不得不加训燃脂的他,又被白应殊用蛋糕诱惑了。 盒子上的卡通图案是小天使围成一圈吹喇叭,在他看来就像是小恶魔围着盒子载歌载舞。 他摸了摸下巴,双下巴还没有显形,可白应殊再这样喂下去,双下巴出来是迟早的事。他低头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老奶油蛋糕,咸奶油的味道入口绵密,咸甜的滋味在口腔中滑开,配上软嫩蓬松的蛋糕坯,简直绝配。 “不合你胃口吗?” 师闻宴咽了口吐沫,语重心长道:“还有半个月就要开拍了。” “慕斯蛋糕都有好几种口味,换着做,吃不腻的。” 这是吃不吃得腻的问题吗? “都吃了一个多月了。” “我很注意分量的,口味都没重复过,是不是让你腻了,那明天带我烤的曲奇饼干怎么样?” 师闻宴:“……” 白应殊道:“蛋挞我也能做出很多花样的。” 这个甜食是非送不可了对吧。师闻宴轻叹了一声,不解地看向白应殊道:“做甜食是爱好吗?” “是也不是,我十九岁开始学的,西点中点都学了,总在想学会了之后,那个人吃到会是什么表情。”白应殊摊开手掌,盯着掌心里的纹路,时隔五年,好像还能看见这只手血迹斑斑的样子:“就像在做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你说的是路问知吗?” 白应殊点了点头。 师闻宴把蛋糕递回到白应殊怀里:“你也在把我当替身吗?” “你是师闻宴吗?”白应殊没想到自己还是把这句话问出口了,并满怀期待的,想要从面前的人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师闻宴轻笑回身:“为什么会这样想?是因为这样会让你舒服些吗?” “我拿到了崔绪家里的视频,师闻宴录制节目的前一晚就死了,他在浴缸里泡了五个小时。” “我不是师闻宴就一定是路问知吗?” “那你是路哥吗?” 师闻宴道:“我说不是,白总是不是连我接下来去哪个精神病院都想好了?” 回过身,白应殊在他这句话下怔住了,像是被戳破了心思,却没有露出气急败坏的模样:“你和崔绪都那么喜欢只手遮天吗?白应殊我不知道是谁让你学会了这些,没有权,没有钱的人,就不配被当人看吗?” “我不是……” “你敢说你没起过这种心思?” 白应殊低下头紧抿着双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像个在哥哥面前犯了错的孩子。 在师闻宴离开前,他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嗓音沙哑干涩。 师闻宴立在门口长叹了一口气:“别送蛋糕来了,蛋糕很好吃,但还有半个月就进组了,双下巴长出来,导演非得杀了我。” “那戏拍完,我还可以去你家做甜点吗?” “随你。” 白应殊浅笑道:“好,那等戏拍完,我再给你做。”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问题,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脚步,像是明知道这份感情,潜意识里还是会想要回避。 不过倒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工作。 每天的武打训练照旧,师闻宴断甜食没几天,楚老师也说他状态好了不少。 白应殊没有用甜食诱惑他,但与他的联系也没因此生疏,总会忍不住找他聊天,都不知道白应殊是哪里想到那么多无聊的话题。 好像每天的热搜他都会翻,遇到有意思的短视频也会存下来,拿给他看,哪怕晚上也会在他账号里分享一些萌宠搞笑视频。 对方好像一直在努力向他奔来。 酒会上,能跟温言琛坐在一间休息室里喝酒聊天,他顺道说了自己跟白应殊间奇妙的感情。 温言琛道:“你喜欢他吗?” “大概没有吧……” “那想那么多做什么。”温言琛浅笑着碰了碰师闻宴的酒杯:“你不是任务完成就会脱离这具身体吗?” 师闻宴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你说得对。” “你费尽心思跟我搭上线,不是为了让我分析你的感情这么无聊吧?” “之前想麻烦你的事挺多的,现在希望你能帮忙让这份名单上的人绳之以法。”师闻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推到温言琛的面前,“聂芸霜手上的视频迟迟没有爆出来,就算真拿出来……”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苏永望的名字:“我想他说不定也有本身全身而退,崔绪在看守所里自杀了,听说是用身上的衣服把自己勒死的,所以现在没有人能证明违禁药是他给崔绪的。” “其他人简单,但苏永望很麻烦,就靠你给我做系统的交情,怕不够。” 师闻宴倒不意外宿主会跟他谈条件,真白给就不是温言琛了。 “心脏的排斥反应还是有吧,心脏移植可以活五到十年,有甚者还可以更长,温总的身体状况最多八年,等任务做完,我回主空间后,能让你拥有一颗真正健康的心脏。” 温言琛举起酒杯,师闻宴与之碰杯,玻璃清脆的碰撞声下,双方达成了合作。 温言琛问:“你真不打算留下来吗? ” “留下来有意义吗?” “白应殊等了你很久,你再度离开,有没有想过对他打击多大。” 师闻宴浅笑:“你割腕的时候想过方亦歌吗?” 温言琛垂下眼帘,似是在回想当初的自己,不多时他轻轻叹了口气:“当时没有,但现在很庆幸自己能活下来。” “时间一久,他会忘记的,一个死去五年的人并非不可替代。” 以前忘得不是很好吗?不过就是再来一次而已。 这一次的他远没有路问知温柔,那必然更容易忘记。 门外,白应殊背靠着墙壁面色惨白,他想摸一支烟却在衣服里寻了个空。 方亦歌将他拉到一旁,找熟识的人拿了烟和火,两个人坐在抽烟室里,白应殊默不作声地抽着烟,双眼茫然地盯着一角。 烟雾弥漫的房间将他一点点吞没,他无力地合上双眼,唇角勾起的幅度有些惨然。 “你是把他当路问知,才喜欢他的?” 白应殊没有说话,将手中的烟屁股按灭又从盒子里抽了一根,方亦歌按住了白应殊的手,有些无奈:“他可能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他。” “无所谓了……”他低声说着,挣脱开方亦歌的手,又点了一根烟,烟雾从唇间徐徐吐出,“我也是凶手。” “什么?” 白应殊冷声道:“方总先回去吧,我就在这里坐会。” “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放心,我尊重他的决定。” 方亦歌不知道还能够说些什么,拍了拍白应殊的肩膀后,转身跟服务员上楼把沾了烟味的礼服换下。 吸烟室里。 白应殊一连抽了三支烟,才窝在沙发里捂着眼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的情绪早就很压抑了,从拿到聂芸霜手里的录像后每一天都活得浑浑噩噩,从大师那里得到的话,就像是溺水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脑海里出现聂芸霜视频里的画面。 路问知在他的房门外停留过,身体无力地倚靠着门,犹豫要不要敲,足足一分半钟,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叩叩——” 敲门声响起,他放下手,斜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师闻宴。 师闻宴咳嗽了两声,不适地蹙紧了眉头:“抽那么多烟。” “反正坐着也无聊。”白应殊坐起身来,扇了扇手边的烟雾。 “白总不去应酬。” 白应殊摇头:“最近林家没什么感兴趣的合作。” “那一起出去吃点什么吧?这里的东西,我不太喜欢。” “好。”白应殊站起身来,“我去开车。” “没喝酒吧?” 白应殊赶忙摇了摇头,师闻宴走进屋内为白应殊理了理衣服,留下一句我在门外等你就先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师闻宴远去背影,轻声道:“如果那天我没有跟表白,你是不是就会敲门求助。” 可以这句话轻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别墅外,师闻宴站在门口翻看着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 一根雪茄递到了他跟前,他抬头就对上了苏永望的目光,男人四十八岁,保养得很好,长相中上等,身材也不错,在这个年龄段的金饭票里,已经是不错的人选了。 “抱歉,我不会抽烟。” 男人笑容温和:“我记得你演过侠断恩仇录里的男三,给人印象很深刻。” 师闻宴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只是个小角色,您居然记得。”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当然,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 正在这时白应殊已经把车开出来了,看着苏永望意图接近师闻宴,他急忙下了车,将师闻宴拉到了身后。 “苏总,前段时间的娱乐风波刚平息,就那么急着出来抛头露面。” 苏永望道:“小殊你对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有些误解。” “哦。”白应殊直接无视苏永望,偏头看向师闻宴道:“先上车。” “白哥,你别对苏总那么有敌意,他只是跟我说说话。” 苏永望倒是很满意师闻宴这副知情识趣的样子,皮相生得好看,以他对这个崔绪情人的了解,应该很容易就能够掌握。 他把一张名片递到师闻宴面前,那边不等白应殊阻挡,就接过了苏永望手里的名片。 “上面有我的电话,我知道你刚离开原先的经纪公司,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师闻宴笑着点了点头,把名片收进了包里。 苏永望指了指别墅:“我先进去了。” “苏总再见。” 苏永望弯起唇角,倒是让人欢喜的一朵洋桔梗,跟玫瑰一样美丽芬芳,却又温和无害。 他忍不住回头,审视着猎物。 很美味。 而师闻宴上车后,就把名片丢到了车后座的垃圾桶里。 白应殊低声道:“别跟他接触。” “你知道哪里有味道好点的菜馆吗?” “师闻宴,别跟他接触。” 师闻宴系上安全带:“怎么?你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第145章 白应殊看着师闻宴,很想大声说是,然后去亲吻师闻宴的双唇。 以前那些记忆,却让白应殊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顿饭吃得很压抑,两个人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苏永望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这顿饭快到结尾时,他还是忍不住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来到餐厅,他点了这边自酿的果酒,果酒味道甜,度数高,不知不觉地师闻宴就喝了大半扎,加上之前的香槟打底,师闻宴还没吃多少菜,就已经喝酒喝得晕晕乎乎的。 他趴在桌上地看着白应殊:“路问知的死闹大,视频里的人就都能被追责吗?” 这也是白应殊迟迟没有将视频公布的原因,房间里的视频是怼着路问知的脸拍的,能听见有人叫苏总,可苏永望没有入镜,很难用这个当作把苏永望拉下马的证据。 走廊上的视频,也只有路问知逃出走廊和被带回房间的画面。 聂芸霜拿出来的东西没那么值钱,可是苏永望目前不确定聂芸霜掌握了些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接近聂芸霜,大概是担心聂芸霜手上有其他实证。 他想着这些,一时竟出了神,直到师闻宴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坐起身来,他下意识搀住了师闻宴。 师闻宴:“你知道违禁药跟苏永望有关吗?只要违禁药的事情敲定,他就不可能脱身了。” 他边说边紧紧攥着白应殊的小臂,身体已经醉得撑不住了,说到这里是,头直接落在了白应殊的肩膀上:“我想要试试,他很有可能会用违禁药控制艺人,手上应该有一条成熟的供货链。” 这是师闻宴跟温言琛讨论时,猜出来的,温言琛对商场上的事情比较了解,在知道苏永望偶尔会投资一些烂剧,还有一些不大能赚钱的文艺片。 “苏永望的公司在十年前出现一次危机,所有人都觉得他翻不了身了,但他竟能拿出足够的资金力挽狂澜。” 白应殊道:“这些事情我会解决的,用不着你去接近他。” “我知道你手上有聂芸霜,但她未必知道那么多,她很有可能只是苏永望为了掩饰自己心理变态,而用来泄愤的工具。”他靠在白应殊肩膀上歪头看着他,掌心紧紧抓着白应殊的手臂。 “聂芸霜那边我会处理,你现在只需要走好我帮你铺好的路。” 酒精已经让师闻宴没有多少理智了,乱糟糟的大脑空荡荡一片,迷迷糊糊中又是那个坠楼的梦,他的手下意识抓住了白应殊的袖口,轻声喃喃道:“小殊我好疼,现在都好疼,全身骨头都碎了……” 一字一句像是针一样狠狠扎进白应殊的胸口。 脑海里闪过路问知躺在地上口鼻往外涌血的画面,刚才还与自己说话的人,双唇一张一合,只能发出气音。 街道上的看客围了过来,他抱着路问知,喊冷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直到送上救护车,看着仪器上的心率显示仪随着滴的一声长音,再没有起伏。 他也死了。 八楼,八楼摔下来,路问知该有多疼。 他低头吻上师闻宴的眼角:“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师闻宴轻轻嗯了一声,喝醉酒的样子,倒要比恢复记忆后动不动就呲毛的模样可爱些。 “路哥,乖,不要接近苏永望了好不好。” 师闻宴摇了摇头:“我想要他死。” “他会死的。”白应殊指尖拨过师闻宴的额边的发丝,“路哥伤害过你的人都会死,苏永望是,林崇是,我也是,你放心林崇已经瘫痪在养老院了,他每天都生不如死,下一个是苏永望,我这条命也给你。” 他这些话,没能如愿传到师闻宴的耳朵里,耳边平缓的呼吸声,醉酒下坐不稳的身体,靠着他的肩膀慢慢往下滑。 他搂住了师闻宴的肩膀,将人死死地固定在怀里。 平缓的呼吸声入耳,他低眉看着珍视的人在身旁熟睡。 如果这是梦,他宁愿长睡不醒。 …… 师闻宴已经不记得昨天醉酒的记忆了。 正是因为这,醒来看见白应殊躺在自己身边,师闻宴头皮都麻了。 他坐在床上没有动,抓着被子,思考着要不要一走了之,脚还没挪下床,白应殊双眼拉开一条缝,对着师闻宴甜甜喊了一声路哥。 师闻宴身体一抖,差点被摔下床去,还在白应殊伸手捞住。 “昨晚……” “昨晚我们睡了。” 师闻宴错愕地看着白应殊,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路哥都喝成那样了,还是很温柔。” 师闻宴紧抿着双唇,许久才憋出了一个我字。 白应殊倒想出两个人发生了点什么,心底的声音却在警告他,不能这么卑劣,路问知也不该就这样被他圈在身边。 随着一声轻笑,他语调故作轻松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你的衣服呢?” 白应殊坐起身来,露出了结实的腹肌,他单手搂着被子:“昨晚你喝醉了,回来的路上吐了我一身,又怕你晚上再吐,就在房间里守着了。” “嗯。”师闻宴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下床,没想到白应殊将自己拉得更紧。 还不等他开口问原因,白应殊挪到了师闻宴的耳边:“就那么抗拒我吗?我现在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崔绪。” 师闻宴慢慢抽身,站起身随手抓起了床边的针织外衫披上:“明天就要开拍了,回去好好休息。”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师闻宴划开通话键,径直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电话那头不出所料是苏永望。 “昨天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昨晚就会联系我。”苏永望说起话来,还带着点气泡音,说话声光听就让人觉得油腻。 师闻宴打开水龙头,偏头夹着手机,随手拿起一次性牙刷将牙膏挤上:“想着苏总昨天应该在忙生意,就不便打扰了。” “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今天?” “嗯,我半年前约的法国餐厅,说好要一起去吃的朋友突然有事,不知道师先生能否赏脸。” 师闻宴轻声道:“原来我只是苏总的备选。”说完他关上水龙头转身背靠向洗手台,“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做别人的备选,看来今天是没机和苏总共进晚餐了。” 说完不等那边回复师闻宴就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透明玻璃外是白应殊冷到让人窒息的目光。 可惜他没兴趣去管小孩子的情绪,甚至都懒得与白应殊之间虚以为蛇。 在浴室里洗漱后,站在淋浴头前冲了个澡。 再看手机,苏永望的未接电话就有三个,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在第四个电话打来的时候,点了接通。 “怎么?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苏永望的话听得让人有些想吐,他忍住胃里的恶心浅笑道:“苏总又不是我老板,难道我洗澡也要二十四小时关注你的电话。” “法国餐厅,你不是备选,我去踹掉了之前的选择目标后,选择了你,闻宴这样你能跟我一起共进晚餐了吗?” “那不知道今天晚餐前,苏总会不会踹掉我。” 苏永望轻笑道:“你说呢?” 师闻宴沉默了几秒,道:“猜苏总的心思?我可没那么多精力,要是苏总格外喜欢拉扯的游戏,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完师闻宴正打算挂电话,苏永望就急忙道:“等等,你是我目前看重的目标里,最吸引人的,这个答复能让你满意了吗?” “时间地点。” “我一会让助理发给你。” “好。” “那……晚上见。” 师闻宴淡淡应了声嗯,就挂掉电话把手机丢到了床上。 白应殊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好像快碎掉了。 嫉妒在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将师闻宴完全吞没。 “你从来没像这样对我说过。” 师闻宴无视了白应殊的不满:“你知道哪里有西服店,要买定制款的。” 白应殊:“今晚我送你去。” 师闻宴点头:“可以,但我要和苏永望单独吃饭。” 白应殊不解:“为什么?” “还要不要去?” “……去。” 师闻宴摸了摸白应殊的脑袋,放柔了声音:“要去就听话,知道了吗?” 白应殊无声地张了张嘴,明明眼前这具身体比自己都要小上几月,怎么偏偏用一副长辈的姿态在教训自己。 最可怕的是,他还反驳不了师闻宴。 炸毛的小狗,喉咙里都低鸣了一声,双手紧攥成拳:“换地方要及时通知我。” “好,天气冷,你进去后找个隐蔽的位置等我,不要让苏永望发现,那家餐厅发过来后,我会让温总帮忙弄一个预约给你。” “我自己弄得到。” 师闻宴看着白应殊气鼓鼓的模样忍俊不禁:“那也好,就不用我操心了。” 师闻宴转身在柜子里翻找着吹风机,那边白应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远比你想的要强大,你为什么宁愿找那些人,都不肯来依靠依靠我。” 师闻宴翻找吹风机的手停住了:“我不需要。” 第146章 临近开拍的前一天,白应殊都已经想好了跟师闻宴单独相处行程该怎么安排。 中午约好一家本地味道很好的粥店,变成了去高定店挑选西服,他坐在软座上苦哈哈地啃着面包,还得给喜欢人挑今晚去见老色狼的衣服。 晚上七点半,冬天的夜来得格外的快,白应殊坐在车里看着身穿浅灰色西服的师闻宴在侍应的接待下走进餐厅,剪裁合身的衣服,将师闻宴的腰线勾勒得如夺人命的弯刀,进屋前他回过头望向白应殊浅笑,目光短暂地交会后,师闻宴的身影被门外的装饰掩去。 白应殊没能进来,倒不是因为没拿到邀请函。 而是这场法餐由厨师现场烹饪,白应殊要是出现,除非苏永望是瞎子,不然还挺难忽略他的。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预约的食客都坐在一处地品尝这场美食盛宴,白应殊才放心让师闻宴跟苏永望单独相处。 苏永望很会骗二十出头的新人演员。 身上的香味优雅清淡,没什么攻击性,跟苏永望这副长相很相配,快五十的人,保养得当,五官长得算不上多出色,但胜在气质,手上资源多,新入行的小男生很难不被苏永望这样的金主吸引。 对方绅士地帮师闻宴拉开椅子,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能把聂芸霜打得满身满脸全是伤。 “这家的法餐餐品很精致,酱汁调得很有特色。” 师闻宴浅笑点头。 苏永望坐在旁边,等待着师闻宴这个乡巴佬会在众人面前露出窘迫的模样,他会温柔地安慰,让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孩子开始仰望他。 对方吃法餐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优雅的。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丝绒浓酱调味比起其他法餐厅风味更独特,搭配这道鱼,更加相得益彰。” 当年路问知在路家破产前也是享受过生活的小少爷,在这个老登面前,想要装个逼难不到哪去。 也正因为这样,苏永望对师闻宴的兴趣更浓。 一场法餐吃下来,师闻宴能与他侃侃而谈,对美食的见解,很得苏永望的心意。 “这些都是跟崔绪学的?” 师闻宴单手托腮,浅笑道:“他也配。” “没感情吗?” “以前有,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替身后,清醒了。”师闻宴说着端起佐餐酒轻抿了一口,侧头望向苏永望,明明和路问知极为相似的一双眼,一个清冷,一个勾人,“苏总也觉得,我只配做一个死人的替身吗?” 苏永望没忍住去摸师闻宴的耳垂,手指刚刚碰上,就被师闻宴抓住了手腕。 “苏总还在餐厅里,还请注意言行,别被有心的人看见。” 苏永望慢慢收回手。 眼前这个还是个勾人的妖精,西装革履做装点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穿着衣服,比脱了衣服还勾人。 师闻宴身上的西装像是精致的礼物盒,看得他心里直痒痒,就连眼前精致的法餐,都食之无味。 好不容易等餐点吃完,熬到散场之时,苏永望不自然地拉扯了两下领带道: “我在附近有套房,收藏了八年的红酒一直没找到知音人,闻宴要不要跟我上楼去品品。” 师闻宴浅笑道:“明早就得开机。” “剧组那边……” “白哥看在是朋友的面子上,才肯给我做配,我不能扫了白哥面子,下次有机会再跟苏总去楼上品酒吧。” 随着食客散尽他起身,手拂过苏永望肩膀说了句:“来日方长。”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餐厅。 苏永望望着师闻宴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耳边传来一声响指,苏永望转头就对上了一张堆笑的脸。 “苏总的新目标,果然极品,这小劲比当年那个勾人多了。” 苏永望回味着与师闻宴这顿晚饭:“相似的样子,这个可知情识趣太多了。” 苏总口中那个知情识趣的人,现在敲响了白应殊的车窗,不等白应殊打开车窗,他浅笑着指了指前面。 最终在一个小巷前上了车。 白应殊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还不等那边开口质问,师闻宴从西装里摸出一颗纽扣大小的窃听器放进柜子里。 前一秒还想兴师问罪的人,后一秒就蔫了,默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师闻宴捏了捏白应殊的脸颊:“我和那老登的对话,听爽了吗?” “为什么对他这样,对我不这样。” 师闻宴轻笑:“因为白总没有利用价值呀。” 白应殊眉头微蹙:“我有。” “不是我勾勾手指,白总就自己送上了。”说着师闻宴又用力捏了一下白应殊的脸,才收回手去解脖子上的领带。 白应殊侧头看着他,见他解开了领口的纽扣,露出圆领衬衫下的锁骨,脸突然红了,急忙回过头,做出一副准备开车的架势。 师闻宴脱下外衣,卷起衬衫袖口,领起话题道:“吃过饭了吗?” “没有。” “就一直坐在停车场里等。”师闻宴抬头,见白应殊直视着前方没有回答,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将安全带系上,“那家粥店晚上还开吗?我想吃蒸饺。” 白应殊怕师闻宴是在考虑自己,道:“我不饿,在公司也这样,已经习惯了。” “我饿了,外国的餐食分量少,又花里胡哨,吃起来挺没意思的。” “开着,我们现在就去。” 师闻宴偏头望向白应殊,观察对方脸上的变化,过了一会斜倚着车门道:“小殊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吗?你可以不用一直顺着我的心意做事。” 那抓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拢,沉默了将近两分钟:“我让你不要接近苏永望,你会听我的吗?” “不会。” “那哥你还想我怎么办?” 师闻宴垂下眼帘,车窗外的灯光映照下,他的脸随着汽车行驶不断闪过斑驳的光影,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是我回来打乱了你的生活吗?” 哪怕没有正式说过他是路问知,两人也已经心照不宣。 白应殊紧起眉头道:“为什么这样说。” “我死后,在你身边停留过,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那么需要我。” 白应殊紧抓着方向盘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是长久的无言。 师闻宴很想从白应殊阴郁的脸里看出些什么,什么都没有,白应殊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沉默冰冷,好像在无声回应着他说的话。 好像不该问这个问题。 第三任宿主推了他一把,他才有勇气将这个问题放到台面上来。 温言琛说想知道白应殊的看法就自己问问,也许这个世界你会想要留下来呢。 他问了,但一无所获。 来到粥店时已经没人了,是老板现给他们包的饺子,在笼蒸蒸上了。 白应殊端来皮蛋瘦肉粥:“店里出名的麻辣汤这个点熬不出来,等下次早些带你来。” 师闻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老板,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个店老板已经关门了。” “打电话跟老板说好了,他也愿意来。” “……行吧。” 老板一个人在厨房里忙里忙外,不止蒸了两笼饺子,还特意给两人做了一份生煎包。 “你们吃,不够还有。”女人拉扯了两下围裙,眯笑起眼来,微胖的身材配上笑脸看起来温柔可亲。 师闻宴道:“够了,够了,劳烦你那么晚还跑来。” “没事,我跟小殊熟,以前还经常给他留消夜,他这两年没那么忙了,平常也就正常点跑来,就渐渐不等他了。” “谢谢王姐。”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还得谢谢你给的加班工资呢。”说完女人回看了一眼厨房,“我先收拾,你们吃着。” 师闻宴搅着碗里的粥水,道:“处理林家的事情?” “恩,不过现在障碍都已经清扫干净了。” “借着这次节目?” 白应殊手中的白瓷勺碰上碗壁,他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开口道:“我用对讲机联系我的人,没有联系上。” “我屏蔽的。” 白应殊:“恩。” “不好奇我是什么东西吗?” 白应殊摇了摇头,将一个水煎包夹到师闻宴的碗里:“你不管什么,都是我路哥。” 师闻宴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而是低头吃着白应殊夹到碗里的生煎包。 他想问白应殊肾给了吗?想问白应殊这几年怎么走过来的?太多的问题最后都化为了沉默。 报仇,然后离开这里。 白应殊会有自己的生活,他也该回空间站,继续做陪伴宿主完成任务的404。 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了烦躁的情绪,一晚上没怎么睡着,人类的皮肤上挂了两个黑眼圈。 他俩坐在化妆室里被同一个化妆师叨叨昨晚去了哪里能熬成这样。 而网上早就因为白应殊给师闻宴做配的消息炸开了锅,都在打听师闻宴是什么背景。 白应殊直接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条:我一路走到今天,就是为了让他能借着我的力向上爬。 底下最高赞的一条,还问白应殊是不是跟师闻宴谈恋爱了。 白应殊只回了那条:“没有,他对我很重要。” 师闻宴正在准备下午战损妆时看见这条差点没喷出来:“白应殊。” “什么?” “你社交平台上……” 不等师闻宴把话说完,白应殊浅笑着打断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师闻宴无奈地看了一眼白应殊,叹了口气。 还真不知道该跟这小孩说什么。 而白应殊的举动不止让热搜爆了,就连一直在等待猎物主动找上门的苏永望,也急了。 在热搜爆了的第二天就带着不少吃得喝得来剧组探班。 第147章 苏永望以投资人的面来探班,结果今天师闻宴和白应殊的对手戏满场,除了以陌生人的方式寒暄了两句,根本就没有再深入地交流。 师闻宴很少会接苏永望的电话,对方发十句,他也就偶尔回个两句。 这次见到真人,下午白应殊和师闻宴拍水下戏,一条过后,两人又各自补拍了水下的特写镜头,白应殊在前,师闻宴在后。 当师闻宴补完镜头刚从水中起来,白应殊就赶忙用大浴巾给师闻宴罩上了,白应殊的生活助理立马递上热可可。 谁能想到,一线顶流,不止给三四线小艺人做配,还巴巴地给人做助理。 白应殊从袋子里拿出感冒药和温过的矿泉水:“先把感冒药吃了。” “湿衣服都没换,就去买这些?” “小张买的。” 站在旁边的小男生朝师闻宴笑着点头:“宴哥有什么事交代我就行了。” 师闻宴浅笑着摇了摇头,扒下身上的大浴巾给白应殊罩上:“披好了,别着凉了,我的在化妆室……” “宴哥,你坐,我去拿。”还不等师闻宴开口叫住他,面前的小年轻就急忙往化妆间跑。 “就抱着浴巾傻等,是有点缺心眼。” 白应殊裹着浴巾,低下头不说话。 师闻宴一把捏住白应殊的脸:“之前不是挺健谈的吗?什么都说开了以后,你倒是寡言多了,看来师闻宴更能提起你交谈的欲望。” “不是的。” “下次别抱着浴巾等,先把自己擦干净了。” 话音落,小张抱着浴巾匆匆赶来,师闻宴拉下白应殊身上披得那件湿浴巾,把干的直接丢到了白应殊的怀里。 白应殊抱着浴巾,赶忙道:“不用换,我用……” “披上。” 白应殊还想说什么,听导演喊师闻宴去换夜戏的装扮,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双臂将怀里的浴巾收拢。 小张小声道:“白哥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哈……”见白应殊点头,小张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怎么觉得宴哥有点像你的监护人,你在宴哥面前跟小孩似的。” 小孩吗? 白应殊看着师闻宴消失的位置,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其实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不难,他可以像是五年前一样大方地说出自己的爱意,可他不是那个值得的人,为什么要变成一根绳牵着路问知不松手。 “哥,外界都传你喜欢宴哥是不是真的?” 小张看着白应殊点了点头,同样二十出头的小孩跟恋爱老手一样往白应殊身边一坐,手臂搭在白应殊的肩膀上: “喜欢就大方一点,你现在这样可不行,大方点,追求喜欢的人别那么畏畏缩缩的,要主动点。” 主动点…… 白应殊紧抿着双唇,想了想把自己感情上的疑问发到了方亦歌的手机上,想问问他当初是怎么能对温言琛下手的。 化妆室内。 苏永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档跟师闻宴说话。 “没想到你跟白应殊还挺亲近。” 正在整理发饰的化妆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自捅双耳让自己变成个聋子。 “年轻,能给我资源。”师闻宴偏过身看向苏永望,“最重要的是他眼里只有我一个。” “你在埋怨我。” 师闻宴轻笑:“那苏总什么时候离婚,我风评刚刚转好,还跟聂芸霜参加了同一档节目,要是这个时候被爆出做男小三的话,对我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我和聂芸霜还有些事情没扯清楚。” 师闻宴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觉得老男人比白应殊那种小奶狗有滋味多了,但苏总的婚姻着实让我困扰。” 说完他转过身,示意化妆师继续为他做头上的妆造:“如果苏总整理完你那一团乱麻的婚姻关系,我们再继续吧。” 这个瓜吃得化妆师都眼睛都不敢乱瞟,都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灭口。 苏永望恨恨道:“你在耍我?” “处理不清楚感情关系的是你,还恶人先告状上了,白应殊给我的资源都在实处,你也看见小奶狗多体贴了,你身上除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外,床上的精力都比不了吧?” 化妆师小姐姐听得手抖了一下,看着师闻宴镜子中那张含笑的脸,都觉得刚才那番话是自己的幻觉。 苏永望砸门里离开后。 师闻宴看着化妆镜里正在弄妆造的小女孩:“今天的事情最好口风严的,苏永望那种人,不会喜欢有人给他找麻烦的。” “知道了,宴哥。” 师闻宴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那次苏永望被气跑后,接下来在剧组的两个月都没有在找师闻宴,可师闻宴自可以从白应殊口中得到聂芸霜的动向。 除了离婚外,聂芸霜已经不见苏永望了,也庆幸两个人之间没有孩子做人质,才能让聂芸霜从那个家逃出来后,借着白应殊来做后盾,让苏永望派去抓她的人多次碰壁。 另一边师闻宴的这种钓法又让他抓心挠肝。 网上有个潜伏在剧组的神秘账号更新着白应殊和师闻宴的日常,两人还去师闻宴在剧组附近租的出租房吃饭,照片里疑似已经见家长了。 眼看着猎物越跑越远,那种心痒感觉让他开始考虑该不该和聂芸霜离婚,并且开始用短信跟聂芸霜谈条件。 一是在网上澄清家暴的事情,二是向网友说明他和崔绪的关系传得不是网上那样。 西服定制店内,师闻宴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衣服:“那芸霜该怎么说。” 白应殊道:“聂姐那边我打过招呼了,她知道该怎么做。” 师闻宴点头,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想你的短信,紧接着又回复了一条‘我一直在反思那天的事,是不是我太骄纵了。’ “可以把苏永望和那些男模睡觉的照片放上网了。” 白应殊道:“那崔绪的……”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师闻宴低头将腕上的扣子扣上,“名声对他来说应该不重要了吧……”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看着白应殊笑容温和:“都放上吧,只要你有的,都可以放上吧,死人留什么体面。” 白应殊看着镜子里的人,伸手虚虚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却在师闻宴抬头看镜子时,又慌张的收回手。 他想起方亦歌问的那句甘心吗? 甘心吗? 再度重逢,却假装大度将人从手中放走。 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杀青宴上。 白应殊为师闻宴挡了不少酒,杀青宴到尾声时,白应殊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看起来是真醉了。 无奈之下,师闻宴只能扶着白应殊到楼上的房间休息。 去楼上休息的这段路,白应殊都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头埋在师闻宴的颈窝里,让师闻宴刷卡进屋后,只能用脚把门带上。 手中的房卡还没能插入旁边的卡槽内,白应殊抬头稳住了师闻宴的双唇,没能站稳的身体,被刚才醉得如一摊烂泥的师闻宴撞到了墙壁上。 白应殊双手揽住师闻宴的后颈,一下又一下轻啄着师闻宴的唇畔。 灼热的呼吸扑面,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身上的酒气熏得有些醉了,从意图将白应殊推开,再到合上眼顺从,脑袋里一片空白,除了回应,再想不起其他。 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白应殊的吻从唇角,一路落到了耳后,宽厚的手掌托着师闻宴的头颈之间,□□着他的耳垂,他后背抵着墙面,就连呼吸都在对方的亲吻下,变得沉重。 “你喝醉了。” 白应殊顿了一秒,温柔地吻了一下师闻宴的耳廓:“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说着白应殊直视着师闻宴的双眼:“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上一世,你和我只相差五岁,路问知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为什么不能……”他头无力地埋在了师闻宴的肩膀上。 肩头被泪水洇湿了一大块。 师闻宴背靠着墙壁沉默了几秒,捏起白应殊的下巴,凑头吻上了白应殊的唇瓣。 没有灯光的房间里无法看清白应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双唇在触碰下纠缠。 在无尽的黑夜里忘我。 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入房内,白应殊已经觉得发生的一切不太真实。 师闻宴还没醒,脖子上几道淡淡的浅红,好像在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 曾经想过无数次路问知的吻是什么样的。 现实却比幻想更让人沉沦。 师闻宴双眼拉开一条缝:“假醉?” 白应殊轻笑:“对,假醉。” “我就说白总的酒量怎么可能那么差。”师闻宴呼出一口气,将枕头往脖子后拖了拖。 白应殊伸手搂住师闻宴的腰,唇瓣又要再度贴上去时,被师闻宴用手抵住了额头。 “昨晚三次了。” 白应殊委屈巴巴地看着师闻宴,师闻宴慢慢从白应殊怀里挪开:“最近的一次七点,白总节制点。” 白应殊道:“我看监控了,你出事那天在我门口停留了足足一分钟,为什么不敲门。” “求生的本能驱使我过去的,”师闻宴笑了笑,“可房间里的人是你。” 白应殊僵住了,不断重复着房间里的人是我,直到耳边师闻宴轻唤了一声小殊。 他深吸了一口气:“可房门外是你啊。” 眼泪还是没忍住落下了。 “我为什么没察觉,你那个时候就在门口。” 师闻宴揉了揉白应殊的后脑勺,柔声道:“傻子,都过去了。” 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你留下来了吗? ——有吧…… 可主神只答应了他一个愿望。 【全文完结】 第148章 在师闻宴和白应殊确定关系的第二天,苏永望那些香//艳视频就全网满天飞。 因为视频和图片过于出格,被公众平台禁止播放后,还成为片哥的资源,看过的人都忍不住在热搜词条里直呼辣眼。 紧接着聂芸霜用小号发了一篇长文,文章内容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被苏永望囚禁折磨,就连自己的账号都由苏永望的律师在运营,而苏永望除了家暴外,做出的事让她觉得恶心到想吐,想到躺在苏永望枕边的日日夜夜,都像是一场噩梦。 好在梦醒了,感谢白应殊的帮助让她脱离了苏永望的掌控,也感谢师闻宴之前的维护,她才不至于在节目刚开始前被苏永望接走的,又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因为别人对她伸过手,她也该勇敢站出来为死去的人正名。 聂芸霜这些话后,发出了大皇家酒店路问知死亡过程的视频。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是说自杀吗?这算自杀吗?- 看这个视频我心都要碎了,路问知经纪人呢?为什么他会那样出现在酒店里-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哥,会变成有钱人的玩具- 据行业内人的小道消息,路问知的经纪人,跟师闻宴的经纪人是一个,师闻宴经常被经纪人PUA- 我觉得师闻宴之前跟路问知风格一样是被逼的,之后打扮夸张,完全是反抗好吗?- 对不起,当时不该网暴师闻宴的,那次节目上,我就开始关注他了,抑郁好像也会出现嗜睡的症状,师宝好好调整身体啊,正义虽迟但到- 可惜节目组被抓了,没办法出全集了,看有些CUT,踩缝纫机那三个针对师宝针对的特别明显,我记得孔烁的经纪人跟师宝也是同一个,有没有可能师宝不愿意被潜,才被昼星这样欺负的- 拉皮条公司早日倒闭,我现在就要去举报,垃圾昼星,垃圾经纪人。 苏永望怎么都没有想到,不但没能跟聂芸霜离婚,还反而惹上了一身骚。 公司股价大跌不说,他还被叫去问话,比如他为什么会有这段视频,视频里有没有他之类的,足足被关了四十八小时,才被暂时放了出来。 他疲惫地走出警局,帽子同志还让他保持开机,这边会随时联系他接受调查。 “贱女人。”苏永望气得连踹了好几脚车门,“贱女人!贱女人!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该听崔绪的,把她给弄死。” 开车的秘书不敢说话,只能坐在车上静静等待着。 很快苏永望上了车,手机里收到了师闻宴的短信- 苏总你没事吧,网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对你肯定有影响,我现在很担心你- 网上的事情都不重要,你不回我消息,是因为我跟路问知长得像吗?你现在是不是很介意我。 七八条关心和担心的短信后。 最后一条是略带落寞的一句: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苏永望看见这些消息,眼睛都湿润了,想起那个在法餐厅里侃侃而谈的美人,心里升起一种这个世界总算没有辜负我。 他赶忙给师闻宴打去了电话。 师闻宴接得很快,语气焦急道:“怎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师闻宴和白应殊在温泉酒店包了一间别墅,泡室外温泉。 师闻宴从白应殊身边挪到一旁的假山去接电话,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能对上白应殊哀怨的眼神。 他强忍着笑意,手臂搭在温泉边缘,不去看白应殊的脸。 “没事,都能处理好,但发生这些事,让我有些疲惫了,人真的很复杂,就连枕边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外人一起构陷你。” 师闻宴只觉得这句话恶心,老登这种货色,居然还有脸在他面前装深情,出于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他还要装作关系道:“你和她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没想到最后都不能给双方留个体面。” “是啊,谁想到能这样,闻宴我真的好累,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师闻宴:“我想,但现在外头多的是媒体盯着你,网上对你的不利言论,不就被锤实了吗?我不能这么害你。” “你别担心,我有一处别墅,哪里没什么人知道,我发给你地址,保证过来的时候,不会有媒体拍到。” “真的安全吗,我怕聂芸霜也知道,到时候她说不定会把那些媒体给召来。” “这地方是我处理工作的地方,那贱人都不知道我还有这处房产。” “好,那我明天就过来。” 说完这句话,白应殊贴在身后吻上了他的后颈,他背过手去捏了一把白应殊的腰,小孩在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无声地宣泄着自己的嫉妒。 苏永望挂电话前,还肉麻地说道:“明天见,我想我今晚梦里都是你。” 电话挂断,白应殊冷冷地盯着手机屏幕:“那么麻烦做什么,我找人砍死他。” 师闻宴将手机随手放进温泉的假山的石槽上,转身后双手搂住了白应殊的后颈:“现在是法治社会。” “也可以砍死他。” 他轻笑了一声,吻上白应殊的唇角:“乖。” 这一吻也不足以缓解白应殊的情绪,他不放心道:“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我保证。” 师闻宴带着他的保证,刚进到房间就把苏永望电晕了,可怜对方连他腰都没搂上,师闻宴就已经上楼去找苏永望的犯法证据。 做系统有金手指的好处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之前一度怀疑主空间站安排电击这项技能,没有半毛钱用处,第一任宿主电完依旧头铁,威胁根本没用。 他后面反而活成了一个摄像头,一件防弹衣。 当电击一次次把目标人物放倒,他才发现。 谁说这电击不好了,这电击简直太棒了! 苏永望醒来,电脑上的东西已经悉数被师闻宴拷贝了一份,还刚好碰到苏永望急需资金来运转手头上的项目,有一笔非法交易要进行。 而师闻宴删除了所有录像,在苏永望昏迷后就发了一条消息- 苏总,白应殊他居然跟踪我,为了你的安全,今天不能过来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处理好的白应殊,马上来见你。 苏永望醒来看着短信,已经分不清今早和师闻宴见面究竟是不是梦。 回来后,师闻宴就带着孙秋萍去了新家。 甲醛的味道已经散尽了,女人比起前段时间衰得厉害,已经没有多少精神了。 白应殊点了私房菜,见两人回来,就立马将菜摆上餐桌。 师闻宴扶着孙秋萍坐下,女人拉着他的手,带有茧子的掌心摸了摸师闻宴的脸。 “这段时间妈真的很开心,你去哪工作都带着我,你和应殊工作结束就带着我到处去看风景,上次那个温泉酒店变了很多,陈设都新了,但还是能在哪想起你爸。” “以后我们还能去很多地方,只要妈想,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出国转转。” 孙秋萍笑着点了点头,随便吃了两口菜就吃不下了。 与他们说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边说自己困了,师闻宴急忙将孙秋萍抱进了卧室休息。 要离开时,孙秋萍看着他,轻声道:“小宴,我马上就要去找我的家人了,你身边有应殊我就不担心了。” “别说胡话,好好睡会,晚上饿了想吃什么我给你走。” 孙秋萍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走出卧室,正好撞上了白应殊。 白应殊:“孙阿姨怎么样了?” “情况很糟糕,我在想要不要找专家再拖拖。” “癌症晚期的病人,过度治疗只会更折磨她,孙阿姨还有肾病,现在这样慢慢走到结束,对她来说也是好的。” 师闻宴紧蹙着眉心,轻轻应了声嗯。 跟白应殊走到客厅时,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又往卧室的方向赶。 推开门时,床上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转头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白应殊,喃喃道:“他知道我不是师闻宴。” “路哥……” 师闻宴垂下眼帘,微微摇了摇头:“也是,母亲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可惜真正的师闻宴决定自杀前,都没来看一眼自己重病卧床的母亲。 孙秋萍的突然离世,也给了师闻宴短时间之内无法跟苏永望见面的借口,在苏永望被抓前,白应殊都在陪他处理孙秋萍女士的葬礼。 葬礼上来了熟稔或者陌生的亲属,最多的那句话是节哀顺变。 孙秋萍的骨灰被埋在了她丈夫旁边,师闻宴也给这具身体看好了墓地,一家三口就在同一排。 定好墓地后,他看了一眼白应殊。 白应殊耸了耸肩:“这本来也不是你,未来你不在,我会跟那个真正的你葬在一处。” “好。” 两人刚走出墓园,就接到了帽子叔叔的电话。 苏永望被抓现行了,正在交易时被捉到。 “我能见他一面吗?” 那边拒绝了,因为看守所不能会面,但可以安排苏永望的律师跟师闻宴见面,如果苏永望同意的话。 可能监狱里那个还想着师闻宴对他情真意切,听到师闻宴想见他,就立马安排了代理律师联系师闻宴。 接到电话时,是孙秋萍女士死后的第七天。 代理律师想约师闻宴见一面,但被师闻宴拒绝了,他只需要对方带一句话。 “那天我去别墅了。” 电话按头代理律师愣了一会,应了声好:“那之后苏先生那边……” “不用联系我了,就拉黑吧。” “啊?” 还不等律师再问什么,师闻宴已经挂断了电话,并把苏永望的律师送进了黑名单。 白应殊道:“这次苏永望肯定死刑,说来也奇怪,我和温总搞的那几个人,出事后,大部分都跳楼自杀了。” 师闻宴笑了笑:“可能是你们出手太狠,给敌人太多压力了吧。” “也许是吧,那这件事情算结束了吗?” 师闻宴窝进白应殊怀里,轻声道:“算吧。” 接下来两个人就开始准备新戏的宣传,一起上综艺节目,因为收视率高,还录了团综。 白应殊背着师闻宴做任务的时候,弹幕直呼小情侣,磕的都快要得糖尿病了。 两个人在节目上吃同一个苹果,就连吃到好吃的海鲜,都会互相用叉子送到对方嘴边,让对方尝尝味- 我看的真的是一部无CP大男主剧的宣传吗?我感觉是同志电影啊!- 小道消息才开始白应殊是打算跟师闻宴接同志电影的- 是暗恋,还是各怀鬼胎,写文太太呢,笔给你,现在给我写故事- 是谈恋爱- 都磕到谈恋爱了?我去- 真的,有一天我去度假区,看见师闻宴靠在白白肩膀上睡觉,两个人十指相扣,我走近白白还跟我比嘘- 前面的那么美好的画面,我要看照片- 当时太激动了,根本没照,光顾着看了,我真的好后悔了,那一幕太美了。 这件事后,网上还真有人拍到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的照片,有几张还显得特别亲密。 网友评论不是说没关系吗? 白应殊直接回了一条今时不同往日。 CP粉都要磕的昏过去了,谁能想到还能磕同性CP磕到真的。 两人录完节目又开始休假,去过双人世界。 玩了两个多月回来的,就收到了苏永望被判刑的消息出来了,因为苏永望供出一部分利益链上的同伙,还有上线,再加上不是主谋,被判无期。 对这点师闻宴倒没有多意外,他手上剩下的罪证还没有交给警方,毕竟苏永望的结局就这样,对他来说还不够。 所以在苏永望被送去监狱的路上,他创造了一个让苏永望可以逃狱的机会。 还让苏永望在逃出来没多久后,抓到了他这个罪魁祸首。 被绑到的大皇家酒店顶楼时,师闻宴不得不承认,苏永望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贱种,就凭你也敢害我。”苏永望将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师闻宴推到的天台边,“我早就该知道同一张脸,都是相同的贱,你跟那贱种就该死在一处。” 师闻宴看着楼下,淡淡道:“原来故地重游也没那么可怕。” 苏永望没听见师闻宴哭着求饶,又把他从天台边推搡了两下,让师闻宴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台。 “老子把你丢下去,马上就会有车把我接走,贱种就该让你也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苏永望!” 身后传来一声厉呵下,苏永望回过头就看见了赶过来的白应殊和子叔叔。 情急之下,苏永望将师闻宴拉了起来,用刀抵住了师闻宴的脖子,威胁那些人不要过来。 更高的地理位置已经安排好了狙击手,准备随时动手。 “你现在再伤害人,刑罚会更重,你好不容易争取的无期,别让自己越陷越深。” “我死也要带着这个贱种垫背,他害我,他这种人居然也敢害我。”说到激动处,苏永望手中的刀往师闻宴的脖子上又刺深了几分。 师闻宴轻声道:“你错了,是我让你给我垫背。” 苏永望愣了一下,随着一股强烈的电流穿过身体,他拉着师闻宴向后倒去。 师闻宴笑了:“你猜你会不会跟五年前一样疼。” 他用屏障做了缓冲,苏永望摔在地上时,骨头碎裂,却不足以致命,他瞪大眼睛看着旁边的师闻宴。 师闻宴垫着苏永望的□□做了下缓冲,又用能量减缓了冲击力,但内脏还是疼。 身体里最后的能量他注入了苏永望的体内,为苏永望续命,毕竟死亡对这种人来说还不够,他需要苏永望坐在轮椅上,等待着死刑的到来。 病痛在折磨他,他将瘫在轮椅上,被那些恨他入骨的人折磨,直到吃最后一餐断头饭。 师闻宴的意识逐渐模糊。 原本以为脱离前想到的会想到苏永望其他的罪证到警方邮箱了吗?可真正去想的却是他如果醒不过来,白应殊撑得住吗?- “欢迎404返回主空间站,这次的任务做得不错,好了,说你的愿望吧。” “给温言琛一颗健全的心脏。” 眼前的光影在404的话下愣住了,光团晃了晃:“你帮别人完成愿望。”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交易。” “行吧,早知道会这样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叫停任务,恭喜404超额完成任务,你还可以再有一个愿望。” 404微愣了一下,急忙道:“我要回去。” “好,愿望达成,开始新的生活吧。” “为什么……” “因为你业绩好,并且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惦念着你,浓烈的爱变成了力量,给了你们一次重来的机会。” 光团飘到404面前:“路问知,这辈子好好过吧。” 在穿过白光的瞬息,他看见了被恋人背弃的沈鹤州,被亲人背刺的蔺明易,感受不到爱却被真少爷珍视的温言琛,还有什么都没做却被穿越者推入万劫不复的蓝斯。 就好像看见了崔绪,看见父亲,看见了自己最后的死亡,好在一无所有后,又遇见了白应殊。 白光渐渐散去。 疼痛感袭来时,他疼得呜咽出声。 睁眼时胡子拉碴的白应殊正紧紧握着他的手。 “白总真……狼狈。”师闻宴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白应殊额头抵上了他的手背,低声道:“我就该像前辈说的那样,把你关起来。” 师闻宴轻笑了一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