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如何拯救黑化男主》 1、Chapter1（大修） 天还没亮，客厅就传来巨响。 啪的一声，像爆竹炸在了地上，惊得李洋从床上弹了起来，急匆匆的往客厅跑。 入目就是宋家那位金贵的小少爷。 他没穿鞋，光脚踩着毛毯，弯腰不知道在捡什么，侧影被夜灯打得很朦胧，像是夜晚一场曳人心魂的梦。 又啪的一声。 水晶吊灯大亮，他微侧脸，李洋感觉眼睛被刀割了一下，灼眼的漂亮。 “哎哟。小少爷！”掌勺的姜姨惊呼，“这多危险！” 他面前是一地的珐琅彩瓷碗碎片。 宋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如梦初醒，“碗碎了。” 姜姨被弄得莫名其妙，“啊？” 宋祈闭上眼，绝望的低声重复了一遍，“碗碎了。” “……没事！”姜姨定睛一看，惊讶得咋舌，但还是说，“就是那套在繁城拍的艺术碗嘛。” “宋先生昨又送了一套回来，要不要去看看那个？” “在哪？” 姜姨又一愣，“在存储室，现在去拿？” 宋祈∶“我是问，宋总去哪了？”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两团火在烧，姜姨下意识说，“繁城。” 繁城两个字一落下，噩梦呼啸就而来，密密麻麻，要将人压倒。 噩梦和现实重叠了。 宋祈脸白得惊人。 ——这不是那个很有名的香水公司blueberry小蓝莓吗？ ——现在可不是这样了，股东早跑了，董事长都快被逼死了。 ——那那个出名的小公子呢？ ——他啊，得罪了蒋总。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咯。 “——去啊，傻愣着干嘛！” 宋祈一惊，手背被割出一连串的血珠子。 “……万一受伤了……哎哟！我的小少爷欸。”姜姨眼皮一跳，连忙走过来，小心的捧起宋祈的手，嘴上还在数落人，“说你呢，李洋，宋先生可不养吃白饭的，欸，王叔去我房间里把医药箱拿来，那个白色的，在抽屉里。” 一群人围着宋祈团团转，好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痛不？” 宋祈感觉有点陌生，低头看着手背被缠上了白纱布。 姜姨眼睛一瞪，“你这不废话吗？都流血了能不疼啊。” 李洋嘀嘀咕咕，“那你昨天切菜还切到手了，也没说把这差事让给别人……” “那能一样吗？！”姜姨梗着脖子反驳，“我又不是做不了菜，凭什么让给别人，再说了……” 姜姨瞟了眼宋祈那张巴掌大的脸蛋，这可是宋先生用数不清的金子玉石养出来的，看一眼都觉得眼睛好舒服。 哪跟他们一样呢。 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个的雪娃娃。 周围闹哄哄的，姜姨说一句，李洋倔着顶一句。 忽的，宋祈轻声说，“姜姨做饭好吃。” 周围一静。 姜姨喜上眉梢，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畅了，“哎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都去睡吧。”宋祈抬起眼，眼睛下方有着淡淡的青色，他把医药箱合上，“……我没事。” 一圈人面面相觑，云城谁都知道宋凭庄是个儿子控，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他才走了一天，宝贝疙瘩就受伤了。 “别打电话了，给我个创口贴就行。”宋祈招招手。 李洋盯着宋祈的脸，把手机放下了。 “去睡。”宋祈没再看他们，径直走向卧室，锁了门。 蒋洵。 宋祈把白纱布扯下来，换成了创可贴，一点点贴好。 罪魁祸首。 宋祈学着适应，毕竟梦里的他那么惨，淋成落汤鸡，高烧过敏，工作也找不到，很多人肆无忌惮的嘲笑他，坐个公交车座位都被抢。 这点小伤……这点小伤…… 一颗血珠渗出来，缓慢的从没贴好的创口贴口子往外流。 “姜姨。”宋祈头皮发麻，“又流血了。” 还在客厅的姜姨咻的弹起来，“我看看！欸不对！赶快给裴医生打个电话！小少爷还要跳舞呢，手上可不能留疤！” 适应个鬼。 他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他怎么可能拿炮灰剧本。 - “宋祈，我们给你办了个聚会，你来吗？”杨尧紧张的问，攥着手机手背都爆出青筋，“陈哥还给你请了古筝大师。” 宋祈恹恹地窝在床上，怀里塞了只狸猫布偶，“嗯？” “古筝大师，vito！” 维托，最近特别火的一个网红。 弹得那么刺耳，也好意思叫大师，宋祈揪了一下狸猫的圆耳朵，“不去。” “怎么的？”杨尧问，“你不是明天回来上课吗？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宋祈轻笑，“等了多久啊？我不就去繁城两个星期吗。” 杨尧心神荡漾，一时之间口不择言，“哎呀，那词叫什么，度日如年！！” 刚一出口，杨尧直觉糟糕，“不是，宋祈，我不是那意思。” 再一看，电话果然被挂断了。 宋祈把手机丢到一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这群死gay，他又不喜欢男的。 最后宋祈还是去了，因为那群二世祖开着车来接他，车不是重点，重点是车上的仿珐琅彩彩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哥提的新车。”杨尧冲他伸手，“帅不？” “好看。”宋祈喜欢。 聚会地是新开的会所，叫金玉满堂，装饰得让人眼花缭乱。 进了包间，宋祈看到放在沙发边的红眼睛兔子玩偶，特别可爱。 “漂亮吧？”戴金丝眼镜的男生用很熟稔的口吻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宋祈早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于是只是弯了弯眼，轻轻拉了一下玩偶的耳朵。 “临时换的包间。”杨尧打了个响指，“本来是顶层那间的。” 戴金丝眼镜的男生笑着说，“小事，这家会所是我舅新开的，大家随便玩。” 一群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家境优越，人生顺风顺水，更别说现在在宋祈面前，更是热血上头，酒开了十多瓶，跟喝水一样往下灌。 宋祈抱着兔子窝在沙发上笑。 那位古筝大师维托还是来了，把一首好好的《梅花三弄》弹得噼里啪啦的。 “……真难搞，听这玩意还不如听dj……”杨尧喝得脸烧红，还记着宋祈的话，对维托摆手，“走啦，走啦，不用你。” vito重重一个劈搓，弦声高扬，“no！给了钱就要、弹、完。” 实话说，维托能火大部分不是因为他的琴，而是因为他的脸，混血儿在容貌上有天然的优势。 宋祈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 “我说你是真听不懂人话啊。”杨尧一把摁住琴，看到宋祈的眼神，心尖冒火，“再不走，钱你就别想……” 哐当两声巨响。 门被一脚踹开，门口立时冒出个黑衣壮汉。 宋祈愣愣转头，兔耳朵弹到他的下巴，又耷拉下去。 金丝眼镜男破防了∶“卧槽——谁让你进来的——！” 门口不止一个，跟群狼似的，一个接一个挤进来，肩挨肩站了一排壮汉。 杨尧本来还是极其愤怒的，慢慢的嚣张的神色也收敛了。 vito一边弹，一边嘘着眼睛偷看热闹。 “保安！保安！”金丝眼镜男气得直跳，“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砰—— 声音戛然而止。 那把古筝琴被铁棍打烂了。 vito一愣，即而大怒，“fuck！” “还有小洋货呢。”身后的黄毛顶了顶旁边的同伙，“真得劲。” “钱呢？！”领头那个举起铁棍，怼着维托的鼻子。 vito神色一僵，嘴皮子骂人一刻不歇，但双手举得特别标准。 壮汉嗤笑，“别嚷嚷，这里管事的都知道，就这间。” 周围一片死寂，在场的二世祖没人敢动，这亡命徒的样子真不像演的，古筝已经碎得稀巴烂了。 他们不觉得自己的脑袋能比古筝硬。 “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们，你们心里没点数吗？”黑皮大汉拿铁棍在手里转了一圈，“早点把钱还了，早点完事。” 一片寂静。 没人敢说话。 “什么钱啊？”很清润的少年音，尾音拖得像在云上飘。 壮汉打眼瞟过去，只看到柔软雪白的兔子玩偶，和一双漂亮的圆眼睛。 “躲躲藏藏的，你能管事？”黄毛根本不把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不管事。”宋祈歪头，“但我的钱应该多得二十辈子花不完。” “……” 领头闹事的一时语塞，在场的人都欠得牙痒。 “鼎天科技，二百万。” 宋祈点头，像是很温顺无害的兔子或者绵羊，还是有矿的绵羊，他顺手就把腕上的表摘了，像丢矿泉水一样丢给他们。 “够了。”黄毛眼睛一亮，这玩意限量版，有价无市，炒得很高。 “不够的。”宋祈笑眼弯弯。 杨尧仔细一看，才发现宋祈脸颊微红，眼神发着飘，落不到实处。 喝醉了。 “你们毁了我的宴会。”宋祈下巴一抬，点中了闹事人群里一人。 他存在感极低，额发也长，低着头，只露出一截苍白利落的下巴颌。 众人齐刷刷的盯过去。 宋祈轻摇手里的荔枝酒，碎冰撞瓶的声音，混着他柔软的笑，跌入蒋洵的耳膜。 “你说……这要怎么办呢？” 2、Chapter2（大修） 很安静。 宋祈目光朦胧，抬头去望，悚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浑身像过电一样发麻。 下一刻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警察破门而入，厉声问道，“谁报的警？” 宋祈唔了一声，才慢慢回答，“是我。” 警察拧着眉看周围这一圈街头混子，“他们干什么了？” 宋祈点了点桌上的三问表，“抢劫……或者诈骗。” 警察看着那表咋舌，这价格都够把这群人都送进去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对宋祈说，“你也去，做个笔录。” 宋祈摇头，然后举起手背，一字一顿，“先找医生换药。” 警察∶“……” “疼。”宋祈把兔子玩偶放下，恹恹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刮走。 “他受伤了。”杨尧立刻举手报告，“还喝醉了。” 警察∶“行。” “调取监控。”他将手表装进了证物袋，向宋祈说，“别怕，有我们在，这些不法分子一定会受到惩罚。” “谢谢。”宋祈下意识侧头去找，却没有看到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 他跑了？ 宋祈迷迷糊糊的想。 “……欸，宋祈，宋祈！快！他晕倒了……” 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宋祈阖上了眼，视线一黑。 等再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一道侧影。 “醒了。”姜姨松了口气，连忙摁了床头铃，扶着宋祈坐起来，在他腰间塞了个小枕头，将温热的水杯放到宋祈手心里。 宋祈喝了一口温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安慰。 姜姨絮絮叨叨，“小少爷你以后再不能去外面喝酒了，你酒精过敏记得吗？都烧到了三十九度，抬进医院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宋祈垂眸，疑惑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呢。”姜姨把那只三问表拿出来，“警察说调查清楚，就还回来了，昨晚您眼睛都看不清了，这太危险了……” 宋祈转头，外面天光大亮，于是他打断姜姨的唠叨，“几点了？” “……八点多。”姜姨扫了眼表，“宋总一宿没阖眼，公司有急事，刚刚才走……” 宋祈闻言立刻下床，透过窗玻璃，果然看到了宋凭庄的身影。 步履匆匆的，风把没扣好的西装吹得鼓起来，衣摆往后扬。 很意气风发的样子，但也难掩辛苦，结局却是被逼到跳楼。 一想起来那个预知梦，宋祈就心脏狂跳，焦躁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去学校。” 姜姨还在滔滔不绝的重复医生的叮嘱，闻言愣住了，“什么？您的烧还没退呢。” “要去上学。”宋祈说，“让王叔来接我。” 谁也改变不了宋小少爷的想法，即使是宋总千叮咛万嘱咐也不管用。 宋祈最终坐上了前往一中的车。 “不是去金海私立吗？怎么到一中去了？老王，是不是开错地了？”姜姨惊讶。 王叔也摸不着头脑，“没有，小少爷告诉我往一中开。” 宋祈撑着手发呆，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 “你们听说了吗？一中要来个转学生！” “这是六月，哪个疯子上赶着来参加一中的阎王联考？！” “没救了，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是宋祈！”罗耀目光炯炯，“我看到了！留德公公亲自去接的人！” “卧槽！我嘴贱，我流口水。” “不可能吧，他不是在金海私立读吗？” “是那个宋祈吗？不会是搞错了吧。” “云城还有几个宋祈啊？就是小蓝莓的宋祈！贼会跳舞的！”体委罗耀说着就捏着兰花指，踮着脚水灵灵地转了一圈。 “……好恶心。”肖雯伽皱着细眉，挡着眼睛，“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什么啊。宋祈就是这样跳的。”罗耀脸红脖子粗的争辩。 戴着半框眼镜的斯文男生，从书里抬起头来说，“宋祈跳是赏心悦目，你这是让人自戳双目。” 众人噗的笑起来。 角落里趴着睡觉的人拧起眉，睡眠被打断的滋味并不好受，心脏不堪重负的一跳一跳，连带着脑子里不知哪根筋也是。眼前白成一片，过了好半会才恢复知觉。 几乎是恢复听觉的第一秒，“宋祈”两个字就钻入了耳膜。 蒋洵眉头立刻蹙得更紧。 每一次都是这样。 宋祈宋祈宋祈。 在一中同学的嘴里，这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一提起这两个字，他们就跟看见骨头的狗汪汪直吠，比粉丝追爱豆还疯狂。他们甚至还开了属于宋祈的网站论坛，进去的门槛还很高。 蒋洵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于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对于宋祈的追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蒋洵不可避免的对宋祈产生一点恨屋及屋的厌恶情绪。 他想睡觉，而这些人谈起宋祈就没完没了。 “……你们毁了我的宴会，你说怎么办呢？”兀的，那道柔软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 蒋洵瞳色一瞬间变得幽深。 他还记得那个富二代拉着警察的衣角，低着脑袋说，“有个人跑了。” 于是他才会被逮回去，因为没拿钢棍也没开口说话，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再加上未成年，只是蹲在警局熬夜写了五千字的检讨。 蒋洵将笔合上，发出细碎的一声响。 矫情。 麻烦。 - “宋祈同学的档案已经调到一中了。”李留德笑容灿烂，“我和一班的班主任已经商量好了，王老师非常欢迎宋祈同学加入。” 李留德说着，目光就不自觉往窗外闪闪发光的艺术大楼里瞟，心里更乐呵，“怎么样，宋祈？” “一班？” “我们一中的重点实验班，重本率至少95%。”李留德与荣有焉，“每年一班上繁城a大的都有二十来个。” 宋祈思考了一会，问，“一班要上几节晚自习？” 李留德愣了一下，“四节。” “前两节考试，第三节讲解试卷，最后一节是自习，十点四十下课。” “哦。”宋祈果断拒绝，“我不去一班。” “呃……”李留德又瞥了眼宋凭庄捐的艺术楼，很快反应过来，“高二的艺术班是二十二班，也很不错，只是……” 只是宋祈的情况不太适合去艺术班，宋凭庄也不同意，艺术班下午会专门空出来上艺术专业课，而宋祈已经去繁城进修了半年，当务之急是把文化课赶上来。 其实金海私立是最适合宋祈的，小班教学，还有各种一对一的私教课，只是不知道宋祈为什么一定要转到一中来。 李留德心思千转百回，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怎么样？” 宋祈抱着书，身后跟着李洋和王叔，姜姨回去做饭了，“蒋洵在哪呢？” 听到这两个字，李留德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古怪，“蒋洵？” “嗯。”宋祈弯着眼睛，“我能和他一个班吗？” 李留德犹豫了一会，“可以是可以……” 宋祈立刻说，“谢谢老师，我能现在过去上课吗？” 李留德惊讶，“这么迫不及待？” 宋祈眼睛一弯，漂亮得像两轮月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留德被逗乐了，“行，我带你过去，到时候跟班主任赵老师说一声，她可喜欢你。” 预知梦都是宋祈的视角，他在梦里和蒋洵并无交集，唯一一面，是他在全国古典舞青年组领奖台上，而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蒋洵。 衣冠楚楚，对比起人生刚被颠覆强撑精力的宋祈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之骄子，一个泥堆菩萨。 匆匆一眼，宋祈在心底嗤笑，不屑，甚至怨恨，也不得不承认蒋洵的确很耀眼，如日中天。 现在的蒋洵，应该也是如此。 宋祈深吸了口气，做好了面对蒋洵的打算。 他绝对不能被讨厌的蒋洵比下去。 他想站在蒋洵面前质问，他明明与他毫无交集，凭什么说他高中时欺负他，凭什么算计小蓝莓破产，凭什么把宋凭庄逼到几乎跳楼的地步。 这个疯子。 宋祈咬了下嘴唇，对身后的李洋和王叔说，“你们先回去。” 王叔看了眼教室牌，十四班，干脆应道，“行。” 李洋把包递给宋祈，“那我们走了，六点半我们来接您。” “拜拜。” 现在是第二节课做眼保健操的时间，教室里静悄悄的，宋祈拎着包，猫着腰从后门进去了。 扫视一圈，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个空桌子，什么书也没有，也没人坐。 宋祈盯准了那个桌子，拿着纸巾把凳子擦了一圈，然后抱着包坐下了。 面前是一排排的后脑勺，宋祈一个一个盯过去，试图在里面找到蒋洵。 宋祈专看那种特别令人讨厌的、嚣张跋扈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的。 嗯。失败。 宋祈有点后悔，果然刚刚还是得从前门进来。 眼保健操刚结束，最先发现宋祈的是爱东张西望的罗耀，他平时一刻闲不住，看到宋祈的时候，嘴巴张成了o形。 “宋……宋祈？”罗耀跟见了鬼一样。 宋祈礼貌的冲他点了一下头，小声道，“你好啊。” 罗耀迷迷糊糊，半晌四十五度望天，“我嘞个去，我的天奶啊。” “……” 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宋祈立刻把脸偏过去了。 十四班的同学都僵住了，连原先预想的热烈欢迎仪式早就忘之脑后。宋祈和blueberry小蓝莓大厦的led屏里的很不一样，可能练古典舞的都有种独特的气质，在宋祈身上尤甚。 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好，请问你知道蒋洵是哪一位吗？”宋祈弯起眼，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聪明的问。 班长汪越推了推眼镜，愣了一下，“蒋洵啊？” “他被吴望叫走了。” 宋祈：“蒋洵不需要上课吗？” “要上课。”汪越把物理书拿出来，“但是吴望叫他，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吴望又是谁？难道吴望还能镇住蒋洵？ 宋祈瞥了眼窗外，“那他们去哪了呢？” “小操场。”罗耀立刻举手，“我到后排丢垃圾时听到的。” “欸——宋祈你做什么去？！” 3、Chapter3（大修） 十四班的同学再抬眼，只能看到宋祈的背影。 宋祈入学第一天，就光荣的翘课了。 六月，云城的太阳毒辣，吸一口气都感觉嗓子被热热的空气烫软了。 宋祈伸手挡着太阳，早上瞥过一眼的一中平面图竖牌，宋祈照着记忆里的平面图里走。 小操场是初中部的，橡胶跑道被烈阳晒出属于夏天的味道，冲得人头晕。 宋祈扫了一圈，此刻操场上没多少人，宋祈不知为何心脏砰砰直跳。 可能是终于要见到蒋洵了。 困扰他很多天的罪魁祸首。 宋祈蹙着眉一边走，一边喊，“蒋洵。” 小操场上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宋祈，宋祈一点都不在意，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热烈的阳光里跑了起来。 “怎么还不回答我啊。”宋祈自言自语，汗水打湿了雪白的衣领，“你的耳朵出问题了吗？蒋洵。” - “聋了吗？我们说话听不见啊！” “去给我们带两瓶水。” 吴望一抬手，飞起来的篮球哐当一下砸在篮球框上，掂了掂，顺着框滑下来了。 “欸，就差一点三分球！”身后的小跟班长吁短叹，伸手一抛，球啪叽一下砸地上了。 菜得让人侧目。 噗的一声，众人笑起来。 “呃……”小跟班脸涨得通红，“你笑什么蒋洵？！你怎么还不去买，是不认识商标吗？” “哦。我想起来了。”小跟班眼睛挤成一条缝，“从乡下转到云城来的土包子，连地铁都没坐过吧。” “噗。”和吴望勾肩搭背的男生笑喷了，“6。” 小跟班见矛头从自己转向了蒋洵，立刻松了口气。 “唔，你欠吴哥的钱准备怎么还呢？”另外一个笑得猖狂，“不会八辈子都还不起吧？” 蒋洵站在阴影里，像童话故事里带来厄运的石像。 “说话啊。”篮球哐的一下砸过来，又弹起很高，风撩起蒋洵的发丝。 小跟班看到那双眼睛，怔了一下。 “是不是钱不够啊，吴哥？”有人拿着毛巾擦汗，“小操场的风雨长廊没冷气，实在是热得没办法。” 吴望家里是近两年暴富的，是上流阶层一向瞧不上眼的暴发户，再加上吴望成绩也烂，所以连金海私立的名额都拿不到，参加酒会时颇受鄙夷。 此刻一听到“钱不够”这三个字跟踩了炸弹一样。 “草你大爷的。”吴望拖着书包就往蒋洵那头走，从包里抽出厚厚的一沓钞票，唰的砸过去，打到人的皮肤上，发出啪的一声。 像巴掌。 蒋洵登时立在那里。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够了没？”吴望又抽出一沓，找回了一点自信，凑近了笑着说，“不够的话，求求我，吴哥再给你啊。” 漫天的纸钞飞舞，飘起来跟蝴蝶一样。 蒋洵紧紧盯着吴望的脸。 “……蒋洵。” 风卷着熟悉的声音，和蝴蝶一起停在蒋洵面前。 蒋洵才发觉自己后牙槽咬得几乎要碎了。 宋祈蹙着眉，盯着乱七八糟的地面，试探性的又念了一次，“蒋洵。” 蒋洵心底冷笑，又是哪个愚蠢的富二代。 他缓慢放开用力到爆出青筋的拳头，然后抬头。 入目是一张雪白的脸，陷在阳光里，好像发出珍珠似的微光。 是昨天那个富二代。 很麻烦矫情的那…… 宋祈伸手挡着太阳，睫毛根根分明，眼底光华流转，“蒋洵。” 蒋洵的思绪卡了壳。 宋祈目光其实没有全落到蒋洵身上，他先是环视了一圈，锁定了被众星捧月的吴望。 这是现在的蒋洵？ 宋祈有点疑惑，又有点掩饰不住的小开心，他现在，现在…… 长得这么肥头大耳的吗？ 宋祈侧身进了风雨长廊，里面搭了个简易的篮球架，他躲在阴影里，感觉人都快晒成干条了。 吴望的脸色精彩绝伦，眼神发直，像喝醉了酒大着舌头，“宋……宋祈。” “你找蒋洵干啥？”小跟班也愣了，话没经思考就秃噜出来，“也要他带哈根达斯吗？吴哥给他的钱买十盒都够了。” 一瞬间，宋祈就明白了。 他蹙眉的弧度也很小，眼角往上撩起一点，这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宋祈做出来也是赏心悦目的，“蒋洵？” 尾音往上扬，目光却实实在在的全落到了蒋洵身上，很专注的样子。 虽然是疑惑的调子，眼神却已经确定了。 蒋洵被他这一眼看得几乎动不了。 那位愚蠢无聊麻烦的富二代，就垂下眼睑，在旁人谄媚讨好的笑容里，轻声说。 “你别给他们买，蒋洵。” 蒋洵咬紧牙。 宋祈踩在飘落下来的纸钞上，像踩着少年碎了一地的自尊。 “买了怎么样呢？”吴望受不了宋祈给蒋洵说话，脸上好似被扇了几个巴掌，“好像我是什么逼迫他的恶人一样，蒋洵很愿意的好吧。” “他去一趟，还能赚几十块钱跑腿费呢。” 宋祈转头，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好多钱啊。” 表盘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宋祈身上一只表可以抵吴望所有的身家财产，宋祈说这句话，简直是嘲讽意味拉爆。 吴望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彩纷呈，可对面是宋祈，翻不了脸。 宋祈全看到了，他目光在蒋洵身上飘了一下，又移开了。 心底蔓延不绝的怒火，慢慢被这些声音浇灭。 “我们叫他玩呢。” “不然他在学校哪有朋友啊。” 而另一股火又咻的蹿起来，宋祈：“你们对朋友的定义还挺有趣的。” 宋祈眼睛大又水汪汪的，瞳仁透亮，不论说什么都看起来很天真无辜，跟恶意沾不上边。 这是什么意思……？ 吴望捏不准，把抱着的球丢到一边去，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递了书包里最后一瓶矿泉水过去，笑容里带着讨好，“渴吗，宋祈？” 宋祈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了。 一场时常发生的闹剧，因为宋祈的到来，让吴望有点惴惴不安，脱了那层理所当然的皮，他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和他开个玩笑而已啦。”他冲宋祈说。 “走啊。”宋祈侧目。 吴望喜出望外，欸一声连忙跟上。 “蒋洵。”宋祈说。 “……” 像木头桩子一样的蒋洵终于动起来了。 宋祈挺生气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瞥了眼蒋洵。 洗的发白的帆布鞋，校服上一个灰扑扑的篮球印，下巴上还有淤青，深的血点子往外扩散，中心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毫无血色的唇瓣还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刚结血痂。 蒋洵的皮肤是不正常的白，那些伤就尤为狰狞，像把脆弱的白纸撕开一个大口子。 宋祈的一腔愤怒不知如何宣泄，他从这一刻才清楚的知道，蒋洵不是以后薄情寡义高不可攀的蒋总，他的质问和疑惑都问不出口。 都怪蒋洵。 蒋洵站在原地，手指在衣角上绕了一圈，任由那个莫名其妙的富二代时不时回头，愤恨地瞪自己一眼。 眼睛瞪得特别圆。 蒋洵收回目光，整个人绷成一条直线。 路上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和交叠的呼吸声。 很快就走到了十四班的走廊。 “蒋洵。”宋祈慢悠悠的回头，目光上下打量，“你现在这么笨吗？” 4、Chapter4（大修） 宋祈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骂了蒋洵。 “唉。”宋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蒋洵就进了厕所，到现在都没出来。 可能是自闭了。 “宋祈，课桌我帮你擦了一下。”汪越回头，“还有刚刚老班来问，我说你肚子疼，别穿帮了。” 课桌果然被擦得光可鉴人，几乎能反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宋祈眼睛一亮，“谢谢。” “应该的。”汪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转头语气温和，“我是十四班的班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 “好哦。”宋祈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透明水壶，腕带，一册舞蹈动作分解图…… 宋祈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竟然没有找到笔和本子。 “……” 肯定又是李洋收拾的东西。 李洋是李管家的亲外孙，李管家年纪大了，于是让亲外孙接了他这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宋凭庄记旧情，默许了。 这也是姜姨不满意李洋的地方，关系户，资历不够，做事也毛手毛脚，可一来就比她工资高，难免有怨言。 “你怎么坐那啊？”齐耳短发女生瞪大眼，低声道，“你旁边是……” 宋祈把课本拿出来，疑惑，“嗯？” 叮铃铃的上课铃将女孩的声音吞进去。 讲课老师很快走进课堂，短发女生只好转过头，留下一个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嘛。”宋祈看了眼同桌的座位，桌肚里就几本教科书，整洁干净，标准的好学生。 “翻开课本第四章……”讲台上瘦高的老师说。 忽的，一阵风从后门刮过。 再一眨眼，身边就坐了一个人。 宋祈懵了，眨眨眼。 同桌是蒋洵啊？ 他校服下摆的篮球印已经洗干净了，只有湿乎乎的一块，贴着皮肤，勾勒出弧度流畅的腹肌线条，甚至能轻松的数出有几块。 宋祈一下就瞪大了眼。 蒋洵沉默了两秒，伸手把外套拉链拉上了。 “……”宋祈瞥开眼，嘴巴撅了一下，“切。” “这个方程式必考点，都记下来。”化学老师猛的转身，“都写了吗，我看谁没听课呢！” 化学老师像旋风一样朝宋祈这边刮过来。 宋祈心里一惊，他手边连只笔都没有。 眼看着化学老师就要到宋祈面前，眉头一竖，怒目而视。 蒋洵眉眼微动。 “——曾老师！”罗尧很大一声吼，“课本第三题能再讲一次吗？我没听懂！！” 曾书林被吓了一跳，转头凶道，“什么啊？！” 前桌女生抓住机会往宋祈桌上丢了支笔。 宋祈唰唰唰的把方程式抄下来了。 蒋洵收回了手。 “我也没懂。”汪越说。 教室里也渐渐响起应和声。 “刚才问你们，怎么不说没听懂！”曾书林年纪大，是退休返聘的老教师，差点被吓个好歹来，“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 罗耀挠挠鼻尖，讨好笑道，“刚刚还没消化完知识点。” “再讲一次吧。曾老师。” “我们真的特别想弄懂这个题，万一高考考这个呢。” “呵，你们什么时候有这阵仗！”曾书林严厉的呵斥作怪的学生，这才想起来，往宋祈的课本上扫了一眼，龙飞凤舞的几个方程式摆在雪白的课本间，于是放过了开小差的宋祈。 罗耀回过头来，朝宋祈眨了眨眼。 宋祈嘴角弯出笑意，眼睛亮亮的，用口型说谢谢。 蒋洵面无表情的把笔塞到了桌肚最里面。 “报告！” “站住，谁让你进来了！怎么又迟到，干什么去了！”板书的曾书林斥道，“校服怎么穿的！你看看你，像不像街头的小混混！” 吴望一脸不在乎，卷起t恤下摆擦汗，很拽的靠在门框上，拖着腔调，“曾老师——蒋洵也是刚刚才进来的，还没喊报告呢……” 他眼珠子到处转，然后看到了宋祈，吴望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咻的站得笔直，手下意识一松，t恤下摆就落下来，遮住了肚子上流汗的一坨肥肉。 “你这是什么动作。”曾书林皱眉，“去教室后面站着。” 吴望短短一天，脸上无光好几次，不干了，“凭什么啊？蒋洵怎么不站？您可不能因为他竞赛拿奖，成绩好就偏心他啊。” 曾书林听得火冒三丈，“蒋洵早来了！你是一堂课要结束了才到！” 吴望盯着宋祈，下意识接道，“要不是有宋祈，谁会来上这破课。” “你说什么？”曾书林没听清，但不妨碍他把粉笔往粉笔盒里一甩，竖着眉头发威。 “反正我不罚站。”吴望梗着脖子说，“蒋洵也迟到了，凭什么他不用罚站。” “……草。”罗耀简直没眼看，“吴望今天又发什么癫，真神经啊。” “我去跟老班报告。”汪越皱起眉，“曾老头有高血压，别出什么事。” “行。”罗耀挥挥手，“班长你快去。” 曾书林险些被气个倒仰，“你来说。” “同桌说，蒋洵到底迟没迟到？！” “……”宋祈重新变成众人的焦点，开学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 宋祈先偷看了蒋洵一样，这人沉默寡言，好似身处风暴中心的不是他一样。 宋祈纠结：“嗯……” 说不说呢，未来的蒋洵那么讨厌，他也该好好的欺负一下，而且……而且蒋洵确实迟到了一小会。 还没等宋祈想好，像个人机的蒋洵站了起来，拿着化学课本主动站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宋祈语塞。 鸦雀无声。 蒋洵无声的朝吴望抬了下下巴。 “过去罚站啊！”罗耀芜湖一声，热烈鼓掌，阴阳怪气，“不会只有吴大少爷搞特殊吧。” 教室掌声一片，吴望如同吞了苍蝇，灰溜溜的站到了教室后面。 “曾老师。” 又成了焦点的宋祈，此刻微笑着，面不改色的撒谎，“蒋洵没迟到。” 他的良心好痛。 下课铃压着最后一个字响起来。 蒋洵透过吵闹刺耳的声音，望了宋祈一眼。 “都闹腾什么！”气场强大的赵栗一到场，十四班同学立刻像被如来佛镇压的孙猴子一样，比小鹌鹑还乖。 “……曾老师您先休息会。”赵栗翻脸如翻书，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扶着脸涨红的小老头在讲台椅子上坐下。 汪越趁乱飞速溜到了座位上。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赵栗说，“吴望你自己把家长叫来，让他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吴望这回声音小了不少，但已经架到这么高的地方了，自尊心让他下不去，再说一中不是金海私立，这里的人都是穷酸鬼。 十四班除了汪越和罗耀，吴望没什么怕的，于是他说，“我爸最近在公司签大项目，没时间。” “大项目？你还没你爸的大项目值钱？刚刚我才接到教务办电话，监控录像里证实你月考作弊。”赵栗一个眼刀过去，“他不来，你就停课回家。” 吴望被训得说不出来话。 这事草草落下帷幕。 吴望因为恶意顶撞老师，被罚了五千字检讨，还有作弊的事，得了一个通报批评和约见家长的处罚。 曾书林缓过气来，瞪了吴望几眼，拎着小布包回家了。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作鸟兽散，然后在叫宋祈的这片林子里相遇。 “宋祈你怎么想到来我们班了呀？” “是不是金海私立待着没那么舒服。我就说，他们一天天的不知道傲什么呢。” “宋祈，这是我们刚刚给你准备的礼物，欢迎加入十四班。” “宋祈你上次在繁城比赛的那一场，我去看了，真的特别牛……” 蒋洵站在教室后排，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潮淹没了，完全挤不进去。 他只能看到众人中心，眉眼带笑的宋祈。 “宋祈，老班找你。”汪越挥手，“在办公室。” “哦好。”人群自动给宋祈让出一条道来。 随着宋祈的离开，人群又很快散开，蒋洵的位置重新变得冷清。 宋祈立在赵栗面前，赵栗训人的样子犹在眼前，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乖学生。 赵栗拖了张旁边的凳子到宋祈面前，“坐啊。” “谢谢老师。”宋祈说。 “今天上课怎么样？”赵栗说，“能看清黑板不？如果视力不好要换位置，不需要不好意思。” 宋祈下意识回答，“挺好的，能看清。” ……但是也想换个同桌。 “那就行。”赵栗雷厉风行，迅速切入下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们十四班虽然不是实验班，但是在平行班里也是拔尖的，班里也有年级前十的同学。” 宋祈装作很懂的样子，郑重点头。 “宋祈，赵老师一直知道你的，全国古典舞少年组金奖，非常优秀。”赵栗说。 宋祈抿了抿唇，眼睛笑了一下又很矜持的收起来，“唔。” “不过文化课需要努力赶上来。”赵栗刚工作了两年，一腔热血，“老师也是在一中毕业的，知道一中对比云城其他学校，学习压力是要大一些。” 宋祈有点迷糊了，“嗯？”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赵栗笑意嫣然。 宋祈彻底懵了，“啊？” “我们班上次月考数学平均分是一百一十九。”赵栗侃侃而谈，“老师相信你。” “等一下老师。”宋祈回过神，“我缺了四个月的课，李主任告诉您了吗？” 而且超讨厌数学的啊。 “我知道啊。”赵栗笑着说，“去繁城进修比赛了嘛。” “所以，我给你安排了年级第一当同桌。” 宋祈捏了一下衣角，满怀希冀，“谁啊？” 赵栗把数学讲义整理好，笑着回眸，“蒋洵。” “…………” 5、Chapter5（大修） 比数学更讨厌的东西出现了。 宋祈如霜打的花，恹恹垂眸，“老师，我有事要举报。” - 噔噔噔的声音由远及近。 “完了。”罗耀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这脚步声的频率，谁惹栗子姐了？” 果然十四班的门，被忽的一下推开。 赵栗满面怒容，“吴望，你跟我出来一下！” 吴望无所谓地耷了耸肩，出去了。 过了十来分钟，赵栗脸色更加难看，她穿着的红底高跟鞋气势都弱了不少，看起来很疲惫，“蒋洵，你也到办公室来一下。” 蒋洵从化学竞赛书里抬起头，然后跟着赵栗出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有人蹿起来问。 汪越脸色不太自然，“听说是宋祈和吴望在办公室吵起来了。” “吴望跟宋祈吵起来？”罗耀把笔啪嗒一下合上，“这孙子。” 耳边只有赵栗噔噔噔的脚步声，蒋洵沉默的跟在她身后，进去办公室，入目就是一道漂亮的剪影。 宋祈侧站着，他身形优越，优雅得像只白天鹅，单纯站在那都成了道风景线。 听到声音，他微偏头，纤长的黑色睫毛抬起，露出透亮水润的瞳孔，“老师。” 蒋洵看了一会，才发现办公室里阵仗很大，年级主任李留德和好几个班的班主任都在。 吴望站在另一边，和他一起打篮球的男生排排站。 每个人都脸色不虞，只有宋祈神色坦然，白瓷似的脸甚至显出一丝天真稚气。 “蒋洵。”赵栗转过身来，很严肃的盯着他的眼睛，“老师们都在，你实话说，吴望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蒋洵睫毛轻轻一颤，心脏像被人凿了一锤子。 沉默。 “赵老师，我们闹着玩的啦。”一个站歪的男生双手合十，“放我们回去呗，等下上数学课了，这次期末成绩还没进步，我爹会抽死我的。” 赵栗：“现在没到你说话的时候！别的同学都看到了！” “谁看到了？”那位男生踩着一双经典款的新百伦跑鞋，回过头，挑了一下胸前的项链，拖长声音欠道，“谁看到了啊——” 宋祈声音不大不小：“嗯哼。” 那人一下呆住了。 “我看到了啊。”宋祈跃跃欲试，“赵老师，我还用再说一次吗？” 赵栗：“……不用。”没告诉这些男生，是出于保护检举告发的宋祈考虑，但宋祈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不肯离开办公室。 离开？ 开什么玩笑呢！ 蒋洵都没看到自己对他的付出！ 致力于和吴望撇清关系，不让小心眼的蒋洵记恨上自己，宋祈表现完，就不再说话，视线到处瞟。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一双洗的发白的帆布鞋，鞋帮旁边还抽出一条白线。 感觉下一秒就要坏掉，宋祈震惊的抬头看，然后就看到了那双鞋的主人——蒋洵。 他的额发很长，看不到眼睛，也看不清楚眉眼。 梦里那个冷酷招摇的上位者从宋祈的脑海里飘出来，却怎么也和面前的蒋洵重叠不了。 “……监控调出来了吗？”李留德皱起眉。 宋祈举报的是一群男生组队欺负蒋洵，这往严重上说，是校园霸凌。一中一向是老牌名校，在全国也排得上号，从没出过这样的丑闻。 “李主任，那边没监控。”安保室的保安擦了擦额间的汗。 谁会往小操场的风雨长廊装监控啊？！ “你们说说！这事怎么搞的！” “我们真是好兄弟。”吴望抓住机会就说，“当时开玩笑而已，而且又没给蒋洵造成什么伤害……” “朋友会拿篮球砸你吗？”宋祈都听不下去，“你们还挺会狡辩。” 吴望：“宋祈，你搞错了！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宋祈眉心一拧，“所以你是说我在撒谎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望争得脸红脖子粗。 “好了。”李留德拧出川字眉，心底烦躁，校长站在身边，就在校长面前发生这种事，“你来说说是什么情况？” 全程装死的黄毛，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我？” “嗯。”李留德没理会他人。 宋祈感觉有些怪异，发生这种事，教导主任不应该先问蒋洵吗？ “我们是朋友吧……”黄毛看见吴望的脸色，连忙把“吧”字吞了，又重复一遍，“我们是朋友。” “我们平时还没少给蒋洵补贴呢。”他像是渐渐有了底气，补了一句，“是吧，蒋哥？” 宋祈冷哼一声。 是个鬼。 就看他们那群人当时的神情和态度，就知道完全是一场恶劣的羞辱。 所有的人，宋祈都找来了。 蒋洵只需要否认，只需要轻而易举的说出实话。 吴望他们就能得到处罚，蒋洵就能得到赔偿和道歉。 宋祈挑起一边眉，看着蒋洵，他下巴上的伤太骇人，血像是要从伤口里淌出来。 所有人都盯着蒋洵，对方低着头，轻而易举的和他们划出两个世界，他站在那，好像一张纸片，风一吹他就能磕在桌子上窗户上，悄无声息。 赵栗紧紧皱着眉，她想起来有几次，她也曾在校园偏僻的角落，看到蒋洵和吴望一群人一起，发出嬉笑和莫名的声音。 她追出去看，吴望不知怎么回事掉头就跑，她抬眼去看，只看到蒋洵一身灰，垂着头捂着手腕，看她视线飘过来，他又松开手。 “蒋洵，你跟老师说实话，刚刚怎么回事？” 蒋洵连头也不抬，就像现在这样。 “没什么事。” “没事。” 两道声音隔着悠长的时光叠在一起，响在赵栗耳畔。 宋祈眼皮一跳。 ……然后蒋洵再也没有在原地等过赵栗，他见她就转头。 “好。”一直抱着保温杯的校长松了口气，“你们男孩子不要这么淘气，好好学习。” 宋祈一字一顿，不敢相信，“蒋洵，你、说、什、么？” 蒋洵这回头也没抬，目光和宋祈的鞋尖一碰。 沉默点燃了宋祈心尖的火，连日的噩梦做柴薪，腾的爆发。 蒋洵同意了吴望的说法。 “所以，现在是我没事找事？” 蒋洵没回答，转头离开。 下一秒就被宋祈抓住手臂，蒋洵低头看到了他的眼睛。 明亮如火。 还没好的伤口被宋祈摁着，好像摁烂了，早就习惯了的蒋洵久违的感到痛。 宋祈：“为什么？” 啪的一下。 宋祈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手指无措的停滞在半空。 6、Chapter6（大修） 蒋洵嘴唇抿成一条线。 等宋祈回过神来，余光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宋祈推开了叨叨伸手的吴望，翘起来的嘴角耷拉下去。 要不是因为担心蒋洵将他一起记恨上，他才不会帮蒋洵。 好心当成驴肝肺。 再也不要和蒋洵说话了。 办公室的氛围轻松不少，所有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回去上课吧。”赵栗说。 “嗯。”宋祈耷拉着眼皮出去了。 转角飘过一截天蓝色的裙角。 - “今天还要来一个转学生，你们知道吗？” “疯了啊？又来十四班？！” “对啊。”百事通杨高翔扭着头说，“还是个混血呢。” “男的女的啊？” “没看清……” “栗子姐来了！” 杨高翔如瘸腿的猛兽，歪七扭八横冲直撞地蹿回了座位，手臂交叠放在课桌上，乖得像个幼儿园学生。 赵栗揉了揉眉心，这才看到赵栗身后的两个人。 一眼就能看到宋祈，他神情恹恹，垂着眸。 十四班的同学盯着宋祈看了个够本，才缓慢移开目光，看到站在赵栗身后的另一位。 “醒醒神，要睡觉的回去再睡。”赵栗拍了拍手，把身边的宋祈和混血儿推到讲台前，“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宋祈一垂眼视线就和蒋洵撞上，他心底冷笑一声，瞥开眼，“大家好，我是宋祈。” 掌声雷动，后排几个男生手都要拍烂了，芜湖芜湖跟猴子一样瞎叫。 宋祈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嚎啊。” 很蹩脚的普通话。 赵栗：“跟大家打招呼，你在做什么呢？” “喔！喔喔！”金毛混血眨眨眼，目光没从宋祈脸上移开，手随意朝底下一挥，“窝叫vito。” “以后宋祈和vito就是我们班的学生了，大家要好好相处。”赵栗把数学试卷拿出来，“有事找班长和学委哦。” 汪越朝宋祈微笑了一下。 “宋祈回原来的位置。” 宋祈怔了一下，“我……” 赵栗却已经安排下去了，“罗耀身边还有个空位，vito坐那，四组倒数第二排。” 宋祈的座位在里面，进去要蒋洵让位，他在原地，看天看地就是不屑于看便宜同桌。 蒋洵长腿一收，沉默的给宋祈让开。 宋祈飞速进去，把书本拿出来，他看了一会，将原本放在左上角靠近蒋洵那一侧的水壶，放到右边。 吴望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后排罚站，贱兮兮的靠近，“宋祈，你刚刚别觉得尴尬啊……我们都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 “赵老师。”宋祈举手，义正言辞，目不斜视，“吴望同学打扰我听课。” 吴望：“……” 赵栗眼神锋利如刀，“吴望你自己不听就算了，还影响同学！” “……我尴尬什么。”宋祈接着往下说，他拧开猫咪水壶，喝了一口水，自言自语，“我什么都没做错。” 蒋洵余光里的宋祈脊背挺得笔直，像棵小青松。 数学课格外漫长，等到下课，宋祈已经被抽干了精力。 “宋祈，一起去食堂吃饭吗？”汪越挥挥手。 “唔？” “来试试吧，一中的体育生舞蹈生食堂超级出名。”罗耀举着篮球就要往外冲，“不吃很亏！” “嗯，毕竟还要在一中待一年多呢。”汪越说。 “好。”宋祈低头，把手机藏在桌肚里打字，“我给家里人发个消息，让他们今天不用送饭。” “走吧走吧。”罗耀说。 vito扑上来，“我也要去！” 蒋洵目不斜视的又给宋祈让开。 宋祈像一滴汇入大海的水珠，随着热闹的人潮向前奔涌。 更准确来说，宋祈是海底的珍珠，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关注他。 vito朝前，嘻嘻哈哈的揽住宋祈的肩。 蒋洵收回目光，顶了下腮帮。 罗耀盯着看了vito好一会，疑惑道，“你看着有点眼熟啊，新同桌。” 弹得超刺耳的古筝大师，三天前才见过。 宋祈没说话。 汪越推了推眼镜，“腰子你见过的，网上那个‘弹古筝的维托’？” 罗耀用手臂勒住汪越的脖子，“不准叫我腰子，是耀！耀！！” vito打了个响指，湛蓝眼睛一亮，“yes！腰、子、哥！” 罗耀眼睛瞪得像黑猫警长，“耀！” vito人一抖，咬牙切齿的重复，“药！” “耀！” “吆！！” “……” 宋祈和汪越笑成一团。 “算了。”罗耀扭头摊手，“以后你别说中文了，不是那块料。” 维托急了，连连摆手，“不——” “不过你真是那个古筝网红啊？”罗耀惊奇，打断他，“你才上高中？” 维托龇牙咧嘴的“药”个不停，闻言停住，“嗯。” 高中生。 宋祈也颇感意外。 原因无他，维托实在是很高，他本来以为汪越和罗耀就已经很高了，可维托站在宋祈面前就如一堵墙。 他初高中还经常跳女角，因为身高。 宋祈移开脚尖，离维托远了一点。 他以后也会很高的！ 汪越把饭卡递到宋祈面前，“办饭卡可能来不及了，你先用我的吧。” “谢谢班长。”宋祈捏着饭卡一角，“我明天请你吃饭。” “那你用我的？”罗耀扭头对vito说。 “窝也想给宋祈。”维托苦恼挠头，“窝为什么没有饭卡？” “没有就是没有。”罗耀把饭卡塞他手里，“再说就算你有，也轮不到你给啊。” 宋祈没听见他们争执，他顺着汪越指的方向，去舞蹈生窗口排队了。 他回来时，恰好听见维托义愤填膺道，“窝来一中是为了找妹妹！” “噗。”罗耀喷了，“再大声一点。” “找、妹妹！”维托自信的笑，立刻把声音提高了一倍。 食堂里的同学目光像激光一样射过来。 “……” 宋祈悄悄退了两步。 罗耀捂着眼睛，“我靠，你来真的啊，你再大声一点都能把留德招来。” 维托根本不虚，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于无物，“留、德是谁？” 宋祈端着餐盘又退了几步。 “年级主任！”罗耀压低声音，“我靠，留德一般也在食堂吃饭，你快闭嘴吧！被他抓到早恋会死的！” “喔！”维托点点头。 汪越和罗耀都松了口气。 下一刻，维托咻的蹿起来，热情挥手，超大声，“玉、妹、妹！” “卧槽。神经啊。”罗耀捂脸，“玉妹妹，你怎么不叫林妹妹！” 宋祈：“……” 宋祈坐到另一张桌子去了，装作不认识vito。 汪越低着头，一向斯文的笑都裂开了，勉强礼貌道，“维托你别乱说话。那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食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女生身上。 女生秀美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 “窝知道啊。”维托继续张扬挥手，“坐这里！” 女生的裙角都无措的飘起来，垂下眼睛。 汪越制止，“你发什么疯……” 最终，女生穿过了人群，在维托面前坐下了。 “……”汪越微笑。 “你刚刚不是问，窝为什么来一中吗？”维托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就是因为她啊。” 学习委员余米脸涨得通红，手摆得像螺旋桨，“他是我表哥。” 宋祈探头，“唔。” 余米立刻补充，“亲的，有血缘关系！” “哦。”罗耀松口气，“吓死我了——欸！宋祈你怎么坐那边去了！” 宋祈眨了下眼。 罗耀手捂心脏，“我来帮你拿！” 餐盘被端到维托那一桌，想听八卦的宋祈也挪过去了。 “好了。”罗耀心满意足，“你继续说。” 维托握拳，压低声音，“窝来一中，是姑妈拜托的，有人欺负妹妹！” “窝要……”维托眼神凶狠，以手作枪在太阳穴上崩了一下，“一个人。” 宋祈瞳孔地震：“！” 罗耀紧张的压低声音，追问，“谁啊，谁啊？” 三双眼睛紧张的盯着维托。 vito眼神凶狠，如挣脱束缚的饿狼，一字一顿，“蒋、洵！” 余米阻止不及：“欸……” “——好耶！”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众人齐齐转头，震惊的看着说话的宋祈。 “……”宋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喜意却止不住的从眼睛里跑出来，“唔。” “你也智齿窝、打蒋洵！”vito信心大增，眼泛红光。 7、Chapter7（大修） “这里是云城。”汪越严肃警告，“不能拿枪。” “那就……”维托以手作刀，跃跃欲试。 “啧。”罗耀不太爽，“之前就有些关于蒋洵的传闻了，欺负学委，他是真人渣啊。” 宋祈瞳孔都扩大了，唾弃，“人渣。” “不是。”余米耳朵尖都红得滴血，才插上一句话，“不是这样的。” “他没……欺负我。”余米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宋祈安慰她：“你别怕。”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余米把飘到凳子边的蓝色裙角拉过来，垂着头回忆，“我第一次遇到蒋洵是在初中。” 汪越：“乘雅二中？” “嗯。”余米手指卷着长发，“他从那时候就很有名了。” 完全没听过的宋祈：“嗯哼。” “乘雅二中在云城周边的小镇上。”汪越解释，“所以大部分云城人都不知道，不过这学校升学率挺高，强制寄宿，管得特别严，云城也有些家长会专门把学生送到乘雅去。” 宋祈点了点头。 “为什么有名？”维托听得认真。 余米：“因为脸。” 罗耀大为震惊：“啊？”就那个阴森森的样子？ vito较真：“他看起来没有我帅。” 斯文帅哥汪越微笑，“你们审美挺超前的。” 回忆起漂亮腹肌的宋祈：“唔。” “……”余米：“你们看过他的脸吗？” 四个人想起蒋洵长长的额发，连夏天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郑重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余米说，“在乘雅的时候，蒋洵不是那样的。” “他……很多人喜欢他。”余米轻声说，裙角被攥得像揉破的纸，指甲发白，“但是我遇到他那天之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宋祈连饭都忘了吃，“为什么？” “……有很多人堵他。”余米嘴唇咬得发白，“在乘雅的男厕所。” 沉默慢慢蔓延开。 宋祈咬着筷子，问她，“然后呢？” “不知道。”余米移开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不知道。” “你害怕所以先走了，是吗？”宋祈问。 余米在这样直白的话语面前，憋红了脸，泪水冒到眼眶里，“……对不起。” 宋祈眉头蹙起，“不是你的错啊。” vito还在焦急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班长汪越压住了维托的肩膀，站起来陪脸色发白的余米打了饭。 vito听得一头雾水，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那我还打不打蒋洵啊？” 罗耀捂脸，“你个洋傻蛋儿。” vito一脸懵，“什么啊？！告诉窝！告诉窝！！” - “一中晚自习真长啊，十点才能放学了，靠！” “别说，一班晚自习还要多一节课。” “一班卷子不配休息。” 课桌上堆满了小礼物和小零食，还有一盒蓝莓蛋糕。 宋祈疑惑，“谁的东西？” “哦哦。”瘦高个男生扭过头来，“是别人送给你的，他刚走。” 男生指指课桌上的淡蓝色信封，“他说你看信就懂了，我看他校服，应该是金海的。” 宋祈瞥了一眼信封，心底了然，“给你们吃吧。” 瘦高个男生头还没完全扭过去，“啊？真的啊？” 这些零食看包装就很贵。 “嗯。”宋祈：“都拿走。” “谢谢啊。”男生抓了一把巧克力，又拿了一瓶全法文的饮料。 宋祈推了推零食袋，“想吃的都拿。”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宋祈了。”抱着吃的杨高翔美滋滋，“我今天开始也爱上宋祈！” “那个论坛呢？”杨高翔高高举手，“我要进我要进！” “小声点！宋祈还在呢！”罗耀慌忙捂住他的嘴，“发你，别叫。有测验的，看你进不进得去。” 宋祈根本没注意到，“蒋洵呢？” “他不在啊？”罗耀扫了眼空空的位置，“翘晚自习了吧，没事，他经常这样。” 宋祈：“经常这样？” “是啊。”杨高翔耸耸肩，语气酸溜溜，“好学生的特权呗。” 宋祈愣了一下。 蓝色裙角在宋祈视线里停住，宋祈抬眼看，发现是余米。 宋祈眨眼：“要吃东西吗？” 余米神情不太自然，“不用。”她手里攥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碘伏和几盒药，她左顾右盼，抓住机会，像做贼一样将袋子塞进了蒋洵的桌肚。 “别……别跟他说。” 宋祈将手里包装精美的信封撕得粉碎，“当面给他会比较好吧？不然他都不知道是你给的。” 余米捏紧裙角，摇了摇头，“他不会收的。” 宋祈把碎纸片丢到垃圾桶里，落款“陈青运”三个字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森然，“嗯？” “他现在和以前差别……” “卧槽！栗子姐来这么快！还带着考试卷！又测验啊！！” 余米只来得及看宋祈一眼，就匆匆回了座位。 蒋洵还没回来。 更让宋祈觉得奇怪的是，赵栗也只是往最后一排看了眼，没有问蒋洵去哪了。 学生不在，班主任都不管的吗？ 宋祈盯着传到手的数学试卷，沉思：那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事实证明，不可能。 “宋祈，你准备去哪？” 宋祈展开卷子，遮住半张脸，眼睛眨巴，“我……我上厕所。” “刚考试你就上厕所。”赵栗挥挥手，“下次晚自习之前记得先去。” 企图逃跑但失败的宋祈垂头丧气，“我不去了，赵老师。” 赵栗头也不抬，认真备课，“那快点写。” 宋祈蔫巴的去看卷子上不太熟悉的符号，好久没做数学题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虽然在繁城的时候，宋凭庄有给他请数学老师，但宋凭庄本人比他更不喜欢数学，一见到蔫巴的宋祈，就是哎哟斤斤是不是太累了，明天再学也是可以的。 明日复明日，数学就这样被拖了两个月的课。 宋祈摁着卷子和草稿纸。 他爹宋凭庄太笨了，数学那么差，真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管理公司的，他最后不会是被会计给坑惨了吧。 啧。 他得好好学习，小蓝莓的未来都靠他了。 这次绝对不能再睡大街了，也不能睡地下室！ 算了十分钟的圆锥曲线的宋祈：“……” 算了。 还是让宋凭庄去努力吧。 做完测验题，又被迫听完试卷分析后的宋祈精疲力竭，趴在桌子上不能动弹。 药品名字就撞入宋祈眼帘。 蒋洵一整个晚自习都没回来。 ……关他什么事。 宋祈移开目光。 金海私立根本不会这么晚放学，宋祈疲惫阖眼。 “喂，王叔，你来了吗？”宋祈有气无力，“到南门接我。” 三分钟后，李洋拎着宋祈的书包，宋祈坐上了回家的布加迪。 “今天怎么样，斤斤？” 宋祈一边吃蓝莓，一边说，“还行。” 李洋尽职尽责的举着手机，背地里偷偷打了个哈欠。 “怎么现在打电话？”宋祈问，“等会回家，就能见到了。” “今晚公司有急事。”宋凭庄语气放得愈加轻，“赶项目，回不来了。” 宋祈愣了一会神，把蓝莓放回盘子里，“哦。” “给你新买了一盒腕带。”宋凭庄说，“斤斤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宋祈：“嗯哼。”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爸爸说。”宋凭庄压低声音，“不和陈家那孩子玩了也挺好。” “知道。”宋祈下巴搁在手心里，嫌弃，“你好啰嗦哦。” 精英总裁宋凭庄：“……” 所以什么事都可以吗？ 宋祈转过脸，十分严肃，“李洋。” 李洋下意识挺直腰杆，“我在！” 宋祈：“搜几套数学卷子，明天打印给宋总送过去。” 李洋：“啊？” “去吧。”宋祈挥手，随意转开目光，然后视线就定住了。 那是漆黑的一个角落，路灯都灭了。 车前灯打过去，熟悉的身影一瞬间被照亮，又归于黑暗。 “停车。”宋祈拍了拍车前座的靠背，焦急道，“王叔，停车！” 王虎下意识刹住，“小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是条近道，这附近治安不太好，最好还是不要……” 话音还没落，小少爷已经跑出去了。 “李洋你快跟着小少爷！”王虎大喊，“我先去停个车！” 宋祈越跑越快，将后面的李洋甩开一大截。 ……没看错。 宋祈咬着嘴唇，饱满鲜红的唇珠陷入下唇。 前面的人猛的回头，宋祈呼吸一滞。 转回去了。 宋祈藏在电线杆子后的阴影里，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感到心脏狂跳。 他盯着前面那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看。 有很多人。 折腾起来，声音很大，震在这条小巷里似乎都能听到回响。 宋祈从电线杆子后探出脑袋。 “谁他爹的烂□□的东西偷袭老子！” “草！草！！别打脸！草！” 宋祈从地上摸了两个锋利的石头，小心翼翼的观察战况。 一群人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脑袋上套着麻袋。 ……这么快？ 宋祈一惊，下一刻那道影子就悄无声息地移到了他面前。 宋祈瞳孔一瞬间扩大。 下一秒，一簇火苗映入宋祈眼睛。 小小的火舌被风吹得轻晃，咬碎了一角的黑暗。 宋祈看到了对方躲在额发里的眼睛，像熟到发烂的葡萄。 点燃了打火机的蒋洵弯下腰，和蜷缩成一团的宋祈对上视线。 8、Chapter8（大修） “我……” 蒋洵弯下腰，与宋祈平视，语气平静，“很好看？” 对方唇角在渗血，神情泰然自若，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 宋祈腿软得站不住，“不是……” 啪嗒。 光亮消失，黑暗啃食所剩不多的勇气，远处不断蠕动的肢体更为可怖，周围只剩泣血的哀嚎。 什么吴望乘雅小可怜此刻都被宋祈丢出世界，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播放悬疑片里杀人狂魔的桥段。 宋祈扶住墙壁，强迫脑海里画面中断，说时迟那时快，咻的控住了杀人狂魔的手。 蒋洵眼皮一撩。 宋祈毫无察觉，抓住机会，不断往上摸，摁住了他的肩膀。 贴着蒋洵的脸颊，热气一团一团的往蒋洵耳侧刮，“蒋洵。” “我担心你呀。” 蒋洵像措不及防被蛇咬了。 下一刻，宋祈感觉自己的手被甩开。 空气里传来很轻的一声嗤笑，“……这次报警了吗？” 宋祈懵了一会，疑惑：“嗯？” “——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李洋举着开着照明的手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祈心底炸开烟花，第一次觉得李洋的声音这么动听。 再抬眼，蒋洵已经不见了。 “可算找到你了，小少爷。”李洋急一脑门汗。 “哎哟，怎么蹲地上了？”李洋连忙伸手把宋祈扶起来，掸了掸宋祈后背蹭上的白灰。 “走路没一点声音。”宋祈神情自若的把手里握着自保的石头扔掉，“幽灵。” 远处传来一声声哀嚎，阴风阵阵，李洋搓了搓胳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吴望的惨叫声。 宋祈面无表情的把摁下去的报警电话清空。 宋宅人都翘首以盼，终于等到小少爷回家。 姜姨问，“怎么了这是？” 李洋怂眉耷眼，“没事。” “没事就见鬼了！”姜姨眼睛一瞪，正想训斥李洋，回头却看到李洋瞳孔地震，整个人魂飞天外，“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见鬼了？” 姜姨：“……发癔症。” “少爷告诉我的。”李洋凑近了，光将他的脸照得明明灭灭，“幽灵。”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姜姨感觉自己后背发凉。 “你们怎么了？”端着牛奶的宋祈看着他们俩，柔软的棉质睡衣将他整个人都裹起来，印着奶黄色的小奶酪图案。 正在分享都市异闻的李洋、姜姨擦了擦汗：“……没事。” 宋祈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合上了房门。 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宋祈躺在大床上，试图睡着。 没过一会，他又睁开眼睛，双手到处摸，把巨大的玩偶熊猫塞进怀里，重新闭上眼。 周围死一般寂静，外面的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夜灯的幽幽绿光更显得诡异。 宋祈咻的坐起来，啪的摁亮了大灯。 ……一夜灯火通明。 第二天。 “宋祈！”vito活力满满的挥手，“moning！” “早上好。”宋祈恹恹。 “他怎么了？” 罗耀一边狂抄化学作业，一边掀起眼皮看了眼，“没睡好吧，肖老头布置这么多作业，谁睡得好啊！” “别都照抄。”汪越皱起眉，“你对自己的水平没点数吗？” “草！”罗耀笔一挥，将试卷涂成了一团黑，继续涂抹下一题。 “宋祈，今年的汇演你参加吗？” “宋祈，这是昨天的英语笔记，我帮你抄好了……” “宋祈……” 趴在桌子上补眠的蒋洵皱起眉，抬眼就和大少爷的视线一撞，碰上一双燃着火的眼眸。 再看过去，宋祈已经扭过了头，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 宋祈在生气。 他心不在焉的听同学说些有的没的，笔尖把写着蒋洵纸片戳出了好几个大洞。 “……那天别校领导也会来，早看金海那帮孙子不爽了，这次我们就靠你了，宋祈，你去必赢的！”刚入宋祈坑的文艺委员杨高鹏星星眼，“你去吗，宋祈？！” 宋祈飘飘荡荡的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不轻不重：“唔？” 答应了是吧？ 没拒绝就是答应！ 杨高鹏美滋滋地走了。 宋祈没太明白周围同学的欢呼雀跃，不过他在的时候，周围人经常表现得莫名其妙，宋祈已经适应良好，将纸片揉成一团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讨厌蒋洵。 快到班主任进教室的时间了，宋祈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一扭头，就看到原本趴着睡觉的蒋洵，手指勾着那个塑料袋，往他桌上一丢。 碘伏瓶磕在桌面上，一歪，啪嗒啪嗒的往外滚。 宋祈连忙伸手摁住，一夜没睡的怒气夹杂着委屈，腾的燃起来，“干什么？” 昨夜的宋祈和今早的宋祈实在判若两人，蒋洵的眼神从他白净的脸上一刮，勾出了昨夜被微弱火光照亮的宋祈，一双眼睛柔软温顺，哆哆嗦嗦地蜷缩成一团。 蒋洵移开目光，手指在那袋药品上点了点，“我不需要。” 宋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又不是我给你的。” 蒋洵的手指一僵，脸侧肌肉慢慢绷紧，他盯着宋祈看了好半晌，“这就是你说的担心？” 前桌偷偷地瞟。 声音太小，宋祈没听清，脑补了一堆让人血压飙升的狠话。 宋祈深吸一口气，余光观察到斜前方一米八的汪越和肌肉饱满的体育委员，外面天光大亮，他捏了捏书包里的驱鬼符，瞬间恢复了底气，下巴一抬，“大点声。” 蒋洵没说话，又趴下了。 “……”哑巴。 宋祈鼓着脸，盯着毛茸茸的漆黑发顶看了三秒。 真、欠、揍。 一中的课排得违反人性，一上午，宋祈连上了两节数学两节物理，直上得头昏脑涨，笔尖不受控制的在草稿纸上乱晃。 “宋祈，你知道吴望去哪了吗？” 宋祈有气无力的瞟了维托一眼，摇了摇头。 “听说他今天没来上课，是被寻仇了。”罗耀压低声音，幸灾乐祸的笑压都压不住，“这孙子都不敢报警，平时违法乱纪的事做太多了吧，活该。” 宋祈想起那堆在漆黑的夜晚里蠕动的肢体，头皮发麻。 “头都被打破了吧。”罗耀哈哈直乐，“这孙子还在朋友圈挽尊，说找到咬人的狗，非得敲碎他的脑袋，真成笑话了。” 汪越敲了一下罗耀的脑袋，“别挤，过去点。” 维托听得很认真，一字一顿的重复，“笑、话。” 维托偷偷往宋祈那边靠，一头金色的卷毛更卷了，认真的问，“宋祈，你讨厌他吗？” 安静得像空气的蒋洵笔尖一顿，发出纸张被划破的细碎声音。 “讨厌。”宋祈言简意赅。 “那他好烦喔！”维托眼睛一亮。 宋祈推不断往自己颈窝边拱的vito，蹙着眉尖，“也讨厌你。” “呜。”vito神情一僵，蹲到墙角画圈圈了。 罗耀盯着他哈哈大笑，“笑话。” 蒋洵继续写那道化学竞赛题。 耳侧的声音就没停过，全是奔着宋祈来的，这让蒋洵觉得有些烦躁。 太吵。 蒋洵把草稿纸上的计算式划掉，换了个新的公式。 宋祈捂住耳朵，“我想睡觉。” vito举着手投降，“好。” “你们也不许吵。” 罗耀一口气不间断：“最后一个问题，我爸妈明天出差了，然后明天是我的生日，我的意思是我的生日宴会提前了就在今晚，班上同学都来，宋祈你要不要来？” 宋祈听得乱七八糟。 罗耀猛吸两口气。 “哦。”宋祈理清楚，点头，“好。” “nice！”罗耀心满意足的一拉嘴巴，示意自己闭嘴了。 宋祈把脸埋到手肘里，感觉脑袋晕乎乎，眼皮上都像是系了石头。 依旧是老地方，金玉满堂，栽在庭院里的金桂和玉兰树飘来香味，宋祈左顾右盼，没有男鬼的身影。 班上同学都来，怎么蒋洵没有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祈很快成为人群的焦点，将这个想法远远的抛在脑后。 周六没有晚自习，蒋洵透过漆黑的夜幕，将垃圾袋丢进了垃圾桶里。 “小蒋，这个月的工资。”叼着烟的男人拿着几张红票子，昏暗的路灯将他纠结的肌肉照得发亮，“他爹的打烂我两个键盘……今天辛苦你了，多给你加了五十。” 蒋洵单手把滑稽的围裙剥下来，手指在钱上一划。 还差五百。 “下学期学费够了不？”男人叼着烟，含糊不清的说。 蒋洵点了下头，从学校后街的黑网吧里出来。 这边路灯都坏了，伸手也只能隐约看到五指的轮廓，蒋洵不动声色的揉了揉涨痛的下巴。 回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袋药，里面有一盒卡通创口贴，蒋洵看到班上的女同学用过，没药味，就一层聊胜于无的白纱布…… 正出神，下一刻一个滚烫的东西就砸到了蒋洵怀里。 蒋洵反手就准备丢出去。 “……蒋洵。” 软绵绵的声音，蒋洵一僵，片刻后将人从怀里掏出来，改为拎着衣领，“站好。” 宋祈不知去干了什么，站都站不稳当，绵软的热气往蒋洵脸上扑,手肘磕到受伤的肋骨，尖锐的疼痛传来，蒋洵眉头一蹙。 宋祈昂着头，勉强辨认面前的人，脑海里那双漆黑可怖的眼睛不断的晃，又是漆黑的夜晚，宋祈后背一凉，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 “发烧了。”蒋洵拧眉，手指不小心划过他的颈侧，烫得吓人。 “砰。” 宋祈手指比成枪，在他额头上一顶，神情紧张。 “……” 蒋洵伸手将额头上的东西拿下来，仔细一看。 一张驱鬼符。 9、Chapter9（大修） “……怎么还动呢。”宋祈语气疑惑，“这可是我让王叔去最灵的庙里求的，百试百灵。” 男鬼蒋洵手一甩，把这个鬼玩意丢进路边垃圾桶。 视线和蒋洵的一撞，宋祈不说话了，他感觉蒋洵想把他也打包丢进垃圾桶。 宋祈开始后悔五分钟前跟踪蒋洵的行为，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两秒，准备逃跑。 然后就被拎着后衣领，揪过来。 宋祈勉强踮起脚，和蒋洵平视，很凶，“放开我。” 蒋洵偏头看他一眼。 宋祈盯准了蒋洵的脚，如果他再不放开，他就……！ 蒋洵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松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祈勉强放下心，伸手在口袋里掏，手机屏幕亮了一瞬，电量归零，关机了。 “……”宋祈不信邪，一手撑着晕乎乎的脑袋，一手拼命摁开机键，根本摁不开。 怎么办。 宋祈支着脑袋思考。 下一秒就被人拎住了，拎着转了个圈圈。 宋祈抬头一瞟，只看得到一截苍白的下颌。 “打。”蒋洵垂着眼皮看下来，言简意赅。 宋祈乖乖接过蒋洵的手机，一顿乱摁，举到耳边，“喂。王叔，你来接我好吗？我在、唔、黑乎乎的地方。” “什么？！”宋祈语气全变了，“你不来！！” 蒋洵看着蹲在墙角委屈得快哭了的宋祈，“怎么了？” 宋祈两眼泪汪汪：“王叔说我家破产了，以后都不来接我。” 蒋洵眉尖一蹙，接过手机，看到全黑的手机屏。 他连电话号码都没拨出去。 “……” 宋祈瞪圆了眼睛呆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 “没破产。”蒋洵将人拎起来，轻得跟什么一样，又烫。 再烧下去就傻了。 宋祈愣愣抬眼，又对了对手指尖，“你不用安慰我。” 蒋洵把人放到他口袋里的手拎出来，问他，“电话号码是什么？” 宋祈沉浸在破产的噩耗里，噩梦还是与现实重叠，一切重演，他捂着眼睛：“呜、呜呜。” 蒋洵：“…………” 蒋洵左右看了看，最近的四医院离这有十几公里，后街很难打车，他五个手指贴着衣领边拎着宋祈。 宋祈走得磕磕绊绊，伸手啪啪拍蒋洵的手臂，声音哑着，“难受。” 蒋洵充耳不闻，一路拎着宋祈走得飞快。 宋祈定在原地，“不走了。” 没人说话。 “我不走了！”宋祈生气又委屈，他看不清蒋洵在哪，于是在原地转了一圈，三百六十度抗议，“我不走了！！” “你们都是骗子！我家破产了你们就都这样对我！我现在连公交车都没得坐了！” 蒋洵沉默的看着他。 生病的宋祈比喝醉酒的宋祈还麻烦一百倍。 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淌下来，眼皮和鼻尖都红了，哭得像被抛弃的宠物猫。 宋祈擦擦眼泪，很快稳定心情，手脚并用的爬到鬼背上去了。 蒋洵身体一僵。 宋祈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发号施令，“我们走吧！” 你这不叫走。 蒋洵懒得纠正他，试图将人扯下来，扯了两下没扯动，于是放弃。 “我想找宋凭庄……”宋祈恹恹道。 蒋洵：“嗯。” 宋凭庄跳楼了，送医院手术，他得攒钱付医药费，宋祈瞪大眼睛算数，请不起司机了，可是坐车也要花钱，吃饭也要花钱，还债也要花钱…… 宋祈慢慢阖眼，觉得心脏咚咚咚的跳，心跳声好像要把身体砸穿，他害怕的捏紧了蒋洵的衣服，指节在蒋洵的肋骨上一下一下的撞。 蒋洵后牙槽绷紧，“松手。” “那么多次，我都得自己走回去呢。”蒋洵的声音被压倒。 宋祈半阖着眼，在蒋洵耳侧接着说，“这是第一次有人来接我。” 好像心脏被人轻轻拧了一下。 “你真是个好人。”宋祈说。 蒋洵没了动作。 宋祈把下巴搁在蒋洵颈窝里，“陈青运。” 蒋洵停住了，语气冷漠，“头拿开。” 宋祈不听，还无意识蹭了蹭，侧脸贴着蒋洵的肩窝。 蒋洵丢下他就要走。 宋祈急急忙忙的换个答案，“汪越。” 蒋洵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宋祈报菜名：“罗耀维托林景玉……” “你闭嘴。”蒋洵说。 大少爷脾气上来想打他，思考了一会又放下手，含含糊糊的追问，“那你是谁嘛？” 蒋洵：“鬼。” 宋祈僵了一会，震惊，“你夺舍别人了？” “……” 蒋洵面不改色，“嗯。” 宋祈哆嗦，想了一会，说，“可是我有符的。” 蒋洵瞥他一眼，忍无可忍，“谁教你去佛庙里求道家符的？” 大少爷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叔不会买呀。” 前路灯火通明，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 “高中部的？”一中的保安皱着眉，“怎么回事？” “他发烧了。”蒋洵简短的说。 “不送医院，送学校来了？”保安嘀嘀咕咕，准备和蒋洵一起将人弄到校医务室。 再抬头一看，那身高腿长的高中生，一双大长腿走得飞快，早已拉开一大段距离。 “高烧三十九度八。”医务室的校医皱眉，“只能先吃点退烧药，打一针试试，最近不能再熬夜了……” “同学。”叮嘱到一半的校医发现人没了。 蒋洵转头回来，看到宋祈紧紧拽着校医的手，看样子还要往别人脖子上缠。 他定住，然后抓住宋祈的两只手，塞进了薄被里，语气淡淡：“他叫宋祈，高二年级十四班。” “校医务室有联系本，联系他家长。”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校医：？ 蒋洵头也不回的走了。 - 蒋洵拿钥匙开了门，醉醺醺的酒味飘出来。 蒋洵略过乱七八糟的客厅，开了卧室门，狭小的空间只放得下一张木桌，和一张床，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蒋洵把包放到小桌上，撩起校服，看到了淤青一片的肋骨。 浪费了一个小时，今天少写一张数学卷子。 蒋洵很轻的啧了一声。 宋祈咳了好几声。 vito目光热切的转过来，“宋祈，你、怎么了？” 宋祈摇摇头，又偏过头轻轻咳了两下。 昨晚宋凭庄来校医务室接他，宋祈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狂飙眼泪。 宋凭庄差点被吓疯。 宋祈抿了抿唇，记忆不断回溯，什么叫太好了爹你没死啊？什么叫我们家能不能不破产啊？什么叫我讨厌死公交车了？ 宋祈捂着脸，想把昨晚丢脸的自己杀了。 最丢脸的是，宋祈想起了蒋洵，他往蒋洵脑袋上贴符，又吵又闹。 ……明明决定再也不和蒋洵说话了的。 蒋洵好像没睡过觉，每天早上都趴在桌子上补眠。 “看什么？”他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 宋祈哼一声，心情复杂，“看你。” “……”蒋洵偏过头。 “谁又打你了？”宋祈问。 蒋洵抬头，漆黑的额发乱糟糟的翘起来，显得人畜无害。 宋祈都怀疑起自己的记忆，面前这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小可怜和夜晚阴森森的不是一个人。 面前的人实在很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现在颈侧又有一道鲜红的划痕。 宋祈点了点自己的脖侧，示意蒋洵。 蒋洵言简意赅：“你。” “……” 蒋洵又说：“你昨夜打的鬼。” 宋祈：“……” 宋祈撇撇嘴。 果然还是很讨厌。 “什么时候了，还眯着眼呢？vito你给我把眼睛睁开！”赵栗把数学测试卷放到讲台上，“连高一的都考不过了，你们还睡得着！” “罗耀你还笑维托！”赵栗：“别人比你还高两分。” 罗耀笑容立刻消失，“草。” “期末考试就要到了。”赵栗：“你们都抓点紧！下学期就是高三学生了！高考迫在眉睫！” 白花花的卷子如浪花一样卷下去。 “期末考完，我会给个别同学重调一下座位……” 鲜红的56分刺痛了宋祈的眼睛，宋祈啪的给卷子翻了个面。 所有人转过头来看着宋祈。 “……”宋祈绷着脸，一脸“刚刚不是我弄出来的声音，你们看我干嘛”的表情。 罗耀转过头来，小声问，“宋祈你咋了？” 宋祈目不斜视，“不是我。” 罗耀摸不着头脑，“就是你啊，我听力贼好的，视力也好，刚刚那张五十六分的卷子……” 宋祈咬牙切齿的命令：“转回去。” “哦。”迟来的求生欲上线，罗耀咻的拧回了头。 蒋洵没忍住。 “你笑什么？”宋祈盯着他，耳尖通红，“你考零分还笑我？！” 蒋洵把名字都没写的白卷翻了个面，动笔把最后一道大题写了。 “嗯哼。”宋祈反复比对正确答案，看着蒋洵标准得如印刷体的字体，抿了抿唇，“我只是不喜欢这套卷子。” 10、Chapter10（大修） 于是，不喜欢数学试卷的宋祈，被逮住了。 和宋祈排排站的罗耀抗议，愤怒非常，“寿星都没特权了，不就两张数学卷子吗，今年我就许愿少写两百张！” 赵栗：“某些同学呢，是罚站，不是当动物园的猴子。” 猴子罗耀消停了，过了片刻，疑惑道，“宋祈，你昨晚不是回学校拿卷子了吗？怎么没写作业？” 忙着捉鬼结果把卷子弄丢的宋祈，面无表情，“我不爱写作业。” “我嘞个豆。”罗耀撇开眼，惊叹，“谁写作业是爱写啊，你问问汪越爱写吗？” 全神贯注的汪越兴趣盎然的盯着黑板上那道竞赛题。 “……”罗耀：“算了，这个变态除外。” 罗耀目光到处乱晃，瞥到坐在最后一排的蒋洵，啧啧两声，“学神就是牛啊，虽然平时吓人了一点，但没他成绩吓人啊。” “当同学这么久，我就没听过他说过十句话。”罗耀摇头晃脑，“月考考完要换座位，宋祈你跟学神坐压力大吧。” 宋祈摊开赵栗新给的卷子，开始补。 头上包着纱布的吴望趾高气昂的出来罚站了，闻言往宋祈这边挤，“宋祈，你跟我坐。” 罗耀余光瞥到，笑着嘲讽，“终于出院啦？” “……”吴望扭过头，不搭理他。 宋祈移开眼，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赵老师让我跟年级第一坐，你是年级第一吗？” 罗耀笑喷了：“倒数第一还有可能。” 吴望脸涨成猪肝色。 “欸——怎么蒋洵也出——” 宋祈视线一歪，对上了过来罚站的蒋洵，对方轻轻抬眼，目光从宋祈脸上略过。 “……”肯定被他听见了。 宋祈咬牙补卷子。 补不完不准回教室。 罗耀连连叹气，无聊得往靠窗的汪越头上扔小纸团。 汪越偏头。 罗耀抓住机会，嘴张得很大，无声道，“传份答案来——” “罗耀！”赵栗眼神如刀，“你站讲台边来补！” 罗耀：“……” 他灰溜溜的去了。 宋祈也没有得到答案，太久没做数学题，公式和符号处于眼熟但想不起来的状态，他左右看了看。 蒋洵，宋祈略过，继续看，两个趴在栏杆边抓耳挠腮的男生，还有叼着笔使劲瞟企图抄作业的吴望。 然后就只剩他了。 “……”宋祈又重新看向他略过的人。 蒋洵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有力凸出的腕骨，神情淡淡的写试卷，连草稿纸都没用，和周围几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啧！ 好装！ 宋祈不动声色的偏头过去看，蒋洵已经做到倒数第二道大题了。 这才半小时。 宋祈震惊，正欲再瞟。 一直唰唰唰狂写的笔尖停住，蒋洵轻声，“看什么？” 宋祈咻的偏头，理直气壮，“反正不是看你。” “哦。”过了一会，蒋洵拿着写完的卷子就要进教室。 “等一下。”宋祈揪住了蒋洵的衣角，小声，“我看看你卷子。” 蒋洵抬眼：“嗯？” 宋祈偏头咳嗽了两声，理直气壮下巴一抬，“同桌就要互帮互助。” 冷不丁和蒋洵视线相接，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上，噩梦重演。 宋祈一瞬间失声，再一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他是蒋洵，剥开高中生无害的外壳，是未来那个让他从天堂跌入地狱的魔鬼。 蒋洵垂着眼帘望下来，浓密的眼睫盖着锋利的眸光。 宋祈似乎隔着漫长的岁月与那个随心所欲的暴君对视，他不可抑制的后退两步。 他将来淋雨湿透的样子，在医院崩溃大哭又大叫的狼狈模样，一点体面也不剩的样子都展露在他面前，但蒋洵从没有一刻停留，只是这样淡漠的从上而下的看着他。 不曾援手。 噩梦里飞出白蝴蝶，翅膀轻轻一掀，卷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宋祈无助的身处风暴中，却捡到了一张卷子。 他僵在原地，目光无措的落过去，只能看到蒋洵肩骨崚崚的瘦削侧影。 ……他和梦里的蒋洵不一样。 “我给你五十，也给我抄。”吴望抬起下巴，命令道。 无人搭理他。 蒋洵靠着柱子，目光落在宋祈茫然又快乐的后脑勺上。 “喂。”吴望脸上挂不住，更何况这是对蒋洵来说百试百灵的招式，怎么可能这次就失灵了，“听到没？” 笔一顿，宋祈写错了两个数字，“烦不烦？” 吴望一噎，闭嘴了。 - “他妈的装什么呢？”男厕稀里哗啦传来声音，夹杂着脏话，“年级第一，我草他妈的。” “吴哥，消消气消消气。”旁边小黄毛抽过纸，殷勤地递给吴望一张，“成绩好有什么屁用，还不是连几个钱都还不上。” “不止呢。”另外一个男生压低了声音笑，“乘雅二中你们知道吗？” “……蒋洵是那个。” “哪个？” 男生龇着牙，青春痘反着光，一脸笑，“扳开屁股任人草，给钱就能草。” “我靠，好恶心，呕。” “鸭子啊这是。” “你咋知道呢？你草过？” “滚啊。”青春痘一个肘击，“没胸没屁股的，我草个毛啊，还不如隔壁班的红内衣。” 几个人挤眉弄眼，“都是金海那群人说的……别推我，尿歪了，靠，别逼我扇死你们。” 吴望若有所思，追问，“谁说的？” “金海的龙哥，他在乘雅读过书你们知道不？这事绝他妈保真。” 宋祈歪倒在座位上，苦大仇深的商量，“能不喝药吗？” 视频另一端的宋凭庄边批财务报表，边果断拒绝，“不行。” 宋祈看一眼黑不溜秋的药都觉得舌根发苦，偏头。 顾特助端出职业微笑：“小宋总，您还是喝了吧。” 李洋跟着补充，“下周有月假，宋总说要带您去外面玩，生病没好就去不了了。” “顾叔走我就喝。”宋祈目光坚定，跟宋凭庄商量。 宋凭庄看着宋祈水雾似的眼睛，心软了一半又硬起来，“不行。” “你从小这样逃多少次药了？” 只要心肠比石头还硬的顾助一走，就没人能让宋祈喝药了，宋祈有一万种办法让他们心软。 尤其是宋凭庄。 根本无法拒绝宋祈的糖衣炮弹。 “宋总。”宋祈拖长了调子，“爹……” 宋凭庄面不改色的摁下静音。 宋祈：“……” “那你也不能让顾助来学校盯着我喝药啊。”宋祈抱怨。 大中午的，偌大的十四班就剩他一个学生。 顾助标准微笑：“小宋总，您早点喝完，我就能早点回去上班。” “你很喜欢上班吗？”宋祈眨眨眼，小声说，“顾叔你多留一会，我让你偷偷休息。” 眼看着顾特助眼神也要不对劲了，宋凭庄立刻摁开了静音，语气严肃，“斤斤，快点喝。” 李洋拎出水果糖，“带了蓝莓味。” “等会同学回来了。”宋凭庄威胁。 被人看到好丢脸。 毫无办法，宋祈苦哈哈的喝了药，在宋凭庄的监督下，连个底都没留。 “斤斤，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宋凭庄垂下眼，凑近了，看宋祈的表情，由于是早产儿，宋祈身体底子一直不如同龄人，从小就汤药不断，最后几乎到闻到药味就生理性反胃的地步。 宋祈难受得连脸都皱起来了，拒绝了李洋的蓝莓糖，“不行，最近要跳水袖舞的。” 烦心事？那可太多了。 宋凭庄整了整袖扣，头也不抬，“你说，爸爸都给你解决。” 宋祈：“唔。” 宋凭庄端庄起身，侧耳倾听。 “——你数学卷子写了没？”宋祈目光灼灼，“我让李洋哥给你打印的卷子。” “……”宋凭庄面无表情的把视频挂了。 拒绝了中午回家的宋祈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东张西望就一不小心看到了蒋洵。 四目相对。 蒋洵率先瞥开目光，目不斜视地坐到座位上。 犹豫了好一会儿。 宋祈问，语速快得吞音，“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下巴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刚刚来的，刚刚来的。 宋祈小声在心里祈祷，自己赖皮不喝药的样子绝对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蒋洵语气淡淡：“没走。” “……” 宋祈捂住眼睛，耳尖涨血似的通红，嘴叭叭不停，“为什么不走？中午不需要回家吃饭吗？” “宋祈。” 宋祈捂着眼睛，目光从指缝里透出来，“嗯？” 蒋洵咬肌绷紧，收回目光，给数学卷子翻了个面。 宋祈等了一会，“干嘛？你要说什么？” 蒋洵笔尖一停，还没等他编好新说辞，下巴就被东西挨住，温热的触感贴过来。 “说话。” 宋祈拧着眉，语气生硬，“我们少爷喝药就是这么大排场的。” 蒋洵侧目，看到大少爷滴血似的耳朵尖。 这是第一次和那双漆黑的眼睛靠这么近对视，宋祈忽的有些出神，和梦里的不太一样。 这双眼瞳不是纯黑，更像是紫葡萄熟烂的颜色，汁水溢出来，润湿了瞳孔。 宋祈不合时宜的想起余米的话。 脸很好看，是有多好看？ ……会有……腹肌漂亮吗？ 过长的额发被挑起来，微风吹进来。 纷纷扬扬的记忆一下挤满整个脑海。 蒋洵绷紧的拳头停在宋祈下颌处，宋祈很懵的眨了下眼。 哐当一声，被甩飞的凳子孤零零的磕到垃圾桶边。 11、Chapter11（大修） 沉沉的目光压下来。 宋祈思绪还没转过弯来，愣愣的去看与垃圾桶排排站的凳子。 蒋洵整个人的状态不太对劲儿，咬肌紧绷，像只受到攻击，卯足劲反击的野狗。 “蒋洵。” 宋祈把闯祸的手背到身后，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语气小心又幽怨，“你吓到我了。” 停住的指节顶了一下宋祈的下颌。 蒋洵回神，将手收回来，转身走了。 宋祈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下巴颌。 ……好险。 差点又被蒋洵记恨上。 - 等蒋洵再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就看到原本摆在垃圾桶周围的凳子已经挪到了座位上。 汪越堂而皇之的占了他的位置，和宋祈挨得很近。 蒋洵目光一转，看到了一张揉皱的纸团落在课桌边，他皱了皱眉，捡起来了。 “……这里画条辅助线，内切球就出来了。” 宋祈嗯嗯点头，唰唰做笔记。 “不过你好像都写对了，怎么 还问呢？”汪越瞥到一整面的正确答案。 “唔。”宋祈头也不抬，“蒋洵告诉我的。” 汪越闻言愣住。 坐着的凳子被人用脚尖轻轻踢了两下，汪越疑惑抬眼，看到宋祈下巴一抬。 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立在垃圾桶边的蒋洵。 “——怎么垃圾还没倒呢？都两天了，今天的值日生是谁？！”赵栗拧眉。 “我。”汪越立刻反应过来，“赵老师，我现在去倒。” 十四班只有一个垃圾桶，专门装废纸的，早餐盒子什么的都扔教室外面年级公用大垃圾箱里。 “谢谢班长给我讲题。”宋祈挥挥手。 蒋洵收回目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讲题的汪越不见了。 宋祈只好一个人盯着棘手的卷子，视线乱瞟，看到了蒋洵手腕上新鲜的红痕。 “你……” 蒋洵偏过头。 宋祈指尖戳了戳卷子，拧起眉，“你怎么又受伤了？” 蒋洵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将外套袖子拉长，盖住手腕上的伤口。 宋祈犹豫了一会，又问，“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你……很缺钱吗？” 蒋洵这次真的偏过头，语气淡淡，目光却沉，“你都是这样善心大发？” “没有啊。”宋祈抓住机会，指尖揪住了蒋洵的袖子，眼底挂着朦胧虚假的笑。 “我只是关心你啊。” “蒋洵。” - 一天余下的时间，蒋洵都没有和那位麻烦的小少爷说过话。 宋祈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放学时，还笑着和汪越罗耀一群人打了招呼。 但没有他。 蒋洵拎着包往漆黑的巷子里走，寂静的小巷里回荡着脚步声。 “喵呜。”紧接着是一阵重物砸到墙壁上的声响。 又来了。 蒋洵早已习惯，拍了两下书包，手一抬，准备将包丢到隔壁巷子里去。 弄脏了，不想洗。 “哟。”书包被挡下，“有什么好东西，要藏起来——”小黄毛伸手去拽书包带子。 话音未落，被揍了一拳。 小黄毛捂着下巴跪在地上。 “草！”吴望踩着黝黑的地面，“干他。” 小巷子前后都塞满了人，闻言都往蒋洵这边涌。 他们带着钢棍，空间狭小，手脚都施展不开，蒋洵一脚踹开后面扑上来的小混混，他惨叫一声砸到后面人身上，前方棍子凌空劈下，发出欻欻的破空声，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蒋洵拎起书包一挡。 咔嚓一声。 蒋洵微微一愣。 就在愣神的一瞬间，一棍子劈到了肩胛骨上，疼痛直炸到太阳穴，连眼前景色都黑了一瞬。 吴望站在两个小混混背后，头上的绷带还没拆就洋洋得意，手里拿着书包晃，“不愧是好学生啊，打架都抱着书包不撒手。” 吴望阴阳怪气，拎着书包底部，粗暴地拽开拉链。 包里的东西像泄洪一样，噼里啪啦掉出来，落到地上的脏水里。 先是很重的几声，砖头似的竞赛书和练习册掉下来，然后是卷子笔草稿纸之类的小物件。 吴望悠闲的对着被摁住的蒋洵吹了个口哨，用力晃了晃书包底部。 掉出来的试卷都被泡湿了，蒋洵青筋跳了跳。 啪嗒一声。 从书包夹层里跳出来一小罐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透明罐子，在没多少光线的暗处也熠熠闪光。 万籁俱寂，蒋洵想起了宋祈，他那时抄完卷子就往他书包里丢了个东西。 “糖？”小黄毛揉了揉下巴，眼睛一亮，“这么漂亮？” “偷的谁的？”吴望凑过去一看，一脚要踩上去。 “别别别。”小黄毛伸手捞过来，“我低血糖，我吃一颗。” “没少爷命，装什么少爷病。”身后人轻蔑的笑了一声。 小黄毛心头冒火，正想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抬头一看，声音生生卡喉咙里了。 从后边挤进来一个削瘦的人，锡纸烫，眼底青黑，肉鼻头上冒出两个鲜红的大痘。 “龙哥。”吴望嘿嘿一笑，熟稔道，“人在这呢。” “这么摁着他干嘛？”龙康蹲下来，怼到蒋洵面前，“还记得我吗？” 熏得慌，蒋洵头一偏。 紧接着，脑袋就被生生扳过来。 “谁给你剪的这个头发？”龙康手在蒋洵下巴上摸了摸，“啧啧，漂亮的脸都遮起来做什么？”龙康靠近嗅了一口，压低声音道，“真不记得你龙哥了？” 妈的，吴望看得直想吐。 “把他松开点。”龙康皱着眉，不爽，“都快摁到水里了——” 小黄毛闻言也想吐，拆了包装，炫了一口。 哐的一声，没人看清蒋洵的动作，几乎是一眨眼，他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龙康的脑袋被死命往墙壁上砸，没两下就溅血了，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出来。 龙康从破口大骂，到软声求饶，再到后来只能软趴趴出气。 没人敢动。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街头混子，不敢真的闹出人命。 可面前的人好像不一样。 惨白月光在他脸上分割出明暗区间，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慢条斯理地砸人。 “草！” 吴望回过神来，拎起钢棍，“上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周围的人像蚂蟥一样涌上去。 蒋洵其实不太明白，他能抓在手里的，就那么一两样东西，还不断有人来争来抢。 蒋洵松开龙康的衣领，他已经满头满脸是血，顺着墙壁瘫倒在地上。 吴望打了个空，蒋洵反手抽过吴望手里的钢棍，一棍子盖在他系着纱布的脑袋上。 吴望当场给抽跪下了。 小黄毛被揪过来，他喘着粗气和蒋洵对上视线，发现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像是已经走到绝境嗜血的野兽，心脏如濒死般狂跳，他含着糖含糊不清道，“别……” 蒋洵：“张嘴。” 小黄毛没反应过来，“啊？” 下一秒，拳头大的钢棍顶到他嗓子眼里。 蒋洵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小黄毛死命挣扎，却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呕的一声，两颗蓝莓糖吐了出来，掉在水里。 再一次寂静无声。 一群人惊恐又警惕地看着蒋洵，像看着一个怪物。 蒋洵把书本和卷子一样一样捡起来，将污水在吴望的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收进包里。 吴望大气不敢喘。 糖已经全泡在脏水里了，闪闪发光的小罐子落在一边。 蒋洵看了那堆东西两秒，蹲下身，一颗一颗的捡起来擦干净，然后装进罐子里。 众人看着剩下两颗被黄毛吃过的糖，一动不敢动，蒋洵脚尖一抬，将其碾成了碎渣。 等到蒋洵转身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后，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吴望捂着头尖叫，“打急救电话！！叫人来！叫人来！我他妈一定要弄死他！” 风里都是驱散不去的血腥味，蒋洵顺着漆黑的小道往前走，越远就越能听到喧嚣的打骂声，烂叶子被踩进地里，碎成小块小块和黝黑的地板黏合起来，湿黄的尿布和抽丝的变色内衣飘在风里。 拖板声和叫骂声响成一片，蒋洵目不斜视，进入了一栋破旧的小楼，楼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喝酒打牌声，蒋洵站在门外，灯光从紧闭的门缝隙里漏出来。 蒋贤财回来了，蒋洵目光下移，看到了自己滴血的手掌，片刻后放弃了把那群人打出房子的念头。 药酒锁在卧室的抽屉里，攒的钱还不够交学费的。 蒋洵绷着下颌，下了楼，红灯区光线都格外昏暗，蒋洵漫无目的的朝前走。 黑暗之中，蒋洵兀的撞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温暖的温度透过来。 蒋洵警铃大作，反应很快，将人牢牢锁住，手掌捂住那人的口鼻。 夜幕愈加漆黑，只能听见风刮过树叶的声音。 手心盖住的地方又软又烫，轻轻的呼吸吐在他的指缝间，激起轻微的战栗。 “……蒋洵。” 万籁俱静。 只剩下呼吸声，一下一下往心脏上撞。 这一刻，蒋洵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没有彻底烂死在红灯区的淤泥里。 宋祈脚尖踩了踩他的鞋，壮着胆子一鼓作气，“蒋洵，我是宋祈，不是坏人，你松开我。” 蒋洵没有动，两具躯体依旧紧贴在一起。 说是拥抱太勉强，宋祈觉得这是绑架！ 太用力了，宋祈被勒得有点难受，他难耐的挣扎了一下，然后被锁得更紧了，几乎是完全埋在蒋洵怀里，手掌捂着大半张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简直像一场施暴。 滚烫的气息吐在耳侧，不敢再动的宋祈拧着眉，脑海里想了一万种把蒋洵脑袋拧下来的方式。 过了良久，蒋洵松开了手。 “唔。”宋祈急急去推他，靠着墙，好一阵喘气，生气的踩蒋洵的脚。 蒋洵站着没动，连躲也不躲。 宋祈踩了一会，被怒火烧昏的头脑才终于清醒，凉意爬上后背。 这可是睚眦必报的蒋洵。 完蛋了。 面前太黑了，完全看不清蒋洵的表情，也摸不准他的心情。 宋祈凑近了，睁着一双雾水蒙蒙的眼睛，轻声抱怨，“差点就被你勒死了，蒋洵。” 蒋洵直直盯着他。 这种视线让宋祈感觉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他说，“不管是谁，你都喊我的名字？” “怎么可能呢。”宋祈小小的哼一声，“我闻到你手上的蓝莓味了。” 宋祈说话时，最后一个字下意识拖长，于是明明是娇矜的语气就变得柔软，“蓝莓糖好吃吧？” “……我舍不得吃的糖都给你了。”宋祈轻轻戳了戳蒋洵的手臂。 良久，黑暗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嗤笑。 “骗子。” 12、Chapter12（大修） “我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没吃糖的宋祈反应过来，感觉被平白无故扣了一口大黑锅，委屈又生气。 “实话？”蒋洵语气毫无波澜的重复一遍，“你说的哪一句是实话？” 是“蒋洵，我担心你”还是“我只关心你，蒋洵”？ 宋祈坦荡荡，对蒋洵怒目而视：“我说的哪一句都是……” 手被抓过去，宋祈还没来得及挣扎，指尖就摸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声音卡在嗓子里，宋祈一下停住动作。 那张纸是他生气时写的，纸面写满了蒋洵的名字，纸张被笔尖狠狠戳出无数个洞。 他明明揉皱了丢到垃圾桶里了，可现在却在蒋洵手里。 那双漆黑的眼睛完美的融入夜幕。 寂静无声。 黑暗倾轧这方空间，宋祈心脏咚咚直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蒋洵这个小心眼以后又要报复他了。 沉寂在咬人的脸。 宋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很快，耳畔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 蒋洵走了。 模糊的背影印入瞳孔，宋祈焦急的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一咬牙，跟上去了。 灯光刺目，光线涌进来，热闹人声翻涌而出。 宋祈这才松了口气，和蒋洵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蒋洵进了家网吧。 “哟，小朋友又来了？”调侃的声音响起。 嚯，看来蒋洵没少去上网啊。 宋祈手撑着石头柱子，偷偷摸摸探出头来瞟。 “躲什么？做贼呢？” 宋祈心里一惊，和收银台后抻着脖子的眼熟的老板对上视线。 站在前面的蒋洵也看过来。 宋祈：“……” “这次还没带身份证的话，我可不会让你进来的。”老板穿件老头衫，两条肌肉虬结的大膀子露在外面，动作麻利的给蒋洵开了个包间。 “我……我东西落里面了。”宋祈硬着头皮说。 宋祈感觉自己最近真是撞鬼了，倒霉透顶。 他晚上睡不着，于是循着记忆，出来找那家蒋洵那晚出现过的黑网吧，不仅什么也没发现，还半路遇上蒋洵。 老板头也不抬，“啥东西啊？” 宋祈准备瞎编：“唔。” 余光瞟到蒋洵正要走，宋祈心里焦急，脱口而出，“蒋洵！” 声音太大，网吧大厅里的人唰的看过来。 蒋洵唇角绷成一条线。 网吧老板：“哦豁。” 眼神在他俩之间到处转过来转过去，网吧老板拍拍宋祈的肩，用很怪异的调子说，“去吧啊，去把你落下的小蒋带回去哈。” “……” 宋祈没太搞懂老板怪异带笑的目光，下意识解释：“不是……” 蒋洵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是宋祈急匆匆追上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手掌撑着即将合上的门。 蒋洵垂眼，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你很闲？” “我很忙啊。”宋祈碰了碰蒋洵的鞋尖，巧妙的转移蒋洵的注意力，“作业都没写完呢。” 僵持良久。 最后还是宋祈打开了门，挤进来的宋祈终于松了口气，网吧里的凳子太硬，宋祈没坐，目光扫视一圈，才看到蒋洵现在的狼狈模样。 脖子上多了几道新鲜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蒋洵似乎不以为意，袖口折了两道，垂着头看今天发的卷子。 大部分时间蒋洵就是这个样子，宋祈却觉得这次蒋洵变得不太一样，像要与夜幕融为一体，他明明看着题，却像是嘘的别的什么东西。 本能让人感到危险。 宋祈舌尖抵了抵牙齿，打破了寂静，“蒋洵，你不疼吗？我叫医生来，你不能计较……” 很轻的一声笑。 宋祈卡壳了。 蒋洵：“你无聊的救世主游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宋祈瞳仁微微一颤，“嗯？” 一个备受欢迎的富二代，深更半夜跟着他到黑网吧来，还能是因为什么。 “笑话看够了吗？” 宋祈眉头一蹙，“我不是来看笑话的。” 那是来见识别人苦难的，扒开别人的伤口，看里面流出血和鲜红的肉，然后震惊的感慨：原来还有人过这种日子啊。 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才有这么可笑的世界观，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宋祈感觉到有如实质的目光压下来，“我是来帮你的。” “不需要。” “需要。”宋祈暗地里飞快给李洋发消息，“谁打你了呀？吴望吗？” 蒋洵对上他担忧的眼睛，像呈着一汪水。 “……我可以帮你告诉老师。”宋祈想了想，补充，“或者报警，还可以请律师告他们。” 宋祈戳了戳蒋洵的手背，“我叫了医生，你别怕。”再露出那种反派表情，他就要被蒋洵吓死了。 手背上也有擦伤，宋祈连忙收回指尖，对着他手背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 满口谎言。 蒋洵一个字也不信，垂着眼皮，陈述事实，“你明明很厌恶我。” 宋祈被这大实话吓出冷汗，手足无措。 “可是我是真的因为你才来十四班的……” 话音还没落。 一个温热的东西砸进怀里，宋祈吓了一大跳，连忙用力一推，蒋洵不知哪磕到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 宋祈又连忙去扶闭着眼睛的蒋洵，拍了拍他的肩膀，“蒋洵你怎么了？真晕了？” “我就戳了一下，你在碰瓷吗？！” 宋祈欲哭无泪，他没想到蒋洵有这么重，拽住衣服，反而拽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还有密密麻麻的淤青。 宋祈目光一下顿住，他将人推到椅子上坐好，单手扶着，然后皱着眉尖打电话，“李洋哥，你离网吧还有多远？” “记得把林医生也叫上！！”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蒋洵抬起似乎有千钧重的眼皮，直直撞入了宋祈的眼睛。 “……” “林医生！”宋祈扭头，“他醒了。” 林医生迅速蹿过来：“好好好。” “呃……”林医生拎着医药箱，连着急赶来的汗都没来得及擦，目光定定落在牵着手的病人和小少爷身上，语气疑惑，“还不松开？” 什么？ 蒋洵目光缓缓下移。 看到了自己紧紧扣着宋祈的手。 “……” 李洋老早就不太高兴了，立刻为自家少爷说话，“同学，你从一开始就拽着小少爷的手不放，他都没好凳子坐，只能一直站着。” 宋祈啧了一声，轻声：“蒋洵。” “你这样不太好喔。” 年过四十的林医生移开目光，提醒：“不松开不好检查的哈。” “……”他没有想牵。 蒋洵松开手，偏过头去。 “好，先把衣服解了。”林医生把医药箱打开。 眼前忽的略过一道残影。 李洋惊了：“什么东西蹿过去了？！” “不用了。”蒋洵眼前阵阵发白，单手在桌上撑了一下，“不用麻烦。” 这太像高中生的赌气行为了。 因为不让他牵手。 周遭全是陌生奢华的陈设，蒋洵咬了下舌尖，血腥味涌上来，他松了手。 角落里不少人偷偷摸摸往这边看。 林医生皱了皱眉，脾气上来，“什么不用麻烦？这位同学，你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气氛僵持。 温热的触感爬上手背。 昏昏沉沉的蒋洵抬眼，对上了宋祈的眼睛。 宋祈晃了一下相握的手，神情无奈，“可以了吗？” 宋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牵着你的救世主去检查吧。” 13、Chapter13（大修） 蒋洵差点没第二次晕倒。 被李洋一把摁到了沙发上躺着。 蒋洵单手就准备掀翻他。 宋祈轻轻晃了下相牵的手，垂着眼睫恹恹道，“蒋洵，讳疾忌医可不好。” 蒋洵偏过头，不说话了。 他后悔今天中午没去食堂吃饭，现在连甩开麻烦的富二代都费劲。 蒋洵唇都发白，也硬是不肯脱衣服，林医生和李洋一起扳他抓着衣服的左手，扳得汗都下来了，也还是扳不开。 “……” 林医生面无表情，汗如雨下：“小伙子身体素质挺好，没什么大碍。” 李洋擦了擦汗，嘀嘀咕咕，“我怎么感觉我更像个伤患呢。” 到最后，林医生只留了一堆跌打药，还给蒋洵戳了一针葡萄糖。 李洋很有眼色的把空间留给宋祈和他的同学。 周围安静下来。 蒋洵躺在沙发上，看输液瓶里液体一滴一滴掉落，很小一瓶，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拔针。 宋祈坐在旁边，昏昏欲睡，头磕在沙发背上，阖着眼睛。 蒋洵目光无意识的落到他身上。 睡着了就显得很乖巧，像是无害的天使。 宋祈唔了一声，脸挨过来，无意识在蒋洵肩膀上蹭了蹭。 蒋洵浑身发麻，像触电一般，僵成了一块焦木，随后才想起来往后退。 可退不了，再往后小少爷的脸就能砸到沙发上。 绵长的呼吸吹在蒋洵颈侧，蒋洵沉默片刻，鬼使神差的伸手将人的脸托起来。 很小一张，蒋洵甚至可以用一只手将其包起来。 蒋洵静静垂眼。 他是故意那样说的，这些伪善者，只要被戳破面具，就会勃然大怒。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宋祈听到他那样说，还会带他来看医生。 寂静无声。 宋祈呢喃了一句：“蒋洵，你别伤心……也不能报复我。” 蒋洵像被毒蝎蛰了一样，闪电般松开手，然后又伸手捧住他的脸。 “……” 怎么没反应。 聪明的宋祈悄悄睁开一线，企图观察蒋洵的反应。 蒋洵：“别装睡。” 宋祈吓了一跳，眼睛咻的睁开，直直和蒋洵对视。 巧妙的提醒宣告失败，宋祈的脸还搁在蒋洵的手心里，他眨眨眼笑了一下，“我没装呢。” 蒋洵像被烫到一样，松了手，“坐好。” “出血了！”宋祈指着蒋洵的手，瞪圆了眼睛。 “没事。”蒋洵看着针管里蜿蜒的血液，他打着针的右手一直撑着小少爷的脸，而左手…… 蒋洵瞟了眼现在还牵着的手。 牵得太久，竟然忘记甩开了。 宋祈手指一顶，就势松开，他睡眼惺忪，“我好困啊，蒋洵。” 蒋洵言简意赅，“去睡觉。” 这针也差不多打完了，他可以自己回去，黑网吧营业时间一向看老板心情，应该还没关门，再不济还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可是今天—— “可是我作业没写完。”宋祈撑着脑袋，苦恼得要命，书包歪歪扭扭的滑下来，“我不想再罚站了。” ——像一场梦，没有诅咒没有谩骂，他受伤之后得到了热的毯子，柔软的沙发，还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少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蒋洵？”宋祈戳了戳蒋洵的手指，上面伤痕交错，宋祈一下忘记了自己的话，怔怔道，“你怎么受这么多伤？” 蒋洵缩了下手，拉长外套盖住了手背，“没事。” “什么没事？”宋祈拧起眉，“都这样了还没事啊！” 宋祈实在不明白蒋洵是怎么想的，可如果是他一直被吴望殴打，落到这种境地，以后得势了，也会疯狂报复吴望的。 可现在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啊。 “求求我。”宋祈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小指勾了勾蒋洵藏起来的手心，“少爷给你做主呀。” - 蒋洵跑了，针都没让林医生拔。 宋祈一头雾水，并且第一次知道人是能跑那么快的。 “欸……那位小同学咋不见了？”姜姨端着鸡汤疑惑，“刚炖好的，林医生还特地叮嘱了，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呢。” 宋祈听不了“长个子”这话，捂着耳朵往外走，恰好碰到提着医疗箱的林医生。 “林医生，他还好吗？”宋祈苦恼的眯起眼睛，左右环顾了一圈，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脑子，“这里？” 为什么好好说着话，突然就站起来跑了？ “……”林医生道，“这个暂时看不出来，需要确定的话得去医院检查。不过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宋祈：“怎么了？” “嘴唇肤色惨白，可能患有贫血，营养不良。”林医生表情严肃，“他极不配合治疗，抗拒他人接近，浑身上下都裹得很严实，连脸也遮起来。并且他对脱下外套这个动作反应很大，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林医生看着宋祈不解的神情，又补充，“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是在成长过程中，遭受了严重虐待或忽视。” 什、什么？！ 宋祈被这一大波信息冲昏了头脑。 那可是以后人人巴结的蒋洵，现在竟然在遭受虐待和忽视吗？ 宋祈急切的问，“一个人也能对他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肯定是吴望！！ 林医生：“当然。” 宋祈因激动而涨红了脸，追问，“如果没人阻止，他也不去看医生，他以后会伤害无辜的人吗？” 林医生皱起眉，想起很多受害者变成施暴者的案例，“不排除这个可能。” 宋祈紧紧抓着衣角，抓出丑陋的褶皱。 他想起黑暗里背着他走的蒋洵，又想起噩梦里冷酷的暴君，最后画面定格成一张数学卷子，最下面是一道题的图形像个尖尖的小房子。 原来他是生病了。 林医生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奢华的别墅，又想起了那个同学身上洗到发白抽丝的外套。 云泥之别的两个人。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有交集的。 心事重重的宋祈连宋凭庄不回来的消息都没认真听，抱着被子思考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小少爷，起床了。”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宋祈翻了个身，卷着被角扫过床头柜，柜上准备补的作业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睡意被赶跑，宋祈艰难的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唔。” “……想再睡会的话，顾特助可以为您请假。” 什么请不请假的，他五点的闹钟还没响呢。 宋祈手撑在床沿边，厚厚的窗帘将光线全都遮挡，慢慢回神。 “请假吧，都七点半了……” 宋祈一惊，打开手机一看。 07：33！！！ “怎么不早点叫我啊？”宋祈光着脚踩在客厅的毛毯上，头发都乱糟糟的，翘起来一撮。 姜姨摆了个漂亮的盘，“叫过了，没反应，昨晚折腾到了半夜，睡这么久才健康呢。”宋总早叮嘱过了，早上叫不起来就算了，身体健康更重要。 宋祈像被踩了尾巴，匆匆把书往包里一塞，连早餐都没吃就咻的冲了出去，“王叔，我要迟到了——！” “欸！李洋带上！带上早饭！！” 尽管如此，当宋祈站在十四班门口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但想象中的罚站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一反常态的，十四班里面炸开了锅，没有人在早读，全在窃窃私语。 宋祈疑惑的走进教室，众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下一刻又重新热闹起来。 “宋祈。”罗耀拉住了宋祈的书包带子。 “别拽我啊。”宋祈严厉制止，“会被赵老师看到罚站的！” “没事，栗子姐在办公室呢。”罗耀立刻缩回手，指了指另一个空座，“我们给你搬了个新空位，别坐回去了。” 原本的位置和新座位几乎成了一个对角线，隔出了最远的距离，“为什么？” “蒋洵现在……呃……”罗耀神情犹豫，“有点危险。” vito把脑袋凑过来，卷毛都炸起来，“危险！” “什么啊。”宋祈目光一扫，看到属于蒋洵的座位已经没人了，现在换座位被蒋洵记恨上才更危险好吧，“我不换。” 宋祈坐在座位上，才听清同学们热烈讨论的内容。 “那事是真的吗？” “吴望爸妈都拿出欠条了，上面还有蒋洵他爸的签名和指纹，假不了吧。” “最恨老赖了，但他爸欠的钱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难道不花他爸的钱吗？” “虽然吴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们有看到他的样子吗，身上全是绷带，这是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好吓人……” “难怪吴望父母一大早全来一中了，都在校长办公室闹事呢。” “唉，你们有听说过蒋洵打他爸的事吗？这是不是反社会人格啊？” “别管真的假的了，反正他本来就阴沉沉的，还是尽量离他远点吧。” “不止呢。”有同学压低声音，“蒋洵妈妈是干那个事，你们说他会不会得艾滋啊……” “你们亲眼见过吗？” 讨论得愈发热烈的氛围一凝，戴着小眼镜的男生回头，明显怔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宋祈主动和他们搭话，他语速微微加快，“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谣言。”宋祈神情冷淡，他收起笑的时候，那股惹人亲近的气质就淡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气场就泄露出来。 宋祈三两步走到讲台上。 众人的目光奇异的被他吸引过去。 宋祈下巴稍稍一抬，“都闭嘴。” “看书。” 十四班安静得呼吸可闻，个个像是得了皇帝旨意的小太监，莫名不敢说话了。 如果宋凭庄在现场就知道，这种情况不惹宋祈是对的，惹了能炸。 炸弹宋祈扫视一圈，然后目不斜视的去了校长办公室。 14、Chapter14（大修） “这种狼心狗肺的贱骨头还能留在一中？！”挎着名牌包包的女人怒目而视。 “你们必须把他开除！开除！”她一边喊，一边抱着吴望哭，“哎哟——你看给我们家宝宝打成什么样了！” 吴望侧身避开女人的手。 戴着金链子的男人也拧起八字眉，他自从生意爆发之后自觉已和底层人身份有别了，整理了一下积家表，嫌弃的看向女人，但没打断，站在一边，像个屈尊降贵的皇帝。 赵栗被说得微微冒汗，“呃……其实这些事都发生在校外，我们学校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如联系警方，调查清楚情况再说。” 报警！吴望眼皮狠狠一跳。 那他请打手去打蒋洵的事，也会被警察发现。 “——要是附近有监控，他会动手吗？”女人尖叫，红指甲指着赵栗的脑门，“你这是包庇！你是不是收钱了！” 赵栗脸色骤变。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留德看不下去了，“我们这儿都是有监控的，女士你得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女人微微一噎。 “不用叫警察。”捧着保温杯的校长斩钉截铁，报警之后一中都能上社会新闻，一中百年清誉不是拿来开玩笑的，“我们会调查清楚情况。” “还要调查什么？！”她气愤，一把拎住吴望的肩膀，指着他被绷带缠满的手臂和脑袋，一只手抡起包包，“都被打成这样！那个杀人犯呢！” “——蒋洵！” 很细微的咔嚓一声，皮肤被割破的声音，细细的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 紧接着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是宋祈。 “你这是故意伤害！”那个麻烦娇气的富二代挡在他前面，气愤得连脸都透出绯色。 众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包上的金属挂件沾了血，抡着包包砸人的女人看着宋祈的脸呆愣了一会，才嗤笑了一声，“就破了个小口，就喊东喊西的，还算是男人吗？” 赵栗连忙翻出碘伏和创口贴，递到蒋洵手里，却发现蒋洵丝毫不以为意，专注地盯着宋祈。 男人瞥了眼蒋洵破破烂烂的衣服，虽然讨厌女人的尖酸刻薄，但也是满意的。 他儿子挨了打，这个打人的挨两下怎么了，他只嫌女人下手还不够重。 果然是女人，打人的力气也不大。 女人上上下下的审视宋祈，“你又是谁？杀人犯的同伙？小杀人犯。” 吴望阻止不及，“妈……” 宋祈：“你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是蠢蛋的妈！” “这位女士，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宋祈伸手指着吴望，对女人怒目而视，“他，两百五十斤的大胖子，就这体重差是怎么被动挨打的。” 男人在一边整理新表，看着宋祈身上没有logo的衣服，声音低沉道，“这位同学你这就没家教……” “你也闭嘴。”宋祈：“刚刚你不是装哑巴装挺好吗，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 “还有。”宋祈轻飘飘道，“你的表是假的。” 男人脸涨得通红，“穷酸鬼你这辈子见过这种东西吗？” 宋祈面无表情，拨通了电话，“宋凭庄，有人说我没家教，是小杀人犯。” - 宋祈坐在布加迪里，顾特助冷着脸站在车门外。 嚣张的男人早已面如土色，一家人腰弯得几乎要戳到地面上。 宋凭庄亲自来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宋祈漠不关心，他伸手拽着蒋洵的衣角，语气生硬，“坐进来。” 蒋洵很安静的站着。 “蒋洵，你的耳朵出问题了吗？”蒋洵看到他昂起头，细眉梢拧起来一点。 看起来很不满。 蒋洵像卡壳的机器人，好一会才说，“外套上沾血了，有点脏。” 宋祈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都让你坐过来了，又没嫌弃你。”伸手一拽，把人拽进车了。 顾特助瞥了一眼关紧的车门。 外套靠近锁骨的地方果然洇湿了一小块，靠近了好像能闻到一点腥甜味，“刚刚怎么不躲开？” 蒋洵没说话，脸上的伤口用碘伏消了毒，周围一圈皮肤都被药水洇深了，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蠢蛋。”宋祈单手撕开创口贴，给他脸上摁了一个，“站那不动给人打。” “为什么？” 宋祈愣了愣，“嗯？” “为什么要帮我？”蒋洵凑近了一点，视线相撞，像蛇一样缠在一起。 宋祈呼吸都放轻了，“我想这样做。”他碾着软垫，“看到别人总是受欺负。” 虽然噩梦里的蒋洵让人很生气，现实的蒋洵也让人喜欢不起来，但……他真的很惨啊。 宋祈眼睫颤了一下，像振翅的蝴蝶，“我又不是什么很坏的人。” 蒋洵盯着那只蝴蝶。 宋祈对上蒋洵明显不相信的目光，“……” “那你以后必须报答我。”宋祈理直气壮，“我看上你的潜力了，你以后会变得很厉害。” 蒋洵目光阴沉，“说谎也得稍微用点心。” ？！ “你不信？”宋祈一下子笑起来，“真的不相信啊？那你答应我啊，我都这么善良，愿意帮助你这个没潜力的人了。” 蒋洵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头歪过去只看到宋祈目光灼灼。 宋祈喋喋不休，“以后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不能欺负我，不能忤逆我，不能让我不高兴。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嗯，钱也得给我多多的花！” “……” 蒋洵对上对方“快答应，你赚大发了”的目光。 “我没有给人当狗的癖好。” 宋祈：“……” “嘁。”宋祈不高兴的捏着软垫，“我又没让你当狗。” 蒋洵一瞬间瞥开目光。 宋祈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他扒着车窗往外探，“爸，都没事了吗？” “没事，他们等会来给你道歉。”宋凭庄伸手拍了拍宋祈的脑袋，语气轻柔，“把脑袋收回去，这样不安全。” 宋祈压根不听他的，“就道歉啊？” 宋凭庄压低声音，“别闹脾气。” 宋祈哼一声。 “以后他不是你同学了，见不到了。想说什么今天就说完了。”宋凭庄偏过头，把精致的小糖袋挂到宋祈手指上，“上次不是嫌糖加多了吗？昨晚给你做了新的。” 宋祈：“哦。” 顾特助已经见过这场面很多次，还是惨不忍睹的偏过头，光是想象一下冷酷挑剔的上司，系着围裙做手工糖的样子就想自戳双目。 “那他还打人呢。”宋祈说。 宋凭庄：“那我让他家破产？” 宋祈：“好呀好呀。” 他决定今晚就写篇作文《我的霸总父亲》赞扬宋凭庄八百字！ “做梦呢。”宋凭庄：“他家做农产品生意，我们家卖香水的，怎么抢他客户。” “……”宋祈坐回车里，撇了撇嘴，狠狠把心里的作文划了。 “我回公司了。”宋凭庄漫不经心的整理袖扣，打开车门才发现后座还坐了一个人，眼皮狠狠一跳，“宋祈你手给我收回去！” 宋祈左手搭在蒋洵大腿上，闻言逆反心上来，还伸手捏了捏，“不收。” 蒋洵兀的绷紧唇。 宋凭庄青筋跳了跳，“这位同学是谁啊？斤斤不跟爸爸介绍一下吗？” 手心里的触感硬硬的，宋祈觉得新奇，又捏了两下，头也不抬，“蒋洵。” “……”蒋洵艰难的移开腿，下了车。 宋凭庄目光严厉的刮过去，松了口气，“还挺有眼力见的。” “他还有眼力见啊。”宋祈嘀嘀咕咕，和宋凭庄说了再见，跟着蒋洵回教室，“蒋洵！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你了！” 夏日暴晒，蒋洵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看着宋祈慢悠悠走过来。 宋祈怕热，特别怕热，一下车，冷空气全没了，他伸手挡着阳光，心情烦躁，结果走到半路，就被人抓住了衣服。 宋祈吓了一大跳，手机还没掏出来。 那一团东西就飞出去了。 宋祈瞳孔地震。 吴望爹在三米远的地方，哎哟哎哟的爬不起来。 蒋洵目光冷淡，“走了。” 宋祈头皮发麻，看着衣服下摆上黑的汗手印，“衣服脏了。” “对不起，小宋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吴望妈呜呜直哭，精致的头发散了一大半，想伸手又被蒋洵凶狠的眼神钉回去了。 宋祈很难受的拎着那一小块衣服，脸皱成一团。 蒋洵垂下眼睑，撩起宋祈衣服边。 风钻进来，有点痒。 宋祈躲了一下，纤细的腰线清晰可见。 蒋洵不自然的偏了偏头。 “……让宋总高抬贵手吧，不然我们一家在云城待不下去的！”吴望爹脸色惨白如纸，一点嚣张高傲的样子都没有了。 宋祈正生气呢，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蒋洵。” 吴望爹妈会错了意，立刻又对着蒋洵低声下气的道歉。 “我带你去洗洗。”蒋洵一个眼神都没给吴望一家。 宋祈第一次穿着衣服，让人洗衣服的，他抿着唇，垂下眸子只能看到蒋洵漆黑的头顶，“王叔带衣服过来，还要半小时才能到。” 头发看上去蓬松柔软，很好摸的样子。 于是宋祈伸手揉了揉。 跟揉狗一样。 蒋洵身体一僵，“把你的手拿下去。” “你轻点呀。”宋祈扭了扭腰，手指不动声色的移到了蒋洵额角处，准备把头发撩起来看看。 然后就被抓住了。 “别乱闹。” 措不及防的对视，实际上已经撩起来了一小半，宋祈看到了他的鼻子和眼睛，怔了一怔。 很奇异的感觉。 凶死了。 宋祈莫名有点不敢对视，移开目光，“哦。” 重新坐在座位上的宋祈，神情恹恹，这节是曾书林的化学课，宋祈听得昏昏欲睡，特别后悔当初懒得背书选了物化生这个决定。 上课跟听天书一样。 啪嗒一下，书桌上砸来一个小纸团。 曾书林正写板书呢，罗耀扭回头，伸长脖子，朝他眨眼。 宋祈展开小纸团，湿的衣服下摆扎成了一个小球，蒋洵给他扎的。 ——明天就月考了，考完就能换位置，宋祈，你想坐哪？ 宋祈提笔就回：一组靠窗第五排。 他就看过了，那个位置在墙和窗户的中间，桌子靠着窗边，但凳子摆在墙壁后面，人坐在那，不仅可以看风景，教导主任经过也绝对看不到他在开小差。 完美的座位！ 砸的不太准，但罗耀捞手接了过来。 vito夸张的哇哦了一声。 曾书林唰的转回头来，“哪只猴子在叫？！” “洋猴。”罗耀紧紧攥着纸团，面无表情道。 十四班哄堂大笑。 罗耀和vito灰溜溜的去后排罚站了，临走前，罗耀使出全身的运动细胞，用神鬼难辨的动作将小纸团递给了汪越。 然后乐颠颠的去罚站了。 没在课上传过小纸条的汪越砸歪了，小纸团砸到了蒋洵桌上，弹了一下，落到了外面。 认真做笔记的蒋洵手一顿。 宋祈还沉浸在看了蒋洵半张脸的情绪里，不太敢跟他说话，于是轻轻戳了他一下。 蒋洵弯腰去捡，捏得不算紧的纸团散开了，瞟到了上面的字。 ［一组靠窗第五排！］ ［好，成绩靠前的学生能先挑位置，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坐。］ 蒋洵面无表情的把纸条递给宋祈。 15、Chapter15（大修） 第二天很快到来。 在考试压力面前，没有人关心吴望为什么没来，求佛的求佛，拜神的拜神，唉声叹气的一大把。 宋祈一进去，就看到vito闭着眼举着书，神神叨叨，而罗耀双手并排持了三支笔，表情虔诚。 “宋祈快来！”罗耀压低声音道。 “这是在做什么？”昨晚临时抱佛脚的宋祈新奇的看着他们。 闭着眼睛的vito半睁眼睛，一只手压在古朴泛黄的古籍上，露出两个似鬼神符的图案，“神秘的东方玄学。” “请神。”罗耀也表情肃穆，“上次vito的表哥靠这个，一跃进步了二十名呢！多考了三十分！他爹奖了他两双球鞋！” 宋祈目光敬佩。 “第一节考语文。”vito翻出语文书，指着彩绘的古人像，“就是他了！” 罗耀规规矩矩的拜了三拜。 汪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请李白啊，他认识白话文吗？” vito懵了。 “啊啊啊。”罗耀崩溃大叫，“快让他从我身体里出去！” “……” 宋祈看着罗耀重新请了文曲星，心满意足的走了。 宋祈神情犹豫，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古籍看起来特别像真的。 “看好考场了吗？”走进教室的赵栗提醒，“都收收心，准备考试了。” 宋祈只好回了座位，目光恋恋不舍的流连在那本泛黄的古籍上。 “那本是假的。” 宋祈眸光一跳，不赞同看向蒋洵，“你怎么知道？” “封面的字错了。”蒋洵将笔收进书包里，“周易两个字，一个甲骨文，一个小篆。” “……”这都知道？！ 宋祈目光直了，但舌尖抵了抵牙齿，“我当然知道了，我刚刚看只是想提醒他们。” 蒋洵垂下眼睑。 “蒋洵，你笑什么？”宋祈不可置信，“你笑我？！”宋祈气得脸通红，扬手就要打。 蒋洵伸手和他的手背贴了一下，语气淡淡，“好了。” “考运借给你。” “嗯哼。”宋祈扭过头，“谁稀罕。” 一中是按成绩排的考场，原本转学生是该到最末的考场考试的，但校长特地叮嘱了，于是给宋祈安排到了第一考场考。 宋祈不知道这个规矩，斜前方就是蒋洵，周围的一中学子都目光敬佩的看向宋祈。 转学生不仅舞跳得绝无仅有，成绩竟然也这么好。 卷子哗啦啦的发下来，考语文还好，除了几个没背出完的诗词之后，宋祈都答完了。 最棘手的是数学，明明在家老师一对一教的时候，他写得还行，一到考场就傻眼了。 题目几乎都没见过。 没关系，宋祈安慰自己，先把会写的写了。 于是宋祈笔尖从第四题挪到下一题，下一题，又下一题。 “……” 考完两天试的宋祈恹恹的趴着，还没忘了把保温盒丢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三层很大一个保温盒滑到了两张桌子交界线。 “欸，什么东西啊？”精神熠熠的拿着卷子和别人对答案的罗耀，扭过头。 蒋洵混不在意的给手里的卷子翻了个面。 宋祈看着卷子就想吐，蒋洵还在那写呢，“早餐。” “文曲星说他也想吃。”罗耀小声嘀咕。 vito有样学样，“李白说他也想吃。” “文曲星李白都是假的。”宋祈想起假古籍，手指一戳，保温盒精准的滑到蒋洵面前。 “快点把卷子收起来。”宋祈半捂着眼睛，好像那卷子能长手会戳他的眼睛。 “唉。”罗耀和vito看了眼没有表情的蒋洵，想开玩笑要又不好意思要，于是抱着卷子期盼的看着蒋洵。 蒋洵根本没想过分给别人，他目不斜视，好像丧失了五感。 不是吧，哥们？ 罗耀和vito傻眼。 蒋洵掀开盖子，第一层装着小包子，只不过和楼下卖的不一样，皮晶莹剔透，第二层是糕点，应该是糕点，蒋洵没见过，红色的，可能包的是糯米，第三层是汤，熬得香气浓郁。 “我对你好吧？”宋祈眨了眨眼。 蒋洵闻言合上盖子，转手准备还给宋祈。 宋祈：“罗耀，给你——！” 蒋洵又捞回来，面不改色的吃了一口。 “我果然是个心底特别善良的好人。”宋祈满意的解决了讨厌的红米肠，给自己点了个赞。 蒋洵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偏过头，被烫得无声地嘶了一口气。 - 宋祈越来越不适应一中的生活，十二点睡六点起，这是什么牛马作息？！ 宋凭庄看着挂着黑眼圈的宋祈，“以后别赶早自习了，我跟你们老师说。”宋祈是舞蹈生，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早功，时间本来就赶。 宋祈闻言眼睛一亮，随后目光又黯淡下去，“不行呢。” 蒋洵特别难管，每天没事不知道去哪蹿，宋祈生怕什么东西给他刺激一下，让他变成噩梦里的蒋洵，那就真完蛋了。 宋凭庄受到宋祈幽怨的一眼，“？” 恨铁不成钢。 宋凭庄指望不上，这个家只能靠他了。 “艺术生也没那么多上早自习的，身体健康比较重要。”宋凭庄不清楚宋祈内心的想法，“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行了，我又不要求你考很高的分数。” 宋祈喝粥的勺没停，“妈妈一直都是第一名呢，我不考高一点，不给她丢脸嘛。” 宋凭庄怔了一会，眼底眉梢都是怀念的笑，“嗯，你妈妈上学的时候，永远都考第一名。” 过了片刻，宋凭庄又想起那天车里和宋祈姿态亲密的男生，不动声色的试探，“顾特助的儿子初三谈恋爱后，成绩一落千丈，心情郁郁寡欢，几次三番寻死觅活。” 宋祈猛地抬头，“这么惨的？” “嗯。”宋凭庄眼都不眨，“你们毕竟还没有长大嘛，处理不好感情问题，可能导致焦虑，抑郁，这就会失眠，影响食欲，然后有黑眼圈，皮肤变差，身材走形……” 宋祈斩钉截铁：“我不早恋。” 宋凭庄满意微笑。 正在处理文件的单身顾特助，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谁背地里骂我呢？” - “报——！成绩出来了！”罗耀跑得像个陀螺，“成绩单就在栗子姐办公室桌上。” “卧槽，我完了我完了！” “数学出题人贼他爹的变态，见不见啊？！” “我以为上学期期末联考已到极限，但没想到这次月考更是神经。” “都超纲了啊，老天奶，最后一题比竞赛题还难十倍。” 宋祈坐在座位上，听着周围人的鬼哭狼嚎，暗自庆幸。 大家都不会，他就放心了。 汪越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安心，“一定给你抢到想要的位置。” 宋祈看懂了，开心的点点头。 蒋洵瞥了眼，看着宋祈朝着汪越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无声地顶了下腮帮。 赵栗噔噔噔的走过来，推开十四班的门，“都在嚎什么？！快高三了还不抓点紧？” “vito！”赵栗：“你是准备跳大神吗？！” 半眯着眼睛，举着三支笔，抖着手的vito我草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坐好了。 罗耀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低声感慨，“我天，vito就脏话学到精髓了。” “这次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赵栗眼神一厉，“大家考成什么样，自己心里都有数，总的来说，都很差！数学平均分才刚一百出头！” 赵栗手撑在讲台上，吴望的事让她神色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你们可是一中的学生，不要丢了一中的脸。” “六位没有及格的同学，自己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六位幸运儿之一的宋祈捂着脸装死。 “你数学考多少分呢？”宋祈垂死挣扎，问学渣罗耀。 罗耀愁眉苦脸，隔着几个座位，用口型说，“才一百零八！” “……” vito脸都皱成一团，伸长脖子转头哭哭，“窝才96分！” “……” 四十五分的宋祈：“头转回去。” 一群骗子！ “……虽然大部分同学考得不是很好，但是也有同学考出了优秀的成绩。”赵栗语气赞扬，“班长，这次考了136，在全校都是名列前茅的。” “卧槽，班长牛逼！”罗耀热烈鼓掌。 宋祈眼睛一亮。 一切按计划进行，虽然没考到好分数，但至少可以换个同桌，还能坐到喜欢的位置！ 好耶！ “还有一位同学也很优秀。”赵栗目光落到宋祈身边，“蒋洵。” “满分。” 一片寂静，周遭隐隐传来吸气声。 欣喜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只余震惊，宋祈看了眼自己的试卷，又看了眼蒋洵的脑袋，又看了眼卷子，再看了眼蒋洵脑袋。 “……” 好变态！ “蒋洵这次依旧是年级第一。”赵栗说，“大家多向蒋洵同学学习，掌握方法，付诸行动，努力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人！” 蒋洵微垂着头。 宋祈只能看到他平摊在桌面上的满分答卷，青筋微凸的手捏着卷子边，很云淡风轻的模样。 “惯例下课调座位。” 众口难调，一些家长总对孩子座位有意见，开了几次家长会也调不好，还有个家长举报赵栗收礼才安排好位置，那段时间为了避嫌，赵栗都是让学生自己选位置。 在学校，学生能做主的事情不多，这个方法竟然带动了学习热情，所以即使后来调查清楚，赵栗也没有取消这种排座位方式。 宋祈抱着收拾好的书包，盯着心爱的座位。 当然是第一名的蒋洵先选。 蒋洵把砖头一样厚的书塞进包里，动作很慢，像切了慢镜头一样，书脊还往桌子交界撞了一下，震得宋祈手都发麻。 “慢吞吞的干什么？”宋祈等得花都谢了，“你就坐这吗？” 蒋洵目光轻轻扫过宋祈的脸，“我在选。” 宋祈大为不解：“我脸上有位置？” “……”蒋洵慢腾腾移开目光，“我又没有看你。” “骗谁呢。”宋祈捧着脸，两只手掌当叶子，跟捧朵花一样，语气自豪，“好不好看？” 蒋洵沉默良久，呵了一声。 宋祈想把他的嘴打烂。 好讨厌！！！ “我还不想给你看呢。”宋祈嘴角向下耷拉，拉出一个小圆弧^，“等会就不是同桌了，以后你都没得看了！” 蒋洵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站了起来。 终于走了。 宋祈笑眼弯弯，跟班长眨眨眼。 然后蒋洵径直在第二组第五排，原本属于汪越的座位坐下了。 ？！ 宋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汪越难得爆了粗口，“我去。” “蒋洵，你是不是坐错了？”汪越试探。 宋祈抱着书包噔噔噔的跑过去，像要把地板踩穿。 蒋洵看也不看汪越，“没有。” “你平时不是都坐最后一排？”汪越推了推眼镜，“我还挺想坐这的，可以换一下吗？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宋祈面无表情催人，“拜拜。” 蒋洵的目光轻巧的滑过宋祈的脸，“不好意思。” 宋祈被他气炸了，直言道，“我想坐你旁边的位置。” 所以你赶快换一个！ 蒋洵：“嗯。” 宋祈凶他，“不要说嗯。” 于是蒋洵站起来，让开一条道，睫毛盖着眸光，目光从上而下不经意的扫下来，“你坐。” “……” 16、Chapter16 宋祈头也不回，背着书包回了原先的座位。 汪越愣了一会，也跟着去了。 蒋洵皱眉，“宋祈。” 宋祈不想搭理他。 轻缓的声音扫在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宋祈感觉耳朵麻了一瞬，“我可以答应你。” 宋祈咻的转头，眼睛亮晶晶，“听我的话？” 蒋洵目光飘到座位上。 啧，宋祈懂了，背着书包跑回去在蒋洵座位旁坐下，“可以了吧？” 汪越一个字都没听到，如同被抛弃的背景板，“唉，不是？” 蒋洵侧身一挡，遮住了汪越的目光，他坐下，就像把坐在里面的宋祈圈起来了。 宋祈完全没意识到，他侧着头，兴奋得轻轻跺脚，“答应了？答应了？！” 他以后就是蒋洵的支配者！蒋洵都要听他的！ 好耶！！ 蒋洵有些晃神，他渺小如尘埃，如果不是毫无办法，当初也不会站着给吴望父母打，只为了留下一点有利于自己的证据，校长为了升职，校方为了保全一中的清誉，没人会给他主持公道。 面对吴望尚且如此艰难，更别说宋祈，他本该是他连看都不屑于看的烂泥，但宋祈现在却充满了期待。 “嗯嗯嗯？”宋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 蒋洵收回目光，冷淡道，“我没有给人当狗的癖好。” “……” “你耍我玩？”宋祈双眼冒火，时刻准备抽出正宗道家符。 “那给你看看……”蒋洵咳了一声，头偏过去十度，又转回来，手指很生疏的指着腹肌。 宋祈：“……！” 蒋洵记得当时宋祈是很想看的。 他当然无意给宋祈看腹肌，反正也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肌肉，再说了，他们俩都是男的。 他只是不能惹怒宋祈，他只是为了自保。 “谁稀罕。”宋祈毫不在意地转头。 -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男厕所。 一中的男厕所修得很宽敞，有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进来，看到宋祈都是一愣，“嗨……” 砰。 宋祈迅速合上隔间门，耳朵跟滴血一样红。 好奇怪，这太奇怪了。 他为什么要到男厕所来，他的脑袋是被人偷了吗。 宋祈兀自天人交战，门却被人轻轻的敲了一声。 宋祈捂着耳朵，假装没有听到。 又是三声，甚至一下比一下重。 蒋洵为什么搞这么大声！外面的人不会都在往这里面看吧？！ 宋祈头皮发麻。 咔嚓，门开了。 露出宋祈面无表情但火烧似的脸，他目光坚毅的往外走。 蒋洵飞速挤进来，伸手撑了一下门，“外面没人。” 宋祈兀的咬牙。 “不看吗？” “……” 宋祈目光坚毅的回来了。 蒋洵垂眸看宋祈，他的耳朵已经熟透了。 蒋洵终于也意识到这是件有点异常的事，他目光飘忽，拉着宋祈的手腕。 宋祈手指接触着衣服边，指尖戳到温热的触感，他缩了下手指，“我们为什么要到男厕所来？” “外面有监控。” 靠得有点近，空间被挤压，湿润灼热的呼吸打在宋祈耳畔。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宋祈被吓了一跳。 “蒋洵，我们回……” 蒋洵嘴里叼着上衣下摆，头侧到一边，漂亮的腹肌撞入宋祈眼帘。 宋祈感觉热血直冲脑袋，突突突的直跳。 手软绵绵的掉下去。 过了半晌，蒋洵转回目光，看到宋祈脸颊绯红，眼睛也水汪汪，“你这是什么表情？” 宋祈咬住细细发抖的牙齿，脸皱成一团，“我被臭到了。” 蒋洵：“……” 宋祈面无表情的出去了，面无表情的喊了报告，再面无表情的坐到座位上。 赵栗疑惑发问：“宋祈，你脸这么红，是生病了吗？” 宋祈噎了一下，“老师，你看错了。” 奇奇怪怪的，赵栗摇摇头，继续讲课了。 宋祈却莫名感觉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还窃窃私语，好像他们都知道宋祈做什么去了。 宋祈坐立难安，低着头盯着地板，好像是在看哪里有地缝可以钻进去。 同学们都换好位置了，汪越最终选择坐在宋祈后面，方便宋祈问题。 罗耀和vito争了一会，最终罗耀以智慧胜出，成功坐到了宋祈的斜后方。 vito坐在蒋洵另一边，隔着一个过道。 现在齐刷刷的看着宋祈，被宋祈一瞪，又移开目光。 “报告。” 众人早已对蒋洵时常的迟到见怪不怪了。 赵栗一点头，让他进来。 蒋洵刚一坐下。 宋祈就欲盖弥彰的添了句，“你怎么上厕所这么慢？” 目光正直，略带谴责。 蒋洵：“……” 声音不算太小，周遭的同学齐齐侧头看过来。 蒋洵这么晚回来和他没有关系，都是上厕所太慢。 宋祈保持信念，并借此告诉一直往这边看的同学们。 蒋洵敛起眸光，很多人的目光都流连在宋祈身上，他可能是害羞了，耳朵和脸颊都红红的，嘴唇也是。 “嗯。”蒋洵不经意地挡住大半惊艳的目光，“以后不会了。” 上课的时间度日如年。 宋祈如坐针毡。 “没人看到。”蒋洵低声说。 vito和罗耀咻的竖起耳朵。 “你小声一点啊。”宋祈想拿胶布把他嘴粘上。 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净说话！ 烦！ 蒋洵眸光不经意的略过侧耳倾听的汪越，“嗯。” 得了蒋洵的保证，宋祈上课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一下课就有人叫他名字。 第一排有个瘦瘦的男生挥手，“宋祈，有人找你。” “谁啊？”宋祈不想去。 “宋祈。”玻璃被敲响。 宋祈扭过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斤斤不记得我了？”陈青运很灿烂的笑了一下，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宋祈扭过头，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 “好好好。”他举手投降，“我不叫小名了。” 蒋洵咬肌绷紧，感觉到窗外的人恶意的目光刺过来。 “上次给你的礼物喜不喜欢？”陈青运盯着宋祈的后脑勺，“都是我去繁城比赛的时候买的，上个月我一直在比赛，所以现在才来看你，你为什么……” “不喜欢。”宋祈打断他的话。 陈青运顿了一顿，“是我错了，宋祈你再生气也不能因为我转学吧。” 宋祈：“不记得。” 陈青运一愣：“嗯？” “你黑成煤球了。”宋祈睁着大眼睛，很真诚的问，“你是谁啊？” “……” “我们一起长大的，宋祈。”陈青运推开玻璃，想把手伸进来，“我这次拿亚军了，我奖牌你拿着。” 宋祈眉头一皱，“出去。” 陈青运手一顿，“宋祈？” “我不要你的东西。”宋祈目光坦荡，“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陈青运脸色兀的变得青白交加，“别乱开这种玩笑。” 陈青运松开窗户，抬腿想往教室里走。 宋祈咻的揪住蒋洵的手臂，手指捏得泛白。 上课铃兀的打响。 “你敢进来，我就把你的东西全丢了。” 陈青运目光阴沉，还是转身走了。 蒋洵把手臂从宋祈手里抽出来，抽不动，“松手。” 宋祈摇摇头，“我怕他进来打我。” 那个人眼珠子都快黏宋祈身上了，只有宋祈这种天真傻蛋看不出来。 蒋洵语气淡淡，像是没话找话，“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他怎么会打你？” 宋祈唔一声，松开手，“你说得对。” 蒋洵：“……” 陈青运眼神阴郁，手插在兜里，看着宋祈姿态亲密的和一个男的笑着聊天，“就是他？” “陈哥，绝对是他。”打着石膏的龙康表忠心，语气肯定，“他的那盒蓝莓糖，我当时看到了，就和陈哥你当初那盒一模一样……” 陈青运踹了龙康一脚，语气凶狠，“滚。” 龙康抱着头，“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他拿着的东西怎么可能跟陈哥的一样。” 蒋洵死定了，龙康一腔怒火升腾，这条狗一定会被陈青运弄死。 - 月考后的假期如约而至。 阳光懒洋洋的撒下来，给柔软的床铺上一层金纱布，床角的红眼睛兔子玩偶被一脚蹬了下去。 “斤斤，起床了。” 练完舞，又倒在床上睡回笼觉的宋祈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不是要跟爸爸去清水县吗？”宋凭庄系好领带，伸手扯被子，“快起来收拾。” 宋祈腿一踢，双手把被子往面前人脑袋上一盖，稀里糊涂的给人蒙了个严实，“蒋洵，你滚蛋。” 宋凭庄：“……” 宋凭庄：“你看看我是谁呢？” 宋祈头发乱翘，撅着的嘴能挂油瓶，起床气大爆发，双眼一闭就是倒，“我管你是谁呢。” 半晌后，宋祈被人哄起来刷牙洗脸。 宋凭庄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原本的精致大背头转眼变成了鸡窝头，“斤斤，以后不准弄我的头发。” 宋祈把嘴里的漱口水吐掉，牙膏沫沾在嘴唇上，一圈白胡子，“你以后不准扯我被子！” “……”宋凭庄语塞，塞了一会才给自己挽尊，“小兔崽子要上天。” 过了一会。 宋凭庄目光一厉，打发蜡的手停下来，“那个蒋洵扯你被子？” 宋祈使劲眨了眨眼睛，对着镜子擦面霜，闻言无语回头，“我是去上学，又不是睡觉，哪有被子给他扯？” 宋凭庄勉强放下心来：“那你叫他名字干什么？” 宋祈：“我以为全世界没第二个这么烦的人。” 宋凭庄：“……” 精英总裁宋凭庄内心狂流宽面条眼泪，还不忘叮嘱，“以后谁不经允许闯你卧室，掀你被子，你都要立刻报警，事后一定要告诉爸爸，知道吗？” 宋祈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哦。” 一中月假就两天，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而云城周边的清水县风景优美如画，加上宋凭庄事业繁忙，已经太久没陪过宋祈了，于是终于定好时间出来了。 “小宋总，早上好。”坐在驾驶位的顾特助打招呼。 宋祈疑惑的看向宋凭庄，“顾叔？” 打工人顾特助温声解释，“清水县距离近，空气质量好，宋总准备买块地，建一个鲜花培育基地，我来整理一些文件。” 宋祈没什么表情，“哦。” 反倒是宋凭庄不太好意思，“斤斤，爸爸是主要陪你出来玩的，看地只是顺带，这边有一个农家乐，爸爸都给你安排好了。” 宋祈：“好的，宋总。” 宋凭庄敲了敲表盘，“斤斤。” “辛苦啦。”宋祈弯起眼睛，“我没有怪你啊。” 宋凭庄如被温热的水包裹，从头舒服到脚，他立马给宋祈打了一笔钱，“等爸爸的新品研发上市，爸爸一定多陪你。” 宋祈抱着兔子玩偶，心不在焉，“嗯嗯嗯。” 李洋也跟着去，姜姨给宋祈塞了一袋雪花酥，不太放心的叮嘱草台班子成员李洋。 李洋兴奋得很，连应对姜姨都热情了许多。 终于出发了，没开一会，宋祈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昏昏欲睡。 他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又在梦里看见了那张讨厌的脸。 17、Chapter17 宋祈冷汗涔涔。 “小少爷，怎么了？”李洋最先注意到宋祈的异样，吓了一跳。 原本在处理文件的宋凭庄偏头，“斤斤？” 宋祈的脸惨白如纸。 “哪不舒服？”宋凭庄伸手探了探宋祈的额头，“斤斤？” 宋祈摇摇头，声线发抖，“我做噩梦了。” 梦里的蒋洵被逼退学了，他恨一中所有人。 肯定是吴望逼的。 宋祈问，“吴望呢？” 宋凭庄皱起眉，“那个我去学校里见的男生吗？” 宋祈：“嗯。” “别怕。”宋凭庄心脏沉下去，那家人的下场还是不够惨，宋祈吓成这样，“他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宋祈勉强安心，车平稳驶出，清水县的确很漂亮。 随处可见的绿树将阳光都遮去了一大半，微风习习，宋祈从车上下来，李洋很有眼力见的追上去打伞。 面前是一座修的很漂亮的大院子，门是浅棕色，上面挂着嫩绿色的枝条，随着风慢慢地晃。 “季哥，前头的贵宾来了。”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喊哥呢。”农家乐老板还在剥龙虾，一愣神，手指头被夹了，“嗷！” “先叫人去帮忙搬行李。”季老板痛得直吸气，艰难的把龙虾甩开，鲜血顺着手掌一直流，“你们先去，找几个力气大的！” “行。”年轻小伙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一圈，“小蒋，跟我去前门搬行李！来客了！” 在帮忙搭大型帐篷的蒋洵应了一声，“好。” 云城那边催债的不知怎么的，不愿意带他了，加上蒋贤财回来了，蒋洵眼不见心不烦，躲来了清水县，找了半天才找了个活。 钱少事多。 蒋洵用水洗了洗手上的泥巴，走了出去。 天气太热了，宋祈穿的短裤，没一会就被蚊子叮了一口。 “哎哟。”李洋拿出驱蚊喷雾狂喷，“这什么玩意，怎么一点用没有？” “山里的蚊子毒，等会去换条长点的裤子吧。”顾特助皱起眉，“怎么还没人来接呢？” 保时捷一路开过来，车身都甩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巴。 宋祈被蚊子咬得难受，不住的左右跺脚，企图把蚊子抖下去。 宋凭庄拧起眉，捡了片大叶子给宋祈扇蚊子，“先去车上吧。” “宋总。”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迎出来，很机灵的伸手就去接行李，“刚刚我们老板出了点事，耽误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您订的房间都收拾好了……” “嗯。”宋凭庄说，“有驱蚊水和药膏吗？” 小伙小郑这才把目光转到旁边，眼睛一下就直了，“有……有的。” 蒋洵跟着小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宋祈，他光着两条白嫩细长的腿，低着头，不太高兴的踩着地上的碎草根。 “从这边进。”小郑站前边引路，目光没舍得从宋祈腿上挪开，“蒋洵，你记得把行李搬过来。” 蒋洵！ 宋祈怀疑自己听错了，依旧唰的抬头，和蒋洵对上了目光。 蒋洵一手拎了一个行李箱，箱子上还放了两个包，目光平静。 “蒋洵。”宋祈不自觉咬唇，“这里好多蚊子，我被叮了。” 小郑唰的扭头，“不好意思啊。” 宋祈根本不理他，宋祈看着蒋洵的用力拎东西而凸出来的青筋。 行李箱被放下了，蒋洵将外套脱下来。 这么热的天，蒋洵里面竟然穿的还是长袖。 宋祈觉得不可思议。 “刚换的，不脏。”蒋洵垂眸，将外套递到宋祈面前，“过去还得穿过一片小竹林。” 宋祈想了想密密麻麻的蚊子和虫子，头皮发麻，“啊？” 蒋洵兀的蹲了下来，将外套绑在宋祈腰上，窄得吓人，蒋洵用不了两只手就能圈起来。 靠得有点近，宋祈扇了扇风，腿屈起，看也没看，就顶了一下蒋洵的手臂，“干嘛啊？” 蒋洵目光沉沉的扫过来。 宋祈兀的没词了，腿部感受到强烈的束缚感，踢不了人。 宋祈低头一看，才看到蒋洵的外套已经绑在他腰上，下摆垂下去，拉链都拉好了，看起来像穿了条裙子。 蒋洵站起来，那双腿被遮得严严实实。 “不喜欢这个。”宋祈抓了抓被叮了一口的手腕，“热。” 蒋洵：“那你给虫子咬。” 宋祈：“……” 宋祈转身走了。 “那是你同学吧。”宋凭庄问，看了看儿子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拎行李的蒋洵。 宋祈：“嗯。” “换一件吧。”宋凭庄老觉得有点奇怪，左右看了看，拉住了顾特助的西装外套，“这个可以不？” 刚套上唯一一件外套的顾特助，勉强露出职业微笑：“……” 资本家滚啊！ “不用了。”宋祈偏过头，盯着宋凭庄，指着唯一手上有东西的蒋洵，“你去帮他拿行李啊。” 宋凭庄懵了，“我？” “嗯。”宋祈义正言辞，“他还是学生呢，你好意思让他一个人拿吗？” 蒋洵是个小心眼，谁知道会不会因此针对他们呢。 “……”blueberry董事长宋凭庄戴着三百万的表，自己拎着行李，穿行在荒草野林里，有种自己已经破产了的错觉。 宋凭庄：“你不是讨厌他？” 蒋洵抬起头。 “说什么大实……”宋祈下意识说，又立刻反应过来，差点把舌头咬了，“说什么鬼话呢，我跟蒋洵关系可好了！” 宋祈眉眼弯弯，尽是漂亮虚假的笑，“是吧，蒋洵？” 蒋洵偏过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贵客都自己拎行李了，小郑放弃偷懒的念头，不得不拿过来一个小包。 “你都拎着。”宋祈眼神扫过来，指挥小郑。 小郑懵了，“啊？蒋洵都可以做的，这些东西还挺重的。” “重啊。”宋祈抿抿唇，“那就更应该让你来拿了，蒋洵伤还没好呢，你拿不动吗？” 小郑唰的就拎起来了。 宋祈还记得蒋洵身上的淤青，和林医生的叮嘱，蒋洵都营养不良呢，看那嘴唇白的。 两手空空的宋祈转过来，“蒋洵，我对你好吧，给你分担了这么多。” “……” “说话。”宋祈说，“不许当哑巴。” 蒋洵避开宋凭庄审视的目光，顶了下腮帮，声音小得听不见，“嗯。” - 宋祈在房间里待不住。 李洋叫宋祈出来钓小龙虾。 宋祈看着李洋手里的长竹竿，疑惑，“这能钓上来？” “当然了。”李洋打包票，“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经常钓，来这跟回家一样。” 宋祈勉强相信了，看着李洋剪饵料，味道有点大，宋祈人退了三步，警惕又好奇，“这是什么？” “猪肝。”李洋在云城的时候很少帮得上忙，现在乐得大展身手，麻利的将猪肝切成两指宽的长条，“我去找老板要的，用这个钓，贼牛。” 宋祈身上洒了一圈驱蚊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反正比宋凭庄准备的四位数特制驱蚊液好用多了。 小郑殷勤的搬了把小椅子，宋祈坐着看李洋处理食材。 “好。”李洋将精心修剪的竹竿递给宋祈，“有动静就往上拽。” 宋祈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嗯哼。” 宋祈兴致勃勃的等着，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 隔壁青蛙都开始呱呱呱了，宋祈的竹竿还没动。 “李洋，你靠谱吗？”话音没落，竹竿一阵动静。 宋祈猛的提出来，表情严肃。 “我靠！！”李洋掏出网兜去兜，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是龙虾！” “小少爷，你拽得太高了——” 巨大的一只螃蟹在空中挥舞着大钳子，朝着人群飞过来。 ！ 宋祈手一甩。 “卧槽！谁把老板养的螃蟹放池塘里了！”小郑焦头烂额，转头一看，更是眼前一黑，“谁他爷爷的又把栅栏打开了！” 大白鹅扑腾着宽大有力的翅膀，摇摇晃晃但速度奇快的奔过来，露出锯齿状的牙齿，见人就啄，“呱——” “……”宋祈把手上的东西一扔，掉头就跑。 数只大白鹅紧追不舍。 “啊啊啊。”李洋尖叫。 宋祈两条腿倒腾成了风火轮，“你不是到这就像回家了吗，李洋哥你快去把家里的鹅抓住。” “那可是鹅啊——小时候我被它咬了屁股，一个星期才下床！”李洋被童年阴影支配，狂哭，“它好恐怖！！” 宋祈格外讨人喜欢的特质就在此刻显现，不仅人喜欢，其他动物也格外喜欢。 大白鹅呱的大张嘴，眼睛牢牢盯着宋祈，扑着翅膀飞跑过来，泥巴被鹅掌踢出去。 宋祈立刻扭头，提速开跑。 崩溃的李洋看了眼宋祈，拍了拍狂跳的心脏，感慨，“小少爷真冷静啊，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 “……宋总，那边都准备好了，可以过去看地了。”顾特助帮宋凭庄打开车门，“您请……” 远处奔来一个身影，阳光给他渡了一层金色微光，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巴掌大的脸，跑起来像矫健的肌肉兔。 他咻的一下蹿进了车里。 车门哐当一声在宋凭庄面前合上了。 宋凭庄：……？ “顾叔！开车！！” 宋凭庄懵了。 “呱——” 宋凭庄飞速转头，也身手敏捷的开门关门，牢牢系好安全带，发号施令，“顾助，快走！” 顾特助动作稍慢一步，差点被大白鹅啄了屁股蛋。 保时捷扬尘而过。 宋凭庄偏头看他镇定有勇有谋的儿子，“真不错，下次别把你爹关车外了。” 宋祈白着脸，眼睫抖动：呜呜。 “……” 宋祈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宋凭庄语气严厉的给农家乐老板打电话。 电话里老板语气热烈，“冲啊，小胖，小胖钳它！！你是陆地上最牛逼的螃蟹王者！” 宋凭庄：“……” “喂，喂？”老板：“宋总，您有什么事吗？” 宋凭庄面无表情：“没事，挂了。” “这农家乐谁订的？”宋凭庄问。 顾特助看了眼上司不虞的脸色，小心翼翼，“呃……好像是您？” “李管家订的另一家被您退了……这家也挺有野趣的，哈哈。”顾特助看着宋凭庄的脸色，立刻补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我订的，宋总，我刚想起来，哈哈哈。” 宋凭庄黑着脸：“你闭嘴。” 宋祈弯着眼睛乐不可支。 目的地很快到达。 “这附近还有个中学呢。”顾特助为了缓解上司的尴尬，连忙展示自己的专业修养，“虽然学生多，但他们是强制寄宿学校，不允许外出，连店铺都没几个，这一片是很安静的，而且环境好，温度和土壤都很适宜……” 的确，附近只有鸟鸣声，宋祈下了车，兀的扫到身后的宣传栏上贴了很多张照片。 宋祈走过去一看，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照片上都有蒋洵的脸，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头发梳到脑后，对着镜头抿着唇小心的笑。 很青涩。 18、Chapter18 宋祈一愣，手指不由自主的捏住了那张照片。 笑的就那一张，其他的都是侧影，打球的，睡觉的，上课回答问题的，站在领奖台上的，脸都冷着，看不清晰，像是偷拍。 不知道是谁贴的，照片被雨水浸透了，面目都有些模糊。 全是黑白照片，贴在那面宣传栏上，显得有些诡异。 宋祈左右看了看，看到了藏在破破烂烂宣传栏里，“乘雅二中”四个字。 “那所中学在哪？” 顾特助一愣，看着脸色红润兴奋的宋祈，“前面五百米吧。” 宋祈兀的咬牙。 “正好过去。”宋凭庄低头看了看表，“他们就在那边接人。” 乘雅二中门口站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翘首以盼。 然后那辆沾着泥巴的豪车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 众人拥过来，身姿挺拔，势必要给宋总留下个好印象，他们目光热切，身体前倾。 然后从车上下了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小少爷。 “宋总好。”众人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嗯？” 后面下来的宋凭庄整了整袖扣，表情不以为意，语气却全是自豪，“那是我家斤斤。” “难怪呢，这气度就不一般。” “小公子简直像是小神仙下凡啊。” “上次还在电视上看到了，真是有出息又有才啊。” “听说成绩也好呢，重点中学佼佼者。” 宋凭庄面上精英总裁冷脸，心底喜滋滋，扭头，“斤斤，过来打个招呼……” 人早没影了。 宋祈从乘雅大门溜进去了，严格得让云城人都有所耳闻的乘雅果然不一般，校园里静悄悄的，连追逐玩闹的人都没有。 宋祈进了最近的教学楼，站在一楼第一个教室门口，往里看，学生们一个个挂着黑眼圈，生无可恋地坐在教室里刷题。 “你好呀。” 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极小。 “下课不知道别吵吗？！”一组一座的男生烦躁的一抬眼。 声音兀的哽在喉咙里，教室门口出现个陌生男生，他扒着门框，探出半张雪白的脸，语气疑惑，“同学？” 男生唰的站起来，动作飞快的跑出来，“怎……怎么了？我刚刚没说你啊。” 宋祈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但依旧大度的原谅了他，“没事。” 宋祈举起手里的照片，“你知道他的事吗？” “我初中也在这读的，近几年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男生去看照片，脸色唰的变了，语气一顿，“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宋祈实话实说，“我和他是同学。你不能告诉我吗？” “也不是。”男生烦躁的挠挠头，“他这个人挺奇怪的，主要……学校不准我们讨论这件事。” 问对人了，宋祈眼睛一亮，“你告诉我，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关于蒋洵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事，一定非常重要。 “乘雅有个学生针对他吧，初二会考的时候就盯上他了。”那个男生神色古怪，“堵在男厕所，还给他灌了脏水，反正后面打得不可开交，闹得很大，警察都差点来了……南边小树林里还有面废墙，都是写他的。” 宋祈目光一顿。 “他会考地理是零分。”男生苦着脸，像天塌了，“一科零分，唉，这怎么可能考得上高中！” “……他后来还休学了一年。” “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人。”男生看了看宋祈的脸，目光奇怪，声音低低的提醒，“你最好离他远点。” 声音还萦绕在耳畔，宋祈慢慢走在校园里，乘雅在夏天也显得很萧条，阳光都被浓密的枝叶挡去了，像是个巨大的牢笼。 路过垃圾桶，宋祈下意识准备一丢，过了一会，和照片上笑着的蒋洵对上了视线。 “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嘛。”宋祈自言自语，慢吞吞的把照片收起来了。 - “跑这来了啊。” 原本在后厨准备柴火饭的蒋洵被小郑喊到小树林去捡柴，然后就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龙康五官都拧起来，显得狰狞，手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还记得我吗？” 蒋洵两手插着兜，目光落在地上，上面是一层枯死的杂草，有翅膀的黑色小虫在上面爬。 ……那麻烦的小少爷看了能一蹦三尺高。 “你他妈的。”龙康被他漠不关心的样子搞得恼火，“摆张死人脸给谁看呢？” 蒋洵踢开爬到鞋上的虫子，走了。 “我操。”被当空气的龙康彻底破防了，“你他妈的，我刚认识你，你就这样，现在还敢这样？” “老子对你还不好？？你扪心自问！” 蒋洵没停。 “你他妈的没有良心！”龙康气得挥舞着打着石膏的手就要扑上来，“就宋小少爷的钱你拿得心甘情愿？他的钱好赚些？！贱骨头！” 蒋洵兀的抬眼。 龙康还没来得及发泄，一阵风迎面袭来，陈青运目光阴鸷，字眼从牙齿里蹦出来，“你提谁？” 龙康脸涨得通红，闭了嘴。 陈青运松了手，跟甩垃圾一样把龙康甩开，他昂着头，如施舍般对蒋洵说，“东西拿来。” 龙康摸了摸被勒出红痕的脖子，立刻补充，“那瓶宋小少爷给你的蓝莓糖，你他妈不会是偷的吧？” 龙康怀疑的看着蒋洵，毕竟陈青运和宋祈一起长大，陈青运也只得过一次手工蓝莓糖，他每天大咧咧的系在书包带上，得了金海一大波人的艳羡。 就蒋洵，宋祈能看得上他？ 一片寂静，龙康准备扑上来搜他身。 蒋洵很轻的嗤了一声。 陈青运偏头看龙康。 “他真偷过。”龙康脸上窘迫，立刻露出个恶心的表情，“陈哥，你不知道吧，他喜欢男的，他爹的真有病，还偷我的东西，好变态，想起来都想吐。” 陈青运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精彩。 龙康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喜欢男的，啧，这得是精神病了，会不会传染啊。” 几个男生夸张的发出呕的声音。 “基佬去死啊。” “死同性恋，两个男的怎么那个啊？” “操，谁捅谁？” “谁他妈正常人喜欢男的啊？”龙康得到认同，心底得意，撞了撞陈青运的肩膀，“是吧，陈哥？” 陈青运太阳穴青筋直跳，脸色阴沉得可怕。 龙康看着看着，心脏直直往下坠。 陈青运不会是……？ “嗯。恶心。”陈青运踹了一脚小树干。 龙康松了口气。 他就说陈青运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你爹是蒋贤财吧？” 龙康得意洋洋，“蒋洵，我能让你休学一次，就能让你休学第二次。” 蒋洵兀的攥紧拳头。 “年级第一啊，蒋洵，和初中时候一样。”龙康挤出一个笑，在他嘴角有个鲜亮的红痘，“参加不了高考，十几年的书都白读……” “以后别靠近宋祈。”陈青运打断他的话，目光阴鸷，“懂吗？” 19、Chapter19 宋祈顺着乘雅同学给他指的方向，一路走去。 周围越来越荒，越来越荒，踩在干枯的树枝上，只能听见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一座破烂砖头盖的房子撞入眼帘，奇怪的味道飘出来，宋祈捂住鼻子，这才看到上面有个牌子写着男厕。 是荒废的男厕所，宋祈加快速度远离，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堵很高的荒墙，上面的白灰掉了一大半，经过日晒雨淋，有着污水蜿蜒流淌的痕迹。 最触目惊心的是红色的大字。 ——初二548班蒋洵去死！ 宋祈被吓了一跳，怔怔的走过去。 上面是五颜六色的不同的字迹，无一例外都是恶毒的咒骂。 “初二蒋洵喜欢男的，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他还故意和我说话，贴得好近，身上的香气我都能闻到，他是不是喜欢我啊？妈的想吐。” “他还偷初二龙康的内裤！内裤！” “有哪个女生跟他表白，他答应过？明摆着就是不喜欢女的！好不正常。” “变态去死。” “每天摆张死人脸，不知道老师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意淫我们呢。” “那他几/把跟我们一样吗？” “卧槽，你去问问他呢，说不定他会直接脱给你看。” “他妈有艾滋，他也说不准。” “他妈的，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 宋祈慢慢捂住了眼睛。 “……斤斤，你怎么跑这来了？”宋凭庄跟着宋祈发给他的定位找了过来，看见了宋祈不太好看的脸色，“怎么了？” 宋祈抿着唇，“爸爸，这里有推土机吗？” 儿子控宋凭庄神通广大，向山里住户家里借了一个。 土黄色，发动起来轰隆轰隆响，全是泥巴味，座椅晒得卷皮，露出里面的棉花。 顾特助坐在推土机上，礼貌微笑。 “开心了吧？”宋凭庄拍了拍宋祈的肩膀，“要做什么？我让顾助来。” 话音还没落，宋凭庄就见到他家平时最龟毛挑剔的斤斤坐上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座椅。 宋祈居高临上，手指轻轻一点，“铲翻它。” - “看看不？”龙康指着那堵被涂鸦的墙，“我都保护好了，这么多年，没人敢动，对面还有个男厕所，你还记得吗？” 蒋洵很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陈青运身上。 “宋祈好像说过，让你离他远点。” 陈青运掀拳就冲过来，“你他妈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 “你爹都答应我们了。”龙康乐得看蒋洵倒霉，蒋洵越倒霉，他越开心，蒋洵这种人就该一脚踩进地里，还想翻身，做梦呢？ “这周就会帮你办理退学。”龙康说，“开不开心？” 蒋洵浑身冒火，但没有宣泄的出口。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到这个地步。 是他没同意会考的时候给龙康抄？还是澄清自己没偷东西时不够彻底？或者是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没有故意伤害过任何人。 龙康吴望蒋贤财这些人却像是苍蝇一样，围着他叮咬。 “你这种人，努力一辈子也够不上给陈哥拎鞋的。”龙康得意洋洋。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傻逼神经病，蒋洵捏紧了袖子里的小刀。 那堵高高的墙突然倒下，发出轰然巨响，震得地都在轻微抖动。 蒋洵眸光震撼，没有阻挡的阳光倾泄而下，将他的眼睛染成金色。 “蒋洵——！”宋祈陷在光里，眼底眉梢都是温暖的笑。 恍若太阳重重砸下来。 蒋洵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蒋洵？”宋祈从推土机上下来，艰难的走过一地的碎砖块和土块。 蒋洵怔怔的看着他。 宋祈没有笑，连习惯挂在唇角上的假笑都没了，他耷拉着眼皮，好像还没从那场谩骂里缓过神来，眼底眉梢含着讶然，“你怎么在这啊？” 蒋洵这才发现他浑身发麻，几乎动不了。 “没事了。”宋祈看了看蒋洵的脸色，吐字慢慢，“我都给你铲碎了。” “斤……宋祈！”陈青运一咬牙，“你来这干什么？这里全是灰尘，到我这边来。” 宋祈讨厌陈青运的自以为是，根本不搭理他。 “别生气了，宋祈。”陈青运几乎是咬牙切齿，恶狠狠想从蒋洵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过来。” “你什么态度？跟谁说话呢？”宋祈忍无可忍，抬起下巴让陈青运滚蛋。 陈青运伸出去的手又落下，像想起了什么，憋得脸青黑，不说话了。 宋祈又拽着蒋洵，质问他，“你和他们见面干什么？” 蒋洵手指蜷缩了下，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不是我想见的。” 宋祈想起那堵墙的内容，像被刺了一下，再看蒋洵这副小可怜样，顿时火大，“陈青运你堵他？” 陈青运立刻收敛目光，愣住了，“斤斤。” “那堵墙也是你们写的？”宋祈冷着脸。 他和陈青运一块长大，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坏。 “不是我。草。”陈青运将旁边站着的龙康一把甩出来，“你装什么死，不是你和那谁的事？” 龙康一脚踩歪，差点跪在地上，对上宋祈的眼睛，支支吾吾，“我……也不是我……” “是他吗？”宋祈戳戳蒋洵，“是吗？是吗？” 蒋洵抬眼又垂下眼皮。 宋祈看了看蒋洵，又怀疑的看了陈青运一眼。 陈青运炸了，“我操你妈的龙康，不是你说初中跟他有点矛盾，说他偷你东西，要搞他一顿，现在你全甩我身上是什么意思？” 宋祈兀的想起那堵墙上的话。 “他还偷隔壁龙康的内裤！” “……” 蒋洵黑着脸，拽住了宋祈，“我没偷。” “好好好。”宋祈捂着眼睛，敷衍，“我信你。” “……”蒋洵面无表情，“真没偷。” 眼看着蒋洵要急眼，宋祈立刻松开手，正色，“嗯嗯，我知道。” “毕竟龙康……” 宋祈看了眼龙康狰狞的脸，欲言又止。 蒋洵要喜欢，也不会喜欢龙康那样的吧，除非有什么特殊癖好…… 龙康脖子都涨得血红，几乎想把脸蒙起来，“蒋洵，你放狗屁！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撒谎也得稍微用点脑子。” 宋祈瞥了眼龙康，没想到他能脸皮厚到这种地步，“他喜欢男的，又不是是个男的就行。” 龙康：“厕所……” 宋祈咻的偏头，立刻截断龙康的话，“就是你给蒋洵灌脏水？” 让蒋洵最后那样，连带着他也倒霉，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还敢来堵蒋洵？ 两只眼睛都冒火。 宋祈生气了。 陈青运下意识后退三步，又很快反应过来，飞速摁住了龙康的头，转头朝身边人吼道，“脏水呢？还不去搞点过来。” 龙康没想到突然变成这样，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他大吼，“我他妈灌的是矿泉水！！” “还他爹的是十五块钱一瓶的！” “骗谁呢！”宋祈义正言辞，“胡说八道！” 蒋洵目光平静的看着龙康被陈青运摁着，宋祈好奇也要去看。 被蒋洵一把拉过来，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声音比往常大，好像刻意要让谁听到一样，“我的外套呢？” 宋祈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在我房间呢。” 陈青运立刻抬头，目光阴鸷。 蒋洵轻轻摁着宋祈的肩，“回去了。” 那次龙康灌的真的是矿泉水，他想把那东西塞到他嘴里。 裤子还没脱，就被一拳干到医院去了。 “好吧好吧。”宋祈哼一声，“真麻烦。” 蒋洵侧脸，看到宋祈走得大摇大摆，好像皇帝巡视在领土。 等陈青运他们都看不到之后，宋祈一改气定神闲的样子，神情紧张的揪住了蒋洵的袖子，“快跑，快跑！那个龙康不会追上来打我吧？” 蒋洵：“……” “你怕？” 宋祈瞪着他，“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一转眼，那个嘴上说一点不怕的小少爷就跑得不见影了。 蒋洵把袖子里的开刃的刀收好，无奈的追上去。 “啊啊啊——” 蒋洵神情一凛。 宋祈神情惊恐，直蹿过来，“蒋洵，有鹅追我！” 蒋洵：“……” 20、Chapter20 “呱——呱呱呱！”传来鹅凄厉愤怒的叫声，但是没有越来越近。 宋祈心脏哐哐直跳，偏头去看。 便看见蒋洵神情淡然的拎住了鹅的脖子，像拎小鸡仔一样，“过来。” “……”宋祈整理了一下跑乱了的头发，“我刚刚是提醒你，我也不怕。” “呱——” 宋祈蹿起来：呜。 “……”蒋洵拍了下鹅的脑袋，捏住了它的嘴。 刚刚直面无数锯齿状牙齿的宋祈眼泪汪汪：“我是害怕你怕。” 蒋洵眼神飘忽，落到路边泥巴上，又飞到树叶上，唇角不受控的翘起来一点，“……嗯。” 宋祈小心翼翼的拉着蒋洵的衣袖，他现在才发现蒋洵特别高，后背可以将他整个人都挡住，宋祈感觉自己安全了。 螃蟹也被老板捉起来了，宋祈松了口气，又开心起来，“那是我钓起来的。” 蒋洵：“那个养螃蟹的盆就放在池塘边。” 宋祈想起来当时整个池塘就他和李洋两个人，依旧理直气壮，“那你当时怎么不来？” 蒋洵：“……” “算了，我原谅你。”大顾客宋祈宽宏大量，原谅了不懂事的员工小蒋。 蒋洵：“……谢谢？” 宋祈很受用，眉眼弯弯，“我对你特别好吧？” “——小蒋，来把这边打扫一下！”手指头缠得像肿大胡萝卜的老板喊。 “不准去！”宋祈说，“等我一下！等我！” 于是蒋洵站在院子里。 过了十分钟，宋祈才匆匆出来，他抱着一沓试卷，眉尖蹙起来，声音低着，充满暗示，“蒋洵，我作业没写完。” “……” 宋祈阴阳怪气，“不知道以为我们放的是两年假，不是两天假呢。” 语文一张卷子，一篇作文还有摘抄，数学三章练习题，英语两张大报纸，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 宋祈很自然的一伸手。 蒋洵盯了他一眼，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只好伸手接过一沓试卷，粗略翻了翻，试卷上连名字也没写。 “我不吃不喝也写不完。”宋祈苦着脸，戳了戳蒋洵的手臂，朝他挤眉弄眼。 老板吆喝，“小蒋！员工小蒋你摔到厕所里去了啊？！” “……” 蒋洵转头：“我要去打扫卫生。” “老板，他在我这！！”宋祈立刻扬起声音说，“没摔呢——” 老板一眼看到宋祈，连声，“好的好的，小宋总，让小蒋好好带你玩哈。” “小蒋现在得听我的。”宋祈得意洋洋的翘起唇角，一指试卷，“去做试卷！” 宋祈昏昏欲睡。 蒋洵冷着脸，端正的坐在书桌前写试卷。 蒋洵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捏着笔，皱着眉，冷酷道，“宋祈。” 宋祈兀的抬眼，“怎么了？有题不会做吗？” “那我问班长。” “……” 宋祈晃了晃手机，露出汪越的微信头像，善解人意，“没关系，我不怪你的。” “………”蒋洵很云淡风轻的亮出最后一道解完了的竞赛题，语气淡淡，“这题很简单。” 宋祈眼睛一亮：都写完了！ 蒋洵状似无意道，“上个月考过类似的，只有我写出来了。” 宋祈完全没有理解到蒋洵的言外之意，超敷衍，“好棒哦。” 宋祈搬着小凳子，乖乖坐在蒋洵边上。 他一点没夸大，宋祈的确是不吃不喝也写不完。 讲个题，蒋洵感觉比跑了十公里还要累，“这题可以吗？” “我可以。”宋祈皱起眉，上下审视，“这题不可以！” “它怎么能这么奇形怪状。”宋祈指着它，非常不高兴，“正方形不是正方形，球也不是个球！” 蒋洵：“……” “嗯。”蒋洵看着那道正常的立体几何，“这题不适合你。” 很快就到了晚上。 宋祈审视完所有的数学题，心满意足的合上书。 蒋洵也疲惫的阖上眼。 宋祈眼睛亮晶晶，暖光照在脸上，连几近透明的绒毛都看得见，“下次我们也一起做作业好吗？” “……”蒋洵喉结缓慢的滚动了一下，“那是我在做两个人的作业。” “我也有认真写的。”宋祈偏头，不太高兴的踩蒋洵的鞋尖，命令他，“快点说好。” 21、Chapter21 作业写没写是另说，宋祈当蒋洵默认了。 最要紧的不是这个，是—— “这真好吃。”宋祈一口吃掉一块浸满酱汁的肉，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 顾特助端碗狂炫，“嗯嗯。” 宋凭庄本来心里对这个农家乐的服务十分不满意，因为今晚这顿饭，变成了八分，嘴上还挑剔，“柴火饭是还不错，但肉炖得太软了……” 啪嗒。 宋祈飞速夹起最后一块。 宋凭庄筷子悬在空中，安静了。 “欸——”路过的小郑闻着香味来了，“这个菜我们小厨房怎么没有？” 劈柴的伙计看了眼，“哦，这是那个哑巴小哥杀的鹅。” 宋祈落下筷子。 “那动作，快准狠！”他说，“比我们老家杀猪还利落些呢！” “现在那些大白鹅看着他都不叫了。一个个掉头就跑。” 宋祈惊恐的瞪大眼，咽下了嘴里的肉。 不愧是蒋洵，真吓人。也吓鹅。 晚上有篝火晚会，水泥地的前坪上摆起来的，不算盛大，比宋祈从前见到的差远了。 但火焰烧起来，把围着转圈的人的脸照得亮亮的，氛围就起来了。 宋祈换了一套青色的衣服，仿魏晋改良版，仙气飘飘的，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落到他身上。 有个绑着高马尾的姐姐朝他伸手，“来这跳，我教你。” “好啊。”宋祈像入海的鱼，身形灵动。 他不需要教，他像在火焰上起舞。 篝火明明灭灭，将他的脸衬得忽明忽暗。 “……斤斤。”宋凭庄朝他招手，眉心皱起来又松开，看起来很勉强。 “怎么啦？”宋祈完全没注意到，快乐的挥手，“快来这！” 宋凭庄靠近了，宋祈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心脏往下一沉。 宋凭庄捏着表盘，不住的敲，“斤斤，抱歉，爸爸公司现在有急事……爸爸送你回去好吗？我们下次再来。” 宋祈的笑容慢慢消失，“你答应过我的，又食言！” 说了两个月的旅游变成了周边县的农家乐，陪着玩变成了工作，现在还要提前回去。 宋凭庄被他说得心痛，又心虚。 “你上个月才回家了五天！”宋祈盯着他，“你还要不要回家了？！” “回家啊，我不回家我去哪？”宋凭庄小心翼翼，“只是最近公司太忙了，正在紧要关头。” 宋祈追问，“什么紧要关头？” “公司的事，斤斤不用操心啊。干完这个项目，爸爸的公司就能迈入新层次了。”宋凭庄笑着说，“爸爸赚钱，斤斤负责开心花钱，好不好？” 宋祈：“我不回去。你和顾特助回去吧。” 宋凭庄拒绝，“这怎么行！” “那你也别回去。” 宋凭庄无奈的叹了口气，“斤斤，不要任性。” 宋祈一拽衣摆，跑了。 宋祈躲在小树林的树干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宋凭庄。 宋凭庄杵在原地良久，久到顾特助催了又催，还是转身走了。 风把他的衣摆吹得鼓起来。 宋祈碾了一下泥巴地，绿色的小草从他脚边冒出来，宋祈蹲下来扶正被踩歪的草，打开手机，发现了很多条消息，都是宋凭庄发的。 ［在清水县好好的，爸爸把李洋留下来照顾你，顾特助明天早上来，爸爸明天下午就来接你，斤斤。］ 附加转账十万。 宋祈叹了口气，又想起噩梦里的宋凭庄，心里一紧，立刻回了条。 ［注意身体。］ 夜晚的小树林黑不溜秋，什么也看不见，宋祈站起来，揉了揉麻了的腿。 大家都在另一边围着篝火跳舞，这里格外宁静，又格外瘆人，宋祈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照明，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李洋哥。” 越走越心慌，好像走到的地方早就走过一次了，像是鬼打墙，宋祈心脏狂跳，紧张的屏住呼吸，加大声音，杀人埋骨的凶案不受控制的往脑袋里钻，宋祈唰的跑起来，“李洋哥！！” 额头兀的撞到一堵温暖的墙上。 宋祈被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不要杀我！李洋哥救我！！宋凭庄你个大蠢蛋，你快点来！” 大半夜的尖叫声乍起。 蒋洵吓得手歪了一下，又很快扶稳了树干。 “安静，是我。” 宋祈动也不敢动，脑袋一片空白，带着哭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现在流行无名之鬼吗？” “……”蒋洵面无表情：“你贴过符的鬼。” 不对，温暖的，有热度。 宋祈慢慢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用手电筒照过去。 看到了蒋洵惨白无颜色的唇和下颌。 宋祈松了口气，危机过去，又厉害起来，锤他的手臂，“你又吓我！” 蒋洵转身就走，在心底想：胆小脾气大。 宋祈咻的贴过来，整个人几乎缩进了蒋洵怀里，手指紧紧抓着蒋洵的手臂，声线发着抖，“你突然走什么！” 蒋洵声音一下卡在嗓子里。 “你心脏跳得好快。”宋祈早已习惯哑巴的蒋洵，好奇的用手贴了贴，砰砰砰的心脏声传到宋祈手心里，好像手心也在跟着一起跳，宋祈新奇，“特别快。” 蒋洵将人丢出去。 宋祈一下扒紧，表情惊恐，“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动！” 蒋洵：“手拿来。” “开玩笑呢。”宋祈根本不听他的，抱得更紧了，哆哆嗦嗦，“我这是在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宋祈手心里大概有火，一贴上来，就着起来，蒋洵感觉要皮肉都要烫烂了，只好伸手将人拎好。 宋祈微低着头，生怕蒋洵像刚才一样，一下把自己丢出去，脸贴在蒋洵胸口上，腿紧紧缠在蒋洵小腿上。 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扒在蒋洵身上。 “……”蒋洵放弃了。 前路一点点被照亮，拉出影子，两个人的，姿态亲密。 很陌生的感觉，还没等蒋洵说什么。 身上的小少爷一下就跳了下去。 温热绵软的触感一下消失，怀里空了。 宋祈拍了拍手，毫不留恋的往前跑去，面前是被篝火照亮的人群。 留蒋洵站在昏暗的原地。 宋祈蓦地转头，偏过一小半脸，被暖光晕出朦胧的质感，“蒋洵——快来！” 22、Chapter22 蒋洵鬼使神差被拽过去，神色怔怔。 宋祈拉着他的手，随着音乐很轻松的晃动身体，他上辈子可能是天鹅或者是孔雀。 让人挪不开目光。 “动一动啊。”宋祈弯着眼睛，笑他，“你不会什么时候都不会动吧，木头人？” 蒋洵想松开他的手。 松不开。 宋祈开心，说完就被刚认识的男生喊过去了，扭过头，根本没注意到蒋洵的动作。 “小帅哥，来一个！”高马尾的姐姐带头起哄。 “帅哥来一个——！” “来嘛，来嘛！” 宋祈脸上带了点红，有点懵圈，“啊？” 蒋洵看着他的睫毛都被火焰染成红色。 “蒋洵。”宋祈手指在蒋洵面前一晃，“发什么呆？” 蒋洵兀的抿紧唇。 “你看过我跳舞吗？”宋祈凑近了，笑意从琥珀色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蒋洵碾了一下衣摆，“……嗯。” “什么时候？”宋祈心里有点小得意，什么不可一世的男主蒋洵嘛，还不是要躲在人群里偷偷看他跳舞。 “刚刚。” 宋祈嘴角一翘，“那也叫跳舞啊。” 他的指尖从蒋洵的手心里咻的划过去。 蒋洵下意识攥了一下手心。 “你看啊。” 火焰，音乐，人群，起哄声。 以及在目光聚焦点跳舞的男生。 蒋洵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不懂舞，只觉得宋祈像聚起来的水，随意一个动作都能荡起一片涟漪。 宋祈手指轻点，给了一个礼。 底下如梦初醒，掌声雷动。 “怎么样，蒋洵？”宋祈目光灼灼。 蒋洵仓皇移开目光，“嗯。” “嗯是什么意思？”宋祈：“好就是好，非常好就是非常好！” “我只跳了一小段。”宋祈板着手指补充，“而且今天都没有换跳舞的衣服，没有化妆，没有戴美瞳。” 宋祈抓住蒋洵的手臂，认真给他展示，“你看，我的瞳孔不是偏黑的，跳古典舞的时候有点不搭。” 凑得很近，宋祈还无意识的踮起脚尖，琥珀色的瞳孔在蒋洵面前放大。 蒋洵想偏头，就被宋祈摁着后脑勺抓回来，摁不到，宋祈就下意识的拍蒋洵的手臂。 “看到了吧？”宋祈语气苦恼遗憾，“如果我的眼睛和你的一样就好了，黑色，好看！就不用戴美瞳了，我戴美瞳每次都会戳到眼睛，很疼的……” 蒋洵看了看宋祈的红血丝，很细一条，挤在眼球尾巴处。 “你为什么会到小树林里去？”宋祈突然想起来，问他，“你是不是专门等我呢？” 蒋洵移开目光：“捡柴。” 宋祈：“哦。” “不想笑就别笑了。”蒋洵突然说。 宋祈虚伪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没有不想笑。” 蒋洵很平静的看着宋祈。 他不开心。 宋祈脸立刻挎了下来，声音闷闷，“蒋洵。” “我饿了。” 这一片说好听点是农家乐，实际上就是荒郊野外。 蒋洵只找到一家饭馆，招牌还掉漆，蒋洵看了一眼就皱起眉。 “别走。”宋祈连忙拉住蒋洵的袖子，“就这样吧。” “确定？”蒋洵不认为大少爷会在这种苍蝇馆子里吃饭，“农家乐还能做吃的，厨房还没关。” “就这里。”宋祈连忙说。 他不想回去，那里人很多，他想安静的待着，但也不能一个人。 “小帅哥们，打烊咯。”擦桌子的老板娘说。 “一点吃的都没了吗？”宋祈失望。 老板娘转过头来。 蒋洵看了眼宋祈撅起的嘴，“馄饨水饺还有吗，米饭也行。” “行吗？” 宋祈嗯嗯赞同。 “那个啊。”老板娘转回去，打开冰箱，拎出一袋饺子，“前几天自己家包的，就剩一点了，芹菜猪肉馅的，可以不？” 蒋洵看宋祈。 宋祈立刻点头：“可以。” 吃了一口的宋祈不可以。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他捏着筷子，筷子尖在盘子上到处点，就是不夹饺子。 蒋洵：“怎么？” 宋祈凑近了，避开老板娘偷偷说，“芹菜有点硬。” 蒋洵咽下水饺，味道很普通，余光里的宋祈抿着唇，“因为没那么新鲜了。” 宋祈哦一声，又去戳饺子皮。 可能就过了三分钟，宋祈还在出神呢，面前那盘饺子就被人端走了。 蒋洵问，“还吃吗？” 宋祈晚上吃撑了，一点不饿，闻言摇摇头。 然后就看到蒋洵三两下把盘子里的水饺吃了。 “——那是我吃过的！”宋祈神色震惊，阻止不及。 蒋洵神色未变，“你咬过的那个我没吃。” 宋祈看了看盘子里剩的半个饺子，留了个月牙形的缺口，莫名觉得有点古怪，“我再给你买一份啊……又不是没有钱。” “走吧。”蒋洵把自然的把宋祈的外套带上，“换一家。” 宋祈迷迷糊糊的跟着他出来了，还记得坚定的拒绝，“不吃。” 蒋洵：“不是说饿？” 宋祈刚想点头，又想起自己那句“我饿了”，现在再说不饿岂不是很矛盾？ 像个没脑袋的傻瓜。 “饿也不能吃。”宋祈一脸坚定，“我要跳舞呢。” 也不知道蒋洵信没信，他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装。 宋祈心底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夜晚的山上有点冷，风像结冰的小刺，直往骨子里扎。 “蒋洵。” 周围很安静，蒋洵抬头去看，宋祈抱着胳膊，像要把自己抱起来，牙齿冷得咯哒咯哒的响，“好冷啊。” 表情可怜得好像是他刮的这阵风。 蒋洵：“我有什么办法？” 宋祈露出一个像是夏天突然被塞到嘴里的冰淇淋冰到的表情，脸都要皱起来，手指紧紧拉着低低的交领，闻言指了一下蒋洵的外套。 蒋洵表情没变，很快拉开拉链。 咻的，柔软的东西贴进蒋洵怀里。 蒋洵镇定的表情立刻碎掉。 像鱼一样钻到蒋洵外套里的宋祈，呼吸吹在蒋洵颈窝里，“快快快，拉住外套，热气要跑了！” 蒋洵像是过了八百个世纪才回过神来，“你先出去，我把外套脱给你。” “你不冷吗？” 蒋洵神情蓦地一愣，才发觉手已经被冻僵了。 宋祈目光落到他身上，“你也会冷啊。” “傻蛋。” 23、Chapter23 走得很艰难，但好歹不冷了。 宋祈贴着热乎乎的躯体，舒了口气。 蒋洵皱起眉，他想往后缩，可宋祈还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贴，他呼出一口气。 “蒋洵！你干嘛？！”宋祈敏感的转过头来，“吹气吹得我耳朵好痒！” “……”蒋洵：“我还没死，需要呼吸。” 宋祈摸摸后颈，手肘啪的砸到蒋洵下巴颌。 ！！ 蒋洵脸都结冰了。 “我只是摸一下脖子。”宋祈小心观察蒋洵的表情，有点心虚，“是你先吹我的。” 蒋洵：…… “不好意思啦。”宋祈声音小得听不见。 蒋洵低着眸，揉了下下巴。 “对不起，好了吧？”宋祈简直脸都在烧，他现在竟然在向讨厌的蒋洵低头，宋祈突然想起个好办法，兀的抬眼，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给你钱，你不准讨厌我！” 蒋洵缓慢的抬眼。 宋祈伸手就掏手机，在冷风里话都说不清，“你的账嚎。” 蒋洵简直不知道宋祈在闹哪一出。 “快点啦。”宋祈挡住往嘴里灌的冷气，催他。 蒋洵下巴上已经浮现了一个红印子，怔怔拿出手机。 然后被宋祈一把拿过来，宋祈受不了他慢吞吞的动作。 蒋洵的手机连个锁也没有，界面还是系统自带的，没换过，单调得让人没有看的欲望。 “这个吧？” 宋祈没等蒋洵的回答，动作飞快的给蒋洵转了钱，小声说，“好了。” 蒋洵看着手机里新到的一万转账，露出难言的表情。 宋祈会错了意，“你觉得不够？你不能碰瓷啊。” 蒋洵的目光变得更奇怪了。 宋祈心里慌张，又看着被蒋洵苍白的肤色下衬托得格外惨烈的红印，耷拉着眼皮飞快摁了两下手机。 蒋洵看着新到手的两万转账：…… 他看见宋祈惶恐又愧疚的目光，心里的石头兀的落下。 他起初觉得宋祈这种无聊麻烦的富二代是要耍他，毕竟很难解释宋祈为什么突然想要接近他。 蒋洵还怀疑过，也许宋祈和那个陈青运是一伙的，毕竟喝酒的宋祈在他背上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可现在看来，宋祈大概真的是善心大发。 蒋洵从转账界面上收回目光。 毕竟谁想骗宋祈，都能把他骗得团团转。 “走吧。”宋祈搓了搓胳膊，用余光瞟蒋洵的表情，“走嘛，我真的好冷。” “好。” 然后宋祈就被套上了那件暖烘烘的外套，整个人一下飘起来，离开地面。 宋祈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到了蒋洵的背上，他语气惊奇，“蒋洵你干什么？！” 这太反常。 蒋洵：“你多给了钱。” 宋祈眼睛一亮，“哦！” 早说啊！多给钱就能让蒋洵当牛做马！ “还能背几次啊？”宋祈心安理得把下巴搁在蒋洵身上，问他，“够不够？不然我再续点吧。” 蒋洵：…… “快点！”宋祈一拍蒋洵的肩，跟驯马一模一样，“驾！” 蒋洵：“你安静。” 宋祈：“怎么说话呢，现在我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 “你怎么对你的上帝说话呢？” “风吹肚子里了。”蒋洵说，“肚子会疼。” 宋祈捂着嘴，安静下来了，“那好吧。” 周遭过于安静，蒋洵走得很快。 到了地方，满头冷汗的李洋就冲了出来，“电话不接，人也不见了，小少爷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绑架……” 声音夏然而止。 李洋像见鬼了一样看着蒋洵，以及趴在蒋洵身上早已熟睡的宋祈。 那个小少爷明明很不喜欢的同学，神情自然的拍了拍宋祈。 宋祈在梦里皱起眉，又屈腿给了他一下，“别吵。” 蒋洵皱了下眉。 李洋怀疑他想把宋祈整个丢出去，连忙上前阻止。 谁知道蒋洵用看也看不清的动作，下一个瞬间，宋祈就到了他怀里。 “宋祈的房间在哪？”他问。 李洋愣了一会，立刻上前引路，压低声音，“叫醒也没关系的。” 这个也太…… 几乎是公主抱了，宋祈知道了，能气炸。 李洋：“不然我来吧。” 闻言那个一直把他引路工具人的小同学，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李洋觉得突然阴风阵阵，后背发凉，“呃。” 没睡安稳的宋祈又无意识的给了人一拳。 看着就疼。 蒋洵将他的两只手腕捉起来，跟抓小猫崽一样轻松。 李洋不敢说话了，他怕换他抱着宋祈，睡着也闹脾气的宋祈能给他打死。 终于到了卧室。 蒋洵将宋祈放在床上，他头偏过一边，唔了一声，翻身抱着枕头又沉睡过去。 蒋洵站在月光里看了他一小会，给人盖上被子，就走了。 什么事也没做的李洋，后知后觉感觉到莫名其妙，他蹲下来看着宋祈，叹了口气。 第二天。 削完竹子，洗干净手，正往那边走的蒋洵被小郑叫住了。 “你往那边去干嘛？”小郑打了个哈欠。 蒋洵很简短的答，“看看。” “得了吧，谁都看得出你的敷衍。”小郑看了眼蒋洵，“那家有钱的早走了，你找他们也找不到了。” 蒋洵垂下眼睑。 他没去找，只是想把外套拿回来。 昨晚没睡好，宋祈老感觉昨晚有人把自己轻轻的翻过里翻过去，像烙饼一样，他挂着黑眼圈坐在后座。 顾特助看了看宋祈撅得能挂油瓶的嘴，小声解释，“宋总重新给您订了个酒店，昨晚就订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您没去。” 宋祈恹恹的，完全把顾特助的话当耳边风，“嗯。” “宋总说下次再也不来了。”顾特助打方向盘，“山里的蚊子太毒。” 宋祈一伸手，宽松的衣袖往下滑，“哦。” 蓦地，顾特助说，“——小宋总，你手臂上都是红的。” 宋祈垂眼去看，全是蚊子包，像起了小红疹。 “幸好抹了药。”顾特助说，“李洋抹的吧，干的不错。” 坐在副驾的李洋抬起头，“啊？不是我啊。” 空气都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宋祈感觉后背冒冷汗，想起了昨晚的感受。 ……不是李洋的话，那是谁呢？ 24、Chapter24 宋祈到了酒店也没缓过来，顾特助抱着东西敲宋祈的门。 “进来。”宋祈说。 顾特助把丢在车里的外套拿过来，“这是你的吧？” 纯黑色的外套，薄薄一层。 顾特助不太懂现在的高中生的审美，他觉得宋祈穿这件，衣服下摆能垂到大腿。 “不是啊。”宋祈说。 “那就是李洋的了。”顾特助说着，就要去找他。 “等等。”宋祈表情突然变得难看，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回想的事情，“给我吧。” 是蒋洵的。 直到月假结束，宋祈也没见过蒋洵了。 宋祈抱着那件外套来上学，蒋洵的座位却是空的，“他人呢？” 罗耀维托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去办公室了。” “对了。”罗耀说，“上次我看见你去办公室找栗子姐了，她表情还挺严肃的，咋了啊？” 还能怎么啊。 月考不及格呗。 宋祈不想和这群骗子讲话，恹恹道，“没什么。” 赵栗说下次再不及格，就要打电话给家长了。 宋祈耷拉着眼皮，“班长，这道题能再给我讲讲吗？” 蒋洵到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宋祈，他蹙着眉，手搭在汪越肩膀上，不知道说到什么了，忽的露出个笑容。 蒋洵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谢谢班长，就是这样做的，好厉害。” 蒋洵冷不丁出声，“借过一下。” 汪越和宋祈都是一愣，坐在蒋洵座位上的汪越哦了一声，和蒋洵对视，“不好意思，我给宋祈讲课呢，不然你先去我位置上坐一下？” “我不习惯坐别人位置。” 宋祈震惊：“啊？” 蒋洵毛病比他还多呢？！ “好吧。”宋祈站起来，对汪越说，“我跟你走。” 宋祈边走边说，“早就说要跟班长坐了啊，这样多麻烦……” 然后就被蒋洵拉住了。 宋祈疑惑的看过去。 蒋洵：“要上课了。” “呃。”汪越打断，指了下教室的挂钟，“还有三分钟呢。” “班长大人救命！”罗耀急得脖子都红了。 汪越只好过去了。 宋祈指着试卷错题，小声嘀咕，“就差一点就讲完了，都怪你，本来可以是同桌的，班长得转过来才能讲题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讲？” 宋祈抬头，“嗯？” 蒋洵咬肌绷紧。 宋祈眼睛变得亮晶晶，“好啊，你来讲。” 蒋洵垂下眼睑，将厚厚的竞赛书放到一边，开始讲基础题。 宋祈嗯嗯点头，认真做笔记，腿都欢快的动起来。 膝盖轻轻贴着蒋洵的膝盖，蒋洵怔神，就对上宋祈的眼睛，他的眼里汪着露滴，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来，变成珍珠。 他被人袒露真心般注视。 “蒋洵，你是不是……” 蒋洵呼吸一滞，匆忙错开眼，打断他，“你想多了。” “是赵老师让我们俩结互助小组。” 宋祈轻哼一声，嘀咕，“说做朋友也要急忙打断我。” 果然，下一节课赵栗就公布了这个消息，蒋洵和宋祈结成一组。 宋祈不敢忤逆赵栗，他怕老师给宋凭庄打电话，那多丢人啊，他才夸下海口要考好成绩的。 要考好成绩的宋祈端正坐好，努力瞪大眼睛，企图让知识通过眼睛进入大脑。 失败。 狠狠的失败！ 彻底的失败！！ 宋祈抓着一本崭新的数学书，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数学符号，怀疑。 ……这真的不是鬼画符？ 宋祈握着笔，紧紧蹙着眉，用一种看杀父仇人的目光认真研究这本数学书。 看不懂。 宋祈吐出一口气，没关系，他将数学书翻到第一页，开始看。 依旧看不懂！ 宋祈又吐出一口气，把桌肚里的练习册拿出来，这是李管家和顾助一起挑选了许久，给他买的基础详解版。 看了一会儿。 还！是！看！不！懂！ 宋祈整个人栽倒在桌子上，手腕都支不起脑袋。 cos晕倒尸体的宋祈，有气无力，把东西塞到蒋洵腿上，“还给你。” 蒋洵低头，是那件外套。 宋祈偏过头，袖子滑落，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腕，上面有个红包。 他指尖抓了两下，就转过头来，神情幽怨，“蒋洵，我被蚊子咬了。” 蒋洵：“……” 蒋洵从桌肚里拿出喷雾。 宋祈眼也不抬的伸手。 蒋洵只好给这金贵的大少爷喷药。 “……有些同学，教室不是你们的卧室，老师和同学也不是你们的观众。”赵栗飞来眼刀，“都收敛一点。” 蒋洵去走廊罚站了。 乖学生宋祈也是。 “唉。”宋祈偷偷蹲下来，欲盖弥彰的把手机从书里拿出来，摊到蒋洵面前，“加个好友呀，蒋洵。” “快点通过。”宋祈左右看看，教导处离这很近，他语气有点焦急。 蒋洵收起手机，很简短的答，“我没微信。” 宋祈命令他，“下一个。” 还没等蒋洵表态，手机就被拿走了。 宋祈强制性给他下了，“很多人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呢。蒋洵，你赚大了。” 蒋洵：…… 他目光下移，看到宋祈的好友列表长的很，一翻都翻不到底，加的人太多了，聊天红点多得点不完。 聊天框像比着赛一样跳。 蒋洵：“还没满吗？” 宋祈：“什么？” 蒋洵面无表情，“你的好友位。” 宋祈：“当然没满。” 蒋洵的头像是系统自带的，昵称是一串数字。 宋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改一下。” 蒋洵：“为什么？” 宋祈指着聊天框第一位的系统头像，挑剔，“不好看。” 蒋洵觉得他事多，但还是打开相册。 蒋洵随意勾选了第一张。 竟然是拍的数学题目，宋祈疯狂摇头，“不要不要，看着伤眼睛！” 蒋洵指尖顿住。 “我来选。”宋祈立刻说，把手机拿过去。 里面就几张数学题，一张模糊的风景照，对着垃圾桶拍的，还有一张农家乐飞奔的大白鹅，鹅掌铲飞泥块，泥巴四溅。 宋祈在鹅和垃圾桶之间，果断选了垃圾桶。 顶着垃圾桶头像的蒋洵：…… 他想换回数学题。 “不行。”宋祈制止他，“用数学题当头像真的很像变态！” “这个垃圾桶又不脏，远处还有树呢，光线还好。”宋祈说，“你看，多漂亮，还是分类的垃圾桶，擦得都能反光呢。” 宋祈把照片放大了给蒋洵展示，垃圾桶上的标识也一同放大了，“景湾小区。” 宋祈讶然，“……我小时候住过那欸。” 只不过宋凭庄开创小蓝莓品牌事业腾飞之后，他们就搬新家了。 “哦，还有昵称。”宋祈问，“要叫什么？” 蒋洵：“随便。” 于是宋祈认认真真给蒋洵打了两个字。 蒋洵拿过来一看。 ——随便。 “……” 下午有节体育课，宋祈不想去，被体育委员喊着去了。 一周前换了个新体委，罗耀因为打赌输掉，只好自请退位让贤，新体委是个短发女生。 宋祈不好意思在别人任职的第一节课就不去，于是也跟着大部队去晒太阳了。 “芜湖～老师不在～！” “可以玩一整节课了！” 百无聊赖的宋祈眼睛立刻一亮。 “兄弟们，千万不要回教室！会被栗子姐抓着上课的！” 蒋洵逆着人潮往教室走。 然后被宋祈逮住了，衣角攥在宋祈手心里，“蒋洵，别去听课。” “跟我们一起来玩国王游戏。” 蒋洵看过去，几张很熟的面孔，“人不够？” 大部分人都去打篮球了，要么就是去小卖部，国王游戏人太少不好玩。 宋祈被戳破目的，面不改色，眼睛弯起来，“不是啊，想要你玩。” 蒋洵被拉着在宋祈身边坐下，看着汪越发牌。 宋祈兴致勃勃，目不转睛。 蒋洵突然感觉到不妙，压低声音问，“怎么玩？” 汪越推了推眼镜，很敏锐的回答，“就是抽到鬼牌的人就成为大王，其余人要无条件服从大王的命令。” 维托嗯嗯两声，表示听懂了。 宋祈眨了下眼，他要成为国王，让蒋洵当他的奴仆！！ 耶！ 25、Chapter25 第一轮很快发完。 宋祈满怀期待的翻牌。 五号。 不是鬼牌，宋祈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国王是我哈。”新体委肖雯伽摊开鬼牌，眨巴眼睛，“来吧，3号和5号十指相扣，互相表白三十秒。” 就说两句话。 宋祈心想，没事，问题不大。 于是宋祈很坦然的把牌露出来。 “宋祈竟然是5号欸，可惜我没抽到。”有人耸耸肩。 “3号呢？3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良久的沉默。 宋祈突然心里一个咯噔，他偏过头，目光震惊的看着蒋洵，“你……” 蒋洵很慢的回了宋祈一眼，翻开牌。 3号。 宋祈：…… 宋祈眉眼都结着霜，整个人如蔫巴的花。 体委肖雯伽试探道，“那5号先来？” 一边的余米戳了下她。 “嗯？”肖雯伽立刻反口，“要不就青蛙跳？” “不行。”宋祈说。 如果能反悔，以后他提要求，蒋洵也反悔怎么办。 “愿赌服输哈。” “两个男的怎么了？哈哈哈。” 实际上这种事情，男生女生来比较劲爆，但对象是宋祈就不太一样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 宋祈被他们看得莫名有点紧张，一抬眼就对上蒋洵的视线，好像整个人都跌进去。 宋祈伸出手，去挑蒋洵的手指，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带着薄茧。 蒋洵可能是僵了。 手指都扳不开。 “松开啊。”宋祈催他。 五指一松，宋祈的指尖挤入指缝，皮肤贴合，变得滚烫。 明明是件很正常的事，宋祈却一下有点局促起来，好像体温都被带高了一点。 蒋洵低下头，好像能轻松咬住他修长脆弱的脖子。 宋祈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下意识说：“头发这么长，蒋洵，你看得见我吗？” 蒋洵噎了一下。 宋祈瞥开眼，语速很快，“你很好，成绩也不错，就是讲题的时候太快了，背我的时候骨头好硌人。下次你能不能好好背？” 说好话的时候两个字，抱怨人的时候一大堆。 “表白，表白！”肖雯伽提醒他。 怎么三十秒这么长。 宋祈只好偏过脑袋，目光都带点委屈，“我还挺喜欢你……”声音卡了一下，“被你背的。” “好了，时间到！” “可以。”肖雯伽说，“现在该蒋洵了。” 宋祈闻言一敛委屈神情，耳朵还是血红的，却还是微扬着下巴，期待的看着蒋洵。 他向来不肯吃一点亏，夸别人的话，也要别人夸回来。 蒋洵感觉到手被捏了一下，指尖在他的手背划来划去。 但手的主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蒋洵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秒，三秒，五秒。 宋祈脸色变了，“你说话啊！” 蒋洵偏过头。 宋祈急了，伸手就去扳蒋洵的脑袋。 蒋洵凭什么不说话！夸他这么难吗？！ 蒋洵后退一步，躲开了。 宋祈甩开蒋洵的手。 谁知下一秒变故突生。 树荫边，路人一拳头就对着宋祈砸过去了。 ！ 周围同学都被吓了一跳。 宋祈根本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下一秒，他陷入温暖的怀抱。 那个人被罗耀汪越几个男生联手摁倒。 宋祈愣愣抬眼，发现蒋洵揽着他的肩，像是人都吓傻了，“蒋洵。” 蒋洵盯着他看了一会，抽回手。 “宋祈，泥没事吧？”维托吓了一跳，卷毛要怼到宋祈脸上。 这是第一次，那拳是对着鼻子去的，再晚一秒，感觉鼻梁骨就能碎掉，宋祈惨白着脸，很懵的眨了一下眼，“没事。” “你谁啊？”罗耀抬手就去掀那人的帽子。 他死死摁着连帽衫的帽子，捂着口罩。 “卧槽，敢做不敢认是吧？”罗耀脾气上来了，使劲去扳他的手。 蒋洵冷着眉眼，很平静的单手把帽子扯起来，衣领勒着那个人脖颈，脸都一瞬间充血涨红。 “这么猛。”罗耀和维托都震惊了。 那个人拼命咳嗽，用手使劲拍蒋洵的手，等力度略松，就忙不迭自己掀开帽子。 竟然是吴望。 宋祈唇都是白的，问他，“为什么？” “你装什么无辜！”吴望目光怨毒，恨不得喝他的血，“贱人——！” 帽子被蒋洵一拽，勒得吴望直翻白眼。 罗耀：“滚啊，你说什么屁话呢！” 有人怒道，“你自己做的事怎么不说，还穿着一中校服混进来，你当自己是一中少爷呢？” 宋祈蹲下来，和吴望对上视线，咬牙切齿，“你有病？” 吴望捂着脖子，凶狠的目光在蒋洵和宋祈之间转，“我做了什么？我不就说了你两句，我凭什么从此不能在云城上学？！我爹的工作都没了！” “他父亲本来就要被辞退了。”汪越推了推眼镜，“只是个经理，每天在外面以董事长的身份招摇过市。” 宋祈直视着一脸忿忿不平的吴望，“如果我不是宋凭庄的儿子，当时你妈妈也会让我和蒋洵一起退学。” 吴望愣了一下，然后破口大骂，被维托和罗耀联手拖到保安室去了。 周遭同学纷纷回过神来，安慰宋祈。 “别管他，他本来就喜怒无常的。” 肖雯伽也说，“吴望一向神经，现在没有大少爷的身份，指不定多窝火，到处找人撒邪火。” “刚刚真的吓死人了，突然冲过来给一拳，幸好你没事。” 很多人把宋祈围起来，关心备至，宋祈目光往外望，只看到蒋洵的背影。 他们甚至没注意到蒋洵已经离开了。 宋祈感觉被刺扎了一下，泛起细微的难言的感觉，他打断众人的安慰，勉强笑了一下，“我有点事，先回教室了，谢谢你们。” 说完，他就向前跑去，一伸手拉住了蒋洵的衣角。 蒋洵偏头，从上往下看小少爷苍白的脸，他应该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肯定吓得不轻。 蒋洵咬了下后牙槽，“……松手。” 宋祈拽得更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当自己是皇帝吗？” “你知道吴望为什么这么做吗？”蒋洵看着宋祈苍白的脸，心底燃气一把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大少爷的不谙世事和天真烂漫太可笑。 “不知道。”宋祈半步不肯退的顶回来。 蒋洵垂下眼睑，“就因为你一直来找我。” 宋祈唰的抬眼，清澈得像泉水的目光撞入蒋洵眼帘。 蒋洵心口蓦地发酸，像被人狠狠用手指揪了一下，“他们都会想，跟我玩的难道会是什么好人吗。” 本该如此，虽然用了很多年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招人恨，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宋祈这种人跟他本就该渭泾分明，永不相交。 “可是这样你就能继续读书了啊。” 那个金贵的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大少爷，声音还发着抖，专注的看着他，好像要透过眼睛，看到他可怜的千疮百孔的灵魂，“你不是很喜欢读书吗？” 26、Chapter26 ……又来了。 像心脏被箭贯穿的感觉。 蒋洵躲开宋祈灼灼的目光，“我不喜欢。” “可我每次看你，你都在看书。”宋祈说。 蒋洵感觉不能待下去了，田径场已经有同学在往这边看了，咬着牙，“……这和你没有关系。” 所以快点回到以前的距离，远离他，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是互助小组啊。”宋祈根本不听他的，感觉现在鼻子还发酸，“我还给你转钱了呢，你不能不认账。” 蒋洵觉得接收转账的手机烫手，“我还你……” 宋祈突然道：“他打你哪了？” 蒋洵呼吸一滞，“什么？” 宋祈皱起眉，把他的手臂拎起来，翻来覆去的检查，还围着他转了一圈，“吴望打你哪了？” 蒋洵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这种事，“不疼。” 宋祈戳他，哼了一声，然后拽着他往教室走，“别装。” 就是这样装，一个人疼到最后，就会变成噩梦里的蒋洵。 宋祈猜是手臂，毕竟蒋洵冷着脸，自以为隐蔽的揉了两下。 可等宋祈去撩他的袖子的时候，蒋洵却一把捂住了衣服，说，“不用。” “上药比较好。”宋祈举着棉签，用很不赞同的目光看他，“你听话一点，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的蒋洵：“……” 他勉强冷静，看着宋祈手上的酒精，“不是上这个药。” 宋祈蔫巴的放下棉签，垂头丧气，“哦。” 蒋洵抿了下唇。 过了一会，面前递来一只手臂。 宋祈眼睛瞬间变亮，“欸？” 蒋洵冷着脸，“抹吧。” 宋祈较真：“不是这只手。” 包裹得严实的右手臂被蒋洵放到桌子下，睁眼说瞎话，“受伤的是这只。” 宋祈将信将疑的给蒋洵抹了药。 蒋洵举着左手，看宋祈跟刷油漆一样，抹了一层又一层，棉签都用空了一大包。 蒋洵盯着教室里的钟，面无表情，“我都要酒精中毒了。” 兴致高昂的粉刷匠宋祈，困惑眨眼，“唔？” - 下午的课也很无聊，但抵不住期末考试逼近。 再松散的学生在这时候，也会临时抱佛脚，连罗耀下课都不出去乱窜了，七歪八斜的在座位上背文言文。 吴望的消息就如偶然沉入大海的石子，激不起一点波澜。 “宋祈，你来回答一下这题。”赵栗把半截粉笔丢进了粉笔盒，目光鼓励的看着宋祈。 正在发呆的宋祈被喊得回神，欲盖弥彰的盖住舞蹈册子，“嗯？” “就这道代数题。”赵栗语气温和的说，“你来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宋祈脑子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赵栗指的是哪道题目。 赵栗渐渐拧起眉，“这道题我上节课才讲过，变式题也讲了三四道，你好好想想。” 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宋祈身上，宋祈抿着唇，耳朵渐渐发红，手足无措，“我……我觉得……” 赵栗的目光更加有威严，威压似乎能凝为实体。 ——“宋祈，如果下次考试还没有进步的话，我会联系你的家长，好好沟通，一起帮助你。” 赵栗的话兀的在耳畔回响。 宋祈觉得舌头都打结了，兀的有人碰了下他的膝盖。 很缓慢温暖的触感，落在他膝盖上方，让宋祈觉得那一小片皮肤有些发痒。 有人用手指写了个b。 “选b，老师。”宋祈差点咬到舌头，“我觉得选b。” 坐下的宋祈还心有余悸，他瞥了眼分析题目的赵栗，她表情温和，什么威压像是脑补的错觉。 宋祈松了口气，看向一旁听课的蒋洵，他微抬着头，露出苍白清晰的下颌，偶尔在草稿纸上记录几个数字。 宋祈觉得膝盖又有点发痒，于是他伸手戳了戳蒋洵。 在蒋洵偏头的一瞬间，宋祈眨巴眼睛，嘴角上翘，勾起一个笑，“谢谢你噢。” 宋祈压着卷子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谢早了。 “别趴着，姿势不好，起来把这张卷子做了。” 耳边响起冷酷如机器的声音，宋祈捂住耳朵，“我听不见。” 蒋洵眼也不抬：“赵老师来了。” 宋祈咻的坐好，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 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骗我。”宋祈语气幽怨。 蒋洵理也不理他，冷酷无情道，“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九天。” 宋祈把他手里的卷子抢过来，卷成圆筒，顶在蒋洵脑门上，语气幽怨，“你骗我。” “……赵老师给你定的目标是考到七十分。”蒋洵没理那点玩着挠痒痒的力度，“后面的难题先不说，至少要把前面六道选择题写对，多选会写的写，不太会的选一个确定的答案，也有两分。大题写对两三道，其他的写一些得过程分就差不多……” 蒋洵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一个人怎么能连这点题都写不对？ 他转过头去看沉默的宋祈，这小少爷难得安静，却看到宋祈目光哀怨，清晰吐字，“我讨厌你。” 蒋洵咻的攥住试卷，褶皱都被攥出好几条。 他还敢揪他的试卷？！ 宋祈更生气，抽一下试卷没抽动，闷闷重复，“我讨厌你。” 蒋洵的表情垮掉，“宋祈。” 宋祈挡住脸，眼睛从指缝里露出一点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蒋洵嗓子兀的发堵，偏过头，“那你今天少写半张卷子。” 宋祈：…… “你滚蛋！” 蒋洵：“我替你抄化学错题。” 化学老师布置的作业，错题要抄十遍，特别难抄！ 宋祈每次抄完都手泛酸，却依旧不知道抄的是什么意思。 他闻言眼睛一亮，过了一会，才勉强哼了一声，“那你以后再也不能骗我了。” 蒋洵觉得他事多，只好勉强嗯了一声。 宋祈洋洋得意。 下一秒卷子就铺到宋祈桌上，笔都掀了笔帽，塞进他手里，“半张，晚自习之前写完给我看。” 宋祈拽过笔，盯着数学题，恶狠狠的嘀嘀咕咕，“我真的讨厌你，蒋洵！” 傻瓜才和蒋洵组互助小组！ 一下午，宋祈都没再看舞蹈册子，没时间看，他一边翻书，一边认真研究数学题。 宋祈还记仇呢，较着劲要和数学题互相折磨，好像蒋洵和数学题是一边的，他一个人和黑恶势力奋战到底。 蒋洵看着他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改改的痕迹，莫名有点好笑。 宋祈抬头：“班长，这题怎么做？” 那点微末的笑意一下从蒋洵脸上褪去。 “这个？”汪越看着宋祈做完一大半的卷子，都有模有样，有点震惊，“这都是你写的？” 宋祈没在意，“嗯。” 汪越说，“我们的作业好像不是这张卷子。” “这是蒋洵给我出的试卷。”宋祈指着一道换算题，不太高兴的样子，“这个我写不出来。” 汪越愈发震惊，看了眼冷漠的蒋洵，他记得之前有人找蒋洵问题，他看了眼，报了个答案就去做别的事了，更别说这样辅导同学了。 “班长？” 汪越回过神来，拿笔演示，“哦哦，先这样，再这样这样。” ？ 宋祈一脑袋问号，目光疑惑，“什么这样那样？” 宋祈又看着汪越演示了一遍，依旧一头雾水。 上课铃叮铃铃打响，宋祈盯着那道题，很悲哀的意识到一个事实，只有蒋洵讲题才不会这样那样变法术。 “蒋洵。” 蒋洵偏头看孤勇者凶巴巴的盯着他，好像他犯了天条。 “这题我不会做！” 蒋洵无语凝噎半晌，被大少爷一根手指头戳到左脸上。 特别软！ 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蒋魔头的宋祈玩心大发，又戳了戳，软乎乎的肉把手指尖往里裹。 没想到铁石心肠的蒋洵，脸上的肉也是软乎乎的。 蒋洵汗毛都竖起来了，表面却波澜不惊的低声警告，“上课别闹。” 宋祈嗤了一声。 “你听话一点。” 宋祈眼睫密刷子似的整齐一抬。 蒋洵继续说，“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这是宋祈的话，原话奉还。 蒋洵的嗓音冷又沉，平时说话就像发号施令，可他现在刻意压低音量，就带上了点说不出的温柔哄人意味。 宋祈感觉耳朵有点烧，不甘示弱的回嘴，“学人精。” 晚自习，听完蒋洵的讲解后，宋祈感觉自己又行了，他抱着对了一大半的试卷，喜气洋洋的递了瓶牛乳到蒋洵面前。 蒋洵的心脏像被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一下，讲题讲得发绿的脸色都一瞬间缓和了，表面却眼也不抬，“我不要。” 宋祈疑惑，“嗯？” “不是给你的。”宋祈举起发红的指尖，“我拧不开。” 蒋洵：…… 蒋洵面无表情的接过牛乳，拧开死紧的盖子，力气大得好像要拧谁的天灵盖。 他转过头来，忽的对上宋祈的脸，鼻尖都要撞到一起，呼吸交融。 宋祈饱满的唇就在下方，一低头就能吻住他无意识张开的唇缝。 蒋洵被刺激得心脏骤停，目光怔怔的定在原处。 宋祈却没退半步，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多么亲密的姿势，他用推进世界进步的探究精神，发问。 “蒋洵。” 蒋洵的心脏堵在嗓子眼里，砰砰砰的挣扎着往上跳。 “……你是不是对我不太一样？” 你喜欢我？ 27、Chapter27 你喜欢我吗？ 宋祈不就是在问这个吗？！ 蒋洵像被电到了一样，匆忙往后退，噼里啪啦的，练习册掉了一地。 “我……” 宋祈举起写字写得发红的指尖。 他都这样了！一个大男生说自己拧不开瓶盖！ 干这么荒谬的事，蒋洵还毫无怨言的帮他拧！ 蒋洵斩钉截铁，“我没有。” 宋祈尾音拖得长长的，“哦？” “……”蒋洵镇定的弯腰把练习册捡起来，在宋祈的目光下像被抓着脖子送到砧板上的鱼，“我不喜欢你。” 宋祈仔细打量他，“唔。” 蒋洵躲也不躲，“以后也不会喜欢。” 宋祈目光一厉，“你没良心！！” 他对蒋洵这么好，蒋洵竟然不喜欢他！赵老师留德主任汪越罗耀宋凭庄都喜欢他！凭什么蒋洵不喜欢！ 宋祈感觉自己的心血喂了白眼狼，控诉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蒋洵心尖一颤，对上了宋祈眼泪汪汪的眼睛，和如泣如诉的语气。 宋祈紧紧盯着他，“蒋洵。” 蒋洵第一次在别人的目光下，头皮发麻，他偏开目光，“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还不够吗。” 宋祈嘴角一翘，小声谦虚，“也没有很多啦。” 蒋洵：…… 宋祈立刻收敛脸上的笑，很严肃，“这和你喜欢我没有关系。” 养备胎养得这么理直气壮吗？ 蒋洵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也该喜欢我！！”宋祈说。 不然他接近蒋洵不是白接近了吗？ 蒋洵落荒而逃。 宋祈生气，“那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蒋洵蓦地定住，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再也不喜欢了，那现在是……喜欢吗？ 宋祈已经推开凳子，走了。 一中错峰放学，宋祈又耽搁了一点时间，现在校园里已经没那么热闹了。 月光穿过树叶，投下不规则的银色光点。 宋祈就一路踩光点踩过去，树叶唰唰唰的响，他又想起戴着帽子的吴望，突然朝他冲过来。 树影绰绰，里面好像藏了人。 宋祈呼吸一滞，立刻远离了那堆树影，也刻意远离了人群，他怕突然有人从中冲出来打他。 蒋洵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前面那个孤单的背影。 他背着书包慢慢走，都不像从前一样笑着跟别人打招呼，看起来被伤透了心。 蒋洵嘴唇兀的抿成一条直线。 “斤斤。”宋凭庄焦急的抓住他的手。 宋祈吓了一跳，话都说不清，“唔……嗯？” 宋凭庄看着宋祈苍白的脸，心底的火烧得他浑身发麻，勉强笑了一下，“斤斤吓到了？” “有点。”宋祈忽然就委屈起来，声音低落，“我想回家，爸爸。” - 蒋洵坐立难安，早自习宋祈竟然没有来。 他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心底滋味复杂。 百事通杨高翔大嗓门嚷嚷，“宋祈以后都不来一中上学了。” 蒋洵心脏重重一跳。 维托第一个跳起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罗耀趴在桌上不愿接受现实，“吴望那神经呗。” “啊啊啊那以后就吃不到宋祈分的小零食了。”杨高翔掩肚子痛哭，“我的衣食父母啊。” “那我们学校的文艺比赛也完蛋了，又要被金海那群孙子贴脸嘲讽了。” “谢谢，以后上学都没乐趣了，被知识污染的眼睛都不知道找谁洗。” “不看着宋祈那张脸，我爹做的那么难吃的猪食，我怎么吃得下！” 蒋洵目光落到自己连夜赶出来的新卷子上。 那……这套卷子谁来做呢？ 等赵栗踏进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沉浸在悲戚的氛围里，搞得她以为走错教室了，“都打起精神来，快高三了，还不抓紧！” 她目光扫过去，惊讶的发现一向不是写作业就是读书的蒋洵，此刻不见了踪影。 宋祈练完基本功，就回了卧室睡觉，很久都没做噩梦了，今天不知怎么又被缠上。 宋祈梦到自己被丢到空无一人的树林里，周围都是树，他慌慌张张的到处乱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面前一会出现吴望的脸，一会出现龙康的脸，他好不容易挣脱开，天又下雨，宋祈没有伞，又不敢躲在树下，全身被淋得透湿，这时一辆公交车笔直开过来。 宋祈眼睛一亮，怀着希望疯狂追那辆车，眼睛都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等一等！请等一等！！” 公交车在树林里停下，宋祈像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然后他雀跃的推开车门，臭鸡蛋就砸到了他脑门上。 “——破产的山鸡！得罪了蒋总还能有你好果子吃？！” 生鸡蛋的腥味直冲鼻腔，宋祈懵圈了，抬眼就看到了蒋洵冷酷的脸。 “……小少爷？”耳边焦急的声音从远及近的传过来。 宋祈兀的惊醒。 然后对上了一脸心疼的宋凭庄，“斤斤，发生什么了？” 宋祈还沉浸在噩梦里，伸手就去捏宋凭庄的脸。 宋凭庄猝不及防，疼得嘶了一声。 “哦，现在不是梦。”宋祈收回手。 宋凭庄顾不上宋祈奇怪的举动，一脸关切，“怎么脸色吓得这么白？” 宋祈：“做噩梦了。” “没事啊，爸爸在，梦都是反的。”宋凭庄温声说。 要是是反的就好了。 宋祈愁眉不展，抱着枕头出神。 宋凭庄心里一个咯噔，看来这次真是被吓惨了，他想过宋祈起来会发大脾气，会把房间都砸了，也没想过宋祈是这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宋凭庄揪心，“怎么发生那种事都没跟爸爸说？” “吴望的事？”宋祈问。 那算小事。目前最让人发愁的是蒋洵。 怎么又做噩梦了？这算是警告吗？不管他怎么做，未来也不会改变。 毕竟蒋洵昨晚说话的时候，非常斩钉截铁，目光都不屑于放到他身上。 “唉。”宋祈忧愁的叹了口气，目光移到窗外，天光大亮，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过来。 宋祈才反应过来，目光呆滞，“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宋凭庄担忧的摸了摸宋祈的额头，“才八点半。” 八点半！！ “我要迟到了！”宋祈目光惊悚，急急忙忙要起来。 “我给你请假了。”宋凭庄摁住宋祈的手，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斤斤，我们换个学校好不好？” 28、Chapter28 宋祈愣了一下，“换去哪？” “繁城有所实验中学，条件很好。”宋凭庄简直不敢回忆当时吴望父母涕泗横流的来道歉，这让他一瞬间想起小时候，宋祈被医院下病危通知书的窒息感。 可这件事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宋祈：“换所学校？” “嗯。”宋凭庄看宋祈蹙起来的眉尖，“我和你的舞蹈老师打好招呼了，她会关照你。” “不要。”宋祈说，“不想去繁城。” 这太奇怪了，宋凭庄从来不会主动让他离开云城，他恨不得把他放眼皮子底下看着。 宋凭庄立刻说，“或者转回金海也行。” 宋祈莫名松了口气，这才正常，他拒绝，“不行。” “上金海不是上得好好的吗？”宋凭庄语重心长，“就算讨厌陈家那小子，平时不搭理就行了。” 宋祈：“不搭理也行不通。”金海又没有蒋洵，他要怎么改变破产炮灰的命运。 宋凭庄完全劝不动宋祈，没了办法，只好一步一回头的去上班了。 宋祈等他走了，就立刻换了鞋，准备出门。 姜姨连忙来拦他，“小少爷，宋总让你好好在家休息。” 宋祈左右偏头，给她展示他漂亮红润的脸，“我又没生病，我好得很。” 可以一拳打一百个蒋洵。 “宋总当时可着急了。”姜姨说。 “什么事都没有。”宋祈说，“我只是去上学，学习要赶不上进度了。” 他不服，他要回去找蒋洵。 没人劝得住宋祈，王叔只好开着车，送宋祈去学校。 宋祈背着书包，乖乖的往校门里走。 王叔嘀咕两句真懂事啊，要是他家小子有别人大少爷一半好学，他就放心了。 今天的太阳不大，阳光很温暖，温柔的把宋祈罩起来。 “……喵呜。” 健步如飞的宋祈迟疑的停下来，盯着花坛，目光困惑：刚刚什么动静？ “喵。”更清晰的一声。 宋祈谨慎的蹲下来，看着栽着蝴蝶花的花坛里，慢慢露出一只粉色的肉垫。 ！ 宋祈目光一颤。 “喵呜～”绿叶间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宋祈看。 宋祈被萌得心肝一颤，“猫猫。” 声音温柔得要掐出水来，“到我这里来。” 宋祈伸手，小心翼翼的用掌心贴了贴小猫咪的肉垫。 那只猫缩了下爪子，晃晃圆脑袋，毛发乱糟糟的，叫得更加可怜，“喵～” 宋祈彻底被它俘获了，一颗心化成水，一点不嫌弃的把脏兮兮的猫抱起来，“猫猫。” 刚走到这里的蒋洵，被那道刻意放软的声音劈得浑身一僵。 宋祈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他仔细检查怀里的小猫咪，可能是爪子受伤了，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不敢沾地，“可怜兮兮。” 夹子猫喵呜喵呜个不停。 宋祈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它，“我带你去看医生啊，不怕。” 他走着走着，一双熟悉的鞋子就撞入眼帘，兀的一抬眼。 蒋洵就看到宋祈和怀里的猫一起抬起头来，两双圆滚滚的琥珀色眼睛一起盯着他。 动作神同步。 宋祈本来有一箩筐计划，看到蒋洵就全忘了，只是忿忿不平的在蒋洵面前走掉。 蒋洵拉住了宋祈的袖子。 宋祈语气凶巴巴，两只眼睛都要冒火，“干嘛。” “……”蒋洵想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干巴巴道，“你要出去吗？” “是啊。”宋祈护住小猫咪的圆脑袋，“跟你没有关系。” 全都是蒋洵的原话。 蒋洵愣了一下，“我可以送你去。” 宋祈神情幽幽：“我不跟讨厌我的人一起走。” 蒋洵噎住，“没有讨厌你。” 宋祈充耳不闻。 还不讨厌呢！噩梦都变成砸他臭鸡蛋了！ 宋祈偏头，发现王叔已经离开了，怀里的小猫可怜兮兮的叫嚷，于是他偏头去看教学楼。 蒋洵：“汪越在上课。” 宋祈：…… “罗耀维托都在上课。”蒋洵说。 宋祈：“不用你提醒。” 宋祈很冷酷的转身，怀里的猫挣扎得更用力，喵呜个不停，一下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宋祈吓了一跳。 怀里的猫一下被人拎走，猫嘴被捂住，“不准咬人。” 宋祈脸一下垮掉，看着小猫，声音低落，“你要咬我吗？” “你抱的姿势不太对。”蒋洵垂着眼，把脏兮兮的流浪猫捧在怀里，解释，“它有点痛。” 宋祈吸吸鼻子，“哦。” 附近没有认识的人，为了尽快送小猫去医院，宋祈只好带着蒋洵，蒋洵带着小猫。 “是这吗？”宋祈自言自语，研究导航地图的光标，光标乱七八糟的指，一会左一会右的。 “这里。”蒋洵指了条宋祈从没准备走的道。 “……”宋祈不想搭理他，冷酷的走过去，“破导航东西不分。” 刚到医院的时候，小猫害怕得直躲，一边的医生助理小哥帮忙安抚，小猫躲开他的手。 宋祈连忙摸摸它的脑袋，“别怕，没事的。” 说完又很快缩回手，他犹豫了一下，看向站在门外的蒋洵，“这样它会痛吗？” “不会。”宠物医生惊讶的说，“这是只流浪猫吧？它很喜欢你。” 宋祈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嗯嗯。” 宋祈很大方的给小猫买最贵的药，还去隔壁宠物店挑了几个最豪华的罐头。 隔壁的猫猫狗狗们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宋祈看着小猫吃罐头。 “猫猫没什么大事哦，抹点药，很快就能康复了。”宠物医生说，“先获得猫猫的信任，看能不能尝试给它洗个澡。” 宋祈愣了一下，说，“好。” 过了一会，宋祈问医生，“这附近有可以收养猫咪的地方吗？所有的费用我都可以包的。” 宠物医生有点震惊，毕竟看对方的表现，实在是很喜欢这只流浪猫，不过她也表示理解，“有个流浪猫协会，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宋祈捧着手机，依依不舍的看了小猫一样，加了名片上的联系方式。 蒋洵看着宋祈依依不舍的目光，突然说，“你不养吗？” “不养。”宋祈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小猫蹭了蹭宋祈的手心，他眼眶兀的泛酸，轻声说，“没有时间陪伴，就不要养啊。” 宋祈看着可爱的猫咪，想起它一直孤零零的待在大别墅里，两个臭鸡蛋啪的飞过来。 “不会对它好就不要养啊。冤枉人就不要养啊。”宋祈眼泪汪汪，目光像箭一样射过去，“讨厌就不要养啊！” 蒋洵目光震惊，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29、Chapter29 蒋洵：“我……你……” 他感觉自己罪无可恕。 宋祈根本不理蒋洵递过来的纸巾。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未来蒋洵要那样欺负他，现在也让他一直做噩梦，睡不好觉。 他都那么努力了，蒋洵还说不喜欢他。 宋祈擦干净眼泪，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把挣扎的小猫放下来，问他，“你不舒服吗？” 猫咪喵了一声。 “那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啊，怎么办嘛。”他声音带着哭腔。 蒋洵和猫咪一起懵了。 宋祈一气之下很想走掉，但又舍不得小猫。 他吧嗒吧嗒摁手机，给流浪猫协会打电话，“……现在没有时间？那我自己去可以吗？” “好。” 宋祈把东西收拾好，伸出手，捧了一下小猫的脑袋。 那只不太干净的猫咪，很小心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宋祈蹲下来，可怜兮兮的和猫咪解释，“我没有朝你发脾气，我……只是不太会抱你。” 旁边的助理小哥看宋祈的模样，犹豫道，“我送你过去吧？” 蒋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谢谢。”宋祈说。 蒋洵看着宋祈和那个人一起走了。 - 第二天，宋祈也没来上早自习。 谣言愈演愈烈，在紧张的期末压力下，不愉快的情绪更是加倍膨胀。 蒋洵的笔尖重重顿在书页上，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那里多了一个大墨点。 一切都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可他却频频走神。 蒋洵捏紧了雪白的卷子，把书收起来了。 第一节课，宋祈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蒋洵一愣，很快给他让开。 宋祈目不斜视，走到座位上。 “你不转学了？”罗耀悄悄问。 宋祈蔫巴点头，“嗯。” “你这是，没睡好？”罗耀指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宋祈。 蒋洵莫名被扫了一眼：？ “嗯。”宋祈捂着耳朵，“做噩梦了。” “这么吓人？”罗耀咋舌，“这得是梦到之后一晚上没睡吧，什么品种的恶鬼啊。” 宋祈简短的回答：“最讨厌的鬼。” 睡了两个小时的宋祈脑瓜子嗡嗡的，但不得不努力支着脑袋听课。 要期末了啊！ 天可怜见的，高中生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生物，早七晚十二，月休一天。 宋祈一只手撑着腮帮子，一只手飞速做笔记，然后速度越来越慢，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宋祈骤然回神，低头看到了一团糊在一起的墨团。 ……这就是他强撑毅力写出来的笔记？ 蒋洵的目光扫过来。 宋祈啪的把书合上，然后借着书本的遮挡，掏出手机，点开第一个聊天框。 ——猫猫呢？ 对面很快发来一些图片：爪子恢复得还可以，但总是蔫巴巴的，应该是想你了。 宋祈看着图片里抱着毛线球打滚的小猫，困得想要杀人的目光都放软了。 昨天给小猫洗了个澡，没想到这只脏兮兮灰扑扑的小猫，竟然是只白猫，在图片里摊着肚皮，雪白的毛毛飞扬，像个小雪球。 看起来就很好rua！ 下面一张图是小白猫盯着手机，好奇的用粉鼻尖拱了一下镜头。 “好呀。”宋祈摁着语音条，“我今天放学就去看它！” 蒋洵目光不经意的瞟过来，第一眼就看到照片里阳光清秀的男生，占的位置比猫还大。 那个男生还很心机的俯拍，拍出了大眼睛帅脸的效果。 蒋洵又去看宋祈，他喜气洋洋，好像高兴得不像样。 蒋洵收回目光，咬肌绷紧。 “要我去接你吗？”手机屏幕里冒出新消息。 宠物医院的医生推荐的流浪猫协会，果然十分靠谱，志愿者也这么热心！ 宋祈很有礼貌的回复他，“不用啦，不耽误你照顾猫猫！” 王叔从昨天就开始请假了，于是今天是李洋充当司机。 宋祈手一挥，“出发！” 还不如不出发，宋祈晕得差点要把胃吐出来。 宋祈怀疑，“你真的有驾照吗？” 李洋信心满满，“包的，一遍过！” 宋祈目光警惕，“什么时候过的？” 李洋撩了撩头发，骄傲道，“昨天！” 宋祈：“……” 你到底在骄傲些什么啊？ 最后是宋祈叫的车。 李洋嘀嘀咕咕，挑剔，“这都不舒服，还不如回车……” 宋祈立刻打断他，“不。” “这很舒服。” 历经千辛万苦，宋祈终于抵达流浪猫协会，那个志愿者早已在那等候。 “你好啊。”姜轩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自然的展开双臂，“猫猫等你很久了。” “你好呀。”宋祈目光直接飘到猫房里，很快打完招呼，一溜烟就跑进去看猫了。 “呃……”李洋看着还张开双臂的阳光小帅哥，迟疑的走上前，迟疑的张开手臂，迟疑道，“抱抱？” 姜轩立刻放下手臂，扭过头，“不好意思。” 李洋出奇愤怒了，“你在装什么？！双标狗！” 柱子后露出一个修长的侧影，他目光很快扫过姜轩和李洋的脸。 最后定格在猫房的方向。 宋祈直奔小猫，小雪球直奔宋祈，啪叽一下，跌到宋祈怀里，“喵呜。” “我给你带了罐头。”宋祈摸摸它的圆脑袋，感觉自己在摸一团柔软的温热的云，“你没有名字吗？” 小白猫用脑袋拱了一下宋祈的手。 宋祈被它弄得有点痒，试探道，“那我给你取？” 猫咪：“喵呜。” “好耶。”宋祈笑眼弯弯，“那你叫雪球好吗？小雪球。” 小雪球：“喵喵。” “好乖啊。”宋祈把罐头打开，自言自语，“要是人像你一样听话就好了。” 夸它还没一秒钟，雪球就蹿了出去，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宋祈：！ 他拔腿就追，“你慢点！” 雪球叼住狡猾人类的裤脚。 “出来！”宋祈心跳很快，对着柱子的人怒喝，“鬼鬼祟祟！” 雪球喵呜喵呜的附和，附和完又一口叼住。 李洋和姜轩飞速赶来，姜轩语气犹疑，“这附近总有流浪猫失踪，不会他就是那个猫贩子吧。” 宋祈目光更加锐利。 “猫贩子”：“……” 目光里猫贩子弯下腰，雪球一跃而上。 宋祈心脏一紧，屏住呼吸，飞也似的过去，一把揪住了猫贩子。 第30章【VIP】 第30章 Chapter30【一更】 蒋洵手指…… 蒋洵转过脸来。 宋祈目光震撼, “蒋洵？” 雪球优雅的窝在蒋洵怀里。 “你来这里干什么？”宋祈盯着他。 蒋洵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还抱着只猫, 只好摸了摸雪球的鼻子，面无表情，“我给你送笔记。” 小雪球一爪子拍在蒋洵脸上。 蒋洵没有表情的脸裂开。 “……”宋祈差点被逗笑，连忙严肃道, “你跟踪我？” 蒋洵心虚, “碰巧。” 碰巧看到了聊天记录。他发誓不是刻意去看的。 宋祈阴阳怪气：“视力这么好呢。” 蒋洵的手臂被雪球蹬的一脚借力，猫咪就离开了他的怀里。 宋祈眼睛亮晶晶, 小声教育它, “不能随便蹿到陌生人怀里哦。” 蒋洵：…… 蒋洵抖了一下手里的笔记, 不说话。 他不说话，宋祈就当没有看到。 小雪球左看右看，李洋也左看右看，姜轩左不看右不看, 就盯着宋祈看。 “……”小雪球伸出爪子拍了拍宋祈的脸。 猫咪同款琥珀色大眼睛, 立刻转过来盯着雪球, 宋祈微低脑袋：“怎么啦？” 小雪球隔空指指蒋洵。 宋祈对它百依百顺，往蒋洵那边走了几步，“嗯？” 蒋洵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垂着眼，皮肤白得要发光, 声音也被那只夹子小猫同化, 刻意变得又软又嗲。 但宋祈不再搭他了，完全把他当空气。 前一天他还会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喊他蒋洵。 蒋洵沉默的站在原地, 脚下跟扎了根一般，半步不能动。 ……本该如此。 唰的一下，手里一空。 小雪球把那几张笔记抓了过来，抱在怀里。 宋祈：！ 蒋洵：！ “不能抢陌生人的东西。”宋祈严肃训猫。 蒋洵语气平静：“是给你的，不算抢。” 宋祈：“……我才不要呢。” 雪球拍拍笔记，歪头，伸长身体，蹭了蹭宋祈的脸。 宋祈：“……”可恶。 被萌化的宋祈抱着猫走掉了。 姜轩连忙追上去。 李洋看着双标狗的背影啧了一声，又看着面前额发盖脸的高中生，思考了一会，就下定决心拍了拍蒋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你剪个头吧。” 这样怎么干翻双标狗啊喂！ 蒋洵不动声色的侧身，让李洋的手落了个空。 李洋急了，“你还不去追！别让双标狗捷足先登了！” 蒋洵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目光一直落在快步离开的宋祈背影上。 李洋：…… 哑巴哥，你就当一辈子望夫石吧！！ 宋祈拿着毛线团逗猫玩，猫房里一大堆毛茸茸，个个往宋祈身上蹭。 雪球牢牢占据宋祈的怀抱，瞅准有猫咪胆敢侵犯他的领地，就是一爪子。 一只小奶牛朝雪球龇牙咧嘴，伸出爪子就要打架。 宋祈看到了，丢出去一个毛线团，一群猫猫立刻冲过去捡，雪球格外卖力，原本抓在手里的小纸团也不要了，唰的一下丢开。 宋祈盯着那个纸团，啪嗒啪嗒滚到脚边。 就看一下。 宋祈深吸一口气，做贼一样捏起纸团边，把它捡起来了。 展开一看，笔锋锐利的黑字落在白纸上，即使皱皱巴巴，也好看得不像话。 和宋祈上午强撑着写的鬼画符笔记形成鲜明对比。 宋祈：“……” 宋祈扁嘴翻了翻，有三页，不止是化学笔记，今天上课讲的内容都有，甚至还用红笔在一边写注释。 ——重点题型，期末考试会考。 ——易错，注意换算。 姜轩在给猫咪开罐头，好不容易才从毛茸茸里挤出来，他看到了，“这是那个同学送的笔记？就几张纸吗？都没用本子，好容易破。” 宋祈抻了抻纸团，企图把褶皱抹平。 姜轩凑过来，伸手想拿，“皱皱巴巴的，这也看不太清了。” 宋祈立刻把纸折起来，塞进了书包里，“我等会丢掉。” 姜轩指着不远处垃圾桶，满头问号：丢掉，不扔进垃圾桶，丢到书包里是什么丢法？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宋祈惆怅的摸了摸雪球的头，小奶牛猫也冲过来，咚的跳起来，蹭到宋祈的手掌。 “拜拜，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宋祈依依不舍，但也只能回去写作业。 宋祈坐不了李洋开的车，只好打车，幸好很快，两束大前灯照过来，照亮了一片匆匆闪过的衣角，上面还沾着红色的毛絮，像是猫毛。 看起来有点奇怪。 那个身影很快消失。 “小少爷快点回家吧，宋总要回来了。”李洋催。 宋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很快上了车。 结果回家的时间还是晚了，宋祈看着浑身冒冷气的宋凭庄，试探道，“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宋凭庄表情严肃，“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去看猫了呀。”宋祈有点心虚，昨天宋凭庄才提醒了他这段时间早点回家，看来宋凭庄真的是被吴望那件事吓惨了。 “这个地方会路过红灯区。”宋凭庄皱了皱眉，“不是很安全。” 李洋差点被宋总的死亡凝视看得跪下来，“呃……” “红灯区是什么？”宋祈好奇。 宋凭庄淡淡解释，“一个名字而已，流氓混混比较多。” 违法乱纪的窝点，赌钱的的一大堆，警察去通常能抓一窝。 “你不要去。”宋凭庄说，“很危险。” 宋祈点头，“哦。” 宋凭庄摸了摸宋祈的头，总感觉他还是那个刚出生巴掌大，只能奄奄一息进保温箱的宋斤斤，“早自习爸爸给你请假了，身体最重要。” 宋祈：“好耶。” 之前是为了看着蒋洵，但现在谁管蒋洵啊！他要睡觉！ “最近不是经常做噩梦吗？”宋凭庄担忧，“爸爸给你叫了医生，检查一下。” 宋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结果依旧被逮住检查了，宋祈觉得应该检查一下蒋洵，蒋洵不会有什么巫蛊之术，每天都能进入别人的梦里？！ 来的是个中医，很专业的望闻问切，宋祈任由医生摆布。 宋凭庄看这架势，有点紧张，“怎么样？” 顾中医说，“小公子气血不足，郁结于心，受了气发不出去，就惊悸做噩梦。” 前两句宋凭庄频频点头。 后两句宋祈频频点头 可不就是蒋洵给他气受？ 姜姨认真记了一堆食补的方子，宋祈恹恹不乐的去补作业了。 宋凭庄一把拎住宋祈的手，认真的把宋祈看了一遍，“斤斤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爸爸帮你解决。” 宋祈看宋凭庄要把别人脑袋敲碎的慈爱目光，犹豫道，“爸爸，你对吴望做了什么？” 宋凭庄目光沉下来，“是他？”果然整轻了。 宋祈摇摇头，吴望那时看起来恨不得咬死他，可宋凭庄说不会对他们家做什么，只给一个小小的教训。 宋凭庄在宋祈目光下摸摸鼻子，“就……施加了一点小压力，让他爹那个酒囊饭桶提前离职了。” “那个上司本来就要辞退他爸了。”心狠手辣的宋凭庄连忙解释，“我可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宋祈：“哦。” 可他还是觉得很奇怪。只是父亲丢了工作的话，吴望为什么要说他们家在云城活不下去了，谁对吴望做什么了吗？ 宋祈目光严肃，“爸爸，我这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宋凭庄吓了一跳，“真的吗？” “嗯。”宋祈肯定点头，“就在我离开教室去校门那段路。” 好几天了，宋祈走的时候，总感觉有股视线一直追着他。 宋祈本来没在意，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那道目光的侵略性真的很强，好像要钉在他身上。 “幸好还没做什么。”宋凭庄一阵后怕，以后我叫老王在教室外接你。 “不用了吧。”宋祈都能想到那个接人的阵仗，场面肯定特别尴尬，“我和同学一起出来。他要做什么早就做了。” 宋凭庄还是不太放心，在宋祈的再三央求保证之下还是不松口。 宋祈哼一声，笑容消失。 宋凭庄立刻投降，“好好好，都听你的。” 从教室到校门才三百米，路上还有一大堆同学，宋祈觉得宋凭庄实在小题大做，他叹了口气，强调，“爸爸，我真的没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宋祈笑着说，“我现在身体很健康。” 宋凭庄怔住了，然后很轻的点了下头，“嗯。” 健康的宋祈快要被期末折磨得不健康了。 距离期末考试不到一周，在巨大的考试压力之下，宋祈没有时间去流浪猫协会看小雪球了。 宋祈垂头丧气的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的信封和零食。 宋祈蹙了下眉，“谁把东西放这了？” 杨高翔：“是隔壁学校学生送的，说一中课业太辛苦。”杨高翔眼巴巴盯着桌面上的巧克力，充满暗示道，“我课业也挺重的。” 宋祈把桌面上的东西翻了两下，大部分都是糖和巧克力，热量挺高的，宋祈跳舞吃不了。 宋祈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的全部拎给杨高翔，“都给你吃吧。” 杨高翔眼睛骤亮，“谢祈哥赏赐！这巧克力牌子巨巨巨贵！！我眼馋好久了！” 维托凑过去，“窝也要！” 罗耀抢过一袋就跑，转头笑他，“你吃啥吃啊，翔子，你忘了你上次痛哭流涕说要减肥吗？我帮你消耗热量了哈。” 宋祈恹恹的去蓝色信封，上面有课粉色的爱心，还挺好看的，宋祈戳了一下，等等，爱心？ 他意识到不对劲，抬眼一看，零食早被同学们瓜分完。 宋祈只好把书包里带的无脂面包和饼干代替零食，退给那个不认识的同学。信也一起退给他。 蒋洵一颗糖也没分到，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你不看看吗？” 宋祈蹙眉：？ 蒋洵毫不在意的指了指那张信封。 “不看。”宋祈逆反心爆发，抄手拿起那张信封，准备塞进桌肚里。 刚一拿起来，露出信封底下几张雪白的卷子，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题目。 宋祈目光震撼，又把信封放上去，盖着了，“这、这……” “作业。”蒋洵收回目光，继续写题了。 手抄的。一看就是蒋洵的笔迹。 全世界没第二个人有那么嚣张欠揍的字迹！ “谁布置的？”宋祈低头，对上密密麻麻的题目，露出痛苦面具，“我不可能写。” 蒋洵：“要期末了。” 宋祈蔫巴的低头，“我不要讨厌的人的笔记。” 蒋洵点了点宋祈书包里露出的一页化学笔记。皱皱巴巴的。 “……”宋祈有点尴尬，又满不在乎的扭头，“忘记丢了。” “现在还给你吧。”宋祈把那几张笔记都塞到蒋洵手里。 蒋洵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宋祈倔强的盯着他，好像在等他说什么。 蒋洵僵硬的把试卷接回来，没说话。 宋祈垂下眼睑，背书去了。 一中放学太晚，宋凭庄没给宋祈请老师，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宋祈随手翻了翻语文书，文言文背得差不多了。其他科目还行。 就是数学和物有点棘手。 宋祈背了一上午的公式，背得头昏脑胀，嗓子冒烟。 “班长大人，怎么没水了！”有同学哀嚎。 “饮水机报修了，下午就来。”汪越推了下眼镜。 “等会还有体育课，这不是要我去死吗？”罗耀哀嚎。 “走廊尽头还有个接水口。”汪越说，“你去那吧。” 宋祈扒住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 那个传说的接水口已经挤满了男生，热热闹闹的，挡得连巨大的饮水机子都看不到。 蒋洵笔尖顿了一下。 宋祈失望的坐回座位上。这样子挤到上课，也接不满一杯。 宋祈退而求其次，趴在桌上补觉。 竟然沉沉的睡过去了，梦里没有蒋洵，宋祈被上课铃叫醒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他使劲眨了眨眼，看到了自己的水瓶神奇的装满了水。 宋祈小心翼翼拿起来，然后晃了晃，重重的水瓶压着纤细的手腕。 宋祈惊喜，“欸？” 蒋洵目光从宋祈带着笑意的脸上略过。 “哪个大好人给我倒的？”宋祈喜气洋洋站起来，塌着腰和前桌说话，“班长，是你吧？” 因为接水口挤，脚被踩了好几下的蒋洵：？ 宋祈吨吨吨的灌了好几口水，感觉冒烟的嗓子得到了安慰。 他开心赞叹，“班长，你真是个人帅心善的好人！” 汪越：唔？ 蒋洵：呵。 他收回目光，用力的掐了下手心，皮肤表面显出一个鲜红色的月牙，没好的伤疤又洇出血。 汪越被糖衣炮弹砸晕，指着自己，晕乎乎道，“我吗？” 宋祈嗯嗯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精神百倍的继续背书了。 特别奇怪。 每次宋祈在桌上补觉之后，水瓶都莫名其妙的装满了。 宋祈问了一圈，都说不是他们帮忙装的。 新体委肖雯伽唰的揪住罗耀的耳朵，罗耀哎呦哎哟直叫唤，“姑奶奶，我错了，你饶我一命！” 肖雯伽扬着头，“给我们家余米道歉！” 罗耀立刻滑跪，“对不起我错了，学委。” “啧。”肖雯伽指了指罗耀的脑门，“再说女生数学考不过你们，我就把你的头打爆。” “嗯……”肖雯伽转头拉住余米，把上次数学小测的成绩单甩到罗耀脸上，“还有我们学委就用数学成绩把你碾压爆！” 罗耀目光震撼，语气委屈，“学委，你看她……” 站在肖雯伽身后的余米腼腆一笑，但点了点头，肯定道，“嗯。” 罗耀对比余米一百三的成绩单，和自己九十分的成绩，哭唧唧，求助汪越，“班长！” 做题的汪越举起自己128的卷子，淡淡道，“学委威武。” 罗耀企图祸水东引，“班……” 汪越：“你滚！” 罗耀光速认错，“对不起，大人们。”罗耀哭唧唧，“我是废物，你们看我跪的姿势标准吗？” 肖雯伽哈哈大笑，“你知道就好。” 宋祈拿着水瓶，准备火速逃离是非之地。 “宋祈，你还要去接水吗？”肖雯伽语气疑惑。 哭唧唧的罗耀听到那道温柔的声音，目光更加震撼：“天呐，伽姐，你声带没事吧？” “滚蛋。”肖雯伽凶道，然后又春风化雨的转过头，“宋祈？” 宋祈眨巴眼：“唔。” “蒋洵每天都给你接水欸。”肖雯伽说，“你们跳舞的需要补这么多水吗？难怪皮肤这么好。” 宋祈像被雷劈了，怔怔去看自己的水瓶，“啊？” 余米也点点头。 罗耀再次震惊，“你们还关注蒋洵啊？” 杨高翔也转过脸来，“对啊，那种阴森森的怪胎，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你们看着不瘆得慌吗？” 宋祈蹙起眉。 “那怎么了？”肖雯伽双手合十，“就冲他每次都考满分的卷子，我一天看他八百次。” 余米肯定的点点头。 “我们就爱看这种有内涵的，不油腻，不strong的人。”肖雯伽看余米一眼，“对吧？” 余米嗯嗯点头。 宋祈也小鸡啄米，手一挥补充：“然后超越他！” “对！” 三个人开心击掌。 宋祈转过头，看到蒋洵淡漠的握着笔，草稿纸也不用，下笔如有神，他唔了一下，立刻反驳，“还是有点死装的。” 下节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是个小老头，自从气人的吴望走了后，这老头就回春了，包括但不限于激情满满的讲课，致力于给他们布置各种刁钻的化学题，以及和年级主任“同流合污”。 “报——留德公公又来了！大家把违禁品收一收啊！！” 教室里一阵兵荒马乱，跟逃荒一样慌乱又迅速。 “我想念以前的曾老头。”罗耀一边把手机往垃圾桶里塞，一边落泪，“他以前明明不会配合留德搞这些突击检查的。” “你走开点，这个垃圾桶，我早看好了的。”杨高翔用胖屁股怼了罗耀一下。 宋祈看着他们去争抢垃圾桶，握着手机，人都傻了，自言自语，“手机算违禁品吗？” “当然。” “被发现，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维托一字一顿，严肃道。 宋祈心脏一紧。 “窝帮你。”维托很讲义气，湛蓝色的眼睛很狡黠，趁机提出不平等条约，“只要你跳舞给窝看。” 宋祈果断拒绝：“我不要藏在垃圾桶里。” 维托目光黯淡，垂头丧气的去抢垃圾桶的位置了。 噔噔噔，曾老头踩着皮鞋往教室里走，还传来李留德和他交谈的声音，“……一定把他们好好修一顿，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 宋祈心里万分焦急，手背兀的被人敲了一下。 宋祈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一抬眼对上了蒋洵的目光。 蒋洵冷着脸，修长的手指勾了两下。 30-40 第31章 Chapter31【二更】 “宋祈，…… 宋祈cpu烧干了, 不加思索，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丢给他。 蒋洵把手机往砖头厚的书里一放，拿着书, 往讲台上去了。 李留德即将踏进教室。 宋祈心脏要跳到嗓子眼了，悲伤道：他的手机！！ 蒋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书往讲台柜子里一塞，又闲庭信步似的走下来。 宋祈恨不得代替他跑起来, 他用气音提醒, “——快点。” “全体起立，举起双手！”李留德震声。 蒋洵恰好走到宋祈身边。 视线相接。 宋祈唰的站起来, 眼睫颤了一下。 李留德举着检测仪, 一个一个扫过去, “书包打开，桌肚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不要搞小动作，我都看着呢！” 罗耀还沉浸在自己用壮硕的肱二头肌抢赢了垃圾桶的喜悦里, 意气风发, 得意洋洋地耍贫嘴, “德哥，你要我们举起双手，又要我们掏东西，我们有几只手啊？” 李留德眼刀横飞，像扫描仪一样把罗耀浑身上下看透, 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地中海, “呵。” 然后径直走向垃圾桶，“你看那多少眼了，小兔崽子, 以为我不知道呢？！” 罗耀脸色一僵，嗷嗷直哭。 同藏垃圾桶的汪越想把他踹死。 李留德在垃圾桶里缴获了三部手机，凭借着靠谱好使的检测仪，又在垃圾桶边的扫帚堆里捡出来四部。 李留德拿着检测仪，借了曾老头的小布袋子，装着手机得意洋洋地走了。 “都不要有侥幸心！期末考试之后，看你们成绩，再决定把手机还不还给你们！”李留德走出教室，又探回脑袋，掷地有声，严厉警告，威严的扫视一周，离开了。 罗耀：完球了完球了。 汪越把试卷啪的拍他桌面上，眼神要杀人。 曾老头抱着保温杯，乐呵呵的喝了一口，“同学们，只能好好学化学了，不考九十分，手机拿不到了。” 同学们：…… 曾书林慢悠悠的走到讲台上。 宋祈：！ 宋祈心脏狂跳。 只要曾书林一拉开就能看到了！ 他完了，就剩五天了，他化学怎么考九十分！ 曾书林毫不让人失望，哐的一下拉开，“这……” 宋祈闭眼捂耳。 “曾老师，那是我的练习册。”蒋洵站起来说。 宋祈眼睫一抖。 “那你来拿走吧。”曾书林眼底一下溢满笑意，他对自己的得意门生一向宽容，“大家都向蒋洵同学学习啊，现在就开始自学药用基础化学内容了。” 蒋洵在同学们看变态的目光下，拿出砖头一样厚的书，宽大的手掌捂住手机隔出来的缝隙，用后背挡住曾书林的目光，无惊无险的下来了。 宋祈目光震撼，“你……” 蒋洵惯常一张冷脸，在桌肚下，把手机完好无损的塞到了宋祈手里。 宋祈轻声，“你刚刚吓到我了，你慢悠悠去放的时候，我以为你会被主任抓住。” “跑太快，神色不对，会被留德看出来。”蒋洵面不改色心不跳，握着笔写笔记。 年级主任其实只是看起来唬人，实际他根本不知道同学们的小九九，全是学生自己被吓出来的。 就像罗耀，频频回头，一脸“手机在那，你找不到吧哈哈哈”的傻瓜表情。 宋祈看蒋洵身姿端正，目不斜视，要不是宋祈听到蒋洵的声音了，还以为是别人在跟他讲小话，而蒋洵正全神贯注的听课呢。 宋祈也坐端正，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一下，一抹余温沾上指尖，让宋祈感觉有点别扭，“哦。” 体温这么高的吗，就握了一下，都把手机沾热了。 刚一下课，大家都来不及欢呼雀跃的奔赴体育课，只是像恶鬼一样把罗耀围起来。 罗耀连退好几步，捂住脑袋，“爷爷们，姑奶奶们，我错了！” 肖雯伽：“说啥呢，差辈了！” 罗耀立刻改口，“奶奶们！” 汪越：“我们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刚买的新手机。”汪越恶狠狠，“我还没捂热。” 宋祈哈哈看罗耀苦着脸求饶，一边笑，一边看姜轩给他发的消息。 大部分都是小雪球的照片，它有只爪子包裹着雪白绷带，粉粉的肉垫露出来一点。 宋祈目光很快被吸引，问，［它好了吗？］ 姜轩很快回过来，［差不多了，今天又去看了一趟医生，它怕得很，伸爪子就要挠人。］ 宋祈立刻转了一笔钱过去。 姜轩连忙推拒，“不用不用。” “给猫猫们买罐头。”宋祈打字，“还有小雪球的医药费，你也辛苦啦。” 姜轩推辞再三，还是转回来一笔，“那也不用这么多钱，这得吃好几个月的。” “好吧。”宋祈点点屏幕，“不够就说。” 宋祈突然想起来，手掌遮住小雪球的照片，像是在阻挡猫猫的视线，飞速打字，“那只小奶牛猫呢？身上有好几道花纹的那只。” 特别可爱，经常和雪球一起打架。 对面有些犹豫，但还是回复道，“被领养了，就在你来流浪猫协会的那天晚上。” “嗯？”宋祈点了点照片里雪球的鼻子。 难怪一张小奶牛的照片也没有。 以后很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宋祈感觉到莫名的失落，还是回，“恭喜小奶牛，希望它到新家也开心。” 姜轩：［是噢，竟然是个男人来领养的，胖胖的看起来特别和蔼，小奶牛挺喜欢他的。］ ［只是……］姜轩犹豫。 宋祈关掉手机的手一愣，［嗯？］ ［今天那个人又来了，说想要领养小雪球，觉得小奶牛一只猫太孤单了。］ 宋祈指尖一顿。 领养小雪球？ 姜轩继续发，［我跟他说小白猫容易生病，而且刚送过来，还没检查打疫苗。但他说没关系，后续费用他可以自己承担。］ 宋祈怔怔的看着手机上的字。 小雪球要变成别人的猫了，那他到哪里去看它呢？以后雪球就不能用圆脑袋蹭他的手心了。 ［宋祈，你真的把雪球领养回家吗？］姜轩：［我刚稳住他，但协会肯定是优先把猫猫送给爱猫人士的，这样猫咪得到的保障和爱护也更多。三天之后，流程就要走完了。］ 宋祈兀的想到小时候那只毛茸茸，手机屏幕兀的熄灭。 “……我跟你们说，东边有个废弃教学楼，绝对比手机刺激好玩一百倍。”罗耀滔滔不绝，“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们，等会体育课我们一起去不？” “宋祈。”蒋洵皱着眉，盯着宋祈苍白的脸色，“你怎么了？” “宋祈，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肖雯伽惊呼。 蒋洵的声音被压住。 众人纷纷转头，“生病了吗？” 宋祈摇摇了头，“我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宋祈迷迷糊糊被大部队带着来到那座废弃教学楼。 “你最好是真的刺激。”汪越冷冷道。 罗耀举天发誓：“必须的。” “这不就是座废弃教学楼吗？” 一中艺术方面成绩一般，教学楼也没有金海的先进，就是座破破烂烂的小楼。 给那群艺术生塞着用了几年，去年艺术生也开始抵制了，就废弃了。 说起来还和宋祈有关，他进一中后，宋凭庄给他们学校捐了栋新艺体楼，这栋废楼就更无人问津了。 “呵。你们知道为什么那群艺术生这么抵制在这上课吗？”罗耀招招手，众人附耳过来。 气氛低沉，罗耀压低声音，阴森森道，“因为这里晚上经常传来怪叫声！！” 宋祈心脏狠狠一跳。 啪。 维托差点甩罗耀一巴掌，接近两米的大个子吓得蹿起来。 罗耀闪得飞快，躲开维托的大巴掌，“里面真有声。”罗耀压低声音，“害怕的别去啊！” “……你能去吗？”吓得直哆嗦的维托担忧的看着宋祈，问。 宋祈看了看下午的大太阳：“当……然。” “女生走中间。”罗耀手一挥，“我来探路！” 教学楼真挺破的，听说是一中建校的时候就有了的建筑，风吹雨淋的，里面墙皮都掉成一块一块的。 一楼两边厚实的窗帘不知道被谁拉上了，只有打开的门透出一束光，宋祈走进去，像是一瞬间从夏日穿进了阴森的古堡里。 罗耀：“别开灯，就这氛围好！” 宋祈捏紧衣角，故作轻松的跟着大部队进去了。 “这教室地上怎么那么多洞啊？”冲在最前面的肖雯伽指着地板问。 黑漆漆的地板上，排列着整齐的黑洞，像是黑夜里长出来的一只只眼睛。！ 宋祈哆哆嗦嗦撑住一边的桌子。 “呜——” 维托惨叫一声，“God！Fuck！” 宋祈总感觉有东西在摸自己的脸，从脖颈，一直移动到脸颊，毛茸茸的质感，和触手一样。 “呜——呜呜——” 声音更加清晰，一声比一声哀怨。 宋祈一动，毛茸茸的触感扑面而来，他浑身的汗毛都吓起来了。 他头脑一空，下意识道，“蒋洵！” “啊？”罗耀极其兴奋，“宋祈你喊谁？蒋洵在教室写作业呢。” 宋祈愣了一下，低垂眼睫，“我又没喊蒋洵。” 宋祈退了几步，好像又没那种感觉了，他举着手机，又不敢照明，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声音从前面一个教室传来的。”罗耀搓手，“走吗走吗，我们去看看。” 肖雯伽笑他，“得了吧，刚刚还看你腿打哆嗦呢。” 罗耀面子上挂不住，“你看错了，维托我们走！” 宋祈半捂着眼睛，避开和教室地板的眼睛对视，跟着同学们，飞速走了。 声音又变得很轻，但能感觉到越来越清晰了，他们离发声的地方很近。 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声音。 “谁！”站在第一个的肖雯伽震声质问。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飞速蹿到窗外，他速度太快，看起来像个惯犯，只能借着阳光，看到一抹侧影，很快闪过。 “他腰间有钳子。”宋祈愣愣出声。 一群人围上去，看到了那个发出呜呜声响的一团东西。 手电筒的光照到那团毛茸茸身上。 是只猫。 宋祈呼吸一滞，从前那只白色小狗的背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它撅着屁股，钻出宋家的小院子。 回忆里的人和刚刚那个带着钳子的人重叠在一起。 宋祈拿出手机，跑回刚刚的教室，拿住了那堆毛茸茸的东西，放在灯下一照。 是一团带血的猫毛。 “宋祈呢？宋祈！”众人手忙脚乱的拨急救电话，又开始找宋祈的踪影。 宋祈目光发直，腿上跟生了根一样，他低头举着那团东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手挡住了宋祈的眼睛。 蒋洵低低叹息一声，“救护车来接走了。” 别怕。 第32章 Chapter32【三更】 温热的手…… 宋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蒋洵把那堆东西从他手里拿开，发现宋祈脸色白得不正常，整个人像被魇住了。 “它流血了……”宋祈喃喃道。 蒋洵心脏揪了一下, 看到宋祈的脸上都沾上了带血的猫毛。 他没松手，手指搭在宋祈眼睛上，感觉到接触的皮肤都是凉的，蒋洵动作迅速的擦他脸上的血。 宋祈立刻挣扎起来。 蒋洵用了一点力, 很快摁住他, “送医院了。” 宋祈动作停了一下。 “刚被救护车救走。”蒋洵声音很低又轻，“你们去的很及时, 宋祈。” 宋祈抿紧唇。 蒋洵抓紧时间, 把宋祈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 宋祈一动不动, 像棵静止的树。 蒋洵将擦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松开手。 宋祈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慢慢在洗手池边蹲下来。 蜷缩成一团, 蒋洵回忆了一下刚才握住的手腕, 好像轻轻一折就断了。 宋祈圈住自己的膝盖, 声音闷闷，“真的送医院了吗？” 蒋洵：“嗯。” 宋祈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一会又眩晕起来，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哭着和妈妈吵架, 把刚送来的宠物小狗丢到院子里。 过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怎么也找不到。 宋祈脸色发白, 那那只小狗呢？它是不是也被坏人抓走了？然后躺在血泊里呜呜的可怜叫唤。 如果他没把小狗丢到院子里就好了。 ……都是他的错。 宋祈眼睫颤动，泪珠一滴一滴砸下来。 一张纸巾递到宋祈眼皮子底下。 宋祈怔怔抬眼，发现蒋洵也蹲下来了, 他表情依旧很冷，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 ……被看到了。 自己哭被蒋洵看到了。 宋祈接过纸巾，恶狠狠的擦了擦眼睛。 宋祈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往日亮晶晶的眼睛也变得黯淡。 蒋洵僵住了，把口袋里的纸团攥来攥去，嗓子眼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他动了动嘴唇。 “别说话。”宋祈带着哭腔，声线还微微颤抖，“我没哭。” 蒋洵单膝点地，微低着头，去看宋祈的脸。 “蒋洵。”宋祈捂了捂脸，“你刚才摁得我痛死了。” 蒋洵噎了一会，捻了下手指，声音低低的，“下次不会了。” “那只猫到医院了。”蒋洵把手机递给宋祈看。 照片里是汪越在医院比了个大拇指的手。 ［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严重，幸好去得快，那个变态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蒋洵，你送来的那团毛絮，医生说不是猫毛，是仿的，混合了什么化学药剂。怎么会有人这么变态，在学校制造凶杀现场呢！］ “你碰到的不是猫毛。”蒋洵把口袋里的红色棉絮拿出来，“是毛绒玩具上的假毛。” 宋祈仔细对比，也对比不出来，他看着医生的证明，最后哑着嗓子说，“哦。” 细细长长的毛絮戳着手心。 宋祈用打湿的纸巾捂了两三遍眼睛，才敢回去上课。 教室里气氛一片凝重，讲课的赵栗看了他俩一眼，只让他们回座位坐好。 过了两节课汪越和罗耀几个人就回来了。 同学们一窝蜂的冲上去，“怎么了？怎么了？” “栗子姐都不让我们谈这个事。” “留德他们突然到废弃教学楼去了。” “而且还有救护车的声音，贼拉大。” “班长，你们下午干啥去了？不会这个事跟你们有关系吧？” 宋祈趴在桌子上，有点希望听到，又怕有什么噩耗，人群一圈圈把汪越几个人围起来，连脸都看不到。 兀的被人拍了一下，汪越扭头，看到从不主动跟他打交道的蒋洵，他说，“宋祈。” “哦哦哦。”汪越应付同学们的好奇心，应付得很勉强，主任刚严厉告诫他们不要乱说，怕引起恐慌。 他连忙抽身，一把将罗耀维托两个推到人群面前，自己溜到宋祈边上。 心惊胆战的宋祈抬头就看到汪越。 “宋祈。”汪越说，“那只猫没事，只是被吓到了，在医院养两个星期就好了。” 宋祈松了口气，“我可以给它买罐头。” 雪球很喜欢一种肉酱罐头，别的猫咪也喜欢，眼馋，它吃的时候，小奶牛猫就冲过来，轻轻一爪子，趁雪球不备，猛吃一嘴就跑。 然后两只猫就打起来，别的小猫咪就溜过去，你一口我一口的捡漏。 “我给它买一百个。”宋祈说，“还有小玩具，猫球球什么的，都给它买。” 汪越打了个响指，“那它肯定开心得喵喵叫。” 看着宋祈重新亮起来的眼睛，蒋洵攥紧的手指一松。 期末考试更加迫近，宋祈怕医院那只小猫没人照顾，请了姜姨去照看。 姜姨不愧是最高级别的营养师，在医生的指导下，养小猫也不在话下。 宋祈每天一手看雪球，一手看吹气般膨胀的橘猫，云rua猫rua得不亦乐乎。 姜轩告诉他，那个要领养雪球的男人说最近有事，好久没来过了。 宋祈心情可耻的更愉悦了一点。 只是最近一中的校园里人变得多起来，流浪猫协会的志愿者天天在这片蹲流浪猫。 那个带着钳子的变态再也没出现过，像是人间蒸发了。 但一颗石子砸下去，把一中砸出一个大坑出来，学校对于学生的安全定了严格的规定，到家家长必须打卡，翻墙逃课必被保安主任逮，搞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们怨声载道，不解为什么。 模范学生（自封）宋祈本来就不逃课，只是这样蒋洵在一中的时间就更多了。 宋祈看着蒋洵冷淡的脸，扁了扁嘴。 一句话也不说。 哑巴。 宋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元和十年，予左迁……”一边扒着窗户往外瞧，那栋被锁了的废弃教学楼兀的撞入眼帘，宋祈声音一顿。 手背兀的被人碰了一下。 宋祈唰的垂眼，看到了两张崭新的卷子。 “……” 正在背《琵琶行》的宋祈表情幽怨，整个人能冒出犹如实质的怨气，“太多了。” 蒋洵沉默的接过宋祈的卷子。 然后在宋祈期待的目光下，划掉了一道宋祈只剩最后一步的大题。 宋祈：！ “那道写完了！你划错了！” 蒋洵扭过头，充耳不闻。 宋祈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踢了一下蒋洵的桌子。 蒋洵笔尖轻晃了一下，相比桌子，他现在更担心脆弱大少爷的脚，他偏过头，目光疑惑。 宋祈：“过来。” 蒋洵蹙起眉。 宋祈一把抓住蒋洵的手臂，把他的脑袋摁下来，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脸。 蒋洵怔了一下，脸颊就撞上了宋祈的大/腿，他穿的是条短裤，蒋洵一垂眼就能看到他白皙的大腿，以及刚撞到桌子而泛粉的膝盖。 他屏住呼吸，缓慢的移开目光。 宋祈有点解气，摁住蒋洵的后脑勺，凶巴巴：过来吧你！ 他吧嗒吧嗒的摁手机。 蒋洵察觉到了同学异样的目光，薄唇一抿，准备起来。 就被宋祈拽住了耳朵。 手指像烧红烙铁一样，蒋洵的耳朵一瞬间像在火上烧。 耳畔传来微小的呼吸，蒋洵心脏轰然一声巨响。 “——a！单韵母a！张大嘴巴a！” 蒋洵：“……” 他被迫听了一节课间的幼儿学说话视频，整张脸都绿了。 宋祈看着他乐不可支，笑得凳子都歪了。 蒋洵看着他，嘴唇也很轻的扬了一下- 放学后，汪越罗耀几个人齐刷刷来找宋祈，鬼鬼祟祟的，还特排斥其他好奇的同学，搞得像特务接头。 杨高翔一边啃薯片，一边忿忿不平，“世风日下啊，现在连我百事通都要瞒着了。” 众人围着那部唯一幸存的手机，百感交集。 宋祈手指很快滑动，给他们看小橘猫的生活照片。 “昨天它是这个体型吗？”肖雯伽犹犹豫豫。 “能吃是福。”罗耀哈哈大笑，给杨高翔飞了个眼神，趁机报复他抢自己的薯片，“像翔子。” 杨高翔举着薯片就要捶爆罗耀的狗头。 蒋洵没离开座位，他正正当当的坐在宋祈旁边，生生隔开了宋祈和其他同学的距离。 “到时候我们建个群。”肖雯伽提议，“一起养猫！” 宋祈赞同，“好呀好呀。” “……你出去玩会吧，学霸？”罗耀抻着脖子，也被维托挡了大半，听见众人热热闹闹的讨论，心里像有蚂蚁在咬。 这话一出，气氛立刻变得尴尬。 这算是硬生生的赶人了，这叫什么事！ 宋祈翻照片的手一顿。 蒋洵偏过头。 “干嘛呢？干嘛呢？”肖雯伽最先反应过来，“你以为你在赶谁啊，要是耽误学霸考第一，你就等着栗子姐喊你喝茶吧。” 蒋洵站起来，微垂着眼，朝宋祈伸出手，“水瓶。” 宋祈愣愣的把空了的杯子放到他手心里。 蒋洵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显得格外孤独可怜弱小无助。 宋祈握着手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你真有点过了，罗耀。”汪越说。 维托一字一顿重复，“过了。” “你瞒着别的同学就算了，老师不让我们跟别人说，可是你把学霸踢出去干什么？”肖雯伽说，“急救电话都是他打的，那团粘血的毛絮也是后来他送到护士手里的，你当时怂成那样，你敢碰吗？” 恶霸罗耀：“我……我……” 宋祈唰的把手机一翻，跑出了教室。 蒋洵就站在走廊尽头，可能是想给他们留更多空间，他连教室里的饮水机都没用，特意走得远远的。 宋祈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他揪了一下蒋洵的袖子。 蒋洵目光微微惊讶，微哑着声音，“怎么出来了？” 宋祈露出藏在袖子里的手机，蒋洵看到页面几个字。 群聊：小橘猫的饲养员们。 “先拉了你。”宋祈晃了晃蒋洵的衣袖，声音轻轻的，“群里就我们两个人。” 第33章 Chapter33【一更】 你不是心…… 罗耀被剥夺进群资格。 他第二天哭爹喊娘的求群主宋祈。 杨高翔幸灾乐祸。 肖雯伽让他滚蛋：“别影响学霸考试！” 宋祈一本正经的背书, 闻言从课本里抬起头：嗯嗯。 这次期末，大家都格外卖力，为了被留德主任没收的手机。 考完试也都聚在考场背书, 整个一中都是安静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姜姨来给宋祈送饭。 “好好吃。”宋祈幸福爆棚，“好久没吃姜姨做的饭了。” “才过了四五天呢。”姜姨被哄得眉开眼笑，“吃饭跟那只小猫一样。” 宋祈摇摇手指, “是大猫。” 姜姨想起那只胖了两圈的橘猫, 笑得眼睛就剩一条缝。 蒋洵心不在焉的翻书。 “吃。”宋祈大气分享。 蒋洵：“我不饿。” 宋祈疑惑：“那你一直看我？” “……”蒋洵憋了憋，收回目光看书。 然后手臂就被人怼了一下, “看群里消息。” 蒋洵停下笔, 打开手机, 看到满屏的橘猫照片。 说是群，其实里面就宋祈和他两个人，汪越他们的手机还没拿回来。 宋祈朝他眨巴眼，眼底碎光流转, “让你先看啊, 蒋洵。” 蒋洵心尖一颤, 忙不迭低头，和屏幕上吃饭的小橘猫对上视线。 ……确实很像- “最后一门了！”有同学欢呼。 宋祈深吸口气，捂了下有点疼的肚子，可能是中午吃太快了，直挺挺坠下来, 撑得有点难受。 宋祈看了眼钟, 还有十五分钟，他转头出去，准备去操场转转。 一楼走廊尽头是一班, 也就是第一考场。 蒋洵在那考试。 “——别跑！”汪越唰的翻出来。 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比他更快，咻的从宋祈眼前掠过，带起一阵风。 ……有点像蒋洵。 “喵——！” 一声凄厉的惨叫，宋祈心脏一揪。 一个胖胖的身影拎着袋子在前面跑得飞快，几乎看不到了。 “他爹的！”汪越难得爆粗口，还没看清楚宋祈的位置，一道影子就像旋风般卷了过去。 宋祈紧紧咬着牙，发现心脏砰砰砰的狂跳，怒意直冲大脑。 那个变态又来了！ 宋祈飞速跑过去，不争气的肚子这个时候传来一阵阵抽痛，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不远处传来哐当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金属上。！ 宋祈猛的提速，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蒋洵被砸到门上，撑着手臂去抢蛇皮袋子里的猫。 钳子撞得叮当作响。 那个身形壮硕的胖子侧着身避开他的手，蒋洵却依旧往上撞。 胖子扫了眼往这边狂奔的宋祈，目光贪婪又怨毒。 然后脑袋就被蒋洵摁着转过来，提着领子撞到门上，蒋洵压近了，说了几句话。 那个变态脸色骤变，顷刻暴怒，抓住钳子就砸过去。 “——蒋洵！”宋祈心脏骤停。 鲜血唰的淌下来。 “操。”那胖子怔了怔，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他没想到那么敏捷的人没躲开，伸手就去扯猫。 脑袋上开了个瓢的蒋洵还没晕，紧紧抓着蛇皮口袋，小猫咪在袋子里挣扎。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宋祈，胖子骂了一声，转身跑了。 蒋洵靠着门滑下来，手还捏着袋子边，看着往这里狂奔的宋祈。 “蒋洵——”这大少爷带着哭腔。 这道身影和第一次太阳下朝他跑来的宋祈缓慢重叠。 ……这个麻烦的富二代这样朝他狂奔了好多次啊。 蒋洵迷迷糊糊的想，缓慢阖眼。 宋祈扑到蒋洵身上，手足无措，眸光发颤，“蒋洵，你怎么流血了，你别流血好不好……”宋祈整个人都在抖，摁120的时候摁都摁不稳，“我在云城一中，你们快来……我同学的脑袋流血了……” 汪越急急忙忙的赶来，身后是留德的大嗓门，“不要在这里聚集！都回去考试！” 汪越被那滩血吓了一跳，“这……”他把一边粗糙的蛇皮袋子打开，里面露出一双灰色的猫眼睛，小猫惊恐地盯着他，缩成一团。 保安也一拥而上的赶人，“不要在这里逗留！” 李留德看到这场景也心脏一颤，但很快稳住，他先劝愣愣抱着蒋洵手的宋祈，“宋祈同学，你先起来。” 宋祈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拨急救电话的页面。 “宋祈同学，老师都在。”李留德安抚他，“救护车就来了！都会没事的！猫也没事！” 宋祈抬眼看他。 “没事啊，你先和汪越一起回去。”李留德说。 宋祈很慢摇了摇头，看着蒋洵苍白的脸，“我不想回去。” 蒋洵很快被送上救护车，即使昏迷也牢牢抓着宋祈的手。 宋祈跟着飞跑，心脏酸得难受。 送进诊室的时候，护士提醒，“家属不可以跟进去哦。” 宋祈垂眼看着蒋洵紧闭的双眼，去拨蒋洵的手指，蒋洵手指无意识蜷了一下，宋祈吸吸鼻子，把手腕上的银镯子褪下来，放进蒋洵手心里。 快点好起来。 耳边是朦朦胧胧的声音，蒋洵睫毛颤了一下，睁开眼睛。 议论声一下变得清晰。 “……那肯定是兄弟俩，都长那么俊呢！” “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了，他弟脸还吓得惨白，诊室门口手都不松。” “两兄弟感情好呢。” 说的什么东西。 蒋洵蹙了蹙眉，抬眼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药瓶。 他头一侧，看到了自己手背上戳了一针，另一只手里捏着只银镯子。 端着水果盘的宋祈跑进来，目光惊喜，“你醒啦！” 外面传来惊喜的议论声，“看！这弟弟多好！” 蒋洵：？ “你别动。”宋祈伸手关门，彻底隔绝了细碎的议论声，目光关切的看着他，“喝不喝水？” “你送我来的？” “嗯。”宋祈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看他，嘴角却不断往下撇，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我跟着医生们跑了好久，看到隔壁病房病人都有水果吃，就去楼下给你买，结果拿了一大堆，也没有蓝莓，别的看起来不太好吃……” 蒋洵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看着宋祈小声叭叭的抱怨，心蓦地化成一摊水。 他伸手碰了碰大少爷红肿的眼皮，轻叹，“吓坏了……” 两个人皆是一怔。 宋祈最先反应过来，脸颊贴了贴他的手，控诉，“对啊，你吓死我了。” 蒋洵不自然的移开目光，一只手撑着床，“我挺好的。” “好什么好！”宋祈凶，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你自己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蒋洵就没看过屏幕里的自己，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宋祈的脸上，他眼尾还是红的，眼珠像水洗过一般，凶巴巴的看起来又很可怜。 “你拍照了吗？”蒋洵问。 蒋洵的头发都被医生撩起来了。 宋祈目光从他俊美的脸上慌忙移开，“拍什么啊，没有！你不要瞎自恋！” 蒋洵没注意到宋祈飘忽的目光，只是一下皱起眉，“我现在出去。” 宋祈连忙摁住他，“你不要乱动，等会针歪了。” 蒋洵语气有点着急，“我要做伤情鉴定。” “嗯？”宋祈拦住他，指了指蒋洵缠着绷带的脑袋，觉得很荒谬，“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 蒋洵摇了摇头，撑着床就要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蒋洵。” 身后的声音有点抖，蒋洵往后看了一眼，大少爷直视他，眼睛像蒙了一层雾。 “你当时为什么不还手？” 蒋洵抿了下白唇。 宋祈追问，“为什么不还手！” 蒋洵垂下眼，慢吞吞道，“……我也不是谁都打得过的。” “骗子。”宋祈眼睫发颤。 蒋洵一下绷紧了唇。 宋祈声音闷闷又很决绝，“你骗我，我以后再也不你了。” 宋祈的情绪感知能力敏锐到了极点，可能连宋祈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会用不同的态度对不同的人，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喜欢他。 而宋祈在他面前无所顾忌，甚至“颐指气使”的耍弄大少爷脾气。 ……都是因为他下意识纵容。 蒋洵用力摁了下床，针管里血开始倒流，“宋祈，伤害流浪猫是不违/法的。” 宋祈整个人僵在原地，“所以呢？” 蒋洵垂头咳了一声，语气淡淡，“故意伤人，可以罚得重一点。” 宋祈看着蒋洵苍白的脸。 蒋洵抬头，语气还有点虚弱，安慰大少爷，“所以我真的没事，我有分寸……” 脖子一下子被圈住。 蒋洵声音卡在嗓子里。 宋祈语气艰涩，声音从蒋洵颈窝里闷闷传出来，“蒋洵，你不是讨厌我吗？” 你不是心狠手辣吗？你不是会迁怒无辜的人吗？你不是会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吗？ ……你为什么会救猫咪啊。 第34章 Chapter34【二更】 一枚月牙…… 温热的呼吸闷在脖颈间, 蒋洵抿紧了唇，“你松手。” “不准命令我。”宋祈不撒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心脏酸酸的。 宋祈发觉他的肩膀特别宽，人又高，踮起脚尖抱得有点难受，手就滑下来, 松松的揪着蒋洵胸前的衣襟。 手心擦过一个凸起点。 蒋洵咻的咬牙, 语气沉沉，“宋祈。” 宋祈还没反应过来, 抬起水汪汪的眼睛, 饱满的嘴唇送到蒋洵面前。 蒋洵目光阴沉的盯着他的唇, 喉咙缓慢的滚动了一下，“我喜欢男的。” 宋祈唰的收回手，脸颊绯红，不甘示弱道, “我……我又不喜欢男生……” “嗯。”蒋洵收回目光, 语气艰涩, 字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那就不要到处摸。” 宋祈这才意识到自己摸哪了，手心就像火烧，结结巴巴小声嘀咕，“心里有鬼的人, 才会……才会想到那方面。” 蒋洵头也不回, “我不就是鬼吗？” 宋祈一噎：“……” 不就给你贴了一张符，要记仇一辈子吗！小心眼！ “那你以后还搞乱我的领奖仪式，当着冠军的面给别人送花呢。”宋祈不服气的在心底想, 那是未来大魔头蒋洵对他做的多如牛毛的事，里面微不足道的一件。 很讨厌！ 蒋洵偏头咳了好几下。 宋祈目光咻的就射过去，脑海里的事情一扫而空，紧张兮兮道，“你快回床上坐好。” 蒋洵没动。 就被宋祈拉到床边，过了一会儿，这不会照顾人的大少爷又转过来问，“痛吗？” 蒋洵神情一瞬间恍惚，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抿了抿唇，“不痛。” 宋祈显然不相信他，蒋洵是脑袋上开了个瓢都不会喊疼的人，他连忙把蒋洵推到床上坐好，又捻好薄毯，贴心的把水递给他。 蒋洵看着他忙前忙后，心脏被莫名的感觉撑得很满。 宋祈眨了眨眼，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蒋洵？” 蒋洵抬眼。 宋祈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你考试的时候就发烧了吗？医生说你高烧至少烧了一天，你自己都没感觉的么，还低血糖晕了，午饭也不吃……” 蒋洵听着宋祈的絮絮叨叨，慢慢抿了下唇，“这是小事。” “你脑子真烧傻了？”又烧又被砸的，宋祈很担忧。 “……我周围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人会因为发烧停下工作，也不会待在医院。”蒋洵微低头，甚至红灯区还有些特殊职业的人刻意把自己弄发烧，满足客人的癖好。 那里流血打架是常事，随便抹点药就随它去了，钱一大半都拿去养家糊口了，混蛋一点的就是买烟买酒和赌/博嫖/娼。 宋祈这样的才是另类，咬个蚊子包要一天两次的喷药，喝醉酒就可怜兮兮要人背。 宋祈瞳孔微微扩大，捏了捏衣角，“……哦。”宋祈做了那个噩梦，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猜他们是没有钱来医院。 蒋洵看着宋祈落寞无助的神情，问，“猫呢？” 宋祈闻言果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把照片翻出来，怼到蒋洵面前，“你看。” 猫咪趴在毯子上，后腿有个奇怪的凸起。 下一张图片，后腿就缠上绷带了，小奶牛撑着前爪站起来，恢复了一点神采的眼睛警惕的乱瞟。 竟然是流浪猫协会的那只小奶牛猫。 “后腿撕裂骨折。”宋祈声音低落，“医生说要好好休养。” “你去吧。”蒋洵说。 宋祈看了眼冷冷清清的病房，这里除了蒋洵，就剩他了，宋祈摇头，“我看过了。” 蒋洵：“手机上看的？” 两家医院隔的有点远，猫咪在宠物医院，宋祈点了点头。 “班长他们都在宠物医院看猫呢。”宋祈说，“我已经打了好几次视频了。” 蒋洵一直看着宋祈。 宋祈在他灼灼的目光，感觉有点别扭，“你闭眼。” 眼看着宋祈要恼羞成怒了，蒋洵才闭上眼。 蒋洵闭着眼把一直塞在他手心里的东西放到宋祈手里，“你的东西掉了。” “东西要怎么掉才会掉到你手里？”宋祈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蒋洵：“……你给我的？” “没办法啦。”宋祈微抬下巴，语气得意里含着无奈，“你抓着我的手不放。” 宋祈凑过来，啧啧两声，“这么大人了，还有牵手做检查，你好幼稚哦蒋洵。” 蒋洵往后狂退，差点从床上栽下去，“不可能。” 宋祈偏头，“护士姐——！” 蒋洵一把捂住他的嘴。 宋祈使劲推他，推不开，手一直往外指，眼神乱瞟：护士和阿姨大爷们都看见了！不信你问！！ 蒋洵耳朵滴血一样红。 然后浑身一个激灵，如过电般。 “我都把从小戴的平安镯借你了。”宋祈愤怒的谴责蒋洵的行为，“不识好歹！” 蒋洵怔怔低头，看到了手掌根上小月牙一般的牙印- 在可怜蒋洵的道歉下。 心的善良的宋祈大气的原谅了他，并认为和蒋洵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包括但不限于，亲手给蒋洵倒水、给他买水果、医院护士医生都夸他们是好兄弟、且说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弟弟（虽然宋祈觉得自己是大哥）。 他从没这样照顾过人呢！ 蒋洵在第十五次吃到没熟的香蕉、喝到滚烫的热水后，忙不迭要求出院。 宋祈：“你真好了？” 蒋洵面不改色喝下热水，嘶了一声，“嗯。” “那怎么说话含糊不清的。”宋祈弯了弯眼，抱起刚找护士姐姐拿的被子，准备给蒋洵裹上。 蒋洵感觉了一下三十多度的天气，又看了看宋祈抱着的厚被子，斩钉截铁，“我不用。” “用的。”宋祈不由分说把他整个盖住，哼哧哼哧的像裹粽子。 粽子蒋洵：“……” “这谁教你的？” 宋祈：“隔壁病房的奶奶，她说病人要注意保暖。” 蒋洵绝望阖眼，“我会暖死。” 宋祈欢快的拍了拍手，目光疑惑，“嗯？” 最后还是出院了，外面阳光明媚，日万机的宋凭庄站在布加迪车边，撑着伞来接宋祈。 “哟。”宋祈挡了挡太阳，“这不是比皇帝还忙的宋总吗？” 宋凭庄摸了摸鼻尖，谦虚道，“还不算皇帝。” 宋祈：…… 宋祈跟蒋洵小声吐槽，毛茸茸的头发被阳光渡上一层暖色，“你爸也这么自恋吗？” 蒋洵手痒，勉强忍住了，“我没爸。” 宋祈目光震惊，一下声音就低下来，“哦……这样啊。”难怪蒋洵爸妈这么久都不来医院看他。 蒋洵：“没关系。” 宋祈跟他挥手，手都快摇成螺旋桨，“拜拜啊。” 然后一下被猫扑倒。 “雪球！”宋祈惊喜。 车在蒋洵面前驶过。 蒋洵看到宋祈捏起小猫的爪子，撅着嘴在它脸上啵了一口。 宋凭庄的目光从蒋洵身上收回来，“你这同学心思挺重。” 宋祈根本没听进宋凭庄的话，“咋啦？” “斤斤，我们把小猫带回家。”宋凭庄露出笑容。 何必说那些话让宋祈烦恼呢，他这就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至于抓到的那个变态，凭蒋洵留下的伤情鉴定，加上查出来的一些事情，宋凭庄一定让他把牢底坐穿。 “不行。”宋祈眼皮耷拉下来，依依不舍的摸了下小雪球的头。 宋凭庄叹了口气，知道宋祈还没从小时候那件事带来的阴影里出来- 第二天，十四班。 “……你快去。”维托推了把罗耀。 “扭扭捏捏干啥呢。”肖雯伽瞥他一眼，“你行不行啊？” 罗耀闻言一挺胸就要冲，冲到一半，抓了抓头发，一脸苦相，“班长……” 汪越：“叫爹也没用。” 罗耀把装着新款跑鞋的袋子，丢到桌子上，做贼似的瞟蒋洵，爆发了，“你们咋不去！不是我们集资买的吗！这多尴尬一事，就让哥独自承受？！” 汪越移开目光。 肖雯伽低头，“还不是你口出狂言。” 维托神色较真，“你不是哥。” 罗耀：“……” 缺考了一门化学，宋祈捏着不倒翁玩，有点心不在焉，问，“我会考很差吗？” 蒋洵翻书的手没停，“论来说是这样。” 本来想得到安慰的宋祈：“……” “你不是也缺考了吗？” 蒋洵：“嗯。” “那你也考不好了？”宋祈眨眨眼，暗示他。 蒋洵完全没接收到暗示，“嗯。” “你应该说，这次只是没机会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宋祈恨铁不成钢得看着他，“你要说：宋祈你宇宙无敌世界第一超级棒的！” 蒋洵：…… “卷子写完了？” 刚结束期末，就让他写试卷！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累的！ 宋祈目光凶狠地举起手，想让蒋洵感觉一下铁拳的力度。 蒋洵伸出手掌裹住宋祈的拳头，“别闹。” 宋祈：？ “给你划两道。”蒋洵无奈道。 宋祈：？？ 宋祈对蒋洵射出杀人般的目光。 被推过来的罗耀看着他俩大手牵小手，目光疑惑，“你俩这是……” “玩石头剪刀布呢？” 第35章 Chapter35【一更】 ……少爷…… 玩你个大头鬼。 宋祈耷拉着眼皮, 双手压着卷子，眼不见心不烦。 蒋洵松开手，抿了抿唇, 准备出去。 “那个……谁。”罗耀抓了抓头发，别扭道，“你先别走。” 宋祈偏头看热闹。 “呃……”罗耀对上蒋洵的目光，尴尬的想找地缝钻进去。 “你带了东西吗？”宋祈眼尖, 一眼瞅中罗耀藏在背后的袋子。 “嗯。”罗耀对着蒋洵, 一口气道，“我们给你买了点东西感谢你……还有之前我说话有点过分, 你不是怪胎。” 他们从来没主动跟他说过话。 在他和宋祈讲话之前, 蒋洵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罗耀深吸口气, 视死如归般，把袋子往蒋洵前面一递。 “……”蒋洵：“我不需要。” 宋祈勾着袋子，丢到蒋洵怀里，“白送你还不要, 你是傻瓜？” 罗耀松了口气, 和后面的汪越维托挤眉弄眼：成功完成任务！ 蒋洵莫名其妙的看着这群人。 “跑鞋欸。”宋祈眼睛亮晶晶, “蒋洵，你有礼物了，我都没有。” 蒋洵一脸冷淡的把袋子递给宋祈。 要就拿走。 宋祈一脸不赞同，“你不能这样炫耀。虽然收到朋友的礼物是很开心啦。要低调懂吗？低调。” 蒋洵一愣，看向教室后排笑着你推我一下, 我打你一掌的罗耀和汪越等人。 ……朋友？ “我不写这张卷子了。”宋祈趁机提出自己合的要求。 蒋洵收回目光, 冷酷道，“不行。” 宋祈：“……” 宋祈把卷子一折，脾气上来了, “凭什么不行？” 蒋洵目光淡淡的飘过去。 宋祈大倒苦水，“谁是这样读书的！没有假期！不能休息！每天都是写写写！我是npc吗，我就写！” “觉也不能睡，饭也吃不好！你还要压迫我！一直摆张杀/人脸看着我！”宋祈怨气冲天。 眼睁睁看着宋祈睡了半节课，吃了两碗饭的蒋洵：…… 蒋洵咳了下：“那你要什么？” “奖励！”宋祈脸色唰的刷新，眼睛像瞬间充满电了，亮得能biubiu射小星星，充满暗示的瞟了眼蒋洵的腹肌，“我应该得到奖励。” “……”蒋洵眼角很轻的抽了一下，“嗯？” 宋祈过来扒蒋洵的脸，学着恶霸讲话，“来，给爷笑一个，哄得少爷开心了，少爷就去学习。” 蒋洵：…… 蒋洵沉默片刻，僵硬的提了下嘴角。 宋祈哼了一声，“你说：‘少爷请学习’，我就考虑一下。” 蒋洵在长久的注视下，抽了抽嘴角，艰难道，“少爷……请学习？” 宋祈一怔。 蒋洵脸涨得通红，故作镇定 “你回去坐好。” 宋祈偏不，笑歪在蒋洵肩头- 宋祈很快就笑得更开心了，因为联考成绩出了。 宋祈拿到九十分的数学成绩，昂首挺胸的从走廊回到教室，不经意的把成绩单在蒋洵面前晃来晃去。 蒋洵瞥了一眼，“嗯。” “干嘛这么平淡。”宋祈不满，扳着手指头数。 才短短两个星期，进步三十分，他简直就是数学天才！ 蒋洵把订正的错题拿给他。 “这两题我没错！”宋祈指着试卷上最后两道选择题，振振有词。 “那你说一下解题思路。”蒋洵说。 “……”宋祈说不出，他是蒙对的，他控诉，“人和人之间没有一点信任，你这是看不起人，蒋洵。” ［你们以为自己看不起的是谁呢——］罗耀在论坛里哐哐打字，拿回来的手机都要摁出火星。 ［要不是我们缺考，直接碾爆你们金海好吧？］ ［拿了数学CMO金奖吗？IChO全程是什么你们懂吗？TOP大学的教授亲自联系你了吗？没有就跪着看我们蒋神的金牌。］ ［好好舔我们一中，下次我们还考虑把第一让给你们啦～］ “草啊。联考第一竟然被金海那帮孙子拿了。”杨高翔十分气愤。 大概是每次联考，蒋洵都能稳坐第一，连续拿了两年，原本不服气的尖子生全服了，每次都摩拳擦掌的争夺第二。 谁知这次第一换人了。 两年来第一次换人！ 平地起惊雷，金海学生信心大增，冲进论坛洋洋得意的破口大骂。 中心思想就是—— ［你们一中这种学习也不行，艺术也不行，设施也不行的老牌差校，凭什么留住人。］ ［把宋猫猫还给我们金海！！］ 罗耀真是两眼一黑，艺术不行是真的，设施…… 他目光在落后的教学楼上转了一圈，无法否认——确实烂！ 前面两点无法否认，罗耀只好从学习方面入手。 他扯着一中的旗号，仿佛变成了蒋洵毒唯，将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都给我冲！”罗耀两眼喷火，大手一挥。 一中学生齐刷刷的在那个名叫“宋猫猫”的论坛里冲锋。 “宋祈自己转到一中的，还还给他们，多大脸呢。”杨高翔啧啧两声。 罗耀：“不然我们叫蒋洵去注册一个账号吧，本尊直接用奖杯把他们砸死。” “可以！”肖雯伽偏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蒋洵和宋祈呢？” 两个人对此浑然不知。 宋祈伸手要奖励。 接水的蒋洵无奈：“你又要当少爷了？” 宋祈摇摇手指，昂起脑袋，一本正经的算账，“不不，那个是我写作业的奖励。” “现在是我数学进步的奖励。”宋祈狡黠的弯眼笑了一下，鬼鬼祟祟的戳了一下蒋洵，“好吗，蒋洵？” 躲闪不及，被戳到腹肌的蒋洵：…… 他不知道宋祈对腹肌哪来的执念。 他看着宋祈跃跃欲试的眼睛，再次提醒，“我喜欢男生。” 宋祈：“嗯嗯嗯，我知道啦。”？ 蒋洵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我又不喜欢。”宋祈的目光逐渐变得晦涩，语气谴责，“扳弯直男，天打雷劈！” “蒋洵，你要坚守自己的底线啊！” 蒋洵一言难尽：……到底是谁没底线？ 宋祈再接再厉，满不在意，“都是男人，看看咋了？” 蒋洵捉住宋祈的手，绝望阖眼。 叮铃铃。 “有人给我打电话！”宋祈眼睛一亮，立即接起来。 页面上备注的［蓝色爱心信封］一闪而过。 藏在宋祈桌肚里的爱心信封也在蒋洵脑海里一闪而过。 “等等。” 宋祈狗狗祟祟地接电话，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放手，被教导主任看到就完蛋了。 蒋洵：“干什么去？” 宋祈用口型说：“换个人啊。” 蒋洵：…… “过来。”蒋洵垂下眼睑，毫无底线，“我给你看。”！！ 宋祈飞速把电话挂了。 他喜滋滋的跟着蒋洵走了。 “我不去男厕所。”宋祈警觉道。 去男厕所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男人之间看看腹肌去什么男厕所啊！！ 又不是约会，光明正大的啊！ 没有底线的蒋洵安慰自己：都是因为宋祈在农家乐给他转的钱，一手拿钱，一手给服务，公平得很。 “嗯。”蒋洵沉沉吐字，“不去。” 宋祈跟着蒋洵转到拐角，拉住还要继续往前的蒋洵。 宋祈立定站住，“就这吧。” 隔着一面墙就是高一的班级，里面时不时的传来打闹声。 蒋洵目光震惊，“你确定？” 内心坦荡的宋祈一扬下巴，“嗯，我不想走了，等会回去会迟到。” 蒋洵沉默半秒，目光晦涩，“好。” 宋祈感觉自己一瞬间像被凶兽盯上了，下一秒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就说嘛。 教学楼哪来的凶兽，哈哈。 蒋洵咬紧了牙，将目光从宋祈脸上撕下来。 任性麻烦的大少爷。 他真的疯了，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宋祈。 宋祈催他，“快点啦。” 蒋洵阖了阖眼，将衣摆缓慢撩起来，微风吹进来，激起一阵颤栗。 宋祈眼睛越来越亮，眼睛越来越亮。 线条清晰的腹肌一点点显露在宋祈眼前，块垒分明，不算特别夸张的六块，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看完了……” 突然贴上来一个指尖，然后是整个手掌，虚虚的压着。 “……吧？”蒋洵一口气差点堵嗓子眼里。 宋祈眼睛蒙着一层亮晶晶的水雾，脸颊微红，感慨道，“我怎么练都练不出来呢，跳舞的同学都有，我也想有肌肉。” 蒋洵脑子发懵，缓缓将那口气吐出来。 宋祈适应了一会儿，毫不见外的又压实了一点。 “……学霸！宋祈！你俩在哪？” 隔壁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宋祈被吓得心脏重重一跳。 下一秒就被蒋洵压在了墙上，灼热的呼吸洒在宋祈耳侧。 整个人都被圈起来了。太热了。 宋祈耳朵燥红，“你过去一点。” “会被发现。” 外面是罗耀在喊，夹杂着别的同学声音，“宋祈！学霸！听到请回答！” 宋祈噎住，不敢吱声了，蒋洵手臂很长，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揽住了，空气似乎也变得粘腻腻的，把他和蒋洵粘在一起。 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重，宋祈一抬眼，看到蒋洵如熟烂般葡萄般的瞳孔，有什么东西似乎从里面淌出来。 宋祈呼吸一滞，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蒋洵修长的手指摁了一下宋祈的脑袋，“别动。” 宋祈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 什、什么啊？ 倒回来的罗耀郁闷的抓抓头皮，嘀咕，“咋两个人一起消失了呢？” “听到请回答！”罗耀退回拐角，不信邪的继续叫嚷，震撼人心的一幕撞入眼帘，震雷般的声音转了个弯，“十万火……急？” 六目相对，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宋祈：！ 随后赶到的汪越等人就眼睁睁看着宋祈的脸如同一颗爆炸的番茄，从脸颊涨到脖颈，飞速爆红。 众人：“……！！” 直男宋祈本以为自己会坦坦荡荡的邀请同学一起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红着脸往蒋洵怀里躲。 把糟糕的姿势变得更加糟糕。 第36章 Chapter36【二更】 穿得像个…… “呃……”众人齐刷刷扭头,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尴尬。 汪越斯文的笑容一僵。 蒋洵伸手，摁了下宋祈的后脑勺，把人摁到自己怀里。 那是个充满占有欲的动作。 宋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脑袋顺势埋入蒋洵怀里，内心无声尖叫：啊啊啊！ 蒋洵很淡的扬了下嘴角，对呆滞的同学说，“我们在探讨数学问题。” 宋祈不管三七二十一, 疯狂点头, “对！” 同学目光疑惑，探讨数学问题是需要这样抱起来探讨吗？ “现在回去上课了。”蒋洵说。 “嗯嗯！”宋祈小鸡啄米, 点头啄啄啄, 欸……软软的？ 宋祈疑惑抬眼。 蒋洵面无表情的拎开直男, 把他和自己的胸肌隔出距离。 宋祈：…… 他伸手揉了揉下巴。 “卧槽，我懂了！”罗耀恍然大悟。 两个心里有鬼的人唰的看过去：？ 众人：不是吧罗耀？你这么勇的吗？他们都这么极力掩饰早恋的事实了，虽然掩饰得非常敷衍，但你也不能直接拆穿吧。这么尴尬的场面, 谁想看啊？！ 众人目光灼灼, 期待极了。 罗耀撩起刘海, 力图让所有人看到他智慧又英俊的脸庞，“这是学霸独门秘籍吧？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霸这是把自己的考运分给宋祈，贴得越近，传得越多！” 蒋洵：…… 宋祈：…… 罗耀口若悬河, 滔滔不绝, “你们还记得那本《周易》吧？玄学保真！” 大师vito肯定的点了点头，冲了上去，“窝也要抱！” 罗耀想起自己八十分的英语, 不甘示弱，“我先抱，你后面等着去！” 众人看他俩抢钱一样的冲，脑子晕晕乎乎：……是这样吗？ 罗耀和维托像丧尸打架，伸手就扒拉蒋洵。 蒋洵忍住了一脚一个的冲动，“不抱，离远点。” 汪越看着宋祈飞也似的逃了，拍了下蒋洵的肩膀，露出一贯温和斯文的笑容。 蒋洵下意识排斥他，皱着眉，“嗯？” “那封蓝色爱心的信是我给宋祈的。”汪越说。 蒋洵脸色毫无波澜，盯了汪越一眼。 “我不是罗耀那种二傻子。”汪越蓦地觉得后背发凉，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直白道，“我喜欢他。” “兄弟，你要不喜欢他，就别老搂搂抱抱的呗。”汪越笑着说，“宋祈太不开窍了……” 蒋洵：“你现在还不是他男朋友。” 准备掏心掏肺诉说暗恋心酸史的汪越：！ 会心一击！ “昂。”汪越眯起眼睛，打量，“那你也喜欢宋祈？” 蒋洵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祈在座位上装鹌鹑。 “班长，你怎么才回来，你快来主持公道！” 宋祈抬头，看到了回来的蒋洵。 他咻的收回目光，拿着笔疯狂写作业，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热爱学习。 蒋洵看着苦着脸装乖写作业的宋祈，忽的扬了下唇角，又很快收敛。 “……来来。”罗耀端着手机来找蒋洵，一脸谄媚，“哥，我拉你进班群哈。” 宋祈偏头：“蒋洵不在里面？” 罗耀摸摸鼻尖，“学霸说他没微信。” 就高一开学的时候，班长顺带问了一嘴，得到这样的回复，也没问问原因，几个男生还蛐蛐了蒋洵一顿，说他目中无人，是个装逼犯。 到后来，众人逐渐习惯蒋洵的不合群，蒋洵好像不再属于十四班的一员，而是成绩单最上方一个扁平的名字。 宋祈：没微信，那他加的蒋洵是谁？ 蒋洵：…… 宋祈看着冷脸的蒋洵，动动手把他拉进班群了，“不用谢。” 罗耀乐颠颠的来讨好学霸没成功，眼尖的看到蒋洵桌肚里的精美袋子，“那是什么？谁送你的？表白吗！” 蒋洵拎开袋子。 写作业的宋祈头也不抬，“我放的。” “刚从医院出来，蒋洵，你多吃点啊。”宋祈弯了弯眼。 罗耀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怀着奇怪的惆怅回了座位。 拎袋子的手一勾，又塞回桌肚了，蒋洵垂眼，看到眼熟的巧克力包装，“这是别人给你的？” “是啊。”宋祈对着一道默写题，拧眉苦思，“就是那个给蓝色信封的人，他给我留字条说我留下的牛乳很好喝，他想用巧克力跟我换。” 换？ 是互相赠礼物吧，你来我往，还留字条。 蒋洵想。 宋祈：“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就是有点奇怪，他直接去买牛乳不就行了？非得跟我换。” 蒋洵冷着脸把汪越的东西放回宋祈桌上，“我不需要。” 宋祈啪的把默写题写完，抱着一盒巧克力，“唔？” 蒋洵面无表情，“我要喝牛乳。” 宋祈：…… 宋祈觉得蒋洵真是事精。 但一上午蒋洵咳了十几次，把唇都咳白了。 宋祈大气的把牛乳丢到他怀里，数落他，“现在好了，换不成了。” 蒋洵猛喝一大口，抬眼懵懂，“嗯？” “……”宋祈：姜姨说这样吃饭喝水叫做饿死鬼投胎。 宋祈把巧克力塞进桌肚里，只好还给那个人了。 “不如你叫他别送了，放了还占地方。”蒋洵状若无心道。 “不用你提醒。”宋祈：“你好好喝！” 蒋洵拧好盖子，将瓶子放在桌面上，“嗯。” 班群里热热闹闹的。 ［腰子哥，你手机哪来的？不是被留德收了吗？零花钱也被断了吗？］ 罗耀无能狂怒，［耀！是耀！］ 罗耀：［呵呵。手机是床底下找的报废机，删光了软件才有内存把微信和论坛下回来。］ ［论坛里说的是真的假的？我看宋猫猫一点不喜欢吃那款巧克力啊。］ ［你放狗屁呢，包爱吃的，这都是宋祈发小亲口说的，保真。］ ［神经啊你们，宋祈还在群里呢，快撤回！］ 蒋洵看了眼撑着脑袋睡着了的宋祈。 他当然知道那个论坛。 是某个狂热二世祖给宋祈建的，里面有很多宋祈的视频，大多数是跳舞的，进去门槛还很高。 蒋洵对此当然一点都没有兴趣。 哦，对，那个论坛里还说给宋祈的情书，都要是蓝色的，上面要加一个红色爱心，附带一盒D家手工巧克力。 因为宋祈喜欢蓝色，还爱吃那家的巧克力。 蒋洵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也不关注。 ……宋祈肯定不爱吃巧克力。 蒋洵垂下眼睑，看那样无聊的论坛，还不如多写几道真题。 中午，宋祈勾勾手指。 蒋洵不为所动，依旧写卷子。 宋祈：“我数三下。” “三。” 蒋洵：…… “什么事？” “吃饭了。”宋祈把饭盒端出来，眨眨眼睛。 蒋洵无言片刻，拿出桌垫，把饭菜摆好。 宋祈又眨眨眼。 “……”蒋洵任劳任怨的把水煮蛋剥了。 宋祈吃得很愉快，把一双筷子往蒋洵手里一塞。 蒋洵：“？” “吃饭。”宋祈说。 肚子空空的蒋洵垂眸，他在网上见过这套餐具，是他三个月的生活费，“吃过了。” “晕两次了。” 蒋洵怔了一下。 “你晕我身上两次了！”宋祈嫌弃的看着他，“快点吧，别说废话。” 姜姨做饭严格按照营养配比，宋祈根本吃不完，于是他狂给蒋洵夹菜，动作凶猛，与喂猪无异。 蒋洵看着碗里的鲍鱼芙蓉饭，“不用了。” “别客气。”宋祈弯了弯眼，他都不爱吃。 蒋洵每次吃饭都觉得反胃，闻到味道都想吐，可这次对上宋祈亮晶晶的眼睛，勉强吃下一大半。 宋祈看着蒋洵呼噜呼噜吃饭，有种养了只大狼狗的成就感。 看看！未来的蒋总！以一己之力改变云城商业圈的男人！他喂的！ “你以后得好好报答我。”宋祈拍拍蒋洵的脑袋，趁机洗脑，“知道吗？” 蒋洵：…… 他低头，很轻的嗯了一声。 “等等，蒋洵，你的笔记本之前是蓝的吗？”宋祈看着蒋洵收拾饭桌，震惊的指着崭新的笔记本。 “笔也变成蓝色的了。”宋祈惊讶。 蒋洵的东西全是纯黑的，现在全变成了克莱因蓝。 好诡异。 蒋洵：…… 宋祈好奇的问，“你这么喜欢蓝色吗？” 蒋洵把东西丢到垃圾桶里，“是给你的笔记本。” “哦。”宋祈：“可是我不喜欢蓝色啊。” 蒋洵：？！ “我喜欢黄色。”宋祈眼里亮起来，“要很明亮的黄色。” 难怪第一次见面，蒋洵看他穿成了个闪亮的奶黄包。 蒋洵：“哦。” 三流论坛果然不靠谱。 “那个变态被抓住了。”宋祈兴致勃勃，凑过来跟蒋洵分享。 蒋洵：“嗯。” “你这么平淡？”宋祈捏了把蒋洵的脸。 蒋洵神色一变。 “不是面具啊。”宋祈缩回手，嘻嘻。 “那个变态就是小奶牛猫的领养人，他的亲戚和邻居都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说他工作勤奋，待人真诚。”宋祈撇嘴，“看人真不准，他还天天给流浪猫协会打电话，想要把雪球接走，幸好没被他接走。” 蒋洵还记得那个胖子落到宋祈身上贪婪的目光。 雪球和宋祈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 蒋洵低声：“……幸好。” “是吧！”宋祈义愤填膺，“让他把牢底坐穿！” “……宋祈。”罗耀招手，汪越抬眼朝他温和的笑了一下，“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可以啊。”宋祈看着面前动也不动的蒋洵，“让让。” 蒋洵眼也不抬。 “让一让。”宋祈说。 蒋洵偏头，看见汪越斯文又挑衅的眼神。 “宋祈。”汪越走过来，“那封信是我给你的。” 蒋洵蓦地抿紧唇。 宋祈：？！ 汪越看着宋祈懵懂的神情，目光无奈，“你有打开看吗？” 宋祈懵了。 他猛的偏头去看蒋洵。 第37章 Chapter37 “斤斤。” 虽然蒋洵的脸色没有变化, 宋祈却莫名觉得他脸臭得五彩缤纷。 气氛诡异又尴尬。 “啊？”宋祈两个手指指尖对在一起，贴了贴，有点犹豫道, “哪一封？” 蒋洵轻轻移开目光。 汪越愣了很久，“蓝色信封。” “再详细一点？”宋祈从桌肚里拿出一沓信，全是蓝色的。 依稀能看到封面上的—— “宋祈，我们爱你啊啊啊！” “舞蹈小天才宋祈亲启。” “宋祈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 “最近收的。”宋祈举着那一沓, 目光真诚, “不然你来找找？” “……”汪越艰难的挪动脚步去了，越翻越不是滋味, “怎么有这么多？” 当然是他讨人喜欢啦！ 宋祈美滋滋, 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 却还谦虚道，“还好，还好，不算多啦。” 完全没开窍。 一根木头。 汪越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封信, 看着宋祈可爱的笑容, 整个人被击中, 心底又泛酸，他勉强笑道，“放错了。” “唔。”宋祈挥挥手，很大度，“那你拿走吧。” 汪越走后。 宋祈怼了怼蒋洵手肘, “班长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蒋洵从低落的汪越身上收回目光, “不知道。” 喜欢宋祈是自讨苦吃。 送出去的情书和别人的一起堆起来，找都找不到。 如同汇入溪流的一滴水珠，砸出来的一圈小涟漪都是一瞬即逝。 悄无声息, 不留痕迹。 宋祈抢走了蒋洵的蓝笔，认真道，“你今天也很奇怪。” 手机震了两下，宋祈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月假出去玩吗？］罗耀狂摁手机，［这个最后一次月假了！就当是暑假的提前狂欢！庆祝期末结束！来吗来吗？］ 宋祈：［好。］ 蒋洵：“笔给我。” 宋祈晃晃纯蓝色外壳的笔，“不是送我的？” “……”蒋洵面无表情，“不是。” 宋祈伸出手，弯起眼睛，恶劣道，“你说不是就不是？” 一本克莱因蓝的笔记本轻轻落在宋祈手心。 宋祈目光震惊。 “可以还给我了吗？”蒋洵垂下眼睑。 “给我的吗？”宋祈语气惊喜，蓝色的笔记本上贴着银杏黄的猫猫剪纸，是两只猫。 宋祈一眼就看出来伸爪子扑腾的那只是雪球，团成一团睡觉的是橘猫。 活灵活现，憨厚可掬。 明晃晃，黄澄澄，可爱极了！ 蒋洵：“不是。” “好啦。”宋祈把笔塞到蒋洵手里，对猫猫剪纸爱不释手，“不给我，你要给谁？” 蒋洵缓慢的写作业。 “你要给谁？”宋祈撞撞他的手肘，又戳戳他的手臂，追问，“你要给谁啊？” 蒋洵像是被小猫拍了几爪子。 给个麻烦的大少爷。 “说啊。”宋祈戳戳小猫剪纸，“你要给谁嘛。” 蒋洵：。 “你非要的话就拿走。” 宋祈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谢谢你蒋洵，很可爱，我喜欢。” 他就知道是给他的。 蒋洵：“嗯？” “我又不是傻瓜。”宋祈满意的点点头，“我喜欢黄色又喜欢小猫，肯定是给我的啊。” “蒋洵，你要坚持啊。” 蒋洵心底一个咯噔，“坚持什么？” “对我好呀。”宋祈戳了戳他的脸，“好一辈子。” 像惊涛骇浪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智。 一辈子。 蒋洵皱眉，稳了稳心神。 这样就不用延续悲惨的炮灰命运了。 宋祈沉浸在愉悦的情绪里，忽略了蒋洵幽深的目光- 宋祈月假这天穿了一整套的白色，清清爽爽的，他戴了顶渔夫帽，把大半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好可爱。”肖雯伽被萌化了，“像个披着斗篷的猫猫。” 余米点头：“是呀是呀。” 听得清清楚楚的宋祈：“……” 他一抬手，又把帽子扯低了。 “班长，你们怎么才到啊？” 汪越拎出袋子，“我给各位大小姐少爷去买冰淇淋了。” 杨高翔感动得要跪下来，掐着夹子音道，“谢谢哥哥～” 好有攻击性的做作腔调。 汪越被冲击得哽了好一会，说，“你还是还给我吧。” 杨高翔飞速扒拉了一大口，“嘿嘿。” “班长真是越来越把我们班同学当回事了。”罗耀边吃边吐槽。 宋祈竖起耳朵，“嗯？” “之前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罗耀呜呜两声。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汪越偏过头温和道，“这是你的，宋祈。” 宋祈手心贴着有点凉的盒子，看到了冰淇淋上的蓝莓，“谢谢班长。” “这是谁选的地？”罗耀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有点破防。 “新开的，学生五折。”杨高翔一脸正义凛然，“便宜的就是最好的！” “来都来了。”肖雯伽说，“总不可能出去吧。” 余米点了个地方，“那里人少。”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过去，破败的巨型屋前站着一个诡异大眼的蠢萌仓鼠玩偶服的服务生，正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十字架，神神叨叨，像是在进行什么不详的仪式。 露出一条缝的破败小门里一片漆黑，像是引人探秘的黑洞，十分诡异。 路过的行人都匆匆避开。 宋祈脑海里瞬间飞过一万个借尸还魂，恶鬼杀人的恐怖桥段，紧张的捏住了冰淇淋卷。 “就玩那个！”肖雯伽眼睛骤亮。 “好！”罗耀狂炫冰淇淋，“听说是这家游乐场的特色鬼屋！超级吓人！通关率才百分之二十！” “听说通关了还有神秘礼品。”汪越也补充。 “就玩这个！”罗耀拍板，“等等，学委你可以吗？” 安静秀美的女生躲在肖雯伽身后，腼腆的笑了一下。 “宋祈你呢？”汪越问。 应该没有那么吓人吧，宋祈看看周围的人，全自动尖叫机维托没有来，吓人程度直接减少一大半，宋祈点了点头，“嗯。” “OK！出发！”罗耀手一挥。 宋祈谨慎的跟在队伍最后面。 “请问是从这里直接进去吗？”汪越问玩偶服服务员。 他抬起脸，一双大得几乎凸出眼眶的血红眼睛直直看向宋祈。 宋祈：…… 宋祈面不改色的偏开目光，把渔夫帽盖脸上了。 啊啊啊！ 袋鼠玩偶指了指队伍末尾，又双手合十，念叨了句奇异的咒语。 “啊？这啥意思？”罗耀抓了抓头发。 “管他的。我们冲。”肖雯伽牵着余米往里走，“能过关就行。” 最莽的肖雯伽进去了，众人围着袋鼠玩偶的桌子看了一会，上面摆着一坛香灰，中间立了个桃木剑，木剑下方吊着个十字架，旁边是道画满的符咒。 正中央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弥陀佛。 罗耀打探半天，那玩偶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尴尬哈哈两下，“你小子信挺杂的哈。” 宋祈赞同的点点头。 袋鼠玩偶一直嘀嘀咕咕的摆弄祭品。 宋祈表面不屑一顾，实际哆哆嗦嗦。 别念了。好诡异。 罗耀瞥了那只袋鼠两眼，用闪电般的速度，啪的抓走了桌子上的十字架和桃木剑。 众人震惊。 汪越一边惊讶，一边抱走了香灰坛。 宋祈一边害怕，一边抢走了道符。 杨高翔一边震惊，一边抽走了桌上的小熊饼干祭品。 玩偶一抬眼：“……” 众人飞跑。 “不是啊翔子，你干脆改名叫飞猪吧，你抢的这玩意有什么用啊？” 杨高翔回怼，“给你补腰。” “滚啊。” 宋祈认真的问，“所以，你拿的桃木剑有什么用呢？” “我咋知道啊啊。”罗耀都要泪崩了，“那个玩偶咋冲进来追我们了！！” 宋祈：…… 不知道你就拿啊。 宋祈猛的提速，成功成为第一。 罗耀、汪越、杨高翔：！ 袋鼠玩偶气喘吁吁，他回到监控室，一拍桌子：“第一次见这样的顾客！” “生抢啊！” 里面连麦的NPC：…… “还把我完美藏入场景的零食抢走了。”工作人员把头套摘下来，眼冒绿光，“本来上班就烦！” “一号吊死鬼！一号吊死鬼就位！！”袋鼠下达指令，“就那个正处在二号房间的小胖子，给我吓哭他！” 一顿乱窜的宋祈回头一看，身后就剩两个人了。 漆黑一片，宋祈直觉不能开手电筒，不然脏东西能冲出来贴脸，他紧张的捏碎了蛋筒卷，抖着声音，“……你们是谁呀？” “我是罗耀，旁边这个是班长吧。”罗耀手随意搭在对方身上，笑嘻嘻道，“你说句话啊，班长，吓到说不出来话了？！” 下一秒。 罗耀：“啊啊啊！” 宋祈唰的捂住耳朵，条件反射一般立即开跑，嘴唇都颤抖起来，牙齿咔哒咔哒的响。 将诡异的声音狠狠甩在身后。 “嗬嗬——甜美的人类，我美味的晚餐——” “草啊！”罗耀抓狂，“你他爹别咬我脖子！你是什么鬼啊！饿中色鬼吗？！” 宋祈一个字也听不见了，跑得心脏狂跳，才想起罗耀。 道路七弯八拐，跟迷宫一样。 回不去了。 宋祈脑海里全是恐怖画面，他跑的时候，还能听见一同跟他响起来的脚步声。 宋祈：。 好多鬼。 一个鬼屋怎么能有这么多npc！还真咬人。 宋祈后悔了。 兀的，隔壁传来哭嚎声。 哀怨凄婉，一波三折，和唱曲一样。 玩偶袋鼠人员看着杨高翔的惨状，哈哈大笑，“吊死鬼把我的小熊饼干抢回来！哥们，太讲义气了！回来我分你一半啊……欸隔壁三号房来了个倒霉蛋。” 袋鼠玩上瘾了，桀桀桀狂笑，“一号吊死鬼，上！” 一号吊死鬼是他们这的最出众员工，以鬼神难辨的专业素养吓退了一大波顾客，使得他们鬼屋一跃成为了云城最吓人最臭名昭著的鬼屋。 袋鼠玩偶认为即使是阴曹地府的阎王爷来了，说不定都会把这样称职的“鬼”招走，做个左膀右臂。 所以一号吊死鬼每次担任的都是核心npc，比如这次的鬼屋，那件重工的红色嫁衣就套到了他身上。 吊死鬼蒋洵把饼干丢进红色戏服的宽大袖子里，淡然的扫了一眼哭着喊妈妈的杨高翔，抬腿走了。 在三号房的宋祈被鬼哭狼嚎吓得瑟瑟发抖。 他深呼吸几次，把渔夫帽扶正，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世界上没有鬼，只有胆小鬼，这个世界没有…… 一只手顺着裤子缓慢的往上爬。 ……真的没有鬼吗？！！ 宋祈脑海里绷紧的弦一瞬间全断了，他疯狂往前跑，裤子被抓住了。 抓、住、了。 啊啊啊啊！救命啊！ 宋祈脸皱成一团，泄出一点气音。 蒋洵感觉面前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有点莫名眼熟。 虽然周围没有光，只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影子也眼熟。 下一秒。 “定住！”宋祈闭着眼睛，抖着声音说。 一道招魂符飘下来。 蒋洵：…… 宋祈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下一秒就要跌下去，然后落入凶鬼的利爪里。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小腿。 宋祈缩了缩，死倔着不吭声。 蒋洵凑近了，看到他吓到颤抖的眼睫毛，像落网的可怜蝴蝶，无力的扇动翅膀。 “吓哭他！吓哭他！”耳麦里传来袋鼠员工的桀桀狂笑。 宋祈摁了摁帽子，像是在摁最后一道保护罩，他对道符很失望。 那只手缓慢的拉住他的衣角。 宋祈：！ 宋祈紧紧闭着眼，一个东西掉进怀里。 过了良久。毫无动静。 ……欸？ 宋祈慢慢睁眼。 脚步早已远去。 他走了……？ 宋祈喜上眉梢，小心翼翼的拎起来怀里npc丢的东西。 方方正正的。戳一下指尖会陷进去一点，真空零食袋？ 宋祈深吸一口气，悄悄摁亮手机，借着微弱的光去看。 不是什么鬼手、恐怖娃娃，而是——一袋小熊饼干？ 盯着屏幕的袋鼠已破防：不是吧，哥们你？- “吓他啊！一号吊死鬼！”扮演袋鼠的工作人员在耳麦里彻底爆炸，“不是吧不是吧，你不能看他长得好看就放过他吧？！你的冷酷无情呢！你的专业素养呢！啧！就算是追人也不能用我的小饼……” 蒋洵面无表情的关了耳麦。 袋鼠员工猛的站起来，一拍桌子：！ 反了天了！到底吊死鬼是老板，还是他是老板！ 宋祈抱着小饼干，嚼嚼嚼。 那鬼npc还挺好的，就是手凉凉的，宋祈觉得现在自己被碰到的那块皮肤还在滋啦冒冷气。 宋祈伸手揉了揉，蹲在原地，又吃了两块，才拧起袋子，小心翼翼的往外探。 罗耀还在和npc殊死搏斗呢，不知道怎么样了。 宋祈掂了掂手里的小饼干，叹了口气，看着外面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一片凄凄惨惨的丧堂。 宋祈哆哆嗦嗦，还得靠他去解救同伴。 藏在不远处的蒋洵，看着扒着门框谨慎探头的宋祈，微扬了下唇。 胆子这么小，也敢来鬼屋。 宋祈用手挡住眼睛，左顾右盼，又怕看不到，又怕看到了脏东西，飞速向前移动。 罗耀。罗耀……唉，这个胆小鬼。 宋祈感觉总有道视线跟着他，如芒在背，宋祈指尖都麻了，屏住呼吸努力冲刺。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十号饿死鬼盯准了宋祈，要扑上去。 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臂，饿死鬼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蹿起来。 他怒目而视：看到了同样带着鬼面具的npc。？！ 被蒋洵一把牵制的饿死鬼：所以你在干嘛？现在吓游客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吓同事更有成就感？！ 宋祈飞也似的从饿死鬼面前掠过，只掀起一阵风。 蒋洵慢慢收回手，语气毫无波澜，“不好意思，看错了。” 饿死鬼目光惊悚：“兄弟，回去挂个眼科——” 话音还没落，那个力大无比的吊死鬼就从他面前跑过，面无表情的直追着顾客去了，像是保护人的骑士。 饿死鬼：哈哈。 去鬼屋玩，被npc吓，当npc，还被npc吓，这是他的宿命，他了解。 “这是咋回事！一号吊死鬼今天吃错药了？！”袋鼠不可置信。 自己不吓就算了，还拦着别人也不准吓。他的优秀员工被夺舍了？ 饿死鬼一言难尽，“……老板，山顶洞人该上网了。” 袋鼠：啊？ 饿死鬼用神秘的腔调道，“或许你有没有听过男同？” 袋鼠：…… 蒋洵跟在宋祈身后，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祈警惕的左右张望，用气音喊道，“罗耀……罗耀……” 桌边传来一声异响。 宋祈屏住呼吸，转身开跑。 “宋祈！你是宋祈吗！” 宋祈充耳不闻，低头就是冲刺。 “我是汪越。” 宋祈停下脚步。 汪越松了口气，额头都冒了一层冷汗，“我们一起走吧。” 宋祈忙不迭点头，“好。” “这路有点吓人。”汪越用纸巾擦了擦汗，“我碰到了好几波npc。” “啊？”宋祈疑惑，“真的吗？” “是啊。”汪越温和微笑，几乎算是十步一个，个个贴脸，“你吓到了吗，宋祈？” “没有。”宋祈举起手里的袋子，“我只遇到了一个，还给了我饼干！” 他这一路真幸运呢！ “饼干？”汪越语气讶然，看着宋祈的脸，就像从前天天在电视前遵守宋祈上台，兴奋感不断涌来，“嗯……这会不会是破解鬼屋迷宫的关键线索？” 宋祈愣了一下，半信半疑，“是吗？” 就这袋小饼干？ “我不会让你被吓到的。”汪越说。 宋祈仔细观察小饼干：“好哦，谢谢班长。” 蒋洵看着两颗碰在一起研究小饼干的脑袋，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袋鼠盯着屏幕，恨铁不成钢：“你什么玩意男同？冲啊！干他丫的！” 饿死鬼：…… “老板，他关了耳麦，我还没关。” 袋鼠：“那咋了？” 饿死鬼幽怨，“您喊得再大声，他也听不见，但是我的耳膜要被穿破了！” “你忍忍，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袋鼠敷衍，伸出玩偶爪子，飞快打开所有通道的耳麦，语气激昂，“恶鬼们！全员集结！” 袋鼠目光灼灼，“全速赶往红烛灵堂！拆散那对男男！” 员工不敢争，他这个老板替他争！ 他们帅气模范老板是这样的！ 蒋洵转身，准备去找找别的客人吓一吓，毕竟工资虽然少，但从没拖欠过。 宋祈眼睛都要瞪成斗鸡眼了，问，“你研究出来了吗？” 汪越摇摇头。 “就是块普通的小饼干啦。”宋祈嚼嚼嚼，慢慢往前走去。 只要扶着墙壁，一路走到尽头就出去了。 宋祈猜。 至于罗耀，附近没了尖叫声，应该早就离开了。 兀的，一阵不正常的脚步声传来，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这怎么可能呢？ 宋祈目光转向汪越，不确定道，“班长……你听到了吗？” 汪越手抖了抖，勉强，“嗯。” “快跑！”说时迟那时快，宋祈唰的就飞出去了。 汪越连忙跟上。 谁知道后面也有脚步声，npc直接贴脸，“哟嗬！呃！啊！” 宋祈吓得一个哆嗦，僵在了原地。 汪越伸手，语气急切，“宋祈。” “分开他们！分开他们！”袋鼠老板嘿嘿狂笑。 恶鬼们一拥而上。汪越拉着宋祈的手一松。 宋祈瞳孔地震，被npc淹没。 ……蒋洵看着无数鬼同事奇形怪状的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他记得宋祈在那里，蒋洵皱了皱眉，拉住了一个淹死鬼，“你们怎么都往那里跑？” 淹死鬼毫不设防，“你不知道吗？老板让我们去拆散小情侣，最讨厌小情侣了，嘿嘿。” “……”蒋洵：“哪？” “红烛灵堂。”淹死鬼哈哈狂笑，酸酸道，“高中生毛都没长齐，凭什么有对象！” “欸，你跑什么，急着去投胎么——！”淹死鬼大喊。 入目就是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的npc，在红烛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恐怖，像是误入了什么恶鬼复苏的世界。 蒋洵冷着脸，劈开层层的npc，看到坐在正中央的宋祈，他蜷缩成小一团，脑袋低着，手臂圈着膝盖，微微发着抖。 蒋洵感觉心脏一瞬间揪起来，他伸手，又停在半空中，“宋祈？” 宋祈一动不动，半晌才传来呜呜两声。 蒋洵一把将人抱起来了。 周围一圈npc目光震撼，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了。 宋祈感觉自己一瞬间腾空了，也不敢睁眼，下意识贴着温热可靠的胸膛。 像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又瘦又轻，红嫁衣曳地，蒋洵面无表情的穿过重重迷宫，踏过诡秘的机关，掠过可怖的骷髅头，穿行在冗长的小道，最终将宋祈抱到阳光下。 宋祈可怜的抓着他的衣角，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里，红白交错，形成惊艳又脆弱的冲击感。 蒋洵呼吸一滞，轻声，“宋祈。” 毫无反应。 “你安全了。”蒋洵很轻的叹了口气，语气轻得飘散在空气里，“……斤斤。” 第38章 Chapter38 “是你的克星呀。…… “现在鬼都知道小名了吗？”宋祈语气愤慨, 委委屈屈，伸手砸了蒋洵一拳，却还是不敢睁眼, “不准喊我。” “……”蒋洵把人拎好，“下来。” “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宋祈被捏来摆去，怒而睁眼。 入目是金灿灿的阳光。 什么漆黑鬼堂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蒋洵近在咫尺的脸, 没有额发遮挡。 高鼻深目白唇, 俊美得没有一丝活人气，又在红金嫁衣的衬托下, 显出诡异又触目惊心的美。 眼角还有一滴血泪。 宋祈脑袋一片空白, 目光都直了。 呼吸几乎都要凑到一起。 “……你是谁呀？”宋祈额头磕在蒋洵的下巴上, 语气几乎有些扭捏。 蒋洵：？ “我们交个朋友吧。”宋祈弯起眼睛，耳朵尖浮起薄红，“好吗？” 蒋洵盯着他看了良久，笑了一声, “直男？” 宋祈面对大美人, 害羞的点了点头, “不可以么？” “……”蒋洵腾出抱他的手，“下来。” “唔。”宋祈注意力兀的被吸引，看着那人脖颈上青紫的伤痕，吓了一跳，他伸手去摸, “你受伤了？” 青青紫紫的巨大伤痕横贯脖颈, 像是麻绳在脖子上勒了一圈，正中央是喉结，泛出血色。 纤细的手指落到喉咙上, 蒋洵浑身一麻，像有小蛇在身上游，反手把宋祈放下来。 蒋洵语气沉沉，喉结无意识滚了一下，“宋祈。” 宋祈眨眨眼睛，呆了一会，又伸手去碰，“……你真受伤了。” 兀的，传来一声巨响。 在外面等待的肖雯伽和余米都吓了一跳，袋鼠老板也一个哆嗦，兀的，监控室一个屏幕就黑了。 宋祈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抓进了鬼屋的小道里。 蒋洵站在明暗交错的交界处，眉头微拧，一手抓着宋祈的两只手腕。 宋祈整个人被顶在墙面上，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好学生。”蒋洵靠近了，看着唇瓣湿漉漉的宋祈，“你学不乖是吧？” 又低又哑的声音撞入耳膜，宋祈动不了，感觉下一秒他就能咬上来。 宋祈吸气，“痛。” 蒋洵从奇妙的感觉里回神，松了手。 宋祈瞟了两眼，立即转身就跑，到了阳光下才松了口气，“你出来！” 蒋洵轻轻吐出一口气。 一不小心暴露真实模样了，蒋洵垂下眼睑，那忍不了一点忤逆的大少爷肯定厌恶死了他。 这样也好。 蒋洵慢慢出去，目光从宋祈手腕上打转，他皮肤白，现在上面有一圈红痕，格外显得狰狞。 宋祈蹙着眉，斥责他，“你好过分！” 蒋洵：“抱……” “再来一次。” ……歉。 蒋洵咻的抬眼。 看到宋祈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两只手腕并着，递到蒋洵眼前，“嗯？” 好刺激哦。 宋祈眼底蕴着一层薄雾，好像一瞬间要被吸血鬼咬了，心跳砰砰加快，似乎要跳出来，像电流淌过身体，从没有过的体验。 蒋洵眸光震颤：？！ “我喜欢。”宋祈戳了一下他的红嫁衣，心脏声似乎能穿过布料导到指尖。 蒋洵一肚子腹稿，硬是噎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宋祈带着鼻音，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蒋洵看着他的手腕，“你就这么随便？” “我哪里随便啊？”宋祈眨巴眼，“蒋洵。” 心跳兀自漏了一拍，蒋洵偏过头去。 宋祈见逗到了人，忍俊不禁，心脏声愈加喧嚣，“蒋洵，你以后都把头发撩起来吧。” 蒋洵冷着脸往前走，“不可能。” 冷着脸更有那个味道了。 宋祈继续道，“那头发多长啊，一点不好看。” 蒋洵此时的形象跟学校里的大不相同，褪去了阴森可怕的气质，脸暴露在阳光下，好像人都被阳光晒透了，华丽的红嫁衣拖在地上，竟也显出一点讨人喜欢的样子。 宋祈一叠声，“好吗？好吗？” 蒋洵被他说得脑袋嗡嗡的。 “你这真受伤了啊？”宋祈兀的一停，还把蒋洵也拽停了，踮起脚，手指抬起蒋洵的下巴。 整个脖颈都赤裸裸的暴露在宋祈视线里。 蒋洵一把拽住了宋祈的手，将人拖到跟前。 宋祈脑袋一下撞到他的胸膛上。 “别闹了。”蒋洵青筋直跳，恨不得在宋祈小巧的喉结上咬一口，“是伤痕妆。” “唔。”宋祈不敢逗了，他捂着自己的喉结，手一指，忙不迭道，“那我们去玩跳楼机吧。” 蒋洵：呵。 “什么意思？”宋祈谨慎的隔开一段距离，再质问他。 “胆小脾气大。”蒋洵轻声说。 宋祈没听到，拽着蒋洵就要往外跑。 “我不能去。”蒋洵：“还有兼职。” 宋祈不可置信，强调，“是和我一起去欸。” 蒋洵抬眼看他，“嗯。” “你知道多少人想和我一起玩，约不到的吗？”宋祈振振有词，眼睛都瞪圆，他掏出手机好友列表，上面一排的红点，直气壮，“什么兼职比我还重要？” 蒋洵：…… “不是有很多人陪你玩？”蒋洵转身，语气凉凉道，“你去找他们吧。” 宋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掏出卡，问，“谁是老板？” 目睹全程的袋鼠老板，嘻嘻跑来，“我是。” 宋祈一指蒋洵，举起卡，还没等他说话。 袋鼠老板嘿嘿两声，朝他抛了个媚眼，“我懂，我都懂。” 宋祈一头雾水：？你懂啥了？ “尽管去。”补了三本耽美小说的袋鼠老板贼眉鼠眼，大手一挥，嘴角要咧到耳后根，“但我只结他半天工资啊。” “哦。”反正也才上午。 宋祈看看太阳，又看看老板，凑到蒋洵身边，皱着眉，“你们老板好奇怪。” 蒋洵：“嗯。” 袋鼠老板招招手，蒋洵瞥他一眼。 老板怒了，“死孩子，过来啊！” 蒋洵：…… 蒋洵过去了。 “我给你找到了几份秘籍。”袋鼠老板挤眉弄眼，像个终于把楼里的小倌嫁出去了的操心老鸨，“发你手机上了，你必须铭记于心！一切手到擒来！” 蒋洵更觉怪异。 “苟富贵，勿相忘！”袋鼠老板拍拍他的肩，语气亢奋道，“去吧，孩子！” 蒋洵掏出手机一看。 《如何让金主爱上我》 《顶级茶艺：如何拿捏富家小少爷》 《真男人就是要装白莲花》 《猛男会撒娇，老公魂会飘》 蒋洵：………… 宋祈脑袋凑过来，“他发你什么东西？” 蒋洵摁灭了手机，咬牙切齿，“广告推销。” “哦。”宋祈嘟囔，“那你脸色怎么这么臭啊，蒋洵？什么推销这么烦人。” 蒋洵一路无言，听着宋祈叽叽喳喳。 “宋祈，你怎么才出来。”肖雯伽和余米挥挥手，看到旁边的蒋洵，目光都呆滞，“这这……” 蒋洵收回目光，“我去换套衣服。” 宋祈也挥挥手，侧头，“好哦。” 肖雯伽指了指远去的背影，“那个是……？” 余米撞了一下她的手肘，朝她挤了一下眼睛。 “我去。”肖雯伽嘴巴张成一个O形，“太帅了太帅了，电视剧男主都没这款的。” “余米，你果然没骗我！”肖雯伽笑。 余米眨了眨眼，“当然，他初中就是这样的。” “欸，宋祈你知道班长和罗耀去哪了吗？” 宋祈一愣，“他们还没出来？” “应该是。”肖雯伽撇撇嘴，“我们等他们好久了，胆子真小。” 宋祈点头，“是啊，胆子真小。” 等蒋洵出来后，就听见吓得直发抖的大少爷正在洋洋得意的吹牛，“我当然不怎么怕了。” “我从来不尖叫……”宋祈晃晃手指，“npc多得都要把我埋起来了，后面我也一点不怕。” 肖雯伽：“对的对的，感觉那鬼屋里的都是npc。” 宋祈附和，“对啊，都是假的，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嘛。” 蒋洵：…… “你换好了啦？”宋祈眨眨眼，“蒋洵，我说得对吧？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勇敢？” 蒋洵看着他发白的唇，偏过头，笑了一下。 宋祈立刻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嗯。”蒋洵：“勇敢。” 勇敢得要哭鼻子了。 宋祈不跟他计较，他转身要去排跳楼机。 肖雯伽和余米：“好啊，我们一起去。” 宋祈戳了戳蒋洵的手臂，“你怎么又把脸遮住了。” 蒋洵：“。” 宋祈语气遗憾，“我都说了撩开头发比较好看。” 蒋洵：“我不需要好看。” 宋祈学他语气，“那可真是好酷哦。” 蒋洵：…… 跳楼机排的人不多，站队尾看能看到人站在高台上，唰的一下能没影了。 人直直从高空掉下去，安全绳还猛的弹一下，看着就让人心尖发颤。 真跟跳楼没区别。 宋祈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小肚子。 蒋洵注意到，“怎么了？” “肚子疼。”宋祈苦着脸，又攥了攥拳头，云淡风轻道，“这下下去魂会不会飘走？” “我不是怕哈，我就是问问。”宋祈偏过头，很酷的抬了下下巴。 蒋洵看他虚张声势，有点想笑。 “必须的。”肖雯伽转过头来，“感觉魂魄一瞬间被扯出来了，在空中呼啦呼啦的转圈，人就像个纸片躯壳，掉到最底下。” “那一瞬间好像逃离了地球。”肖雯伽笑得爽朗又漂亮，“超爽的，你也很期待吧，宋祈？” 宋祈大脑一片空白，磕磕绊绊道，“啊？我么？期、期待。” 蒋洵垂下眼，看着大少爷怕得手都在抖。 走了两步，宋祈一下蹿进蒋洵怀里，手硬插进蒋洵手里。 蒋洵：？ 宋祈一脸高深，“我看你发抖呢，哈哈，你别怕。” “……”蒋洵气笑了。 宋祈抖了一路，勾着蒋洵的手指也勾了一路，排到了。 宋祈眼睛一闭，就往前冲。 然后被一道不容拒绝的力度拉回来。 “抱歉。”蒋洵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有兼职。” 视死如归的宋祈缓慢睁眼：欸？ 肖雯伽：“现在就要去吗？” “嗯。”蒋洵面不改色，“会扣钱。” “哦哦，那真可惜啊。”肖雯伽和余米说，“那你快去吧，我们下次一起约，拜拜。” 蒋洵点了点头，勾着袋子就要走。 “等等。”宋祈立即小跑跟上蒋洵，“我也去。” 肖雯伽、余米：？ 宋祈善解人意道，“他一个人太孤独了。” “好的好的。”肖雯伽兴奋的看着跳楼机，头也不回。 余米怼了怼肖雯伽的手肘，轻声说，“学霸好惨哦，一天打好几份工。” 肖雯伽回过头，看着蒋洵挺拔的背影，宋祈像只小米糕一样黏在他身边，“是吗？” “可能这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肖雯伽笑了笑，“说不定哪天学霸就飞黄腾达了。” 宋祈面对着蒋洵，倒着走，“你怎么突然有兼职啊？” 蒋洵瞟了眼活力满满的宋祈，刚才还可怜兮兮的，好像不是去玩，而是赴死，“可能因为有胆小鬼吧。” 宋祈恍然大悟，“你害怕？你怕的话，我陪你好了。” 蒋洵：…… “蒋洵。”宋祈将人拽到自己身边，“一个人很孤独啊，你可以叫我嘛。” 周围人声喧闹，蒋洵隔着阳光对上宋祈的眼睛，心跳失序。 宋祈：“为什么不说话？” 蒋洵垂下头：“不想说。” “你和我站一起。”宋祈硬生生把蒋洵拽着换了个方向。 两个人一起倒着走，“你看，这样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朵云好像雪球哦。” 蒋洵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脸圆圆的，身子也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他噎了一会，问，“现在雪球这么胖了？” “你好没礼貌啊。”宋祈说，“不许说雪球胖！” 宋祈东张西望，蒋洵不动声色的转回来，帮大少爷看路，免得他一屁股摔地下，还要包着眼泪花痛骂地板。 宋祈注意力散得很快，什么路边的小花小草，天上的鸟，就是大街上被风吹起来的塑料袋他都要看一阵。 他什么都喜欢，可能最不喜欢的是人。 宋祈喜欢贴贴，又不喜欢别人主动碰他，总之怪脾气一大堆，说了要生气，找着时间就要撒气，对着喜欢的行为又会很诚恳的表达。 是个赏罚分明的小皇帝。 “你在哪兼职呢？”宋祈问。 蒋洵径直走向棉花糖机，从老板手里接过围裙，“这里。” 从刚才开始宋祈的目光就一错不错的盯着棉花糖机，现在果然开心了，大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好欸。” 蒋洵干活干得很熟练，开棉花糖机，把奶黄色的糖放在盒子里，机器就轰隆轰隆的响起来，像蚕宝宝吐丝一样，吐出一大团。 围观群众可能是认识蒋洵，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小帅哥，我想要龙。” “我先来的，我要个兔头！” 宋祈乖乖站在一边看。 蒋洵动作很快，棉花糖丝被他扯得很长，又飞速成形，渐渐变成一个猫猫头。 奶黄色的猫猫头！ 宋祈去望队伍，排得长长的，现在去可能得等好一会，宋祈有点后悔刚才没排。 站在最前面的一只人类幼崽挥手，口齿不清，水晶似的口水直下三千里，“给窝！” 下一刻，那只奶黄色的猫猫头就递到了宋祈手里。 宋祈惊喜抬眸：欸？ 蒋洵冷酷无情，让幼崽见到社会的险恶，“他先来的。你想要什么，现在给你做。” 幼崽可怜兮兮的扁了扁嘴，比划了一只恐龙。 宋祈用手掌挡着嘴巴，小声说，“这样不太好吧，蒋洵。” “哦。”蒋洵头也不回，“那你还给我。” 宋祈残忍的张嘴咬了一口小猫耳朵，“不还。” 蒋洵扬了下唇。 棉花糖老板腾出手，在旁边卖糖葫芦，笑呵呵道，“他一般做第一个都不卖的，是自己尝味道，没事。” 都被听见了。 宋祈脸颊莫名有点红，好像走了什么后门，低低哦了一声，又说，“很好吃。” 棉花糖团越做越大，宋祈看着自己原本就只有巴掌大小的猫猫头，“为什么我的这么小？” “不是要跳舞？”蒋洵看他一眼，“这么多够了。” 宋祈忿忿的把最后一口吃掉了。 蒋洵怎么回事，管他写作业就算了，还管他吃糖！那样子跟他训他写数学题目一样！ “那你怎么不说，我每天写那么多题够了！” 蒋洵想也没想，回答他，“确实不够。” 宋祈愤怒的离开了棉花糖小摊，调头冲进了最近的饰品店。 蒋洵都怕他磕到脑袋，摇了摇头，继续缠棉花糖了。 饰品店里的漂亮玩意很多，宋祈进去了就感觉到局促。 里面全是女孩子！ 他转身想跑，然后就被导购小姐姐叫住了，小姐姐戴着可爱的发箍，眼睛里涌现着惊喜的光芒，“你好可爱哦。” 宋祈耳尖有点红，小声回，“你也好可爱哦。” “这边是发圈。”导购小姐姐非常热情，“这边是项链，都可以随意试戴的。” 越说宋祈眼睛就越亮。 “这款粉爱心项链就很适合你哦。”导购小姐姐把东西拿过来，在宋祈脖子上比了比，“外面包裹着铁质外壳，做成软刺状，男生也适合戴的。哇塞，你皮肤又这么白，戴起来超级哇塞的，回头率百分百！” 宋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唔。” “真的啦。”导购小姐姐叽里咕噜推荐了一大堆东西。 宋祈像入海回家的鱼，完美融入这家漂亮饰品店。 “还有这个。”导购小姐姐拉住宋祈，举起手里的小红管，“新品，试试嘛？” 宋祈忙不迭的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吧。” “真的很好看。”导购小姐姐看着那张漂亮天使的脸，极力推销，“就是色号有点死亡，不过hold住了就绝美。” 宋祈脑袋上已经挂满了小发夹，手上抱着鲨鱼玩偶，脖子上戴了两条项链，整个人像被精心打扮的bjd娃娃。 店里不少女孩子都过来了，围着他要给他买漂亮东西。 宋祈：“我有钱的，姐姐。” “好可爱！他好可爱！！” “他叫我姐姐啊啊！” “没事，别跟姐姐们客气哦。” 宋祈浑身僵硬，任由她们摆布，到后来就融入了，还认真提建议，“不要抹这个口红。” “好吧。” 宋祈最后把东西都买了单。 出去的时候，还挥了挥手，“再见哦。” “拜拜拜拜，小天使。” 过了好一会，蒋洵眼一抬，宋祈还没从店里出来，他稍微有点着急，把最后一个棉花糖递给一对小情侣，就匆匆把棉花糖机关了，“冬哥，我出去看看他。” 老板呵呵一笑，“你去吧，这摊子我来看。” 蒋洵脚步都比往常急了好多。 老板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小年轻哟。” 蒋洵是真怕这小少爷走丢了，或者更严重的一点，被人绑架了。 蒋洵哐当推开门，发现宋祈就站在门口，脑袋上戴着发箍，手上提着一大堆袋子。 “呀。”宋祈微微讶然，眼睛先笑了，“你下班啦？” 蒋洵提起来的心猛烈振动。 宋祈拉住出神的蒋洵，弯着眼往他头上戴了个东西。 额发被撩起来，蒋洵猛的回神，伸手去摸，是一颗硬硬的东西，他拿下来一看。 是一枚青草发夹。 宋祈抗议，“你不要摘下来！” 蒋洵沉默半秒，道，“我是男生。” “男生也能戴的。”宋祈手一指漂亮店面招牌上写的“男女不限”，“蒋洵你不能搞性别歧视。” 额发重新挡住眼睛。 宋祈晃了晃蒋洵的袖子，“蒋洵。” 蒋洵沉默良久，“……这个太绿了。” “好吧。”宋祈把小青菜收起来，重新拿出两个发夹，踮起脚尖，“你低头呀。” “……”蒋洵微弯下腰，然后温热的指尖就扫过他的眉眼，带起一阵酥痒，他甚至能闻到浅淡的香味，从宋祈身上散发出来。 他兀的屏住呼吸。 一左一右，头发都被撩起来。 宋祈：“大功告成！” 那张惊艳俊美的脸又重见阳光，漆黑的发丝被夹起来。 是橙红色亮晶晶的胡萝卜发夹，左一个右一个，极其对称。 太不搭了。宋祈笑得停不下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蒋洵感受到路人的震惊的目光，想把自己埋了，他绿着脸，“什么？” “没有尖牙只有兔耳朵的老虎。” 宋祈又指指自己，“你知道我像什么吗？” 蒋洵看着他头上的兔子发箍，不是软萌的兔子，而是肌肉兔，不只有兔耳朵，发箍上还有两只有着健硕肱二头肌的蠢萌兔子手臂。 蒋洵：“什么？” 宋祈得意洋洋一抬头，兔子手臂一晃一晃，“你的克星呀。” 第39章 Chapter39 “他们看你的眼神…… “你服不服？”宋祈说。 “……”蒋洵把少爷手里的袋子接过来, 看见里面一大堆包好的漂亮饰品。 “兔子就是吃胡萝卜的。”宋祈振振有词，“是吧？” 小电驴飞驰而过，蒋洵把宋祈拉到里侧, 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嗯。” “哟。”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挡在了蒋洵面前，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宋祈身上扫了一圈，“都能给大少爷拎包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出息呢？” 宋祈懵懵抬眼, 就看到了个高大的轮廓，就被蒋洵挡住了。宋祈直觉蒋洵的状态不太对, 他的手握成拳, 整个肩背都紧绷起来, 像是时刻要扑上去撕咬一口的野兽。 蒋洵：“滚。”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我平时是这么教——” 话音未落，蒋贤财就被揍了一拳。 蒋洵背对着他，把袋子放在一边，甩了一下手, “你先走。” 宋祈人都傻了, 这是在大街上啊, 而且什么爹？ “我给你报警吧。”宋祈忙不迭去掏手机。 “你走！”蒋洵吼道。 宋祈被他吓了一跳，蒋洵一直挡着他，他根本看不到那个自称是蒋爹的人长什么样子，语气也变得委屈，吼回去, “你凶什么！” “你不是说没爹吗！”宋祈眼睛都被凶红了, “他是人贩子！也不可以叫警察来抓吗！” 蒋洵吐了口气。 蒋贤财呸出一口血唾沫，握拳就往蒋洵身上招呼，语气阴森森, “没爹？没爹你这傻逼从哪冒出来的？！” 蒋贤财的出现彻底扯下了蒋洵的遮羞布，他苦苦保持的体面，至此全部破灭。 蒋洵看见宋祈目光呆滞的看着这副乱象，耳边是不堪入耳的脏话咒骂。 蒋洵一拳又一拳，近乎麻木的砸下去。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有人尖叫，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干什么啊？” “疯了吧这是？” “听说是儿子打亲爹。” “叛逆期的男生就这样，这种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 “超雄？” “养儿子居然养个仇人出来了。” 听过很多次的话语灌入耳朵里，蒋洵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身后那道目光有点灼热，让蒋洵觉得自己可怜的皮肉都被撕下来一层，袒露赤裸裸的内里。 就像小时候伤口淋到滚烫的热水，难闻的气味升起来，灌满鼻腔。 “你们懂什么啊！”一双温热柔软的手圈住他，焦急的声音盖过别的声音，“蒋洵！你别打了！” 他的力气太大，宋祈根本拽不住，只能死死抱着他的胳膊，“蒋洵！” 蒋洵茫然抬头，看到急切的宋祈，他可爱的兔子发箍都沾上血了。 “蒋洵你别发疯！”宋祈喊，声音大得都要劈叉，一巴掌拍开来抓自己的手，扭头朝蒋贤财怒吼，眼泪一下掉下来，“老东西你别碰我！” “不然我让你蹲一辈子监狱！” 蒋贤财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看着宋祈手腕上一只够他吃一辈子的腕表，不敢动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声音很哑，“攀上大少爷了。” “知道你还不滚！”宋祈伸出手，想一根手指戳死他，看了下血渍呼啦的蒋贤财又缩回手，脏死了。 蒋洵怔怔的看着他。 一个生活在象牙塔的大少爷，怕得手都在抖，还冲过来。 “看什么看。”宋祈带笑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下一秒，那只发抖的手就扇他肩膀上来了。 蒋洵：…… 宋祈本来想扇巴掌，勉强忍住了，打到肩膀骨头手又疼，宋祈没说，为了不减弱训人的气势，“这是在大街上！你不是年级第一吗？你不是还要读书吗！” 蒋洵愣了一下，道，“闭眼。” 宋祈看他双目猩红，以为他要无差别发疯，心底一惊，唰的闭眼。 蒋洵扯过一边的袋子，找了块白布就把鼻血横流，蜷缩成一团的蒋贤财盖住了。 他拿纸擦了擦宋祈的兔子手臂上的血迹，目光平静，声音很轻，“脏兮兮的。” 宋祈睁眼，那团吓得他心肝发颤的可怖红色已经被遮起来了，手也不抖了，“现在怎么办嘛？” 蒋洵把血迹用湿纸巾擦干净，然后把宋祈的手掌抓在手里，慢慢的揉。 “痛。”宋祈把手抽出来，本来扇人就疼，蒋洵劲还那么大。 沉默片刻。 宋祈心有戚戚，这才反应过来，不管蒋洵现在是什么样，他未来也有可能是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也许蒋洵之前都是伪装，现在当街打人才是暴露真面目呢？ 宋祈越想越害怕，偷偷抬起眼，准备观察一下蒋洵的表情。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冷酷的声音兀的灌入耳朵。 蒋洵锋利的眸光直直切入宋祈脊骨里，像是要把他的内心看透。 “啊……”宋祈慌张一秒，随后拍了蒋洵一巴掌，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蒋洵忽的扬了下唇。 宋祈不抖了：？ 笑什么？拍一巴掌还拍笑了！ 宋祈语气犹疑，“你脑子真出问题了？” 蒋洵语气低低，“嗯。” 他脑子出问题了，即使知道结果，也想飞蛾扑火。 “起来。”宋祈看他恢复了正常，还记着仇，语气有点委屈，“蒋洵，你还没跟我道歉。” 蒋洵抬眼，看到宋祈眼眶里包着眼泪花，雾一般，朦朦胧胧的，像颗玻璃罩罩住的水晶。 ……宋祈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也骂那也打，但还是害怕的。 “宋祈！” 汪越简直要吓死，“我刚刚看到这一堆人，赶过来，没想到你们在这。”他目光一转，看到被白布盖住不断蠕动的东西，“这是……？” “没死。”蒋洵语气平静，笼了下宋祈的衣领。 汪越看宋祈呆立原地，雪白的衣服都蹭上了灰尘，灰扑扑的，有点狼狈。 “你打的？”汪越不可置信，看向蒋洵，“还带着宋祈？” 没人回答他。 这诡异的氛围，汪越心急如焚，伸手就拉宋祈，怕卷入什么刑事案件里，“宋祈我们走吧。” 宋祈不走，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蒋洵，像要在他身上盯穿个洞。 蒋洵脑海里的弦忽的松了，动作很轻的戳了下宋祈，声音很低，“我错了，少爷，下次不凶你了。 “你先跟汪越回去。” 宋祈哼了一声，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嗓子疼，可能是刚才吼得太大声。 刚才像个地痞流氓，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宋祈捂了捂眼睛。 热心群众报了警，救护车和警察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盖着的蒋贤财被抬上了救护车，那副场景更像是给他送到火化场。 路人指指点点，蒋洵脸色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在想，怎么没真给他送火葬场去。 宋祈看这架势，立刻给宋凭庄打了电话，打第一遍还没打通，宋祈急得两只手把手机来回倒，像耍杂技。 “你也需要做个笔录。”开着执法记录仪的警察说。 汪越先道，“警察叔叔，他只是不小心卷进去的，他什么都没做。” 警察头也不抬，“要去。” 宋祈手心有点冒汗，又强装云淡风轻，“好。” 警车嘟嘟嘟的开走了。 宋祈刚到地方，一推开门，还没看到宋凭庄，就看到了一张讨厌的脸。 “斤斤。”正坐在警局唯一一张扶手椅上的陈青运，皱着眉挑剔茶，看到宋祈，就眼睛一亮。 宋祈蹙着眉：“谁准你叫我小名？” 周围人都一惊，好奇的探头去看。 陈青运面子挂不住，脸色一沉，“宋祈你要知道，只有我才会要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宋祈哼了一声。 自己以后被“蒋洵”那样欺负，也没见陈青运施以援手。 他爹可能早落马了吧。 “讨厌。”宋祈丝毫不留情面。 陈青运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 汪越也从车上下来，探出头来，斯文的笑容僵了一瞬，打招呼，“陈同学。” “不要他。”宋祈头也不回，幼稚的拉帮结派。 陈青运立刻打断，对汪越冷嘲热讽，“汪公子巴结来的哥哥都在国外，手也能伸这么长？” 汪越笑容一僵，随即道，“当然比不得陈父高升。廖廖几年，升迁极快，旁人都没这个本事呢。” 这是在暗示陈青运的父亲用不正当手段升迁。 飞得越高，摔得越惨，摔死你。 两人对视的目光都能长出刀子，擦出噼里啪啦的火光。 陈青运怒气燃到了顶，直白道，“那也是我亲爹，总好过某些人连私生子的比不过，家产全都守不住，还要巴巴的喊哥。” 汪越捏紧了拳，后牙槽咬得嘎吱响。 宋祈讶然，觉得陈青运这张嘴真是淬了毒。 “跟我走吧，斤斤？”陈青运争赢了，有点得意的朝宋祈伸出手，像是要接回自己的战利品。 宋祈都不他，拉了一下汪越的袖子，小声道，“班长，你别往心里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乱讲。” “嗯。”汪越攥紧的拳头兀的松开，对着宋祈温和的笑了一下。 陈青运拎着汪越就要往墙上砸，“我记得你哥是私生子那件事 还是宋祈无意识捅出来的。”陈青运目光凶狠，字一个个往外蹦，“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宋祈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制止，“陈青运！” 汪越双手举过头顶，温声道，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我没事的，宋祈。” “你放开他。”宋祈感觉这个世界简直荒谬，“这里是警察局。” 工作人员眼都不抬，各做各的事，公子哥和顶头上司的儿子闹起来，他们可管不了。 宋祈狠踩了一脚陈青运，“你又跟以前一样是吗？！” 陈青运呵了一声，缓缓把汪越松开了。 汪越弯着腰，咳了好一阵。 “你没事吧？”宋祈呃了一下，目光关切。 “没关系哦。”汪越大度微笑，直起腰来，“我相信陈同学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超雄基因。” 这死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陈青运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周围感觉有股诡异的绿茶味，可他刚刚喝的是红茶啊。 围观群众表面各忙各的，好像比古代大臣还忙，实际上眼睛发亮，从缝隙里偷看情敌修罗场。 简直比八点档狗血还刺激。 他不是来做笔录的吗？ 宋祈皱皱眉，想去看蒋洵的身影。 想法刚一冒出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不冷？”蒋洵说，慢条斯的把袋子里的细丝巾给他松松绕了一圈。 空调是开得太低了，跑过来出了一身汗，一吹，骨头都吹凉了。 宋祈抬眼看着蒋洵，他嘴唇红了一团，应该是咬的，有个小疤，慢慢往外渗血。 宋祈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错开目光，“你怎么知道袋子有丝巾？” “不是我拎过来的？”蒋洵眼也不抬，把衣领齐，顺手将宋祈腰间的皱褶也整好了。 “都怪你。”宋祈闷闷道，“不然不会来这了。” “你是谁？！”陈青运警惕道，盯着他脑袋上两枚漂亮的胡萝卜发夹，再一看宋祈的兔子发箍，更是咬牙切齿。 “好了。”蒋洵系好丝巾，问他，“可以吗？” 宋祈低头一看，好嫌弃，“好丑，蒋洵你是什么年代的人？老大爷都不会这么系了。” 完全被忽视的陈青运冲上去，想故技重施。 谁知那人一只手就挡开了他，陈青运不可置信，他可天天跑十公里，一周去三次健身房！ 蒋洵抬手将人甩开，对着摄像头道，“我这是正当防卫。” 跌到地上的陈青运黑了脸，一抬头，又看到了蒋洵的正脸。 再次跌倒在地。 这个就凭一张脸的贱男人！ 汪越听见了宋祈刚才的话，也大吃一惊，“你是蒋洵？”完全不像学校里的那个。 露出整张脸的蒋洵语气平淡，目光落在宋祈身上，“嗯。” 宋祈忙着重新系漂亮丝巾，没时间搭他们。 “我能让你在吃一辈子牢饭！”陈青运恶狠狠道。 “这是违/法的。”宋祈觉得陈青运真是练田径练得脑子都烂掉了，在警察局说这种话，这跟自首有什么区别。 “你还在乎我，斤斤。”陈青运立刻转过头来，“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到从前……” “陈同学，你的茶好像没喝完呢。”汪越微笑打断。 “至少把裤子上的灰拍完。”蒋洵捂住口鼻，眸光嫌弃。 “……”宋祈捂着嗓子，懒得说了。 三个男人在警察局明枪暗箭，冷嘲热讽，好像在做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战斗。 蒋洵不太说话，一说话必有人破防。 汪越不甘示弱，痛击陈青运，偶尔影射蒋洵。 陈青运恨不得把他俩烧成灰，当场扬了，想动手，看着蒋洵又咬牙忍了。 “你说谁对？宋祈！”三个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到宋祈脑袋歪在椅子靠背上，闭着眼睡着了。 “……” 一沓文件摔下去，宋祈忽的惊醒，看到陌生的场景，感觉睡这一觉，背和手肘都疼了，他皱着眉，“还做不做笔录了？” 剩下三个不敢说话了。 警察队长把他们带进去。 做完笔录的宋祈在门外等，手里握着一杯泡好的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匆匆来迟的宋凭庄额间全是细汗，他把宋祈轻轻提起来，像翻烙饼一样，左右翻看十几次。 一下腾空的宋祈：？ “没受伤。”宋凭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斤斤怕不怕？” 宋祈摇摇头，本来是有点害怕，但被他们一通瞎闹，再害怕的情绪也都消失了。 “爸爸都查清楚了。”宋凭庄摸了摸宋祈的头，实际上牙都要咬碎了，还是露出个笑，“斤斤不用担心。” 现在什么东西都敢拦宋祈的道了。 宋祈眼眶一酸，声音低低，“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这里的茶一点都不好喝。” 宋祈朝门里瞥了眼，什么也看不见。他只知道里面坐着蒋洵。 那蒋洵要怎么办？如果因为这件事要拘留蒋洵，他会不会记恨自己，然后一切重蹈覆辙。 自己的努力全白费了。 而且蒋洵也……不能读书了。 一中肯定会让他退学的。 宋凭庄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压低声音，“要不要爸爸走走关系。” 宋祈疑惑抬眼：？ “让他在里面蹲一辈子。”宋凭庄声音更低，筹谋道，“还有你那个班长，家里势力也不是很大，可能得费点功夫，但让他离开云城也不算棘手。” 宋祈：？？ 宋凭庄继续道，“还有那个陈家小子，我老早看他不爽了，让他和他爹一起落马！” 宋祈：？？？ 宋祈震撼，“啊？为什么？” 宋凭庄盯着自家水灵灵的翡翠白菜，咬牙切齿，“他们看你的眼神清白吗？” “……”宋祈完全懵了。 第40章 Chapter40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 “嗯？”宋祈眼睛眨巴眨巴, “这是什么意思？” 宋凭庄悚然，“不不不，我说他们眼神都不好, 都不是什么好人！”宋凭庄认真挑刺，“危险又不真心，幼稚还抗不起事。” 宋祈觉得宋凭庄莫名其妙，嫌弃, “爹, 你是不是没有上网？那是喜欢人的意思。” 宋凭庄一拍桌子，义愤填膺, “谁会不喜欢你？！” 宋祈：“……” “哈哈。”宋祈笑歪了, “你这样好自信哦。” “本来就是。”宋凭庄拍拍宋祈的脑袋, 疑惑道。 “你这脑袋上的是什么？”宋凭庄眸光嫌弃，手指弹了下蠢萌的兔子手臂，“摘了。” “不摘。”宋祈脑袋一偏，软软的兔子手臂, 就给宋凭庄脸上来了一拳。 叫你来得这么慢。 宋凭庄捂着下巴, 眼睛一瞪, 伸手就要来捉宋祈，手机猝然响起。 宋祈笑容淡了点。 果然去外面接完电话的宋凭庄就带着歉意的笑，“斤斤，公司有点事，我得现在赶快去一趟。” “哦, 没事呀。”宋祈笑得善解人意, 脑袋左右晃，“你去吧～” 兔子手臂随着脑袋摇晃弧度出拳，宋凭庄被连击, 啪啪啪。 “我一点都不会怪你的哦。”宋祈脑袋一低。 一左一右两个软绵绵的兔子拳顶在宋凭庄脸上。 “你去嘛。”宋祈眨眨眼。 宋凭庄亏，捏住发箍的手一松，犹豫道，“斤斤，抱歉。” 宋祈面无表情，语气一变，“趁我现在撒完气了，你最好现在快走。” 宋凭庄忙不迭溜了。 车和司机都在外面等着，宋祈低低叹了口气，手机上是宋凭庄的解释和转账。 好吧。他现在感觉他爹惨兮兮，这么努力也没干到云城首富。 宋祈步伐沉重的去看未来首富。 “无关人员不能进去哦。”女警提醒。 “好吧。”宋祈想了一会，又转回来，忧心忡忡，“我同学要关多久？” 那名女警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一时之间沉默了，“这个要等我们调查具体结果。” “哦。”宋祈走了两步，又叮嘱道，“是那个人突然在大街上拦住我们的。” “嗯。”里面递了份笔录出来，女警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这个我们知道，你先回去吧，小朋友。” 回去什么啊。 宋祈一转身，就看到无事可做的汪越和陈青运齐刷刷抬头盯着他。 “……”宋祈：“你们每天闲得没事干吗？” 陈青运：“斤斤，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就在外面。” 汪越：“我来送，我的车也在外面。” 眼看着他俩又要针尖对麦芒，宋祈坐在椅子上，语气慢慢悠悠，“不然你们打一架吧。” “……”他们向前跨一步。 宋祈伸出手指，“就站那。”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陈青运。”宋祈蹙着眉，“不要随便给别人使绊子。” 陈青运脸色一僵，“我没有，而且……” “别说是为了我好。”宋祈打断他的话，“也不要说没做过。” 陈青运一噎。 “吴望的事就是你做的吧。”宋祈垂着眼睑。 所以吴望才会那么恨他。 “不要把我当傻子。”宋祈捏了捏手指。 陈青运目光深沉，字眼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我给过你机会了，宋祈。” “你会后悔的。” 宋祈全当没听见，偏过头对汪越笑笑，“班长，你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汪越愣了一下，“好。” 没有人是傻子，尤其是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子弟，他们站在这里，有几分真心是想陪他回去？还是打着旗号，发泄自己的怒火，铲除自己继承家产的绊脚石。 他们真要像表面上表现得这么在乎他，未来的他怎么会过得那么惨，孤立无援。 还不如蒋洵呢。 起码他坏得坦荡。 很坏但坦荡的蒋洵掀起眼皮，看着不远处宋祈和别人言笑晏晏，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那是你同学？”刚才的警官的态度完全变了。 蒋洵拉好衣服，盖住手臂上的疤，很轻的嗯了一声。 警察微微惊讶，但也没再说什么。 应该是惊讶他为什么能和这些云城顶尖的大少爷搭上关系的。 蒋洵轻吐了口气。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蒋洵。” 脚尖忽的被踩了一下。 蒋洵抬眼，看到了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的宋祈，他嗓子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汪越已经走了，陈青运走前愤恨的剜了他一眼。 宋祈突然就腾空了。 宋祈懵了，人一转眼就在蒋洵背上，他锤了蒋洵一拳，“你干什么？” 蒋洵沉默。 宋祈气得要咬人，“你这什么破毛病！” “我们老家的人说。” 宋祈收回蠢蠢欲动的牙齿，“嗯？” “不开心的进来，就要高高的出去，以后就不会害怕，也不会沾晦气。”蒋洵轻声，声音通过相贴的地方传到宋祈身上。 像伪装被人一下撕破，宋祈脑袋低下来，声音闷闷，“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爹都觉得我开心极了。” “宋祈。”蒋洵语气平静，“你不开心。” 宋祈哼了一声，“胡说八道。” “你刚刚喝了三杯茶了。” 宋祈：“那怎么了，我就是想……” 蒋洵：“你不喜欢喝茶。” 宋祈不喜欢的东西会放得远远的，看一眼都嫌弃。 宋祈话语堵在嗓子眼里。 “宋祈。”蒋洵偏过头，“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了。” 宋祈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也不用装作喜欢蓝色，喜欢爱心，喜欢巧克力。”蒋洵语气平淡。 宋祈脸埋在蒋洵背上，“你懂什么啊。” 凶巴巴的，可是语气可怜得要哭了。 蒋洵的心一下就坍塌下去，像有很多针在戳，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祈恹恹：“你以为你背我，我就会开心吗？” 蒋洵想起要背要抱的宋祈，沉默片刻，还是说，“我不知道。” “所以你说的都是错的。”宋祈说，“你要听我的。” “……” “你听到了吗？”宋祈说。 蒋洵：“嗯。”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都怪你。”宋祈手臂圈着蒋洵的脖子，乖乖趴在他背上，“我的假期没有了，我就一天假呢。” “等会就会有很多很多的作业，很多很多的补习。” 蒋洵语气犹疑，“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努力。” 家财万贯的舞蹈生少爷，学习成绩也得这么好吗。 “说了你不懂。”宋祈阖眼，“妈妈的成绩就很好。” 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女人，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举着玩具射击枪，语气温柔，“斤斤想要什么，妈妈今天都给你打下来。” 宋祈眼睫发抖，“……我想妈妈了。” 氛围沉默。 “你怎么不安慰我。”宋祈一个人有点尴尬，戳了戳蒋洵。 蒋洵：“我没妈妈。” 宋祈不可置信，“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又没爹又没妈的。 蒋洵：“……只是没见过。” 宋祈干巴巴：“哦。” 好可怜哦，这么一想还是他好一点。 “那个男人真不是人贩子啊？” 蒋洵：“不是。” “那你要关多久啊？”宋祈叹了口气，“说你笨还不承认，大街上打人。” “他装的。”蒋洵说，“我有分寸。” 宋祈：……？那副被打成残废的样子都是装的？ “拿点钱给他就好了。”蒋洵收敛眸光，有点说不下去。 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宋祈在，他才会下那么重的手。 因为宋祈在，所以宋凭庄不会放过敢主动招惹的蒋贤财，但现在蒋洵已经莫名不想这样下去了。 “你别让你爸爸插手。” 宋祈：“为什么？”这可是刷好感的好机会！说不定蒋洵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之后不对宋凭庄出手了呢。 “那你为什么突然接近我？”蒋洵忽然道。 宋祈：…… 都是利用，都是别有用心，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还能这样亲密的背在一起，影子都纠/缠交/叠。 蒋洵笑了一声，“所以别让他插手了，宋祈。” 宋祈盯着他幽深的眼睛，愣愣点头，“好吧。” 因为他不打算继续利用宋祈了。 “以后再也不会害怕了。”蒋洵将人高高举起来，跨过门槛。 宋祈被他夸张的动作吓了一跳，“我本来就不怕！” “嗯嗯，不怕。”蒋洵兀的笑起来，“那是谁的眼泪都要掉了？” “你滚蛋啊！”宋祈拍了他一巴掌，“还敢嘲笑我！” 蒋洵也没想到，他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有一天也会放弃触手可及的可利用的资源。 放宋祈继续当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 “宋祈。” 宋祈闹了一通，整个人都累了，脑袋歪在蒋洵身上。 蒋洵一手拎着大少爷的购物袋，偏头看他白皙的侧颜，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轻声喃喃，“你到底为什么靠近我呢？” 一天问三遍。 “我都是为了你，好了吧。”宋祈彻底烦了，“为了你！别问了行不行！” 蒋洵咻的抿唇，“……那怎么不和陈青运一起回去？”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宋祈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要不是他拦着，陈青运能无时无刻在暗地里给蒋洵使绊子。 蒋洵语气平静，“但是你的朋友列表里只有他一个人。” 宋祈觉得他好啰嗦，伸手就去拽蒋洵手里的袋子，“我自己回……” 袖子一不小心就被拽上去，毫无防备。 露出赤裸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晰，淡蓝色的青筋鼓起来，是从医学角度和美学角度都无可挑剔的好看。 可现在宋祈已经无心欣赏，他一下从蒋洵身上跳下来，将人的袖子撸到了顶。 上面有两个烫出来的圆疤，和密密麻麻的针孔。 宋祈眸光发颤，“……都是那个人打的？” 蒋洵一只手捂住宋祈的眼睛，云淡风轻的把袖子拉下来，“还没说完。” “你的朋友分组里只有陈青运。” 40-50 第41章 Chapter41 这何尝不是一种偷…… 纤长的眼睫毛在手心里扑腾。 “现在问题是这个吗？”宋祈声音又开始发抖了。 难怪之前看医生, 蒋洵怎么也不肯脱外套。 蒋洵指尖伸出去，又顿住，隔空擦了下宋祈的脸, “嗯。” 可怖的伤口都被衣服遮住了。 宋祈：“你……” “所以为什么？” 看出蒋洵的确不想说，宋祈勉强把好奇心压下来，算了，他不管！万一又被蒋洵记恨上！ 宋祈皱着眉, 掏出手机去看, “怎么可能。” 目光直直对上备注分组。 在标为［最好的朋友］这一分组内的确只有一个人。 陈青运。 宋祈：…… 蒋洵目光无声注视。 宋祈戳了戳手机屏幕，“他自己拿我手机拉的吧。” 蒋洵眉头微拧。 他从前和陈青运的关系好成这样了吗？陈青运能够随便拿宋祈的手机？ 宋祈三两下把这玩意取消了, 攀着蒋洵背, 要跳上去。 “没有别的了吗？”蒋洵状似不经意的问。 “他最喜欢这样做, 之前还自己置过顶，在我书上写他的名字。”宋祈满不在乎，“蒋洵，我上不去了。你快背我。” 蒋洵看了他一会, “我是你的轿夫吗？” 宋祈摊开手, 拖长声音, “我是因为你才进来的……” “……”蒋洵撞入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弯下腰。 于是宋祈弯了弯眼，温热的呼吸拂在蒋洵耳侧，他声音很小，自言自语，“就算是, 你也不委屈吧。” 听得清清楚楚的轿夫蒋洵：…… “没人接你吗？” 蒋洵背得很稳, 宋祈昏昏欲睡，声音黏黏糊糊，“我让他们回去了。” “……你送我回去吧。” 蒋洵无语片刻, “背回去？” 意识往下沉，宋祈眼睛都睁不开了，下意识反问，“你不行吗？” 蒋洵：…… 落日西沉，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 “你父亲不是来警局了吗？”蒋洵轻声问，“怎么没有等你？” 宋祈将下巴磕在蒋洵背上，不答反问，“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蒋洵沉默了。 蒋洵不告诉他，那他也不要告诉蒋洵- “学霸，你脚怎么了？！”罗耀惊呼。 蒋洵掀起眼皮，“没事。” 熬夜补的试卷堆成一座小山，宋祈就在那座小山上打瞌睡。 “你们怎么都走那么快？”罗耀叫苦连天，“我都找不着你们！” 肖雯伽：“等你出来？怕是游乐场已经关门了。” 杨高翔嚼薯片，点评，“胆小鬼。废物。” 罗耀怒目而视，指着杨高翔发抖，“你个倒数第二，有什么资格说我倒数第一！你满场乱爬的时候，还是我扶的你！” “放屁。”杨高翔急眼，“我那是走！” 罗耀：“猿猴都不四肢着地的走路了！” “那你说有人咬你是什么！”杨高翔：“别人npc就是戴着止咬器碰了你！” 简直耳不忍闻。 肖雯伽：“其实这也差不多，没必要，都挺丢人的。” 蒋洵安静的坐下来，看了眼宋祈。 最胆小的在装睡呢。 “班长，等会你组织同学下去参加期末总结大会。”赵栗急急进来，又瞥过蒋洵，皱了下眉，“蒋洵上台要穿好校服。” 宋祈立刻高兴起来。 等会参加什么会，那就意味着不要上课！ 还没等他把试卷收好，刚一抬眼，就看到了蒋洵幽深的眼睛。 “我没穿校服外套。” 宋祈：？ 他提建议，“那你去办公室领罚？” “是你弄脏的。”蒋洵平淡叙述，“昨天下午……” 宋祈脑海自动播放自己在蒋洵背上是怎样无取闹的，因为蒋洵不肯告诉他，加之爆发的起床气，他闹脾气，要扒了蒋洵的外套，自己研究。 争来抢去，可怜的偷工减料的校服外套被扯开了一个口子。 “呃……”宋祈说，“我给你借一件？” 蒋洵蹙了下眉，“我不喜欢穿别人的外套。” 事这么多呢。 宋祈讶然，“那你别穿了。” “不穿校服外套，上去拍照会连累我们班被扣印象分。”蒋洵垂下眼睫。 扣分，栗子姐又要多布置作业折腾他们。 宋祈头疼，“那你要怎么样？” 蒋洵伸出手指，捏住宋祈的衣领，笑了一下，“嗯？” 宋祈警觉的拍开他的手，“你想穿我的？” 蒋洵侧身挡住汪越的目光，闻言怔住。 “你不对劲。”宋祈围着蒋洵左看右看，摇摇手指，“你真的不对劲。” 蒋洵心尖一跳：。 “你想多了。”蒋洵移开目光。 下一秒，手里一重。 蒋洵低头看，是宋祈的外套和一大堆作业。 宋祈：“借一赠一，不用谢。” 蒋洵很懵的眨了下眼。 宋祈看起来真的毫不在意，转头就趴下了，坦坦荡荡的拨弄手链。 “我明天还给你？”手心里的衣服像是烫手，似有若无的香味散发出来。 “不用。”宋祈指指教室后的垃圾桶，“我不习惯穿别人的穿过的。” 蒋洵攥了下柔软的外套。 于是下午表彰大会上，众人就看到一向一丝不苟的学习标兵蒋洵，穿得很奇怪。 罗耀笑喷了，杵了杵身边人，“班长，你看看，学霸简直了。” 外套短了一截，露出里面贴身的T恤，袖子也短了，里面的长袖T恤勉强盖着小臂，竟然还透出几分蠢萌。 “卧槽，学霸这么有料的吗？”杨高翔目光都直了，“梦中情身。” 罗耀立刻卷起袖子，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得意洋洋，“看我的。” “云泥之别。”肖雯伽一针见血。 罗耀原地自闭了。 “那外套是谁啊？”肖雯伽眼睛里透出兴奋的光，“看起来不大欸，学霸谈恋爱了？” “那衣服175。”宋祈敏感的踮起脚，“怎么不大了？！” “175。”肖雯伽打了个响指，“那衣服竟然是175的码吗？套学霸身上我以为就165呢，所以是谁啊，哪个高挑姐姐？” 高挑姐姐宋祈：…… “怎么可能，谁会跟学霸谈恋爱啊？”罗耀酸溜溜，“脸都看不到，靠脑补谈恋爱啊？” 欣赏过神颜的肖雯伽呵呵了两声，高深莫测。 “我们班长才是最受欢迎的！”罗耀一捅班长手肘，“是吧，班长？” 班长笑不出来。 “地下恋情啊。”肖雯伽长叹一声，跟余米咬耳朵，“学霸看起来就是那种能把人顶墙上的，啧，你看那若隐若现的小腹线条，还有那个挡都挡不住的肌肉线条，刺激。” 听得清清楚楚被顶在墙上过的宋祈：…… “穿件外套就是谈恋爱了？”宋祈很不开心，“你们这是造谣！” “你没谈过，你不懂宋祈。”肖雯伽摇摇手指，压低声音，“学霸这种高冷挂都不怎么搭人呢，怎么会穿别人外套。” 宋祈语气犹豫，“你谈过？” “看过。”肖雯伽偷偷亮出手机，上面是扒拉一下见不到底的小说漫画番剧，骄傲道，“各种各样的爱情，均逃不出我的法眼！” 宋祈看着那一堆很唬人的东西，开始怀疑自己了，“穿外套很重要？” “必须的啊，难道你会给别人随便穿自己的衣服吗？”肖雯伽哎呀一声，“高朋满座众目睽睽之下，我却穿着你的外套迎接荣光，你的气味笼罩着我。” 余米耳尖通红，低声补充，“这何尝不是一种偷情？” 宋祈瞳孔地震。 “而且你知道这种恋爱贼刺激，这种场合敢穿不合适的外套，一眼就能被领导和老师看出来。”肖雯伽啧啧两声，感慨，“学霸，爱惨了啊！” 宋祈迅速移开目光。 “你觉得呢，宋祈？” 宋祈摸了摸鼻尖，耳朵有点红，不敢多说了，“哈、哈哈。” “在外面就这么招摇，暗地里谈起恋爱不知道多纵容呢。”肖雯伽嘿嘿嘿的和余米讨论，“看起来像那种daddy系男友，女朋友能脚不沾地，吃水煮蛋都帮忙剥壳的那种。” 宋祈头皮发麻：…… 他努力把脑海里蒋洵背他、给他剥鸡蛋壳的画面晃出去。 “年级第一，李郑同学！” 宋祈眸光一抬，看到了台上昂首挺胸的小胖子。 “呀，对哦，这次期末学霸没考化学呢。”肖雯伽说，“真可惜啊，不然联考第一不会是金海的。” 罗耀一听到金海就睁眼了，恶狠狠道，“就是！” 宋祈目光一移，落到了一边的蒋洵身上，他微垂着眼睫，看起来有点低落。 啧。 宋祈捏了捏手指，不就一次第一…… “我都听见栗子姐骂他了。”罗耀偏过头，“学霸好惨。” “嗯？”宋祈：“为什么骂？” “他不一直是第一的吗？”罗耀说，“而且期末考试还当着监考老师的面冲出去，直追危险变态。” 肖雯伽：“训得不轻吧。” 宋祈：唔。 “——那是我儿子！你们拦我干什么！”外面传来嘈杂声，“我要见老师！你们这是什么破学校，拦着家长进去，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同学全都掂起脚去看。 李留德急急忙忙赶来了，大声呵道，“各班有序离开操场！谁东张西望扣操行分！” “快走。”宋祈被人轻轻拉了一把。 “我是谁！我是蒋洵他爹！” 宋祈偏过头去，看到蒋洵神情冰冷，抬腿就往闹事的那边走。 宋祈想也不想就挣脱了拉着自己的汪越。 然后一下撞进蒋洵怀里。 蒋洵撩起眼皮，手里是叠好的外套，声音压得有点低，“我洗了还给你。” “……”宋祈腾的一下红了，如火烧，“你快丢掉！” 蒋洵看他反应异常，“嗯？” 宋祈艰难的和脑子里的daddy男友偷情桥段作斗争。 蒋洵笼了一下宋祈的头发，“你来这做什么，回教室。” 宋祈眼底碎光流转，指着闹事的蒋贤财，忧心忡忡，“我怕你给人打死。” 蒋洵：…… 第42章 Chapter42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 “你要看？”蒋洵缓慢启唇, 声调很低，“那你又要去警局做笔录了。” 未来那副碎肉和鲜血场景，随着声音灌入宋祈眼底, 宋祈呼吸都被冻住了。 一只冰凉宽大的手放在了宋祈头顶，轻轻揉了揉，“笨。” “你骂谁！”宋祈气势汹汹，一抬眼看到了蒋洵眼底未收敛的笑意。 如长久冰封湖泊悄然碎了一角, 得以窥见底下的汹涌澎湃、无限春光。 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祈倒吸了一口气。 “回教室。”蒋洵移开目光。 “不可能。”宋祈目光一错不错, 闪电般出手，捏了下蒋洵的脸, 小声说, “再笑一个我看看。” “……”蒋洵把他的手拉下来。 同一瞬间, 蒋贤财就扑了上来。 宋祈瞳孔一瞬间扩大，动作都僵了。 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推了他一把。 等宋祈反应过来，看到的就是摔倒在地的蒋洵, 以及死死压住他的蒋贤财。 啪。 清脆的一声响, “不孝子！”蒋贤财甩了甩手腕。！ 众人皆惊。 蒋洵舔了一下嘴角的血, 脸上浮现一个硕大的手掌印，下一秒又被发丝遮盖。 “你完了。”宋祈指着脑袋缠着绷带的蒋贤财，气得呼吸不稳。 他养的！ 他好不容易养正了一点的蒋洵！ 蒋贤财实际身材高大，脑袋颤成这样，也能看出英俊的长相, 只是眼窝微凹, 显得混浊阴沉，盯过来的眼神像毒蛇。 宋祈眸光一跳，就被赵栗挡住了。 “不能动手！不要在学校打学生！” 几个老师一边劝, 一边扯。 宋祈躲在赵栗身后，看着狼狈不堪的蒋洵。 像被人一脚踢翻在地的流浪狗。 耳边嘈杂，同学还没走光，三三两两的站在不远处张望，编织的轻松的生活在异样的目光里粉碎。 “他不该打？！他妈的骗老子在职高读书！结果在一中！学校给你的补贴呢？都吞了？！” “蒋洵。”微弱的声音穿进来，如同薄薄的金属片刺穿心脏。 大少爷耷拉着嘴角，声音闷闷，“你还是把他打死吧。” “蒋洵，你跟老师来。”赵栗简直心力憔悴。 原来蒋洵一直没告诉家里人他在一中上学，难怪每次家长会都没人来。 李留德拎着教鞭，全神贯注的盯着蒋洵，生怕最有希望的状元苗子又出什么闪失，“宋祈，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去上课。” 宋祈伸出手掌，所应当，“我刚刚差点被他弄得摔倒，他不应该给我道歉吗？” 李留德：“别瞎闹，回去。” “那我报警了。”宋祈抓紧兜里的手机。 执教三十余载，第一次被学生报警威胁的李留德：…… 得，大少爷发脾气惹不起。 宋祈警惕的加速，勾住了蒋洵的手指。 蒋洵很冷的瞥了他一眼，抽回了手，“回去。”？ 宋祈好久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了，抵触情绪一下塞满心脏，看在他流血的嘴角上，还是勉强道，“你干嘛？” “不需要你。”蒋洵抿了抿唇，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开，让人作呕，“回去上课。” “不需要？”宋祈想一脚把蒋洵踹到太平洋。 “嗯。”还没等蒋洵开口。 “讨厌鬼！白眼狼！”宋祈气炸了，掉头就走。 指尖都掐出血，看见蒋贤财不再盯着宋祈，蒋洵松了口气。 掰扯时间太长了，宋祈肯定要不服，不肯走。 宋祈跺脚，把地面的纸团当做蒋洵的脑袋踩来踩去。 好好的一个人，就是长了一张嘴！给他缝起来！ 宋祈把纸团展平，又想起蒋贤财那个老东西。 还敢伸手来抓他！疯疯癫癫的老登西！讨厌讨厌讨厌！ “一组那个同学，上课不要搞小动作！”化学曾老头不满。 宋祈唰的一下站起来，“老师，我肚子疼想去厕所。” 曾老头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宋祈咻的就溜出去了。 不让他来，他偏来。 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声音。 “……他是怎么进的一中？” 赵栗微微惊讶，“考进来的，蒋洵同学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成绩好？”蒋贤财翘起二郎腿，嗤了一声，“就他？” “蒋洵同学真的很优秀。”李留德立刻帮腔，“今年才拿了化学竞赛金奖。” 蒋洵沉默的站在原地，像是坐在那里的不是他的家长。 蒋贤财看见那一排唬人的数字字母，将腿放了下来，微微坐直，目光惊疑不定，“可他中考有一门零分，怎么考的？” 李留德都有些汗颜，“虽然一门零分，但还是擦边了一中的最低录取分数线。” 这也是蒋洵身为年级第一还要交学费的原因，分数没到，一中的优惠政策没分到蒋洵头上。 也是他没去一班，待在十四班的原因，分数不够，发现他成绩特别优秀之后，蒋洵也不愿意转班了。 蒋贤财语气怨毒，“小洵，你怎么不告诉爹呢？” 小升初参加云城市里考试的蒋洵拿了第一，在村子里名声大噪，人人眼红，他带出去极其有面子，好吃好喝的给他带进了乘雅二中读书，结果拿了一门零分，叫他在亲朋好友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有人见了他就笑着讽刺，娶了那种女人，你们蒋家怎么会祖上冒青烟呢。 蒋贤财气个半死，也只笑着调侃，只是回家把在床上睡觉的蒋洵拖出来，拿着皮带抽了一顿狠的。 那天不知道怎么，那狗崽子往日要愤然挣扎，那次只是垂着眼看他，目光空洞洞，像个死人，蒋贤财现在想起来还要倒吸一口凉气。 邪门。 惨烈的零分之后，蒋贤财看见蒋洵学习都要暴怒。 自然也就淡忘了当初蒋洵堪比神童的聪明劲，他把腿搭在椅子上晃，“老师啊，你不懂，现在读书有什么用，我们能拿多少钱？” 赵栗皱了皱眉，“也不是这样说的，蒋洵同学很有天赋，还拿了金奖。” 蒋贤财：“金奖多少钱？” 赵栗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说不出话，“奖金……” 蒋洵听不下去，“我会报警。”蒋洵语气平淡，指了下巴掌印，“所有人都看见了。” 威严被挑衅，蒋贤财脑子气得突突的，扬手就要扇，“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 蒋洵退了一步，躲过了暴怒的一巴掌。 他看着穿着拖鞋油光满面的蒋贤财，他将衬衫扯了扯，塞进裤带里。 蒋洵知道，那是蒋贤财经常看金融频道，蒋贤财一边大骂这些蠹虫蠢材一边学的里面大老板的穿搭，里面最出彩的是宋凭庄，那也是蒋贤财喝着白酒叼着花生米骂得最狠的一位。 而今天这样不伦不类的蒋贤财到了一中，让所有学生都看到了。 蒋贤财和宋凭庄，就像他和宋祈。 同样的天差地别。 他再努力，再如何抵制，他的身体里也流着蒋贤财的血，蒋贤财只要往学校里一站，说我是蒋洵的爹，就能被老师和年级主任请进办公室。 他靠着血缘关系，轻而易举就能在蒋洵的世界里一路绿灯。 就像蒋贤财说的，就算他死了，墓碑角也要刻上蒋贤财的蒋字。如果没有钱买墓碑的话，那捧灰也得撒到蒋家里。 除了宋祈。 宋祈不能被蒋贤财看到。 “……老师补贴？老师能给他多少钱，上大学给多少？一年十万？结婚呢？二十万？”蒋贤财伸手要拽赵栗的胳膊。 赵栗吓了一跳，她后悔跟蒋贤财提议说学校可以适当给予支持。 蒋洵一把拧住蒋贤财的手，微微上抬，轻微的骨骼碎裂声传来。 蒋贤财痛得脸色扭曲，“你这个贱骨头，老子当初就把你射墙上。退学！现在就退！” 蒋贤财对上蒋洵的眼睛，那天邪门的眼神又出现了。 空洞洞，里面什么也装不下，叫人心惊。 “退学？退什么学？！”门唰的被冲开。 蒋洵一抬眼，看到宋祈跑过来，圆润清透的眼睛，阳光也倾泻下来，追在他身后。 “你真的是他父亲？”宋祈简直是觉得匪夷所思。 蒋洵手一松。 他一进来，感觉屋子都亮了点。 蒋贤财目光惊疑不定，看着面前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有些人的矜贵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他只穿着校服，也让人觉得是个玉娃娃，要打个金樽，供起来。 他目光在宋祈和蒋洵身上转，想起来了，“哟，是我儿子攀上的大少爷啊，他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看。” 蒋洵下意识去挡蒋贤财的目光。 “我是他亲爹。”蒋贤财整了整衣服。 “哦。”宋祈语气轻飘飘，“不知道以为你是他家配种的牲口。” “张嘴就是生殖器官。” 蒋洵眸光一跳，看着宋祈。 宋祈被气愤冲昏了头。 退学！退你个大头鬼！ 要是逼出大魔头蒋洵，把他安宁的后半生毁了，他真的会考虑打死这个老男人！ 蒋贤财青筋直跳，扬起手。 “这个三百万。”宋祈语气平淡。 蒋贤财手一顿。 “鼻子有保险。”宋祈目光压下来，“手也是。” “你赔得起？” “……”蒋贤财不敢动了。 宋祈拽着蒋洵就往外拖，气势汹汹的骂他，“蠢蛋。” 蒋洵浑身僵硬，被拉出去了。 很多人看他们，很多人很多人在看，那些嘲讽的惊疑的目光扫过来。 蒋洵却觉得浑身都像一团云，宋祈一拉他就走。 “好笨。”宋祈踩他的脚，“他打，你就站着！” 蒋洵缓慢抬眼。 “你就说你是不是笨！做数学题的时候不是很聪明吗？！”宋祈抬手就揪他的耳朵，撩开头发就看到他流血的嘴角，白皙俊美得脸上有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像被摔出裂缝的瓷器。 宋祈手停在半空中，最终手背挨了一下蒋洵的耳朵。 蒋洵看着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少爷。 他从前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遭遇天灾战乱，他活得这么差，凭什么别人过得轻松惬意。 他有这样的家庭。 他要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你还可以告诉我啊。”宋祈抿抿唇，戳了戳他的手，“我会给你主持公道，让你继续读书的。” 蒋洵眼睫垂下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宋祈。 ……还有这么天真又笨的人。 第43章 Chapter43 无数人为博宋祈一…… 这是第二次被宋祈拽着来医务室了, 虽然蒋洵依旧觉得没必要。 校医在药柜里拿药，白口罩遮住大半口鼻，眸光深邃温和, 周身沁润着草木香，一中有大半同学有个头疼的症状也要来医务室，就是冲着看温柔帅气的校医来的。 就像现在，宋祈目光一错不错落在校医身上。 蒋洵闷闷咳了一声。 宋祈的目光咻的射过来, “还要治咳嗽的药！” 校医转过头来, 声音温柔，“来, 让我看看,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宋祈眼睛弯成小月牙, “好哦。” “好啦，张嘴。”校医把着椅子，举着电筒，“转过来, 看我。” 宋祈扳过蒋洵的脑袋, “看医生啊。” 校医忽然笑了一声。 “……”直勾勾盯着宋祈的蒋洵收敛目光, 主动撩起头发。 宋祈的目光就像吸铁的磁石，一下黏过来。 “仰头。”校医照了一下喉咙，判断，“没什么问题。” “先冰敷吧。”校医瞥了眼蒋洵的脸，又看着宋祈, 笑了, “又是你们俩。” 宋祈勉强从蒋洵的脸上移开目光，“嗯？你认识我们吗？” “高二年级十四班，宋祈。”校医笑, “上次你喝醉就来的这，这位同学送你来的。”他还记得宋祈扒着他的袖子，另外一位同学脸色很凶，强制的把宋祈的手拉下来，一起塞进被子里。 “……”蒋洵：“嗯。” “哦。”宋祈拿着毛巾裹好的冰袋贴在蒋洵的脸上，是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疼吗？” 扣子解了一颗，蒋洵能看见宋祈雪白的脖颈，忽的发现他的颈窝里有一枚小红痣，明艳艳的，宋祈一偏头就看不见了。 他敛了敛目光。 “可是我累了。”宋祈捏着毛巾边。 “那你放……” 措不及防脖子被冰了一下，蒋洵咻的闭了嘴。 宋祈笑得开心，歪着头问，“冰不冰？” “……”蒋洵道，“你几岁了？” “十八岁。”宋祈像只偷吃肉条的猫，眼神狡黠又灵动，“我十八岁呀。” 从医务室出来后，宋祈伸了个懒腰。 蒋洵下意识垂头。 就被两根手指抬起来了，目光相接，宋祈眨眨眼，把他的发丝别到耳后去了，“这样才好呀。” 目光太诚挚，和阳光一起照在蒋洵脸上，他受不了般偏了偏头。 宋祈盯着看了一会，固执的把半边头发撩起来了，“发夹呢？” 蒋洵：“掉了。” 宋祈面无表情：“我能骂你吗？” 蒋洵：…… 宋祈气鼓鼓的走了。 蒋洵把口袋里包好的胡萝卜发夹拿出来，轻轻捏了捏，又收起来。 到教室后，蒋洵捂了捂宋祈的手心，宋祈玩得太开心，现在才发现手心被冰得有点发红。 温热的温度贴上去，在冰冷的掌心里化开，都被衬托得有些滚烫。 宋祈唔了一声，要甩开他的手，语气委屈，“烫。” 可能是充血，从手心一路充到耳朵尖，烫得很。 蒋洵没松，只是动作轻了点，手背贴着他的掌心揉了揉，“十八岁还是三岁？” 宋祈踩了踩他的脚尖，不高兴道，“反正比你成熟。” “欸。”罗耀怼了怼一边的汪越，语气犹豫，“班长，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下学霸啊？他爹真的癫啊。” 汪越从他们相牵的手上收回目光，“不觉得尴尬吗？” 罗耀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好像是有点哈。” “你刚刚出去干嘛了，找宋祈？” 汪越往书本上写了一行笔记，“嗯。” 他想拦着，但没拦住，他不知道宋祈为什么对蒋洵执念那么深。 明明蒋洵不是什么好人。 性格偏执又极端，气质阴郁又深沉。 可宋祈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只会在蒋洵在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笑容，甜的软的，像得到珍宝后，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宋祈站在闪光灯下，跳舞时才会有的笑。 也是曾在国外的汪越坐在电视机前，碾碎嚼烂才靠着这点甜熬过艰涩阴暗的日子的糖。 他名义上样样完美的大哥不过是个侵夺家产的私生子，可所有人都为了钱权都恭维他哥，只有宋祈不一样，他听到这个八卦，皱了皱鼻尖，揭开了众人皆知的遮羞布。 “他笑得好不真心哦，他弟弟真可怜。” 恭维的众人立刻鸦雀无声。 躲在角落里汪越惊鸿一瞥，只看到一片明黄色的背影，和他哥扭曲的脸色。 事后，他问了别人，知道了那是国内名气最大的古典舞新星，小蓝莓董事长的独子，宋祈。 宋祈是人人喜欢的太阳，骄矜真挚，能把阴暗人心晒透烧烂。 多的是人被他吸引，为博他一笑使尽手段。 可惜他从没得到过- 十四班的安宁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打破。 锡纸烫敲了敲窗户，正在写蒋洵的升阶题的宋祈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大少爷，贵人多忘事啊？”龙康眯了眯眼，往里看。 唰的一下，窗帘在他面前拉上。 准备放狠话的龙康：…… 懵懵的宋祈：呀。 蒋洵放下拉窗帘的手，拍了下宋祈的肩，“还有十道。” 宋祈语气震惊，“你是魔鬼吧。” 下一秒，龙康就气势汹汹的进来了，他抬腿就踹，还没挨到桌子腿，就被蒋洵抓住了脚腕，轻轻一甩，摔了个狗啃泥。 龙康眼冒金星，还没开口。 “谁家疯狗进来了。”杨高翔咔嚓咔嚓吃薯片。 “是金海的啊，难怪到处撒野呢。”罗耀接茬道，“这种疯狗就该拿根绳子栓着。” 宋祈被龙康青紫的脸色逗笑了，嘴角往上翘。 写数学题有热闹看，好耶。 “还不滚进来。”龙康恼羞成怒朝门外怒吼。 进来的是蒋贤财，他双手插在兜里，心底实际对龙康的做派很不满。 他这辈子最恨有钱人对他吆来喝去！不就有几个臭钱！在他面前摆什么玉皇大帝谱呢！ 他等了好一会，等到龙康被骂得灰头土脸才慢悠悠进来，蒋贤财笑着恭维，“消消气啊，龙大少爷。” 宋祈兴致勃勃地看热闹，脑袋被人摸了一下，“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你个头。”宋祈怼蒋洵，“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题！” 蒋洵：“今日事今日毕。” 宋祈把他的脑袋往外转，一本正经，“快毙了他们。” 蒋洵：…… “小洵你就听爸爸的话，退学吧。”蒋贤财笑容满面，“还有那个官司，打什么官司呢，咱家请不起律师的，为了只随处可见的猫，别犯傻。” 宋祈没听懂，“什么猫啊？” “他给了你多少钱？”蒋洵直接了当。 蒋贤财脸上的笑一僵，堆笑的表情慢慢收敛，“你又犯病？” “不可能和解。”蒋洵抬起眸光，直视龙康，“那个虐猫人已经说了，那件事是别人强迫他做的。” 真实目的被戳破，龙康疯狂抓挠头皮，“你放什么狗屁！” 他就是在网上随便发了个帖子，目的只是为了吓一吓宋祈，谁知道接单的人那么变态！ 又带钳子又带刀，搞出杀人的架势，自己进去了，还把他也牵扯出来，本来也不是大事，结果被宋凭庄知道了，简直倒血霉！ 闻言，汪越一行人的目光都变了，人人都记得那只猫的惨状，肖雯伽撸袖子，余米脸也涨得通红，手不住发抖。 “小奶牛猫？”宋祈看了看蒋洵脸上慢慢变青紫的巴掌印，又想起那只巨大带血的钳子，脸色一点点变白。 “别想。”蒋洵低声说，“没事了。” 宋祈眉头皱在一起，声音低低，“你怎么这么多仇家啊？” “……”蒋洵：“连累少爷了。” 宋祈嗯嗯点头，“我好惨哦。” “退学！”蒋贤财伸手就去扯蒋洵的书包，“现在就走！” 蒋洵单手摁住包，撩起眼皮，“滚。” 蒋贤财当着这么多人面，气得手抖，扬手就要扇。 “三十万。”宋祈出声，“刚买的保险。” 蒋贤财气得嘴角直抽。 “李哥在来的路上。”蒋洵凑近了，声音压得很低，“你去和他说吧。” ［李哥在来的路上，小洵，你就待这］ 是会考考了零分后，被奚落的蒋贤财暴怒，拿皮带抽了一顿，把蒋洵锁在房间里，李任行是赌场的老板，有些怪癖，最喜欢看小男孩血淋淋的样子，蒋贤财打完就扒了他的上衣，血黏在劣质衣服上，冬天的时候，撕拉一下，连皮带肉都能撕起来。 一次能抵两百块。 蒋贤财自从知道李任行这个怪癖，血淋淋的搞了很多次。 小学的蒋洵毫无反抗能力，蒋贤财单手就能把蒋洵摁在地上抽，没刀没瓶子，蒋洵就会张嘴咬他，醉醺醺的蒋贤财有时没防备，就被他咬下一块肉。更多的时候，会被蒋贤财一脚踢开，换来更狠的一顿暴打。 蒋洵从来不长记性，也不求饶，不管上次被打得多惨，下一次还是要反抗。 也许软着声音低着头对蒋贤财多说几句好话，就能被赏一顿饭，而不是被蒋贤财臭骂跟他妈那个贱人一样，养不熟。 但蒋洵一直是个犟骨头，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所以每次背人，软绵绵的宋祈才会说他骨头又硬又硌吧。 蒋洵想着从前的事，竟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茹毛饮血，像个野兽一样长大。 所以现在也没学会怎么当人。 “疼。”宋祈拍开他的手，不满道，“头发都被你抓掉了。” 蒋洵缩回手，笑了笑。 李任行一直在找蒋贤财，他都可以想象蒋贤财的惨状。 十根手指头，一天割一根，能值多少钱呢？十块？五十？ 蒋贤财牙齿都要咬出血，脸色惨白，“傻逼，你以为自己不会被他报复吗？老子欠的钱就是你的！” 蒋洵声音也很低，目光在罗耀汪越身上转了一圈，“横耀科技、飞跃国际娱乐，你觉得李任行会冒险来催我的债吗？” 蒋贤财牙都颤抖起来，“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好兄弟啊。”蒋洵目光毫无波澜。 不然谁会和罗耀汪越说话，还浪费时间和他们出去，不过是利用。 哪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做危险生意的李任行最清楚，只要表面有一丝关系，谨慎如阴沟老鼠的李任行就不会碰。 蒋贤财脸色惨白，目光四处乱瞟，最终颤栗着跑了。 龙康气得跳脚：“老不死的跑什么！” “怎么了？”宋祈原本要大展身手，还没等他说话呢，“他还没给我道歉呢。” 蒋洵：“还有一分钟。” 宋祈哼了一声，把卷子塞蒋洵怀里了，“不写了！最讨厌别人强迫我学习！” 蒋洵任劳任怨的接过去，添了一条辅助线，“是这样写的。” 被当成空气的龙康暴怒了，他从没见过蒋洵这副模样，鲜活生动，灰扑扑的眼底挂着鲜明笑意，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包容，可他曾经那么努力，也只得到蒋洵的冷脸。 “你只配挨打。”龙康吐出一口浊气，从包里抽出一叠照片，“你还记得你当时在男厕所的样……” 电光火石之间，那叠照片被人夺走了。 动作敏捷如猫的宋祈眨了眨眼：嘻嘻。 “抢了也没用，你的同学都不知道吧。”龙康青筋直跳，眼睛几乎要滴血，“你是恶心的同性恋，会考那天还偷藏我的内裤……” 十四班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众人目光立刻转移。 余米被盯得涨红了脸，手指和裙子搅在一起，依旧小声道，“不是这样的。” 肖雯伽拍了拍余米的手，担忧道，“别怕。” 余米闭上眼睛，脑海里飞过无数画面，叼着烟把她逼到角落的流氓混混，小刀坚硬的外壳沿着臀部的裙子滑过，“你最初是想逼我给你会考作弊……不然就让我也考不了……我没答应。” “……然后你就逼蒋洵。”余米声音发抖，字不成句，带着哭腔，她竭力躲避的画面就像潜伏在暗处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咬她一口，那天冰冷的刀滑过全身的触感还鲜明可感。 “……我太害怕了。”眼眶里掉出一滴眼泪。 警察带走蒋洵的时候，蒋洵的成绩被记零分的时候，所有人造黄谣的时候，她都不敢站出来。 可明明她知道一切，她半推半就的让成绩更好的蒋洵代替她成了下一个受害者。 余米紧紧抓着肖雯伽的手，浑身发抖，对着蒋洵说，“……对不起。” 砰的一声，龙康飞出去八丈远。 几乎两米高的维托眼睛喷火，咬着牙，“就是你欺负窝、妹、妹？” 第44章 Chapter44 宋祈：就是我的，…… 人倒着飞出去, 带倒了一片桌椅。 蒋洵眼皮都抽动了一下。 龙康如同一只碎布娃娃被维托单手抓起来。 宋祈捂着耳朵，抖了一下，“好……” 应该是被吓到了, 蒋洵拧眉看过去。 宋祈懵懵的：“好耶！” 蒋洵：…… 看着维托要被揍了，十四班的同学就一拥而上，强制将两人拉开。 “别打架哈。” “同学和气生财。” “金海的，你还来一中闹事呢。” 龙康捂着鼻子, 鲜血横流, 脑子里充斥着汹涌的怒意，看到身形壮硕的维托, 又憋了回去。 他怒意冲冲, 指着蒋洵破口大骂, “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你指的是谁。”捂着耳朵的宋祈抬起头，回忆电视里的狠话，眼睛一瞪，装作道, “再指就剁掉你的手。” 龙康气得浑身发起抖来, 又想起凶名在外的宋凭庄, 只好隐晦嘲讽，“攀上大少爷就是不一样。” 蒋洵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手攥得很紧。 眼神和语言都像毒蛇，宋祈听不太懂，但他一抬手搭在蒋洵的脖子上, 目光坦荡挑衅, “就是我的，你嫉妒啊？” 龙康呼吸一停。 蒋洵浑身像触电一般，噼里啪啦的小电流到处窜。 他再抬眼就看到龙康滴血一样的眼睛, 和宋祈得意洋洋的笑。 宋祈手心压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心情很好的在他身上拍，像蝴蝶咬花蕊，动静轻轻的却无法忽视。 “气死他。”宋祈小声说。 龙康恨得口腔里泛出血腥味，一中老师匆匆来迟，要把他带回金海，要个说法。 最后一秒，龙康挣脱老师的束缚，回头喊他，“蒋洵！” 他不知道这一声算什么，当初会考考场后散漫的一瞥，看见坚韧挺拔的蒋洵，他从没见过长成那样的人。 他第一眼就确定了蒋洵的与众不同，好像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止他前进的脚步，比叼着烟称兄道弟的那些大哥酷多了，阴暗扭曲的情绪如暗处蟑螂，爆发式增长扩大。 所以他假装漫不经心丢下余米，怀揣着扭曲情愫，选择了别人嘴里成绩更好的蒋洵。 “蒋洵！”龙康瞳孔绝望地扩大，血丝装满整个眼球。 蒋洵目光平静，“不会和解。” 他没看错，什么也不能阻止蒋洵前进的脚步。 即使蒋洵被污蔑，浑身脏水，唯一拥有的成绩成了笑话，还有个垃圾父亲，全世界都对他怀揣恶意。 蒋洵还是不会屈服。 他用武力打不断蒋洵的腿，用蜜糖泡不软他的骨头。 其实他是想跪着求蒋洵看他。 但蒋洵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还有造谣，恶意伤人！”宋祈目光一盯，“都要告他！” 蒋洵目光软了下来，“嗯？” “他不是这样做的？！”宋祈义愤填膺，“太过分了，简直是社会的不可回收有害垃圾！是不是？” 蒋洵垂下眼，“嗯。” “本来你是第一名的欸。”宋祈算分数，一边算，一边小声吐槽，“其他几门加起来都没扣几分，真变态。” 蒋洵弯了弯眼。 “你失去了市状元！”宋祈不可思议看着他翘起的嘴角，“还笑！是不是做题把脑袋做傻了。” “没傻。”蒋洵轻声说，“你傻。” 你本来是第一名的欸。 没人和他说过这句话，他只记得乘雅同学的指指点点，当初眼红邻居的冷嘲热讽还有蒋贤财暴怒的巴掌。 宋祈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清甜的蓝莓味在舌尖散开，和想象中的味道很像。 “奖励。”宋祈把拆开的玻璃糖纸放在桌角，别扭的哼了一下，“我不会让龙康再破坏你的高考了，记得考第一呀。” 还有人记得他失去的荣耀，还有人对他心怀期待。 蒋洵心跳很快，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连皮带肉砸出一个洞，溅自己一身血。 “好不好吃？”宋祈眼底淌着光。 蒋洵垂眸，“嗯。” 良久。 “你真相信我能考第一？” 宋祈偏过头，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不要炫耀了，你哪次没考第一。” 蒋洵忽的笑了一下。 “那是最后一颗了。”宋祈继续幽怨的盯着他，“我现在没得吃了。” 宋凭庄这么大一个总裁，又不是天天在家系着围裙做手工糖，宋凭庄又怕他蛀牙，对这方面管得很严。 蒋洵：“嗯。” 宋祈：“呜。你没良心。” “那怎么办？”蒋洵无奈。 “你要记住啊。”宋祈一挑眉，“我都对你这么好了。” “你以后要狠狠地报答我！” 蒋洵：…… “那我鼻子的保险？” “骗那个人的啦。”宋祈晃晃手指，“你不要自恋。” 时间一瞬而过，在漫长的暑假里，蒋贤财再没回过家，蒋洵的生活依旧单调乏味，打工学习研究最新风向，还有看宋祈在橘猫饲养群里发的消息。 那只橘猫最后被肖雯伽带回家了，养得膘肥体壮，感觉能一屁股捂死一个人。 宋祈不是每天都在群里发消息，一般就一两句话，不过有时候会发语音，蒋洵会时不时点开，活力满满的笑声绕在耳畔。 蒋洵都能想象出宋祈的神情，嘴角上翘着，微微歪倒在椅子上，小腿一翘一翘。 “小蒋！你发什么呆呢，快来把这桌一下。” 蒋洵取下耳机，动作利落的去了，心想。 明天就得返校了。 宋祈天塌了，把写完一半的练习册掏出来，疯狂给罗耀发消息，“为什么明天要返校？暑假才过去两周！！” ［宋祈，你不知道啊？有个艺体联赛啊，在一中办，所有人都得回去，留德公公可重视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东西！］宋祈简直要晕了。 ［一早就说好了啊。］罗耀唰唰打字，［杨高翔跟你说了吧，他是文艺委员来着。］ 宋祈疑惑，［什么时候？］ ［你刚转学来的时候。］ 宋祈垂死挣扎，［作业检查吗？］ ［当然了。］罗耀：［按照一中惯例，至少检查一半！］ 第二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宋祈面无表情的坐在了田径场观众席。 “按教室座位坐！”赵栗眼睛一瞪，盯着围着宋祈嘻戏打闹的罗耀和维托。 罗耀拉长了脸，不情不愿，“哦。” “今天别的中学都在，包括金海私立。”赵栗气势如虹，“希望大家拿出一中的素质和气势！” “好！”维托大吼一声，因为龙康，他恨屋及屋，对金海的人都没好脸色。 一听见金海两个字，一中学生也不哀嚎了，一个比一个坐得正，像一颗颗挺拔的小青松。 蒋洵是其中最挺拔的一棵。 “好久不见啊。”宋祈想着自己堆起来的作业和蒋洵惊人的手速，笑着招招手，“蒋洵，我每天都想着你呢。” “你想不想我呀？” 蒋洵：…… “想？” 宋祈肯定，“嗯。” 蒋洵目光往下扫，一片金白相间的校服聚集起来，很多敌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汇集，语气淡淡，“你手机坏了？” 宋祈：“啊？没坏啊？” “我一条消息都没有收到。”蒋洵收敛目光，“你想？” “……哈。”差点就忘了还有蒋洵这个人的宋祈，“蒋洵，你这样就不好了，怎么能一直向我索取呢。” “我都是心里想的，你心里都不想我，太过分了。”宋祈振振有词。 蒋洵：…… “那我勉为其难的给你个机会弥补吧。” 蒋洵：“不需要。” 宋祈：“那你走开，我要和班长坐，我生气了。” 沉默片刻。 一动不动的蒋洵：“什么机会？” 得逞的宋祈立刻说，“作业！好多作业啊，蒋洵！” 蒋洵无奈道，“拿来看看。” 宋祈立刻捧着练习册递给蒋洵，他往下扫了一眼，语气闷闷，“我也有一套金海的校服。” “那为什么转学？”蒋洵手一顿，又不动声色道。 “没有为什么。”宋祈把手臂放在膝盖上，笑着和金海的学生打招呼。 “都是同学？”蒋洵面无表情看着宋祈的手都挥成螺旋桨。 “不知道啊。”宋祈语气苦恼，“可是他们一直对我笑，不搭的话，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蒋洵：…… “那你看着我聊天，他们知道你有事，就不会笑了。” “好主意。”宋祈立刻放下手，支着脑袋看蒋洵。 陈青运脸色一沉，朝外面打了个手势。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啊？”穿着金海校服的人拿着班级喇叭说，“一中没规定男生不准留长发吗？” “呀。”那个人笑笑，“竟然忘记关声音了，不好意思哈。” 无数目光钉在蒋洵身上。 窃窃私语又响起来，还不断有喊口号的班级喇叭里传来议论声。 最后一句都是“不好意思哈”，明晃晃的嘲讽。 蒋洵眼神都没给。 栏杆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皆惊，抬眼去看。 就看到笑容可爱的宋祈举着水壶说，“手误。” “我以为下面有盲人呢。”罗耀非常机灵的把喇叭放在宋祈的胸腔前，“不好意思呀。” 哐当一声，又是水壶碰在栏杆上发出的声响。 维托立即跟上。 想要反驳的金海学生吓了一跳，“才不……” 哐当。 一声大过一声，如同声浪传出去，把那些议论声都盖得严严实实。 能闭嘴吗。 你以为你来的是哪呢。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那个闹事的金海学生脸色变了，周围都有人让他闭嘴，少给金海丢脸。 陈青运眼神阴郁，盯着蒋洵。 “你们在干什么呢？”李留德姗姗来迟的打断。 声音一停，一中学生齐声道，“不好意思啊，主任，我们以为金海没规定学生要懂礼貌呢。” 第45章 Chapter45 跳过偏见的高墙…… 鸦雀无声。 李留德严肃的表情一下没绷住, 像个漏气的气球噗呲笑了一声。 一中的小气球都噗呲噗呲的漏气。 笑成一团。 “好了，站如松，坐如钟, 少说话多做事是我们一中的优良传统。”李留德咳了咳，意有所指，“至于金海，自然有老师和主任教导。” 金海刘主任脸色铁青, 狠狠刀了闹事的学生一眼, “对于这种违背校规的学生，我们当然会做出惩罚。黄驹你等会就自我检讨三千字。” 最可爱的小气球撞了撞蒋洵。 蒋洵看过去, 看见宋祈wink了一下。 少爷搞定！ “只不过……”刘主任话锋一转, 阴阳怪气, “砸栏杆可不怎么好，万一砸坏了有安全隐患呢？” “不必担心。”李留德掌心下压，战意高昂，“这是A大实验室最新研发的技术, 经过测试, 七级地震也不会倒塌。” “唉, 刘主任不知道也是正常，你们金海都还没见过吧。”李留德慈祥的呵呵笑，“金海基础设施这块可要好好提升一下啊。” 刘主任：…… 李留德晃了晃枸杞杯，惊奇道，“呀, 刘主任, 好久不见，你的头发感觉又稀少了点，是金海学生太让你操心了？” “……”头发又气掉了两根的刘主任, 欲盖弥彰地捂住头，“操心都是值得的，这群小兔崽子终于拿了这次联考第一。” 李留德脸色扭曲一瞬，在心底狂骂刘主任，表面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大拇指不断摩挲保温瓶盖，“大喜呀，不像我，就只能去接任教授的电话了。” “蒋洵啊。”李留德一把薅住了坐得笔直的蒋洵，“你的奥林匹克金牌到了，A大的任教授说想和你见一面呢。” 李留德眼底明晃晃写着：哎呀，我们一中失去了区区联考第一，好可惜呀，只能去拿金牌了，接受行业领袖任教授的赏识了。 刘主任：…… 死装！老东西！ “真是让我操心啊，蒋洵同学。”李留德喝了口枸杞茶，摁着宋祈大吐苦水，“还有什么新概念国奖，电视台专访古典舞新星，我过几天还得去培训呢，可累人。我就羡慕刘主任了，都不用这么辛苦。” 刘主任：……滚啊！ 到底谁问你了？！ 李留德左手蒋洵，右手宋祈，目光温和但挑衅。 刘主任灰溜溜的走了。 “太给力了。”罗耀摇头感慨，啧啧称赞，“那个刻薄的刘主任嘴都气歪了，不愧是平时一个人把我们一群人骂得狗血淋头的留德公公。” 待人走后，趾高气昂的李留德脸色骤变，双手轻轻抚在光滑的栏杆，满脸肉疼，严厉警告，“再不准砸了！小兔崽子！” 打响第一炮的宋祈乖乖坐在位置上，满脸写着“不是我，谁这么顽皮啊”，嗯嗯点头。 这么无聊的场合，遇到那些愚蠢又尖锐的富二代，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恶意，蒋洵对上宋祈的目光，忽然有点想笑。 随着悠扬古典的音乐开启，开幕式缓缓拉开序幕。 跳开场舞的是一中高三舞蹈班的学姐，背景是水墨画屏风，淡青色的水袖收束又展开，如同一朵浓墨的花。 蒋洵偏头，看到了宋祈微微前倾的身体，他像个终于启动的小风筝，音乐和舞蹈灌入他的身体里。 他眼睛很亮，随着音乐晃动手臂，好像下一刻就要飘向舞台，熠熠闪光。 “卧槽，等会怎么是比长跑！” 无数目光聚集在罗耀身上，全是被打断欣赏音乐舞蹈的不爽。 罗耀摸了摸鼻子：呃。 他小声辩解，“金海在体育艺术这块本来就变态啊……” 一曲完毕，宽肩长腿的田径体育生已经在热身了，站在操场一角，非常引人瞩目。 尤其是穿着金色五号马甲的陈青运，小麦色皮肤，牙齿雪白，他一把夺过裁判的麦克风，扯起胸前的衣服，上面扣着一枚蓝莓胸针，笑着对观众席大喊，“宋祈，看我拿第一！” 宋祈垂了垂眼睫。 那是他给陈青运的。 陈青运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宋祈。”蒋洵把膝盖上的练习册递到宋祈眼前，“划好了，先做这些。” 追忆往昔的宋祈的脸一下垮了，“不要！” “卧槽你还没写完？！”罗耀：“栗子姐等会就检查了！” 发令枪砰的响起。 宋祈绷着脸接过来了，与此同时，陈青运如箭矢般冲出去了。 “实在是太多了啊。”宋祈碎碎念，“我每天都写了，我没有偷懒。” 金色马甲一骑绝尘，烈日下狂奔的少年头也不回，可惜他最希望来看他的人，正在苦大仇深的写作业。 “你怎么写的？”蒋洵笔尖微微一顿。 宋祈头也不抬，“就是拿出来写啊。” “不会写的呢？” “思考。”宋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认真思考。” “……”蒋洵抿了抿唇，过了片刻道，“可以问我。” “我天，三千米就跑完了？！！” “金海干脆改名叫体育学校算了。” 第一个冲线的陈青运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第一反应往上看，却看到宋祈皱着眉和蒋洵讲话。 他浑身颤抖起来。 宋祈的目光不再追随他了，即使是在赛道上的他。 “第一名，金海五号陈青运！8分32.3秒！” 众人呼吸一滞。 “这么快？！” 宋祈目光扫下去，看到陈青运立刻把蓝莓胸针举起来，笑得很阳光，“不算快。” 罗耀抓了抓头皮，恨不得自己冲上去跑了，闻言疑惑，“嗯？” 宋祈收回目光，笑了下，“不算快啦。” “他那个蓝莓胸针好漂亮呢。”肖雯伽试探道。 认真背单词，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蒋洵目光立刻追过来。 “是蓝莓胸针吗？”宋祈凑近看了看，“唔，没想到他还没丢。” 蒋洵语气轻飘飘，随意道，“你给他的？” “当然了。”宋祈支着脑袋看题目，“不然谁会画小蓝莓呀。” 蒋洵面无表情的把单词本上的blueberry划掉了。 下一项，再一项，每一项。 第一名金海五号陈青运，第三名金海五号陈青运…… 田径比赛，几乎只要他出场，就能拿奖牌。 与之相反的是一中，就没拿过第一，全程被压着打。 一中这边的气压一点点变低，到最后像是笼罩着一片阴云，低沉得似乎要下雨。 “没办法，本来一中体育这块就不太重视。”学生们开始自我安慰，“不就是一次艺体比赛嘛，没关系没关系。” 安慰不到一点。 气氛更加低沉了。 “书呆子。”热身的金海体育生跳了跳，目光挑衅。 一中学生人人憋着一口气。 金海和一中一直都不对付，从领导层到老师学生处处比较，这还是第一次一中在现场被输得这么惨。 宋祈也写不下去了，抱着练习册看操场跑道。 现在换项目了，跳高。 可一中根本没有练跳高的体育生。 “完蛋。”维托倒吸一口凉气。 罗耀：“这是谁去谁死，对面是专业的，我们怎么搞！”再输一次，自己丢脸，还会担上给一中丢脸的大锅。 “一中蒋洵同学！蒋洵同学快到主席台进行检录！” “欸？”宋祈偏头。 蒋洵笔尖一顿。 “蒋洵同学快到主席台检录！”广播声音覆盖全场。 宋祈语气疑惑，“你会跳高？” 蒋洵发达的时候，那些人连蒋洵今天戴了条驳头链都能夸个半小时，也没人吹嘘过蒋洵惊人的弹跳能力啊。 “没跳过。”蒋洵放下笔，“我没报名。” 宋祈：？！ 众人皆惊。 “去了是一刀，不去更是好几刀。”罗耀发愁。 汪越也皱起眉，“这个报名表很早就交上去了，蒋洵那份是吴望补交的……当时蒋洵人不在，我也没法证实。” “吴望缺德玩意！”肖雯伽：“还好他退学的早，不然非给他绑下去跳！” “一中蒋洵！两分钟不到主席台视为主动弃赛！”广播反复催。 宋祈目光移过来。 进退两难，去了必输，要承受金海奚落和一中学生的白眼，但不去就变成逃兵，更丢脸。 “蒋洵。”宋祈：“要不要解释……” 蒋洵站起来，声音轻得像雪，“我赢了能有蓝莓吗？” 宋祈没听清，“嗯？” 蒋洵没等答案，动作利落出去了，风把他的外套吹得鼓起来，他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宋祈知道校服下是薄薄但线条漂亮的腹肌，他很懵的往台下看。 蒋洵在热身，对于夏天来说，过于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纯黑的长袖衬衫，现在外面套着蓝色的马甲。 宽肩窄腰长腿，在一群体育生中间也鹤立鸡群，极其引人注目。 宋祈看着看着，有点小骄傲。 不愧他上学每天把肉丢给蒋洵吃！ 陈青运看了两眼，一把扯了身边同学的毛巾，“我要参赛，公平一点，都不上专业生。” 那个金海学生忿忿不平，想起陈青运往日作风，还是退开了。 有个在云城权势滔天的爹就是不一样。 陈青运拍了拍小蓝莓，笑得不怀好意，“书呆子，你跳得过一米三吗？” 蒋洵拉了拉腿，烈日暴晒，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下颌落下来。 他不知道。 他没跳过。 议论声四起，大概又是在讨论他的，蒋洵都能预见到他的下场。 输了就和在乘雅一样，原本对他和善的同学，在他考零分之后，就会窃窃私语说他作弊，装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之类。 蒋洵并不在乎。 “先试一次。”裁判举起旗子。 “一米七。”陈青运充满恶意的报，跳高不是跳远，一米七已经是绝大部分人都跳不过的高度。 “我先来。”陈青运很阳光笑了笑，压低声音凑近了说，“宋祈喜欢阳光开朗的类型，你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蒋洵目光平淡的扫过来。 陈青运已经准备好了。 助跑，起跳，过杆，落地。 很漂亮的跃过。 金海掌声雷动，大喊，“陈哥最强！陈哥牛逼！” 陈青运回头看了眼宋祈，“宋祈反正会转学回来的，不管你信不信。” “该你了。” 这话有些诡异，蒋洵皱了皱眉。 可面前的场景不容他思考太多，蒋洵深吸了口气，看向眼前高高的栏杆，一跃而上。 啪嗒一声。 杆子落地。 “落杆，成绩无效！”裁判举起红旗。 如水入油锅，嘘声四起。 “一中不行。” “那是叫蒋洵吧，真垃。” 那像是一堵高高的墙。看起来不高，只有真正尝试跃过才会知道它有多高，有多难。 “——蒋洵！”不算大的声音，在满场的嘘声议论声脚步声里显得特别微弱，风一吹就能散掉，可是蒋洵就是听见了。 “跳！”宋祈手撑在围栏上，语气焦急，“往上跳！” 跳过偏见的高墙。 跳过蒋贤财锁住你的黑屋。 跳过坏人带来的语言暴力。 宋祈铲碎了那堵写着“蒋洵去死”的高墙。 所以他只要迎着宋祈的目光，跳，往上跳。 170、175、180。 啪嗒，陈青运的杆子落了。 180、182、185、187。 蒋洵到达最高点，感受到风吹过他的额发，似乎长出羽翼的鸟，停滞在空中。 这一瞬，什么也拽不落他。 背越式跳高，他跃至半空，所有人都看见了蒋洵的脸，没有发丝遮盖。 如同飞鸟，一跃而过。 背重重砸在垫子上。 “成绩有效！”裁判一挥白旗。 众人才如梦初醒，掌声慢慢响起，欢呼声嘈杂。 蒋洵目光上移，精准的对上宋祈的眼睛，刺激的感觉缓缓沉淀，心跳逐渐复苏。 宋祈喊他的每一声，他都能听见。 第46章 Chapter46 宋祈曾经最好的朋…… 掌声雷动。 他们隔着悠长的距离对视。 真跳过去了耶！ 宋祈蹦哒着挥挥手。 下一秒, 蒋洵就被淹没了。 很多人要给蒋洵送毛巾和矿泉水。 蒋洵的额发湿了，凌乱的搭在额前，缝隙之中显出优越的鼻骨线条, 以及半遮半掩的幽深眼睛。 “卧槽长这么帅！” “头发被吹起来的时候，不开玩笑，心脏直接骤停好吧！” 一中学生一拥而上，甚至金海的也改变立场, 蠢蠢欲动。 宋祈蹦着蹦着, 看不见蒋洵人影了，就看到一群人把他层层包裹起来。 “……” 站在领奖台上的蒋洵也极其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奖牌、掌声、艳羡的目光以及仰慕的神情。 这才是蒋洵本应该得到的。 “蒋同学, 这是给你的。” “这个是买的毛巾, 全新的，擦擦汗吧。” “蒋洵同学……” 蒋洵置若罔闻，穿过这些人，手心里握着奖牌, 上面的长带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然后抵达宋祈的面前, 他看见宋祈晒得泛粉的脸颊, 像颗还没成熟的蜜桃。 “宋祈。”他说。 宋祈也不，脚尖一转，背对着他。 蒋洵跟着转了一面，“宋祈。” 宋祈捂着耳朵，在凳子上又转了一百八十度, 像只旋转的小陀螺。 蒋洵眼底沁出笑意, “宋祈？” “叫我干什么呀。”宋祈烦不胜烦，头也不抬，耳边全是夸蒋洵帅的声音, “喝那么多水，怎么还没把你撑成大胖子，在半路走不动道呢。” “……”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宋祈摸了摸怀里的练习册，心情更沉了一点。 就走了？真走了？说他两句就走了？ 宋祈缓慢抬起头，偷偷转头，随意又快速的往后瞥。 脖子上传来微凉的触感。 一块东西敲在宋祈胸腔上。 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宋祈抬眼，对上了蒋洵的脸，湿润凌乱的额发被抓到脑后，直白的对视。 噩梦破产小心眼通通抛之脑后，他面对的是此刻的蒋洵，那个不在未来蒋洵光环之下，一无所有的蒋洵。 “宋祈。”他说。 “唔。”宋祈手指有点发麻，慌忙低头去拨脖子上的奖牌。 蒋洵赢的奖牌，金色的，在太阳底下亮得直晃眼睛。 “讨厌你。”宋祈小声道。 蒋洵维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和宋祈平视，掌心压了压宋祈蓬松的头发，声音很轻，“我知道。” “你不知道。”宋祈心跳有点快，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戳戳人，让蒋洵起来。 特别多特别多的人看着他俩，包括赵栗和李留德。 蒋洵又笑了一下，声音很低，“还生气吗？” 宋祈感觉耳朵发麻，像个扎破的气球噗的瘪掉，“谁生气了？” 好像刚刚那个不人的旋转小陀螺不是他一样。 “快点起来。”宋祈细长的手指在奖牌上敲，偏过头说。 蒋洵很轻的扬了一下唇，慢慢站起来了，手臂撑在宋祈身后的围栏上，从另一个角度看，亲密得像一个拥抱。 目光一扫，底下已经有舞蹈生在比赛了。 中心的台子清干净了，最前面站着一个清秀的男孩子，穿着天青色的交领长衫，手里拿着软剑道具，眉眼上挑。 蒋洵目光一偏，看见宋祈脸色全变了。 那是宋祈第一次脸色变得那么快，像剔鱼刺一样，笑被他从脸上剔开，不剩一丝一毫。 “金海高三舞蹈班林景玉——《剑舞》！” 宋祈凳子也不坐了，练习册散在凳子上，手掌捏着栏杆，指尖泛白，紧紧盯着中心那个人。 “认识？” “不认识！”宋祈声音很大，笑着过来搭话的维托吓了一大跳。 几乎两米的大高个呆立在原地，“可是……你俩经常一起出现在电视上。” 宋祈臭着脸，语气冷冷的，“谁跟他一起。” “窝看错人了吗？”维托懵了，去问最近的蒋洵，“泥说呢？” 蒋洵语气平静，“我不看电视。” 蒋洵目光平淡的往下扫，的确能经常看到他和宋祈一起登台跳舞。 被誉为什么金海双子星，最强劲的对手。 宋祈脸拉得老长，“脾气那么臭，嘴还那么毒，烦人！” 那头跳完下台的林景玉脸也拉得老长，“我眼睛脏了！” “宋祈，来。”李留德招招手。 年级主任叫，宋祈只好乖乖过去了，一转头就看到糟心玩意。 “这次你们运气可好了。”李留德笑眯眯，“恰好来了个有名的古典舞老师，看中了你们俩，以后去见见。” “对了，你们一起在金海上学，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 宋祈一脸晦气。 林景玉一脸糟心。 异口同声，“不熟！” 李留德都愣了一下，“那你们正好熟悉熟悉。” 两人不好拂老师面子，不尴不尬的大眼瞪小眼，硬是一声不吭。 等人一走，就像是压抑着的炸药桶立刻炸开。 “又是你啊。”宋祈说。 林景玉：“阴魂不散。” 两人相看两厌，嘴上也不肯认输。 宋祈根本忍不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林景玉：“比不上你，总是挂着这么假的笑。” 宋祈脸色一变：“刻薄鬼！” 林景玉不逞多让：“麻烦精！” 宋祈：“你自大！” 林景玉：“你虚伪！” “宋祈。”有人叫他。 宋祈抬眼，只看到一抹灰暗剪影，立在楼梯拐角处，是蒋洵。 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气得扭头就走。 “班长要点名了。”蒋洵说，目光从宋祈脖子上大喇喇露着的奖牌上滑下去。 宋祈耷拉着眼皮，不太高兴的样子，“哦。” 回到十四班的观众席，从同学嘴里知道林景玉拿了9.8的高分。 宋祈兴致缺缺的往下看，看到了一中的参赛选手在跳舞。 一阵风刮过，手被拽了一下。 宋祈吓了一跳，下意识扒住蒋洵的手臂，定睛一看，是陈青运。 蒋洵眉兀的拧起来。 “宋祈，你出来。”陈青运双目猩红，像只发疯的公牛气喘吁吁，额发上满是汗珠。 宋祈毫不客气：“滚蛋。” 陈青运脸色一僵，表情几度变换，语气最后还是缓和了，“宋祈，我想和你聊聊。” 宋祈探出脑袋来，稀奇的看着陈青运。 陈青运眼睛微微发亮。 有戏。 “不聊。”宋祈说。 陈青运哽了一下，看着宋祈脖子上的奖牌更是如鲠在喉，“第一次见面，你戴的是我送的项链。” 宋祈听不下去了，把蒋洵扒拉开，翻旧账，“那也叫项链哇？就绳子上穿了朵野花，我回去还过敏了！” “不是野花！是洛神粉玫瑰！”陈青运纠正，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你会过敏。” 那年夏天，他第一次见到穿着白衬衫的宋祈，苍白脆弱，脸上泛着病态的微粉，于是下意识摘了。 没想到宋祈会戴。 宋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道，“可是我就是过敏了啊。” 还很疼呢，那一次之后，宋凭庄几乎要重新决定，将身体弱的宋祈留在家里，请家庭教师教导，不去公立学校。 十三岁的宋祈第一次去学校，见到不曾见过的人和风景，回到家就听到这个噩耗，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眼泪直掉，也拉着宋凭庄说要去上学。 他不要一直待在家里。 “你出来好吗？”陈青运声音哑了，“我们谈一谈。我们认识五年了，你第一次去教室，还是我带你去的，你忘了吗？” 宋祈沉默了。 蒋洵忽然想起宋祈那个朋友分组，里面只有陈青运。 宋祈心里也是那样想的吗？唯一的朋友。 “最后一次。”蒋洵听见宋祈说，再抬眼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宋祈走得有点不太高兴，他开始后悔答应陈青运，“就在这。” 不远处就是同学。 陈青运不容拒绝揽住他的肩膀，“再往前走。” 宋祈扭了一下肩膀，没挣开，皱着眉，“你又这样！” 陈青运怔了一下，还是没有移开禁锢人的手掌，“这里不行。” “松开。”宋祈说。 陈青运只好松手，反手去拽宋祈脖子上的奖牌，“不准戴这个。” “你凭什么决定？”宋祈彻底后悔答应陈青运了，他紧紧捂着奖牌，不准人摘。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陈青运目光受伤，“你自己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的，你就因为一个蒋洵，要跟我决裂！你不是说最讨厌阴沉沉的人吗！所以我才每天笑，你以为我笑得很轻松？！” “你说过会看我参加每一场比赛的，你说话算话吗，宋祈？！” 宋祈沉默了一会，好像今天才认识陈青运一般，目光震撼，“陈青运，你以前确实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陈青运紧紧抓着他。 第一次从家到陌生环境，十三岁的宋祈不安恐惧，像只探出壳的蜗牛，刚露出一角就被陈青运戴了朵花。 陈青运那时热情阳光，健谈爱笑，还特别照顾他。 逃课、放烟花、打篮球、去同学家开party，全是陈青运带他做的，那时的宋祈觉得有陈青运这个朋友真是太棒了。 可是时间越长，宋祈越感觉不对劲，陈青运的控制欲似乎太强，他看见宋祈和别人多说两句话，就会不高兴，会当场把别的同学从宋祈身边拽开。 等宋祈看过来，再笑着坐下，“跟我聊聊啊，宋祈。” 事实证明，直觉往往是正确的。 “那我们回到从前吧。”陈青运立刻说，手捏成了拳。 “陈青运。”宋祈垂下眼睫，语气很轻，“我今天看见林景玉了。” 第47章 Chapter47 像给小猫喂水 陈青运脸色唰的白了, 半晌咧开嘴笑，“不是都过去了么。” “……过不去。” 陈青运嘴巴一张，正要反驳, 抬眼就看到宋祈眼尾飞过一抹绯红。 随即心脏重重一沉。 宋祈垂着头：“过不去的。” 陈青运看着他慢慢走远，心底扼制不住的恐慌，大喊，“斤斤！” “阿姨不喜欢金色！” 宋祈身影兀的顿住, 慢慢把脖子上的金色奖牌摘了- “宋祈, 你终于回来了。”罗耀说，“我都差点出去找你了！谁知道那个金海的要对你做什么！” “那是陈青运。”汪越语气淡淡, “和宋祈从小一块长大的, 有你什么事。” 蒋洵面无表情, 手臂搭在栏杆上，目光随意扫过宋祈的脸。 刚刚还活泼得像个小炮仗的宋祈，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眼睫低低垂着。 宋祈脖子上挂着的奖牌已经不见了, 白皙的脖颈间一片空荡。 “刚买的, 热巧克力。”汪越笑着碰了碰宋祈手臂, “喝吗？” 宋祈抬起眼睫，接了。 “呐，金海又拿第一。”罗耀挑目远望，手指往下指着，满脸忿忿, “宋祈, 你去！” 宋祈愣了下，扫到底下站着的林景玉。 维托眼睛亮晶晶，“去！” “现在金海一中的互相切磋呢, 没报名的也能去。”汪越斯文淡笑，“宋祈，你可以去。” 一中学生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全盯着宋祈。 宋祈眼睫颤了一下。 不想去。 不要去。 讨厌和林景玉同台！讨厌！ 和刘主任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李留德一拍栏杆，“我们一中古典舞哪不行了！宋祈！你去！” 在灼灼目光重压之下，宋祈感觉有点呼吸不稳，“我……” “他还有两道题没弄明白。” 身边忽然插了道声音，密密麻麻的视线立刻转移。 蒋洵微扬着头，云淡风轻的男模样，“李主任，我们去讨论题目了。”边说边动作自然的把宋祈牵走了。 李留德下意识点头，等人走出去一段才回神。 宋祈也懵圈了，被蒋洵牵着走，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他牵走的小狗，懵懵的，“干嘛呀？” 蒋洵掀起眼皮，把他手心里的热巧克力拿出来，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东西也要。” 宋祈阻止不及，“欸——” 宋祈瞪他，“你怎么能丢掉？” “你又不喝。”蒋洵说。 宋祈噎了一下。 确实一口没喝。 蒋洵淡淡垂眸，伸手去拨宋祈的手指，像拨蚌壳的壳，露出里面嫩白柔软的里芯，手心都被烫得发红。 蒋洵眉头拧了一下，语气冷了下来，“谁大夏天送热巧克力。” “那你也不能丢掉我的东西。” 蒋洵目光很淡，居高临下的压下来。 积压的情绪在这样的目光下，一下泻出来，宋祈眼睫根部冒出水珠，生气的去踩蒋洵的脚尖，“我的巧克力又没了。” 沉默两秒，蒋洵转身走了。 走了？！ 宋祈盯着他的背影，心底像装了瓶汽水，重重压下去，瓶身承受不住，噗的一声炸开。 蒋洵果然还是很讨厌！ 等蒋洵回来，就看到大少爷委屈得直掉眼泪。 他叹了口气，把宋祈的手展开。 宋祈伸手要扇人，转过脑袋就反应过来，手伸在半空又去捂眼睛，声音闷闷，“我没哭。” “嗯。”蒋洵将人的手拉下来，把冰冰凉凉的瓶身，一点点往烫红的手心上贴。 灼热的手心舒服了点，宋祈也不使劲挣扎了，撩着眼皮去看，是瓶西瓜汁。 “赔你一瓶。”蒋洵仔细的帮宋祈的手心降温，“那家奶茶店没蓝莓汁。” 宋祈感觉天气热热的，烘得人嗓子发干，让蒋洵拿开的话也不说了，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 蒋洵心领神会，把吸管拆了，插好，递给宋祈。 宋祈眯着眼睛，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甜！” “下次别接了。”蒋洵手很稳，一直端着，宋祈时不时就凑过来喝一口，像猫咪喝水。 宋祈怼人，“凭什么呀？别人给我的，我为什么不接呀？” “你不喜欢巧克力。”蒋洵说。 “那怎么了。”宋祈眨眨眼，“你羡慕呀？” “是谁的手被烫？”蒋洵垂下眼。 宋祈不说话了，蜷了蜷被烫红的手心。 不管谁给宋祈送巧克力，他都会收。 所以才有人源源不断的送，因为宋祈绝对不会拒绝巧克力。 可稍微了解宋祈的人都知道，宋祈不会吃，因为巧克力苦。 他们送的是巧克力吗？他们送，只是因为宋祈会拿在手里。 众星捧月的宋祈会拿他们送的东西。 多有面子，他们喜欢的是那份面子。 宋祈：“那我……” “以后我还丢。”蒋洵语气淡淡，“我见一份丢一份。” 宋祈：…… “我的奖牌呢？”蒋洵目光沉沉，“你放哪去了？” 第48章 Chapter48 扑到蒋洵身上 宋祈后知后觉的去摸脖颈, 空荡荡的，“唔。” “在我口袋里。”宋祈边说边翻口袋，完全没意识到, 声音黏黏糊糊，“送给我的东西，还带收回去的啊……” 蒋洵面沉如霜。 宋祈：…… 心虚的情绪慢慢冒出来，宋祈摸了摸鼻尖, 声音低下去, 奖牌绶带垂在半空中，“我又没弄丢。” 蒋洵手心一转, 西瓜汁应声入桶。 “我的西瓜汁！”宋祈瞪直了眼。 完美三分球, 笔直进框。 “反正我的东西见不得人。”蒋洵嗓音冷淡。 宋祈：…… 宋祈小碎步跟了两步。 蒋洵头也不回。 宋祈略微可惜的去看不远处的垃圾桶。 普普通通的西瓜汁装在塑料瓶里, 看起来有点廉价，看起来比那杯logo巨大的昂贵热巧克力差远了。 耳畔一直回荡着林景玉的话，‘你虚伪！’ 虚伪。 他是不是就像西瓜汁，却非要把自己装进热巧克力的昂贵瓶子里, 变成了完美宋祈。所以大家才会一直逼着他下去跳舞, 认定了他绝对不可能输。 蒋洵偏头就看见宋祈站在原地, 微微踮起脚，盯着垃圾桶不动了。 “要我抬轿子来请？” 宋祈偏过头。 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受了委屈。蒋洵抿了下唇，“你喝了大半杯了，凉肚子。” 宋祈瘪着嘴, 嘴角往下撇。 蒋洵手掌托着人的后脑勺, 将人轻轻托过来了，“重新给你买一杯。” “你丢掉了我的东西。”宋祈吸吸鼻子不依不饶，“你烦人。” “……”蒋洵二话不说要去翻垃圾桶。！！ “别！”宋祈惊讶, 连忙阻止蒋洵。 “你不是要？”蒋洵微蹙着眉，盯着垃圾桶，伸出去的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提着塑料瓶的边。 “我说说而已。”宋祈支支吾吾，“丢到垃圾桶里的，谁还会要。” 蒋洵手指一松，西瓜汁重新落到垃圾桶里，“很多人会要。” 宋祈眼睛瞪圆了，“嗯？” 蒋洵拽着纸巾使劲擦手，“垃圾桶里很多东西可以卖钱。” “怎么可能！”宋祈：“会卖钱的东西，别人为什么会丢！又不是傻瓜！” 蒋洵偏过头，“多少算钱？塑料瓶两分一个。” “……”宋祈：“哦。” 宋祈脑子里都没两分钱的概念，依依不舍的和他两分钱西瓜汁告别。 “伸手。” 宋祈气出了一大半，刺也软了，乖乖伸手。 蒋洵捏起奖牌。 “别扔！”宋祈一把抓住绶带，“不准扔！” 蒋洵手顿了一下，“你不是不想要？” “那你也可以收着啊。”宋祈嘀嘀咕咕，“扔扔扔，什么东西都想扔，怎么不把你自己扔掉！” 蒋洵：…… 这次的奖牌其实做得很漂亮，一中作为承办方，一点不肯在其他中学面前跌面子，美术老师们研讨设计了奖牌。 跳高的奖牌上是双展开的翅膀，有力优美，羽翼丰满。颜色金黄。 “你不是不喜欢？”蒋洵垂下眼睑，“拿着占位置。” 宋祈生怕他像丢西瓜汁一样干脆，唰啪投篮一般，脱口而出，“我哪里不喜欢了！” 蒋洵撩起眼皮看他。 宋祈：…… “太热了，挂在脖子上难受。”宋祈捂着鼻子，欲盖弥彰，拽着蒋洵快走了两步，“我们离垃圾桶远一点。” 蒋洵任由宋祈拽着他走。 “给你塞好呀。”宋祈把奖牌塞到蒋洵裤兜里，有点紧，手指挣扎着往里爬。 夏天本来就穿得薄，宋祈隔着那层几乎可以忽略的布料塞东西，像在摸他的胯骨。 蒋洵青筋跳了跳，“行了。” 将金牌往里一塞。宋祈大功告成的还拍了两下蒋洵的裤兜，“好了！” “……”蒋洵咬紧后牙槽。 脑海里浮现陈青运那张脸，和他低声怨毒的话，“我说让宋祈摘下来，他就会摘下来。”“你以为你占了多重要的位置，不过是他随手捡的摇尾乞怜的狗而已。” 蒋洵看着宋祈的侧脸，心脏就像那枚奖牌，一点点沉到了底。 周围愈发安静，看不见人影，所有的学生都被召集去看艺体比赛。 宋祈顺着小路往前走，校园里处处有树，斑驳树影落在他脸上，“蒋洵，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无聊吗？” 蒋洵垂眼。 “你生气啦？”宋祈歪头笑嘻嘻的去看蒋洵，“真生气……” 剩下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蒋洵额发微湿，凌乱的黑发搭在鼻骨上，目光黑沉沉的，泄出一点冷峻的戾气。 宋祈心底蓦地一颤。 周围安静得过分，让宋祈心底发慌，他不可避免想起在鬼屋昏暗的小道里，两只手腕被人抓住，动弹不得的感受。 像条任人宰割的鱼，生死都不由己。 压抑的水声隐隐从不远处的传来。 冷凝的气氛被打破。 宋祈蓦地松了口气，为了缓解尴尬，他快速往前走，“那是谁呀？” 然后被蒋洵一把拉住了手腕，“别去。” “为什么？”宋祈懵懵的，“我看看是谁从操场出来了。”他现在莫名有点不自在，目光躲着蒋洵的脸。 他现在急需一个人，隔开他和蒋洵。 压抑的接吻声开始沸腾，潮乎乎的，在这片天地散开。 “你……”蒋洵看着宋祈清澈的眼睛，没话了。 宋祈是真听不出来。 可宋祈格外固执。 蒋洵拉着人不松手，偏头咳了咳，“他们不会希望你去的。” “为什么？同学都很欢迎我的。”宋祈蹙着眉，不太高兴，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去看看是哪个讨厌鬼！” 蒋洵：。 宋祈扯不开蒋洵，也懒得扯了，踮起脚急急张望，一中花坛修得很高，就影影绰绰一个影子。 看得出是个男的，不是很高，头发还挺长，发丝在肩膀上一晃一晃。 有点眼熟。 “干嘛呢？”宋祈很好奇，往前探。 然后眼前一黑。 “松手！你挡着我的眼睛干什么？”宋祈抗议。 蒋洵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声音扫在他的耳廓，“怕你长针眼。” 宋祈觉得耳朵有点麻又有点痒，他伸手揉了揉耳朵，觉得蒋洵是故意折腾他。 神神叨叨的。肯定是小心眼生气了。 视线都是黑的，宋祈不甘心的去扒蒋洵的手指，“松开。” 蒋洵手掌压得不算轻。 宋祈甩了甩脑袋，甩不开，蒋洵的呼吸还一直往他耳朵上吹，烘得人心里发燥，宋祈不满，“你呼吸离我远点，热死了。” 蒋洵手一松。 宋祈立刻把他的手甩开，像条鱼一样滑过去。 蒋洵没揪住，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那是两个男的。 他不敢想宋祈等会是什么表情。 “疯了！”宋祈大喊，“蒋洵！” 蒋洵叹了口气，过去迅速捕捉宋祈的表情，只见他一脸愤怒。 等等…… 愤怒？！ “怎么又是你！”宋祈嘴撅得能挂油壶。 满脸通红的林景玉反呛，“你以为我想见到你？！” 宋祈：“你不是在台上跳舞吗！出来干嘛！” 林景玉脱口而出：“我不出来盯着，我怕我的演出服又被剪坏啊！” 气氛立即沉下去。 宋祈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林景玉也愣了一下，随即臭着脸，“你能不能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也不想见你。”宋祈扬起的头又低下去，语气发闷，转身就走，“……你也剪坏我的舞鞋了。” 蒋洵跟着人走了。 “认识？” 宋祈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替你打他一顿。”蒋洵语气平静。 宋祈唰的抬眼，着急地拉住了蒋洵的外套，“别！” “又不认识，没交情。”蒋洵挽了一下袖子，“套个麻袋，不会让他知道跟你有关的，乖。” “别打他。”宋祈重复，那些酸涩的情绪一下被冲走，脑海里全是林景玉变成大猪头的样子。 蒋洵拉了下宋祈挡着他的手，“别拦着我。” “不不不。” 林景玉已经是头猪了，还变大猪头，太惨了。 蒋洵犟死了，宋祈拉都拉不住，“你为什么非得打他？” 在梦里，你未来还会给他送花呢！ “他污蔑你。”蒋洵嗓音淡淡。 宋祈一下怔住。 做样子往前冲的蒋洵力度没收住，差点一头栽树干上。 “啊？”宋祈手指捏着衣角，“你说什么？” “他污蔑你。”蒋洵看人衬衫都皱了，顺手拉平了。 虽然很多人说宋凭庄惯儿子惯得无法无天，但宋祈只是事多了一点，麻烦了一点，不可能干这种事。 蒋洵看人还呆呆的样子，又解释一句，“你不会剪他演出服。” 宋祈委屈的阀门一下打开，情绪像洪水将人淹没，他一下跳起来，扑到蒋洵身上，“呜呜。” 蒋洵下意识接住他。 “他还骂我。”宋祈语无伦次，“还说我虚伪，是麻烦精，说我讨厌，惹人烦……”宋祈越说越伤心，脑袋往蒋洵颈窝里埋。 蒋洵浑身僵硬，手不知道往哪放，语气生硬，“你不麻烦。” 宋祈抱着人不撒手，委屈炸了，“我也觉得。” “你先下来。”蒋洵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宋祈哪都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的麦芽糖，化在他身上了。 宋祈不听，手臂圈着人的脖子，继续诉说委屈，“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我们经常一组跳舞。” 林景玉以前对他可好可好了。 “嗯。”蒋洵拍了拍人的背，“我去教训他，训到给你认错为止。” “有人盯着我们看。” 宋祈终于知道这姿势多糟糕了，放下缠着人的腿，乖乖下来了。 还不高兴。 蒋洵伸手去抬宋祈的下巴，看到了宋祈红着的眼圈，指尖轻轻压了压他红肿的眼皮，一压，水就泛出来，沾湿指尖。 蒋洵忽的感觉到一股怒意。 “他还做了什么？” 第49章 Chapter49 那是红灯区有名的…… 宋祈看着蒋洵压抑着风暴的眼睛, 愣愣道，“他剪了我的舞鞋。” 蒋洵一撩袖子。 宋祈伸手去扯，人都被拖出去几十厘米, “不要。” 蒋洵单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怕人跌出去。 “不要。”宋祈声音低低道，站在原地不动了，手垂下去, 落在身侧。 蒋洵忽的安静下来, 那些莫名的怒意无所适从，在整个胸腔到处乱撞。 宋祈垂着眼睫, 在噩梦里他也没和林景玉和好。 好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不仅充斥着虚假和欺骗, 还很脆弱。之前看似无坚不摧，轻轻踩上一脚就能四分五裂。 没人会一直站在他身后。 就连宋凭庄最后也没为他留下来。 宋祈踩着晒得发烫的地面往前走。 蒋洵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 宋祈最后坐在了花坛边，看着不知名的花轻轻摇晃。 脚尖忽的被碰了下。 宋祈错愕，蒋洵冷着脸站在他面前, 温度都好像立即降了十几度。 他双手插兜, 阳光被他的鼻骨切成两半, 气质疏冷。 “逃课吗？大少爷。” 宋祈盯着他的脸，愣神，“啊？” 蒋洵眉头无奈的挑了一下，蹲下来，和宋祈平视, “出去玩, 去吗？” 小小的火苗又冒出来。 “这样不太好……”宋祈犹犹豫豫。 “背你去。”蒋洵偏过头，像丝绸般的阳光盖了他大半张脸。 逐渐变得粗壮的火苗在空气中晃啊晃。 宋祈的眼睛越来越亮。 “不会被发现的。”蒋洵没等宋祈拒绝，一把将眼睛亮晶晶的宋祈拽起来了。 “你轻点。”宋祈说。 蒋洵：…… 他手掌松了点。 下一秒, 蒋洵就背对他蹲下来。 是要背他的意思。 宋祈耳朵腾一下烧起来，他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都有同学盯着他。 他的目光又落在蒋洵背上。 跳高之后，蒋洵没再把外套套上，里面就一件长袖T恤，不太合身，将背上的肌肉称职得勾勒出来，蓬勃着，阳光在上面跳跃。 “……我的腿又没断。”宋祈径直走过蒋洵，走得飞快。 蒋洵嘴角翘了一下，跟上他。 两道影子慢慢靠近，然后交/融。 “去哪？”微风拂在宋祈脸上。 蒋洵偏头，看见吹乱的发丝，在宋祈脸上小弧度跳舞。 “那去红灯区！”宋祈斩钉截铁。 蒋洵沉默两秒，重复，“红灯区？” “你知道在哪吗？”宋祈心底火把熊熊燃烧，他低着头，把乱跑的发丝扒拉开，“他们从来都不让我去。” 不让宋祈去是对的。 “那很危险。”蒋洵说。 “我知道啊。”宋祈两只手掌笼在嘴巴，声音拖长了，“我想去呀。” 蒋洵沉默对视。 宋祈手肘怼了他一下，“不是有你吗？” 眼皮还是红肿的，但现在瞳孔变得很亮，原本阴雨连绵的情绪一扫而空，期盼的看着他。 没有人能拒绝宋祈。 蒋洵以前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现在却根本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片刻，声音冷硬，“嗯。” 逃出校门的路并不轻松。 宋祈躲在柱子后，左顾右盼。 “宋祈。”蒋洵垂下眼，“你脸上写字了。” 宋祈正紧绷着呢，用余光不断瞟安保室，闻言大吃一惊，缩了缩脑袋，“什么？！” “上面写：我是贼，快来抓我。” 宋祈：…… 得了一脚的蒋洵笑意都装在眼睛里，压不住。 宋祈心里打鼓，勉强站直了，去看蒋洵。 有种做坏事的生涩，不止是瞒着学校，更多的是瞒着宋凭庄。 因为刚出生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宋凭庄对他就格外紧张，这不准吃那不准喝，这不能去那不能做，到了神经兮兮的程度。 小时候宋祈还反抗了几次，最后结果都是在医院里发高烧，之后就老实了。 现在还是长大后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去做宋凭庄不允许的事情，像蝴蝶爬出他的茧，浑身的血都热烫烫的，新奇紧张又兴奋。 他不可抑制的偏头去看蒋洵，他倒是正大光明的站着，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校长，来视察工作。 “你是不是天天逃课。”宋祈说，“逃习惯了？” 蒋洵眼神扫过来，眼神不加掩饰的时候，就凶得很。 宋祈呼吸一滞。 “嗯。”蒋洵没多解释，尽职尽责的带路到偏僻的角落。 “这里可以出去吗？” 之前热门那堵逃课墙被一中补好了。 各班刺头们都长吁短叹，怨声载道。 “当然。”蒋洵弯腰去扒拉杂草堆，里面露出几块缺角的砖头，他动作很快的叠起来，又拿杂草盖着，抬脚踩了踩。 “好学生，过来吧。” 宋祈：…… 蒋洵手臂一撑，还没等宋祈看清他动作，就唰的跃到墙头了。 宋祈抬眼望了望墙，很高，砖头挆起来也很高，但七零八落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塌。 “没事。” 宋祈仰头，跌入蒋洵幽深的眼睛。 摔就摔了。 宋祈一咬牙，两只脚踩上去，砖头晃了一下。 完蛋了！ 宋祈在心底疯狂尖叫。 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有点凉的触感，很紧的贴上来。 肌肉很快的隆起一瞬。 等宋祈再睁眼，人就稳稳当当的坐到了墙上。 四目直白相对。 宋祈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砰砰砰的，被揽过的整个肩膀都麻了。 宋祈还没缓过神。 蒋洵就落了地，微微朝他展开手臂，线条冷硬的下巴一抬，示意他下来。 宋祈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犹豫，人就跳下去了。 风卷过他的头发，灵魂飞起来，最后稳稳落地，坠入微凉的怀抱。 “……不会让你摔的。” 风裹着微冷的腔调，擦着耳骨倏然而过，直白的砸入耳膜里。 心跳声哐当就热烈起来，像年少时偷吃的一大包跳跳糖，跳得唇齿舌尖都受不住。 “嗯？”蒋洵语调疑惑。 宋祈咻然回神，一把将人推开，冷着眉眼，“你别说话！”？ 蒋洵不再说话。 感官都被放大，身旁的人存在感无比鲜明，轻轻踩着地面的细碎声响，衣服的摩擦声，还有不停歇的呼吸声，不急不缓，气都像贴着他的耳朵吹过去的。 “也别呼吸。”宋祈转过脸，认真警告。 蒋洵：…… 路边车辆来来往往，都没什么声音，靠近一中，过路的车非必要不鸣笛。 宋祈蹲在地上，感受到心跳声沿着硌在胸腔的膝盖往外传，牙齿都一鼓一鼓的跳。 “怎么了？”蒋洵皱起眉，很自然的蹲下来平视，“不舒服？” 宋祈心跳声又大了点。 真是奇怪。 他抿抿唇，面露难色的吐出两个字，“……心虚。” 蒋洵很轻的转过脸。 “……”宋祈脸涨红了，“你是不是在笑！” 蒋洵声音都抖起来，“没有。” “你肯定是在笑话我。”宋祈往外蹭了两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没有。” 宋祈还在慢慢往外挪，后衣领冷不丁被人拎住。 宋祈瞥过去凶狠一眼，“你干嘛！” “我错了。”蒋洵蹲着仰头看他，很认真的那种眼神，跟点火柴薪一样，亮得一晃一晃的。 脸也全露着，直白的接受日光照耀。 宋祈：…… 冲击力有点大。 他不说话，蒋洵看着他，摸不准宋祈的意思。 片刻后，膝盖被碰了碰，像是被蜗牛的触角碰了下。 宋祈抿着唇，“打车呀。” 哄好了。 蒋洵心里一松。 看来鬼屋老板的发给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秘籍真有用。 蒋洵回忆起那篇《顶级茶艺》，啧了一声。 “快点啦。” 蒋洵快速打车，去红灯区的车不太好打，没什么司机愿意接，蒋洵伸手将人拉起来，“保安看不到。” “我知道。”宋祈嘴硬，蹲久了，腿都有点麻，他伸出去一点。 蒋洵目光幽深，声音低哑，“嗯？” gay的眼神都这么恐怖？ 宋祈又把腿缩回来了，撇撇嘴，自己弯下腰揉揉。 今天运气挺好，没等多久车就到了。 宋祈兴冲冲打开车门，蒋洵站在车外和司机对电话号码，手背自然的挡着车门顶。 没坐过这种车，宋祈目光新奇，到处看。 空间狭小，膝盖时不时碰到蒋洵的，温热的，贴着动。 “别动了。”蒋洵单手摁住宋祈的腿。 “唔。”宋祈指着前面椅背垫子上的油渍，很懵地眨下眼。 蒋洵看着那块洗不干净的污渍，语气平淡，“都这样。” 如果别人把车洗成这样，宋凭庄是要骂人的。 宋祈迅速移开目光，余光瞥着开车的司机，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都这样？” “嗯。”蒋洵看着大少爷细细拧起的眉，“我跟你换个位置，我这边没有。” 宋祈手指互相搓了搓，“好……吗？” 蒋洵已经半屈着腿，离开坐垫，在狭小的空间里撑着宋祈那侧的车窗。 宋祈忙不迭过去了，满足得笑眼弯弯。 位置太挤了，蒋洵呼出口气，鼻尖萦绕的都是宋祈身上的味道。 似有若无。 “欸。”宋祈还凑过来，指尖撩开蒋洵的头发，“露脸呀。” 蒋洵掀起眼皮，宋祈的神情一寸寸印入他的瞳孔里。 “……没龙康那种变态了。”宋祈呼吸拂在他唇上，“嗯？” 蒋洵心忽的一紧，反手将东西塞进宋祈手里。 “这个。”宋祈举起亮晶晶的胡萝卜发夹，“你没丢啊。” 蒋洵目光呆滞，哑口无言。 下一秒那个橙澄澄的夹子就到了他脑袋上。 一左一右，不合时宜的滑稽又对称。 宋祈退回去欣赏，笑得止不住。 蒋洵目光缓慢从宋祈明亮的笑容上抽离。 车子一停，宋祈目光唰的一亮，手一抬，“我要去那玩！” 蒋洵视线跟过去。 里面灯红酒绿，暧昧的音乐声泄出来。 那是红灯区有名的gay吧。 第50章 Chapter50 你们男同玩得真花 司机一脚油门。 车身一震, 宋祈没稳住，整个人身子往蒋洵那边砸过去。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宋祈很懵的眨眼，呼吸交融一瞬又分开, 是蒋洵单手撑住了他的肩膀，手臂肌肉一起发力，将他牢牢固定在了座位上。 不远处的歌声泄出来。 “……拥抱我、亲吻我、用你的眼泪满足我。” 原来蒋洵已经打开了车门，他背对着光, 瞳孔也很暗。 宋祈很快反应过来, 飞速往外爬，脚刚一沾地, 就翩翩然要往放音乐的地方飞。 被抓住了。 宋祈蹙眉, “干嘛呀？” 听了半天音乐, 林景玉都上台跳舞了，他硬坐了半天观众席，动不起来，宋祈感觉骨头都发痒。 蒋洵撩起短密的睫毛, 喉结滚了滚,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宋祈斩钉截铁。 蒋洵松了手。 宋祈兴致勃勃, 刚刚坐车里根本没看清，只看到绚丽的灯光到处乱晃。 看起来就氛围超好！ 宋祈揉了揉手腕，转了转脚尖，步伐轻盈往目的地前进，还催促身后慢吞吞的蒋洵, “跟上啊。” 蒋洵：…… 宋祈两只脚站在门外, 偷偷往里探头。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宋祈心里有点打鼓，他还没忘记他爹的警告。 ……能有多危险呢。 “哥哥～进来玩呀～”一双手突然攀上他的脖颈。 宋祈悚然一惊, 对上一张巴掌小脸，香水熏得他脑子都晕乎乎的。 “你下去。不不不！”宋祈双手摇成电风扇。 那人娇笑一声，手指在他心口上点了一下，“哥哥心跳好快哦。” 宋祈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一次知道男性也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那个人不知道有什么超能力，就像块牛皮糖，宋祈撕都撕不下来，嘴都快摁宋祈唇上了。 “你滚啊，不然我报警……” “哇塞，军官制服。”那人笑起来，腻歪甜香往宋祈鼻腔里灌，“原来甜心宝贝喜欢那样的，那叫来一起玩啊。” 宋祈汗毛直立，心里都发毛。 这是什么鬼啊！ 性、性骚扰吗？ 下一刻，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的宋祈就被圈住了，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蒋洵面如寒霜，“滚。” 那人看着蒋洵杀人般的狠辣气质，可惜的看了眼，一边散发着天使般天真气息的小可爱。 蒋洵压抑的目光沉沉压过来。 那人肩膀瑟缩一下，飞快跑了。 宋祈声音闷闷：“你握疼我了。” 蒋洵立刻松了手掌，皱眉。 来都来了。 宋祈好心情，往里走去，爆裂的音乐将耳膜裹起来，越走越暗，现在正是日光强烈的时候，眼睛都受不了幅度这么大的明暗变化，微微眯起来。 然后手被人盖了个戳。 “帅哥，今晚有约吗？” 宋祈懵了。 蒋洵贴上来，手臂圈住宋祈的肩。 宋祈反应过来戳了戳蒋洵。 蒋洵语调很沉，“嗯。” 端着酒杯的高挑男性挑了下眉，满脸遗憾，捏着名片就想往宋祈裤子里塞。 “……” 蒋洵抬脚就踹。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心尖一跳，讪讪走开了。 宋祈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这家酒吧的不同寻常，他转眼看看四周，大白天的，厚重的帘子盖住了透光的窗户，里面都是端着酒四处打量的男性，整个酒吧没有女生。 那个最先企图来抱宋祈的男性，已经跳到了台上，舞步炫了两圈。 又杂又乱。 还没等宋祈点评完，他就钻到一边的银色笼子里了，视线锁住宋祈，单手解扣子扭屁股。 宋祈移开目光：…… “还跳吗？”蒋洵问。 宋祈表情一言难尽，“我不是想这样跳舞。” 蒋洵：“嗯。” 宋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忍了半天，捏住了蒋洵的衣领，踮起脚尖，压低声音，“他们……喜欢男人啊？” 蒋洵目光慢慢凝在他脸上。 宋祈心尖一颤，像被人咬住了脖颈，出气多进气少，一丝一丝的，喘不过气来。 “对啊。” 宋祈目光咻然改道。 “我们都喜欢男的。”那人笑着做了个顶胯的动作，暗示，“我很行的。” 宋祈慌忙退出来，退得太急，还踩到陌生人的脚，差点摔倒。 “不好意思。”宋祈急忙道歉，抬头就看到那个人在亲嘴，水声激烈，不加掩饰，都能看到拉出来的丝。身下像动物一样耸/动。 宋祈脑袋一片空白。 ……两个男人。 最后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只记得肩膀上温热有力的手掌。 “没事了。” 宋祈耷拉着眼皮，点了下头。 早知道他就不去了。 蒋洵也不知道这家gay吧能在下午，大庭广众之下就搞起来，他看了看宋祈脸色苍白的脸，“你……” “好恶心。”宋祈打断他的话，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蒋洵，声音闷闷，“蒋洵，他们好恶心。” 蒋洵唇抿成直线，心脏直直往下沉，如坠深渊。 宋祈揉了揉耳朵，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他耳朵不放，搞得脑子一卡一卡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饿吗？”蒋洵深吸口气，移开了目光。 宋祈点头：“饿。” “我们回去。” 宋祈看着蒋洵，他微垂着眼睫，眉头轻轻拧着，连戴着胡萝卜发夹都打消不了他严肃的神情，“蒋洵，你不高兴吗？” 蒋洵头也不抬，“没有。” 宋祈撇撇嘴，“憋死你好了。” 他手指拧住蒋洵的衣角，“我不想回去。” 蒋洵：？ “我饿了。”宋祈说，“现在就想吃。” 蒋洵：…… 还是进去了，红灯区也没别人说的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很正常的小店铺和摊贩，宋祈好奇的左右瞟。 这里的房子都挺矮，店铺里的瘦高老板冲他露出个诡秘的笑。 下一秒那人的表情就悚然一变，匆匆移开目光。 宋祈踩着污脏的地面，指着自己的脸，疑惑，“我有这么吓人？” 身侧的蒋洵收回目光，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和宋祈并肩同行。 辣椒的呛味飘了满大街，越近味道就越大，宋祈打了个喷嚏，超前看，看到那家顶上就拉了个塑料棚，下面是两架烧烤架，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壮年，两手抓了四五十串烧烤，正麻利的翻动。 食客都挤坐到了大街上。 “要吃那个！”宋祈说。 那么多顾客，肯定超好吃！ “能吃辣？” 宋祈一点也不能吃，但他比出小指头，眨眨眼，“一点点。” 蒋洵准备过去，看了眼宋祈，又将人一起拉着了，“等会有点呛。” 宋祈嗯嗯点头，鼻子都灌满了燥燥的辣椒味。 “小蒋啊！”翻动着烧烤的青壮年拿毛巾擦汗，眼睛忽的一亮。 蒋洵：“赵哥。” “你好久没来了。”青壮汉子笑起来，“你不来，我们都搞不赢。” 宋祈左看右看。 蒋洵已经熟练的接过围裙，戴上手套，代替那个高个子站在烧烤架前，两手没停，“要什么？” 宋祈指了个烤得焦焦的翅根，“你认识他们啊？” 蒋洵：“兼职过。” 宋祈很快就吃上了，焦脆的肉香一瞬间在舌尖爆开。 “慢点。”蒋洵话音没落稳。 宋祈举着翅根，直往店面里冲。 蒋洵一愣，连忙跟上，就看到宋祈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怎么了？” 宋祈一嘶一嘶，像条蛇，“辣。” 辣得亮晶晶的眼泪都坠在腮边。 蒋洵很快开了瓶豆奶，插了吸管，喂到宋祈嘴边。 宋祈咕咚咕咚狂喝。 蒋洵弯了弯眼，“就放了一点点辣椒。” 宋祈张开嘴，舌尖若隐若现，含糊道，“不可能。超级辣！” 蒋洵把围裙还给老板，说明了情况，带着宋祈去了后厨。 是老式的那种炉灶，蒋洵弯着腰倒水。 蒸腾出来的热气一阵阵往宋祈脸上扑，“来这干嘛？” 蒋洵手里捏着一筒挂面，“给你下面。” 宋祈肚子应时响起来：…… 蒋洵下面很快，动作利落。 宋祈接过碗，就在后厨吃起来了，汤里是混着散开的鸡蛋，面条上盖着几片青菜，又鲜又香。 宋祈吃了好几口，才含含糊糊的说，“别人的都是荷包蛋。” 蒋洵在一边刷锅，闻言道，“你不是不喜欢吃蛋黄？” 宋祈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次都是我吃的。” 宋祈：…… 他乖乖埋头嗦面了。 之前的郁闷早就一扫而空。 宋祈边嚼青菜叶，边好奇的问，“那我在花坛那边听见林景玉和别人……” 水声缠绵，神似酒吧。 蒋洵单手端着碗，不动声色给宋祈分了两筷子面条，眼神淡淡，“你说呢？” 宋祈：…… 懂了。在亲嘴。 “他也喜欢男生啊？”宋祈没注意到蒋洵的动作。 蒋洵头也不抬，“怎么？你要去竞争？” “……” “竞争个鬼啊。”宋祈嗦了一大口面，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好讨厌他。” 蒋洵：“陈青运剪的？” 宋祈一怔，“啊？” “他剪的那个人的演出服。”！ 宋祈眼睛瞪圆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蒋洵看着宋祈惊讶的神情，嘴唇扬了下，又随意的补了句，“他看起来就能做出那种事。” 宋祈赞同。 能让宋祈一下就放弃发小，面对林景玉又神情古怪，又剪鞋子又剪衣服的，还能是什么事呢。 “等一会。”宋祈忽然想起来，小声，“和林景玉……嗯嗯……的那个人，我见过。” 蒋洵不以为意，“哦。” 宋祈啪嗒把碗放下，拽住蒋洵的袖子，语气急切，“那是他哥！” 蒋洵震惊的抬眼：……？ 宋祈捏紧了拳头。 你们男同玩得真花。 50-60 第51章 Chapter51 “我猜是喜欢吧，…… 宋祈和蒋洵匆忙赶回学校。 林景玉早就不见人影。 宋祈了一下袖口, 单手拎着书包，顺着人潮慢慢走出校门，心脏跳得飞快。 谁也不知道他刚从红灯区回来。 “小宋少爷。”李洋站在布加迪外, 眼睛瞪得像探照灯，朝着宋祈使劲挥手。 宋祈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看到了。 放学的人多得像涌动的海，一层一层, 铺展而去。 蒋洵抬眼看宋祈, 就像一颗流入海洋的珍珠，离他愈发遥远。 “蒋洵！” 忽的一声, 蒋洵一怔。 宋祈转过脸来, 两只手罩在嘴边, “你记得剪头发！” 蒋洵：“嗯？” “没有龙康了！”宋祈大声说。 没有人再因为你的脸，来迫害你了。 蒋洵嘴唇轻扬，“你的手机呢？” 宋祈两只手的手指悄悄扭在一起，别别扭扭道, “……手机会修好的。”- 这是第一次违抗了宋凭庄的禁令, 没发烧也没受到惩罚。甚至还幸运的躲过了抽查作业的赵栗。 宋祈躺倒在床, 打开社交软件，翻了好一会都没翻到蒋洵，最后搜了搜，终于把蒋洵找到了。 ［小猫镭射光直视jpg.］ 几乎是发过去的一瞬间，上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宋祈翘着脚尖看手机。 ［手机终于修好了？］ 切。 那是之前宋祈忘了给他发消息, 胡诌说手机坏了。蒋洵还记得呢, 小气鬼！ ［坏了。拜拜。］ ［小猫陀螺撞死你jpg.］ 蒋洵看手机上垮着张小猫批脸的旋转陀螺，嘴角直往天上飞。 ［肚子还疼吗？］ 宋祈脚尖晃晃，“不疼呢。” 上面又输入, 宋祈等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等到。 宋祈：［你要写本旷世奇作出来？］ 蒋洵碰了下小猫表情包，［是啊。］ ［不然怎么敢给小宋少爷看。］ 宋祈哼哼两声，［你知道就好。］ “——斤斤！” 宋祈把手机往枕头里一藏，猛的弹起来，又后知后觉感觉到古怪。 他藏什么！ 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宋祈把手机拿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向客厅。 宋凭庄神色疲倦，风尘仆仆，见到他就眉目焦急，“斤斤，我听别人说在红灯区看到你了。” 宋祈吓得差点跪下来，心里狂流宽面条泪，垮着张小猫批脸，“这是污蔑！” 宋凭庄拖长声音，“哦？” 他单手把宋祈拎过来，旋转720°，像只猎犬一样在宋祈身上闻来闻去。 宋祈着急忙慌，一把捂住宋凭庄的鼻子，“干嘛！” 宋凭庄瞪大了眼睛，反问，“你干嘛？我就闻闻你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宋祈喉结滚了两滚，真诚道，“爸，你这样真的不变态吗……” 宋凭庄：…… 纵横职场的精英俊美总裁宋凭庄单手整了整领带，站直了，“胡说什么呢。” 好歹不来闻了，宋祈回忆起当初自己偷吃跳跳糖，被宋凭庄这警犬般的鼻子闻出来的凄惨下场，狠狠松了一大口气。 “斤斤，你最近乖一点。爸爸告诉过你了，红灯区小偷流氓盛行，不是好地方，很危险。” 宋祈点头如捣蒜，边听他爹念经，边捏着手机想。 哪里危险了？面条超香的！ 一想到这，宋祈揉了揉肚子，吃撑了。 “你干什么！斤斤，你怎么能这么不专心！” 宋祈捏着的手机应声而响。 ——［吃撑的话，记得吃消食片。］ ——［暑假作业我陪你做。］ 宋祈：…… 近视眯眼的宋凭庄，飞速大跨一步，鼻尖都要怼上手机屏幕。 宋祈立即摁灭手机。 好不争气，又不是声控机，亮什么亮！ “他是谁？！”宋凭庄满心悲痛，厉声质问。 “好啦，差不多行了，你别多嘴。”宋祈扭过头，“说什么多话，手机都听不下去了。”！！ 宋凭庄眼泪汪汪，看着宋祈的房门在他面前应声闭上。 宋凭庄惆怅地摸摸沙发上的小靠枕，那是小宋祈最喜欢的枕头，他以前最爱趴在他膝上听他讲睡前故事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宋凭庄内心爆哭。 李洋看着一脸风雨欲来的宋总，心里惶惶的给顾助发消息，［宋总好像和小宋少爷吵架了，咋办啊？！］ 重新会议记录的顾助，怨气冲天：［谁赢了？］ 李洋迟疑一瞬：呃…… ［宋总被关门外了。］ 顾助：［哈哈哈哈爽！］ 黑心资本家，该治！ 李洋：…… 解决完宋凭庄的宋祈，正飞快给蒋洵打字。 ［你不要老是给我发消息！我都说了手机坏了！］ 蒋洵：［错了。］ 宋祈不搭人。 手机叮咚一声。 切，一条消息，谁想看啊。 宋祈恪守原则，掏出作业本准备力压群雄，赢得A大录取通知书。 手机叮咚叮咚叮咚，舞出了一曲交响乐。 宋祈：…… 宋祈伸手把手机拿回来了。 然后和满屏的小狗表情包对上视线，戴着墨镜聪明边牧双手合十，脑袋朝它一拜一拜，显得极其蠢萌。 宋祈盯着小狗认错表情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猫猫皇帝驾到jpg.］ 蒋洵：［小狗伏地跪拜jpg.］ 宋祈哈哈大笑，脚尖翘起来，［蒋洵，你哪找的小狗表情包啊？和我的是同系列！］ 蒋洵：［是吗？］ ［我不知道。］- 这个暑假过得很快，因为蒋洵三番两次哀求，宋祈大方的给了他一个辅导作业的机会。 谁知道蒋洵蹬鼻子上眼，每天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偷偷给他加作业，气得宋祈把作业本一摔，让蒋洵赶快滚蛋。 ［小狗认错jpg.］ 宋祈气鼓鼓的锤了下一沓作业本，［不管用！现在什么狗认错都不管用！］ ［我知道林景玉和他哥是什么关系了。］ 宋祈咻的拿起手机：嗯？ 哇！ ［说！］ ［小猫怒瞪jpg.］ “拥抱我，亲吻我，用你的眼泪满足我……”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宋祈手忙脚乱，差点把手机砸进墙里。 宋祈拿稳了手机，是个视频电话。屏幕上，蒋洵的垃圾桶头像一蹦一蹦。 好奇怪。 “打什么视频啊。”宋祈小声嘀咕，慌忙戴上耳机，“讨厌死了。” 与此同时，手指轻巧一点，接了。 宋祈往下拿着手机，只照出他的下巴和鼻孔，力求让蒋洵清楚大少爷鼻孔看人的傲气。 耳机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气音，直刺耳膜。 “干什么笑得这么乱七八糟！”宋祈拿正手机，正准备质问，镜头一晃，对上了那张毫无遮挡的脸。 凤眼玉面，黑发随意凌乱的搭在额前，唇浅浅抿着，鲜明的黑白二色形成很强的冲击力，正似笑非笑的淡淡望着他。 总之……总之就是很怪，和之前的蒋洵完全不同。 宋祈心口砰砰直跳，大着声音，“看什么看！” “都开了视频。”蒋洵浅浅叹息，“也没别的地方能看了。” “而且那么大声，会不会把李洋引过来？” 宋祈：…… 宋祈拿过一边的数学作业本，挡住自己半张发烫的脸，“你喜欢这个，你看着这个！” 蒋洵看着镜头里脸蛋泛粉的宋祈，目光不加掩饰的将人一寸寸刻入瞳孔，还是像以前那样活力满满。 ……好久不见。 “喂！”宋祈心底慌乱，“看练习册呀！你眼神往哪放呢！” 宋祈伸手就要挂断。 “林景玉。” 宋祈手顿在半空中，不情不愿的挪过来，“有事启奏！” “林景玉是不是林家父母亲生的孩子。” 宋祈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啊？” “他哥才是亲生的。前三年才从云城周围的小县城里接回来。”蒋洵语气平淡，好像这样的豪门八卦并不能勾起他半分兴趣，但他的视线却牢牢黏在视频上。 ……头发长了点，脸颊也瘦了点，原本剩的婴儿肥经过一个暑假就消失了，就像琢开了最后一层石头的美玉，更加光彩夺目。 “然后呢？然后呢？”宋祈急切的追问，人已经从镜头的角落，移动到了屏幕的正中央，连遮脸的数学作业本都放下了。 “然后……”蒋洵慢慢对上宋祈急切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了。” 宋祈：！ “啊，什么啊，这消息就一半？” 蒋洵神情淡淡，“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宋祈脸红了红，暗示，“那个……嗯嗯……” 蒋洵双眼清澈，“嗯什么？” 你个男同你不懂吗？！ 宋祈明示，“我们上次看到的！” 蒋洵两眼清澈见底，似乎真的什么也不懂，“什么？” 宋祈气鼓鼓，对于八卦的好奇就像猫爪子在挠他的心，这可是林景玉的八卦！林景玉和他的假哥！ “嗯？” 宋祈自暴自弃，闭着眼，“亲嘴！” “我想知道林景玉为什么亲嘴，可以了吧！”宋祈超生气，耳朵尖都气红了。 沉默半秒。 耳机里又传来一声轻笑，震得耳骨轻微发麻。 宋祈：“你滚蛋啊！” 蒋洵连忙收敛笑意，看着咬着唇的小少爷，笑容却忍不住从眼里溢出来。 “我不知道。” 宋祈大怒，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猜是喜欢吧，斤斤。” 微哑的声音扫过耳骨，宋祈兀的失声。 第52章 Chapter52 斤斤是斤斤计较的…… 宋祈手指哆哆嗦嗦, 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聋了，“什么？！” 蒋洵目光淡淡射来, “喜欢。” “那是他哥！他怎么喜欢！”宋祈差点把舌头咬了。 “我不是林景玉，我怎么会知道。” 宋祈盯着蒋洵，心底的火苗蹭一下冒起来，“你怎么不知道！你知道得很！” 蒋洵愕然。 宋祈很凶的盯着他。 未来的蒋洵可是要当着他的面, 给林景玉送花的！ 蒋洵：“宋……” “别喊我！”宋祈恶狠狠摁下挂断键- 宋祈不人了。 蒋洵很愁, 不过幸好明天就是一中开学的日子。 开学就是高三生，在校园里, 随便哪个人都得喊声学长学姐。 宋祈百感交集, 拉了下衣领。 高三的氛围和高二完全不同, 开学典礼，高三生都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正正对着主席台。 李留德在台上激情满满大喊，“拼搏三百天, 我要上A大！” “进A大的路是卷子铺成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分耕耘一份收获！” 宋祈在最前面举着班牌, 耳朵都要聋了, 手臂冷不丁被人碰了下。 他抬眼，看到了剪了头发的蒋洵。 过长的额发被剪成了长度正常的中分刘海，散落两侧，显得落拓不羁。 宋祈脚尖一转，背对着蒋洵。 很多人盯着蒋洵看, 压抑着激动讨论帅哥。 手臂一轻, 班牌被他接过去，“宋祈。” 宋祈：“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人被拎着转了一小圈, 宋祈直白的对上蒋洵的眼睛，“为什么生气？” 宋祈被美色晃了眼，怔了一下，“你管我呢。” “我问他了。”蒋洵神情有点纠结。 宋祈疑惑：“谁？” 蒋洵：“林景玉。”！ 他竟然还主动联系林景玉！！ 宋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得脸颊一鼓一鼓。 蒋洵完全懵了，“你不是想知道？” 宋祈憋了好久，憋不住，学着蒋洵的声音，拖长腔调，“林景玉～” “……”蒋洵沉默片刻，“我是这么喊的？” “谁知道你怎么喊的。”宋祈说，“反正你就去联系林景玉吧，也不用跟我说话了。” 宋祈回忆起聚光灯下，衣冠楚楚的大总裁蒋洵手指握着束盛放的花，递给站在他下方的第二名林景玉。 那时窃窃私语。 ［那是蒋总心上人？］ ［花都是澳洲送来的，第二名又怎样，都有蒋总撑场面，不比那个宋家破产的山鸡风光多了。］ ［也是，毕竟蒋总眼里只有林景玉。］ ［那小少爷就惨了哦，看，哪个媒体现在还拍他？虽然是第一名，但也不怎么名副其实。］ “宋祈？” 宋祈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蒋洵感觉到不对劲，伸手去扶宋祈的肩膀，“宋……” 剩下的字句都卡在喉咙里，宋祈眼圈发红，亮晶晶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宋祈扫他一眼，擦了擦眼睛，声音闷闷，“我讨厌你。” 蒋洵心神剧震，眼底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讨厌你。最讨厌你。”宋祈把班牌抢回来。 见色忘友的臭男同！ 亏他今天还给蒋洵带东西吃！结果他昨天一天没给他发消息，抓着机会就去联系林景玉！ 是不是给他讲题，就是为了接近林景玉？ 肯定是的，平时蒋洵只对作业题感兴趣，现在却主动打听林景玉和他哥的事！ 宋祈手指攥紧班牌，想到这，眼睛更是一圈圈发红。从浅红水红慢慢变为深红。 为什么呀。 蒋洵的头发都是他剪的！那堵墙都是他帮忙推倒的！ 蒋洵就应该一直乖乖听他的话。 “宋祈？” 李留德一说解散，宋祈头也不回，举着班牌健步如飞。 蒋洵看着像只小陀螺一样飞旋而过的宋祈，轻轻叹了口气。 又可爱又心疼的。 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条新消息。 林景玉：［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现在进来吗？］ 蒋洵神情淡淡，［你脱了金海的校服，我来接你。］ 蒋洵指尖一顿，又回。 ［他心情不太好，你好好跟他说话。］ 林景玉：…… 呵- 宋祈像颗融化的糖一样，黏在课桌上，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 “宋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热衷无实物表演投篮的罗耀问。 宋祈闭着眼睛，脑袋一偏，“没有。” 他等着蒋洵低声下气来认错。 等了半天，都等到了赵栗上课，蒋洵还没来。 宋祈只好支起脑袋，乖乖站起来说，“老师好。” 他目光一扫，旁边蒋洵的位置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宋祈压低声音问前桌，“班长，蒋洵去哪了呀？” 汪越语气温和，“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出校门，接一个漂亮男生去了。” “……” 宋祈翻了个白眼，把书包丢到了蒋洵的座位上。 那就别回来了！ 过了五分钟，“报告。” 赵栗扫了他一眼，“快点进来。” 蒋洵嗯了声，快步回到座位上，一垂眼就看见属于自己的位置横放了一个天蓝色书包，满满当当，没给他留一点空隙。 蒋洵：“嗯？” 宋祈目不斜视，紧盯黑板，像每个年级第一那样全神贯注。 “……”蒋洵把书包拿起来，坐到座位上。 宋祈低声：“欸——” 蒋洵把书包抱在膝前，闻言朝他眨了下眼。 宋祈扭过头。眨眼！眨什么眼！他以为这样很好看吗？！ 下课铃一打，宋祈就朝他伸出手掌，挑衅般挑眉。 蒋洵垂下眼睫，沉默片刻，然后把手放进了宋祈白嫩的手心里。 宋祈瞪圆了眼睛，心尖一阵阵发颤，“不是这个，是书包！” 蒋洵手掌一松，几个柔软的东西滚入宋祈手心。 是包裹好的豆沙糯米条，小拇指大小。 宋祈眼睛一亮。 是他上次在红灯区扫了两眼的小摊，只是那时排了很长的队。 蒋洵将他的手掌一合，把书包放进了他的桌肚里。 特别好吃，宋祈满足的嚼嚼嚼，难怪排那么长的队呢。 蒋洵嘴角翘了一下，将塑料袋放到了宋祈桌上。 里面是各种糯米条，有山楂的、蓝莓的、甚至菠萝的，宋祈翻了一遍，没看见巧克力味的。 “好吃吗？” 宋祈停顿了一下，别别扭扭的往蒋洵手心里塞了一个。 蒋洵举起豆沙糯米条晃了晃，“我要蓝莓味。” “你还选上了。”宋祈不看他，“爱吃不吃。” 蒋洵嘴角一翘，三两下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你逃课干什么去了？”宋祈支着腮，拷问。 “上厕所。”蒋洵语气平淡。 “骗人！”宋祈眼睛像镭射光一样亮，“你明明出去接漂亮男生了！” 蒋洵语调轻轻，“嗯？” 宋祈伸手就捏住蒋洵的耳朵，不诚实！ 蒋洵没躲，任由宋祈对他搓圆揉扁，只是伸手指了指窗外。 林景玉正在窗外，看到这副场景，神情复杂。 宋祈：…… 他缩回手。 蒋洵轻轻笑起来，热气一团一团的往宋祈耳边涌。 “斤斤是斤斤计较的斤斤吗？”- 宋祈出去了，和林景玉面对面，一片沉寂，宋祈摸了摸鼻尖，不太适应。 林景玉憋了一会，正准备阴阳怪气说两句，打破沉默的氛围，就看到神色淡淡的蒋洵，一下把话咽回肚子里。 他怕这人一拳打爆他的脑袋瓜！ “有什么话就快说！”宋祈有点不高兴。 而且林景玉不是来找蒋洵的？一直不尴不尬的跟他说什么话。 “宋祈。” 宋祈：“嗯，我在，你快点说，我很忙。” 林景玉：“我错了。” 宋祈咻然一怔，没了声音。 “是我误会你了。”林景玉低声，整张脸都因为别扭憋红了，“我以为你和陈青运是一伙的，你们故意做的。” 那个时候的林景玉第一次登上那么大的舞台，紧张又兴奋，做演出服都特意交给有名气的设计师，精心做了一个月。 谁成想，还没上台，就发现精心准备的演出服被剪坏了，线条一拉就碎成一块块。 林景玉顿时无比愤怒。 陪着宋祈来的陈青运，靠在门框边，眼底眉梢都挂着阳光的笑，“林大少爷，噢，现在不能叫你大少爷了，只是个小村夫，混错的鱼目待在珍珠身边做什么呢？” 回想起忽然冷淡的父母，素不相识的大哥，林景玉气得嘴唇都在抖，“你干的？” 陈青运充满暗示，“宋祈也在，你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气昏了头的林景玉眼底充斥着泪珠，穿着另一套备用的普通演出服上去比赛了。 宋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也看不起自己了，陈青运来了这么多天，一向谁也不看在眼里，只有宋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宋祈也是帮凶。 气得发抖的林景玉冲去了准备室。 宋祈换好了衣服，正在穿舞鞋，对着他笑眼弯弯，“景玉哥，你怎么来了？” 咔嚓一声，将宋祈剩下的一只舞鞋重重剪开一道。 宋祈愣住，“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林景玉泪流满面，“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比赛前偷偷来剪我的演出服！” 宋祈皱起眉梢，“我没……” 连日积压的委屈像炸弹一样炸开，林景玉什么也听不进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宋祈最后铁青着一张小脸，穿着那只剪烂的舞鞋上了台。 林景玉愕然。 “该是我的第一就是我的第一。”宋祈憋着一口气，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他从不会使恶心手段，来抢不属于他的东西。 自此之后，关系很好的金海双子星再也没搭过话。 宋祈声音凉凉，“可是你是故意剪的。” 林景玉撇开头，“你那么多双备用鞋，谁知道你会穿烂的上去。” “穿坏的，我也是跳得最好的。”宋祈哼哼两声，现在还能想起来脚掌心碾在地上的疼痛感。 林景玉：“对不起。” 宋祈一怔。 林景玉九十度鞠躬，咬着牙，“对不起。” 宋祈看着地面上像下雨一样的泪滴，蹙了下眉，“装可怜在我这可没用……” “谁装可怜了！”林景玉抿着唇，把礼品盒塞进宋祈怀里。 蒋洵看着宋祈眼底慢慢亮起来的光，很轻的扬了下唇。 第53章 Chapter53 “斤斤，你得去繁…… 宋祈居高临下, 俯视着林景玉，“嗯？” 林景玉憋了半天，眼神一晃, 看到了教室里的蒋洵。 他表情不复之前冰冷，冷峻的眉眼竟然柔和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宋祈。 总之，不是什么好眼神。 林景玉心尖一跳, “宋祈。” 宋祈蹙起眉, 将礼品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只小猫奖杯, 他两根手指夹着小猫胖胖的身子, 晃来晃去, “怎么啦？” “你离他远……” 蒋洵蓦地看向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你哥。 林景玉立即闭嘴，“没事。” 上课铃很快响起来，宋祈噔噔噔的回了座位, 不加留念。 林景玉静静在窗外看了宋祈一会, 才紧紧握了握拳, 走了。 那只小猫奖杯被放在课桌中央，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宋祈就慢慢挪过去，用气音道，“蒋洵。” 蒋洵头也不抬, 专心在草稿纸上写字。 宋祈揪住了他的袖子, 制住了他写字。 蒋洵无奈的对上宋祈的眼睛。 “你叫的？”宋祈用口型说。 蒋洵点了下头，课本抵住小猫奖杯，蒋洵看了眼, 慢吞吞将奖杯塞进宋祈桌肚里了，“好好听课。” 这是课上，不准备再跟他说话的意思。 宋祈看了看小猫奖杯，又想起林景玉说的那两句对不起，很大度的原谅了蒋洵小小的冒犯，专心听课了。 一听就入神了，宋祈眼睛越来越亮，发觉往日那些艰涩的奇怪符号都变得和蔼可亲，笔唰唰唰的动。 刚一下课。 “蒋洵！”声音大得很多人都在看。 宋祈丝毫不在意，“我都听懂了！老师出的例题，我都会写！” 蒋洵：“嗯。” “全对！是全对欸！”宋祈心花怒放，“你怎么这么平淡！” 蒋洵目光慢慢落到他身上，手指轻轻压了下宋祈的眼睛。 微凉的触感，从眼睛导到全身，宋祈兀的失声。 “你努力了啊。”蒋洵很轻的碰了下宋祈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这点黑眼圈没有遮掩他的颜色，反倒更添三分古典病美人的风姿。 所以今天宋祈进一中的时候，格外多的视线集中在他脸上。 宋祈已经回过神来，摊开全是红勾的练习册，“那你不觉得我厉害嘛！” 蒋洵目光很慢的从他的脸上抽出来，“你昨天几点睡的？” “……”宋祈：“凌晨一点半！” “早点睡。” “还不是你给我布置那么多作业！”宋祈控诉，“还非得开视频检查！你知道我暑假做的练习册被李洋搬出去，都能卖钱了。” 都是他之前莫名其妙答应了蒋洵，要好好学习，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一言九鼎的宋祈饱受蒋洵折磨，毫无办法。 “那下次给你少布置一点。” 宋祈达到目的，弯着眼睛，“好哦！” “不过，你是怎么联系上林景玉的呀？” 蒋洵正在写数学题，速度快得好像身后有狗在撵他，闻言，笔尖一顿，在白纸上写了两个字。 ——他哥。 宋祈目光疑惑，“他哥？你认识啊？” 蒋洵看他清澈如许的眼睛，“算了。” “说呀说呀。”宋祈好奇心涌上来，可能也不止是好奇心，手攀在蒋洵的小臂上一晃一晃。 铁石心肠的蒋洵抗了三秒，低声说，“威胁。” 林景玉不来，就把他和他哥的事告诉他爹妈。 宋祈目光立刻变得奇怪起来，“你用林景玉的假哥哥威胁林景玉？” 蒋洵点了下头。 天呢。 宋祈的眼神更复杂了，“那林景玉是真喜欢他哥哥啊？” 蒋洵觉得莫名其妙，照着情形，肯定是的，不然林景玉何不直接让他把这件事捅出去，来报复知道了林景玉是假少爷就对他不怎么样的林家父母。但林景玉老老实实的受了威胁，看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于是又点了下头。 宋祈啧了一声，看着蒋洵摇了摇头。 真惨呀。喜欢的林景玉，喜欢上别人了。 “好可怜呀。”宋祈小声。 “什么可怜？”蒋洵皱了下眉，不知道这大少爷又在脑子里排编他什么。 “你耳朵这么尖！”宋祈震惊，“你怎么不去当警犬！” 警犬蒋洵很凶的亮了一下犬牙。！ 宋祈捂住脖子，立即讨好地笑了一下。 蒋洵靠得越来越近。 “不是吧，蒋洵你不能这、这么小心眼……”宋祈急急忙忙往后退，眼看着蒋洵尖尖的犬牙就要落到他身上了。 宋祈猛的闭上眼，扬起一巴掌。 蒋洵单手挡住大少爷的降龙十八掌，把他桌肚里的书拿出来了，“要早点睡的话，现在就先写两题。” 宋祈唰的睁眼，鸦羽似的睫毛齐刷刷抬起来，“你是魔鬼！” “魔鬼也要写这道压轴题。” 宋祈呜呜两声，去掏桌肚，小猫奖杯忽的掉出来，磕在地面上。 宋祈一愣。 蒋洵看他一眼，把小猫奖杯捡起来了，放到他桌上。 上面的小猫刻得憨厚可掬，栩栩如生，底座是一个小莲花，整体是银色的，还镶嵌了五光十色的小宝石。 很用心的一份礼物，又昂贵又漂亮。 “我不接受他的道歉。”宋祈低声说。 蒋洵忽的抬眼。 “原谅他也没什么用。”宋祈慢慢笑起来，显得漂亮无辜。 蒋洵却感觉心脏被人轻轻捻起来。 “这是我十七岁喜欢的小猫奖杯。”宋祈说，“这是十七岁的林景玉精心给我准备的，但是十八岁的宋祈已经没那么喜欢了。” 现在的林景玉来道歉，也只会拿着之前的给宋祈准备的礼物。 十八岁的宋祈，没有收到来自好朋友林景玉的成人礼。 关系有了裂痕，怎么修复都无法回到最初。 宋祈慢吞吞说，“他当时不相信我，我就不要原谅他了。” 一片沉默。 蒋洵轻轻揉了揉宋祈的头发。 “别碰脑袋，长不高。”宋祈拍开他的手，目光却紧紧盯着蒋洵的眼睛。 谁能想到朋友遍布全球的宋祈会为失去的好朋友，偷偷哭了又哭。 蒋洵很轻的叹了口气，“嗯。” “不原谅就不原谅。” 宋祈震惊，“你不觉得我无取闹吗？”宋祈摸了摸鼻尖，毕竟人是蒋洵带来的，这算是让他白干了这件事，“林景玉带了礼物，还哭着说对不起……” “不觉得。”宋祈的话被打断。 宋祈讪讪眨眼，另一种情绪又蹭蹭蹭的把心脏撑满，“嘿。” “不写作业才是无取闹。”蒋洵把笔塞进瞎高兴的宋祈手里。 宋祈眼睛一瞪，“蒋洵，你是魔鬼中的魔鬼！” 蒋洵语气淡淡，毫不客气，“嗯。” “我是。”- 这个学期上课，宋祈上课不再睡觉，实在困就站到教室后面听课。 宋祈觉得不好意思，往往用各种由把蒋洵也捎上。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一起站教室后面，都快成了十四班一景。 学习氛围愈发紧张，黑板都单独劈出来一角，写上“高考倒计时”，看着日子一天天减少，同学之间的话题都从明星电影运动员变成了化学物数学题。 原本答应的暑假补习，慢慢变成了每天补习。 从穿短袖到穿毛衣，谁也没提超出时间，好像变成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天，宋祈又拎着测试卷从赵老师办公室里出来。 没时间投篮的罗耀，抓耳挠腮的钉在座位上写题，看到了，连忙道，“宋祈又被栗子姐叫走了，不会被骂吧。” 罗耀手肘怼了下一边的汪越，“班长，你说句话啊。” 汪越笔尖划拉出好长一道黑线，他缓缓抬眼。 罗耀双手抱头，“凶什么！是不是好哥们了！” 宋祈已经喜气洋洋的回来了，他把卷子甩得呼啦呼啦的，“看！” 鲜红的一百一十二分！ 罗耀捧场，“哇塞。” 没成想刚刚眼神比鬼还恐怖的汪越，现在倒是春风化雨了，声音温柔，夸得比他还快，“很棒。” 周围一群同学围过来，都惊呼声一片。 宋祈得意嘿嘿两声，拍了拍汪越的肩膀，然后又伴着铃声慢慢飞回了蒋洵身边。 脑袋还不住往后转。 “这么喜欢看，不如我让开，让你好好看？”蒋洵嗓音凉凉，目光从笑得温和斯文的汪越身上收回来。 这人隐晦表白被拒后，很是消沉了一阵，之后不知怎么，又像打了鸡血一般，拿腔拿调的，对宋祈笑得更加风骚。 目光清澈，脑袋直得可以拿去当寺庙里当榆木敲敲的宋祈，还真一点看不出来，每天开开心心的和汪越打招呼。 赵栗还在讲台上讲课呢。 宋祈立即扭过头，“我才不要呢，我是好学生，要好好上课。” 蒋洵把他显摆了一圈的分数拿文具袋盖起来。 宋祈不满：“嗯？” “你可以考更高。”蒋洵说。 宋祈瘪嘴。 “但是这次进步也很大了。” 宋祈眼睛一亮，眼睛弯弯，“嗯哼。” 也不看看是谁在认真学习！ 宋祈手在桌肚里一掏，掏出来一沓蓝色信封。 高兴的情绪如潮水褪去，宋祈撇了撇嘴，看也不看就塞回桌肚。 “谁给的？”蒋洵随意道。 “还有谁？”宋祈乖乖盯着黑板，不太高兴。 陈青运呗，天天往他桌肚里放信封，一天不落，烦人得很，就是想逼他出来见面，宋祈才不上他的当，也不看，每天把信往垃圾桶里一丢。 一如往常，宋祈处垃圾的时候，蒋洵突然开口，“看看。” 宋祈：“嗯？” 蒋洵神情淡淡，不信，“他每天能写这么多张？” 是欸。 宋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把那沓信放下，抽出里面的信。 力透纸背，五个大字。 ——你会后悔的 宋祈：…… 宋祈又抽出来一张，同样的内容，抽出来一张又一张。 全是重复的那五个大字，一张比一张用力，到最后纸都划破了。 癫狂又恐怖。 宋祈一怔，像是第一次认识陈青运。 陈青运原来会写信吓他。 那沓纸就被修长苍白的手拿走了，然后进了垃圾桶。 “宋祈？” 宋祈弯了弯眼睛，回过神，“没事呀。” 当天晚上，是工作繁忙的宋凭庄亲自来接的宋祈。 回到家里，宋凭庄把大衣挂在落地衣架上，揪住了宋祈，疯狂揉揉他的脑袋，“斤斤。” “哎哟。”宋祈人都差点没站稳，一直往外推宋凭庄，“干什么这么肉麻！” 宋凭庄没一点精英总裁的气派，闻言往宋祈脑袋上戴了个毛茸茸的小猫帽子，捏住宋祈软乎乎的脸，就是一顿揉搓。 “……”脸被揉搓，宋祈话都说得囫囵，“再不撒手，窝就升气辣！” “斤斤。”老父亲宋凭庄深深叹了口气，“你要去繁城集训了。” 宋祈忽的一愣，“去多久？” “至少两个月。”宋凭庄说。 宋祈揪住衣角。 那、那一中呢，他的作业呢，还有……蒋洵呢。 第54章 Chapter54 不装了。 “怎么这么突然啊？”宋祈愣了愣, 走到沙发处坐下，柔软的沙发垫一下把他包裹起来。 “唉。”宋凭庄长长的叹了口气，都没让姜姨上手, 自己把桌上的护手膏拿过来拧开，拿出宋祈的手，细细给他揉开。 宋祈摊开双手，举在前胸, 自然的让宋大总裁伺候他, “真的吗？” “爸爸也不想让斤斤去啊。”宋凭庄字都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谁知道你繁城的老师两周后就回来了。” “付老师就要回来啦？”宋祈抽回手, 在微凉的脸颊上贴了贴, 有点疑惑。 付老师这次参加国际巡演, 说得六月份才回来，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宋凭庄老泪纵横，扑上来，“呜呜呜。” 宋祈吓了一跳, 脑袋上的小猫帽子自带耳朵疯狂乱晃, “我摔了！我要摔了！” “……斤斤知道想爸爸了。”宋凭庄掩面而泣, 像只毛毛虫一样在宋祈身上拱，“平时一听要去繁城学跳舞，都是恨不得立刻拎包飞走的。” 宋祈脸被挤成馅饼，弱弱反驳，“我哪有。” “宋总, 少爷吃饭了！”姜姨看到宋祈飞过来的眼神, 立即出来解围，看到这温馨的一幕，笑得见牙不见眼。 宋祈终于从他爹爱的抱抱里逃走了, 忙不迭上了餐桌。 “斤斤。”宋凭庄拖长声音。 “我在啦。”宋祈一个头两个大，用筷子戳米粒，“今天干嘛这么肉麻。” “又不是不来繁城看我了。” 宋凭庄一怔，然后笑了，手掌落在宋祈肩膀上，“嗯。” 宋祈小猫扒饭，闻言疑惑，“嗯？” “不会让斤斤一个人的。”宋凭庄揉揉他的脑袋。 “餐桌上不要动手动脚。”宋祈躲避，兀的和宋凭庄对视，宋祈看到宋凭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呼吸一滞，就像被红蝎子蛰了一下。 等宋祈再去看，宋凭庄就偏开头，笑着给宋祈夹菜了。 啪嗒啪嗒，筷子互相碰撞和行李箱轮子滚在地板上，发出的细小声音交织在一起。 宋祈抬眼看见李洋和两个保姆从自己房间里拖出两个新行李箱，心里隐隐不安，“不是两周之后去吗？需要这么早收拾行李？” “上次就收漏了几样。”宋凭庄随意扫了眼，“斤斤不是说不太方便，早点收不会漏。” 宋祈总感觉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半夜躺在床上的宋祈伸手拉了下被子，宋凭庄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球还在他脑海里晃。 “下次得让他早点休息。”宋祈小声嘀咕，慢慢阖上眼。 梦里是一片漆黑，宋祈看见自己独自蹲在角落里，脑袋埋在膝盖处，形成一个小小的半圆，把自己缩起来。 宋祈皱了皱眉，想去把地上的自己拉起来，手掌伸出去，却从蹲着的“宋祈”身体里穿过去。 宋祈震惊，光一点点刺破黑暗，照亮了这一片天地，宋祈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宋凭庄，听觉也逐渐复苏。 救护车急促的响铃敲打着耳膜，周围是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跳楼了！” “晦气，这楼盘以后怎么卖！” “救命啊——” 那个蹲着的宋祈早就扑上去，手足无措，泪流满面，“求你们救救我爸爸……” 满地鲜血和宋凭庄眼底的红血丝渐渐重合。 宋祈猝然惊醒，不住惊喘，脸颊上一片冰凉。 时隔五个月，他再一次看到了未来宋凭庄的结局。 宋祈抱着枕头，敲响了宋凭庄的门。 穿着真丝睡衣，打电话的宋凭庄惊讶，“斤斤？” 宋祈站在门外，踮起脚，手贴了贴宋凭庄的脸，感受到温热的触感，过激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 “这么凉？”宋凭庄皱眉，焦急的一把将宋祈拎起来，他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冰得宋凭庄手抖，声音里也带了怒气，“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处跑什么？！” 宋凭庄工作都放下了，把宋祈裹成了球，“是不是不舒服？”家里有地暖，绝对不会冷成这样。 宋祈摇摇头，双手抱住宋凭庄的腰，小声道，“我睡不着。” 宋凭庄一怔。 这是个依赖孺慕的动作，让他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宋祈睡前要他讲故事的时候。 宋凭庄心软成水，“没事啊，过两个月，爸爸就去繁城接斤斤回来。” 被裹在被子里的宋祈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宋凭庄，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李洋姜姨等一大帮人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然后再猜拳，输了的那个去房间里叫宋祈起床。 宋家的佣人一致认为宋小少爷极为讨人喜欢，只不过起床气叫人难以消受。 可毕竟那是宋祈嘛，能够解，就像是玫瑰上的刺，一点让人头疼的本事，只能算可爱的小脾气。 今天输了的李洋惴惴不安迎进房间里，准备接受来自大少爷的狂风暴雨，手抖了两抖才敲了敲门，“……小宋总？” “隔壁！”姜姨好心提醒，“在隔壁宋总房间里。” 李洋心里直打鼓，又转了半圈，迎进宋总房间里……真让他迎进去了。 门竟然没锁。 李洋一惊，再一看，更是如遭雷劈。 平时喊几遍喊不醒的宋祈，此刻趴在被窝上，睁着乌亮的眼睛，巴巴道，“我爸呢？” “去公司了。”李洋说，“六点多就出去了。” 见宋祈一脸幽怨和怀疑，李洋头皮发麻，立即举起双手，“真的去公司了！不信你问姜姨王叔！” 宋祈轮流听了几人的“证词”，才放弃在卧室里搜寻宋凭庄的身影，耷拉着眼皮，起床了。 今天的宋祈格外不同，蒋洵无奈地站在走廊，看着宋祈围着他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又怎么了？” 宋祈目光仔细打量蒋洵。 眼神还行、表情还好、额发处得干净，看起来简直是个五好青年。 “你最近做生意怎么样？”宋祈抿抿唇，旁敲侧击。 蒋洵：…… “说话！”宋祈眸光锋利，如刀片直割蒋洵咽喉。 蒋洵：“我是个学生。” 宋祈脑海里全是昨晚梦里宋凭庄的惨状，谨慎点头。 “不会做生意。”蒋洵说。 宋祈紧紧盯着蒋洵的眼睛，确定了他没说谎，心下稍安。 只要蒋洵没出手，那宋凭庄就没什么事。 “你先写……” “宋祈！” 宋祈看了看蒋洵拿出来的试卷，又看了看笑得温和的汪越，当机立断，忙不迭奔向班长。 蒋洵垂下短密的眼睫，看着昨日连夜的错题集，又看了眼穿着嫩黄色棉袄的宋祈，没说话。 他的世界只有红黑白三个颜色，从小他只懂得要拼命，才能吃到饭，只有努力往前爬，才不至于死在蒋贤财的皮带下。 宋祈正在笑，大概是汪越说了什么笑话，不到半分钟，宋祈身边就围满了人，这世界上多的是人想逗宋祈开心。 笑起来如一颗融化的太阳，美好得像一场梦。 蒋洵将错题集压到教材书最底下，从宋祈与汪越身上收回目光。 他们本来就不在一个世界。 又平静的过了十几天，宋祈彻底将心放进肚子里，又忽的想起了什么事，脚尖一转，在夜晚放学的路上，追着不远处蒋洵的身影跑。 宋祈喊了两声停下，不知道蒋洵在做什么，半点也不见停的。 宋祈头脑发热，直追着蒋洵而去，越走越黑，阴冷的风吹来，刺得人骨头缝里都凉了。 “蒋……” 宋祈声音一涩，慌忙闭上嘴。 蒋洵与一群黄毛混混汇合，宋祈看他姿态从容，逞凶斗狠，不见学校里的半分青涩。 第55章 Chapter55 家门被贴上封条。…… 宋祈心里直打鼓, 从漆黑的小巷里探出一双眼睛。 蒋洵可能收拾得差不多，挺拔如松的身姿一下就散了，半倚在门框边, 姿态慵懒，忽的燃起的半点火星舔亮了蒋洵半张脸。 升腾而上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宋祈却看到了他怨毒的眼睛。 “……哥，要收拾不？”旁边给蒋洵敬烟的黄毛挑了挑眉, 语调里全是狎昵。 蒋洵喜欢男人的名声早就传遍了, 这些贪图新鲜的流氓混混，要不是打不过蒋洵, 早就强制着人上/床了。现在看看蒋洵那张脸, 期待被捅两下的也大有人在。 而现在又出现个更可爱的, 无数视线像要啃肉的狼，直奔宋祈而去。 “滚远点。”蒋洵指尖敲了下烟身，抖落了两点烟灰。 众人一噤，不敢说话了。 宋祈也被吓得手发抖。 这是干什么啊。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宋祈咬着牙。 蒋洵怔了很久, 才轻轻笑了一声, 语气讽刺,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 “认真学习，听老师话，助人为乐……”宋祈一口气叭叭。 这是他带着蒋洵走上的正途，与未来的蒋洵相距最远的道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跟拿刀的流氓混在一起, 不把规则法/律放在眼里。 “汪越？” 宋祈声音卡了一下，“啊？” “你期待的人不就是汪越？”蒋洵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宋祈。 宋祈心脏一声比一声轰鸣，忙不迭改口, “我是希望你成为班长那种品学兼优的人。” “你跟我回去。”宋祈拧着眉。 寂静像覆盖而来的盐水，让人无法呼吸，一下下蛰着人的皮肤。 宋祈紧紧盯着蒋洵手指间那点火星。 “别走！”宋祈见人转身，立刻说，“你还没答应我！”如果蒋洵变成那样，宋凭庄怎么办，他又怎么办呢？ “不准走。”噩梦一下下撞宋祈的快要断掉的弦，“你把我当什么，蒋洵！我明明对你那么好！” 蒋洵兀的偏头，嗓音沙哑，“那你又把我当什么呢？”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凭你心意修剪爪牙的毒蛇？” 宋祈呼吸一滞。 蒋洵三两下逼近，混着冰冷薄荷烟味的呼吸扫在宋祈耳侧。 宋祈感觉面前是一座山，下一刻就要倒塌，压在自己身上，宋祈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口不择言，“你正常一点！别发疯！” 轻轻的笑扫进宋祈耳廓，嘴唇几乎是贴着宋祈耳垂擦过。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呢，好学生。” 宋祈眸光震撼，看着蒋洵走出漆黑的小巷。 蒋洵果然是个疯子。 玉碎簪折，黑白颠覆，原来平静的生活都是宋祈一厢情愿的梦- 王叔今晚来得神色匆匆，车轮滚在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王叔，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宋祈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小巷里，害怕得眼都不敢眨，却忽略了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人影。 宋祈此刻看到王叔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冲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王叔勉强笑起来，“小少爷，刚刚给你定好机票了，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宋祈愣住，“现在？” “现在。”王叔一点头，擦了擦汗，指着后备箱里的行李，“快上来吧，是宋总的意思。” “怎么可能？”宋凭庄从来没有这样过。如果是平时，宋祈就跟着王叔走，可今天刚见完蒋洵，又做了噩梦，心里那点不安被放大了无数倍，“我不去，我要回家。” “那不行。”王叔斩钉截铁，又反应过来，“航班要赶不上了。” 宋祈唰的就往回跑，书包都甩到了地上。 王叔吓了一跳，“欸！” 宋祈充耳不闻，冷风呼呼刮过，撩起他的发丝。 千、千万不要出事。 宋祈此刻一点也不怕黑了，寒风灌进他的肚子里，肺腑冰凉一片。 “小少爷！”王叔压根追不上宋祈，又折回去开车，在七弯八拐的漆黑小巷里，甚至跟不上宋祈。 宋祈站在街边，伸手招了辆计程车。 “师傅，再快点。”宋祈催，车子风驰电掣的直往目的地奔。 宋祈紧紧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只要他回去看一眼，就看一眼，确定宋凭庄没出事，他就听话去繁城。 ……然后再也不回来。 司机一踩油门，宋祈直往下冲。 “小伙子，你没给钱！”司机说。 宋祈拿出手机，屏幕闪了两下，立即没电关机了。 “这……” 司机拧起眉不耐烦，看向急匆匆的坐霸王车的宋祈。 “哥，你给他送到云城机场。”王叔抓紧机会，将车开到计程车侧面，拉下车窗，大声喊，“这钱我付。” “他想绑架我。”宋祈语气焦急，他单手拉开拉链，把棉袄丢给司机，“这抵车费，可以吗？” 面前是云城有名的富人区，不知怎么今天灯火通明，司机拎着厚实的棉袄，简直一头雾水。 宋祈已经蹿下去了，入目就是自家的独栋别墅，门上贴着封条。 如同一把刀，从前胸捅穿后背，宋祈往前跑，却被王叔一把抓住，关进车里，手掌捂着嘴，只泄露出破碎的呜咽。 很多穿着警服的人在别墅前走来走去。 宋祈努力去扳王叔的手。 王叔一百八十斤的人，竟然没摁住他。 宋祈疯了一样扳车门。 “小少爷，我们得去机场。”王叔又来摁他。 “那是我爹！”宋祈眼睛全红，冲他吼。 王叔动作愣住，然后双手擒住宋祈，急道，“宋总不在那！” 第56章 Chapter56 人是一瞬间长大的…… 宋祈唇抿得泛白, 死死盯着王叔，“真的？” “当然是真的。”王叔斩钉截铁，叹了口气, “宋总走前特别交代了，一定要把你送到繁城去。” 宋祈脑子一片混沌，“……出什么事了？” 王叔为难的摇了摇头，当时他也吓一跳, 素来稳重的主家说要解雇他们所有人。 当时姜姨追问为什么, 资本家没给由。 他们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从金碧辉煌的宋家搬出去。 佣人们窃窃私语, 都说小蓝莓要倒了, 账上发不出钱来, 才要解雇他们。 趁还没引火烧身，现在走也算不错了。 可他们都不舍，宋家人就两个，宋凭庄平时不常回来, 宋祈天天上学。虽然讲究多, 切叶菜类、切根菜类、茎菜类、果菜类、肉类、河鲜、海鲜等要分十几种刀具, 喝水的杯子每天要洗三遍，走楼梯只能走双数。但总体来说钱多事少，云城到哪再去找这样一份好工作。 “我不走。”宋祈摇头，喉头发涩，“你回去吧, 王叔。” 王贾看着原本要人哄着多吃几口蔬菜的大少爷, 此刻站在他面前红着双眼哀求，满心唏嘘，但还是道, “还是听宋总的话吧。” “我爸给了你多少钱？”宋祈打断他，“你就当这事你做完了。” 王叔在后面喊。 宋祈跑得很快，头也不回。 裹了一身寒气的蒋洵回来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就被人拎着衣领，顶着喉结，撞到了门板上。 蒋洵反手就顶开那人的手，位置交换，却直直跌入一双湿软烂红的眼睛。 “是你做的吗？！”声音犹如困兽，震得蒋洵耳膜发疼。 心生怒意的蒋洵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还是下意识松了手，拧起眉，语调里还有未散的戾气，“宋祈？” “我爸的事！！”宋祈手腕被绞在一起，不管不顾地冲他吼。 除了他……除了他，还有谁呢？！ 预知梦里除了蒋洵会对宋凭庄出手，再没有别人了。 蒋洵眉头拧在一起，感觉手里握着一块冰，沉默的看着他。 宋祈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下他的肉，“你说话啊！” 不管是大半夜过来将人堵在门外，还是刚吵完架后，就能直气壮的动手动脚质问他，这都很没礼貌且荒谬。 蒋洵遇到这样的人，通常会让他后悔出现在他面前，可看着面前强憋着眼泪的宋祈，蒋洵一腔怒火就无声的熄灭了，化成某种连绵不绝的奇异感受，又苦又涩。 他重申，“我跟你爸没关系。” 死死攥着蒋洵袖口的手指一松，宋祈眼底的光彻底熄灭。 他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蒋洵发现他只穿了一件雪白的毛衣，衬得单薄的身形如幽鬼。 难怪手那么冰，穿得这么少，在寒冷的冬夜里吹了这么久的寒风。 下定的决心立即分崩离析，蒋洵伸手捉住了那只鬼，这次的语气堪称温和，“你怎么了？” 宋祈被他拽得动弹不得，他静静的看着蒋洵，眼睛湿红得像唇。 未知苦处的大少爷兜兜转转，还是只会来找蒋洵。 他仍旧天真的以为是蒋洵害了宋凭庄，所以他只要来哄哄蒋洵，大不了死皮赖脸的耍赖，让蒋洵开心。然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初。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蒋洵做的，宋祈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他心底其实明白，现在才刚成年的蒋洵又能做什么呢。 那场只有零星破碎片段的噩梦让他一头雾水，惶惶不可终日。饱受折磨又迟钝的宋祈从中只抓到了一个危险因子，那就是蒋洵。 但事实证明他错得离谱，这个世界上除了蒋洵，还有很多毫无缘故想让宋凭庄和他生不如死的人。 他还是看不懂人心。 无论是蒋洵，还是陈青运。 蒋洵被他看得莫名发慌。 “……我错怪你了。”宋祈才像是反应过来，很慢的说，他站不太稳，手想往扶手上攀，看了一会才发现平民窟的楼梯哪里有扶手，于是只好紧紧拽着自己的毛衣，他眨掉眼底的雾气，又补了一句，“不好意思。” 大少爷低头，并没有让蒋洵感觉好受，反而那象征着危险的警钟砰砰敲响。 “你要回家吗？”蒋洵直觉不对劲，感觉到手心里的人烫得如烧红的烙铁，“我送你。” 听到家这个字，费了好大功夫眨掉的眼泪又重新聚回眼眶。 宋祈憋着一腔苦涩的愤怒，想让他滚，却立刻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资格，他强行冷静，声音却不住发抖，听起来就像在委屈，“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 宋祈怎么也不肯认输，好像他今晚在哪都失败，非得在蒋洵这里找回一点场子。 他努力甩开蒋洵的手。 说是努力拉扯，其实宋祈是被蒋洵单方面制住，手背冷不丁贴上额头。 高烧，烫得灼手，蒋洵拧起眉，他不由分说把宋祈扛起来。 “我不要。”宋祈奋力挣扎。 蒋洵忍无可忍，在他屁股上挥了一巴掌，语气沉沉，“宋祈，你能不能懂点事？” 可能是疼了。宋祈不再动弹。 到了医院，心急如焚的蒋洵把人放下来，才发现宋祈闭着眼睛，已经烧昏过去了。 跑遍了整个医院的蒋洵，看着安静打上点滴的宋祈才终于松了口气，宋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头还皱起来，嘴角往下垂，好像在梦里也难受得不像样。 蒋洵无声的看了他良久，才拿出手机，搜索“宋凭庄”。 词条很多，最近的消息也只是小蓝莓口红新品上市，香水公司要在化妆品领域也闯一闯，引起轩然大波。 蒋洵切换了很多社交平台和关键词，终于找到一条最近消息，附带一张图。 【大晚上的，突然给我吓醒了，往外一望，好像是小蓝莓某著名宋姓企业家出事了。溜出去听到些什么“经济犯罪”之类的话。】 【谁知道啥事啊！好吵，我还想睡觉呢！大晚上的扰民！】 图上是灯火通明的高档小区，蒋洵的目光却落到照片的一角。 那里停了一辆二手丰田，透过窗户能看到模糊的熟悉人脸，是宋祈。 蒋洵静默无声，把那张照片和那则帖子都保存好，然后他慢慢走到宋祈床前，伸手将他蹙起的眉头抚平，手指刚一离开，眉梢又皱起来，蒋洵不厌其烦的抚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又给他捻了捻被角。 宋祈逐渐睡得安稳。 天还没完全亮，宋祈就猝然惊醒，他捏紧了被角，大口大口呼吸。 动静吵醒了一旁的蒋洵，蒋洵过来轻轻拍他的背。 周遭是陌生的环境，宋祈看到蒋洵就红了眼睛，“我家……” 蒋洵递来一部手机，屏幕上是昨夜新鲜的截屏。 宋祈瞳孔骤缩，语气惶然，“……不可能的，我爸不可能犯罪。” 没人比宋祈更明白宋凭庄的清白，他对外公布的公司流水都半点不掺假。 “他们是搞错了。”宋祈摇晃着蒋洵的手，“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蒋洵扶住宋祈的肩膀，“嗯。” 宋祈像第一次得到认同那样无措，鼻尖一酸，紧紧抿着唇。 “还在查。”蒋洵说。 宋祈不明所以，像是听不懂中文，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什么？” “官方还没公布结果，只是在查，还有回转余地。”蒋洵语调又低又冷，认真重复，“查清楚，他就会回来。” 宋祈像一头毛躁的小兽，抓住蒋洵不放，喉咙里像是含着块烧红的烙铁，说话犹如刀割，但他不停的说话，“他什么时候回来？” 蒋洵盯着他的喉咙，“查清楚之后。” “那……”宋祈思考了很久，咬着下唇，手指病态地拧在一起，“他会缺钱吗？” 蒋洵短密的睫毛扫过来，“嗯。” “钱什么时候都管用。” 得到肯定，宋祈就急急抽过一旁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给宋凭庄隐秘的账号汇款。 自从做噩梦那天以后，宋祈就开始存钱了，他把平时挥霍的钱全都攒起来，存在自己的账号里，为的就是之后发生意外，自己和宋凭庄不用流落街头。 可惜还没存很久。 宋祈动作飞快，枕头随着他的动作，从纤细的腰间滑下来，他抬眼去看，却忽的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蒋洵立即端来桌上的温水，顺了顺他的背。 宋祈看着落在地上，沾上细菌的枕头，忽的一阵绝望，他垂着眼睫，痛恨自己这副脆弱的身体，“是不是我总是这样生病，不懂事，爸爸才不告诉我？” 小时候的宋祈就够宋凭庄折腾了，哭得人整夜整夜不睡是常事。 宋凭庄和刚生产完还没完全恢复好的尤见青，就在全国各地遍寻名医，企图让他们刚见世界就被下病危通知书的儿子，能够长久的平安的停留在繁华人间。 ……他好像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给父母添麻烦。 “所以他才会把我送去繁城，什么也不告诉我。”从小连雨都没淋过的宋祈，撞到这场翻天覆地的灾难，彻底惊慌失措。 他就剩爸爸了。 蒋洵温热有力的手和语气一同压下来，“你做得很好。” 宋祈猝然失声。 飘出来的魂魄被蒋洵一巴掌摁回去。 “钱转完了。”蒋洵语气平淡，“先把饭吃了，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联系你父亲的好友，争取让他们作证。” 眼前的道路慢慢明晰。 一碗瘦肉粥放到宋祈面前，蒋洵毫不惊惶也不惊讶，语气平静，一如往常给他讲题，仿佛这是件很平常的小事，有着惊人的说服力，让人不自觉信服他。 在这样的态度下，宋祈逐渐找回了流失的勇气。 “可以吗？”蒋洵把勺子放进他手里，目光和语气都温和，“不想吃，我重新买。” 宋祈摇了摇头，然后大口大口的喝粥。 其实都是有征兆的。 宋凭庄血丝遍布的眼球，提前几天收拾好的行李，宋凭庄异常的亲昵。 只是宋祈都没在意。 没等蒋洵过来，宋祈就把塑料碗和用过纸巾一起丢进垃圾桶。 “姐姐。”宋祈叫住了一旁换药的护士，“我现在能出去吗？” 护士愣了一下，看向宋祈恰好空空的药瓶，“这得问问医生，我只负责拔针。” 宋祈就将手伸出来，眼也不眨的看着护士拔针。 蒋洵静静看着他。 宋祈穿好鞋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退回来，立在蒋洵面前说，“谢谢。” 他嘴唇动了两下，像是有点难以启齿，“钱……我之后就还你。” 蒋洵看着他低垂的眼睛。 “好吗？”宋祈抬眼，又匆忙补充了一句，显得很礼貌。 人好像就是一瞬间长大的。 往日任性的大少爷也慢慢在小心的学人情世故。 宋祈去瞥蒋洵的神色。 却只听见蒋洵叹了口气，然后衣领就被人了，“你要去哪？” 宋祈鼻音浓重，“外面有酒店吧。” “你有钱吗？”蒋洵又问。 宋祈噎了一下，他全转给宋凭庄了，小心的摊开手掌，“你可以再借我一点吗？”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宋祈磕磕巴巴的说。 宋祈有点后悔向蒋洵这样说话了。 他或许可以今晚就去找地方打工，然后在工作的地方将就着睡一晚。不睡也行。 “不行。”蒋洵看着瞳孔泡得发红的宋祈，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身居高位的宋凭庄明明清白却被查，肯定是很多人联手预谋已久。宋祈这样出去，会被拆得骨头都不剩。 被拒绝，宋祈一愣，脸难堪得发烫，手拧在一起，背到身后，转头就往外冲。 “宋祈。”蒋洵牵住了那两只拧在一起的手，“外面不安全。” 宋祈没有转过来。 “对不起。”蒋洵说，“你可以发脾气。” 他说‘宋祈，你能不能懂点事’，但他不是真的想要宋祈懂事。 宋祈应该永远随心所欲，无忧无虑，最烦恼的事情是今天要多写一张测试卷，而不是强忍委屈，低声下气。 “昨天对你说了那样的话。”蒋洵转到宋祈正面，微微弯腰，“是我说得不对，没有良心，让你不高兴。” 蒋洵的语气第一次这么温柔。 宋祈看着他关切包容的眼睛，鼻腔发涩，连日的满腔委屈倾泄而出。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所以才要这样惩罚我？”宋祈咬紧了唇，强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拯救不了宋凭庄，还是让他陷入了艰苦的境地。噩梦一步步嵌入现实……他什么也没做到，他特别没用。 蒋洵看着宋祈憋回去的眼泪，很轻的又很紧的将人抱进怀里，“……你什么都没做错。” “是这个世界太坏了。” 第57章 Chapter57 同床共枕。 宋祈的情况还要留院观察。 可宋祈在医院显得焦躁不安, 他没说，只是一直绕着病房转圈。 蒋洵接过一袋药，“走吧。” 宋祈像个呆呆的小机器人, 蒋洵一下达指令，他就行动。 窗外寒风凛冽，蒋洵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宋祈身上。 宋祈耷拉着眼皮, 毫无生气, 给他穿外套也没反应。 蒋洵垂着眼，像给洋娃娃穿衣服那样, 给宋祈穿好外套, 然后才牵着宋祈的袖子离开医院。 “冷吗？” 没有回答。 蒋洵戳了下宋祈的手背, 宋祈才慢慢抬起头，“唔？” 蒋洵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烧，才勉强放下心来。 等宋祈回过神, 他已经跟着蒋洵进了家门。 屋子里很空, 只有一张很大的木头桌子和几张凳子, 另一侧只留下大型家具搬走的白色痕迹。 没让他看多久，蒋洵就牵着他进了房间。 这个密闭的空间更加狭窄，四周的墙像要把人压倒在内，桌面上整齐的堆着几本书，两支黑笔放在书本边。 唯一好的就是, 比客厅更有活人气一点。 宋祈略微局促, “这是你的房间？” “嗯。”蒋洵倒是坦然，把桌子下的矮凳拿出来，“你先坐。” 宋祈乖乖坐下, 这房间实在很狭小，几乎容不下两个人，蒋洵走来走去，都会碰到他的腿。 蒋洵打开角落的衣柜，递给他牙刷和毛巾，“这些都是新的，外面的小卖部关门了，杯子先用一次性的，行不行？” 宋祈很懵的点了点头。 “厕所在那里，第一个水盆没用过，水龙头往左拧是热水，往右拧是冷水。” 宋祈拧了半天，水龙头冲出来的都是冷水，他扭头看了看陌生的环境，没说，就着冷水刷了牙洗了脸。 换了校服外套的蒋洵进来一看，手在水盆里一浸。 宋祈来不及阻止，“脏……”他洗过脸的。 冰的。蒋洵眉头皱起来，“为什么不叫人？” 宋祈站在原地，手又要拧在一起。 蒋洵冲了冲水，语气又无可奈何的缓和下来，“你感冒还没好。” 这样一说，宋祈感觉牙齿都嘶嘶冒着冷气。 蒋洵拧开水龙头，解释，“热水要等一会。” 宋祈站在原地，屋子里也很冷，热水慢慢流出来，蒸腾起白色雾气。 蒋洵把盆里的冷水倒进一旁的大水桶里，让热水流满盆子。 然后将毛巾打湿，拧干，递给宋祈。 “我可以自己来。”宋祈说。可蒋洵已经做好了，他只好接过烫烫的毛巾，敷在脸上，擦了擦脸。 蒋洵又给他接了半杯热水，掺了点冷水，“漱口。” 冰冷的牙齿也变得温暖起来，雾气模糊了蒋洵的面孔。 “刚退烧，今天不能洗澡。”蒋洵重新拿出条毛巾，接好水，调整水温，“你自己擦擦。”说完就走了。 宋祈把卫生间的门关上，慢吞吞眨了下眼，又把门反锁了。 他脱下衣服，对上洗漱台上半本书大的镜子，水汽贴在镜子上，镜子模糊地映出他的脸，一条条水痕从镜子上流淌下来，像是眼泪。 宋祈出来的时候有点别扭，他什么也没带……他穿的是蒋洵的睡衣。 蒋洵倒是拧着眉，将人一把塞进了被窝里。 被窝里很暖和，处处温暖，宋祈脚趾头不小心碰到滚烫的东西，下一秒那个东西就被蒋洵捞出来了。 是个热水袋。 蒋洵用手背试了下温度，然后将它放在了宋祈身侧不远处，“有点烫。” “睡觉。”蒋洵撂下两个字，就去了卫生间。 宋祈不是傻瓜，他知道一个热水袋不能温暖整床被窝，蒋洵是用热水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暖的。 他将脑袋埋进被窝里，感受到浅浅的皂角香。不难闻。 等洗漱完的蒋洵回来时，就看到宋祈人全埋在被窝里，靠近了还能听见牙齿啪嗒啪嗒的抖。 被单换了，里面的棉被却没条件换，絮絮的，好像一扯就坏。 冬天蒋洵都是盖这床，并没有觉得难捱，可宋祈不一样。 蒋洵看了眼手机余额，打针买药几乎花掉了他计划的半个月生活费。 宋祈在农家乐给他转的钱，早在当天晚上就还给他了。 蒋洵沉默的看着冷得颤栗的宋祈。 宋祈还留了一半被子给他。 蒋洵捻起被角，动手把宋祈裹成蚕蛹。 宋祈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挣扎着从中探出眼睛来，“唔……你睡哪？” 蒋洵：“另一个房间。” 宋祈：“那个房间上锁了。” 蒋洵：“我有钥匙。” “哦。”宋祈干巴巴答应一声，缩成一团不说话了，卷起来真的暖和多了。 灯关了，夜晚很安静，蒋洵静静看着宋祈。 医生说晚上可能会反复发烧。 寒风被关在窗外，发出呼啸的怪声。 “呜……” 极轻微的抽泣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宋祈躲在被子里哭。 遇到这件事后第一次哭- 昨晚睡得太晚，宋祈是被香味叫醒的。 蒋洵拧开门把。 宋祈感觉睁不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地喊，“蒋洵，你怎么穿校服外套？” 这几天是一中的期末假。校服外套既不保暖又不美观。要不是查得严，学生们看都不会看这件衣服。 不对，为什么他一睁眼看到的却是蒋洵？ 蒋洵把外套递给他，“穿衣服，吃饭。” 宋祈又眨眨眼，才如大梦初醒般，昨夜的回忆灌入脑海，宋祈接过蒋洵的衣服，乖乖起床了。 蒋洵全身穿得板板正正，自己却在一边穿衣服，宋祈感觉有点尴尬，于是开口转移话题，“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蒋洵从宋祈身上的外套掠过，随口道，“喜欢。” 他一共就两件外套。 宋祈换好衣服，对蒋洵的审美表示惊叹。 竟然会有人喜欢狗熊麻袋一样的校服外套！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两枚水煮蛋和面。 面上盖着白萝卜瘦肉丝和青菜。 第二次洗漱，宋祈得心应手，很快就吃上热腾腾的早饭。 蒋洵煮面，好吃得不得了！ 宋祈连汤都没剩下，揉着肚子夸蒋洵。 “过来点。”蒋洵神情依旧波澜不惊，嘴角翘起的弧度却达到五个像素点。 “我吃了一个鸡蛋了。”宋祈盯着蒋洵手里的鸡蛋，边拒绝边伸出脑袋。 温热的鸡蛋挨上眼皮，然后缓慢的在眼周滚动。 眼睛处的酸涨感得到缓解，宋祈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后宋祈声音顿住，“呃……”欲盖弥彰，“我眼睛怎么肿了？” 蒋洵：“蚂蚁咬的。” 宋祈几乎吓得要跳起来，“蚂蚁会咬人吗？” “隔空咬你吧。” 宋祈听懂了，这是在逗他玩呢，于是瘪着嘴不人了。 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白萝卜肉汤的鲜香。 ……也不知道宋凭庄吃得好不好。 宋祈情绪骤然低落下来。 温热的鸡蛋离开了眼睛，宋祈忙不迭睁眼。 蒋洵泰然自若，把鸡蛋剥壳往唇边一喂。 宋祈睁大眼睛，“那是我用过的……！” 蒋洵目光坦然，“嗯。” “不能浪费。” 第58章 Chapter58 “等我赚到钱，就…… 太奇怪了。 蒋洵太奇怪了。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宋祈：“我会还钱的！” 蒋洵喝了口萝卜汤, 姿态优雅得像在故宫里品尝满汉全席，漫不经心，“嗯。” 宋祈再次强调, “我真的会还钱的！” 不要想着挟恩相报！ 优雅的贵族蒋洵用餐完毕，直直向他伸手。 宋祈满心怀疑的一躲。 然后埋进衣服的衣领就被人好，“知道了。” 蒋洵拿起桌上晾温的药，朝他那边举了举, “少说话, 保护好你的嗓子。” 宋祈：…… 宋祈黑着脸一口喝了，下一秒就冲到厕所干呕。 他对着紧跟进来的蒋洵摆了摆手, “没事……呕。” 宋祈顺了好一会, 就着蒋洵的手, 像牛犊一样吨吨吨喝了一大瓶水。 幸好没真吐出来，不然就得重新喝药。 宋祈勉强松了口气，头靠在墙壁上，急促呼吸。 “去医院。” “不用。”宋祈拍了拍心口, 满不在意, “正常, 我平时喝药就是这样。” 见蒋洵目光凝重，好像他得了什么绝症。 宋祈还要再说。 蒋洵已经把钥匙抓进口袋里，准备单手把他拎出去。 避免自己成为被拎着的可怜鸡崽的宋祈，连退三步，立即说, “我真的没事！只是闻到药味就想吐！” “可能是小时候喝药喝多了。” 蒋洵动作停了一瞬, 嘴角抿成了一条尖锐冷硬的直线。 宋祈摸了摸鼻尖，慢慢感觉到尴尬。 脆弱的身体真会添麻烦。 蒋洵还是开了门。 “不用去。”宋祈摇头。 蒋洵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房门，“我去打工。” “……”宋祈思考了一会, 在房间里转圈圈，“哦。” “那我干什么……” 下一秒脖颈就被人轻轻攥住了。 宋祈声音一卡。 蒋洵又看到了那枚躲在锁骨里的小红痣，他又像是警告又像是安抚般抚了抚宋祈颈侧的青筋，“少说话。” 宋祈喉结滚动了两下，可能是感冒扁桃体发炎了，刀割般疼。 闻言，他点了点头。 蒋洵轻轻挪开手。 宋祈才松了口气。 怎么跟他爹一样。 蒋洵已经换鞋往外走了。 穿着蒋洵棉拖鞋的宋祈也呆呆的往外走。 “换鞋。” 宋祈眼睛一瞪，要争辩。 蒋洵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切的手势。 生病的宋祈安静了，他老实的换好鞋子，跟在蒋洵身后往外走。 “小蒋，出门啊！”端着水盆出门的婶子嗓门极大。 宋祈感觉耳朵遭受了一场地震。 蒋洵侧身挡住宋祈，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嗯。” 啪。水泼到了一旁空地上，那位婶子把空了的水盆夹在腋下，探头探脑的来看蒋洵身后的宋祈。 宋祈有点好奇，也探出脑袋，和那个女人对视上。 然后就被蒋洵轻轻摁了回去。 婶子已经走远了。 “你个瞎老太公乱说什么！”那个人的嗓门真的很大，隔了这么远依旧能听见她泼辣粗犷的声音，“那个讨债鬼能找什么女朋友！我看得仔仔细细的，带回来的分明是个男的！” 宋祈：…… 宋祈脸腾一下烧起来，往外一蹦跶，远离了蒋洵，生怕又传出什么离谱的绯闻。 他慢慢往前走，湿答答的地面显得更脏了。泼出来的水变得黑乎乎，一走就黏在鞋上，溅出来的水几乎能喷在鞋面上。 宋祈看着自己小羊皮靴子，蹙起眉，舌尖抵了抵牙齿，他抬头看去喊蒋洵。 在半空中飘荡的内衣内裤先撞入了他的眼帘。 轰隆一声，像世界观被重塑，宋祈唰的闭眼，一下撞到蒋洵背上，像粒磁铁，毫无间隙地紧黏着蒋洵。 蒋洵头往后看，只看到宋祈成了颗血红的番茄。 怎么……怎么路上还会有那种东西啊。 蒋洵看着晾在电线杆上的蕾丝花边内衣和情趣内裤，心里了然。 宋祈可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他手都拉不动，“过来。” 宋祈手紧紧攥着蒋洵的后背衣服，不动。 才不要。 下一刻人就到了蒋洵背上。 “稳了吗？”蒋洵的声音通过身体传过来，比往日更沉也更有压迫感，宋祈点了点头。 蒋洵就不再说话，背着他很稳的往前走。 这里早起的人很多，像蚂蚁一样穿来穿去。 不想传绯闻的宋祈毫无办法，只能把脸埋进蒋洵颈窝，力争不让别人看到，也不要再看到……那些奇怪东西。 周围复杂难闻的气味慢慢远去，宋祈只能闻到蒋洵身上的皂角味。 很浅很淡，宋祈耳朵却慢慢烧起来，嘴唇嗫嚅两下，最后他用气音说，“……你平时就住这吗？” 用气音说话不太疼，蒋洵没有说他。 蒋洵：“嗯。” 好惨哦。这里的地板这么脏。 宋祈慢吞吞的想。 “那你为什么不搬出来？” 沉默蔓延了半秒，宋祈就听见蒋洵说，“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哦。”宋祈垂下脑袋。 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似乎没过多久，蒋洵停下了。 宋祈抬头一看，门店的牌子缺了一角，还坚强的闪着五光十色的艳光，是个网吧。 他曾经来过的。 蒋洵已经脱了校服外套，手臂撑在吧台上，青筋难耐的浮起来，和老板低声交谈。 这里面很吵，大多数都是打游戏的骂声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宋祈听不清。 蒋洵单手牵着他的袖子，宋祈就站在原地，等蒋洵和别人说话。 蒋洵手掌笼了一下宋祈的后脑勺，四指并拢轻轻拍了拍。 回神的宋祈抬眼，就看到蒋洵在笑。 “小蒋，记得啊！”肌肉虬结的老板大声喊。 蒋洵声音沉沉，带着浅淡笑意，“嗯。” 宋祈简直一头雾水。 蒋洵已经套上了怪异的外套，艳红色，上面印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黑网吧。 宋祈眨了眨眼，“……这是？” 高大的蒋洵塞进那件艳红色的塑料外套里十分滑稽，他偏过头不去看宋祈。 “我是不是来过这？”这装潢越看越熟悉，宋祈蹙起眉，忽的和前台的老板对上视线。 肌肉纠结的老板朝他暧昧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同学，又跟蒋洵来了？” 宋祈想起来了。 这就是一中后街的那家黑网吧。 “你就在这打工啊？”宋祈抿了抿嘴，神情犹疑，“不太好吧？” “管饭。” 宋祈没话说了。 其实打工是临时的决定，就像把宋祈带回家也是临时的决定，花掉账户上的钱也是。 但蒋洵从不会后悔。 其实蒋洵打工一般不会来这，虽然是日结，但钱很少。 不过离蚂蚁巷远，还能转移宋祈的注意力。 有客人喊，蒋洵熟练的过去操作电脑。 宋祈站在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宋祈。” 宋祈急匆匆过去。 蒋洵把他牵到安静的房间里，把包丢给他，“先把书看了。” 宋祈懵圈的接住包，“啊？” “过一周就要期末考试了。”打工的蒋洵也铁面无私。 宋祈苦了脸。 好像宋凭庄不在这件事是一场梦，他还是那个每天烦恼考试的宋祈。 期末不管什么时候都很让人头疼。 “不要偷懒。”蒋洵眼也不抬，收拾桌面上的烟头。 抓着两个塑料瓶的宋祈，“我……” “这是老板的包间，没人会进来。”蒋洵收拾好了，转头把宋祈手里的塑料瓶抽走了。 “别。”宋祈一手抓住可乐瓶，一手捂住喉咙尽量言简意赅，“我也赚钱。” 一个塑料瓶两分钱。 蒋洵之前说的，宋祈记住了。 蒋洵感觉牙根都弥漫出血腥气，他看着曾经花钱如流水的宋祈现在紧紧抓着两个塑料瓶，一脸焦急。 可之前这种东西就不该出现在宋祈面前。 他想把这些东西踩烂扔远，告诉宋祈他什么都不用做。 “嗯。” 蒋洵最后还是说，“等会我会一起送到废品站。” 宋祈眼睛一亮，飞快点头。 他也能攒钱！他会尽快把钱还给蒋洵的！ “我还能做什么？”宋祈眼睛亮晶晶的问。 “一中的三等奖学金是一千。” 蒋洵不动声色的把塑料瓶拂开，“你数学考到一百二就能拿。” “是吗？”宋祈满眼不信任，“我上次才考五百名。” “前两百就有奖学金了。”蒋洵拔开笔帽。 宋祈半信半疑的看着蒋洵，“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塑料瓶吧。”外面可多呢。 蒋洵单手压住宋祈的手，眸光如黑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没有。 蒋洵在学习方面说的话如同观世音传下的圣谕。没有不灵验的。 宋祈提笔唰唰开始写，嘴里喃喃自语，“等我拿到钱，给你买新被窝……还有鸡蛋。” 敷完眼睛的鸡蛋怎么能吃呢！ 蒋洵扬了下嘴唇，心底又酸又涩。 宋祈这次下笔如有神，遇到不会的也没放过，积极的扯过草稿纸演算，实在不会的就打上圈，等蒋洵来讲。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然后是怒吼和肢体碰撞声。 宋祈微微皱了皱眉，准备写下一题。 “……蒋……啪。” 宋祈唰的站起来，扯开门就往外走，着急忙慌，“蒋洵。” 蒋洵被这一声喊得愣了神。 脾气上头的男人拿着键盘就朝蒋洵脑袋上砸。 宋祈瞳孔骤缩，下意识也往蒋洵这边冲。 第59章 Chapter59 怎么跟着他就变得…… “站在原地。” 冷硬的字砸在地上。 宋祈神情一凛, 下意识定在原地。 蒋洵头也没回，很快躲过劈头而来的键盘，单手拎着人往座椅上一砸。 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那人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宋祈被这惨烈的场景，震在原地。 “日你爹！”老板匆匆赶来, “狗日的！把老子键盘当刀劈！真他爹的以为不会烂啊！老子今天非得把你脑浆打出来, 看是不是进了……” “学生还在这。”蒋洵皱眉。 叼着烟的老板讪讪，先指了下蒋洵, 喃喃自语, “混小子, 今天屁事怎么这么多。”又跟提死猪一样把闹事的醉鬼提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蒋洵皱了皱眉，最后捂住了宋祈的耳朵。 宋祈立在原地，眨巴眨巴眼。 “收拾东西。”蒋洵说。 “回去了啊？”宋祈有点别扭的去拨蒋洵的手掌, “我都要听不见你说话了。” 等人走远了, 蒋洵松开手, “嗯。” “这就下班了？”宋祈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日光。 “嗯。”蒋洵进了房间，把练习册都收进临时扯的塑料袋里，然后到前台，领了半天的工资。 蒋洵言简意赅，“饭。” 被那醉鬼气得脖子都红了的老板, 丢出桶泡面。 蒋洵单手压住泡面, 又朝他勾了勾手指。 老板拧起眉，压住自己刚拿到的外卖，“干嘛？” “那份我也要。”蒋洵说。 “你这混小子, 得尺进寸是不是？”外卖盒都没拆的老板竖眉怒瞪。 蒋洵点了点手背上的淤青，是刚刚和那个醉鬼拉扯撞出来的，“或者给医药费，我还是学生，得多给点。” 老板：…… 他忿忿丢出心爱的外卖，“馋死你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娇贵。” “力气能抵三头公牛。学生，你算哪门子学生！” 一直没说话的宋祈，从蒋洵身后探出脑袋，指着蒋洵澄清，“他是一中年级第一哦。” 老板：…… 蒋洵提了下嘴角。 “啧。”老板翻了个白眼，拿出瓶跌打药，“拿走拿走，今天带人来就是不一样哈。” 蒋洵全当没听见，又带着宋祈回了包间。 老板急眼，“臭小子，别给我房间弄脏了！” 蒋洵把外卖袋拆了。 老板点了两个菜一个汤，芹菜炒牛肉、玉米山药排骨汤、清炒上海青。 “过来吃饭。” 宋祈吃得很满足，脸鼓得像仓鼠，“你怎么知道这个这么好吃？” 蒋洵给泡面接上开水，“看他挺高兴。” 宋祈想象大块头的老板馋得流口水的样子，很喜剧，于是乐不可支。 然后空气中爆发出另一阵爆辣的香气。 宋祈抬起下巴，指了指蒋洵的泡面桶，端起饭盒，“要吃。” “里面有辣椒。”蒋洵冷酷的摁住盖子。 宋祈瘪嘴。 “……”蒋洵给他挑了一根。 就一根！ 宋祈看看蒋洵的脸色，非常识时务的不再控诉。 滋溜一下吃掉。 超香！ 宋祈眼睛骤亮，抿抿嘴，没感觉到什么辣味。 他从没吃过这个，他的食谱是姜姨和几个营养师一起定的，宋凭庄坚定的认为速食食品和垃圾是归为一类的。 垃圾不可能进入宋祈的餐桌。 “再来一根。”宋祈小心商量。 蒋洵给他塞了块排骨，用冷酷的行为，表示了不可能。 宋祈气得直哼哼，端起菜盒往蒋洵碗里赶，“吃！多吃点！” 蒋洵忽的弯了弯眼。 重新变得鲜活的宋祈。 蒋洵很快扒拉完泡面，把盒子丢得很远，免得宋祈又眼馋，他感冒还没好，不能吃。 眼瞅着蒋洵出去了，拥有健美运动员身材的老板，手臂噗的抵住门框。 宋祈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从老板赤裸的隆起的肱二头肌上，艰难移开，结结巴巴，“干、干什么？不就吃了你、你的外卖，我还……” “给你们了，小鬼。”老板凶悍地挑眉，偷偷摸摸地拿出一个小瓶，塞进宋祈手里，“送你的见面礼。” “这还是那小鬼第一次带人来这里。” 冰冰凉凉的瓶身贴着手心，宋祈懵圈眨眼，还没等他说话，健谈且自来熟的老板已经一脸欣慰又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呼噜呼噜去吃新外卖了。 宋祈懵懵眨眼，手机震动个不停，宋祈打开一看。 ［我知道你还在云城。］ ［斤斤，别吃苦了，到我身边来。］ 是陈青运。 陈列在社交软件上的消息还有汪越的。 ［需要帮助吗？我在城南有一套公寓，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复习。你来的话，不会被别人发现，我会尽量保持你之前的生活水平。不用怕麻烦，帮助同学是班长的职责。我们是朋友嘛。］ ［微笑jpg.］ 回来之后的蒋洵，看向沉默的宋祈，“怎么了？” 宋祈摁灭了手机屏幕，勉强笑道，“没事呀。” 宋祈慢腾腾跟着蒋洵走小巷，他双手插兜，百无聊赖的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走得摇摇晃晃。 “快点。”蒋洵单手拎着包，藏在苍白皮肤下的青筋兀的鼓起来。 有种病态暴力美。 天气真冷，把半张脸埋进衣领的宋祈点点头。 下一秒就看到蒋洵神情变了，从放松变得阴沉，像被墨水淹没的白纸。 “可叫我们好找。”小巷两头围过来几个人，染着乱七八糟的发色，身上的金属饰品和棍子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 蒋洵气压很低，用目光示意宋祈快走。 可宋祈就像是定在了原地，震惊地望着那群人，他见过他们。 在做噩梦之后，参加的第一场酒会上，他们来闹事，还是宋祈报的警，警察把他们带走了。 “还没拿到佣金就跑？”领头的黄毛眼里只有蒋洵，他撸起袖子，用棍子顶着蒋洵的脑袋，“老子他爹在警察局写检讨，你他爹的什么东西先跑了？！什么规矩都忘了？！” 蒋洵目光平静，但黄毛兀的打了个寒颤。 上一次出去讨债，他也是这副表情把对面的下巴砸断了，黄毛想起那节突兀的，从下巴肉里凸出来的骨头，还是头皮发麻。 他两股颤颤，看了看敌我人数对比，安下心来，“日！你还敢这么看我！” “上！” “都给我上！” 棍子撕开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夹着寒风的一棍子劈头而下。 谁都没看清蒋洵的动作，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如雨点一样的拳头和钢棍都没拦下他。 像误入现场的宋祈吓得心脏骤停，以为自己得挨上一顿打。 不知道会有多疼，应该比小时候打针疼多了，可能也比刚学跳舞拉筋痛多了。 风声呼啸而过，想象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到来。 宋祈抬眼，只看到了身前的蒋洵，他挡在身前，一步也没离开。 耳畔是他沉稳微凉的声音。 “别动。” 他又补了一句，听起来很生涩，又像是受伤了难忍发抖的声线，“别怕。” 宋祈咻的抿唇。 蒋洵总像一堵墙，宋祈看不到墙那头残酷的打斗。 “够了。”宋祈却能听见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心脏一阵阵轰鸣，“——我报警了！” 宋祈去攀蒋洵的手臂，却被拂开，蒋洵一脚踹开黄毛，人砸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黄毛们目光震撼，本以为他多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这次一定让他跪地求饶。 谁知道他今天像是磕了药，凶悍得像是要杀人。 他们硬是没在这讨到半点好。 眼冒金星的黄毛看了看蒋洵的脸色。 他的表情完全从苍白的面皮上抽离，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诡异冰冷得不似活物。 当时准备朝他身后的人偷袭的黄毛，毫不怀疑，再晚一秒，这个疯子会拧断他的脖子。 “走。”黄毛捂着脖子，提着裤子，边跑边骂，“你等着！” “你等着警察抓你！”宋祈吼回去，又急匆匆转到蒋洵前面，这次蒋洵总算不拦着他了。 冬天的天总是暗得很快，阳光总也照不到这条小巷，只漏下三两树影，斜斜的落到蒋洵身上。 宋祈怔在原地。 全是血。 漆黑眉尾斜飞出去一道血痕，血滴滑过立体苍白的脸部，白与红交织，让人触目惊心。 衣服都脏了，上面还有灰扑扑的脚印。 宋祈有点呼吸不过来，淡淡的血腥味冲得他头晕，宋祈伸手，手指又无措地停在原地，他不敢碰蒋洵，“你流血了！我们去医院！” 宋祈喉咙发涩，他不知道刚刚有那么惨烈，在有限的视野里，他只看到那些混混像麻袋一样被蒋洵丢出去。 他根本不知道蒋洵会变成这样，宋祈声音发抖，脑袋里的弦绷紧，摇摇欲坠，“我现在就给医生打电话！你是不是很痛啊？” 他不敢想蒋洵有多疼，手轻轻碰着蒋洵的手臂，呼吸也尽量放轻，挨在一起，像是殊死从危险里逃出来的两只小兽。 蒋洵偏过头，看着脸色焦急的大少爷。 沉默半晌，他伸出带着淤青和血痕的手，擦了擦宋祈下巴上的灰。 “脏兮兮。”他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 怎么跟着他就变得脏兮兮。 第60章 Chapter60 那是宋祈跳舞的原…… 最后还是没去医院, 回了家。 宋祈担忧的在客厅转圈，蒋洵倒是动作熟练，很快给自己处了伤口。 宋祈抵住门, “我想进来。” 蒋洵确定自己脸上没血迹之后，手臂一伸，开了门。 宋祈呼吸放缓，看着蒋洵脸上被药染成紫色的皮肉, 一呼一吸, 可怜的伤口就像被扯破的白纸，要继续往外裂开。 “你疼不疼？”宋祈一下瘪嘴, 眼泪花一瞬间在眼眶里结霜蔓延。 “不疼。”蒋洵立即说。 “怎么可能不疼。”宋祈手掌捂着半张脸, 轻轻地抽气。 蒋洵看他要哭不哭的样子, 有点头疼，但同时一种卑劣的高兴在他心上扎根发芽。 ……宋祈在为他感到难过。 蒋洵张了张嘴，最后把一袋东西放进宋祈手里。 但他也不愿意宋祈难过。 正伤心的宋祈愣愣去看，是一袋糯米条, 胖嘟嘟的抵着他白嫩的手心。 宋祈捏住的那个恰好是豆沙味的。 蒋洵给他买过, 在学校的时候。 “怎么来的啊？”宋祈眼睛亮晶晶的问。 蒋洵有时真像个魔法师, 可以随手变出装着练习册的书包，或者宋祈喜欢吃的小零食。 “捡的。”蒋洵说。 宋祈才不信他的鬼话，撇撇嘴，不搭他了。 偏过头认真去数糯米条，像松鼠清点自己的财产, 他拆开包装, 软糯甜香的糯米味溢满唇齿间。 蒋洵看着宋祈慢慢开心起来，宋祈的注意力总是很好转移，又擅长从世间万物感受到幸福, 即使只是几个糯米条。 “收拾一下。”蒋洵说。 宋祈：“嗯？” “我送你去城南。”蒋洵已经站起来了，眸光平静，像沉静的深水。 宋祈突然回想起手机上的信息。 城南不就是汪越的公寓？ “你看到我信息了？”宋祈问。 蒋洵没否认，他去拿宋祈的行李，还要张嘴叮嘱。 然后冷不丁嘴里被宋祈塞了个东西。 酸得他咻的拧眉，唇抿成直线，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你想把我丢掉。”宋祈先下手为强，眼睛清润透亮，又显出两分可怜的意味，大声控诉，“蒋洵，你怎么能把我丢掉！” 蒋洵：…… 他又要说话。 宋祈眼疾手快堵了他的嘴，斩钉截铁，“我不去，我不想去班长那里！” 他不相信别人。 宋祈看着脸上挂着伤，却要偏过头不让他看到的蒋洵。 他不是傻瓜。 那些人、很多人都喜欢宋祈，是喜欢小蓝莓的宋祈，喜欢很会跳舞什么都会的大少爷宋祈。 可不管宋祈还是不是大少爷，蒋洵还是会给他买糯米条。 “我会还钱的。”宋祈双手合十，“好嘛好嘛？” 沉默良久。 蒋洵说，“那里条件好很多。” “可是没有这么好吃的饭啊。”宋祈脸颊鼓鼓的，嘴里塞着蓝莓味的糯米条，嚼嚼嚼。 蒋洵看着宋祈缩在棉鞋里的脚趾，“那里晚上不会冷。” 宋祈翘脚，黑色的胖胖棉鞋踩在蒋洵脚上，似白玉般的脚踝露出来一小截，皮肤被黑鞋衬得更白，“我现在也不冷呀。” 蒋洵呼吸一滞，蹲下来把宋祈的脚塞进棉鞋里。 那是他的棉鞋。 宋祈翘了翘脚，努力说服蒋洵，“那的饭菜不合我胃口，让我感冒……万一班长对我做什么，怎么办？” 蒋洵唰的坐下了。 计划通。 宋祈得意洋洋的弯眼，坐在凳子上，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视机，“能不能开？” 蒋洵伸手打开了电视。 喧嚣的声音充斥着整间屋子，阴沉的气息慢慢被驱散。 两张凳子逐渐靠在一起，宋祈看着看着，脑袋就往蒋洵那边靠，轻轻挨在一起，像两头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兽。 看的是舞蹈节目，宋祈随着音乐轻轻摆手。 蒋洵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到宋祈身上。 “二号跳得一般，他怎么赢了！”宋祈叭叭点评。 蒋洵看不懂，他只觉得宋祈随手晃的那两下，比他们跳得都好。 宋祈眨了眨眼，“嗯？” 蒋洵垂下眼睑，“嗯。” “嗯什么！”宋祈说，“我问你是二号好，还是三号好。” 蒋洵手掌笼住他的后脑勺，强制将脑袋转过去，“你看。” 凳子没有椅背，宋祈后脑勺放松地靠在蒋洵手掌里。 舒服。 电视里掌声雷动，镜头已经转到了一个优雅的女人身上，她长得很美，古典美。 下面的金红色名牌镌刻着她的名字——付飞鸢。 蒋洵注意到宋祈的目光和电视里的观众的目光一样热切。 “付老师，数十年前我曾采访过您，那段采访记录如今仍旧广为流传。”拿着话筒的干练女人笑着说，“现在您的演出海报已经贴到了南半球最靠近南极圈的国家——里南，您的下一步规划是什么？” 付飞鸢思考了一会，才想起曾经那段采访经历，笑得温柔，像一朵舒展花瓣的淡紫鸢尾花，“嗯……关注里南民众的生活方式吧。” “这是会出新舞的意思吗？”主持人口吻热切，“用古典舞展示异国群众的精神图腾。” 掌声轰鸣，宋祈腿碰了碰蒋洵的膝盖。 蒋洵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嗯？” 宋祈眸光很亮，“你知道那段采访是什么吗？” 蒋洵对别人的事完全不感兴趣，但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什么？” “记者问付老师，经常不回家，家里的先生小孩会不会想念她？要怎么平衡家庭和工作？” “她说她的亲人，在家想念就打开电视，在外面就抬头看看街景，不管在哪都能看见她。” 看来是一位优雅又站在顶峰的古典舞艺术家。 蒋洵没有移开目光。 因为宋祈也没有。 “……那就是我想学跳舞的原因。”宋祈低声说，眼底氤氲着雾气。 宋祈也想让一个人不管在哪都能看到他。 即使远在异国他乡，即使远在天涯海角，即使宋祈在八岁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只收到了警局传来的死亡噩耗，连尸体都没见到。 宋凭庄从来不肯相信，宋祈也不信。 ……妈妈怎么会死呢？ 明明她一拳能打很多个坏人，明明家里的锦旗多得挂不下，明明……宋祈还没见过她几面。 她肯定还在遥远的地方，执行什么卧底任务，不能回家。 但她不能回家，宋祈就站到最高的地方，让妈妈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嗯。”蒋洵语气淡淡，好像并不觉得宋祈说了什么大话。 “那可是付老师！史上最有天赋最年轻的首席！”宋祈叽里呱啦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梦想多么遥远。 一般人说要成为付飞鸢，都能让同行笑掉大牙。 “从古至今，只有一个付飞鸢！”宋祈狠狠强调。 蒋洵捏住宋祈的脸颊。 叽里呱啦的宋祈像气球一样泄气，然后对上蒋洵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沉静漆黑。 蒋洵眸光直白，语气自然，不算郑重，“从古至今，也只有一个宋斤斤。” 宋祈兀的失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再一晃眼，蒋洵已经站起来了。 宋祈压住奇怪的感觉，问，“你干什么呀？” 蒋洵：“蒸鸡蛋。” “为什么？”宋祈说，“我又不爱吃。” “因为某个人又哭了。” 宋祈：…… 闭着眼的宋祈往墙上一靠，蒋洵勤勤恳恳地拿着鸡蛋，给人敷眼睛。 闭上眼，视觉关闭了，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电视嘈杂的喧嚣声将空气赶走，宋祈能听见电视里选手获胜的笑声和哽咽的哭声，以及蒋洵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温热的鸡蛋，滚过眼周敏感的皮肤，宋祈感觉有点痒，往旁边躲了躲，于是一头栽到了蒋洵怀里。 有力的肌肉紧绷一瞬。 “呀。”宋祈后知后觉，很有礼貌道，“不好意思哦。” 不好意思的宋祈动也不动，直气壮的贯彻知错但不改的原则，蒋洵青筋跳了跳，低声，“那就不要动了。” “嗯嗯。”宋祈识时务的感觉到危险，很大方的答应下来，然后就势枕到了蒋洵腿上，“墙壁真的很硬。”这里也没有沙发。 蒋洵感觉到云一样柔软的触感，宋祈的黑发在他腿上散漫的散开，如同一幅水墨画：…… 沉默两秒。 “你真信吗？”宋祈拖长了声音问。 他可以实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想。 蒋洵动作很轻，认真给人敷眼睛，“嗯。” 宋祈抽了抽鼻子。 “不准哭。” “呜。”宋祈阖着眼，委屈得成了一只冒水的小水母，不停哽咽，“我都没见到妈妈，现在也见不到爸爸，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蒋洵默默移开了鸡蛋，给宋祈递了两张卫生纸。 宋祈一把抓过纸巾，眼泪滑过眼角，把蒋洵的裤子都哭湿了。 “你不安慰我！”宋祈指着他，控诉。 蒋洵生涩地拍了拍宋祈的手，沉默半晌才说，“我也见不到。” “呜呜。”宋祈从蒋洵的腿上起来，趴在他身上。 蒋洵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然后脚跟碰到了一个东西，发出乒乓一声清响。 蒋洵拧着眉，拿起那个小瓶子，酒精饮料，已经开过了，他看向一边脸上带着醉酒红晕的宋祈，咬牙，“……谁给你的？” “网吧老板呀。”宋祈打掉蒋洵手上的东西，不满，“你不听我说话，一直看这个！你是不是更喜欢网吧老板？！” 蒋洵满头黑线。 60-70 第61章 Chapter61 “宋祈，我找了你…… 蒋洵把饮料倒进了水池里。 宋祈跟进来了, 蒋洵偏头就对上宋祈被水润湿的眼睛。 眼泪像晶莹剔透的宝石，被日光折射出美丽的色泽，缀在宋祈眼角。 那双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心软的眼睛, 又蔓延上了红色，像浆果烂熟开裂爆出来的浆汁的颜色。 “蒋洵。”又烫又软。 蒋洵垂下眼睫，“嗯。” “我想家。”宋祈声音黏黏糊糊，带着鼻音。 蒋洵手掌蜷缩了一下。 “我想妈妈。”宋祈说, 朝蒋洵伸出手臂。 蒋洵很慢地抱住了宋祈, 虚虚的一抱，手绅士地搭在了宋祈腰上, “她会回来的。” 宋祈把脸藏在蒋洵颈窝里, 像是找到安全窝的小动物, 哭得一抽一抽。 “你经常这样哭吗？”蒋洵想把手贱送酒的网吧老板摁着打，滚烫潮湿的眼泪沾在他脖侧皮肤上，烫得人慌乱无措。 “才不会。”宋祈哑着嗓子，“只有小时候妈妈回来时候会哭。” “为什么？”蒋洵语气堪称温和, “不是见到了吗？” “可是我第一面都没有认出来。”那是三岁的事情, 宋祈躲在被子里哭, 因为当时三岁的他竟然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住，“我是坏孩子。” 蒋洵沉默良久，一下又一下顺宋祈的背，“不是。” 宋祈慢吞吞说，咬字都有点模糊不清, “妈妈喜欢蓝色, 喜欢巧克力，喜欢毛茸茸的小狗。” 蒋洵目光轻轻落在宋祈身上。 所以宋祈会接每一块巧克力。 “……可是小狗被我丢掉了。”宋祈说得乱七八糟，经历了地覆天翻的变故, 又被人堵在小巷里，深埋在宋祈心底的苦水被酔酒的他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反正蒋洵已经够坏了。 反正蒋洵会坏到什么程度，他都知道了。 反正…… 反正宋祈只有在蒋洵面前，才最像宋祈。 “那是我和妈妈最后一次见面了。” 也许亲人的离开都是有征兆的，那天母亲哀伤又愧疚的神情被宋祈敏锐的感知到。 他看着妈妈手里的白色可爱小狗，“这就是斤斤的小狗，以后小狗一直陪着我们斤斤，好不好？” 说的那些话，好像是要那只小狗代替她，以后陪在宋祈身边一样。 八岁的宋祈果然发脾气了，他把小狗丢出家门，“不要！你讨厌！你天天上班，过年也不回来！我讨厌死你了！” 蒋洵呼吸一滞，心脏紧得像被人死死攥在手里，掐出血来，他不断轻轻拍着宋祈的背，安慰人的手段生涩得让人发笑。 宋祈贴着蒋洵的手臂，呜呜咽咽。 不知过了多久，没了声响。 蒋洵把怀里的宋祈放下来，看见了泪痕干枯的脸。 睡着了。 蒋洵目光沉沉，把宋祈塞进了被窝里。 宋祈一直在难过，宋凭庄的事情压在他心头。 哭出来也好。 蒋洵指尖挨着宋祈的眼角，湿润温热的触感立刻裹紧手指。 只是本以为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大少爷，实际上人生也并不完美。 蒋洵本以为自己这种卑劣阴暗的鼠蚁，最喜欢看别人人生不顺，为他人的不幸叫好。 他活得如此艰难，凭什么伪君子们坐玉躺金，一切如此轻易。 可这是宋祈，蒋洵没有半分高兴的情绪。 蒋洵蹲下来，轻轻给人擦了脸，擦了手，敷了眼睛，才回到客厅。 他看了看自己满是淤青和伤痕的手，他没办法帮宋祈。 尽管用尽全力。 月影如水。 像棵树一样扎根的蒋洵，最终强迫自己去睡觉了。 窗帘轻轻晃动，周围安静得过分。 蒋洵忽的想起，喝酒的宋祈格外难缠……会不会踢被子？ 闭着眼强行让自己入睡的蒋洵，随着记忆走到了房间里，阖眼往床上一躺，胸口像有大石头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清凉的风拂过他手上新鲜的血疤，动作太多，血迹还没完全干涸，被微风吹得有点痒。 然后是脸上，眉边的疤也痒。 “不痛。不痛。”宋祈小声嘀咕，念念有词，蹲着，双手扒在床边，鼓着脸颊往蒋洵伤口上吹气。 微风摇动了窗外的树影，一朵花打着旋撞进了房间里。 等了半晌，窸窸窣窣的声响彻底消失，蒋洵才掀开眼皮，目光钩住了身侧恬静的睡脸- 第二天。 宋祈非常熟练的洗脸刷牙，非常熟练的吃早饭，非常熟练的跟着蒋洵去打工。 宋祈竖起衣领挡风，从房间侧门进去的时候，发现了亮着的取暖器。 他眼睛很亮，“蒋洵——家里多了这个！” 正在厨房刷碗的蒋洵走进来，目光定格在宋祈笑起来的眼睛上，“嗯。” 宋祈伸手烤了烤，手心变得暖烘烘，他好奇的围着蒋洵打转，“你买的吗？你买的吗？” 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蒋洵耳朵，像笼进湿冷屋子的阳光，心情被一小片一小片点亮，“嗯。” “嘿嘿。”宋祈蹲下来，把两只手放在上面暖，“好舒服哦。” 蒋洵静静看着他。 然后被扯下来，鸟笼子里温暖的光照到脸上。 宋祈腿碰了碰他的膝盖，“是昨天的工资买的吗？” 那个钱不太够。 但蒋洵依旧平静地点了下头。 “我们真能赚钱哦。”宋祈比出大拇指。 “等一下去医院。”宋祈轻声嘀咕，然后安排今日行程，“然后再去网吧老板那里打工。” 蒋洵立即拧眉，“你不舒服？” “是你不舒服。”宋祈指着蒋洵手上的血痕，大眼睛里包裹着关切与担忧。 “你昨晚还疼吗？”宋祈凑近了点，像分享秘密那样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又充满期待。 蒋洵在他眼底看到自己，“不疼。” “耶斯。”宋祈小小声欢呼雀跃。 昨晚的行动大成功！ 蒋洵看着他明亮的眼睛。 像被丢到寒冬里，麻木得不会感到冷的人，突然被人丢到了热水里，烫得人皮肤溃裂，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蒋洵很紧的抿了下唇。 在宋祈坚持下，还是去了诊所，医生絮絮叨叨的叮嘱，蒋洵充耳不闻，宋祈像听圣旨一样听得无比认真。 “你继续做作业。”蒋洵提着包，对宋祈说。 宋祈点了点头，乖乖冲刺奖学金。 蒋洵一脸冷峻。 网吧老板迎上来，“哟。小蒋今天吃炸药了啊。” 蒋洵把饮料铝瓶往前台上一怼，饮料瓶怼出了十发地雷齐炸的效果。 “谁让你给他酒的。” 网吧老板笑容凝固在脸上，顿觉冤枉，“什么酒？！这不是饮料吗！！” 蒋洵指着瓶身上。 ——含0.5%酒精的梅子饮料。 “……”网吧老板觉得绝了，捏了捏拳头，“你小子故意找茬？” “他酒精过敏。”蒋洵目光沉沉。 网吧老板哑口无言，摸了摸鼻子，“那这点过敏了吗？” 蒋洵郑重的摇了摇头。 网吧老板松了口气，看着蒋洵不太好看的脸色，“那喝醉了是咋了？发生啥了？” 蒋洵不太高兴的抿唇，横贯眉梢的暗红伤疤泄出点戾气。 宋祈喝醉会……哭。 “那我今天中午外卖多加一个菜，行不？”网吧老板叨叨，“唉，好心送饮料，谁知道能出这事。” 蒋洵口吻不加质疑，“两个。” “……行吧。” 过了一会，网吧老板后知后觉，他怼着蒋洵的背影，“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 蒋洵头也不回。 宋祈探出脑袋，“老板哇哇说什么呀？” “不知道。”蒋洵神情淡淡，余光瞥到宋祈泛白的唇，“下午我们出去买东西。” 宋祈唔唔点头。 到了下午宋祈才知道，买东西原来是买菜啊。 他背着手，目光到处晃，他没来过这，各种瓜果蔬菜被放在架子上，一边竖着小牌子，写着十元三斤。 这里是水果区，各种果香萦绕着宋祈，他新奇的到处看，再一抬眼，蒋洵已经推着推车离他好远。 “蒋洵，等等我！”宋祈小跑着追上蒋洵。 蒋洵就势停下，看着宋祈朝他狂奔。 “你怎么走那么快。”宋祈抱怨，咻的揪住蒋洵的袖口。 蒋洵能感觉到宋祈抓得很紧，宋祈的内心依旧焦虑恐慌不安。 本来蚂蚁巷隔壁就有菜市场，不过鸡鸭的味道很难闻，也很混乱，蒋洵不想要宋祈去那种地方，也不可能把宋祈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于是来了连锁超市。 他不断转移宋祈的注意力，避免他想起伤心事。 “想吃什么？” 宋祈歪头，“嗯……玉米汤！” 蒋洵给他展示推车里的甜玉米饼。 “好耶。”宋祈说，“还有番茄！” 蒋洵点了下头。 “我来挑！”宋祈跑到卖番茄的架子旁，左看右看，挑了两个最红最漂亮的，然后摊开手掌，朝向蒋洵，“看。” 一向面无表情的蒋洵，无法抗拒地弯了弯眼，生涩得像刚学会笑的话剧演员。 他走过来，捏了一下宋祈手心里的番茄，“挑个软的。” “为什么？”宋祈依依不舍，“这是长得最圆的，特别像雪球的脑袋。” “硬的是催熟的。”蒋洵轻声解释。 宋祈看着蒋洵动作熟练，挑菜的速度极快，挑蔬菜知识点像倒水一样灌入宋祈脑子里，他手也没闲着，飞速往塑料袋里装番茄。 唰唰唰的，宋祈脑袋晕晕乎乎，就被蒋洵牵回家了，吃了两口饭。 还好时间不算太迟。蒋洵松了口气。 “下次我能挑鱼吗？”宋祈戳戳碗里的饭粒，觉得很新鲜。 “嗯。”蒋洵给他倒了碗玉米排骨汤。 甜的。 宋祈弯了弯眼。 一束明亮的光线由远及近，恍若幻觉。 直到车轮声重重压过地面，溅起水花，前照灯像把利剑，直刺而来，照得整间屋子更加明亮。 房门被敲响，不轻不重的三声，体现了敲门人良好的礼仪风度，敲门速度却又显出几分急切。 蒋洵已经站了起来，“谁？” “请问宋祈在这吗？”门外传来优雅温柔的声音。 蒋洵觉得有点耳熟，宋祈已经唰的站了起来，扑上前打开门，“付老师——” 付飞鸢发丝稍显凌乱，风尘仆仆的艺术家也展现出不太优雅的一面，“……我在机场没有接到你，你父亲的电话也打不通，也没有你的消息，你不知道老师找了你多久，你这孩子……” 宋祈鼻尖红红，陈青运不分昼骚扰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打电话发信息威胁，加上各种新闻铺天盖地，手机早就交给蒋洵了，只接宋凭庄的号码。 付飞鸢不由分说，将人不断翻转，仔细检查。 宋祈看到熟悉的长辈，心防线彻底崩溃，眼睛里像水壶不断往外冒水珠。 “老师——”带着哭腔。 付飞鸢心里正焦急着呢。 这孩子受了多少苦啊。 不检查还好，一检查付飞鸢就拧起秀气好看的眉，“……斤斤你是不是长肉了？” 宋祈一滴眼泪立即憋回了眼眶：…… “才没有呢。”宋祈从付飞鸢柔软暖和的手心里逃出来，满怀希冀，“付老师，我爸爸……他没事吗？” 付飞鸢是个纯粹的艺术家，生意上的她一概不知，她对上宋祈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茫然，求助般朝后看去。 “没事。” 一道冷得像雪的声音落下，语气轻飘飘却无端有让人下意识服从的魔力。 宋祈偏过头，才看到凶悍的车门外站着一个男人，银灰色西装勾勒出良好身形。眸光冷寂，如霜如雪。 宋祈瞳孔慢慢扩大。 下一秒，一头漂亮粉发的男人就挡在他面前，漆黑颈圈紧紧贴合脖侧皮肤，他笑得灿若暖阳，“可以让我们进去吗？小朋友们。” “先生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哦。” 第62章 Chapter62 “当我的小狗吧。…… 宋祈很懵地眨了眨眼。 面前的大人也眨了下眼。 付飞鸢移开目光, 朝蒋洵温柔笑道，“同学，可以吗？” 蒋洵面无表情, 想伸手把宋祈拎回温暖的屋子里，又像想起来了什么，手指僵在半空中，最后转变方向推开了门, 往后退了一步, “嗯。” 一圈人浩浩汤汤的进来。 屋子里出人意料的简陋，水泥地, 凸凹不平的墙皮。而进来的三个人虽然低调, 但打眼一看, 就能发现他们与这里简陋的一切格格不入。 西装男人手腕上的一块表就能买三栋楼。那是一道虽然他们站在一起，但横贯天堑的差距。 蒋洵从宋祈身上收回目光。 宋祈正黏在那位美丽优雅的女士身边，嘴巴叭叭张合。 “付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宋祈蹿出去, 非常熟练的搬凳子。 一共就两个。 可是现在却有五个人。 宋祈下意识朝蒋洵投去求助的目光。 “我去买。”蒋洵语气平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用麻烦了。”付飞鸢连忙阻止, 拉住闷头往外走的蒋洵，“我们不累。” “我带了。”粉发男人笑着说，飞速从后备箱里卸下两张折叠老板椅，撑开放在付飞鸢前，“妈, 你坐。” 宋祈看着他, 感觉有点奇怪，那个好看的粉发大人把另一个一言不发的男人牵过来了。 牵。 十指缠绵相扣。 非常奇怪的牵。 宋祈微微蹙眉，碰了一下付飞鸢的手臂, 用气音问，“老师，他们是？” “我家宝宝。”付飞鸢拍了拍宋祈的手，笑得更温柔，“秦储和林白舴。你可以叫他们哥哥。” “都是你师爹老是不放心，不然根本就不用搬凳子。”付飞鸢言笑晏晏，“我一个人来又不会怎么样。” “嘿嘿。”宋祈知道付老师的丈夫是个什么样，极其黏人的恋爱脑。 他压住付飞鸢的手，“那……那我爸爸……” “没事。”付飞鸢示意他看旁边坐着的秦储，“小储做生意很厉害的。” 粉发林白舴适时微笑，“世界第一！” 冷峻的大帅哥瞥了他一眼，那个粉发大帅哥就笑，笑得像要把电灯泡闪瞎，然后拉下来踩两脚。 “肯定没事的。”付飞鸢安慰。 宋祈不依不饶，语气低落，“那爸爸怎么不告诉我？” “他怕你担心。”付飞鸢叹了口气，摸了摸宋祈的头发，“你知道之后，肯定就不会离开云城。” 宋祈不说话了，心里已经信了，付飞鸢从来不会骗人，他就像凭空被惊喜砸中，脑子里噗呲噗呲不断放烟花。 蒋洵在一旁冷眼看着，像个局外人。 即使旁边摆着一张没人坐的椅子。 宋祈拉了拉他的手。 “谢谢你照顾小祈。”付飞鸢站了起来，一眼扫见桌子上的饭菜，惊讶，“年纪这么小，就会做这么多菜吗？” 蒋洵怔了一下。 “对啊对啊。”宋祈猛猛点头，“而且都很好吃呢！” “他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成绩超级好的！” “哎哟。”付飞鸢弯了弯眼，语气温柔，“好优秀的男孩子。” 宋祈所当然的点头，与荣有焉，“当然啦。” “小祈也优秀。”付飞鸢顿了一下，深谙端水之道，“小储和小舴都优秀。” 宋祈：嘿嘿。 “这是受伤了吗？”付飞鸢突然问。 蒋洵眉骨附近贴着创可贴，显得脸色苍白又有种别样的味道。 宋祈看见了，总忍不住往上吹气，肯定很疼，“嗯……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 付飞鸢微微皱眉，“看过医生了吗？” 宋祈还要说话，蒋洵就道，语气生硬，“我没事。” “什么没事啊。”宋祈踮脚捂住他的嘴，语气不容置喙，“再去一次检查一次。” 被强制闭麦的蒋洵：…… 登机时间迫近，没有办法，一行人走到玄关。 付飞鸢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不动声色的往挂在衣架的校服外套里塞了张卡。 宋祈不断往后望。 蒋洵站在光线微弱的房间内，目光越拉越远，他像被阴影慢慢吞噬。 “要再跟你的同学，说两句话吗？”付飞鸢善解人意的问。 宋祈目光抽回来，很陌生的感觉，他竟然觉得依依不舍，明明之前百般不适应。 “不用啦。”宋祈小声嘀咕，“刚刚才说完。”哪有这么难舍难分。 付飞鸢弯了弯眼，“多的是人锦上添花，可贵的是雪中送炭，危难时才能看到真心。” “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付飞鸢左右环顾，压低声音，“他条件那样艰苦，还愿意收留你。” 像石头砸入湖泊，宋祈心底晃荡，“嗯。” “谢谢付老师。”宋祈露出个笑，小小声，“我看见你塞卡了。” 宋祈笑起来实在招人喜欢，让人看一眼就心情愉悦，付飞鸢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蒋洵站在漆黑的小巷里，看了很久。 他听见巷子里的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刚刚那谁啊？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 “开车进来的，装你爹呢。” “那车落地两百万！” “……” “有钱人来这干嘛？他们不是最讨厌这里？” “谁知道，他们就是闲出屁来了。” “我要有钱，绝对不在这！又冷又潮！日！迟早有天老子要出去活！” 蒋洵在原地站了很久，想起了那个女人看宋祈穿着的外套时，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心疼。 他养不好那颗蓝莓。 蒋洵缓步走回家，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尽快把取暖器退了。 ……网吧那里的工作虽然稳定，但工资太低，他得换一份。 房间里没了或活泼或发脾气的声音，蒋洵再没了麻烦，却感到不适应- 一路上，宋祈嘴就没停过。 付飞鸢招架不住，先去睡觉了。 秦储和林白舴两个人被他一口一个哥，哄得耐性大涨，半夜和小朋友谈心。 试探一万次，小天使宋祈终于确认了宋凭庄真的没事，长长的舒了口气。 “……那是你同学？”林白舴单手咔嚓捏核桃，意有所指。 宋祈也捏了个在手心里打转，捏不碎，“嗯？” “那个男生。”林白舴说。 宋祈发现林白舴在剥核桃仁，动作严谨得像做科学实验，弯了弯眼，“是呀。” “哟。”林白舴挑了挑眉，拖长音调，“同学啊——” 秦储面不改色的轻踩了他一脚。 眸光警告。不要教坏小孩。 林白舴瞬间龇牙咧嘴，把剥好的核桃仁轻轻塞进秦储手里，又转过头来朝宋祈笑，“你秦储哥哥好凶哦。” 秦储：…… 宋祈：…… 宋祈觉得自己如坐针毡，陈述事实，“秦哥不凶。” 他对着林白舴变了的脸色说，“因为你阴阳怪气。那真的是我同学。” “所以是同学护着你跟别人打架。”林白舴眼也不抬，细数，“然后把你接过去住，给你做饭，唯一的床也给你睡……” 宋祈被他念经念得脑瓜子嗡嗡，下意识反驳，“唯一的床？他睡隔壁，不是唯一的床。” “宋祈，你真是笨蛋。”林白舴被他逗得漂亮的眼睛弯起来，“隔壁房间是锁住的，阳台上挂着床单和枕头。” 宋祈咻然失声。 “厚外套也是唯一的呢。”林白舴眼神示意。 难怪蒋洵只穿校服外套。 宋祈手指都发起抖来。 外面只有一张桌子，木头餐桌，很硬。 ……那怎么可以睡人呢。 林白舴又语气轻飘飘的砸下一颗炸弹，“你摸摸口袋。” 宋祈像个呆滞的布偶，听从命令去摸口袋。 有棱角的坚硬卡片抵着他的手心。 宋祈抽出来一看，是付飞鸢偷偷塞的卡。 蒋洵还回来了。 “他……”宋祈天使一样的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最后他问，“你怎么都知道？” 林白舴只是笑不说话。 因为他也曾拥有过一段，隐晦又没有希望的暗恋时光。 这是胆小的暗恋者共同的秘密。 不求他回报，不让他知晓。 “我……”宋祈慢慢站了起来，卡硌着他的手心，细小的血管被积压，使得薄薄的皮肤显出血色。 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要回去。” 林白舴吃了一惊，望向外面漆黑的云层，“现在？” “嗯。”宋祈不假思索，飞速把东西收进了包里。 林白舴：…… “你有私人飞机吧。”宋祈双手合十，“林哥。” “这要先申请航线。”林白舴摸了摸鼻尖，解释。 他没想到，这两句话真给高中生搞得这么燃。 闻言，宋祈眸光黯淡下去。 看来是没希望了。 “我给你调。”几乎没说话的秦储，突然出声。 宋祈眼睛骤亮，“谢谢秦哥！” 几个人很有默契，一致没有告诉熟睡的付飞鸢。 几个小时后，宋祈重新踩上了云城蚂蚁巷的地面。 到处都潮乎乎的，脏水溅到锃亮的漂亮小羊靴上。 但宋祈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朝蚂蚁巷的尽头跑过去。 微弱的路灯光线追着他，不断延伸，然后铺满了整个地平线。 蒋洵于光暗交界处回头，一切像是幻觉。 温暖的拥抱迎面而来，像子弹撞入怀里，炸散了蒋洵一身寒气。 八岁的宋祈弄丢了小狗，成了驱之不去的遗憾。 十八岁的宋祈紧紧搂住蒋洵的脖子，带着哽咽鼻音征求另一个人的意见。 “……蒋洵，你当我的小狗吧。” “我会对你好的。” 第63章 Chapter63 要怎么样才能不喜…… 万籁俱寂, 只剩风声。 噼里啪啦，不知什么东西砸落一地，声音像跳跃的鞭炮。 蒋洵半晌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掉了。” 宋祈双手搂着蒋洵的脖子，眼睛望着蒋洵，像明亮的钩子，“核桃。” 圆滚滚的核桃滚到蒋洵鞋边, 轻轻一撞, 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蒋洵的手无意识攥紧，没头没脑道, “……为什么买核桃？你很想吃？” “你答应吗？” 蒋洵兀的僵住。 “答应吗？”宋祈凑过来, 嘴唇近乎咫尺, 呼吸扑在蒋洵耳畔，声音软得像在撒娇，“快答应当我的小狗啊，蒋洵。” 他知道一切。 关于那只在宋祈心中举重若轻的象征物——小狗。 蒋洵像个被丢入金山的乞丐, 不知所措。 宋祈像拿着钩子, 引诱人上天堂的天使。 直白的对视。 “耶。”宋祈欢呼雀跃, 眼底燃着滚烫的火苗。 蒋洵还没明白宋祈在高兴什么。 “下来一点。”宋祈语气喜气洋洋，像得到珍爱的玩具那样开心。 不明所以的蒋洵依旧弯腰低头。 然后微凉的脸就贴上温热的触感。 他瞳孔逐渐扩大。 一张冷峻俊美的脸被揉乱了。 冷酷被揉碎。 宋祈疯狂揉揉蒋洵的脸，像在揉喜欢的小动物。 光影明暗，在蒋洵脸上痴缠。 受伤了也超帅的！ 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就是答应。 宋祈眸光亮如星辰, 已经自动带入主人的身份, 心底的怜爱满溢出来。 “好可爱哦。” 蒋洵活了十几年，听了混蛋不孝子晦气扫把星等评价，倒是头一回听见别人这么形容自己, 心情十分复杂。 宋祈眼睛弯弯，开始给人起名字，“洵洵。” 蒋洵瞬间噎住。 宋祈又觉得这实在和蒋洵气质不搭，换了个称呼，“宝贝。”会有人这样叫小狗吗？ 他扳着手指头细数，“宝宝？” 不太好的样子。 宋祈脑子里回忆无数影像剧，像在报菜名：“小可爱、大可爱、汪汪、心肝……” 蒋洵被一枚枚子弹击中，目光逐渐呆滞，已然石化。 宋祈浑然不觉，试探道，“洵洵宝贝？” 蒋洵：…… 忍无可忍，手掌捂住他的嘴，宋祈茫然地眨眼，“唔、唔！” 蒋洵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不准这样喊。” “唔、唔！”实话说蒋洵的目光还挺可怕。 但宋祈完全不怕，反而看着那张俊脸交织上难忍的怒气，从而变得更加生动，他心底微微一动，依旧坚决抗议。 他忽的抬头，身体扭动，饱满湿润的嘴唇撞在手心里。 蒋洵手掌发麻，唰的松开。 那像是一个吻。 宋祈喘了两口气，回过神就数落他，“你不听话。” 蒋洵垂眸看他。 寒风凛冽。 “咳……很抱歉打扰一下。”林白舴半捂着眼睛，漂亮的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付女士交代了，宋祈容易感冒，不如……你们俩进去继续？” 宋祈像只八爪鱼缠在蒋洵身上，蒋洵手臂轻松的将人撑起来，两个人就用这样的姿势，站在寒风里，上演了一出久别重逢。 林白舴感觉像在看偶像剧一样欢乐。 蒋洵头皮发麻，抿了抿唇，将人放了下来。 宋祈依旧笑得眉眼弯弯，像半点意识不到暧昧，抱着蒋洵胳膊蹿进屋子里。 “好冷噢……”宋祈抱着胳膊，脚跺了跺，像要把寒气从身上抖下去。 蒋洵来不及询问，已经拎着亮着灯的鸟笼子，细致地烤宋祈发抖的腿。 ……还好没退。 在寒冬里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骤然被温暖包围，宋祈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冷，无法忍受。 等到宋祈不再发抖，蒋洵慢慢偏过头看他。 字句堵在唇齿间，叫他发不出声。 宋祈为什么回来？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洵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这一切像是窒息前的错觉。 “蒋洵。”宋祈笑起来很温暖，他勾了勾蒋洵的手指，小声道，“核桃洒了。” “嗯？”蒋洵尾音上扬，哑得很抓耳，他了一下宋祈的衣领，用毛茸茸的围脖把人圈起来。 “你的核桃。”宋祈眨了眨眼，语气惋惜，伸出手，手上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我走了很远的路，给你带的呢。” 蒋洵看着那个塑料袋，然后碰了碰宋祈的手。 宋祈一把将他的手抓住。 在蒋洵这里待了不到两天，仿佛过去了两个世纪。 他脸上浮出红晕，眼底眉梢都带着烫软的笑，声音拖得很长，“蒋洵。” 蒋洵感觉手指一阵阵发麻，“嗯。” “不是去繁城吗？”蒋洵低声问。 “来接你。”宋祈眨眼，他把卡抽出来，“这是你的，怎么还给我了。” 蒋洵偏过头，“没必要。” “呀。”宋祈阴阳怪气，“好酷哦。” 他把蒋洵拉起来，“走吧。” 蒋洵：“嗯？” “跟我去住酒店。” 蒋洵呼吸一滞。 “我养的小狗怎么能住这里。”宋祈语气所当然，又恢复成张扬明媚，满眼写着我罩你啊的大少爷。 蒋洵缩回了手，“不行。” “是要等着桌子把你的骨头硌碎，才行吗？”！ 看着蒋洵露出震惊的神情，宋祈哼哼两声，“别把我当傻瓜。” 他牵着蒋洵出去。 结果宋祈没带身份证，开不了房，只能干站在原地。 在秦储的示意下，林白舴再三确认。 宋祈不厌其烦，举手转了个圈圈，“我真成年了。” “我看起来那么幼稚吗？！” 蒋洵看着他，毛茸茸的白毛笼着他的脸，衬得脸愈发小，现在那张巴掌小脸极其生动，漂亮的眉眼流动着不太高兴的情绪。 “不幼稚。”蒋洵违心的说。 那个说话奇奇怪怪的林白舴已经跑了，宋祈扫了一眼，人正紧紧贴着秦哥，说话的时候，都要成了连体婴。 秦储飘来了个眼神，前台接收到，递给宋祈两张房卡。 “好耶。”宋祈眨眨眼，递给蒋洵一张。 蒋洵没接。 宋祈硬生生塞进蒋洵手里了。 还没等蒋洵拒绝，宋祈已经喜气洋洋的扭头，“秦哥。” 人早不见了，宋祈目光到处乱晃，看到了两道一齐进入电梯的侧影。 冷淡的大帅哥似乎手里拽着东西，然后林白舴就顺从的被拽过去。 那像是秦储单手拽着林白舴的领带。 宋祈茫然地眨了眨眼。 蒋洵侧身挡住了宋祈继续看的视线，那张烫金的房卡递到宋祈眼皮子底下。 他犟得像块石头，“我不能用你的钱。” 看样子他还要回破旧的蚂蚁巷。 火蹭的一下冒起来，宋祈脸颊鼓起来，“你老是拒绝我，你是不是讨厌我？！” 蒋洵哑口无言。 “我都没有拒绝你做的饭，你送的东西，你给的衣服。”宋祈滔滔不绝。 “那不一样。”蒋洵说。 “哪里不一样了？”宋祈根本不明白。 但他感到挫败，非常挫败，对人好，可对方却完全不接受，成就感和期待骤然落空。就像你精心挑选的礼物送给好朋友，他看到之后，不仅不惊喜，反而说不需要。 蒋洵的壳没有对他打开。 宋祈刺了蒋洵一眼，扭头就走。 不要就不要！ 谁稀罕！ 刚踏出两步。 蒋洵就追上来了，他拉住宋祈的手，“我……”他想了很久，却只说出两个字，“抱歉。” 正等着听长篇大论哄人话术，于是昂起高贵头颅的宋祈：…… 就两个字？ “你敷衍。”宋祈气呼呼。 “抱歉。”蒋洵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 抱歉抱歉抱歉。 这辈子蒋洵都在抱歉。 也不知道宋祈会不会原谅他。 过了一会，宋祈叹了口气，他捏住了蒋洵的袖口，眼睛很亮，“可是我希望你高兴。” 蒋洵怔住。 “洒洒水而已。”宋祈甩了甩卡，超帅。 大少爷这辈子的钱都花不完呢。 蒋洵慢慢垂头，他坦然面对恶意中伤，但他对这样纯粹的善意，却感到手足无措。 就像第一次遇到宋祈朝他奔过来，在热烈的夏天叫他的名字。 万众瞩目的太阳在他面前轰然降落，蒋洵第一感受是要烫死了，于是下意识抵触。 说他矫情、娇气又麻烦。 好像这样就能远离热源，不奢望拥抱就不会受伤。 蒋洵看着宋祈眼底跳动的火苗，像永悬不落的烈阳。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喜欢。 宋祈拱了一下蒋洵，“嗯嗯？” 手里的卡被轻轻抽走，蒋洵语气很低，“嗯。” “快点啦。”宋祈催促，“我真的超级困了！” “你知道我跑过来有多累吗？蒋洵你脑子是不是只用来做题了，明明一张床可以睡两个人，非要去睡餐桌。”宋祈嘴巴叭叭不停，“这次我开了套间，已经让他们把几张大床都拼起来了，睡饱你！” 蒋洵坚硬的心软成一汪水，全流入宋祈手心里，“你去哪读大学？” “当然是京舞。”宋祈看他一眼，“那是最好的学校！” 蒋洵语气堪称温柔，“好。” 京舞在繁城，对面是交大，隔壁是A大。 他会拼尽全力和宋祈并肩。 如果达不到，那就希望离他近一点。 再近一点。 尽管被烫到流血。 蒋洵也奢望能抱一抱烈阳。 第64章 Chapter64 “不准笑了！”…… “我在你对面哦。”到了套间, 宋祈摇了摇房卡。 还没等他说话，宋祈就蹦蹦跳跳的走了，看得出来很开心。 蒋洵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咔哒。门合上。 没过多久, 门被笃笃笃敲响。 蒋洵眉心一跳，开了门。 “蒋洵。”宋祈鼻尖和脸颊都透出薄薄的粉红色，像被热水蒸红了，头发凌乱, 两根呆毛坚强的翘起。 像只炸毛小狗。 他瘪了瘪嘴, “蒋洵——” 蒋洵静静看着他，然后拿过了他手里的枕头。 “我吹了好久也吹不好。”宋祈很不满意, 用手去压翘起的头发, 根本压不住, 像杂草，坚强的从指缝里冒出来。 很快就被白毛巾兜头罩住，宋祈懵懵的眨了下眼。 发尾都是湿的，发顶的头发被吹得翘起来, 完全没有形状, 蒋洵轻轻揉了揉。 然后开了电吹风。 轻柔的风拂到脑袋上, 微凉的指尖滑过头皮，宋祈舒服的眯了眯眼。 养蒋洵果然没有养错。 宋祈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蒋洵动作很轻，等他弄完，就看到宋祈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穿了一件奶牛纹的睡衣, 正中心的卡通奶牛图案, 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蒋洵视线滚落一秒，又移开目光。 他俯下身，“宋祈。”回去睡。 话音未落, 一巴掌印在了蒋洵的脸上，很轻一下，像是贴贴。 “不要……” 已是深夜，宋祈今天跑来跑去，直到现在才休息。 蒋洵吸了口凉气，俯下身，轻轻托起宋祈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闭着眼的宋祈睡得依旧安稳，甚至还往蒋洵怀里拱了拱。 房间很多，蒋洵单手打开了最大主卧。 里面的场景让蒋洵感到震撼，几十平的大房间里摆了五张床，拼在一起，正中心是玫瑰花瓣摆的巨大爱心。 墙壁上挂着短裙和一双崭新的白丝袜。 没太多的行走空间，蒋洵青筋跳了跳，拂开花瓣，将人放到了床上，捻好了被子。 他想起宋祈说的。 “我让他们把床都拼起来了，睡饱你！” 蒋洵转身开了别的房间。 果然都没床。 蒋洵原地冷静了两秒，根本冷静不下来，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 这就是宋祈布置的？ 他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知道宋祈肯定是无心之失，但这布置得实在是…… 蒋洵快步回了主卧，把床上的花瓣清了，然后又和墙壁上各式的裙子臂环对上视线，蒋洵咬着牙扯了下来。 然后都丢进了垃圾桶里，垃圾桶瞬间变得鼓鼓囊囊，蕾丝花边裙翻出来一截，直白的彰显着存在感。 蒋洵顿了一会，把垃圾桶锁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因为要放床，这个卧室原本的东西移出去不少，目之所及就是洁白的床，还有床上的亲嘴的红色小人图案，上面绣着I LOVE YOU。 蒋洵静了一会。 外面没床，他睡哪？ 面前拼起来的床极大，宋祈睡在靠门的一侧。 离另一侧十几米。 穿着睡衣的蒋洵也躺上床，明明隔了很远，盖的也不是一床被子，可目光就是刻意躲避宋祈。 本以为会难以适应，但不久后，就沉入梦乡。 门被叩响，很急促。 宋祈慢慢睁眼，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懵懵懂懂的伸手去接照进房间里的一线阳光。 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浑身都热得出汗，贴着又软又有弹性的东西，脑袋还枕着东西。 宋祈唰的清醒，入目就是蒋洵鸦羽般的睫毛，然后是眼睫下幽深的眼睛。 静默的对视。 “你……”宋祈莫名其妙的紧张，“你怎么爬上我的床了。” 这糟糕的台词。 “……”蒋洵无话可说，阖了阖眼。 宋祈再一看，自己整个人塞进蒋洵的怀里，蒋洵艰难的靠着床边，差点就要掉下去。 蒋洵都脸已经不复苍白，睡饱了就容光焕发，甚至嘴唇也透出淡淡的粉色，像是草莓味的果冻。 此刻阖着眼，眉头微微蹙起，一副难耐又好欺负的样子。 宋祈鬼使神差的伸手，戳了戳蒋洵的脸，柔软的皮肤陷进去一块，像是个酒窝。 “别动。”声音绷紧，蒋洵青筋跳了一下，手钻出来，被子就势扯过来一块。 宋祈的腿压在蒋洵腰上，“你不要抢我被子……” 砰砰砰。 门被敲得愈发急促。 宋祈钉在了原地。 碰到了…… 鼓起来的东西。 宋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涨红。 蒋洵已经坐了起来，和宋祈隔出一段距离，眸光很沉。 宋祈一只手捂着眼睛，声音磕磕绊绊，“蒋洵……你怎么这样啊。” “这是早上。”蒋洵移开目光，“而且我是个正常成年男性。” 宋祈不敢睁眼，耳朵似乎要滴血，说他，“你满脑子不好的东西！” “嗯。”蒋洵捻了捻被子，盖住了宋祈的腿，然后下了床。 啊啊啊。 宋祈心底疯狂尖叫，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没事的没事的，他也是正常的成年男性，这是正常的……啊啊啊！没脸见人了！！ 叩叩叩。 “不要敲了！”宋祈砸过去一个枕头，“大早上的敲什么敲！” 以为出事了，心急如焚的林白舴刚进来，就被一个枕头砸个正着。 “呃……现在是下午五点，付女士让我……”林白舴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准备放到桌上，再一抬眼，眼帘里撞入巨型床和两个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人，宋祈脸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林白舴的声音瞬间卡在嗓子里，眸光震撼。 天呢。 现在的小朋友。 身后的秦储也怔了一下，拉着林白舴退出去了。 “抱歉。”他言简意赅，“你们继续。” “不是。”穿着睡衣的宋祈说着就要跳下床，解释，但一掀被子，手又僵住：…… 蒋洵推开房门，离开前说，“锁上，不会再有人进来。” 然后把巨型床留给了宋祈。 宋祈简直要疯，他微微垂头，和白皙的腿间对上视线。 脑海里又开始尖叫。 啊啊啊！ 本来是很正常的生现象。 宋祈跳舞压力大，自然会有。 可现在不知道会那么羞耻，过了一会，周围静悄悄，寂静无声，门外的人应该也走光了。 宋祈难耐地咬住下唇，碰了碰。 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蒋洵蕴含着戾气的脸。 滚烫和湿润交缠在一起。 宋祈眼底含着生性泪水，倒在枕头上急促呼吸。 枕头和被子上都是蒋洵的气息，灌进鼻腔里，宋祈手指抓住了枕头，五指陷入柔软的棉花，捏得越来越用力，藏在白皙皮肤里的青筋浮出来。 过了良久，周围又恢复安静，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宋祈看见床尾干净的一整套衣服，把身上的睡衣和脏掉的裤子全脱了，换成干净的，然后…… 宋祈拎着脏衣服，瞪大了眼。 垃圾桶呢？！ 宋祈拎着袋子，鬼鬼祟祟的拧开房间，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张脸。 空无一人。 宋祈松了口气，然后像提着炸药那样紧迫，他先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听，确定里面没有蒋洵，就飞速刷开，唰的一下溜进去。 这里果然有垃圾桶，还有两个！ 宋祈眼睛一亮，准备把东西往里一丢。 白色蕾丝花边短裙就撞入他的视线。 宋祈：…… 他砰的一下关上门，然后和蒋洵对上视线。 像颗红得快要把果汁爆出来的小西红柿。 蒋洵推着小餐车，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宋祈超凶，声音超大。 “吃饭。”蒋洵语气平淡，移开目光，一如往常。 宋祈松了口气，就和餐车上的一整杯温水对上视线，宋祈的手移过去，抓起来，吨吨吨的牛饮，泛红的喉结不住的上下滚动。 在宋祈看不见的角度，蒋洵嘴角往上翘了翘。 可能是昨天太累，宋祈睡了很久也没有感觉到头晕，他很快吃饭，满意得眼睛眯起来。 然后他往蒋洵手里也塞了餐具。 “我吃过了。”蒋洵看着他的眼睛。 “那再吃一点。”宋祈晃晃餐叉，给他拨了个虾。 蒋洵没拒绝。 只是很奇怪，他过一会看一眼宋祈，过一会看一眼宋祈。 宋祈疑惑：“看我干什么？我能吃吗？！” “……” 宋祈念念有词，“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不要看宋祈。” 面前被放了一整盘剥好的虾仁。 宋祈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蒋洵慢条斯的擦了擦手。 宋祈吃了一口，超级好吃，“……那我允许你看两眼好了。”他说。 蒋洵不受控制的弯唇。 好可爱- “敲门有什么事？”宋祈哼哼两声，起床气虽迟但到。 林白舴不知要干什么，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头也没抬，“付女士找你。” 宋祈啊了一声，急得都忘了起床气，飞扑过去找手机，“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告诉了。”林白舴指了指房门，“也来不及。” 宋祈抬眼去看，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他还以为付飞鸢来了。 “林总不让付女士来了。”林白舴啧了一声，轻声感慨，“……这个恋爱脑啊。” “给付女士回个电话吧。”林白舴指指手机。 完蛋了。 不打招呼就跑出来。 宋祈伸手去拿手机，准备接受狂风暴雨，他垂着头，“付老师，对不起。” 那边说，“嗯？” “让您担心了。”宋祈很愧疚，付飞鸢这几天都在找她，现在自己又跑掉了，明明她只是自己的老师，不需要为他做这么多事情的。 “你还好吧？”付飞鸢问。 “我很好的。”宋祈说，“这里睡觉很舒服，饭菜也很好吃。” “那就好。”付飞鸢松了口气，“为什么又突然回了云城？是不适应吗？” 是因为蒋洵啊。 之前他会脱口而出，但宋祈现在支支吾吾，莫名感觉这两个字烫嘴。 “要期末考试。”蒋洵提醒。 “对！”宋祈连忙顺着话头说，“学校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留在云城参加完期末考试。” 付飞鸢：“唔。这么喜欢考试？” 宋祈违背良心，龇牙咧嘴，“是呀，我很喜欢考试，很喜欢学习。” “那加油哦。”付飞鸢笑着说，“老师等着你的好消息。不要忘了基本功和练习《睡莲》。” 宋祈立刻点头：“嗯嗯。” “期末考试？”林白舴重复。 啊啊啊他刚刚说了什么啊，宋祈疯狂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什么喜欢参加考试！ 刚刚是什么东西附了他的身！ “需要辅导吗？”林白舴问。 “不用。”站在一旁的蒋洵说，“我来辅导就行了。” “行。”林白舴非常满意，那就不用占用他和秦储的两人约会的时间了，他一锤定音，“到时候，我们送你们去考试。” 门飞速合上，林白舴跑得飞快，像是要赶去投胎。 宋祈懵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双目无神的对上了笑着的蒋洵。 “你还笑！” 蒋洵一把抓住了发火狂奔的宋祈，“作业给我检查一下。” 声音带笑，内容却冷酷得像南极圈冻了八百年的冰。 宋祈恨恨咬牙。 想要手刃蒋洵。 “等下我就揍你到说不出话！”宋祈炸毛，“你到底笑什么啊！你不准笑了！！” 第65章 Chapter65 冬天也会有太阳。…… 眼看宋祈气得蓬松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蒋洵立刻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宋祈冷哼一声, 放下蠢蠢欲动的手。 “看这道圆锥曲线。”蒋洵点了点试卷，“讲了很多遍。” 他整个人从背后罩过来，虚虚笼着他, 宋祈闻到蒋洵身上的味道，不受控制又非常不合适的想到床上的风光，“离我远点。” 讲题的蒋洵一顿：“嗯？” “好好讲课。”宋祈警告，往外一指, “坐那边去。” 蒋洵慢慢放下笔, 坐在一旁，将宋祈的脑袋转过来, “宋祈。” “你不对劲。” 毫无波澜的平静语气砸下来, 宋祈心底一慌, 声音愈发大，“你说什么鬼话！我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宋祈唰的站起来，欲盖弥彰的往房间里溜。 然后不小心对上了一脸愕然的蒋洵。 “我是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听课, 不对劲。” 蒋洵：“你想到哪去了？” “……”宋祈墩的一屁股坐下, 扬起尖下巴, 用鼻子看蒋洵，“我才没想什么呢。” “哦。”蒋洵神情淡淡，手掌贴上宋祈的后脑勺，“那你是该想想这道题怎么做了。” 宋祈：…… 他想起自己对付飞鸢说的话，蹙着眉, 老老实实啃书了。 蒋洵的思路很清晰, 最重要的是能和宋祈对上频道。 再复杂的题，经过蒋洵讲解，宋祈一下就能听懂- 傍晚, 学习了一天的宋祈接到了一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谁啊？” 那头传来呼吸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一如往日。 “斤斤你现在怎么样？住得好不好？有没有和付老师汇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明明让王司机送你去繁城……” “宋凭庄！”宋祈打断他，怒意冲冲。 那头的宋凭庄一下安静下来。 “你一点也不听话。”宋祈瘪嘴，嘴角往下垂，泫然若滴，“我烦死你了。” “我一到家只看见警察。”宋祈说，“家里的门都被贴上封条，第二天网上都说你要去坐牢，还有人发消息说要我还钱……” 宋凭庄怒气直冲天灵盖，他们宋家放在金玉堆里养了十八年的宝贝，现在竟然有人给他发恐怖信息，“谁敢！斤斤你告诉我……” “爸爸。” 铁血手腕的宋凭庄一怔。 “你现在还好吗？”宋祈问。 宋凭庄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当下眼睛就红了，“我很好。” “爸爸，你别担心。”宋祈低声，勉强挤出个笑脸，但忘了宋凭庄此刻根本看不到，“我给你转钱了，你收到没有？我和齐叔打了电话，但他不肯帮我们，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和秦储哥约好了。我会尽力捞你出来的。” 宋凭庄愕然，像冬日里落入温泉，热水烫着他的心口。 出生就躺在保温箱里的宋祈，那时还没他巴掌大，可一晃眼，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 他声音艰涩，“嗯。” 他欣慰又内疚。 他没有照顾好宋祈，还是让宋祈长大了。 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烦恼。 “爸。”宋祈咬着牙，“我期末考试之后有家长会。” 宋凭庄心底发酸，“我会回来参加的。” 蒋洵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他。 挂断电话，宋祈抽了抽鼻子，捂着眼睛哽咽。 面前被递上纸巾，“我没哭的。”宋祈讨厌自己的眼泪，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一无是处，只表现了自己的软弱。 “我知道。”蒋洵说，“只是沙子迷了眼睛。” “嗯。”宋祈刚一点头，一大颗眼泪就掉出来，砸在地上，洇成一朵小小的水花，他抬起头，拖长声音，“你怎么这么懂我啊，蒋洵——” 蒋洵看着他泪痕遍布的脸，感觉心脏被攥紧，喘不过气。 宋祈紧锣密鼓的复习，很快就把这些事抛之脑后，好像眼里只有学习。 “你觉得我能考多少分？”宋祈背着书包，把脚下的小石头拨来踢去。 蒋洵正拉开宋祈的书包，检查他的考试用具，闻言对上宋祈亮晶晶的眼睛。 “能拿奖学金吗？” “那点钱还不够你吃一顿饭的。”林白舴在一旁晃了晃钥匙。 “你懂什么呀。”宋祈偏过头。 “有奖状。”蒋洵说。 “对呀对呀。”宋祈点头，开始畅想，“还可以站到主席台领奖拍照。” 这样爸爸就能看到了。 宋祈满怀期待，“蒋洵，你觉得我可以吗？” “嗯。” 宋祈：“嗯是什么意思？” “可以。” “笨蛋。”宋祈：“你要说你当然可以啦，你都这么努力了！拿下第一不是事！” 第一蒋洵弯了弯眼，“嗯。” 他在宋祈催促的目光下补充，“你说得对。” 宋祈满意了，到了一中校门口，还是有些紧张，手指揪着袖口，踮起脚往里瞧。 然后就被拉住了，手背被人贴了贴。 “第一。”蒋洵说，“分给你。” 宋祈手指一松，弯起眼睛，“好耶。蹭蹭。” 蒋洵去了第一考场，宋祈背着书包找到了十三考场，然后找到桌面贴着“宋祈”两个字的位置坐下。 宋祈把书包里笔记本拿出来，上面的小猫窗花很可爱，是蒋洵剪的。 内页里是整洁的字，写得简洁又明晰，就像蒋洵，他不爱说话，一向不对别的人上心。 宋祈默记笔记本上的公式和例题。 一中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宋祈却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 他看了看窗外掉光树叶的老树，拿起笔唰唰开始答题。 这场考试后就放学了，宋祈把东西都收进包里，脸上挂着笑。 这次他答得超好！ 所有的题都认识！倒数第二道大题就是蒋洵昨晚给他讲了三遍的圆锥曲线！ 嘿嘿！ 宋祈沉浸在领奖状和奖金的愉快畅想里，欢乐的扭动手臂，像只扭扭虫，他要快点跑到蒋洵面前告诉他，昨晚教的题他都写出来啦！ “宋大少爷叙叙旧？” 一个陌生的男生拦住他，宋祈有点疑惑，他之前没见过他，于是很有礼貌的问，“你是谁啊？” 那个清秀的男生脸色一下变得扭曲，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宋祈所应当地点了下头，“你知道就行，没事别挡路。” 挥挥手像挥走一只苍蝇。 那人神色扭曲，狠狠地碾了下地板，他盯着贴在桌上宋祈的准考证，饶是在学校死亡摄影师的拍照角度下，那张脸依旧好看得无可挑剔，洋溢着少年人的清新朝气。 宋祈抬腿便走，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宋家的大少爷？”姚井呸了一声，神经质的笑了两下，“我要是你就不来上学了，你爸做了那些事，你还有脸来上课？” 嗷—— 姚井抱着脚蹦起来，疼得五官挤在一起。 “呀。”宋祈：“不好意思哦，我以为你让开了呢。毕竟好狗不挡道。” 姚井单腿蹦跶，用手指着宋祈，“你装什么纯！天天就装单纯钓男人，还美其名曰是直……” 宋祈眨眨眼，又踩了他一脚。 重重踩下去，碾着他并在一起的一小截脚趾。 姚井声音化成了一声尖叫，两只脚轮番蹦起来，像只蚂蚱。 刚进来的蒋洵心脏一跳，看见一堆人围着宋祈的位置，伸手拨开一条道路。 宋祈立即看见了蒋洵，他漆黑眉峰下压着戾气。 宋祈收敛了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神色，“我……”他刚刚肯定特别像个反派，怎么被蒋洵看到了。 他莫名有点心虚，张嘴就想解释，他可是完美无瑕温柔善良的宋祈。 “他欺负你了？”蒋洵眸光幽深，看姚井像看个死人。 宋祈嘴巴一瘪，就开始委屈，“他骂我。” 疼得跳个不停的姚井：“？不是……” “他骂得好过分。”宋祈打断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疼麻了的姚井：“？？我真的……” “他还说我钓男人。”宋祈再次打断他，眼睛水汪汪地瞪着蒋洵。 蒋洵深吸了口气，目光刺向姚井，“你出来。” 蒋洵气质太吓人了，简直就像从三岁开始就在里混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自觉散开，生怕被波及。 卧槽。 姚井惊呆了，瞥了眼可怜兮兮的宋祈，明明他之前还嚣张跋扈的，一巴掌扇死十个他不在话下。 蒋洵拧了下眉，姚井腿一软，瑟瑟发抖的出去了。 宋祈百无聊赖地背了两个公式，蒋洵就回来了。 蒋洵单手抓起宋祈的书包，“走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啊。”宋祈问。 “他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蒋洵说。 “哦。”宋祈转眼就变得开开心心了，似乎那些阴霾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那我们回去吧！” “中午吃什么？”蒋洵问。 “秦储哥发消息说他们在中心街一家粤菜馆。” 蒋洵：“我送你去。” 宋祈摇摇头，眼底像散落了星星，“我们回家吧。” “我要吃你做的虾仁青菜面！” 蒋洵：“嗯？” “多多的青菜，多多的虾仁。”宋祈馋死了，他觉得蒋洵的厨艺天赋是宇宙第一，谁能把饭菜做得那么好吃啊！ 宋祈拉了拉蒋洵的袖子，“行嘛行嘛。” 蒋洵：“嗯。” 冬天也会有太阳，它照出来的影子很短，那两道却依旧靠在一起。 贴近、依偎、交融，最后亲密无间。 第66章 Chapter66 “喜欢小木头。”…… 宋祈呼噜呼噜喝汤, 满足得眼睛弯起来，整个人都很舒展。 “蒋洵。” 正在舀蛋花的蒋洵轻声：“嗯？” “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 他一抬眼，就看到宋祈双手比出大拇指, 眼底流转着狡黠波光。 “要再来一碗吗？”蒋洵猜测。 “超饱了。”宋祈摇摇头，眼睛依旧很亮。 “你是不是和那个人认识，蒋洵？” 宋祈腿撞了撞蒋洵的膝盖，托着腮看他。 “不认识。”蒋洵语气平淡, “你该去复习了。” “才不要。”宋祈双手背在身后, 得意洋洋，“等会考英语, 全校同学都考不过我哦。” “你也是。” 蒋洵无法反驳, 上一次英语考试他们俩并列第一, 149，的确没考过。 “我之前在烧烤店看到他了。”宋祈轻松地压了个腿，脚尖绷直翘着，“他偷偷看你。” 蒋洵表情没变, “哦。” “他什么意思啊？”宋祈想了想那个人的表情, 越想越不高兴, 看着蒋洵就笑，看见他就臭脸，什么毛病？ “而且钓男人又是什么意……” “没什么意思。”蒋洵起身，去卫生间。 宋祈收起腿，连忙跟上, 好奇劲上来, 打破砂锅问到底，“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蒋洵，你说呀。他还经常来十四班走廊偷看……” 蒋洵像被一百只蜜蜂包围, 脑袋嗡嗡嗡的直响。 “认识。”蒋洵举手投降。 “你之前还说不认识。”宋祈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线，像水质的琉璃石，不可置信，“你骗我。” 溅起的水珠打到蒋洵的手背上，蒋洵一根一根的将手擦干净，闻言很紧地抿了下唇，“小时候见过。” 宋祈也不绕着蒋洵转了，眼瞳压实，颇为警觉，“发小？” “不是。”蒋洵：“他是我的小学同学。” 宋祈惊呼，怒发冲冠，“不仅是发小还是同窗！”如果宋祈有尾巴，应该会连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 “……”蒋洵：“我和他不熟。” “不熟竟然还记得他！”宋祈眼神凶狠无比，想要一个眼刀把蒋洵钉在墙壁上，扯都扯不下来，“你很想和他熟！” “你走开！” “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了。”宋祈转身，就留下个后脑勺对着他，连后脑勺都气鼓鼓，“难怪以后不让他见我了，是觉得我很凶吗？！” 蒋洵拉了拉宋祈的手臂。 宋祈就像个有弹力的锡兵战士，一扯就弹回去，以十分的意志力坚决不正面看蒋洵。 有力的手掌抓着宋祈的肩，强行将人转过来。 蒋洵眼睛还没对上宋祈的脸，先被狠踩了一脚，痛感从脚背传导到脊骨，还没碰着宋祈肩膀的手指来得麻。 “……我就是这样的，怎么了嘛。”宋祈瘪着嘴，再次重申，“我就这样踩他了。” 似乎直气壮，有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魄，实际上害怕得连眼睛都闭上了，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细细发抖。 “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宋祈唰的睁眼，对上了蒋洵带笑的眼睛。 “你以为我会打你？”蒋洵说。 宋祈双手叉腰，“你敢！” 蒋洵静静看着他。 “会打又怎么样。”在极有压迫感的目光下，宋祈的声音越来越心虚。 他怎么就一下把打人的事情说出来了，还踩了蒋洵一脚。 还……在蒋洵面前装可怜。 宋祈缓缓闭眼，感觉生无可恋，“因为他是你朋友啊。有人欺负我朋友，我就会打人。” 宋祈指着自己的鼻尖，恶狠狠，“但是你今天要是打我，我就揍死你！” 脸颊上突然贴上来微凉的触感，然后脸颊肉被人捏了捏，宋祈瞪大了眼睛。 看见蒋洵如刻的眉眼裹上轻如薄烟的笑意，挠得他心尖很痒。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不知名的温柔目光倾泻在宋祈身上，宋祈啪的一下拍开蒋洵的手，两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风，感觉就像去浮满热气的浴室闷了十分钟，脸颊止不住发热，“说就说，动手干什么！” “我错了。”声音也变得奇奇怪怪，舔着宋祈的耳朵。 宋祈转过来，警告，“好好说话！” 蒋洵笑了一下。 宋祈：“……”气鼓鼓。 蒋洵手指又轻轻蹭到宋祈脸上，试探着碰了一下。 像被蝎子蛰了一口，宋祈闹了个大红脸。 啪啪两下飞速拍开，宋祈再次恶狠狠警告，“不准动手！我真的会叫你好看！” 蒋洵慢慢移开目光，嘴角上扬，又忍不住一样，泄出一声笑。 “……” “啊啊啊！”宋祈扑上去，“我杀了你！” “狗不能笑！” “笑的是狗！” 宋祈骂了一大通，“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笑的怪病。” “是。” 宋祈一愣。 蒋洵手掌包裹着宋祈砸过来的拳头，看着宋祈睫毛紧张地颤动，“看见你，我就忍不住笑。” 宋祈语气疑惑：“这是什么怪病啊？你嗓子疼吗？有不舒服吗？脸笑得痛不痛啊？” “……”蒋洵摸了摸宋祈的脑袋，“没事。” “就是喜欢小木头。” “怪癖。”宋祈完全搞不懂蒋洵的脑回路，摇了摇头，“喜欢什么木头啊。又糙又硬的。” “挺软的。” “软木头？”宋祈惊讶，“那是被水浸湿的木头吗？” “差不多。”蒋洵语气淡淡，不经意地看着宋祈的脸。 是自带阳光，浸透别人的木头。 “你该去睡觉了。”蒋洵揽了揽宋祈的肩，把人往房间里塞。 “不。”宋祈飞速弹开，目光审视着蒋洵，“你还没说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可不傻，不要转移话题！” 蒋洵佯装惊讶，“竟然还记得？” 宋祈得意的一昂头，“嗯哼。” 宋祈拉着蒋洵到客厅坐下，“快说。” 蒋洵有种被皇帝召幸的惊喜与荣幸，毕恭毕敬，知无不言，“小学的时候起晚了，着急上课，不小心把蒋贤……一只狗吵醒了。他追着我咬了两口。” 宋祈拉住蒋洵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像是安慰，宋祈恶狠狠，“坏狗！”然后又问，“狗有这么坏？” “嗯？”蒋洵睫毛都染上笑意，他看着困惑又愤怒的小少年，“当然没有。” “那天下雨，我没伞，还摔了一跤，跑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了。”蒋洵语气平淡，“老师让我出去罚站。” “然后有些同学笑话我。” 宋祈：“为什么笑话你？” “可能是我摔了一屁股泥。”蒋洵说。 小时候的蒋洵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更别说穿合适的衣服。 他都是偷拿蒋贤财的，蒋贤财虚荣爱面子，自己穿得很体面，美其名曰应酬。 蒋洵就套着大人的衣服，袖子长裤子也长，钻在里面很怪异，蒋洵也曾一剪刀下去剪了半截衣服裤子，穿起来就更像个乞丐了。 小孩子的善恶都很单纯，看见蒋洵与众不同的模样就笑，围着他转圈拍手嘻嘻笑，“破衣服破裤子，一四班的蒋洵，是个小叫花子。” 蒋洵：“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那个讨厌的人？算他那时候还是个好人。”宋祈撇撇嘴，接下去，“他把你带走，给你送了衣服，然后再把那群臭小孩教训了一顿。” “没有。”蒋洵语气平淡，“他看了我一眼，但没有笑。” 宋祈瞠目结舌，“然后……” “然后他借我作业抄，我给他了。”蒋洵说。 宋祈：！ “之后他还给我带了蟑螂。” “蟑螂？？！”宋祈恶狠狠，“送的什么破礼物。这朋友真烂！” 宋祈晃了晃蒋洵的手臂，催他继续说。 “我卖瓶子的钱被他看见了。”蒋洵说，“他想拿蟑螂跟我换钱，买奥特曼。” “臭不要脸！”宋祈：“不准给他买！！” “蒋洵，你换了你就是大蠢猪！” 蒋洵：“我当然没换。” 不过蒋洵告诉了姚井，去隔了两条街的小区捡塑料瓶，可以卖钱，姚井当然不信，他对着那一叠红票子馋得流口水。 中午姚井就伸手偷钱，被蒋洵当场抓到，同学们一传十十传百，传到老师耳朵里，叫了姚井家长。 姚井一边哭一边嚎，“蒋洵去小区捡垃圾卖钱！” 姚井爸爸脸丢了个大的，当着老师面，摁着姚井的脑袋给蒋洵道歉，转头就去找了蒋贤财，讥讽道，“我家孩子拿了洵小子的钱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蒋弟，你要真的困难就跟街坊邻居们讲啊，何必要小孩子去街上翻垃圾桶，不知道还以为是小乞丐，你有多虐待孩子呢。” 蒋贤财脸上笑着送走了姚井一家人，转过脸就暴怒，把七岁的蒋洵摁在地上暴打一顿，说他是赔钱货，净给蒋家丢脸。 蒋洵一言不发，让蒋贤财面上无光的钱还是被蒋贤财抢走了。 那是他自己攒的学费。一分不剩。 那也是蒋洵第一次深刻明白，什么朋友善意，全都是屁话。 “这样你就记住他了？”宋祈瞪着眼睛，“过了十几年还记得他的名字？” 蒋洵语气很淡，“嗯？” 宋祈走到他面前。 踮起脚，捂住他的耳朵，嘀嘀咕咕，“快忘掉，快忘掉，忘掉混蛋神经病。以后只记得值得记住的人。” 蒋洵很轻地扬了一下嘴唇，瞳孔里都是宋祈被光痴缠的脸。 “好。” 第67章 Chapter67 “我喜欢女孩子啊…… 期末考试一晃眼就过去了。 一中就是这点讨人嫌, 考完试还要继续上课，老师要把期末卷子讲评完才许放假。 刚考完就让学生直面结果，当头一刀, 让人没有喘息的余地。 宋祈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哀嚎一片，看他进来，哀嚎声诡异的静了一静, 也不好意思继续响起。 他们看宋祈的眼光多是怜悯同情, 还有些世事无常的唏嘘与感慨。 挥金如土的玉墩子、公子哥，家里说倒就倒。 “蒋洵。” 蒋洵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只有宋祈叫他, 眼睫才会轻飘飘往上一抬, 密到放不下的眼睫，交叠在一处。 他看着脸上带笑的宋祈，心底不知什么滋味，“嗯。” 宋祈已经从善如流的钻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塞给蒋洵一颗蓝莓糖, “快快快。” “数学答案给我看看。” 蒋洵：“等会栗子姐就来上课了。” “那也是等会。”宋祈：“倒数第二道大题是不是根号2。” 宋祈好像没有意识到周围同学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蒋洵忽的就弯了弯眼，看着宋祈急切的眼睛，点了下头。 “耶！”宋祈挂起笑脸，阴霾尽散。 前排一直关注的汪越拧了下眉，又松开, 挂着斯文的笑, “宋祈，前两天考试，我一直没找到你。之前就想送给你了。” 面前是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宋祈很懵地眨了下眼，他伸手打开，是串钥匙。 “给我？” 汪越耳根有点红，手掌贴着裤子擦了擦，“是套小公寓，离学校很近，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蒋洵目光凝住了，然后他低下头，接着那道没解开的数学题继续写。 “为什么？”宋祈更懵了，“我有地方住啊。” 这次换汪越愣了一下。 “我不需要你的房子啦，班长。”宋祈笑，心里却在想。 要是宋凭庄知道自己跑出去住，非得打断他的腿。 “但是我想给你。”汪越手指压在盒子上，又往宋祈那边推了推，心跳如擂鼓。 宋祈完全懵了，“啊？” “一定要给我？”这是什么怪毛病？！ 宋祈说：“我又不需要。” 蒋洵目光从汪越隐晦不明的脸上刮过。 汪越被那道澄澈如许的目光一刺激，经年在黑夜里排演的言语，脱口而出，“宋祈，我喜欢你，我在巴厘岛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那时穿着鹅黄色的演出服，手里的剑上挂着金黄的剑穗，在台上跳《剑舞》，你还帮我说话……” 宋祈听见“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脑子就嗡嗡嗡的直叫了，剩下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从小到大跟宋祈表白的人还挺多的，但跑到宋祈面前来的男生，这还是第一个。 想象中的男同和喜欢自己的男同还是不一样，宋祈的世界观像是被刷新了，他看着斯文的班长嘴巴张张合合，像只缺水的鱼，“不是。” 汪越眼睛一亮，紧紧盯着他。 宋祈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可是我喜欢女孩子啊。” 汪越眸光咻然破碎。 周围一片寂静。 人走了，宋祈还在用手扇风，扇进鼻腔里，像辅助呼吸，“蒋洵，这是怎么回事啊……”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像是碎了。 “喂。”宋祈一脸求开导，“班长怎么会那个……我。” 那两个字像是烫嘴，宋祈苦着一张脸，“他平时也没表现出来啊。” “天呢。”宋祈抬头望天，一脸新奇，感慨，“活的男同。” “蒋洵。”宋祈晃了晃身边人的袖子，“你说句话啊。” 蒋洵：…… “怎么样才算明显？” 宋祈扳着手指头，“嗯。跟喜欢的人说话会脸红啊，想抱抱，想……” 宋祈从他库存为数不多的偶像剧里归纳，“还有！看着对方，眼睛里会冒粉红色泡泡！班长哪里是这样的，我周围都没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没有。”蒋洵低声说。 “啊？”宋祈凑近，“你说什么？”- 宋祈到酒店还在疑惑这件事，就连数学答案都抛之脑后。 蒋洵：“书包不要了？” “你收好嘛。”宋祈一溜烟就跑了，乘电梯直冲小套间。 林白舴看到宋祈的时候，神情是愕然的。 宋祈已经喊起来了，“——秦储哥。” “……”林白舴脸垮下来，“干嘛？” “我找秦储哥问点问题。”宋祈蹦来蹦去，企图蹦过林白舴，去看他身后的秦储，“林哥，你干嘛挡着我！” 林白舴语气凉凉，“是你挡着我。” “你天天跟秦储哥待在一起呢。”宋祈：“付老师还叫我和秦哥一起练《睡莲》呢。” 林白舴兜里塞着套，脸都绿了，“我才刚下班回来。” 这小屁孩！ 秦储将人拂开。 林白舴不可置信，人已经碎掉了，睁着小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储，“先生，你要他，不要我？” 秦储对上他的视线，无奈地笑了一下，“小朋友有急事。” “等会过来。”秦储手指在林白舴手心里轻轻一勾，口吻正经又淡漠，好像等下不是叫林白舴上/床，而是要他来签合同。 宋祈站在一边，左看右看，再右看左看，把脑袋摇成了电风扇。 两人之间气氛极其融洽和谐。 宋祈忽的倒吸了口凉气，脸红。林白舴在脸红。眼睛里冒粉色泡泡……林白舴眼里在冒粉色泡泡。 牵手。 他们俩现在牵着没有人动。 啊啊啊。 条件全都对上了。一套公式的宋祈小猫尖叫，炸毛般又蹿下去。 又一对男同啊——！ 蒋洵，救命！！ 第68章 Chapter68 “男同还能给我做…… 宋祈唰的一下蹿进蒋洵怀里了, 惊魂未定。 蒋洵眉眼的冷酷一击就碎，眸光很淡的压下来，口吻无奈, “怎么了？” “我我……秦储哥……林哥……”宋祈脑子一团浆糊，眼睛微微睁大，从而显得更圆更清亮了，像颗黑润的玻璃珠, “他们！” 声音极其惊恐, 不亚于那次去gay吧看见男人对着他扭屁股。 蒋洵瞳孔压实，语气很慢, “嗯？” 宋祈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 声音压低, 像在说炸弹，“他们是男同！！” 蒋洵收回目光，“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宋祈语气急切，“我周围怎么都是男同！！男生都喜欢男生！这合吗？！”汪越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表白, 让他感到惊恐与莫名心慌。 有种什么东西在崩塌, 又在心尖上游曳, 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这种不知名的焦躁让宋祈忍不住抓住什么东西，于是他一把抓住了蒋洵的手臂，淡粉色的嘴唇下撇，“救救。” 蒋洵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就那么害怕？” 宋祈忙不迭点了下头。 蒋洵表情平淡, 背地里手指却捏到发白, 筋骨条条绽起，“宋祈。” 这一声太过正式。 宋祈侧过脸。 “我也是。” 宋祈：………… 蒋洵已经走远了，站在落地窗前, 看外面亮起来的灯火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目光悠远又孤寂。 蒋洵之前就坦白过，但宋祈没有什么实感。 宋祈抬头又低下，低下又抬起。 唉。 宋祈支着下巴，深刻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奇怪。 秦储哥和林哥喜欢男生，汪越喜欢男生，林景玉喜欢男生，蒋洵…… 不提也罢。 唉。 宋祈又小小叹了口气。 然后一双白鞋停在视野里，宋祈抬眼，对上蒋洵冷漠的脸，“我饿了，蒋洵。” 他就这样垂着眼皮看他。 宋祈嘴巴一瘪，“……男同还能给我做饭吗？”- 宋祈很愁，他站在镜子前，掐起脸颊上的肉，“我胖了。” 批作业蒋洵眼也不抬，“嗯？” “我真的胖了！”宋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胖了！” 都怪蒋洵做饭太好吃了，他每次都忍不住吃多！ 听见哀嚎声，蒋洵才慢慢走过来，看着宋祈手指捏起脸颊上的肉，小小的一坨，挤在指间，他对着蒋洵眨眼，含糊不清地说，“你看。” “没有胖。”蒋洵移开目光。 只是之前的有点尖下巴，变得稍显钝感，脸上那种古典又柔软的感觉更凸显出来。 宋祈长开了，五官精致，换身服装，就能去唐代当小侯爷，钟鸣鼎食，张扬明媚那一类。 “怎么办呀。”宋祈急得直打圈。 “没有胖。”蒋洵重复。 宋祈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带着浅淡的哀愁，“跳芭蕾舞的同学减重才努力呢，他们队里每天都得当着老师面上称。” “寒假作业布置下来了。” 宋祈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你讨厌不讨厌！” “最后一天了。”蒋洵压了下眉，安抚，“明天就放假了。” “好吧。”宋祈别别扭扭的扯过蒋洵手里的卷子。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做题做得昏天暗地的宋祈跟着蒋洵去了教室。 到了才知道，今天操场举行升旗仪式，书包一丢又匆匆往下赶。 教室里早空了大半，教导主任抓迟到很严，宋祈不想上主席台念检讨，三步做两步，一个劲的往下跳。 一不小心踩空，宋祈表情一瞬间空白。 然后被一股大力抓稳。 “急什么？” 宋祈心脏狂跳，去看拧着眉的蒋洵，他目光泄出一点怒气，像又薄又利的刀。 宽大的手掌抓着他，指节抵着后背那块凸起来的蝴蝶骨。 “我不急。”宋祈站稳了，抿了抿唇，一步一步往下走。 操场上早就整好队了，横平竖直，还有小型的无人机在俯拍。 宋祈刚一踩到塑胶跑道上。 纷纷扬扬的声响就沸腾起来，像滚油倒入了冷水。 “那是宋祈啊。” “竟然真的又来学校了。” “前几天一直都在啊。” “听说他们家现在还贴着封条呢。” “少爷也落入凡尘咯。” “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脸是整的吧。” “我日，什么医院能整出这个效果？！那你还顶着这个脑袋，别太好笑。” “你们知道他成绩没那么好，之前还坐第一考场呢。” “艺术生嘛，可以解。” 是非颠倒，明明是一件事情却可以被一群人说成两个样子。 宋祈目光有点困惑，但他还是很快跑了两步，归到了队伍里。 “小祈早上好啊。”肖雯伽冲他打招呼，用气音说，“怎么来那么晚啊——” 宋祈眨眨眼，不肯说出自己站在镜子前照了半小时，心虚地露出个笑，“就是晚了嘛。” 蒋洵是一同进入队伍的，就在宋祈后面一个位置，罗耀被撞了下肩膀。 罗耀：“欸，卧槽！” 蒋洵轻飘飘看他一眼。 “啧。”罗耀满脸堆笑，伸出手掌，“您请，您请。” 杨高翔笑他谄媚。 “你懂个甚么！”罗耀捏起腔调，“你知道我蒋哥押题有多准吗！” “我考了这个数。”罗耀比出个三，得意洋洋。 众人惊叹罗耀的狗腿子福利，纷纷上前来求带。 蒋洵嗯了一声，高冷的形象维持得很好，目光从未离开过宋祈。 宋祈抓住重点，问，“你怎么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罗耀：“栗子姐特意夸我了。今天可不是普通升旗仪式呢，还会让成绩优异的同学上台领奖状！还有奖金！！” 宋祈眼睛一瞬间变亮，“真的吗真的吗？” “是啊。不过反正跟我没关系。”罗耀指了指满场乱窜无人机，“那就是拍学习标兵的！” 宋祈超级兴奋，他去晃了晃蒋洵的手臂，“你觉得我有希望吗？” 尽管连全国赛事的金奖都拿过了，宋祈还是会为一中小小的学习标兵兴奋。 蒋洵觉得有点好笑，抬眼，对上他如弯月的眼睛，兀的忘了言语。 宋祈急切，“嗯嗯？” 就在这时。 一中老旧哑声的麦克风忽的传来巨大一声。 “高三十四班——宋祈！”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十四班的队伍看过来，台上凶巴巴的教导主任也目光柔和。 宋祈心脏哐哐直跳，有点不知所措。 “去吧。”蒋洵又沉又稳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身后被一股力托了一把，“到你了。” 宋祈脑袋晕乎乎的，和台上的同学站在一起，接过奖状的时候还是懵的。 “进步很大，很有潜力。”李留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起这孩子家里的事，叹了口气，又说，“继续努力。” “好，大家都笑一笑！”李留德说，“拍照了。” 宋祈洋溢在幸福的氛围里，目光和台下的蒋洵兀的一交错。 无人机停落，无声定格这一幕。 砰的一声，彩带从天而降。 飘飘扬扬的花瓣洒满了整个场地。 一中同学欢欣雀跃，像炸开锅的鸟，伸着翅膀就想往外飞。 议论声被压下去，穿着高定西装的宋凭庄出现在操场，引起一片惊叹。 宋祈眸光震撼，半秒后，就向宋凭庄冲过去。 宋凭庄被冲得后退两步，脸上带笑，“斤斤，你爹真是老了，你得体谅体谅。” 炮弹宋祈瘪嘴，“终于回来了。” “嗯。”宋凭庄看着白嫩如青葱的宋祈，手心蠢蠢欲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人脑袋上摁了个绒线帽，“我说了要回来看斤斤拿奖状的。” 宋祈摸了摸帽子，还是没揪下来，很大气的把奖状递给了宋凭庄，“给你。” 宋凭庄笑得见牙不见眼，没有半点霸总气质，又点了点宋祈手里拿着的红包，“这个。” “这是我的奖学金。”宋祈连忙缩到背后，“这个不能给你哦。” “我都把所有零花钱都转给你了。”宋祈不赞同的看着他，“那还不够多吗？” 宋凭庄挑了下眉，然后走到台前和校长握手，“都结束了吗？” 领导人也懵了，忙不迭点了两下头，“嗯。” 这企业家不是破产了，怎么又？ “冬天到了，李校长。”宋凭庄笑得很温和，锋利的气质却溢出来，“我准备给教室换一批取暖设备。”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声音从呕哑嘲哳的麦克风里传出来，一中学子立刻兴奋了，像天降五百万，有些男生还脱下衣服，拿在手里狂甩，像猴子一样嚎叫。 宋凭庄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宋祈肯定没少在学校受委屈，譬如当初空降一中，他捐一栋艺体楼开路，都是为了让老师多照顾，学生没法欺负。 现在也是如此。 宋祈摁住麦克风，摇了摇头。 宋凭庄目光疑惑。 “有些人说我。”宋祈瘪嘴。 宋凭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笑得很危险，“斤斤跟爸爸说说。” 宋祈站在台上，像皇帝点将那样，随手点过去，“那个，那个，还有这个！” “好，那些班不捐了。”宋凭庄扭过头。 校长噎住。 但这是别人的钱，别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班上的同学眼底全是愤恨，盯着那些说闲话的同学看，他们缩了缩肩膀，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抽烂。 损害整个班级的利益，可想而知，以后的校园生活不会好过。 众目睽睽，在亮晶晶的视线里，宋祈戴着小猫绒线帽，踩着目光跑下去。 然后停留。 “蒋洵。” 蒋洵看见他弯起来的眼睛。 “这个给你买被窝哦。”宋祈把奖金塞到他手里。 俗人的态度千变万化。 可宋祈从来就没变过。 爱憎分明，滚烫如烈阳。 第69章 Chapter69 “希望你和斤斤保…… 终于放寒假了。 宋祈跟同学挥挥手, 回头看见宋凭庄怔在原地，好似大受打击，宋祈问, “你怎么了呀？” “呵。”宋凭庄目光幽怨，“斤斤大了。”红包不给爹，给别人了！ 宋祈懵：“啊？”然后赞同点头，“是啊, 我是长大了啊。” 宋凭庄看见宋祈还往那边的蒋洵处瞅, 格外堵心，脸色就和吃了苍蝇一样, 他一把将宋祈拎过来, 塞进了车里。 然后车子喷出尾气, 扬长而去。 蒋洵驻足，车窗关到了顶，一闪而过的时候，只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然后渐渐被光线吞没, 堆着浓稠黑墨的瞳孔都映不出光- 别墅门前的封条被撕了, 宋祈站在玄关前, 微微仰头一看，就看到湛蓝的天，灰色的鸟长着有力的翅膀滑翔而过。 回来了。 宋祈噔噔噔跑进去，心情也飘至云端。 “请柬。”宋凭庄示意宋祈去看。 宋祈拿起那一沓，目光疑惑, “这是？” “开宴会。”宋凭庄嘴角含着一抹笑, 抬手扯了扯宝石蓝色的领带，“斤斤想请谁就请谁，不够就让李洋去准备。” “好哦。”宋祈歪了歪头, 没过多久就在纸上写了一串名字。 秦储哥和林哥是肯定的，还有班上的同学，肖雯伽、余米、罗耀…… 假装认真看财经报纸的宋凭庄，单手抬了下眼睛，不经意的朝宋祈那瞥去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蒋洵”两个字。 宋凭庄：…… “呵。” 没反应。 宋凭庄盯着报纸，再次不经意：“呵呵！” “李洋哥，给宋总倒杯水！”宋祈喊。 宋凭庄困惑，“我不喝。” “那你一直喝喝喝？”宋祈眨了眨眼，“那是干嘛呢？” 宋凭庄：…… 呵……哈。 顾特助效率很高，定的酒店也很得体。 宋祈在大厅里吃小蛋糕，嘴角边沾着奶油。 蒋洵来晚了，因为要等的那班公交来晚了，里厅泄出喧闹声，蒋洵在外听了一会，余光瞟到停车位停的一排豪车，像是排列整齐的萝卜白菜。 耳边是喧嚣，蒋洵看了很久那辆正中心的银白布加迪，车身反射日光，像是天明前的一道曙光。 里面很热闹，人几乎都聚在甜品台边，昂贵的礼品盒将桌面铺满。 在提拉米苏和糖浆松糕的缝隙之间，露出一道修长可爱的侧影，然后很快被人群淹没。 蒋洵只看见了他嘴唇边的白色奶油。 然后转身，来到了隐秘的包间。 蒋洵指尖压着漆黑的U盘，将东西推到对面的人手边。 宋凭庄挑了挑眉，并没有接，“你怎么过来的？” “找李洋。”蒋洵松开手，站得笔直，对上宋凭庄打量的目光，像是死刑犯在接受最后的审判。 “哈。”宋凭庄露出个笑，姿态很放松，“李洋真是忘了谁才是他的雇主。” 蒋洵指节爆出青筋，然后又归于平静，他静静看了对方两眼。 “斤斤那段时间有受苦吗？”宋凭庄拧着眉。 蒋洵目光追忆，“嗯。” 吃了很多苦。 宋凭庄发现“斤斤”两个字一出来之后，面前的人身上疏离冷漠的壳一瞬间被击碎。 啧。不爽。 宋凭庄压着脾气，丢了张卡，薄薄的卡片在打磨得光滑的楠木桌面上，滑行了半米，然后停在蒋洵面前。 烫金的黑色，彰显着卡片的不同凡响。 宋凭庄轻轻敲击表盘，“谢谢你那时候照顾我们家斤斤，希望你以后和他保持距离。” 语气客气又直白，示意蒋洵拿卡走人。 穿着水洗白T恤，泛白帆布鞋，整个贫困学生派头的蒋洵，目光却并没有一刻在卡片上停留。 “你知道是陈青运做的？” 这话题太跳跃，宋凭庄险些没跟上他的思路。 “准确来说是陈青运那个身居高位的爹。”蒋洵淡声解释。 宋凭庄神情一动，目光有些惊讶，他示意面前人继续说下去，“嗯。” “这里面是陈青运用特殊手段欺压学生的视频和录音。”蒋洵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这样的辛密被一个高中生知晓并不让人惊讶，“应该有所帮助。” 他是在直白提醒：大的抓了，小的也不要放过。 宋凭庄心底实际上惊了一跳，这对浸染在社会大染缸的成年人并不罕见，可对方是个还没读完高中的学生，还是个毫无资源，深陷泥潭的底层学生。 他的敏锐度让人惊叹。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宋凭庄身体微微前倾，“还有清水县的农家乐，之后我去收购的时候，他们却说已经被别人买下了。那个人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清水县会有新政令。”宋凭庄想起那些老家伙捶胸顿足的懊悔样子，颇觉好笑，“你的消息比整个云城企业家的都快。” 蒋洵语气平静，“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实际上蒋洵很后悔收购了那家农家乐，毕竟要等那家破旧农家乐盈利，还得等政令正式颁布后。而他的存款就此清零，才没让那段时间的宋祈拥有优质的生活条件。 宋凭庄打量面前人，大部分的公司实习生看到他都胆战心惊，但蒋洵对话良久，到现在没露过一丝怯。 如果蒋洵只是宋祈的同学，宋凭庄会非常欣赏他，这是异常优秀的一位年轻人。 手段狠辣，聪明果决，会利用周围的一切，搭成通天梯。 可面前的人对宋祈怀着别样的心思。 而且是个男生。 想到这，宋凭庄手臂合拢，往他面前拍了一沓照片。 照片散在桌面上，是那天议论宋祈和散播谣言的学生，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倒了大霉。 使他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蒋洵平静的看向宋凭庄。 “远离斤斤。” 蒋洵头都没抬。 “你很清楚，你是个男生。”宋凭庄双手交叠，再次平静地扔下炸弹，“你也不想这沓照片最后传到斤斤手上吧？” 蒋洵咻然抬眸。 太过狠辣，锐气太盛，伤己伤人。 宋凭庄不允许这样的人靠近宋祈，连一丝风险也不能有。 蒋洵到最后脊背也没松懈半点，他拉开门，宋祈浅淡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像是错觉。 “你没做好。” 宋凭庄看着那个被他从“宋祈交友名单”里划掉的年轻人，他语气很沉，像雷雨天前的风，带着潮气和压抑的阴沉。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让他受委屈。”- 宋祈咂巴咂巴，把最后一小口蛋糕胚塞进嘴里。 没有了。 宋祈超级不舍。 “试试这个。”李洋很有眼色的端着小托盘，“大厨拿手甜品。” 宋祈亮晶晶的目光从绿茶蛋糕卷，移到香芋奶冻，又看了两眼梅子荔枝脆，艰难地推开，“不行。” 李洋：“欸，可是……” “你快拿开！”宋祈闭着眼睛，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噔噔噔就逃离了甜品台，好像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噔噔噔的宋祈就这样噔到了蒋洵面前。 他闭着眼，眼睫微微颤动，光落在他的身上，波光粼粼。 蒋洵呼吸一滞。 “走远了吧？再超重就真的跳不了《睡莲》了！”宋祈自言自语，“宋斤斤，你要自律，要拿金牌，你今天已经吃了一块小蛋糕了！未来世界第一的舞蹈家要管住自己的嘴！” 蒋洵僵硬的心跳又开始缓慢复苏，像被光照出影子，嘴角一点点染上笑。 宋祈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帆布鞋，才唰的抬头，“蒋洵。” 社死的阴云又笼罩在他脑袋上。 刚刚自言自语说的话全被听见了！他还自夸！那么自恋！！ 宋祈立刻先发制人，“你看看几点了！” “你是准备结束后，来收拾宴会吗？” 蒋洵对上那对燃着火的眼睛。 “怎么不说话？”宋祈：“亏啦？” “你知道就好。”宋祈自觉擦掉了蒋洵的记忆，松了口气，就准备正大光明的离开。 “世界第一的舞蹈家要去哪？”蒋洵语气淡淡的问。 宋祈：“……” 啊啊啊。 宋祈人扑到蒋洵面前，手比成刀，横在蒋洵脖颈间，恶狠狠，“忘掉！” 蒋洵手掌扶稳他的腰，眼眸带着星星点点的笑。 宋祈威胁，龇牙咧嘴，cos恶霸，“听到没？！” 小可怜蒋洵点了下头，屈服于大王的淫威，“嗯。” 宋祈满意收手，又想起来，手在蒋洵胸口前拍了两下，沉浸式角色扮演，满脸纨绔的豪横，“听少爷的话，少爷会罩着你的。” 蒋洵手指蠢蠢欲动，想捏一捏宋祈鼓起来的脸颊。 余光瞥到目光冷酷的宋凭庄，蒋洵唇边的笑淡了一层。 宋祈今天穿着是哥特风，双排扣白色小西装，胸前一枚镶着钻的金盏花胸扣，在水晶灯下碎光闪闪。 周围的同学们蜂拥而至，像闻到肉味的饿狼。 除了十四班的同学，还有很多陌生面孔，蒋洵垂下眼睫。 走了一波人，宋祈身边又很快补上了下一波。 “这位是谁啊？”有个穿金戴银的男生开口，衣服上的名牌logo大得闪眼，他长相阳光帅气，只是此刻全力压着发酸的嫉妒，五官显得扭曲，“宋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宋祈看他一直盯着蒋洵，莫名的情绪上来，“你要认识他干嘛？” “看来不是很重要啊。”那人不怀好意的朝蒋洵伸出手掌，“齐飞峰。我是宋祈的舞蹈搭档，一起在繁城付飞鸢老师的舞蹈室训练。” 蒋洵缓缓抬眸，没伸手。 “不知道你给宋祈送了什么礼物呢？”齐飞峰笑着问，好像是无心提起的问题，真心想知道答案。 目光里却带着轻蔑和恶意。 他笃定穿成这样的蒋洵拿不出好东西，摊到明面上来，只是让人耻笑。 “说啊？”齐飞峰不怀好意的催促。 第70章 Chapter70 哪有小狗不给主人…… 话音落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蒋洵身上。 可主人公连半分眸光都没有落到齐飞峰身上。 宋祈脑袋左转右转，成了全自动电风扇，然后对上了蒋洵的眼睛。 那双总是漆黑的瞳孔, 倒映着绚丽的灯光，周围很亮，可那双眼睛却似乎倒映不出光，蕴含着宋祈看不懂的东西, 极力压抑着喷涌而出的东西, 几乎变得粘稠，要缠到宋祈身上。 “雪球。” 在场的没人能听懂蒋洵的话, 除了宋祈。 “嘁。”齐飞峰发出嘘声, “送雪球？！该不会是去买的两元玩具……”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 因为他发现了宋祈越来越明亮的笑容。 “蒋洵。” 看戏的众人脸色一变。 宋祈手指在蒋洵手心里勾了勾，凑近了，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要哭了？” 蒋洵感觉自己像是被小动物爪子贴了一下, 紧绷的手臂肌肉松懈下来。 “没有。” 宋祈眨巴眼睛, 不太相信, 但—— “雪球在哪呀？” 蒋洵眼神斜过来。 宋祈秒懂，跟着蒋洵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大家好好玩哦，有事问李洋哥。”然后就忙不迭就要走。 齐飞峰声音哑在嗓子间, “那个胸针……” “噢对, 我不喜欢红配绿。”宋祈笑着丢下一句。 蒋洵看着齐飞峰扭曲的脸色，眸光未变。 在宋祈身边献殷勤的人太多了，蒋洵目光从他平平无奇的脸上滑过。 但这么蠢的实在罕见。 “在哪呢？”宋祈扒着蒋洵的手臂, 踮脚。 忽的，软软的爪子扒拉了一下宋祈。 “雪球！”宋祈眼睛像宝石，骤然发出璀璨的光芒，蹲下一把将小猫抱进怀里，“咪咪。” 刚才一路对蒋洵作威作福的小猫，此刻比最杰出的京剧演员还要出色，成了一只嗲声嗲气的小夹子，用粉嫩的鼻子去碰宋祈的脸，叫得一声比一声可怜。 宋祈心都融化了，用眼神指挥蒋洵给雪球拆罐头，声音也被同化，“我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呀，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哦。” 蒋洵只觉得身边像是有两只小猫一唱一和，互相诉说着思念，拆开的罐头举在雪球嘴边，蒋洵抬眼就是宋祈和雪球脸贴脸的画面。 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铺了一层灯光，变成了美丽的玫瑰金。 宋祈推了推小猫的屁股，“吃饭。” 雪球这才恋恋不舍的去吃嘴馋已久的罐头。 宋祈很羡慕，“小猫就不用担心超重了吧，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然后就被塞了颗糖。 一点点甜，蓝莓味很足。 宋祈瞪大了眼睛，“这这……” 蒋洵收手，语气淡淡，嘴角上扬两个像素点，“随便做的。” “跟我爹做的味道也太像了吧！” 偷偷跟来的宋凭庄碎成三瓣。 他不服气！ 这是他跟五星级甜品大厨学了一个月才学到精髓的手工蓝莓糖！哄斤斤利器！竟然就这样被别人剽窃！ 宋祈完全没发现他的老父亲，只是心跳加速，怀揣着一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期待，“专门给我做的？” 宋凭庄指尖警告般敲了敲照片。 “蓝莓买多了。”眼下有着淡淡黑眼圈的蒋洵，目光从宋凭庄身上一略而过，“不用就坏了。” 宋祈心跳恢复正常，觉得嘴里的糖一点也不甜了，“哦。” 原来是怕坏掉才给我吃的。 雪球小猫吃一口看一眼，觉得两脚兽之间的氛围古怪，雪球拍了拍罐头，居高临下的睥睨蒋洵。 人类，再来一罐！ 蒋洵又开了个小罐，推到猫咪面前。 雪球踏着优雅的猫步，踩了蒋洵一脚，然后又用爪子贴了贴宋祈的手背。 我帮你出气了，记得和好哦。 宋祈完全不懂猫咪简单的世界，捏着雪球的爪子使劲贴贴，小声说，“我好可怜哦。吃的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蒋洵：…… 他抿抿唇，却没说话。 宋凭庄忍无可忍，从角落里出来，“斤斤，跟爸爸回去。” 宋祈懵圈，看看蒋洵，又看看不知从哪蹿出来的的宋凭庄，“啊？” “可是我还没有玩够。” 宋凭庄语气不容置喙，“那边那么多客人，都在问你去哪了。” 跟着宋凭庄走的时候，那颗糖还没完全化完，硌在舌间，懵圈宋祈扭头看了蒋洵一眼，只看到他的背影。 有点气闷的宋祈收回目光，跟着宋凭庄回了酒店。 不搭就不搭！ 过了半秒，蒋洵的目光投来。 只看到宋祈的背影- 宋祈兴致缺缺，到宴会上露了个脸，就从酒店直接回了家。 洗完澡窝进床里，宋祈在床上滚了两圈，才开始慢慢放松身体，准备练软开度。 “喵呜～”角落里传来黏糊糊的微弱的叫声。 宋祈心底一突，“雪球？” 小白猫咕噜噜从角落里弹射而出，待在宋祈面前讨好的喵了一声。 “啊。”雪球锲而不舍的往宋祈手里钻，宋祈只好用手掌去摸它顺滑的皮毛，问，“你怎么没跟着蒋洵走啊？” 闻言，雪球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倒在床上，四脚朝天，一副小猫咪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宋祈原本苦恼，摸着摸着就上瘾了，把雪球抱在怀里，一起躺在床上，看了两集电视剧。 电视里的男主长得很帅，黑西装，大背头，总是含情脉脉的叫女主名字，给女主做任何她喜欢的东西，宋祈觉得他人还行。 结果下一集就不搭女主了，还把夹到的巨大玩偶和女主一起丢在路边。 宋祈气炸了，狠狠指责，“渣男！！” 雪球看了宋祈的表现，也拱起背，毛炸起来，对着电视剧哈气。 “太渣了！”宋祈越骂越气，脑海里浮现出蒋洵的脸。 宋祈把手机一摔，上面没有任何一条来自蒋洵的新消息。 不搭人，这是不是就叫冷暴力！ 拿快要烂掉的蓝莓给他吃，这是不是就叫虐待！ 蒋洵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宋祈心里特别难受，看见雪球小猫咪就更难受了，说话说得乱七八糟，“我明明说过不养小猫的，他还不把雪球抱回家。” 看到雪球，就会想起妈妈留下的小白狗，然后又会想起蒋洵。 明明说了当他养的狗！ 哪有小狗不跟主人发消息的！ 好过分。 宋祈越想越气，跳下床，一直往后跳了十几集，找准标题“宇城献爱被拒绝，追悔莫及”，才点进去，看见那个很渣的男主在暴雨里流眼泪，心情才慢慢变明媚。 渣男就要受到惩罚！ 他今天绝对不回蒋洵的消息了！就要让蒋洵狠狠后悔！ 宋祈哼哼两声，捏着雪球的小肉爪玩，然后才慢悠悠拿过手机。 宋祈目光凝固。 宋祈坐了起来。 宋祈放下手机。 宋祈跳起来在床上打了一套军体拳，虎虎生威。 弓步冲拳！穿喉弹踢！ 蒋洵竟然没有给他发消息！！ 打死你！ 宋祈化怒意为动力，大半夜去练功房怒跳《睡莲》十遍，雪球也跟着去了。宋祈劈叉，它也劈叉。 一人一猫在练功房，把蒋洵当做地毯，踩踩踩！- 第二天一大早，小白猫还没睡醒，就被两脚兽抱了起来。 “雪球醒醒！”宋祈晃了晃小猫咪，“起床啦！” 雪球睡眼朦胧，看着两脚兽，漂亮的脸都怼到了它眼睛上。 “实施寒假报仇计划！”宋祈压低声音，鬼鬼祟祟。 雪球猫还懵着，就被宋祈一把抱了起来，整只猫瞬间腾空。 然后嘴边被递了罐罐，“快快吃饭。” 宋祈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全麦小面包。 动作迅速得连姜姨都没反应过来，端着川贝炖雪梨的姜姨追上去，“小少爷，还有汤！” “我不吃了！”宋祈挥挥手，直往外跑，“王叔，你带我去蚂蚁巷！” “没有王叔了！”姜姨说，“宋总换了个司机，叫小刘，虽然年轻但开车很稳！” “好！”宋祈抱着雪球坐进了车里，雪球被一把从罐头前薅走，嘴里还鼓鼓囊囊。 “我们这一次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宋祈信心满满，捏着雪球的爪子击掌。 小猫咪很懵，小猫咪嚼嚼嚼。 宋祈在脑海里不断演练遇到蒋洵之后，要说什么。 说：“你手机又烂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不不不，这样好像他很期待蒋洵给他发消息似的。 那就说，“别人给我发了好多消息哦，你作为小狗真失职。” 宋祈又摇摇头，不行，这样一点都没有攻击力！ 那就看见蒋洵就转头，重重的哼一声。 再加一句，“我讨厌你！” 让蒋洵后悔。 好，就这样干！ 宋祈满意的露出个笑，又给喵喵叫的雪球撕了根猫条。 新上任的小刘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时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小少爷，真人比电视里的还要好看一万倍，就是不断点头摇头，自言自语。 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惯性吧，神神叨叨。 宋祈走得飞快，来到熟悉的房子前，石板里的草都长得更长了，宋祈敲了敲门。 没人应。 宋祈再敲敲门。 还是没人回应。 竟然不在家。 宋祈皱了下眉，沿着蚂蚁巷街边走，小刘司机任劳任怨的跟着他。 米糕店没有 烧烤店也没有。 前面是缺了半块的艳红招牌，宋祈觉得有点疑惑，但还是扒着门往里瞧。 里面影影绰绰，泄出来些音乐鼓点声，没人。 “这里有个传说，你们不知道吗？” 好奇心一下被打动，宋祈掉头就进了旁边的米粉馆，只看见一个胖胖的婶子边舀汤，边和食客说闲话。 “什么传说啊？” 老板娘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人一猫，眼睛一起瞪得溜圆。 70-80 第71章 Chapter71 意外的吻。 “这个……”老板娘眼神一瞟, 肉积压在眼角处，直抽抽。 宋祈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菜单，立刻了然, 比了个三，“我要三碗牛肉面，一碗不加辣椒，一碗什么调料都不放。” 然后宋祈又偏过头问, “刘哥你加辣吗？” 小刘司机受宠若惊, “我不是本地人，我是川城的。” “嘿, 那给你多多加辣子！”老板娘立刻舀出一大瓢红油辣椒, “我们店的辣椒酱都是自己调的, 又香又辣！” 宋祈抱着猫坐在桌边，“姐姐，所以是什么传说啊？” “害，说不定你们都听过呢, 都在这条街上传了十几年了。”老板娘熟练的开火煮面, “十几年前盛华苑有个塞貂蝉, 大美人儿，那叫一个漂亮！” 宋祈兴致盎然，支着下巴，“嗯嗯。” “每到她出台，就连蚂蚁巷这条街上的穷鬼都不着家, 还有外地做生意的大老板专门来看她！”老板娘啧啧有声, 脸上挂出笑，像是回忆起了当年见到美人的盛况，“那种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说出去也太不光彩了，谁知道繁城竟然有个大老板说要带她走，开着直升机哟，拉着横幅到处转。” “当时那个声音哦，轰隆轰隆的，像是在你耳朵里转，闹死人，还上了电视。” “哇。”宋祈入迷。 那得长得多漂亮啊。 “是的嘞，好多大老板都说要娶她，那个直升机的老板疯狂得很，说只要她同意，抛妻弃子也行，也是，没钱怎么进的盛华苑，不过他们有钱人嘛，玩得可花了。三四个老婆都是很常见的。” “不对。” 众人齐刷刷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穿戴很不一般的大少爷。 “不是有钱人都有很多老婆的。”大少爷一脸严肃，像发誓般，“我以后只娶一个老婆，一心一意对她好。” “哈哈哈。”老板娘笑得五官都挤成一坨，“漂亮娃娃，你多大了啊？就想着娶老婆呢。” 宋祈脸红了个彻底，还嘴硬，“我……” “我成年了！” “我嘴硬什么了，我当然可以娶老婆啊。” 众人哈哈大笑，就连小刘司机都没憋住，噗噗噗像个气球在那漏气。 老板娘看那漂亮娃娃脸红得像个番茄，几乎要夺门而出。 蚂蚁巷都是些老油条，就连三四岁的小屁孩都是伸脏手拿吃就跑的讨嫌鬼，哪有这么容易害羞的，怪招人稀罕的。 “别走啊。”老板娘虎虎生威地敲了下桌面，板起张脸，“都不准笑了！把我们家顾客吓跑了，我找你们算账！” 宋祈捂着耳朵，简直要成蒸汽壶，脑袋上呜呜地喷气。 “结果呢。”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转移宋祈注意力，“那个塞貂蝉拒绝了！” 宋祈很忙碌，拆了筷子，给小猫挑煮好的面，又匆匆给自己塞了一口，闻言眨巴眼，“唔？” “你知道塞貂蝉最后怎么样了吗？”老板娘压低声音，询问。 食客们早就知晓了这个传说的始末，根本没什么人给她捧场，除了宋祈。 他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老板娘，连面都忘了吃。 “她嫁到我们蚂蚁巷来了！” 宋祈差点呛到，“啊？” “不住大别墅，要进老鼠窝，你说好笑不好笑？”老板娘大手一挥，“我跟你讲，娃娃，这种女人就是年轻，被蒙骗了。现在要是有老板来直升机来娶我，我二话不说就走人。” 食客们都被逗得哈哈直乐。 “哎哟。” 众人一看，能吃辣的川城人现在满头大汗，面前面汤浮着厚厚一层红油辣椒。 “这有厕所吗？”小刘司机实在抗不住了。 “在后面。”老板娘看他那样，“我带你去吧，老赵看着点摊位。我们家辣椒地道不？” 小刘司机一脸苦相，比出个大拇指，“地道。” 太他爹辣了。 宋祈看着自己没有半点辣椒的面，心底嘻嘻直乐。 他真有先见之明呢。 “你在找蒋哥吗？”幽幽的声音响起。 宋祈抬头，看见个金黄狮子头，“呃……蒋洵？” 狮子头撩开头发，露出张人脸，立定，零帧起手比了顿拳脚，“是啊，蒋哥！这就是他教我们兄弟的！” 宋祈不忍直视：…… “你怎么认识我？”宋祈警惕地抱住雪球。 蚂蚁巷很多坏人，蒋洵跟他说过，现在小刘司机也不在。 宋祈环顾四周，看见了很多吃面的人。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要是这黄毛动手，他就撒钱，让这黄毛当一回供人练拳的人肉沙包！ 单纯的黄毛还不知道自己人肉沙包的下场，嘻嘻哈哈地往宋祈身边翘二郎腿一坐，“蒋哥给我们看了你的照片。” 宋祈警惕地往那一瞟。 看见了熟悉的垃圾桶头像，紧绷的弦立刻松懈。 手机屏幕里的确是他的照片，穿着舞蹈服，翩翩起舞。 “蒋哥说了，绝对不能让照片上的这个人落单。”黄毛语气里全然是对蒋洵的佩服，“我就没见过蒋哥对谁这么上心呢。” 宋祈翘了翘嘴角，“嘁。才不需要呢。” “不需要，你笑什么？”黄毛一脸困惑，注意力又很快跳脱，“哦对，你说谁给蒋哥挑的头像啊，垃圾桶，这么丑。” “才不丑。”宋祈立刻说，“你没品位。” 黄毛：…… “跟我来吧。”黄毛挑了挑眉，“带你玩玩。” 宋祈抱起小猫，欣然接受，“好啊。”然后跟着黄毛进了隔壁小店，周围幽暗，响着不知名的清透鼓点，原来不是没人，是外围没人。 里面五光十色，隔音做得很好，看样子才堪堪装修完。围坐一桌人，个个有着五颜六色鸡毛掸子头。 黄毛嘿哈两声，“蒋哥让咱照顾的人，我带来了！” 鸡毛掸子们齐刷刷站起来，给宋祈鞠了个躬，声如洪钟，“宋哥好！” 宋斤斤懵圈，宋斤斤开心，宋斤斤融入。 讨厌鬼蒋洵收到黄毛发的消息之后，匆匆往地方赶，看见的场面差点让他心脏一滞。 “蒋哥。”黄毛最先看到，鸡毛掸子们眼睛齐刷刷一亮，自动分开一条道。 “谁带他来的？”蒋洵青筋跳了一下。 宋祈窝在沙发里，眼底眉梢蕴上亮晶晶的一层笑，声音黏糊糊，“蒋洵。” 脸上一层红晕，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蒋洵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祈后知后觉，哼了一声，直勾勾盯着蒋洵。 魂魄一半飞出来，挂在他汪着水的眼睛里。 蒋洵目光移不开，这样很危险，“跟我出去。” 宋祈按照剧本，一字一顿，“我讨厌你。” 强行压抑不给宋祈发消息的防线全面崩塌。 蒋洵握住了宋祈的手腕，“和我去医院，你不能喝酒，怎么又忘了。” “你管我干什么。”宋祈用力的把手腕抽回来，“你没有资格管我了。” 蒋洵静静看着他。 黄毛接收信号，推着这群鸡毛掸子出去了，“走走走。” 门咔哒一声合上。 视线交叠，缠绕，霓虹玻璃球折出绚丽的光，在蒋洵如刻的面容上流连。 后悔吗，生气啦？ 蒋洵压抑的怒气从墨色的眉毛上倾泄出来，那张脸毫无遮挡，像是突破诅咒的神明，给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注入了生气，惊心动魄。 宋祈手臂慢慢攀上蒋洵的脖颈，声音软得要沥出酒液，“你生什么气啊？” “你不能喝酒。”蒋洵声音很低很沉。 额头轻巧撞过蒋洵下巴，皮肤柔软相贴，一瞬离开。 “呀。”宋祈捂住额头，眼角溢出生性泪珠，亮晶晶的挂在眼角边，像珍珠。 “痛吗？”蒋洵皱了下眉。 红色的光，像一片枯萎腐烂的花瓣，恰好拂在蒋洵嘴唇上，红得像要渗出血。 “你来过我梦里。” 蒋洵的声音一卡。 宋祈醉眼带笑，凝着蒋洵的眉眼，轻声重复，“你来过我梦里。” 蒋洵心神巨震，指尖都发麻，“昨天？” 宋祈眼底流淌出笑意，醉了之后，咬字就很慢，舌尖轻轻卷起最后一个字，“不是呀。” “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没见过你的时候。” 心脏跳得很快，窒息感不断上涌。 那种样子都能转化为触觉嗅觉味觉，蒋洵沾了一身湿漉漉的水雾。 嗓子里只勉力挤出两个干巴巴的字眼，“是吗？” “在梦里你很厉害。”宋祈没有垂眼，直勾勾地看着蒋洵的眼睛，“比所有人都要厉害。” “……可是你都不看我。”宋祈语气慢吞吞，语调浓得滴水。 蒋洵呼吸几乎停滞，那双掐着他脖子的无形之手，骤然收紧，“我不会。” 宋祈眼睫翻飞，掉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砸在蒋洵手背上，几乎要将皮肉灼穿。 无数片段飞过。 毫无交集的大少爷于盛夏飞奔而来。 “蒋洵。” “蒋洵我找了你好久啊。” “你现在这么笨吗？” “不准欺负我。” “蒋洵，我只关心你啊。” 蒋洵揪住了那根线头，“因为那个梦里的蒋洵很厉害，所以你才主动接近我？” 宋祈目光坚定：“那就是你。” 没有否认，事实如此。 难怪众星捧月的宋祈会如此反常，接近他、关注他、甚至拥抱他。 咔嚓一声。 蒋洵眸光破碎，“那不是我。” 红色的灯又来了，如花瓣，艳艳的，沥在蒋洵唇上，煽动着宋祈的心绪。 宋祈咬住了那片花瓣，抿了抿。 果然腐烂的花瓣也会流血呢。 刹那间，万籁俱寂，世界失去了色彩。 蒋洵像即将渴死的行人，得到了一汪甘泉，狂喜过后却是无尽的空寞。怕是一场幻觉。 那个吻是给梦里的蒋洵的。 而现在的蒋洵，不是那个可以建联排别墅的蒋洵，他只是十八岁一无所有的蒋洵。 第72章 Chapter72 关于那个吻，蒋洵…… “蒋洵。” “斤斤！” 宋祈猝然睁开眼睛, 明晃晃的日光落入眼底，空气中飘散着浅淡的茉莉花香，宋凭庄焦急的脸一下撞入宋祈眼帘。 “我……”宋祈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宋凭庄给他递了杯温水, 宋祈一口气喝光，才发现手背被扎了一针。 “我怎么在这啊？”宋祈翻动手掌，淡蓝色的血管隐在皮肤里，近乎透明。 他不是去蚂蚁巷找蒋洵了吗？然后去牛肉馆吃面了, 再然后就和黄毛, 去奇怪却好看的地方猜拳。 他输了。 惩罚是喝甜甜的葡萄酒。 好喝。 宋祈弯起眼睛问，“蒋洵呢？怎么我在家？” “你不在家里还想在哪？！” 宋祈被吓了一跳, 嘟囔, “你更年期吗？” “……”宋凭庄就像个炸药, 蒋洵两个字就像导火索，一点就炸，“你发烧了，知不知道！我说过多少次了, 你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只是有对酒精有一些反应。”宋祈掀开被子, 就要下床, “而且不是不能喝，是不能喝多，医生是这么说的。” 他只喝了半杯葡萄酒，照说，不会发烧的, 一定还发生了些别的事。他要去搞清楚。 宋凭庄简直是怒火中烧, “你干什么去！” “我找找……小狗。”宋祈说。 “找个屁。”宋凭庄第一次爆粗口，把宋祈往被子里囫囵一塞，“好好打针, 不准去别的地方！” 宋祈最讨厌别人控制他，当即顶回去，“凭什么！你总得告诉我，我是怎么回来的吧！我明明在蚂蚁巷！” “他送你回来的。”宋凭庄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蒋洵往死里打一顿。当时他一打开门，蒋洵怀里抱着昏迷的宋祈。 宋凭庄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医生我让李洋叫来了。”面前的年轻人神情淡漠，“他不喜欢医院。” 说完没等宋凭庄反应，他就自顾自的将宋祈放到了床上，叫来医生照顾。 宋凭庄阖了阖眼，把糟心的记忆压下去，手指攥得青白，语气勉强温和，“斤斤嗓子疼吗？” 宋祈偏头咳了两声，“蒋洵送我回来的？” “除了他还有谁！”宋凭庄咬牙切齿，“不靠谱的混小子，妄图吃天鹅肉的野猪。” 吃天鹅肉。 吃。 宋祈瞳孔渐渐扩大，等宋凭庄再一看，宋祈已经窝进了被子里，在床上打了三个滚。 啊啊啊。 他吃了蒋洵的嘴巴！ 没事没事，只是不小心的。 就是肉贴了肉，和手掌贴手掌有什么区别。上嘴唇碰碰下嘴唇而已，没事没事。 宋祈拍拍胸口，下一秒又打起滚来。 啊啊啊根本就是有事啊！ 宋祈感觉嘴唇火辣辣的，像吃了一百吨魔鬼辣椒，辣得他喘不过气，脸皮发涨。 还不如死了算了！！- 蒋洵在擦药，镜子里的人左脸颊完全红肿了，泛着淤青。 手指沾了些药膏，随意往脸上抹，用的力气并不轻。 蒋洵感觉脸颊很涨，疼得发麻。 当时心情激动的宋凭庄给他来了一拳。 蒋洵并不在意，或者说那种情况下，宋凭庄没再来两下，出乎蒋洵的意料。 手指碰到发麻的嘴唇，上面结着一道细小的血痂。 如果宋凭庄知道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可就远远不止一拳了吧。 蒋洵用力抿了抿唇，像是还能感受到残留在上的柔软。 血痂被他粗暴的撕开，伤口变大，血珠源源不断的渗出来，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 “蒋哥，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黄毛愤愤不平，“我们去收拾他！” 一群鸡毛掸子：“是啊！兄弟们干他！” 蒋洵掀起眼皮。 周围立刻安静，黄毛挠了挠头皮，小心翼翼地提起装满黄纸的塑料袋，“那这些还要吗？” 蒋洵目光从袋子里，鲜红的鞭炮、暗黄的纸币、豆黄线香上滑过，“嗯。” “走。”黄毛招呼鸡毛掸子们跟上，今天是蒋哥母亲的忌日，他们都不敢说话。 蒋洵立在荒芜的山头上，面前没有碑，土堆上插着个木片。 什么字也没写。 其实她没死，只是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日期是她获得自由的时候。 一月十二。 他对妈妈的印象，只有蒋贤财嘴里骂的婊子，贱人，还有蒋贤财鼓着血红眼球，拿着耳坠刺他的手臂。 耳坠上吊着的黄金蝴蝶一晃一晃，翅膀拍在他流满血的手臂上。 听说那是他妈的耳坠。 蒋洵点了三柱香，插在木片前，心里想。 既然长得像貂蝉，年轻时名头那么响，以后记得眼睛也要亮一点。 别再被人渣骗回家了。 蒋洵在凛冽的寒风里站了许久，再低头一看，那燃着的三炷香只剩下苍白的灰。 “走吧。”蒋洵嗓子哑了。 “不磕个头？”冻成冰雕的黄毛搓了搓手，“也不许个愿什么的？” “又不是佛庙，许个鸡毛啊。”红毛插嘴。 黄毛：“你懂啥！每次清明都得磕头跟祖宗说保佑保佑。那是保佑个鸡毛啊？！” 蒋洵回头看了眼那块简陋的木片，嘴唇都被寒风吹僵了，薄薄的一层血丝糊在唇上。 蒋洵想起一双湿红烂软的眼角，声音轻得飘在云端，“难受。” 角落里的猫也在叫，“喵呜。” ……像在哭。 如果可以。 请保佑他不再生病- 宋家佣人发觉宋祈起床时间越来越晚了，这次猜拳又输了的倒霉蛋李洋，背上了探查小少爷晚起真相的苦差事。 李洋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挪进了宋祈的房间。 他怕起床气很大的宋祈，拿闹钟砸死他。 于是小声喊，“小少爷，小少爷！” 半天没答应，这都十点了，李洋心里一急，哐当两声挤开门，急匆匆一冲，“——小宋总！” 声音兀的一哽。 小宋总正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嘴里还不住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像只疯狂的蚕宝宝。 李洋：…… “不是。”李洋困惑，“您这是干嘛？行为艺术？” 宋祈停下，脸在被子里闷得通红，“你懂什么。” “小宋总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李洋挺起胸，“跟我说说吧，我大学时可是校园十佳心开导员，用过的都说好。” 说什么，说他强W……蒋洵吗？ 宋祈拒绝，“你什么也不懂。” 李洋被轰出去。 “给我拿笼虾饺！”身后的人吩咐。 吃饱的宋祈心里两个小人反复打架。 去道歉？为什么啊，这事蒋洵也不吃亏吧。 直接问？万一没发生过，都是他的错觉呢！问起来得多尴尬啊！ 两个小人疯狂打架，宋祈恹恹不乐，拿过手机，垃圾桶头像的聊天框里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已经三天了。 宋祈已经没了质问蒋洵的底气，脖子都支不起脑袋。 忽的，他眼睛一亮。 蒋洵不给他发消息，也没质问他，那是不是他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祈豁然开朗，晚上又喝了一碗莲子羹，刷视频下意识给朋友分享，轻轻一点，看见熟悉的垃圾桶聊天框，指尖就顿在半空中，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摁下去了，就像是互斥的两极，怎么也下不去。 宋祈莫名心底别扭。 再看见蒋洵时，是极偶然的，在一中附近的旧书店里。 宋祈把物练习书放下，伸长手去扒拉两册科普古装服饰的书。 刚一拨开那厚厚的泛黄书脊，就从空隙之中，望见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宋祈心脏忽的重重一跳，书本掉落在地，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很安静，像是看到一一枝花、一棵草一样平淡无奇，然后径直滑过。 “……蒋洵。” 宋祈差点咬到舌尖，嘶了一声，立刻从书架处出来。 蒋洵抬眼，眸光隐晦的描绘他的脸。 五天零十个小时了。 宋祈陷在阳光里，神情些许不自然，却依旧神采飞扬。 蒋洵的眸光催着他说话，一瞬将他拉回那个有着暧昧灯线的白日。 嘴唇忽的烧起来。 宋祈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在热锅里的鱼，无助地跳。 蒋洵明显在催他说强吻那件事。 可这要怎么说啊，宋祈手指捏来捏去。 寂静爬满这方小小的空间。 蒋洵的眸光一点点开裂，破碎，他看出来了宋祈的无所适从，不安和焦虑。 宋祈果然并不想提。 他只是喝醉了酒。 如果没有那个梦，他们之间隔着比银河还远的距离，一辈子也不得靠近。 他没有神鸟搭的鹊桥，宋祈也并不想相会。 目光交错，蒋洵走了。 “蒋洵！”宋祈急急出声，“你不准动！” 宋祈噔噔两步，一把揪住了蒋洵的手臂。 他就像碰到了蛇蝎，咻的移开，揪住了蒋洵的书包带子。 “我……你……” 蒋洵目光落在宋祈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指上。 宋祈磕磕绊绊的说，“你这几天忘记给我发消息了……蒋洵。” 没反应。 “你不能这样做的。”宋祈再接再励，“你这样不好。” 宋祈乱七八糟的说，“你这是冷暴力我，我会伤心的。” 一秒。两秒。 树影簌簌摇落，晃着宋祈的眼睛。 “嗯。”蒋洵把宋祈掉的书，轻轻塞进他手里。 宋祈一颗心彻底落下，立刻围着蒋洵转了两圈，“那你跟我说说嘛，你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蒋洵语气平静，和往常无异，“我在网吧打工。” 最后说了一堆话。 关于那天的事情，蒋洵一个字也没有说。 宋祈松了口气，捏着蒋洵给的书回了家。 刚到家门，就听见李洋拖箱子的声音。 “斤斤。”宋凭庄招了招手，“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天付老师那边派人来接你。” 宋祈心脏一跳，“集训吗？” 宋凭庄点头，“嗯。” 第73章 Chapter73 宋祈瘪嘴：“他只…… 宋祈用眼神问：这个时间吗？ “付老师过完年就去国外了, 你的艺术统考还是要集训一次。”宋凭庄摸了摸宋祈的脑袋。 实际上是Blueberry在和陈爹派系打架，上次的事还没清完尾巴，把宋祈送到繁城更安全些。 这由合情合, 宋祈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盯着聊天框，声音闷闷，“哦。” “很快就回来了。”宋凭庄笑起来, “爸爸很快就去接斤斤。” 宋祈看了看弯着腰的宋凭庄, 印象里无所不能的父亲，现在笑起来眼角都有细纹了, 一股惆怅在心底蔓延, 舌尖微微发苦, “要平安。” 宋凭庄怔了一下，既而笑起来，“一定平安。爸爸还要给斤斤当一辈子靠山呢。” 宋祈坐上了飞机，他看着窗外飘荡的云层, 雪球小猫也不在身份, 它被妥善安置在了一家宠物寄养店里。 手里没有软乎乎的爪子, 宋祈只好捏了捏姜姨准备的玩偶。 不够软，也没有温度。 宋祈收到了蒋洵的消息。 时隔八天零十七个小时。 平平淡淡的几张图，全是宋祈的寒假练习题。 宋祈眦目欲裂，但还是咬牙做完了。 没办法，高三生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 宋祈在繁城住得很舒适, 付老师对他很照顾, 对舞蹈也有了新的见解，还能偶尔看见秦储，但往往说不了几句话, 另一个人就会像幽灵一般冒出来，然后把秦储揽走。 白天练舞，空闲时间刷题，晚上和宋凭庄视频，一切都欣欣向荣，只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聊天框里冷清许多。没有了日常生活的分享，聊天内容里没有了热腾腾的面条，熊猫状的水果糖葫芦，奇形怪状的树。 蒋洵依旧会认真回每一条信息，可宋祈就是觉得不对劲，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种烦闷就像夏日钻进蚊帐里的蚊子。追不到打不着，开着灯什么都没有。 可一闭上眼，就在脑海里嗡嗡嗡地叫。叫人心烦意乱。 平静的生活在宋凭庄说不能在春节前接他回家时，彻底崩溃。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宋祈语气焦急，“我现在就回来！” “什么事也没有。”宋凭庄：“只是繁城春节时有场烟花秀，我们在繁城过春节。” “斤斤早不是说过要看那场烟花秀吗？” 宋祈想起自己曾经的确这样说过，勉强放心，干巴巴道，“哦。” 舞蹈室早早关门了，少了大半训练任务的宋祈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游荡，街道上满目红色，热闹喧嚣。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又红又圆！” “春联窗花便宜卖了！贴一个喜气洋洋，贴一对好事成双！” “新年到，烦恼扫！倒倒霉运，迎新春！” 平时不见的小摊贩都跑出来了，摊子上摆着各样的讨喜气的玩意。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一人叼了支香蕉冰棍。 “日，我下学期能考一百三！” “看见天上的牛了吗？都是你吹上去的！” “信翔哥能考一百三，还是信母猪能上树？” “我去你的，我爹给我请了很牛的家教，全市第一，你懂个屁！” 宋祈看着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从他身边追打着挤过。 他忽然想起蒋洵。 ——“蒋洵，你信不信我能考第一！” 身边人沉默，眼底分明是笑意。 宋祈跳起来去打他的脑袋。 手背却咻的被贴了一下，对方语气淡淡，笑意从眼底泄出来，“考运借给你。” 宋祈心底像被人挖空了一块，寒风呼呼往里灌，他慢慢靠近小卖部的冰柜，里面只有香蕉冰棍了。 余光里一道熟悉的侧影一闪而过。 宋祈眸光一跳，下意识就去追。街角人来人往，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 不见了。 ……果然。 宋祈觉得自己的念头很荒谬，这里是繁城，而蒋洵在隔着山川的云城呢。 等宋祈反应过来，手机已经拨通了语音通话。熟悉的垃圾桶头像在屏幕上面跳。 宋祈手忙脚乱去拿蓝牙耳机，刚一带上。 “……宋祈。” 两个字敲着耳膜，周围喧嚣全消，全世界只有耳朵里的呼吸声。 隔着山川湖海，千里之外。 沉默良久，宋祈莫名就眼眶发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从没这么纠结过，那个吻好像一根刺，撕开了他和蒋洵的亲密无间，横贯其中。 宋祈在原地转了一圈，余光瞥见冰柜里的香蕉冰棍，就追个人的功夫全都没有了，他忽然被委屈掀翻，“蒋洵……我的香蕉冰棍不见了。” 一墙之隔，蒋洵抿了抿唇，心脏比雷雨更急，声音很哑，“……现在是冬天。” “可是我就是想吃。”宋祈说。 “会生病。”蒋洵手指紧紧捏着那一袋香蕉冰棍，指节冻得发红。 “别人都有。”宋祈大着声音，“我就要。” 要的到底是什么。宋祈自己心里也朦朦胧胧，并不清楚，只是看见吃香蕉冰棍的学生打闹，真的很羡慕。 蒋洵咻然失声，无可奈何。 两处沉默，一墙之隔，蒋洵踩在繁城的土地上，过了拐角就是闹脾气的大少爷。但他却没有立场出去。 “你怎么不说话。”年味浓郁，人人欢笑，在这样的喜庆佳节里，宋祈的眼泪却要掉出来了，“你是和我无话可说吗？” “不是。”蒋洵很快回答。 他又能说什么，宋祈想要当做无事发生，他就配合，宋祈想要回到过去，他也配合。 可是宋祈依旧不开心，他在别扭，蒋洵却弄不明白他的症结。 蒋洵几乎能尝到唇齿间的血味。 “宋祈。”/“蒋洵。” “…我会成为你梦里的人。”/“…我好像看见你了。” 两道声音交叠，心跳也如音乐鼓点，紧密地缠在一起。 “你说什么？”宋祈牙齿啪嗒一声咬合。 “没什么。”蒋洵说。 没有变成比很多人都厉害的人之前，他怎么站到宋祈面前。 “你在这吗？”宋祈问。 寒风凛冽，沉默片刻，蒋洵说，“我在繁城，你看错了。” 宋祈抿抿唇，“那你……” “小宋总！宋总到了！”李洋急匆匆地奔出来，喘着粗气道。 剩下的话语被迫咽回去。 宋祈囫囵要将通话切断。 “新年快乐……宋斤斤。” 宋祈手一顿，“新年快乐。” 远处烟花咻然绽放，啪的震着人的耳膜。 “……蒋小狗。” 通话无声挂断。 绵软的尾音勾在蒋洵的耳垂上，像针线一样穿皮过肉，挂在了心尖上。 蒋洵抬眼，看见半空中粉色的绚丽烟花，点亮眼眸，一瞬即逝- 宋祈匆匆赶回林家，果然看见一身风衣的宋凭庄，正笑着和付老师和她的丈夫谈话。 “宋凭庄！”掷地有声。 宋凭庄恍然转过眼来，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宋祈，“怎么叫人的，没大没小。” 宋祈露出个灿烂的笑，“你怎么不再来晚点，直接等我回去得了。” 宋凭庄亏得狠，往宋祈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我赔罪。” 宋祈掏出来一看，一个极其精致的白猫胸扣，憨头憨脑的，一口一个，惊喜道，“雪球！” “定了可久了。”宋凭庄拍拍手，“收了东西可不能再生气了啊。” 宋祈从眼神斥责宋凭庄，“说得我好像特别无取闹，每次我都占好不好？” 大家都笑起来。 李洋：“是是是，小宋总最有道了，每次起床也不需要别人叫。” 林白舴嗯嗯点头，“最懂事的小少爷，应该不会做知道每次晚上叫我先生出去的事吧。” 付飞鸢笑着：“特别听话的小宋同学，以后你会每天都把舞曲练二十遍吧。” 宋凭庄捏着宋祈的脸颊，“嗯嗯？以后也不朝我发脾气了？懂事的斤斤。” 宋祈一下甩开宋凭庄的手，脸羞得通红，直跺脚，“我讨厌你们！” 众人皆忍俊不禁，就连一向冷淡的秦储嘴角也扬起来。 为免小少爷真羞得要冒烟，一行人又接连去说了一堆好话，把心软又大度的宋斤斤哄高兴了。 这个新年过得很热闹，一圈人围着桌子包饺子，宋祈拧眉认真观察付飞鸢的动作，捏捏捏。 “哟。”林白舴一转头，笑喷了，“宋祈你这是包饺子，还是捏包子？” 宋祈气得差点把那团不可名状物塞进林白舴嘴里，“你眼神不好吗！这就是饺子！我学付老师包的！” 一旁笑眯眯看戏的付飞鸢，立刻把自己的那坨不可名状物塞进了林曜成手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我妈都没做过饭。”林白舴挑着眉，秀出自己如金元宝般饱满的饺子，“你抄作业，怎么也不知道选个手艺好的？” 付飞鸢：…… 林曜成一拍桌子：“逆子！” 付飞鸢和秦储都被请出去看电视了，两个人手里都捏着一言难尽的“包子”。 宋祈被请出去时，看着林白舴两手秀他那如金元宝般饱满的饺子，嘴里还不服输，“这有什么厉害的。” 像狗皮膏药一般贴着秦储的林白舴扫来一眼。 “有人比你包得好多了。”宋祈语气坚定。 “哦？”林白舴挑眉，“那包给我看看啊。” 宋祈慢慢瘪嘴，尾音轻轻，“……他只是现在不在。” 第74章 Chapter74 蒋洵是全世界最讨…… “吃饭了！” 一群人围满了桌子, 煮好的饺子热腾腾地冒着热气，电视里放着黄金档狗血电视剧，热闹的喧嚣声盈满耳膜。 “哟, 这一盘。”宋凭庄咋舌，白白的饺子皮黏了好几层，里面的肉馅露出一角，奇形怪状, 丑得惨不忍睹。 宋祈：…… 付飞鸢：…… 秦储：…… “一盘饺子, 一盘艺术品，丰盛。”林白舴笑得眼睛弯弯, 举着手机咔嚓拍照。 宋祈觉得男同就是不一样, 谈恋爱能把眼睛也谈瞎, 那么丑的东西都能称为“艺术品”。 他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的也跟着拍了一张。 再抬头的时候，林白舴已经喜气洋洋的去挑丑饺子了，没有犹豫地选中一个, “我吃先生做的艺术品。” 秦储嘴角动了两下, 忍无可忍, “会中毒。” “别吃。” 林白舴一口咬下。 “……”宋祈感觉还没吃就饱了，自己的眼睛也瞎了。 他移开目光，准备和宋凭庄吐槽如今世风日下，却看到宋凭庄笑呵呵地吃饺子，似乎什么也没注意到。 宋祈干脆看不见为净, 去看刚拍的照片, 实在很丑。宋祈没勇气看第二次，于是动了动手指，把这张发到朋友圈了。 配文：包饺子初尝试。 这顿饺子实在很好吃, 这群人手艺出气的好，宋祈端着碗，宋凭庄不断往他碗里塞。 宋祈吃得脸颊鼓鼓，像只仓鼠。 等宋祈练完晚功，洗完澡，才拿起手机。 刚刚发的朋友圈已经有了一大堆点赞评论。 在无数，“哈哈哈哈。” “这真的是饺子吗？” “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香吗，好吃吗？”的评论里宋祈精准找到了一条—— “好看。” 宋祈：…… 他眼睛微微瞪大，看到了发评论的人。 讨厌鬼蒋洵。 果然男同的眼睛都会瞎吗？ 宋祈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梦到自己变成大饺子，一会又变成瞎子，举着拐杖笃笃笃的砸地，然后一口吃掉了乌黑的饺子，被毒倒了。 宋祈猝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内心无声尖叫。 他一气之下，拨打了熟悉的号码。 “讨厌死了。”宋祈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咬牙切齿，他立刻反应过来，把通话关了。 宋祈又跑回床上，却没注意到手机上留下了一个时长两秒的通话记录。 这个年过得很快，宋祈跟他们挥手，书包里塞了一堆礼物，“付老师拜拜，秦哥林哥拜拜。” “好好学习哦。”林白舴笑着说。 宋祈一下像只小气球，噗地漏气。他斜眼瞅着林白舴，不谈学习，他还能叫一声哥。 秦储弯了弯眼睛，“等你来繁城上学。” “嗯嗯。”宋祈又很快笑起来，斗志满满，“我会考进京舞的。” 见到蒋洵的时候还是不太适应，有时蒋洵无奈的笑，宋祈会心脏砰砰乱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像是得了怪病。 “看哪呢？”蒋洵拿起卷子在他面前挥了挥，“看题。” 宋祈乱跳的心脏一下恢复正常。 呵。 蒋洵果然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第75章 Chapter75 高考。 黑板角落距离高考的天数逐渐归于个位数。 夜明星稀, 宋祈侧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打开手机, 把通讯录拉上拉下。 然后点进了其中一个。 过了半分钟，对面发来一条消息，［怎么还不睡？］ 宋祈愣了一下，然后飞速拨了通话, 一秒拨通。 “你怎么能这样？这么晚还在学习, 我都要被你们卷死了。”宋祈委屈。 对面静默了很久。 “怎么不说话啊？”宋祈小声抱怨。 “宋祈。”手机里的声音冷淡，却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把衣服穿好。”！ 说什么屁话呢！ 他就拨了个通话, 蒋洵怎么能看见, 他有千里眼不成？！ 宋祈垂眸去看，骂狗的话哑在嗓子眼里。 手机屏幕里是他白色的胸膛，睡衣松垮，宋祈躺在床上的姿势并不规矩, 于是衣领处露出个大口子, 而手机刚好把那一片皮肤都拍进去了。 而占据屏幕更大面积的是蒋洵的脸, 此刻他眼睛瞥到别处，却流露出很强的攻击性。 这简直是……简直是…… 宋祈耳朵腾地烧起来，啪的挂断视频。 下一瞬，手机就在手心里震起来。 蒋洵又拔通话过来，宋祈差点把手机丢地上。 接吗？好奇怪啊啊啊。不接吗？显得他好像更在意了。 怕什么！ 宋祈啪的又摁通。 蒋洵下一刻就听见宋祈咬牙切齿的解释, “我刚才摁错了……” “嗯。” 听见蒋洵的声音, 宋祈想起蒋洵的目光，像是阴森的蛇，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你别说话！””你刚刚…什么也没看见！” 蒋洵回忆起刚才看见的场景，手指在书页上揩了下，比水豆腐还白，像点缀着草莓的一片雪白奶油。 尽管第一时间就移开目光，但蒋洵还是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宋祈差点把舌头咬断。 说什么话，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沉默片刻。 “是因为要高考了吗？”蒋洵问。 宋祈扁了扁嘴，声音发哑，“蒋洵……我上午做的数学试卷刚及格。”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提笔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可是离高考不到五天了，这样怎么能去考试。 “我都跟家里人说了，还有付老师……”声音一点点沉下去，努力了那么久，要是，要是…… “宋祈。” 话语被打断，宋祈声调上扬，“嗯？” “你能考第一。” 宋祈瘪了下嘴，手指在被子上抠，“蒋洵，你在挖苦我吗？艺术生也要考文化课的。” “没有。”蒋洵说，“我是认真的。” 宋祈侧躺在床上，看着角落里堆着的半人高的试卷。全都写完了，半夜宋祈就在那张书桌前，边打瞌睡，边写试卷，困得受不了就含一颗清凉糖。 手指写得发麻是常事，用完的笔扎在一起，可以铺满一个抽屉，宋祈突然想起上午那张数学卷子上鲜红的98分，鼻子猛的发酸。 状元。好遥远的词汇。可是妈妈就是省状元。 “我要是高考的时候，突然不会写，怎么办？”宋祈说，“蒋洵，我怎么办？” “不会写就先空着。” 宋祈鼻尖泛红，声音闷闷，“我要是都不会写呢？” “不可能。” “你所有的题型和变式都做过很多遍。”蒋洵说。 宋祈慢慢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蒋洵声调平淡，好像高考只是午后一场寻常的考试，简单又轻松，“会做的题做对百分之八十就能考第一。” 宋祈闻言很震惊，“只要做对百分之八十就能考第一？” “嗯。” “这怎么可能！”宋祈觉得不可思议，“你保证？” 蒋洵说，“我保证。” “很多人在考场上都紧张得写不出来。”蒋洵语气平静，“还有写到一半就崩溃出去的。” 宋祈咋舌，看来他还是表现得很好的，“你也会紧张吗？” “嗯，我是正常人，我也会。”蒋洵说。 就连每次都考第一的怪物蒋洵都会紧张，宋祈立刻松了口气。 蒋洵问，“困吗？” “晚安。”心上压着的大石头卸下来，宋祈慢慢阖眼，逐渐沉入梦乡。 高考那三天，宋凭庄从早上开始就烧香拜佛，客厅和宋祈卧室都挂着文曲星的锦囊。 宋祈小口喝粥，看宋凭庄搓着手在原地走来走去。 “准考证带了吧？”宋凭庄拉开书包，自言自语，“水呢？李洋把水拿来！” 宋祈看着有点好笑，“怎么感觉是你要去考试了，这么紧张。” 宋凭庄：“正因为不是我考试，才紧张！” 宋祈露出个笑，气定神闲地吃早餐。 宋凭庄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紧张？” “当然紧张。”宋祈比出一小截手指，“一点点。” 还没等宋凭庄安慰，宋祈就继续说，“但这都是正常的。会做的题做对百分之八十，就可以考出很好的成绩。” 老父亲一愣，欣慰地拍拍宋祈的肩，送他去了考场。 校门口闪过去一个熟悉的影子，宋祈和宋凭庄挥挥手，就忙不迭追着影子去了。 “蒋洵！” 蒋洵单手插兜站在角落，目光落在他身上。 宋祈蹦跳着过去，“我……” 手背冷不丁被贴了贴。 宋祈眼睛一弯。 罗耀大呼小叫，“卧槽，我求了半天，学神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考运给宋祈！” 宋祈：“嘻嘻。” 有了蒋洵的保证，又有了第一名的考运，宋祈感觉坐在考场上气定神闲。 试卷一发下来，宋祈仔细看，果然都很眼熟。 三天咻忽而逝。 叮铃铃——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三年青春于此结束。 宋祈落笔，抬起眼，六月的阳光落入他的瞳孔。 寂静的考场立刻喧嚣起来，考生一个个冲出考场，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 如释重负的喜悦盈满心间，宋祈踩着别人黏在一起的影子往前走，兀的看到熟悉的人，他踮起脚，“蒋洵——” 蒋洵侧过脸，表情却很僵硬。 宋祈心尖猛的一跳，不详的预感涌上来，“不准走！” 他匆匆拨开人群，逆流而上，很多人往外走，宋祈感觉自己挤得不能呼吸，被挤了一下，一脚踏空。 然后被人稳稳拽住手臂，蒋洵拧着眉看他。 “狗东西。”宋祈心有余悸，踩他的脚，“见我就跑。” 蒋洵没说话，只是手臂一伸，几乎将宋祈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只不过没有真的碰到，虚虚地隔着一段距离。 将人全都挡在手臂之外。 宋祈昂首挺胸，又恢复成骄矜大少爷的模样，拉着蒋洵远离人群，到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他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蒋洵，我感觉自己考得超级好！” 还没等他说话。 “——宋祈！”有人喊。 宋祈扭头一看，罗耀肖雯伽一行人都神情古怪。 “宋祈，你过来一下。”罗耀看看蒋洵，又很快移开目光。 “为什么？”宋祈懵圈，看着蒋洵难看的脸色，还是过去了。 罗耀简直想要自戳双目，他支支吾吾。 “说啊。”宋祈急切。 罗耀扭扭捏捏，肖雯伽把刚从班主任手里领回来的手机拿出来，摊到宋祈面前。 “就这个。” 宋祈眼睛瞪大了。 那是一张照片，他背对着镜头，踮起脚在和蒋洵接吻。 “不知道哪个傻呗拍的。”肖雯伽骂。 他没亲。 宋祈记得很清楚，那次是考试太多，他趴在桌子上苟延残喘，然后被蒋洵拉出去散心。 不过，宋祈摁住图片，他平时跟蒋洵说话都是踮着脚的吗？！！ “这照片哪来的？”宋祈咬牙切齿。 “呃……”肖雯伽摸了摸鼻子，“一中群里传遍了，别的学校应该也……到底是谁这么癫，闲得没事干了。” “不过，你们俩真的……？”肖雯伽笑眯眯，眼神在宋祈和蒋洵之间扫来扫去。 “没有！”血一下冲到天灵盖，宋祈斩钉截铁，“我们没这种关系！这都是污蔑！” 不远处的蒋洵瞟来一眼。 脑海里却萦绕不去一幅画面，嘴巴一下烫起来，微凉柔软的触感仿佛重新回到了唇上。 没有了高考这座大山压着，那些已经貌似已经被淡忘的感受再次浮出水面，像跳跃的石子，在水面上砸出一团又一团的水花。 “啊？”肖雯伽闻言，略微失望。 汪越从小卖部里走过来，手里提着几袋饮料，“考了这么久，大家喝点水吗？” 宋祈摆了摆手，心乱如麻，脚尖一转，像去跟蒋洵商量。 “宋祈。”汪越笑着叫住了宋祈，“要是没有关系的话，最好还是先保持距离，那些人都说得挺难听的。” 蒋洵捏了捏拳头。 “你在说什么胡话？”宋祈蹙起眉，一脸不解，“别人造谣，我还得乖乖和蒋洵保持距离？” 汪越哑口。 宋祈两步跑过去，张开手臂，就把面前人一把抱住，“这样的距离够吗？来拍啊，不是喜欢拍？这样的姿势行不行？” 蒋洵愕然，整个人呆在原地。 “手机。”宋祈说。 蒋洵愣愣把手机掏出来给他。 宋祈打开相机，“抬头，蒋洵，笑一个。” 咔嚓咔嚓，宋祈换着姿势拍了好几张。 然后把照片打包发到朋友圈里了。 ［是朋友，看个够。］ 蒋洵垂下眸去看宋祈的侧脸，耀眼得让全世界人都喜欢，又坦荡得让人心碎。 “宋祈。”蒋洵喉咙发紧。 宋祈抬眼，“嗯？” “真的没有吗？” 问的不是这一次，而是上一次意外的吻。 时隔半年，矛盾再一次横贯两人之间。 宋祈看着蒋洵认真的眼睛，忽的吐不出字眼来，“我……” 他不太清楚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但也隐隐约约地知晓这句话的不同寻常。 “我……”宋祈垂下眼睛，躲避愈来愈快的心跳，“真的没有。” 最后希望的火苗悄然熄灭。 蒋洵眸光黯淡下来。 第76章 Chapter76 “宋祈，你喜欢他…… “哦, 搞什么，原来都是误会啊。”罗耀嘻嘻哈哈，松了一大口气。 “朋友, 普通朋友。”杨高翔对着手机啧啧有声，“那不就跟我一样，宋祈，我们什么时候开庆功宴啊？上次你家的枫糖曲奇特别好吃！还能再上吗？！” “栗子姐在催集合了。”汪越笑着说, “让我们去拿放她那的手机。” 一行人簇拥着宋祈走。 宋祈踮脚往外看去, 只看见一个修长的背影，小声道, “他怎么不过来。” 直到十四班同学都齐了, 宋祈也没看见蒋洵。宋祈期待的等待半晌, 也没人提出异议。 眼看着同学们都准备前往班主任订好的餐厅。 “那个。”宋祈硬着头皮说，“蒋洵呢？” 众人一愣，然后是一幅了然神色。 “蒋神啊，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不参与班级集体活动。”罗耀说。 “这话不是我们应该问你吗？蒋洵一般只和你说话欸。” “真没良心啊, 刚高考完就走, 也不和老师打声招呼。”有人小声嘀咕。 宋祈脸色也逐渐沉下去, 说，“他来找赵老师拿手机了，没有不打招呼。” 那个同学呆滞一瞬。 “我觉得恶意揣测别人很没素质。”宋祈盯着他，“你觉得呢？” 那个人脸皮涨得发红又发青，最后还嘴硬说, “那也不应该走, 高考之后就分道扬镳了，谁知道还能见几次面。” 等他再抬头，周围却没了宋祈的踪影。 宋祈心事重重, 上了餐桌，也还在反复咀嚼那两句话。 高考之后就分道扬镳了，谁知道还能见几次面。 分道扬镳。 宋祈一怔，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夹了一筷子白萝卜吃，没吃出什么滋味。 “不准喝酒啊。”赵栗故作严肃，“才刚出校门呢。” “栗子姐，我们早成年了！”罗耀根本不怕，抬手就叫了一箱啤酒，哈哈笑道，“反正高考都结束了，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赵栗严肃的表情没绷住，一下笑出声来。 她看着身边几十个兔崽子，喝酒的，偷偷眉来眼去的，还有正大光明牵手的。 高考似乎的确成为了一道分水岭，将幼稚的青春期和成年人划分开。 就是这一瞬。 那些之前不被允许做的事情，现在都变得正大光明。 啤酒上上来了，赵栗倒了一满杯，站起来，“今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也是你们人生的新起点。我这三年，去网吧捉过你们，去小树林抓过你们。我也知道你们私底下叫我灭绝师太。但我这三年，过得很开心很充实。” 赵栗举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祝同学们鹏程万里，前程锦绣。” 静默无声，赵栗一口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不少同学已经开始眼泛泪花了。 十四班的散伙饭。 宋祈看她笑得比整个高中时期还要多，眼角都笑出细纹了，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切。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宋祈喃喃自语，心脏突的一跳。 等打开手机，就发现林景玉给他发消息。 大意是他和他那个认回来的哥分手了。 宋祈匆匆打字，“为什么呀？” 林景玉很意外，如实相告，“谈不下去了，也不想让爸妈伤心。” 宋祈想起梦里蒋洵给林景玉送花，那时候他俩应该在一起了，而现在林景玉竟然和他哥分手了。 那一切都会像梦里那样发展吗？ 蒋洵还是会和林景玉在一起？ 对，蒋洵喜欢男的，而林景玉刚好是男的。 林景玉受宠若惊，宋祈一向对他爱不搭，不然也不会让他这么久了连社交好友位都没恢复，只能用手机短信联系，连忙回，［就是不喜欢了啊。］ 宋祈：？？ ［他老是钓着我。］林景玉大吐苦水，［不给亲，也不给做。］ 宋祈：…… 他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看消息，表示：0个人想知道。 ［还要在别人面前否认我们的关系，我咋了？！我很拿不出手吗？又没真的血缘关系，还真把自己当亲哥了！］林景玉嘁一声，对着曾经最好的朋友啪啪输出，手机键盘都要敲出火星子。 宋祈感觉自己无形之中被中伤：…… 他抖了抖手指，问，［所以你就要分手？］ 林景玉啧一声，［这还不分，留着过年？］ ［草，就让这死渣男后悔去吧，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真当我林景玉是他的狗？！］ 宋祈抿了抿唇，［也许……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亲了还不认？睡了也不认？这还能有什么苦衷！］林景玉手指重重摁下去。 宋祈几乎都能看见每个字都燃着火，眼睛都要被闪瞎。 宋祈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现在选择分手？］ ［正好高考完了啊，要去京舞读书，一年就回来个两三次。异地，狗都不谈。］ 宋祈：…… ［欸。］林景玉眼底带笑，［别人给我转你的朋友圈了，照片里的那个只是你的普通朋友啊，长得这么帅，能推给我吗？］ 三秒过去，毫无反应。 ［喂？喂喂？！］ 林景玉一看，他的电话号码被宋祈拉黑了！ 草！ 没了男朋友也没了男闺蜜的林景玉内心狂流宽面条眼泪，感觉不如一头撞死。 宋祈没心情搭戏多的前好友，他突然觉得高考完也没那么好，要经历和很多人分别。 那蒋洵呢，蒋洵也是分别的对象吗。 他看着手机，又想起那个晚上的吻。 亲了也不承认，渣男！ 林景玉的消息穿过脑海。然后是噩梦里冷峻的蒋洵捧着花来接林景玉的场面。 宋祈围着床转了好几圈，最后一头栽倒到床上。 谁是渣男？他才不是！ 蒋洵才坏呢！他养的小狗还认第二个主人，不忠！坏狗！ 第二天，蒋洵真的没有给他发消息。 宋祈在被子里蛄蛹来蛄蛹去，像只大型毛毛虫。 “小宋总，该吃早饭了！”李洋敲门提醒。 宋祈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声音闷闷，“不吃。” “这怎么行？”李洋一下急了，“您的病还没好呢，宋总和医生叮嘱了，一定要按时吃饭，补充营养才能养好身体……” 叨叨叨的，宋祈没心情搭他。 听里面没了动静，又不吃饭，李洋怕人真不舒服，于是小心翼翼开了门，刚走进去就看见一只蔫巴的猫猫虫。 “怎么了这是？”李洋着急忙慌，前去探究皇帝陛下圣体。 宋祈耸眉搭眼，摆了摆手，“我没事呢。” 李洋看他脸色白皙，蹙眉抿唇的可怜样，怜爱之心顿起，保护欲到达顶峰，“发生了什么……是没考好吗？” 宋祈摇头，“考得很好。” “那咋了。”李洋百思不得其解，老家的表弟高考完都开心疯了，恨不得把脑袋提在手上玩。 也不知道宋祈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一定发生了大事！之前宋凭庄辞退宋家所有佣人的场景咻忽塞进脑海里！ 饭碗可能不保，李洋颤颤巍巍地问，“少爷！到底怎么了啊！” 宋祈瞥他一眼，不解李洋一幅天都要塌了的样子，“你知道……男同吗？” “沃日！”李洋脱口而出，天真塌了，震惊得舌头打结，“这……这……少爷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祈立即澄清，手指扭在一起，“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有一些困扰。” “哈。”李洋脸色更难看了，心如死灰的重复，“哦，你有一个朋友。” 宋总要是知道，不得把云城的天给捅破了，路上的狗都得被暴怒的宋总扇两个巴掌。 宋祈：“唔……他之前不小心亲了一个男同……” 李洋瞳孔地震，“卧槽！” “你说他要怎么办才好呢？”宋祈说。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李洋斩钉截铁，“你知，那个狗男人知，我知！除此之外，谁也不能知道！” 宋祈愣愣点头，“哦。” 过了两秒又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我！” “噢噢。”李洋立即维护大少爷公开的秘密，“亲嘴的那两个，加上我们俩，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宋祈：…… “可是他这样也不开心。”宋祈小声说，“当做没发生也不开心。” 李洋像那个瓜田里的楂，震惊得上蹿下跳，“那你……朋友和他直说？” 宋祈摇头，“不要。” 李洋挠头发，“那要咋样？直接以后不跟他联系了！就当陌生人！” 宋祈：“不要。” 李洋：“还当好朋友？” 宋祈摇头又点头。 李洋麻了。 宋祈看向他，“你觉得要怎么办？” “……”李洋苦着一张脸，委婉道，“小少爷，我又不喜欢男人，我觉得这种事还是问男同比较好，他们会比较懂同类的想法。” 宋祈眼睛忽的一亮。 是哦。 “记得吃饭！”退出去的李洋不忘初心。 “嗯嗯。”宋祈从床上跳起来，摸到手机，就开始寻找身边的男同。 林景玉第一个pass。 这个影射别人是渣男的男同，提不出有用的建议。 宋祈指尖轻轻滑过。 然后落到了一个用漂亮蘑菇当头像的聊天框上。 宋祈下定决心一点，很快接通，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微哑的嗓音。 “什么事？” 宋祈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掌张开又合上，指节都冒出粉来，“秦储哥，我……” 秦储安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有一个朋友，他亲了男同，怎么办啊？”宋祈一口气说完，差点咬到舌头。 “你开心吗？” 宋祈像被雷劈中，“啊？” “亲完开心吗？”秦储语气冷清却直白。 宋祈耳朵尖发红，嘴唇上传来发麻的感觉，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点点。” “嗯。”秦储手指插入身边人的发间，安抚般揉了揉，“再去亲一次。” 宋祈完全懵圈，“什么？” “再亲一次。”秦储嗓音淡淡，很有种玩男人跟玩狗一样的精英渣男感，“亲了不是开心么。” 宋祈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只有嘴唇一阵阵发麻，“啊……” “或者你希望他和别人亲嘴？” 宋祈脑袋立刻恢复清明，“不行！” “嗯。”秦储说，“多亲几次。” “把人亲服了，就能带回家。” 宋祈脸蛋要爆炸，脑海里限制级画面不断涌来，“不是……” “嗯？”秦储：“那是要我教你吗……小祈？” 啊啊啊什么啊。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宋祈眼底氤氲着薄薄水雾，眼尾泛起潮红，声线颤抖。 “呆瓜。”听筒里传来另一道带笑的嗓音，“先生的意思是说你喜欢他。” 宋祈如遭雷劈。 “小朋友，你喜欢他呢。” 第77章 Chapter77 那是宋祈的吻。！！！ 宋祈夺门而出。 端着小笼包进来的李洋只觉一阵旋风刮过, 然后就没了踪迹。 李洋定睛一看，大喊，“小少爷, 你的手机没拿！” 宋祈啪的把门摔上，后背贴着门滑下来，内心一万只猫咪在尖叫。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 宋祈立即掐断了接下来的话，双手贴着脸, 胡乱揉了揉。 你红什么啊！ 乱了套了！ 李洋鬼鬼祟祟敲了敲门, “小少爷，你在卫生间待二十分钟了。” 宋祈：…… 宋祈面无表情的开门出来了。 李洋松了口气, 把一大堆东西推到宋祈面前, 又问, “小少爷，你要报哪个学校啊？A大不错，在繁城离云城也近。哦T大这学校也好啊！只不过在海城，离得就有点远了……” 宋祈表情严肃：“我去京舞。” 李洋一愣, “哦, 对哦, 你是舞蹈生。那你们学校的文化尖子生，选A大还是选T大啊？” 宋祈偏过头，“T大？T大离京舞好远。” “嗯！”李洋抓了把花生吃，“这学校好啊！好多高中第一都选这个学校呢！哦对了，宋总问升学宴要请什么同学, 现在可以拟名单了。” 宋祈眼都没抬, 兴致缺缺，但对李洋递过来的手机避而远之，好像里面藏了什么洪水猛兽。 李洋手招了招, 宋祈硬是当没看见，他无奈叹口气，“都不请？这不太好的小宋总，你现在是还小，不知道高中时期情谊的珍贵。这距离和时间能够把所有的东西改变，情谊也是要维系的。” 宋祈兀的抬眼，“嗯？” “别不信。”李洋说，“不然为什么会有沧海桑田这个词呢。” 宋祈咻的抿唇，回了卧室，刚拉开抽屉就看见了一张蒋洵的照片，时隔许久。 照片里的蒋洵穿着乘雅二中的黑白校服，站在山巅之上，挤在同学之间，神情青涩。 那张照片是他去青阳县捡到的。 指甲盖戳着手心。 ［蒋洵，我们明天早上去青阳山看日出吧。］ 宋祈发完消息，展开手掌，发现白皙的手心里留下个月牙形的红印。 宋祈的行动力很强，放下手机就指挥李洋准备爬山的工具。 登山杖、登山鞋、帐篷、厚外套、医疗箱，甚至星空望远镜。 样样俱全。 “我们出去玩啊。”李洋喜气洋洋，“去哪啊去哪啊？” “青阳山。” “我知道！”李洋说，“最近超级火爆，在那看日出绝美！” 宋祈根本没听李洋在瞎叭叭什么，他莫名有点紧张，直到晚上才敢看手机里的消息。 只有一个字。 ［好。］ 宋祈安心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手指捏着那一张照片，将图里的蒋洵对准窗外的月亮。 他不想和蒋洵分开，更不想让蒋洵给林景玉送花。 一想到这个，宋祈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想给蒋洵咬下一块肉来。 让他受惩罚。 宋祈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算了，那样肯定很疼，蒋洵已经很可怜了。 宋祈脑海里闪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深夜才睡着。 闹钟措不及防地响起。 啪的一下摁掉。世界清净了。 “小少爷！小少爷，起床了！”李洋催，“要去看日出了。” 宋祈陡然清醒过来，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扑进衣柜，唰唰唰的翻衣服。 “这件可以吗？” 李洋人都惊呆了，看着宋祈展示手上的立领衬衫，顿时受宠若惊，什么衣服都没看清，只看见宋祈比宝石还亮晶晶的眼睛。 小宋总这是为了和他去玩，在认真挑衣服？ 天啊！这是在做梦吧！ 如兜头一桶糖浆，似从芝麻小官一跃升成内阁首辅，李洋觉得自己浑身都泡得发软，晕乎乎飘飘然，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 “不行。”宋祈对李洋的心活动丝毫不知情，自顾自道，“这颜色太沉了。” 头脑发昏的李洋连话都没插上，宋祈已经一连pass了十几套衣服。 最后穿了三件套英伦风小西装，衣领上别着向日葵小胸针，脚上踩了双同色系小皮靴，活脱脱一个贵族小王子。 这一来一回，又耽误去不少时间，宋祈拿好东西，直往外跑，才想起来，自己没和蒋洵约时间，着急忙慌打电话，相同的铃声却在不远处响起来。 蒋洵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站在天光晦暗之处，冷硬得像刚出鞘的刀，拒人千里。 宋祈一下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心跳失序。 蒋洵往他这边踱步，伸手拿走宋祈的包，语调低沉，“不认识了？” “对啊。”宋祈深吸口气，“再不见面，我就忘记世界上还有一个叫蒋洵的人了。” 蒋洵眉眼兀的沉下去。 “……小少爷？”李洋看见宋祈跟着另一个人走，惊觉自己是个空气，“等等我啊！” “哦对。”宋祈转过头，把蒋洵手里的包塞进李洋手里，“你让小刘司机带你去山上，把东西都带上。” 拖着一箱东西又拎上一个包的李洋：……？ “啊？” 小少爷你不是跟我出去玩啊。 还没等李洋问出口，宋祈和那个人并肩，只留下一个背影。 离太阳出来还早得很，前方的路太暗，夜空里只挂着几颗光线微弱的星星。 宋祈走一步，偷偷看蒋洵一眼。 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蒋洵好不一样。 下巴线条好清晰，鼻梁也很挺，最漂亮的是那两片薄唇…… 宋祈心里飞速滑过无数念头，然后被蒋洵一把抓住肩膀。 差点摔地上。 蒋洵掀起眼皮，“为什么看我？” 宋祈嘴唇兀的发麻，脑子一热，“我……记久一点。” 蒋洵：…… 已经准备以后再也不跟他见面了？ 他绷紧了唇，在宋祈面前蹲下。 宋祈眼睛一亮，跳上了他的背，双手揽住了蒋洵的脖子，开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走？” “不知道。”蒋洵语气淡淡，“我只知道，再不背，你能一头栽进沟里。” 宋祈猛锤蒋洵肩膀，“你才栽沟里！这里都没沟，你这个蠢蛋！” 昨晚郁闷焦虑又苦涩难言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的愉快。 于是昨夜的睡意又冒出来。 “宋祈。”蒋洵轻声说，“要不要喝点水？” 困得迷迷糊糊的宋祈拧了拧眉，“选T大。” 蒋洵的嗓子像被人掐住。 “……我就打死你。”宋祈接上上半句话。 蒋洵无奈地抿唇，眼底荡开笑意。 “你听见了吗？”宋祈偷偷收紧挂在蒋洵脖颈上的手臂，“说话！回答！” “嗯。”蒋洵轻声说。 宋祈有点满意，又很不满意，他瘪着嘴，小声控诉，“蒋洵……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啊，我明明，我明明都对你这么好了。” 人还在他背上，脚不沾地，嘴却丝毫不饶人。 委屈得像是要哭。 蒋洵撩起眼皮，轻声重复，“冷淡？” 宋祈慢慢点头，额头磕在蒋洵背上，撞得两个人心尖都发涩。 “你说。”蒋洵手握着宋祈的腿弯，一只手能抱住宋祈整个膝盖，“怎样才算不冷淡？” 宋祈感觉浑身都着起来，他想从蒋洵背上下来，“我……” 蒋洵感受到宋祈的挣扎，将人稳稳放了下来，四目直白相对，“嗯？” 宋祈盯着他两片又薄又白的嘴唇看，看起来就很冷，就和蒋洵的人一样。 “笨蛋。” 宋祈扭过头，心跳如擂鼓，“蒋洵笨死了！” 蒋洵一头雾水，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宋祈为什么又不开心，他用手掌抵了一下宋祈的手肘，“宋祈，现在来得及。” 宋祈侧目看他，很期待。 蒋洵：“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我叫了车，也订好缆车了，能赶上看日出。” 宋祈：…… 他无话可说。 垂头丧气的跟着蒋洵走，连蒋洵的背背邀请也拒绝了。 要是是为了赶日出，他为什么不自己派车，难道他宋祈没有司机吗？！ 这也是蒋洵想不明白的地方，他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宋祈目不斜视，飞速赶路，连坐到车上，都挪挪挪，和蒋洵拉开一段距离。 蒋洵手一顿，愣在原地。 到达山顶时，天光未明，帐篷已经支起来了，各种设施也置办好了，李洋拼命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小宋总！你来啦！” 宋祈神情恹恹，“嗯。” 蒋洵看了一会，把宋祈的包接过来，“饿吗？” 宋祈昂头看着他。 李洋举着全麦小面包，还要再喊，就被小刘司机一把拖走了。 “欸！欸！你干嘛！” 小刘司机：“别在这妨碍小年轻。” 宋祈看着蒋洵手里，自己最喜欢的蓝莓，瘪了瘪嘴，“讨厌你。” “最讨厌你。” 沉默片刻，蒋洵问，“讨厌我什么？” “笨！”宋祈眼底氤氲着水雾，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你全世界最笨！” 蒋洵心脏酸软成柠檬水。 “没有很笨。”蒋洵微微弯腰，和宋祈平视，“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宋祈心一狠，眼睛一闭。 山风在呼啸，日光穿过漫长的黑夜，第一缕晨曦落入蒋洵眼底，下一刻天光大亮，太阳从云层间蹦出来。 仿佛触手可及。 不是硬邦邦的拳头，也不是带着血巴掌。 印在蒋洵脸上的—— 是宋祈的吻。 第78章 Chapter78 谈恋爱的第一天。…… 温热, 柔软，缠绵。 时间静默，仿佛过去了一万年, 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宋祈已经退回了社交距离，脸红得充血，目光落在一旁的日出盛景上。 蒋洵头脑一片空白，像是彻底死机的程序, 丧失了一切功能。 宋祈眼睛盯着日出, 眼睛都要盯花了，身边也没任何动静。 舌尖抵了抵牙齿, 宋祈心里有点恼怒, 怎么不说话？ 还是他这样很冒犯…… 可是蒋洵、蒋洵也没有推开他呀。 宋祈偷偷瞟蒋洵一眼。蒋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连目光都是空洞的。 ［把人亲晕了，就能带回家。］ 秦储的话在脑海里闪过，宋祈一咬牙，踮起脚, 重新吻上了蒋洵的唇。 不是想象中的凉, 很烫, 烫得宋祈整个人都发麻。 宋祈耳朵脖子和脸都红得滴血，支吾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来，气吹得唇舌发麻，“……你下来点。”踮脚好累。 下一刻，腰就被揽起来, 宋祈瞳孔一瞬间扩大, “唔！” “宋祈。”拉开距离，蒋洵垂下眸光，声线颤抖, “你想好了吗？” 宋祈嘴唇发麻，连日梦里幻觉真实发生，比……比…… 那次夜晚里的要鲜明多了。 蒋洵的瞳孔很黑，似乎要将他吞进去，宋祈两只手抓着蒋洵的衣襟，眼尾潮红，点了点头，“嗯……” 宋祈抿抿唇，逐渐直气壮，“不行吗？你都是我照顾的，我想要你就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脸就被抬起来，唇舌相碰。 生性泪珠挂在眼睫上。 宋祈喘不过气来，只能发出些破碎的声音，脸颊发烫，手臂无力地挂在蒋洵脖颈上。 整个后脑被牢牢掌控，宋祈毫无挣脱的余地，指腹温柔又缠绵的抚摸头发，像是安抚。 好不容易松开后，宋祈眼睫上挂着眼泪，一幅被蹂躏惨了的模样，对着蒋洵就打了一拳。 蒋洵一动不动，任由宋祈发泄。 “斤斤。”语调含笑。 宋祈耳朵一下就烧起来，捏紧的拳骤然松开，“你干嘛！” 蒋洵没说话，伸手捏了捏宋祈小巧的耳垂。 宋祈浑身兀的发抖，躲过他的手，接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去跳海。 宋祈匆匆移开目光，好死不死，落到了蒋洵的唇上，从很浅的淡粉色变成了深红色。 他咬的。 上面还有一层淋漓水光。 宋祈捂住眼睛，完全无法直视。 蒋洵却好像一点不在意，表情平静。 宋祈心底有些不平衡，一把抓住了蒋洵的手腕，“你为什么不说话！” 蒋洵说，“我只在想，这是不是在做梦？” 宋祈：…… 宋祈撸了撸袖子，蠢蠢欲动，“要我打你一下吗？” 蒋洵微弯下腰，那张俊美如刻的脸在宋祈面前放大，一贯冷漠的目光软成缠绵的春水，流到宋祈身上。 打吧。 如果这是梦，让梦里的宋祈打醒也算是完美的结局。 他醒了还得尽快去接现实里的宋祈看日出。 五指张开，快到蒋洵脸上的时候，只有轻柔的触感。 宋祈捏了捏蒋洵的脸颊，忧愁的叹了口气，“傻会不会传染？”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金光铺满了整个山峰，光似乎也格外偏爱宋祈，给他周身蒙上了一层玫瑰金的光晕。 而现在宋祈离他很近，都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周围又变得宁静，宋祈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浑身开始莫名颤抖，像被猛兽咬住了脖颈，脑海里的警报响个不停。 宋祈缓慢缩回手。 “宋祈，我喜欢你。” 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像平底砸了个炸弹。 宋祈惊得头发都炸起来，对上蒋洵明亮的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别这么肉麻……” “很喜欢你。”蒋洵声音没变，是那种很平淡的调子，类似在说“这道题做错的”了一样。 宋祈，我喜欢你。 很喜欢你。 ……！ 宋祈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眼看蒋洵还要继续说，立刻叭叭打断他，“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吗？！” 宋祈捂住脸，从指缝里看蒋洵的表情，他在笑，不是嘲讽不是勉强不是假笑，是那种愉悦到下一秒去死也可以的笑。 “我在剖白我的心意。”蒋洵弯下腰，和宋祈平视，“斤斤，你听见了吗？” 宋祈成了木头，愣愣地望着他。 蒋洵心脏被撑得很满，“我……” “知道啦。”宋祈偏过头，叭叭输出，“不要再说啦，我不是聋子，我听见了，蒋洵。” 蒋洵静静看着他。 如果只是一时兴起也可以，只是无聊时的消遣也可以。 宋祈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手指轻轻勾住了蒋洵的手，然后缓慢的往指缝里钻。 十指相扣。 “我、我……”宋祈偏过头，耳垂红得滴血，却依旧慢腾腾说，“也喜欢你。” 魂飞天外。蒋洵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下手心。 有点疼，不是做梦。 宋祈扣着蒋洵的手指，滚烫的温度通过皮肤烫到手心里，觉得有点受不了。 “可以再亲一次吗？”蒋洵呼吸沉沉。 宋祈维持着高傲大少爷的人设，矜持地同意了蒋洵的申请。 实际上眼尾泛红。 蒋洵手扶住宋祈的肩膀，弯下腰，在他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已经准备好了的宋祈明显愣了一会，“就……这样啊？” 蒋洵眼底沁出笑意，“嗯。” “斤斤是同意我更过分一点吗？” 宋祈闹了个大红脸，“才不是，你走开！讨厌鬼！”平时蒋洵不这样说话，说的乱七八糟，果然就是更笨了！ “嗯。”蒋洵说，“我是。” 下一刻宋祈就落入一个怀抱，带着清晨的露水的潮气，奇异的氛围慢慢在他们俩之间升腾。 肌肤相贴，宋祈被抱了个严实，如擂鼓般的心跳穿过蒋洵的冲锋衣，慢慢导到宋祈身体里，似乎能感受到另一颗心脏跳动的力度，血液都在激动的呼啸。 宋祈面上发热，脑袋晕晕乎乎的想。 原来这就是更过分的吗？ 宋祈一抬眼，发现蒋洵正静静垂眸看他，目光郑重又专注。 “可以了，可以了！”宋祈头皮发麻，立即阻止，“今天只是第一天！” 蒋洵松开他。 宋祈脑袋晕晕的，还记得自己主动潇洒大少爷的人设，他举起相牵的手，装作很淡然的样子，宣布，“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算是男、男同了。” 蒋洵忍不住笑了一下。 “嗯……那也是我们在一起……”宋祈一偏头，立即发怒，“你笑什么！不准笑！” 蒋洵立即收敛笑意，正经点头，“好的，少爷。”笑意却忍不住从眼睛里跑出来。 宋祈回忆自己昨天查了一晚上的恋爱手册，提出要求，“谈恋爱要听我的。” 蒋洵：“好。” “要和同性朋友保持距离，还有不能私自去见林景……” 蒋洵：“好。” “你好什么，我都还没说完呢。”宋祈不满意。 “都听你的。”蒋洵眼底的笑意淌出来。 宋祈心尖一跳，嘴角忍不住一翘，“也不用什么事都听我的……我又没那么不讲道。” 蒋洵感觉心脏快要爆炸，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尖啸。 即使做梦，也不曾梦到过宋祈说喜欢他。 从前的他自怨自艾，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觉得所有人都亏欠自己，满心愤恨，想要全世界陪他去死。 可遇到宋祈之后，那些着魔般的念头似乎都一扫而空。 虽然他不知道宋祈的兴趣能保持多久，更不明白宋祈为什么会……喜欢他。 天上的太阳也会垂青地上的尘埃吗？ 砰的一声。 飘荡着玫瑰金的天空里炸开一朵朵烟花。 “呀。”宋祈惊呼一声，“差点忘了这个。” 宋祈严格按照十万人推荐的《恋爱手册》步骤执行计划。 白日焰火。 山顶日出。 “都是你答应得太快了。”宋祈颇有些苦恼，他还没来得及施展手段呢。 蒋洵说，“很漂亮。”灼眼得让人几乎有流泪的冲动- 宋祈回了家。 做饭的姜姨眼睛一亮，“哎哟，小少爷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啊？”宋祈揉了揉脸，都有点笑僵了，宋祈板起脸，回房间，“姜姨你看错了。” 姜姨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还说不高兴呢，走路都是蹦着走的。” 宋祈换了衣服，往床上一倒，蹬掉鞋子，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脑子里不断放着小烟花，一想起早上的事，就浑身发软，奇异的感觉就充满心脏。 手机嗡的震动一下。 宋祈连忙去看，看到蒋洵给他发的消息。 一张图片。 是他蹲在地上，不肯走了，冲蒋洵张开手臂，耍赖，“抱。” ［你怎么能那样拍我！］宋祈回。 ［很可爱。］那边速度很快。 宋祈脚尖翘起来，晃啊晃，［切。］ ［给你点了糯米条，在楼下。］ 宋祈眼睛骤亮，立即拨了个电话，“蒋洵，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那头传来声音，“猜的。” 嘻嘻。 宋祈心情愉快的下去拿香甜可口的糯米条。 “斤斤。”听筒里突然传来声音，“你还是喜欢叫我蒋洵吗？” 宋祈一噎。 连名带姓，似乎是有些疏远。 蒋洵是在催自己改变称呼吗？叫男朋友？ 才不要！他宋祈才不会受人逼迫！！ 如果有人告诉从前的宋祈：你以后会和蒋洵在一起！ 那那时候的自己应该会举着锤子追着人打出十里地，“造谣！谁会喜欢蒋洵！” 可现在宋祈举着手机，蹲在楼梯口，脸涨得通红，小声叫，“……洵洵哥哥。” 仿若被雷劈中，头发一根根竖起来，电流从头皮流到尾椎骨，爽得发麻。 一阵风刮过，掀起一片衣角。 网吧老板探出脑袋，大喊，“小蒋！二号桌还有个键盘要修！你跑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第79章 Chapter79 “想要你知道，什…… “李叔, 我的糯米条呢？” 宋祈往小区的安保处跑，纯黑色的栅栏将景色分成一格一格。 一道人影从其中一个格子透出来，他单手插在裤兜, 微低着眸，气质疏冷，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 宋祈眼睛一亮，冲过去, “蒋洵！” 蒋洵被人撞个满怀。 宋祈搂着他的脖子, 腿缠在蒋洵的腰上，眼睛如同亮晶晶的宝石, “你怎么来了呀？” 蒋洵将人托紧, 心脏此刻才稳稳地落回原处, “给你送吃的。” “哦、哦。”宋祈声音很小，“难道不是因为想我了吗？” 蒋洵心念一震，还没等他说话。 “——快放我下来！”宋祈语气急切，直往下跳。 蒋洵下意识满足宋祈的要求, 松开手, 继而眼皮一撩。 然后看见了不远处的宋凭庄, 对方目光惊愕，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爸，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宋祈快速与蒋洵拉开距离，略微心虚。 宋凭庄拧着眉，目光狐疑的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你们刚刚是在？” 宋祈人都被吓懵了, “呃……嗯……” 他疯狂给蒋洵使眼色，示意：快跑啊！不然会被他爸打断腿！ 蒋洵打破死一般的寂静，语气平静, 脸不红气不喘，“我们刚刚在讨论高考志愿。” 宋祈忙不迭点头，“对！” 宋凭庄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们俩。 蒋洵面无表情，宋祈……宋祈发火了。 “回不回家！”宋祈说，“这样看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坏事吗？” 宋凭庄：…… 他摸不着头脑，跟着宋祈回去了。 “下次见。”宋祈挥挥手，很官方正经的说，“蒋同学。” 蒋洵像被小动物的爪子戳了一下，心软得发麻，“嗯，下次再见，小宋同学。” 表情一本正经，实际上手指在宋祈手心里一挠，宋祈走到隐蔽处，才做贼一般偷偷张开手掌。 里面是两颗剔透的蓝莓糖- 地下恋爱。 宋祈自觉无法在宋凭庄的铁拳之下，保证蒋洵的安全，不得已开启偷偷摸摸的恋爱之旅。 明明没早恋，硬是谈出了禁｜忌之恋的刺激感。 偷偷打电话，偷偷视频，牵手的时候，就像浑身过电，出去见蒋洵一面，都要想出万无一失的借口，骗过身边的李洋姜姨小刘司机宋凭庄等等。 宋祈第一次觉得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 比如现在，在升学宴上，宋祈被一群不熟的同龄人围住。 他只邀请了熟悉的同学，但这些同龄人是跟着父辈进来的，都是宋凭庄合作伙伴的儿孙辈亲戚。 “宋祈，你还记得我吗？”一个烫着大波浪的甜美女生，举着杯葡萄酒来搭话。 宋祈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铃兰花主调的香水味。 那是小蓝莓的招牌香水，名字叫热恋盛放中的少女。 最适合张扬明媚的妙龄少女。 “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身边人慢慢的将他和这名女生挤到了角落，宋祈看了她好几眼，也没想出来，“请问你是？” “赵文婷。”她露出一个笑，头发丝都显出张扬的味道，“初三‘风华杯’赛场上我们见过，我是芭蕾舞专业组的。” “芭蕾？”宋祈深吸口气，深表同情，“为了控制体重，这宴会上，你很多东西不能吃吧？” “是啊。”赵文婷放下拿来装样子的葡萄酒，看宋祈真情实意可惜的样子，好看得很稀罕，于是笑着说，“我们老师管得可严了。” 宋祈好奇的问，“你们每天要当着全队的面上体重称，是真的还是假的？” “反正我们学校是真的，严得和隔壁跳水队一个标准。胖一斤都得被老师念叨半个小时，课外还要加训。”赵文婷叹了口气，“希望京舞没这个离谱要求。” “你也上京舞？！” “你也？”赵文婷看向宋祈，“哦对，你专业分可是第一。” 宋祈：“那你知道A大商科和交大金融，哪个比较好吗？” “嗯……你当然选……”赵文婷反应过来，“啊？！” “你不是去京舞上学吗？怎么关心别的学校来了？”赵文婷狐疑，“难道是要放弃跳舞，准备学商然后继承家里的公司吗？” “当然不是啦。” 赵文婷看着宋祈脸上可疑的红晕，眼睛越瞪越大，“难道是你女朋友要学金融？！” 宋祈：…… 他立即否认，“不是。” 是男朋友。 赵文婷把父母交代的社交任务抛之脑后，赵家父母和宋凭庄是私交很深的朋友，加之两人都是学舞蹈的，她爸妈总想撮合她和宋祈在一起。 豪门联姻就这样，赵文婷早听说过宋祈，对这样一位长相能力都无可挑剔的男生，赵文婷还是很乐意配合对方来一场没什么感情的婚姻的。 但她现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伸手摇晃宋祈的肩膀，“说嘛说嘛。” 有女朋友就另当别论了，还是得换个联姻对象。 “别摇了。”宋祈脸上挂着红晕，“你还没说是A大好，还是交大好。” “这俩学校不相上下啦。”赵文婷静静思索，“论商科，还是A大全国第一。不过A大商科分每年高得离谱，你确定她能考得进去？” “当然。”宋祈毫不犹豫，“他就没考过第二。” “哇哦。”赵文婷毫不客气地吹了个口哨，“这就护上了？好磕爱磕。 宋祈：…… 他给赵文婷塞了两颗蓝莓糖，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吃这个，手工做的，糖分低，热量也很小。” 赵文婷拆了一颗吃掉，细细端详包装纸，金盏色的包装纸，漂亮精致又不乏巧思。 外面的店家很少有这么用心的。 “对象做的？”赵文婷问。 宋祈：…… 地下恋爱大失败。 这个女人是有读心术吗？！ “你不要再说了。”宋祈掏出一把糖，堵住她的嘴，“别说了。” 受邀参加宴会的蒋洵站在偏僻角落，看着宋祈笑着和一个甜美漂亮的女生聊天。 “一直待在宋家小儿子身边的是谁啊？” “赵文婷，你不知道？鼎盛科技的赵家。” “听说宋凭庄也对她很满意，两边家长都是旧识了，要不是宋祈从小身体不太好，这俩就是青梅竹马。” “联姻对象啊，一个跳古典舞，一个跳芭蕾舞，很有共同话题吧。站一起好般配。” 蒋洵目如沉墨。 宋祈好不容易从甜品台脱身，刚一进卫生间，手被人牵住。 宋祈条件反射就要扇人。 “斤斤。” “蒋洵。”宋祈放下巴掌，眼睛蹭的骤亮，“怎么是你啊？我跟你说，要学金融最好上A大哦。” 蒋洵没抬眼，握着宋祈的手腕捏了捏，很纤细，仿若一折就断。 “我之前问过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唔？”宋祈目光疑惑，“是呀。” 人被牵离角落，从隐秘的楼梯，进入了楼上的卧室。 宋祈心脏哐哐跳，紧张得抿了抿唇，“这、这是要干什么？” 蒋洵停下，眼神锋利如刀，“我是男生。” “我当然知道。”宋祈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傻子。” 蒋洵抓牢宋祈即将抽离的手，摁到了自己的胸口上，“你不知道。” 掌心下是有些紧绷的肌肉，宋祈瞳孔瞬间扩大。 接吻，并没有让宋祈感受到男女的差异，而现在不一样，身旁这具躯壳的构造和他一模一样。 阳刚精壮，肌肉流畅，甚至还比他高大。 蒋洵神情冷淡，压牢宋祈的手，使得皮肤紧紧贴着胸肌，“摸。” 宋祈局促得耳朵充血，手掌小心地动了动，“蒋洵，你到底要干什么！” “想要你知道。”宋祈对上一双黑漆漆的森然眼睛。 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渊。 “什么是男同。” “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 确定要走上一条窄路？ 确定要忍受和别人不同的目光？ 确定要选他，而不是条件比他优越千百倍的别人？ 蒋洵目光锁在他脸上，再次强调，“我不是女人。” 手心下的肌肉变得更加紧绷，俊美如刻的脸上泄出冷峻的戾气，像是一手就能掌控别人的生死。 ……性感得让人颤抖。 宋祈闭了闭眼，咬住了蒋洵的唇，“我知道啦。” 同时手指也试探的动了动。 哇塞。 好滑。好硬。 “你以后多凶一点。”宋祈轻声提出建议，“这样好帅。” 蒋洵的脸上出现了几秒空白。 然后宋祈就被捉住了，眼尾红得像是遭受了什么施暴行为。 “斤斤。”蒋洵微微阖眼，一只手锁住了宋祈两只手腕，深吸了口气，“你刚刚说什么？” 宋祈被他这幅戾气掩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样子，惊得心尖发颤，“唔。” 没抗住，宋祈小声说，“……你这样更帅。” 蒋洵挑了下嘴唇，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是么？” 内心只觉荒谬。 竭力伪装出来的绅士风度，宋祈不喜欢。 宋祈竟然更喜欢他这幅模样，这幅叫人憎恶的原本模样。 “是啊。”宋祈两只手被压住，他挣扎了两下，红着脸，低声说，“我还能再摸摸吗，蒋洵？” 第80章 Chapter80 你打算当男小三啊…… 蒋洵：…… 宋祈舔了一下唇, 慢慢动了动手指。 紧身T恤被撑得很满，不是健美运动员那样夸张的肌肉，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 “唔。”宋祈眯了眯眼, 满足得要晕倒了。 然后被蒋洵一把抓住。 宋祈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蒋洵沉沉的声音，“你……” 手被拿出来, 从滚烫的肌肉上离开, 五指遗憾地张开。 宋祈眨了眨眼，像是被拎起两只长耳朵的兔子, 胆小又警觉。 过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宋祈警惕地去看蒋洵, 他测过头, 只能看到一小截下巴线条，锋利流畅。 蒋洵语调冷冷，“还有点事，我走了。” “嗯？”宋祈用小腿碰了碰蒋洵的腿, 以示警告。 蒋洵没有回过脸来, 冷冷清清的, 似乎无欲无求。 宋祈撑起手臂凑近，去看蒋洵的脸。 “呀。”宋祈惊奇，“你脸红了呢。” 蒋洵：…… “哈哈哈。”宋祈笑倒在了床上，“还说让我看看男同，男同就这样呀……” 下一秒, 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如同被山压住，呼吸不过来。 蒋洵手臂撑在他上方。 宋祈大喇喇躺在床上，脆弱部位全部暴露在蒋洵面前, 他无法起来，只能收紧了手臂，周围都像被蒋洵侵略了，沉沉的气息将他包围。 “你、你起来。”宋祈说。 蒋洵微微下压，唇就隔着几毫米，欲亲不亲，看着宋祈脸颊上蒸腾出来的粉色，如同刚蒸好的红糖糯米条。 犬牙深处忽的传来一阵痒意。 他的目光幽深，宋祈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摄住，好像即将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一秒两秒，始终维持着暧昧的距离。 “没事就放来。”宋祈小声嘀咕，伸手去推蒋洵的手臂，“我还要去找赵文……” 左脸兀的被柔软的东西碰到，宋祈下意识鼓起脸。 还没来得及说话。 软肉就裹入温热潮湿的口腔里，还传来一阵吸力，宋祈登时脸颊就麻了，酥酥麻麻，知觉像从身子里剥出来一半。 脑子滞涩，如同生锈的机器，“蒋……” 被舔了舔，像是曾经抿一颗蓝莓硬糖那样，宋祈手指尖发麻。 堵在唇齿间的话语如同可乐瓶里的气泡，在水面上啵的一声破裂。 然后是微凉的坚硬东西，抵着脸颊上的软肉，宋祈的灵魂一半挂在蒋洵唇上，一半回了身体，“不要咬…！” 与声音同步，齿关轻轻咬合。 宋祈脑子里炸出烟花，不疼，奇异的感觉瞬间贯穿全身，他无从挣扎地躺在床上，生性的眼泪涌出来，然后流进头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蒋洵打开了桎梏，垂下眼。 宋祈平复了好一会，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在身体里乱蹿，他红着脸骂，“狗东西！” 蒋洵两根手指卡住宋祈的下巴，指尖轻轻擦宋祈的脸上未干的泪痕，“狗不是会咬人？” 宋祈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感觉里抽离，脸颊似乎还在一抽一抽的跳动，他抿唇，“我的小狗不咬主人。” “坏狗。”宋祈拖长强调，语气软得泛水，像是撒娇。 蒋洵一噎，抬起宋祈的下巴，和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对上。 宋祈倔强的偏头，“讨厌你。” “斤斤。”蒋洵瞳孔里似乎能流出犹如实质的汁水，嘴角却勾起一个弧度，“有联姻对象也来招我，真把我当狗，嗯？” 天降黑锅，宋祈连别扭都没顾上，瞳孔瞪的扩大，“什么联姻对象？你说什么呢？！” 蒋洵语气冰冷，却把手递到宋祈面前，腿一收，给宋祈让开道。 “我对咬狗爪没有兴趣。” 重获自由的宋祈忙不迭坐起来，拉着衣领扇风，喘了两口气，还不忘了打嘴仗。 蒋洵目光移过来，宋祈下意识躲，呲溜一下钻出房门。 美丽的赵文婷女士，正和另一位英俊的二代聊得开怀，她眼尖，一下看见宋祈，“你脸怎么了？” “哈。”宋祈用手掌扇了扇风，“能怎么样啊，我脸什么事也没有啊。” 赵文婷唰唰两下走过来，掌心兀的展开，一块精致的小镜子，当然这不是重点。 宋祈对上镜子里的自己，大脑兀的宕机。 ……这个两眼含春，一脸死鬼样的人是谁？ 还有脸上那块……红印又是什么东西？！！ 宋祈砰的合上门，对着脸颊一顿揉搓。 头顶上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疯狂舞动，如同抽疯的柳条。 独自在客房冷静了二十分钟，宋祈才重新出来。 都怪蒋洵！ “出来了？”赵文婷哈哈笑道。 宋祈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怎么又是你？” “唉。”赵文婷叹了口气，眼底依旧氤氲在眼底，“谁叫你是我未来的联姻对象呢，我爸妈天天念叨叫我多跟你相处。”赵文婷脚尖一转，侧过身来，偷偷摸摸，示意宋祈看躲在高处的赵家父母，“你看，在哪呢。” 宋祈：“啊？” 赵文婷：“是吧？离谱吧，我都十八了，还像犯人一样监视我。” “不是。”宋祈瞪大了眼，“我为什么是你联姻对象？” 赵文婷也是一愣，“宋叔叔没跟你提过吗？” 宋祈忽然想起之前宋凭庄提过一嘴要不要请赵文婷来升学宴，但他那时忙着去和蒋洵视频，随便嗯嗯好好了两句。 不会就是那个时候吧？ 宋祈捂住额头，连退了三步。 赵文婷惊讶，“你怎么了？” “拜托，你都有对象了，我不会同意联姻的。” “嗯嗯。”宋祈忙不迭跑出去。 宴会上已经没了蒋洵的身影。 宋祈不信邪，一直往外跑。 “下一个环节，请小宋先生致辞！”主持人连报了两次。 鸦雀无声。 打完电话回来的宋凭庄，轻轻一拧眉，“斤斤呢？” 李洋人都傻了，去客房转了一圈，明明还在那休息的啊，一眨眼就不见了。 宴会主人公正在千里追狗。 眼熟的身影就要从拐角处消失。 “定住！”宋祈大喊。 蒋洵轻轻一抬眼，就发现矜贵的小王子到了自己的面前。 如同一场幻梦。 “你腿上装了风火轮吗？”宋祈气喘吁吁，伸手就扒蒋洵的腿。 蒋洵后退两步，青筋跳了跳，“没有。” 两个人并肩走。 死寂又被打破，宋祈话很密，语气抑扬顿挫，极其生动。 蒋洵心脏发烫。 他逼问过宴会上的人，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宋祈和赵文婷认识的时间比他早多了。 肩膀被撞了撞，“蒋洵。” “你怎么不问我？”宋祈歪头，笑眯眯，“你打算当插足者啊？” 蒋洵：…… 80-83 第81章 Chapter81 被宋爹发现。…… “插、足、者？”蒋洵一字一顿重复。 宋祈笑得眼睛更亮了, “嗯。” 下一秒就被揽过去，后脑勺被人一手掌控，唇被重重吸吮了一下。 宋祈兀的宕机。 铺天盖地的吻, 凶得像是要把宋祈吞下去，宋祈被迫仰着头，唇齿发麻，“唔。” 推不动, 躲不掉, 无法呼吸。 无力的手掌抵住了蒋洵的喉结，差点被亲断气的宋祈, 生气的说, “你滚。” 下一秒就被卷入更加汹涌的浪潮里。 宋祈开始无意识发抖, 手脚发软，挂在蒋洵身上。 “现在应该说什么？”蒋洵语气低哑，唇吮着宋祈的耳垂，“宝宝。” 宋祈抖了一下, 耳朵像是过电一样, 说不出来话。 沉默几秒。 他很委屈的给了蒋洵一脚, 把下巴搁在蒋洵的肩窝里，眼底含泪，“我要被你亲死了。” 蒋洵五指插入宋祈的头发里，又暧昧又轻的揉。 极其掌控性的动作。 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谁也没注意到。 宋祈轻轻喘气, 手里就被塞进一卷东西。 “什么东西？”宋祈垂下眼, “不管你给我什么，我今天都不要你了。” 宋祈呼吸一下滞住。 一份赠予合同。 蒋洵揉了揉宋祈的耳垂，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签字笔, “签字吧。” 宋祈松开手，把那张赠予合同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青阳县农家乐？”他满脸疑惑，“怎么是你的？” 蒋洵目光森冷，此刻也被六月阳光晒透，反射出泠泠的光，“买的。” 宋祈深吸口气，“你；买的？哪来的钱？这么快？” 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买农家乐了？！ 蒋洵对上宋祈震惊的表情，难得笑了一下，“不算快。” 他得以最快的速度成长，才敢企图触摸到宋祈。真实的，不是幻觉。 农家乐是早就计划好的一切，只是遇见宋祈之后，找茬的吴望龙康不再出现，蒋贤财也离开了云城。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宋祈晃了晃纸，“为什么要给我呀？” 蒋洵偏过头，咳了一声，“别人都有。” “唔？”宋祈疑惑，目光落到蒋洵身上，对方无可挑剔的俊脸暴露在阳光里，挺拔的鼻骨将光影切成两半，眸光深邃，里面滚烫喧嚣的东西似乎要冲出来。 “我会一点点给你补上的。” 宋祈放轻呼吸，心脏砰砰乱跳，“我……” 他脸颊裹上一层淡粉，手撑在蒋洵的胸口上，声音轻轻，“我……我也会对你好的。”- 宋祈哼着歌回到宋宅，把相牵的手晃来晃去。 “嗯？”宋祈看了看宴会虚掩上的大门，又看看蒋洵，依依不舍，“得松开了。” “嗯。”蒋洵说。 宋凭庄就在里面。 宋祈叹了口气，张合五指，捏成拳头，又想起宋凭庄结实的拳头。 唉。 感觉来一拳，蒋洵肯定就完蛋了。 宋祈推开门，发现宴会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断了，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神色莫名。 “怎么了？”宋祈笑着说，“继续啊。” 气氛怪异，李洋低着头，欲言又止，“小宋总，您忘了致辞。” “哦哦。”宋祈目光落到宋凭庄铁青的脸上，招了招手，“我现在去。” 宋凭庄抓住了往前走的宋祈。 宋祈疑惑，“嗯？” 宋凭庄深吸了口气，目光钉在蒋洵脸上，声音沉稳，“继续。” 悠扬的大提琴声重新响起，宴会众人纷纷移开目光。 滞涩的氛围再次流动起来。 宋祈莫名松了口气，凑过去笑，“爸，你刚刚是不高兴吗？” “想多了。”宋凭庄把他的脑袋戳开，“自己回房间。” 宋祈异常心虚，嘴唇还发着麻，转身的时候偷偷朝蒋洵挥了挥手。 “过来谈谈。”宋凭庄脸色很难看，盯着身旁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 书房厚重的木门啪嗒合上。 蒋洵抬眼，开门见山，“发生什么了？” 话音未落，一只铁拳就砸到蒋洵脸上。 蒋洵没躲，生受了这一拳，血丝很快从嘴角流出来。 看了更是怒意沸腾，浑身的血都烧烫了，宋凭庄扯了眼镜，和手机一起甩在桌子上，“你还有脸问？” 上面赫然一张照片。 记录了刚刚他和宋祈在拐角接吻的全貌。 拍得很清晰，连宋祈发红的眼角都拍出来了，都无法说是角度问题。 蒋洵瞳孔骤缩。 “你用什么手段欺骗宋祈？！”宋凭庄濒临爆发的边缘。 蒋洵对上他的目光，“没有。” “那难道宋祈是自愿的吗！”宋凭庄青筋狂跳，“他还小，懂什么喜欢！” 像被针扎一样，蒋洵说，“他懂。”宋祈亲口说过喜欢他。 “呵。宴会上的人都收到了这张照片！”宋凭庄咬牙切齿，“你知道刚刚宴会上的人看宋祈的目光是怎么样的吗？！” “他以前明明是喜欢女孩子的！” 蒋洵兀的失声，想起刚才宴会众人奇异的目光，又想起宋祈没有阴霾的笑脸。 他本来以为那些目光都是冲他来的，并没有在意。 而事实却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会应该跟他在一起而坠落深渊。 宋凭庄深吸口气，语气不容置喙，“离开他。这对你们俩都好。” 蒋洵对上宋凭庄爆怒的眼睛，不卑不亢，“这得由斤斤决定。” 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是李洋慌乱的嗓音，“哎哟，小少爷，你别往这走，宋总不在这！” 门被踢开，几条手臂箍着宋祈，宋祈撑着门框，额头冒出细汗，大喊，“——别打他！” 蒋洵目光咻的滑过去，众人都没看清，李洋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咔嚓咔嚓了两下，就无力地松开了人。 没了桎梏的宋祈定睛一看，倒吸了口凉气，“蒋洵，你脸怎么了？” “没事。”蒋洵抿了抿唇，偏过头，“自己磕了下。” 情深绵绵，好像他才是那个恶毒反派，宋凭庄怒火中烧，“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 几个高大的保镖被训得耸眉搭眼，李洋混在其中低头看脚尖，不敢说话。 “斤斤，过来！”宋凭庄语气不容置喙。 宋祈揪住了蒋洵的手臂，“不。” “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几乎震耳。 这是印象里宋凭庄第一次对他发什么大的火。 宋祈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从前的宋凭庄如果流露出发怒的预兆，宋祈早就屈服了，可这次不一样。 宋祈梗着脖子说，“我没有胡闹！” 剑拔弩张，门早已合上，幽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宋祈！”宋凭庄过来拉宋祈的手，拉了个空，“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 “我是认真的。”宋祈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轻声说，“他没有骗我。” “你才多大？你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宋凭庄脸拉得很长，“你能承受得住那些非议吗？他又能带你走多远？” “你们年纪轻轻，热血上头都是一时的。”宋凭庄皱着眉，“你们有考虑过以后吗？” “别胡闹了，跟爸爸回去。” “爸。”宋祈垂着眸，语气很轻，“可是宋祈只有在蒋洵面前最像宋祈。” 宋凭庄伸出去的手一顿。 “外公也不同意你和妈妈的事。”宋祈抬起眼，眼底闪着倔强的泪光，“可是妈妈不还是要和你在一起吗？” 宋凭庄脸色兀的沉下去，“这怎么能一样！” “妈妈喜欢你，你也喜欢妈妈。蒋洵喜欢我，我也……喜欢蒋洵。”宋祈说，“这有什么不一样！” “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需要躺在保温箱里的斤斤了。”宋祈说，“我知道当时公司快破产了，你不愿意告诉我，是觉得我还小，没有能力扛事。” “我现在把学业打得很好，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哪些人是心怀鬼胎。”宋祈说，“我也能睡地下室，吃学校旁边的苍蝇馆。我不是那个别人一哄就上当的天真玻璃娃娃。” 宋凭庄怔怔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儿子。 “我已经长大了，爸爸。”宋祈吸了吸鼻子，把薄薄的卡塞进宋凭庄手里，“这是我赚的钱，本来想过几天高考成绩出来再给你的。” 宋凭庄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从宋祈八岁那年，尤见青的死讯从警局传来开始，他就一改常态，疯了一样扑到事业上，陪伴宋祈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祈的想法发生变化，他却毫不知情呢？ 沉默蔓延。 蒋洵轻轻捏住宋祈的手腕，说，“那个拍照的人，我会找出来的。”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宋祈受委屈。” 宋祈跟着蒋洵走了，招手把李洋招过来，李洋很机灵的把医药箱端过来。 宋祈拿着棉签嘶一声，好像疼的人是他。 “不疼。”蒋洵笑了下，“宋总没用力。” 提起宋凭庄，宋祈立刻耷拉下眼皮。 宋凭庄和蒋洵站在对立面了，这要怎么办才好。 蒋洵：“想做什么就去做。” 宋祈：“嗯？” 蒋洵垂眼给发紫的侧脸消毒，嗓音淡淡，“我都支持你。” “哎呀。”宋祈用力捏了一下蒋洵的手，“要不是你受伤了，我就要狠狠亲晕你！” 蒋洵手一顿，差点把棉签戳进脸颊里。 门被敲响，宋凭庄手抵着太阳穴，“出去。” 下一秒门被哐当一下打开，宋祈钻进来。 “爸。”宋祈拉了拉宋凭庄的袖子，“你别生气呀。” 宋凭庄抬眸看他。 宋祈说，“我和蒋洵在一起，是我主动的。” 宋凭庄牙咬得要滴血，“呵。” 宋祈：“我们刚认识，他对我很冷漠很凶。” 宋凭庄几乎要掀桌而起，“他敢？！” 宋祈看着宋凭庄的眼睛，“如果他别有目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讨我欢心呢？” 宋凭庄：“他**” “你也觉得蒋洵不太讨人喜欢吧。”宋祈弯起眼睛，“可他把唯一的外套给我穿，唯一的床给我睡，有小混混找事的时候，他挡在我前面，我连小混混的脸都看不见。他身上都是伤和血，却会先给毫发无损的我擦灰。” “即使是互相生气的时候，我发消息，他也会凌晨出来背我看日出。” 宋凭庄渐渐沉默。 “爸爸，你说他是把我骗走的。”宋祈弯了弯眼睛，“可是我见过那么多那么多想要骗我走的人了。” 宋祈说，“只有蒋洵做那些事不会说是因为喜欢我。” 宋凭庄呼吸一滞。 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付出不是为了让爱的人看见的，他只希望那个人高兴。 即使最后站在一起的不是他也行。 宋祈眼眸发亮，“要是因为别人说两句话就不活了，那我还是我吗？” “再说了男同有什么稀罕的。”宋祈说，“林景玉，秦储哥和林哥……大家都是男同呢。” 宋凭庄一下噎住。 宋祈笑得眼睛弯弯，透着狡黠，“我很聪明的，爸爸。” 第82章 Chapter82 公开！ 从那天之后, 宋凭庄没再激烈的反对宋祈谈恋爱了。 “工作辛苦了。”宋祈端着碟子，里面放着剥好的核桃，“父亲大人请吃！” 正在批财务报表的宋凭庄头也不抬。 “吃嘛。”宋祈晃他的袖子。 “咳。”宋凭庄嘴角疯狂上扬, 心底甚是妥帖，直接把东西塞进了嘴里，等他再低头，看见了一盘剥得完完整整的核桃, 声音卡了一下, “这不是你剥的吧？” 宋祈：“你怎么知道？” 宋凭庄表情一言难尽，“你剥得能这么好看？一颗核桃仁还能剩点碎渣就算好的了。” “……”宋祈臭脸, “爱吃不吃。” 宋凭庄试探, “这不会是你那个剥的……？” 宋祈对着镜子转来转去, 闻言点头，“是呀。” 宋凭庄差点yue出来。 宋祈推门跑得飞快，身后传来宋凭庄的咆哮，“以后他剥的东西不准拿给我吃！” 嘻嘻。 脸上漾着笑意的宋祈撞进蒋洵怀里。 蒋洵很轻地摸了摸宋祈的脸, “怎么这么高兴？” 宋祈心情雀跃, 凑过来, 蒋洵顺从的弯下腰，“我把你剥的核桃给我爸吃了。” “哈哈哈。”宋祈：“他要吐不吐的，幸好我跑得快。” 蒋洵一脸无奈，把带来的冰西瓜汁给宋祈。 宋祈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大口，满足得眯起眼睛, “爽！” 宋凭庄一怒之下, 把他夏天的冰饮料份例全扣光了。 宋祈只能在蒋洵这偷喝，等他再撅着嘴去喝的时候，蒋洵手指一勾, 把袋子拎远了。 还没等宋祈反应过来，那杯冰西瓜汁就少了一大半。 宋祈：！！ 他连忙伸手抢过来，只剩下一点深红色西瓜汁可怜的在阳光下晃了晃，“蒋洵你干嘛！” “渴了。”蒋洵移开目光。 “我真的会打掉你的头。”宋祈心疼死了，“我爹都不准我吃冰的了。” 蒋洵目光飘来飘去。 宋祈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蒋洵转过脸，一本正经，“没笑。” “你当我眼瞎啊，蒋洵？” 脸颊一下被捏住，蒋洵垂下眼，“笑你可爱。” 宋祈脸一下红起来，连退两步，受不了一般耸耸肩，“你好肉麻。” 蒋洵捏住宋祈的手腕，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弯了弯眼。 “今天出高考成绩。”宋祈撞了撞蒋洵的肩膀，“你紧不紧张？” 蒋洵眸光平静无波。 “好吧，好吧。”宋祈说，“就知道你这种……” “紧张。”蒋洵说，“我昨晚都睡不着。” 宋祈睁大了眼。 “可以牵手吗？”蒋洵问，“这样就没那么紧张了。” 嘟嘟嘟。 手机铃声响起。 “是留德公公！”宋祈说，“肯定是来告诉你高考成绩的！快接快接！” 手掌被牵过去，贴上热哄哄的手心。 宋祈目光移过去，蒋洵只是冷淡的垂着眼，在拨手机，如果忽视对方牵着他的手的话。 宋祈很快移开目光，心神都系在那个电话上，紧张得屏住呼吸。 拨通了。 “李老师，您好。”蒋洵语气平淡，似乎一点不关心自己三年努力的结果，目光始终放在宋祈身上。 宋祈白皙的脸都被阳光晒成了粉色，一缕发丝黏在额角处，手紧紧地扒着自己的手臂，踮着脚努力把脸贴到手机背面。 蒋洵笑了下，把手机听筒对准宋祈的耳朵。 “……洵同学。”一点尾音，宋祈全神贯注。 “705分！全省物向第一！”那头李留德喜气洋洋，“恭喜啊！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宋祈目光呆滞。 蒋洵问他，“怎么样？” “耶！！”宋祈大喊。 李留德被吓了一跳，“这也不是蒋洵的声音啊，到底是谁在听？！” “状元，蒋洵你是状元！！”宋祈欢呼。 意料之内的结果，蒋洵看着欢天喜地，貌似中奖了的宋祈，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嗯。” 蒋洵往前走，问他，“等会想吃什么？” 宋祈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说，“中考没考的第一，现在拿回来了。” 蒋洵咻的失声。 “我要喝玉米排骨汤。”宋祈扳着手指头，“还要吃上次的玉米饼！” “好。”如同滚烫的热流淌过全身。 还有人记得他以前的不甘和遗憾，还有人为他得到的荣誉鼓掌。 即使他以为自己都已经忘却了- 同一天，宋祈收到了自己第一的好消息。 加了文化分也是艺术生第一！ 宋凭庄在电话里都要激动哭了，“斤斤你太棒了！快点回来，要什么爸都给你买！” 宋祈正叼着块玉米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高兴坏了吧？”宋凭庄说，“我这就让顾助安排升学宴！” 宋祈吐出一小截玉米棒，“升学宴不是办过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宋凭庄说，“李洋，你去联系文钰，让他设计个横幅，必须典雅中不失趣味，精致中不失大气，三天之后交给我。” “主题是艺术生状元！”李洋抢答，立即领命，“得嘞。” “啊？”宋祈目瞪口呆，“文钰是那个约排期都要提前两年的设计师吗？你让他给我设计升学宴横幅啊？” 宋凭庄所当然一点头，“你觉得他不行？那换他老师。” 宋祈：…… “我没这个意思。”宋祈说，“我现在不回来，爸。我在吃超好吃的玉米饼。” 宋凭庄起了点兴致，“在哪？我让小刘送我来，顺便接你回去。” 宋祈弯着眼睛，“蚂蚁巷。” “……”宋凭庄狠狠挂了电话！ 打电话开的是免提，蒋洵都听见了，他看向拿了状元也很淡定的宋祈。 下一秒，宋祈就叼着玉米饼，开始跳舞，“你听见了吗！蒋洵！” “我是第一！”宋祈捧脸，“我太厉害了吧。” “嗯。”蒋洵看着他，低声说，“你一直都是。” 那条配文“是朋友，随便看”的朋友圈已经变了。 变成了两张成绩单，还有一张脸贴脸的照片。 宋祈对着镜头单手脸颊比心，笑容明亮，蒋洵侧眸看着他。 ——“男朋友，随便看！” 那条朋友圈兀的爆炸。 点赞寥寥无几，评论爆发式增长。一排排“？？？”“我眼睛出问题了？”“好险，幸好我看不懂中文。”“呜呜呜，狗男人我杀了他！”“快说这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惩罚！” 罗耀：［是我手机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维托：［My friend！Oh，no！］ 宋祈乐得哈哈大笑，继续往下翻。 余米：［祝福，99。］ 肖雯伽：［终于在一起了！你知道我坐你们俩后面有多难熬吗？］ 宋祈给余米点了赞，给肖雯伽回了［？］ 肖雯伽恶狠狠，［学霸看你的眼神都像是在开车。］ 宋祈一下跳起来，旁边的蒋洵低笑了声。 他邦邦给了蒋洵两拳，才垂眸去看，发现照片里，蒋洵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真的缠绵悱恻，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宋祈谈恋爱的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云城传播开来。 林景玉惊愕，“这不是你那个超帅的朋友吗？几天前，你还说是只是朋友！” 宋祈翘着脚尖，“谁规定男朋友不是朋友的？！” 赵文婷一连发了十几个表情包以示震惊。 “你喜欢男的啊！” 宋祈难得感到一丝心虚，赵文婷可是宋凭庄之前给他安排的好感对象，这跟骗婚的人渣男同有什么区别！ ［抱歉啊，我应该提前跟你……］字还没打完。 赵文婷的消息就铺天盖地般涌来。 ［我嘞个豆！］ ［宋总发火没？你四肢还健全吧？还有饭吃吗？还活着吗，bro？！］ ［太牛了，直接堂而皇之的官宣了。佩服佩服！］ 宋祈删掉原来的字，重打，［哈哈，也还好……］ 又没发出去。 赵文婷噼里啪啦，［我能给你们俩写同人文吗！阳光娇纵富家小少爷x阴郁清贫高中生，我嘞个乖乖啊，太香了！］ 宋祈：“啊？” 同龄人的祝福或哭嚎，宋祈都像是看乐子，只是…… 正在查资料的蒋洵抬眼，看着宋祈一张脸都皱在一起，他捧着手机，拖长声音，“蒋洵，这怎么办？” 手里屏幕里赫然是赵栗的消息。 ［小祈，听说你和蒋洵谈恋爱了？恭喜！好运莲莲jpg.］ “我忘记屏蔽老师了。”宋祈耳朵都要喷出热烟。 被严肃古板的班主任发现了，好、好尴尬！ 宋祈感觉到处发烫。 蒋洵接过手机，面无表情的打字。 宋祈好奇的看过去。 ［我是蒋洵］ ［我和宋祈在一起了，谢谢赵老师祝福。］ 赵栗：［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以后也要互相促进，共同进步！祝你们学业有成，梦想成真！］ 蒋洵：［好的，不过我已经梦想成真了，我很爱他，会和他一直走下去，彼此解，互相进步的，谢谢赵老师。］ 宋祈内心小猫尖叫。 这回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梦想成真，什么很爱，什么一直走下去！ “赵老师问你了吗！”宋祈扑上去，耳朵红得滴血，“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啊啊啊！！” 第83章 Chapter83 “所以，要摸摸吗…… 宋祈脸蛋红扑扑, 在前面走得飞快，只给蒋洵留下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蒋洵两步追上他。 眼看就要并肩，宋祈立即提速, 超越蒋洵。 蒋洵又缓缓提步，三两下追上宋祈。 宋祈倔犟的往前冲，像身后有狗在追，从竞走直接变成了跑步, 越跑越快。 蒋洵顿住, 语气无奈，“我不动了。” 站在前面的宋祈不住喘气, 斜飞来一个狠厉的目光。 “热吗？”蒋洵撑开伞, 利用手臂长的优势, 将大半伞面倾斜到宋祈那边。 “才不热。”宋祈看着蒋洵全身暴露在烈日下，后退两步，抿着唇回到了蒋洵的伞下。 距离被压缩，宋祈一动, 就抵住了蒋洵的胸肌。 严肃的表情骤然一变。 蒋洵拉了拉他的袖子, 还用很低很哑的声音说, “我错了，斤斤。” 距离更近，结实的胸肌弹到宋祈手里。 宋祈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尖发痒，“唔。” “你下、下次不准再这样跟别人说了！” 蒋洵瞳孔漆黑深邃, 像一汪吸人沉沦的深渊, 他提起唇角，脸颊上破损的淤青更添上另一种风味，“好。” 宋祈心脏可耻的砰砰狂跳。 蒋洵握住了他的手, 嗓音微哑，“所以，要摸摸吗？”- 宋祈头晕目眩的出来了，手指发麻。 冷峻的蒋洵正在扣衬衫扣子，动作优雅，一丝不苟。 好像真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刚才、刚才……！ 宋祈把脑海里的念头掐散，跑到客厅喝冷水。 “斤斤。” 宋祈下意识头皮一炸，捧着玻璃杯子往后一躲，抬起一双春枝带水般的眼睛，“你想要干什么？” 原本规矩的额发变得稍显凌乱，散漫的落在苍白的面部皮肤之间，冲击感很强，蒋洵嗓音餍足微哑，“斤斤。” 宋祈眯起眼睛，相当警惕，“相同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 “我只是想告诉你。”蒋洵笑，十二分的纯良无害，“拍照片的人找到了。” 宋祈扭过头，喝水，“哦，谁啊？” “陈青运。” 宋祈咻的抬头。 蒋洵续了杯温水，“要去见见吗？” 宋祈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点头，“嗯。” 蒋洵眸光微微一黯，随即又恢复常态，“好。” 都是宋凭庄没处干净。把证据都交给他了，竟然还让陈青运出来兴风作浪。 车很快平缓驶出，抵达的目的地却不是陈家的三层小洋楼，而是偏僻的小旅馆，墙面上还贴着男科医院的小广告。 宋祈微微一呆。 蒋洵手臂圈住宋祈，将人往里带，嗓音平稳的和前台交流。 “一晚五十，不住就走，别耽误老子做生意……”吸溜着拖鞋的光膀子男人掏了掏耳朵，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就移不开了，好他娘的漂亮，“我日！” 下一秒硬实的书脊就抵住了他脆弱的眼珠。 再往里一压，他就能彻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男人头皮一炸，对上对方漆黑的瞳孔，声音熄灭在嗓子里。 蒋洵嗓音淡淡，“眼睛移开。” 男人眼珠子颤巍巍的转了半圈，目光不敢往宋祈那边落一丝，看起来很滑稽。 宋祈人还是懵的，一秒钟场面就变成了这样，他伸手去拉蒋洵的手腕，立即阻止，“你别乱来。” 刚刚还狠得要杀人的法外狂徒，此刻顺从的放下手，嗓音甚至称得上温柔，“嗯。” 用来垫桌角的旧杂志磕在桌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男人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恐怖的人已经移开了目光，带着笑去看另一个长得像个天使的人。 天使平易近人，语气温和：“请问这里有一个叫陈青运的人吗？” 蒋洵的目光移过来。 男人疯狂点头，“我这就找，这就找。” “也不用那么着急。”宋祈看他慌张的样子，差点把键盘拍烂，于是很有礼貌道，“你慢慢来。” 男人都要哭了，他开的旅馆又偏又小，出警都要好半天，他生怕对方把自己大卸八块都等不来警察。 宋祈悄悄和蒋洵咬耳朵，“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呀？就算他爹被抓走了，陈青运也不可能住这的，他很挑剔。” 蒋洵唇角压平，“这么了解他？” 态度奇奇怪怪的。 宋祈解释：“我说的是实话。” 蒋洵嗓音淡淡，“哦。” “那我挑不挑剔？也是，如果不挑剔就不会喜欢斤斤了。” 光膀子男人很夸张耸了下肩，啪嗒一声，把键盘撞到了桌子里，发出砰的闷响。 宋祈脸颊咚的红了，“蒋洵你烦不烦人啊！！” “喏。”蒋洵圈住张牙舞爪的宋祈，“在那。” 宋祈顺着他的视线去看。 陈青运与记忆中的那个大相径庭，完全变成了两个人，阳光硬朗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混浊阴郁，眼球里布满红血丝，有点骇人，他一看到宋祈，就手脚并用地冲过来。 然后被无情隔开。 蒋洵眸光平静，没有收回圈住宋祈的手，保护姿态很足，“就站那说。” 宋祈很自然的窝在蒋洵怀里，似乎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看起来无比和谐般配融洽。 陈青运眦目欲裂，嗓子里涌上血腥味，“宋祈！你他妈没良心！老子对你那么好！！你就这样对我！” 原本见到旧友的情绪一下消退，宋祈抿了抿唇，轻声说，“蒋洵，我不想待在这了。” “我带你回去。”蒋洵捏了捏宋祈的耳垂，嗓音轻轻，“刚刚看见了糖葫芦球，吃吗？” 宋祈唔一声，眼睛微微亮起，“京舞的要求肯定更高，我要控制体重……” 蒋洵嘴角翘起来，“如果我硬要给你买呢？” 宋祈哼哼两声，小声道，“那我……只好被迫吃一个了。” 蒋洵眼底的笑意越积越多。 “草！”陈青运：“宋祈如果你想直接杀了我就说！何必假惺惺的来看我笑话！” 蒋洵青筋跳了一下，后牙槽难耐的绷紧。 “我很忙，没时间看你笑话。”宋祈说。 陈青运兀的噎住，继而大怒，“你就这样对我？！宁愿和这样的下贱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 宋祈看着他，看见眼前歇斯底里的陈青运和记忆里笑容明朗的少年慢慢抽离。 变成一张扭曲的脸，面目全非。 很安静，除了陈青运的怒吼没有别的声音，就像是毫无意义的背景白噪音。 陈青运眸光凄凉，“我他妈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草死在……” 声音掐断在嗓子里，陈青运抹了下嘴角的血，吐出口带血的唾沫，他目光阴鸷地盯着蒋洵。 蒋洵动手太快，宋祈还没看清，就看到陈青运像破布娃娃一样飞出去，然后扑上来，拳头虎虎生威，嘴和鼻子噗的鲜血直流。 蒋洵眸光里怒意煊赫，把宋祈往后一挡，对着扑过来的陈青运就是一脚。 陈青运滑跪了三四米才停下。 宋祈推开了身前的蒋洵，居高临下，“陈青运。” 陈青运只能看到他的鞋尖。 “你不用那么直气壮，你拍了我和蒋洵的照片，发给我爸。”宋祈轻声说。 陈青运眸光一颤。 “高三的时候。”宋祈垂下眼睫，“你写的恐吓信我也看到了。” “你觉得是我对不起你吗？！”陈青运咧开一个笑，“不这样，你他妈早就把老子忘了！” 宋祈沉默片刻，“这就是你怂恿你父亲让我家破产的原因吗？” 陈青运头皮发麻，嘴唇颤动两下，说不出来话。 宋祈敛眸，转身欲走。 “那又怎样？小蓝莓本来就是块大肥肉，盯着的人多了去了！”陈青运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你自以为是少爷，老子做了那么多，你是不满意，一心只想离开我！” “不撕开你的保护屏障，你怎么一直乖乖留在我身边！”陈青运怒吼，“你现在还来干什么？！伪善！” 宋祈静静看着他，然后很轻的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是来看你的。” 陈青运目光恨恨。 “我是来看以前的青运哥的。”宋祈居高临下，白皙的脸蛋上没有笑容，语气很轻带着点惆怅，像是自言自语，“你真的不是他了。” 被阳光照出来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陈青运怔怔的抬眼去看，又恍惚看见那年夏天遇到的病弱漂亮的少年，抬头像是受惊，“给我的？” 他强忍心悸，把明媚的洛神粉玫瑰捧到他面前，“是啊，我叫陈青运，也是一班的，叫我声哥，以后你跟我玩吧。” 病弱少年接过花，苍白的脸上绽开腼腆的笑，“好、好啊，青运哥。” 漂亮得晃眼。 也许从最开始就是错的，如同最初递出去的洛神粉玫瑰，带给宋祈的只有过敏高烧，缠绵病榻。 一切脆弱得如幻梦，至此悄然破碎。 蒋洵轻轻拢了一下宋祈，想说点话安慰他。 被至交好友背叛，不管对方是个怎么样的牲畜，宋祈还是会很难过。 还没等他想好，手就被拽了一下，他咻的对上宋祈的眼睛。 “以后不要老是打人知道吗？”宋祈昂起头，捏着他的手，语气幽怨，“如果你去踩缝纫机，我真的会和你分手。” 蒋洵：…… Chapter84 正文完 第84章 Chapter84 正文完 可能是过去的巨石被丢下, 宋祈睡觉睡得格外香甜。 早起练基本功都神清气爽。 最让他惊奇的是蒋洵竟然不打人了！ 甚至那天出去吃饭，有个很没礼貌的服务生把水泼蒋洵身上，蒋洵也没生气, 只是弯了弯眼，拿纸巾擦了擦他的手背，语气温和，“别生气。” 嗯, 对, 因为那时生气的是宋祈。 这个暂且不提，反正就是有了巨大进步, 离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的“蒋总”又远了一大步。 自从宋祈和蒋洵谈恋爱之后, 就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但这几天隐隐有复发的趋势。 因为蒋洵不人！ 就连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邀请都拒绝了！ 宋祈哐当一下把手机丢到桌面上。 这像话吗啊？！ 追到人了就不珍惜！ 蒋洵，全世界最招人厌的生物！ 气哄哄的宋祈戴着口罩，推着行李箱往机场走。 一旁的李洋拎着一堆东西，压着声音, 眯着眼睛, 神似做贼, “真的不告诉那谁吗？” 自从目睹数次资本家宋总大战高中生，且高中生屡战屡胜后，李洋就对那位叫蒋洵的高中生心怀敬意。而且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就算他不给，他也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 宋祈瞥去一个眼刀，“谁？！” 李洋果断闭嘴, 装鹌鹑。 天大地大, 谁也没宋祈少爷大。 宋祈一个人在繁城的街上游荡，李洋被他留在酒店收拾行李了。 街上不算冷清，来来往往都是衣着时尚的大学生, 洋溢着青春气息。 前方的“张家院子”招牌很吸引眼球，鲜红色，像捣碎辣椒流出来汁水染出来的颜色，看一眼都能感受到躁动的辣意。 宋祈从那边过去，感觉鼻腔被辣椒偷袭，他快步走过，偷偷打了好几个喷嚏。 ——“蒋洵，你看！这家号称繁城第一变态辣，就在A大旁边！他们说谁吃都会哭！我们去试试吧！！” ——“是么？那今晚面汤给斤斤加辣椒。” ——“啊啊不准！” 原来就在这，他之前指着屏幕，要和蒋洵来的饭馆。 可是现在他一个人提前来繁城了。 真讨厌。 心里像空了一块，呼呼往里灌风，宋祈撇撇嘴，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一家夹娃娃店，里面的玩偶公仔很可爱。 宋祈买了一堆币，把币全投空了，也没夹上来，宋祈咬着牙，找到老板往他面前拍了张卡，指着外面的娃娃机，“我要那个！” 老板吃了一惊，以为是大总裁派人巡视，战战兢兢给人包上几个玩偶。 宋祈拎着包好的粉皮猪，却没了期待和高兴的情绪。 ……明明蒋洵夹得那么轻松。一下就能夹上来。 老板朝他招手，“小帅哥，给女朋友买个棉花糖吧！” 宋祈看着他手里蓬松的笑脸棉花糖，闻言耷拉着眼皮，“我没女朋友。” 不是小猫棉花糖，街上没有卖小猫棉花糖的。 “哎哟。”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他，“这附近可是大学城呢。这么帅都没女朋友？” 宋祈臭着脸，“嗯。” 他挤挤眉眼，“这边蛮多人看你的嘞。没对象赶快发展一个……” 如机关枪般的红娘言语被打断，“老板，他有对象了。” 声音又冷又硬，拽得格外欠打。 宋祈恍惚抬眼，像是幻觉。 蒋洵额发湿了，发尾长长，稍显凌乱，漆黑瞳孔里透着焦急，“斤斤。” 宋祈抬手就捂住耳朵。 蒋洵看了他两眼，轻声和老板沟通。 等宋祈再抬眼，入目就是漂亮的小猫棉花糖。 宋祈眸光微亮，棉花糖移开，露出后面那张骨相冷硬的脸。 “别生气了，好吗？” 宋祈低着头，瘪嘴，后退数步，委屈一下翻涌而上。 沉默蔓延。 “帅哥！加个微信吧！”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被嘻嘻哈哈的同伴挤了出来。 宋祈唰的抬眼去看，看到了个娃娃脸男生挡在蒋洵面前，耳朵和脸颊都红了。 “不加。”蒋洵口吻冷漠。 “欸。为什么啊？”同伴们起哄，“我们小洲长得特别好看特别可爱的。” 娃娃脸男生看看蒋洵，又看看宋祈说，“是因为他吗？”他抿了抿唇，又鼓起勇气，“可是他拒绝你了，不如……和我接触一下……当朋友也是很好的。” 宋祈脸绿了：呵。 他转身就走。 高考结束之后，蒋洵的受欢迎程度直线上升，逛街经常屡屡被拦，现在就连他站在这，都有人敢向蒋洵搭讪了。 如同灰尘掩不住美玉的光芒，那个闪闪发光的蒋洵正在脱掉他灰扑扑的壳，引得人前仆后继。 ……宋祈摸了摸手里软绵绵的粉皮猪玩偶，感到被潮水淹没。倒数三下，蒋洵再不来，他就再也不和蒋洵说话了。宋祈捏紧猪鼻子。 三。 二。 手被拉住，默数的“一”还没落下。 “你不是要和别人接触吗？”宋祈甩开他的手，抬眼气呼呼，“还来找我干什么！” 蒋洵抿了下唇，把小猫棉花糖塞进他手里，漆黑瞳孔里全是震惊，“我没有接触。” “呵。”宋祈冷眼，“那你这么晚才来。” 蒋洵沉默了一会，“你不是不准我动手吗？” 宋祈大惊，“嗯？” 蒋洵竟然准备对那个娃娃脸男生动手吗？！可是对方长得好可爱！ “他挡住我了。”蒋洵言简意赅，“他的同伴还拉着我，不许走。” 宋祈抿了抿唇，看见蒋洵额角上的汗，头发都湿了，一直往下淌，“哦。你怎么来繁城了。” “你没接电话。”蒋洵说，“我去宋家找你，碰到宋总，被他赶出来了，我猜你在繁城。” 被他爸赶出来了？ 宋祈抿抿唇，“怎么没有行李？” “忘记拿了。”蒋洵往他手里塞了瓶矿泉水，“喝水，你嘴唇干了。” 宋祈抬眼，看见蒋洵干涩开裂的嘴唇和湿漉漉的脸，他捏紧棉花糖，往蒋洵额头上摁了张纸巾，忍无可忍，“擦。” 然后又把矿泉水塞进蒋洵手里，“你自己喝！这么大人了，渴了都不会喝水！” 蒋洵很短促的弯了弯唇，接过水，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斤斤。” 宋祈看他。 “今天是我妈生日。”蒋洵声音低下去，“我去看她了。” 宋祈：“怎么不带我去？” “路难走。”宋祈不躲了，蒋洵现在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他语气平缓，“在山上。” 为什么在山上？ 宋祈呼吸一滞，字句堵在唇齿间。 其实蒋洵早就没了关于母亲生日的记忆，只是一年中的某个日子，蒋贤财会抽出那对金色蝴蝶耳环发一场疯。 在蒋贤财暴怒的只言片语中，蒋洵推测出了母亲的生日。 没有年年都去，在他没长大的时候，也没力气在挨打之后，爬出那扇门。 只是今年，蒋洵特别想去，他想告诉那个记忆里连面容都模糊了的母亲。 他找到了值得一生守护的人。 他在那个木片前待了很久，最近又被各种无法推脱的事务压着，却不小心错过了宋祈的电话和消息。 蒋洵抬起眼，看见宋祈的脸色，嘴角勾出一个安抚的笑，“宋祈，她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我没再见过。” 宋祈抿了抿唇，他轻轻勾住了蒋洵的手指，“我带你去看星星吧，蒋洵。”- 宋祈的行动力很强，他们已经坐上了前往民宿的车。 那家号称最靠近星星的山顶民宿。 宋祈从车上跳下来，拉着蒋洵往民宿里跑，“快！” 蒋洵挂断订外套的电话，笑着被他拉过去。 “你看！”宋祈昂起头。 蒋洵也抬头去看，漆黑天幕压下来，星星似乎在他头顶上闪，近在咫尺。 他呼吸一颤。 “我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医生都说我活不下来。”宋祈看着蒋洵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宋祈吗？” 蒋洵看他，宋祈沐浴在星光与月光之下，似乎身上都散发一层轻薄银光，“嗯？” “是祈求我平安的意思。”宋祈弯起眼睛，“他们希望我活下去。” “那斤斤？” 宋祈弯起唇，“是希望我长肉，刚出生的时候太小了。” 宋祈立刻说，“但我现在不要再一斤一斤的胖了！” 蒋洵眼底氤氲上笑意。 宋祈轻声说，“医生说，我能活下来就是奇迹。” “蒋洵。”微凉的手掌和另一个人的贴在一起，声音柔软得像云，“你也会有奇迹的。” 蒋洵心神巨震，如同灵魂被拖入一场龙卷风，然后又被人拖出来，细致温柔的拥抱。 他眼眶蔓上湿意，“斤斤。” “嗯。”宋祈侧过脸，躲开蒋洵的唇，抿着唇小声说，“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不要生气。” 蒋洵弯起眼睛，“嗯。” 宋祈把下巴埋进蒋洵的肩窝里，如同小动物进入了安全的巢穴，才深吸口气，把隐藏最深的秘密剖白在蒋洵面前，“我是做了噩梦才去救你的，如果没有那个噩梦，我就不会注意你，也不会对你好……我……我都是有目的的。” 沉默半晌。 宋祈惴惴不安，要是他知道蒋洵一开始对他好是抱着目的的，他绝对会生气，觉得被欺骗，然后分手。 任何一个人代入一下，都会勃然大怒吧。 宋祈一颗心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蒋洵不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在猜是不是蒋洵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在生气，所以不他。 可蒋洵在笑。 宋祈脑子一团浆糊，“你笑什么？气、气糊涂了？！” “斤斤。”蒋洵垂下眼，抬起宋祈的脸，目光直白又滚烫，蕴含着宋祈看不透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了。” 如同被大锤敲击脑袋，一阵阵发懵，宋祈目瞪口呆，“啊？” 在月亮与星辰的见证之下，两个人都亲手剥开了最深的壳，没有秘密，一览无余，如同两片空白的拼图，脆弱和裂缝，缺陷和遗憾，都严丝合缝的拼在一起。 蒋洵抱着宋祈，语气轻得像风，“……你不来救我，我也会爱你的。” 星星不会坠落，但他的奇迹于此刻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