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先孕后爱]》
1. 疯子和狗
夜深了,清江创新园区里的大楼基本都灭了灯,只有街对面的一家酒吧的招牌还亮着。
许是电力不足,LED灯牌有些发暗,时不时闪烁两下,好像随时会歇业一般。
酒吧里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清。
斑斓的光束游走于薄薄的烟雾之中,CD机里放着不成调的爵士,时不时伴着外国女人慵懒的烟嗓,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拉入了光怪陆离虚无之境,连空气都变得微醺。
这时,门被推开,一道清丽的身影走进了小店。
女人裹着短款的米白色泡芙棉袄,脸蛋小巧精致,柳眉杏眸,挺翘的鼻尖因为寒冷而冻得有些微微发红。
她来到吧台旁,主动打招呼:“你好,请问是李先生吗?”
酒保闻言,停下了手中正在摇晃的调酒器。
“精品男模包夜?”
桑迩的耳根莫名地热了。
“嗯,尾号1307。”
酒保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要求对方出示健康报告的那个?”
桑迩点了点头。
酒保李也不废话,拉开一旁的抽屉,抽出一张纸放到柜台上。
“这是工作人员的体检报告,姓名和身份证号我们不便透露,但是其他信息保真。至于您点名的霸总醉酒反差感sub服务,小哥也早就准备好了。”
桑迩垂眸,快速地扫了一遍。
年龄24,身高188cm,宽度6.6cm,长17.5cm,健康状况良好,无疾病……
“可以。”她浅声应道,下意识打理头发,遮住泛红的耳廓。
酒保李掏出一张印着二维码的卡片,道:“除去定金三千,尾款七千先结一下,小费另算。”
桑迩直接付款。
随着到账提示音的响起,酒保李朝前面探了探身子,指着角落里一扇不太起眼的门,道:“左转上二楼,包厢任挑,人等会儿给你送过去,你等着就好。”
桑迩象征性地扯了下唇角。
她在二楼逛了一圈,挑中了一个走廊西侧靠里的包厢,也是整层唯一一个带床的房间。
这里没有灯球、银幕,或者点歌器,只陈设着简单的皮质沙发和酒柜,靠窗的位置是一张King size的大床,上面铺着崭新的鹅绒被,连靠枕都摆得整齐。
屋内很热,桑迩脱下了外套,松开束在头顶的抓夹,栗色微卷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柔光流淌过那羊脂玉般细腻的皮肤,像是坠入烟火人间的精灵。
在模子哥到来之前,她决定先放松一下神经。
她打开小冰箱,取了一块冰球放入杯中,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冰凉的烈酒滑过喉咙,沁入胃部,灼伤的痛感蔓延开来,跟随着砰砰的心跳直达颅顶。
再多喝几杯吧,她想。
她的继母以“她是处女”为噱头而安排的相亲就在明天,不知道当她将今晚的故事绘声绘色地告知与其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的精彩纷呈呢。
说来也真不是时候,若是能再等几天,等她向法院提交的诉讼过了,那她也不必出此下策。
但是诉讼能不能过,又是另一个问题,若是出了岔子,那还要另想办法。
忽然,只听到窗外隐约传来声响,打破了夜的沉寂。
桑迩下意识地向外望去,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与此同时,这栋建筑的另一侧——
哐当!
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被扔出了酒店大门,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这时,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覆上了他的头顶。
清沉的声音响起:“肖总,生意没谈拢,就用这种手段,未免有些太不入流了吧?”
肖总费力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一道黑色的身影。
男人个子很高,身材挺拔,穿着黑色皮夹克,完美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模特身材,熨帖的西裤更显得双腿修长笔直,即使身后站着十多个西装笔挺的保镖,他那高傲淡漠的姿态依旧十分扎眼。
“你……你刚才不是喝了那杯酒吗!”肖总眼中惊恐,写满了难以置信。
周明礼冷笑一声,道:“我若不喝,你又怎么露出狐狸尾巴?”
接着,他动了动修长的手指,示意手下将人拉过来。
“哎哟!”
一位身着红裙的高挑美女被扔到了肖总面前。
“肖总,公章我没找到……”美女哭了出来。
周明礼眸光冰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语气凉凉:“人赃并获,还有什么要说的?”
肖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仅剩的力量也只够他放放狠话了:“周明礼你小子别太得意,咱们走着瞧!”
周明礼轻蔑地勾了下唇,悠悠道:“晚辈拭目以待。”
“不过,”他顿了下,“下次还请您直截了当一点,不要再用拙劣的美人计了。”
接着,他朝保镖抬了抬下巴,道:“送肖总和他的美人朋友回家。”
保镖立刻照做。
肖总无能狂怒,推开了保镖,还不忘挥动那肥硕的小臂以示威胁:“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他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却比谁跑的都快,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吧的停车场。
美人也赶紧追了上去:“肖总先别走,把尾款结了呀!”
肖总气急败坏,边跑边骂:“妈的事儿都没成,你还有脸问我要钱?”
美人委屈极了,但依旧穷追不舍:“肖总,话不能这么说呀!你至少把迷药的钱报销了吧!我可是谨遵你的嘱咐,下了平日里三倍的剂量,花了好多钱呢……”
肖总翻脸不认人:“下那么多药也没放倒他,废物!”
美人怒了:“哎,你这人……”
他们越跑越远,吵吵嚷嚷,却被潇潇的寒风吞没,周围不一会儿便恢复了清净。
一个保镖恭敬地问:“周总,回应天悦府吗?”
周明礼眉头微蹙,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放入唇间。
保镖见状,立刻上前,掏出打火机,单手掩风,替他点烟。
金属机身在夜里反射出冷光,蓝冰色的火焰映出周明礼落拓矜冷的侧颜。
他深吸一口烟,沉沉道:“不用。”
今晚为了让姓肖的露出马脚,周明礼不惜以身入局,故意喝下迷药,终于把对方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揪了出来。
虽说是成功了,但身体终归还是有些不适,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悸,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并且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应天悦府离这里有将近一小时的路程,明早还要过来谈楼盘交接的事情,不如在这里将就一晚。
反正这个酒吧也是他的。
“帮我叫个医生。”周明礼吩咐助理。
说罢,走进了酒吧。
此时,他已经开始微微有些耳鸣。
经理见他的脸色有些异样,不禁担心:“老板,您……还好吗?”
周明礼摆了摆手,道:“没事。”
他稍稍顿了一下,又说,“今晚我住这里。”
经理将周明礼送上二楼,又折返回吧台。
他没见到酒保的身影,便敲了敲桌子,问旁边的服务员:“哎,小李呢?”
服务员答道:“他去卫生间了。”
经理道:“那他回来你记得告诉他,老板今晚在,二楼不对外营业了。”
此时,在房间里的桑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可所谓的顶帅男大却还没来。
连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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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还剩大半瓶的威士忌见了底,酒精都蒸发成星星,围着她的眼睛跳舞了。
她抓起酒瓶,将最后一点酒倒入了杯中。
琥珀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下,像是她断断续续的思绪。
桑迩面若桃花,想象自己是腰缠万贯的风流客,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落在唇上,仿佛点绛的连串珍珠。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吓了桑迩一跳。
她猛地抬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挺阔的男人正倚在门口。
他看到桑迩,似乎也有些意外。
“谁?”
他的嗓音清冽,却带着一股子狠厉劲儿。
就着走廊明亮的灯光,桑迩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他五官生得极好,眉骨微起,眼眸狭长深邃,高鼻薄唇,面部线条干净利落,耳骨上黑色的曜石耳钉折射着低调的光彩。
皮囊虽是女娲的炫技之作,可表情却凶神恶煞,冷峻威严,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你就这样和客人说话的吗?”桑迩酒精上头,语调自然带着不悦。
周明礼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什么?”
桑迩起身走过去,关上了大门,道:“别墨迹了,开始吧。”
周明礼想拍开她的手,可下一秒,眼前闪过白色,随即视野变得模糊,所有的事物都仿佛慢了半拍,甚至牵动出了残影。
他没有防备,一下跪在了地上,全身的血液却好似沸腾一般,疯狂叫嚣着涌进大脑。
桑迩一怔,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态度太差吓到了他,赶忙放缓了语气:“呃,迟就迟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这样道歉……”
周明礼很想骂人,但心脏却不住地狂跳,身上无端地燥热,犹如电流激荡过四肢百骸。
他用尽全身地力气站了起来,企图稳住身形。
桑迩见此情形,好心地上前询问:“我扶你吧?”
周明礼几乎是从喉间挤出一个字:“滚。”
他想要离开房间,但却头昏脑涨,连方向都无法分清,还没几步就撞到了床沿,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栽了下去。
桑迩不爽,刚想说些什么,却眼瞅着周明礼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自觉地扯开衬衫,躺了下来。
她不禁呆了半晌,接着想起了什么,露出了然的神情。
“虽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看在你有一副好皮囊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好了。”
她缓缓靠近,用手指戳了戳周明礼,问:“小东西,准备好了?”
周明礼虽身体不听使唤,但意识还很清醒。
他掀眸,凌厉的视线扫过桑迩的脸。
“你喊我什么?”
“小东西啊。”桑迩双颊酢红,笑得愈发灿烂。
“演了那么久,还是栽在我手里,难受吧?”
这句话她在心中积攒许久,要是能对继母说出,而非眼前空有皮囊的鸭子,就好了。
周明礼额头渗出了薄汗,强忍着不适,沉声质问:“是姓肖的派你来的?”
姓肖的是剧本里的反派?
好巧,她那相亲对象也姓肖。
桑迩眉心轻拧,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
周明礼却以为那是被戳穿的尴尬。
“厉害。”他说,“可惜你还是晚了一步。”
桑迩不解:“什么?”
周明礼死死地盯着她,道:“合同已经签好了。”
酒精已经上头,桑迩的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快些进入正题,于是敷衍道:“是,签好了。”
接着,她单膝攀上床沿,跨坐在周明礼的腰上,纤纤玉指抵上了他坚硬分明的腹肌。
她睨着他,道,“不仅如此,钱,我也付过了。”
2. 疯子和狗
关于那方面,桑迩大部分的知识都来源于艺术作品。
她没有经验,身下的男人又不配合,弄得她十分被动。
“你能不能有点儿职业操守?”桑迩气息不匀,腰肢微颤,可还是尽量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周明礼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异样的柔软,触感温热,贴合上他的滚烫,像是顷刻间爆裂的烟花,迷了他的心窍,颠倒了他的魂魄。
他的意识混沌,在的支撑下,抬起手扶住了她的腰。
好细。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有病,他暗骂自己。
他凭借仅存的一丝理智,翻身一压,将桑迩按在身下:“最后警告你一次。”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沉沉地提醒她:“现在停手,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桑迩歪头看他,不禁觉得好笑。
谁饶谁还不知道呢!*
可是,当强烈的痛感蔓延开来的时候,原本优雅摇曳的花朵仿佛被疾风所撕裂,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浪漫文学欺骗了她吗?*
她疼得直抽抽,声音都变了调:“你业务能力太差了。”
周明礼已经天旋地转,根本看不清桑迩的表情。
桑迩倔强地按住了他坚硬分明的腹肌,见他不回应,眉毛一横,气得锤他两下:“都*成这样还不上菜,你真的是头牌吗?”
她一定被骗了吧?被人塞了个第一次上班的男大当头牌,虽然长得不错、也确实干净,但她、她这不是花了钱买罪受吗!
周明礼抓住她的手,试图将她从身上推开。
却不料桑迩是铁了心,向下一坐——
瞬间,剧痛从身体深处撕扯着每一根神经,仿佛有烧红的铁钩刺入血肉,狠狠地搅动着内脏,痛得让人几乎窒息。
桑迩红了眼角,声线发颤:“你今晚没小费了。”
夜雨碾花,印痕交叠。
这一晚,终究无人好眠。
隔日清晨。
周明礼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床铺是空的。
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像是森林中混着朝露气息的清新草木味道,昭示着昨晚那疯狂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他按了按还有些隐隐发胀的额角,伸手去寻找手机,却摸到了一沓钞票,上面还附着一张便条。
【差评。】
笔触轻盈自如,字形秀美灵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已溜之大吉了——
“哔嗞——”
北路花园的某栋二层洋房的大门被推开了。
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室内,摇晃着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桑迩用手挡住铃身中间的吊片,悦耳的叮咚声戛然而止。
她换好拖鞋,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然后停在一间挂着粉色兔子的门前,轻轻地拧开了把手。
房间里,窗帘已经拉开了一半,晨光熹微,从玻璃窗潜了进来,照在墙上的油画上,映出温馨的晕彩。
一个女人坐在床沿,正安静地看着窗外。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光滑顺直的黑色长发自然垂下,细碎的光片落在她纤长的羽睫之上,宛若误闯人间的仙界精灵。
桑迩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柔荑般细嫩的手,轻声唤她。
“愈愈。”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桑愈缓缓地偏过脸,那双纯净的眸子弯了起来。
“迩、迩。”
她的嗓音柔软甜美,但说起话来却有些吃力,咬字也不是非常清晰。
“是我。”桑迩拉起她的手,让那温热的掌心贴上自己冰凉的脸庞,“我回来啦。”
桑愈用手蹭了蹭她,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桑迩的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道:“好嘛,昨晚是特殊情况,再等等,我们就快搬出去啦。”
桑愈没有说话,只是浅浅地笑着。
她出生的时候就患有一种罕见的代谢疾病,由基因变异引起,影响到了她的智力与认知发育,后来经过坚持不懈的康复训练,终于学会了走路,也逐渐能明白浅易的意思,但还是只会说简单的词语,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
即使如此,依旧不影响她和桑迩之间的感情。
从桑迩记事起,她们就形影不离。
虽然很多事情桑愈都不懂,但她会偷偷地留下糖果给桑迩吃,也会在桑迩挨训的时候大哭,吸引爸妈的注意力,用她自己的方法护着这个妹妹。
而桑迩,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理解桑愈的人。
她们是彼此在人间的慰藉。
“以后我会买个大房子,再给你造一个画室,堆满你喜欢的颜料,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迩迩出去赚钱,愈愈就在家里画画,我们就这样幸福地生活一辈子。”
桑迩喃喃着,描绘着美好的愿景,似乎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桑迩!”
桑迩眉心微皱,顿了半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裹着绛紫色睡袍的女人,她皮肤紧致,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只是浑浊的眼底还是出卖了她的年龄。
“夜不归宿,你能耐了啊?”
桑迩语气温和:“这不是回来了嘛。”
“还学会顶嘴了?”
她虽服软,刘西娅却愈发不满,扬手想打她。
带起的风晃动了桑迩额前的刘海,她却没有闪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呵,”刘西娅冷笑一声,“就凭今日你相亲,我不和你计较。”
耳光化为软手,轻轻地拍了桑迩的脸蛋两下,“等会儿见到肖总和他家公子,就要像现在这样好好表现,知道了吗?”
桑迩握紧了拳头,粉色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放心,我会去的。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把愈愈送进疯人院。”
“算你识相。”刘西娅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走廊里只剩桑迩一人。
冬日的暖阳融融,灿烂耀眼,却无法照进她的心里。
唯有彻底摆脱这个名为“家”的泥潭,方能获得一线生机。
--
晚六点。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京市的冬夜并不无聊。
一家高档酒店的餐厅里,桑迩一身纯白的迪奥订制礼裙,颈上是澳白项链,珍珠粒粒圆润,映着她雪白的肤色也泛起了若有似无的粉色。
她画着淡妆,樱唇琼鼻,韶颜稚齿,单单坐在那里,已是一副艺术品般的存在。
可她的神情淡然,完全没有娇羞或者喜悦的意思,和旁边一副十拿九稳模样的刘西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大堂经理引着两位男人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头顶光秃秃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打扮浮夸,身形偏瘦,脚上踩着一双巴黎世家的老爹鞋。
刘西娅瞥见他们的身影,离着老远便起身去迎接:“肖总好呀!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和公子盼来了!”
肖总本想微笑回应,可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一下龇牙咧嘴起来。
刘西娅定睛一看,略显诧异:“哟,肖总,怎么回事?您嘴巴受伤了吗?”
“咳咳,”肖总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搪塞道,“上火罢了,小事小事。”
他的目光移至刘西娅身后的桑迩,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位就是你说的生辰八字都和我儿子很搭的姑娘?”
刘西娅也不管桑迩愿意与否,直接将她拉了过来。
“正是,她是我的小女儿,桑迩,今年24岁。”
肖总个子不高,却喜欢抬着下巴看人,他将桑迩送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哼道:“你倒是举贤不避亲。”
刘西娅呵呵两声,娇嗔道:“哎呀,肖总您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多乱,要找个符合您要求的,可比登天还难。”
肖总表示赞同:“确实。”
他拍了拍身边的年轻男子,道,“大师说了,必须得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才能配得上我儿子,不然要破财运的。”
肖总家的公子肖健仁,整日花天酒地,是出了名的烂黄瓜,狗见了都不稀得撒尿的东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和清白二字沾边。
偏偏肖家迷信,信了某大师的话,要找某年某月某日出生的处女当儿媳妇,才能使家族兴旺。
说来也巧,那个日子恰好是桑迩身份证上的生日。
这消息被刘西娅听了去,于是她眼珠一转,把桑迩“包装”成一道“菜”,献给了肖总的儿子。
“那是的,”刘西娅附和,“肖公子相貌堂堂,和我家桑迩正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呢。”
肖总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别站着了,我们坐下聊吧。”
席间,肖健仁总是用猥琐的目光盯着桑迩,让桑迩很是不适,恨不得用手里的筷子把他那双老鼠眼睛戳瞎。
“桑小姐,”肖健仁说,“你当真没谈过恋爱?”
桑迩重重地将盘中的狮子头一分为二,刀片撞击瓷盘,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没有。”
“不过,”她顿了一下,轻飘飘道,“固定性伴侣倒是有几个。”
空气沉寂了三秒。
刘西娅最先反应过来,打起了圆场:“呵呵,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桑迩用纸巾按了按嘴角,漫不经心道:“既然是相亲,就应该坦诚相见,不是吗?”
她说的有模有样,甚至问起了肖健仁:“年轻人都有冲动,肖公子很能理解吧?但放心,我只走肾不走心,伴侣也都是干净的男大,还会检阅他们的健康报告。若未来能喜结连理,我还能在这方面帮你把把关。”
坐在对面的俩男人脸都绿了。
肖总更是质问起刘西娅:“小刘,这是怎么回事!”
刘西娅根本没想到桑迩会来这么一招,慌张解释:“肖总,没有的事儿,她叛逆期,开玩笑呢……”
桑迩却火上浇油:“您要是不信,就去Mu酒吧调监控,拍的可清楚了,证据确凿,一点儿都不掺假呢。”
“Mu?!”肖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不和他昨天挨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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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是同一个吗!
他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将餐巾往桌上一扔,道:“婚约取消!”
说罢,便拂袖而去。
刘西娅急了,也顾不上桑迩了,起身就追了出去:“哎!肖总,等等!您听我解释!”
餐桌上只剩下肖健仁和桑迩了。
桑迩也无意过多停留。
她拿起包,轻轻地晃了晃,道:“肖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失陪。”
肖健仁却拦住了她,问道:“你刚才说你去了Mu?”
桑迩扫了他一眼,道:“对。”
肖健仁点了点桌面,问:“你知道那里是周明礼的地盘吗?”
桑迩觉得奇怪,道:“我去玩而已,和是谁的地盘有关系吗?”
肖健仁盯着桑迩:“那你还真会挑地方。”
桑迩听出了他话里有话,问:“什么意思?”
肖健仁摊摊手:“整个京市,和我爸最不对付的人就是周明礼了,你这正正地踩中他的雷点啊。”
桑迩听了差点儿笑出来,脱口而出:“那敢情好。”
肖健仁有些惊讶:“好?这桩婚事如果黄了,倒霉的可是你们家。”
桑迩很想告诉他,那不是她的家。
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敷衍道:“感谢提醒。”
说罢,转身就走。
肖健仁还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哎,我其实不是很在意什么生辰八字,处不处女的,你要是求我,我可以考虑帮你说说情。”
“不必了。”桑迩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走出酒店,桑迩心情好极了。
既戳穿了刘西娅,又给自己的计划争取了时间——
等法院的裁定结果出来,她就不再需要刘西娅当自己的监护人了。
这就意味着,她终于有权利处理父亲留给自己的遗产——清江创新园区的4号楼。
最近正好听说那附近不仅要通地铁,还要打造成全新的CBD,周围的地产市场水涨船高,本来鸟不拉屎的地方成了风水宝地。
若是能趁这个机会出手,必然能赚一大笔钱,那她和桑愈就可以彻底摆脱刘西娅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对面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小迩!我打听到啦!周明礼确实在收购清江产业园那边的地产。”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桑迩非常满意。
她很感激:“宁宁谢谢你,真的是帮了我大忙。”
关宁意却说:“哎呀,小事啦。”
桑迩笑道:“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关宁意嘿嘿一笑,道:“这就请我吃饭啦?那你要知道下一个消息,岂不是要请我两顿?”
桑迩疑惑:“什么消息?”
关宁意她也不卖关子了,道:“今晚周明礼会去Mu,我找人打过招呼了,你可以直接去包厢找他谈卖楼的事儿。”
桑迩微愣:“Mu?是那个酒吧吗?”
关宁意道:“是呀。”
桑迩有点惊讶:“那里……真的是周明礼的地盘吗?”
她并未见过周明礼,对他的了解也都来自坊间传闻的只言片语。
传闻他是全国最大的财团的掌权人,也是亚洲最大的军火商,长居海外,有多处帮派、雇佣军,墨西哥□□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可以说是黑白通吃,手段狠辣。
最近他回了国,但行踪不定,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她只好托朋友的关系方才搭上了线。
关宁意笑了:“是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和他并不熟,都是听他哥哥说的。”
桑迩不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昨天她刚去那里消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故地重游了。
--
今夜没有月亮。
路上行人寥寥,脚步匆匆,北风掠过,将树枝上仅存的几片枯叶也卷走,留下孤单的剪影,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更显萧瑟。
桑迩再次来到了Mu。
昨日的那位李姓酒保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几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站姿标准,神情严肃,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特工一般。
桑迩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拍。
她直了直脊背,道:“您好,我是来找周明礼先生的。”
西装男没有多问,只是抬手指向楼梯,道:“二楼西侧,888包厢。”
桑迩按照指示上楼,可越走越觉得不妙。
最终,她停在了888包厢前——
这不就是昨晚的包厢吗!
这……一定是巧合吧。
她定了定神,抬手敲响了门。
几秒后,门应声打开。
她迈步,踏入房内,轻抬星眸,望向了那个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人——
“周先生,您好,初次——”
突然,她愣住了。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她眼前的男人模样如此熟悉。
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轮廓清俊而硬朗。
他,赫然是那个业务很差的“鸭子”。
3. 疯子和狗
桑迩凝滞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周明礼没打领结,外套也敞着,剪裁精良的西装竟穿出了一种别样的痞气。
他倚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似乎是在等待着桑迩将未说完的句子补全。
此时桑迩心里还留有一丝侥幸。
昨晚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或许……他并没看得清自己?
她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试探:“初次见面,您好。”
周明礼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缓缓掀眸,扫向了桑迩。
“初次?”
他目光冷峻,唇角上扬的弧度含着恶劣的戏谑。
停顿半晌,他慢腾腾道,“确实是初次。”
桑迩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地上。
周明礼欠了欠身,问:“找我什么事?”
桑迩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明礼的神情。
“我听说您在收购清江创业园区的楼盘,我作为4号楼的所有者,想和您谈一谈。”
周明礼起身,走向酒柜,取了一瓶和昨天相同的威士忌,往加了冰球的玻璃杯中倒了一些。
画面太过熟悉,桑迩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你想谈什么?”周明礼问。
“我想把楼卖给您。”桑迩不知为何,说话有些没有底气。
周明礼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旋即,他轻勾薄唇,问道:“一栋楼卖两次,桑小姐觉得合适吗?”
桑迩眉心轻轻拧起。
“什么?”
周明礼冷声道:“我听闻肖氏集团已经以4000万的价格签下了那栋楼,桑小姐作为肖公子的未婚妻,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吗?”
桑迩瞬间僵滞。
只听周明礼又说:“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那栋房子就算拿去作抵押也不止5000万,怎么肖付能以如此低价便收入囊中,不想原来是桑家和肖家喜结连理,成为一家人了。”
桑迩之前从未听过此事,但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是刘西娅搞的鬼。
“不是这样的。”她试图解释,“我没有要和肖公子结婚,那栋房子我也没想卖给肖家。”
“可是,”周明礼缓缓逼近,巨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你昨晚亲口承认自己是肖家派来的。”
他的音色低缓冷沉,却犹如火药一般在桑迩的耳际炸开。
桑迩猛然一怔,旋即警觉地向后撤了半步。
“你……”
话未出口,只见一张字条飘落于她面前的地板,上面只有两个字:【差评】
这是今早她“作案”留下的证据。
“我……”桑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实在想不到那威严狠厉的周明礼竟然还有“接客”的癖好。
此刻任何的辩解都只会越描越黑,她干脆用最诚恳的方式展开——
“对不起。”
她抿了抿唇,道,“昨晚我点了您酒吧的特色服务,工作人员告知我,可以在二楼挑选任意房间,等待公关到来即可,但后来我喝的有些高,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周明礼微微一顿,随即轻挑眉尾:“你是说,你把我错认成了公关?”
桑迩意识到这其中有误会,极力想找补:“周先生,我绝没贬低您的意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站在我当时的角度,确实很难想到别的可能。”
“啪”
一个厚厚的信封掉落在地上。
桑迩知道,那里面肯定是今早她付给他的尾款。
周明礼的眼底毫无温色,凉凉道:“桑小姐,我想你该离开了。”
眼见着他要转身,桑迩急了,上前想去拉他的手:“等等,周先生,请听我把话说完。”
周明礼却甩开了她,沉声警告:“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要多远滚多远。”
桑迩不由地加快了解释的语速:“周先生,昨夜的事,我多有得罪,您要追究,我百分百配合。可是一码归一码,这和我想要卖楼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可以保证,我同肖家不存在所谓的婚约。”
周明礼果真停住了脚步,似乎是觉得好笑:“没有关系?”
他侧过脸睨着她,“前段时间你的母亲刘西娅融资诈骗的事情肖付也有参与,你们两家不说难舍难分,也算得上是来往密切了。纵使没有婚约,你们也是关系匪浅。”
“可是……”桑迩还欲争辩。
“桑小姐,”周明礼打断了她。
“站在我的角度,除了你是骗子,确实很难想到别的可能了。”
这是刚才桑迩对他说的话,现在他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送客。”周明礼道。
房门打开,几个保镖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
桑迩明白,今晚不会再有任何结果了。
“好的。”
她丢下两个字,退了出去。
走出大门,她险些直接被路边石子绊倒,只能停下来休息。
她气血上涌,指尖微颤,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打了辆车,离开了酒吧。
--
夜深了,可北路花园房子里的吵闹声却没有停歇的意思。
刘西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高尔夫球杆,死死地盯着大门。
“今晚我非扒了那死丫头一层皮不可!”
桑猛坐在对面,哗啦啦地翻着报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桑猛,你能不能上点心!”刘西娅吼他。
“哎呀,老婆,”桑猛放下报纸,哄她,“别生气了。”
“肖总不是说了嘛,肖公子喜欢桑迩,根本不介意……”
话未说完,突然,传来了大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刘西娅回头一看,正是桑迩回来了。
刘西娅立刻跳了起来,冲上去就要打人。
“小贱人,你敢坏我好事!”
桑迩可不会乖乖挨打,她一把握住球杆,猛然一推,反而将刘西娅带倒在地。
“你凭什么动清江创业园的楼?”
刘西娅失去了武器,一时不敢近身,只能咬牙切齿道:“老娘是你继承的遗产的代理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桑迩睨着她,道:“很快就不是了。”
“好啊。”刘西娅最见不得她那副倔样,“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她跑进书房拿了一个信封,折返后将其摔在了桑迩面前的地板上,“你自己看看吧。”
桑迩怔住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捡起那封信件,拆开一看,竟是法院不予受理的回执单。
“想证明你有民事行为能力,废掉我这个监护人,然后把楼卖了,再带着你那弱智姐姐远走高飞?”刘西娅故意放缓了语调,“你想得美。”
“我早上不戳穿你,是因为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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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我的人脉,比你想的要多得多。”她走上前,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桑迩的额头,恶狠狠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永远会是你这个间歇性精神病的监护人。”
计划败露,桑迩的心沉了下去。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被逼着吃药,被迫住院,眼睁睁地看着刘西娅以继母的名义控制自己却无力反抗……
她想拍开刘西娅的手,指尖动了动,忽地放下。几缕碎发落在额前,挡住眼底隐隐的火光。
“我还没输呢,刘姨。”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在刘西娅看来,简直是猎物的垂死挣扎。
刘西娅笑了起来,笑声尤为瘆人。
“桑迩啊,你省点儿力气吧。还好肖公子不嫌弃你,赶明儿你去和人家道个歉,日后老老实实给人家当媳妇去吧。”
桑迩一字一顿:“我不会和他结婚。”
刘西娅指向了二楼:“好啊,那我现在就把桑愈送到疯人院去。”
桑迩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立刻拦住了刘西娅。
她的声线在发抖:“你不许动她!”
刘西娅甩开她,哼道:“那就看你表现了。”
这时,桑猛走了过来,拍了拍桑迩的肩膀,劝道:“小迩啊,你别折腾了,再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坏。”
“再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坏。本来肖总都答应了4000万买下园区的楼,但今天你这么一闹,人家只肯出3500万了,你说何必呢?损人不利己啊!”
桑迩紧咬着嘴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那是爸爸留给我的楼,你们没有权利处理。”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啊。”桑猛说,“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也该你报恩了。”
说着,他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嘴里还念叨着:“亏你还姓桑呢,真是个小白眼狼……”
--
桑家要和肖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圈。
刘西娅甚至连请帖都发出去了。
并且为了防止桑迩再生事,更是没收了她的手机,将她在家里软禁了快半个月。
那段日子,桑迩几乎没有了时间概念,甚至要靠着数天明来判断过了几天。
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假意妥协。
不过刘西娅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先是逼着桑迩写了保证书,然后又命令她去肖家上门道歉,一套操作下来,还不放心,甚至找了人专门看着桑迩,对外说那是“保姆”,其实就是她的人形监控器。
这天,吃完早饭,桑迩准备回房看书,保姆如影随形。
桑迩受不了了,道:“能不能别跟着我?”
保姆趾高气昂:“太太吩咐的。”
桑迩刚要回怼,却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没来由的恶心感突然从胃底翻起。
她立刻扭头跑进了卫生间。
“哇——”
她吐了。
是那种要把胃袋清空再翻过来的呕吐。
保姆也跑了过来,略带嫌弃地说:“哎哟哟,这是怎么啦?早饭吃多了?我就说嘛,哪有小姑娘吃了煎饼果子还要喝馄饨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桑迩却没有理会。
她眼中映入了一个许久未用的东西——卫生巾。
这个月,她那一向准时的姨妈,已经推迟10天了。
4. 孕
一个糟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不,肯定是因为最近她情绪不好,所以影响了内分泌系统。
她默默地安慰自己。
可是午饭的时候,她闻到了保姆做的红烧肉的味道,还未动筷,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没有意外地,她又吐了。
纵使心再大,此时也无法镇定下来了。
“咚咚”
保姆的敲门声响起。
“出来吃饭!太太今早临走前特意说了,每餐必须按时吃,别饿得面黄肌瘦的,不讨喜!”
桑迩听得烦躁,隔着门怼道:“那你让她讨这个喜去!”
保姆竟然尝试搬弄门把手,想要闯进来,却不料门早就被桑迩锁了起来。
她还不肯罢休,抬手拍起了门板,“开门!快开门!你这个神经病,别不知好歹!”
桑迩恼了,猛地拉开门,保姆一不注意,差点儿栽在地上。
“告诉你一个热知识,”桑迩道,“神经病打人不犯法。”
保姆愣住了。
但在她眼里,桑迩不过是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养女,身份比她还低微,便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不怕我告诉太太吗!”
桑迩冷笑:“我连你主人一起打。”
保姆这下没话说了,只能气呼呼地溜走了。
支走了烦人的家伙,桑迩试图再次冷静下来。
她现在急需一个专业可信的结果。
恰好今天刘西娅和桑猛都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和桑愈。
保姆最近喜欢偷懒,只要刘西娅不在家,她就会躲到一楼的保姆房里打盹儿。
桑迩决定把握这个机会,她将玩偶放进被子里,营造出她的午睡的假象,然后换了身方便伸展的运动服,趁无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约一个半小时后,市医院的妇产科内——
桑迩拿着抽血化验的结果单,眼前一片漆黑。
主任医师慈眉善目:“姑娘,孕五周*了。”
桑迩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那晚她分明做了保护措施,怎么会……
她反复求证:“医生,检查有可能出错吗?”
主任愣了一秒,道:“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情况。”
桑迩不再询问。
她明白,此时她说不出太有意义的话。
她甚至开始自责,怎么能想出来那么蠢的主意,又犯了如此荒唐的乌龙?
“桑小姐,”主任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要不要预约一下初检?”
桑迩沉默半晌,道:“下次吧。”
她现在负担不起另一个生命。
离开主任办公室,桑迩前往人流室预约手术。
这时,一对夫妻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的哭哭啼啼,一直在抹眼泪:“怎么会这样呢?好好的孩子,说有病就有病。”
男的在一旁安慰她:“老婆,早点发现也是好事,不然若是生了下来就麻烦了。我们作为父母肯定会照顾ta,但我们总归要比她先走,之后ta要怎么办?找个伴侣吗?对方能承担得起监护人的责任吗?”
桑迩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男人刚才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她耳边重播。
伴侣能承担得起监护人的责任吗。
她几乎是灵光乍现。
伴侣可以肩负起监护人的角色!
她记得,在遵循法定程序和满足一定条件的前提下,精神病人的原监护人可以改为配偶??!
曾经她还对此嗤之以鼻,谁敢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一个仅凭“爱情”二字维系的陌生人身上?
可现在,她却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
如果她可以和周明礼达成合作,与他结婚,并让他在婚前先付清楼的首款,然后二人领证,把监护人改成周明礼,套出房子,拿到尾款,最后他拿楼,她携款,各自安好,岂不完美?
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周明礼呢?
上次那件事情后,她的手机被收走,隔了好几天才从刘西娅那里要了回来。刚充上电,铺天盖地的消息就涌了进来,其中有好多是来自关宁意的。
桑迩赶紧联系上她,将事情的原委说明了一遍,但隐去了她的病史和继母刘西娅的部分,只说中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并感谢她帮自己促成了见面。
关宁意不明所以,还有点儿生气,说要去帮她讨个“公道”,但隔天就告诉她,周明礼已经离开京市了。
周明礼行程一向神秘,就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他在哪里,更别说关宁意这个“不熟的人”了。
桑迩真的是连个打听的对象都找不到。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是关宁意发来的消息。
【小迩,今晚有空吗?我听说周明礼今晚会参加一个宴会,我这儿还有一个名额,你要不要一起来,正好把上次的误会解开?】
桑迩微微一顿,立刻回复:【几点?】
关宁意:【8点开始,但位置有些远,从市中心开车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桑迩迟疑了。
她不知道今天刘西娅他们何时回家,就算自己能赶在他们之前返回,也很难不被保姆发现,无论如何,到时候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可她又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思索片刻,还是发去了信息:【我来。】
--
夜幕降临,京郊一座装饰华丽的庄园里灯火通明。
门口的环岛上各式豪华座驾争奇斗艳,明亮的庭院灯淌过流畅的车身,透着不可言喻的尊贵。
身着华服的名流大佬西装笔挺,美人佳丽小露香肩,或意气风发,或婷婷袅袅,走过璀璨如白昼的绿荫道,踏上铺着天鹅绒红毯的台阶,在侍从的引领下进入了宴会厅。
厅内装饰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上至下地垂落,如银河落九天。
觥筹交错之间是莺声燕语,不经意的眼神交错也能品鉴出暧昧的滋味。
桑迩将车停好,然后翻下车上的镜子,稍稍理了理头发。
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想到今晚会参加宴会,穿的还是运动服,现在身上的黑色礼裙还是来的路上顺手买的,更别提什么首饰打扮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朴素。
她沾了点水,抹在唇上,尽量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滋润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
算了,就这样吧。
她关灯熄火,走下了车。
还未找到入口,就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小迩,这里!”
桑迩扭头一看,正是关宁意。
关宁意迎上来,道:“天啊,你怎么也不穿个外套?只穿裙子不冷吗?”
桑迩有些不好意思,她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的外套是个灰色的加绒连帽衫。
关宁意拉住她的手,吓了一跳:“你的手好凉!”
桑迩明明直打颤,却还是嘴硬:“还好,去室内待一待就好了。”
关宁意把披在肩上的皮草敞开,将桑迩裹了进去,道:“这样就不冷啦。”
桑迩愣了半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宁意带着跑了起来。
俩姑娘一口气跑进大厅,桑迩刚想道谢,就听见关宁意又“哎哟”了一声。
桑迩以为她是撞到哪里了,赶忙问:“怎么了?”
关宁意道:“你今天怎么连妆都没化呀?”
然后不等她回答,又说,“不过你就算脸上抹泥巴也是仙女。”
说着,她套出随身携带的补妆包,给桑迩现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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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
“唔,我只有眉笔和口红,只能委屈你凑合一下了。”
桑迩笑了起来:“这哪里委屈了,简直是雪中送炭。”
关宁意又将自己的耳饰和项链都摘了下来,自顾自地要帮桑迩戴上。
桑迩不肯拿:“这就不必了。”
关宁意却说:“要的。”
她压低了音量,凑到她身边,“小迩你不知道,今晚是私人的慈善晚宴,周明礼那些大佬都在内厅,你不贵气一点,应侍生会拦着不让你进去。”
桑迩还是有些犹疑:“你给我了,你不是就进不去了?”
关宁意道:“嗐,我又无所谓了,今晚我就是想带你来和周明礼解释清楚的。”
桑迩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她那一直寒若星子的瞳眸里,难得泛起了带着暖意的光彩。
“宁宁,谢谢你。”
关宁意得意洋洋,翘起了下巴:“哼哼~事成之后要带我去吃怀石料理!”
桑迩笑颜温和:“一定。”
她按照关宁意说的,找到了内厅,顺利地进入其中。
不同于外厅,这里的光线柔和,如涓涓细流般均匀铺满整个厅堂。灯光被经过精细切割的水晶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轻轻地在地面上舞动,深木色护墙板与低调金线描边的壁纸相间,几尊铜制或大理石雕像置于壁龛内,既有厚重的历史感,又不显过分华丽。
一众才子佳人之中,有一道身影格外的夺目。
周明礼站在偏西的位置,他眉目疏懒,身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领口的温莎结打得板正,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高傲与冷漠。
达官贵人将他簇拥于中心,争先恐后地赔笑敬酒,阿谀奉承。
名媛淑丽如彩蝶扑花,或矜持,或轻挑,一颦一笑皆是风姿万千。
但周明礼却鲜少给予回应,眉宇之间透着淡漠。
桑迩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她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迈出的脚步却愈发虚浮。
她的礼服过于廉价,偏偏又戴着品相绝佳的首饰,眼尖的宾客们一下就看出了端倪,他们的眼睛像一把量尺,把她浑身上下都打上了标签。
微小的议论声窸窸窣窣。
“她谁呀?人挺漂亮,但怎么打扮得这么寒掺?”
“不知道呀!保安也真是,什么人都放进来。”
“哎哎,你们看她,是不是往周总那儿去了?”
……
刻薄的言语如同尖刀一般划破了桑迩的耳膜,一字不落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桑迩慢慢地蜷起了指尖,手心也微微渗出了薄汗。
最终,她在周明礼的面前停了下来。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周先生。”桑迩浅声开口。
周明礼侧眸,目光扫过她,却没有停留。
桑迩知道他认出了她。
“周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周明礼连余光都没分她半点。
人们见周明礼并无反应,也不再注意桑迩,重新开始攀谈。
更有几个保安模样的工作人员上前,对桑迩说:“女士,这里是VIP贵宾区,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桑迩哪里有什么邀请函。
见她拿不出来,工作人员们就要把她“请出去”。
桑迩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
“周先生——”她抬高了声量。
会场内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忽地安静下来,周围人都看向在桑迩。
除了周明礼。
他依旧背对着她,挺拔的侧影像是座遥不可及的山。
桑迩脊背挺直,语调稍扬却微微发颤。
“我想和你结婚。”
5. 孕
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神屏息,偶有几个胆子大点儿的,战战兢兢地瞄向周明礼。
周明礼有一瞬明显的停顿。
他慢悠悠地侧过身,睨眸审视桑迩,冷峻的面庞看不出丝毫波澜。
接着,忽然勾唇,扬起的弧度满是轻蔑。
“你哪点配做我的妻子?”
桑迩抬眼望向他,眸中泛着水光,长睫微颤,像风中瑟缩的蝶翼。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凭我是肖建仁的未婚妻。”
全场哗然。
“她是桑家的二小姐啊!”
“天啊,她疯了吗!”
“脑子坏了吧!”
“真无语,听说前些时候刚有一个女的怀孕逼宫,结果被周总从2楼扔下去了,现在还躺医院里呢,这下又来一个更癫的!”
桑迩闻言,心脏立刻沉了下去。
她垂下头,尽力想掩饰自己慌张的表情。
同时在心里默念,亏好没说出怀孕的事情,不然自己或许也会像她们口中的那个女人一样……
周明礼看着桑迩那低微进尘埃的模样,却依旧无动于衷,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眸色似乎阴沉了几分。
桑迩压住狂跳的心脏,再次开口:“周先生,求您帮帮我。”
她好似一只掉落陷阱的兔子,只等着命运宣读残酷的审判。
可周围除了众人戳自己的脊梁骨的嘲讽和质疑,再无别的回应。
桑迩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逐渐变凉。
好像在冰窟中快速下坠,即将陷入无尽的黑暗。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之时,忽然一只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整个人瞬间被带起。
她仰脸,对上了周明礼漆黑的瞳眸。
他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拖着人就往外走。
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嘴巴也像是被拉上了拉链,顷刻间一个个噤若寒蝉。
周明礼的力道不小,拽着桑迩的胳膊生疼,她没有办法,只能一路小跑,试图跟上他的步伐。
他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走廊,周明礼推开一间房门,毫不怜香惜玉,将桑迩扔在了沙发上。
还好靠垫柔软,加上惯性,桑迩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呃!”
她下意识地哼唧一声。
周明礼毫不在意,只是虚倚在茶柜旁,漫不经心地拿出了烟盒。
他点燃香烟,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氤氲了周明礼锋锐的轮廓,嘴角的冷意却更深了些。
“这次桑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桑迩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不想卖药,只想卖楼。”
“4号楼是我父亲桑军临走前留给我的遗产,我的养母刘西娅为了侵占这栋楼,伪造了我的就医记录,以我有精神疾病为由,成为了我的监护人,可以代为处理4号楼的买卖。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要将楼卖给肖付,也是真心想把楼卖给您的。”
说着,她看向周明礼,企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一些反应。
可周明礼却只是微微抬了抬长眸,脸上也不曾浮现任何情绪。
桑迩顿了顿,继续道:“我希望能通过和你结婚的方式,将我的监护人改成你,借此摆脱刘西娅的挟制。作为回报,我可以用三千五百万的价格将4号楼卖给你,事成之后,我们立刻离婚……”
话未说完,便被周明礼的轻笑声打断。
“你觉得值吗?”他问道。
桑迩以为他说的是楼价,便回答:“如今那栋楼的市价就快破亿,以3500万的价格买下绝不算亏。”
周明礼冷哼一声。
“钱不算什么。”他慢条斯理道,“我是说,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值得和你结婚吗?”
桑迩轻轻拧眉:“钱或许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那栋楼落入肖家手中,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用各种办法恶心你,你想用创业园区的楼做什么都不会顺利。纵使最后你能压制对方,那也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倒不如和我合作,将肖家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周明礼漫出轻笑。
“你的诚意听上去倒像是威胁。”
桑迩一时语塞。
周明礼抬腕,漫不经心地摁灭了烟头。
他长眸半垂,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覆上一片阴影,继而慢腾腾地开口:“可以。”
简单二字,却像是花火,瞬间点亮了桑迩漂亮的瞳眸。
“您答应了?”
周明礼道:“可以合作,但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我该怎么配合您?”桑迩有些迷茫。
周明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道:“手机。”
桑迩立刻掏出手机,解锁屏幕,递了过去。
周明礼稍稍躬身,接过手机,往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接着,又将手机递换给她。
“等我通知。”
简洁明了,像是命令。
“谢谢。”桑迩小声道谢。
周明礼并不理会,抬腿就要走。
桑迩却想起了什么,出声喊住了他:“等等。”
周明礼顿住脚步,侧过脸看她。
桑迩星眸微动,似是在思考如何表述。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房子?”
周明礼稍稍皱眉:“房子?”
桑迩点头:“对,钱我会给你,只是用你的名义租房。如果我用自己的名字租房,很容易就会被我的养母查到。”
周明礼悠悠扫视她一眼,语气寡凉:“你的要求过多了。”
桑迩抿唇不语。
周明礼没再看她,径直走出了房间。
桑迩没有追上去。
她伫立在原地,良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和她预期的结果有出入,但目前的情况倒也不算坏。
回到外厅,桑迩找到了关宁意。
关宁意好像比她还急:“怎么样?误会说清了吗?”
桑迩想了想,道:“应该是说清了。”
她顿了下,又说,“但是,对不起。”
关宁意满头问号:“怎么还道上歉了?”
桑迩道:“因为有些事情我并没有提前告诉你。”
关宁意不太懂,歪了下脑袋:“什么事情?”
桑迩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我刚刚向周明礼求婚了。”
关宁意:“?”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桑迩:“你说什么?”
桑迩却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关宁意懵了,拉着桑迩跑到了一个小角落,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桑迩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她娓娓道来,但隐去了找公关和怀孕的部分。
关宁意听完,恍然大悟:“原来那栋楼一直都被你养母控制着!我就说大学的时候她怎么三番五次跑学校请假带你去医院!当时我还真的以为你身体不好!”
桑迩无奈地笑了笑:“确实不好,那段时间是抑郁了,正好给了刘姨钻空子的机会。她利用这点,联合了医生,开了很多高强度的精神性药物逼我服用。”
关宁意越听越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年是我俩第六个年头,我居然才知道!”
桑迩垂下脑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而且……”
她深呼吸,坦白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觉得很羞耻,也很矫情。”
“我个性敏感孤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噹!”
一个响亮的毛栗子弹在了桑迩光洁的额头上。
“哎哟。”她忍不住叫唤一声。
关宁意气得小脸儿通红:“笨蛋!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而不和你做朋友!”
“生病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要觉得羞耻?利用你的弱点挟持你的家伙才应该羞耻!”
桑迩鼻尖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关宁意走上前,拧了一下桑迩的胳膊,道:“以后这种事儿不许瞒着我!”
桑迩乖乖点头,并承诺:“一定。”
“不过,”关宁意眼珠转了转,“虽然我家不像周家那么显赫,但周伯伯周阿姨都很喜欢我,说不定,在结婚的事情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桑迩断然拒绝:“不用。周先生并不会和我结婚,他只是答应了会和我合作而已。”
关宁意撇了撇嘴,道:“那好吧。”
“不过,”她歪了下脑袋,“这样也好。”
“你要是真和周明礼结婚了,那可真是便宜他了。”
桑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家是名门望族,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才不是这样呢!”关宁意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这儿,才压低了音量,“这话我只和你说。别看周明礼人模狗样的,他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周阿姨给他介绍的对象,没一个压得住他的,有两个饭都没吃完就给吓跑了!”
她这么一说,桑迩回想起了刚才宴会厅里人们既想攀附又如履薄冰的模样,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挺吓人。”
“对吧~”关宁意摸了摸下巴。
忽然,她想起来什么,问,“小迩,今晚你还回去吗?要不要住我家?”
桑迩叹了一声,道:“不行,刘姨已经发了很多信息过来,我必须要回去。”
关宁意的眉毛皱成了八字:“你真像个灰姑娘似的,十二点了,就要消失了。”
桑迩半开玩笑道:“我可不要做灰姑娘,她到最后也没能把父亲的遗产夺回来。”
关宁意打趣她:“你要是灰姑娘,我就当那个仙女教母~”
二人又聊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彼此。
此时已是深夜。
四周一片寂寥,唯独这处庄园还有几分生气。
远处的房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几乎难以分辨。
混沌的之中,一道清曼的影子迎风而行,宽大外套之下,是瓷白纤细的脚踝,仿佛一折便断。
可桑迩的脚步却是如此坚定而有力,似乎誓要冲破这面前的黑暗。
--
桑迩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停好车,她抬起头,向屋里望去,客厅的灯还亮着,仿佛预示着即将有风暴来临。
该来的躲不掉,桑迩强打精神,拧开了房门。
可是,家里平静的有些诡异。
想象中张牙舞爪的刘西娅并没出现。
桑迩走了进去,经过客厅的时候,一个青年的男声突地响起——
“姐姐。”
桑迩一滞。
顺着方向看去,一个长相同桑愈有三分相似的年轻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桑迩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心。
“桑驰?你怎么回来了?”
桑驰耸耸肩:“这是我家,为什么我不能回来?”
桑迩并不想同他多言,转过身就准备上楼。
桑驰却喊住了她:“有没有礼貌啊你,还不快来伺候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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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迩回头,略带讽刺地问道:“怎么?你后脑勺的疤长好了,就忘了缝针的滋味了?”
桑驰一顿,一下坐了起来。
“你、你再敢动我,我就叫我妈打你!”
嘴上放着狠话,但言语间明显已经有些胆怯了。
看他这怂样,桑迩冷笑:“叫呗,又不是没被打过。”
“但是,”她很快收回了笑容,放慢了语速,“她不敢打死我,我却敢打死你。”
桑驰吓出一身冷汗,讲话都不利索了:“你少吓唬我!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你拽什么啊!”
桑迩轻轻侧过脑袋,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道:“现在家里就靠着我和肖健仁的婚约翻盘了,没了我,难道你要去做这个新娘吗?”
桑驰头脑简单还易怒,被这么一激,受不了了,道:“哼!蠢女人,本来我还想帮你在我妈面前求个情,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他两手一插,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等着被关禁闭吧。”
桑迩完全不在乎。
想从房子里出去,又不一定要走大门,必要的时候,窗户也是可以翻的。
“多谢提醒。”桑迩轻飘飘道。
桑驰不甘心,势必要扳回一局,于是放出大招:“那你今晚记得和那个弱智好好告别一下,明早医院的人来接她的时候,你肯定是不能给她送行了。”
桑迩霎时愣住了。
“什么?”
“没听懂吗?”桑驰故意拖着嗓子,“桑愈要被送、走、啦。”
许是觉得力度不够,他还添油加醋道,“谁叫你不听话偷偷跑出去?我妈说了,既然你在家那么待不住,就给你找点儿事干,以后你就可以天天去疯人院探望桑愈啦!”
“嘶,不对,好像探视也有限制呢……”
桑驰喋喋不休着,可桑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知道刘西娅早就想把桑愈送走,但她以为至少会到等她结婚,没想到对方已经急不可耐了。
“喂,”桑驰指使她,“给小爷我做杯奶茶,要是我心情好了,就带你去送那傻子。”
桑迩犹如被巨石压住胸口,喘不过气来,唇瓣张合几次,才吐出一个字:“好。”
她走下台阶,朝洗手间走去。
“厨房在那边。”桑驰喊她。
“我知道,”桑迩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先去洗个手。”
“哗哗”
水龙头打开,流水的声音盖住了桑迩紊乱的呼吸。
她默默地打开洗手台的柜子,拿出了一板白色的小药片,揣进了口袋里——
那是医生开给她的安眠药。
接着,她走进厨房,烧起了热水。
抬眼的瞬间,她扫到了流理台上放着的刀具。
她不禁开始想象,当利刃划过恶人的喉咙,血液喷薄而出之时,不知她的眼前会是一片鲜红,还是黑水迸溅?
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血。
血液应该是温热的,而他们更像是披着人类躯壳的恶魔。
这时,水烧开了。
桑迩回过神来。
她泡好茶,往里加入了三大勺白糖,和一片白色的药丸,然后搅拌均匀,兑上了牛奶。
“好了没啊?”桑驰催促的声音传来。
“好了。”
桑迩将奶茶端了出去。
桑驰四仰八叉地坐着,脚翘在茶几上,眼神里满是不屑。
桑迩将奶茶递给他:“调好温度了,可以直接喝。”
“嗯~这还差不多~”桑驰很开心。
他喝了一口奶茶,却皱起了眉头:“怎么有点苦?”
桑迩不动声色道:“乌龙茶本来就带着苦味。”
桑驰觉得她说的也对,又仰头喝了一半,道:“说到这,香港的鸳鸯奶茶是真的苦,老子是一点儿都喝不惯……哦,不好意思,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没去过香港,哈哈。”
他说个不停,明嘲暗讽着桑迩。
桑迩顺着他说:“是啊,别说通行证了,刘姨连护照都不给我办。”
桑驰边喝边说:“你一神经病,要护照有屁用。”
桑迩也不回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一会儿,奶茶就见了底。
桑驰的眼皮也打起了架。
“啊——”他打了个哈欠,“怪了,怎么才这个点我就困了?本来还准备通宵上分的呢。”
说着,他起身就往房间走。
桑迩也跟着起身:“奶茶还剩点,你给刘姨和猛叔也拿去吧。”
桑驰不耐烦地摆摆手:“他俩早睡了,说是要养精蓄锐明天修理你。”
语音未落,就关上了房门。
灯熄了。
房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桑迩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就着微弱的光打包行囊。
此刻她的心情有点激动。
她早就在幻想离开家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本想等找到可以落脚的房子再行动,但情况瞬息万变,如今是一秒也不能耽搁了。
她自己没有多少东西,行李基本上都是桑愈的药,好在平日里都有留心归纳,没多少功夫就收拾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推开了桑愈的房间。
黑暗中,桑迩轻轻地晃了晃桑愈。
桑愈睁开朦胧的双眼,略带疑惑地看着她:“迩、迩?”
桑迩将一根手指轻轻地竖在唇边,小声道:“嘘——”
“愈愈,”她唤她,“我们跑吧。”
6. 孕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白絮纷纷扬扬,随着北风,在昏黄的路灯下起舞,忽明忽暗,仿佛这零星的暖光也将被随时吞没。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白色的老款宝马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由于灯罩外部褪色,照出的光都显得混浊,在雪中断断续续,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
桑迩坐在主驾的位置上,望着模糊的街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想找个小旅馆先凑合一晚,没想到刚开到半路,车子居然熄火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关键时刻掉链子,倒像是和她作对似的。
今天恰是冬至,是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一天,仪表上显示外面气温零下六度,但其实体感要更低一些。
现在车子打不着火,空调无法启动,冻得人瑟瑟发抖,呼出的气都在窗户上凝成了霜花。
透过后视镜,桑迩看了眼桑愈。
她躺着,侧卧于后座,被棉服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阖着的双眼。她已经睡着,眼睑弧度柔和,恰似新月初生,温婉而宁静,似是捧着一湾无尽的梦。
桑迩把自己的长羽绒服脱下,当做被子,披在了桑愈的身上,希望能给她的梦境增加一点温度。
她打开手机,试图寻找现在还开着的汽修店,但一无所获,又尝试联系关宁意,也没成功。
若是现在报警,警察肯定会将她们送回北路花园,那就彻底完了。
她扫了一眼通讯录,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号码之上。
那是几个小时前,周明礼用她的手机拨出的一个号码。
桑迩犹豫了。
这么晚了,他还醒着么?
就算醒着,会理她么?
但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
她拨去了电话。
第一通,无人接听。
第二通,依旧没有应答。
桑迩放下手机,思索片刻,编辑了一条信息。
【周先生,您好,我是桑迩。我的车出了故障,无法启动,我的位置在XXX。如果您能看到这条信息,可否请人前来帮助一下?不胜感激。】
与此同时,京郊的庄园内——
“周总,中东那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面前的中年男人喝得全身通红,像只熟透的龙虾,酒气冲天,却还不忘点头哈腰。
周明礼淡淡地点了下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便走过来。
“秦总,这边请。”
说着,便扶着中年男人向停车场走去。
周明礼站在门口,看了眼寒风卷起的雪花。
他掏出烟盒,往嘴里咬了根烟,一言不发地偏头点火。
幽蓝的火焰在黑暗里晃动,映出他清越的轮廓,仿佛是电影里的一帧。
忽然——
嗡嗡。
他口袋中的手机震了震。
不同于之前漫长的震频,这次十分短促。
他拿出手机,瞥了眼亮起的屏幕,又把它放了回去。
房内,周明礼的手下们正聚在一起聊天。
其中一个大块头搓着手,道:“丢,这天也太特么冷了,我刚才就出去挪个车,手都快给冻僵了!”
另一位顶着棕红色头发的少年应道:“但我还挺开心的,长这么大第一次看雪。”
大块头揶揄他:“柬埔寨小子,恐怕这辈子还没体会过吧。”
少年点头:“是啊,以前总听人说冬天会冻死人,我还不信呢。”
大块头道:“肯定会啊,你看今晚,估计体感又零下十几度,这种时候在外面待个十分钟就要失温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姑娘不就是这个故事嘛,无家可归,最后死在冬夜里……”
“哐”
话音未落,关门声响起。
众人一愣,齐刷刷地扭头。
只见周明礼站在那儿,神色比外面的温度还要寒冷。
“周、周总。”
大家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刚才几个把脚踩在凳子上的人也乖乖地放下了腿。
“失温?”周明礼缓缓发问。
大块头抬头挺胸:“报告周总,是、是我说的。”
“很冷?”周明礼语气肆然,却透着一股危险。
大块头冷汗直冒:“是、是的。”
周明礼掀眸,道:“那给你派个任务,正好暖暖身子。”
--
另一边,桑迩迟迟没有收到回复,自知希望渺茫。
于是,她打开搜索引擎,查起了资料——
冬天汽油车打不着火怎么办?
网上的视频教学很多,但大多都是卖货的。
桑迩搜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纯粹的教程。
她从行李里面扯了一件马甲套在身上,冒着雪走下车,接着打开引擎盖,照着里面的方法逐个尝试。
可棘手的是,她并不懂车,弄了半天也没有进展。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建筑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远处的招牌也被冻得歪斜,覆满白霜,在风中微微晃动,却没有任何声响。
桑迩的头顶、肩膀全湿了,指尖也已经冻得僵硬通红,就快失去知觉,好几次被引擎里的零件划过,都感受不到疼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失去了耐心,焦躁的情绪蔓延,动作也变得急促而没有条理。
就在她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忽然,背后亮起了两道光,周遭瞬间明如白昼。
桑迩猛地回眸。
不远处,一辆漆黑的汽车静静停驻,车门轻叩,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朝她走来。
那是个少年模样的男人,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得笔直,顶着一头红棕短发,像是一头初出茅庐的小狮子。
“桑小姐,您好,周总派我来接您。”
他说话铿锵有力,但是带着一点异样的口音。
桑迩被寒风吹红的脸颊,仿佛有人随意在洁白的瓷釉上点染了胭脂。额前凌乱的发丝沾染了雪花,凝成细小的冰珠,好像清晨时分落于花瓣之上的朝露。
她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周明礼?”
少年道:“是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激得桑迩小脖一缩。
少年见状,道:“桑小姐,有话我们到车里说吧。”
桑迩点了点头。
她实在太冷了。
接着,她指了指后座,道:“那可以帮我搭把手吗?”
少年一愣。
他扫向了车内,后座确实有个人影。
“她是……?”
桑迩道:“她是我的姐姐。”
少年挠了挠头。
虽然周总只吩咐了带桑迩回去,但是……再多带一个人,应该也没事吧?
他走了过去。
只见那里躺着一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可能是开门的动静吵到了她,她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
女孩眼睛很美,却好像少了一魄,懵懵地望着他。
桑迩蹲下来对桑愈说:“愈愈,我们换一辆车坐好不好?”
桑愈听话地下车,可身子还没探出来,就看到了少年这个陌生的面孔,立刻像是受惊的小鹿,又钻了回去。
桑迩赶忙安抚她:“愈愈,别怕,他不是坏人,我也一直在这儿呢。”
桑愈却还是一副警惕的样子,手指缩在袖子里都不敢拿出来。
桑迩叹了一口气,转头用商量的语气问少年:“先生,能不能请你笑一下?”
少年疑惑:“什么?”
“或者,”桑迩斟酌着用词,“至少不要这么凶巴巴的样子。”
“我的姐姐她……胆子很小,也很认生,稍微柔和一点的话,会让她安心一点。”
少年会意,立刻摘下墨镜,扬起了笑容。
桑愈怯怯地瞥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桑迩舒了一口气,对少年点头致谢:“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少年笑了起来,咧出一口小白牙。
接着,他同桑迩一起躬下身,扶着桑愈从车里出来,一路小跑至车上。
车内暖气很足,桑迩进去的一刹那,就觉得自己得救了,血管都开始舒张。
这时,少年也坐上了副驾。
开车的是个大块头,看到有这么多人上车,一时有点蒙,问:“嗯?怎么是两个?”
少年答:“另一个是桑小姐的姐姐。”
大块头皱眉:“等会儿老大问起来,你自己解释啊。”
“行,”少年很爽快,他系好安全带,拍了拍中控台,“快走吧。”
--
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他们便到了目的地。
桑迩看这儿窗外陌生的景色,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是哪儿?”
少年回答:“应天悦府,周总的家。”
“那……周总在家吗?”桑迩问。
少年道:“不在,不过他今晚应该会回来。”
“我先送您和您的姐姐上去。”
桑迩有些迟疑:“这是不是不太好?我们可以等他回来再一起进去。”
少年笑了。
“没事,这就是周总亲自吩咐的。”
见他都这么说了,桑迩也不好推拒,便说:“那就麻烦你了。”
少年帮忙将桑愈抱上了楼,将她安顿在客房里,然后便准备告辞。
桑迩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而且还是主人不在的情况下,难免有些拘束。
“我坐在哪里等他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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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悄悄压低了声音,安慰道,“随便坐。你别看我们老大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人很好的!”
桑迩笑了笑。
但对于他说的话,她保留质疑态度。
这段时间她搜集了很多关于周明礼的小道消息。
什么利益至上,阴险狠辣,黑.邦背景,军火.贩子,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放火不回头。
说不清几分真假,但故事都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瞧见一般。
少年和大块头走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桑迩一人。
顶灯未亮,桑迩又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只有借着走廊的照明,才能稍稍看出家具的形状。
这是一栋欧式别墅,一层挑高很高,空间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干净明亮,框住了寂静的夜色。
房内整洁,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好像都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往四周打量,能发现客厅里摆放了许多透明展柜,里面陈列着盔甲、盾牌、长剑等兵器,看起来都历史久远,但又被维护得很好。
其中有一把武士刀格外的引人注目。
桑迩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那把刀身修长笔直,刀柄缠着精致的鲛鱼皮,鞘身为木质,髹以黑漆,温润而深沉,上面镶嵌着数颗宝石,在幽暗中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桑迩看得入了神,忽然,只听“咔哒”一声从玄关处传来。
她猛地回眸。
只见周明礼立在门口,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半隐匿于黑色的阴影之中,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凉气,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桑迩赶忙整理好站姿,轻声打招呼:“您好。”
周明礼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脱下外套,搭在了衣架上,然后慢悠悠地信步走了过来。
“我不记得你说过,我们的交易里还有别人。”
桑迩不自觉地向客房瞥了一眼,道:“这是个意外。”
说完,她又觉得不够,接着补充,“我会全权负责我的姐姐,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明礼淡淡掀眸,反问:“大半夜不睡觉,把车开抛锚,不算麻烦?”
桑迩垂下了脑袋:“养母要把我的姐姐送到疯人院去,我必须带着她离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才麻烦您的。”
周明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摘下腕表,转身就准备上楼。
“等等。”桑迩望着他的背影,喊住了他。
周明礼的脚步停在第一级台阶上,回头问:“怎么了?”
桑迩:“我……今晚睡哪?”
周明礼道:“一楼的房间随便选。”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道,“展柜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
桑迩一怔,抬眼看他。
周明礼朝武士刀的方向稍稍抬了抬下巴:“都有机关,削到你了我可不管。”
桑迩:“……”
看来周明礼不光人危险,家里也是埋伏重重。
那晚,桑迩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她其实很累,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她无法安宁入睡,索性便在天亮的那一刻爬了起来。
她去厨房烧了水,又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正想着,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
桑迩一怔。
“叮咚——叮咚——”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叫周明礼起来,可是想起昨晚对方的“严正警告”,她还是决定无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明礼,我是大哥。”
桑迩:“……”
男人见无人应声,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家。”
桑迩无奈,思索片刻还是踏上了旋转楼梯。
本来她还在担心不知道周明礼睡在哪个房间,可来到二楼,却一眼就瞥见了他——
二楼靠北的位置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厅,推拉式的门半掩,里面漆黑一片。
透过门缝,微光潜进,隐约能看到沙发上仰躺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情景似曾相识,那个晚上,她见到的也是同样的影子。
奇怪的思绪开始乱飘,桑迩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敲起了鼓。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杂念甩掉。
接着,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接近。
她走到沙发边,弯下腰,刚要开口——
忽然,一阵劲风擦过耳际。
“砰!”
一声闷响,桑迩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摔在了沙发上。
紧接着,冷沉的嗓音从头顶压下。
“你在做什么?”
7. 孕
男人的大掌重重地落下。
桑迩下意识地一颤。
她仰头,对上了那张表情很臭的帅脸。
周明礼细碎的刘海有些杂乱,他赤着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而坚实,宽松的运动裤挂在腰口,流畅的人鱼线蔓延向下,隐匿于令人遐想万千的地方。
桑迩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混杂着冬日的冷冽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她移开了目光,小声道:“你大哥在楼下摁了好久门铃了。”
话音刚落,只见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大哥。
周明礼:“……”
他直起身,随手扯过一件衬衫,披在身上,转头下楼。
很快,客厅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另一个男声响起:“明礼,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周明礼懒懒地回应:“待不了几天,阿曼那边还有事,下周要去一趟。”
“阿曼?”男人的语气有些惊讶,“你还在做中东的生意吗?”
周明礼坦荡承认:“嗯。”
男人长叹一声:“明礼,我们都很担心你……”
“大哥你别双标,”周明礼打断了他,“有嫂子之前你不也来无影去无踪的?”
桑迩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好奇,悄悄地往楼梯口的方向凑了凑。
远远望去,那个男人和周明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五官轮廓如出一辙,连身高也几乎不差分毫,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克制严谨的气场,一身板正禁欲的西服,连最上面的纽扣也规矩地扣上,与周明礼那种肆意的倨傲对比起来,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只听周慎辞道:“你揶揄我没有用。爸妈听说你为了东南亚的生意鸽了王氏千金的相亲局,暴跳如雷,于是下了死命令,说在你带个媳妇回家去见他们之前,不许离境。”
周明礼觉得好笑:“他们拦得住我?”
周慎辞摇摇头:“拦不住,所以派了我来。”
周明礼并不买账:“二哥不也没对象,怎么不催他?”
周慎辞:“因为我们家只有你是‘法外狂徒’。”
周明礼严肃纠正:“我干的可都是合法买卖。”
周慎辞补充:“危险系数极高的合法买卖。”
周明礼也不反驳,只是说:“做生意都有风险,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慎辞轻叹,道:“你从小就犟,没人说得过你。但咱爸妈这次是动了真格,我是带着任务来找你的。”
周明礼看了他一眼,道:“实在不行你们把周家的祖宗也请来吧。”
周慎辞却说:“还真别说,他们确实把祖宗请来了。”
周明礼一顿。
周慎辞:“这次老太太亲自出马,誓要帮你解决终身大事。”
周明礼微微蹙眉:“奶奶回京了?”
周慎辞:“对。”
“前些日子老太太不舒服,去市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情况有些不好,需要住院观察,可能还需要动手术。”
周明礼神色凝重起来:“我去看看她。”
“别,”周慎辞拦住他,“老太太发话了,除非带着对象,不然别去见她。”
周明礼:“……”
周慎辞接着补充:“她还说,过年你要还单着,她这病也就不治了。”
周明礼:“……”
周慎辞看他似乎是有些动摇,继续说:“老太太可上心了,听说你最近在忙清江创业园区的事情,特地牵线了住建厅一把手的女儿给你认识……”
话还没说完,突然——
“咚!”
物品撞击地板,发出声响。
周明礼和周慎辞齐齐抬头。
只见楼梯口探出了半个慌张的小脑袋,虽是一闪而过,但那栗色的长发,显然暴露了对方的性别。
两个男人:“……”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周慎辞先开口了:“你……有女人了?”
周明礼按了按额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慎辞:“不是对象?”
周明礼:“不是。”
周慎辞的神情又复杂了点。
他轻咳两声,正色道:“明礼,年轻人有需求我理解,但……不能乱来。”
现在解释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周明礼干脆说:“知道了。”
周慎辞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下周妈过生日,如果有对象了,就带回家给他们看看,也算是交差了。”
接着,他抬眸看了眼二楼,又说,“实在没有,相亲也不是不行,总比单纯的□□关系靠谱。”
“啪嗒”
大门自动打开。
周明礼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慢走不送。”
这些话都被桑迩听到了耳朵里。
待周慎辞走后,她便下楼,主动找周明礼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手滑,没拿稳手机,不是故意偷听的。”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逻辑不对,立刻就想纠正:“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可一对上周明礼那张毫无起伏的冰山脸,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如此极力的证明自己,只是想让周明礼看到自己的价值。
可有时候,辩解不仅是苍白的,还可能是适得其反的。
“换身衣服,准备出门。”
周明礼的声音响起。
桑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去哪?”
周明礼扫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理解:“你还想在我家待多久?”
桑迩了然,原来是逐客令啊。
她本以为周明礼会叫人把她送到某个地方就丢下,可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
当天下午,周明礼把桑迩带到了一幢公寓楼下,递给她一把钥匙。
“1203。”
桑迩有些惊喜:“是给我租的吗?”
周明礼反问:“不然呢?”
桑迩接过钥匙,嘴角漾起这几日以来最开心的笑容:“谢谢!”
这座公寓算不上新,但胜在地理位置优越,配套设施齐全,安全指数也很高,旁边还有小公园可以散步,非常宜居。
桑迩又问:“周先生,这里租金多少?”
“租金就算了。”周明礼掀眸。
“下周二空出来——”他声线平直无绪,“和我回家。”
--
所谓的“回家”,其实就是假扮周明礼的女友。
桑迩当然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有来就有往,周明礼既然开口要她帮这个忙,那么他们之间合作的关系就会更牢固。
事情都在按照她预期的方向发展,她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一周里,她按掉了无数个来自刘西娅的电话,听不见那尖利的嘶吼,她感觉周遭的世界都清明了几分。
可桑迩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她并没有着急把腹中的孩子打掉。
至少要等开始走司法程序,才能考虑此事。
万一之后有了变数,那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后的筹码。
不过,但许是那宝宝感应到了什么,最近几日似乎特别不安分。
桑迩知道这是她的错觉,毕竟那孩子恐怕现在只有黄豆大小,可是她每天都吐得天昏地暗也是事实。
这天,在早上又吐了两遍清水之后,桑迩终于支撑不住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前往医院。
可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桑愈却拦住了她。
“不、不能。”桑愈神情坚定,堵在门口,不让她摸门把手。
“怎么啦?”桑迩虽然疲惫,却还是轻声安抚。
“愈愈,我是去看病,一会儿就回来啦。”
桑愈的脑袋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愈、愈,迩、迩,一起。”
桑迩微微一顿:“愈愈要和我一起去吗?”
桑愈用力地点了下头。
接着,她忽然向前,抱住了桑迩,喃喃道:“迩、迩,别,死。”
桑迩忽然懂了。
原来这段时间里她的难受,桑愈全都明白。
虽然她不会理解什么是怀孕、生孩子,但在她的眼里,桑迩就是生病了,不舒服了。
她在担心她。
桑迩眼底微微发热。
她回抱住桑愈,轻柔地拍她的背,道,“愈愈放心,迩迩不会死,迩迩很强壮,要保护你一辈子。”
今日的阳光正好,静静地洒在她们身上,在冷冽的冬天里漾起融融暖意。
桑迩来到医院,挂了一个妇产科的普通号。
医生看了下她的情况,道:“你都六周多了,应该进行第一次产检了,要对自己和宝宝负责啊。”
说着,给她打印了一张单子,道,“出门左拐交费,检查完带着报告再来给我看。”
桑迩照做。
抽血的人很多,桑迩便先去做了别的检查。
可是她绕了一圈回来,连报告都拿齐了,却发现抽血室里还是人满为患。
没有办法,她只能耐心等待。
终于快到中午的时候,叫号排到了她。
桑迩拉着桑愈挤到了前排,在窗口坐了下来。
她放下报告单,正准备撸起袖子,却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桑迩回头,发现对方是一个老奶奶。
老人满头银丝,却梳得整齐,脸上虽有皱纹,但表情依旧和蔼。
她小声同桑迩商量,“姑娘,我的医生等会儿就下班了,我急着拿报告,能否让我先抽血?”
桑迩见她年事已高,身边又无人陪伴,赶忙起身让座。
“奶奶,您先来吧。”
老人抽完血,拿起放在一边的报告单,再次感谢:“好姑娘,谢谢你。”
桑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不着急的。”
这时,一个匆忙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拨开了人群,一眼便看到了老人。
“老太太!”她的语调中带了点儿责怪,“您怎么又乱跑!”
老太太辩解:“我哪里乱跑了?医生不是叫我抽血的吗?”
女人道:“嗐,要您抽血,没要您在这儿抽呀!”
接着,她去搀扶老太太,边走边说,“您要排什么队呀?周少爷早就给您安排好了,主任亲自带您去抽血,您倒好,我就转头给您倒个水的功夫,您就不见了,叫我一顿好找呐……”
“哎,你还抽不抽了?”小护士的声音把桑迩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桑迩赶紧坐下,卷起袖管,道:“麻烦您了。”
见她这么有礼貌,抽完血,小护士的语气也随和了一些。
她给桑迩一块棉花,按住了出血的地方,道:“二十分钟后自助打印机打印报告。”
桑迩:“好的。”
说罢便准备离开。
“等等,”小护士喊住了她,“这沓纸是不是你的?”
桑迩这才注意到自己两手空空,再转眼看了看台面,上面果然放着几张报告。
“谢谢,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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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拿起来晃了一眼,便愣住了。
那报告单上的名称栏里赫然写着三个字——郑秀梅。
再看一眼年龄:79岁。
糟了,肯定是刚才那个奶奶拿错报告了。
可这医院这么大,要去哪里找她呢?
算了,干脆重新把报告重新印一份……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桑姑娘?”
桑迩回眸。
只见刚才那个奶奶被人扶着,快步向她走来。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老糊涂了,拿错了报告——”
奶奶拉着桑迩,不住地道歉。
“没关系,”桑迩换回自己的报告,笑着说,“都是小事,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奶奶也笑了:“好,好。桑姑娘你真善良,奶奶祝你和你的宝宝母子平安。”
桑迩一顿,旋即反应过来,老人肯定是看到了她的报告。
她垂下眸子:“谢谢奶奶。”
老人的祝福是真诚的,她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个孩子跟着她,就注定不会平安。
“那我就先走啦。”老人同桑迩告别,她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微微颔首。
“奶奶再见。”桑迩挥了挥手。
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桑迩忽然觉得脸颊泛起一阵痒意,侧眸一看,是桑愈在用指尖轻轻地蹭她。
“愈愈,”桑迩笑着推开她的手,“痒呢。”
桑愈却说:“宝、宝,平、平安。”
她重复着几个简单的词汇,眼里似乎都有了光。
桑迩有些惊讶。
“你是说,我肚子里的宝宝吗?”
桑愈伸出手指,戳了戳桑迩,道:“宝、宝。”
桑迩怔了一瞬,旋即意识到她在说自己。
她莞尔一笑,握住了桑愈的手:“愈愈也是我的宝宝。”
她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但好在她们都是对方的陪伴。
由于检查耽误了一些时间,桑迩等到下午才去复诊。
医生看完所有报告,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孕反大了些,挂两支葡萄糖吧。”
桑迩有些无奈。
她从小就不喜欢打针,今天上午已经抽了一次血,现在又要挂水,真是为难她了。
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吃什么吐什么,必须要补充一些能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乎,她们又在医院里泡了一整个下午。
等到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各种小贩推着餐车聚在门口,灯光明亮,照着色泽鲜亮的食材,白色的热气蒸腾而上,裹着食物的香味,钻进桑迩的鼻子中。
她现在对气味敏感,闻着味道就想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接着,她便打开手机叫车,却没注意到身边少了个桑愈。
此时,桑愈正在往街对面那个卖烤红薯的摊子走,她那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金灿灿的薯仔,丝毫没有发现逐步逼近的危险——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喧闹的夜幕。
桑迩倏地抬头。
只见路中央,跪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晃眼的车前灯照着桑愈惨白的脸庞,眼中满是惊恐。
“愈愈!”
桑迩忙飞奔过去。
“愈愈,你没事吧?”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还好桑愈看起来并无大碍,但那呆滞的眼神却预示着她已经被吓傻。
这时,从车里走出几个青年。
为首的那个骂骂咧咧:“长没长眼啊臭娘们儿!找死吗!”
桑迩顾不上他们,扶起桑愈,轻声问:“有没有哪里疼?”
“哐当!”
那几个青年见桑迩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气得一脚踢开了路边的防撞桶,道,“老子和你们说话呢,听没听到!”
桑迩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道:“先生,是你们撞到我姐姐了。”
青年更火了:“妈的是她丫的横穿马路!你还想讹老子?”
桑迩蹙眉:“我没有要讹钱的意思,横穿马路是我们不对,但这条路限速只有30,你们是否也是超速了呢?”
“超速?”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车标,道,“认得这是什么车吗?RS7!奥迪的RS7!最牛逼的轿跑!撞的就是你们这些穷逼!老子还没要你赔钱呢,你倒是装起来了!”
桑迩一顿:“赔钱?”
青年嚣张极了:“对。你姐姐刚才撞到我的车头,把我的保险杠刮花了,你说怎么办吧?”
桑迩明白了。
这群混混定是看她们柔弱,便想欺负一番。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事,她曾经应付的,可是比他们还不讲理的家伙。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姐姐既然能把你的保险杠刮花,想必她也是受了同样力道的伤。”桑迩不紧不慢道,“不如这样,反正医院就在旁边,我们去做个伤情鉴定,再把这路口的监控都调出来,再算一算各自要赔多少钱?”
青年见唬不住桑迩,恼羞成怒:“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想搞老子?你他妈的找打!”
说着,举起了拳头——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黑影闪过。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刚才还手舞足蹈的青年瞬间被掀翻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一只皮鞋就踩上了他的喉咙。
夜色浓浓,高大的身影自上而下地覆过来。
男人冷沉的嗓音响起:“你才找打。”
8. 孕
桑迩怔住了。
周明礼?
他怎么会在这儿?
青年的同伴们见他被踩在地上,纷纷想要冲上去帮忙,可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几个穿着西装的保镖们挡在了面前。
“你、你们要干嘛!”其中一个人吓得双腿打颤,扯着嗓子想给自己打气,“我可告诉你们啊!现在是法制社会!□□是要被抓起来的!”
周明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那你报警?”
那人一下就偃旗息鼓,哆哆嗦嗦地连手机都掏不出来。
“借他一个手机。”周明礼稍稍点了下头。
手下接到命令,当真给了那人一个手机。
那人哪敢接,畏畏缩缩地退到了一边。
只有躺地上的那位还不服气,捏着公鸭嗓挣扎道:“你哪里混的?我告诉你,惹了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我小舅舅是公安局的,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把你们全抓起来……”
周明礼很有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下一秒,脚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嗷!嗷!”
青年脸已经涨得通红,显然是喘不过气来。
桑迩也给吓到了。
可她又不想给周明礼找麻烦,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道:“松开他吧,会出人命的。”
就在这时,一阵“乌尔乌尔”的警笛声响了起来。
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两个警察下车,匆匆朝这里赶来。
见警察来了,青年像是看到了救星,手臂不停地在空中挥舞,试图引起警察的注意。
谁知,警察并没有理他,而是问周明礼:“周总,发生什么事了?”
周明礼抬眸,扫了一眼桑迩,道:“问她。”
桑迩虽有一刹的停顿,但很快反应过来,道:“警察先生,这个人开车撞到了我的姐姐,非但不道歉还说我姐姐刮花了他的车,并且企图殴打我们。”
警察看了眼在地上的青年,问:“是这样吗?”
青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力地拍打了两下周明礼的小腿。
警察没办法,只能再次转向周明礼,道:“呃,周总,能不能麻烦您高抬贵脚?他好像不能说话了……”
周明礼这才放开了青年。
青年如获新生,猛地吸了一大口氧气,而后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是……是那个女人……”
他还想嘴硬,可是刚抬头,就看到了周明礼那森冷异常的眼神。
“……那个女人被我撞到了。”
他老老实实地承认。
“对不起,我错了。”
见他已经鞠躬认错,而桑愈也没有受伤,桑迩便不再追究。
警察和青年走后,她向周明礼道谢:“谢谢您。”
周明礼背对着路灯,光线勾勒出他高挑而清隽的轮廓,像一幅泼墨的山水画,晕染在这寂静的冬夜里。
“……你在这儿做什么?”
声线清沉,不像是关心的语气,倒带着点不理解。
桑迩肯定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来孕检的,便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姐姐不舒服,我带她来看看。”
周明礼沉吟片刻。
旋即,他对一旁的保镖说:“帮我送奶奶回去,告诉她,明天我会带人去看她。”
保镖应道:“是。”
桑迩闻言,意识到周明礼是想送她回家,连忙拒绝:“周先生,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您去忙自己的事情……”
周明礼却没有理睬她。
他绕到车后座,拉开了车门,面无表情道:“上车。”
不是邀请,更像是指令。
桑迩无端想起刚才那个青年被踩在地上的模样。
于是,她不再推辞,轻声道:“谢谢。”
一路无言。
到家的时候,桑愈已经在后座睡着了。
她陪桑迩奔波了一天,也是该累了。
桑迩不忍心吵醒她,小声同周明礼商量:“周先生,能不能请您帮我把姐姐抱上去?”
周明礼看也不看她,对司机道:“你去。”
司机:“好的,老大。”
等那司机绕到后座时,桑迩才发现,他就是那天的少年保镖。
“是你呀?”桑迩笑了一下。
少年笑容依旧元气十足:“是的,桑小姐,又见面了。”
周明礼悠悠地瞥了后视镜一眼,眸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老大的视线,赶忙干活,不再废话。
他动作麻利,粗中有细,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于是轻轻松松便把桑愈抱上了楼。
“谢谢你。”桑迩为表感谢,取了一罐饮料递给他。
“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呢?”
少年接过饮料。
许是没收到过女孩子的礼物,他挠了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叫Leotan,你可以叫我利奥。”
桑迩莞尔一笑:“很好听的名字呢……”
可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Leotan。”周明礼忽然开口。
利奥一凝,即刻立正。
“在!”
周明礼长眸轻掀,冷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利奥有点失落,垂下了毛茸茸的脑袋。
桑迩对于他冷漠的态度有些不解,问:“为什么是多余?说不定以后还会见到,知道名字总方便称呼对方吧?”
“没这个必要。”周明礼暗色的瞳眸透着寒光,“你们不会再见面。”
桑迩一滞。
“明天10点,我来接你。”
周明礼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桑迩这才想起来,原来明天就是周二,是要和周明礼“回家”的日子。
--
隔天——
桑迩很早便起床了。
给桑愈做好饭后,她打开行李箱,拿出了唯一一件还算拿得出手的裙子。
那是一条香奈儿的高定粗花毛呢连衣裙,通体黑色,但有粉白色的珍珠作为点缀,嵌在衣领袖口等位置,庄重优雅之中又不失灵动和活力,非常好看。
换好裙子,她又简单地化了一个淡妆。
温顺可人,我见犹怜,是长辈们普遍最喜欢的那款女孩儿。
一切准备就绪,她便和桑愈告别。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温度很低,但好在阳光灿烂,空气冷新。
走出楼道,桑迩一眼便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周明礼倚在车门上,姿态闲散,偏偏身材挺拔,矛盾之中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掀动眼皮,望向桑迩。
那眼神寡淡,冷漠中又带着审视。
桑迩给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地偏过脸去。
“可以上车了吗?”她小声问,“有点冷。”
“啪嗒”
是车门开启的轻响。
再抬眸,周明礼已经坐进了车里。
桑迩小跑两步,也坐上了副驾。
她昨晚坐的也是这辆车,但当时光线较暗,并看不清内里的陈设。
现在是白天,她总算有机会好好地打量一番了。
车里很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是标准的豪车模样。
但桑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观察一番,才意识到,这辆车的车窗似乎比普通的车要厚。
她想摇下车窗看看,却发现按了按钮也没有反应。
见她在一旁窸窸窣窣地捣鼓,周明礼开口了:“你在摸什么?”
桑迩转过脸看他,道:“想开窗。”
周明礼道:“外面零下5度。”
桑迩执着:“我嫌热。”
周明礼不语,半秒后,桑迩那一侧的车窗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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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迩一瞧,这窗的厚度绝对在五厘米之上,怪不得门那么重!
“看完了?”周明礼忽然问。
桑迩一顿。
原来他早就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了。
她有点儿新奇:“周先生,这车是你定制的吗?”
周明礼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防弹版。”
桑迩一下来了兴趣:“真的?”
而后她想到了什么,问,“不会真中过弹吧?”
周明礼淡淡地瞥了她一下,道:“这辆没有。”
桑迩还欲继续追问,可刚张嘴,忽地鼻子一痒,竟是“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周明礼似乎对此也没有防备,有一瞬的顿挫。
旋即居然扬起了唇角。
桑迩微怔。
她还没见过周明礼不带讽刺的笑容。
也是此刻,她才察觉,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不过只一瞬,他便敛去了这个略显生动的神情。
“看完了?”他问。
“嗯。”桑迩回神,移开了目光。
她的耳廓莫名发热,“不看了。”
“行。”
周明礼说着,把桑迩那侧的窗户又升了上去。
桑迩恍然大悟,原来他指的是窗户。
她还以为,他在说自己。
不对,我也没看他。
她在心底对自己嘀咕。
窗户合上了。
外面的风噪也跟着减弱,车内安静得可闻针落。
方才涌入的空气微凉,桑迩下意识地将手缩进了袖子。
周明礼并没看她,可下一秒,却突然抬腕,骨节分明的食指轻拨旋钮,调高了温度。
“呼——”
出风口的风量变大,暖气流动起来。
桑迩悄悄抬眼。
周明礼目不斜视,悠闲地抹着方向盘,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或许,真像那个少年保镖说的,他真是个好人。
她默默想。
车一路飞驰,半个小时后,他们停在一处低调的大门外。
桑迩偏了偏脑袋,朝窗外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士从台阶上走下,她容貌端丽,仪态不凡,岁月的痕迹都化作时光的沉淀,平添几分雍容华贵之感。
桑迩一下车,那女士就迎了上来。
她十分热情:“你就是小迩吧?我是明礼的妈妈,你叫我周阿姨就好了。”
桑迩礼貌地打招呼:“周阿姨好。”
周母开心极了,去拉她的手:“快进来快进来,坐着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桑迩从善如流,乖巧地点头:“谢谢阿姨。”
这是一处新中式风格的四合院,设计精巧,风格古典大气,既保留了中式建筑的韵味,又融入了现代生活的便利与舒适,尤其是庭院中央的小桥流水,青石砖缝间生长着嫩绿的青苔,和假山上流出的清泉遥相呼应,充满了生机。
绕过庭院,远远地便能听到愉快的交谈声。
“前面就是会客厅了,”周母边走边说,“今天人到的特别齐,明礼的奶奶也来了,老人家正念叨着要看你呢。”
桑迩频频点头,说着客套话:“能看到奶奶,我也很开心。”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会客厅。
桑迩迈进门,一眼便瞧见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想必那肯定就是周奶奶。
“老太太,”周母笑道,“你要看的闺女来了。”
桑迩顺势问好:“奶奶,您好,我是桑——”
奶奶闻声,转过头来——
二人同时怔住。
老人的语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桑姑娘?”
桑迩的表情也在瞬间凝固:“奶奶?”
9. 孕
滴答滴答。
其实周家的时钟是静音的,并听不到秒针前进的声音。
所以,这不过是桑迩脑中响起的警报。
她觉得此刻自己正抱着一颗定时炸弹,而倒计时,就快归零。
周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一老一小傻愣着,便问:“呀,小迩和老太太认识吗?”
“我……”桑迩一时语塞,结巴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
奶奶倒是先说了:“昨天我去医院做检查,遇见了一个好心的人,就是桑姑娘。”
周母听说了抽血的事儿,不由笑了起来:“哟,这不赶巧了吗!缘分呐!”
桑迩的大脑却还处在当机状态。
“奶奶,您不是姓郑……”
话说一半,她便顿住了。
周家是跟着周老爷子姓的!这和奶奶姓郑哪有关系!
奶奶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周明礼道:“你、你真是桑姑娘的男朋友?”
周明礼不明所以,道:“是。”
“你——那孩子——”奶奶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表情也从震惊便为愤怒。
众人见老太太神色不妙,意识到事情不对,纷纷围了过去,又是帮忙顺气又是询问:“发生什么了?老太太您慢点说!”
奶奶恨恨地嗟叹一声,声线都在发抖:“你们去问小礼!”
周明礼一头雾水:“什么?”
奶奶看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在装傻,气得跺脚。
“你说是什么!你干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桑迩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冲上前,挡在周明礼和奶奶中间,试图解释:“奶奶,不关他的事……”
奶奶更急了,音量都提高了:“怎么不关他的事!你是小礼的女朋友,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就是他的吗!”
砰。
这一刻,桑迩怀里的那颗炸弹还是爆炸了。
炸出了沉默,也定格了时间。
“孩子?”
周明礼看向了桑迩。
桑迩回避着他的目光,暗暗捏紧了指尖。
周明礼眸光一沉,二话不说,扣着她的手腕就往门外走。
“哎哎!你们要去哪!”奶奶等人还欲拦阻。
还好大哥周慎辞反应迅速,拉住了奶奶。
“奶奶,这其中可能有误会,先让他们单独去解决一下吧。”
奶奶哪能听得进去,情绪都激动起来:“这有什么误会?昨天我亲眼看见了桑小姐的病例!那白纸黑字上写的可不就是怀孕吗!”
二哥周阅琛也上前安抚:“奶奶,你先冷静,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奶奶怒道:“一条生命的事情哪能简单!”
“可是……”周阅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慎辞蹙眉:“要说就说。”
周阅琛吸了一口气,道:“我记得,桑小姐是一个月前通过宁宁牵线才认识的明礼。”
“所以——”
与此同时,周明礼已经将桑迩拖进了书房。
他松开钳制桑迩的大掌,反手将门锁扣上。
门板振动,发出巨大的响动,激得桑迩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儿。
她捂住被攥得有些泛红的细腕,动了动唇:“我……”
“什么时候的事?”周明礼打断了她。
桑迩不敢告知他真正的时间点。
只能心虚着嗫嚅:“我、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周明礼睨着她,声线冰冷:“才知道不久,却逢人就说?”
桑迩简直有口难辩:“这是个误会,奶奶昨天想要早点抽血,我就把位置让给了她,谁知不小心拿错了病例和报告单……”
她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误会?”周明礼冷嗤,“不告诉我这个‘合作人’也是误会吗?”
桑迩语塞。
她当然不敢告诉他,更觉得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掀开这张底牌。
若是能无声无息地解决大楼的问题,那她便可暗度陈仓,没有人会知道她怀过孩子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料到事情会在顷刻之间全乱套了。
“所以,这才是你急着想和我结婚的原因?”
周明礼俯身逼近,修长的手指顶上了桑迩尚未隆起的小腹,“给你肚里的崽找个爹?”
“这个孩子是——”桑迩差点儿脱口而出。
“是谁的?”周明礼眼中透着寒光,似是冷酷的锋刃,要将眼前的人剐成碎片。
桑迩一怔,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如果,”她转为试探,“我说是你的呢?”
周明礼勾起唇角,可语气却降至冰点。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你说呢?”
桑迩浑身僵直。
她脑中闪过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先是肖建仁的未婚妻,然后主动爬上了周明礼的床,现在又说怀了他的崽子,这个消息还是从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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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口中告知于他……
她明白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真相。
她不想变成被从楼上扔下去的第二个女人。
桑迩抬眸,浅瞳微亮,瑟瑟颤抖,映着周明礼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不是你的。”
周明礼停滞一秒。
旋即,他猛地抬手,捏住了桑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嗓音凉至彻骨。
“说清楚。”
桑迩被倏地拔高,有点儿喘不过气,但还是挣扎道:“肖建仁强迫了我,这孩子是他的。”
周明礼将她的脸扳到一边,松开了手,但桑迩还是被惯性带过,幸好用手撑住才没倒下。
“你真的很荒唐。”
冰冷的嗓音响于桑迩的头顶。
她浑身僵直,慢慢握紧了拳头。
半晌,她问:“这是谁的孩子重要吗?”
周明礼冷道:“你说得对,不重要。”
他俯视着她,神情寡凉。
“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
“等等!”
桑迩一咬牙,仰起颈项,迎了上去。
“我们的合作与这个孩子没有关系。你需要的是清江创业园区的楼,是一个可以制衡肖家的棋子,我正好完美符合。”
周明礼的眼底是明晃晃的戏谑:“你的意思是,要挺着肚子做我的女朋友?”
“不,”桑迩道:“我本来就是要打掉这孩子的。”
“我不够格做母亲,也不想做母亲。”她胸腔小幅度地起伏,眼眶也逐渐微红。
“我预约了手术,但还没到日期。没有告诉你,也是担心你知道后会不和我合作。”
“我……”她直直地望向周明礼,“我除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她的话半真半假,说到后面连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唯独最后那句,是发自肺腑——
她已经走投无路,退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周明礼静默半晌,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音乐悠扬轻快,与当下的气氛格格不入。
是桑迩手机的来电提示。
号码显示是“96110”。
桑迩看向周明礼。
周明礼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去。
桑迩接通了电话。
对方先开口了:“您好,我这里是长柳街道派出所,请问您是桑愈小姐的家属吗?”
10.孕
桑迩一凝:“我是。”
“是这样的,”对方说,“有人过来报案,说桑愈女士失踪了,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桑迩一听便知肯定是刘西娅报的案,便说:“桑愈没有失踪,我是她的妹妹,这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桑迩不经意地抬眸,看向了周明礼。
“我们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
对方的语气严肃起来:“女士,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桑愈患有精神疾病,我建议你立刻和你的母亲取得联系,她很担心你们……”
那人话还没讲完,电话就突然被另一个人截去。
“小迩呀,是我,我是妈妈呀!”
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往日,刘西娅这次是带着哭腔。
“妈求你别闹了,快把愈愈送回来吧,妈不能没有她啊!”
明知这是鳄鱼的眼泪,但桑迩在电话里并没有办法同警察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只好采用拖延的办法:“我和愈愈只是在外面玩,过几天就会回去。”
刘西娅哭得却更厉害了:“妈妈现在就想看一眼愈愈,一眼就好,求求你!”
见她情绪激动,民警赶忙把电话又拿了回去。
“女士,”她语重心长道,“法律规定,任何家庭成员不得无故阻止其他家庭成员探视和关心患有精神疾病的家庭成员,况且你的母亲还是桑愈女士的监护人,你这么做不仅违法,在道德上也是说不通的。”
桑迩知道这不过是刘西娅逼她出现的方法,可现在她确实理亏,只好假意答应:“行,我们明天就回来。”
通话结束后,不过半分钟,刘西娅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限你今晚12点之前回来。】
桑迩知道,这是最后的通牒。
她沉默了半晌,唇瓣微启,颤声问道:“周先生,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帮我?”
周明礼眼睛都没抬,漆黑的眸底看不出情绪。
“做生意的基础是信任,而你,在我这里的信誉为零。”
比起方才那逼人的压迫感,此刻他更多的是冷静和淡漠,只是单纯地在权衡利弊。
桑迩绝望地垂下了眼睑。
她就像出错牌的赌徒,一步踩空,满盘皆输。
那么,穷途末路的赌徒往往都会怎么做呢?
——倾其所有,一把□□。
桑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暗暗地咬了下内唇,浅声说道:“刚才是派出所的民警给我打的电话。”
周明礼凝立不动。
“他们说我的养母去报案,说我的姐姐失踪了。”
接着,桑迩话锋一转,“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损害了养母的探视权,如果继续追究,可能还会指控我非法囚禁。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在你的名下的。”
周明礼终于侧眸,寒意覆上本就冷峭的面庞:“你想表达什么?”
桑迩的眼里是孤注一掷的决心。
她说:“现在,我们是共犯。”
周明礼那不露声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危险的气息顺势蔓延,绷直的唇线也慢慢扬起,却没有一点笑意。
“威胁?”
桑迩直截了当:“是。”
周明礼半眯起长眸,凉凉道:“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桑迩也不否认:“的确。”
“你有人脉,完全可以摆平所有的事情。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联合对家未婚妻,‘囚禁’其精神病姐姐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
“不仅如此,”她顿了顿,又说,“对家的未婚妻还怀孕了。”
周明礼眉尾稍挑:“听起来有些败坏名声。”
“不过,”他勾唇,“我没有道德观。”
桑迩反问:“你是没有,那你的奶奶呢?”
周明礼一怔。
桑迩继续说:“她的身体看起来不好,若是听到这些消息,恐怕承受不住。”
那一刻,她分明捕捉到了周明礼脸上掠过的杀意。
像是为求自保的小动物,桑迩向后撤了半步。
这些微小的动作尽收于周明礼的眼底。
他没有动作,但嗓音冷得不像话:“你在用我的家人做筹码。”
桑迩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点,指尖都微微有些发麻。
她的声线变了样,却仍然吐字清晰:“桑愈也是我的家人。”
周明礼不语。
桑迩道:“我不求将心比心。但看在我把最珍视的东西放在天平上做交易的份上,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屋内陷入了沉默。
也许并没有很久,但这绝对是桑迩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十秒钟。
半晌,周明礼终于开口:“最珍视的东西?”
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满是讥诮的意味。
“原来比起自己,桑小姐更看重你姐姐的性命。”
桑迩不假思索地应道:“嗯。”
“可以。”周明礼突然说道。
“但想要继续,必须按照我的方法来。”
桑迩忽地仰脸。
周明礼睨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丝玩味:“从现在起,你不再有主权,只能听命于我,我要你变成一个纯粹的工具。”
他稍顿,微微俯身,“能做到吗?”
桑迩不自觉地凝滞一瞬,旋即敛去了所有的迟疑。
“能。”
像是溺水的人在激涛骇浪之中抓住了一块浮木,纵使其上覆满荆棘,她依旧不会放手。
周明礼微微地抬了下眉毛,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悦。
“孩子打掉,我和你协议结婚,大楼交易结束,立刻离婚。”
他说话直接简单,没有一句废话。
“好。”桑迩答应。
“那等会儿出去,我要怎么和你的家人交待?”
周明礼瞥了她一眼,道:“闭嘴就行。”
二人再次来到客厅的时候,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许是刚才用光了力气,桑迩现在竟然生出几分怯意,甚至不敢迎接他们的眼神。
这时,周明礼向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神情淡然,道:“刚才我和她聊过了,我们准备结婚。”
客厅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才听奶奶长叹一声:“也好。”
周父周母等也相继开口。
“我们没有意见,相信你们年轻人能处理好这些事。”
“是的,也算是件喜事,又添了个家庭成员哩!”
气氛似乎松弛下来。
周母重新将桑迩拉到身边坐下,并将水果推到她的面前:“小迩,尝尝这橘子,可甜了。”
唯独二哥周阅琛拍了拍周明礼。
他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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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微抬下巴,示意:“来支烟?”
周明礼没有拒绝,和他一起出去了。
二人来到走廊,寻了个僻静处,各自点燃了一根烟。
周阅琛眉头微皱,问道:“明礼,我记得这位桑小姐是宁宁帮忙引荐的,前后不过一个月而已,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明礼吸烟过肺,慢悠悠地呼出袅袅白雾,面不改色道:“射得准。”
周阅琛:“……”
待他们回屋后,众人便一起前往餐厅用餐。
这么闹了一回,实属有点儿惊心动魄,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草草便结束了这顿饭。
桑迩知道今天是周母的生日,本应该是轻松愉快的氛围,却被她毁了,心里不免更加愧疚。
于是周家父母留她下来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就没好意思拒绝。
还好下午大家把之前的情绪都消化了一些,晚餐的氛围稍微活跃了几分,吹了蜡烛切了蛋糕,算是把流程都走了一遭。
桑迩和周明礼离开周府的时候,夜色已深,路上虽亮着灯,但几乎看不到行人。
他们一前一后上车,各自系好安全带,没有任何交流。
周明礼车开得很快,虽没有重油重刹,但每每启动的时候,推背感依旧十足。
桑迩高度紧张了一天,吃的东西都没有消化,被这么颠了三两下,很快便坚持不住了。
“可以停一下车吗?”她强忍着不适问道。
周明礼瞥了她一眼。
接着,一脚刹车。
“刺——”
轮胎与地面摩擦,听起来像是刮出了火花。
桑迩没有防备,猛地向前倾倒,安全带收紧,一下压到了她的胃部。
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小声叫了一声:“呃!”
可是,她刚张开嘴,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周明礼始料未及,一向古井无波的表情也有了波澜。
桑迩想要下车,一边吐一边用手扒着门锁,可是怎么也打不开。
就在这时,车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打开。
原来是周明礼从主驾绕了过来。
桑迩来不及感谢,推开他就冲到了路旁的草丛,几乎是要把五脏六腑也给呕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息下来。
她蹲坐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周明礼蹙了蹙眉心:“站得起来吗?”
桑迩看了看自己。
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再抬眼望他。
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立在那儿像一尊佛,但没有半点儿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假模假式。
她暗暗腹诽。
“我可以。”她轻声道。
说罢便要起身。
可是她现在双腿发软,没有一点儿力气,还未站直,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两眼一黑,竟是直直地栽了下去——
糟了。
一个念头闪现于脑海。
但下个瞬间,她却被一股清冽的雪后松木的气息包裹住。
微凉的皮衣贴上她发烫的面颊,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通过男人坚实宽阔的胸膛传导过来。
周明礼稳稳地扶住了桑迩。
旋即,冷淡的声音响起,里面带着几丝不耐烦。
“麻烦。”
11.孕
桑迩暗道,麻烦也至少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但可耻的是,她现在确实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她靠在他的胸口,没有节奏地一呼一吸,靠着周明礼的支撑才得以站立。
似乎是怕他突然松开手,她微微动了动泛白的指尖,像是小猫一般在男人的皮衣上挠抓。
许是会错了意,周明礼问:“还想吐吗?”
桑迩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那就回车上。”周明礼道。
可桑迩却一动不动。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十秒钟,周明礼终于反应过来:“走不动了?”
桑迩不好意思抬头,脸埋在他的胸口,上下蹭了蹭。
周明礼:“……”
得,摊上个祖宗了。
这样杵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他只好将桑迩抱回了车上。
他把人安置在后座,然后飞速朝家开去。
桑迩此刻已经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她的头脑很胀,还在犯恶心,只能蜷缩成一团,默默祈求快些到家。
就在她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车忽然停了下来。
她想应该是到家了。
她支撑着坐起来,道:“谢谢你,我自己上去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打战,额前的碎发也飘落下几缕,像只受了伤的落魄野猫。
周明礼:“……你别动了。”
桑迩看向他:“嗯?”
周明礼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弯下腰,捞过她的膝弯,将人横打着抱了起来。
桑迩一下腾空,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往上轻瞥,映入瞳眸的是他那清晰的面容。
骨相优越,瞳若点漆。
她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看什么?”周明礼的语气很差,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桑迩错开了视线,小声嘟囔:“没看。”
赶快回家吧,这也太尴尬了。
可偏偏就和她作对似的,今天的电梯特别慢。
别无旁人的电梯厅里,白炽灯的光有些死气沉沉,桑迩缩在周明礼的怀里,每一根神经却都绷得很紧,动作像是商场里的人偶一般僵硬。
周明礼也好不到哪去,他一直盯着电梯的指示灯,英挺眉宇之间满是烦躁。
明明是亲密的动作,两人却透着一种不是很熟的距离感,完全不像是有过肌肤之亲的样子。
想到这儿,桑迩的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什么有的没的,他俩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是关系不太好的那种。
她感到无关的混乱,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免得还要去想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当下的情景。
“叮”
电梯终于到了。
桑迩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就快到家了,再坚持一下。
她这样对自己说。
到了家门口,她适时地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哦,到家啦。”
周明礼朝门锁偏了下脑袋,道:“开门。”
桑迩看着他,商量:“你能不能蹲下来一点?”
周明礼不解:“?”
桑迩道:“你太高了,我够不到门锁。”
周明礼的太阳穴似乎微微地跳动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躬下了身子,让桑迩的手触到了解锁的地方。
“嗞——”
门开了。
楼道的灯光顺着门缝照进了玄关。
“就把我放这儿吧……”
桑迩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跳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扑了上来——
“啊!”
桑迩吓了一跳,短促地叫了一声。
周明礼反应很快,抬腿就要踹那黑影。
可说时迟那时快,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立刻收起了攻击的姿态,一手包裹住桑迩,一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紧接着,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了周明礼的脸颊,还伴随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呃唔”声,像是暴怒的小兽。
桑迩一怔。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愈愈!”
她边喊边抬起了头。
只见桑愈正站在他们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泛着腥红的血丝。
下一秒,她忽地握住桑迩的小臂,强硬地将她从周明礼的怀中拽了出来,然后将人甩在了身后,她则像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展开了双臂,横在了他们中间。
桑迩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赶忙打开灯,上前拦住了已经进入应激状态的桑愈,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柔声安慰道:“没事,愈愈,我回来啦,我好好的呢。我们不着急,不着急。”
她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桑愈才渐渐平静下来。
“愈愈,我们先坐下,好不好?”桑迩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
桑愈也很听从她的安排,坐在了沙发上。
刚安顿好桑愈,便听得周明礼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桑迩回眸,看见他斜倚在玄关的柜子旁,脸上多了三道血痕。
那是桑愈指甲划出来的。
“周先生,你的脸……”
她把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弯腰从茶几下方搬出一个医药箱,然后说,“我帮你包扎吧。”
周明礼并没有让她碰自己的打算,冷道:“免了。”
桑迩却说:“还蛮明显的哦。就这样回去的话,你的属下会不会偷偷议论你?”
周明礼动了动眉心,没有说话,抬腿走进来,坐在了桑愈对面的沙发上。
桑愈看见他,还是十分警惕,好像随时都要暴起扑过来一样。
桑迩没办法,只能对周明礼说:“你别看着她,她会觉得你有威胁。”
接着,她从箱子里取出镊子和棉花,蘸了蘸碘酒,熟练地擦拭起了伤口。
“动作快点。”
周明礼冷声道。
桑迩心中漾起一丝不悦,但她懒得应话,突然加重了力气,朝他脸上压了下去。
“嘶。”周明礼眉尾稍挑,扫了她一眼。
桑迩大方地看了回去,不咸不淡道:“哦,不好意思,速度快了些。”
周明礼:“……”
明知她是故意,但也无可奈何。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灯光照在周明礼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精致的像是一坐雕塑。
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张完美的脸。
但现在却挂彩了。
虽然不是多严重,但看着是有些滑稽,像是那种电视剧里被老婆揍了的负心汉。
桑迩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旋即她就觉得不太合适,赶紧说:“对不起。”
许是觉得她不够诚心,周明礼看都没看她,声线低沉道:“不用。”
桑迩垂眸,轻声解释:“姐姐不是故意的。她看到我倒在你身上,便以为你是坏人。”
周明礼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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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所以:“什么意思?”
桑迩顿了一下,道:“因为以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小,刘姨不喜欢我,经常趁爸爸不在家打我,有次打得狠了,我几乎快晕厥过去,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刘姨怕给别人看到误会,就想把我关房间里,但我并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刚挨了打,心里又害怕,就本能地挣扎起来。”
“我当时才五六岁,力量小,挣脱不开,恰好瞥见桑愈经过,我就发了疯似的大喊,‘愈愈救我’,桑愈听见了,就冲过来和刘姨打架,硬是把我从她手里夺了回去。”
“从那以后,她只要看到我被人抱着,就会有类似的应激反应。”
“所以,”桑迩抱歉地笑了一下,“今天也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周明礼听完,沉默良久,然后才开口:“你们感情挺好的。”
桑迩看向桑愈,眸里满是温柔:“是啊。”
“不过,我和桑愈并没有血缘关系。”
周明礼微微一愣。
桑迩换了个棉签,一边为他涂药,一边娓娓道来。
“我是被爸爸捡回家的孩子。爸爸发现我的时候,我被扔在了一个垃圾桶上面,那天下着雪,外面天寒地冻,他不忍心看我被冻死,就把我带回了家。”
“但那时家里面很穷,还有个患有先天性遗传疾病的桑愈,刘姨就很不待见我,即使后来爸爸生意做起来了,她还是不喜欢我。”
“爸爸对我很好,但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希望我长大后能照顾桑愈。这是人之常情,我很理解,也很感激,所以我许诺过他,不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桑愈。”
“可桑愈和他们都不一样。她虽然什么都不懂,却是真心地在爱我。她不求回报,也不刻意讨好,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用她的方式保护我。”
“所以,即使我不曾答应过爸爸,我也依旧会把桑愈的事情放在我之前,这是我欠他们父女俩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
接着,她拿出一张创口贴,小心翼翼地敷在周明礼的脸上,道:“好啦。”
客厅里忽然静了下来。
没有人动作,亦没有人说话。
窗外薄云飘荡,弦月露出一角,向人间无声地洒下温润的水光。
月色淌进周明礼的瞳仁,折射出不明的情绪。
半晌,他移开了目光,道:“谢了。”
桑迩对于突如其来的礼貌表现得有些不适应,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正当她准备回话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亮着三个大字“刘西娅”。
桑迩瞥了眼时间。
十点五十八分。
她接起了电话。
刘西娅像个老式电台的广播员,道:“还有一个小时。”
桑迩平静地回答:“我知道。”
刘西娅冷笑:“看来我们是要公安局见了。”
桑迩也不着急,只是问:“为什么必须是今晚十二点?明天是有什么事吗?”
刘西娅怒了:“要你回来就回来,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桑迩道:“桑愈今晚不舒服,不能走动,如果是有急事,我明天来见你便是。”
刘西娅想了会儿,道:“明天晚上7点,肖公子受邀出席奢香发布会,他要你陪他一同去。”
桑迩了然。
她转动眼眸,看向了周明礼。
“刘姨,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她说,“我一定会出席。”
12.孕
刘西娅鲜少见她如此礼貌,竟是顿了一顿。
“你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桑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算盘打得再响,能有你精准吗?为了逼我回去连警察都惊动了。我但凡有点手段,也不至于被你掐着脖子要挟。”
刘西娅道:“你少给我贫嘴。识相点就快滚到我面前来。”
“我保证你明天会见到我。”桑迩说,“活动7点开始,要是我没出现,请你七点零一分就报警来抓我。”
刘西娅没说话。
桑迩感到她是松动了,于是乘胜追击:“已经这么多天了,这十几个小时你还等不起吗?”
“哼。”刘西娅从鼻腔里嗤出一声,“时卉会议中心。肖公子喜欢清纯的,你记得给老娘穿白色,包严实点儿,别挺着那俩个奈子到处乱晃。”
她的声音不小,即使不开外放,旁人也能听得分明。
桑迩:“……”
她有些困窘地瞥了周明礼一眼。
周明礼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这下桑迩更尴尬了,好像只有她非常在意似的。
通话结束。
桑迩斟酌了片刻,试探着问:“周先生,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周明礼轻掀眼皮,道:“又是先斩后奏?”
桑迩抿抿唇瓣,小声答:“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难道真要我去挽着别的男人的手吗?”
“别的男人?”周明礼冷冷嘲道,“那是在你肚子里播种的男人。”
桑迩很少听到如此粗鄙的话语,忍不住拧起了眉心。
“你能不能文雅些?”
“不能。”周明礼斩钉截铁。
他一脸痞样,“你自己适应适应。”
桑迩:“……”
真是奇了怪了,她想,周家三兄弟,大哥矜贵温润,二哥正直热情,怎么偏偏就他长得这么歪?
“明天6点下楼。”周明礼起身,没有再逗留的意思。
桑迩一愣,也跟着站了起来:“你答应了?”
周明礼侧眸,反问:“你说呢?”
桑迩粲然一笑:“周先生,谢谢你。”
周明礼不冷不热道:“别喊我先生。”
桑迩歪了歪头:“那……老大?”
周明礼:“……喊我名字。”
桑迩弯了弯眸子,试着喊了一声:“明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时间的流速似乎变慢了。
周明礼停顿半晌。
而后转身,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
桑迩也不在意,回头去看桑愈。
只见桑愈还瞪着门口,眼中还有未散去的怒气。
桑迩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桑愈。
“愈愈,太好了。”
桑愈不清楚是什么“好”,但她似乎是感受到了桑迩的雀跃,也笑了起来。
另一端——
北路花园的洋房里,紫砂茶具又给刘西娅砸了一套。
“娘希匹!”她骂道,“等我见到那贱蹄子,非抽她两巴掌!”
桑驰坐在一旁打着游戏,嘴里满是风凉话:“妈你拉倒吧,把桑迩脸打花了,肖公子不得心疼死?”
“啪啪!”
两声清脆又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地刷在了桑驰的脸上。
桑驰懵了。
手机都掉到了地上,游戏里的提示音响起——
“You have been slained.”
"妈!"桑驰委屈极了,“你打我干嘛?”
刘西娅怒道:“打你肖公子不心疼!”
桑驰:“……”
桑猛见状,赶紧跑过来打圆场:“老婆,消消气,万一把乳腺气坏了,多不值呀……”
刘西娅发起火来那是无差别攻击,她指着桑猛的鼻子骂:“你个孬种闭嘴吧!要不是你优柔寡断,非要拖到最后才把桑愈送走,哪来那么多事!”
桑猛小声反驳:“桑愈也算是流着桑家的血呀……”
“呸!”刘西娅啐了一口,“桑家的血算个屁!”
“你们姓桑的,没一个有种的!”
桑猛不敢说话。
刘西娅却越骂越来劲:“你就和你那个废物哥哥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桑猛小声嘟囔:“我哥都死了,你还说他,不怕人晚上找你啊?”
刘西娅瞄了他一眼,伸出手指,挑起了桑猛的下巴,道:“要找也找你这个把他老婆睡了去的好弟弟。”
桑猛就喜欢她这个调调,忍不住捏了她一把,嘿嘿一笑:“那肯定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出轨的大嫂啊。”
“去你的。”刘西娅嗔他。
“不过,”她眼珠一转,语气又多了几分恨,“他要真敢找来,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把楼留给桑迩,害得我现在这么麻烦!”
桑猛附和:“是啊,苦了我老婆了。还要应付肖家那窝死猪头。”
“哼,”刘西娅笑了,“确实是猪头,长那挫样,要不是有两个钱,出去嫖都要赔小姐钱。”
桑猛竖起大拇指:“还是我老婆会说话。”
“言归正传,”刘西娅道,“明天发布会,你和桑驰带几个人去,在车里等我信号,结束后就把桑迩押回来。”
桑猛问:“那桑愈呢?”
“你傻啊?”刘西娅白了他一眼,“我管那弱智死活?她不过是我找到桑迩的风向标罢了。”
桑猛豁然开朗:“老婆牛逼。”
--
第二天。
桑迩早早地准备好了。
但经过昨天的事情,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把桑愈一个人放在家里。
桑愈也像是有预感一样,跟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着桑迩走来走去。
“愈愈,”桑迩伸出三根指头和她发誓,“今晚我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
桑愈却不回应。
桑迩轻轻皱眉:“愈愈,你听懂了对不对?”
桑愈还是不说话。
桑迩叹了一声:“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来了。”桑迩小跑着去应门。
透过猫眼一看,外面是一顶毛茸茸的红发。
“利奥?”她疑惑地打开门。
只见利奥正提着一个袋子站在门口,脸上是他那招牌笑容。
“桑小姐,我们又见面啦!”
桑迩有点惊喜:“你怎么来啦?”
利奥道:“早上老大……啊不,周总和我说,今晚您要和他出席活动,家里只有姐姐一个人,怕您担心,就叫我来搭把手,陪着姐姐等你们回来。”
桑迩愣住,她还记得上次周明礼说的那句“你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利奥见她不说话,有些忐忑地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我想的是,姐姐似乎不讨厌我,所以才自告奋勇……但若是您有顾虑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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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下去和周总说一声……”
“不会。”桑迩笑了笑,“进来吧。”
利奥一下又来了精神,进门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掏出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画本,这是拼图,我特地去网上查啦,他们说这几种产品可受孤独症的小朋友欢迎了……”
桑迩“噗嗤”一下,忍俊不禁。
“愈愈不是小朋友了呀。”
利奥听了,又泄气了。
“但是,”桑迩眉眼弯起,“还是谢谢你,利奥。”
“愈愈一定会很喜欢的。”
说着,她拿起画本,道,“愈愈画画可漂亮了,你要来看一看吗?”
“要!”利奥捣蒜似地点头。
桑迩带着他去见桑愈。
“愈愈,有朋友来看你啦!”
桑愈回首。
此时正值日落,薄纱般的余晖覆在她的身上,夕阳用金粉描绘着她的轮廓,像是由绮梦幻化成的光。
利奥怔了好久,才想起来打招呼。
“嗨……hi。”
桑愈没回答,只是缓缓转开了脸。
桑迩安慰利奥:“愈愈不爱说话,还请别介意。”
利奥立刻回答:“当然不介意!”
桑迩道:“她平常对不熟悉的人都很防备,但好像对你不一样呢。”
说着,她稍稍鞠躬,“愈愈就麻烦你照看了。”
利奥咧嘴一笑:“桑小姐不用这么客气,能陪姐姐我也很开心。”
安顿好一切,桑迩便下楼了。
今天在楼下等着的不是迈巴赫,而是一辆暗紫色的库里南。
见桑迩走过去,周明礼的手下适时地把车门拉开,恭敬地迎她上车。
“谢谢。”桑迩微微颔首。
车内,周明礼坐在后座,下巴微抬,靠着头枕,半阖着长眸,流畅的颈部线条上喉结耸起,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欲。
他应该并没睡着,但也无意搭理桑迩。
桑迩自顾自地轻声道:“打扰了。”
然后便坐了进去。
车行驶到半路,忽听清亮的嗓音悠悠响起。
“不冷?”
桑迩转脸。
周明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单肘抵在扶手上,正斜着眼睨她。
桑迩看了眼自己的穿搭。
她今天穿的是一袭暗红色礼服,深v露背高开叉,圆润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之中,看起来十分清凉。
“冷的话你借我外套吗?”她反问。
周明礼意味不明地勾唇,移开了视线。
又不是关心人的家伙,问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干嘛,桑迩在心里吐槽。
与此同时,刘西娅和肖建仁已经到达会场了。
肖建仁不停地看他的大金表,很是不耐烦:“刘阿姨,她人呢?”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
刘西娅脸上赔着笑,手指却快把手机屏幕戳穿了。
【在哪?我命令你立刻出现!】
但她还没按下发送键,就听到会场门口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红裙美人挽着一个清俊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女人妆容妖冶,朱唇点绛,眼线上扬,纤细的脖颈上戴着一条贴颈项链,赫然是一只魅惑众生的狐狸。
刘西娅呆住了,嘴巴张张合合,废了老劲儿才吐出两个字:“桑迩?!”
13.孕
肖建仁也看到了桑迩,再向她旁边一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周明礼?!”
随即他转向刘西娅,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西娅也是懵的,平日里口若悬河的她现在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发呆的功夫,桑迩和周明礼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桑迩主动打招呼:“妈,您到的真早。”
刘西娅脸都绿了:“你……”
“哎。”桑迩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不经意地拉过周明礼的手,看了看他腕上那块价值2000万的理查德米勒限量款手表,道,“五点五十五分,我可没迟到,还提早了一点呢。”
接着,她又看了肖建仁一眼,纤长葱白的指尖轻轻搭上朱唇,略带惊讶地说:“肖公子也在?”
肖建仁还真信了,扭头问刘西娅:“你没告诉她吗?”
刘西娅被倒打一耙,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指着桑迩,骂道:“你要不要脸!”
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拨开。
周明礼纯黑的瞳仁中透着肃杀的威严:“收回去。”
他语气冰冷,不容质疑。
刘西娅一凝,气焰瞬间被浇灭了。
“对了,”桑迩漂亮的唇角上扬,“介绍一下。”
她稍稍偏头,轻轻地靠在了周明礼的手臂上,“我对象,周明礼。”
刘西娅棕色的眉毛拧成了蜈蚣模样。
肖建仁愣住,而后干笑了两声,看着周明礼问:“她在开玩笑,对吧?”
周明礼睨眸望向桑迩。
桑迩的心脏一紧。
她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周明礼忽地勾了下嘴角,薄唇轻启:“确实不是。”
桑迩微怔,指尖僵了一瞬。
接着,只听周明礼漫不经意道:“她是我未婚妻。”
他一字一顿,周围的人听得分明。
全场哗然。
一半的人是因为知道桑迩和肖建仁的婚约,另一半则是震惊于周家三少爷首次在公开场合官宣恋情。
肖建仁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哪丢过这么大的面?
“姓周的你有没有礼义廉耻啊!争不过楼房就抢别人家媳妇儿?!”
他怒火冲天,二话不说,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抡起拳头就要上去揍周明礼。
周明礼眼皮都没眨一下,只一侧身,就完美地闪避开那不痛不痒的攻击。
肖建仁扑了个空,却重心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哎哟喂!”
他正脸着地,摔了个狗爬样。
这时,只听周明礼道:“这么大的发布会,连个像样的安保都没有吗?”
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跑来维持秩序
不用周明礼多说,几人就把肖建仁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肖公子,这边请。”
肖建仁鼻孔下挂着一溜儿鲜红,还扯着嗓子喊:“别碰我!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工作人员恭恭敬敬:“肖公子,您流鼻血了,我们带您去休息室处理一下。”
说罢,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他拖走了。
刘西娅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良久才回过神。
她的表情逐渐狰狞,狠狠地盯着桑迩,道:“这就是你说的一定出现?”
桑迩笑了:“是啊。”
她理所当然,“我又没说要和谁一起来。”
“玩文字游戏是吧。”刘西娅笑着,却瘆人极了。
桑迩态度乖顺,说的话却是相反的意思:“挺有意思的吧?”
刘西娅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好。”
接着她转头对周明礼说,“周总,您知道诱拐精神病人结婚是犯罪吗?”
周明礼看也不看她,只是问桑迩:“我逼迫你了吗?”
桑迩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没有,都是我自愿的。真心相爱,何来诱拐之说?”
“再说了,”她转眼看向刘西娅,语调忽然放缓,“照妈妈你的意思,如果我和肖公子结婚的话,他是不是也算诱拐?”
刘西娅梗住了。
“桑愈……”她试图用桑愈来威胁,“你们非法囚禁桑愈!”
桑迩冷道:“这事儿可不是你说了算。我想还是对簿公堂更好些。”
说着,她的手紧了紧周明礼的手臂,“我先生有很专业的法务团队,欢迎您随时前来讨教。”
刘西娅呼出的气都在颤抖,那发黄的眼白里似乎有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要发泄,最后却也只是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周围的宾客们虽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但没有一个人敢议论。大家面面相觑,只用眼神交流。
其中有个咖位稍微大点儿的巨佬笑着迎上去套近乎。
“周总,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男人戴着无框眼镜,文质彬彬。
说着他又转向桑迩,“这位是……”
周明礼道:“我未婚妻,桑迩。”
眼镜男谄媚地亲自为桑迩递上一支香槟:“桑小姐,幸会幸会。”
桑迩一愣,有些为难。
虽然说怀的崽崽是要被打掉的命运,但至少待在自己肚子里的日子里要对ta负起责任吧。
可若是这杯酒她不接,会不会扫了周明礼的面子呢?
犹豫再三,她还是抬起了手:“谢谢……”
“谢谢黄总。”周明礼突然接过了她的话。
旋即伸手,拦下了香槟,主动接了过去。
“她不能喝。”他直接说,“我来。”
黄总的眼镜差点儿从鼻梁上滑下来。
这还是他所知道的周明礼吗!
那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周总曾几何时为别人挡过酒!
“那、那我干了,您随意。”黄总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接着举起高脚杯,一饮而尽。
待黄总走后,周明礼懒懒地扫了桑迩一眼,道:“不想喝就不用接,这里不会有人敢逼你。”
桑迩停顿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应道:“嗯。”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这种感受。
有点像是安心,却又有点陌生。
这场发布会是关于某奢侈品牌明年的春夏新品,但经过这么一闹,已经无人在意原本的主题了。
周明礼并不常参加这种活动,对此也不感兴趣,这次出席纯粹只是帮桑迩撑场面。
但桑迩却恰恰相反。
她本身是靠着做些微店小商品挣钱,其中不乏各种大牌的平替产品。
这个品牌的香薰系列最近很火,有好多人问过她,只可惜她忙于应付刘西娅,并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
今天正好遇上了,她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
“明礼,”她轻轻地揪了揪周明礼的衣袖,“能不能陪我去前面的展区看一看。”
周明礼很显然没习惯这个称呼,竟是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瞥了她一下。
桑迩不明所以,还在等他的回应:“明礼?”
周明礼蹙了蹙眉,道:“别这么喊我。”
桑迩愣了愣。
这分明是他叫她这样喊的!
“你不是说喊‘周先生’太生分了吗?不喊你名字那喊什么?”
周明礼不冷不热地回道:“随你。”
桑迩:“……”
真难伺候!
接着,有听周明礼道:“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你自己去看。”
语毕,抬腿就走。
桑迩觉得很不爽。
看着他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她忽然灵机一动,抬高了声量——
“老公!”
毫无疑问,这一嗓子瞬间吸引了众多目光。
周明礼也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议。
桑迩笑得很甜,脑袋微微一歪,道:“老公,等会儿我去哪里找你呀?”
周明礼略显生硬地扯了下唇角,太阳穴上似有青筋凸起。
“打我电话。”
桑迩乖巧点头:“好呢。”
舒服,看他那吃鳖样,桑迩心里直喊痛快。
之后,她在前面逛了好久,获取了不少灵感,才满意离开。
她拿出手机给周明礼发信息。
【我好了。】
周明礼回得很快:【到门口。】
桑迩照他说的走到了会场外。
此时离开的人还不多,门口排队的车只有几辆。
桑迩看到一辆库里南从远处拐弯转过来,便下了楼梯。
突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急刹在她的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车门便被拉开,桑驰和桑猛一下跳了出来。
桑迩转身就要跑,但两个男人明显有备而来,一把将她拖进了车里,然后连门都来不及关,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哐当!”
桑迩被甩在车厢里,正好撞早了座椅的把手上,疼得她顿时冒出了冷汗。
这时,刘西娅的声音传来。
“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东西!既然你那么喜欢骚,今天就让你骚个够!”
“肖公子,您请上!”
桑迩一僵,猛地抬头。
只见肖建仁正站在自己上方,两只手已经开始解皮带了。
“你要干嘛!”桑迩厉声质问。
肖建仁□□着反问:“你说呢?”
桑迩想要跳车,桑驰和桑猛却扑过去压住了她。
肖建仁猥琐地舔了舔嘴唇,道:“这么多人的车.震,我还是第一次玩。”
刘西娅甚至对着桑迩打开了手机摄像头,道:“肖公子您随意,给这小蹄子一点儿教训!”
说话间,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肖建仁的衣服也脱的不剩几件了。
眼见着他就要扑上去,桑迩瞅准时机,对着他的裆部就是狠狠一脚——
“啊!”
一声惨叫,肖建仁今日二次挂彩。
刘西娅见状,上去就要打桑迩。
可她巴掌还没撑开,只听“吱—”的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几乎撕裂耳膜,旋即车身激烈晃动,巨大的惯性一下就把几人甩倒在地。
“哪儿找的司机!怎么开车的!”
刘西娅还欲问责。
但司机也骂了起来:“什么屌人!高速还能这么开的吗!”
透过挡风玻璃向前看去,只见一辆紫色的库里南正横停在这股道的中央,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司机不知道对方是谁,怒气冲冲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想要用拳头“讲讲道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咚!”
他的人比话先落地。
可能是这拳太过用力,他连哼唧都没哼唧,人就趴了下来。
“快锁门!”刘西娅反应最快。
桑驰立刻照做。
但区区车锁周明礼怎会放在眼里?
他长腿一抬,对着车门就是两脚。
“哐当!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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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门应声凹了下去。
桑驰脸吓得煞白,竟是呆呆地看向窗外。
可能觉得这张脸看着烦躁,周明礼轻啧一声,旋即扬起拳头,朝车窗砸去——
“哗啦啦”
玻璃呈蛛网状裂开,碎片撒了桑驰一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驰差点儿□□一凉。
眼见周明礼的手已经伸了进来,刘西娅急了,也不管司机了,吩咐桑猛:“快去驾驶座,开车!”
桑猛慌了:“那司机还在地上呢!”
刘西娅大吼:“压过去!”
桑猛还在犹豫:“老婆,那人可能还没死……”
就在这时,桑迩猛然爬起,跳到了主驾上,直接拔下钥匙,按下了开门键。
肖建仁顿觉不妙,抓起衣服就想从另一侧的车门逃跑。
可下一秒,周明礼就像拎小鸡一样捏住了他的后颈,一把将他拽下车,掼在了柏油路面上。
肖建仁三度触地,人已经完全懵了。
周明礼半蹲下来,单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头提了起来。
“你你你……你打算怎么样!”肖建仁毫无威慑力地威胁着。
周明礼邪笑一声,慢悠悠道:“我没有打算,尤其是让我老婆陪别的男人睡觉的打算。”
梆梆!
动静实在,拳拳到肉。
肖建仁也纹丝不动了。
桑迩也走了过来,脱下高跟鞋,对着肖建仁的熊腰就是两凿子。
“我让你玩!”
这时,只听一阵发动机的轰响,她回头一看,是刘西娅跑到了主驾上,趁乱一溜烟儿跑走了。
桑迩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咔嚓”的快门声响起。
是周明礼正在对着地上只穿着内裤的肖建仁拍照。
桑迩:“你在干嘛?”
周明礼轻描淡写:“发记者群里。”
桑迩:“……”
周明礼瞥了她一眼,然后放下了手机。
他脸上被溅上了血渍,应该不是他自己的,但凸起的指骨却是有些紫红。
可能是刚才打人太用力了吧。
“你……”
桑迩刚开口,就看到周明礼向前一步。
接着,阴影落下,残留着余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
“有话上车说。”周明礼皱着眉头,仍旧是那副臭脸。
“那他们……”
桑迩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人。
“会有人来收拾。”周明礼道。
其实桑迩确实还有些别的问题想问,但外面确实有点冷,她还是听话地回到了库里南里。
车上,周明礼吩咐司机:“去医院。”
桑迩虽然刚才有些疼,但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于是她便说:“不用检查,我没事。”
周明礼扫视她一瞬。
“谁要带你检查了?”
桑迩不解:“那去医院干嘛?”
周明礼:“预约人流手术。”
桑迩撇了撇嘴,道:“预约过了。”
周明礼问:“什么时候?”
桑迩老实回答:“下周三。”
接着还补充了一句,“黄历说适合殡葬。”
周明礼沉默三秒。
“……改了。”
桑迩:“为什么?”
周明礼略显不耐烦:“你是也不准备活着了吗?”
桑迩嘟囔:“还挺迷信。”
过了一会儿,周明礼又道:“改成周一。”
桑迩瞥他:“这次是什么说法?”
周明礼:“宜乔迁。”
桑迩:“……”
车内暂时安静下来。
周明礼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支烟。
桑迩其实不喜欢烟味,怀孕之后更闻不得。
但她知道,周明礼可不会管自己。
于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皱眉,偏过脸,看向了窗外。
她这些微小的动作,被周明礼尽收眼底。
“……”
“啪”
打火机合上。
周明礼把叼着的烟取了下来,扔进了烟灰缸。
桑迩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谢谢。”她说。
“少自作多情。”周明礼凉凉道,“不想抽罢了。”
后来,桑迩还是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用周明礼的话说,是“顺便”。
一切无恙,只等着周一的手术了。
可周一的下午,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一通电话却打破了本该有的平静。
医院的急诊处忽然涌入了好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西装男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个头特别高,脸色极度阴沉。
护士们纷纷惊呼,坐班医生也出来想要拦阻,但皆是徒劳。
还好,院长闻讯匆匆赶来。
他战战兢兢迎了上去:“周总,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周明礼冷声发问:“她人在哪?”
院长道:“在抢救室,失血有些多,幸好车祸是在医院门口,送来及时,不然人可就……”
刚说一半,前方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已经陷入昏迷的桑迩被推了出来。
医生见到这么多人,便问:“谁是家属?”
周明礼没有迟疑:“我。”
医生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