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专心宫斗,只为退休当太后》 第12章 不该想的就别想 夏时锦开会向来喜欢有事说事、速战速决。 是以,千禧宫里的这场“早会”半个时辰不到就散了。 说话本也是件耗费精气神儿的事,各宫妃嫔一走,夏时锦便疲乏得不行。 偏偏殿内炭火融融,香炉青烟袅袅,熏得夏时锦更是昏昏欲睡。 她躺在美人榻上,随手扯过一条兔绒毯子盖上,眼一闭,很快便会周公去了。 出了千禧宫的妃嫔们各自姐姐妹妹地寒暄了几句,也三三两两地朝着各自的宫院而去。 而虞嫔与温常在,以及新来的文答应,则一同来到了婳妃的羽坤宫。 见内务府总管太监正与婳妃禀告后宫诸事,三人便站在殿外侯了半会儿。 文答应见状,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讥笑来。 “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宜,皆要由咱们婳妃娘娘掌执、拿主意。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当真是个徒有虚架子的纸老虎。” “都病成那副模样了,还想管着我们,信誓旦旦说什么帮我们给皇上绵延子嗣,细细想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文答应抬手挡在嘴边,笑得头上步摇珠钗微微而颤。 “妹妹倒觉得啊,皇后娘娘有那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法子,如何绵延自己的寿命呢。” 虞嫔亦是浅笑回应。 “谁说不是啊。” “这宫外人只道是婳妃与皇后娘娘分庭抗礼,可谁又知晓,皇后娘娘早就大势已去,眼下所做不过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罢了。” 温常在站在旁侧,听着两人的话,安安静静的,只笑不语。 她与皇后本是自潜邸时便服侍皇上的,皇后性子温和柔顺,虽不曾与她亲近,却也不曾为难苛待过她。 按理来说,相比婳妃,跟皇后要更亲近些才多。 只可惜入宫以来,皇后的身子一如不一日,断不是能倚靠的保护伞。 为了能在这后宫保身立命,即使看不惯婳妃的强势和所作所为,她也不得不向婳妃投诚。 否则,与婳妃做对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瞧瞧去年入宫的新人便知。 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现在能去千禧宫里请安的都是懂得自保之人。 温常在想得正出神,内务府总管太监从羽坤宫里走了出来。 她们三人随即便被小石头传进了羽坤宫的正殿里。 “皇后娘娘今早都说什么了?” 婳妃倚坐在高台之上,凹出的坐姿妖娆而妩媚。 虞嫔挪步上前,将夏时锦早上所讲的话,一五一十地同婳妃讲了一遍。 婳妃听后,抬手扶了扶头上簪的那朵牡丹宫花。 她自顾自地白了空气一眼,冷哼道:“脑子里莫不是开花了?想得倒挺美!” 话落,婳妃懒洋洋起身,拖着步子和裙摆,顺着高台台阶一步步缓步而下。 待走到虞嫔等人面前,美眸睫羽轻颤,目光锐利地在她三人的脸上依次扫过。 她走到温常在的身前。 如葱玉指勾起温常在的下巴尖,半透明的指甲陷进那白皙且薄嫩的皮肉里。 娇媚惑人的眸子渗透出浓浓的警告之意,连带着婳妃的笑都有股慑人的寒意。 “本宫都还没怀上龙嗣,你们哪来的福气能怀得上?” “你说是不是啊,温常在?” 温常在低眉顺眼地喏声回道:“回娘娘,嫔妾福薄命浅,龙嗣一事自是轮不到嫔妾的。” 婳妃满意一笑,慢声言道:“知道便好。” 收敛那一身的戾气,婳妃一边言语,一边踱步朝殿门前走去。 “不想自己身子受苦,你们三个就都给本宫安分着点儿,乖乖听话,以后有你们出头的日子。” 话落,婳妃转身唤道:“小石头。” “奴才在。” “带上熬好的银耳羹,咱们去看看皇上去。” 如烟闻言,随即上前,将那件价值不菲的白狐大氅披在了婳妃的身上。 然后,便提着食盒,跟在婳妃的身后,一同离开了羽坤宫。 虞嫔等人也随着出了宫门。 “今日婳妃的话可记住了没?” 待婳妃的轿辇走远后,虞嫔转头又敲打了文答应一句。 “若想咱们的父亲与兄长能官路亨通,就好好听婳妃的话,不该想的......就别想。” “妹妹记住了。可是......” 文答应话锋陡转,担忧道:“就算我们不想,那其他宫的姐姐妹妹呢,若是比婳妃先怀上龙嗣,该如何?” 虞嫔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望着婳妃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这太医院里有一半是太后和鹂妃娘娘的人,另有一半则是婳妃的人,妹妹说能如何?” ...... 千禧宫。 夏时锦本睡得正熟,可不知怎么的,突然从熟睡中惊醒。 一睁眼,便瞧见夏修宜坐在美人榻前,正冷脸瞧着她。 四目相对,夏修宜也立刻换上了一副亲昵姿态,笑盈盈地道:“姐姐终于醒了?” 无须多问,夏时锦也猜到了夏修宜的来意。 “你又煲汤了?” 夏修宜喜道:“果然,姐姐与我是心有灵犀的,妹妹我什么都没说,姐姐就猜到了。” “这早上请安的时候啊,人太多,妹妹也不方便拿来,便特地回去取了一趟。” 言语间,夏修宜已命随同而来的宫婢将食盒端了上来。 “山药猪蹄汤,昨晚命人在小厨房里熬的,姐姐身子虚弱单薄,快喝点猪蹄汤好好补补吧。” 夏时锦看着那盅色香味俱全的山药猪蹄子,隐隐地咽了下口水。 她不敢喝。 拿人家的手短,喝人家的......命短。 可明言拒绝,让夏修宜以后不要再送汤来,夏修宜必定会另想别的法子来害她。 光太后与婳妃那边就够提防的了,夏时锦这边的手段再不明了,简直就是四面楚歌,八方受敌。 夏时锦正想找个借口搪塞下夏修宜,富贵公公便进殿来报。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派人来传话,让娘娘去勤政殿一趟。” 巧了不是,夏时锦今日也还想寻个时间去找萧泽谈谈。 正好还愁如何拒绝眼前这碗毒汤。 夏时锦从夏修宜手里接过那盅山药猪蹄汤,摆出一脸欣慰的模样。 “妹妹真是有心了,正好,本宫拿去让皇上也尝尝,也好借这盅汤替你好好言说言说。” 夏修宜一时语塞,眸眼圆睁,唯有红唇徒劳地启启合合了几次。 眼见着夏时锦将那盅汤放回食盒,欲要交给富贵公公,夏修宜腾地起身,上前拦住。 “姐姐,妹妹手拙,只怕皇上喝了会嫌弃妹妹的手艺。” 夏修宜摆出一副扭捏羞涩的模样,从富贵公公的手里夺过食盒。 “还是下次吧,等妹妹练好手艺,下次亲自给皇上煮碗汤送去。” 夏时锦佯做惋惜、无奈。 “那便随妹妹吧。” …… 夏时锦坐着轿辇来到勤政殿外时,正巧碰见婳妃扭腰晃胯地从殿内出来。 第13章 该轮到她了 景仁宫大火那夜,夏时锦虽是瞧见了婳妃的人,可毕竟是夜里,倒不如这白日里瞧得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婳妃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身姿高佻曼妙,美得张扬,比夏时锦看书时脑海里想象的样子还要美。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儿,设定却是恶毒反派。 毕竟在这书中世界,作者便是那天道,而设定便是人的天命。 所有配角都是为衬托女主而存在,包括此时此刻的自己。 思绪放纵,不由得飘得有些远。 夏时锦心中反问。 我思故我在。 那她曾经生活的所谓“现实”世界,是否也是某个人用意念创造的世界。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婳妃走到轿辇前,眸眼微挑,甚是敷衍地福了下身,怪腔怪调地道了一句。 眼波流转间,挑衅之意极强。 夏时锦回过神来,由着宫婢阿紫搀扶,缓缓走下轿辇。 她身子虽弱,可心气却不弱。 对于时刻想弄死自己的劲敌,夏时锦没心情虚以委蛇。 在与婳妃擦肩而过时,侧眸,对视。 冷冷的一眼,亦是带着蔑视之意。 夏时锦片字未言,就这么盛气凌人地无声走过。 进到勤政殿后,夏时锦留意到九思公公身旁站着一位身着官服的白须老者。 那老者眉目深邃,眼神睿智有光,一派仙风道骨之态,气宇甚是不凡。 从夏时锦踏进来的那瞬起,老者便毫不避讳地从头到脚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也不知是她头顶长了草,还是身上开了花儿? 夏时锦收回视线,带走到殿中时,规规矩矩地冲着萧泽福身礼拜。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泽坐在一堆奏折前,单指撑着头,薄而锋锐的唇微抿,透过香炉里溢出的袅袅青烟,眸眼半眯地瞧着她。 “皇后为何戴着面纱?”萧泽沉声问道。 跟甲方爸爸谈事,姿态总是要放低的。 夏时锦姿态不仅放得低,头垂得也低,说起话来更是轻轻柔柔的,当真能跟“贤良淑德”四字擦点边儿了。 “回皇上,臣妾容颜憔悴,恐惊扰圣上清目。” 惊扰清目? 萧泽立刻回想起景仁宫大火那晚。 夏时锦从火海中踉跄出来的模样,他至今难忘。 她披头散发,面色枯槁,两眼乌青,唇无血色。 从火里出来时,就像厉鬼从阴曹地府的炼狱里爬出来一般,当真是惊到了所有人。 回想起夏时锦以前的健康模样,再瞧瞧现在面纱也遮掩不住的病态,萧泽无端出了几分愧疚之情。 可理性和野心又迅速掩埋了那微不足道的良心。 收拢思绪,萧泽问她:“皇后可还记得,你与朕的初见......是在何时何地?” 夏时锦抬眸乜了萧泽一眼,将他眸中的试探都瞧进了眼里。 想来自她醒后,说话做事、处世风格都与原身十分的不同,不免引起了萧泽的怀猜疑。 今日叫她来,是想考考她? 但刚才的问题,夏时锦可太知道了。 关于这一点,作者还真交代过。 她胸有成竹地慢声回道:“当然记得,是臣妾及笄那年,宫中的那场春花宴。” 她佯装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臣妾犹然记得,那日,繁花绚烂之下,皇上拿着吟诗作对赢来的彩头朝臣妾走来,然后眉眼带笑地将那支牡丹金钗递给臣妾,又温温柔柔唤了一声......” 夏时锦停顿了片刻,目光从容地看向萧泽,交上了无可挑剔的答案。 “阿锦妹妹。” “从小到大,只有皇上唤臣妾为阿锦。” 萧泽点了点头,面上的疑色倒是淡了几许。 见他启唇似乎又要问什么,夏时锦紧忙开口,来个反客为主。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送你的第一个生辰礼?” 闻声,萧泽怔在了那里。 尽管他极其擅长掩藏情绪,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眸光还是出卖了他。 夏时锦很肯定,萧泽不记得。 因为书中有段情节,皇后在被打入冷宫前也问过萧泽同一个问题。 据萧泽回忆,他收到生辰礼后,看都没看,回到王府便扔到了一旁。 从一开始,他便是带着目的接近原身的。 既无情意,又怎会在意原身送了他什么生辰之礼。 夏时锦只是想打消萧泽对她的怀疑,并不想让他下不来台。 谈生意,做项目,哪有不哄甲方爸爸的。 她自问自答。 “那是臣妾第一次做女红刺绣,拉着阿紫熬了十几个日夜,给皇上做了套束袖。这两年,从未见皇上戴过,想来是嫌弃臣妾手艺拙笨了。” 萧泽并未解释什么。 定定的又瞧了夏时锦片刻后,疑色消失,甚感荒唐般地勾唇笑了笑。 话锋陡转,萧泽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起了别的,给自己的多疑找了个台阶下。 “听闻皇后恢复了各宫妃嫔的请安事宜,还立了奖惩之制。” 夏时锦恭顺地应承了一声。 “朕今日传皇后来,实则是想说,皇后身子若始终欠安,不妨安心静养,后宫事务可暂由婳妃代为料理。” 那可不行。 再不支楞起来,后位没了不说,命可能都跟着要没了。 夏时锦紧忙开口言道:“常言道,久卧成疾。臣妾这身子,想必也是闲得太久了,所以想找点事情做。” “且有婳妃帮忙协管各宫的支出账目,臣妾所做甚少,并不辛苦。” “更何况,身为皇后,臣妾理当为皇上分忧解难,妥善料理后宫诸事,不该有半点懈怠。” “如此,即便有朝一日臣妾离去,也不负朝臣百姓的期望,更不负皇上对臣妾的厚恩厚爱,还请皇上能成全。” 顺着话茬,夏时锦正好提起了她来勤政殿的目的。 “话至此处,臣妾今日正有一事,恳请皇上恩准。” 侧身向宫婢阿紫伸手,夏时锦接过带来的木盒子。 她将今日写好的两份“合约书”从木盒子里取出,用力一抖,手中的纸卷展开。 这下该轮到她了。 第14章 三月为限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皇上登基已有一载之余,无奈臣妾身子孱弱,一直未能诞下皇子,而皇上也一直忙于朝政,忧心国事,疏于儿女情长一事,乃至后宫至今都未有龙嗣。” “作为大商的皇后,在有生之年,希望能带领各宫妃嫔,为大商,为皇上,开枝散叶,广育皇嗣。” 萧泽就默默地听着夏时锦小嘴巴巴地说。 “臣妾自知时日不多......” 夏时锦突然卖起惨来。 “便想在有限的时日里,能为皇嗣一事献上臣妾的微薄之力,即使日后到了地下,也不会愧对皇家的列祖列宗,也能为自己在大商留下个贤名。” “否则,只怕以后人人都会给臣妾安上一个善妒和德不配位的名声。” 夏时锦起身,拿着那两份合约书走到萧泽的案桌前,推开那些碍事的奏折,工工整整地将其在桌面上展开。 她伸手比了个数字“三”。 “三个月!” 夏时锦言辞恳切,连眉毛都跟着用力:“就三个月!” “只需三个月!” “请皇上准允,将各宫妃嫔的侍寝事宜,全权交由臣妾来做主。” 夏时锦绕过案桌,走到萧泽身侧。 她膝下无黄金,又是扑通一声,跪得甚是丝滑顺畅。 “恳请皇上准允,以成全臣妾的贤名。” 萧泽懒懒地朝案桌上斜睨了一眼,白纸黑墨,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朕与皇后立此合约,自今日起,三个月为限,各宫妃嫔侍寝事宜全权交由皇后裁定,他人不得干涉。期间,皇后定秉公办理,不徇私情,以保后宫和谐。(此合约一式两份) 皇上亲笔:(印) 皇后亲笔:(印) 立于承安二年二月_____日。” 两个大凤印都已经明晃晃地盖在了两张纸上,两张纸的边缘还各有半个凤印,拼接在一起,便是整个凤印的图案。 这样的契约文书,萧泽还是第一次见。 “恳请皇上盖印。” 萧泽思忖了片刻,幽声问道:“皇后该不会是想每夜都安排夏贵人侍寝吧?” 夏时锦摇头,伸手够到桌面,指尖点了点“不徇私情”四个字。 “臣妾不敢。” 萧泽沉声又问:“妃嫔们的绿头牌子还是由朕来翻?” 夏时锦语气无比肯定:“皇上的妃嫔,当然由皇上来翻。” 以前的夏时锦最不会说谎,心虚时眼神总会左右闪躲。 萧泽盯着夏时锦的眼睛瞧了半晌,虽总感觉眼前的人葫芦里似乎在卖什么药,却又猜不出她的小九九,勾得他愈发地好奇。 思来想去,他提笔润墨,在“合约书”上签下“萧泽”二字,拿起玉玺,又分别在两张合约书上盖下。 光萧泽签字,夏时锦觉得还不够。 万一他事后反悔呢。 现代采用法律来制裁违约客户,但在古言设定的世界里,天子就是法,谁敢制约他? 可天子好面子,只要有弱点,任何棘手的客户都好攻克。 夏时锦看向那位白胡子老者,拿起案桌上的毛笔递过去,“这位大人,还请你给本宫和皇上当个公证人。” 白胡子老者神色略显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萧泽。 萧泽冲他点了点头,白胡子老者笑得慈眉善目,接过毛笔,润了下墨汁,写下了大名。 钦天监监正,万昆。 原来是钦天监搞玄学的啊。 老者为何气宇不凡,夏时锦心中瞬时了然。 夏时锦道了声谢后,低头看着的那红艳艳的玉玺印字,感觉看到了生的希望。 眉眼弯弯,她笑得甚是开心。 萧泽这个甲方,还挺好忽悠的。 “臣妾叩谢皇上,皇上圣明。” 收起其中的一份合约书后,夏时锦兴致盎然地离开了勤政殿。 萧泽把“合约书”签了,她安排侍寝一事便有了保证。 后宫集团不得宠的姐妹们,准备上钟开工! …… 勤政殿。 “万监正可瞧出皇后是否有何异样?”萧泽问。 万监正拱手行君臣之礼。 他声音洪亮而沉稳地回道:“启禀皇上,若是被游魂野鬼夺舍,眼神必定涣散而不聚光,且周身带有怨念与戾气。” “若是被妖孽附体,更会显现邪魅妖气。” “而皇后娘娘虽有些虚弱憔悴,但双目清澈明润,神采依旧,周身亦是坦荡无邪,充盈浩然正气。” “依臣所见,皇后并无任何异常。” 萧泽微微颔首,虽表示认同,眉头却依旧紧锁。 “可为何自景仁宫大火后,皇后仿若变了一个人?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眼神气度,皆大不相同。” 万监正闻言,略作沉思,片刻后郑重回道:“皇上所言或许不无道理。” “想来,是皇后娘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神有所触动,性情因而大变。” “这种情况,民间亦偶有耳闻,称为‘生死大悟’或‘涅槃重生’。” 半晌后,勤政殿内仅剩萧泽与九思公公。 萧泽对夏时锦的疑虑仍未消散。 只是这疑虑却转到了她背后的夏家。 静默持续了半晌。 萧泽浓眉紧蹙,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探寻九思公公的看法,语气中透着几分揣测与深思。 “莫非安国公将夏修宜送入宫内,是为了暗中助皇后出谋划策?” 九思公公低眉顺眼,不敢妄言,只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不妨再多留意些时日。” 萧泽眼中光芒微闪,语调沉肃。 “叮嘱富贵盯紧皇后的一举一动,另外,夏贵人那边,也安排个人去贴身侍奉。” 九思公公立刻躬身应声:“是,奴才遵旨。” ** 夏时锦回到千禧宫后,即刻命富贵等人将千禧宫的正殿布置了一番。 其实也没怎么布置,就是多加了几把椅子,又把衣桁架改造了一下,专门用来挂卷轴或宣纸类的,也就是她的......PPT。 另外,夏时锦还让阿紫裁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厚册子,每一页都写大写的数字。 册子被端端正正地挂在架子的左上角,第一页写的便是“玖十”。 为萧泽量身定制的“开枝散叶”项目,自此,倒计时正式开始。 但项目开始前,夏时锦突然想起来还差一项准备工作。 第15章 个顶个的好看 夏时锦还需要一个可为她所用的太医。 否则,以婳妃的狠毒心思,若是有妃嫔怀上龙胎,定会派人在妃嫔的饮食起居以及安胎药里,做些见不得光的手脚。 未来的后宫,必定是不安宁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夏时锦不得不防。 至少要平安度过三月之限。 夏时锦想到了一个人,太医院御医谢景初。 在女主林尽染爬到皇后之位的路上,谢景初是不可或缺之人。 此人正直谦和,是个医痴。 因不够世故圆滑,在初入太医院时,备受排挤,郁郁而不得志。 林尽染重生前的那一世,谢景初因无法适应朝廷里的人情世故,便辞官离宫。 后来,他行走民间,成为一名悬壶济世、闻名天下的再世华佗。 林尽染重生后,正是利用这个信息差,在入宫成为答应前,与谢景初在宫外来了场邂逅。 正巧谢景初的兄长在地方当差,被奸人陷害入狱,林尽染便借父亲之力,来了个雪中送炭,帮谢景初的兄长摆脱罪名,最终以此俘获了谢景初的忠心。 拉拢谢景初的先机已失,眼下,谢景初怕已是为林尽染所用。 但,这不碍事。 医者仁心。 夏时锦相信作者笔下那个一腔正义的医痴。 思及至此,夏时锦叫来富贵公公。 “去太医院请一位姓谢的太医来。” 富贵公公躬身回道:“娘娘,可一直给您把脉的是张太医啊。” 张太医是柳太后指定给皇后看病的御医,擅自换人,富贵公公怕柳太后会怪罪于他。 富贵公公本想开口再劝,却被夏时锦的话给顶了回去。 “那又如何?” 夏时锦面无表情的漠声反驳。 “堂堂中宫皇后,还没咽气呢,难不成连点名叫位太医来千禧宫的权力......都没有了?” 富贵公公一脸惶恐地双膝跪地。 “皇后娘娘息怒,是奴才多嘴僭越了,奴才这就去太医院给您传谢太医。” 然,富贵公公离开千禧宫后,并未直奔太医院,而是调转脚尖,径直去了勤政殿。 “皇后点名要换太医?”萧泽问。 “正是。可张太医是太后指定给皇后娘娘看病的御医,奴才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特地前来同皇上禀告。” 萧泽看着悬在奏折上面的笔尖,陷入沉思。 这一年多来,夏时锦的身子为何久久不见好,他比谁都清楚。 太后让太医在夏时锦的汤药里动手脚,他也不是不知晓。 尽管他也不喜以太后为首的柳氏宗族权势日益壮大,可在削弱夏氏宗族势力这一点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当初,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他不惜骗取夏时锦的芳心,利用她对自己的情意乃至夏家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才成功坐上这天子之位。 说不惭愧,是假的。 他虽出生于本就薄情残酷的帝王之家,可也是个人。 但......他别无选择。 想坐稳这个皇位,想要朝堂格局安稳平衡,为他所控,便必定要有舍弃。 比如......良心。 他要做到狠而无心。 笔墨悬在笔尖上,很快便滴落在纸面上,晕染出一点黑来。 墨色坠进萧泽幽深的眸底,惊散了萧泽的沉思。 他回过神来,同富贵问道:“皇后的药,断了有几日?” “回皇上,自景仁宫大火后,断了已有三四日了。” 萧泽心想,既然母后那边没有动作,就代表她们另有谋算。 “按皇后吩咐的去办。” 话毕,萧泽又同九思公公下令道:“九思,你同富贵去趟太医院瞧瞧那位谢太医。” 九思公公会意,领命同富贵公公去了太医院。 见到谢景初后,九思公公笑吟吟地同他寒暄起来。 “咱家看着眼生,谢太医想必刚入太医院没多久吧?” 谢景初谦和有礼地拱手回道:“回九思公公,在下是上个月入的太医院。” “难怪。” 九思公公笑了笑,转而语言婉转道:“皇上甚是忧心皇后娘娘的身子,自从皇后娘娘一年多前小产元气大伤,这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几乎都瞧了个遍,竟是没一个能把皇后娘娘的身子给调好的。” “整个太医院”五个字,九思公公念得极重。 话落,他侧眼瞧了瞧谢景初,和气笑道:“今日,望谢太医费心,能给咱们皇后娘娘的身子好好瞧瞧,配副灵丹妙药,好让皇后早日好起来,让咱们皇上也能少份担忧。” 谢景初面色无异地拱手躬身:“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九思公公眉头微挑,与富贵公公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摸不清这呆头呆脑的谢景初有没有听出他的话中意。 千禧宫。 “太医院谢景初拜见皇后娘娘,谨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温润如玉的声音坠入耳畔,听得甚是暖心。 夏时锦抬眸循声瞧去,只见一身墨蓝官袍的儒雅公子正跪在屋中。 他墨发盘卷,一枚白玉簪将其高束于玄色官帽之中。 干净利落的打扮,让那双清秀俊雅的眉眼便显得尤为的醒目吸睛。 眉是山峰聚,眼是水波横。 这书中世界的男子,倒是个顶个的好看。 “谢太医可擅长妇科?” 呼吸吐纳间,夏时锦隐隐闻到清幽微苦的草药香,想来是谢景初身上带的药香气。 谢景初始终低垂着头:“回皇后娘娘,微臣虽不敢说精通,但也是略知一二。” 富贵公公在一旁听着,心里犯起嘀咕来。 不是叫谢太医来诊病吗,怎么还问起懂不懂妇科了? “本宫今日叫你来,不是让你来诊脉的,是想命你这几日去给各宫妃嫔请个平安脉,然后将诊脉记录于送到本宫这里来。” 突然想起来什么,夏时锦又补充了一句:“婳妃和鹂妃除外。” 话落,她拿起案桌上的名单,起身走到谢景初身旁,将名单递向他。 “微臣定当竭力而为。” “退下吧。” 谢景初起身,拎着药箱退了几步后又顿在了那里。 他低头踌躇道:“微臣看皇后娘娘气色欠佳,不如,让微臣替你娘娘诊脉瞧上一瞧?” 夏时锦眼神清冷地瞥向富贵公公,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用了。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最清楚。” 书是白看的吗? 她当然知晓整个千禧宫和太医院都是别人的眼线。 有人想让她这个皇后死,又岂会给她留活路。 谢景初说她身子有病,要给她治,那他便是与柳太后作对;若说她身子无病,无须喝药,那他就是跟整个太医院的人作对。 左右也是用药理加害于她,药断了,一时半伙也死不了,何必给谢景初添麻烦。 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赏了点银钱后,夏时锦便命谢景初退下了。 富贵公公将谢景初送出千禧宫后,紧忙命徒弟去勤政殿传话。 勤政殿内。 萧泽正与心腹大臣对弈、饮茶。 听到小太监来报,他蹙眉凝思,诧异、疑惑陆续在他眸中闪过。 “她传太医......竟然不是给自己诊脉?” 九思公公在旁亦是感到纳闷。 “是啊,皇后娘娘最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谢,景,初。” 萧泽指腹轻轻摩挲着唇边,一字一字地念着那人的名字。 他问:“此人如何?” 九思公公心思细腻,今日去太医院时,便已打听了一番。 “回皇上,太医院院使禀言,此人医药世家出身,为人正直谦逊,且医术高明,行事也一向细致谨慎,唯性情略显木讷,寡言少语,待人接物上稍欠圆融通达之道。” “派人去查下谢景初跟安国公或者夏氏宗族,私下可有何来往。” 疑心使然,夏时锦吩咐谢景初给其他妃嫔每日请平安脉一事,萧泽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难不成是夏家人在后面给她出谋划策? 第16章 了解皇上 旭日东升,宫内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春的晨光斜照,千禧宫也跟着染上了一层暖意。 眼见着殿门口的线香一点点燃到头,青烟萦绕,燃尽的香灰弯折断落,婳妃和如妃的身影仍未出现在千禧宫内。 无须夏时锦吩咐,富贵公公主动给婳妃和如妃记上了一笔。 无故不来,再扣月俸一两。 早安会开始前,夏时锦端正高座,扬声下令。 “各位妹妹,把横幅上的话齐声念一遍。” “同心侍君,广育皇嗣,共创大商盛世佳业。” 邢贵人带头念得最是来劲。 “很好。” 夏时锦满意地颔了下首。 “今日早安会,本宫主要有三件事要讲。” “首先......” 夏时锦立刻端起了领导架子,起身走到衣桁架前,指着左上角的倒计时。 “从今日起,各宫妹妹要开始积极侍寝,为皇上开枝散叶。” “第一阶段的任务限期是九十天。” “在此,本宫再重申一遍,凡是在这九十天内有人怀上龙嗣,所有妃嫔皆有赏赐,且怀上龙嗣者便可晋升位份。” “而这九十天里,各宫妹妹要互帮互助,尽心尽力地侍奉皇上。” 夏时锦忽然严声厉色地强调道:“若是有人敢恶性争宠,给其他妃嫔使绊子,那就是与本宫,与皇上,与整个大商国为敌。” “一经发现或有人禀报,本宫绝不会姑息,直接将其打入冷宫。” “第二......” 夏时锦抬手示意,宫婢阿紫立马将她昨夜准备的“PPT”挂到了衣桁架上。 而富贵公公也特别机灵,未等夏时锦开口,自己主动将拂尘拱手送上。 两个助理眼里有活,当得非常不错。 夏时锦甩了甩拂尘,用手柄敲打了一下悬挂在身侧的宣纸。 “关于怀龙胎的一些注意事项。” “想必各位妹妹都听过麝香,这东西用久了会导致女子不孕不育,而有喜的女子接触了,也会滑胎小产。” “从现在起,在用香时要格外小心,凡是他人送的芳香之物,包括涂抹的胭脂水粉,最好都在问过太医后再用。” “第三,本宫安排了一位谢太医,会给各位妹妹做孕前调养。待有人侍寝后,他也会时常去给大家请脉,还希望各宫妃嫔能积极配合。” 该说的话说完了,夏时锦又命阿紫换上了另外一张纸。 宽大白纸上赫然写着“了解皇上”。 其实就相当于一种岗前培训。 只有充分了解顾客的喜好,才能很好地给顾客提供服务。 夏时锦给阿紫递了个眼神,阿紫转身又端来几个小福袋来。 福袋打开,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银瓜子。 夏时锦再次开口。 “温常在。” “嫔妾在。”温常在立马起身,微微欠了下身。 “你侍奉皇上时间最久,可否跟各位妹妹说说皇上不喜欢什么。” 温常在向来话少,许是自知出身卑微,总是抬不起头来。 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低声慢语道:“皇上他......不喜欢太浓烈的香气,更喜欢茉莉、兰花那种花的清香。” “皇上他还不喜甜食......” 夏修宜也没个国公府嫡女该有的样子,不耐烦地打断道:“皇上的这些喜好,本宫花点银子从宫里的太监、嬷嬷那里就能打听到,温常在还是说点有用的闺阁之事吧。” 温常在登时脸红过耳,微微颔首,喏声道了句“是”。 “皇上他......不喜冷,说女子抱在怀里温温软软的才好。” “所以,以前在王府服侍皇上时,天气凉时,嫔妾都是把手脚暖好了,才去服侍皇上的。” 温常在说到此处时,夏时锦瞥见虞嫔和鹂妃的眼底都闪过一抹嫉恨和轻蔑。 鹂妃的手更是用力地卷着帕子。 而不知情的温常在继续柔声言语着:“另外,皇上喜欢......” 说到此处,温常在难为情地将头垂得更低了。 “温常在倒是快说阿,皇上他还喜欢什么?”夏修宜催促道。 其他人亦是面色急切地期待着。 温常在嗫喏道:“皇上他.......他喜欢......” 她闭上双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叫得好听的。” 众妃嫔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但却是神色各异。 邢贵人完全是当成了民间风月之事,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那怎么样算是叫得好听?还劳烦温妹妹示范下。” 这就有点过了。 夏时锦咳嗽了一下,给邢贵人递了个眼刀子。 她及时开口替温常在解围。 “这种事哪能示范,万事都该有个度,邢贵人回去私下研究去。” “左右是叫得婉转哀泣,惹人怜爱或者让人听者激动兴奋便是了。” 鹂妃亦是好奇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 心理上克服了羞耻感,接下来的话温常在说得便顺溜了许多。 “皇上喜欢......主动的,他愿意在下面。” 一些刚入宫的新人尚不懂房中之事,个个面露疑惑。 她们没听懂,可夏时锦听懂了。 说白了,萧泽就是个享受派。 夏时锦再次开口提点道:“就是你们在上面花枝乱颤,皇上在下面......” 说到此处,夏时锦也有点说不出口了,最后含含糊糊地道了一句。 “龙冲九天。” 第17章 散会 “温常在真是甚懂圣心啊。” 鹂妃甚是不屑地白了温常在一眼。 她酸溜溜地贬低道:“不愧是通房丫鬟出身,术业有专攻,这男女之事,就是比我们这些高门贵女懂得多,也难怪皇上偶尔会惦念妹妹呢。” “虞嫔跟温常在同住仁和宫,莫不是也偷偷学了些?” 鹂妃这拈酸吃醋的劲儿,听得夏时锦听得恼火。 她将手中端的那盏茶重重地砸在茶桌上,震得殿内登时静默了下来。 火儿虽是冲着鹂妃发的,可鹂妃背后的大领导她还惹不起。 夏时锦只能对着一旁默默添香的富贵公公指桑骂槐。 “有完没完?” 她严声厉色地嗷了一嗓子:“差不多行了!” 富贵公公被吓得一激灵,添到一半的香都跟着洒了些在炉外。 他一脸茫然地看向夏时锦,怔了须臾,顿悟夏时锦这是凶给鹂妃看的,便恭敬地作揖退下。 “满殿的醋味都够熏人的,还点什么香?” 夏时锦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后,转头看向众位妃嫔时,当即换了副亲和面孔。 她眉眼弯弯,和颜悦色地讲起大道理来。 “通房丫鬟又如何?出身卑微又怎样?”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凡是能让圣心愉悦之人,在大商国的女子中,那便是佼佼者。” “纵然出身高贵,皇上若是不喜欢,可能也只配当个......暖床的。” “暖床的……“ 夏时锦笑意极深地看向鹂妃,一字一句地往鹂妃心窝里插刀子。 “那还不如通房呢。” 鹂妃听到“暖床”二字,当即就黑了脸。 想到自己每次侍寝时,萧泽从来不碰她,至今都未落过红。 那光躺在萧泽身旁的存在感,可不就是个暖床的嘛。 可这件事,除了柳太后外,鹂妃嫌丢人,从未对外人说过。 她面色狐疑地看向夏时锦,心想:这病秧子皇后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拿话羞辱她。 内心虽羞愤不已,可鹂妃也只能低头在那里偷偷咬牙切齿,吃了这哑巴亏。 鹂妃不想事情闹大,让全后宫的人都知道萧泽从来没碰过她的事,成为朝前朝后的大笑。 另一边,温常在抬起头看向夏时锦,水润润的眸眼中隐隐有感激之色。 在这宫里,所有人都瞧不起她。 头一次有人会替她说话。 打了个巴掌,夏时锦继而又给鹂妃塞个枣。 “鹂妃也别气馁。” 她信誓旦旦地鼓励道:“好好从温常在那里取经,日后,以鹂妃的贤良淑德和小意温柔,定能获得得皇上的宠爱。” 鹂妃一听“小意温柔”四字,那股火气莫名地便灭了半分。 她抬手正了下头上簪花,又理了下鬓角的发丝,腰板子挺得比方才还直。 夏时锦回头,冲温常在努了努下巴,温和笑道:“温常在继续说。” “另外,皇上他有个忌讳。” 新人们异口同声:“什么忌讳?” “皇上似乎不喜唇舌之亲。” 温常在犹豫了一瞬,又补充道:“也可能是嫔妾身份卑微,皇上才不想吧。” 是时,婉答应林尽染突然插了一句。 “想来不是姐姐出身的原因,皇上同妹妹亦是如此。” 这事儿…… 夏时锦听得甚是新鲜。 萧泽有这等洁癖之事,作者还真没交代过。 每每到了林尽染与萧泽酱酱酿酿时,作者都用省略号代替,省去了一万多字的细节描述。 为此,夏时锦没少声讨作者。 她就爱看那些,偏偏作者该写的不写,清水得不得了。 温常在又讲了些许萧泽的事后,夏时锦同阿紫递了个眼神。 当领导要适当地给些奖励,才有益提高员工的工作动力和对公司的忠诚度。 “温常在说得很好,今日真是辛苦,这两袋银瓜子,是本宫赏你的。” “嫔妾谢皇后娘娘。” 温常在接过沉甸甸的两袋银瓜子后,受宠若惊地冲夏时锦行了个大礼。 在婳妃身旁做小伏地这么久,除了挨打受骂,从未收过什么赏赐,她万万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这么大方地赏她。 就算有,也都是婳妃吃剩的、用剩的。 她虽得圣宠,可毕竟位份和出身在那儿,没有母家的帮衬,在这处处需要银子打点的宫里,日子过得甚是清苦。 温常在紧握着那两个小福袋,又偷偷地多瞧了夏时锦一眼。 话锋陡转,夏时锦提起了昨日给各宫妃嫔留的任务。 “昨日本宫让大家回去写的东西,可都写好了?” 邢贵人甚是积极:“回皇后娘娘,写好了。” 宫婢阿紫上前从各宫妃嫔手里将那些“个人履历”一一收了上来。 夏时锦接过,大致翻阅了一遍。 待翻到邢贵人的那份时,她眉头不由紧蹙。 狗爬字,还有许多圈圈...... 不够貌美,还是个文盲,诗书礼乐那更是没指望了。 夏时锦实在看不下去那乱趴趴的字,索性便开口问了:“邢贵人擅长什么?” “回皇后娘娘,嫔妾擅长行酒令、叶子牌、猜骰子,那都是跟我爹和左邻右舍练的。” “不是嫔妾吹,这三样,我那是赢遍上京西街无敌手。” 其他妃嫔闻言,纷纷低头捂嘴偷笑。 夏时锦看向邢贵人却是笑不出来。 邢贵人年幼丧母,父亲又在锦衣卫当差,时常不在家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她能长成这等活脱性子,还能识几个字、写几个字,已是难得。 想起前世近似的家庭背景,夏时锦便生了一些同病相怜的心思。 偏偏邢贵人特别煞风景地又道:“另外嫔妾还会养鸭喂鸡、杀鸭宰鸡,上树掏鸟蛋、养蛐蛐斗蛐蛐......” “行了。” 夏时锦的面色登时又憔悴了几分。 光屁股大好生养有何用? 萧泽能宠幸会掏鸟蛋的? 掏他的吗? 夏时锦身心疲惫。 突然好羡慕柳太后能躺平摆烂,在后宫里安闲自在地吃喝玩乐,没事念念佛经,装个慈悲善人。 要何时才能熬成太后退休呦? 夏时锦叹了口气,收回飘远的思绪,想着还是先苟过眼前的三个月再说吧。 她抬手一挥,只道:“散会!” 第18章 盲囊 各宫妃嫔离开后,夏时锦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了寝殿。 富贵说是要去内务府领些用的物件,殿内便仅剩阿紫与她。 夏时锦盖着黑熊皮毯子,侧卧在美人榻上休息,安安静静地看着阿紫坐在一旁缝香囊。 想起仍不把她当根葱儿看的婳妃和如妃,夏时锦有些头疼。 婳妃先不说,正是势头上,暂时还无法拿捏她。 如妃嘛...... “阿紫,你可知如妃和皇上因何吵架?” 如妃与萧泽吵架一事,是在女主林尽染入宫前,这部分书中自然没有交代过。 阿紫回道:“听如妃宫里的婢女说,起初是因皇上本答应要陪如妃过生辰,并留在宝华宫就寝的。偏偏婳妃那日在御花园里不小心坠湖,感染了风寒。” “皇上担忧婳妃娘娘,与如妃用膳用到一半,便去羽坤宫看婳妃了。” “这一去,皇上便没再回宝华宫,宿在了婳妃那里。” “次日,还有宫婢跑到宝华宫外面故意嘀咕,说前夜羽坤宫里叫了两次水。” “如妃对皇上情深意切,听了自会伤心、难过。” “事后,皇上去宝华宫看如妃,如妃便仗着年少时的情谊,跟皇上大吵了一架。” 夏时锦听后,频频咋舌,然后自言自语叹了一句。 “啧啧啧,渣男。” 阿紫没听懂,低下头继续给夏时锦赶制香囊。 另一边,刚下朝的萧泽在踏进勤政殿里时,莫名其妙地又打了个喷嚏。 “奴才叩见皇上。” 候在勤政殿外的富贵公公适时上前跪拜。 “起来吧。” 萧泽瞧也没瞧一眼,径直进入殿内。 富贵公公紧步跟上,将千禧宫内的事悉数说了一遍。 当听到富贵公公学到夏时锦那句“你们在上面花枝乱颤,皇上在下面龙冲九天”时,萧泽眸眼圆睁,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 是日,午后。 将各位妃嫔的“简历”整理归册,夏时锦又将各宫妃嫔的月信日子,单独罗列在一张纸上。 以此,她又倒推出每位妃嫔的最佳受孕期,然后按此排出侍寝轮班表来。 钱要花在刀刃上,萧泽的小蝌蚪们当然也要.....有卵用。 绝不能浪费。 三个月为限的“广育皇嗣”计划,她亲手抓。 一切都准备就绪,夏时锦叫来了富贵公公。 “去把敬事房的总管叫来。” 富贵公公领命而去,没多久,就将敬事房总管李公公领到了千禧宫来。 “从今日起,各宫妃嫔侍寝一事,将由本宫亲自安排。”夏时锦言道。 李公公面露难色:“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夏时锦便猜到了个中缘由。 婳妃协管六宫,自然也会插手各宫妃嫔侍寝一事。 她若是看谁不顺眼了,便会寻个由头,让敬事房的人把那位妃嫔的绿头牌子给撤了。 而萧泽忙于朝政,他对绿头牌子有谁没谁,向来也是不在意的。 心情好了就去如妃那里;心情不好了,便去婳妃那里;偶尔兴起,便去最初教会他房事的温常在那里。 如今有了女主林尽染,萧泽专宠于她,日后更是没有其他妃嫔什么事了。 为了后位,为了保命,夏时锦不得不插这个手。 拿起案桌上的那枚玉雕镶金的凤印,她放在手里若无其事地摆弄着。 “毕竟,这凤印还在本宫手里不是?” 夏时锦态度强硬道:“婳妃若是有异议,就让她来寻本宫。” 李公公怯生生地朝夏时锦手中瞧了一眼,诚惶诚恐地请示道:“不知今夜的绿头牌,皇后娘娘打算撤掉哪位小主的?” 夏时锦未回答李公公的话,而是问他。 “重新做个绿头牌,需要多久?” “回皇后娘娘,这宫中小主的绿头牌,就算都重新做一遍,也不到半日。” 半日不到就都能做好? 夏时锦很是满意。 她唇角弯起,勾起的弧度透着几分狡黠。 “除了本宫以外,所有妃嫔的绿头牌各做五个,务必在傍晚时分送来。” “各做五个?” 李公公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夏时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嫌太少?” 夏时锦端着皇后的架子,冷着脸,煞有介事地作威作福。 “不若......就各做十五个?” 李公公讪讪摇头,紧忙领命退下。 “奴才这就去办,” 到了傍晚时分,李公公带着内务府的一名小太监,捧着一盒子的绿头牌,如约来到了千禧宫。 屏退太监富贵等人后,夏时锦命阿紫取来事先备好的香囊。 看着那满满一盒子的绿头牌,还有花花绿绿的一堆香囊,宫婢阿紫着实猜不出自己的主子是要做什么。 她迷惑不已,又好奇万分,最终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皇后娘娘,奴婢不懂,娘娘为何要弄这么多的香囊,又给各宫小主分别弄了五个绿头牌子?” 夏时锦一边在那一堆绿头牌里认真地挑挑拣拣,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阿紫的话。 “做盲盒啊。” 阿紫听得一头雾水,总感觉这问了还不如不问。 “恕奴婢无知,没能听懂主子的话?” 夏时锦笑了笑,“阿紫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异世界的市场营销方式,阿紫能知道那才不正常呢。 耐心地给阿紫解释了一番什么是盲盒,夏时锦将鹂妃、文答应、魏常在的绿头牌子各挑出五个来。 为何选此三人,因为这三位刚好都在最佳受孕期内。 将十五个绿头牌子随机塞到了不同的香囊里,十五个“盲囊”就算做好了。 这每天都看名字翻牌子多无趣。 为了这三个月的子嗣计划,夏时锦决定给萧泽来点花样儿。 这叫什么? 这叫提高顾客的体验度。 作为公司或集团的高管,如何有效地向顾客推荐企业的产品或项目团队,用心很重要。 用心思了,那顾客的体验度便会好。 顾客感觉良好,那便会为他的满意而买单。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萧泽便是这后宫集团的顾客,后宫妃嫔则是她夏时锦带领的生育团队。 萧泽开心,才会心甘情愿地上交他的小蝌蚪。 心甘情愿做的事,那小蝌蚪的质量才能好。 以此类推,总之……都是好的。 第19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夜,勤政殿。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萧泽仍在批阅奏折。 二更的钟声从钟鼓楼那边传来,敬事房的李公公捧着木制托盘躬身进殿,走到了九思公公的身侧。 九思公公默契转身,正要从李公公手中接过那绿头牌的托盘时,却因花花绿绿的香囊看愣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九思公公紧着眉头小声质问。 “回九思公公,这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敬事房的李公公按照夏时锦所言,一字不漏地小声学道:“皇后娘娘说,皇上夙兴夜寐,忧心国事,实在辛劳。这前朝之事帮不上忙,便想在这日常琐碎之事上,给皇上添点情致和乐趣,来帮皇上排忧解愁,博君王一乐。” 九思公公用拂尘的手柄指着那些香囊,又问:“那跟这绿头牌有何关系,皇后娘娘又为何擅自做主,把绿头牌都换成了香囊?” 李公公笑着言语。 “九思公公有所不知,这正是皇后娘娘的用心之处。” “皇后娘娘还特意给这些香囊想了个叫法,叫‘盲囊’。” “所谓盲囊,就是将各宫小主的绿头牌子随机放在香囊里,在不知哪个香囊里放了哪位小主牌子的情形下,由皇上随意抽选,是为盲抽。” “而皇上抽到哪位小主,便由哪位小主侍寝。” “皇后娘娘说这样充满了未知性和期待感,皆由缘分所定,也不失为一种情趣,愿皇上能喜欢。” 九思公公听了,眉间的不满散去,不禁一笑。 “皇后娘娘,还真是费心思了。” 李公公附声道:“那自是当然。” “皇上......” 九思转身欲要请示萧泽的圣意,而萧泽早已闻言起身,走到了九思的身侧。 他看着那花花绿绿的香囊,唇角一侧斜勾,冷冷地嗔笑了一声。 随手捡了个香囊,萧泽将其就着烛火点燃。 香囊是绸缎而制,遇火便燃,片刻不到,里面的绿头牌子便显露出来。 修长且骨相极佳的手指将香囊撤掉,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炭火炉里。 萧泽手握那个绿头牌子,“鹂妃”二字,赫然闯进在场三人的眼底。 九思公公在旁忍不住赞了一句。 “皇后娘娘的奇思妙想,当真有趣。” 萧泽剑眉轻挑,不屑道:“奇思妙想?怕只怕,咱们的皇后耍的是歪心思。” “九思。” “奴才在。” “把这些香囊都打开。” 九思公公领命,与李公公当场将香囊一一打开。 结果…… 五个鹂妃,五个文答应,五个魏常在...... 九思公公和李公公看了,沉默了。 萧泽看了,被气笑了。 夏时锦美滋滋地刚要躺下睡养生觉时,收到了萧泽的传唤。 去勤政殿的路上,她便猜到,保不齐是那十五个盲囊都被萧泽给拆开了。 盲盒的魅力就这么大? 非要一口气都拆了? 到了勤政殿后,萧泽指尖敲打着桌面上的一个绿头牌,沉声同她质问。 “当皇后这么久了,难不成......还不知何为欺君之罪?” 夏时锦无法苟同。 这怎么能是欺君之罪呢? 盲盒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买十个,可能十个都是一样的,玩的就是这个概念。 萧泽这个土老帽儿,啥都不懂。 不过,一部分甲方确实如此,啥都不懂,却喜欢在项目进行中指指点点,瞎挑毛病、乱提意见。 而如何说服甲方爸爸,那就要靠项目经理人的能力了。 夏时锦一脸从容地看向萧泽,开始为自己辩解。 “皇上为何认为这是欺君之罪?” 萧泽再次抬眸,那双黑眸狭长锋锐,里面满是天家的威严和肃杀之气。 “借香囊遮掩,换掉其他妃嫔的牌子,只留这三人由朕来抽,还故意做成十五份来瞒天过海,难道不是欺君之罪?” 夏时锦理直气壮地反驳。 “李公公可有跟皇上说过,这香囊里的绿头牌子都是不一样的?” 萧泽半垂眸眼,冷冷地看着夏时锦,片字未言。 夏时锦转眼看向李公公:“本宫交给你这些绿头牌子时,可有说过?” 一旁的李公公怯声接话:“皇后娘娘并未说过。” 瞧了一眼九思公公和萧泽的眼色,李公公又苦笑道:“可皇后娘娘也没说过,这绿头牌子里面只有三位小主的啊。” 夏时锦继续辩解。 “若臣妾事先说过这十五个香囊里是十五个妃嫔的名字,那的确算是欺君之罪。” “可臣妾并未说过,而是皇上在看到这十五个香囊时,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才认为这十五个香囊里分别装了不同妃嫔的牌子。” “且,这是臣妾为了给皇上舒心排忧,特意花心思安排的娱乐之事。” “既然是娱乐,那便是一种游戏。而游戏的规则,自然是由设计游戏之人来定的。” “这既然称为‘盲囊’,玩的乐趣就在于未知性、意外性和期待感,今日臣妾放了三个人的牌子,明日臣妾还可能放五个人的牌子,后日还可能放十五个人的牌子。” “既然是游戏,为何就一定要中规中矩地放十五个不同的绿头牌子呢?” “那岂不是失了游戏的意趣,而皇上每日都以一种方式翻后宫妃嫔的牌子,难道就不觉得乏味单调吗?” “偶尔换换法子,反而会增添一些新鲜感。” 话落,夏时锦从怀里抽出一张宣纸,用力抖开。 白纸黑字,鲜红的国玺凤印,正是夏时锦劝萧泽签下的那份“合同”。 她身子弱,说起话来虽然有些喘,可字字都带个一股硬气劲儿。 “都说圣上金口玉言,一诺千金,皇上莫不是忘了,近三个月内,各宫妃嫔侍寝事宜,皆交由臣妾与敬事房来安排,皇上只管配合。” “......” 萧泽看向夏时锦手中的那张宣纸,这才记起自己也有一份。 只是他没当回事,随手扔到炭火盆里给烧了。 此时此刻,萧泽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虽设想过夏时锦会想些花招,来安排妹妹夏修宜侍寝一事,却万万没想到她是这么玩的。 牌子确实是由他来翻,这看似主动权都在他手上,实则全由夏时锦掌控。 且她狡辩得又有理有据,这欺君之罪还真安不到她头上。 今夜一事,反倒显得自己无事生非,鸡蛋里头挑骨头,白白辜负了她这个皇后的一番心思。 拇指拖着下颌,修长冷白的食指自然而然地抵在唇边,萧泽眸眼幽深地盯着夏时锦瞧了片刻。 忽而,他低头轻笑出声。 不得不说,一场大火,倒是把夏时锦烧得有趣起来。 以前的闷葫芦都会忽悠人了。 见萧泽一言不发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润喉,夏时锦试探性地给萧泽搭了个台阶下。 “既然皇上把盲囊都拆了,不如......就让鹂妃她们三个,一起来?” 九思公公和李公公听了,目瞪口呆。 大商开国元祖都没敢玩过这么花儿的。 如今的皇后娘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20章 阵亡 而萧泽也因夏时锦的那后半句,一口茶水没咽顺,被呛得咳嗽了好半晌。 “皇上。” 九思公公紧忙地上前替萧泽拍背,“要不要传太医?” 萧泽摆手,示意不用。 锐利的目光冷冷刺向夏时锦。 他咬字叱责:“荒唐!” 荒唐? 夏时锦差点没憋住,情绪外露,嘲笑出声。 纳了那么多妃嫔,让三个人一起给他侍寝,却就斥责她荒唐? 萧泽他又当又立,才是荒唐。 心中虽有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夏时锦却仍陪笑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都可,三个妃嫔一起侍寝又如何?” “这天气冷寒,正好一个给皇上暖脚,一个给皇上暖背,一个给皇上暖怀,简直再好不过的了。” “若是睡不着,四个人还可以一起打打叶子牌。” 夏时锦话音落后,勤政殿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萧泽黑着脸,盯着夏时锦瞧了半晌,阴沉沉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垂眸,拿折子,继续翻阅。 他冷声同九思公公吩咐:“送皇后回千禧宫,明日记得传太医,给皇后看看脑子。” 夏时锦垂着头,不服气地偷偷白了萧泽一眼。 她这脑子,背过元素周期表,算过数列微积分,懂得牛顿三大定律,知道爱因斯坦相对论,记过唐诗宋词三百首,学过国际鸟语ABC...... 随便切块脑子下来,都比他萧泽智能又高端! 该看脑子的是他。 怕是早已精虫上脑。 ...... 待九思公公回到勤政殿后,见李公公还为难地站在殿外候着,他谨慎同萧泽请示。 “皇上,今晚侍寝一事......” “就按皇后说的来,三个人都传到朕的养心殿。” “......” 九思公公反应了一会儿,应道:“奴才这就去传。”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内。 萧泽随意披这一件绣有金龙的玄色长袍,带着一身水汽,长发半披半束地推开了寝殿与浴室间的隔门。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道轻柔温婉的声音同时响起。 美人佳丽皆穿着春光尽显的轻纱罗裙,一举一动间,殿内暗香浮动。 萧泽瞧也没瞧那三人,拖着迤地长袍,神色淡漠地从三人身旁踱步而过,在龙榻边上长腿大开地慵懒坐下。 他双手随意地撑在身后,端的自是一副恣意倦怠的风流之态。 “会下叶子牌吗?”萧泽冷不丁开口问道。 文答应和魏常在都是刚入宫的新人,第一次侍寝,两人难免紧张。 一个被萧泽的天子之威吓得快抖成了筛子,一个则紧张得尿意绵绵。 唯独鹂妃倒是一脸的从容淡定。 她反应了一会儿,夹着嗓子轻声细语地回道:“回皇上,臣妾会。” 命九思公公取来叶子牌后,萧泽将其交给鹂妃三人。 他单手撑着太阳穴,慵懒地侧卧在龙榻之上,饶有兴致笑道:“胜者留下,若再能赢朕,今夜便留下侍寝。” 虽说鹂妃也弄不懂,皇上今晚玩的是哪出戏,但她绝不想浪费这时隔数月的侍寝机会。 看了眼身后的两名新人妹妹,鹂妃暗自偷笑,心中自信满满。 今晚侍寝之人,必定是她。 而文答应和魏常在亦是有颗玲珑心思,自知不好得罪鹂妃和太后,乃至她们后面的柳氏宗族,互相递了个眼神后,暗中给鹂妃放水,陆续退出了养心殿。 鹂妃拿着叶子牌,含情脉脉地看着萧泽。 烛灯的映衬下,平日里冷寒威严之气减弱,倒又多了几分公子温润如玉的俊美。 不经意的,目光扫过那衣袍下露出的胸膛和纹路分明的腹肌。 鹂妃朱唇轻抿,羞得红了脸。 被美色迷得恍了神,鹂妃这一局叶子牌也打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直到萧泽的一声“朕赢了”,鹂妃的头脑才清醒过来。 “皇上......” 鹂妃眼巴巴地看向萧泽,端的是楚楚可怜的撒娇之态。 “只是游戏而已,皇上不会真要让臣妾走吧?” 萧泽抬手摆弄鹂妃的耳垂,笑得恣意又风流。 他声音倦怠微磁,眼神深邃迷人,迷得鹂妃只觉得心都要化。 “用皇后的话来说,游戏玩的就是情趣,等鹂妃的叶子牌何时能赢过朕,朕便留你侍寝。” ** 次日。 千禧宫,早安会。 夏时锦在听到萧泽招鹂妃三人去养心殿打叶子牌时,也颇为意外。 没想到萧泽竟然真照着她提议的去做了。 就说他又当又立吧。 前脚让太医给她看脑子,后脚还不是传唤了三人去侍寝。 可在听到昨夜侍寝三人小分队一律“阵亡”时,她惊得差点没闪到舌头。 “输......输了?” 三个人都没赢过皇上一个人? 文答应看向情绪低迷的鹂妃,喏声惋惜道:“本以为鹂妃姐姐叶子牌打得好,能赢过皇上的......” 无须多问,夏时锦也听出了文答应的话中意。 文答应和魏常在位份地,相当于公司的底层职员。 当下属的,哪有不给领导留颜面的。 昨夜,定是文答应和魏常在故意输给鹂妃。 可没想到鹂妃却也是个不争气的。 宫斗不行,要靠太后。 那打个叶子牌,都不行吗? 业务技能如此之低...... 夏时锦恨铁不成钢,用力拍了下茶桌,震得茶盏都蹦了一下,发出瓷器碰撞时的轻微声响。 她压下让她们回去写检讨的冲动,看着鹂妃三人开始说教。 “身为侍奉皇上的妃嫔,连个叶子牌这么基本的技能都不行,如何能讨得皇上的欢心,获得恩宠?” “今日回去复盘一下叶子牌为何会输。” “尤其是鹂妃,两位妹妹把这么好的侍寝机会都让给了你,更应该好好思考下这次为何就输给了皇上,琢磨下次如何赢过皇上。” “各位姐妹也不要置身于世外,回到各自宫里,都要找人好好练练叶子牌,免得以后皇上拿叶子牌卡你们。” 第21章 战书 待遣退各宫妃嫔后,九思公公来到千禧宫传话。 “皇上让我给皇后娘娘带句话,说鹂妃叶子牌打得太差,什么时候长进了,什么时候再挂她的绿头牌子。” 夏时锦回头看了眼木架子上挂的倒计天数。 刚出师,十二名待孕妃嫔就被刷掉一名? 萧泽这是明摆着与她作对。 妃嫔侍寝、孕育皇嗣,哪一件不是对萧泽好的事。 夏时锦想不明白,萧泽他到底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当真是圣心难测。 夏时锦闭眼,试图压制心里涌起的那股火气。 再睁眼时,她笑意温和地看着九思公公:“皇上真是惯会逗弄我们这些妃嫔。” “侍寝而已,跟叶子牌打得好不好,又有何关系?” “且鹂妃对皇上情深意重,又是柳太后的侄女,皇上又何必拿叶子牌来打趣鹂妃。” 九思公公亦是躬身陪上笑脸。 “咳,这千金难买皇上一个乐意。” “皇上觉得有关系,那便是有关系。” “再说,圣意不可揣测,奴才也说不上缘由,回不了皇后娘娘的话,还请娘娘恕罪。” 夏时锦皮笑肉不笑:“九思公公所言极是。” ...... 羽坤宫。 婳妃听完敬事房李公公的话后,笑得是花枝乱颤。 “鹂妃啊,鹂妃啊......” “好不容易盼来的侍寝机会,就这么让你给输没了。” 一口气,她叹得特别舒心,手握玉推,轻轻地按摩着脸颊。 然后又幸灾乐祸地笑道:“本宫都要同情她了呢。” 李公公领了赏银退下后,在旁给婳妃按摩的如烟问道:“看样子,以后侍寝之事,皇后娘娘是要着手管了,娘娘就打算坐视不管吗?” “不急。” 婳妃本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惬意模样,眼神却变得愈发的狠辣。 “左右是个活不久的人,就让她在死前再蹦跶蹦跶。” “且有她插手,正好也灭灭那个婉贱人的风头。” 婳妃这般捡了个乐,鹂妃却在福寿宫里哭哭啼啼。 “行了,别哭了,哭得哀家心烦。” 柳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旁的佛珠,略有些烦躁地捻着珠子。 “平日里抢不过婳妃也就罢了,这侍寝的机会都送到嘴边了,你怎么还能给丢了呢?” “姑娘家家平日里打的叶子牌,你说说你......” 说到气头上,柳太后伸手指着鹂妃嗔怪道:“怎么就能输给皇上呢?” “姑母......” 鹂妃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完。 “昭儿昨夜本来是要赢的,可都怪皇上过于俊美,害得昨日嫔妾看得惶了神。” 柳太后气不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鹂妃一眼。 “做事沉不住气,脑子又转不过婳妃,打个叶子牌都能输给男人,如今,连那好拿捏的受气包皇后都比你争气了。” “早知你如此没用,当初哀家还真不如让你那庶出妹妹入宫了,至少比你长得俊俏且伶俐。” 鹂妃起身走到太后身前跪下。 “姑母莫要气坏了身子,昭儿定会练好叶子牌,不会再让姑母失望。” 闻言,柳太后气得哭笑不得,看着鹂妃是欲语还休。 无声张了几次嘴,最后摆了摆手,只道:“罢了,罢了!回去练你的叶子牌去吧。” 是日,夜里。 敬事房的李公公按照夏时锦的要求,只放了两个盲囊在托盘上。 萧泽瞧了一眼,将两个盲囊都拆了。 李公公会意,把魏常在和文答应都送到了养心殿。 千禧宫内,夏时锦一直未睡。 待到了亥末时分,她终于等到富贵公公回报。 “启禀皇后娘娘,养心殿里今晚又打起了叶子牌,先是魏常在赢了文答应,后是皇上赢了魏常在,现下......皇上已经自己睡下了。” “……” 就这么水灵灵地又输了? 夏时锦被萧泽给激出了血性。 她就不信了,后宫这么多的妃嫔,就没一个能赢他的。 翌日清晨。 各宫妃嫔例行来请安。 夏时锦目光灼灼地看向邢贵人。 “邢贵人。” “嫔妾在。” “若本宫没记错,邢贵人很擅长打叶子牌。” 邢贵人一下子便听出了夏时锦的用意,满眼期待地点头道:“回皇后娘娘,嫔妾那是打遍西街无敌手。” 如此,最好。 虽然邢贵人的最佳受孕日子是过几天,但夏时锦等不及了。 不争蝌蚪,她得争口气。 今晚,邢贵人必须上。 夏时锦即刻下了决定,当着众妃嫔的面儿,替邢贵人写了封“请战书”,并命富贵公公送去了勤政殿。 开完早安会,各宫妃嫔本该各回各宫的。 今日,却都留在了千禧宫。 众人一边喝茶闲聊,一边陪着夏时锦与邢贵人等萧泽那边的消息。 夏时锦心里明净得很。 这后宫集团的侍寝团队,还谈不上团结二字。 只不过是作为女人,都有颗八卦、爱吃瓜的心。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千禧宫内的茶水都填了几波,瓜子、花生和茶点都上了两波。 夏时锦估摸着这时候萧泽该是下朝了。 又等了半炷香,九思公公拿着那张“请战书”来到了千禧宫。 富贵公公上前接过,转身又递给了夏时锦。 夏时锦急切展开。 好奇心重的鹂妃和虞嫔,以及邢贵人,都扯着脖子瞧她手中的请战书 只见宣纸的左侧空白之处,一个大“准”字如黑龙舞动,笔锋凌厉且气势磅礴。 夏时锦弯唇一笑。 萧泽应战了。 邢贵人也从夏时锦的神情中看到了答案。 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手拍着心口,高兴得不知所措,也紧张得不知所措。 “哎呀!” 一想到自己今晚终于能开荤了,邢贵人就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哎呀”、“哎呀”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一句像样儿的话来。 “哎呀,我终于能侍奉皇上了。” 虞嫔就看不上邢贵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咋呼样子,更见不得昔日不如她的人也要被皇上临幸。 于是,她轻轻哂笑了一声,给邢贵人的那股激动劲儿泼了盆冷水。 “邢贵人未免高兴得太早了,能不能赢过皇上,那还未必呢。” “西街的那些市井之人,岂能跟天子比。” 邢贵人恨恨地瞥了虞嫔一眼,撇了下嘴,没搭理她。 心里却想着:等着瞧。 第22章 邢贵人备战 夜里,夏时锦将邢贵人传到了千禧宫,命宫婢嬷嬷好好地给她捯饬了一番。 邢贵人虽非美人,却也不丑。 落落大方的一个人,虽壮实了点儿,却也生得干净清秀。 只不过,许是父亲是武夫出身,养得她的身上若有似无地带着点...... 啧,夏时锦不知该如何形容是好。 说得好听点,算是带着点儿江湖儿女的侠义之气。 说得难听点,就是言行举止间,总有那么一点点匪气。 邢贵人只知道东西好,便什么都往头上插,却全然不顾是否与身上的衣衫罗裙相得益彰。 “去给邢贵人找身颜色素雅点的衣裙来。” 夏时锦时不时在旁吩咐。 “把邢贵人头上的金钗都取下,改个简单的发髻,再把本宫的点翠银簪取来插上即可。” 看到邢贵人耳朵上那金灿灿的耳饰,还有脖子上套的大金璎珞,夏时锦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这是去侍寝,还是要去跟皇上炫富呀。 打扮得这么高调做什么,也不怕皇上跟她干柴烈火时摘着费事。 “璎珞取掉,耳饰也换成珍珠的。” “眉毛再修一修。” ...... 临了,夏时锦又亲自给邢贵人化了淡妆。 “不愧是皇后娘娘,品味就是好,邢贵人这身打扮啊,瞧着可比平日里要清婉贵气得多。” 宫婢和嬷嬷们在旁频频称赞。 “邢贵人今晚俊的嘞。” 邢贵人对着铜镜左照又照,亦是对自己这身打扮甚为满意。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手可真巧,这妆画得比婳妃还要好看。” 夏时锦歪头端详着邢贵人,却总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站得时间久了,这破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夏时锦走到美人榻前坐下,把邢贵人叫到身前后,又命阿紫将朱砂和毛笔取来。 笔尖沾染朱砂,夏时锦提笔在邢贵人的眉间画了个四叶草的花钿。 邢贵人就跪在美人榻前的木台上。 她仰着面颊,一动不动,安静如斯地任由夏时锦一笔一笔勾画着。 看着看着,邢贵人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她眼底泛红,染上了一层水雾。 “嫔妾的娘亲死得早,家里又没个长姐,以前每每看到左邻右舍的姐姐们出嫁,都会有娘亲帮着梳头打扮,别提多羡慕了。” 邢贵人抽了抽鼻子,继续矫情。 “今夜也算是嫔妾的大日子,能有娘娘给嫔妾梳妆打扮,也算是了却了嫔妾心中的一大憾事。” 夏时锦美眸低垂,与邢贵人对视了一眼。 她面色无变地懒声打趣。 “反正都叫本宫娘娘了,邢贵人若想要个娘,也不是不可以,顶多就是少叫一个字的事儿,好办!” “......” 邢贵人眸中的那点水汽登时散了个干净。 她唇角抽了抽,不拘小节地用手背蹭了下鼻涕。 许是觉得跟夏时锦亲近了,邢贵人清了清嗓子后,说起话来便也没那么拘谨了。 “娘娘比我小三岁,怎么还好意思占嫔妾的便宜。” 夏时锦笑了笑,未言语。 邢贵人盯着夏时锦打量了片刻,心生感慨。 “说句皇后娘娘不爱听的,娘娘善良亲和是好,那也不能太和善了。” “那以前,婳妃都要踩到娘娘脑袋瓜子顶上了,娘娘还跟个鹌鹑似的,处处忍让,看得嫔妾在旁边都跟着干生气。” “但娘娘自从景仁宫大火醒来后,真真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好!” “现在才像个皇后样儿,看看这气场,看看这几日的做派,就是一国皇后该有的气场和魄力!” 邢贵人的马屁真是说拍就拍,夏时锦被哄得浅浅一笑。 可她内心却突然警醒。 除了萧泽、邢贵人,想必这后宫的人都察觉到“夏时锦”的性子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日后被有心之人利用,可能会多出不少麻烦。 借她人之口,润物无声地打消宫里人的疑虑,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邢贵人是个碎嘴子的,平时最喜欢跟各宫妃嫔、嬷嬷和宫婢们闲聊。 于是,夏时锦便想了些说辞。 她语气坦然地同邢贵人道:“鬼门关前走一场,你走,你也变。” 觉得说服力还不够,继而又补充了两句。 “本宫也是大难不死后才看清了一些事,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既然老天爷不让本宫死,本宫便该换个活法。” “且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断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诺诺,低调做人。” 邢贵人极力认同。 “娘娘能这么想就对了,就该硬气起来,绝不能让那些贱人蹬鼻子爬脸。” 适时,夏时锦利落收笔:“画好了。” 邢贵人好奇地拿起铜镜照了照,“这是什么花钿?” “四叶草,也叫幸运草。” 夏时锦看着邢贵妃,眸眼晶晶亮地笑道:“希望今晚能给邢贵人带来好运,赢了皇上,沐浴龙恩雨露。” 邢贵人羞答答地低下头,用力抿着双唇,身子不自然地扭捏起来。 夏时锦又将邢贵人打量了一番,觉得一枚银簪终是寡淡了些。 邢贵人今晚穿了件水蓝色的衣裙,又便命阿紫找来一条月白色的丝带,亲自系在了邢贵人的发髻上。 简单简单的蝴蝶结下,长长的发带垂落。 若有风拂过,便有飘逸温婉之感。 一动不动站在的眼前邢贵人,此时再看,竟是比方才淑女文雅了许多。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不比鹂妃好看多了? 邢贵人刚开口要说什么,却被夏时锦及时抬手压唇制止。 “别说话。” 夏时锦语重心长地劝她。 “安安静静地去养心殿,安安静静地陪皇上打叶子牌,能不开口,就别开口。” 养心殿外。 将邢贵人送进去后,夏时锦便一直在殿院的大门外守着。 只有听到邢贵人侍寝的消息,她才能安心地回去睡觉。 等了没多久,便听宫道的另一侧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轿辇的吱呀声。 夏时锦循声望过去。 借着夜色和那些太监们提的宫灯,她瞧见了从夜色里朝她而来的人。 是鹂妃。 待人走下轿辇请安,夏时锦问道:“鹂妃怎么来了?” “嫔妾睡不着,就想着夜里出来透透气,顺便来瞧瞧邢贵人能不能赢过皇上。” 于是,一人等,变成了两人等。 不多时,宫道另一侧又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循声看去,是魏常在和文答应也赶来瞧热闹。 于是,又成两人等,变成了四人等。 等着等着,虞嫔、温常在也来了。 养心殿外,一时间站了一排的吃瓜群众。 第23章 真是好样的 夏时锦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歪着头,冷眼盯着紧闭的殿门。 身后的各宫妃嫔越聚越多,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闲聊着。 “也不知邢贵人能不能行?” “邢贵人若是行,以后咱们就拜她为师,没事凑到一起,好好学学如何打叶子牌。” 鹂妃听了不服气。 “皇上是何许人也,邢贵人那种小户人家出身的粗鄙之人,怎能赢得过。” “可是邢贵人说,她赢遍西街无敌手啊。”有人替邢贵人言道。 虞嫔在旁附声笑道:“那也得看赢的是谁啊,若邢贵人赢的都是阿婆阿公们,那可就不好说了。”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等了两柱香后,殿门应声从内被人打开。 见到九思公公出来了,夏时锦眼底立即浮出两抹笑意来。 可眼见着九思公公身后又跟着一个人出来,她眼底的笑意便僵在了此刻,随即又退却。 那不是邢贵人,还能是谁。 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夏时锦紧步上前:“输了?” 邢贵人低头不语。 夏时锦又问:“邢贵人不是跟本宫拍胸脯说最擅长打叶子牌,还赢遍西街无敌手吗?” 九思公公在旁替她答道:“本来邢贵人是赢了的。” 夏时锦甚为不解。 “那为何......” 九思公公看向邢贵人,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可在最后,却被皇上发现......她出老千。” “......” 夏时锦听到那“出老千”三个字时,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差点被邢贵人给气出脑梗来。 九思公公讪笑道:“皇上说了,邢贵人这属于欺君之罪。” 众妃嫔闻言,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心不已的。 夏时锦亦是发了一瞬的懵。 欺君之罪,轻则降位份、入冷宫;重则白绫、毒酒、匕首,三选一。 可九思公公一个“但”字,瞬时又让夏时锦安下心来。 “皇上说了,念邢贵人是初犯,其父又曾护驾用功,这次便免了她的死罪。”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便罚邢贵人一个月月俸,另外撤掉她的绿头牌,不得再入养心殿侍寝,回宫好生思过。” 要重点培养的员工,第一轮便战损,真真是出师不利。 夏时锦不失礼节地回了一句:“皇上圣明。” 九思公公躬身回了下礼。 “另外,皇上还让奴才给皇后带句话。” “皇上说,若有其他小主还想请战叶子牌,今夜尽管送到养心殿来,皇上随时候着。” 抬眼看向夏时锦身后的那一群妃嫔,九思公公笑了笑。 “正好各宫小主都在,也免得皇后娘娘派人去一一询问了。” 夏时锦微微颔首,转身看向众妃嫔。 原本是为了给萧泽开枝散叶搞的噱头,现在倒好,搞成了叶子牌竞技大赛。 她无奈地扬声问道:“有哪宫妹妹愿意进去一试?” 除了鹂妃、魏常在和文答应外,刚入宫的新人们眼中皆是一亮。 侧眸偷偷观察其他人的表情时,各自在心中盘算着。 就算不能留在养心殿里侍寝,可若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混个眼熟,那也是好的。 “嫔妾愿意一试。” “嫔妾也愿意一试。” ...... 陆续有人站出。 是时,九思公公笑吟吟地提醒道:“皇上可还说了,赢了的自然有赏,可输了的可是要受罚的。” 虞嫔问:“罚什么?” 九思公公摇头笑道:“这皇上可没说,想来是要看皇上那时那刻的心思吧。” 夏时锦在旁提点了一句。 “没把握的就不要逞强,免得得不偿失,像邢贵人一样落个撤牌子的下场。” 站出来的那几位新人登时怂了。 看了看彼此,眼睛提溜转了个来回后,便又都退了回去。 最后仅剩林尽染站在前面。 “嫔妾想进去一试。” 林尽染昂首挺胸,自信于她笑意温婉的眼中流溢而出。 夏时锦点头准允,心中暗叹:不愧是女主。 “那就请婉答应跟咱家进去吧。” 九思公公冲着殿门甩了下拂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养心殿的大门再次重重关上。 被隔在养心殿外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邢贵人,有嘲笑的,有鄙视的,有同情的。 夏时锦此时也被气得没了脾气。 鹂妃在后面笑得最是张扬,忍不住调侃起邢贵人来。 “敢情,邢贵人是靠出老千赢遍西街无敌手的啊。” “哎呦喂,真是笑死个人了。” “看邢贵人这吹牛的本事,你家之前养的牛......”,虞嫔笑得头上步摇轻颤,话说到一半,她随手扬了下帕子,大声讥笑道:“怕是都上过天吧。” 众人哄笑一片。 夏修宜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亏皇后娘娘还给邢贵人打扮了一番,谁知竟是这般不争气的,倒白费了我长姐的一番好意。” 同为贵人,邢贵人不惯着夏修宜。 她没好气地回顶。 “你行你上啊。” “我是辜负了娘娘的厚爱,但这也不能全怪我,那谁能知道皇上眼睛那么贼啊,我那牌藏得......” “行了!”夏时锦叱喝打断。 手指隔空点着邢贵人,她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反思自己出老千儿的事儿,还在这儿怪上皇上了。 夏时锦憋了半天,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邢贵人......你真是好样的!” 邢贵人扑通跪地:“皇后娘娘恕罪,嫔妾知错了。” 夏时锦恨铁不成钢,气道:“给本宫一边儿站着去。” 在贴身宫婢的搀扶下,邢贵人跟个鹌鹑似的,起身退到了一旁。 一众人继续说说笑笑,等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养心殿的门再次被人从内打开。 见九思公公独自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夏时锦心里便有了答案。 “婉答应可是赢了?” 九思公公点头笑道:“赢了。” “这么快?”众人异口同声。 九思公公回道:“这婉小主聪慧灵动,没几招就赢了皇上,皇上心情大悦,不仅让婉小主留下侍寝,还下了口谕,封婉小主为常在。” 鹂妃不服气地嘟囔道:“小狐媚子的勾人手段,还真是了得。” 有人也小声嘀咕道:“这么快就赢了,怕不是皇上故意放水输的吧。” 这还用说嘛! 夏时锦侧身而立,隔着大敞的红色宫门,朝夜色下的养心殿遥望过去。 映照在窗上的烛光一点点变暗,两道缠绵的影子倒下,窗的那一边便彻底黑了下去。 不愧有女主光环,牛逼! 夏时锦不得不服。 她冷声道:“回宫!” 第24章 一击即中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夏时锦算是明白了萧泽的心思。 一国之君,向来只有他想选谁就选谁的份儿,岂能轻易任由他人掌控、牵着鼻子走。 而她偏偏耍小聪明搞什么盲囊,来挑衅天子之威,在无形之中左右帝王的选择。 萧泽心情不悦,自是要跟她对着来。 可是,夏时锦越挫越勇。 萧泽这匹种马,她驯定了。 次日。 千禧宫正殿里挂的倒计时,又被夏时锦撕掉了一页。 距离太后给的期限,还剩八十七天。 盲囊这招既然无法收买顾客的心,那就换个别的方式。 亥正时分。 夏时锦亲自带领敬事房的李公公,来到了勤政殿。 萧泽闻声掀眸扫来,喉咙里轻哂一声,戏谑意味浓厚。 “怎么,莫不是皇后想侍寝?” 夏时锦装出一副为萧泽着想的贤惠模样。 “臣妾身子羸弱,实在不敢妄想侍奉皇上,若一不小心将病气染了圣躬,那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今日臣妾前来,是因想了新玩法,以盼能博圣心一悦。” 话落,她转身同在殿外待命的李公公和富贵公公下令。 “搬进来吧。” 李公公和富贵公公闻声,立即将夏时锦命人今日赶制出的物件搬到了殿中。 三脚木架上固定着一个木制大圆盘,而圆盘上又分成十五个扇形,每个扇形内都写着一名宠妃的名字。 萧泽瞥见那物件时,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唇角微微一挑,勾起一抹玩味来。 夏时锦......真是愈发的有趣了。 年轻帝王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笑问:“何意?” 夏时锦轻轻一推,大圆盘便丝滑地转了若干圈。 幸运大转盘的表妹版——侍寝大转盘。 这波营销,夏时锦势在必得。 她敢肯定,萧泽肯定没玩过。 不仅他没玩过,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这么玩过。 这是什么? 这就是商品包装,用创意和惊喜来吸引并留住客户的脚步。 而后宫的姐姐妹妹们便是她要推给萧泽的......商品。 嗯...... 这么说,夏时锦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拉皮条的,忒不道德。 可没办法,人在其位必要谋其职。 谁让她穿成了六宫之首,干的就是要给皇上源源不断地纳妃、送美人。 这么一想,夏时锦又心安理得起来。 她从宫婢阿紫的手中接过弓箭,双手承捧,走向萧泽,呈递给他。 “皇上,今晚咱们不抽牌子,咱们射牌子。” “......” 萧泽并未马上接过,眼皮垂下,乜了一眼夏时锦手中的弓与箭。 再次抬眸,便对上了面纱之上的那双晶晶亮的眸眼。 殿内烛火摇曳跳跃,暖光在夏时锦的眼中流淌,也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朦胧的纱。 自信、灵动、从容,那是他从未在夏时锦眼中看到过的。 明明是同一个人,如今却变得如此不同? 一时之间,萧泽想出了神儿。 “皇上。” 夏时锦将手中的弓箭朝萧泽又递了递,“不知今晚哪位妃嫔会被皇上射中呢?” 萧泽回过神来,看着弓箭浅笑:“是啊,朕也甚是好奇。” 他拿起弓箭,摆正姿势,搭弦拉弓。 夏时锦同李公公点头示意,侍寝大转盘登时就转了起来。 羽箭离弦,带着一瞬的蜂鸣,“哒”的一下,便射在了转盘之上。 李公公紧步上前按停。 夏时锦瞧了,登时就黑了脸。 她一脸蒙地看向萧泽,心想这射在转盘的圆心上算怎么回事儿? 想让十二个一起上.......? 萧泽他不要肾了,想一宿榨干自己? 这不就是竭泽而渔,杀鸡取……精吗? 夏时锦皮笑肉不笑,强作好脾气:“皇上是想让所有妃嫔都到养心殿?” 萧泽将弓箭扔到一旁,看向夏时锦,邪肆笑道:“圆心,亦代表空。” 夏时锦欲哭无泪。 那还不如让所有妃嫔都去养心殿呢。 她不死心,同萧泽好声好气地商量。 “皇上的射艺真是了得,臣妾惊叹不已。要不,皇上再射一箭?” 萧泽咬字回道:“君无戏......箭。” “......” 夏时锦气得暗自咬着后槽牙。 看着萧泽薄唇勾起的那抹得意,夏时锦脑子里的那个小人儿已被气得狂吐血。 当皇上的还有青春叛逆期怎么着,就喜欢跟人对着干? 还是性冷淡? 放着后宫这么多美人不睡,他妈射什么靶心? 夏时锦从未预料过,宫斗之路的大敌竟然会是萧泽。 终归还是她疏忽了。 早知道,就在圆心之处写上邢贵人的名字了。 还能讨个吉利。 一箭即中! ...... 来勤政殿时,夏时锦是自信满怀;离开时,她是垂头丧气,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萧泽,应该是她职业生涯里最难搞的客户。 回到千禧宫,夏时锦站在正殿里,看着挂在衣桁架上的倒计时。 还剩八十七天。 她扯掉脸上的面纱,又置气般地将最上面的那一页纸撕掉。 过了今晚,便剩八十六天了。 一天的功夫和心血,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皇后娘娘,这个放哪儿?” 富贵公公将那个侍寝大转盘给搬了回来。 夏时锦转身,情绪不高地走到转盘前。 手指轻轻拨动,转盘上的人名模糊成一道道墨色的弧线。 方案不行,就改。 改到顾客满意为止,改到顾客愿意掏钱包,改到......萧泽愿意上交他那成千上亿的小蝌蚪。 …… 羽坤宫里,正等看夏时锦笑话的婳妃,如愿听到了笑话。 “夏时锦那个蠢货,以为玩点花样儿就能博得皇上的喜欢,真是天真!” “天子岂能任由她那个贱人能摆弄得了的?” “更何况,她压根就不得皇上的眼。” 婳妃唇间哼出的那抹腔调带着浓浓的轻蔑之意。 “若非有个好家世,那皇后之位哪儿能轮得到她坐的!” 太监小石头和宫婢如烟附声道:“娘娘所言极是,那皇后之位还得是咱们娘娘来坐才对。” 第25章 桃花痣 翌日。 月色溶溶,又到了萧泽“翻牌子”的时辰。 夏时锦带着太监、宫婢声势浩大地来到了养心殿。 萧泽闲适地靠坐在那里,手肘支在龙椅把手上,手指拖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看向改良过的“侍寝大转盘”。 不同于昨夜,转盘上并未写着各宫妃嫔的名字,而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八月八日?” 目光落在一处,萧泽懒声念过后,猜道:“可是哪位妃嫔的生辰?” “回皇上,不是。” 夏时锦眉眼含笑,面纱遮掩下唇角抿着小得意。 若是这么容易就被萧泽猜到,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萧泽既然讨厌从她指定的人中做被动选择,那她就诱惑他主动做出选择。 “月信日子?”萧泽又猜。 “也不是。” 视线从转盘上滑过,转而落在夏时锦的脸上。 萧泽兴味渐浓地盯着她,狭长锋锐的眸眼愈发地幽邃,看人时颇具存在感。 夏时锦也不怵,大方回视,并不紧不慢地同萧泽解释起新玩法。 “这转盘上所写之言,自然都与每位妃嫔有关,浅显易猜之事,臣妾自然不会写在这上面。” 将手中的弓箭呈递道萧泽面前,她继续言语。 “就好比这八月八日,其实是某位妃嫔与皇上初次相见的日子。” 萧泽眸眼半眯,神色略显茫然。 显然...... 是不记得。 他不解道:“妃嫔选秀入宫,历来都是在春季,与朕的初见岂会是在八月?” 瞧瞧,瞧瞧。 好奇了吧。 好奇,那就代表鱼儿上钩了。 那各宫妃嫔的简历,她那能是白收集的嘛? 收集信息和数据活用,是一个职场人必须具备的基本意识。 夏时锦莞尔笑了笑,同萧泽卖起了关子:“这就要皇上亲自问问那位妹妹了。” 喉间闷出一声轻笑,萧泽起身,接过夏时锦双手呈递来的弓箭。 “这个玩法,甚是有趣。” 羽箭离弦,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深深嵌入转盘。 转速逐渐慢下来,被射中的字也逐渐清晰起来。 “桃花痣”三字,同时落在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夏时锦故意问九思公公:“九思公公可知,哪位妃嫔有桃花痣?” 九思公公羞赧且惶恐。 “皇后娘娘,可别拿奴才开玩笑。” “这岂是我一个奴才该知晓的,但话说回来,咱家也未见哪位小主的脸上和脖子上有桃花痣。” 夏时锦和九思公公同时看向萧泽。 不在显而易见之处,那便是在隐秘之处。 夏时锦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且引人遐想。 萧泽再次轻哂一笑,侧头看向夏时锦。 四目相对,他竟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夏时锦的把戏越来越有趣,还是她这个人......越来越有趣。 笑意退散,萧泽的眼神又陡然变得冷寒凌厉起来。 曾经被打消的怀疑再次浮上心头。 这么有趣的人,不该是他那个唯唯诺诺、沉闷无趣的皇后。 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躯,一样的声音......不是他的那个皇后,又能是谁? 更何况,夏时锦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也甚是清楚。 可无论萧泽怎么自我合理化,他从夏时锦的眼里看到的,都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他不由想到另一种可能。 难道是有心之人,故意把一模一样的人送进宫里,来了个偷梁换柱? 如此想来,景仁宫的那场大火,便也不是烧得毫无缘由了。 若真如他所想,那眼前的夏时锦会是谁? 又是谁安排进来的? 来到他身边是何目的? 夏时锦察觉到萧泽的神情便会,也瞧出了他眼底隐隐翻涌的情绪。 警惕之心使然,她后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来。 她所作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里好好地活下去,若是惹怒了萧泽,岂不是白费功夫。 她退后几步,双膝跪地。 “皇上恕罪,臣妾虽不知何处冒犯了圣颜,但还请皇上息怒,宽恕臣妾的过失。” “臣妾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为皇上添些欢愉,让皇上在心情舒畅之余,也能广施恩宠,不偏不倚。” “既能让后宫众妃嫔雨露均沾,也能让太后得偿所愿,早日抱上皇孙,绵延大商皇室血脉。” 诚恳的言语打断了萧泽不断加深的猜疑。 他抬手扯掉夏时锦的面纱,看着那张尚还憔悴清瘦的一张脸,不由在内心反问。 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且连病弱之态都如出一辙? 猜疑之火登时被理智的判断扑灭,萧泽感到适才的念头荒唐又可笑。 将弓箭交还到夏时锦的手中,萧泽当即恢复了适才的闲散神色。 “皇后有心了。” 他看向转盘上被羽箭射中的三个字,一双眸眼风流满溢,绕唇而出的嗓音亦是散漫之中带着几分轻佻。 “朕今晚便瞧瞧,这‘桃花痣’生在了何处。” 藏在宽袖里的小手暗自紧攥成拳,夏时锦朱唇紧抿,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喊了声:耶丝! 不多时,新人文答应便被送到了养心殿。 文答应临跨进养心殿的大门前,夏时锦还抓住她的手,偷偷在殿门外小声叮嘱了一句。 “记住了,事后一定要把屁股垫高,皇上恩赏的雨露可别浪费了。” 这一点,今日早安会夏时锦便有同各位妃嫔提及。 文答应一听便知是何意。 她羞怯又欣喜地欠身行了一礼。 “嫔妾定谨记皇后娘娘的叮嘱。” 眼见着那殿门关上,眼见着那殿内烛火熄灭,眼见着最后一重院门也被九思公公命人关上,夏时锦的唇角一点点地要弯上了天。 她欣慰道:“小蝌蚪们终于可以去找妈妈了!” 守在身侧的富贵公公和阿紫听得满头雾水。 富贵公公不解地同阿紫小声问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何意啊?” 阿紫一脸诧然地摇头。 “我也听不懂。” 夏时锦仰头望天,“今晚夜色真不错,回宫睡觉!” 第26章 变数 次日,文答应身上有颗桃花痣的事儿,便在皇宫上下传开了。 千禧宫的早安会上,等线香燃尽的功夫,几位妃嫔低声议论个不停。 虞嫔扬声笑问:“婉常在跟文答应住在一个宫里,想来要比我们熟络,可知那文答应的桃花痣是长在了何处?” 林尽染听了,勉强扯唇笑了笑。 “如此私密之事,妹妹怎会知晓。” 一旁的邢贵人盼星星盼月亮般地扯着脖子往殿门外瞧。 “这文答应怎么还没不来请安?” 夏修宜甚感快意地看向林尽染,故意扬声拿话来酸她。 “那还用问吗?皇上昨夜定是好好研究了一番桃花痣,让文答应累得下不了床了呗。” “要我看啊,某人的圣宠......怕是要到头了。” 夏时锦看向林尽染。 作为宫斗小说的女主,林尽染的设定是人间清醒。 她知晓萧泽不会轻易将谁放在心尖上,也不会永远专宠她一人,所以心态一直都摆得很正。 林尽染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当上皇后,享受荣华富贵。 她采用的策略是放长线钓大鱼,最怕自己风头太盛,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与她分宠,林尽染巴不得的。 所以,夏修宜说的话,也压根刺激不到她的嫉妒心。 本以为林尽染该是面色平淡如水的,可夏时锦却在与她对视的那刹那,从林尽染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探究和戒备之色。 夏时锦明白。 是她这个变数,彻底破坏掉了林尽染重生后的天然优势。 在林尽染的前世记忆里,她这个皇后,此时该浑身溃烂地躺在千禧宫里,慢慢等着被废,等着被打入冷宫,在那里再慢慢等死才对。 而文答应,也该是个无人在意的小答应,直到成为婳妃与柳太后宫斗的牺牲品,如一朵花凋落在这深宫之中。 可现在,一切都朝着林尽染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林尽染疑惑、不安、警惕,自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没法子。 坐在这皇后之位,不争不抢不斗,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夏时锦想活。 向来独立倔强的她,也有着和林尽染一样的野心。 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她会尽全力守住这皇后之位,断了本该属于原书女主的似锦前程。 而林尽染只要对她始终保持善意,夏时锦自然也会与其交好。 夏时锦眸眼弯弯,冲着林尽染清浅一笑。 这笑里有警告、也有善意。 林尽染恍然收敛眼中情绪,冲着夏时锦微微颔首,谦恭有礼地温婉回笑。 又过了好一会儿,文答应从殿门外紧步而来。 赶在线香燃尽前,她踏入了殿中。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殿内的视线皆聚焦在文答应的身上,恨不得把文答应的衣衫给点着了。 邢贵人这个碎嘴的已经急不可耐。 “文答应,你那颗梅花痣,到底长在了何处?” 夏时锦轻咳一声,眼神警告。 皇上女人的私密之事,难不成要闹得整个后宫都知道? 邢贵人怯生生看了夏时锦一眼,双唇紧抿,低眉顺眼地便噤了声。 文答应入座后,早安会正式开始。 夏时锦拿出谢太医昨日送来的诊脉记录,也就是后宫妃嫔的“体检报告”。 端起领导的腔调,夏时锦一边翻阅诊脉记录,一边苦口婆心地提醒着。 “虞嫔气血两亏,谢太医给配的药,记得要按时服用。” “孟常在有点宫寒,除了喝药调养外,平日里注意不要着凉,也少吃凉的东西。” “眼下天气还凉,像抄手游廊那种地方切记不要坐,免得寒气入体。” “没事呢,夜里时常用艾草泡泡脚哈。” 孟常在点头如捣蒜:“嫔妾记住了。” 目光跳转,夏时锦又看向温常在。 “温常在肝气郁结,脾气亦虚,需仰仗谢太医的方子细心调养,同时也要注意调节心情,切莫常生闷气。” “身在深宫之中,处处需要谨言慎行,很难随心所欲。” “若是心情不顺,压力过大时,不妨去御花园多走动走动,出出汗,对心情也是好的。” 温常在喏声回道:“谢皇后娘娘的教诲,嫔妾记住了。” “另外,煮药一事最好由可信之人来做,而煮药用的砂锅和药碗,最好也都确认下,防止有人使坏做手脚。” ...... 各宫妃嫔的诊脉记录一一翻过后,夏时锦已是说得口干舌燥。 早安会开完了,可各宫妃嫔却没有要走之意。 趁着夏时锦喝茶润喉之时,她们聊起了一个多月后的春花宴。 夏时锦在旁静静听着,回想着原书中的那段情节。 女主林尽染在入宫后不久,正好赶上了大商国一年一度的春花宴。 只是,这场春花宴并非在宫内举办。 萧泽别出心裁,带领朝中重臣及其家中女眷,以及后宫妃嫔们,一起去上京城外的皇家御霖园,沿河游船赏花。 也就是在这场春花宴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中一件事便是婳妃暗中策划。 她因看不过林尽染一入宫便独得圣宠,连升两次位份,遂在暗中设计,意图让林尽染坠河丧命。 好在林尽染机警过人,侥幸躲过了一劫。 只是,可怜了温常在,有口难辨,最后成了婳妃的替罪羊。 萧泽也不是吃素的。 以他的心机城府,早看出来温常在是冤枉的。 可在公道正义和婳妃背后的秦家军力前,他选择了息事宁人,将温常在贬入了冷宫。 然,在这深宫后院,太监、宫婢、嬷嬷们多是捧高拆踩低、趋炎附势之徒。 温常在没了萧泽的庇护,冷宫里的日子自是十分地不好过。 后来,婳妃怕留下隐患,便命身边的心腹太监深夜潜入冷宫,将温常在活活勒死,伪装成她上吊自尽的模样。 思及至此,夏时锦的目光落在了温常在的身上。 若春花宴上,婳妃陷害林尽染的情节仍会发生,那她便可趁机拉温常在一把,踩婳妃一脚。 既能灭灭婳妃的嚣张气焰,又可拉拢温常在。 …… 夏时锦不知,此时的羽坤宫里,婳妃也在聊着春花宴上的事。 “今年的春花宴,皇后也去?”婳妃问。 “回主子,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说,这次还是皇后主动提出要去的,昨日午后富贵公公还特地去传了话,叮嘱内务府的人,务必把皇后在游船上住的房间好好打理一番,该用的物件也要备齐了。” 媚眼半垂,婳妃倚靠在美人榻上,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团扇。 思忖了半晌后,红唇勾起一抹坏笑来。 “既然火烧不死她......” 轻缓娇柔的声调陡然一变,婳妃语气阴狠地咬字道:“那就用水.....淹死她!” 第27章 长远之计 小太监石头听了,不由地犯起难来。 若说在宫里弄死一个宫婢、太监,只要好好想想法子,那倒是不难。 可在赏花宴的画舫上弄死皇后,却是异常棘手难办的事。 石头面露难色。 “主子,恕奴才多言。” “就算画舫再大,可也是个巴掌大的地方,眼目众多,不易行事。” “还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既能替主子除了皇后,又能不将祸事牵连到主子的头上才是。” 婳妃觉得石头的话有道理。 游船上想寻机对夏时锦下手,确实不好弄。 可什么样的法子才算是万全之策? 婳妃愁眉不展地思忖了半晌后,倦声问道:“本宫的弟弟还有几日能到上京?” “回主子,秦二公子是一个月前从雁北出发的,估摸着再过半个多月,也该到了。” 婳妃甚是期盼地笑了笑。 “母亲离世,父亲领着大哥他们一直驻守雁北,本宫在这上京城里便再无至亲之人。” “如今,皇上能召阿野回上京任职,虽不知是好是坏,可往好了想,本宫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小太监石头奉承道:“想来是皇上体恤主子,特地召了主子的同胞弟弟回上京,以解娘娘的思亲之情。” 婳妃听了心情甚好。 “那还用说,皇上最疼本宫了。” 她甚感欣慰地轻叹了一口气,胸有成竹道:“能有阿野在上京城帮我,事事替我出谋划策,在宫外替本宫与夏、柳两大世家周旋,想必再过不了多久,那皇后之位就是本宫的了。” 太监石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躬着身子,满脸谄媚地拍马讨好。 “以皇上的宠爱和秦老将军的赫赫战功,主子您坐上皇后之位,那是迟早的事。” “且看那安国公都把嫡次女送入宫来,看来也是觉得那个病秧子皇后是个不中用的了。” “比起夏皇后和鹂妃、如妃,也只有主子您才能承得起这天凤命格。” 说着说着,太监石头上前给婳妃捶起腿来。 “奴才啊,就盼着主子能早日执掌六宫。” “到时候奴才也好沾沾主子的光,来个鸡犬升天,跟在娘娘身边效忠一辈子!” 婳妃被哄得眉开眼笑,翘起手指,微微用力点了下石头的脑门。 “嘴抹了蜜不成?” 抬眸朝轩窗外瞧了瞧,婳妃忽而沉声问道:“虞嫔和温常在她们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宫婢翠烟答道:“许是还在千禧宫里陪皇后娘娘聊天吧。” “给皇后那个废材请安倒是请得勤快。” 婳妃面色不悦地冷哼一声,眼尾上挑的狐媚眼半眯,露出一抹狠光来。 “翠烟。” “奴才在。” “昨夜文答应侍寝有功,该赏!” 婳妃抑扬顿挫地笑道:“把皇上昨日赏给本宫的流光锦挑两匹,再去本宫的库房里拿几盒香料和珠钗给她送过去,另外......” 话说到一半,婳妃看向翠烟,眼神意味极深。 “再熬碗滋补汤给她带过去。” 翠烟心领神会,点头应承:“奴婢这就去准备。” 时至巳末时分,千禧宫的早安会终于散了。 夏时锦有些不放心,将文答应单独留了下来。 文答应昨夜刚承过萧泽的恩宠,是重点要保护的宝贝员工。 原文中,文答应是婳妃那一派的。 以婳妃的性子,搞不齐文答应前脚刚回宫,婳妃的人后脚就端着避子汤过去,哄骗文答应喝下。 “文答应昨夜侍寝有功。” 夏时锦慢声慢语同阿紫吩咐道:“去把本宫昨夜准备好的芙蓉金步摇拿来,另外再把那一套银制食器也取来,赏给文答应。” “多谢皇后娘娘。”文答应恭敬谢道。 夏时锦笑了笑,好心叮嘱她。 “记住本宫的话,香不要乱用,汤汤水水的也不要乱喝。” “从今日起,吃的、用的,定要比平日里格外仔细着。” “当然,文答应若还不想怀上龙嗣,那就另当别论,本宫也不会勉强。” 文答应不傻,自是听出了夏时锦的话中意。 昨夜,因能侍寝,她欣喜若狂,根本无心去想别的事。 在与皇上行过鱼水之欢后,她又被新帝的那副好皮囊给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忘了今夕是何年。 现在一经皇后提醒,文答应这才想起婳妃那一头。 前些日子,婳妃和虞嫔的警告之言,在文答应耳畔反复萦绕。 “不想自己身子受苦,你们三个就都给本宫安分着点儿,乖乖听话,以后有你们出头的日子。” “若想咱们的父亲与兄长能官路亨通,就好好听婳妃的话,不该想的......就别想。” 文答应无意识地摸了下肚子,陷入了两难之地。 这番苦恼无非是自己的欲望所致。 父亲能坐上兵部侍郎之位,乃是受婳妃的父亲秦老将军当年提拨,而哥哥如今亦在雁北重骑军里任职千户。 若是得罪了婳妃,必定会影响父亲和哥哥的官运仕途。 可文答应又很期待日后能怀上龙嗣,只昨日那一晚,她便彻底迷恋上了大商这位年轻的帝王。 萧泽清冷俊美,宛若九天之上的谪仙,一身风华,兼具君临天下的霸气风采。 文答应想为这样极好的男子生儿育女,然后被他宠幸一辈子。 可婳妃至今未有过身孕,又如何能容得下她先怀上龙嗣。 眼前的皇后虽气色稍有好转,却依然虚弱不堪。 正如宫中奴才们私下议论的那般,这或许是她的回光返照,终究是难逃命数的。 眼下虽能得皇后的庇护,可往后呢? 这后宫,迟早是婳妃一人独掌大权。 文答应心如乱麻,不自知地将所有情绪都显露在了眉眼之间。 夏时锦自是知晓文答应在担心什么,也理解她的难处。 可原书中,文答应对婳妃的忠心,并没有换来好下场,同温常在一样,助纣为虐,在成为废弃的棋子后,就被捻成齑粉给扬了。 婳妃根本不可靠。 但夏时锦也不能打包票,她就能熬过生死关,保住后位,也护文答应长久。 只是,也不好透漏原书里的剧情,就如天机不可泄漏一般,说了对自己也并无任何好处。 在职场里,察言观色、慎言和藏拙是长久之道,这三点同样也适用这深宫后院。 “文答应想来是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孕育龙嗣这事,也是急不得的,总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有......缘分。” 夏时锦也不勉强她,言语清浅温和。 “但文答应若真能替皇上诞下皇子或公主,届时也定是恩宠无双。” 夏时锦的这句话,实则是给文答应提了个醒。 若想摆脱婳妃的掌控,就要争得皇上长长久久的宠爱。 有了皇上的宠爱,有了皇子公主的庇佑,父亲和哥哥前途可保,她在后宫的富贵荣华也可得。 那才是她该谋划的长远之计。 第28章 意外发现 待文答应离开时,已是晌午。 动了一上午的嘴皮子,夏时锦也是饿了。 御膳房的饭菜做得虽好,可离千禧宫毕竟是有段路要走的。 这期间,保不齐有人故意在饭菜里做手脚。 夏时锦现在特别惜命,便自己掏银子另外雇了个厨子,在她的千禧宫里的小厨房里单独起灶。 午膳是油焖春笋和一只叫花鸡。 夏时锦正觉得少碗汤呢,夏修宜那个汤女就又来了。 “姐姐。” 人还未进殿,那娇滴滴却又贱不刺啦的声音就隔着门窗传了进来。 进来看到夏时锦吃得正香,夏修宜虚情假意地笑道:“姐姐近日来真是好胃口呢,妹妹瞧见都替姐姐高兴。” 可夏修宜的心里却盼着夏时锦能被鸡骨头给卡死。 若不是夏时锦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她恨不得现在就下包老鼠药在汤里,干脆利落地毒死这个嫡姐姐。 夏修宜虚伪地扮着亲昵。 “正好,妹妹今天多熬了一锅佛跳墙,特意给姐姐送来。” 夏时锦侧眸冷冷地朝食盒瞧了一眼。 “为何拿了两盅来?” 夏修宜面色羞红地扭捏道:“这次还给皇上准备了一盅。妹妹现在只是个贵人,位份不够,又未得皇上宠爱,想送到养心殿去都进不去。” 夏时锦问道:“哪一盅是给皇上的?” 夏修宜满心欢喜地笑道:“哪个都行,都是一锅出来的,味道一样。” 一锅出的啊,那就放心了。 托萧泽的福,终于能喝碗好汤了。 夏时锦随手挑了一盅佛跳墙出来,放在碗旁。 左右以后也是要安排夏修宜侍寝的,夏时锦乐意送她这个人情。 可她不想陪夏修宜去找萧泽,有富贵公公刷脸,夏修宜的这碗佛跳墙便能送进勤政殿。 “富贵。” “奴才在。” “你陪着夏贵人跑一趟,把这盅佛跳墙给皇上送去。” “多谢姐姐,明日,妹妹再给姐姐熬过好汤来。” 夏修宜听了,眉开眼笑。 她乐得单独去勤政殿,理了理发髻和头上的簪子,便命贴身宫婢提着食盒,跟着富贵公公朝勤政殿的方向去了。 吃饱喝足,夏时锦坐在摇椅上,在廊庑下晒了会儿太阳。 暖日丽晴春正好。 微风拂过,脸上的肌肤都能感受到那一丝丝的暖意。 待歇够了,她便来到御花园里散步消食。 自从断了汤药后,每日饮食加锻炼,夏时锦的体力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路走得一日比一日多了,而气也没那么喘了。 在经过梨园时,夏时锦远远瞧见梨花亭里有人在逗鸟。 “那是谁,阿紫可看得清?” “回皇后娘娘,好像是如妃。” 正巧,夏时锦还想着哪日抽空去给如妃那里,给这位闹情绪的老员工做做心理工作。 没想到今儿就在这儿碰上了。 如妃见到夏时锦走来,极守礼数地迎上前来,欠身作揖。 文雅娴静的一个美人,开口却是让人极其意外的烟嗓子。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如妃肌肤胜雪,杏眼桃腮,生得明艳却不张扬风尘。 秀美娇俏的鼻梁下,一抹饱满红唇更是添了几分性感与特有的风情。 她起身抬眸,眼波流转如春水,浅浅一笑,美则美矣,却自有一股倨傲清高之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时锦能感受得到如妃在心里对她的不屑一顾,若非有个皇后的头衔,怕是都懒得多瞧她一眼。 “有日没见如妃妹妹了,妹妹不仅气色好,也比以前又美了几分呢。” 夏时锦说了一番客套话,眼神笑意皆是人情世故。 如妃浅浅一笑。 “谢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皇后娘娘的气色亦是好了许多。” 夏时锦侧头瞧向挂在亭柱下的那个鸟架子。 鸟架子上有一只羽毛雪白,额头一点粉的鹦鹉,甚是可爱且好看。 夏时锦瞧了甚是喜欢,走到鸟架子前逗了逗。 “这鹦鹉可会学舌说话?” “会是会,但是要看心情。”如妃语调淡淡地回道。 逗了片刻,见那鹦鹉也不说话,夏时锦便坐下与如妃闲聊了几句。 可聊着聊着,那鹦鹉便冷不丁地在背后来了一句。 “我去年买了个表。” 尬聊到一半戛然而止,夏时锦猝然回头,看向那只白色玄凤鹦鹉。 鹦鹉扑腾了下翅膀,在鸟架上歪着小头,蹦蹦哒哒地又生硬叫了一句。 “我去年买了个表。” 夏时锦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它刚才说什么?” 她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如妃态度淡漠地坐在对面,低头喝茶不言语,一旁的宫婢清娥见状替如妃回答。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听着好像是......我去年买了个......镖?” “......” 这话从人嘴里出来,夏时锦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我去年买了个表,这句话,懂的人都懂。 虽对夏时锦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句脏话,可在这本重生宫斗古言的书中世界里,就十分地不合常理。 也就是说这书中还有跟她一样的穿越者? 瞳孔放大,夏时锦转头看向如妃。 难道如妃是同道中人? 惊诧、欣喜、疑惑在夏时锦的眼底交错。 她试探问道:“这鹦鹉如此可爱,可是如妃教的?” 如妃抬眸冷冷地瞧了一眼那只鹦鹉,摇头道:“这是皇上前些日子派人送给嫔妾的生辰礼,送来时,白凤便已经由人调驯过了。”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夏时锦慢条斯理地又问。 “也不知这鹦鹉所言是何意,本宫甚是好奇,如妃可知晓白凤之前是由何人养的?” 如妃态度冷冰冰,哑着嗓子说话,连瞧都不多瞧夏时锦一眼。 “嫔妾并不知晓。” “皇后娘娘若是好奇,不如派人去内务府的掌仪司打听打听。” 第29章 唯有套路得人心 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如妃的态度始终是冷冷淡淡的。 那种疏离感,让夏时锦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个冰块聊天。 本是要当和事佬,劝如妃早日跟萧泽服软和好的,眼下夏时锦也没了心情。 当领导的,再怎么说也是要脸面的。 遇到如妃这种有背景的老员工,不听训,不服管,一时半伙儿啊......难搞! 上一世,刚生项目经理时,下面就有一个类似如妃这样的老员工。 资历深,跟老总是亲戚,工作上不配合,那是管不得,也说不得。 但你也不能跟他对着干,这种老员工得哄着来,还得有耐心。 夏时锦索性起身,走到鸟架下,逗起那只玄凤鹦鹉来。 她伸手轻轻抚摸鹦鹉的头。 毛绒绒的,触感极佳。 然后,就给如妃吹起了耳旁风。 “不得不说啊,这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打在沙滩上。” “今年入宫的新人啊,那是一个比一个生得俊俏,且性子娇娇软软的,都是会撒娇哄人的主儿。” “咱们皇上本就生得俊美威武。” 夏时锦的那声“咱们”叫得那叫一个亲切:“再加上天子之威,有的是女子上赶子讨好求宠,所以这帝王的身边啊,向来是不缺娇香软玉。” “若是这个不听话,那个性子倔,几番哄不好,皇上换个人宠便是。” 夏时锦从那宫婢清娥手中拿来鸟食,撒到喂鹦鹉的小瓷碗里。 她声音散漫地拿话继续敲打如妃。 “所以人有时也不能太把自己当根葱。” “女人花期短,美貌如花也就那么几年的光景,再加上这年年选秀,年年都有新人入宫,咱们都被迫比成了老人儿。” “向来只有新人笑,无人听得旧人哭。” “情情爱爱的都是些虚无缥缈之事,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陪伴,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就好比如妃养的这只玄风鹦鹉,只可惜啊,终是个命短的小家伙。” “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陪在身边,那能说的话可不只那晦涩难懂的一句两句而已。” 一直垂眸摆弄护甲的如妃忽而抬眸看向夏时锦,清浅的眸眼似有春水波动。 夏时锦点到为止,食指指腹轻轻点了下玄凤鹦鹉如钩似的鸟喙。 “白凤,本宫……也去年买了个表。” 玩笑过后,夏时锦叫上阿紫离开了梨花亭,继续她的饭后运动。 如妃看着夏时锦的身影走远后,目光移落在那只玄凤鹦鹉上。 “清娥。”她淡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 “把白凤放了。” “啊?” 清娥眸眼圆睁,诧异不解地看向如妃。 “这可是皇上特意赏赐给娘娘的,宫里所有妃嫔里,您可是独一份啊。” 孤傲的眼神带着几分嫌恶,如妃语气清冷。 “被他人碰过的东西,本宫不想要。” “这人丢不得,一个赏玩的畜生罢了,本宫难不成还丢不得?” “放了吧。” 说完,如妃起身也离开了梨花亭。 留下清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玄凤鹦鹉乃是御赐之物,且又养了数日,多少有了些情分,就这么扔在了御花园里,如何是好? 若是日后皇上怪罪起...... 可如妃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心气儿高得很,她一个当奴婢的人微言轻,劝了也无用。 眼见着如妃渐行渐远,清娥便硬着头皮把绑在玄凤鹦鹉腿上的细链子给解了。 “能不能再找个好主子,就看你这畜生的造化了。” 玄凤鹦鹉扑闪翅膀,飞到了一旁刚刚抽出花骨朵的梨树上,站在树枝上好似骂骂咧咧的架势,又来了两句鹦鹉学舌。 “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去年买了个表!” ...... 羽坤宫里。 婳妃软若无骨似的靠在美人榻上,见宫婢如烟回来,懒声问了一句。 “喝了吗?” 如烟答:“回主子,奴婢是亲眼看文答应喝下的。” “毕竟文答应的父亲和哥哥都是靠娘娘的父亲提拔上来的,怎敢不喝。” 婳妃满意地勾唇一笑:“那就好。” 柳眉突然紧蹙,高高在上的得意从婳妃脸上消退。 她捂着肚子,催促如烟。 “快去弄个汤婆子和红糖水来,本宫这肚子疼得厉害。” ** 改良后的侍寝大转盘,甚得萧泽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日,无须夏时锦费心,第一侍寝小分队照常运作着。 文答应接连被宠幸了三日,魏常在则是两日。 鹂妃的牌子好不容易被萧泽射中了一次,结果还是折在了叶子牌这一关,一炷香不到就被请出了养心殿。 夏时锦知晓后,甚是头疼。 鹂妃这种背景强硬的降落伞,在任何一家公司里,都是最棘手难办的。 要能力没能力,为了不得罪上级领导,还不好辞退。 若能任她摸鱼摆烂便可以,养一个闲人也没什么,偏偏她的后台还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升职加薪,成为公司里的佼佼者。 所以,你不给她升职加薪,不给她机会,那就是不给上级领导的面子。 啧,难办! 若想暂时稳固住后位,柳太后那边的好,夏时锦是一定得卖。 可萧泽却是有意不给柳太后这个面子,看准了叶子牌,有意拿来当鹂妃侍寝的门槛。 也难怪萧泽如此叛逆,对柳氏家族的人反感。 原书剧情中偶有交代,在萧泽登基后,柳太后虽表面上不问朝政,可每当涉及家族利益之事,态度和行事做派却异常强势。 且萧泽也知,柳太后私下里偶尔召见朝臣,暗中左右操控朝廷局势,甚至还会擅用私权罢黜与柳氏对立的官员,并给予柳氏家族极大的权势,敛财卖官,在大商上下牟取私财。 萧泽与柳太后虽是母子,却是面和心不和。 而柳太后就算对鹂妃侍寝一事,有诸多不满,也不好对一国之君的房事插手硬管。 否则,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届时,柳太后还是得把气撒到她夏时锦的头上。 这就好像公司里有两个头头儿,头头儿们意见不合,你听谁的都不是,只能夹在中间两面为难! 思来想去,夏时锦认为鹂妃侍寝这件事,不能走常规路数。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第30章 鹂妃侍寝大作战 晌午过后,夏时锦坐在廊庑下的摇椅上晒太阳。 阳光斜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夏时锦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她还在琢磨着鹂妃侍寝一事。 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女子排卵期的前五后四,是最易受孕之日。 仔细一算,此月留给郦妃最佳受孕的日子,仅剩三日。 若想在未来的限期里,堵住柳太后和郦妃的嘴,耳根子能落个清净,此月说什么也得让郦妃上次钟,不能再拖了。 让柳太后和鹂妃尝次甜头,给点期待感,接下来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便被一声晦涩生硬的人语吵醒。 “我去年买了个表。” 夏时锦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朝那棵柿子树上瞧去,一片清浅的嫩绿色间赫然站着一只白花花的鸟。 定睛一看,不正是如妃那只玄凤鹦鹉吗? 夏时锦紧忙起身朝树下走去,正坐在矮凳上依着廊柱打盹的阿紫闻声,紧忙跟上。 顺着夏时锦的视线翘首瞧上去,阿紫惊讶道:“呀,这不是如妃养的白凤吗,怎么飞到咱们宫院里来了?” 未等夏时锦伸手,白凤扑闪翅膀,一下子便飞落到她的肩头之上。 夏时锦歪头,抬手轻抚白凤脑袋上的那撮毛。 “这几日,可听到如妃派人四处找鸟的消息?” 阿紫摇头:“回娘娘,并不曾听说过。” 是时,富贵公公回来。 夏时锦虽还摸不清富贵公公是谁安插的眼线,但也知晓他每日都会寻个时间去给真主子报信。 今日她故意问道:“去内务府领些蜡烛而已,怎么要这么久?” 富贵公公谄笑道:“回娘娘,在内务府跟几位公公聊了一会儿,一不小心就聊得久了些。” 瞧见夏时锦肩头上的玄凤鹦鹉,富贵公公一脸诧异地岔开了话题。 “这玄凤鹦鹉不是皇上给如妃娘娘的生辰礼吗,怎么在皇后娘娘的肩头上?” 阿紫代为答道:“也不知怎地就飞来了,看脚上没拴着链子,倒像是被人解开时自己飞走的。” 富贵公公点头。 “这倒也有可能。” 夏时锦将鹦鹉从肩头取下递给阿紫,又问富贵公公:“前几日让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到了?” “回娘娘,奴才正要跟您禀报呢。这鹦鹉在掌仪司时,是由一个小太监来饲养的。” 太监? 夏时锦着实感到意外。 若真是跟她一样的穿书者,一睁眼就穿成个太监,也挺惨的。 夏时锦不由得同情起那尚未谋面的“老乡”。 “叫什么名?” 富贵公公忍不住笑道:“回娘娘,叫什么......双黄蛋。” “......” 侧头瞧了瞧那一张嘴就开骂的鹦鹉,夏时锦觉得“双黄蛋”这名字配这个小太监倒也实至名归。 “他自己起的?” “应该是,不像净身房那边给起的贱名。” 心中虽迫不及待想见见此人,可夏时锦去气定神闲地慢声吩咐。 “去把人给本宫叫来。” “回娘娘,真是不巧。” 富贵公公将缘由娓娓道来。 “下个月月末就是春花宴了,今年春花宴不是要去御霖园嘛。” “这坐画舫赏花,势必要途经乾和园的十里樱花林,那双黄蛋本就是负责草木花鸟鱼这类的差事。” “乾和园那边忙得很,人手不够,便将这位小太监调去跟着忙活些时日。” “娘娘要想见此人,等去了御霖园便能见着了。” 夏时锦虽心感失落,却也并不着急。 有缘早晚会见。 “富贵,你去把这鹦鹉给如妃送回去。”夏时锦下令。 富贵公公领命捧着鹦鹉而去,没一会儿,又捧着鹦鹉而回。 “皇后娘娘,如妃说这畜牲既是自己飞走的,那便是与她无缘。既然它自己择了新主儿,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就留着养吧。” 夏时锦不得不佩服如妃。 她可真是勇啊! 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敢这么随便送人? 如妃应该改赐封号为......作妃。 她整日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在那里郁郁寡欢、伤秋悲秋,试问哪个皇帝喜欢天天对着一张苦情脸? 且原书里,如妃三番两次地使性子,把她与萧泽青梅竹马的那点情意也都给作没了。 也活该后来婳妃能轻而易举地就让如妃下线。 既嫁了帝王,便该认清现实,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人淡如菊、不屑于争宠可以,但总该学会如何爱自己,把这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才对,何必为了一把万能钥匙整日伤怀,浪费大好韶华。 收回心绪,夏时锦将白凤捧在手里打量,用手指挠了挠它的小肚子。 “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了,乖乖听话,不然拔光你的毛。” 白凤似乎听懂了,叽叽喳喳骂了起来。 “我去年买了个表。” ** 还剩八十天。 今日的早安会上,夏时锦将“鹂妃侍寝大作战”作为会议主题,拿出来与众位妃嫔讨论。 虞嫔提了个较为中肯的意见。 “鹂妃不是能歌善舞吗,不如择个月明风清之夜,趁皇上去御花园里散步时,借歌喉来场巧妙的邂逅。” 戚常在爱吃,提的意见也都是跟吃有关。 “我娘说了,要想拿住男人的心,就要拿住男人的胃。” “鹂妃姐姐不如做些美食,每日换样给皇上送去。” “比如说今日做个红烧肘子,明日做盘桂花醋鱼,后日来个脆皮鸡,大后日来个姜母鸭。” “皇上日日吃着好吃的,说不定便会惦记上鹂妃姐姐的手艺呢。” 夏修宜仗着夏时锦是皇后,夹枪带棒地给出了个馊主意。 “婳妃娘娘最得圣宠,鹂妃姐姐不如学学婳妃的装扮,来个东施效颦,去皇上面前露个脸儿,保不齐还真能得皇上宠幸呢。” 夏时锦狠狠白了夏修宜一眼。 说话真是个口无遮拦的,惹了祸,她可不保。 邢贵人沉默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倒是来了句爽快的。 “想睡皇上,那玩应儿还不简单嘛?” 邢贵人比了个“三”的手势,举手抬足间是浓浓的匪气,就差脚踩凳子,坐茶桌上说了。 ”只需三步。” “拿三壶烈酒,把皇上灌倒,衣服扒光,完了,就霸王硬上弓......直接上呗!” “左右皇上......也喜欢在下面不是?” 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邢贵人的身上,眼神竟然默契地一致,除了夏时锦。 夏时锦看着邢贵人,在心里面对邢贵人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可惜她作为皇后,这么不入流的路数,不好从她嘴里说出来。 法子虽然不入流,但是简单粗暴,最有效! 第31章 羊车望幸 今夜,万事俱备…… 夏时锦挂着面纱,带着李公公等人来到了勤政殿。 萧泽掀眸瞥了一眼,垂眸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 他心不在焉地漠声问道:“皇后今日怎么又亲自来了?” “回皇上,侍寝转盘已用了几日,臣妾想着皇上该是厌烦了,今日便又想了个新法子来。” 萧泽放下笔,背靠龙椅,姿态慵懒地瞧着她。 似是兴致索然,冷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敷衍。 “说说看。” “皇上,春夜融融,月色皎皎,如此良辰美景……” 声音顿住,夏时锦从袖兜里抽出条绸带,用力一甩。 面纱下,她勾唇笑道:“当该试试可以让人想入非非的宠幸法,臣妾取名为‘盲宠’。” 萧泽一侧眉头挑动,示意夏时锦继续往下说。 夏时锦小嘴巴巴,讲得甚是来劲儿。 “皇上用这根绸带罩住双眼,然后坐上羊拉的辇车。” “羊车在哪位妃嫔的殿门前停下,皇上便戴着这条绸带,留在哪位妃嫔那里过夜。” “中途不点灯,不摘绸带,从头到尾皆由妃嫔引导侍奉。” “皇上觉得如何?” 正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一旁的九思公公听了,比萧泽还兴奋积极,赞不绝口。 “皇后娘娘的这个主意,奴才听着都觉得甚是新鲜呢。” “正因蒙着双眼,不知晓对方是谁,才更加引人遐想,极富情趣。” 萧泽的眸光刺向九思,冷声调侃。 “不如,九思公公代朕去?” 九思公公自扇巴掌,讪笑赔罪。 “哎哟,奴才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实在是因为奴才太心疼皇上。” “外头春光正好,皇上却整日坐在这勤政殿里见大臣、忙朝政,日子过得辛劳疲惫不说,也甚是单调枯燥。” “奴才这在旁瞧着,心里真不是滋味。” “皇上勤政爱民,那自是百姓的福份,可皇上也该好好爱惜龙体,寻些平常百姓都能寻的乐子才是。” “皇后娘娘撑着病体,还如此花费心思,主动给皇上寻乐子……” “奴才听得高兴,一时间便失了分寸,还请皇上,饶了奴才这条贱命。” 瞧瞧这能说会道的嘴。 九思公公也就二十出头,为人机灵忠心,这一番话听下来,搞得夏时锦都想挖墙脚了。 萧泽脸色阴沉次地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夏时锦看。 他眼神如鹰般锋锐犀利,仿若能看透人心。 “羊车望幸……” 萧泽一字一句地冷声质问,“在皇后眼里,朕可是与西晋司马炎一样的贪色荒淫?” 这历史架空文里的男主竟然还知道司马炎? 真是大意了。 夏时锦愣在那处,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气氛冷凝,空气仿若都有了重量,压在心头,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片刻,只听萧泽的鼻腔闷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皇后既然能想到此法,想来也知羊车望幸的典故,羊喜盐……”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 “朕若是没猜错,皇后想让朕临幸的妃嫔门前,应是撒了盐的吧?” “能逼皇后想到盲宠此招者,许是难得朕宠幸之人。” 萧泽言语玩味。 “会是谁呢?” “出老千被罚的邢贵人?” “入宫一年从未侍寝的戚贵人?” “还是……” 语气从疑问变成了肯定,萧泽道:“牌技不佳的郦妃。” “……” 骚操作就这么被萧泽几句话给揭穿了。 面纱下,夏时锦唇角恨恨地抽搐了一下。 万匹草泥马从心头奔腾而过,她将萧泽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遍。 作者既然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何必还给他脑子呢? 要给脑子,给点恋爱脑行不行? 作者知不知道,恋爱脑可是男人最好的嫁衣啊! 妃嫔都是萧泽选的,现在让他睡个妃嫔,倒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 可想归想,骂归骂,夏时锦依然保持着一国皇后该有的贤惠知礼。 她诚惶诚恐地下跪请罪,言语和动作都丝滑得不得了。 “恕臣妾浅薄愚钝,一心只想着让皇上开心,让后宫妃嫔为皇上开枝散叶,未能顾虑到羊车望幸背后的深意。” “皇上勤政圣明,若真像司马炎那般好色荒淫,哪还需臣妾为皇嗣一事费心。” 倒是会说话。 萧泽散漫闲适地坐在那儿,手指撑着太阳穴,定定瞧着夏时锦伏地的头。 几日未见,人倒像是又精神了不少,满头青丝也比先前有了光泽。 “劳皇后费心了,回去歇息吧。” 夏时锦仍不死心,谢了萧泽的宽恕后,又在生死边缘横跳。 “羊车都已备好,就停在殿院之外,皇上……今夜要不试一试?” “又是盲宠,灯一熄,两眼摸黑,皇上在脑海里想着您最宠爱的女子便是。” “左右……各个部位都长得一样,体感差别,应该……不会太大。” 挑眉、叹气。 蹙在眉间的怒意夹杂着几分哭笑不得。 萧泽将眉头揉开,颇显乏力地无奈道:“朕需要休息。” 闻言,夏时锦心想:也是,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拉磨的。 宠幸妃嫔这事儿,虽快活,可是太费肾。 作为小蝌蚪的父亲,是得好好放假休息一晚。 这样,小蝌蚪们养精蓄锐,明日才可元气满满地一起去找鹂妃妈妈。 夏时锦乖顺应承。 “臣妾告退,皇上今夜好生歇息。” 话落,夏时锦转身便退出了养心殿。 萧泽起身,闲庭信步地挪步到殿门前。 眼看着夏时锦败兴而归地瘫坐在那辆羊车上,笑意不自知地爬上他的唇角,然后又漫延到眼底。 一旁的九思公公凑过来,竟意外地说出了他的心声。 “奴才瞧着,这性情大变后的皇后,倒是愈发的聪慧有趣。” 萧泽这一休便休了两晚。 眼看着鹂妃本月最佳侍寝的日子仅剩最后一日,挂在正殿内的倒计时也又薄了几页,夏时锦急得夜里都睡不踏实。 今日,待早安会结束,夏时锦将邢贵人和鹂妃二人留下,屏退富贵公公等人,单独开了个小会。 “邢贵人,这个摇骰子,能出老千吗?” 夏时锦换了个说辞问:“或者说,能做手脚吗?” 邢贵人被罚怕了,一时间也摸不清夏时锦是什么意思,连连摇头,手也跟着摆。 “不能,不能!” “就算皇后娘娘借给嫔妾一百个胆子,嫔妾也不敢了。” 夏时锦一脸严肃地道:“不,这次你得敢!” 第32章 各怀心思 邢贵人怔愣一瞬,反应极快地点头。 “嫔妾敢。“ “喝酒如何?”夏时锦又问。 邢贵人信心满满。 “回皇后娘娘,嫔妾千杯不倒。” 转头看向鹂妃,夏时锦端起腔调先夸捧了一番。 “早闻鹂妃自幼通晓乐理,精研舞艺,其歌声婉转如黄鹂啭鸣,舞姿更是翩若惊鸿,优雅动人。” “那是自然,嫔妾的封号“鹂”字,也是因此而来。” 鹂妃下巴尖微扬,得意傲慢得差点就用鼻孔瞧人了。 “身为柳氏宗族的女子,我们不仅要熟读诗书,礼乐歌舞亦需样样皆通,方能彰显书香世家的风雅气度。” 如此甚好。 夏时锦眉眼舒展,心里已打好了小算盘。 “鹂妃回去好好准备下,想想今晚唱什么曲给皇上听,又跳什么舞给皇上看。” “待到夜里,等本宫的消息。” 转头觑了一眼邢贵人,鹂妃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夏时锦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 “本宫和邢贵人负责把皇上灌醉,鹂妃则扮成蒙面的歌舞仙子,诱惑皇上,实在不行,就来个......霸王硬上弓。” 睡了他萧泽! 当然,这话夏时锦也只敢放在心里嘀咕一下。 鹂妃眸眼圆睁。 先是惊诧、犹豫,随即是期盼,眼底的欣喜便毫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她本以为这月侍寝一事是无望了,未曾想夏时锦这个不中用的皇后突然就中用起来。 且对她侍寝一事,竟还如此用心。 搞得她都不想盼着夏时锦早点死了。 鹂妃用力颔首,答得干脆。 “嫔妾这就回去练习,在紫霞宫里等皇后娘娘的消息。” 邢贵人离开千禧宫前,同夏时锦担忧道:“皇后娘娘,这皇上都不允许敬事房再上我的绿头牌子了,嫔妾跟皇上摇骰子、喝酒,能行吗?” 夏时锦给邢贵人喂了颗定心丸。 “皇上只是不准上你的绿头牌子,又没说不许你在他眼前露面儿。” “邢贵人多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提高下存在感,总是好的。” 邢贵人听后安心了。 现在的夏时锦做事干脆利落,主意还特多,邢贵人在旁瞧着,心里多少生了点敬佩之意。 所以,现在夏时锦说什么,她都觉得有道理。 更何况,邢贵人能感受得到,夏时锦是真的在为她们这些妃嫔侍寝之事而费心思。 与婳妃、如妃和鹂妃的高傲和小家子气比,夏时锦和善大气,是个值得交心的主子。 她对萧泽倒没稀罕,稀罕的是升位份、涨月俸,然后母凭女贵或子贵,在这后宫里能过好余生。 而眼下,夏时锦便是她上岸的稻草。 邢贵人暗暗下了决定,不管怎样,以后就先跟着皇后混了。 ...... 另一边,永祥宫里,林尽染也在同陪嫁的婢女低声闲聊着。 “小主,皇上已有许多日没来咱们院里了。” “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何时才能安排小主侍寝。” “若非皇后娘娘刻意安排,想必皇上惦念小主,定会常来咱们永祥宫的。” 林尽染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卷,不以为然地柔声笑道:“任何时候都要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知,我在皇上的心里还没那么重要。” “想让皇上惦念我、想着我,且要费些功夫。” 那婢女一脸担忧。 “皇后娘娘既已下了广育皇嗣的决心,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害喜怀上龙胎。” “一个两个倒好说,可看皇后娘娘现在这劲头,搞不好到底有几位妃嫔会有身孕。” “若是后宫皇子公主多了,小主到时再怀龙胎,便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小主当真还要继续吃那个药吗?” “不若,趁现在抢在其他妃嫔的前头,早点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岂不是直接能晋升为嫔,过两年再生,那便可升为妃。” 林尽染柔声细语地回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不急,再等等看。” 林尽染放下书卷,若有所思地望着雕窗外枝枝含苞待放的玉兰。 “更何况,想俘获帝王的心,也未必就要用孩子。” 花要开了。 一年一度的春花宴就要到了。 上一世,今年的这场春花宴上,林尽染与她前世的夫君出行赏花,正好在远处目睹萧泽险些被刺的混乱场景。 这一世,林尽染要借此机会,在萧泽心中博出一席之位。 …… 与此同时,羽坤宫里。 敬事房的李公公诚惶诚恐地跪在殿中。 “婳妃娘娘恕罪。” “奴才绝无意冒犯娘娘,只是如今各宫妃嫔侍寝一事皆由皇后娘娘亲自掌管,每日绿头牌上的人选,全凭皇后娘娘裁定。” “奴才不过是替皇后娘娘传话办事的,实在无权做主。” “更何况,这侍寝翻牌子一事,皇后娘娘那是花样百出,今天一变,明天一变,早已不似之前端个牌子给皇上来选那么简单。” “这事儿,恕奴才无能,真没法插手。” “婳妃娘娘的月信既然已走,不妨去同皇后娘娘那里说一句。” “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夹在主子们之间行事,实在是左右为难,还请婳妃娘娘体恤奴才的不易。” 婳妃没好气地冲李公公挥了下手,将人打发了出去。 待李公公退下后,宫婢如烟一边给婳妃捶腿,一边慢声请示道:“娘娘,不若奴才去千禧宫走一趟,将娘娘月信已走一事告诉皇后娘娘。” 婳妃冷哼了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地瞪了一眼如烟。 “把本宫当成什么了,为了侍寝,还得跟那病秧子摇尾乞怜不成?” 她声调忽而轻扬。 “皇上对本宫宠爱有加,就算没那绿头牌子,没有皇后的准允,皇上照样会来羽坤宫。” 一双狐媚眼勾起浓浓的得意:“皇上自己若想来我这儿,皇后还敢说个不字?” “石头。”婳妃唤道。 “今晚,命小厨房做些皇上爱吃的菜,然后去勤政殿传句话,就说本宫今夜备了好酒好菜,等着皇上一起来用晚膳。” 太监小石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