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领主[基建]》 1、001 国王的葬礼 001国王的葬礼 高塔上的钟声连绵不绝的响了21次。 午后的阳光下，一群灰不溜秋的鸟飞过了王都上空。 地面上，人群三三两两、稀稀拉拉地顺着一个方向前进，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普通小商贩们的样子——整洁，没有什么补丁，但也没有累赘的装饰品。 偶尔有衣服破烂、躯干瘦小到只剩下薄皮贴着一层骨架的小孩子在街边上窜过去，手脚并用，像是在躲避老爷们的目光，其实手心里的是悄悄藏起来的袖扣。 这枚袖扣掉落在了街道和房屋的交界处，刚好卡在不太平整的石头路面边上。 小孩的眼睛大得惊人，她早就警觉地观察过了，扣子是老爷们前往王宫的路上无意中遗留下来的，没有花纹，没有宝石，甚至不是银子制作的，所以相当好出手，至少能值两个黑面包的晚餐！ 下午是小商人们和王城里的普通居民表达对国王哀思的时刻，王室允许他们稍微走近一些王宫，脱帽致礼，或者搀扶着哭泣。 但是善于精打细算的人们，一定不会落下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上午的老爷们才会！ 老爷们华丽的马车上有时候会掉下来几根金色的穗子，或者有仁慈的夫人会扔几个铜戒指出来。 等到大人们把上午的地面“仔细收拾”过一遍之后，剩下的“残羹剩饭”才轮到小乞儿们一寸一寸的扒拉。 今天，所有人都会有收获。 因为，这是国王的葬礼。 无论是外城、内城的人，都无言地往王宫的方向挪了几步。 手握“重金”——扣子，不能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停留太久，小乞儿火速跑进巷子里，一路向西。 在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有大片大片的房屋，可以远远看到王宫的外墙。虽然比不上内城整洁，但又比外城低矮破旧的的民居好一点。 这里是普通人的居所，有商贩们，有混得不好的、负担不起内城昂贵的房租、只能选择更便宜的居所的老职员，也有房子被便宜转让掉、所以不得不移居外城的人，还有出卖身体为生、但还能负担得起表面上体面的男男女女。 鱼龙混杂。 其中一栋半新不旧的房屋里有一场秘密的会面，有人拿手杖把二楼的地板戳得砰砰作响。 小乞儿经过的时候，只是无意动了动耳朵，想着“哪家租客那么有毛病，楼下邻居怎么还不上去打他一顿”，片刻不停地埋头跑。 一楼的守卫瞥了一眼跑过去的小身影，耷拉下了眼皮，没有追出去。这样的小乞儿见多了，只要不扒着窗户想偷听些什么卖出去，他也不想费那个力气去捉人。 “破坏国王的葬礼？！这是叛国罪！”一个声音响起，压低了声线，满是怒意。 “得了吧，我亲爱的总管！王宫现在已经乱了！” “我之前就说过，要做什么，必须等国王陛下下葬以后！” “晚了！礼仪官们已经把藏着宝剑的手杖带进去了，他们不会按惯例把自己的旧手杖折断、给老国王陪葬的。” “你……你们！”一声长叹，“来参加仪式的有三个国王、两个王后、五个王储、十一位大公！新任的乔治八世还是王储的舅舅！还有前王后的侄子费迪南德大公，是你们要怎么收场？！” 一声嬉笑过后，有人回答道，“我们改了仪式。” “对了，多谢你的手杖，亲爱的总管。” 离开房间的人少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睁着眼睛，额角不停地留下血液，但实际上，导致他死亡的并不是这个伤口，因为血液很快就凝固了。 王宫总管那根装饰特殊的手杖被人拿走了，拿走它的人从头到尾没有摘下过洁白的手套。 手杖最终出现在了一个小贵族的马车里，成为了某项罪名的证物。 不远处的内城中央，王宫被放了一把火。 水系的魔法师努力保持着正殿的不被侵袭，因为那是老国王最后的颜面，同时，前来参加典礼的大贵族们的安全也在他们手里。 就是室内越来越热，温度越来越高，不少彬彬有礼的人不得不解开了代表身份的花式领结、脱下了用来束缚自己啤酒肚的马甲。 王宫守卫们乱糟糟地在各处灭火，幸好不是最干燥的天气，宫内的水储备还够。 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被照顾到。 东北角的宫殿已经塌了一半，一个瘦弱的男孩被压在了下面，不省人事。 突然间，男孩消失了，灰烬和石块落下来，勾勒出一个小熊的形状，只是背部有不自然的凹陷。 不知过了多久，在乔尔感觉周围一片黑暗、自己几乎动不了的时候，乱哄哄的声音出现在了东北角。 “这里，这里！我看到他的头了，找到小王子了！” “万幸万幸！德万斯护佑！tuitui……天空女神保佑！” “天空女神保佑！小王子刚好被压在一个三角支撑的空间下面，难怪还有呼吸！”有人把手悄悄伸到鼻子下面，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 “……叫人拿担架过来！小王子的背上有重伤！” 于是，有一个气流轻轻把人托住，放上了担架。 乔尔松了口气，放任自己进入黑甜乡。 他就说嘛，见义勇为的结果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 三日后。 新任的国王陛下看望了受重伤的弟弟，赢得一圈“仁慈”的赞美。 之后，几辆一看就很有钱的豪华马车驶出了王宫的外墙。 乔尔趴在马车里，无聊地数着手上指纹的圈数——之前背上的伤势相当严重，他最好养伤的姿势就是趴着。 他想，应该算是活下来了吧？ 从宫廷政变里，也从王宫火灾里。 现在的身体也叫乔尔，只不过，原来的他有个关系很好的姐姐，现在的他却有八个陌生的哥哥…… 不，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老二，前任王储最年长的弟弟，现任国王。 国王陛下一不留神、差点把兄弟们杀了个干净，回过神来，发现还有个重伤在身、被医生断定不可能有子嗣的最小的弟弟，于是大发慈悲，允许这个早年丧母的弟弟去封地“养伤”。 ——虽然乔尔弟弟的封地路途遥远，但据说“山清水秀，气候温和”。 被人搬出被窝、放到地面上、趴着进行“谢恩”的时候，乔尔感受到了二哥并未隐藏的恶意。 或许，国王周边都是他亲密的下属，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在乔尔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在议论。 “艾尔，小王子还能活多久？能到封地吗？” “……至少，刚出王城的时候，他不会死……”怎么也得走过一半的路。 马车上，乔尔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拉扯了一下手边的衣角，“阿尔德林，我还能活多久？” 新任乔西亚大公的语气恹恹的，面色苍白，嘴唇是淡粉色水洗了很多次之后的颜色。 他身形纤细，趴在厚厚的被子上，任由棕色的头发散落在一边的脸颊上。 “您会活很久，我的小王子。” 回答的人有着墨绿色的头发和同样色系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明明古井无波，不对视的时候却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度，高高的个子和倒三角的身材占据了马车里大部分的空余空间，也让人一伸手就能抓住衣角。 “能换个答案么？”乔尔撇嘴。 一小时以前，马车准备出发了，东北角宫殿里的老仆人突然打开马车禀告乔尔，说，国王陛下派遣了一位特别的护卫队长，他将跟随车队一起前往领地。 一同出发的女仆们交头接耳，私下发出惊叹，为了走路方面，女仆们没有穿围裙，比在王宫中埋头干活的时候多了些活力。 露西振振有词，说那一定不是普通人，看起来是护卫队长，实际上应该是发号施令的人。 安妮掐了她一下，以免对方继续露出不合适的表情，管家看到了会有惩罚，然后追问：“理由呢？他只穿了普通的骑士装束！” 露西说，“我刚刚看到了，他的剑柄是金色的，还有宝石！普通护卫不可能在剑上镶嵌宝石！” 安妮点点头，的确，作为上层女仆，她们轮班空闲的时候会偷偷摸摸去看校场上初级骑士们的训练，挤在那个大家心知肚明的角落里，彼此挤眉弄眼，交流哪一个身材最好，哪一个装束最华丽。 初级和中级的骑士们，哪怕把剑柄擦得再亮，颜色也是银色，而不会是金色！ “而且，他长得英俊，还强壮！！一点都不粗糙！” 不仅队伍里的女仆们这么想，随从们也有想法，介于乔西亚大公的状态不佳，绝大多数时间都得躺着，他们认为，国王任命一个实权的护卫队长非常合理，说不定，是国王的私生子呢？ 哪有护卫或骑士会那么精细地打理自己的外表？ 当然，现任国王想要一个那么大的私生子，恐怕需要在儿童时期就得被喊“父亲”……这些细枝末节，随从们通常会下意识地忽略。 事实上，会跟随乔西亚大公出发去往东部封地的人并没有多少见识，有实力有人脉有想法的人早就站在了国王那边，因为，“跟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病死的乔西亚大公？我才不进火坑呢！”“那么远的路，遇到野兽和强盗怎么办？我可不能一拳打死一头狼！” 阿尔德林到场的时候，已经过了车队理应出发的时间了。 现场乱哄哄的一团糟，新上任的大管家明显压不住场子——因为他不过是某个小花园的园丁，皇后的贴身女仆看上了他的位子，于是把他踢了下来，园丁的活儿随手给了身体强壮的情人，送花或者爬露台，各种意义上的方便。 阿尔德林环视一周，给了下马威，等车队开始有序地离开王宫大门了，他便上了马车，探望还在养伤的大公。 “我是阿尔德林，”英俊的护卫队长自我介绍到，“或者，你可以称呼我为……舅舅。” 2、002 王后的身份 002王后的身份 “舅……舅？”年轻的大公歪头，脸上挂着疑惑。 请原谅，他的背还在重伤中，没办法好好抬头看人。 只不过，从下往上看的时候，乔尔的脸蛋被隐藏了一小半，显得下巴尤其尖，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平时都显得太重了，此时却呈弧线型地立在上眼睑。 阿尔德林挂起马车上的帘子，点了点头。 年轻的大公不说话，看起来并没有接受。神情像被侵入了领地的小豹子，又非常谨慎地没有伸出爪子。 “或许，你还记得她？” 阿尔德林眼中划过一抹复杂，取出一枚老式怀表。 表盖“啪嗒”一下被打开，表面上方镶嵌了一张年轻女子的侧面肖像，棕色的头发披在一侧的肩膀上，发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苞，没有名贵的宝石装饰，但眼神温和，下颌线条极美。 乔尔面无表情地把脸蛋埋进了枕头，大脑急速转动。 画像看不出年份，但是怀表的表盖在打开的时候出现了一瞬间的卡壳，所以，怀表本身并没有经常被打开或者好好保养，但是联系刚刚骑士说的内容，又是女子，最接近的猜测是—— 乔西亚大公的母亲。 “抱歉，这是你母亲年轻时的画像，或许你已经没有印象了。”一只手在乔尔的后脑勺上轻抚了一下，“她选择了作为人类，没想到却给你留下了德鲁伊的血脉。” “德鲁伊？”乔尔不想被发现什么，只是微微在枕头上转动了一个小小角度，以示在听。 “是小熊的哀鸣指引我找到了你。”阿尔德林理了理侄子的碎发，原本顺滑的长发在处理背部伤势的时候被剪短了，耳边的偏长，后脑勺的都是短发。 年幼的小熊那声尖锐的哀鸣让他在亲吻美人手背的时候差点把人手骨捏碎，道别之前不得不被迫收下一个华贵而尖利的鞋跟。 幸尔他的速度够快，顺着哀鸣的指引，他把宫殿残骸下面背上的皮毛都被烧光的小熊及时搬了出来，变回了人形，又引着着王宫内侍们过来把人救走。 “……我以为……是梦……”除了一片黑暗，乔尔什么都不记得，只能含糊着。 “濒死的时候，你的血脉被激发了，小熊的大小和皮毛厚度救了你。”那三根破损倒塌的柱子构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放一只小熊比放个人安全得多。 “你也是小熊吗？”乔尔的声音被枕头隔了一层，有些失真。 大脑中拼命回忆着德鲁伊的相关内容，好像在哪里看过？ 书本？小说？ 电影？游戏？ ……种地？ 对了，好像当程序员的姐姐还说过什么……“大熊坦克”？ 如果变成小熊是兽人类型的穿越，那，是不是应该有记忆传承？ 还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乔尔，所以…… “不，我不是。每个人的德鲁伊形态都不同。” “……她呢……” “你的母亲？她在成为德鲁伊之前，已经成为了人类。”阿尔德林的声音有些冷淡，“她本来有一半的可能成为德鲁伊，但她选择了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阿尔德林似乎另有所指，但是乔尔没力气仔细地分辨了，只说，“她是个很好的母亲。” 意外的回答让阿尔德林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 乔尔的印象来自他前面三天的所见所闻。 养伤的时候，因为他“大公”的身份，王宫的仆人们不敢不敬，但大公昏睡的时候，总有打扫、送餐的仆人或者看护外加清理伤口的医生学徒忍不住八卦。 乔尔有点清醒意识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乔尔的母亲是上一任国王的第五位王后，不同于前面的战死、难产、名义上有外遇被流放……她是小王子年幼的时候病逝的，病因不详。 东北角的宫殿废墟里，有人挖出来半幅画，从画面上看，小王子或许有一个不错的童年。 而乔尔小王子本人，他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没有参加过任何重要的会议，也没有在王国重要的节日场合出现过，只有上一次国诞日的时候，人们看到矮了一个头的他跟八位哥哥一样，穿着同样华丽而累赘的礼服，在王宫的露台上接受人们的欢呼。 除了东北角宫殿原来的仆人们，谁也不知道他的性情，但是，随着宫殿的倒塌，仆人们都已经消失不见。 哪怕他们还活着也一定会远远地逃离——有人活着的话就会有人承担乔西亚大公“重伤”的责任，对于地位低下的仆人们而言，承担责任的方式唯有一种——以死谢罪。 还不如逃得无影无踪。 沉默半晌，还是阿尔德林打破了静谧，“抱歉，马上到外城了，我出去一下。” 话音未落，马车周围已经隐隐有些骚动。 骑士轻巧地跳出马车，没有带起一丝灰尘。 内城和外城的交界处有一个收费的关卡，进去要钱，出来也要钱。 贵族马车的进出，一般没有人敢拦着。 阿尔德林很快平息了喧闹，把事情处理完毕，车队又恢复了正常的行进速度，开始在外城绵软的道路上留下深深的辙痕。 从高空看，沿着外城界限不太清晰的道路，车队摆尾离开了关卡。在它尾巴所指的方向，王宫的塔楼渐渐没入了城墙之中。 两天前，内城的天空偶尔会有黑色的烟冒出来，人心惶惶。 此时，因为城门口多了一份布告，说“要招收有经验侍从和女仆”，人们从城门关卡进出的时候，脸上多半带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王城总有很多劳动力，回不去了的仆从们很少有人在意，人们盯着的是空出来的各个岗位，毕竟是在王宫工作，国王陛下给的报酬比街上小商店、小酒馆的高多了。 关卡旁边贴着大幅的宣传画，上面说，最低廉洗衣工每个月也能拿到12瑟克里，相当于80条黑面包！不是块，更不是片！ 听到这个价格和需求的人数，乔尔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是了，没有了8个用度奢侈的兄弟和他们各一大家子，新国王的手头实际上宽裕极了，毕竟，省出一个王子的用度就足以用女仆把王宫填满了。 “舅舅……” “什么事？” “还有从火灾中逃生的……公爵小姐么？”国王的亲儿子是大公；天生就是某某公爵小姐的，除了国王的女儿，还有王储的长女。 “有一位，但……”阿尔德林看向外甥蜜色的眼眸，叙述了事实，“她其实是新国王的私生女，并非原本王储的女儿。” 这等秘闻，不属于乔西亚大公应该知晓的范围。 更加不是一个护卫队长应该知道的。 乔尔抿了抿嘴，“阿尔德林，我还能活多久？”他不觉得自己能平平安安到达领地，很难说路上会不会遇见“掉包计”。 “您会活很久，我的小王子。” —————————————————— 大公的背上还有伤，不适合长时间跋涉，每天的行进路程有限。 于是，当夕阳染红天空的时候，阿尔德林命令车队休息，并且包下了出城后最近一个村子的村长家。 6个银币，120瑟克里，足以让村长死命用恭敬压制住满脸乱飞的兴奋表情，闪电般地腾出了所有房间，从库房里翻出最柔软的毯子献出去，然后一家几口都跑到别人家凑合一晚。 村长甚至想要亲自为大公服务，女仆们检查了一下他的指甲，每个指甲里面都有没洗掉的黑线，然后一口拒绝了。 侍从和女仆们行动有序地把马车围成一个圈，搬下必要的衣食住行用品，开始在最宽敞的一个房间里为大公进行布置。 通风，扫地。 挂窗帘，铺地毯。 点蜡烛，然后准备熏香料——后一种行为被阿尔德林手疾眼快地拦住了，大公是病人，不适合用那么重的香料。 女仆低头，又把香料收了起来。 趁仆人们忙活的时候，阿尔德林进入车厢。 “你还好吗？” 乔尔还在休息，车厢的帘子关得严严实实。 在房间没有布置好之前，他完全不需要下车，傍晚的风有些凉丝丝的，是普通人能感到舒适的温度，但对于受伤人的来说大可不必。 乔尔动了动，发觉伤口的恢复比他想象地快多了，于是加大活动力度转了一下手臂，“扶我起来。” “这是第一个休息点，以后便没那么好的条件了。”护卫队长似乎没怎么用力便把人扶好了，没碰到任何伤口。 乔尔的身份是“大公”，名义上，即便是现任王后的亲戚，见面的时候也需要恭恭敬敬，阿尔德林很有分寸。 “嗯，”乔尔努力坐直了身体，“地图给我，应该在最下面的抽屉里。” 借着车厢内的灯光，阿尔德林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张相当简易的地图，只有几个王国的位置标注，森林、高山、大海的线条都是模糊的，看不出距离。 阿尔德林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其中的一块，“你的领地在东部平原上，古称卡列西里。”然后用手指在地图划了一条波浪线，“从王城出发，按现在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达，中间会经过几个领主的地盘，尤其‘食人者克里’，比起隔壁色魔称号的‘兰法领主’，他是一路上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走直线呢？”乔尔对这些名字完全没有概念。即便没接触过，他也能理解，这个时代能把恶名传扬开还不作任何修饰的领主，本人绝不好对付。 “没有驿站，也会遇到强盗，但是，更好对付。” 相比有爵位的强盗，散兵游勇的盗贼们应付起来简单多了，以阿尔德林目前表现出来的武力，一个人就能护住半个队伍；如果从其他领地借道，说不定到了卡列西里，原先的车队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财物能保留下来。 “嗯。”乔尔眨了眨眼睛，“到时候，先去拜访兰法伯爵。” 阿尔德林顿了顿，没有反驳，但眼中有明显的忧虑。 “放心，不是不喜欢风餐露宿，而是……总得让其他人知道，到底哪一种路线比较安全。”乔尔微微扯了扯嘴角。 乔西亚大公这一大波儿东拼西凑的侍从和女仆们，总得选出几个聪明点的打下手，不能穿了盔甲也不像个护卫。论亲疏远近，或许还是后来的阿尔德林更加亲近些。 很快，车厢门被敲了两下，园丁出身的大管家说，房间已经整理完毕。 伴随着一道微弱的气流，受伤的大公被安置在一张垫着皮毛的椅子上，强而有力的护卫队长直接把椅子从车厢内搬了下来，侍从们又把椅子平稳地抬进房间。 大管家松了口气，他本来还在考虑如何移动大公，贵人们都是娇贵的，哪个仆人笨手笨脚搬运让人磕到哪里了，他也会连带受责骂。 多亏了有护卫队长阿尔德林先生。 安顿下来了，女仆露西和安娜窃窃私语，想要给护卫队长送点吃的，被男仆嘲笑了一通。 “阿尔德林阁下肯定在大公那边，你们两个就别自作多情了！” 露西白眼瞪了回去，安妮拉了拉露西的袖口，避开了嘴臭的男仆。 大公的晚餐是养生的蔬菜汤，小半杯红酒，外加半个白面包，中间的小瓶子里还插着一朵不知名的花朵。 乔尔独自坐在被垫平了桌角的小方桌旁边，没有动手的欲望。 马车很平稳，但人在昏暗的环境呆了一天，胃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房间的窗户半开着，外面黑漆漆的，偶尔能听到马的嘶鸣，除了村长的房屋，周围没有任何灯火。 在这样的环境中吃饭无疑是无聊的。 喝了一小口据说“可以止痛”的红酒，乔尔开始思考。 酒、还有水，这是他目前遇到的唯二饮品；黑面包、白面包、各种蔬菜杂烩汤，还有外皮烤的酥脆、内里一点味道都没有的各色肉类，这是基本的伙食。 王宫的厨师和车队里的厨子，做饭的手艺没多少差别，或者，唯一的区别是——王宫的调料多到齁人。 当然，那是财力的体现。 尽管，养伤的病人不适宜吃太重口的食物。 “乔尔，胃口不好吗？你一口肉都没吃。”进来的是阿尔德林，进入休息区了，却只卸下了最外面的一层肩部铠甲，有一种意外的风尘仆仆。 “吃了些，你吃过了吗？” “吃了，脱衣服。”阿尔德林大步走近。 乔尔惊讶地抬头，下意识攥住了衬衫最上方的领结。 3、003 小熊的武器 003小熊的武器 “趁着还有时间，我帮你把药换了。” “换药啊……”说不担心是假，乔尔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刚认识不久的舅舅没有“那种”恶意。 曾经的乔先生长相精致美好，跟姐姐被戏称过“大乔小乔”，他可不想换了一个世界还有被同类觊觎的可能。 “王宫里养了不少唯唯诺诺的蠢材，连专精治疗的水系魔法师都拿不出来，难怪一年比一年废，”阿尔德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裹，隐约流露出一丝清香，“还好你已经变成德鲁伊了，不需要继续凑合那些没用的。” “你的药，需要我变成小熊吗？我还不知道怎么变过去……” “不用变，你已经是了，否则你现在根本坐都坐不起来。”阿尔德林制药的手法快速而神奇，没等乔尔记住流程，药膏已经调制完毕了，由蓝色变为了成品的白的，“只有德鲁伊的体质能让你在宫殿废墟之下逃过一劫。” “我多久能恢复？想要平安到达卡列西里，我不能一直趴在车里。”乔尔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在阿尔德林的帮助下脱开了两只袖子。 “快的话，还要三天，”阿尔德林刮掉了原先的药糊糊，挑眉，外甥的恢复程度还不错，未成年就激发了血脉危险了一些，但也是优势。“怎么，又有什么想法了？” “嗯，我在想，小熊……适合什么武器？” 昏暗的灯火让皮肤上隐约蒙着细腻的光晕，可惜一道宽而长的疤痕扭曲在上面，让莹白色和暗红□□线分明。 “随便选，自己顺手就行！”天生武将、从会吃饭开始就会挥剑的阿尔德林不觉得武器有多难上手，刀可以劈，剑可以刺，斧头可以砍，拳套可以一拳打出去不受伤害…… “哦……”听到一个万能的答案，乔尔点头，随后缓缓舒了一口气，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了——背上新糊上去的药膏带来一丝清凉，原本深入皮肉和骨头的疼痛慢慢减少。 今天，他可以稍微睡个好觉了。 阿尔德林暗自点头，自己的外甥是个能忍的，也不亏他千里迢迢去折腾了一份合适的伤药回来。 “不用担心，你的血脉会给你指引。” “嗯……”乔尔应和道。 他想，他应该知道武器是什么了。 他已经遇见了源自“血脉的指引”，虽然……相当地不合理，还带着孩子气。 两天前的那个深夜，当乔尔疼得睡不着又没法自主昏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本闪着金光的书。 明明就在桌上，白天人来人往却无人察觉。 书的封面是蓝色的，绘有城堡和小丑——跟见义勇为之前，他买给小侄女的那本《童话故事大全》一模一样。 令人费解。 反正疼得睡不着，不如穷折腾。 经过多次“精神力呼叫”的摸索，乔尔总算弄出点成果了。 他的手边一直有一把别人看不到的匕首，一次性的。 名为——海的女儿。 来自，童话故事《海的女儿》。 没错，就是人鱼姐姐们用头发换来的，可以插王子心窝的那把！ 有阿尔德林这样自称可以“一挑一百”的高武力值人才在，乔尔只准备把它放在手边备用，时不时尝试挥动两下。 或许因为“海的女儿”来自童话，乔尔幸运地经常练习失误、但一直没有戳伤过自己…… 乔尔翻阅过目录，《童话故事大全》的第一个故事就是讲小人鱼的，变成匕首之后，那本书也暂时消失了，让他暂时无法推测，究竟是故事书变成了匕首，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如果每个童话故事都能淘出点小物件，乔尔还挺好奇第二个故事的。 那个故事里有一串拍手下雨、拍手雨停的“雨滴项链”，是北风的赠礼。 据说领地——卡列西里的降雨量，不太够？ —————————————————————— 第二天清晨，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早上起来打水的女仆发现了可怕的场面。 一个男仆以奇葩地两脚弯曲朝天的姿势倒在了临时的马槽里，脖子扭曲。 阿尔德林迅速赶到现场稳定人心，又指挥着卫队里面胆子最大的把人平放到地上。 就在原本宰鸭子的厨师、现在的卫兵隔着木叉子移动男仆的时候，男仆的怀里掉出了好些东西，其中，一个圆圆的金币滚了一段距离，最后躺在了阿尔德林的靴子旁边。 不用多说，谁都看明白了。 没有良心的仆人偷盗了主人财产，还想偷一匹马逃走，结果运气不够，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自己可怜的脖子。 他被草草地埋了，好心的村长一边通过掉到地上的钱计算着男仆到底偷拿了多少，一边捏着鼻子指了个无人的荒地，让人把这个不幸的家伙弄远一点，顺便，衣服、鞋子全部扒走。 贪心男仆的遭遇引来了不少私下里的讨论。 乔尔和阿尔德林对视一眼，知道，第一个已经动手暗杀大公的刺客已经清理干净。 不对仆从和卫兵们公开的理由在于，一路上出现一些“自然损耗”对还在国王提防名单上的乔西亚大公来说，更加安全。 “以杀止杀”能够达到震慑效果，比如现任国王对兄弟们的残酷手段，让他的继位典礼简直可以说“美满祥和”“万人称颂”，但那又如何？接下来的烂摊子总得有人去收拾。 比如，怎么修缮毁损了一半的王宫？ 修缮的钱从哪里来？ 前任的财务大臣是某个死掉的王子，他在掌握财政大权的时候到底以王国的名义跟周边借了多少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乔西亚大公暂时不能大范围地拔刀，因为他百分之百确认，哪怕到了领地，他也会一直缺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有能力搞暗杀，不如帮训练几十个卫兵出来？ 离开的时候，村长又被赏了2枚崭新的瑟克里，成功留下了“乔西亚大公钱多得没处花”的印象。 不过，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厨房和仓库之后，他差点捂着胸口跪下，连忙掰了掰手指头计算，还好还好，有得赚，有得赚…… 离开村庄，又走了大半天，视野中已经没有了房屋的形状。 乔尔拨开车厢上的一块木格，一道冷风扑面而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尔德林骑马走在车队的前面，仆从们分了两个班次，一部分在车队旁边充当卫兵的补充，另一部则在后面相对简陋的车厢里暂做休息。 时间差不多了，阿尔德林挥手，示意车队围成一个圈，停下休整。 乔尔来到马车夫的位置观察四周。 一片旷野，收获季刚刚过去，地面上是一茬一茬的草刺，越往前，杂草越多，枯黄色的斑斑点点散落在大地上。 乔尔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车队。 八辆马车，不实用且占地方的金银器具占了至少两辆车，衣服两辆，床上用品、地毯和未用过的毛皮占了两辆车，他自己一辆。 竟然只有一辆马车里面装着整队人的口粮！ 难怪阿尔德林让女仆们把村长家的食物全部搜刮干净了，连风干的半个柠檬都没有放过。 乔西亚大公必须去拜访那些性格各异的领主们，哪怕仅仅是为了带着自己的人马蹭饭！ 来到第二个村庄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即便那位更夫出身的侍从，脸上也有了疲惫。 车队惊动了村长，阿尔德林抛出手中的瑟克里。 在村长的招呼下，车上休息过的女仆们先行下车布置房间，继续重复上一日的流程。 精明的村长看出了一行人拥有巨大的财富，鼓足勇气找到了大管家。 “尊敬的老爷，您收粮食么？” 今年收获不错，但丰收也代表了麦子的价格上不去。粮食价格上不去就没办法得到足够的钱币，要交的税却一丝都不会减少。 如果来的这些老爷们仁慈，说不定今年能偷偷藏下点儿什么，让老人们在食物见底的春天也不难熬。 大管家犹豫了一下，跑过来跟乔西亚大公汇报。 乔尔点头。 当然需要粮食！可是，哪里有地方安放？ 犹豫了一下，乔尔让大管家把阿尔德林请过来。 金银器具不可能留下来，那会直接让这个村子遭受灭门之祸；大公那些繁复而累赘的衣物是与其他领主交流的门面——在他还没在卡列西里安顿好之前，这些都是必须的；床上用品更不能丢，再过不久就到冬天了，他不需要，其他人也需要！ “村里有一头成年的驴。” 乔尔摇头，一口否决，“不成，他们肯定需要驴子帮着干活。” “那还有一个办法。”阿尔德林微笑，取出一个小物件。 距离王城已经很远了，跟村长进行交换的“物价”至少便宜了一半，但已经足够让双方都很满意了。 第二天天亮以后，每个卫兵和仆从的身上都多了一小部分自己的口粮，连女仆也不例外；除此之外，两个装满金银器皿的车厢里，已经换成了其他物品。 面上没有产生特别的效果，但是浮动的心思安定下来不少，手里有粮，做事不慌，朴素的道理哪怕掰手指还算不清一二三的仆人都知道。 那可是已经分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乔尔好奇地转动指尖的戒指，深刻地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空间物理学家。 空间戒指本戒啊！！ 能装五车东西还绰绰有余！ 到底装哪里去了？ 4、004 旅途的奇遇 004路途的奇遇 马车在白天和黑夜之间穿行。 “哆，哆，哆。” 车厢门被敲了三下，间隔时间平均。 “阿尔德林，一听就知道是你！又发生什么事了吗？”等人进来了转身关上门，乔尔的眼神终于从戒指上面移开，整个人兴致勃勃。 ——连续两个晚上没有被疼醒，他的精神可太好了！ 大约翰找他的时候，敲门两轻两重；露西送餐的时候会直接喊人；之前还有个小家伙，只敢敲了一下，然后就在外面干等着了！乔尔扶额，他有那么可怕吗？ 只有阿尔德林敲门的力道从来没有变过。乔尔一听就知道。 大约翰是新上任不久的管家，原本是宫中小花园的园丁，除了每天能把新鲜的野花野草整理成一束插到大公用餐时的花瓶里，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好在执行力不错，吩咐细致一点都能完成。 “路上出现了不少坑，前面在处理。” 阿尔德林微笑着，打开车厢柜子稍微翻找了一下，抽出一件暗色的锁子甲。 “穿在外套里面，待会儿好奇了可以开门看外面；但是不要把头靠在窗口，小心有弓箭射进来。” 乔尔精神一垮，“有敌人？” 稍微活动了一下腰部，他遗憾地发现，尽管伤口愈合地速度非同寻常，但现在的他依旧是个要命的累赘，尤其是双方需要战斗的时候，一动就要命——要了乔尔自己的小命。 作为大公，被保护在中间是正确的，但也是好大一个靶子。 有背上伤势的牵扯，乔尔连“移动靶”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别激动，也别担心，车里的魔法可以保护你。”阿尔德林拍了一下乔尔的手臂，帮他穿戴好了锁子甲，“大概三十来个人，先让卫兵们练一下胆子，之前不是说好了？” “嗯……”乔尔有些犹豫，但也知道时间不等人。 计划确实制定过，实际落到头上免不了操心自个儿的小命，两天下来他粗略了解了一下队伍的情况，说不上是散兵游勇，也称得上老弱病残。 管家大约翰，一次能抗两袋麦子或一大袋的泥土，唯一杀过的东西是植物上的虫子。 女仆露西比其他人健壮，也只是腰身和手臂略微丰满了一圈，能抬两桶水不晃悠，杀过一只飞出厨房的大鹅。 同为女仆的安妮做事情要细致些，有长时间走路的耐力，可惜没进过厨房。 …… 乔尔掰了掰手指，如果把“进过厨房、宰杀过牲畜”作为“见过血”的标准，再怎么放宽底线，也只有九个人符合条件，真的能让这些人去直面三十个强盗？ “放心。”阿尔德林扣好了看起来没什么防御力的护臂，镇定自若。 乔尔点头，输人不输阵，再怎么背诵24字真言，他还是得面对新世界，除非把世界变成自己理想中的那样。 总之，现在，活下来是第一位！ “那些人什么来头？不得不说，这里距离兰法领的距离有些微妙。” 阿尔德林重新加工了地图之后，乔尔也能大体上看明白了。对兰法领主来说，车队目前所在的位置，既没有远到不值得收税，但也不足以让兰法伯爵派出骑士千里迢迢跑一趟只为了听一段商人们被抢之后的哭诉。 强盗怎么了？ 交税的强盗就是好强盗！ 都是兰法伯爵彬彬有礼的座上宾，谁知道谁的皮下是人还是牲畜。 通往兰法领的必经之地，八辆马车临时停下了，有两个仆人拿了些铲子、扫帚正在整理道路。 突然间，横生变故—— 一把断了半截的短刀带着血迹被插入到最前方马车的前面，受到惊吓的马匹抬起两条前腿，嘶鸣了几声。 车夫慌忙开始安抚，以免引发其他马匹的骚动。 可惜来不及了。 碎掉的刀片像暗器一样射了过来，整个车队的马匹都骚动了。 就在车队大多数人忙于应付马匹，只有少部分人还记得职责的时候，陡然间，一群身材壮实的大汉从各个旮旯里跳了出来，包围了车队。 每个人的刀尖和弓箭都对准车队以后，一个衣着没有明显标志、长相也没有特色的大汉摸了小胡子，笑眯眯地想跟“猎物”聊天：“不知各位老爷太太们从哪里来呀？” 拦路人一口非王都口音的方言，乔尔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老实说，他能继承一口流利的王都语言已经上苍保佑，或许多给他一些时间，他也能弄懂拦路人在说什么，但谁让时间不够？ 不到一天就能学会一种语言的两种口音，或许只有真正的天才能做到。 乔西亚大公不回答，没有人敢开口。 相比挺直腰背、目下无尘、端坐在马车上的大公，周围侍从和卫兵们的怯弱神态让一圈劫匪哈哈大笑。 小胡子劫匪绕着车队转了一圈，早就听说有“肥羊”了，刚刚一看，居然比想象的还要肥！ 之前都是杀了男的，把女的跟财宝一起带回去，这会儿，见到貌美如花却脆弱易折的少年贵族，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了一个新主意。 5、005 练兵的手段 005练兵的手段 “其实吧，我们也不怎么喜欢杀人，毕竟是收获季，不收两个人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小胡子指了指前排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喽啰，个子矮了其他人半个头，但手掌宽大，指关节突出，“不如，你们跟他比一比，谁跑得快？谁要是比他快，那就放了谁？” 车队里面唯一有战斗力的就是跟在那个小贵族旁边的骑士，这种人小胡子见过不少，根本不会管底下人死活，保护好娇贵的主子是他们唯一的义务。 小胡子在这条道上的时间长了，向来只碰有把握拿下的。 这条路是王都到兰法领的必经之路，向来人来人往，特殊的时候，贵族的车队出现的次数比商人们的车队还要频繁。 “贵族”这种东西，虽然只比商人多了个头衔，但相当烦人，小胡子对付他们的时候很有原则，如果决定打劫，要么全杀了，要么一个都不放跑。 同行们在抢劫的时候经常会放水，假模假样地留某些个贵族老爷们一条小命，免得后期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大军的围剿，可他不一样，只要处理得够干净，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前段时间他还捞了一笔大的，杀了个细皮嫩肉的贵族，说是来王都送礼的，还有什么爵位，皮肤像牛奶一样娇嫩，可惜，为了避免后患，他都来不及尝尝味道…… 不过，那么多天过去了，一直没人找他麻烦，小胡子的胆子一下子肥了。 这个车队的主人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坐在那边，腰都细得好像一巴掌就能捏过来，小胡子舔了舔舌头，看向一旁扶着人的阿尔德林，目光带上了龌龊。 “没有人想跑么？多好的机会啊！”小胡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目光肆意地扫向一群拿着破扫把和破剑的弱鸡们。 “我……我跟他比！”有个年轻人捏着手中的棍子，手背上泛起青筋。 “小杰克！”有人下意识惊呼。 乔尔动了一下，被阿尔德林的手掌按住了。联系名字，匹配一下背影，这个小杰克乔尔心里默默记忆成“杰克陈”，简称“杰克c”，原因是，他见过杰克c从王宫的露台上跳下来，毫发无伤。 王宫的露台是个好地方，刚巧在乔尔养伤的“郊区”的斜对面，僻静，且有花丛和树木遮挡，花匠、园丁、或者一些舞者从这里上上下下再方便不过，不管是王后的情人还是女仆的情人，要是不巧遇上了，大家也权当没看见彼此。 除了主动跳出来的小杰克，小胡子的话语并没有打动谁。 乔西亚大公车队的人马尽管是拼凑来的，毕竟都在王宫混过一段时间，综合素质高于普罗大众的平均值。 强盗的话能信么？ 谁信了谁脑子有病！还没听说不杀人的强盗！ 再说，真要信了他的话跑，谁知道外面是不是还有埋伏？ 安妮握紧了手中的扫把，扫把的长柄以内是她心理上的安全距离——英俊可靠的骑士长大人给他们最趁手的“武器”都施了魔法，很坚硬，他们试过，用砍骨刀都只能在上面留一道浅浅的印子！ 小杰克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离开了他们的圈子。 她紧紧盯着不远处指着自己一行人的大刀。 刀口上有深色，不知道是锈迹还是血迹——安妮听老人们说过，有人只是被脏兮兮的刀口切了一下，当晚就开始发烧，没几天就挺不过去了。 所以，不干净的刀，千万别让它碰倒自己！ 随着小杰克的走动，小胡子不怎么惊讶地挥挥手，强盗们的刀尖略微让开了一条道，让小杰克在刀尖的缝隙中别扭地走到“比赛对手”旁边。 “聪明人！那我们赶快开始吧！” 小胡子一声令下，小杰克飞一般地往前冲，很快把对手甩在了后面。 他……逃出去了？ 安妮握住扫把的手松了一下，瞬间又握紧了，死死咬住牙关克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 她的耳边已经能听到其他人的尖叫了。 小杰克的对手跑出去几步，发现追不上，回头做了个挑衅的姿势，立马抽出了背上的弓箭，对着还在兴冲冲逃跑的傻瓜射了过去。 正中红心！ 小杰克带着弓箭跑了两步，猛然扑倒在地，扬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土。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第一个被死亡刺激到，胡乱挥刀想要冲出强盗包围圈的是个肩膀宽阔的女性，有壮硕的腰身和波澜壮阔的胸膛。 她是约瑟芬，负责车队除了大公之外所有人杂事的女管家，也曾经负责过王宫地面所有洗涤清扫工作。 乔尔起身的动作再一次被阿尔德林按了下去。 跟眸中见到了血色却只能勉力忍耐的乔尔相比，阿尔德林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像一座山，沉稳安静。 哪怕发生着不成比例地战斗，哪怕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哪怕除了第一个杀出去的约瑟芬能让对手破防、其他人只有仓皇应对的分，阿尔德林的表情都没有波动，只有从头到尾的能力评估。 然后，他动了。 乔尔觉得时间已经太过漫长，长到每一滴飞出来的血迹他都能看清来时的方向。 但时间也无比的短暂，几乎一瞬间，哀嚎着倒下的已经换了一拨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就算每个强盗给一刀，这一圈转回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乔尔紧绷的身体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但意识已经开始漫无边际。 战斗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 他看到约瑟芬很不女人地嚎哭，扶着地面想要坐起来，然后移动往小杰克倒下的方向。 嚎哭在众多哀鸣中并不显眼，也没有人嫌弃；一个倒下还没死的强盗眼里甚至出现了少见的羡慕情绪：他也想有个女人为自己拼过命，哪怕对方长得一点也不好…… 然后，很意外的。 倒下去的小杰克动了一下，先是翘起了一条腿，然后速度很慢的，晃晃悠悠爬起来了。 他很艰难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咧嘴笑了笑。 没开花，就是巨大的力道撞得他扑地，鼻梁好像断了。 五大三粗的约瑟芬在旁边哭，偏瘦但脸长得不错的小杰克没忍住自己的鼻血…… 这幅景象看起来不够和谐，却足够让车队的人们通过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笑声冲淡心中的恐惧。 乔尔垂下眼帘，掩饰住一瞬间的脆弱，同时也松开了一直虚握则放在腿上的拳头。 ——那把别人看不到的匕首是他的心理支撑。 哪怕，介于背上的一条纵贯了整个身体的伤口，他连挥匕首都是无力的，很难造成有效伤害。 大多数强盗生死不知，小胡子已经倒在了地上，断了脖子的他已经不可能跳起来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安全了。 “阿尔德林。” “在。” “治好他们。” “是。” 乔西亚大公的面无表情让车队众人慢慢安定了下来。 阿尔德林穿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体，手中开始释放浅蓝色的光晕。车队的卫兵和侍从女仆们看着鼻青脸肿、到处血迹，实际上都是些皮外伤，阿尔德林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收获了一大圈敬意。 “是治疗魔法！” “阿尔德林阁下竟然还是水系的治疗魔法师！” “感谢大公仁慈！” 最机智的大约翰立马反应过来——能让魔法师直接给他们治疗伤口，没有大公的吩咐，一切都不可能！ 刚刚他被砍了两刀，一刀在腿上让他几乎站不起来。要是只能自己慢慢养伤，天降大运落到他头上的“大管家”的位子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感谢大公仁慈！”有了第一声，后面便陆陆续续多了各种拍马词汇。 “大家修整一下，阿尔德林，扶我进去。” 乔西亚大公跟众人点头，等阿尔德林一走近，便不太明显地把重量交付了过去。 肌肉紧崩地坐了太久，他快支撑不住了。 乔尔在车厢昏睡过去，阿尔德林招呼了一下，让大约翰守在外面随手听候吩咐，自己则点了一半的人出列，大多是卫兵，还有小杰克和约瑟芬。 “阿尔德林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这群强盗，每人去处理掉两个，翻出来的东西归你们自己所有。”长官的话语毫不留情。 给人再抹一下脖子有点难，但这是伤过他们的强盗，大家犹记得刚刚的疼痛，外加收拾强盗的所得都归他们自己了，下手便利索了起来。 “以后，你们是大公的近卫兵，小杰克暂为副队长。” 点完兵，阿尔德林便返回大公身边了。 清理“战场”的人们开始悄悄议论，卫兵有偶尔可以骑上马背的荣耀，那近卫兵呢？ “对了，小杰克，你刚刚怎么？”有人做了个倒地的动作。 那会儿人爬起来的时候，大家第一时间还蛮惊恐的。 “哈哈，那个呀！”本来还捏着鼻子厌恶血腥气的小杰克瞬间来了精神，“秘密！不是跟你吹，我可是阿尔德林阁下早就挑中的人！……” 车厢中，昏睡的乔尔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阿尔德林看了一眼，轻轻放下了挡风的帘子。 还是个幼崽呢！ 6、006 小熊的耳朵 006小熊的耳朵 昏暗的车厢里，幼崽正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漆黑的空间和色彩迷乱的线条构成了整个梦境。 有些线条中露出腐烂的肌肉轮廓，还有一些奇怪的缝合怪，干瘪的腿脚长在了头顶上，白色、暗红色、以及各种荧光闪闪的东西随机地糊在一起，让人san值不停地往下掉。 腥咸而冰冷的空间，似乎小熊软乎乎的皮毛更让人有安全感。 乔尔毫无阻碍地抱紧了毛绒绒的自己。 领口的宝石胸花滚落，衣服散落成一个人的形状，中间凸起的小鼓包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阿尔德林小心翼翼地把小毛熊从衣服堆里挖了出来，让他趴好，双手悬空在背上缓缓拂过。 小熊的茸毛手感近乎丝滑，两只耳朵刚好能组合成一个滚圆，唯有背上光秃秃的，暗红色的线条呈现出巨大而丑陋的疤痕。 “纳尔朵，阿利耶，阿纳德，霍法利耶……” 随着一声声的咒语，星星点点从四面八方收拢，聚集到阿尔德林的手心，他的眼眸也变成了暗红色。 血线在阿尔德林的手臂上浮现，星星在小熊的背上跳跃，交织出一条又一条细细的光线，悄无声息地弥补、缝合。 比起人类，阿尔德林更喜欢德鲁伊模样的幼崽，不懂得掩饰，摔打疼了就会直接嗷嗷叫唤，不用费心费力地去猜测。 ——不得不说，乔尔的善于忍耐让养育幼崽一向粗放的阿尔德林第一次感觉到头疼。 能让懵懂的乔尔自动变回小熊的样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德鲁伊的血脉感到了危险，于是自发地开启了保护措施。 能忍是好事，但太过能忍，会让监护人很难注意到危险。 星光渐渐熄灭，阿尔德林换了一套护臂，把被血色侵染过的扔回了背包，然后很不满地捏了捏小熊的圆耳朵。 薄薄的，温温的，揉来揉去，仿佛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昏睡的小熊不堪其扰，下意识地伸出藏在肚皮下的爪子，捂住了绒毛都被撸倒过去的耳朵。 爪子在圆滚滚的熊掌中露出了尖尖的一点，隐约可见未来的杀伤力。 真正成长以后的德鲁伊大熊身高顶天立地，一脚踩下去山崩地裂，皮糙肉厚能生抗禁咒，一屁股能坐塌一整个城堡，放到任何一个国度都是镇国重器；但是，想成长为大熊需要经过数次蜕变，残酷的蜕变带着血的味道，挺不过去就只能永远停留在那里。 除非，不蜕变，也不再成长。 实在无法忍受痛苦的时候，小德鲁伊们可以通过特殊的声音表达出来。如果足够及时，长辈们可以通过秘法在暴怒的力量把幼崽们消耗殆尽之前停止住这一蜕变过程。 每一次在考验中成功熬过去的幼崽都能得到全方位的提升，无论体能、记忆力，还是容貌。 但，考验会一次比一次痛苦。 秘法消耗很大，也不易操作，到第四次蜕变的时候效果就已经微乎其微了。 停止住蜕变的秘法让幼崽的存活率提高了，但也一代比一代娇惯。 变成猫咪爬树摔下来能喵喵叫半天，变成海豚能在水里游不动了翻起白肚皮，变成穿山甲的挖个小洞结果把自己埋了于是一直不肯再挖土…… 阿尔德林见过无数小德鲁伊，也见过无数巴掌大的人类幼崽。 不谈贫民窟里的小孩子们，像乔尔这种明明在衣食充足的环境中，偏偏长成这种性格的，他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脆弱，又坚韧。 “如果是你，应该能坚持到第六次？”把玩着小熊圆嘟嘟的爪子，阿尔德林眼中有连他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期待。 小熊终于被吵醒了，“啊呜”一口咬住了作乱的大手，乳牙在修长的手指上磨了又磨，却没留下一丝痕迹。 “嗷……嗷？”小熊想说什么，发声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蜜色的圆眼睛眨了又眨，闭嘴不吭声了，熊爪下意识地抓了两下，压住别人看不到的“海的女儿”匕首，蹲坐在衬衫上面，特别乖巧。 “醒了？”阿尔德林手贱地又团了一把小熊耳朵，得到了一个露出乳牙的微笑（威胁）。 举起手指，阿尔德林给小毛熊看了看被咬出白色痕迹的地方——两个小圆点，马上就要看不见了——然后说，“亲爱的乔西亚大公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嗷？”小熊一脸问号。然后就被抱了起来，背上轻轻撸了一把。 新生的绒毛比其他地方的短了不少，但是更加细滑。 手心贴到背部的感觉让乔尔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然后就发现，背上一点都不疼了？扭了扭腰，居然一点牵扯到肌肉的疼痛感都没有了？！ 这是变成德鲁伊之后的优势吗？乔尔惊喜。 阿尔德林点了点小熊的鼻尖，“没良心的小家伙！”不过，他可不是那种默默做了好事什么都不说的人，他拿出血迹已经干涸的护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劳，“让我出手一次可是很贵的！” 乔尔有些脸红，仗着现在只有一臂多高的胖身体，略有别扭地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手心，把耳朵送到阿尔德林的手里。 “哼！”虽然是生气的表情，揉耳朵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 耳朵都被揉高一个摄氏度了…… 乔尔几乎开始考虑要不要做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绒毛玩具给阿尔德林，作为自己小熊耳朵的替代品…… 这么一打岔，乔尔发觉自己对于血肉横飞的恐惧程度减弱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势大好的缘故，没有了随时悬在头顶的死亡威胁，即便还能回忆起那场短时间的战斗，乔尔的心情也没有变差。 能忍是一回事，但伤势已经重到在他原本的时代都需要进icu的地步了，在没有无菌病房、各项医学抢救和疗养手段的世界里，乔尔随时等待着“发炎——高烧”这种死亡的号角。 变成小熊之后恢复健康的确不太科学，但结果已经远远超过他最好的预计了！ 接下来的路途，哪怕再遥远、再艰难，乔尔也愿意，一路平山海。 ———————————— 晚风拂过，大地一片寂静，偶尔冒出几声虫鸣。 露西收拾好洗干净的餐具，解开了围裙，走到一旁的火堆边上，伸出双手开始烤火。 安妮也在，手持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拉了几下，翻出两个外皮焦黑的土豆，取出其中一个包在叶子里递给了给露西。 “饿了吧？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露西默不作声，一口一口啃着土豆。忙碌的工作让她无法沉溺在回忆中，比起忙不完的事情，白天遇见强盗也算不了什么——小时候村里来的收税官差不多也是这么凶，只不过，那个时候反抗的都被打死了。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强盗窝里住一晚。”安妮望了一下远处整理成一堆的各类杂物，从粮食到衣服，到金银财宝，甚至还有好几辆马车！ 粗浅地计算一下马车容量，要是合理地安排一下怎么装车，或许她们都不用跟着大公一路走过去了。 有几辆马车已经被去除箱体拆成了板车，没被劈开烧成柴火的大车中，有一辆前座特别宽敞，能并列坐两个人跟车夫一起聊天。 “嗯。”露西继续干啃着食物，眼神发直，看起来很像被噎住了。 安妮拿起水囊拍了拍她的腿，示意里面满满当当。强盗窝里水源充足，根本不需要特意节省。 “太不可思议了，大公居然把一半东西赐给我们！”拿着分到的东西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安妮依旧未能平息惊讶的心情。 虽然是三套男装，但拆开之后能得到不错的布片和皮带；盘子和碗是用过的，她也完全不会嫌弃；马靴臭死了她不要，跟男仆换了几个小玩意儿……如果这样的收入继续下去，生活莫名有了奔头。 原本的强盗窝脏乱差臭，偏偏坐落在一个静谧的湖边，难以察觉的小道无声无息地杀死了大部分过客。 此时，浅蓝色的阿利耶挂在漆黑的夜空，呈现半圆形的模样，湖水随着水面的起伏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微光，美丽而宁静。 不少小生物选择在清冷的阿纳德还没有替代阿利耶的时候来湖边饮水，享受难得清甜温暖的湖水。 水面有时候出现连片的小圆点，那是水中生物悄悄浮上来寻找夜宵。 远山犹如泼墨，深一片，浅一片，偶尔飞鸟掠过，无法惊醒沉寂的夜。 湖边的灯火随着人们的睡去渐渐熄灭；远处繁华的兰法领，伯爵城堡灯火通明。 7、007 可口的甜点 007可口的甜点 不计算四周的瞭望塔，兰法城堡的主楼有两层高。 第一层是中空的大厅，数十根高高的柱子举起第二层的露台。 大厅既是宴会厅也是舞会厅，六个人的室内乐队几乎昼夜不息的演奏，有时候被安排在角落里，有时候被放在幕布遮挡的圆圈里以免损伤贵人们的眼睛。 从两侧的台阶上去，二楼中央是露台，后面这是各种房间和休息室。 兰法伯爵最新的几位情人都住在这里，不过男性在一侧，女性在另一侧。 夜晚的舞会正在火热的进行，浅蓝色的阿利耶高悬于天幕，时间不早了。 年幼的孩童被母亲和姐姐们带着离场，想要偷偷留下来看个究竟的少年也被火速拉走——接下来是自由的、大人们的时间。 伯爵大人的腹部已经庞大到能装下两个舞伴，原本青年时代英俊的面容，如今只剩下深蓝色的眼睛依旧深情，微微凹陷的下巴是曾经美男子的标志，如今被更圆的一圈下巴替代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发量。 兰法伯爵隐晦地热爱各种假发，不少有门路的小人物都借着这个机会搭上了成功的顺风车。 正在与伯爵跳舞的男士就是一例，虽然跳舞的身姿并没有多和谐，但依旧得到了不少隐含嫉妒的瞪视——兰法伯爵对此相当自得。 “亲爱的伯纳，你终于肯主动来见我了~~”伯爵唱着感叹调，对还没真正得手的猎物，他有很多耐心，尤其当猎物还有求于自己的时候。 棕色头发、蜜色眼眸的伯纳先生一个滑步，自然地避过了准备“偷袭”的咸猪手，作为替代，他抛了一个自然中带着羞怯的媚眼，勾引伯爵向露台的方向行进。 伯爵大笑着，对于未来情人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表演”的羞怯表现出很高的包容度，顺着手臂牵引的方向，走向露台。 在舞会中纠缠的时间不少，阿利耶渐渐隐去。 在传说中，温柔的阿利耶女神偶尔会忍受不了太过清冷的男神阿纳德，提前从夜空中离去，不久之后出现在天空中的阿纳德由此也会因此显得暗淡。 第二个夜晚，阿利耶女神便不再生气了，而阿纳德也会重新展现出光彩。 “伯爵大人……” 今天是女神提前离开的日子，夜空下面，做什么都不会出现在女神的眼中。 伯纳先生的笑容猛然扭曲，兰法伯爵的双手已经卡住了他细长的脖子。 这不是进入“情人环节”的节奏！ 等到对方的脸色已经青紫，呼吸变得及其微弱，伯爵笑着拍了拍手，几个卫兵拿着锁链出现，准备拖走可怜的伯纳先生。 兰法伯爵的肚子抖动了一下，对着露台的边缘抬脚一踢，一段空了的雕花柱子砸了下去，碎裂的砖石飞溅出来，毫不意外地打扰了几对沉浸在“热情”中的人们。 “可惜了。”伯爵圆圆的手指握上了伯纳先生的下巴，留下深深的指痕，看着对方灰败的面孔，“如果你刚刚乖乖跟我在大厅里，而不是引我到这个露台，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伯爵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指，站起来，对着卫兵毫不留情地挥手，“赶紧拖走！” —————————————— 不久，天空里出现了阿纳德暗淡的身影，万籁俱寂。 乔尔折腾了半天，终于从一只干燥的小毛绒玩具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小毛熊。 为了变回人类的外形，他甚至回忆出了早年学过的什么“气沉丹田”。 可惜，不仅失败了，还是社死的节奏。 小毛熊的千般努力，只让他自己的屁股下冒出“噗”一声，虽然没有异味…… 在阿尔德林愉悦的大笑声中，乔尔把自己死死地埋进了衬衫堆里。 活着好艰难！ “好了好了，我想我知道原因了，”阿尔德林笑了一会儿，在“衣服地洞”里掏了两下，拽着一只脚把小熊拉出了衬衫堆，“那群强盗自寻死路了，所以，这片无主的大地得以向德鲁伊求救，你得回应他。” “嗷嗷（求救）？” “这里埋藏过无数的恶与死亡……”阿尔德林凝神看了看小毛熊，圆溜溜的蜜色大眼睛里有好奇和懵懂，“如果你不是刚刚重伤恢复，我本该让你仔细倾听他的呻//吟，现在，我只带你看一眼……” 阿尔德林握住了小熊的手掌，乔尔的视觉刹时间被改变了，视野变得广阔，视线在无限抬高。 大地在冒着热气，一丝又一丝，细细的黑色的“热气”，在无序地乱窜，到底一定高度就消失了。 “嗷嗷嗷嗷（那是什么）？” 阿尔德林“嗯”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说，“还有些潜力，可以带你去划地盘了。” 乔尔对德鲁伊的了解极少，完全不明白“舅舅”在说什么，又为什么突然表现得有些……奇特。 阿尔德林的情绪控制力很强，除非刻意把喜怒表现在外面，大多时间都是面无表情，才接触几天，乔尔读不出他太多的情绪。 此时，他的周身闪现出微微的光芒，明明有亮度，却没有照耀到周边的任何物体，包括乔尔熊毛绒绒的手腕。 看到小熊蜜色眼眸中自己周身的光芒，阿尔德林挑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一手抄起小熊，又打了一个人类听不到的呼哨，阿尔德林唤来自己的坐骑——一头伪装成马匹的银甲犀。 没有穿盔甲，阿尔德林拍了拍银甲犀的脖颈，把小熊在身前放好，“她不喜欢金属的味道，但是速度足够快。” 只驮了一个人，外加一头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小熊，银甲犀果然风驰电掣，几乎一转眼就到了主人指示的第一个地点——他们遇到和掩埋强盗的地方。 “嗷嗷嗷（你必须要慢一点）！”小熊捂着屁股，“嗷嗷嗷嗷嗷嗷嗷（我的屁股都快被颠碎了）！！！” 虽然是在骂街，但声音足够娇嫩，像是在撒娇，圆溜溜的大眼睛瞪视也毫无杀伤力，阿尔德林笑着点头，“要不要帮你揉？” “！！”小熊惊呆，差点从马鞍的另一面摔过去。 他知道可能之前的“疗伤”、“揉耳朵”和“气沉丹田”可能拉近了两个相对陌生的人之间的距离，但是，但是…… “嗷！嗷！嗷！嗷！（为老不尊）” 阿尔德林说过，他是经历过六次蜕变的德鲁伊，芳龄六百七十一岁，乔尔就是加上前世的岁数都赶不上人家的零头，说一个“老”字再合适不过。 但是，德鲁伊的年龄不是按数字计算的。 阿尔德林默默记了笔账，然后把小毛熊从高高的银甲犀背上抱下来，“来，伸爪子。” “嗷。”乔尔伸出爪子，再一次被握住。 “跟我念……” “嗷（念）？” 阿尔德林的嘴里吐出一段音节多变却带着奇特韵律的词句，乔尔本以为自己的小熊模样没办法控制声带，却发现意外地在嗷嗷的声音中跟上了那种奇特的韵律。 最后一句念完，阿尔德林把小熊的手掌虚虚地按在了地面上。 地上出现了一个小熊爪子的模样，很快消失不见。 “嗷嗷（这是什么）？”小熊先用爪子勾阿尔德林的袖子，却意外的把不够结实的灯笼袖口戳了一个小洞。 乔尔默默地收回爪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非常疑惑，明明爪子既不尖锐也没什么硬度。 “一个简单的契约，以后这里是你的私人领地，过来巡视的时候，除非你愿意，不会有人类看到你。”说完，阿尔德林把小毛熊重新抱上银甲犀的背部，颠了一下，“嗯，果然变重了。” “嗷呜！”对此评价，小毛熊回以尖尖的乳牙。 回到临时驻地，大家依然睡着。 又花了一天时间整理好强盗窝里没收的东西，乔西亚大公的车队继续向着兰法领前进。 比起强盗窝存储的物品数量，金币、银币和瑟克里等流通货币的数量不怎么合理，很明显，他们的背后有着一条输送通道，可能是往王城，也可能是去往兰法领。 想来，兰法领主称号中的“色魔”二字，或许是分开的。 第二天中午时分，兰法伯爵迎接到了他尊贵的、被新国王放逐到偏远领地的、年少的乔西亚大公。 大公有着顺滑的棕色头发和清澈的蜜色眼眸，兰法伯爵不经意地回想起前两天那次遗憾未能入口的小甜点。 他想在细腻到发光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也想让那浅粉的唇色变得嫣红，于是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亲爱的乔尔阁下，您的光临让我分外荣幸~~” 8、008 兰法的宴会 008兰法的宴会 考虑到大公的健康情况——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伯爵府原本日夜不停的舞会改了基调，变成了以优雅室内乐为主的音乐会，大家可以一边聆听温柔缠绵的室内乐，一边饮酒作乐。 收获季接近尾声，天气逐渐凉了下来，但是十二重天鹅绒幕布包裹的大厅里丝毫不见寒意，二楼露台的破损处被花枝编成的装饰品完美地掩盖。 壁炉中的火焰熊熊地燃烧，大厅的温度足以让最保守的人脱下外套。 红色的地毯迎接了缓步而来的大公，身着墨绿色的外套，上面的金线银线明暗交织，绣出王族的徽章。 骑士长卸下了镶满宝石的配剑，寸步不离，紧紧跟随在大公身后。 两步之外，随侍的女仆安妮脚步稳妥，低眉顺眼，并没有不雅地东张西望——她负责帮大公处理好不合适入口的食物。 厚厚的暗红色天鹅绒幕布垂下来，有些落到地面，有些镂空了，这些幕布在一楼的正中央隔出了一个椭圆形的主厅，等乔尔走上地毯，一早等候在内的兰法领主站了起来，眼中划过惊艳。 经过半天的修整，乔西亚大公此时已经换上了华丽的晚宴正装，细细的脖子被层层叠叠的绸缎花领束缚着，美丽而脆弱；金质的腰饰完全不显身材，但经验极丰富的兰法伯爵多看几眼就知道，至少还能收进去一掌的宽度，藏在外套内的腰身不足一握；大公的袖扣跟戒指上，大颗的宝石在灯火中折射出完美的光彩。 兰法伯爵亲吻了一下大公镶有大型祖母绿宝石的戒指，依依不舍地放开。 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宝石的确贵重，但大大小小的商人们已经贡献了足够多，还不够伯爵放在眼里；相反，难得一见的是刚刚手中嫩滑的触感，让他几乎想要直接用力捏住，在白皙的手背上勒出红色的痕迹。 可惜了，他怎么没有早两年见到王城的乔西亚小王子。 乔尔镇定地收回了右手，亮出营业性地笑容。 在德鲁伊小熊的视角中，兰法领主整个人散发着不详的黑气，厚度甚至超过了他假发的高度，尤其是亲吻戒指的时候，黑色在伯爵的脸上弥漫，像一只几百年墨水全都吐在自己身上的章鱼趴在了他脑袋上。 乔尔侧头看了看阿尔德林，列松积翠，皎皎如月，很好地洗了一下受伤的眼睛。 进入大厅以后，兰法伯爵热情地为贵客介绍了自己的亲信们，聪明的臣子，和善的属下，还有强大的骑士。 兰法领的骑士长——罗密欧有高大的身材和弧度惊人的肌肉，好像曾经健美过度的健美先生，手臂被凸出的肌肉撑起来，哪怕放松下垂也有不小的弧度，无法垂直于地面。 罗密欧走近大公的骑士长，进行了“友好”的目光交流。 阿尔德林的宽度几乎只有罗密欧的二分之一，但是哪怕对方走近了也丝毫不曾避让，气势半点不弱。 相互进行“执剑礼”的时候，阿尔德林的轻松和罗密欧的凝重形成了鲜明对比。 罗密欧能勉强感觉到对方的强大，但是对方表现出来的又仅仅是“高级骑士”的水平。 行礼（暗自比拼）完毕，罗密欧便退下了，没有多言。 他只是伯爵展示武力的“吉祥物”，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要少说话。 “别欺负罗密欧小朋友。”想到阿尔德林的年纪，乔尔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尽管不太能适应罗密欧的肌肉构造，但对于这种明显是后天下死力气吃苦努力训练的人，乔尔保有一定程度的敬意。 但非要把他跟年长的德鲁伊比较，或许德鲁伊才是被看低的那一个。 乔尔的动作被不少人看到了，被视为“怯懦地寻求骑士的保护”。 寒暄过后，主客双方落座。 兰法伯爵想要说好话的时候总是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即便大公看起来挑食地不行，也笑吟吟地自嘲。 “鄙领地终究距离王都路程遥远，没什么好东西。怠慢大公了。”上大菜的时候，领主自得地谦虚道。 十只含着苹果的烤乳猪，便是国王亲自到场也足够招待了。 乔西亚大公脸色温和，笑着点了点头，但并没有顺势说什么好听的，反而一直让身后的女仆忙个不停。 对于伯爵的属下而言，安妮的存在很刺眼，因为男仆还在上菜，她却能坐在大公斜后方。 而当女仆开始忙忙碌碌地把熏肉切的方方正正才交还给大公，沙拉和水果分别切成趣味十足的样子，连水果酒都帮着大公充分摇晃接触空气以便更具风味……之后，她的存在就显得更加刺眼了。 安妮的再加工过程，让贵族们有片刻觉得面前的食物难以下咽、过于粗糙、过于……… 一句脏话，怎么没有专人为他们服务？！ 这就是王族标准么？ 回去都照着这个水准安排起来！！ 大家一起进步！ 有人已经暗下决定，以后吃饭都要放两个女仆在身后，一个切肉，一个倒酒！ ——看在大公的面子上，也为了他们自己的舒适，他们也可以勉强容忍不上台面的人进入宴会厅。 今天来不及安排了。 算了，谁让乔西亚大公受过伤，需要得到完美地照顾呢？偶尔的咳嗽让脸上的薄红变深，让人不忍苛责，反而觉得女仆那么做才是正常的。 美人总有特权。 就不知道这种特殊能存在多久了。 正餐结束以后，甜点上桌以前，兰法伯爵举杯敬大公，先是感叹，国王陛下总是对王族更加严格，必然对亲爱的乔西亚大公严格以待，然后暗示，兰法领很有诚意地愿意为大公提供各种的便利。 “兰法领的范围那么大，都可以吗？”乔西亚大公微醺的小脸上有甜甜的笑意。 “当然了，从克里斯，到法纳夫……大公您拥有整个兰法领的忠诚！”领主夸下海口。 想到自己在不远处按下的小爪印，乔尔微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伯爵的“投诚”，举起透明的酒杯，开心地抿了一小口。 感谢！ 在自己的地盘里承诺送钱送地，再没有比这更大方的领主了！ 大地见证。 在兰法伯爵看来，他的口头承诺仅仅是宴会上的一句笑言，实际上并不准备真正给予什么。 但他完全不知道，在另一个维度，他已经承诺让与了很多东西。 以强盗窝所在的那个湖泊为起点，经过克里斯，又连线到法纳朵夫……乔尔感受到，德鲁伊小熊的爪印能到达的地方已经覆盖了完整的兰法领地！ ——这个距离王城最近的地方的大地本身，已经宽宏而大方地允许乔尔以德鲁伊的身份自由地来回了。 大公的“轻信”让兰法领的臣属们表情不一，但得到的结论无比相似：乔西亚大公再一次展示了——他的政治思维跟他的脸蛋一样绵软。 有陪坐的人摇了摇头，准备在二楼露台的隐蔽处增加一个特殊的房间。 作为情人的话，大公的身份值得特殊对待。 “啊，抱歉！”有侍从在乔尔的一侧上酒，没想到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扑到地面上。 本以为托盘上昂贵的酒就要全部洒到地上，不想大公身边那位英俊的骑士长掌心一转，所有东西平平稳稳得回到了原位。 侍从慌张了一瞬，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退下，脸色发白。 虽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任务，但是他终究没有完成，于是他的未来便生死攸关了…… 阿纳德却已经挂在天空很久了。 宴会即将接近尾声，乔西亚大公醉得双眼迷蒙，软软地靠在他的骑士长身上。 “阿尔德林，我实在撑不住了……晚上交给你了……zzz……” 听到很快绵长起来的呼气，阿尔德林揉了揉额头，这小毛熊，居然是个一杯倒？ 有喝满两口么？ 原本的预计中，他们到达兰法领会遇到几个小难关，白天的宴会主题是“和乐”，晚上则是对异动的回击，大公这会儿醉过去了，计划免不了要随机应变、改一改了。 9、009 大餐的奢望 009大餐的奢望 宴会结束了，一楼大厅只剩下来来回回打扫卫生的仆人，没有吃完的大批量食物被第一时间拿走了，这是厨房的特权。 一个头发支棱着的小个子趁着出去倒掉脏污的水桶，跑进厨房里，他当厨娘的母亲手疾眼快地给他塞了一口徒手扒下来的烤乳猪肉，算是难得的口福。 跑回大厅以后，他找了找周围，想告诉哥哥偷偷去母亲那里吃好东西，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小蠢蛋，又在找你哥哥？” “是啊是啊，你见到他了吗？”他哥哥不仅聪明，还认识不少字，很早就得到了一份“伯爵近侍”的体面工作，是他家最荣耀的一个。 “这会儿没有，今天晚上的话……好像的确有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跟小个子打招呼的仆人想了想，“刚刚伯爵大人宴会上，伯爵大人还让他给那位尊贵的客人倒酒了。” 小个子点点头，觉得哥哥可能还在伯爵大人那里，多半还没吃晚饭，他要去跟母亲说一下，多藏几片肉下来。 事实上，小个子所寻找的哥哥，此时正在瞭望塔的密室里，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兰法伯爵远远地坐着，他最为信任的下属遵照伯爵的指示停下了挥动的鞭子。 密室里充满了血腥味，暗红色的斑斑点点从鞭子上滴落。 伯爵一向仁慈，哪怕办砸了事情也不会一下子要人的命，等人挨过十来鞭还活着，他便有兴致继续使用了。 伯爵问了几句，被鞭打的侍从努力地回答了。 “酒没有成功泼下去，但是前面的药，已经成功下到了那位客人的酒杯里。” 侍从的心里有深深的恨意，为什么那个骑士长手脚那么快接过托盘！为什么那个大公要带着骑士进宴会厅！都怪他们！否则，他怎么会沦落到被伯爵抽鞭子的地步！ 侍从的伤口都是皮外伤，看着比实际要可怕的多，但花些时间还能养好，不像有些任务失败的人，直接就被打死在了密室，所以他对自己的主人有深深感恩。 “很好，回去休息吧，三天后再来我身边。” 伯爵离开了瞭望塔的密室，走过长长的回廊，回到了自己最常用的房间。他的身后，机灵且深受信任的下属已经去贵客的住处探听情况了。 房间里，一个容貌不错的女子在等候伯爵，眼神妩媚。 她是伯爵近期最宠爱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伯爵对特殊的“大餐”有着期待，不想提前坏了好事，于是仅仅是让手艺不错的情人为自己调了一杯她最拿手的牛奶酒。 另一边，守卫跟大管家回报，说，“乔西亚大公的骑士长阿尔德林阁下也在房间里。” “一直没出来过？” “从他把大公扶进房间以后，一直没有出来。” 城堡的大管家的眉毛整个儿皱了起来，有些不太好的联想，比如，大公的美色终于让身边强壮的骑士长先下手为强了，又或者，他们本身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否则，为什么不分！房！睡？！ 乔西亚大公其他的仆人们都住在遥远的仆人房，卫兵们跟着凑合一晚，骑士长虽然有些微的爵位，也不该占用大公的房间！ ——大公骑士本该有贴身的仆人睡在外间的，但调开了乔西亚大公所有侍从的伯爵已经完全忽视这一点了。 有人在场，伯爵大人怎么从密道里进来一探究竟？ 事实上，房间里并没有大管家所想象的那么有颜色。 阿尔德林拉下了窗帘，确保没有外面的光线可以进入房间，然后开始洗刷手里的小毛熊。 小熊睡得很死，像玩具一样，怎么摆弄都不会醒。 如果说把小毛熊从头到脚洗一遍叫做“有不可言说的关系”，那便算是吧。 那会儿刚进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阿尔德林已经帮人掖好了被角，突然被子就掉下去了，小毛熊再次出现。 阿尔德林迅速拨开被子，刚刚捞起呼吸不畅的小熊，小家伙就开始呕吐了。 没吐出什么消化一半的东西，只是，一些带着血色的不明液体让阿尔德林对兰法领的印象跌落到谷底。 小熊无力垂落下来的爪子意外被弄脏了，即便没有洁癖，阿尔德林也没办法简单擦一擦就把小毛熊放回去。 无奈地拿出一个编织得密不透风的篮子，召唤出一个水球扔进去用魔法加热，托着小熊的下巴留出呼吸的位置，然后整个儿放进了水里。 洗刷小毛熊手臂绒毛的时候，阿尔德林检查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前面的伤势，又或许加上了这次食物中的问题，小德鲁伊远看毛乎乎的，长势挺好，实际上身体底子几乎是空的，从水里捞出来，跟同龄的德鲁伊小猫崽差不多大。 “如果是现在把你带回去，绝对会被指着鼻子骂上三天三夜。”那群对小家伙们娇惯的不得了的一定会抱怨，说那么大的人，居然把最好养活的小熊都养成营养不良的样子，百分之百不合格的监护人！ 阿尔德林有些无奈，用干毛巾包裹住小熊，先擦干了看得到的水珠，然后放到壁炉旁边，很不厚道地把小熊耳朵上的茸毛全部拉直了，让半圆形的耳朵瞬间膨胀了一圈，然后拿掉毛巾开始烤火。 “阿嚏！”小熊毫不意外地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小肚子在阿尔德林的手里震了一下，几乎把自己振动进了壁炉的火堆里。 捏了一下小熊尾巴，熄灭掉意外落上去的爆开的火星，阿尔德林觉得，养个小崽子，着实有些艰难。 收获季快结束了，早晚温差变大。 已经是阿纳德高悬的深夜，所有家具都已经冰凉。 干燥的木柴大约燃尽了三分之一，依然没有让宽大的房间温暖起来。 壁炉旁边的椅子上雕满了有卷草纹，座面上的软垫却只有薄薄一层，略微一潮就不能用了——把小熊趴着放在椅子的座面上烤一会儿，肚子一定会着凉；反过来放就更不行了，他背后的巨大伤口才刚刚恢复。 阿尔德林托着小毛熊靠近壁炉的火光，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手臂犹如烤肉的支架，上面放着刚洗干净的……甩了甩头，迅速扔掉乱七八糟的想法。 门口有人来了。 在交流，徘徊。 没有敲门进来的意思。 细微的对话声毫无阻隔地传入了阿尔德林的耳朵，听到耳熟的声音，他大概猜出来小毛熊呕吐出来的什么药了。 那个声音，宴会的时候曾经到兰法伯爵身边说过几句。 壁炉的火光印在骑士长墨绿色的眼睛里，骑士的身形大半隐没在旁边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时候，阿尔德林看起来颇具阴郁大反派的气质。 小毛熊无意识地在手心里蹭了蹭，抱住了温暖又富有弹性的手臂，呼吸的气流在掌心轻轻划过。 “好吧，先放过他们，后面该怎么处理这堆垃圾，由你说了算。”阿尔德林顺了一把小熊耳朵尖的茸毛，放弃了让“血杀者”重出江湖的想法。 即便要让整个城堡第二天就空无一人，阿尔德林做起来也没有丝毫难度，兰法城堡看似防守严密，实际上漏洞百出，只有内围的布置还算有点趣味，能让他停留片刻。 被乔尔要求“不可以欺负”的罗密欧骑士长在整个王国都算得上强大，但在阿尔德林眼里只能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呼呼大睡的小熊在人形架子上舒舒服服地烘干了皮毛，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抱枕”曾经闯下的赫赫威名——比起形象是小动物、擅长以守护者出现的德鲁伊，阿尔德林这一种完全是两个画风。 “血杀者”的故事流传了好多年，最开始被俗气地叫做“血眼”，来自骑士长大人年轻时压制不住杀戮血气的红色眼眸，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最初的情况了。 传言随着时间变得夸张而缥缈，有说他是现在三大刺客组织的创始人——到底是哪三大，人们有七八种说法；有说“血杀一出，鸡犬不留”，所以从来没有人见到他们的真实模样；更有甚者，要是谁失踪了找不到，就去冒险家协会挂个“血杀令”，保证有人给你带回尸体，至于你付不起出动血杀令的价钱偏偏又挂了令牌上去，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烘干后的小熊自带温暖的体温，用来捂手很不错。 床单和被子已经脏了，阿尔德林自如地把小毛熊揣在臂弯里开始检查房间。 伯爵特地安排的房间有占地很大，属于最好的客房，无论是绣了金线的窗帘还是随处可见的金银质地的用具，到处可见奢华，连拨动柴火的长柄钳都是银质的。 走到窗口，拉开了一半窗帘，让些许微风进入室内。 判断了一下风的流向，阿尔德林挑眉：找到了！ 另一个有风的地方是书橱后面。 毫不意外。 似乎除了床底下开密道、书橱和柜子后面开小房间，无聊的人们想不到什么更加有趣的密室安置地点了！ 已经决定把处理权交给小毛熊，但阿尔德林不想那么简单就结束，张口发出两句人类听不到的指令，他跟一小撮味道惊人的小虫子做了点交易。 喜欢暗室的，可不止有秘密的人类。 不知道几天之后，热爱美色的兰法伯爵会不会在暗室里热情地欢迎花纹绚丽的新客人们。 进一步展开听力，相对遥远的仆人房间出现了一丝骚动，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是一个伤者被抬了回去。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走过乳白色石墙、淡紫色的纱帐、轻柔绵软的被面，又拂过逼真的水果篮子油画。 油画的对面，差不多样式的篮子里，光线随着呼吸起伏在小毛熊的背上跳跃。 乔尔“酒醒”了，想起呕吐的感觉，下意识地抓了抓藏起来的隐形的匕首。 还不到半个月，死亡、暗杀、中毒三件套，他就一一体会了一遍，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特有的待遇？ 明明死前那会儿最流行的是平平安安的种田文！乔尔迷迷糊糊地跟送他来这个世界的不知道什么存在抱怨。 的确，阿尔德林的存在给予他一种古怪的安全感，厚重，但也随时会消失。 因为，他并不是原身的乔尔。 “舅舅”这个称呼，实际上并不属于他。 小人鱼拿着匕首，最终没有用过，于是变成了泡沫，乔尔握着匕首的时候，总有种自己某天也会变成泡沫的预感。 想起泡沫，乔尔便联想到了肥皂。 或许，有空可以先做一点肥皂出来？露西他们洗衣服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吃力了。 小熊在阳光下露出了一个沉思的表情，配方是什么来着？ 深入思考的乔尔并没有发现阿尔德林的存在，或许对方的气息隐藏得太好，又或许已经习惯了有人在身边。 不远处，阿尔德林喝掉了最后一口早茶。 他好几天之前就注意到小熊爪子的异状了，戒备地紧握着，只有睡得深了才会松开一点。 年幼的德鲁伊幼崽有一副别扭又不喜欢抱怨的性子，他只能主动多留心。 有防人之心是好事，但醒着的时候，小毛熊的防备心是不是太重了？ 有强大的监护人在身边的德鲁伊幼崽，不应该成天上蹿下跳、上房揭瓦么？因为不需要恐惧，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在后面帮收拾。 第一次养崽、耐心不足的阿尔德林想都没想，直接捉住了小毛熊的爪子，他想知道，小毛熊究竟藏了什么。 “油脂加氢氧化钠，然后……加热皂化反应，分离油脂……然后……” 专心回忆的乔尔一个不留神，爪子就被握住了，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熊掌心里按过去，勾勒出一个小小匕首柄的形状。 毫无预警的动作吓住了乔尔，他战战兢兢地抬头。 对面，阿尔德林神情肃穆，发现看不见的匕首之后，慢慢松开了小熊的手掌。 小熊蜜色的大眼睛里开始出现水汽。 被发现了！！ 乔尔想，这一次，真的会死了吧，阿尔德林的下手很利落，应该不会疼很久……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治疗和陪伴…… 10、010 小熊的坦白 010小熊的坦白 小毛熊身体紧绷，有些细微的颤抖，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阿尔德林叹气，手掌从小熊的腋下穿过，抱了起来。 小熊的手脚软绵得像面条一样，晃一下便不自觉地前后摆动，连细小的爪子都无力地垂落——怎么看都是一幅“认命了”“要杀要剐都随你”的样子。 他有这么可怕？ 只不过发现了幼崽的一个特殊玩具，没有抢走，也没有责骂。 阿尔德林把小熊举高到视线齐平，小毛熊的大眼睛里，泪珠滚来滚去，要掉不掉，一直压抑着的恐惧被视力极好的阿尔德林轻易地捕捉到了。 叹了一口气，让幼崽靠近自己的脖颈——哪怕是成年的德鲁伊，那里也是脆弱的地方，不是非常信任的人不可能让他靠近。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应该去抢你的小匕首，”晃了一下小熊，“不生气了好不好？那么大人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阿尔德林没有发觉，此时他的声音跟他所嘲笑的溺爱幼崽的成年德鲁伊们在哄小孩子的时候有多相似，低沉又温柔，要是给他原先的伙伴们听到了，大概会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小熊张了一下嘴巴，没有出声。 阿尔德林还不知道，可他总会知道的…… “我不是乔尔。”小熊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他善于压抑，但也不善于掩饰。 曾经的乔尔被姐姐悄悄带去看过心理咨询师，医生给了一些解决方式，比如大声唱歌释放压力，或者写出自己的优点提高自信之类的……但是效果么，只有一篇毫无价值、数据编造的论文。 明明来自一个幸福的家庭，自我压抑的心理状态和温暖小太阳的外在表现却同时存在于乔尔身上。 乔尔没有办法坦然接受不属于自己的好意，“我不是。”他轻轻重复了一遍。 阿尔德林笑了，抱着小熊抖了两下，“原来如此……做噩梦了吧？” “不，不是……” “别怕，幼年的德鲁伊经常会进入各种各样的梦，梦境很长，但外面的时间很短，于是，醒过来的时候常常会迷失自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小熊偏开脑袋，他才不是什么会做噩梦的幼崽，何况，作为乔尔的那一生虽然短暂，但是丰富而多彩，怎么可能是梦境？ 阿尔德林低声安慰着，然后拿手帕点了点小毛熊湿漉漉的眼角。他听到的哀鸣就是手里这只小毛熊发出的，他也就认识这么一只别扭得要命、什么都喜欢藏在肚子里、不到逼急了什么都不会明显表示出来的幼崽。 如果是别家幼崽，刚认识的时候就该大声质问了，为什么他是“舅舅”，年龄却比当过王后的母亲年长了那么多。 这一只么…… “乔尔，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会比王后年长那么多？”阿尔德林发现了，这是一只破防之后，打直球效果最好的幼崽。 “我……”小熊垂眸。 “我听着呢。” 小熊吸了口气，“想说的话，自然会知道，问太多……容易冒犯，会让别人感到不舒服……“ “所以，自己胡思乱想最好？“阿尔德林又晃了晃手中的幼崽，小熊的小短腿摇来摇去像钟摆一样，有种可以一直玩下去的感觉。 “……”小熊有点生气，“我才没有！难道让我问，为什么你那么老？！”气呼呼的幼崽把问题直接甩在了成年德鲁伊的脑壳上。 一个“老”字，非常扎心。 阿尔德林没有生气，坐回高背的缎面椅子上，把小熊端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好，“这么直白就对了！不过，我可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一句话，让小熊恼怒地想要踹人，但又觉得可能位置不太合适，只是小声“哼”了一下。 “除此之外，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回答。”阿尔德林补了一句。 小熊歪了歪脑袋，“那我真问了啊？” “嗯。” “你之前都在哪里？为什么能在出王城之前拿着国王的手令找到我？”这是乔尔最好奇的地方，因为他的判断中，作为前任国王的儿子以及需要“合理消失”的对象，现任国王除了暗杀任务之外不可能真心委派骑士来跟随他的车队。 “第一个问题，之前也在王城。没有背景外加不求上进，作为前王后的亲属，国王也早就忘在了脑后，”阿尔德林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每天在各大酒馆混日子的时光，其实很不错啊……”有美人和美酒——虽然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怎么美丽——能带薪休息就更加令人开心了。 “啊？” “再往前几十年过得太忙碌，所以，这十多年稍微休息了一下。” 顺着小熊的背部茸毛，阿尔德林突然发现，之前被火星溅到的小熊尾巴，虽然及时灭火了，依然少了一个小尖尖，一边毛长，一边毛短，于是略有点心虚、但依然表情镇定地团了两下小熊尾巴，想悄悄地把一侧的毛往另一侧拨一点过去。 有点不太恰当的动作由于阿尔德林正直的表情只是让乔尔狐疑了一下，他有点想问，是不是捏耳朵、捏尾巴属于德鲁伊们的正常肢体交流，但是，对方的动作太自然，让乔尔觉得可能自己大惊小怪了。 善于观察的阿尔德林完全没有错过小熊想要问什么却又一次憋了回去的场景，默默地感激了一下幼崽的别扭性格——他一点也不想让“烤个火都能烧掉幼崽尾巴”的耻辱被当场揭开。 于是，阿尔德林继续回答乔尔的疑问：“至于国王的手令，这是随便一个武力值高的骑士就能完成的任务，也是一个被流放出去、需要风吹日晒的炮灰任务，谁去不行呢？别人抢着要把手令塞到我手上，多省心？” “哦……” “好啦，时间还早，再小睡一会儿？兰法城堡醒过来的时间一般在中午，距离我们出发的时间还有很久。” 阿尔德林温柔地捏了捏小熊耳朵，从后脑勺一路顺毛下去，带着特殊的按摩力道。 ——吐了一场，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伏，刚刚勉强平静下来，再不休息一会儿，等出发的时候小毛熊就要变成小熊干了。 11、011 大公的食谱 011大公的菜谱 正午的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兰法城堡的二楼终于有了动静。 主人和客人们在房间吃完了“早餐”，客人慢条斯理地提出告别。 领主大大方方地给了尊贵的客人一堆礼物，然后和和气气地为客人送行——没能吃到嘴里的好处，未来总有着落的时候，令人期待的宝物目前还有骑士在守护，耐心的兰法领主并不因此感到失败。 马车一辆接一辆，缓缓离开城堡大门，留下或深或浅的辙痕。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将穿过领地中心的城镇，来到萨尔维奇山脉的末端。 绵长的萨尔瓦山脉舒展开自己的尾部分支，一条托起了王城，一条指向边境，另一条则坡度渐渐放缓，没入兰法领和朱莉亚特领地的交界处。 这一段高度有限的山脉又被当地人成为“萨尔维奇山脉”，意思是“萨尔瓦山脉衍生出来的长柄”。 阳光已经布满大地，商人们或者远行人通常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在外行走，但是贵族们的时间总是不一样的，这个时间不出发就得等到明天，而明天，等离开的那一系列流程走完，也依旧是在这个时间。 兰法领南部，城镇小酒馆。 喝多了的酒客正在跟人吹牛：“……王城里那叫一个富贵！一匹一匹走过去的全都是高头大马，不拉东西，每辆车就坐两个人！……” “你上次不是说跟着商队，这次又变成守大门的了？”酒糟鼻的老酒保擦着酒瓶子，毫不留情地戳破酒客的牛皮，都是老客人了，而且醉了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一边去……听我讲！”酒客打了个酒嗝，“你们根本不知道，那马车的车厢，比整个了酒馆都大！一闪一闪的，连窗户上都是宝石！……” “切！”其他酒客嘘声到，“窗户上都是宝石，那岂不是国王才能坐？我们的城主那么有钱，也只有身上的宝剑上有……” “你怎么不说了？”醉了的酒客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胡话就趴在桌子上了。 马蹄声近了。 小酒馆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人们惊讶地看着一辆辆镶有精致徽章的马车驶过马路，最终停在了最大的食品店旁边。 仆人们来来回回搬了不少粮食和肉类，有无聊的人掰着手指计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店主随口问了一句要去哪里，背完一条兽腿肉回来继续的男仆指了指山脉的方向。 阿尔德林阁下告诉他们，接下来他们将穿越萨尔维奇山脉的森林——这是通往乔西亚大公领地的直线距离。 如果想继续在村子或者城镇中歇脚，那就需要绕路，沿着另一个角度穿越兰法领地，然后再走好几个折线，这样，路上的时间和需要准备的食物就更多了。 侍从中有人担心进入森林之后的安全，于是找新上任的近卫兵副队长——小杰克寻求建议。 小杰克拍着胸脯：“放心吧，你们也看到前些日子遇到强盗是什么情况了，有阿尔德林阁下在，走直线虽然会穿越森林，安全绝对可以保证！你想啊，平时一天大部分时间你们都要走路，又不像安妮她们还能坐会儿车，早几天到，也能少走点路是不是？再说了，阁下肯定不会拿大公开玩笑啊！” 侍从觉得有道理。 其他得到大公行进路线的人也觉得，选择这一条路线的人值得赞赏：原以为第一个暗杀的没了下文，第二个也会没下文，现在目标人物的车队准备进入森林，那就万事皆会发生了。 倒是兰法领主得知消息，叹了口气。 人们来来往往搬运的时候，乔尔也没闲着，重新计算了一下一路上的消耗和旅途中的信息。 “虽然为人奇怪了些，看城里的商业气息，兰法伯爵勉强算得上一个不错的领主。”在车厢里观察了一路，乔尔做了总结。 作为兰法领地的重要城镇，这里相当繁荣，大大小小的酒馆、餐馆、旅馆分布在不同的主干道两侧，来往的商旅大大促进了城镇的经济发展。 马车路过的地方，主干道上有稳定的商业、正常的物价和并不匆忙的人流。 面包店的女老板正挥着手中的面包大棒高举在半空中，她的身前身后各有一个小孩子，扯着母亲的围裙，拿母亲的身体作为“堡垒”彼此做着鬼脸，或者玩“老鹰抓小鸡”。 花店的老头目前没有生意，拿破草帽盖着自己的脸正在晒太阳，一个小孩子准备做点儿坏事——他悄悄捉了一只不知什么的小虫子，抓着它的翅膀准备放进老头张开打呼的嘴里。 空气中，一股新出炉的面包香气不停钻进乔尔的鼻子。 跟后面的露西、安妮招了招手，乔尔承包了新出炉的全部面包。 一个聪明的店主找上门来，自我介绍是本地最大的旅馆。 乔尔看了看天色，还是亮着，距离见到浅蓝色的阿利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想起阿尔德林说过，接下来会有好一段时间不会遇见大型城镇了，于是示意车队去往新的地点。 本地最大的旅馆有着干净整洁的环境，这让大管家约翰少了很多糟心的指挥工作，露西和安妮的任务也少了很多，稍微擦一下桌子，然后用大大小小的布料绸缎和器具布置出舒适的环境，大公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伙计甚至主动送了两大桶热水到门口。 乔西亚大公摆了摆手，让大家分掉热水，各自洗刷。 店主似乎没有意料到自己拉过来的客人身份特别高，对着零星散客有些赶人的意思，被乔尔制止了，连忙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晚饭是简餐，乔尔发觉桌上多了一个小瓶子。 “阿尔德林，那是什么？” “白天经过的时候，你对那个小酒馆不是很感兴趣？我带点它的特色回来。” 乔西亚大公在的场合，周边人全部要弯腰脱帽行礼，不管真心不真心，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捧着的感觉，乔尔下了一趟车，收获了一圈不自在，于是没兴趣继续逛了。 把小瓶子里的酒液倒了两个杯子，一人一杯坐在窗边看着不远处。 凉风习习的夜晚，草丛中星星点点。 收获季的热度还在，刚入夜，便有百姓出来纳凉。 小情侣们沿着没什么人的主干道散步。 “阿尔德林，你猜，他们会聊些什么？”乔尔喝了一口酒。 并不好喝，口感苦涩，但是晚风很好就足够了。 阿尔德林倒是无所谓地一口喝完，王城酒馆出来的酒差不多也就这个味道，淡而无味，“我猜……女孩在问男孩，明天去哪里干活。” “为什么这么说？”看对方喝得那么爽快，乔尔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果然还是喝不下去，他的咽喉使出千般理由拒绝咽下去。 “因为，我听到了。”阿尔德林的微笑中带着点坏，然后不出意外收获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仗着听力好就作弊！ 很快，外面有叩门的声音。 露西和安妮端着几个盘子进入室内，托盘上是烤得吱吱作响的肉片，在各种香料的加持下，香味甚至弥散了整个旅馆。 ——之前对强盗“黑吃黑”的时候找到了不少香料，整袋的、没变质的先存了起来，拆封过的给厨娘们练手。 练习几天下来，厨娘的手艺有了巨大的提高，不再什么料都一股脑儿往上放了。 就是可惜了几个本来以为得到“试吃”好处的近卫兵，吃过几天各种味道奇葩到用文字难以形容的烤肉和烤蔬菜，他们已经反射性地不想再见到它们了，再好吃也不行！蹲一个小时都蹲不出来，第二天还要在马背上忍着肚子咕咕叫，谁听了不为他们抹一把辛酸泪？ 除了烤肉外，还有一样粉白的食物，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等露西和安妮离开，阿尔德林回到了桌子旁边，“冻奶油？” “嗯，或许应该叫冰淇淋。”乔尔回到桌子旁边，把杯子随手放下，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带着果酱的冰淇淋，“嗯，完美！” 冰淇淋只有一份，因为鸡蛋不好保存，这是到了旅馆才能做的甜点。 厨娘剥离出了蛋黄，然后便开始了搅拌与加热的巨大工程，先是加糖和牛奶不停，接下来还需要在小火上慢慢加热，如果搅拌不均匀，一不小心蛋黄就熟了；继续搅拌奶油和糖，等差不多了就混合在一起，接着搅拌……等换了几次手之后，终于可以拿去冷冻了。 本地最大的旅馆，大而贵是有道理的，连冰都有储存。 等到冰淇淋液大体凝结成块了，厨娘便拿出来继续搅拌，这样连续三次以后才能出现最终的成品，得以端给乔西亚大公。 乔尔把冰淇淋的任务布置下去以后厨娘差点儿惊呆了——私人菜谱对于一个以厨艺为生的人来说，不外乎一笔巨大的财富，但是大公毫不介意的样子，连一份私人的保密契约都没有签。 不过，冰淇淋手工制作的过程着实艰难，厨娘喊上了帮手，在旅馆的厨房里从白天忙活到黑夜才有一份好看且成功的。 厨娘感叹说，果然是昂贵奢侈到只有大公身份才能享用的私人菜谱！ 没事的话，谁会把昂贵的糖和牛奶鸡蛋又冰冻又搅拌地忙活一整天？！ 乔尔取了一把新勺子，挖了一块向前递给阿尔德林。 “这个味道，”阿尔德林俯身含了一下勺子，“跟兰法伯爵的私家甜点不一样，更加……细腻？” 乔尔举着空了的勺子，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再挖一块给他好。 怎么不安理出牌，把勺子接过去呢？ 算了，再挖一块给他？ 冰淇淋的量并不多，满满一大勺挖下去，差不多半杯没有了。 直接吃下去那么一大块，一定会凉倒了牙齿吧？ 乔尔笑眯眯地仰头，很热情地邀请阿尔德林再尝一口。 阿尔德林轻轻上挑的眉眼他收下了。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对方的表情安稳如常，好像那么一大块未融化的冰淇淋直接吞下去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阿尔德林笑着揉了揉乔尔棕色的头发，柔软顺滑，跟小熊的绒毛是不一样的手感，“德鲁伊可不是普通人类，又忘了？” 12、012 友人的用途 012友人的用途 夜晚的阿纳德又一次提前隐没，担任管家的大约翰听人说，这标志着第二天会更热了。 说话人曾经是挂在王室名下的铁匠，现在作为什么都能修理、包括车轮在内的修补匠随行。 他和大管家有同样的名字，也叫约翰，区别在于，大管家约翰的胡子在嘴唇上，修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清洁又干净，而修补匠老约翰则有一串连着腮帮子的卷曲大胡子，不好好梳理的话甚至看不清嘴巴在哪里。 老约翰话不算多，干活称得上利落，但据说因为嗜酒如命有一次弄坏过一位贵人的佩剑，于是再也找不到活儿了，十多天前趁着上头要人，他直接被铁匠铺推举了出来。 一大早起来，检查完所有的马车部件，修补匠找到了管家。 “热天继续下去，很快就要下大雨了，在雨天的森林里行走不太容易，马车的轮子上得装些特别的东西。” 老约翰曾经的手艺大管家略有耳闻，就连他弄坏佩剑的事情也听过一耳朵另外的说法。 知道修补匠说的多半是真的，还涉及到未来的旅途，大管家不好私下做决定，于是带了人在大公的房间门口徘徊。 “快进去吧。” 还没转够两圈，房门打开了。 露西和安妮端着用过的热水盆和毛巾的走了出来。 两个约翰相互看了一眼，大管家率先走了进去。 很快，两人拿着钱袋出来了。 老约翰有些紧张，“大管家，大公给的是不是太多了？” 为了方便马车在泥地里行走，需要的零件种类不少，虽然说时间紧张来不及自己打造，可以在城镇里的木匠铺购买，但大公给了满满一个钱袋的银币，把一个木匠铺所有的东西连同木匠本身都买回去还绰绰有余。 “大公要了不少杂矿石，给你熟悉熟悉手感。” 其实，大管家得到的命令里还包括去专门的铁匠铺购买一批皮甲和刀剑，因为涉及一些不对外售卖的精铁宝剑，大公专门写了一份带着徽章的手令给他。 午后，天气不那么热了，乔西亚大公的车队重新出发。 ——马车上的物品已经又一次进行了调整，更多杂而无用的东西被装入了空间戒指，车厢里再次多了不少必备生活用品。 进入萨尔维奇山脉最边缘的森林以前，一行人在山脚下的迷你小镇落了脚。 镇子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临近森林，这里有冒险者之家的大本营，森林里出来的皮子和肉类会被第一时间加工成半成品通过各种渠道送出去。 马车轮子压过路面，轮子被路面上不太干净的各类混合物沾染了，在本身就五彩斑斓的黑色上又加了一层颜色。 “那些，全都丢了？” 第一次看到现场处理肉制品的乔尔不解，吃货的国度出来的人，多少记得卤料的味道，这边只留肉，其他全部丢掉的做法让人深感浪费。 “嗯，很难处理。”阿尔德林给了乔尔一个没有味道的香包，放在鼻子下面，空气中奇怪的味道被过滤了。“你有新的想法？” “嗯。”乔尔在记忆中翻找出至少四种卤料配方，回头做成品了可以让阿尔德林尝尝。 骑在伪装成马匹的银甲犀上，阿尔德林前后左右看了几眼，熟门熟路地把车队带往一个方向——冒险者之家的一处后门。 车队刚在门口停下，里面便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讲话，“这里不是旅馆，往前走！” 阿尔德林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小东西，把玩了一会儿，随手扔进只开了两指缝隙的窗子。 一股奇怪的烟气飘出窗户，从里面熏了个人出来。 跳出窗户的是个的大汉，身着褪了色的不知名皮甲，看起来不知道洗过多少遍了。 他的长相相当硬朗，有深邃的眼眶，只是发型略显奇特——前半部分是竖在脑门上的短发，后半部分则随意地扎了一个小揪揪。 “又是你这家伙！” 大汉说着，跟阿尔德林相互捶了一下胸口，假装“唉哟”了一声，“那么多年，你咋还是这幅模样？好像就没变过！”嘟囔了一句，“果然长生种就是不一样。” “你不也是老样子？啊，不对，你把胡子给剃了，头发也剪了！”阿尔德林看起来很轻松，勾肩搭背的，“怎么，终于被你家那位抓住了？” “哈，怎么可能？！”大汉正说着，一个胡萝卜头砸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在他脑袋上安家，他脖子一缩，躲过了飞来的“暗器”，“明明是我让着她！” 一眨眼的功夫，又一个洋葱头飞了出来。 小揪揪大汉怒吼了一句，“快点出来！有人来了！不许往再外扔面粉！糊我一个就行了！” 很明显，他前半个脑袋的短发说不准就是被自家老婆扔出来的面粉糊糊粘了个完全，不得不全部剃掉——新生出的头发明显质地不太一样。 很快，内里出来一个意外美丽的女人，普通的长裙穿在她身上瞬间可以贵十倍，一点看不出来刚刚的暴躁。 看到客人，大美人非常惊喜，“阿尔德林！竟然是你！”接着，她很快注意到了友人身后大规模的车队，捶了一下大汉，打开了栅栏门，招呼车队往院子里面走。 等车队移动地差不多了，美人关上栅栏，便看到阿尔德林从车厢里扶了一个小少年出来。 大汉跟老婆挤眉弄眼了一把，又被毫不客气地捶了一下。 “阿尔德林，这是？” 阿尔德林挥手下了一个结界，跟两位旧友介绍到：“奥莉，罗尼，这是乔尔，芳芳的孩子，外面称呼是，乔西亚大公。” “乔尔，这是奥菲利亚和罗西尼，我曾经的队友。” 彼此介绍完毕，大美人迅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乔尔，“太瘦了，之前受过重伤？罗尼，带他们先进屋，我把外面这一群安排一下，再给他好好检查。” 推着乔尔进入屋内，阿尔德林摒弃了客套，“罗尼，卡列西里的地图给我一份。” “只要那一块还是周边所有的都要？” “所有的。” “那可不便宜。” “出的起价格。” “那我可不客气了！觊觎你的宝山将近一百年，终于能宰你一回了！” “随意，不过，少了东西我会直接追杀你。” “只有多，没得少！”罗西尼抓了抓头顶，打开房屋内不同的柜子和抽屉，一卷一卷年代不同的羊皮纸被搬了出来，有些味道相当熏鼻子，“这些，都按年代整理好了。” ”乔尔，还想要什么地方的地图？罗尼曾经是最有名的绘图师，萨尔瓦山脉附近所有的国家他都去过。” 乔尔打开一张不那么难闻的图纸，上面清晰地标注了一地所有的葡萄酒庄园和他们的出酒时间。 “罗西尼先生，有没有气象方面的图？比如降水量，或者每个季节的风向……” “降水量？”罗西尼来了兴趣。 乔尔拿了纸和笔随手画了一下兰法领的大致形状，“就是一年会有多少天下雨，是大雨还是小雨……绘图的话，比如下雨多的地方，涂上去的颜色深一点，少的地方就颜色浅一点；另外，现在是收获季，兰法领的风向是这样的……” 之前经过的城镇，一年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下雨天，听面包店的老板娘说，有时候还会下太阳雨。 风向对于捕鱼也很重要的，大约跟气压也有关联——卡列西里是一个河流较多的地方，了解气候变化就很重要了。 万一出现“没有主食只能天天吃大闸蟹”的情况呢？ “有意思有意思！”罗西尼高兴地举起草图，“暂时没有，不过你等着，等你到卡列西里了，我一定亲自把新画好的图送去给你！阿尔德林，你早该把人带过来玩了！” “呵呵。”阿尔德林给了一个白眼。 “新图是免费的！”罗西尼强调道。 “还有，我们准备穿过森林去卡列西里，你帮我们准备些药粉和防水布。” “明白明白！哦，对了！”罗西尼突然拍了拍脑袋，“光顾着说话，忘了给你们上茶，阿尔德林，招呼乔尔随便坐，千万别继续站着。” ——老婆奥菲利亚是治疗师，刚刚又看出了乔尔之前受过重伤，要是她进来看到自己都没招呼病患坐下休息，一准儿要捶他！ 奥菲利亚人有多暴躁，治疗能力就有多好，罗西尼一向是痛并快乐着。 收起了所有地图，阿尔德林开始跟罗西尼谈价格。 “两车小麦和豆子，十匹极好的绸缎，按外面的价格来。” “爽快！”罗西尼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他们所在的小镇是围绕冒险者发展的，肉类数不胜数，各种丢弃的下水堆积如山，如果不是要求运送到专门的地方处理否则不收他们的半成品，各类小手工丢弃的废料简直可以铺满整条街道。 这里价格最贵的反而是外面常见的米粮，三倍于外面的价格就已经是非常公道的了！ 阿尔德林给出的完全是“友情价”。 至于绸缎和布料，罗西尼一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大美人老婆——礼物送出去的当天，肯定能被少捶两下！ 13、013 达到卡列西里 013达到卡列西里 很快，奥菲利亚回到了屋内，衣服还是原来那一套，手上则多了几个刻有炼金纹路的装备。 “跟我来。” 乔尔有些紧张。 阿尔德林轻轻推了他一下，“快跟上。” 跟随奥菲利亚穿过一间屋子，来到最末端，那里有一面藤花缠绕的墙壁，拉开花藤，后面是一扇瘦而高的门。 跟在最后一个进入梦门中，阿尔德林拉上了花帘：“奥莉，德万斯最后的荣光被你全部转移过来了？” “没错，陆陆续续花了六十多年，好几次差点儿被过去淘金的冒险者撞了正着，真心佩服他们不要命也要钱的胆色，德万斯遗址明明还有那么多即时可触发的陷阱和攻击魔法，连我过去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 奥菲利亚抬起右手，激活了手镯上的炼金纹路，当手掌下面出现一个悬空的乳白色魔法阵，她在阵法上补了两笔，逆转了法阵。 很快，门内漆黑的通道里慢慢出现了光。 光芒渐亮，所有人已经出现在一个小型的城堡内部，装饰淡雅而偏向于白色调。 “我们到了。” “奥莉，我的意思是，你连那位卡拉扬冕下的手杖都转移过来了？刚刚圣光魔法的气息差一点突破那扇门。” “我也没办法，卡拉扬冕下的魔力厚度至少是我的五十倍，你知道的，历代教宗里面最强，所以就交给你啦！”奥菲利亚毫无负担把任务转移到了旧友身上，“至于我呢，就在圣光的辅助下帮乔尔检查一下恢复情况。” 阿尔德林笑着摇了摇头，转向乔尔：“相信奥莉的治疗能力，她应该是现在唯一还会所有圣光魔法的人了，不是外面那种不修复骨头直接恢复皮肉、让人从此废掉的平庸魔法师。” 乔尔点点头，作为另一个世界的来客，他还来不及了解什么是德万斯遗址，卡拉扬冕下又是谁。 一切听从奥菲利亚的安排就好。 两位长辈的谈话一下子把时间线拉到了六十年前，可是奥菲利亚看起来非常年轻，脸上不仅没有纹路，就连眼神都是清澈而非沧桑。 阿尔德林检查城堡内部的时候，乳白色的魔法光辉在乔尔身上几遍来回。 “健康的熊宝宝！”检查完毕，奥菲利亚的笑容显得有些慈爱，“记得多吃水果！” “嗯，谢谢。”乔尔乖巧的点头，没有看到温柔的奥菲利亚小姐转头狠狠的瞪了阿尔德林一眼。 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乱用只有血亲德鲁伊才能用的治疗方法？！ 那又如何？ 算了，你就乱用吧，以后有你头疼的…… ———————————— 在冒险者之家的后院休息了一晚，乔西亚大公的车队全体换上了防雨的装备。 车厢顶上铺好了雨帘，近卫兵们和侍从们也披上了雨衣，一些不易保存的食物则再次被换成了适合长途跋涉的干粮。 清晨的天空有些昏暗，空气中的水汽直扑在脸上。 ——修补匠约翰预计的没错，大雨很快就要来了。 车队还是得出发，他们不可能在小镇一直停留到天空重新放晴。 骑在银甲犀上，阿尔德林看了看经过昨日粗浅的训练之后依然松松垮垮的大多数近卫兵们，再次做了评估。 “无论从哪个方面，约瑟芬的能力都远远超过小杰克。”坐在窗户打开的车厢里，乔尔知道自己轻声的说话能被阿尔德林听到。 在遇到强盗团以前，近卫兵的训练和挑选就开始了，约瑟芬的勇气和飞速上升的武力值让乔尔第一时间看到了她，尽管她不美、不细腻、没有女人味，但她能最先成长为一个合适的近卫兵。 现任近卫兵的副队长小杰克，有胆识有活力，但是副队长带来的自我权威感超过了他能力的成长。 乔尔决定，如果再看到一次他骑在马上侧过身子跟安妮调笑，丝毫不顾歪歪扭扭的坐姿让马匹的负重不均，不顾其他近卫兵的侧目，更不顾及安妮根本不怎么想搭理他……他这个副队长就不要当了！ 阿尔德林看了一眼隐忍难过的约瑟芬，摇了摇头：“在她没有脱离对小杰克下意识的保护和依赖之前，她无法独立承担起队长的职责。” “马上要进入森林了吧？” “嗯，遇到的猛兽不会太多，给近卫兵们练手足够了。” 对于刚组建的近卫兵，最好的练手就是应对森林里突然出现的猛兽。有阿尔德林压阵，乔尔完全不担心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 不，还是有一点意料之外的。 小杰克作为近卫兵副队长处于进入森林以后的第一梯队，居然被一只路过的、看起来像兔子、但是会吐出小火球的野兽吓了一跳，差一点点就落马了。 好不容易重新在马背上坐稳，马匹已经被缰绳勒得很不耐烦了。 雨滴慢慢变得连续了起来。 森林外围原本清晰的路面渐渐有些模糊。 约瑟芬第一个下马，一剑斩杀了火球只吐了半个、还有半个被雨滴浇灭了的兔子，拎起来观察了好了会儿。 兔子的脖子有奇怪的构造，或许是它能吐火球的原因？ 没时间把死兔子变成兔子肉，几个好奇的近卫兵传递着看了几眼便把它扔进了树丛里。 不适合继续快速前行了，小杰克决定让约瑟芬和几个看过兔子的近卫兵先行探路。 第一波，迷路的野猪，大概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很好对付。 第二波，横冲直撞的犬形生物，会水系魔法，在雨天的加持下，近卫兵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下。 第三波是在大伙儿吃干粮的时候出现的，一串样子难看的生物在横穿道路，引发了不少男男女女的尖叫，女仆们拍着胸口彼此安慰，同样被丑到了的大管家只能自己一个人自我安慰顺便抱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比花园里的虫子还要难处理的生物”。 “已经深入森林了，大伙儿打起精神来啊！”面上淡定实际上也惊魂未定的大管家努力安抚车队的大大小小。 乔尔点了点头，管家大约翰虽然是园丁出身，但关键时刻能撑得起来，挺好。 第四次，第五次…… 近卫兵们越来越训练有素，而其他侍从们面对意外也逐渐游刃有余，甚至开始能及时分解兽肉，然后把漂亮的兽皮处理起来了。 哪怕依然是雨天，车队的气势相较感进入森林的时候已经脱胎换骨。 差不多十五天后，车队离开了森林地界，到达乔西亚大公的领地——王国的东部平原，古时的卡列西里。 未停歇的大雨接天连地，眼前是一片泽国。 乔尔从车厢中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谁tm跟他说卡列西里降雨量少了？！ 14、014 第一个任务 014第一个任务 整个车队都有些沮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管家大约翰跳下了马车，长靴直接陷入了泥水中，艰难地把脚罢了出来，大约翰换了一个稍微突出的地方站着，开始眺望远方。 没有了树木的遮挡，雨势明显加大，在防水的斗篷和帽子上砸出噼里叭啦的声响。 偶尔有迷你形状的虫子乘着树叶从地面的水流间飘过。 大约翰叹了口气，早知道他还不如放弃王宫里的位子，直接回老家，至少是在熟悉的王城，怎么也能吃上一口热饭。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干粮足够，但热水热菜是没有的。 大约翰啃肉干已经啃得腮帮子疼。 跟着乔西亚大公离开王城差不多是被“流放”，但流放的地方有远有近、有好有坏。 卡列西里这边，多半算得上“顶坏”的那一种。 王城的降雨量有限，有萨尔维奇山脉作为遮挡，王城季节分明，雨天的数量有限，大多数时候相对干燥。 车队里的人们要么是王城边上出生，要么也自小生活在周边很近的地方，就像管家那样，出门最远的距离不过王城到周边乡村。 卡列西里的雨水让他们第一次发觉，雨衣和雨伞没有任何用处。 地面上水流肆意，踩下去一脚深一脚浅，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扭了脚踝。 后面不会比森林里还难走吧？ 大家彼此看看，眼睛里都没什么光。 作为大公和车队的中心，乔尔自然不能放任这种无力且没有希望的情绪，于是披上斗篷，走出了车厢。 无论在马上还是在侧边的人，眼睛都注视着这个方向。 乔西亚大公走到车架高处，在雨中站得稳稳当当。仿佛因为来到了自己的领地，他笑得底气十足。 “好了，到我们的地盘了，雨，也该停了！” 大公拍了两下手，声音清亮，眼中看不到阴霾。 雨，会停吗？ 大家下意识地看天空。 半空中的云朵没有散开，还是沉甸甸的，但是所有的水分都被云朵兜住了，空地上的小水花全都消失了，只有树叶下面和马车下面，有时还有水珠滴落。 雨，真的停了！ 约瑟芬摘下帽子，摊开了手掌，除了原本的潮湿以外，没有接到任何水滴。 阿尔德林看着乔尔，他终于知道之前一段时间这只小毛熊一直憋在车厢里干什么了。 拍手的瞬间，他感觉到了跟那把小匕首一样的波动。 第一个摘下斗篷，乔西亚大公的脸上有着笃定的笑意。 “各位，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事实上，阿尔德林感觉到的没错，那是乔尔的“新玩具”。 ——不清楚童话书的“金手指”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乔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隐形的小匕首恢复成了童话书，然后打开第二个童话《雨滴项链》。 作为“北风的礼物”，乔尔原本是想拿它来“拍手下雨”的，这会儿刚好能用上相反的功能。 拍两下手。 雨停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用过一次的雨滴项链。 乔尔早有了心理准备，至少相比那个让他被阿尔德林抓住的小匕首，项链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乌云有了散开的趋势。 近卫兵们收拾好斗篷和雨衣，露西和其他女仆们为大家更换了几次毛巾以便擦干潮湿的头发和皮甲。 阿尔德林拍了拍伪装城马匹的银甲犀长长的脖子，让它为车队引路，自己则来到了乔西亚大公的车厢内。 车队继续缓缓前行。 大家的神情不再压抑，不少人悄悄地看着大公的车厢，思考着到底是大公运气真那么好、一到领地就能遇见晴天，还是大公本人做了什么。 之前没听说乔西亚大公是魔法师？ …… 修补匠老约翰看了看奇怪的天气，默默地继续刮掉车轮上的淤泥。 车厢内部，乔尔正在研究卡列西里的地形图。 结合了罗西尼的之前给的各色地图，他用不同的虚线和实线标注了这一片地理位置的变化。 “阿尔德林，你来啦？快帮我看看，三四百年前的大湖是不是在这里？” 骑士长的来到，刚好被抓了壮丁。 阿尔德林看着墨迹未干的手绘地图开始回忆。 一条大河在卡列西里的南边经过，似乎几百年前，河流有过一次改道，于是在原来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边界完全不明晰的大湖。 或许，称为“沼泽”更加合适。 乔尔发现了的大湖的影踪，他觉得，应该可以利用起来。 雨后，目光可及之处，卡列西里是一片泽国。 车厢颠簸，外面的水深从大约一指到一掌。 为了恢复原有的地面，必然需要有合理的泄水渠道。 等水位降下来之后，田地就是现成的了。 有水的地方，总比太干燥的地方要好些。 开湖，清淤，疏通河道。 湖底的淤泥通常能造就不错的田地。 “是在这一片。不过，现在的水位可能只没过小腿，再往前的雨季，它的水位大约能到膝盖下面。”阿尔德林终于从记忆中挖出了点什么，“你准备……” “尽量泄个水，或许，不久后就能种田了。”乔尔笑了笑。 ———————— 又走了一段，先行探查的约瑟芬回报说，估计村庄在附近了。 经过的路旁边，有一只木板小船半埋在了淤泥里。 乔尔不顾大管家的阻拦，下了车，捏起了一点淤泥，在指间捻了几下，在里面找到了腐烂的草屑。 从木板船的腐朽程度来看，上面的苔藓至少长了三年了。 已经是收获季快要结束的日子，卡列西里的边缘不仅没有看到人烟，连地面都没有任何种过植物的痕迹。 村民呢？ 这里的人吃什么？ 乔尔有些忧虑，因为无论未来有什么计划，人手总是不可缺少的，而他的车队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个人。 哪怕把他自己也算上，挖一公里长的小水渠也得用上一年！ 在管家不解的目光里，乔尔拿了长柄的铲子尝试了一下挖掘。 没错，小船附近的泥土要更加松软一些。 顺着小船和苔藓的方向，乔尔做了一段长约二十米的标记。 先继续往前走，到村子里再说。 当天空中出现了紫红色的晚霞，建筑物的模样终于出现在了一行人面前。 说是建筑物，实际上都是些半倒塌状态的房子，房顶凹下去，墙面扭曲，颇有一种另类的高迪建筑气质，如果不是在这个环境下，或许可以称得上“房屋行为艺术大赏”。 村落没有围墙，车队的到来惊动了危房里的小生灵。 有一双眼睛从只剩下一般的窗户洞里往外看。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会动的“房子”！ 他看着这样的房子里出来一个很好看的人，笑眯眯的，很多人围着他。 放眼望去，这个连村庄都算不上的地方，除了地势高一些，没有被水侵袭，没有任何可以住的地方。 幸好，数天的森林生活让大家的扎营技巧有了长足的进展。 一行人找了最大的一处空地，然后安顿好马车。 乔尔跟阿尔德林商量了一下，让人分头查看村庄的情况。 很快，乔尔的身边就只剩下露西一个了。 几处篝火升起来了，露西架了两壶水上去，又在壶的上方拍了几片死面疙瘩，借着火头开始烘烤。 麦子的焦糊香逐渐透出来，尽管知道实际上没那么好吃，影影绰绰的香气还是让人的胃里有了暖意。 乔尔听到有人在咽口水。 招了招手。 没有动静。 乔尔很耐心的等待着，把哄热乎了的食物分成了三份，一份摆在空地上。 终于，一个极为瘦小的身影出现了。 ——他猜到了，那个好看的大人，分出的那一份是给他的。 小孩子吃得狼吞虎咽，手上脏兮兮的样子让露西好几次想用毛巾给他擦干净，但每次都得到一个警惕的眼神，于是不再管他了——一旁默默啃着同样食物的乔西亚大公似乎比她更得信任，被小孩子偷偷看了好几眼。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等小孩子吃完，又喝过几口水，乔尔问道。 “他们去给大人干活了。” “干活？” “嗯，每年都要去。” “连奶奶和妈妈们也要去吗？” “他们去缝衣服。”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村庄里看不到什么人，这是乔尔不能理解的地方。一个村庄在收获季的时候，田地都是一片荒芜，看起来非常奇怪。 “不知道。”小孩子摇头，掰着细细的手指头，“他们去了……好多天，我把东西都吃完了，还没有回来……” “这里还有和你一样的小孩子吗？”乔尔也不能理解，大人都离开，让一个小孩子留守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妮妮，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昨天，再昨天也没看到妮妮……” 听到小孩子的话，乔尔和露西都有不太妙的预感。 不久，外出探查的人们纷纷返回，看到篝火旁多出来的又干又瘦的小猴子，原本想汇报什么的近卫兵们闭上了嘴。 乔尔抬头看向刚刚返回的阿尔德林。 阿尔德林垂眸，摇了摇头。 “我可以睡在火旁边吗？”对于眼前的温暖，小孩子不想离开。 他在冷冰冰的屋子里呆了很久了，一开始根本不需要毯子就能睡着，现在裹紧了毯子也常常发抖，睡不着了。 “可以。”乔尔点了点头。 露西明白大公的意思，开始从车厢里往外搬一些必要的用具。 “大约翰，统计一下村里应该有的人口。” 等管家也填饱了肚子，乔尔吩咐道。 这里的“大人”是吧？敢抢乔西亚大公的人，想来一定有很大的胆色，不知切了下酒方不方便…… 能放任田地空置了整个收获季的“大人”，不适合待在乔西亚大公的卡列西里。 15、015 乔尔的决定 015乔尔的决定 “阿尔德林？”夜深了，除了守夜的人还醒着，只有篝火“哔波”的轻响。 乔尔对着村庄外一棵大树的树冠上“嗷呜”了一下。 成年的德鲁伊喜欢隐身在森林和树木中，他们是大地的代言人，如果没有专门的呼喊信号，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 不过，即便有时候会被幼崽烦得不想理人，他们还是会留在幼崽附近的、某个可以随时看到找到幼崽的地方。 通常，这是一个单向的信号。 一路上，夜晚的阿利耶出现在天空以后，阿尔德林通常会消失不见。 有一次，乔尔居然感觉到阿尔德林的睡眠地点竟然在地下深处！还有一次像空气一样，明明觉得在身边，却又哪里都找不到人。 能感觉到阿尔德林方位的时候，乔尔通常会睡得很好。 于是乔尔觉得，德鲁伊们对于“幼崽安全感的建立”实在是非常有一套，即便是成年如他也能从中受益。 听到乔尔的呼唤，阿尔德林直接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地。 乔尔完美地屏蔽了原先的物理法则，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之前见识得够多的了。 “怎么了？”阿尔德林毫无困意地问。 “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覆盖过德鲁伊的契约。” 虽然乔西亚大公拥有“卡列西里领主”的国王手令，在没有确定土地的实际控制人之前，手令并没有多大的效力。 阿尔德林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看来，你已经习惯兰法契约带来的安全感了？” “有一点。”乔尔微微点头。 他们遇到的强盗团所在地是兰法领境内，全灭了强盗团的阿尔德林以成年德鲁伊的名义把大地契约转给了小毛熊幼崽，而后，兰法伯爵在宴会上又轻易地给出了自己领地范围内的许诺，于是，在各种加护下，乔尔脚踩那一片大地的时候就被会大地保护着。 到达卡列西里以后，乔尔第一个印象不是连绵不绝的大雨，而是，每一脚下去都是空空的。 阿尔德林伸出手，带着乔尔跳上树冠。 跳跃的举动非常轻松，因为一只不足手臂长度的小毛熊的重量还比不上他的长剑。 乔尔眯了眯眼睛，视线又一次变低，他需要努力适应一下。 把小熊的熊掌按在树干上，阿尔德林轻声念了几句远古流传下来的语言。 小毛熊的视线中，成年的德鲁伊又一次开始闪闪发亮。 “感觉到了么？” 乔尔转头，顺着视线中的魔法纹路看过去。 魔法线条一直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小山丘，有空洞。 “在……地下？” “还有呢？” “不是德鲁伊的契约，而是一个与信仰有关的……嗯，残存的……”乔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奇异感。 “甜的，还是咸味儿的？” “嗯……不甜也不咸，像是有点酸？” 契约是有味道的，强盗团黑吃黑之后拿下来的地盘契约，乔尔当成“毛血旺”吞了，后来兰法领的有点像跳跳糖，甜，但是一不小心会从嘴里跳出来。 眼前的这一口契约，像是好几种发酵过的酸水混合在一起。 小毛熊吐了一下，伸出红红的舌头“嘶嘶”了好几下。 “没办法建立契约？”阿尔德林来了兴致，“看来，这里的旧主还在？” 小毛熊又干呕了几下，问，“旧主？那个酸酸的？” “对，”阿尔德林想了想，“是这里残存的信仰，或许，应该叫……黑圣教？” 对于这个名称，乔尔没有丝毫印象，从王都出来后，他接触到的只有两个类似宗教性质的——有人会在祈祷的时候说“天空女神保佑”或者“大地女神保佑”，有人则会念叨着“创世神保佑”。 因为赶路的关系，他们没进过任何一个神殿。 但是，“黑圣教”这个名字还是让乔尔想起了之前为自己做健康检查的奥菲利亚，她和阿尔德林的对话中提到过什么“冕下”，还有“遗址”。 “黑圣教的遗址在施瓦慈，百年前，它跟白圣教的德万斯一起衰落了。” 当阿尔德林还是那个正面评价和负面评价一样多的某个存在的时候，这两处遗址都是冒险家们排名第一的探险圣地，冒险者工会也挂过无数相关的任务。 突然没了主人的地盘，谁都想上去咬一口。 那会儿，性格切换在“嚣张状态”的成年德鲁伊也不例外。 ——第六次蜕变完成之后需要释放出余力，阿尔德林表现出来的只是“嚣张”而非“好战”已经让更年长的德鲁伊喜出望外了。 去过几次施瓦慈遗址之后，阿尔德林就做好了准备，结果，旧主的余威还在。 一口下去，过于酸爽。 已经被释放得差不多的蜕变余力这一次终于全部卸掉了。 那个时期，某个人物突然变得佛系，也让“黑白大战”之后的局面少了一丝混乱。 “还有黑圣教的味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远处的那个小山里面？” “有可能，甚至，连你需要的人口也都在那里。”黑夜中，阿尔德林的笑容有些危险，“等天亮了，一起去看看？” 很明显，这里的“一起”还包括刚刚有点战力的近卫兵们。 ———————————— 第二天，车队一半的人员在原地修整。 被遗留在村中的小孩子终于愿意跟露西说两句了，从他的话语中，一行人找到了原本村中的老磨坊。 比起其他几乎塌掉的建筑，磨坊看起来要结实不少。 大约翰接到了一个任务，把磨坊清理成能住人的地方。 他有车队的一半人手可以使用。 至于剩下一半，他们正轻装上阵。 站在队伍前面，乔尔眼神平静：“这是一次任务以侦查为主，安全第一，大家记好自己的小组，行动的时候记得相互照应。” “是。”近卫兵们一起行礼，颇有气势。 “教给你们的东西别忘了，到时候我可没那么多功夫一个个去找你们。”阿尔德林表情严肃而冰冷，跟在森林里看到大家面对迷路的小鹿都能四处逃窜时候的表情一样。 “这是任务地点的大致图纸，小杰克，约瑟芬，你们自己决定侦查方案。”乔尔给了两人新画好的图纸。 在副队长小杰克看来，这一张平面图相当详尽，山丘的入口、洞穴的方位，全都清清楚楚，如果靠这个都不能安全返回，那他们也太差劲了！至于图纸的来源，作为乔西亚大公，还有阿尔德林阁下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暗地里养着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私兵不是很正常么？ 约瑟芬默默点了点头，她的身形已经变得瘦了一圈，腰上的肥肉在全力以赴的武力值锻炼之下消失了不少，带着头盔的时候比瘦高的小杰克更加有气场：“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白天出发。 夜晚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考验潜行能力的时候也到了。 丘陵地带丛生的树木成为了很好的屏障，尽管潜行是突击教学，在夜色的帮助下，近卫兵们还是顺利接近了一处入口。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阿利耶和阿纳德都躲在了云朵后面。 这样的天被称为“阿利耶和阿纳德的约会日”，这一天后，气温通常会突然降低。 夜晚突变的气温让外面的暗哨和值守人员放弃了严格坚守岗位的要求，不时换班进去烤火。 虽然乔尔他们人手有限，但在山洞外围警戒松弛的好运加持下，分出两个在外围守候，一行人顺利地分批进入了丘陵内部，又顺利地摸索了出来。 “一个差不多露天的矿区。” “这个矿区被掩盖地很好，连国王都不知道。”乔尔想，否则，那位“好”二哥怎么可能把卡列西里划给他作为领地？ “可惜，里面的人快废了。”阿尔德林神情不改，倒是近卫兵们神色不忍。 其实，里面有人看到他们了，只是大家都快死了，只有神情麻木地低下头。 近卫兵们听到守卫的对话了，相当残酷。 一个看守说，还是某某村的人命大，到现在还有几个没死，不想另外某个村，男的干了才不到六个月就死了，一起进洞的老的小的多活了没几天，也跟着死了……他们抽鞭子的次数又不多…… “所以，我们早点儿黑吃黑。”乔尔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里面的看守大概二十多人，为了行动保密，多半是不能留活口的。 乔尔只是暂时屏蔽了原先的物理法则，还没有屏蔽世界观——他开始讨厌自己的血腥味了。 但是，不这么做的话，里面那些快死的和已经死了的村民矿工怎么办？ 谁的命，不是命？ 16、016 返回的队伍 天亮了。 彩霞慢慢褪去了颜色。 降温之后，贴着地面的木板和碎石头含着潮气。 大约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捶了捶不太舒服的肩膀背脊。 ——幸好有修补匠老约翰的提醒，他在床铺下多垫了一层毯子，后半夜突然冷下去的时候，他能把毯子揭开裹到身上。 磨坊才收拾了一半，他可不能冻出病来。 揉了揉眼睛，大约翰走到篝火前面。 安妮已经在水壶上贴面饼了，管家伸手凑近水壶，面饼刚被拍到水壶上面，还没有散发热气。 不远处，露西把睡觉的包袱整理好，卷成一大卷，打了两个结便扔到了放着杂物的车厢上面。 ——原来这些睡袋什么的都放在收缴过来的板车里，为了清理磨坊，板车都用来收拾和运送杂物了。 古老的磨坊有两个部分组成，有大烤炉的一边和将谷物磨成粉的一边。 管家他们最先收拾出来的是有烤炉的一侧，那边的墙壁主要是石头堆砌的，比较坚实，做个整体性的大扫除就能塞进去不少人，可以作为临时的居所。 另一侧则要糟糕很多，它建造在了一条小河上。 很久以前，这里或许是水磨坊，所以磨坊的屋子才有一部分横跨在水道上。 只是，这里河流很早就干涸淤积了，用于支撑建筑结构的柱子也早已腐烂，承受住一整侧磨粉房间重量的竟然是一块松软一块坚硬的泥土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修补匠老约翰只是下意识的挖了一下，不仅发现了已经被蛀蚀得悬空了的柱子，还清理出一些小动物的骨头，再往边上挖两下便出现了腐朽地看不出原本树木种类的老树根。 对于半悬空的一侧，管家没什么好主意，于是找老约翰商量。 老约翰建议是：挖走一些淤泥，然后补一下支撑的架构，这样勉强能继续用一小段时间。 管家点头，给了老约翰几个人，让他们听年长的修补匠指挥。 临时能用就行了，管家想，毕竟，乔西亚大公的命令是“清理成能住人的地方”而不是“重新建一座能住人的结实的房子”。 ——管家不觉得大公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每隔半天，管家都会背着手去视察一下两边的进度：石头房子的烟囱是否已经通风、地毯是否已经铺好；木头房子的基座是不是修补稳当了不会走上去像踩在摇篮上…… 等夜色降临过两次，终于，当管家再一次跑到磨坊的高处远眺的时候，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行人。 “我看到大公他们了！”管家高兴地叫了一声。 管家的话让老约翰指挥侍从们挖土的效果瞬间好了起来。 老约翰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从没抓着铲子弯腰干过那么久的活儿，几个给老约翰打下手的侍从们干了第一个半天就受不了了，后面的时间都在想方设法磨洋工。 大公和阿尔德林阁下不在，近卫兵们也不在，谁会全听大约翰和老约翰的？ 他们俩的底细谁还不清楚？ 一个，不过是意外好运地变成了管家；另一个，则仗着会看天气拍足了管家的马屁。 如果磨坊磨粉一侧的房屋没修好，不是他们干得不好，而是两个约翰指挥不到位。 这个时候开始卖力气，等大公他们到了，侍从们刚好达到“满身大汗又还留了些体力”的状态——王宫出来的侍从们，对如何偷懒向来有一套方法。 遗憾的是，大公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异常缓慢。 偷懒的侍从们不得不干了比第一个半天还要多久的活儿。 管家拍了拍老约翰的肩膀，眨了一下眼睛。 他虽然是花匠出身，但当了那么些天的管家，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多少变得聪明些了。 看到大公的身边除了近卫兵们以外明显还有好大一波人，管家暗自鄙视了一番不干活的侍从们。 等大公把新的属下带回来了，哪还由得老人们无故拿乔？ 他们一路上就没看出来，大公对近卫兵们要好得多？ 男仆中倒是有个聪明的小子，原本不在最初的近卫兵人选里，进入森林之后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主动要求加入近卫兵训练了。 苦是苦，收获也多，毕竟教导他们的是阿尔德林阁下。 那种训练…… 大管家不了解军事，但他会看、会比较，现在的近卫兵们跟刚出王城的时候已经完全两个状态了！甚至，比他们住在兰法领时看见的腰圆体壮的守卫们更加有气势！ 那小子跟着大公一起出任务去，回来之后绝对两样！ 可惜，几个白痴还在嘲笑他轻省的活儿不干，非要去自讨苦吃。 很快，一个近卫兵快马加鞭到达了老磨坊，并带来了乔西亚大公的命令：准备好一百一十人的床位和热水。 “床位？一百多个？”管家一听直接头疼了，就算把石制外墙的那一侧连同烟囱全部空出来也塞不下一百个人！ 另一边的地方倒是够大，就是摇摇欲坠，到现在为止还没补好用于支撑的架构。 此时，女仆们的聪明就体现出来了，露西直接提出了大通铺的想法，她小时候见过。 安妮则选好了几处篝火安置地，对着干粮袋子发愁食物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有人指挥就行，剩下的一半仆人和侍从们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老磨坊已经整理好的这边有两层，给大公准备的各种装饰直接搬到第二层就好，第二层的房间只不过缺了一扇门，用两重帘子临时遮挡一下就不会漏风了。 第一层铺上在强盗团据地收缴到的各类铺盖，很多都不那么干净，但是能用就行，时间太紧，讲究不了那么多。 很快，报信的近卫兵又骑马返回到大公的车队中。 “大公阁下，管家已经开始准备床位和热水。” “好。”乔尔点头。 他的后面是一大群面黄肌瘦的人，身上大多带着伤，一看就是经历过折磨和苦难的。 他们在半干不湿的路面上跋涉了很久，但依然保持着不错的精神气——突然就被救出来了，救人的还是卡列西里最新的领主，国王的弟弟！ 这给了他们一点信心，或许遇到了一个好人？ 这群人的衣着并不统一，有长有短，各种面料都有，唯一能确认的是都足够保暖。 衣服是从矿洞守卫身上扒下来的，皮甲、马靴，外面的衣服和裤子，甚至守卫们贴身的内衣也成为了乔尔分配给村民矿工们战利品，叠了三层穿在身上就足够度过一个寒凉的夜晚。 矿洞似乎刚刚送了一批开采出来的石料出去，留下的推车不多，武力平定以后，乔尔他们顺手扫荡了矿洞中大大小小的东西，连点了一半的油灯都不放过。 能塞进戒指的塞进去，不能的就放在推车里带走。 多了一百号人要养活，乔尔第一时间学会了什么叫“抠抠索索攒家产”。 矿洞距离老磨坊的路程轻骑快马只需要半天，大伙儿花了三天的原因在于，乔尔想让刚离开矿洞的村民们适应一下外面的环境。 ——长久地在地下微弱的油灯照明中挖掘，很多人的视力只剩了大片大片的模糊。 阿尔德林的治疗魔法没办法直接应对这种器官上的退化。 慢慢走两天，大家吃下去的东西也多了些，往老磨坊方向的行进路线甚至让人群中干瘦到脱了形的一个人眼睛亮了。 17、017 大公的规划 017大公的规划 洛克娘子从没见过那样的老爷，和善的很，笑得时候像春天的露水，清澈透亮，不用担心你回答一声“还有不少吃的”便笑眯眯地加重了税负。 大伙儿腿脚很慢，可跟车行走从来看不到鞭子，走了一段时间后他们还可以轮番坐到板车上歇歇脚。 板车不知道被安装了什么，平稳得很，在泥地里也不会陷下去。 可怕的是，他们一天能吃三顿！虽然分给每个人的食物都规定好了数量，但，那是每次都能吃上七成饱的三顿饭啊！ 听一个叫佩佩的近卫兵说，那个领头的老爷是国王的弟弟，或许王家的人总是不一样的？ 走到第三天了，洛克娘子隐约发现，这是通往自己村子的那条路。 在没有跟着丈夫一起被抓到丘陵的矿洞以前，洛克娘子最远走过的地方距离村子也不到半日，当天就能回家。 这是第一次她那么激动地走这条路。 原本路旁的小树如今长高了不少，洛克娘子四处张望，带着自己都不敢确定的期盼。 她聪明的小米粒儿，她小心翼翼藏在地窖里的小米粒儿，应该还活着吧…… 有这样一个盼头，矿洞里再苦再累洛克娘子也艰难地熬下来了。 远远能看到老磨坊的尖顶了。 ——他们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哪怕走得再远，只要看到老磨坊顶上的尖角，他们就能找到回来的路。 哪怕，如今的道路已经被雨水冲刷地看不清哪里是实的、哪里是烂泥坑…… 一行人走得着实很慢。 等他们到了老磨坊边上，热水已经变成了温水，还好，死面疙瘩都已经烘熟了，黑面包也被敲成了碎块，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就能吃了。 沿着老磨坊的边缘放了一排低矮的桌子，仔细一看，圆形的桌子是大大小小的树根劈成了两半，长方形的桌子则是摞起来的废旧木头，稍微拼了一下就变成了最简易不过的桌子。 大公见到管家听了两句情况汇报，又对满身汗水但是一起出来迎接的女仆和侍从们勉励了几句，开始进行人员安排。 洛克娘子跟着大部队走过了村庄，看到被狂风大雨摧残过的房屋，呼吸时轻时重。 突然，她看到一个小猴子从管家身后跳了出来，个子依然那么矮，头发卷卷的，鼻子不够高，有些可爱的小雀斑。 是她的小米粒儿！ 瘦多了，但他还活着！ 母子相见，又哭又笑，管家仁慈地摆摆手，让小孩子带着自己晚饭的食物一溜烟跑回母亲身边去了。 一百一十人被分到不同的桌子旁边，水壶和食物都摆上去了。 从不同地方搜刮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盛水的容器被新人们一一拿了出来。清扫矿洞旁边住所的时候，近卫兵们承担了公平分配的任务，除了衣服外，至少每个人手里都分到了点生活用品，有人背着木头水桶，有人背着三只脚的凳子，但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杯子用于喝水吃饭。 很快，一声痛苦地哭嚎打破了宁静，洛克娘子抱紧了小米粒儿，把头埋在孩子的脖颈处，感受着孩子温暖的体温。 离开村子的时候，藏着孩子的不只有她一个。 拼命熬着终于能回来的，也不止她一个。 但是，只剩小米粒一个孩子了。 ———————— 另一边，老磨坊二楼已经收拾出来一个不错的床位和书桌，书桌上铺着淡蓝色的桌布，上面堆着羊皮纸和两种颜色的墨水。 乔西亚大公正在汇总数据，黑色的是已经确定的数据，蓝色的待定，另外还有一个薄薄的石板，用以水写数字草稿。 “居民人口一百一十一，14岁以下儿童1名，男性；14至25岁壮年42名，男性41人，女性1人；25至40岁56名，男性30人，女性26人；四十岁以上老人12名，女性11人……” 乔尔叹了一口气，40岁在他的时代本该是知识丰富、阅历成熟的壮年，但新带回老磨坊处的村民们状态过于糟糕，不惑之年已经满面风霜，褶子里能挂树枝，外加性别比例差距几乎形成了断层，所以，他临时把40作为了“老人”的分割点，等以后一切走上了正轨再另行划分。 “百分之百严重营养匮乏，胃病、咽炎、鼻炎轻重程度不等；有劳动能力则不足半数，除幼儿一名，皆有腰椎和关节重度劳损。咳嗽人数数十，无感冒症状……” “恢复体力需要持续补充蛋白质和能量，暂时以每人每天一斤粮食为限，辅以豆子和肉干……“ “房屋……”乔尔冲到窗户边上又看了几遍地形，回到桌子旁边用水在石板上画了几条线，“危房全部要推倒，在此之前需要先挖整体性的排水沟，住房先用‘排子房’过渡，后面改四合院。” 排子房就是那种最简单的箱体结构，每排房子都是一层，最首端或者最尾端是集体的卫生间和厨房。使用时间不能太长，风口也要确定好，不然很容易有味道。 乔尔回忆了一下自己划过的20米河道标记的位置，然后跟磨坊一侧的河道位置对比了一下，决定开挖并行的两条水渠，如果未来遇上雨季需要增加河道深度，那么可以临时封住一条而不影响排水，也不影响田地的灌溉。 虽然收获季已经快结束了，有个别一些蔬菜种子还能补种，就是味道不好吃罢了。 “乔尔，你要的种子。”正想着补种的事情，阿尔德林出现了，丢下了两小包颗粒状的东西。 好奇的骑士长刚刚看过了修补匠老约翰对于磨坊摇摇欲坠一侧的规划，发觉还是乔尔手中的东西令他更感兴趣。 “那是什么？”阿尔德林指着标注了各种奇怪图画（文字）的格子。 “很粗糙的村庄规划图，”乔尔指着羊皮纸最中央的三角，“老约翰的设想很好，老磨坊下面的水道旧址可以利用起来，挖出来的臭泥可以先堆在旁边，作为未来田埂划分的依据。” 在图纸上拉了一条直线，好几天没睡的乔尔眼神亮晶晶的，开始介绍自己的设想。 被风雨摧残掉了一大半的村庄旁边有废弃了整个播种季的田地，边界模糊，土地板结，质量一般，连长出来的杂草都没什么活力。 而之前他们的车队经过的有废弃的旧木船的地方，泥土质量要好很多，淤泥混着杂草，天然沤出了臭烘烘但是质量上乘的肥料。 “……排水体系建立完毕以后，将来这一块可以作为居民区，这里作为居委……不，临时市政中心，这边是未来的商业街，从这一条线往外是会产生更大污染的工业……嗯，手工作坊区……” “乔尔，这是一个百人村庄的规模？” “对啊，未来人口多了要继续发展的话，就以新的河道为单位，以保证农田为基础，产业分散开，做小集群……”乔尔想了想，笑眯眯地给了名字，“就叫新河一村，新河二村……” 阿尔德林捏了一下幼崽的腮帮子，几天没睡，脸上才养出来的软肉都消失了，一脸头疼地问：“你是准备规划新的王城？” “啊？” “一百多个人的村子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在卡列西里的边缘，虽然的确没落了很久，但它的中心还是有城镇的！乔尔，你是卡列西里的领主。” 阿尔德林从高空俯视过这个国度的王城，跟乔尔手中有些夸张的规划图一比，王城的布局似乎都缺了点细致。 “可那不是我的城镇！”乔尔正色，“我们发现的是锡矿，除了兵器之外，造船会用到，然后就是各种锡制的器具……王城有花纹的锡制盘子大概一个银币一个，卡列西里能瞒下这么大的利益，外加黑圣教施瓦慈那边插手，那个城镇我可能暂时动不了。” “亮兵器不就行了。”作为领主，另起一地明显是自找麻烦。 “不想，麻烦……”乔尔的神色有些游离，仿佛眼前又出现了一片血色。 第一次算是正当防卫，第二次算是“天降正义”，第三次，还需要什么理由？ 年幼的德鲁伊笑了笑，低头看向羊皮纸，“阿尔德林，你就当我……无聊吧……” 不是无聊，而是胆小。 ——乔尔对自己的软弱心知肚明。 阿尔德林笑了笑，默认了乔尔的计划。 比起之前病歪歪的、还喜欢什么都闷着不说的幼崽，爱逞强的幼崽也相当可爱了。有他在，小毛熊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对了，乔尔，你多久没睡了？”放任幼崽自由行事不代表完全不管，阿尔德林强硬地拿走了乔尔手中的纸和笔。 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爬在乔尔白嫩的脸蛋上，比王城里的贵族女性的眼妆要深得多了。 “啊？我睡过了……”被强制变成小毛熊的乔尔很不情愿地踢了一下自家骑士长，“我的工作还没做完！” “那也不需要你半夜瞪着眼睛思考。”前两个晚上扎营的时候，幼崽的睡眠完全可以用“警觉”来形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挖水渠，然后建平房是吧？待会儿我去找大约翰，分配任务不需要你每次都安排好了再交代下去否则，管家是用来吃白饭的？” “可是，他又不会计算挖多少……” “不是有修补匠老约翰？他会的杂事，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 “我……就是怕塌下来嘛……”小熊继续踢了一下把自己按在被窝里强制休息的大手，“快把我变回来！我不想睡！” “不行。” “我真的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处理守卫的熊熊火焰，睡不着简直太正常了，不如起来干活。 阿尔德林盯着幼崽看了好一会儿。 他成年已经太久了，不是很能理解幼崽究竟在想什么，睡觉这种天大的事情，哪个幼崽会不喜欢？就算当领主了，有必要这样压迫自己的劳动力？ “……需要……给你讲故事吗？”阿尔德林随意挑选了一种可能性，然后再次获得一个白点点的牙印。 “不要把我当小宝宝啊！就是有点ptsd……”小毛熊嗷了一声，终于自我放弃般的把头埋进枕头。 “ptsd？”阿尔德林的发音很标准。 “战后应激障碍，过两天就好了。”小毛熊扒拉了两下按着自己的手掌，“求你了……” “好吧。”阿尔德林沉默了一下，抄起小熊往外走。 “喂喂喂！！！！” —————————————— 磨坊一侧的工地现场，老约翰正在骂人。 “挖出来的东西，直接倒在那里干什么？倒远点，不然以后我们还得挖出来继续往远里倒！” 被骂的干活儿的侍从差一点就先把铁锹扔了，然后就看到高大的骑士长抱着一团小东西走了过来。 “阿尔德林阁下。”老约翰行礼。 “阿尔德林阁下~~”聪明的侍从想脱开手里的脏活。 “干不了这个，就去厨娘那里报到吧。”骑士长扫了一眼，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他大约想错了，如果是一百多个人没来之前，厨娘那里的确轻松，还能提前填饱肚子，现在就不一定了。 老约翰遗憾地看了一眼侍从的背影，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然后他就看到了骑士长怀里的小东西。 是一头圆滚滚的小熊？ “这是大公的宠物。” “哦哦哦……”老约翰连连点头，宠物就宠物，估计是刚从王城里送出来？老爷们总会有些私底下的派用场的人，乔西亚大公可是国王的弟弟！ 但是，如果没看错的话，他是不是在小熊眼里看到了“干得不错”的意思？ 阿尔德林的第二站是厨娘那里。 安妮和露西也在，跟两个厨娘一起忙得热火朝天，看到新来帮忙的男性侍从，顺手指挥了一个赶快去洗手然后揉几百斤面的活儿。 看到小熊，厨娘笑眯眯地找出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 阿尔德林顺手把苹果塞给了臂弯里的小毛熊。 苹果的品相非常好，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 小毛熊捧着苹果努力想啃一口，然后苹果就从掌心滑落了。 瞪大眼睛，小熊恶狠狠地把指甲戳进了果肉里固定好，然后又发现自己的鼻子是吃东西的障碍。 苹果只比他脑袋小一圈，无论正过来还是横过来咬，都困难——小熊本人没有能张一百八十度的血盆大口。 等到达第三个地点的时候，小熊已经浑身上下散发着丧丧的气息，有一茬没一茬地啃着已经片好的苹果片，连耳朵上的毛都耷拉下来了。 愚蠢的德鲁伊幼崽啊！ 连苹果都对付不了的生物，有存在的必要么？ 战后ptsd算什么？更厉害的是苹果ptsd！ 18、018 第二个任务 018第二个任务 突然，乔尔的鼻尖钻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下意识地把苹果收进了戒指，小毛熊立马发现这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阿尔德林瞥了一眼，神色不变地换了行进方向。 “等等，那边不是新河一村的选址地点？” “是的，已经遍地不可描述之物。”阿尔德林一脸冷漠，他不想直接说出那几个字。 “我看到了！”乔尔捂着鼻子，“他们怎么可以随地解决问题！！不是都规划了卫生间吗？！” 卫生问题直接关系到居民健康，它是第一个被考虑到的。 老磨坊的下风处第一个设的就是“五谷轮回之所”；规划新工地的时候，卫生间更是与“清理水井”并列为头等重要的大事。 道路尽头的下风处是一个有着木板遮挡的圆形大坑，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跟在旱地里架起两侧砖头然后用泥灰覆盖了铲掉的做法不同，在地里埋入的水缸是古早江南农村的厕所样式。 五谷轮回和沤肥的过程一起，进入木板屋内侧的半圆部分上面架了横跨的板子，外面的盖板上则撒了点草木灰，又移栽了不少植物减少异味。等到适当的时候，外面的板子移开就能把肥料移出来。 卫生间并不狭窄，应该可以说宽敞，但现在看来，它的实际功用明显被人忽视了。 “卫生教育任重而道远……”嗅觉太过敏感的小熊捂着鼻子，把头埋在阿尔德林带着草木清香的怀里，决定回去立马做口罩。 小熊蹭得人痒痒的，阿尔德林想笑，但环境又不太合适，于是加紧了离开的脚步。 管家那里有乔尔的表格，按照表格样式可以为每个未来新河一村的居民建立档案，先选出两个有点威望的，可以带头处理一下这边的不可描述。 “对了，激励制度可以建立起来了！第一笔奖金，就用于奖励能熟练背诵《新河一村卫生条例》的人吧……”乔尔拿阿尔德林的衬衫领花做临时的口罩捂在鼻子上，含糊地在阿尔德林耳边嘀咕。 “洛克娘子家的小米粒年幼，干不了什么辛苦活儿，洛克娘子又不想让他吃白饭，怕被人说闲话，要不，设立一个‘小监察员’岗位？这边超过40岁的人当中，也有年纪偏大、再怎么补身体也完全不行了的，不如让大小监察员轮班上岗……” 阿尔德林不置可否。 在他的印象里，想要眼不见为净，领主直接拿鞭子下达“不允许随地排泄”的命令就可以了，谈什么奖励？！ 直至目前为止，乔尔的手段都过于仁慈。 没有威慑力就没有执行力。阿尔德林很早就看在眼里。 不过，花五年十年玩一下领主游戏，德鲁伊的幼崽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第四个地点又远了一些。 乘着“德鲁伊座驾”在附近转悠了半天，乔尔泱泱地放弃了两条河道同时开工的计划。 在乔尔的设想中，最好有两条并行的水道，限于如今不仅人手紧缺，有劳动力的人的体力还差得很远，开挖一条看起来就已经很吃力了。 ——也就是每天的食物供给非常充足才让新来的大伙儿一点怨言都没有。 调配了一下轮班情况，又测量了一下沟渠的长度，乔尔用白色石灰石粉末画了中线。 工程小队按照性别和健康程度平均分成了两组，分别从两头开挖水渠，一组挖出来的淤泥堆在“水渠”的一侧，这样，两边的临时河堤就有了。 在沟渠深度达标的情况下，哪一组先到中线位置，当天便可以多一勺豆子或者一小片肉干。 清理过废弃的村庄以后，不少破损严重的家具只能当柴火，稍微能睡的床数量远远不够。 为了合理安排床位，管家大约翰组织人手按“三班倒”的情况在施工地点设置了临时的休息点，精确计算好了刚好“三班倒”的床位数量。 这样，两个队伍晚上都有人在施工，不会发生为了多一口吃的把对方的淤泥又填回去导致工程进度倒退的蠢事。 条件艰苦，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了。 乔尔计算过，得出了一个无法令人满意的结论：即便之前已经搬空了强盗的寨子和矿洞里的所有存货，这里的粮食总共也只够这么多人六七十天的消耗。 尽量压缩工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 卡列西里的天气比王城潮湿得多。 很快，又是一场大雨来袭，天地相接。 大地再次变得污浊泥泞。 住在水渠附近的人躲在木板和油布把雨水挡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看着雨丝在挖出的沟壑中聚集，砸出一个又一个连绵不断的水花。 水体浑浊不堪，沟渠旁边的泥土更加软烂，挖出来的小河道被冲得宽了些，但也变浅了。 工程队所住的地方不再类似沼泽，由于土石的加高，一脚踩下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雨势一小，两组工程队都立马跑出去处理河道中松软的烂泥。 乔尔看得分明，于是让厨娘在晚饭的汤里撒几把胡椒粉。 “胡……胡椒粉？？”厨娘几乎要尖叫，这是最贵的香料！她给大公做烤肉的时候放得都很节省！ “嗯，驱寒，人最重要。” “……”厨娘拿胡椒粉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乔尔，觉得乔西亚大公可能随时会收回成命。 但是，只看到了一个腰围还没有汤锅粗的瘦瘦的背影。 离开厨房，乔尔又找了老约翰。 长于杂物的老约翰对清理河道有些了解，这会儿请他去工程队现场查勘一下，防止雨后的塌方——虽然河道很浅，万一塌了了也埋不了人，能少费些力气也是好的。 雨后天晴，事情排着队。 “这里……这里，踩下面点儿，别踩太严实种子钻不出来！……对，这样，然后把种子放进去。” 河道里挖出来的淤泥与原本的村庄周边地里的土壤混合，在直辕犁的帮助下形成了一条条小沟。 适应寒冷天气的种子被及时补种了下去。 老磨坊摇摇欲坠的一侧被加固了，除了摆放工具之外，几个半密封的小箱子也放了进来——是发豆芽的用具。 坚硬的水煮豆子继续天天吃下去，牙齿都不太好的村民们的牙釉质估计快磨没了吧……至少乔尔觉得，尽管自己每天的豆子摄入量很少，咀嚼肌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了。 19、019 立法之初 019立法之初 连续五个不错的晴天以后，乔尔带着管家约翰、女仆露西和两个厨娘打开了老磨坊一侧摆放的半密封的箱子。 经过几天的洒水，豆子的皮基本上脱落了，长出了白色的约一指长的豆芽。 管家的神情像是看到了魔法师，但是王宫里的魔法师好像也从来没有让豆子长出过白色的尾巴。 “过程记下来了吗？接下来可以用这个换换口味。” 管家连忙点头，露西则捏起了一根豆芽，试了试软硬程度，跟厨娘讨论起怎么烧才不费柴火。 几个晴天下来，原本被大雨浇透了的柴火救回来一些，但还是得省着用，毕竟要准备一百多个人的食物，相当费燃料。 原本村庄旧址上的水井已经恢复了运作。 40岁以上的老人中健康程度还可以的负责水的运送，有板车，上午下午分别送完几次之后就可以轮流带着特殊的袖章去工地监督卫生问题了。 露西叫来两个准备出发去工地的年长女性，一起带着水、豆芽和其他食物去工地准备午饭。 年长女性们的说话口音五花八门，似乎都来自不同的地区，沟通起来比较慢，幸好有大公在，她们对年轻的女仆的要求还是正常地执行了。 交流一轮已经费尽了口水的露西有些想念从王城出发以后就一直住在一起的安妮。 安妮几天前被乔西亚大公派出去了，露西不清楚具体她的具体去向，只知道是跟近卫兵约瑟芬和一个叫佩佩的新人近卫兵一起。 跟安妮同时出发的还有几个，最近都没有看到他们出来吃饭。 离开的人不谈，剩余留在老磨坊的近卫兵们继续进行着常规训练和巡逻，巡逻范围有大有小，一天两次跑步路过工地是必须的。 这一天，作为近卫兵副队长的小杰克遇到了一个难题。 负责河道的工程队有两个小组长，今天跑步巡逻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小组长拦住了他，说有事情想请他决断。 小杰克被拍了几句马屁，很快就去到了现场。 “亨利，肯特，给我分开！”小组长看到情况头都大了，一脸郁闷地喊道。 工地现场已经变成了打架的现场，两个已经被充足的食物养得稍微不那么干瘦的汉子从河道沟里打到了河堤上。 河堤上的泥土有不少又被推回了沟渠里，引来不少瞪视和另一个队伍的嘲笑。 “怎么回事？！怎么又打起来了？！”小组长怒吼道。 “他把我的杯子也弄烂了！”个子稍微高一点的亨利被看热闹的人一拉就拉开了，还是象征性地做了个踢对方的动作。 “明明是我的杯子！你弄坏了自己不算，还要弄坏我的！”矮一点的肯特更大声地吼道，“我的杯子跟你的一样就活该被你盯上？！” “停停停！一个一个给我说！”小杰克揉了揉两边耳朵，觉得震得慌。 两个人连同小组长都把经过说了一遍，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某个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吃饭的杯子不见了，结果在另一个人那里找到了，但另一个人坚称手里的杯子本来就是自己的，而且他朋友也见过他用同样的杯子吃饭。 问题是，亨利和肯特的杯子本来就是从矿洞的守卫房间里搜刮出来的，外表看起来的确相似。 小杰克决定各打五十大板：“今天，你们两个的午饭都没有了！” 听到结果，亨利、肯特两人都不满意，但谁都不敢说什么。 小组长请来做决断的小杰克先生是近卫兵副队长，这个身份已经对他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了，从他们被带出矿洞开始，不，应该是从他们之前被迫进入矿洞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是自由民的身份。 领主乔西亚大公仁慈，让他们能以劳动交换食物，甚至未来有机会能赎出自己，就像洛克娘子家的小米粒儿一样，是自由的村民。 但现在，他们都是农奴。 没有人敢逃跑，也不想逃跑——如果不是被魔法治疗过，如果不是上面有庇护，没有食物、没有保暖衣服帐篷、亦没有劳动力的他们根本无法度过接下来漫长的寒冷季。 大家的表情小杰克都看在眼里，暗自哼了一声。 没有午饭的惩罚只是因为打架，至于究竟谁对谁错该怎么判断，阿尔德林阁下教过他的可不止一点两点。 事后，乔尔收到了管家约翰对于工地打架事件的汇报。 “只是打架？” “是的，一个两天没了晚饭，一个三天都不能吃晚饭。” 乔尔摇了摇头，没有戳穿。 “喊小杰克过来吧，领地的立法该提上日程了。” 他能理解小杰克的做法，因为按照王城贵族们的做法，偷窃和故意毁损主人赐予的财物，主人不高兴的话甚至可以把奴隶吊死，即便是签了雇佣契约的自由民，只要主人对他不满意了，也有各种处理方式。对于刚逃出生天的肯特和亨利来说，毁损一个杯子就要被吊死的结果太严重了。 近卫兵的副队长的确有临时的权力对一些事情做决断，但还是需要把一些基本规则确定下来，乔尔不希望某天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大公高坐楼台，近卫兵一手遮天”的抱怨。 关于立法，乔尔唯一的麻烦在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和“公平正义”原则，到底放在哪一个度上才适用于卡列西里的情况。 对于新来的一百多个劳动人口、未来新河一村的居民、甚至更远未来的二村、三村居民，他们在法律上可以人人平等；但对于以后在卡列西里领地范围内进行商业往来的其他地方出身的人，自由民跟农奴平等本身是一种冒犯，更别说眼睛朝天的大大小小的贵族们了——乔尔已经想要怎么挖空他们的钱包和粮仓了，对他们要求的“高贵”和“人上人”做法可以暂时给予一些体贴。 20、020 大公的财产 020新的问题 当问题的缺口打开，更多的问题接踵而来。 当小杰克又一次被工地组长喊过去，事情已经朝更坏的方向去了。 工地上倒下了一名女性。 如果出现死亡，那就超过小杰克副队长的处理范围了，事情迅速通过管家大约翰报给了乔西亚大公。 “生病？怎么到现在才报过来？” “不是什么大病，那边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管家观察则大公的神色，但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披上外套，乔尔坐上马车。 管家赶车的技术不错，很快就到了现场。 工地上有一排木头的平房，是从原来村庄的旧址上搬过来的可用木材搭建的。 村庄原址倒下了很多房子，但可以庆幸的是，不少东西能二次利用，比如说，一般房子都是下面用石头垫起来以防水防潮，石头堆起来的墙面不够稳当容易倒塌，但上面用于支撑的木头柱子腐蚀程度还不算高，可以用上。 工地上简单地区分了男工棚户和女工棚户，标志就是没上有没有画裙子和没有画裙子。 乔尔他们达到的时候，女工棚户里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把光线档得严严实实。 两个队伍在比赛，但是涉及到人命了，即便是临时提上来的小组长们，驱赶的话也不好用了。 一起逃出生天的女性们对彼此有一种同病相怜，倒下的女人是个可怜人，而这份“可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她们自己头上。 天气转冷，人群一多气味就不太好闻，还好大家的头发都被剪短了，少了虱子之类的同居者。 乔尔的到来让人群中出现一条能让两人通过的走道。 女工棚户里堆着不少散发着异味的衣服和袜子，乔尔瞥了一眼管家，说，“把那些扔出去。” 管家约翰看到了那堆异物，是男人们的衣服和袜子，指着两个临时工程组长，“你，拿这一堆，你拿那一堆，跟我走！” 有人动了动，没敢说什么。 乔尔手中举起水球，把地面上的脏污冲了出去，顺便冲走了一只掉在角落里没被管家发现的臭袜子。 倒下的女人已经被安放在床上了，眼睛紧闭，手掌按着肚子。 “她的食物，被谁吃了？”大公的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女人还有气息，但是脸色和唇色苍白，看起来无比虚弱，这不应该——按照乔尔的计算，即便有不小的劳动强度，这几天的食物份量和提供的营养也足够众人恢复一些气血了。 管家已经重新回到了屋内，听到乔尔的问话，发现等了片刻没人回答，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谁拿了她的食物？！现在给我站出来！” 管家的问话让在场的女人们瑟缩了一下，她们都知道，但，能说吗？ 阳光照进窗户，大公的侧脸一半在阴影中，一种压抑开始蔓延。 “是他，还有他们两个。” 沉默着，然后，最年轻的那个女孩子勇敢地站出来了。 “玛利亚，以后你可以去磨坊那边工作了，告诉我前因后果。”乔尔看着年轻却苍老的女孩子，她的眼睛里还有光。 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真是太好了！听到能换一出工作，小玛利亚什么顾忌都没有了，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根本不看被点出来几个男人难看的脸色。 她有什么顾忌呢？如果不是她特地跟洛克娘子走得近，她早被那些吃饭多干活还偷懒的人拉到地里了，在矿洞的时候她反抗不了守卫，可这里已经不是地狱般的矿洞了！ 事情很简单，生病而倒下的女人是营养不良外加超负荷的工作导致的。 事实上，除了正常挖河道的工作，女工们些微的空余时间还要帮同组的男人们洗衣服洗袜子，亨利和肯特的杯子事件以后，男人们的杯子作为吃饭必备的东西倒是不敢再交到她们手里了。 “你为什么拿她的食物？”听完一切，乔尔慢慢地问主使者。 主使者梗着脖子，自我感觉相当有理，说：“她是我的女人，就是拿点吃的，又没打她……” “那你们呢？”乔尔问另外两个。 一个说女人洗坏了他一件衣服，一个说女人让他一条裤子找不到了。 “你们似乎忘了，你们都是我的财产，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乔尔一一扫过所有人，“财产，就要有财产的自觉。拿走她的食物，让我损失了一个人，小杰克，你说，应该怎么办？” 近卫兵副队长小杰克笔直地守卫在一旁，他腰上的短剑有不小的威慑力。 “根据王城法令，奴隶损害贵族财产，鞭子抽一百下，然后吊死！”小杰克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王城的情况。 吊死？！ 三个男人瞬间跪了，他们不明白，怎么就拿了点吃的就要付出人命的代价？ 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想已经有人因为他们而差点付出性命的代价了。 “还有呢？”乔尔看着管家。 大约翰死命想了一下，终于大声回答到：“未经领主允许，不可以私自结婚，那个女人是大公的财产！”管家一通百通，想到了更多，“大公给你们吃的，是让你们养出自己应该有的力气，随便抢食物让其他人没有力气，就是损毁大公的财产！谁给你们的胆子？！” 管家的说法明显让女人们心情好转了不少。 以后能吃饱，还不用干多余的活儿，再好不过了！ “还有，你们的衣服裤子怎么会到女工这边了？敢越过大公指使女工做事情，你们想干什么？”管家又开始训斥男工们。 一众沉默无言，然后突然有人扛不住开始求饶了。 乔尔让玛利亚和另一个看起来还够强壮的女人把病倒的女人抬出门、放到马车上，然后起身从门洞里离开女工们的平房。 “约翰，那堆垃圾，你放哪儿了？” “那堆垃圾……在门外那边的树墩子底下。”管家机智地想明白了，大公说的“垃圾”其实是那堆臭衣服臭袜子。 “嗯。” 乔西亚大公太平静了，以至于他突然扔出火球把堆在一起的臭衣服臭袜子燃烧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反映过来。 火势熊熊，又被很好地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树墩子旁边的枝桠连一点火星都没有碰倒。 垃圾在焦糊的味道中被焚烧殆尽，只剩余灰。 火光映在逐渐变冷的天气里带来了暖意，人们心里却有些发凉。 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公除了会仁慈的给予丰盛的食物，也有和王城贵族们一样的高傲和贪婪，其中最重要的表现就是——大公的财产都是平等的，绝对、绝对不可以相互毁损！ 抢食物和压迫人的事情肯定不止那三个，但其他人还没造成严重的后果，乔尔决定，不告则不究；当然，如果涉及人命的话，就必须提起“公诉”了——以大公的身份主持诉讼，为被害人找回乔尔看来必须、但这个时代或许不完全合适的公道。 “今天，只罚首恶。小杰克，给那三个烙印，三天不给饭。” 哪怕是农奴也有三六九等，有烙印和没烙印的是两回事，没有烙印的话，赎回自己之后就是完全的自由人了，但是如果有印子在身上…… 三天不给饭亦是严重的惩罚，有水喝不会饿死，但亨利和肯特不能吃饭的几个晚上有多难熬大家都知道，很久之前他们还是村庄居民的时候，一天都不会有那么多吃的。 “是，大公阁下。”小杰克迅速单膝跪地行礼，而且从来没有那么标准过。 他和管家今天第一次看到一直病怏怏的乔西亚大公出手，无比平静的表情加上魔法师精准的控制力，让小杰克下意识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在大公面前做过什么不合适的事情。 “下一次……” 乔尔留了一个话尾，直接上了马车。 跟玛利亚一起抬人的女工和玛利亚依依不舍地道过别，带着羡慕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她听另一个队伍里的洛克娘子说过她家小米粒儿在老磨坊那边的生活，那里不仅干活轻松，甚至可以识字！才几天啊，小米粒儿已经能从一数到二十了！ 而另一边，老磨坊安排出了“医务室”入住了第一个客人。 ——尽管她还昏迷这，看不到这间屋子有多明亮，闻不到这里的空气有多清新。 小玛利亚负责喂她很稀的盐水糊糊，剩余的时间则和小米粒儿开始学数字。 新来的姐姐拼命努力两天都记全了所有20个数字让小米粒儿大受震撼，于是，乔西亚大公下一次教人就两个一起教了。 事实上，乔尔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玛利亚的拼命程度和学习能力比年幼的小米粒儿好太多了，与其从年幼的小米粒儿开始培养未来的小学老师，还不如抓着玛利亚一股脑儿塞小学知识。 乔尔不擅长带小孩儿，更不用说教小孩子了。 ——他小学就跳过级，对于数“一加一”都要花好几天、还要一直掰很久的手指头的小米粒儿，他差一点点就崩溃了。 教小孩子比做规划图难多了！ 小学老师，好像还是女老师比较多? 反正，温柔和耐心这两种优秀品质，乔尔自我感觉是没有的，至少在背对着小米粒儿磨牙的时候绝对没有。 21、021 三年义务教育 021三年义务教育 小学的时候应该学什么？ 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各种平面的面积公式？ 或许还有一边进水一边放水的各种应用题？ 还有“春天来了，桃花开了，小燕子也飞来了”？ 乔尔捏了一支笔提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自从意外发现玛利亚这个学习上特别能吃苦的未来小学老师，他就准备开启义务教务计划了。 数学方面，日常使用的话应该十进制就够了。 魔法理论是六十四进制的，乔尔自己还没完全搞懂——之前能放几个水球火球，全靠阿尔德林的远程援助。 语言和文字方面，乔尔本人也只能写出相当简单而贫乏的字句——进入一个陌生的时代，还需要用一种似乎熟悉其实却陌生的语言写《卡列西里第一期领主工作报告》，乔尔完成其中的一部分就已经费尽了力气，多用图标和数字来表示已经能显示出他不太好的“外语”文字功底了。 修辞？那是什么？ 来到卡列西里之前，乔尔有尽量注意是否有书籍售卖，遗憾的是，完全没有。 书，是一种一直以来的奢侈品。 王城有贵族的学院，听说学生质量参差不齐，有些人的读写能力还不如隔壁的基础魔法学院！ 乔尔所在的国度魔法师数量不多，可以说高阶的数量一只手数得过来，王城能学习魔法的不是小贵族也是富裕的人家，有一定的读写基础， “阿尔德林，平民中说不定也有不少魔法师的苗子？”构思教学大纲的时候，乔尔咨询自家“武力和经验外挂”。 “是，可他们支付不起昂贵的学费，即便未来可能成为魔法师，但至少七年的学徒期内，他们无法为家里提供任何帮助，这足以拖垮一个原本并不贫穷的家庭。”阿尔德林摸了摸乔尔的脑袋，把他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何况，他们不会百分百成为魔法师，即便是魔法师最多的亚力克城，他们的魔法学院每年也会有至少一半的人中途被淘汰。” “淘汰的学徒，能使用多少魔法？” “如果低年级就离开学院，那么只会基本的读写，了解过一定的王国历史；如果是最后一年才被淘汰，那他花小半天的时间就能放出你见过的小火球了。” “啊？”乔尔睁大了眼睛，第一次察觉到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差距。“嗯……没有法师塔之类的吗？” 阿尔德林有些惊讶，“你知道法师塔？” “我……不应该知道？”乔尔迟疑。 “……”阿尔德林摇了摇头，“建立一座法师塔几乎要一个强大的王国十年的全部税收，我的意思是，国王和所有大大小小贵族们能收到的全部税收，这还只是外部建筑部分。‘黑白战争’之前就已经没有几座法师塔遗留下来了。近百年……并没有新建的法师塔。” “有点好奇法师塔的主人们都是怎样的存在……不过，扯远了，算啦，我们未来‘新河第一小学’的数学课，还是十进制吧~~”乔尔写下了第一个“三年义务教育”规划的第一行字，“先扫盲，人力资源足够了然后就可以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走起了~~~” 教育是百年大计，前期虽然投入可怕了些，但总会有不俗的回报。 先做完一个系列普通人的基础教育就好，至于魔法师的六十四进制，乔尔决定放到“绘画课”上去做基础教育，先画个六十四卦图背一背，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乔尔，今天用哪一种颜色束头发？”身后，阿尔德林放下的梳子，拿起两个不同颜色的束发环扣，金色的上面有王国的纹章，银色的上面也是王国纹章。 “都可以。”叹了一口气，乔尔每天都有选择困难症，“阿尔德林，真不能剪短发吗？”长发太麻烦了，梳什么发型、带什么发圈都要考虑，还是板寸又舒服又帅气！ 之前随口提过一句，乔尔自己都没怎么上心，却立马让阿尔德林接手了一把梳子…… “不可以，会变成秃毛的小熊。”阿尔德林毫不犹豫地再次给出否定答案——上次被火星燎过的小熊的尾巴上的毛到现在还没长全，再给小熊剪头发？阿尔德林已经可以做好准备让年长的德鲁伊们嘲笑一辈子了！ 看吧看吧，这就是阿尔德林，一个给幼崽舔毛毛都不会的废物！ 幼崽还是有隐藏得很深的距离感，阿尔德林可以退一步，但是剪成紧贴头皮的板寸？想都不要想！ “有点秃毛也没事……只要不变成熊就好了……” 幼崽还在雷区蹦跶。 放下束发的环扣，阿尔德林手段温柔地把幼崽提了起来，“乔尔？” 幼崽眨眨眼睛，假装无辜。 “想知道让毛发重新生长出来的方式么？”骑士长的语气过于温柔了些。 幼崽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好。还想变秃么？” “不不不……” 经过一个汗毛直立的早上，乔尔终于完成了“三年教育大纲”，三下两下套上外套，“阿尔德林，我去找小米粒和小玛利亚了！” ———————— 学习，有什么作用？ 当玛利亚还是平民家最小的女儿的时候，她问过母亲这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哥哥可以去远方的学堂，而她只能待在家里没日没夜的和姐姐们一起做各种各样的手工活计。 哥哥没有离开家之前，他们一个月能吃一次肉——虽然肉是哥哥的，她们只能趁着洗碗的时候用指尖沾一沾边角料的味道，但从哥哥离开以后，他们的桌上的所有食物就只剩下了水煮豆和黑面包。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摸着小女儿软软的头发，喃喃自语着“一定有用的……” 这样的生活过了三年，然后哥哥没有了音讯，她们花钱打听消息，但只有两个说法。 “死了吧？死了才没有消息！” 或者是，“退学了？觉得太丢脸不想回来很正常啊，反正已经学了几年了，能在城里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了！” 母亲很快就垮掉了，姐姐们一个接一个被嫁出去，而她则被卖给了行走的商人当女仆。 商人不走运，在行商的过程中被打劫到了矿洞，商人的护卫们要不当场死了，要不就变成了矿洞的矿工，她能活下来还多亏做饭的手艺不错，哪怕是死面饼子她也能做得比别人软和一些，但大多数时间，她和别人一样需要拿着没有一点杀伤力的撬子在矿洞里埋头苦干。 他们被从暗无天日的矿洞救出来的时候，玛利亚几乎已经忘记了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而那一天夜晚，乔西亚大公站在血色和火光中，那么明亮。 ——其实是模糊的光线自带了柔焦功能，乔尔衣服上的宝石也足够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闪耀。 大公让他们挖河道，尽管辛苦，每天的食物却非常充足，还有专门的厨娘，玛利亚觉得厨娘的手艺或许比不上自己，但她不能直接去抢厨娘的位置——老磨坊那里的都是大公从王城里带出来的近侍。 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到老磨坊了，玛利亚绝对不可能放弃。 大公甚至亲自教小米粒儿这样的年幼且无法提供劳动的平民数字，已经教了三天了！ 玛利亚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教学地点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就是一个柴火堆围起来的小圈，砍伐下来等候在时间中逐渐变得干燥的柴火组成了最简单的围墙，挡住了越来越烈的风。 玛利亚和小米粒儿拿着薄薄的石板，大声念着最后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还有“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的本地翻译版，待会儿乔尔要给他们做听写。 柴火的围墙被藤蔓编出了一个圆形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 干活的人们偶尔会抬头看看这里，默默的跟着飞出来的声音念一句；管家已经两次经过，暗自点头，自己果然又聪明又好运，已经会背后面一段跟数字有关的段小诗句了。 站在玛利亚背后几步处，乔尔用力眨了眨眼睛，甩掉突然出现的酸涩。 “听写开始，3，点，1，4……”他用祖冲之的方法测量过，尽管有魔法，圆周率的数字前几位还是一样的。 现在只有连年龄都不在同一层次的两个学生，不过，总有一天，这里会安心地坐满四五十个小孩子。 每个人都可以对着由浅到深的三角函数至泛函数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22、022 新的建筑 022新的建筑 又一场小雨过后，夜晚的空气变得清新冰冷。 阿利耶的颜色不再那么黯淡了。 修补匠老约翰问了作为原住民的洛克娘子，她说，天气好起来了，也会更冷了，当阿利耶和阿纳德同时消失的夜晚一过，就开始需要大量加衣服了。 连接老磨坊与沼泽的河道已经挖开长长的一段，雨水在挖出的沟渠里集聚了深深浅浅的一层，在阿利耶的照耀下竟有些波光粼粼。 河堤大约有膝盖那么高，有地方泄水了，两侧的地面慢慢开始不那么湿烂。 除了堆成河堤和肥田外，挖出来的河泥有一半已经被运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有大公划下的一个个长方形的格子。 泥土一层一层地落在了格子里，垫出了大约有大腿那么高的长方形基座，八个年长的农奴花了好天时间用木头墩子捶打得平整。 领主扔了几个火球上去，基座迅速变得干燥，然后是又一轮捶打。 “这是房屋的地基。”年长些的农奴中有人意识到了。 “叠了那么多层，可真结实啊！能住下领主和所有王城里来的大人们吧！”他们不太理解近卫兵副队长和大公管家到底哪个地位比较高，便统一称呼为“大人”了。 与地基同时开工的还有一个一个半圆形的大洞，位于下风口。 年轻的乔西亚大公领主之前让一组人拿泥土又摔又打、做了不少奇怪的操作，然后折腾出了不少方方正正的泥块，这些泥块被小推车推进了窑洞，然后洞口就被密封了。 柴火开始疯狂地消耗。 农奴们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温度带来的暖意让不少人吃饭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跑到附近，围着密封的半圆形窑洞，一边啃着饼子，一边闲聊领主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命令。 哪怕入夜了，这里的温度也能让手脚温暖起来。 “里面会是啥？” “方的泥块呗，大公说，再有两天就能拿出来了。” “烧了好几天了，多少柴火啊……我一个人就背了五十个箩筐呢！”有人掰着手指说道。 领主之前让小玛利亚做了一次“巡回数字课堂”，先不管每个人的数学基础如何，让大家至少多数字有点儿概念。 因为之前的事情，小玛利亚在很多人心里并不讨喜，“只是一个意外被大人看中的好运的女人”，但巡回课堂的开启多少让人改观了。 他们觉得学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但他们都悄悄地、默默地死记硬背。 这些，在他们之前的几十年，几乎不可能被他们接收到。 退一万步讲，小玛利亚为什么现在不用做苦力了？还不是因为把这些都学会了？！ 能在矿洞那种恶劣的环境活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韧劲。 不久，半圆的洞口打开了，一车又一车红色的方块从里面运了出来。运货的板车上垫了干草，有人敲了敲那些红色的方块，坚硬得不像泥土。 红砖被全部运到了被领主划为“新河一村”的房屋地基旁边。 跟大家逐渐熟悉起来的修补匠老约翰跑了过来，拿着一根吊了一颗小石子在下面的细细的绳子，开始指导大家怎么叠方块。 老约翰腮帮上的胡须已经花白了，但是中气十足，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看到没？绳子落在这里，有缝隙就代表砖头叠歪了！所以，动手的时候啊，都给我小心点看好了！” “老约翰大人，这是领主的城堡吗？领主要搬到这里吗？” “啊？你听谁说的？”老约翰鼻子里喷了一口气，“这是你们未来的房子！” “我们？”没人相信，“您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去去去，有好处还不肯相信！”老约翰踹了亲近的小子一脚，“领主说了，谁要是干得好，说不定他就是第一个能住进去的！之前不是说了，大家都可以赎身？” “赎身我们也买不起啊……” 老约翰摇了摇头，给大家看了预备建造的房屋构架，“有个盼头不好？这么大地方，才是一个房间，有整整五步那么长！给一个人住！” 围着的人都惊讶了，他们现在草棚里的大通铺也差不多五步的长短，却塞进去了整整二十个人！暖和是暖和了，可是放屁的，打呼噜的，说梦话的，抠脚的…… 那边，老约翰还在画饼。 “我们新河一村的房子以后都是这样，有四间房屋，中间是接待客人的堂屋，左边和右边各有两间房！以后老婆、孩子……每个人都能睡得宽宽敞敞！对了，最前面还有两间小屋，是厨房和卫生间！家里一点不好闻的味道都没有，不要太舒服哦！” “哈哈……” 大家伙儿跟着笑笑，领主还住在老磨坊那边呢，这明明就是未来的城堡！他们连自由民都不是，干一辈子，说不定都赎不回自己。 “只要变成平民了，就有机会住进去！”老约翰指了指不远处了好几排格子，“看到没有，那里，那里，以后都是这样的房子！” 继河道之后，建房子的工程也热火朝天得展开了。 暂时没有坚实的树干做横梁，所以房子的高度只有低低的一层，但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高出来的坚实的地基让经历过几场大雨的人们意识到，有了被抬高且干燥的地基，房子里就不会那么潮湿，脚底也不会浸没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变得冰冷。 不久，第一批补种的种子发芽了，说不清楚名字的野菜被一小捆一小捆地扎好，堆在通风干燥的地方。 最后一颗野菜被挖出来之前，安妮和约瑟芬她们回来了，带着几只活着的鸡和一些陶制的管道。 乔尔接待了风尘仆仆的归客，让大家休整一下，安排了简单的晚宴。 活鸡是用来养殖和下蛋的，它们被第一时间剪了翅膀羽毛，放进了提前做好的鸡窝。 鸡窝是竹子编制的，有一层半，上面一层，下面半层，窝里铺着稻草，地面上则一格一格用竹子分出了空隙，让污物可以随时掉下去，便于以后的清扫。 鸡窝边上设了一段食槽，分了水区和谷糠区。 这一次出行，最重要的成果是陶制的管道。 乔尔检查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约瑟芬说了她们拜访的附近城镇几个工坊的名字，给出了每家擅长的东西和价格排序。 虽然有些粗制滥造，大多数没有办法完美地拼合到一起，但安妮说，这些已经是眼下能拿到的最好的成品了，根据工匠们不仅加价，还抱怨说，“除了传说中的矮人，没人能完成那么精细的工艺！” 乔尔对此不置可否。 德鲁伊都见到了，说不定以后真会见到矮人？高精尖的下水管道工艺，对这个时代的人们可能孩是要求高了些。 “你们辛苦了，织造司已经做好了应对寒天的衣物，直接去领一套合身的吧。” 说着，乔尔唤来了管家大约翰。 大约翰把活鸡安置进了新家，然后把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带到了挂着“织造司”门牌的房间。它在老磨坊原本是木头的一侧，位于号称“储备司”、其实是发豆芽地方的隔壁。 约瑟芬推开大门。 “吱呀”的响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们，六名年长的女性匆忙站起来行礼。 ——她们也是农奴，只不过健康程度实在不够去工地拼死拼活一天，所以便承担了手工方面的劳动。 她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厚厚的老茧，身边有长长的草绳和编织了一大半的草席。 “安妮，约瑟芬，你们回来了！” 织造司的负责人的是一名跟着乔西亚大公离开王城的女仆，名字是茉莉，乔尔考察的时候发现她在衣物的缝纫上有些技巧和想法，便临时让她充当了织造部门的负责人。 看到许久未见的熟人们，茉莉笑着招呼道：“你们来的正好，新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来试试看暖不暖和！想把名字绣在哪里直接跟我讲！” “茉莉，怎么是你呀？保罗他们几个他们没意见？”安妮跟茉莉私底下能说得上话，悄悄地问道。 “唉唉，毕竟是纺织呀，母亲们的角色！”年轻的负责人笑着回答，“对了，除了衣服之外，还有新的床垫，看看喜欢什么花纹的？” 天气慢慢凉下来了，温度比王城要低一些，提前准备保暖的衣物是必须的，茉莉她们前一段时间倒有大半是花在这上面。 对于茉莉这样的女仆出来担任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乔尔身边其他的男性侍从们的确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纺织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属于女性的角色任务。 保罗他们几个男仆们想竞争的是大公身边的其他新职位，比如“营造司”的负责人。 营造司，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建房子修路的，在王城里，负责建造的部门都有大把的油水。 河道工程队现任的两个小队长都还是农奴身份，属于乔西亚大公的私人财产；房屋建造的临时领头的是上了年纪又怎么会说好话的修补匠老约翰——负责建造和施工工程的“营建司”，自然需要大公的直系下属来管理。 王城和兰法领的经历让男仆们知道，贵族们没有亲自去处理各项琐事的惯例，他们身边的下属才是真正有决定权的那一个；至于贵族本身，他们只需要及时并且足额地收到大笔钱财就够了！ ——只能说，男仆们的私心或许距离乔尔的想法可能有一个世界那么远。 —————————————— 中午了，老磨坊周围炊烟袅袅。 露西端着放了水果和烤肉的盘子走到了二楼。 门口的小桌子上，早上的牛奶还在——这是几个小时前她送过来的早餐。 那会儿，乔西亚大公说：“直接放在门口把，我待儿会出来吃。” 不过现在看来，大公依然没有出门。 露西想了想，似乎，除了定时拿吃的，大公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露西抬手想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啊——”一声，然后就是“轻一点”，露西脸上一红，匆忙放下手中的盘子离开二楼。 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事实上，二楼的房间里连一点桃色的泡泡的没有。 乔尔半趴在桌子前面，脸色扭曲，不就是连在桌子后面坐了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么，曾经连续熬过两个大夜都没事，怎么现在就感觉整个背都快废掉了？！ “疼疼疼疼……轻一点……” 可惜“按摩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下手可重了，每次都能按在最酸的地方。 “……阿尔德林~~~~~” 可怜的大公眼泪汪汪地祭出了“撒娇”的手段，但一点用都没有，阿尔德林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我不过外出打个猎没看着你，结果就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阿尔德林很想把人变回小毛熊，前前后后甩来甩去、再用力捏几下、把它脑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进的水全都挤出来。 “背上的伤才好了多久？红印子还没褪呢，就开始作了？！两天不睡坐在这里写东西，你怎么想的？！” “这不是刚好有思路……”乔尔弱弱地回了一句。 阿尔德林看起来更生气了。 “你看嘛，第一个五年计划，财政、教育、营建、军事，还有准备中的商务司和外交司，都写了厚厚一打呢！”幼崽谄笑着贡献出几天来的成果，虽然背上又僵硬又酸疼，但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阿尔德林默默地举起了一个小火球。 乔尔的瞳孔瞬间扩大，也不顾的疼痛，立马抢回了所有手稿抱在怀里，几乎站立不稳、要撞到桌角。 他太久没睡了，大脑的齿轮转起来已经有了“咔咔”的声音，只能从表面上判断别人的行为了。 但是，下意识的举动代表了很多东西。 阿尔德林伸手把人扶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收起了手中仅仅是用来吓唬一下、让幼崽长长记性的小火球。 “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还有，不用躲，只是开玩笑，不会烧你的东西。” 如果阿尔德林的德鲁伊形象是猫科，此时应该已经在用力挠墙了。 怎么会有那么难带的幼崽！！ 好不容易学会折腾了结果第一时间就是折腾自己的身体吗？！ 原因还是因为长时间的工作！ 而且为什么会那么经不起开玩笑啊……他都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用“打屁股”作为威胁方式！ ——虽然主要是因为小毛熊的尾巴毛还没长好…… 好不容易看起来熟悉且亲近了，结果一个根本算不上威胁的小火球一出现，幼崽又缩进壳子里去了。 不知道这一次要花多久才能把人挖出来…… 把乔尔和他的宝贝文书一起安放在桌上，阿尔德林叹了一口气：“外交对吧？周边的暗桩我都给你清理掉了，这个‘外交司’给我好不好？” 乔尔抱着材料，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忍着背痛，慢慢地摇了摇头，“不好，外交是口才，你是‘核平精英’……” 23、023 番外1 023番外1你跟猫猫什么仇？ 事情发生在童话的世界里，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一个童话世界连通着外界一本小小的童话书，书本的主人是一只叫做“乔尔*帕托利亚”的小熊。 大多时候，这里的天空很晴朗，吹过原野的杨柳风带来了不莱梅城的音乐会。 穿靴子的猫在一天的工作——地盘巡视——完成之后，最喜欢跑到老爷子家的苹果园里打瞌睡。 这一家的老奶奶脾气特别好，连老爷子把好多金币只换成了一袋小苹果带回家也能愉快地给一个面颊吻。 这样的感情，单调的外乡人是不明白的，通常会因为打赌“老奶奶会不会生气”结果从来没有而灰溜溜地跑掉。 苹果园和隔壁老爷爷的花园是对所有小可爱们开放的。 靴猫趴在果园的木屋顶上睡得很愉快，带着苹果芬芳的阳光让身上的毛发蓬松起来，随着呼吸一开一合。 睡梦中，靴猫听到了小熊的声音，“喵？” 啊，又轮到我出场了吗？ 自从帮助磨坊主的小儿子娶了公主之后，猫猫很久没有新的游戏了。 小熊好像在苦恼什么？ 虽然没有得到召唤，但是吞食过一只大妖精的猫猫，拥有自己独特的魔法，可以暂时跳出童话的世界。 那么，猫猫去帮个忙吧？ “雨滴项链”已经用回到了北风教父的手中，在老磨坊二楼，高高天空上的阿利耶眨着淡蓝色的眼眸，看到了一只猫猫头从书桌上隐形的童话书封皮中冒了出来。 如果有人类能看到这幅景象，作为半夜时分的奇闻异事，或许还蛮惊悚的。 ——他们看不到童话书的封皮，只能看到光溜溜的桌子上突然间就多了一个奇怪的猫咪脑袋，然后慢慢变成了半只小猫，在奋力地从某个虚空里往外拔自己的爪子。 啊啊，什么味道？ 窗户半开着，晚风悄悄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靴猫嗅了嗅鼻子，好像是烤鱼？怎么会有那么香的鱼呢？！ 厨房在哪里？ 终于，在气味的诱引下，一只完整的小猫从桌上跳了下来，“啪嗒”两声，靴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应该说是一只大猫了，他站起来有半个人高，听到声音懊恼了一下，想了想，解开了靴子的绑带，脱下了穿了很久的靴子，然后把两只靴子推了几下，藏进书桌上垂下来的帷幔里。 接下来就可以行动了！从桌上到地上来回三次都听不见一点声音！猫爪垫的作用完美体现。 靴猫兴致勃勃地尝试了一下很久没有做过的“赤脚”跑步。 床上，人形的小熊翻了个身，手臂从床边垂落。靴猫悄悄凑近了，嗅了一下味道，确认是那只小熊。 伸出手掌推了推，小熊的手臂晃了晃。 再推一下，然后又晃了晃。 小熊睡得很熟，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猫猫露出一个想要继续玩的微笑，但是很快又被烤鱼的味道吸引了。 好像，香香的食物就在门外？ 小熊你等等，我回来再跟你玩~~~ 二楼门外，晚饭没有被端进去，烤鱼和牛奶还在门旁边的柜子上。 靴猫从窗口钻出去又钻进来，终于跳到门外的柜子上，叼到了一口美味。 喵~~人类每天都会给小笨熊上供食物吗？如果小笨熊天天都不吃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每天都给他一份呢？他一定吃得干干净净，一丝都不浪费！ 一顿饱饱的夜宵吃完了，靴猫摸了摸依然平缓的肚子，决定巡视一番自己“新领地”。 以老磨坊为中心，领地的范围延伸出去很远。 没有靴子的猫猫轻巧地窜出了老磨坊，沿着开辟出来的人行道飞奔。 虽然地上还是有些湿哒哒的，但是小熊那么快就把沼泽变回土地了，很不错呀~~ 比起之前那个看到大城堡就移不开眼然后还要嫁女儿的国王，比起那个不喜欢思考什么、都听猫猫安排、连名字都是猫猫取的、最终还娶了国王女儿的磨坊主小儿子，小熊跟猫猫更像是同类！ 不过，小熊看起来应该不喜欢会骗人的靴猫？ 不对不对，小熊肯定喜欢胆识惊人的靴猫~~ 虽然暂时寄存了一双靴子，但是没有靴子的猫猫还是靴猫~~ 深夜是老鼠们和其他小动物们出来觅食的时间，抓了两只老鼠之后，猫猫发现自己迷路了。 咦？为什么会不认路了？ 猫猫的眼神开始迷糊，懊恼地抓了抓脖子，又舔了几下爪子，发觉闻不到来时的味道了。 算啦，马上要天亮了，第一天来到陌生的地方，就到这里吧，下次再出来探探路。 靴猫打了个响指，回到了童话的世界。 于是，第二天，乔尔整理书桌的时候，在桌子下面发现了一双不太精巧、但是非常结实的靴子，只是太小了，大约只有洛克娘子家的小米粒儿能穿上。 情况是有些奇怪，但是书桌是放童话书的地方，乔尔觉得，靴子的出现可能跟小匕首差不多？ 之前的匕首和雨滴项链都是一次性的，靴子也是吧？ 否则，茉莉那边的“织造司”就不需要花那么大力气准备各种木鞋和皮靴了，直接对着童话书“薅羊毛”，取了一双还有一双？ 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阿尔德林拿着小靴子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眼神深沉得看不出想法。 不久，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小米粒多了一双可爱又小巧的靴子——乔西亚大公提前告知了，这是魔法变出来的，可能随时会消失。 小米粒穿的时候可注意了，但一直到大公的“新河一村”真正成型，这双结实的小靴子还是完好的，并没有消失。 ——童话里总会有bug的，魔法的鞋子一定不会消失，要不然，灰姑娘的故事在十二点的时候就该“全剧终”了！ 回到自己的世界了，靴猫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晰，伸直了两条后腿伸个懒腰，靴子已经重新穿回了脚上，走起来“啪嗒啪嗒”。 外面的世界好好吃~~~ 靴猫决定，下次还要找个时间出去，吃夜宵，顺便找小熊玩。 24、024 平常的一天 024平常的一天 冷静下来之后，乔尔从书桌上跳了下来，拿出了两份报表，一卷是《库房清单》，另一卷则是《资产损益表》。 就个人财富而言，从王城带了大量物资出来、又经过两轮添置的乔尔几乎算得上王国财力前50强，但是分摊到领地建设上便瞬间一贫如洗。 “……外交司暂时还不可以，不过，有一个更好的选项，”乔尔展开了卷轴。 “财政司？”阿尔德林笑了一声，“这倒是个重要的位置。” 他在王城逗留过很长的时间，每次有人员变动了，财政大臣的位置总是被人抢破了头，此方斗罢彼方登场，各种谣言比如私生子、荤素不忌什么的全都被翻出了花样，暗处的赌场每次赚得盆满钵满。 “你这会儿倒一点也不怕了？万一我把你的领地吞了呢？” “你不会。”乔尔摇头，这点儿分辨能力他还是有的。 “背上不疼了？” 乔尔瞥了一眼，按下去更疼！ 众人尊敬的骑士长大人揍（捉对练习）惯了可怜的近卫兵们，还能把人人恐惧的密林当后花园，对自己的手劲一点儿数都没有，还不如依旧这么疼着…… “不是不给你用恢复魔法，只是，幼崽阶段能自己缓过来更好，魔法用多了会有依赖，真正受伤的时候会很难熬。” “嗯，我知道。”重新坐回书桌前面，乔尔拿起笔，“还有，阿尔德林你刚刚说‘周边的暗桩都清理掉了’，那些暗桩，都是哪个势力的人？” 阿尔德林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无奈，“今天不告诉你，快去睡，休息好了再整理也不迟。”他很容易地就抽出了乔尔手中的笔，看着对方有些纳闷的表情几乎要笑出来。 幼崽看似还能写写画画，其实吧，几天不睡又经过一场自己带来的惊吓，精神饱受折磨，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了。 财政、教育、营建、军事、商务，还有外交…… 书桌上厚厚的一堆东西是乔尔努力了多天的结果，拿出来的两卷报表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部分，在阿尔德林看来，整个效率已经相当于王城所有部门连续工作一个月了！ 难道“工作狂”也是天生的？ 勉强回忆了一下老国王的样子，嗯，年轻的时候的确把国家打理得不错，中年以后一天四顿饭和两次甜点加餐，跟近侍们打牌，还要赠送礼物给跟王后一样可爱的伯爵夫人们……不像天生热爱工作。 至于幼崽的母亲芳芳，应该也不是热爱工作的样子…… 阿尔德林楞了一下，如果单单去回想芳芳的日常，竟然只是一些简单的片段？ 的确，年轻的王后选择了成为寿命短暂的人类，可是，在做这一项选择之前，她是什么样的？ 阿尔德林回忆的时候猛然发现了几个之前不曾觉察到的情况。 为什么，自己在王城大大小小的酒馆里“带薪闲逛”的时间，竟然比芳芳成为王后的时间……还要早？！ 除了那个带着画像的怀表，他竟然不记得还有其他来自王后的物品了！ 为什么？ 幼崽还在掰扯说自己“只写几行字就好，把笔还给我”，阿尔德林默默把疑问埋了起来，抬手把人从书桌后面拎出来。 一个暗系的魔法，幼崽便软倒下来昏睡过去。 揭开被子把人放进去塞成一个鼓包，阿尔德林止不住地盯着幼崽的脸颊。 ——黑眼圈更加重了，几乎深深的刻在了眼睛下面；脸上的软肉再一次消失了，刚刚掂起来的时候，份量几乎不压手。 越养越瘦了？ 或许，找个孩子多一点的长辈求助？ 阿尔德林艰难地做着抉择，要是回去的话……自从第三次蜕变以来他就没有开过这种口…… 不过，幼崽为什么那么急切？ 阿尔德林有深深的疑问。 这个问题，在几个小时后被直接丢给了有点生气但还是好好地在喝牛奶的乔尔。 说话说到一半“昏倒”了的事实让乔尔对自己的身体稍微重视了一些，毕竟计划写了那么多了，尚可以说是“少年”的乔西亚大公完全不想“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别人家里至少有个阿斗，他连自家领地称粮食的“斗”还没有订立统一标准呢！ ——从王城出发来到卡列西里以前，车队经过两个村子，两位村长对于上面收税收粮食的称量工具的大小各有各的说法；而经过的城镇里也各有各的体系。 现在，卡列西里是他的领地，当然要制定一个合理的标准。 牛奶喝完，小心翼翼地一圈奶胡子都没有沾上，乔尔放下杯子，用筷子夹起了一片烤肉。 厨娘的手艺不错，就是味道重了一点，需要用两片面包夹起来缓和一下。 筷子是让修补匠老约翰削的，乔尔以锻炼手指灵活性的名义把使用筷子的任务同样布置给了小米粒儿和小玛利亚。 成果么，还不错。 或许是因为源自大公，或许是因为乔西亚大公并没有强制推广的意思、仅仅只有两个跟着学东西的幸运儿被要求了学会使用，又或者因为传言中“手指灵活代表头脑也灵活”……总之，至少在老磨坊这边，悄悄练习抓筷子的人多了起来。 因为抓不牢筷子或者夹不住东西而闹出来的笑话也成为了日常沉重劳作中的调剂。 阿尔德林使用筷子的灵活性一点也不差，单从他平时玩匕首的动作就能推测出来了，指尖满是刀光剑影，锋利的刀口连一丝表皮都不会划破。 “……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不用那么急。” “很多时间？” “按你这样倒着长的速度，第一次蜕变遥遥无期，至少……三十年之后？” “为什么是三十年？还有，为什么说倒着长？还有蜕变……阿尔德林你上次只略微提到了一点。” “已经提过了？”阿尔德林想起来了，“哦，对……记得我说过吧？德鲁伊会有好几次蜕变，每次蜕变都属于一次成长，不过，蜕变以前需要积攒起足够的力量，像你一样越来越瘦、越来越轻是不行的。三十年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年长的德鲁伊想了想，实在计算不出一个幼崽平均第一次蜕变的年龄，“因为体型、大小不一样，每一支德鲁伊的时间都不一样，三十年已经非常短暂了。” 乔尔咽下一口面包，微微叹气，三十年，已经是人类的半生了，对于德鲁伊来说竟然只是可以称得上“短暂”的幼崽期么？ 他应该想明白的，毕竟，阿尔德林那么大的年纪也不是白来的…… “阿尔德林，在你们看来，人类是什么呢？生命中的一瞬间吗？” “当然不是。”对面的人笑了，就在乔尔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哲理性的诗句类似“生如夏花、死如秋叶”以前，阿尔德林开口了，“你看那棵树，每年的树叶都会落下，但是，每年经过他旁边的蚂蚁都不是同一群了。因为太过平淡，所以，需要做些什么才能看到特别的火花。” “……”乔尔没法儿接话，他总觉得，按照阿尔德林的脾性，他说的“做些什么”，应该不是太美妙的事情。 “那么，乔尔，你想做什么呢？”阿尔德林觉得，小毛熊在“继承自己的衣钵”上多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我想……建设新河一村……”想建一个和这里不同的新农村。 “……想让领地的人都能每天在家好好吃饭。”想让领地没有饥荒。 “……想未来的小孩子每个人都能享受至少三年完整的基础教育，或许后面还能再多几个三年……”想凑满九年完整的义务教育，至少在他的领地里。 “你不是已经在做了？” “不够……”乔尔摇头。 阿尔德林很想继续问为什么，但是幼崽的眼中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火焰，他下意识地知道，这种火焰只会拼命地燃烧，至少把乔尔自己燃烧殆尽。 “别让自己那么痛苦，你还年轻，时间还很长。” “阿尔德林……” “嗯？” “从你出生开始，这几百年的知识，你都会么？” “学过不少，但不可能全都学。” “可是，我见过一个地方，他们的孩子，在十八岁以前，就学完了前面一千八百年积累下来的基础知识。” 当人们开玩笑说，高中数学才学到了十八世纪的时候，有多少人真切地意识到，他们学到的其实或许已经包含了两个一千八百年积累下来的全部基础？只不过一个在公元前，一个在公元后。 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特色，乔尔只能保证前三年教的基础知识是符合这个世界规则的，而后面更多的知识，他需要找寻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规则的老师来教导。 暂时不需要魔法一侧的，只需要普通人的。 ——当第一道信号波被发现的时候，人们也从来不知道未来在空中传播的信息都是呈指数级的递增。 “这么多？从出生就开始学吗？”阿尔德林的语气是想开个玩笑。 “从出生的第四年开始。”乔尔的回答告诉他，这不是说笑。 阿尔德林深吸一口气，“乔尔，你迷失在梦境里了么？” 的确，幼年的德鲁伊会进入各种各样的梦，醒过来的时候迷失自己也相当正常，但是小毛熊的梦境…… “嗯，所以……在梦境之外，不太开心。”乔尔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 25、025 意外的画面 025意外的画面 幼崽不开心了怎么办？ 年长的德鲁伊有极度简单的解决方式，一起晒太阳。 寒冷季节里，阳光是最好的恩赐。 乔尔在二楼房间太久了，尽管窗户外面的光线能带来一定的热量，但还是比不上直接大面积地接触阳光。 穿好了外套，骑上依旧对外展示为白马模样的银甲犀，阿尔德林雷厉风行地带着乔尔一路往西。 经过河道工地附近，老约翰眼尖地看到了白马，随后便看到了墨绿色外套、白色衬衫的乔西亚大公。 大公坐在骑士长身前，对着他的脱帽行礼回以一个挥手致意。 窄窄的河道中积蓄了一直以来的雨水，波光粼粼，自从一个幸运儿一铲子挖到了百年前河道的旧址，河道工程的延伸工作就愈加顺利起来。 连接上萨尔维奇山脉中的河流支流以后，整个河道都被冲刷了一遍。 顺着河道一路向西，快要到密林了，可是银甲犀不见减速。 坐骑“咴咴”叫了两声，路线便渐渐浮到半空中，一步一步，先是移到了树木的中段，然后是树枝，最后跑到树梢的最末端。 从高处看向远方，林海在风中微微起伏——今天的风不大。 跳下银甲犀的背部，踩在树梢上，阿尔德林如履平地，然后把略有些呆愣的乔尔抱了下来，银甲犀甩了甩脖子，长鸣了两声，踩着林海树梢组成的“平地”跑远了。 “竟然……不会掉下去？”乔尔明明一脚踩空，没有落在大树顶端的叶片和枝桠上。 “当然不会。” “可是，我还没跟卡列西里定下大地的契约，是阿尔德林的魔法？” “是，也不是。” 木系的魔法光晕微微闪现，阿尔德林选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树梢躺下了。大树的最外侧有密集的树叶，躺下去并不会被树枝磕到。 ——即便是最寒冷的季节，卡列西里依然有不少树木长青，挑一个躺下，并不会满背都是硬邦邦地质感。 乔尔也将信将疑地坐下来，然后慢慢放松地躺下，莹绿色的微光上过，瞬间，他有种跟树叶融为一体的感觉。 微风吹过的时候，他也在枝头摇摇晃晃——已经跟树枝连为一体了，一点也不怕会掉下去。 阳光并不刺眼，慢慢地，深绿色的外套暖和了起来。 微风带来的微微晃动让枝头像摇篮一般，似乎能晃去所有的烦恼。 阿尔德林哼起了悠远的古调，穿过风，穿过树荫和林间小道，穿过疲惫与梦境。 乔尔没想睡着，只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然后便在乐声中沉沉地睡去了。 梦中，水稻和荞麦在蓬勃地生长。 幼崽已经睡着了，阿尔德林无声无息地靠近，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眼角光滑一片，并没有人类年龄上涨以后深深的纹路；手臂也很灵活，并没有因为接骨不正而导致行动不便。 ——这是一只德鲁伊小熊的人类形态，手握着现存一个、即将又有一个的大地契约，应该还能活蹦乱跳很久很久…… 阿尔德林收回了手指，嗤笑了自己一声。 昨天和乔尔聊天，突然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个选择成为人类的前王后芳芳，梳理记忆的时候却意外出现了一个让他不愉的画面。 那是一个侧影，坐着带有轮子的木质椅子，靠在面积不大的露台上。 露台下面是微风拂过的广袤田野，夕阳的光辉拉长了所有的影子，无论是植物还是建筑物。 人类的侧影看起来孤零零的，腿上还搭着厚厚的毯子。 棕色的头发，笑容疲惫。 还没有到人类的老年，却已经满身暮气。 他隐约呢喃：在我死亡之前，你赶不回来了呢，阿尔德林……虽然，一直以来只是交易，本来也不需要你到场…… 短暂画面在记忆中一闪而过，奇怪并且压抑。 阿尔德林拍了拍额头，甩掉了意外产生的不虞情绪。 ——大概是跟动不动就心情低落的小毛熊呆久了，外加小毛熊还总觉得时间紧张、一不留神一辈子就过去了，连带着自己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又是死亡，又是交易…… 这是自由肆意的德鲁伊应该纠结的问题吗？ 明显不是！ 阿尔德林用力呼了一口气，吐掉脑海中凌乱的思绪，然后用力戳了一下幼崽的脸蛋。 都怪你！ 这会儿也不开心，那会儿也不开心！ 真变成那个对着夕阳不开心的人，看你怎么办！ 乔尔换了一个姿势，背对着年长的德鲁伊，避开“叮人的大虫子”。 这是一个没有太大安全感的睡姿，但背对的地方，意味着安全——害怕的地方会面朝它，以便随时挥舞手臂来应对，而背向的地方，至少代表着“相对安全”。 阿尔德林被无意中安抚了，小声哼了一下，决定放人一马。 ——在野兽的世界里，暴露出背部代表着后颈也暴露在外，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信任。 已经能够明确告知自己的情绪了，想要做什么，又或者不开心了……阿尔德林觉得，这一段时间的陪伴总算没有白费。 26、026 返回的路途 026返回的路途 不知睡了多久，等到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了，乔尔也休息够了，自然地睁开眼睛。 树叶在身边晃动，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显得尤为高远。 天空之下，人类显得格外渺小。 乔尔划动了两下手臂，伸了一个懒腰，突然觉得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了，时间长河中，一个人能做的太有限了，做自己能做的，并且一心一意进行下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阿尔德林——”乔尔的声音穿出很远，“我们回去吧——” 年长的德鲁伊时不时地会失踪一会儿，乔尔已经习惯了，他能感觉到阿尔德林的方向，所以并不担心。 从魔法和武力值的角度，这个世界能伤到阿尔德林的屈指可数。 阿尔德林说过，他能使用除了光之外的所有类别的魔法，水、土、风、暗……当然，受限于植物系的德鲁伊本体，他的火系魔法相当差。 不过，这个“差”也已经是能瞬发小火球的程度了…… 回去的路程相当悠闲。 第一次经过的时候大雨迷蒙，今天则是阳光明媚。 乔尔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地上的草木了。 越是靠近树林的地方，本草植物的种类越多，彼此深深地纠缠在一起，有些半干枯了，有些却长久地保持绿色，只有在这个时间里方能轻易看清楚它们长相不同的根茎。 乔尔一眼认出了自己想要的，笑眯眯地拿出随身的小铲子开始挖土。 他还没有和卡列西里的大地建立联系，对于想要的植物只能自己去分辨，已经找了好久了。 终于，他的胃可以得到慰藉了！ 厨娘给他的主食也是面饼和面包一类的，不管松软程度如何，一直只有“比齁甜好一丢丢”和“比较咸”两个口味，他怀念葱花快想哭了！ 葱花饼、、葱花卷儿、葱油面、香葱炒鸡蛋…… 骄傲的银甲犀不太乐意背着好几团泥土，不给面子地打了几个响鼻，尾巴甩来甩去。 乔尔一点也不生气，围着银甲犀团团转，还拿着蜂蜜做的扁扁的糖块当“贿赂”。 “乖宝乖宝，就背一会儿，带回去之后可以做很多好吃的，比如……”不管银甲犀能不能听懂，乔尔开始报菜名了，念叨一遍，自己都忍不住咽口水。 阿尔德林捏了捏鼻梁，幼崽那个殷勤劲儿真让人看不下去。 他都没被这么围着团团转过！ 还有温声软语加糖片儿！ 想要这种植物是不？ 阿尔德林摊开掌心，莹绿色的微光再一次闪过，一棵棵小葱在乔尔“发生了什么奇幻故事”的眼神中从泥土里拔出根须，飞奔出来，排排坐好，等着乔尔把他们放到银甲犀的背上。 “……活、活的？”乔尔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不，是魔法……”长者回答。 银甲犀已经吃完了糖块，作为吃掉“贿赂”的回报，它同意了暂时背着“小泥巴团们”一段时间。 顺着隐约的小道，即将离开密林了，乔尔又一次停下脚步。 “乔尔？” “等我一会儿！” 银甲犀有一种背上要继续增加负重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几分钟后成为了现实。 年轻的领主丝毫不在意手上的泥土，举起一小嘬小球：“我尝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一个味道，已经自然风干了！” 花椒，跟前面获得的香料是完全不同的口感。 “矿洞里没看到这种调味料，本以为这里不长这个。”仗着有年长的德鲁伊在，乔尔开启了“神农尝百草”的行为模式，似乎因为是德鲁伊，变成小熊的时候比人类外表时更能觉察到一种东西可不可以吃。 为了一口吃的，乔尔第一次掌握了如何自主变回小熊的方法。 ——怀着极度强烈的、想要变成小熊的心情就可以了。 携带了新的植物，“马背”上本就窄小的空间更加挤了，乔尔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就着小熊外表一路走回去了。 能闻到更多吃的，还能节省空间，何乐而不为？ 看着算盘打得很精、准备带回更多植物的小熊，阿尔德林不免开始同情一无所知的银甲犀，因为他这个主人将是小熊收集植物最大的“帮凶”。 趴在一大捆小葱、花椒和一系列不知名的植物上面，表情贪婪的小熊着实像一道准备上桌的大菜。 距离老磨坊还有很远的距离，呼吸了好一段时间记忆中味道的乔尔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阿尔德林，我们来野炊吧！各种食材我都带了一点。” “……好。”阿尔德林点头。 乔尔他们所在的国度不大，比隔壁乔治八世的王国还小一点，但一个王城的建筑物加起来依然价值高昂。 而价格能买下半个王城的空间戒指，此时先被人从里面拿了一个铁质的盾牌出来，然后是四个银质的餐盘和两个茶杯，接下来是一包豆芽、一小包虾米、一小把花椒和一瓶油。 “乔尔，塞满了的意思是……它（空间戒指）里面全都是这些？” 乔尔干笑了一下，假装没听到。 屯东西的癖好，权当梦里带来的吧~~~ 然后颠了颠手里的“铲刀”准备开工——那原本是一把弯刀，被重新敲打出了奇怪的形状。 阿尔德林已经主动架好了火堆，把盾牌凸面朝着逐渐变旺的火苗。 冒险者们有时候也会把盾牌当成锅子，但只有水壶坏了才会这么做，因为清洗起来比较困难，而且，万一盾牌上镶嵌了魔法阵，说不定暴力清洗一番，魔法阵的纹路就没了。 盾牌顶多能当烤架之类的，还得谨防木质的把手被烤坏。 乔尔把豆芽倒出来，在盾牌烧的热水里滚了十几秒，然后用漏勺一一捞了出来。 ——豆芽的库房已经有了专人看管，目前每一茬都生长得不错，乔尔已经把分管库房的男仆作为“后备农事官”看待了。 老约翰打铁的手艺还没忘光，漏勺的眼虽然没那么密集，但足以把东西捞出来的同时不留下水分。 抖了一下漏勺，乔尔把焯水之后变得脆脆的豆芽全部倒了出来。 豆芽白白净净，看起来光鉴可人。 “可以了吗？”阿尔德林问。 “当然不。”乔尔回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这才第一步。” 然后，他拿出两个薄薄的小围巾，自己拿其中一个围住了口鼻，然后递给了阿尔德林一个，“待会儿会很呛。” 热水从盾牌里临时倒进了一个壶中，乔尔烘干“锅底”，然后准备下一道工序。 花椒被倒入了冷油，在柴火的加热之下慢慢展现了自己独有的味道，融入了底油中，又香又呛。 阿尔德林的鼻子捂得及时，但还是被味道略微冲了一下，于是稍微远离了盾牌两步。 调味的花椒油准备好了，乔尔捞出了花椒，把油放到一旁备用，又开始折腾虾米。 卡列西里水多，找到一些小虾不难，就是处理起来麻烦了些，王城出身的厨娘好不容易才处理了一小包，掐头去尾又烤干了水分，交给了大公。 虾米在锅底走了一圈细油，然后跟细碎的小葱一起被添加到了放着豆芽的餐盘里。 最后一步是拌匀。 阿尔德林托腮，看着乔尔忙前忙后，加了花椒油又加盐，不停地拌着豆芽，最后还找了又找，翻出一小瓶颜色不一样的油，滴了两滴下来，又拌了两下。 “现在可以了？” “嗯！第一道小配菜出炉！”乔尔闻了闻，味道差不多了，于是把豆芽分成了两份，宣告第一道小菜正式完工。 三口两口就能吃完，的确是配菜。 虾米呛豆芽的味道具备相当的层次感，吃完就感觉到饿了…… 阿尔德林看了看天，时间看似没过去多久，但菜品操作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兰法伯爵津津乐道的烤乳猪。 这还只是配菜？ “接下来做什么呢？啊，对了！”乔尔又开始折腾空间戒指了。 一只鸡，一刀黄油，一瓶葡萄酒，还有一把传统的香料。 阿尔德林继续冷静地观察。 能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来的食材，想必口味一定配得上它们的“身价”！ 乔尔手起刀落，鸡腿剔骨切成了小方块，放入油里煎到两面微微上色，蘑菇也是一样煎好，然后加入葡萄酒和香料一起炖煮。 没有米酒和其他粮食酒，乔尔维持最后的倔强，还是拆了三种不同类型的葡萄酒，各倒了一杯下去。 三杯不同种类红酒炖出来的鸡，必须可以简称“三杯鸡”！ 酒香味缓缓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味道。 阿尔德林多了点期待。 只不过，乔尔接下来的操作就很随便了，很容易让期待值回落。 只见他随机地扔了几根小萝卜进“锅”中，又不甚精细地拍了半颗洋葱，甚至剩下的黄油都随便呼了一把面粉搅和搅和，也倒进去了！ 土豆已经煮熟了，两个大盘子相对直接压成泥，跟牛奶、胡椒粉和煎鸡腿的留下来的残余汁水一顿狂风暴雨般地混合，然后就可以上桌了。 ——这是代替面包的主食。 趁着炖鸡肉的功夫，乔尔准备起了甜点。 “阿尔德林，苹果可以吗？” “都可以。”阿尔德林点头，幼崽忙前忙后的样子比之前有活力多了，自然什么都能应下——作为德鲁伊中最特殊的一支，他其实对水果没有偏好。 不过，作为小王子的幼崽，为什么下厨会那么熟练？难不成也是梦中练习的么？ 苹果切成小块，水里转一圈再滚上面粉和土豆粉，然后开始一次油炸，二次复炸。 “呲啦”的响声让乔尔的表情显得分外淡定。 倒出苹果块，又一次清空锅底，乔尔开始猛加糖。 “这是做什么？” “熬糖，拔丝苹果，最重要的就是锅底这一小勺糖了！”乔尔对自己的手艺相当自信。 等苹果块上盖满了金灿灿的糖丝，鸡肉也炖的差不多了。 揭开另一个盾牌临时充当的“锅盖”，乔尔的脸被热气熏得微红。 酒味是不是重了一点？ 应该没有吧，只倒了三杯进去而已…… 最终，红酒和鸡肉的一锅被阿尔德林几乎包圆，土豆泥的盘子也被清空。 小口啃着苹果，乔尔不免瞟向对方依旧平坦的腹部，宽腰带的收束让顶尖规格的身材展露无遗。 那么多饭菜，都吃到哪里去了？ “乔尔？” “唔……我做饭了，你得洗碗……” “乔尔？” “zzz……” “果然还是一杯就倒啊……”阿尔德林失笑，摇摇头，开始收拾野炊的残局。 27、027 谁是约翰逊 027谁是约翰逊 乔尔的酒品很好，醉了睡着了就乖乖的一动不动，即便为了“方便运送”被阿尔德林重新变成了小毛熊也一丝反应都没有。 小熊的形态不仅易于幼崽恢复，也能更快地减少醉酒后遗症，毕竟，带着喝醉了的大公回到老磨坊，不管从哪个方面都会招来异样的目光。 于是，银甲犀不怎么宽阔的背上，绝大部分地方都被各种新植物占据了，只有靠近脖子的地方固定着一只睡得昏天暗地的小毛熊。 ——因为太过无害，即便嘴巴就靠在银甲犀的脖子旁边，它也一点排斥的反应都没有。 如果问为什么那么淡定，银甲犀回答也很简单。 小熊又如何？ 不好意思，作为有“血腥闪电”之称的专用坐骑，没有经历过蜕变的小德鲁伊的乳牙连它最外层的皮肤都咬不破！ 白马的白色，根本不是它最爱的肌肤颜色！！ 银甲犀最自豪的，便是它最外层的、充满大地和岩石力量的、暗红色铠甲。至于为什么铠甲是暗红色、名字又是“银甲”，那就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了…… 等到远远能看到老磨坊的尖顶了，小熊也醒了过来。 穿好衣服、打好领结，乔西亚大公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 本来人们对大公的形容词中还有一个“精致”，只不过，当见识到大公发豆芽、指挥衣物剪裁的分工合作、亲自上手指导怎么混合泥土变成砖块……之后，这个词就不完全适用了。 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似乎和曾经见过的大小贵族们不太一样，没那么娇气，也没那么骄傲。 刚到卡列西里的时候，大多数侍从们的记忆还是“乔西亚大公大多数时间都病歪歪地躺在车厢里，听说受过重伤，身体不怎么好”；等到定居下来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侍从们的想法已经变成了“或许在大公手下还不错？” 等到乔尔的新植物调料们一一登场，哪怕最想离开的侍从，心里也多了一个“先多尝尝味道、等弄到完整的菜谱再跑路”的想法。 ——同样是从王城出来的约翰逊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末位的男仆，大多数的体力活会由他和同伴完成，比如刷马、生火、打水、搬运重物…… 同时，作为屠夫后代的约翰逊，天然的还多了一个帮忙宰杀牲畜的体力活。 屠宰的工作让人能接触到刀具一类的物品，而这也是他最开始进入车队的原因。 有人找到了他，出钱让他在适当的时候给乔西亚大公一刀。 收买他的金钱数量并不多，50银币，差不多1000瑟克里，已经让当初的约翰逊表现得感激涕零。 12个瑟克里就相当于80条黑面包呢！ 老爷们可喜欢看小人物卑躬屈膝、对着一包足以生活一辈子的银币大流口水的样子了！ 约翰逊是个聪明而谨慎的人，他判断，乔西亚大公的车队里肯定不止他一个有“特殊任务”，毕竟，连他自己杀猪还要两把刀轮换呢！ 果然，才出发没多久，一个男仆就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身份。 大公的解决方式轻描淡写，车队里最胆小的女仆都没有太恐慌。 约翰逊后来悄悄检查过，却根本看不出来那个男仆所谓“两脚朝天、在临时的马槽里摔断了脖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切真实得像个巧合。 然后，他们就遇到强盗了。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骑士长武力值高得让人提不起一丝“刺杀”的力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不管是叫嚣的还是强壮得像一座山的，都倒下了。 约翰逊在自己面对的那座“山”手里受了不少伤，知道对方的难缠程度，可就是一瞬间，强盗就倒下了，连血线都来不及喷洒出来。 宰杀过不少牲畜的约翰逊当然能推测出这种手法意味着什么，他默默地藏起了刀尖，继续等待时机。 骑士长阿尔德林阁下点了好些人进入“近卫兵”，连女人都有，但是没有他。 约翰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是，没有动静，他还能继续做着普通男仆应该做的工作，跟安妮调笑几句，然后被露西骂几声。 直到又进入一个城镇了，大公喊了管家大约翰、修补匠老约翰进入房间，并且给了满满一个钱袋的银币。 原因仅仅是因为修补匠老约翰说要下雨了，需要在马车上装点零件。大公就直接相信了——虽然事实证明这一件事后来让大家在大雨中不那么狼狈，但最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惊讶的，觉得乔西亚大公果然年轻，对钱财管得很松。 修补匠年纪大了，管家一个人又搬不了什么东西，自然需要人手，于是他也跟着在小镇里逛了一圈。 管家把钱包护得很好，几乎揣在胸口。 包里满满的，少说也有80个银币。 等办完了所有事情，管家给了他一枚银币，说，“干的不错，这是大公给的跑腿奖励，我们每个人一个。” 管家并没有昧下任何本该属于他的钱财——虽然谁都知道，他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贫穷的花匠。 “刺杀”之前，让我想多赚点儿钱吧！约翰逊这么想着。 不久就到卡列西里了，车队停留在了一个废弃的村庄。 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孩子，约翰逊本以为是另一个“杀手”，结果却是平平无奇、又干又瘦的一个小孩子——外面抓捕劳动力的时候，他被家里人藏起来、并且最终自己和家人都活下来了。 唯一不平凡的就是，他让大公和骑士长抛下半个车队、一路奔袭端了一个“强盗窝”，还带回了一堆奴隶。 好吧，应该说是“劳动力”，毕竟，大公居然给了他们赎买自己的空间！ 约翰逊私下打听过，乔西亚大公最初的设想居然还不足自己的“人头价格”，之后因为大管家的倒抽一口气才稍微改了下数字。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原本是自由民，这种“放归奴隶”的做法绝对会引得王城震动！ 明面上大家说“鞭打奴隶”不人道，私底下都是奴隶的活儿干得越多越好，恨不得像牛一样吃草就可以干活；不像卡列西里的“新河一村”，连奴隶的肚子都被完全填饱了。 大公这种一点也不像贵族的，居然还会发豆芽让他们多一种可以吃的菜！ 不应该是他本人专属、别人偷一根都要砍手的么？！ 他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就是因为一盘说不清来源的肉而被拖出去的…… 老磨坊的地盘上，骑士长阁下经常消失，大公则直接把自己关在了老磨坊二楼。 一楼人来人往，约翰逊觉得，这种时候他做什么都太明显了。 末位男仆直接跑上去骚扰“闭关”中的大公阁下？ 这人脑子进水了吧？ 于是，时间的车轮就这么继续滚滚向前。 直到大公又一次逼疯了厨娘，被“少许”“适量”纠结得头大的厨娘燃起了熊熊火焰，找来了露西、安妮还有他这个善于屠宰的男仆一起死记硬背。 哪怕一人只记一个步骤，必须把大公教的菜谱学会了！ 于是，约翰逊也成了最初几个尝到过大公手艺的人。 好吧，哪怕是为了多几个菜谱，他藏起来的小刀也可以再多藏一段时间。 另一边，恢复了活力的乔西亚大公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对某个末位男仆的心理历程一无所知。 28、028 第一次庆典（上） 28第一次庆典（上） 昼夜温差开始变大，白天即便是正午也越来越冷了。 赶在卡列西里正式进入寒冰季之前，河道的一期工程正式结束，新河一村的第一栋平房也宣告落成了。 漫长的寒冰季常常被人称呼为“孤单的季节”，整整一百天，夜晚的阿利耶女神都不会再出现，徒留阿纳德一个高悬在夜空。 这个时间，阿纳德的身影也明显变小了，似乎在为女神的离去而哀伤。 于是，在女神即将离去的倒数第二个夜晚，乔西亚大公宣布了一件大事：他要准备一个庆典，为河道的流通和新河一村的第一栋民居“剪彩”。 剪彩是什么，很多人不知道，但“庆典”是个通俗易懂的词，代表了吃吃喝喝的闲暇时光。 为了准备清单，老磨坊的人有不少被临时调用到了工地现场。 这里将是为期一天的庆祝大会的场址——场地足够大，弄脏了也好整理。 从一大清早开始，循着迷蒙的晨雾，厨娘们就已经带着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乘着马车到了工地现场。 两个身形略胖的女人灵活地跳下了马车，代表着庆典准备工作的正式开始。 这里已经不能叫做“工地”了。 早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坑坑洼洼的沼泽，如今，沼泽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河流和两旁的田地。 河堤略高出地面，被两人一组的捶木擂得平整又结实。 ——它用来防范未来可能漫出来的河水。 尽管现在的水流还至少大雨的留下的遗迹，但当连通河谷的口子挖开之后，未来的流水量会慢慢增加，如果河道底部的淤泥不及时清理，说不定哪天河水冲破河堤，让这里重新变成一片沼泽。 河道两侧往后数十步是开辟成一条一条长方块的田地，有翻出来的河泥打底做肥料，到了第二年，想必每一块都会有不错的收成。 多余的数十步用来做风险控制带，往远处还规划了一个小湖用以未来蓄水。 介于河道和淤泥田之间的是人们暂时居住的两排小平房，低矮，两侧各有一个门，通风情况一般。 虽然这些安置了大通铺的平房看起来非常寒酸，内部倒是五脏俱全，尤其是下风处的卫生间。 天冷了，卫生间又在下风口，气味影响不到什么。 在男仆们的帮助下，厨娘们做菜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迅速安置完毕。 火炉上，几个大水壶开始“咕嘟咕嘟”地滚水泡了。 两个工程队的女性想要搭把手，被人笑着推去整理自己了。 “先去洗洗衣服、晒晒被子吧！今天是假期，可以随意一些。” 说话的是原本从这里走出去的玛利亚，在老磨坊待了一段时间，小玛利亚的精神和气质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竟然从头到尾都在微笑着！看来老磨坊那边的生活一定很不错！ 不过，小玛利亚身上穿的衣服并没有变得不同，依然是之前分到手里的旧裙子，可以看得出，现在身上的这一件是由两件坏掉的衣服拼接起来的，只不过拼接的手法不错，让裙子上大大小小的色块更多的像是专门设计的花纹而非补丁。 ——当初打扫矿洞的时候，两件破烂的衣服相当于一件好衣服，会针线的女人们很多都选择了前者，小玛利亚也是一样。 玛利亚的缝纫手艺一般，不过她和织造司的负责人——茉莉的关系很好，裙子的缝制上就多了一个审美不错的王城来的女子给她出主意。 依然穿着旧衣服，就代表玛利亚还没有变成大公的什么人，并没有变得更加“高贵”或者怎么样……这样就不用仰望了…… 而且，小玛利亚也还是短发。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减少跳蚤一类的麻烦事，乔西亚大公宣布，从矿洞救回来的这一批人，无论男女，全部要剪成短头发。 不一样的是，此时她的头上多了一个发圈，可以把额头上的谁发箍到脑后，露出干净的额头。 “这是大公赐给你的？”曾经关系好的女人悄悄询问。 “不，这是某一次考试全部做对了的奖励。”小玛利亚很自豪，“已经十次考试了，每次五十道题呢！” “天呐，那么多！”女人咋舌，她对学习这种事还抱着天然的敬畏。 在周边人的学数字的氛围下，她也能毫无障碍地数到五十，还能做简单的乘法，自然知道十个五十条题目是怎样的量。 “是啊，而且一点也不容易，我到现在也只得到了一次奖励。”小玛利亚叹息。她倒是很想多拿到一些奖励，可是大公的题目里，每次至少有两道题有些难度，她完全做对一次拿到发圈都很不容易了！ 年幼的小米粒儿到现在答题的正确率还只有一半呢！ 女人闻言，更惊讶了，连忙追问各种情况。 小玛利亚也耐心地一一回答了，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两人的说话引来不少悄悄竖起耳朵旁听的人。 他们听说小玛利亚跟着大公和洛克娘子家的小米粒儿一起学习，多多少少私底下都会有些想法，以为玛利亚会变化，比如盛气凌人……但是看她还是一幅好说话的样子，渐渐的，原本认识她的人们就围过来了。 小玛利亚一点也不怯场，在人群中谈笑自若。 除了庆典之外，这次她还带来了一个任务——从这群人当中再找几个愿意认字的，作为自己的第一批“基础教学练手对象”。 之前大公给她考试的时候说过，她的自主和刻苦让他很是吃惊，但是一个教育体系的建立并不是考一个人都能行的，也不可能全按一个人的进度。 玛利亚花了一个多月学完了小学三年的基础知识，即便原本有一些基础，也可以称得上半个天才了！ 但是相对的，她的进度跟小米粒儿这个正常年龄的小学生一比就太快了！ 乔尔想培养一个能自己确认和规划授课进度的“老师”，于是给了玛利亚一些自由选择权：练习授课对象，就从这些由矿工变成工程队身份的半文盲和全文盲里面选吧！ 等庆典过后，天气变冷的速度就会一步一步加快，到时候，大伙儿就可以改变作息——白天大部分时间干活，搭建新的民居，剩余的时间则被单独划分出来，由玛利亚作为“临时教师”进行授课。 “他们也每天默写吗？” “不，以回答问题作为检查进度的依据。”乔尔摇头，玛利亚和小米粒儿的默写是在薄石板上，他一个人就可以看到正确与否，因为纸张不够，用石板的话清洗起来也方便，但是准备一百多块薄石板写上名字每天批阅，这样的工作量太大了，也不能确定是否就是他本人的回答。 一百多个人，默写的时候左边瞄一眼、右边说句话，当老师的即便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人根本管不过来。 “每天答题正确率排名前四的人，当晚可以在‘新河一村’的第一间民居里住上一夜。”乔尔开放了第一栋民居，刚好四个卧室。 虽然最初的设想是作为赎身后平民们可以购入的住宅，但这样的话，空着的时间就太长了，不如拿出来。 想来，能够入住宽敞又暖和的新房子，哪怕只有一天也多少是个不错的奖励。 或许，建房子的效率也会提高？ 等到了最寒冷的、屋顶上挂霜的季节，人们就可以窝在三个民居里面从早到晚地上课了。 除了玛利亚之外，其他人也带着任务。 女仆和男仆们的任务就是让所有人彻底清洁一下。烧热水的柴火他们带了不少，连洗澡用的大桶都带了两个。 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这时候清理一下房间、清理一下自己是最方便的，不容易生病。 女工们的大通铺重新整理以后，衣服和被子挂在了外面的竹竿上进行暴晒。 屋内则在彻底通风换气之后，成为了临时的“浴室”。等轮到男人们洗澡的时候，浴室的地点还会换一下。 女人们两人一组，在露西和安妮的指点下用肥皂清洁自己的全身上下。 很多人不太喜欢洗澡，但“大公的女仆”这个身份就足够有威慑力了。 废水变黑就不用说了，每个女人都至少白了一个度，擦干皮肤、比划衣服的时候，不少人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等所有女人都洗刷结束，露西和安妮回到厨娘那里，跟男仆们交换了工作，由约翰逊和他的同伴去指点男人们怎么使用肥皂，她们则接着给厨娘打下手。 ——大公的菜谱很复杂，哪怕只是一次给奴隶们的庆典上的简单宴席，也需要足够伶俐的人帮忙。 不同于女人们洗澡的细致，男人们的速度要快得多，赶在庆典开始之前，最后一桶脏水被彻底倒干净了。 两排平房分别进行了足够的通风换气，里面堆了好久的衣服、被子都被暴晒了一遍。 一整块肥皂被用在了男人们差点儿长蘑菇的袜子上面，大家洗的时候呲牙咧嘴、彼此笑话谁的袜子更臭，等泡进肥皂水以后便纷纷放下了捂在鼻子的一只手。 今天是难得不用做任何重体力劳动的日子，人们的心情愉快的像林中的小鸟。 不久，厨娘的地盘上开始飘出丝丝白气，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轻飘飘的香味，勾的人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开始大家还能忍着，等到厨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猛得揭开另一只大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便以一种炸开的姿态、毫不留情地瞬间占领了整个场地。 人们口水分泌速度加快，女人们手里的衣服也不叠了，赶紧出来凑热闹。 连原本在下风口卫生间的人都匆忙提上裤子奔了出来——再不出来，他以后可能会对卫生间的味道有不合理的判断了，虽然他刚刚已经下意识地吸了好几口…… 于是，厨娘们那种奇怪的笑容也有了解释。 这是一道香酥鸡，用的是乔尔记忆中那个香飘十里的配方，调味包里至少包括了十二种有特定配比的香料！ 香料的配比太复杂，直接教给厨娘有点为难人，乔尔直接装好了调料包。 原本他手里的香料还没那么多，做一次就差不多用完了。不过，谁让乔尔在老磨坊“练手”的时候，第一口试吃的是阿尔德林？ 喂饱了人，大地系的魔法就可以随意取用了！ 当然，这一次尝试也造成了某些不良的结果，比如千万不能晚上制作，否则，第二天会看到无数带着“熊猫眼”的男仆女仆——都是明明吃饱了还被香味勾得饥肠辘辘的。 骑士长一身“香”飘十里，连最爱慕他的女仆看到他的时候，表情都是黑的。 男人和美色有什么用？ 能填饱肚子吗？！ 不爱了！ 很有良心的管家大约翰跑到二楼的乔西亚大公那边提出仆人们卑微的请求，大公很有同理心地把拎着香酥鸡的骑士长阁下赶出了老磨坊的地界——吃完了、洗个澡再回来也不迟。 骄傲且尊贵的阿尔德林阁下拿着打包好的食物，非常愉快地滚远了。 至于老磨坊这边的仆人们，在庆典之前的两天，他们可以提前分享一次美味到让人好几天睡不着觉的食物。 这是乔西亚大公对大家辛苦工作了那么久的奖励。 总之，这是一道明明没有任何魔法，却带着某些魔力的菜肴，让人们不经意地对未来有了更高的期许。 29、029 第一次庆典（下） 029第一次庆典（下） 这一天的饭点不太规律，比之前晚了好久，但是没有人有意见。 露西和安妮在维持秩序，两个厨娘的面前分别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分割香酥鸡以前，每个人的手里都领到了两个花卷和一个带着肉馅儿的葱油饼。 这是实际上用来填饱肚子的。 这一次宰杀的鸡数量有限，养殖场的大多数活鸡都要继续承担下蛋的任务，少量还需要孵蛋以便增加鸡的总数；没那么多香酥鸡的结果就是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块尝尝鲜，填饱肚子还是要靠各种面饼和浓汤。 汤是香浓的奶油培根蘑菇汤，这是第一次在工地上出现做法那么复杂的汤水。 哪怕其他都没有，只是单单一个汤就可以称得上一顿美餐了！ 空地上搭着好几个小型的火堆，每个火堆上面搁着一个中等大小的锅子。 锅里，浓稠的蘑菇汤逐渐开始出现鼓鼓的小气泡，小小的圆蘑菇被洗干净、切成了小片，跟切成小方片的五花肉丁一起炒熟，点缀在汤里，随着水泡起起伏伏。 厨娘拿着勺子和一个小瓶子在火堆和人群中走来走去，时不时这个锅里搅两下，那边的汤里撒点儿东西。 “刚刚，厨娘大婶洒在汤里的黑色的……是什么？”火堆旁边基本上是关系不错的人坐在一块儿，围着火堆，有人小声问。 黑色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灰尘，但是因为之前锅里加了不少牛奶，外加里面还有肉丁，大家猜测肯定不会是不好的东西，灰尘是第一个被否决的。 “那是很贵的黑胡椒粉，据说一根手指那么高的一小罐子就要5个银币。”之前见到过的人炫耀了一把自己的见识，“今天有口福了！” 浓汤的热量让胃里变得暖和，也涨开了刚吃完的花卷和面饼，人们的表情开始变得懒洋洋了。 不过，这种情况没存在多久，很快就改变了。 等到第一只香气勾人的鸡被切好拿到了火堆旁边，人们瞬间打起了精神，盯着厨娘放下盘子的手臂。 准备开抢！ 为了期待已久的食物，再好的关系也不做数！ 烹调好的鸡肉已经被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块状，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份，这种情况之下，谁能拿到鸡腿、谁只能拿到鸡屁股就只能看个人手速了。 筷子和刀叉这时候都不管用，只有手指才是最棒的武器。 一个火堆旁边甚至有一个鸡腿意外落到了地上，遗憾地沾上了泥土。不过，它被另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手掌略微一抹就咬了一口，鸡腿的原主人只能对着鸡腿上的半圆形牙印无奈地叹气。 鸡腿没拿稳掉下去的结果实在太糟了！等他抬头，盘子里剩下就只有鸡屁股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一串敲击声响起。 大家熟悉的修补匠老约翰敲着一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东西走到了人群边上，把人群的注意力引到了河道附近。 河道的两侧已经各自树立了一根细长的竹竿，一段颜色鲜红的布料两头分别系在了两根竹竿上，随着微风在竹竿之间飘动。 被提前“科普”过的人们知道，马上就是“剪彩”环节了。 他们又一次看到了乔西亚大公。 这一次的大公身着长至膝盖的蓝色外袍，里面的衣服是洁净的白色，领口有层层叠叠的领花，重叠的布料正中央则压着一块同样是蓝色的宝石领扣。 这是卡列西里的领主，国王最年幼的弟弟。 他有棕色的头发和蜜色的双眸，表情坚定。或许跟人们想象中金发碧眼的娇贵小王子有所不同，但却更符合人们对一个领主的想象。 “领主睁开眼睛的时候，某个时刻甚至是金色的！”有人在人群里信誓旦旦地悄悄传言。 虽然那只是阳光给予的错觉，但是准备剪彩的领主的确精神很好。 “阿尔德林，交给你了！”乔尔对着远方某处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口，发出人类听不到的一个呼哨。 他们提前约定过了，以呼哨作为“大场面”的开始。 众目睽睽之下，两道河堤之间，一座冰封的拱桥缓缓出现，桥身很细，精英剔透，以至于连踩上去、留下泥土和灰尘都像是一种亵渎。 领主抬腿走到了冰封之桥的中间，正对着不远处的红色布料。 “那是什么？” “……鱼？一条好漂亮的鱼！！” 人们惊讶地看到，领主的手中飞出了一条金色鳞片的鱼，高高地越过了红色的布料，然后落入水中，尾巴一摆就向前飞速游去。 待到领主走下桥面来到河堤上，冰封的桥面瞬间恢复成了水的形状。 大量的液体落到河道中，形成一朵巨大的浪花，追逐着大鱼游动的轨迹，一路向东。 虽然看不明白领主扔出一条大鱼、让其顺流而下的用意，但是冰桥变成浪花的场面还是让距离最近的人下意识的抹了把脸。 “是真的水！凉的！刚刚还是冰！” 待到人群的“嗡嗡”声逐渐降低，乔尔微微笑了一下。 “诸位，我放下了代表丰收的小叶夫赛之鱼，刚刚，它成功地越过了红绸，这代表它会一路向东，永不停歇。当它进入大海的时候，我们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丰收之城。” 领主的声音不大，话也不多，但是愿景很好。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捧场的人不少——从老磨坊来的人们很好地为大家解释了什么叫“丰收之鱼”，什么是“跃龙门”，以及“跳过那么高的红布了，肯定是个好兆头！” 扔出金鳞鱼的时候，乔尔一直处于“社恐”状态，虽然“剪彩”是他想的，做法是他要求的，人们的反馈也很正面，但浑身上下就是有一种尴尬——幸好他的表情控制力已经足够，即便被从童话书里掏出来的大鱼甩了一手的水珠，乔尔也保持了温和的淡笑，稳稳当当地扔出了“跃龙门”的大鱼。 金鳞是染色的，把鱼扔过红色布料硬说是“跳龙门”也是编的，但是大鱼最终能游入大海是真的——无论艰难险阻。 这是童话故事里难得一条见多识广的大鱼。 本来乔尔想把它存起来，等到什么时候食物短缺了当做“储备粮”，但是大鱼的命运显然有更好的一条线。 一条鱼作为储备粮，除非是鲸鱼，否则供给不了多少人的食物，那么更好的方式就是把它作为某种象征了。 乔尔手里对于鱼类的处理有一个笔记本的丰硕成果——主要是作为菜品，不过，一旦鱼化成龙了，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管家大约翰还是修补匠老约翰都对“代表丰收的小叶夫赛之鱼”有深深的好感，乔尔提出来一次方案也不好意思再推翻，于是“剪彩”的流程就这么简单敲定了下来。 至于管家所建议的要不要发表一通“领主的演讲”来鼓舞人心，乔尔委婉地拒绝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苦逼的农奴画饼？ 开什么玩笑？他可没那么大的心！ 而且，大家的文化水平不一样，想诘屈聱牙简单，想要通俗易懂就难了。他这个外来的领主才刚刚把文字中的方言俚语认知熟练，这次就不穷折腾了！ 相较于看起来大权在握、为众人所熟知的“执行总裁”，乔尔更倾向于“董事长”这样的幕后位置，规划了方向、确保运营就行，其他的琐事还是找个代言人吧！不要为难自己！ 管家点了点头，大公的做法在这方面很像一个正常的贵族。 同时，他也再次确认了，未来乔西亚大公手下的直系下属一定会有莫大的权力；而作为第一任大管家和大公最亲近的人之一，他也会获得非常大的好处。 ——虽然管家的位子肯定比不上有容貌、有身材、有绝高武力值的骑士长阿尔德林阁下，但是他们管的方向不一致，除了万一会有的“枕头风”，大约翰不怎么担心他和骑士长两人未来会起冲突。 至于为什么说会有“枕头风”？ 一个是因为露西某天去老磨坊二楼送餐的时候意外听到了相当微妙的几声…… 另一个就是不久前的“黑眼圈事件”了，差点惹了众怒的阿尔德林阁下每次都能第一个得到大公特供的美食，在大公心里的地位或许比他们加起来都要重！ 大约翰摸了摸下巴，想起那几个妒嫉“织造司”的负责人茉莉都快妒嫉疯了的几个男仆。 “当初修理老磨坊的时候磨磨蹭蹭，不过挖两方土就抱怨得让人耳朵起老茧，现在想要上位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剪彩”完毕，乔尔在现场多待了一小会儿。 男仆们开始在厨娘的指挥下熄灭大多数火堆，同时搬运各种锅子和水壶，女仆们则爬到马车的后座，来回好几次，拎下来好几个看起来很大但明显没那么重的包裹。 有老约翰指挥，两个临时的工程队长搭把手，在场的人们又重新开始排队了。 “手伸出来。”安妮说到，然后拿出一个木头样子比划了一下，“嗯，大号的手套和袜子。” 露西从脚旁边的一个标记了圆圈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双露指手套和一双厚袜子递了过去，除了圆圈之外，另外几个包裹上分别有三角和方块。 第一个人拿着东西离开，第二个人已经乖乖伸出了手，安妮一看，顿时换了一块木头样子，“没错，小了很多。露西，给她小号的手套和袜子。” “我……能不能要大号的？”第二个人期期艾艾地问道。 “手套太大戴起来不保暖，别想着大一点就更好，小号最合适！”安妮面露凶光，拒绝更换。 一般这个时候必须要一个唱黑脸的，露西的性子比较像老黄牛，能干，但是有点软和，由她来主持发放的话，说不定就给人换一个中号的了，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随意换号码，后面的活儿就不用干了！ 安妮看了一眼坐在后方不远处的乔尔，他能听见前面的说话，但是对她的做法没有表达任何不满。 鞋子的制作有些麻烦，手套和袜子在找到方法以后织起来就很快了。作为进入寒冷季节的必备物资，这两样东西的发放可以说很及时。 虽然凶悍的安妮让人有些望而怯步，但最终，每个人都对着手里的东西露出了些许笑容。 能从矿洞里逃出生天，虽然名义上还是奴隶，他们的生活质量已经超过一大半的自由民了！ 工地上百来号人，发放起来时间也不会太长，乔尔看到在场的每个人都领到东西了便起身上了马。 这是阿尔德林的银甲犀，被他临时征用。 至于阿尔德林，他目前在老磨坊那边坐镇。 大公和管家一起离开了，至少需要有个地位高一点人守着“大本营”。也不需要全程都在，只需要必要的时候露个脸，表示一下存在感就好。 毕竟，留在老磨坊里的侍从中，还有些许不稳定因素。 30、030 雪国的玫瑰（上） 030雪国的玫瑰 夕阳落下，在老磨坊的尖顶上缠绕起金色的闪光。 尖顶上有一个很小的缝隙，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角度，可以看到金色的光芒在流转。 没有马车的拖累，银甲犀的速度飞快，没等尖顶上的金色还完全消失，银甲犀就已经停在了磨坊前面的广场。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这里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 以老磨坊为重心，整个场地被简单的栅栏圈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内外有别的空间。 栅栏看似是简单的藤蔓，但已经神奇地拦住了好几次意外出现的野兽——而倒在栅栏之外的大小野兽也成为了人们难得的加餐。 广场连接起了老磨坊和原本的村庄，并向着四周扩大了一部分。 作为重心，磨坊主体的石质一侧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从一楼的门口延伸出了两条明晰的道路，一条连接了磨坊的正门到广场的正门，一条则连接了后门和小河。 木质的一侧已经被加固，成为了临时的仓储空间和几个临时“办事司”的所在地。 下方的河道重新被开辟出来，加深以后，大雨后的积水便顺着原来的水道慢慢连接起了新河一村的沟渠，形成了涓涓细流。虽然没有足够推动水车的水力，介于水车早就烂掉了，小水渠依然为日常用水提供了不少方便。 井水相对洁净，但是打起来太麻烦了，作为饮用水就好，其他生活用水还是从小河道里取用更加省力气。 原本村庄中废弃已久的民居被全部整理出来了，倒塌的房子成为了各种原材料的收集点，剩下的个别几座架构还比较严实的房子则在修补后成为了侍从们的休息点。 小米粒家的房子还算结实，只是塌了一个小房间，作为“大公的学生”，小米粒儿家的房子也有幸被专门加固了一下，添置了不少可用的物件。他和洛克娘子一起住在自己原本的屋子里。 栅栏内有些边边角角、大小不规则的田地里种上了各种耐寒的小菜，香料和其他一些种植物则在不远处的长方形田地里。 尽管没有栅栏守护，却意外地没有多少野兽去祸害它们。或许，味道比较冲是原因之一？ 乔尔跳下来，喂了银甲犀一块蜂蜜糖，放它自由活动去了。 今天似乎没什么事情，但乔尔还是觉得有些累，骨头有些酸，想早点滚到被子里躺着。 二楼是乔西亚大公专用，除了管家和送餐、打扫卫生女仆，一般很少有人上来。 乔尔上了二楼，在外间的窗口停了一下。 离开时，门缝里无意中夹进去的帘幕一角已经不见了。 乔尔警觉了起来，他能感觉到，阿尔德林目前的方位是在不远处的村庄，并不在这里。 打了个呵欠，乔尔准备去窗口吹一会儿冷风。 寒冷的季节里，窗口的风呼啸而过，乔尔一个机灵抖了一下，从窗口退开一步。 此时的窗边，一个黑漆漆的尖刺落在了木质的窗棂上，无声无息。 如果大公没有退开那一步，这时候悄无声息倒下的就是大公本人了。暗中有人叹了口气，人回来早了，有些门道还没布置完毕，匆匆出手果然不行。 眼见没有刺中，第二根尖刺随后跟上。 打着哆嗦的大公却没有想象中的体弱，身形不稳却艰难而幸运地躲开了。 换了一个方位的乔尔也看到了射出尖刺的人，一个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漆漆。 老磨坊二楼外间不大，即便经过了简单改造，窗口一步以外的地方光线都不太好，眼前这个抱着恶意的刺客藏在阴影里，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你没有受过重伤？”对方的声音嘶哑，可还能听出来是个女人，并且知道乔西亚大公在离开王宫前是刚从火里被救出来的，曾经受过相当严重、没有一两百天好不了的重伤。 只是，乔尔躲过袭击的灵活让她产生了误判。 “要是受伤了，哪能一睹尊驾芳容？”危急时刻，乔尔居然笑了出来。 明知道对方所谓的“重伤”指的是老国王逝世、王宫里现任国王发威时、因为火灾而造成的伤势，他偏偏曲解成如果刚刚没躲过尖刺会造成的伤势。 “你真的是乔西亚大公？”刺客连续几击不成，开始疑惑。 人们印象中的小王子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明明离开的时候已经大半条命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偏瘦却健康、还能在领地里折腾出那么多事的人？ “如假包换。” “是就好。”刺客不再多言，欺身而上。 乔尔狼狈地避开。 阿尔德林带他练习过一阵子，只不过“格斗练习（单方面殴打）”凶残程度比不过近卫兵训练的一半，乔尔躲的功夫还行，还击就比较无力了。 ——不仅仅是因为阿尔德林作为“舅舅”不好意思对外甥下狠手，也不是因为变成小熊以后捏起来快变成营养不良的“小熊干”了给它训练太多不人道，而是作为领主，乔尔每天已经忙得连饭都不吃了，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做“格斗训练”。 感觉到魔法的波动，乔尔敏捷地向后跃去，避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刺客手中的另一个魔法。 而魔法落到地面上以后，地毯瞬间被腐蚀了一半。露出了原本石头的地面。 此情此景，乔尔知道，今晚是没法儿善了了，对方明摆着是要取他的性命，无论是让窗棂变黑了的尖刺还是具有腐蚀性的魔法，碰到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 呼救？ 算了，周边都是留守的侍从，没有什么武力值，多来一个就是多一个送菜的。 谁知道，因为呼救而跑来的侍从会不会是刺客的同伙？ 几个呼吸之间，乔尔已经躲开了好几个魔法，无论窗帘还是地毯都已经不能看了。 “不逃进房间么？”对方恶意地问。 “进入你的陷阱？” “人太聪明，容易活不长。” “呵呵。”乔尔回了两个一声调的字。他不再狼狈地滚在地上，而是渐渐把“战场”转移到了楼梯间。 “乔西亚何德何能引来你这样的高阶刺客？”虽然距离拉开了一点，但是乔尔知道，自己的体力在急速下降，紧张、加上每一次躲避都几乎是生死关头，他感觉自己的反应速度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快了。 “谁让你是国王的儿子。” “难道国王不是吗？”乔尔突然觉得，刺客的攻击更加凌厉了，难不成还真说中了什么？一个晃神，一道尖刺划破了外袍，手臂能感觉到凉意，所以，里面两层的衬衫也划破了。 瞅准一个空隙，乔尔一击近身后的重拳，终于让打破了胶着状态，刺客的腐蚀的魔法停了一下——腐蚀魔法毁损面积不大，但次数多了，每增加一击都把老磨坊往“倒塌”的边缘推了一把。 魔法停了，但是乔尔的眼前似乎冒出了些小星星。 尖刺上果然也有魔法……乔尔默默维持住了表情，稳定住了视线，尽量不让迷茫神色出现在脸上。 31、031 雪国的玫瑰（下） 031雪国的玫瑰（下） 突然而来的重击让刺客懵了片刻，即便抗打击能力很强，头部被击打了还是会引起片刻的蒙圈。 这是小熊德鲁伊的力量。 因为人类的形态下依然能保证一定的力量，所以阿尔德林才没有硬压着人提高格斗技巧。 如果乔尔和近卫兵们空手格斗，他的拳头足以让周围倒下一片——不需要大多的技巧，力量上就可以直接碾压了。 除了力量之外，小熊德鲁伊的感知力也是相当强的，能捕捉到空气的流动从而对对手的行动轨迹进行预判。 总之，近卫兵们的“挨揍”和乔尔的“训练”，虽然看起来都是在阿尔德林的武力横扫之下抱头鼠窜，但是，能捕捉到阿尔德林下手的轨迹，乔尔的逃跑速度要快得多了。 而刺客曾经接受的训练，再怎么强大也还是在人类的范畴里。 乔尔觉得浑身开始疼痛起来，划破衬衫的尖刺终究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还好，有之前重伤的经历，这些疼痛还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刺客的攻击频率明显降低，乔尔感觉，似乎近身肉搏要比一味躲避好得多，而且，那个“尖刺”似乎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刺客接来下再也没有使用过，不是用光了就是留了一手。 虽然近身之后运动量可能更大，但只要他是后倒下的一个就好。 窄小的楼梯间对于习惯隐藏在暗处的刺客并不友好，对乔尔则刚好。 对方没有魔法的时候用力上一击拳头，有魔法或者尖刺在手了则开始借力打力——而后者消耗的体力更小。 刺客准备起了新的魔法，乔尔的脚步虚实变换了一下，找准时机双手前后顺着对方的手臂一折，将魔法押回对方的胸口，顺势一推。 然后，乔尔便知道魔法接触到人体的后果了。 黑漆漆微弱地惨叫一声倒下了，胸口处腐蚀出了一个空洞。 乔尔的心神一松，疲惫和疼痛的感觉瞬间迷弥漫整个身体，不清楚是打架时候撞到的疼痛还是那个尖刺划破皮肤导致的，又或者是紧张过度而导致的脱力。 斜靠在唯一一块没有被腐蚀到的墙面上，乔尔靠着墙面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他没有力气去检查刺客的情况了，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的手臂上有什么装备开始启动，也没有力气再滚一下躲过了。 乔尔的视线开始迷蒙，闭上眼睛以前，他似乎看到了两种魔法的光晕，狠狠地对撞，散开，但是无声无息，力量波及的范围甚至只限制在了刺客倒下的地方，只有整个楼梯间瞬间被照得明亮如白昼。 墙面和地面的坑坑洼洼在亮光中一览无余，仿佛还能听到腐蚀的“噗嗤”声。 楼梯口的这一个坑，是两个腐蚀性的魔法同时封死了人的去路，所以乔尔不得不抓着楼梯扶手荡了半个圈——那里的方条形扶手栏杆承受了半道魔法，不仅位置错开了，长短也已经只剩下了一半。 窗口道楼梯间总共有五处黑色的尖刺，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像是很久以前施瓦慈（黑圣教）的手法，一击之后，只要再有一盏茶的时间，“暗杀的武器”就可以消失无踪了。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阿尔德林扫了一眼就逆推出了所有的战斗轨迹。 至少是个高阶，难怪幼崽会那么惨。 幸好他及时赶回来了，拦下了最后的一击。 依然是早年施瓦慈（黑圣教）的手法，当作为刺客培养的人心跳停止以后，隐藏在身体里的设备会自动激活，开始无差别攻击，协助主人完成刺杀任务，直到最终自毁。 摸了摸幼崽的脑袋，阿尔德林叹了一口气，“辛苦了，乔尔，已经安全了。” 耳边是终于让人定下心来的声音，乔尔感觉到，自己被满身的花香包裹了起来，很快就能进入黑甜的梦境。 “陷阱……房间……”乔尔强撑着说了一句。 “安心。”阿尔德林低声道。 推开房门。 从进门的第一步起，所有带着魔法标记的东西在阿尔德林的眼里映照地清清楚楚。 或者说，他的视野跟普通人的视野一向是两种类型。如果普通人所见的是一栋华丽的城堡，他则看到了里面木质材料的年份、人体构成的热源、善意与恶意勾勒出的线条……以及一系列跟“美感”无关的事务。 此时，这样的视野可以对所有预留的陷阱造成破坏，更进一步的，还能把它们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一步、两步…… 第十步。 房屋内所有的设施都已经恢复正常。 阿尔德林把乔尔放到床上，拆开外套。 被尖刺划破的伤痕还在流血，但已经是红色的了，不像衬衫上之前沾染到的黑色。 幼崽的眉头紧锁，似乎梦中也能感受到疼痛，那是对刺客魔法的排异反应。 继续拆掉衬衫，挥手驱散掉带着不详意味的血腥气，阿尔德林往不远处的墙边置物桌上丢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玫瑰顺着墙边张开了叶片和枝干，然后慢慢爬满了整面墙，从门缝里延伸出去，让大大小小的叶片继续布满整个坑坑洼洼的外间和楼梯间。 一朵朵泛着隐约光辉的白色玫瑰从花苞开始生长，最后停在了盛放的那一刻。 玫瑰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安定。 这是寒冰季来临前阿利耶女神出现在夜空的最后一个夜晚。 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来自雪国、又在村庄中培育了很久的玫瑰本应该是一份特殊的礼物。 —————————————— 阿利耶女神已经出现在天空中了，从老磨坊临时调配到工地的人们也一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磨坊石质的一侧被白色的玫瑰包围了，远远看去，仿佛一座本身就是花朵搭建的小楼。 淡蓝色的阿利耶在玫瑰的花瓣上留下剪影，走近的人们不禁放轻了呼吸。 大家心里存了疑问，但是管家挥手让人们散去，说道：“不急，第二天总会有答案的。” 这是寒冰季的前一天，很多地方都把这一天作为节日，无数的年轻人也会选择这一天作为自己的婚礼。 寒冷的季节不适宜出门，在家孤单地待着不如有人做个伴。 有人悄悄地想，不知道能不能摘一朵玫瑰作为装饰，如果是在隐蔽的地方，说不定没人会看出来。 没等伸手，他就被人拦住了。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玫瑰布满整个老磨坊，一定是魔法吧？万一碰了会惹麻烦的！而且，玫瑰是大公的所有物，又出现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一定有什么作用！大公平日里脾气再好，这种特殊的日子里也绝对不可以随便碰他的东西。” 对方泱泱地收手了，觉得小玛利亚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小玛利亚拦得了第一次，却拦不住别人刻意准备的第二次。 当一朵来自雪国的玫瑰被一只黑手偷偷采摘，玫瑰的藤蔓瞬间动了起来，把人缠住，几乎是无声地拖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阿尔德林这一支的德鲁伊，种类不那么良善，于是，经过精心培育的雪国玫瑰也沾染上了培育它的德鲁伊独有的特色。 偷花的小贼被玫瑰刺戳到的瞬间麻痹了，软到在地，没能发出呼救的声音。如果没有人在夜晚的时候特地去那个角落，或许要到第二天天亮了他才会因为“旷工”而被找到。 已经半夜了，空气变得更加冰凉。 经过一个漫无边际的梦境，当魔法排异反应带来的疼痛完全消失，乔尔也慢慢清醒过来。 嘴巴里好像含着一团火，口干舌燥。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他半扶了起来，背后垫好巨大且柔软的靠枕，然后托起没什么力气的手摆成圈状把杯子放入，柔声说，“口渴了吧，水温刚好。” 乔尔的力气不够，托起杯子喝了一口，倒有半口洒了出来，袖子、胸口的衣服和被子都沾上了水迹。 有人轻轻叹了口气，用手帕帮他擦干脸上的水渍。 幼崽怎么可以那么呆？连水都不会喝了…… 于是，从乔尔手中取下了杯子，阿尔德林用风系的魔法把它扔到了到不远处的托盘上，又一个水系的魔法把衣服和被子上潮湿的水汽捏成了一个水球丢到了玫瑰花藤里。 感受到胸口有些温度的湿漉漉，然后又重新变得干燥，乔尔的睡意终于散掉了，眼神不再毫无焦点。 “阿尔德林？” “嗯。” “这是哪里？”眼前虽然是熟悉的床、旁边还有用惯了的书桌，可是哪里来的玫瑰？ 一支盛放的玫瑰正缠绕在床沿的帷幔上，好像把自己当成了扣住帷幔的丝带装饰。 在乔尔有限的认知中，这种纯白色且带着丝绒质感的重瓣玫瑰来自北方的阿芙迪娜亚，隔壁王国的乔治八世曾经为了庆祝王后的生日而大笔采购过。 乔治八世是隔壁王国的统治者，也是前任王储的舅舅——亲生的，是老国王第一任王后的弟弟；他和老国王第二任王后的侄子费迪南德大公有着“无可比拟”的交情。 比如说，费迪南德大公对外展示了南部阿斯兰朵出产的最大的一颗珍珠，那么乔治八世就会在不久之后把王冠上的宝石换成阿芙迪娜亚出产的最清澈的一颗蓝宝石。 阿芙迪娜亚是一个古早的地理概念，乔尔所在的王国和乔治八世的王国各自占有它的一部分土地。早在德万斯（白圣教的圣城）和施瓦慈（黑圣教的圣城）相争的年代，这里同属于一个国度。 除了盛产宝石之外，阿芙迪娜亚更出名的还是各种带着魔法气息的重瓣花朵。 纯白色的“雪国”一经问世就因为美丽的外表和高昂的价格成为了传奇，乔治八世的“疯狂撒币”也为传奇增加了“王室专用”的色彩。 乔尔知道这一点，还是当初在王宫养伤时听到的八卦。 毕竟，因为“悲伤过度”而跟随老国王一起离世的还有前任王储，乔治八世的亲侄子。其他王子死掉了可以后面随随便便找点理由对外打发了，前任王储生命中出现“意外”还是需要稍微遮掩一下的。 ——护理一个昏迷的人的时候，王宫侍从们的嘴巴并不严实，谈论起前任王储，自然免不了提起一两句隔壁的乔治八世。 “老磨坊，你的领地。”阿尔德林回答道，同时笑着问，“乔尔，你睡迷糊了么？” “可是，玫瑰？” “好看么？我培育了整整一个月。”阿尔德林随手摘了一朵给乔尔把玩。 “嗯。”捏了捏花瓣，手感柔和细腻；细细闻了闻花香，沁人心脾说得就是它了。 虽然一夜间出现，但并不是虚幻的玫瑰。 乔尔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大概计算出了玫瑰的数量。 如果耗损不严重，大约可以提取出两小瓶玫瑰精油？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提取比例会不会有变化…… 之前经过法兰领的时候，宴会上有人暗示过现任王后的身体状态不怎么好，本国王室似乎有“死老婆”的传统，于是大家讨论过一阵子“王国未婚美女”的话题，明里暗里都在猜测新王后的宝座最终归属谁家。 乔尔曾经考虑过，如果需要重新确定新王后的人选，那么全国的贵族少女们都会有一次疯狂的大采购，如果这种情况下能立住商店的牌子，那就不需要借着其他大小贵族们的店铺走“暗中销售并给予提成”的路线了。 目前各处奔走的“压花冷制皂试点推广员”是头脑灵活、胆子也大、表演气质足够的近卫兵的副队长小杰克，有着精美压花、淡雅色彩、有趣包装、还多了去污能力的小物件，非常容易携带也便于隐藏在柜台下面。 虽然拿着一份工资做着两个人的事情，小杰克倒是没什么怨言。或许是因为“回扣”也是他能到手的一部分？ 如果玫瑰精油能出，那么等商团正式建立起来，未来的“镇店之宝”也就有了。 如果时间凑巧，刚好能乘上新王后的“东风”——“新娘组合套餐”一向是最赚钱的。 “乔尔，你……在想什么？”阿尔德林捏了捏幼崽的指尖。 幼崽白皙的脸颊跟纯白的玫瑰在烛火中交相辉映，继承自母亲的容颜已经出现粉雕玉琢、宜喜宜嗔的雏形，但表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硬要用一种状态来形容，大约是“业务繁忙中，莫挨老夫”？ 乔尔回过神，堪堪没把“赚钱”两个字说出来——即便他对于玫瑰并没有什么浪漫的想象，但小熊敏锐的感知力让他觉得，此时还是换一个词比较好。 “……”问题是，乔尔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他一直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算了，给你的，随你怎么处置。” 阿尔德林大概能猜到，这一整个楼层的玫瑰或许已经被某个“无可救药工作狂”小熊安排好了用场，无奈地一边叹气、一边给人捏着肌肉恢复知觉。 “生日快乐，乔尔。” 32、032 特殊的一天 032特殊的一天 后半夜的空气冰冷得可怕，穿好了袜子又披上足够厚的外衣才能出门。 “来，一起去跟阿利耶女神道别。” 纯白玫瑰勾勒的窗棂外，阿尔德林漂浮在半空中，对着乔尔伸出手。 无形的风让外袍的下摆在空中上下漂浮，阿尔德林身形稳定，就像站在宽广的平地上。 乔尔扶着窗户上的木框跳上了窗台，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掌。 体表温度随着飞行逐渐降低，到了一定的高度往下看，卡列西里的大地在山川与河流的包围下呈现出不规则的菱形。 耳朵有点疼，外加呼吸不顺畅，乔尔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两个圆圆耳朵从脑袋两侧柔软的发窝里冒了出来。 现在的耳朵里已经有了长长的绒毛，变得足够暖和了——原本在高空中，两只耳朵都快被冻掉了…… 阿尔德林感觉到魔法的波动，回头一看，很好，幼崽已经自动学会怎么让德鲁伊的血脉浮现出一点点来应对必要的“生活危机”了。 ——从几十天前给小熊烤火烧掉尾巴毛到这会儿带人出来“晒月亮”差点把人冻死，成年德鲁伊的“养崽技能”已经可以被钉在某个耻辱柱上了。 冷着一张脸的骑士长默默地降低了一点飞行高度，内心的小本本上又多了一条记载： “携带幼崽晒月亮，完成。 备注：正常幼崽可以放养，人形幼崽不宜直接带入高空，除非想让他伤势加重……” 耳朵变化以后，乔尔的视也也发生了改变，更加广阔，颜色也更加丰富。 大地上方萦绕着一缕又一缕蓝色的光辉，从深蓝到浅蓝，每一个高度都有不同的颜色，在有序或者无序地流动。人类的视觉捕捉不到的光芒，在德鲁伊的眼中是各种结构色。 “那是……水？” “嗯，还有很多东西。”能看到更多东西的骑士长笑道，“你能感知的，都是你能够掌控的，能分辨它们的味道了吗？” 乔尔摇头，“目前只有水的味道。” “没事，慢慢就会了。”阿尔德林看向深空中淡蓝色的阿利耶，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接下来的一个百个夜晚都将看不到淡蓝色的阿利耶了。 “乔尔，在天亮以前，好好感受大地情绪的变化。” “好。” 感受着阿利耶远走带来的变化，阿尔德林的视界里，乔尔周身的光辉随着呼气起伏在缓缓地扩大——虽然只有一点，也足够令人欣慰了，毕竟，之前还是一只瘦得不像样的小毛熊。 想到幼崽营养不良，阿尔德林突然又回忆起一件事，连忙给乔尔塞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宝石外表的水果——看似淡定、实则差点儿拿掉下去。 “吃下去，补充体力。” 接过来捏了捏，水果看似坚硬，入口即化，有一种温暖而安定的感觉。 “这是什么？”乔尔好奇。 “小德鲁伊们的零食。” “零食？”这种宝石外表、从未见过的水果，只是零食吗？乔尔不太相信。 “嗯。” 乔尔不再追问，阿尔德林能看出对方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不追问，他也无法继续解答，只能补了一句，“成年之后都能够获得，并不麻烦。” “嗯嗯。”乔尔继续点头，并且觉得这一句画蛇添足。 尽管成为小熊德鲁伊的事件并不长，但是突然扩大的感知力让乔尔花过好一段时间研究，无论是嗅觉还是味觉都在告诉他，与其说是水果，它更像是一种温和而纯粹的力量凝结体。 虽然面上不怎么表现出来，但乔尔总觉得欠了好多还不了的“长辈债”，压力有点大。 在天空中手脚舒展开漂浮了没多久，远处传来微光。 天快要亮了。 两人慢悠悠地落下来，准备一路散步回到老磨坊。 其实直接从窗口翻回去也没问题，只不过，乔尔的耳朵还是独特的毛绒绒，虽然戴着斗篷的帽子看不出来，但是万一被看到了总需要解释。 “力量增长的时候，自己能掌握变回来的方式最好。”阿尔德林温和地说。 遇到问题了，每次都有长辈们帮忙——虽然通常情况都是小德鲁伊们没办法从人类形态变回原形——属于“太过娇惯”，教学方法还处于“老古董”阶段的阿尔德林并不认同。 “好。”乔尔对当初的“一抖”还有一点印象，尝试着逆推。 天色渐渐亮起，光线中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 属于小毛熊的耳朵终于重新恢复了人类的形状，乔尔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散步就是纯散步了，从田野间到高低错落的田埂上，一个脚步轻快，一个则落地不见脚印。 “乔尔，还记得上次跟你说过的，清理掉的暗桩么？” “嗯，一半来自周边的其他领地，一半是藏在各处的盗贼团。” “你还漏了一个。” “嗯，还有一个，来自卡列西里中心，那个相对繁华的城镇。” “除了是你生日以外，昨天也是特殊的一天。” “是什么？”乔尔想了想，“对了，王国里结束一年收税的日子。” 作为卡列西里唯一的领主，这里的税赋都应该交到乔尔手中。 阿利耶女神出现的最后一个夜晚，一直是王国各地收缴税款的最后一天，这一天通常也是大手大脚的领主们一年中最富裕的日子。 虽然乔尔没有敲锣打鼓地宣称自己已经到了卡列西里，但是实际上一路过来的动静并不小，尤其是，约瑟芬和安妮之前出行的时候，并没有可以隐藏作为“乔西亚大公下属”的身份。 作为领地卡列西里的中心城镇，对方不能说没有没有任何拜见的行为吧，至少也已经心怀鬼胎地派出探子了。 “今年是个丰收年。”阿尔德林记得，今年收获季的气温是最好的，前面的季节可没有反常的情况出现。 “所以，除了人为因素，不会有任何导致减产的可能性。” “根据王国法令，到达领地第一年通常可以忽略，不给王城交纳任何税赋，这是国王给予的特权；但是，第二年就需要定时向王城派遣骑士了。”阿尔德林笑了笑，“作为乔西亚大公，或许，前几年都可以因为领地荒凉而请求王城的援助？” “请求援助”俗称“哭穷”，通常是新任领主们积攒家财的特有方式，根基很深的老领主们偶尔也会在特定时间请求一下，表达自己的某个意向。 虽然依照现任国王对外兄弟们的方式，“哭穷”可能并不会产生作用，但至少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高昂开支，比如，税赋之外的、给国王举办的名目繁多的各类庆典的“贺礼”。 ——之前某位担任财政大臣的前王子为王宫欠下了一屁股债，现任国王不得不捏着鼻子巧立名目填补空缺。 “‘哭穷’是必须要的。”乔尔用力点头。 哪怕别的领主会攀比礼物的精致贵重程度、也攀比自己在国王心目中的地位，但乔尔完全不想送这一类的“贺礼”。 面子算什么？ 只要里子积攒足够了，他才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被其他人暂鄙视两句他又听不到！ 寒冰季的活儿不会太多，适宜用于解决杂事，比如那个已经是乔西亚大公名下、却派出了探子作为“见面礼”的城镇。 衡量了一下近卫兵们的战斗力和普通城镇的防御能力，阿尔德林微笑，指了一个方向，“对于那里，乔尔，准备好一场战争了吗？” 乔尔回头，看向今天的晨曦，那里是无数道红色的霞光。 “当战，则战。” 33、033 兵分两路 033所谓战争 如果“走进去”就能拿下一个村庄，那么“走进去”同样可以拿下一个城镇。 不论是是对于乔尔还是近卫兵们，拿下卡列西里中心城镇的速度也过快了，甚至可以说“轻描淡写”。 约瑟芬她们当初带回来的，除了活鸡和管道，还有城镇的信息。 这里的镇长世代有一个家族把持着，至少已经传了4代；镇长们虽然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是说话非常有用，甚至酒馆里有传言，如果能搭上镇长的管家，哪怕杀了人，他也能给你摆平。 城镇的面积不大，城墙大概三人高，最外围是平民的房子，低矮，有新有旧；再往里面，富人们的居所包裹着两条主要的商业街，整体偏向于整洁，房屋的装饰也多了起来，商业街的部分店面甚至会放制作好的假花进行点缀。 城镇的四角有古老的瞭望台，根据约瑟芬的探查回报，有两个已经倒塌了，一个的里面堵满了各种垃圾，能实际上去的只剩下了东南角的一个瞭望台。 从走向不规则的城墙往外，一望无际的农田中零星点缀着农民的居所，谁家人多谁家人少，大概能从房子的洞口上看出来。 城外没有遮挡，树木很好，如果行路的人多一点，白天行动的时候很容易被察觉。 镇长家的地理位置很好，整栋建筑位于卡列西里中心百里平原的唯一一座小山上，距离普通市民的居所和商业街都有一定距离，也就是说，发生了什么，没有意外的话，城里很难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是否直接潜入镇长家？那里是否有护卫武装？ 还是说，直接从城门口打进去更好？ 这需要提前判定。 阿尔德林知道一切，但这一次是对于领主下属的历练，阿尔德林会尽可能少插手。 乔尔手下目前有十六名全副武装的近卫兵，尽管数字上还不足城镇里民兵总数的一半，但战力绝对超过了城里自由民和市民组成的民兵队伍。 乔尔做好了三十六计攻城的准备，结果，是他想太多了。 这里的镇长估计是“土皇帝”当得太久了，连在“市政厅”充当临时法官的管家都有了皇帝身边“秉笔大太监”的权势，对于远道而来的“乔西亚大公”毫不在乎，甚至毫无敬畏。 等到骑着马的近卫兵们把大公的仪仗摆了出来，镇长管家居然紧闭了城门，要求两方分别派出“最厉害的骑士”之间来一场“一对一”，这样才能证明对方的确是乔西亚大公，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假扮的。 领队的小杰克快被气笑了，不过，他知道大公已经先行进入城内了，于是挥手让武力值强大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大的约瑟芬压阵。 约瑟芬一个照面将对方抛出来的“炮灰”击飞，作为俘虏捆好了塞进自己队伍的最后面，然后跟副队长小杰克点了点头，确认，刚刚的不可能是对方所谓的“最强的骑士”。 于是，可笑的胶着还在继续。 城内，乔尔已经坐在的酒馆里。 他的对面是阿尔德林，作为一个有三个乔尔那么宽的胖乎乎的大商人，阿尔德林坐在桌子边上，一个人就能占满一排位子。 这个年头，外出行走的商人风险不小，如果没有结婚、没有儿子，那么带着半大的侄子出门长见识、甚至把商队传给他也是常理。 一个商队主事，一个现在的学徒兼未来的主事，一个女仆，还有一个负责部分商业事务的男性侍从，这已经是相当豪华的商队配置了。 阿尔德林的改装相当成功，酒馆其他人的绝大部分目光都会停留在他身上，从而忽略了一旁悄无声息的乔尔。 酒馆的人不多，这会儿又是上午，能进酒馆的大多没什么危机意识。 城外有些动静，但是不管他们的事情，自有该操心的人。 酒保惯例跑过来看客人要什么菜。 这里没有菜单，全凭记忆，端上来的菜也大多岁厨师发挥。要是熟客说不定知道哪些好吃、哪些不好，新客人么…… 其实，除了必须要经过这里、在前往其他领地钱稍微歇一歇脚的商人们，城里几乎没什么变化，也没什么生面孔。 阿尔德林给了酒保2个瑟克里的小费，熟门熟路地说了几个菜名。 “上次来的时候，那肘子可齁死我了，可别还是老派克做的！” “嗨，您还真来准了，今天老派克被召集去城门了！”酒保笑了，看来是很久以前来过的商人，那就不好报太高的价格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商人们可真容易发胖啊！ 看他那瘦小的侄子，说不定上次见到这个大胖商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瘦？ 难怪认不出来了！ 可惜，再老练的胖商人也不免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侄子，无论是点菜还是要酒，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酒保很快上了酒水和饮料，并将点菜的要求给了后厨。 主人在前面吃饭，女仆和男仆则各自在各自的地方。 安妮跟没什么地位打杂的女孩们分享了指甲大小的糖果，不着痕迹地打听着城里最近情况；约翰逊则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帮着因为少了一个老派克而头疼怎么砍肉骨头的后厨一个大忙。 “听说国王把这里划给他的弟弟乔西亚大公了！” “啊？什么时候？”有人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过外界的传言。 “哦哦，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那个尊贵的老爷不是死在半路上了吗？”有些人的消息过于超前了。 “反正来我们这里的都得守我们的规矩，谁还能比尊敬的帕托利亚老爷更加公正？”有人的笑容中带着写说不出的东西。 因为“帕托利亚”是国王的姓氏，也是乔西亚大公的姓氏，安妮便追问了一句“帕托利亚老爷”是谁，然后就被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大堆。 帕托利亚家的老爷啊，英俊又潇洒，公正又严明！ 尊敬的先生永远礼貌而亲切，不是酒虫和色鬼的结合体，而是甜言蜜语会灌迷魂汤，再美丽的平民女孩也会沦陷在一汪深情之中再也爬不出来。 别的镇长和领主们都是骗子，只有这里是完全的真实！ 说“雁过拔毛”太过了，火苗上的账本等于叮当作响钱币的撞击，再没有比随手写下的道道更加可靠的了！ 香肠里塞了马的舌头、猫的爪子和鱼的内脏，鼓鼓囊囊，连没有肉吃的流浪汉也能尝到一口好吃的。 赞美尊贵的帕托利亚镇长！ “哦，不，这里没有流浪汉！”有人扶额叹气说错了话。 “是的，怎么会有流浪汉呢？”大家附和着。 安妮看着外面，商业街的街道上的确没有流浪的人，只有民居的旧房子的弄堂里，偶尔会看到一两只睡着之后没有摆好的脚，脚上或许有鞋子，或许能看到脚后跟和脚趾头。 大家说的，和实际说的，都不一样呢！ 安妮和约翰逊得到了足够的讯息，并适时地传递给了乔尔和变装后的骑士长。 与此同时，乔尔两人也了解到了一个最新的信息，城中的富户对镇长们最近的举动不太满意，已经有闹翻的趋势。 乔尔跟阿尔德林对视了一眼，是锡矿。 锡矿的运输必然需要有一个中转的站点，距离最近，且最繁华的卡列西里中心城镇是最好的掩护。 “镇长还在家么？” “估计不在。” 或许，在锡矿的黑工们被救出来、乔西亚大公在废弃的村庄旁边重建新城、而暗桩又被阿尔德林拔除的时候，第四代的镇长就已经发觉不对了。 “城墙外面怎么样？” “小杰克他们做得不错。” “去镇长家拜访一下？” “好。” 于是，大胖商人一行打着“献宝”的名义想要拜访镇长，他们被领进了会客间等候。 乔尔眯了眯眼睛——整个会客间、甚至整栋房子都毫不掩饰地外露着“我很有钱”的审美，看多了有些伤眼睛。 大约被冷落了一个小时，大胖商人一行得到了意料之中的“镇长不见客”的回答。 仆人说，镇长不在，但是礼物可以留下。 商人表现得不太高兴，似乎不想离开，于是仆人开始挥着扫把想要赶人。 阿尔德林眉头一皱，没有特别防备的仆人被瞬间放倒了，身形轻巧、动作灵活，丝毫不见“肉山”带来的沉重感。 当然，放到对方之前，乔尔还特地“程序正确”地跟他展示了一下签发人为“乔西亚*帕托利亚，卡列西里大公”的搜查令。 ——根据王国法令，领主作为领地的最高统治者，拥有包括行政、司法在内有一切权力，当然，也包括对于镇长的行政任免权和财产查封的权力。 尽管并不常用，但这个时候，“大公”和“领主”的名号相当有用。 在阿尔德林的守护下，乔尔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自己手掌变成了小熊的爪子，在地上拍了一下。 契约震动，整个镇长家地面和地下的魔法结构便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了脑海里。 乔尔清点了一下所有涉及隐蔽的魔法机关的地方，有点遗憾，他并没有发现账本之类的东西。 不过，介于乔尔的力量不久前又了些微的增长，对于“边界范围”的掌控并不好，他在感应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一个装了三分之二体积的地下仓库。 “四代镇长，能积累那么多金币？” 在镇长主宅外面百步远的地下，有一个门开在了马厩里的地窖，打开通往地窖的小门，对金币数量没什么见识的乔尔瞬间被金灿灿闪花了眼睛，字面意义上的。 如果拿热爱金子和宝石的巨龙的巢穴做对比，或许，这里的金币堆放更加杂乱无章？ “咦，这是？” 乔尔想拿起一样东西，却被阿尔德林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差点儿倒在他的臂弯里。 “阿尔德林！”乔尔有些气不过，刚刚发觉的有趣的东西瞬间重新掉入了金币堆里面，哪有这样的！ “不能用手拿。”阿尔德林一点都不以为意，笑眯眯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小毛熊都会跟他发火了，是好事！ 用魔法托起刚刚掉下去的东西，阿尔德林给乔尔展示了一下，“这是德万斯遗址的东西，不做准备直接触碰，会出问题的。” 德万斯曾经是白圣教的最重要的城市，虽然如今已经变成了遗址，里面拿出来的东西依然很危险。 除了字面意义上的危险外，还有隐藏于暗处的危险，依然保持着敌对和斗争心态的两个教派人士会盯着所有带有德万斯和施瓦慈气息的物品，明争暗斗想要把来自遗址的“宝物”夺到手。 “这里的镇长也去过德万斯遗址？” 不是乔尔瞧不起人，就凭之前奥菲利亚和阿尔德林他们对“卡拉扬冕下的手杖”的处理就知道，这里的镇长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控制从遗址中拿出来的“宝物”。 “或许……”阿尔德林仔细翻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这一个已经被施瓦慈（黑圣教）的人处理过了，力量不稳定的时候会爆炸。” 爆炸？乔尔挑眉，阿尔德林不是拿得很淡定？ “我已经处理好了上面魔法短路的部分。”阿尔德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把东西交还给乔尔，“带回去当夜晚看书的灯效果不错，把德万斯的标记磨掉就行了。” “所以，这里的镇长是施瓦慈的旧人？”要不然，为什么会处理过的白圣教的东西会出现在他们地下仓库里？ “或许吧。”阿尔德林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很久以前见过两个教派的教宗，无论德万斯的卡拉扬，亦或是施瓦慈的伯恩斯，虽然风格不同，但同样骄傲——如果说从房屋的风格可以看出个人的风格，镇长这种的，再来十万个也不会入他们眼。 34、034 番外2 034番外2 成年的德鲁伊通常不会做梦。 这一刻，阿尔德林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存在于一个梦境。 梦境中同样有一个自己。 “他”轻快地翻身进入冒险者之家的后院，跟许久不见的好友打着招呼。 “给，歌利亚沙漠的地下结晶！结婚纪念日快乐！” 大汉扬手接住，婆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不过，七百二十岁了还是这样到处跑，就没有让你能稍微停下脚步的？” 他笑着说，“世界那么大，停下来不得无聊死？” “我，还有奥莉，都是你眼中停下来的无聊的人！”大汉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 “喂，是不是为了纪念日准备过头了？力气像没吃饭一样！” “一边儿去，谁都像你！”大汉没好气地把人往训练场赶，“练一把就知道谁没吃饭了！”然后扬声对着房间里面，“奥莉，阿尔德林已经来了，我们去训练场！” 话音未落，依然美貌惊人的奥菲莉亚火速跑了出来，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拉长了声调：“罗——西——尼——刚给你烫好的礼服，才穿到你身上！今天给我稳重一点！要是打一架弄皱了哪里，你看我会不会生气？！” 奥莉那个暴脾气，当然会生气。 阿尔德林觉得，再怎样也不该在人家小夫妻纪念日的时候把一方揍得鼻青脸肿。 明显，“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重新坐回到桌子旁边。 男人之间能聊的也就那么些，冒险、钓鱼、各种乱七八糟事情的相互吐槽。 早就卸任了冒险家协会和地图学会会长的罗尼，此时还是经常会被年轻人们找上门来，拜师、求教、或者踢馆，现任会长也时不时带来各种人情上的麻烦。 罗尼抱怨的时候看起来烦心的不得了，实际上，眼睛里满是解决了一桩又一桩事情的成就感。 阿尔德林发现，好友的发色似乎淡了些，酒量也退化了。 才喝了两瓶，整个脸就变成了红色。 看到空掉的酒品，奥菲利亚发飙了，“这是最高度数的酒，阿尔德林你也给我喝得节制一点！” “度数”？阿尔德林觉得应该明白，但又不明白，就像这个崭新的“冒险者之家”里出现了很多新的东西，他几乎叫不出名字。 但“他”是明白的，笑了笑，放下了杯子。 罗尼是有家室的人，今天日子特殊，灌醉别人像什么样？ 吃饭的时候，“他”见证了罗尼把歌利亚沙漠结晶镶嵌的项链送给了奥莉，作为“两百年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接着，梦境中的时间开始加快。 还是在冒险者之家，或许是几天后。 “他”看到一向坚强的奥菲利亚独自待在厨房里。 一半的碗筷已经被魔法清理好了，还有一半留着，女主人似乎忘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只是默默地流泪。 看到“他”出现，女主人匆忙擦掉眼睛里的泪水，笑了一下，问，“阿尔德林，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女主人看了他好一会儿，闭了闭眼睛，睁开以后却依然没有收敛住所有的情绪，美丽的眼睛里充满抑制不住的痛苦，眼角是再明显不过的红色。 她说，“阿尔德林，罗西尼的时间快到了。” “什么时间？” 然后“他”反应过来了。 奥菲利亚是跟他一样的长生种族，罗西尼所属的族群尽管相比人类显得寿命悠长，终究还是长不过奥菲利亚。 “我一直在作心理准备……我从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罗尼已经睡熟了，是一次难得的质量不错的睡眠，这个时候他不会听到外面的动静，而奥菲利亚也一直把动静控制在了厨房内部。 “奥莉？” 女主人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勉强止住了泪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最初，大家都提醒过我的。” 或许是因为看到同样长生种的阿尔德林，又或许是平日里周边没有这样的同类，奥菲利亚难得把“崩溃”的情绪外露出来。 “别硬撑着，圣光法师团的大家都是你的后盾。” 女主人摇了摇头，“阿尔德林，你忘了么，年老和生病是不一样的，病了或者受伤了，法师团的任何一个都有能力把人就回来，如果是死亡，哪怕强大如当年的卡拉扬冕下也……”女主人说不下去了。 阿尔德林给人到了一杯温水。 奥菲利亚喝了几口，慢慢恢复了平静，有些不好意思，“半夜里不适合胡思乱想，容易情绪失控。” “你这样多久了？” 阿尔德林轻易发觉了好友的疲惫，在以前所见到的任何时间里，奥菲利亚的眼尾从来没出现过细纹。 “……也……没多久。” 奥菲利亚看了看厨房周边，起身，从小储藏室拿出了一瓶包装精致的酒。 “以后就不允许罗尼喝了，这一瓶给你带走，他绝对不敢说什么。” “卡列西里的酒？” “嗯，‘庆典日’的纪念酒，储藏了二十年，是极品，也是绝品。” “他”收下了。 阿尔德林看到了酒瓶外包装上的纹样，菱形的外框，中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规则的花纹。 奥菲利亚微微摇头，感叹了一句，“他”不需要经历这样的痛苦，或许是一种理智和幸运吧。 明明是有着最亲密关系的一个人，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他”愣愣地看着酒瓶上的花纹，之间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连身形些微地晃了一下。 奥菲利亚也没有察觉，但是阿尔德林看到了。 “奥莉，我想，我该走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闷。 “阿尔德林？这个时候？”时间还是半夜，奥菲利亚在某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恍惚。 酒瓶消失在了“他”的手掌中，“他”几乎立马就消失在了奥菲利亚的眼前，留下冒险者之家的女主人一张带着惊讶却有些明悟表情的脸。 阿尔德林听到了“他”不自觉的低语。 “我怕……会错过一个……非常重要的约定……” 其实“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 ——阿尔德林突然在这个时候同步到了“他”的想法。 梦境中的时间又一次开始加快。 或许是几天后，又或许过了很久。 某一天，一个人的时候，在温柔且明媚的阳光下，“他”终于开启了那瓶酒。 酒瓶上的标签已经有些褪色了，跟旁边的花纹相比，那块菱形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 “他”倒了半杯酒出来，香气隐隐约约地飘散，不断勾起人的回忆。 突然在某个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再也握不住酒杯，让透明的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终于意识到，在很久以前，当他还在沙漠中浪费着悠长的生命的时候，他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存在。 跟罗西尼之于奥菲利亚那样的，重要的存在。 而当初，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察觉。 35、035 王城内外 035王城内外 寒冰季的王城，内城和外城界限分明。 第一场雪落下后，银装素裹的只有最里面一侧，而普通的民居，为了保证房屋不被雪压塌，人们早早地爬上了屋顶，拿着各种材质的扫把将屋顶的雪顺着屋檐慢慢推下去，“扑朔”一声，地上便多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雪堆。 顽皮的孩童也爬到了屋顶上，用小脚一点一点踢着雪，或许是在帮着父母，又或许是难得的玩耍，看到下面的巷子里有人走过了，悄悄地推一点雪下去，盖了行人一头的银白色，自己蹲在房顶捂着嘴偷偷笑。 因为时间早，雪还没有化，颗粒状的也不脏，抖一抖就下去了，早早出行的人们如果一不小心被某个捣蛋鬼撒了一头，拍拍衣服骂两声也就无事了，他们还急着去做自己的活儿，没功夫跟小家伙们掰扯。 等到天已经完全亮透了，小孩子们纷纷被赶下了房顶。 这时候的屋顶还有水迹，不少地方结成了冰，一脚踩上去很容易滑倒，若是一不小心滑下了房顶摔了骨折，这个季节可不容易请人来治疗。 这是一个出行不便的季节。 雪水和泥水混杂在一起，每一次落脚都能给鞋子带来负担，无论不良的药剂师还是低级的魔法师们都不愿意出门。 王城的景象跟外城大为不同。 雪水被保存了下来冻成了冰，原本点缀着花瓶的室外廊柱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冰雕，甚至有雕刻成花朵形状并且染了颜色的，用以取代整个寒冰季都难以看到的鲜花。 越靠近宫殿内部，冰雕越难保存，因为无论是使用燃烧柴火的壁炉还是使用昂贵的火系魔法石，宫殿内部需要保持一定的温度，靠近宫殿大门的冰雕几乎没半天就要换一次。 每天都会有高级魔法师的弟子经过，对宫殿和花园里显眼处的冰雕进行加固。 老鹰下勾的鸟喙变成了朝下的直线了，不管，看不出来，直接冻上。 几片花瓣黏在一起了，也不用管，本来就是这样的，没有哪两朵花会有同样的花瓣，这是特色！ 狮子的鬃毛变成一个圆滚滚有丝滑的领圈了……嗯，这个还是要稍微动一动手的，毕竟狮子的形象出现在不少贵族的家徽上，这样大型的冰雕又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等到实在化得看不出雕刻的原貌了，某一块冰雕就会被搬走扔掉，替换成其他形状或者同样的。 即便还是魔法师的学徒，高贵的魔法师后备人物们一般也不太愿意做这类普通工匠的劳动，不过，毕竟是“给王室服务”，名义上要好听的多，收入也不菲，便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天色还很早，今天不是觐见的日子，午饭之前，整个王宫静悄悄的，只有仆人们在走动。 年轻的魔法师在冰天雪地里打了个呵欠，随手上了一道冰系的魔法，加固了一下王宫花园最外侧的冰雕神像。 那是天空女神的冰雕，被无数进进出出的大小贵族们赞美过，属于王宫花园的门面。 不过，在他还张大着嘴巴的时候，更令他长大嘴巴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桩绯闻！ 传闻中的公爵小姐、前任王储的某位女儿，正靠着一位身材高挑、外表美丽的大贵族哭泣？！ 公爵小姐很好辨认，因为国王的女儿是公主，头上必然会有一定小王冠，而她虽然服饰和首饰跟公主们一样，但没有王冠，身份上就差了一筹。 判断另一个是大贵族，主要原因在于这些天来王宫的基本上爵位就没下过男爵，而能进入花园随意走动的，更是都在伯爵以上！ 啊！遭了，他似乎被那个大贵族发现了！ 年轻的魔法师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行礼致意。 魔法师在王国里地位超然，他的老师又是国王最信任的高级魔法师，他才不怕这些没有魔法的贵族们；何况，对方有顶尖的美貌，犹如芬芳的百合，哪怕面无表情也显得温柔可亲，让人下意识地有了良好的印象。 大贵族没有在意这不伦不类的行礼，安抚好了娇弱无力的公爵小姐，眼睛再一次望向魔法师的方向。 身着淡蓝色的法袍，胸口没有任何徽章，说明还是个学徒。 好极了！ 只要不是正式的魔法师，没有挂上哪怕一颗星的徽章，他都有借口处理掉。 “美丽的小玫瑰，”他低头微笑，深蓝色的眼睛犹如最深的漩涡，声音轻柔地对公爵小姐说，“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等我回来，嗯？” “克里斯，我等你……”公爵小姐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年轻的魔法学徒不知道，他的行礼是最大的错误。 如果他的老师在场，他一定会告诫自己的弟子，如果看到一个美到令人窒息的男性大贵族，务必要及时离开，头也不回地第一时间离开！ 因为他有着一个连魔法师都下意识恐惧的名号。 食人者克里！ 为什么午饭以前很少有贵族出现，因为他们通常还在睡觉！ 如果出现了的话，必然有不方便人看到的事！ ——即便普通的贵族，被人意外撞见与情人黏糊糊的样子也不会开心，尤其是，眼下的这位“情人”还是公爵小姐。 年轻的魔法学徒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师，第一次被带进王宫长长见识，却不得不永远留在了王宫的某棵树下。 百合花一样的大贵族百无聊赖地在魔法师的衣服上擦去短刺上的血迹，手上干爽，衣服整洁地没有一丝褶皱。 魔法学徒倒在地上，眼睛瞪大，连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他忘记了，再强大的魔法师，也最好别让高武力值的陌生人近身，除非有一直开启的顶级的防护用品，如此才能躲开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击。 另一边，等待着情人归来的公爵小姐整理了一下妆容。 这是她第六次与克里斯伯爵约会，尽管见面还不足十次，但这一位“情人”有顶级的诱惑力和吸引力，甜言蜜语和美貌相互加成。 尽管有着“食人者”的可怕称号，克里斯伯爵过于美丽的外表依然让公爵小姐可以不顾一切地愿意成为他的妻子，第三位妻子。 “食人者克里”算什么！哪个大贵族没有点乱七八糟的称号了？ 现任国王在他还是二王子的时候，还不是有“野猪骑士”这种看似粗俗其实非常贴切地形容了一个人武力值的称号？ 只不过现在没人敢提罢了！ 罗斯·帕托利亚，说是公爵小姐、前任王储的遗孤，实际上是现任国王的私生女。因为身份上的弱势，罗斯小姐无比希望能嫁一个让公主们羡慕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的丈夫。 克里斯伯爵原本是排在中间位置的人选。 虽然死了两位妻子，“鳏夫”程度几乎比得上老国王，外加不好听的名号，年轻一点的小姐们光是听到传闻都有些害怕了。 但他的财富首屈一指，坐拥王国东北部的大片领地，财富惊人，光是领地内的盐池和盐湖就有一百个！更不用说在王宫觐见中几乎独树一帜的身材和相貌！ 罗斯小姐在看到他的刹那就把他从“婚姻潜在对象排序表”上往前挪了二十个，更不用说别的小姐们了！ 拥有不可动摇的爵位之后还能保持身材的人少之又少，看罗斯小姐的父亲、现任国王就知道了，在继位前，他也拥有完美的高大健硕的骑士身材，可如今，肚子已经圆了两圈，上半身的盔甲已经没办法严丝合缝了！ 罗斯·帕托利亚小姐的真实出身不高，懂得并不多，在她有限的认知中，丧妻的克里斯伯爵比其他任何一个“潜在婚约对象”都要合适，让人目眩神迷。 很快，克里斯伯爵回到了罗斯小姐身边，带着恒久不变的笑意。 他已经从罗斯小姐口中获得了足够的消息，见过他们约会的人也消失了，距离国王本次的庆典（收礼）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位缠人的公爵小姐应该姿态体面地退场了。 罗斯小姐也在笑着，她眼中的期盼如此的明显，让克里斯伯爵些微的有些难过：身在王城又听不懂别人言下之意的公爵小姐，是多好的一样工具啊！可惜他就要离开王城了，没办法使用太久。 传闻中，王城还有一位更加天真纯洁（轻信且好骗）的小王子，只可惜已经被打发去了偏远的领地——卡列西里。 很久以前，那里曾经是各方势力的焦点，由于地处平原，施瓦慈和德万斯一度把他作为势力发展的方向，只可惜，去到那里的人很容易生病，发烧到起不来是常事，两个教派哪怕再有能力，也不能让大批量的治愈魔法师守在那里。 小王子离开前经过了兰法领，据说温柔、美丽、脆弱、娇惯、性格绵软……犹如高塔上的公主，虽然不能理解上层人士的说话方式，但是放在一旁相当好看，连兰法伯爵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有些心动。 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传来一丝死亡的消息？ 不管其他人对于国王的态度有多少认知，但克里斯伯爵是知情人，明白国王想要用“意外”杀死自己最小的弟弟的想法。 或许其他人也知道。 毕竟，能让被大火中的被砸得只有一息尚存的小王子在醒来三天后就出发去自己的领地，国王的心思并没有加以掩饰——顶多就是大家对于小王子伤势的认知有些差别，诸如“国王麾下的高级魔法师果然出手不凡，治疗能力顶尖”等等。 有人觉得，“没有消息通常意味着好消息”，对于国王，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几天，交际面不广的罗斯小姐见到了国王两次，每次都会提到几个字，包括“乔西亚”和“德拉梅”。 前一个是大公的名字，后一个则是现任王后的姓氏。 这一次的宫廷觐见，王后殿下只在第一天的时候短暂地在宫殿广场上方的阳台上露了一面，随即回去休息了，后面的几天，除了同样来自德拉梅家族的女人们，几乎没有夫人和小姐能见到她。 王后的病重已经人尽皆知。 ———————————————— 王宫的角落里总会传来窃窃私语，女管家赶过去想要训斥的时候，通常总是找不到人。 白天有，晚上也有。 连续几次以后，精神脆弱、疑神疑鬼但又不好往外讲的女管家被吓得病倒了，不能继续跟在王后身边了。 结果，当天就有人过来询问，是否要安排新的女管家。 王后苍白着脸，无力地摇了摇头。 得知最亲近的女管家也倒下了，她对女仆们不再有任何言语，整天对着窗户发呆。 她又何曾不知，这种窃窃私语是说给女管家听的，也是给她的警告，女管家的离开让她少了最后一个得知外界风声的渠道。 宫廷中有供奉的高级魔法师，但王后是心病，魔法师们也没有合适的治疗方式，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奢侈地用光系魔法来减缓疼痛。 德拉梅家的人已经找过她几次了，领头的贵妇人是她的母亲。 第一次是为了介绍年轻且美貌的女孩子，第二次是介绍另一个名声很好的女孩，到了第三次，德拉梅家的老夫人打着“照顾王后”的旗号，让自家的年轻女孩在王宫中待了至少一整天。 ——年轻的少女们不是贵夫人，晚上不能待在王宫，但如今的国王，也只偶尔在白天会过来探望一下王后，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虽然圆润了很多，但是手握权柄，国王的风采远胜于当王子的时候。 王后的心病，至少有一半是被国王和少女们的谈笑气出来的，名义上是“教导年轻人如何照料病中的王后”。 王后需要照料吗？ 当然！ 这种“照料”可以最大程度上加速王后的病逝。 对于国王来说，王后竟然还能支撑病体参加第一天的觐见已经让他异常惊讶了。 德拉梅家族还想出一个王后的想法，国王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王后竟然不允许。 可惜了，他必须推一个家族出来抵挡乔治八世的怒火，顺便为自己增加一点财富。 谁让死掉的前任王储有一个乔治八世这样的舅舅呢！ 幸好，乔治八世的贪婪之心胜过了对侄子的怜爱，得知能够获得古老的德拉梅家族的一半财产了，乔治八世善良的放过了杀死自己亲姐姐的儿子的妹夫，并且重新缔结了合约。 新的合约被保管在国王的密室，一个，曾经王后也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天已经凉下来了，并没有女仆想到应该为王后关上窗户。 德拉梅王后躺在床上，视线透过重重的帘幕，看向历任王后的画像。 起居室内有历任王后的画像是传统——尽管这个传统从上一任国王才开始，每一任王后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前任曾经有多么闪闪发光。 最大的一幅画像也是最旧的一幅，画布的质量不好，画框的木头也是普通的，但画布上的人像上最生动的，旁观者能直接感受到画中人的轻快和肆意。 画面上的女人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披着男性一样宽大的披风，腰上扣着干净到没有任何宝石点缀的长剑，闪闪发亮的头盔挂在臂弯里。 并没有特别的美丽，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一名上过战场的年轻女性，也是老国王的第一任王后。 死于一场双方实力不匹配的激烈战事。 它左边的画像则要普通很多，是一名散发着母性的女人，温婉而美丽，她坐在椅子上，腹部有明显地隆起。 这是老国王的第二任王后，现任国王的母亲，死于难产。 于是，后来的女人们再也不愿意留下自己怀孕时候的画像。 ——现任国王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问过，是否要留下一幅怀孕时候的画像，当时尚且年轻的王妃带着怯意拒绝了。 再往左是另一个画像，画框精致，色彩鲜艳夺目，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购买各种颜料，但是，它被挂在了最不显眼的地方。 这位王后是前面五位王后中最美丽的，无论衣着还是仪表都不负王后之名。 只可惜，她的结局是被流放，据说是有了外遇。 右侧的两幅没有那么多传奇色彩。 一个是生育最多的王后，画像中的她年轻而健康，只是，一年一个孩子的频率大大损害的她的身体，据说死亡的时候轻得连一个年轻的女仆都能把她抬起来。 另一位则又是一个绝色美人，她留下了一张侧面肖像，一头棕色的长发上仅仅点缀了鲜花，没有任何珠宝首饰。 据说，她是被老国王救下来的孤女，最终成为了老国王的最后一任王后。 她病逝以后，老国王没有再娶。 王后叹了一口气，不娶，那就更不妨碍国王的拈花惹草了，不过，最后的那一位依然有目前看来相当不错的结果，她的儿子成为了“乔西亚大公”，并且还活着。 王后不想留下画像，但却又很想在这里挂上一幅，让后面的新人看看自己的结局。 36、036 城镇之中 036城镇之中 寒冰季，王宫的热闹程度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凉意。 有经验的仆人们都知道，不到天暖和了，进出王宫的人不会减少，无数人削尖了脑袋现在王宫留下一席之地，无所事事、只能举办各种舞会和宴会的寒冰季是最好的选择。 几乎每个大领主都在王城有一套自己的别墅，宽敞、舒适，装修华丽，他们只需要按时参加宴会就好，完全不用挤在刚刚重建、还没有完全恢复整体外貌的王宫里。 对了，还要被以各种理由掏空可怜的口袋。 有些领主事务繁多，给国王完成了一次丰厚的“献礼”后，在河面还没有结冰之前就提前离开了；大多数则留了下来，趁着难得的机会相互牵线搭桥、交换消息。 又是一个驱散了寒冷的晚宴。 贵族们在聚会上无聊地交换着似真似假情报，顺便谈到了唯一没有前来觐见的大贵族——今年刚被赶到卡列西里的乔西亚大公。 “乔西亚居然真的把信送来了王城？” “是啊，听说是哭泣遇到的不幸遭遇，顺便请求国王的援助。” “这……直接请求援助？” “是啊，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如果是我，这么丢脸的信件一定不会送到国王陛下的手上。” “谁让国王陛下是他的哥哥呢？求助不是应该的？” “哥哥啊，哈哈……”两个小贵族相视一笑。 “不过，国王陛下会给他吗？” “嗯……说不准，会吧，但一定不会多。” 事实上，这封信件由阿尔德林亲自操刀，成果斐然。 ——信上的字迹很烂，代表乔西亚大公没什么有能力的人在身边，本人也似乎没恢复到能直接写信的程度；哭诉的遭遇太惨了，说是“仓皇地从两个兵强马壮的强盗团手里逃出来”，代表乔西亚大公身边没什么钱财了，仆人们也被吓破了胆；到卡列西里了居然还被自己领地的城镇拦在了外面，好说歹说都不让进去，更说明乔西亚对自己的领地根本没有控制力！ 真是太遗憾了！ 国王幸灾乐祸地想，比起病死，或许这种对方被人世间的困难折腾地无力扑腾的局面是他更愿意看到的。 国王大发慈悲，决定给乔西亚大公一袋金币和一辆马车的援助，并免去了卡列西里第一年的所有税赋。 ——寒冰季的到来意味着第一年快结束了，等到萌芽季，国王就该收取新年里的第一笔税款了。 国王的慈悲中带着不怀好意。 这份讯息被小杰克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卡列西里。 —————————————————— 卡列西里中心城镇，原本的镇长居所已经成为了乔西亚大公最新的“办公室”，老磨坊的侍从们也分了几个过来，用于培训本地新雇佣的人群。 大公身边的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让人重视，不过，给当地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要数女近卫兵约瑟芬，她一个人就在城门口单挑了一群看似厉害的本地卫兵！ 由于败得太快也太惨了，直到现在还有人看到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敢靠着墙走！ 任何时候，有她在一旁护卫，连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老约翰都仿佛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原来的老磨坊加河道工地只有不到二百号人，管理起来相对简单，一下子升级为城镇了，各类资料成指数级增长，骤然间人手就不够用了。 乔尔轻松了没到半天，又重新被淹没进工作中。 “招人！我需要人才！”乔尔决定，在被“淹死”之前一定要抓一根“救命稻草”。 河道工地的人们身份不太一样，不方便安排到这里，乔尔决定从本地人里面培养。 “行政大厅”招人的时候分了两组，一组用于城市防卫，另一组则成为“行政大厅”的预备成员。 良莠不齐也先不管，凑齐百分之六十就可以运转起来了。 事实上，能被招收进来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心性上的问题——名义上依然是骑士长和护卫队长的阿尔德林把每个报名的人都看了一圈，不少人就哭着喊着退走了。 看起来，俊美无俦的骑士长给了一些心里有鬼的人不小的惊吓。 “阿尔德林，他们看到了什么？”乔尔有些好奇，因为不少人的哭喊是“我再也不敢了”“某某我错了”或者“天空女神/大地女神宽恕我”。 骑士长背着手，一幅大有秘密的样子。 虽然乔尔的好奇心有限，大概能猜出来是“读心术”、“记忆回放”或者“梦中惩戒”之类的。 不过，既然阿尔德林的样子摆出来了，他也就继续一幅好奇宝宝的样子追问下去。 声调上扬，“告诉我吧，不然我会睡不着的！” 阿尔德林看着乔尔，突然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表演得太假了，我可不是小米粒儿，需要你费力哄着。” 乔尔笑了笑，没有否认。 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有时候会突然感觉阿尔德林还是个跳脱的年轻人，或许，更进一步，加上年龄，算是“老小孩”？ 小孩子可不是就要哄着么！ 或许，从阿尔德林让他直接称呼名字的时候，两人就没有把“舅舅”这个身份真正放在心里过。 然后，阿尔德林被连道歉都不会的乔西亚大公气走了。 不过，在他说完“我要出去打猎”的时候，合上门的声音很轻，顺便还带走了一大叠没有处理过的材料。 知道对方没有真的生气，乔尔继续坐到书桌旁边埋头苦写。 手头是零碎资料组成的山海。 原本的镇长大概是用屁股在处理政务，所有的材料肉眼可见的凌乱。 又或许原本的镇长做过什么特殊的手脚，很多材料都是缺失不全的。 如今，老磨坊的所有略有些能力的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财政、营建、军事，还有筹备完毕的商务司——他们对乔尔的风格更加熟悉。 不能直接做决策也没关系，只要认识字就行了，先当好一个秘书，给文件分出不同的类别，然后按时间顺序行进行排列，这样乔尔看起来会简单很多。 把玛利亚从河道那边拎出来，又临时让年幼的小米粒儿顶上作为“工地教师”，乔尔也顾不上洛克娘子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速度回到了自己新的办公室。 行政中心的办公室里，玛利亚还没从马车的颠簸中恢复过来就被“缺人缺到毫无人性”的领主大人丢了一大堆看不到尽头的工作。 ——虽然胃里还是咕咚地想吐，玛利亚的笑容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表露出开心的意味。 玛利亚再能干，进行文件的分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一期间，乔尔准备好了自己的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实际上只是一个粗糙得不得了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简单的瓶瓶罐罐。 乔尔准备做一些土壤实验，看看能不能弄出类似“尿素”的东西。 ——河道工地上的人们已经接受了“天然化肥”的存在，但是城镇的居民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心理建设。 不埋起来，反而要堆在一起让它臭气熏天？ 谁提出来的可怕的想法？！ 领主的管家说的？ 这个……捏着鼻子忍着吧…… 虽然需要一点一点进行实验，但至少乔尔有明确的方向。 乔尔在接手城镇的第一时间整理了城内的税收境况，“勉力支撑”？不，如果刨除镇长家地下那些不知道从哪儿交易得来的金币，卡列西里中心城镇的税收仓库只能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 来到领地的第一年，卡列西里大概率会被免除交给国王的税赋，但乔尔不敢把国王想得太好，如果第二年必须给国王上供，地窖里的金币也大概率是不能动用的。 对田地进行再分配以前，先尽量增加些地力吧！ 从最基本的原料开始的化学实验，乔尔在自己的前世做过了很多次。 除此之外，乔尔还让老约翰挨家挨户地购买一些种子，如果没有退化到不能使用，还是本地的种子更加适应本地的土壤。 阿尔德林手里的种子再好也需要尽量让它们适应本地的土壤和气候。 乔尔派出了老约翰，因为他是唯一有过种植经验的。 老约翰他的年龄偏大，不会因为年纪小而被人看低，去到陌生的地方买的种子至少不会完全不能用。否则，万一开始进行对照实验了，谁知道成功失败到底是种子的问题还是化肥的问题？ 乔尔给了老约翰一小包银币：给农人们分享一点小酒和美味的肉干，请教起本地的种植技术就好开口了。 一开始，阿尔德林并不知道乔尔在干什么，直到有一次实验的时候净化和通风没有做好，室内飘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当天晚上，嗅觉敏锐的阿尔德林主动提供了二十桶用于清洁的热水，并且好一会儿不愿意用风系的魔法了…… ——幸好，乔尔准备的“实验室”在镇长家原居所的偏僻处，极少有人能注意到大公的异常。 等到老约翰在城外的田地里转了一大圈回来，一个相对清晰的耕种时间表已经可以列出来了。 在进入萌芽季节以前，乔尔有足够的时间在自己供暖足够的“微型农场”里做实验。 催生需要魔法，乔尔还不会，于是，在泡好了种子之后，乔尔第一时间清理干净了实验室内的味道，然后大喊一声“阿尔德林”。 召唤有效。 只是，在阿尔德林太过强效的魔法下，无论浸泡了浓度多少特殊溶液的种子都正常发芽了。 乔尔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点点魔法就好……” 这是第一次。 “不不不，只能说微量……” 这是第五次。 然后敲桌子，“我说过多少遍了，比头发丝更细一点的微量！微量！！” 这是第十次。 跟乔尔一比，最严格的教导主任都没有那么凶。 “……对不起。” 又让一小袋种子不分好坏全部发芽之后，阿尔德林一把抓住呲着牙齿、看起来凶悍无比的小毛熊狠狠地揉搓。 他都多久没有那么有耐心过了，重复性的无聊魔法反复用了几百次，小毛熊居然还敢凶他！ 乔尔被揉傻了，然后从热血上头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他居然敢吼阿尔德林了？！ 算了，再怎么揉，脸上的肉也只有那么多，不可能变成团子…… “哪有这样不尊敬长官的骑士长，我要退货！” “不，”阿尔德林阴森森地露出虎牙尖威胁道，“你要做完了实验才能退货。” “好吧，一做完实验，就立刻不要你了！”小毛熊非常大度地给予了宽限期。 “那，明天我去帮你把第二条河道划出来？”阿尔德林提出了让自己继续留下来的交换条件。 虽然工程队的人们干活很卖力，但是毕竟人就那么多，工具也就那样。如果有阿尔德林这样强大的魔法师出手，一个人一下就抵得上一百个人一个月的工作了！ 之前没结冰，大家都在外面，工程队劳动的时候如果看到这样的“魔法开河道”，士气一定会瞬间被全部打消。 不过，现在是寒冰季，大家都在屋子里呢！ “哎？好呀好呀！”小毛熊迅速地把脸放到骑士长的手上，“随便揉，怎么都行！” “你不是要退货吗？” “没有没有，这是乔尔说的，不是小熊说的。” …… 实践证明，主动送上门的“玩具”一定会很吃亏。 ——对于这一点，乔尔第一次有了深刻的认知，决定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把小毛熊一身的绒毛全部倒着捋了一遍，感受到全身炸毛的乔尔“我用眼神杀死你”的愤怒和“我为河道工程奉献得太多了”的无奈，阿尔德林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 笑眯眯地再次控制住了手中的催生魔法的剂量，阿尔德林终于找到了能够让合适的种子发芽、而不合适的种子依然沉寂的魔力输送程度。 乔尔眼神死。 早知道如此……为什么不早点上手揉……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好种子…… “除了我之外，不许随便给人揉。” 发现小毛熊有为了工程计划可以随便“卖身”的倾向，阿尔德林迅速地制止了。 幸好是他，换一个精明且没有心的过来，小毛熊可能早就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种子放入“微型农场”进行实验和观察。 土壤被分成了一格一格，每一格上都有一个带着标签的小木牌，标签上写着种子的种类、浸泡溶液的浓度和剂量，还有土壤本身到底取自附近的哪一片田地。 乔尔整理了一下步骤，把余下的事情交给了一同来到城镇的女仆露西。 虽然露西工作的时候一板一眼，但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这一项能力——严格按步骤来，不需要创新和多余的想法。 试验田这种东西需要长时间的过程，魔法的存在的确可以让实验跳过很多步骤，但普通的农民可不会魔法，真正落地推广还需要长时间的实地验证。 对于这一点，乔尔并不着急，万事开头难，项目启动了就好。 从种子发芽到种下去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玛利亚已经把大部分零散的资料归类完毕，乔尔需要亲自做各种判断和决策，不可能有空天天盯着“微型农场”。 把一叠有着固定格式的行动表、观察表还有两支颜色很深的铅笔交给了露西，乔尔完全放手了这一块。 ——在镇长的地下仓库里，乔尔发现了好些石墨，于是毫不客气地“压榨”了一把阿尔德林的魔法能力，土系的用来捏笔芯，风系的用来削笔杆，很快就做出了好几只深浅不同的铅笔。 虽然现存的羊皮纸颜色偏暗，但深色的铅笔还是能留下很明显的印迹，交给露西做记录也是一项合适的实验。 “有趣的笔，露西用起来顺手么？” “不知道，反正我是顺手的。”小毛熊躺平，决定接受又一次的“倒毛”。 这是合理的交换条件。 通常来说，一个大魔法师如果被要求先是风系魔法削木头还必须削成特殊的形状、又是用土系魔法挖土还对深度粘度有要求、还要用火系魔法均匀地烘干不能有一点点焦味、完了还要再用风系魔法筛选出合适的粉末颗粒…… 哪怕国王来了也不带那么侮辱人的！ 目前为止，唯有某只小熊才有那么大的面子扯着某个高阶位的魔法师布置各种奇奇怪怪的任务还不准反驳。 铅笔都做出来了，现在只不过要倒一次毛而已，乔尔熊觉得挺划算的。 看到小熊尾巴上被烧掉了半边的毛终于全部长出来了，阿尔德林也打消了曾经的愧疚。 戳一戳小毛熊的肚子。 养了许久终于变胖一点了，“duangduang”的，暖呼呼的还能捂手，果然是寒冰季的必备佳品。 ———————————————————————— 同样是寒冰季必备佳品的还有热乎乎的奶油蘑菇汤。 大公的名声最先传开其实是在大大小小的旅馆里，比起弄不清楚真假只能当做谈资的传闻，能进到肚子里的才是真货，比如，刚刚在城镇里普及开来的奶油蘑菇汤。 卡列西里中心城镇的商业街经营得还算得当，至少大多数从商的人们都能吃饱饭。 不过，吃饱饭和能吃好是两码事，卡列西里并没有什么出名的美食。 商业街的末端，某个小旅馆的主人有一位聪明且大胆的女儿，入选了“行政中心”的后备人员之后，女孩场场不落地参加了所有的培训，非常认真，并且从不迟到，哪怕是一大早就开始的培训，她也能在课程开始前赶到教室。 于是，老磨坊来的人们对女孩的感官不差，尤其是织造司的茉莉小姐，更是相当欣赏她。 第十天的考察排名出来了，女孩是第一。 中午用餐的时候，女孩喝到了专门为她提供的美味汤品，口感浓郁，有蘑菇的味道，混合着奶香，让寒冰季有一瞬间似乎从记忆中消失了。 女孩赞美了一下食物的美味，不好意思地私下询问下一节课的老师茉莉小姐。 茉莉小姐笑着告诉她，这是乔西亚大公给厨娘们的菜谱，如果她喜欢，可以给她一份。 “乔西亚大公的独门菜谱，竟然大家都可以使用吗？”女孩有些惊讶，在她的记忆中，原本的镇长家的某个厨子在被赶出去以后手指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就是为了不让他把镇长的私家菜谱传出去。 “是的，乔西亚大公没有要求厨娘们保密。” 事实上，如果不是河道工地的人们忙着学习，他们每个人都能做出这样的汤，区别只在于是否有专业的厨娘做得那么好吃——毕竟，小玛利亚给大家伙儿安排、并有乔西亚大公亲自确认过的认字课程里，第一段课文就是“奶油蘑菇汤的制作方式”。 想吃吗？背出来就完事了！ 女孩得到了织造司的负责人——茉莉小姐给予的菜谱之后第一时间送回了家中。 于是，两天后，成功做出美味汤品的小旅馆主人成了商业街上的红人。 谨慎的旅馆主人没有遮遮掩掩，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所有的赞美之词撒向了公开菜谱的乔西亚大公。 跟风的人很多，做得跟她一样好吃的人少。 于是，“乔西亚大公的菜谱”成为了确确实实的顶级美味的代名词。 而等到人们听说了香飘十里、传闻中至少需要二十种香料的“香酥鸡”之后，这样的美味变成了另一种心底的期待。 或许最开始有人还对乔西亚大公的“行政中心”后备人员培训嗤之以鼻，他们是原本城镇里的富裕阶层，在乔西亚大公到来之前一直很手镇长的倚重，可以说有权有势还熟悉城里的行政工作。 乔西亚大公的近卫兵们入城的时候，他们把自己藏得很好，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对，因为后面城镇的运转总缺不了他们，再一次成为城里的“权势之家”没有问题。但是，没想到这位新来的领主完全不按套路走，另起炉灶了！ 什么后备人员培训？完全是瞎扯！ 小商小贩家的儿子，甚至还有农民的女儿！他们能做什么？！ 迟到早退？ 太正常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大公”在王国中是多高的层级！一只手就可以捏死这里所有人！ 听不懂，不认真？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操作么？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连父母都一生没见过什么叫“公文”！ 再说了，一个个年纪都那么大了，能学会什么？ 领主最后还不是得依靠他们？ 但是，慢慢的，状况之外的人们见识到了什么叫“民以食为天”。 愿意来听培训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认真。 每十日会有一次考评，排名前三的人手里都能拿到一份闻到味道就能让人饥肠辘辘的食物，大摇大摆从街头经过，街尾都能闻到香味，一街的人心里都痒痒的，晚上觉都睡不好了！ 更过分的是，排名前三的人总会经过他们这些“前任镇长幕僚”的大门口！ 是不是故意的？！ 事实上，乔尔的安排确实有故意的成分在内。 温文尔雅的乔西亚大公热爱和平，不喜欢“杀人诛心”，倒腾一下人们的胃总可以吧？顶尖美味的食物一出，不仅见效快，还具有持久的杀伤力。 37、037 第二条河道 寒冰季的疯狂加班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左右。 根据玛利亚分类出来的文件，乔尔做出一个系统性的图表，基本配置是地图、沙盘，另外还有各种写着不同数字的小型标识，分别对应着当地的经济、政治、对外交流情况，数字标号也对应到了旁边桌子上的文件编号。 在徒手绘制的巨大的地图上，卡列西里被安放在了中心略微偏右的位置，占据了大部分的图纸空间。 森林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近几百年的河道变化也用不同类型的线条绘制了出来，有的是虚线，有的是线与点的结合。 直接用颜色标注当然会更清晰，但矿物颜料的价格太贵了。 ——这个时空的颜料粉很多还是宝石磨出来的，比起研磨城细细的粉末变成颜料，这些矿物显然更合适作为魔法实验材料。 卡列西里的疆域界限整体偏菱形，很久之前有一条宽广的河道从疆域的下面穿过，之前的大沼泽，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水流的泛滥，真正的河道变成狭窄的一条以后，多余的水边泛滥到了周边。 乔尔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深秋，沼泽地带草木凋敝，地面上的凹陷比较明显；如果是春天出行，或许他们在路上的时间要增加两到三倍。 想要直接回复原本的河道至少需要开挖二十公里，并且还需要将原本的地方拓宽至少三倍，乔尔并不想逮着阿尔德林一只魔法师可劲儿“薅羊毛”，但是有不少可以请求帮忙的地方。 某天，闲来无事在城中闲逛的骑士长揪出一个想要散布留言的家伙，直接扔给了管家大约翰之后顺便来告知乔尔一声，结果被留下了。 原本镇长家的大厅已经清空了一切无聊的装饰物，取而代之的是正中央的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沙盘，对应墙上的地图。 乔尔奉上好吃的酸奶水果捞作为“贿赂”，问：“阿尔德林，可以用魔法移走这两个位置之间的泥土和石头吗？大约四百五十米的样子。” “只是这两个点之间？”阿尔德林瞥了一眼。 这种“搬运”没什么难度，对于高级魔法师是相当简单的工作——虽然已经比得上农奴们两个月的奋力挖土了。 “原本的河道支流在这里断裂了，所以到处是水，如果这边两端能完好地链接起来，附近的河道便多少能承载一些。这片沼泽的水就有地方去了，留下的就是营养丰富、适合种田的泥土了！” 乔尔点着沙盘上的图样，托着腮帮子，“不过，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好好一条河就这么没了！” “这关系到很久以前的故事，大约八百年前，”阿尔德林粗略估计了一下，“或许，你听过‘双塔之战’？” 乔尔摇头，承认自己的“不学无术”。 “没有也正常，现在的记录遮掩掉了很多不可言说的过往，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两个圣教在早年卡列西里的大地上斗了一场，”阿尔德林想了想，“不算太激烈，两方派出的基本上都是法师塔的学徒。” 想到这里，阿尔德林忍不住摇了摇头，当年能进入法师塔的“学徒”们，不管是魔法还是折腾自己的能力都远远超过了现在的所谓“高级魔法师”。 或许，如今的一些历史学者们的想法是对的，两个教派的最终一战是“魔法最后的巅峰时代”，那一战带走了无数顶级魔法师们，后来便一代不如一代了。 法师塔是传统的魔法研究地点，能进入法师塔的各有性格。 曾有暗系的魔法师为了对比不同沉睡魔法的效力直接把实验做在了自己身上，大约几年后才苏醒的他不得不被动转职成为了“亡灵法师”。 “只是学徒之间的斗争？然后就把整个河道都弄没了？”这得有多大的威力啊！ 目前，源自萨尔瓦山脉的至少有7条河流，王城附近是一条支流，穿越卡列西里的是另一条支流，只不过这一条散开地非常厉害，水系进入卡列西里以后，就直接平铺到了地面上，形成了完整的“泽国”。 ——这就是所谓“双塔之战”的战场遗迹。 乔尔甚至有想过，要不要先开一个半米深但是占地很广的超级大湖来蓄水，但是河道没有调整到位以前，不合理的“蓄水”有可能在雨季引发灾难，无论是现在的“新河一村”还是已经形成的卡列西里中心城镇都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能阻挡。 “没想到，只是法师塔的学徒之间的争斗，就能让河流与大地混为一体。” “德万斯（白圣教）的魔法在攻击力方面是顶尖的。” “德万斯主进攻类的魔法？施瓦慈呢，不会是治愈吧？” 施瓦慈是早年黑圣教的圣城，后来也直接变成了“黑圣教”的指代，据说这一座城有庞大且复杂的地下建筑结构，比德万斯遗址更难“探险”——冒险者之家的任务死亡率更高。 “的确是这样，施瓦慈最富盛名的技术是治愈骨折，治疗外伤和皮肤疾病也有一手。” “额……” 乔尔不太了解八百年前的“古代故事”，虽然他挺喜欢历史的，但醒来以后除了疗伤就是搞建设，没什么机会能好好坐下来看点什么。 还好，原本的镇长家有不少看起来用于冲门面的书籍——不是成功学那种，每本书的名字听起来都还有些技术含量在里面。 镇长逃跑以后，这里变成了乔西亚大公的临时办公地点，书本当然也“收归领地所有”，以后或许可以成为公共图书馆的第一批书本。 不过，目前的卡列西里，识字率还不到1%，而这其中有一半还是乔尔自己带来的人，这些设想只能往后推。 乔尔默默地决定加快看书的速度。 推迟一个小时睡也没关系，如果连阿尔德林说的基本词汇或者“常识”自己都听不懂，那交流的时候阿尔德林岂不是很累？ 一次两次的迁就没问题，时间久了就不合适了。 “治疗能力很强？那黑圣教听起来还不错……” “加上‘或许’两个字。”阿尔德林接过乔尔手中的笔，在原本的地图上画了两个浅浅的圈，“这两个地方是拥有他们的传闻最广的，联系一下他们对于骨头的了解，你猜猜看，是什么传闻？” “嗯……亡灵……天灾？”乔尔勉强找到了一个跟“骨科”相关的、传统中归属于的“黑暗侧”的魔法。 阿尔德林挑眉，“形容得不错，所以，尽管很多人希望能留下失去的人，并且庇护着施瓦慈的小法师们，但德万斯对这此深恶痛绝，一经发觉就会斩草除根。” “生与死的交界总是难以突破的。” 乔尔点了点头，突然看向地图。 刚刚阿尔德林画的圈，其中一个刚好对应上了自己总结的资料图表中缺失的某一个部分。 事实上，在乔尔的思维空间图谱中，卡列西里的每一块都已经根据梳理好的不同文件被慢慢地填满。 这张图谱有不少地方呈现空白，并且是那种在密密麻麻围绕着某个地点的指示图标中突然缺失的、很明显的一个空白。 乔尔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阿尔德林，施瓦慈的教育水准应该很高吧？” “曾经是最顶尖的。” “如果这里的人还在，那突破这个地方的话，岂不是能抓回来不少小学基础课的老师……” 乔尔已经不忍心继续压迫小玛利亚了，上司是小毛熊，不代表下属也要变成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大熊猫。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把流通的基础打好。”乔尔把思路转回了河道上，在地图上画了几条虚线，“虽然最优的方式是恢复原本最古老的河道，但一次性挖深，工程量巨大，所以，还是要先布局密集的小型水道网。” “新河一村”伴着第一条河道，未来的“新河二村”旁边就可以有第二条河道。 前一世江南道的水网，有不少可以作为参考。 初步规划是，可以水道并行，但是“横平”之后，为了小船能够更加方便地转弯掉头，“竖直”就不需要了。 这样规划起来的“新河区”不那么方方正正，看着能逼死强迫症，不过水多的地方，有弯曲才是正道。 乔尔手中有一张以新河一村作为起始点的草图，曾经，商业区和工业区域都规划成了一个个工工整整的小方块，不过几个月下来，这张草图已经被涂改地面目全非了。 看着小毛熊又一次随意坐下来，也不管衣服有没有被压住、袖子会不会被笔尖弄脏，直接开始在图纸上写备注，阿尔德林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他已经习惯乔尔在聊天时候的“走神”了，眼神没有焦点，但熠熠生辉。 小毛熊在思考的东西让阿尔德林觉得哪里都很有意思。 在大地上规划水网很有趣，一份份美食让人抓心挠肺，他无形之中流露出来的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更让阿尔德林观察起来兴致勃勃。 同龄的德鲁伊幼崽几乎都在每天打打闹闹做游戏，挖一个树屋或者学一个新的魔法，乔尔的游戏体量大了不止一点点。 阿尔德林成年以后曾在各处游历，大大小小的王国都见识过，早年曾作为没有任何当地根基的外来人士在某个大国当上了将军。 ——只不过后来差点儿在某个关键的一战全军覆没，因为后勤补给跟不上，而补给受阻的原因是因为层层领主的关卡。 等到后来做一些不那么明面上的事情了，见到的奇形怪状的贵族和领主也就更多了。 乔尔这种模式的“领主”，阿尔德林非常陌生。 作为“舅舅”，阿尔德林有足够的理由在旁边看顾小孩儿，顺便解开心中的疑团。 如果乔尔不是芳芳的孩子，他大约会有更简单直接的方式走到他身边吧！手段或许合理，但一定不会光明磊落！ 38、038 远来是客（一） 寒冰季通常会持续一百多天。 下完雪以后的二十天，因为寒冷，泥土质地路面变得坚硬，车马通行的时候相对好走，不像冰雪融化的时候，马车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在隐蔽的坑里，费力气不说，还容易废马。 只有这二十天，气温平稳，地面也平整。 精明而贪婪的商人们通常会抓住寒冰季中这一难得的机会到处奔波。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最冷的天气外出，所以，这个时候出门，竞争少了很多，货物通常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罗福家属于愿意费力气去赚钱的那一波商人。 罗纳尔是原本家中的次子，没有继承到土地的他只能带着微薄的财产离开家乡，比一般人幸运的是，他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商人——罗福先生，还娶到了他家漂亮的二女儿。 岳父罗福先生的商路是固定的，每年从家乡所在地的哲林公国出发，往北，经过彼此接壤的吉沙王国、加布林王国，在萨尔瓦山脉支脉的冒险者小镇停留一段时间以后，转道塔哈王国，最后走一段平顺的水路回到哲林。 哲林的特色货物可以在吉沙王国卖出去一部分，剩余的边角料，加布林王国能全部消化完毕，在冒险者小镇补充完新一轮的货源之后，可以在塔哈王国加工成大大小小的手工物件，最终带回哲林贩卖。 听起来路途遥远，实际上，走惯了的老人们不到一年就能转一圈回来。 ——这是一条已经被走平了安全商道。 道路是修建好的，不仅大多数的时间可以让两辆马车并行，并且为了商人们的上供和税费，一路上的强盗都被清理干净了。 今年，吉沙王国进行了王位更替，曾经的商路不得不出现变化。 新王上任的前后一段时间出了不少乱子，罗福先生熟悉的大商人死了一个，吉沙王国的路子、尤其是王城那边的，算是断了一大半。 听到岳父在餐桌上唉声叹气说“以后家里的进账至少得少一半了”，罗纳尔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 毕竟，作为罗福家长子的大舅子都没有说话。 罗纳尔看到了岳父眼中的失落和期待，自己的野心也蠢蠢欲动，跟妻子商量之后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找了岳父，决意重新走出一条商路。 罗福先生原本依靠的那位大商人在王位上的赌注上押错了宝，人一死，王城那边的势力立马被瓜分殆尽。 不过，背景雄厚、财力雄厚商人又不止消失的那一家，商人们中有很多条备选线路可以开发。 只要罗福先生本人不出面，罗纳尔对外就是一张陌生的脸。 ——又一个单纯从其他王国来做生意的小商人罢了，之前有什么恩怨几乎查不到他身上。 罗福先生让从罗纳尔在吉沙王国的几个伯爵领地盘桓一下，先打听清楚吉沙王城的动向。 哲林的东西能吉沙王国卖出不错的价格，老国王的喜好也是原因之一，罗纳尔想要做生意，最先要了解新国王的喜好。 没有偏爱不是问题，只要不讨厌，一切都好说。 吉沙王国地势平缓，田地肥沃，入口的食物一年两熟，因此大多数地方的发展都超过了哲林。 除了富裕的王城外，兰法伯爵的领地最为富饶，从那里入手是打听消息的一个不错的途径。 虽然兰法领对于经过的商人收税颇高，但说不清道不明的杂税反而很少，总体衡量下来并没什么损失。 老罗福先生拍着女婿的肩膀告诉他：“那位兰法伯爵对长相不错的人一般有优待，只要不触怒伯爵，你就能安安全全做完一个月的生意。” 罗纳尔能被商人的女儿看上，自然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最幸运的是，他完全不是兰法伯爵会下手的那种相貌。 虽然各项准备工作都做的很好，但罗纳尔毕竟是第一次独立带队，还不够老练，光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花了不少精力，越过边境的时候，商队还遇上了点儿小麻烦，没能在寒冰季开始前达到预定的地点。 不过，有这么一段经历，他也算在队伍里拥有了足够的声望，不再是车夫和护卫眼里的“主家的小跟班”。 —————————————————— 寒冰季到来了。 天上很快就飘起了大雪，为了减少生病和非正常性的减员，大大小小的商队都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在商队资历最老的人表现出不满之前，罗纳尔再一次遥望天际的时候看到了一座城池。 那是一个外表崭新的城池。 但或许不是新城。 地图上，原本这里就有一个小城镇，名叫“卡列安”，意思是位于卡列西里的中心。 “打起精神来吧，伙伴们！我们今晚不用露宿了！”罗纳尔吹着口哨，愉快地挥起了马鞭。 等商队的车马走近了，一行人才发觉，这里的城墙高得可怕，站在城墙脚下，得使劲儿抬头才能看到顶部。 “这得有三个人那么高吧！”马夫感叹道。 除了高以外，城墙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用手摸上去，指腹能感受到非常坚硬但略微粗糙的质感。 看不到缝隙，好像是一次性整体浇筑起来的。 马夫克制不住地抠挖了一把，撵了撵指腹，没有任何掉下来的颗粒。 外围城墙的中央有一个城门，门的上方是一块看起来类似石板的东西，“卡列安”几个字被深深地刻进了石板。 石板的文字凹陷处涂满了金色的颜料，远远看去反射出灿烂的光线。 罗纳尔上下观察了许久，终于在城门的装饰上找到了熟悉的图样——是岳父给他的地图上用来标注“卡列安”位置的花纹，花瓣裂成了方方正正的四瓣。 他的岳父罗福先生不记得花朵的原名了，只记录了一句，当地的平民会把这种花叫做“四角碗”。 进城的费用是每人一个瑟克里，罗纳尔觉得简直便宜透了。 咦，没有引路的小孩子？ 如果是其他城镇，一进门就能看到想坑蒙拐骗外乡人的流浪者和努力想要引路来赚一天饭钱的小乞儿。 这些人很好辨认，他们会看人下菜，罗纳尔以前没少被围上来过。 左右看了几眼，并没有人冲上来，城门口唯一看起来空闲的只有两个穿着差不多样式的格子上衣的小孩子。 “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吗？”终于，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了表情犹豫的罗纳尔，跑过来行了个标准的礼，然后展示了一下衣服口袋折叠盖上的文字，“我是卡列安导游协会的小米可，需要为你引路吗？介绍全城只需要1个瑟克里！” 导游协会？罗纳尔看清楚了小男孩衣服上的文字。 吉沙王国的语言他非常熟悉，但明显眼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导游，做什么的？” “顾名思义，就是带着客人您游览一下城中的大部分地方，有好几个路线供您选择，最受欢迎的是美食路线哦，当然，最普通的全城游览也有，客人您只需要支付一点小心意就好了。” 小男孩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对啦，我们是卡列安市政中心直接管理的，不坑人，不拐骗，客人您完全可以放心。” “这……”罗纳尔想了想，决定雇佣这位年幼的“导游”，毕竟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城镇，有主动提供服务且看起来不错的小导游，或许能给一丝信任，这样干净整洁且有礼貌的引路人可比流浪者和小乞儿好多了。 “先带我们去一家干净的旅馆吧，小米可，中等价位的就好，地方大一点，能放下我们的马车，如果地方合适，我们再跟你游玩一趟你说的‘美食路线’。” “好耶，今天终于可以开工了！”小男孩兴奋地跳了跳，“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罗纳尔·罗福。” 小米可熟门熟路地给商队推荐了一家旅馆，位于城镇中心大道的旁边，占地面积很大，但很是清静。 罗纳尔本来还怀疑被坑了，外面其他地方这样的旅馆价格贵死人了，他可不想第一次出来就不停地做冤大头。不过，看到价目单的刹那他就淡定了。 很好，这里的环境完全配得上他们未来大商人的气势！ 雪白的墙壁，让人好奇究竟是怎么弄成那么干净平整的样子。 铺得厚实地木床，让人躺上去几乎就不想下来。 床上竟然是温热的！ 坐下来的刹那，几乎所有的疲倦都涌上来了，然后被包裹得好好的，一觉之后就能恢复活力重新出发！ 最重要的是，价格一点也不贵！ 罗纳尔原本预计的花费，在这里至少可以舒舒服服住上大半个月！ 小米可在旅店门口待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得到了商队主人的口信和第一天的1个瑟克里的小费，然后约了第二天出来游玩的时间。 “上午到，是第二天出发，下午到，也是第二天出发，这些外面的商队都是什么毛病？”年幼的小米可嘀咕道。 不应该是第一选择节省时间，第二选择节省费用么？ 不过，不知道这一个商队会在美食路线上留多长时间？之前最长的待了整整八天，那个商队从主事到马夫，离开的时候都胖了一圈了！ 39、039 远来是客（二） 039远来是客（二） 寒冰季。 结冰后的第十二天，领主在府中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商人们。 所谓的“领主府”，原本是镇长的住所，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改造，如今变成了卡列安镇的第二高的建筑，第一高的是位于卡列安小镇边界的塔楼。 瞭望塔位于新河一村和卡列安镇斜角处，登山瞭望塔，可以同时观察到两处，新河一村和卡列安镇几乎呈60°角。 除此之外，如果登塔望向另一个方向，原本经过卡列西里的大河遗址在视线的最远方出现。 领主府原本有两层，如今被加高了一层，从残留的魔法波动可以知道，加高后的建筑有多么坚固。建筑的墙壁肉眼可见的洁白无瑕，墙面开了几扇窗户，窗棂的构造是不同样式的花朵，相当美观。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屋内人能把外面人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作防御的时候，这样的窗口显得非常合格。 原本镇长居所远离卡列安镇，如今，两处已经被一条道路连接起来，近些天，来往的商人们至少把路踩平了半寸。 坐在路边的长石板条凳子上清理了一下鞋底，罗纳尔·罗福先生摸了摸依旧圆滚滚的肚皮，早知道今天的早饭一口都不应该吃！领主举行的宴会啊，听说镇里那些好吃的东西，早年都是领主府给出来的，那领主府的宴会该有多少美味佳肴！ 不过，吃少一点也好。罗纳尔转念一想，毕竟是大贵族的宴会，吃多了东西糊了脑子就不好了…… 在镇子里逛吃的时候，罗纳尔听人告诫过，说要准备贵重的礼物才配得上领主大人“乔西亚大公”的身份。 那位先生留着胡子，似乎学识渊博、受人尊敬。 但是对方推荐的“礼物”实在太贵了，罗纳尔将信将疑，一天下午一不小心喝多了本地的水果酒，就把事情讲给年幼的导游小米可听。 小米可一听就跳起来了，说：“罗福大叔你绝对被骗了，领主大人才不会暗地里让人送贵重的礼物！” 罗纳尔摇头，说自己的货还没卖完，没能筹到那么大数额的“上供”，被那位先生好一顿奚落。 小米可直接让人熬了醒酒汤给他喝下去，然后说，“罗福先生，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导游是卡列安市政中心直接管理的吗？” “什……什么？”酒还没完全醒的罗纳尔有点迷糊。 “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当街诈骗！”小米可年龄虽小却聪明伶俐，大人们说过的话他记得牢牢的，“撞到我小米可手中了，后面有他好果子吃！”然后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谆谆教诲”的姿态告诉罗纳尔，“罗福先生，都跟您说过啦，有事情一定要去市政中心，那里绝对不是什么进去就出不来的洞穴，我们卡列安是最最公平的地方了！” “你们的市政中心……在什么位置？” “就在您每天会经过的有很多好吃东西大广场呀~~卡列安的很多公告都在那里发布，比如商业税啦，田税啦……” “小米可，这里商业税怎么收？”罗纳尔好奇地问了出来。 这一个问题有点复杂，小米可一时解释不清，于是直接把罗福先生领进了市政中心。 那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小米可胆大包天、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已经虚掩着的市政中心大门，在罗纳尔惊呆了的目光中一路“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叫下来，又被一路“小米粒儿你可好久没来玩了”的一边给糖果一边摸摸头。 很快，一个穿着笔挺的衣服、看起来特别精神的小伙子出来接待罗纳尔了。 他笑眯眯地回答了罗纳尔的各种问题：“想卖东西啊，哪有那么复杂！” 罗纳尔得到一个意外的答案，如果他想在卡列安镇卖东西，根本不需要专门拜见领主大人！ 第一步，在市政中心填一个表； 第二步，根据售卖的物品领取专门的牌子； 第三步，在专门规划出来的“商业街”选择一个看得顺眼铺位； 第四步，按牌子的所代表的物品种类交完“门面费”。 然后就可以顺利地卖东西了。 卡列安这条特殊商业街的“门面费”是按一次两天收取的，如果只想卖三天的货，那么多出来的一天不会退钱。 不过，只要商品是正常的，领主并不管交易额多少。 “财政长官阿尔德林大人说，要招商引资，所以，从今年的寒冰季到明年的收获季，门面费都是这个价，不会变高。只有一点不变，先到先得！” 市政中心的小伙子想了想，“对了，第一次购买‘门面’，会赠送十张美食打折券哦，广场上所有印了菱形花纹的食品店都可以使用，包括我们隔壁的餐厅！” 罗纳尔连连点头，门面费的价格一点也不高，而所谓“隔壁的餐厅”，那是罗纳尔一行人几乎想住进去一天在里面吃十顿的地方。 如果不是刚刚醒酒就被小米可拉过来，身边连一个瑟克里都没有，他可以马上掏钱定门面！ 第二天，罗纳尔一大早跑去了市政中心，没再去见那位给人“教诲”的先生，顺顺利利地卖了两天的货物。 接着，领主宴会的邀请函到了。 ———————————————————— 快要到领主府的大门了，罗纳尔整理好了领巾和帽子，再次周身环顾，确保衣服都扎紧了腰带，裤子下端被好好地束进了马靴。 像他这样步行过来的小商人们有不少，陆陆续续跟人打过招呼以后，罗纳尔发现不少都是见过的，要么是商业街的邻居，要么是在某个吃饭的地方打过照面。 宴会开始前，领主府的侍从们穿着统一的服装给大家上了酒水。 酒是度数极低的水果酒，想来不会有人失误到会在宴会前醉倒。 有酒水在手，大大小小的商人们交流热络，交流的闲暇时间，有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另一个方向，那里也有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客人。 跟商人们的还算轻松的表情相比，另一个房间里的人们神色凝重了不少。 他们是原本镇长身边的“智囊团”。 镇长“避开”大公的时候没有带走他们任何人，而大公进入卡列安以后，仅仅是整合了民兵，对他们不知道是看不上还是什么，没有传唤，也不接受拜见。他们原本的那些“准备”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一一作废，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做主了准备却落了空，心里怪难受的。 这次的宴会，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跟现任领主——乔西亚大公接触。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过这座原本镇长的居所，不仅外面不一样了，里面的房间装饰也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留着八字胡、带着华丽宝石戒指的男子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借以掩饰不明的神色。 他叫莫格，平民出身，因为脑筋转得快而被前任镇长看中，负责镇里一部分地区的“安全”，手里控制着不少游手好闲的人和小乞儿。 镇长家他来过很多次了，即便被新来的乔西亚占据了，他还是遣了好些身手灵活的大人小孩来探过——他知道镇长有一个宝库，在底下，他曾经从镇长的口中探到了具体的位置。 不过，第一次来探路的两个成年人一个都没能回去，派出来的小孩子则莫名其妙昏迷在了公共的广场上。 莫格是个狠人，所以能在原本的镇长身边脱颖而出，他判断，乔西亚大公是假仁慈，于是继续找借口让小乞儿在周边盘桓。 结果，第二次以及第三次派出的小孩子同样消失不见了。 莫格这才勉强罢手。 而这一次的大公宴会，是一个很好的探路机会。 地下宝库的入口在另一个房间，就在隔壁。 商人们进进出出，他却不能过去，想走出去一步就会有侍从过来温和地劝阻，“领主府是重地，不宜乱走，如果有跟商人们交流的想法，不如等到领主大人的宴会以后？” 侍从对“领主”几个字咬字清晰，莫格知道，那是警告。 有人过来找他喝酒，算是给不太愉快的场面圆转了一下。 “克罗德？你也在？”莫格又喝了一口酒，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他不怎么想和这个看起来一直不怎么聪明的家伙交流，因为克罗德贪婪得太明显了，连新领主的面都没见过就干大言不惭找商人们索贿，听说还都是贵重物品。 克罗德摸了摸鼻子，对莫格的态度不以为意。 事实上，自从领主进入卡列安，原本利益一致的“元老们”逐渐分成了三派，倾向于效忠的，极力排斥的，以及个别的墙头草。 克罗德是个墙头草，而莫格属于之前最有势力的那几个，所以他想知道莫格在接到大公的宴会邀请之后有什么最新的想法。 ——莫格没有说效忠，但在老朋友们面前从来没有在言语上表达过看不上新领主的意思，这让克罗德有一种莫格跟他都属于“中立”的错觉。 只不过，还没等他问明白，宴会的铃声响起了。 宴会的豪华程度在未来一年里都让商人们津津乐道，食物就不提了，美味得舌头都可以吞下去！更惊人的是餐具的使用！ 一大一小两重餐盘，小的那只盘子在宴会中间还会被换一次，银质的餐具在甜点上来之前会被全部撤下去，因为金属的冰冷不适合分割口感柔软且有温度的甜点。 当然，这种做法也让一些不自觉把银勺子往衣兜里塞的人不得不假装从其他某地方——通常是地上——“捡起”一两个“掉下去”的餐具。 吃到一半，罗纳尔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长得很想那个“告诫他领主如何如何”并且建议他准备丰厚礼物的那一位。 跟旁边的小商人交流了几句，罗纳尔“嘶”了一声。 虽然当初他口袋里钱不够多，没能第一时间买到“贵重礼物”托人上供给领主大人，但还是有人手头宽裕并且结交了那位自称能“把礼物献给领主”的人。 小商人的表情有些自得，罗纳尔一时语塞，只能用鲜美可口的食物堵住自己的嘴。 大多数人都跟罗纳尔一样，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上。 但是很快，宴会其乐融融的氛围被打破了。 40、040 远来是客（三） 040远来是客（三） 意外发生的刹那，罗纳尔先生及时且机敏地躲到了桌子下面，手里拿了银质的盘子护在脑袋上。 走南闯北好些年了，尽管近些年路上比较安全，早些年如何取应对半路上突然蹦出来的强盗的方法还没忘光。 他偷偷地从桌子雕花的缝隙中看向外面。 突然发难的人，名字是莫格，听之前的议论，他似乎是卡列安曾经的“安保队长”？可是据说现在已经“退休”了，或者说，不得不“在家休息”了。 本来么，宴会这种东西是很模式化的，总有人调节气氛、也有人各种不留痕迹地美言奉承，罗那尔偷偷地学到了不少有用的赞美的话。 气氛烘托到一定程度了，远道而来的商人们可不管卡列安曾经的“绅士们”有什么想法，为了大公阁下手中层出不穷的好东西，大家开始轮番举杯，说着好听的祝酒词。 首先是一位肚子宽度是胸围的一倍、酒量也同样可观的商人。 他头顶的假发让头发现在还茂密着的罗纳尔多看了好几眼，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跟他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也需要用这样的假发来装点门面。 ——罗纳尔自己的父亲现在头皮锃亮，可以反光，但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跟罗纳尔一样，是个帅气的不得了、并且头发浓密的小伙子！ 这位商人来自隔壁王国，据他说，父亲曾经面见过乔治八世——虽然从年龄上看，要么面见的时候乔治陛下还是个王子，要么就是他老爹七老八十了还活力满满能在王宫门口站一个上午等待会见…… 不过，会在寒冰季出来行走的，多半脸皮和嘴皮都多了一层厚度。大商人的溢美之词虽然夸张，倒还掌握了一定的度，没有让旁观的人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乔西亚大公没有介意商人对自己行商过程的夸大其词，也没有对高调的赞美给与特别的关注，只是很温和地回应举杯，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情。 进入寒冰季的时间不长，行政中心门前广场上那些不成熟的“展销会”的举办时间也不长，这场宴会中有人能第一个站起来看到展销会的作用，乔尔略微放下了心。 如果刚刚商人的敬酒词只是赞美大公什么的，那他才需要担心。 大胖商人心花怒放地坐下，其他商人们突然来了干劲，一个接一个开始了各种花里胡哨的语言艺术，甚至偶尔有些词不达意，却依然没有被认为是“冒犯”。 终于，罗纳尔鼓起了勇气，准备举杯。 然后，他被截胡了。 一位身形高大、自称叫“莫格”的男性比罗纳尔早了一步，拿着杯子离开座位，大步走上前。 他停下的位置距离坐在最上方的乔西亚大公很近，像是要行礼，或者是献上什么。 尽管动作突兀，但是莫格的祝贺用词精彩，语法优雅而严格，礼仪得体，没有任何错误，几乎比刚醒过来时候的乔尔更像一位贵族。 在场的商人们不约而同默默记下他的贺词，或者一两句，或者大半篇幅，准备以后可以用在其他什么隆重的场合。 乔尔微笑着点头，准备饮下一口酒。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啸，像是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 众人带着犹疑彼此看着对方，或者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除了外面似乎的信号的声音外，随之发出破空之声的还有一柄短剑。 那是莫格腰间的短剑。 短剑被突然拔了出来，带着能掀飞一切的力道对准正前方的乔西亚大公。 “他怎么会有武器？” 罗纳尔疑惑，随即回忆起之前进入领主府时的情形——每位宾客都被温和却暗藏强硬的要求卸下所有武器，包括切水果的、手指长的那种迷你小刀，只要开刃了就都不允许随身携带，长剑之类的更是全部必须上交。 “对了，魔法？！”罗纳尔突然灵光一闪，刚刚他是不是看到了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青色，是风系魔法的颜色。 “难道莫格还是个魔法师？不对，是魔剑士！” 罗纳尔想了不少，其实都在片刻间，他的身体已经自发躲进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提心吊胆地通过桌子腿上的镂空雕花看向外面。 想象中可能血肉模糊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只听到似乎是乔西亚大公咳了一下，身体歪了一下，但依然好好坐着。 青色的剑影直接戳进了大公身后的椅子靠背上，携带而来的势头甚至让靠背直接变成了上下两半，上面半段“啪”一声掉了下来，桌布被青色的尾巴划开了，桌上的银质餐盘和酒杯掉了一地。 莫格一击不成，随即迅速接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公，紧跟上了第二刀。 ——刚刚那一个微妙却成功的闪避动作，应该只是意外。 莫格原本的座位旁边坐着的是一心想着多品尝些美味佳肴的“骗子”克罗德，可怜的骗子先生被瞬间发生的一切惊住了，瞪大双眼呆滞了片刻，不顾脸上被蹭到的酱汁，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后面的柱子旁，几乎是想用其他人——比如侍从们的身体挡住自己。 刺客！ 领主府居然进了刺客！！ 居然还是之前的“治安官”？！ 向来机灵的克洛德一边躲藏，一边表情乱飞，他完全搞不明白，莫格不是从来不对乔西亚大公入主卡列安有异议？怎么突然就换了一副嘴脸？ 他难道不是中立派？ 而且，莫格，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突然被前任镇长赏识平民剑士么？ 虽然很受前任镇长的关注，但他怎么突然又会魔法了？！ 从事着需要一副伶俐口舌的骗子职业，克罗德有着“见多识广”的职业技能，普通人很少能接触到的魔法方面的信息他也专门了解过，可是他思来想去想不通现在的情况。 底层出身的莫格，哪里来的钱能在成为剑士的同时又学会魔法？！ 跟拼命练习外加一副好体格就能打造的初级剑士相比，要打造一个初级魔法师，起码需要十个初级剑士的钱！还不能算上法杖之类的装备！ 克罗德躲藏的地方刚好位于莫格的斜后方，很幸运，是一个恰巧能纵观全局的位置。 最开始他是距离莫格最近的人之一，能看到莫格的第一剑偏了一点角度，所以没能刺中大公，但是第二剑就不一样了，那么近的距离，可怕的刀尖会划破大公的脖子…… 等等，又刺偏了一个角度？！ 克罗德一时间脑壳疼。 希望莫格成功？ 乔西亚大公一死，他前面“赚”到的钱就都是他自己的了。 希望莫格失败？ 可是，没什么变化的日子才是最适宜赚钱的。 前面镇长在的时候盘剥得厉害，他骗到的财物九成九都得上贡，可那会儿能骗到手的都是一点点抠出来的；后面镇长逃跑了，乔西亚大公来了，他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骗子也希望有个安稳的环境。 因为只有安稳的环境才会让人容易信任别人，哪怕那个人的职业并不受人尊重。 一时之间，克洛德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宴会让一切都变了，莫格的当场发难直接撕破了乔西亚大公和卡列安旧日士绅们之间的和乐表象，“站队”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职业骗子克罗德不是一开始就很会说话的，他小时候最常做的就是被爷爷要求用自己的话复述讲过的故事，这是他家最值得称道的地方——用故事教小孩子认字。 其中的一个故事内容是，在老老老克罗德的父亲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卡列安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市，后来吉沙亲王与约克亲王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两方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小规模战争。最终，吉沙亲王拥有了吉沙王国，而约克亲王的后代则是现在隔壁王国的乔治八世。 卡列安是当初战争最胶着的地方之一，城市中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战斗和魔法损毁了，唯一保留下部分建筑的就是东北方的卫所，也是现在卡列安小镇的所在地。 还是站乔西亚大公吧？毕竟，在这种危急关头，他竟然还能用温和到不能再温和的语气，说：“莫格先生，何必如此热情？” 如此，热情？！ 热情到当场刺杀吗？！无声地缩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克洛德不禁回忆起很久以前东躲西藏的场景。 他没注意到，在更前方的位置，乔西亚大公挑眉看了他一眼。 41、041 刺杀后续 莫格的刺杀事发突然。 不过，乔尔淡定地站在场中央，脸上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身前是一道土黄色的弧形虚影，和莫格指尖青色的风系魔法彼此消磨。 魔法的波动，来自他耳后金色的发带。 ——离开王都已经许久，乔尔原本因为受伤而剪短的头发早就长长了，不想麻烦自己每月剪一次头发，于是用了王都少年们常见的发型，直接收束在发带里，斜搭在肩膀上。 金色的发呆有着同色系的花纹，乔尔参加宴会前在书桌子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拿的，跟不少新添置的随身物品一样，都来是阿尔德林外出带回来的小礼物。 一次出门，连续好几天，虽然能大致感应到对方的范围，但乔尔一度觉得自己进入了“旅行青蛙”游戏的现实版。 打包了各种美味的阿尔德林出门了。 阿尔德林风尘仆仆、但还是很帅气得回来了，并且带回各种神奇的手信。 发带上有防御？ 虽然有点意外，不过，毕竟是阿尔德林的礼物，没有些神奇的功效才奇怪吧？ 而且，小熊德鲁伊总有几个特别的能力。 ——离开王城已经几个月，经过不断地调理和锻炼身体，小毛熊恢复得相当不错，只是前期亏空得太过，所以对魔法的掌握比较慢，离开阿尔德林的协助，目前只能在客人们进门的时候给有恶意的人打上重点标记。 如果用等级来划分，恶意最大的也不过45级，而经历过阿尔德林所谓“简单训练”实际上有50级难度的乔尔完全不用担心。 虽然地下有些来自施瓦慈的东西，他不能全然掌控，但地面上已经是乔西亚大公的地盘了，小熊德鲁伊的特殊标记也能保证大部分客人的安全。 当然，除此之外，举行大型宴也会提前准备好各种应急预案。 比如守卫的布置，又比如裙下有武装的女仆们。 阿尔德林提前说，“这是给你的考验”，乔尔自然接下了重任。之前大部分流血事件，阿尔德林都提前处理完毕了，但卡列西里全境都属于乔西亚大公，不可能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 根据预案，近卫队和阿尔德林都潜伏在宴会大厅附近，为了引蛇出洞，他们分散在不同的角落。 乔尔本来已经做好了挥刀迎敌的准备，顺便可以再次验证一下自己的武力值，没想到，有人思来想去，觉得让幼崽早早就要正面迎敌实在太冒险了！ ——在阿尔德林眼里，训练小熊的战斗力是一回事，保护不了幼崽又是另一回事，之前庆典那个晚上的惊心动魄让阿尔德林至今心有余悸。 放手让幼崽见识一下人间险恶？ 没错，确实应该这样。 不过，这一次就算了吧，涉及到古老的施瓦慈，太危险了…… 乔尔作为德鲁伊的小熊，本身有不错的防御能力，但毕竟还是个刚刚勉强恢复健康的小熊，阿尔德林免不了像其他宠小孩儿的德鲁伊一样，嘴上说着放手，其实担心得不得了。 刺杀被打断，风系的魔剑士筋肉暴起。 强大的土系魔法防护的波动让莫格狠狠地咬牙：居然是发带！那么脆弱而少量的布料，居然能承载那么强的防御？这根本不合理！ 魔剑士怒气值+10，表情凌厉，手里扔出一个实心的东西。 危险！ 乔尔警觉，不能直接挥击。 正在脑海里飞速过滤可用的东西时，一条看似非常柔软的东西出现，轻轻地把危险品拨飞到窗外。 半空中一声闷响。 是爆炸声。 ——但并非莫格预期中的巨响。 莫格脸色灰败，他知道，最后的行刺手段也失败了。 乔尔拍手示意。 不起眼的女仆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重剑，拍倒了魔剑士，顺便限制了他的行动力。 见约瑟芬副队长放倒了刺客，近卫兵们一拥而上，捆人的捆人，清理地面的清理地面，还有人顺手给大厅的几个在人群躲避中被推倒的花瓶里重新插上鲜花。 商人和绅士们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训练有素的女仆们已经手脚勤快地送上了擦手的热毛巾。 热乎乎的温度入手，商人们的心思安定了不少。 能在结冰期以前长途跋涉到达卡列西里，他们可是见多识广的老商人了！ 乔西亚大公拍完手之后就坐下了。 托起轻巧的茶杯，吹了吹浮沫，然后抿了一口，温度适宜。 红色的唇瓣有些水润，茶杯的颜色是白的，在三根手指间却显得分外灰暗。 当杯子被重新放到桌上，大厅也恢复到了刺杀前的样子。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客人们多少还有些惊魂未定，握着勺子的手需要加一把力。 喝茶的时候，乔尔看向不远处阿尔德林的方向，得到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点头回应。 祝酒和谈生意。 话题重新开启，气氛祥和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卡列西里还是王国边远地区，王国几乎不怎么管，那群人能打交道的一直是镇长一类小人物，原本的镇长虽然掌握着诸如莫格这样的地下人物，但是为了一批一批地养肥他们以便更好的宰杀，镇长的表面功夫一定做得不错，日常会给与足够的体面，而这种体面会冲昏人的头脑。 如果来的是一个几乎等同于流放、病得快死的大公，这种做法可以理解，但大公已经暴力破开了城门，还拿着自己不值一提的骄傲说事情就太愚蠢了。 本来卡列安的个别老绅士们还自持“身份”，莫格的瞬间被拿下直接让他们破防了。 带头人都没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凉拌！ 谁还不是盘菜了？！ 刚刚有个想让女仆装扮的约瑟芬给他生儿子的老家伙，这会儿的脸色别提多“温驯”了。 女仆长露西悄悄走到墙边，一一拍了拍边上看笑话的女仆们的肩膀，暗示她们挤眉弄眼的动作小一点。 ———————————————————— 刺客被近卫兵们拖下去了，并且被动补足了他本人的信息。 莫格，明面上是前镇长的爪牙，其实却是一个特殊派系的残留。 乔尔的“卡列西里及其周边信息地图”上，这个名字早就被打上了感叹号。 进入卡列安小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明面上，老一派人看似都在观望，实际上，一到了夜晚，领主府的后门或者某些对外通道上就会出现各种“诚意”。 莫格的基本资料也是“诚意”的一部分，它属于某个原本大约是税官身份的人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份资料寥寥数语，内容夸张，修辞是正文内容的几倍。 大意是说，莫格跟卡列安外面荒原上的某几个强盗团伙都有勾结，他手里的钱的数目永远跟账本对不上。 乔尔相信这份诚意的真实性，因为阿尔德林清扫周边“暗桩”的时候，顺便扫掉过一个相当不长眼睛的强盗团，里面就有莫格这个“前卡列安安保队长”的印信。 镇长的地下室有黑圣教印记的东西，但周边却再没有发现新的、带着“施瓦慈”气息的物品，于是，当初拿到的那个不稳定的施瓦慈遗留物品就显得分外突兀。 好像在说：能处理就有的谈，不能的话，干脆一起炸上天吧。 是不是跟莫格最后扔出的东西有些相似呢？ 原本可以让人暗中拿下莫格，但试探过领主府好几次的莫格，身后连着一条重要的线索，领主府原本不想打草惊蛇。 现在，蛇先出洞了。 除此之外，在严寒的冬日，地下的虫豸们也找到了新的活动路径。 次日下午，管家大约翰带着两件雪貂斗篷进入了领主府的会客室。 斗篷来自商人们的礼物，据说跟以往献出的礼物价格差不离。 会客室宽敞明亮，拥有三面巨大的窗户进行采光，室内即便实在阴天也无需另外点蜡烛。 乔尔推开手头的文件，将刚写好备注的材料放到一旁，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 露西带领小女仆安置好了架子，以同样的方式挂起了两件斗篷。 日照不那么充足的室内，原本一模一样的两件斗篷显现出了不同的颜色。 “咦？”女仆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果然。”乔尔点了点头。 “大公阁下，这是……”大约翰也很惊讶。 “雪貂斗篷的纷争，其中的一方就是我们之前经过的兰法领。” 前一天的宴会后，喝酒喝得很谨慎的商人们回到旅馆后才渐渐放开了胆子，旅馆温暖又舒适，酒还好喝，他们谈些外面城邦无关紧要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中自然有王都的传言。 “王后病重，并且好不了”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王后家族无能为力，国王忙于会见美丽的贵族小姐和非常有钱的寡妇，于是，除了钱财和美貌的比拼外，独家定制且昂贵的礼服也成为比拼的重点之一。 雪貂斗篷，尤其是来自兰法伯爵封臣——威尔维克子爵领地的、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雪貂斗篷一向是冬日里最能体现身份的衣着装饰，让夫人小姐们因为穿着齐胸大礼服而裸露在外的肩膀能得到一些温暖，无论是裹着还是斜搭着都很不错。 由于纯白色的雪貂数量稀少，威尔维克的雪貂斗篷相当昂贵，很久以前大约120金币就能够买一件，到今年，同样的款式价格已经翻了三倍。 为了维持生计，有些“家道中落”的贵族开始变卖以前家里人拥有的雪貂斗篷，价格只要300金币，比市面上的便宜多了。 价钱便宜就有了市场。 市场逐渐扩大。 直到，两位来自敌对派系家族的两位小姐穿上了同样的“威尔维克雪貂斗篷”觐见国王陛下。 并且，两件斗篷有了色差。 42-50 第42章 042 新的安排 远行，内务（开工大…… “露西, 你觉得，这两件中，哪一件是真的威尔维克雪貂斗篷？” “这……可能需要多触碰几下。”露西大大方方地笑着回答。 从前是王宫的女仆, 没打过什么贵重物品, 跟随乔西亚大公来到卡列西里之后，因为细致耐心，露西已经相当受信任。 “可以, 我们需要听听你的想法。” 大公脾气非常好, 露西并不担心出现很久以前的情况, 比如, 一个号称仁慈的王子, 要求人去做什么, 然后因为那个仆人按要求做了而给予惩罚，因为“玷污了高贵”。 露西借着光线仔细观察了一下, 又用手背仔细感受了一下绒毛的部分。 “或许，是左边的？” “原因是什么？” “虽然摸起来很相似, 但左边的似乎要顺滑一些，只不过, 它底部的颜色，又有些奇怪，偏青灰色了。” “约翰, 你觉得呢？” 大管家摇了摇头, “我手粗眼花，分辨不出来, 不过，如果颜色不那么真的斗篷，反而手感更好, 那可就麻烦了。不知真假的话，王都不得人人都买两件？那可太费钱了！” “的确。”乔尔点头，然后望向门口，“我们等的人来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是近卫队和他们特别邀请的客人——克罗德。 一身觐见礼服的克罗德浑身上下不自在，衣服是别人借的，听说要大公要单独会见，前期有过交流的商人们一个个兴致勃勃，还起哄，唯有克罗德面色不改，心里非常担忧，自己骗人的举动是不是引起了大公的不满？要不，怎么第一个找他？ 近卫队老爷们的态度很好，塞了几个瑟克里之后，有人告诉他，不必担心。 那他可太忧心了！克罗德心想。 前面莫格被像死狗一样拖出去的画面还清晰地刻在脑海里，来找他的大人们中间，有一张面孔，跟宴会时那个使用重剑、武力爆蓬的女仆一模一样！ 她看向那个收下零星小钱的队员的时候，一样面无表情。 无论路上克罗德想了多少，逃跑都是不可能的。 路程根本就没多远。 甚至除了一开始的安慰，一路上，近卫队几乎一言不发。 直到进入了领主府的会客厅而不是暗室，又看到面容温和的领主，克罗德感觉自己可以放下心了。 “克罗德，听说你去过亚力克城？” “啊？是，是的。” “我需要人前往那里，邀请一些能做事情的人，到卡列西里。” 克罗德抬头，乔西亚大公的称呼的是古称，而非现在的“卡列安镇”，而亚力克城则是王国中号称魔法师最多的地方——即便很多只是“预备魔法师”。 “属下明白。”克罗德不是口误，但乔尔没有否认，于是，贪心的骗子想要更多的试探。 比如路费。 “罗纳尔*罗福的商队刚好会经过亚力克城。”乔尔微笑，“你可以跟他们一起。” 这位商人是难得没有被克罗德“坑”成功的，所以，安排他跟着罗纳尔*罗福的队伍，至少不用担心克罗德的人身安全问题。 毕竟，巧舌如簧的人总有容易让人信任的言辞。 听着克罗德以“尊贵的仁慈的英俊的……”为开头，中间穿插着各种自我肯定，又以“忠诚的下属一定会如期为您带来满意的人才”为结语的长篇大论，乔尔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拉开了一侧墙壁上的帘幕。 幕布缓缓升起，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画板，上面覆盖了地图。 地图的中间那个不规则的菱形上，写着“卡列西里”。 乔尔点了点地图，图上由浅到深出现了几个小点，亮晶晶的点后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连接到现在的卡列安。 “这是……” “领主府不追究你的过往，这一次的旅程，你将足够的安全，并且拥有足以支撑活动的行囊，除非……”领主大公一半的脸色被帘幕遮挡着，唇边是一个不太明朗的微笑。 “是。” 克罗德恭敬道。 被管家送出门的时候，克罗德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羡慕和嫉妒。 喂喂，被迫出远门，虽然给了不少钱，但是连敲带打的，自己的行动都在别人眼里，羡慕啥？ 你可是大公的管家！ “好好干吧，未来的行政长官。” 大约翰拍拍对方的肩膀。 虽然是骗子，但口才和胆量却是领主府大多数人都欠缺的。 大约翰也负责过卡列安的人员招工，但基本上都是些卖力气的工种，吼两下就行了，但骄傲的魔法师们可不一样，魔法师出现的几率本来就少，而培养一个魔法师的成本更是昂贵，要说服他们到卡列西里，即便领主的头衔是“大公”，大约翰也自认没那个能力。 而克罗德不一样。 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克罗德都能到陌生的商队里混上一口饭吃。 冬日里能出来的商队可不是新手，能跟他们出得好，自然有察言观色、也有胆色。 “人事部长”这个行政头衔，大约翰也按要求透露给了克罗德。 想来，有这样的称号做底气，又有足够的活动资金，克罗德应该可以邀请到合适的魔法师来到卡列安。 成功的话，以后他每年还会得到相当于男爵年金的费用。 头衔！ 年金！ ——这对于混迹于底层的人来说，几乎是破天的富贵。 大公的底线是，至少来4个合适的人。 克罗德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亚力克城别的不说，就是各类人多——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刚入门的水系魔法学徒们已经学会扯下骄傲的外衣，在最炎热的雨季，每天挤压自己微薄可怜的魔力，低头制作小冰块，然后贩卖给小吃店了。 往前推三五年，这种事情想都别想！ 除了魔法师，亚力克城还有药剂师，驯兽师，剑士…… 克罗德在会客厅里看到了两件略有差异的雪貂斗篷了，看到的时候他就瞬间想起了道听途说的传闻，假的斗篷是喷洒了特殊的药剂。 药剂，只要有配方的材料，药剂师和炼金术士都可以制作。 所以，药剂师和炼金术士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么！ 大公要的人不多，完全可以变通一下！ 近卫兵的老爷们都会用剑，可以少找一些剑士，或许，可以两三个剑士抵一个魔法师？ 虽然培养的费用差多了，但是总有的谈不是么？ ———————————————— 会客大厅，大约翰引导克罗德离开后，露西开始汇报最新5天的工作，一部分是领主府的内务，一部分是之前交给她观察和记录的“微型农场”。 后者进展顺利，铅笔用来做记录相当顺手；领主府的内务则多了不少内容，一部分来自莫格用于“投石探路”的小孩子们。 生长在为非作歹的地方，见惯了莫格那边的乱七八糟，即便把他们安排在外围花园除草都有些难以管束，无论是可笑的“为莫格大人复仇”还是习惯性的“打架定输赢”，又或者偶尔管不住手的不问自取。 问起来，这些小孩子几乎没有卡列安本地的。 没办法送回给他们各自的家长。 “你们多商量，实在头疼，可以去市政大厅转转，那里有不少家里孩子特别多的。” “是。”露西点头。 前面只是骂一骂的没什么效果，她跟安妮一起去找了约瑟芬，准备换个思路，走强硬风格。既然大公的建议是再找人问问，她们就先放下规矩大棒，去市政大厅了解一下。 等露西带着小女仆们离开会客厅，室内又恢复了宁静。 阿尔德林无声无息地出现，几乎谁都没发觉他也在这里。 “终于舍得出来了？” 乔尔哼了半声又吞了回去，这一句的怨气有点重。 “还不是你先不人的？” 阿尔德林微笑，手里是莫格的最新资料。 其实昨天晚上就好了，只不过，宴会结束后，乔尔就语气平淡地跟近卫队说“按照紧急预案来就好”，那会儿他就知道，小毛熊是生气了。 生气的原因也很好猜。 保护过度。 源自发带。 但是乔尔又非常明白，发带上的防护魔法是阿尔德林的善意。 合在一起之后，就只能自己纠结了。 难道要他去质问阿尔德林，为什么不让他直面危险？！ 阿尔德林走近，笑容中是了然。 在他的眼里，小毛熊唯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气息才会全部搅和在了一起，像一团被打乱的毛线，想要揪开又有点想要弄得更乱。 因为还有一个乔尔非常想知道的东西藏在笑容里面——那会儿轻轻地把危险品拨飞到窗外的东西是什么？ 对面的笑容让人牙痒痒，深吸一口气，乔尔让自己变回德鲁伊小熊的样子，然后一下子跳到自家财政长官兼职检察官的胸口，爪子稳住自己，然后相当大声地吼道：“阿——尔——德——林——过——分——” 人型的时候，乔尔觉得万事都要稳重，不能失控。 但是小熊不是人，撒泼打滚都没关系。 弯起手臂托住要掉不掉的小熊，阿尔德林把莫格的资料放到小圆桌上，然后掂了一下手臂上的小德鲁伊。 又实心了不少，不再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了。 “这就过分了？”阿尔德林轻笑，小熊自以为很凶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过分可爱了，他需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伸手去捏圆乎乎的小熊掌。 “除非你告诉我，扔掉那个后来炸开的危险品的，是什么。”条状，细长，柔软，让人好奇。 “唔……那个啊……有些难解释。” “多难？” “你可以把它看作是，我的武器。” “武器？”乔尔重复。 像水袖那样的武器么？或者说，那更像是一种藤蔓？ 所以把东西卷起来的时候才毫不费力，却又能有力地把危险品扔到空中。 “对。” “想看。”变小之后，似乎头脑也直线了不少，乔尔直接开口。 “暂时还不行。”阿尔德林本想同意，但又犹豫了一下，“其中的混乱你扛不住。” “哼！” “可以先给你看些别的。” “那不一样！”小熊的腿晃荡了一下，刚决定撒娇耍赖，却见到阿尔德林的指尖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波浪形的重瓣，花瓣的尖尖上有着红色的细纹。 “阿尔德林，你……会开花？” “当然，我是植物系的德鲁伊。” 小熊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戳了戳花瓣。 是真花！还有点影影绰绰的香！ 小熊凑近了想判断是什么味道，阿尔德林却垂眼，移开了指尖，“不行，你会晕。” “嗷？” 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小熊脸上出现问号，清了清嗓子。 “为什么？” 然后重新会说话， 乔尔似乎知道为什么不能闻了：“好吧，这就是你说的混乱对吧？” “是。” “那还是不看武器了吧……”小熊很有自知之明。 收回白色的花朵，阿尔德林松了口气，把花瓣边缘的曲齿变成波浪不费力，倒是如何收敛花朵的气味，他得再练习两遍。 虽然是植物，他这一系可是凶名在外。 “给。” 小熊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银色宝石外表的水果，他之前见过的那种是金色，但手里的这一份，同样坚硬，但入手温暖。 “补充魔力的零食。” 阿尔德林又给出了一份据说是给小德鲁伊们的常见零食。 乔尔捏了捏银色的水果。 很明显的哄人举动……或者是补偿不能知道武器是什么，又或者是说下次不会保护过度？ 要不要被哄呢…… 依然是入口即化的口感，乔尔甚至感觉到，表皮上的绒毛似乎都顺滑了一点。 看到小熊乖乖吃掉了零食，阿尔德林笑着捏了捏圆圆的熊耳朵。 果然，没有小德鲁伊能拒绝零食的诱惑！ “阿尔德林，莫格的资料给我看。” 看材料，自然是变回人形更加方便，但需要先把人赶出去然后再换衣服，有点麻烦，乔尔吃完零食，觉得腹部暖融融的，有些不想折腾。 “好。” 虽然阿尔德林很想逗逗小熊说，爪子能抓住那么大份的材料吗？但刚招惹了一次，还是下次再说吧！ 于是把资料摊开放在小熊跟前。 “追溯一下，提前跑掉的前任镇长手里有一桩来自白圣教德万斯遗址的旧物，但是已经被施瓦慈的手段改造过了。” “莫格本人有着施瓦慈的行事手段，以及联系到外界多处的账面。” “生日那一天的刺客，也有明显的黑圣教痕迹。” “所以，周边一定有他们的据点，但是，莫格对我的武力值没有概念，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两条不同的线。” “现在流行的是天空女神和大地女神护佑，我隐约记得，王宫那边，有人想说说德万斯护佑，然后改口称‘天空女神护佑’，所以黑圣教有可能选择了大地女神的派系？” “莫格的身份描绘中，这一个图形出现过好几次。”阿尔德林指着一处三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形连在一起的图像，“还记得曾经跟你说的，魔法师们的标记吗？” “记得，”小熊点头，“大地系魔法的标记里面有不少弧形，但它的确跟土系魔法师的标记有莫名的相似。” “对了，施瓦慈不是擅长医学？我们卡列安好像还没有公共医疗中心？” 想要找出莫格上线的据点，可能需要地毯式地搜索，目前的卡列安还没有这个条件。 “不如，让他们自己过来好了，冬天，骨折和冻伤还是不少的。” 小熊的爪子拍在了羊皮纸的资料上，“要开河道，我们还很缺土系的魔法师！” 第43章 043 雄心壮志 米克斯与佩佩 正常的医疗体系包含太多东西, 卡列安目前很难建立，跟阿尔德林探讨了一下，乔尔准备从卫生院所做起, 把原本的“公共卫生”部分从市政大厅杂七杂八的业务中分离出来, 同时做一些基础治疗。 当然，对外的牌面肯定是要给足了的，“XX中心”的大招牌也必须要挂出来, 这样才能吸引到对口的“人才”。 刚好, 商人们大多都还没离开, 商业街那些便宜大碗、热乎乎、还能打折的美食没吃完, 又是寒冰季, 何必急着上路？而且, 商业街租个临时的门面，也能卖出些货物。 等商人们离开的时候, 卡列安需要哪些人才的消息自然会一并带出去。 罗纳尔*罗福总共租了6天的店面，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下午的时候，罗纳尔指挥伙计们开始收拾零散的东西。 他的商队来自哲林, 东西也是一路收一路卖的，种类繁多，虽然这几天大多都是零售的小生意, 但光顾的不仅有本地人, 还有其他商贩，更有领主府的大笔采购, 综合下来还是赚了一些。 马车前往领主府的时候，罗纳尔还见到了另一个运布料的商人，带着空空的马车离开领主府的大门, 脸上是大赚一笔、满意至极的红润。 打招呼的口气都是：“呦呵，你也来啦！” 马车停在后院，一队男仆已经等在那里了，从他们口中，罗纳尔得知自己和布料商人只是众多被列入卡列安镇官方采买计划的商户之一，领主府还跟一些远行的商队定下了采购计划。 虽然没得到领主府的次年订单，罗纳尔还是决定，接下来的路程尽量多收集一些信息。 听说乔西亚大公来自王宫，是前任国王最小的儿子，应该也会喜欢一些别处没有的奢侈品？ 同样得到一份大订单的还有一位裁缝。 米克斯是卡列安的老裁缝了，连上当学徒的十五年，他已经在这行业三十多年了，无论什么布料到他手里都能裁出花来。 收到领主府的邀请，米克斯一家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 “不知道领主大人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很快，米克斯拿到了采购单。 领主府的订单数量不小，两个系列的衣服，一种是淡蓝色系的套装，外加没有任何装饰的；一种是白色的衣服，袖口被要求全部用绿色的纹路。 足足两百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只粗略分了大中小号！ 这种素净的衣服根本体现不出米克斯家的手艺，学徒都能做！ 给的时间相当有限，但领主直接提供了布料，并且支付了足够的银币，米克斯也就接下来了，连夜忙活，总能忙完。 “一个人专门剪裁，一个人专门作袖子，一个人专门缝制，很快的。”领主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压榨劳动力。 这些衣服是给未来的“公共医疗中心”、很快建立的“卫生所”准备的，虽然茉莉手下的织造坊也可以做，但为了让消息流通出去，同时增加卡列安的本地交易数据，这才改为邀请镇上最有名的裁缝——米克斯。 领主府和公共服务中心的账面已经完全分开、相互独立了，目前除了新商业街，其他地方都还在持续地增加负债。 不管怎样，先扩大本地的交易。 米克斯记下了乔尔的要求，又提出，想请领主看看自己的手艺，方便的话，自然可以选择他们家做一些衣服。 他很自豪地说，米克斯裁缝店是卡列安的老店铺了，为好几任镇长做过衣服。 听说领主有自己的织造工坊，但米克斯相信自己的也不差。 为了表现自己量体裁衣的能力，米克斯还带来了以前的画册。 乔尔简单翻看了一下，有些意外。 米克斯传承多年果然有原因，除了人们喜欢的宝石装点和堆砌的蕾丝花边外，他的画册上已经出现了立体剪裁的技法，难怪会受人欢迎。 卡列安的不少绅士们大腹便便，几乎还有一个月就可以生，有了更加合适的外衣，他们看起来比围在一捆捆蕾丝圈里的猪油要顺眼得多。 把画册翻回到前几页，乔尔点了点其中的一张图：“米克斯，要这一件的款式，去掉领口和袖口所有的蕾丝花边。” 几个月前离开王宫，宫廷总管给的“行李”中包含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衣服，基本上是男款，但并非小王子本人的。 当年，小王子位于王宫东北角的住所遭了火灾，仆人逃散，根本没拿出来几样东西；被要求“去往封地”的时候又病歪歪的，起不了身，别说打包好合适的衣服饰品了，宫廷总管能从其他宫殿搜刮出几包给出去，就算人情到位了。 刚好，国王只喜欢“多”出来的金银和宝石，对曾经兄弟们留下的、没什么价值的遗产——比如贴身衣物和用品，哪怕是镀金和银质的，都想眼不见为净。 离开王城的时候，号称是“国王赐予”的东西确实装了好几辆马车，不过，论起质量，实在不能深究。 幸好，王都一直以来的男装风格都比较固定。 衬衫流行超大号的款式、只在领口和袖口进行缎带收束，不论长短都可以系到长裤里。 说是长裤，其实长度一般是七八分，这样，长袜包在裤子外面能完美得体现小腿线条的流畅优美。 礼服更是流行敞开穿，只用宝石链子在领口连接，只要宝石足够昂贵，根本不用考虑衣服是不是符合胸围。 ——乔尔从不需要为衣服操心。 “阿尔德林，让米克斯给你量一下。” “我？” “对，这一款，想来一定非常适合你。” “好，那就多谢领主大人恩赐了。”有外人在，阿尔德林“财政部长”的身份拿捏得很稳。 假设中的做衣服的人选换了一下，米克斯拿着皮尺的手抖了一下。 传言，领主大人格外重视财政部长，看来是真的！ 阿尔德林大人容貌英俊，米克斯看清对方脸和身材的瞬间对自己未来将要呈现的衣物有了莫大的信心，甚至有了新的设计。 这样的脸和身材，直接披一张布出来都好看！但是，米克斯家的技术可以让好看的程度翻番！从剪裁到缝纫，他都亲自动手！ 以前天只是给镇长做衣服，如今，会穿上他家衣服的阿尔德林大人可是大公阁下的行政长官！ “如果最终合适，那么，下一个季节，卡列安所有行政长官的制服就都交给你。” 得到领主的肯定，米克斯斗志昂扬。 不久，管家把络绎不绝的客人统统送出了大门。 露西送来了下午茶。 寒冰季快要过去了，气温渐渐回暖，有时候，会客大厅下方的花园里，露水会在特定的时候变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乔尔打开窗户，伸手，想要触摸雾气，忽然肩上一重，一件全身斗篷把他裹了起来。 “谢谢。” “想下去走走？” “嗯。” 窗户就是最好的大门，茶水和点心可以适当地补充一天消耗的体力，自然也要随身带着。 雾气让花园仅剩的荆棘变得柔软。 离主楼越来越远了，数丛荆棘的后面，几棵大树交织成天然的穹窿顶。 不远处，一个男子正在用力挥剑。 阿尔德林随手一挥，一道月牙状的东西飞了过去。 挥剑的男子警觉，侧身绘出一剑，刚好抵消了月牙的力道。 “突破了？恭喜！”阿尔德林拍了两下掌心。 “领主阁下，阿尔德林阁下。” 近卫兵行礼道。 练剑的是近卫队的佩佩，最早是王宫派出来的男仆，半路上才自己申请加入了近卫队的训练。 “您来这里？”天气很冷，通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出现在花园深处。 “来野餐。”乔尔笑道。 “那属下先行告退。” “去吧。” 佩佩收起长剑和外套离开，阿尔德林在树穹窿顶的下方展开了用餐的全套用具。 “新的豆沙卷，尝尝看。”阿尔德林取出中的小巧食物，花纹为螺旋式，一侧有金红的酥丝。 “没有乳酪酱？”乔尔回顾了一眼桌布上的内容。 “不用，厨娘已经调配出了最合适的甜度。” 乔尔咬了一口，“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确实不错。”保持优雅状片刻间三卷下肚。 “再试试这一个。”五瓣花形的扁式盒子里装着颜色不一的“贝壳”。 “是巧克力？” 优雅地咬了一口黑色贝壳，乔尔的眼睛亮了，觉得苦味刚刚好。 手中的贝壳状巧克力无论是味道还是外表都堪称一流，是商业街那边任何美食铺子所不及的。 阿尔德林也捏起一个白色的贝壳，甜腻的白巧克力配微苦的红茶，味道相当平衡。 “佩佩突破初阶了？” “对，刚刚接下的那一道剑气就是证明。” “那过几天，他也可以领一个小队出发了。” “不再等等？” “不用，前面一个任务，他完成得不错，现在实力提升了，正好可以协助小杰克那边。小杰克在王都也有熟人，时间久了容易被发现。而佩佩的变化很大，他原本也不是王都的人。” “确实，长高了半个头，肩膀也宽了。” “阿尔德林对路线有建议吗？” “他可以走南边，从多明尼公国开始，穿过雷尔加，如果没有被花都吸引而留下不走的话，他很快就可以到达王城了。” “景色盎然的旅途。”乔尔笑道。 多明尼公国最出名的是喷泉，雷尔加公国以繁华著称，更不用提机会和混乱交织的花都了。虽然这些地方乔尔一个也没去过，但有足够的信息渠道知晓。 “生长季和雨季交接的时候，雷尔加的花海非常有名，届时，一起出门？” 阿尔德林从小盒子取出茶壶，给两人都添了半盏红茶。 茶水热腾腾的——五瓣花形的小盒子底部被奢侈地刻上了魔法阵，扩容，保温，应有尽有。 “当然。”乔尔毫不犹豫。 下午茶的时间结束，重新回到领主府的办公室，乔尔将商人们的安排重新印入脑海。 采购计划已经完成了80%，领主府和老磨坊那边的粮食存货已经足以支撑到下一个收获季，但依然不能放松。 虽然号称是“大公的领地”，但作为国王仅剩的、还活着的“兄弟”，卡列安能安静发展的时间相当有限，很多事务最好趁着现在寒冰季、人们大多数还不愿意出门都时候就提前安排好。 下一个是万物竞发的萌芽季，温度适宜。 路上好走，人员的流动就很难控制了。 寒冰季以前对周边强盗团伙和探子们的清是一回事，那会儿还没正式入主卡列安，什么都好解释。 后面就不能光用物镇压了。 卡列安的长期发展，需要跟周边的城市和公国建立起不间断的交流，光是原本的那些肯定不够。原来的商业情况，内部的还好，跟外部的商队的往来交易，结果都很奇怪。 目前来卡列安的商队，有些曾经来过，但是去年最大的一笔交易竟然是卖出粮食。 跟乔尔交流的时候，一些商队按规矩给出了自己所在地方的领主、或者自己背后靠山开出的介绍信，玛利亚都抄了一份下来。 乔尔需要从中判断，哪几个需要重点关注。 夜晚，会客厅的窗帘拉上了，但最上面还有一个斜三角没有填满，透出了室内依然明亮的光线。 乔尔趴在桌面上，呼吸均匀迟缓，脸蛋被袖扣压出了一个圆圆的印子。 桌角的花瓶里，一朵泛着隐约光辉的白色玫瑰正在盛开。 是老磨坊送来的，冬日里常开不败的雪国玫瑰。 墨绿色头发的财政部长走近，轻轻抽出领主没看完的公文，动作非常巧妙，丝毫没有惊醒疲惫的小熊。 毫不意外，又是一封从头到尾充斥着社交辞令的试探文书——信件经过分类以后，一般只有这些东西才会被放到最后来看，是入眠的好助手。 领主的责任，那么重要吗？ 阿尔德林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直接敲昏小熊，先带回德鲁伊们的聚居地好好养着，远离众多的烦心事，毕竟，天色刚刚暗下来就提前入进入梦乡了，代表那颗银色宝石的小零食正在积极地发挥作用。 补充魔力，也是在回复精力。 可是，居然迟了两天才开始发挥作用，小熊的身体还是有很大亏空…… 坦率承认吧，小德鲁伊都很让人头疼的，连乔尔也不例外！别的小孩子是发疯打滚弄得筋疲力尽，他是智地让自己的精力消耗殆尽，都属于熊孩子。 阿尔德林难得又感觉到了郁闷。 想起梦境了。 如果曾经那个突然闪过的梦境中的片段是乔尔，那他就非常明白小熊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了！ 有自己在的时候都能让自己从睁眼到入睡都在忙活，自己不在的话就更没人会拉他定时吃饭和下午茶补充体力了！ 有点要命！ 但是，梦境中的他，并没有一开始就接近乔尔，并且胡乱顶着随手拈来的“舅舅”的称号。 曾是刺客、将领、流浪骑士……无论哪个身份角色都不爱长久地停留在某处。 他是拥有漫长生命的德鲁伊，不可能也不需要长久的呆在一个地方，即便那里有…… 有…… 有什么？ 阿尔德林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精神海突然刺痛，剩余一片空白。 对了，他已经连续七八天、天天都出现在领主府了，还是在自己没有刻意给自己框定“身份角色必须这么做”的时候，几乎不像他。 静静凝视小熊的睡颜，阿尔德林决定给放自己一天假，埋到地下深处，去好好想一想。 当然，在此之前，需要先把小熊安置到合适的地方——卧室。 第44章 044 王后的噩耗 国王的要求 次日,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朵。 温度回升了，吹一口气出来已经不会再冒白烟了。 阳光照到了被子上, 乔尔艰难地从被窝深处爬了出来, 打了个呵欠，甩了甩耳朵。 啊，什么时候又变回小熊了？ 乔尔艰难地回忆着, 好像没什么印象。 吸气, 呼气, 让自己变回来, 然后闭着眼睛、伸长了胳膊, 从旁边的椅子上把衬衫扯到身边从头顶套下去。 壁炉内的柴火基本上燃烧尽了, 只留下碳的余温。 ——这是漫长的一觉。 乔尔穿衣服的时候，卡列安镇的大门口, 正有一个凶狠的骑手打马飞奔进来。 懒洋洋的城门守卫看到了，慌忙吹响了口哨。 靠近城门的街边上, 早起的人群慌忙避散。 守卫扶了扶被惊到以后、掉下来一半、挂到了耳朵上的皮质头盔，想着：这么快的马, 也不怕地上打滑。 突然听到上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乔西亚大公在何处？” 骑手折返了，一身暗色，神色冷酷, 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冻僵了。 “从这里, 沿着大路一直走下去，最高处的那个房子就是领主府了。” 领主府的位置人人都知道, 守卫也不担心说错什么。 骑手丢下两枚老旧的瑟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守卫呲牙咧嘴了一番，权当一枚瑟克里是入城费, 另一枚是给自己的打赏了。 “嘿！是黑色的绸带？”守卫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骑手的装束，“难道是哪边有意外了？王城？”守卫并没有什么大智慧，只能按自己知道的推测，乔西亚大公来自王都，刚刚的骑手这么横冲直撞的直接来找大公阁下，多半是王都发生重大变故了。 不过，跟他这样的平民百姓没有关系。 骑手在镇子里面穿行的时候并没有降低速度，导致了好一阵慌乱。抱着小孩躲避摔了的，晾到外面的被单和架子一起被带倒了的…… 领主府的哨塔很快发现了远道而来的骑手和他马匹上装饰的黑色缎带，而骑手也带来了王都最新的消息。 ——尊敬的王后陛下已经离开了她敬爱的国王陛下和钟爱的臣民，在静悄悄的子夜，独自一人奔向了天空女神的怀抱。 乔尔表达了适当的悲伤，让管家送辛苦了一路的骑士去客房休息，并且指派了男仆。 “阿尔德林不在？” “阁下说，明天就回来。” “这样啊……” 乔尔抿了抿嘴。 王后的离世是王国的重大事件，第一反应自然是找信任的人商量。 可惜人不在。 感应一下，只是模糊有个方位，阿尔德林又跟以前一样，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当“旅行蛙蛙”了。 他得自己考虑怎么写给国王的信件。 王都常用公文的套路和修饰词乔尔已经能熟练运用，但是细节部分还需要修饰。 就跟之前那封去往王都、向国王“哭诉”的信函一样，这一次返回王都的信函，需要格外重视措辞，尤其不能跟骑士向国王的禀报差异太大。 ——王都传来的公文上，除了讣告之外，还有一层更明显的意思：我老婆没了，我非常伤心，你们快给钱！ 卡列西里、或者说乔西亚大公目前兜里没钱的情况之前已经告知王都了，但明显，王都不管，王都只需要尽快充实国王的私人小金库。 很多天以前就听说王后“病得起不了身”，乔尔有过相关的预想，却没料到王后所在的德拉梅家族那么快就放弃去拯救王后的生命。 子夜？ 无人？ 作为王后，身边没有仆人是荒谬的。 而病重的王后，按常是需要有一位专门的水系或光系的魔法师守候的。 中阶以上、会治愈和安抚相关魔法的魔法师要价不菲，但听说老国王离开之前有整整十二位大魔法师全天不间断地守候在侧！ 现任国王的王后，论上至少也需要有一位。 除非，国王的“其他想法”已经明显到无法遮掩。 骑士盔甲上的纹饰看起来是中阶，几乎没有可能在现场，乔尔也无需多问。 看送信骑士的风尘仆仆的样子，计算一下时间，他应该没有走森林那条路，而是穿过几个领主的地盘来到了卡列西里。 事实上，乔尔猜得没错。 王后没了的次日上午，现任国王就敲锣打鼓、声势隆重地送出了数十位中、高级的骑士，每个骑士都分配了不同的目的地和相同的任务。 ——作为送信人的骑士们回王都去的时候，需要带回领主们给国王、不、是王后的道别礼物的。 当然，领主们能自己提供马车装运物品就更好了！ —————————— 客房在领主府的二层。 管家大约翰笑眯眯地将人送到了“金杯”号客房。 虽然王都的客人来得突然，但管家那边很早就被叮嘱过了，涉及王都的接待，都按“金杯系列”走。 “托尔塔大人，这是您的房间。”大约翰殷勤地打开了客房的大门，又推开了里间的第二扇门。 男仆约翰逊飞快地拉开了里间卧室的窗帘，让室内的装修一览无余。 “您还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相信，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骑士随手拿起了一个金杯，对着阳光观察着上面的花纹，似乎想要咬一口。 “这里的杯子和茶壶都是金子的，都是大公阁下离开王都的时候，尊敬的国王陛下特别赐予的。大公说，一定要给最尊贵的客人使用。您带来了王都国王陛下的公文，是尊贵的特使，住在这里才能体现我们大公阁下对陛下的尊崇。” 管家翻来覆去重复了很多遍，对国王陛下各种吹捧，让骑士听得心生厌烦。 还是金杯吸引人。 可惜了，一眼望过去都是纯金的，却不能带走一两个…… 淡定地放下金杯，骑士托尔塔转身去欣赏墙壁上的挂画。 画面似乎是河流与树林，但作画手法大开大合，色彩对比鲜明，需要让人连蒙带猜才明白。 “哦，说起这个，那也要感谢伟大的国王陛下……”大约翰跟在骑士身后，对着大幅的画作又一次激情澎湃地赞颂起国王的仁慈和极高的艺术水准。 什么特殊时间才能被极少人看到的特殊色彩，什么温柔的情丝和昂扬的力量交织在或柔软、或刚硬的笔触中…… 管家的阅读解和绘画赏析能力一向遥遥领先。 “哦，哦。”骑士认同地点头，跟热爱国王陛下的管家一起赞美国王挑选画作的眼光。 宫廷总管打包的又怎样？ 宫殿总是国王的吧？宫廷里出来的画作自然也会经过国王的眼睛！ 大约翰表情真实，完全没有吹嘘的意思。 看我们领主大人，是多么的尊重国王陛下呀！ 骑士大人，您回去之后请一定要好好传达。 “托尔塔大人，今天的午餐会由约翰逊送到房间里给您，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吩咐他就好。”管家挥了挥手，侍立一旁的男仆走上前，给骑士认了一下脸，“请您一定好好休息，大公阁下将在阿纳德在夜空中出现时分，与您共进晚餐。” 托尔塔点了点头，让两人离开，说要休息一会儿。 管家殷勤地说：“谨遵您吩咐，若不想约翰逊在里间，那么他会一直在外间候着，需要的时候直接拉扯一下床头的铃铛就行。”然后行了礼，先行离开。 男仆约翰逊落后一步。 等里间的门关上了，骑士立马重新回到金杯的旁边，重新拿起来仔细研究——他对装饰画什么的不感兴趣，价格再高也带不走，但是金杯和金盘就不一样了。 出于“荣誉”，骑士的行李是不可以被翻找的。 正在研究着如何能不动声色地把纯金的杯子捏扁放进行李，里间的门被敲响了。 托尔塔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到床边，假装在自己的盔甲。 扬声道：“进来吧！” “托尔塔大人，路上辛苦了，这是您的热水和毛巾！”约翰逊托着一个加了热水的铜盆进入室内，盆子边缘搭着一块白色的手巾。 男仆低头等候其他吩咐，小心翼翼的动作让骑士被打扰的不快降低了一点，等接触到热水、擦了一把脸，又在男仆的帮助下卸下了皮甲，托尔塔倒是有一点先睡一觉的意思了。 上下瞟了两眼，男仆身材不错，宽肩、细腰，就是长得普通。 刚到卡列西里的第一天，托尔塔一点也不急，挥手便让男仆退下了。 合上里间的大门，快步走到外间的等候处，男仆使劲儿按了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了。 真想把那双该死的、恶心的、粘腻的、污浊的眼睛抠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领主府的饭！ 他约翰逊早就不是当初的末位男仆了，是被挑选了到领主府工作的“精英男仆”！作为屠夫的后代，他宰杀牲畜的活儿可从来没有手生！至今厨娘们还习惯请他去大厨房帮个忙，捉个牲畜、放个血什么的，顺便能多得两口好吃的。 当年的大公才值50个银币，要是有人想对托尔塔下手，他愿意免费帮忙！ 第45章 045 奇怪的阿尔德林 被碰瓷的约翰…… 045 奇怪的阿尔德林 会客厅, 管家大约翰敲了敲门。 “大公阁下，塔尔塔大人已经住进了‘金杯’客房，他的马匹也在马厩喂食粮草。” “很好。”乔尔点头, “让佩佩过来吧。” “是。” “还有, 上个月新入选近卫兵的二队，如果托尔塔想活动一下，就引导他去二队练习的地方, 骑术、或者剑术, 二队有不少机灵的, 能学到多少, 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最初从王都出来、经过阿尔德林亲自训练的近卫兵都属于“一队”, 他们如今已经分成了3组。 一组由约瑟芬带领, 驻扎在老磨坊，那边地形广阔, 可以练兵；一组口才灵活的，已经离开了卡列安, 跟随原本的副队长小杰克去暗地里售卖肥皂之类的新东西；还有一组守卫领主府，同时教导新人们。 近卫兵的待遇很好, 专职，还有钱拿，市政中心正式落成以后, 听到宣传, 卡列安的本地居民里有不少好奇的。 虽然最终加入、组成近卫兵二队的目前才只有小猫几只，但第一个月的高达一枚银币的薪水拿回家之后, 感兴趣的年轻人一下子多了不少。 小镇上，最廉价的洗衣工每个月累死累活也只有6个瑟克里，相当于40条黑面包！ 一个银币能换整整二十个瑟克里！ 那个之前最瘦弱的小个子拿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回家之后, 他们家连吃了十天香肠面包！ 奢侈！ 于是，住在低矮平房里的人们瞬间引爆了热情。 大公盛情难却，跟财政长官拉锯了一番新人们的待遇问题，最后终于宣布，如果新人考核通过，二队可以增加三个名额。 三个名额 ，刚好补上佩佩离开时带走的他本人和2个助手。 近卫兵佩佩顶着“商务代表”的头衔出发了，当然，由于卡列安现在流出去的产品都是私底下的，除了给销售者们一定佣金，并不在国王的收税名单里，所以这个名号也是为了随时“由暗转明”做准备。 当然，“明”的是兰法伯爵的印信，他当初轻易给出了许诺，“从克里斯，到法纳夫……大公您拥有整个兰法领的忠诚”，乔尔自然开心地笑纳，有事的时候就借用对方的名号。 忠诚的兰法领，一块完美的挡箭牌！ ———————————————— 天色渐暗。 骑士的长靴走在地板上砰砰作响。 领主府的房屋大部分沿用了原本的架构，外墙材质是最坚硬的石头，唯有内部是木材的框架。 “前面请向右转。”男仆在后面轻声提示。 浅蓝色的阿纳德已经出现在半空中了，按照约定，临时作为“托尔塔专属男仆”的约翰逊引导着骑士穿过礼堂前往餐厅。 礼堂空旷无人，只有几幅小型的挂画。 几天前的宴会人数众多，宾客宴饮的地方正是在小礼堂。跟很多私人庄园一样，小礼堂通常不放置任何东西，只有在舞会、音乐会、或者其他什么重要节目的时候，才会布置出来充当专门的场地。 小礼堂的窗外，仆人们在做着洒扫工作。 为了避免碰面，佩佩一行人匆匆出发，免不了在地上留下车辙和马蹄印。 仆人们的洒扫很及时——洒扫是每天的固定安排，只不过今天稍微提前了一点。 “托尔塔大人，请走这边的门。” 餐厅里铺陈了一张长桌，头尾各摆放了一张高背椅，餐桌中心的两盏巨大的烛台将两个位置恰好分开。 每一盏烛台上都有十只白色的蜡烛，女仆正在一一点燃。 “请您在此稍事休息，大公阁下不久就会到了。”说着，男仆奉上了满杯的淡啤酒。 托尔塔喝着酒，看着周边的用餐环境，心中大定：看来，这一次出来，不仅能给国王陛下带回礼物，自己也能有不少额外收入。 大约半杯啤酒下肚，餐厅的双侧大门一起打开了。 骑士放下二郎腿，站身起来行礼，然后被乔西亚大公礼服领口的宝石闪花了眼。 烛火燃烧得稳定，领主神色温和，抬手让他起来。袖口上，绿色的宝石也闪闪发光。 托尔塔吸了吸鼻子，一丝香气拂过，瞬间又无处可寻。 晚餐是分餐制，女仆在桌子的两头分别上了相同的菜肴。 前菜，小吃，主菜，汤，甜点。 还有不间断的酒水，只不过每次只在水晶杯的底部添了一点点。 大公似乎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先祝愿国王陛下身体健康，然后就只在主菜的大盘子上来之前跟托尔塔搭了两句话，骑士本人是否得到了足够的休息，若想像在王都护卫队那样每天保持练剑的节奏，领主府后面的训练场欢迎他的到来。 托尔塔的任务之一刚好也有“摸清乔西亚大公的领地实力”，双方各怀心思地达成了一致。 用餐完毕，乔尔先行离开，托尔塔随后也在男仆的指引下回到了客房。 正准备上楼，乔尔停下了脚步。 “领主阁下？”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说着，重新回到了餐厅。 餐厅的壁炉已经熄灭，隐隐冒出一两点火星。窗户大开着，窗帘在半空中胡乱飞舞 长桌一侧尽头的高背椅，椅背已经变成了两半。餐厅中的椅子，只剩下乔尔的一张。 走近了看，“斧头”其实是一把小小的餐刀。 “阿尔德林？” 阴影中的身形让人熟悉，却看不清任何表情。 “怎么生气了？” 乔尔很疑惑，自家财政部长向来情绪稳定，用餐刀劈开椅子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见。 “哦！知道了！”乔尔拍手，想起来解释了，“这是新搬出来的椅子，你看，除了普通的花花草草之外，没有雕刻任何特殊的纹样。” “阿尔德林，你常用的那一把，放在花厅里。” 话音未落，坏掉的椅子无声地变成了粗细均匀的木条，然后一根一根自己飞到壁炉里，整整齐齐地叠放好。 人依旧没有出现。 乔尔不明所以，走近阴影，白皙的脸上满是问号。 横波入鬓，转盼流光，蜜色的眼睛在阿纳德的光晕下照不出一丝不满。 ——阿尔德林那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阴影退了一步。 乔尔停下了，神色更加疑惑了。 “他对你不怀好意。”阿尔德林的声音听着很遥远，“不要对骑士抱有太多的幻想，他们大多并不遵守那些所谓的美德。” “嗯，我肯定公事公办。” 托尔塔的“不怀好意”，乔尔在午餐后不久就知道了。 ——有着冷面笑匠潜质的男仆约翰逊找了个机会跑到了乔尔的会客厅，一脸嫌弃地描述了自己被外来的骑士“碰瓷”的过程：不小心按到手，看似谈笑“是不是有剑士潜力”然后被捏了胸大肌，如果不是他腰身灵活扭得快，可能臀大肌也会遭遇咸猪手…… 当然，这一扭貌似更加不得了…… 于是，女仆长露西忍着笑，明白手下可爱的小女仆们可能更安全了——本来派男仆过去就是为了领主府女仆们的安全着想。 乔尔分享了脆皮流心的泡芙给约翰逊，算是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安慰非常有效。 于是，一起吃晚餐的时候，乔尔虽然感觉到一点外来骑士的目光，但毕竟他有“贵族身份”，如果还想好好回王都，托尔塔绝对不敢乱来，乔尔很放心。 “还有……”阴影中，严肃的财政部长好像还准备长篇大论“小孩子防拐指南”。 “阿尔德林！” 乔尔直接跨入阴影，抱住对方的手臂，没有在意阴影中“簌簌”收回去的奇怪东西，“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啦！” “还有，今天你去哪里了呀？早上收到讯息就想找你，一直等不到你回来！” “今天一天忙得晕头转向，临时要在天黑前给佩佩他们准备好出门的行礼，各种手忙脚乱，幸好安全上路！” “对了，准备给王都那边的回信写了好多遍草稿了，那些修饰词，想要做到不重复简直太难了！你再不回来帮看一下，我就要头疼地睡不着了！” “好。”阴影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乔尔的文书协助邀约。 “这个东西，戴好。” “是什么？”乔尔接过来，是一个手环，墨色中透着微微的绿意，颜色很像墨翡，跟指间那一枚不带任何宝石的素圈戒指风格类似，只是手环的中心有一朵白色的重瓣花朵。 “防护。” “……啊？”不是说好不再保护过度的？ 阿尔德林今天奇奇怪怪的，但乔尔有种预感，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拒绝为妙。 他感受到了某种若有若无的压力……一点点，但是存在感很强。 带上了手环，手环瞬间收紧，自动调整成了最适宜的大小。 “走吧。”阿尔德林终于满意了，嘴角重新出现了笑容，跟乔尔一起走出了餐厅，准备一起去会客厅加会儿夜班。 外面，夜色温软。 树影和灌木丛微微摇动。 似乎有什么在阴影里潜行，深深藏到了领主府的地下深处，又将领主府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第46章 046 领主与魔法师 故事的B面 公文的修改进行地很快, 阿尔德林一边解释为什么某个文辞要放在这，一边用优雅地笔触在原本的公文草稿上划划改改。 壁炉燃烧得很温暖，应该说, 整个室内都温暖得犹如进入了生长季, 连外面的风声都难以听闻。 倦意渐渐弥漫，乔尔打了个呵欠，勉强打起精神。 “我来誊写, 你先去睡吧。”阿尔德林用笔上羽毛装饰点了点乔尔的鼻尖。 “不用, 不用, 我还清醒……” “别硬撑, 快回去。”阿尔德林催促道。 “那好吧, 你也早点休息。”困意一阵又一阵, 跟前一天一样，乔尔感觉, 确实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嗯。” 乔尔离开会客室以后，随着大门的再次紧闭, 室内的温度也瞬间降了下来。 阿尔德林运笔的速度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是写着写着, 脸上所有的表情慢慢消失无踪。 ——刚刚誊写的时候，一些深埋的记忆片段一团又一团地翻涌上来，让人应接不暇。 这他不是第一次在写给现任国王致哀的文书。 上一次写文书的时候, 他都在想什么？ 交给乔尔戴在手上的一小段本体告诉他, 乔尔已经回到了卧室，并且, 手环状的本体已经开始全力对抗窗外、屋外的那一部分临时不受自己控制了的东西。 够了！ 收回去！ 有一段贴着就可以了，其他必须全部收回去！ 那是乔尔，还是不是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 他还是个幼崽！！ 窗外, 暗影迟迟不愿意回到地底，纠缠在荆棘上。略有些刺痛，但并不愿意离开。 上一次写类似文书的时候，正值百花盛开。 迷路了好几次的送信骑士并没有找到乔西亚大公的所在，甚至没能回到王都复命就喝倒在了醉人的花都。 等到万物萌发的生长季即将结束，才有通知下达到了卡列安小镇，说，王后离世，国王即将迎娶新王后，需要迅速派出队伍，去王都献上贺礼。 那一次，阿尔德林是刚好游历到此的、年轻的魔法师。 处于一次蜕变结束后的平稳期，百无聊赖的阿尔德林还没找到新的打发时间的手段，正在卡列西里沼泽观察生物的腐烂。 刚好，距离沼泽不算太远的卡列安小镇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他稍微提起了一丢丢兴趣，乔装前往。 嗯，领主的气味让他有点好感，不过，领主的病症显然更值得研究。 一次偶遇之后，阿尔德林愉快地接受了领主的临时雇佣，并开始了双向合作。 领主同意，给他研究自己的血液和身体情况，厨房和工坊对他半开放。 他则时常用水系魔法让领主身体不那么难受，有时候也会帮忙处一些文书。 —————— 无法言说，一叶障目…… 财政长官阿尔德林想。 刚蜕变完毕，连脑袋也一并退化了么！还是调配出的不良药剂给魔法师自己喝傻掉了？！ 德鲁伊会随随便便对其他生物的气息有好感？ 总之，魔法师和领主最初见面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笑得官方。 直到……魔法师的魔法显示出了无与伦比的杀伤力，领主的微笑也换了一种模式。 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容貌顶尖，没有明显的攻击性，如果他想要刻意亲近一个人，别人很难竖起内心高墙坚定地拒绝。 答应下来吧——无论他提了什么要求。 而他一旦若即若离了，也很难让人不产生失落感。 “去王都吧，我需要你。” 领主的言语软和而坚定，目光中告诉你，他只信任你。 着实让人无法推辞。 魔法师阿尔德林只能亲自带着礼物和这一份为前王后致哀、同时对新王后和国王表示祝贺的文书前去王都，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踏入王都，就听到有人说，卡列安产生了一次响彻平原的爆炸，连实际上相隔很远的邻居小镇都隐约能感受到。 周边的一些地方对总能出现不少好东西的卡列安虎视眈眈。 卡列安的最高武力——中级魔法师阿尔德林已经作为特使被特意调离了卡列安，小镇后防空虚，领主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像是非常好捏的软柿子。 很快，带着这种想法来拜访卡列安的“客人们”就发现自己错了，巨大的爆炸让他们伤亡惨重 然后，卡列安小镇得到了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领主期待已久的平静。 —————— 他是故意的。 魔法师阿尔德林想。 乐意的时候便哄着，不乐意了就一脚踢开。 耸了耸肩膀，唤出许久不见的银甲犀，重新回到原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到达王都不久后，与领主最初约定的雇佣时间就到了，领主已经提前给足了薪水，便无需特地道别了。 直到一场疫病席卷了多个公国。 魔法师才再次见到了领主。 —————— 真蠢啊！ 财政部长阿尔德林想。 你不是本就知道，那位领主的亲近是刻意的？ 怒而出走，是因为直到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知道的很少，连卡列安需要面的敌人情况都不了解？所以，生气自己更多一些不是么？ —————————————————— 夜色温柔，乔尔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穿衣，吃早餐。 乔尔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手腕上墨色的手环，是他的错觉吗？怎么好像手环内部的那朵重瓣的小白花有些蔫蔫的？ 放下餐具以后，管家说，那位远道而来的骑士已经在训练场了。 乔尔让管家准备好足够的创伤膏药。 配方由最初的护卫队长、如今的财政长官阿尔德林出品，作为重伤病号的乔西亚大公一路上亲身体验，疗效一流。 尽管如今常用的药物减去了几款种植地点特殊、难以获得的药材，依然见效很快。 乔尔的“医疗所”预备人员中，就有如今负责制作药物的。 穿过前院，再多走几步便是近卫兵二队的训练场了。 书房对面的阳台刚好对着训练场的方向，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人们训练的全貌，还能遮挡住观看者的身形。 乔尔将视线集中，仔细观察外来骑士的“陪练”情况。 “托尔塔的实力不错。” 耳边传来阿尔德林的评价。 训练场上，刚成为“预备近卫兵”的年轻人们一个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算手下留情。” 尽管掀翻了所有不自量力前来挑战的年轻人，阿尔德林从托尔塔的动作中可以判断出，他并没有打算让二队的新人们伤筋动骨。 “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 “也是溏心蛋？” “对。” “好像都没和你一起吃过几次早餐。” “以后会有很多时间一起。” “阿尔德林，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想说话？都是短句。” 乔尔抱怨道，“听着好不习惯。咕——”然后脸蛋就被掐住了。 “轻点轻点。” 幼崽活蹦乱跳，生气勃勃，阿尔德林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捧住幼崽的脸蛋，双手一合，按出小鸡嘴。 乔尔张大嘴巴，一口咬住讨厌鬼的大拇指：家里这个喜欢离家出走的财政部长，如今又染上了不会说话的毛病，是彻底不能要了…… 闹了一会儿，阿尔德林突然问道：“乔尔，如果当初离开王城的时候，是你一个人，你会选择走哪一条路来卡列西里？” “啊？一个人？没有你？”乔尔想了想，“不好说，可能……第一选择是经过大一点城市？”回忆了一下当初的状况。 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乔尔几乎忘了当初的病痛。重伤的感觉太不好，记忆会主动掩埋掉那些令人不渝的部分。 “因为身体原因，受不了长时间颠簸，城市里的话，多半路会好走一切，也有医生，能拖延一点时间进行休息。绕路是必然。” “肯定不会从森林直接穿过来！大家离开王都的时候，基本上都没出过远门，而且几乎都没有战斗力，走普通的乡间小道都危险，容易被抢……” 说着说着，乔尔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或许，还会递交文书，请求一些领主的协助护送？毕竟，活着的大公总有些利益可以给出去。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象不出会有哪些条件能成为筹码……” “总之，踏出第一步就会非常艰难了！还记得那个第一个被抓出来的刺客么？要是在没有阿尔德林的时候遇上他，那……就只好同归于尽啦！” “还好有阿尔德林在！”乔尔的眼睛blingbling地看向前骑士长，笑眯眯的，看起来无比健康。 从王都到卡列西里，不选择直接穿越森林的话会是相当一条漫长的旅程。 如果连续性的遇到生命危机，德鲁伊的力量会在保护生命的过程中慢慢被燃烧殆尽。 重伤未愈就要离开王都前往领地的乔西亚*帕托利亚，在平安到达卡列西里之前，到底遇到过多少次生命危机？ 所以，在卡列安小镇外第一次见到领主的魔法师，才会觉得，领主是毫无疑问的人类…… 阿尔德林伸手揉乱了乔尔的头发，把幼崽气得扑上来想要揉回去，被躲过了，于是开始了战术撤退和二次进攻。 阳台上，两个身形不停变换，用上的战斗技巧较之不远处训练场上的人们高了不少，但是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第47章 047 选人的策略 王后，行政人员 王城。 随着温度的上升, 冰雪逐渐融化。 田地里一篇黏糊糊的黑黄色，农民们在屋外一边跺着脚一边想着新一年要种什么才能填饱肚子。 王宫花园里，观赏所用的冰雕也纷纷开始融化。 没了半个脑袋的老鹰, 秃头且被剃了毛的狮子, 扭成一团、看不出原来是向日葵的扁圆盘……专职的魔法师们费尽了力气想维持原样，却只发现，今天补了这半边, 到了晚上, 另外半边也看不出原样了。 按照王宫前几年的惯例, 在夜晚的阿利耶女神重新出现在天空之前, 冰雕都不会被撤掉。 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一百天。 整个寒冰季, 天空中留下来“支撑门户”的只有男神——阿纳德一个。 于是, 阿纳德成为了地上国王的象征。 为了国王的长寿，也为了显示男子气概, 一百天的冰雕，一天都不能少！ 今年, 由于温暖提前来临，宫廷魔法师们不得不绞尽脑汁维持冰雕的造型。 最差, 也要在国王常常经过的几条路上保证冰雕的完整！如果其他地方的冰雕也出现问题了，有时候不得不稍微往后排一些，等年轻的魔法师们排出时间。 王宫西北角的小花园已经很久没有魔法师踏足了, 冰块融化以后, 雪水流了一地，踩一脚上去泥泞不堪。 那里是不太受人待见的公爵小姐——罗斯帕托利亚的住处。 罗斯小姐怀孕了。 周边没什么人来往, 只要自己守口如瓶，便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相较王宫中常住的其他贵族小姐，公爵小姐不仅没有王冠, 也没有家族的扶持——与前任王储相关的大多数东西都灰飞烟灭，也包括王储妃家族——自然得不到公主们一样众星捧月的待遇。 即便，她的真实血脉，来自现任的国王陛下。 现任国王可没有那么好心留下前任王储的孩子。 要知道，根据现在的王位继承法，如果前任王储留下了可以继承王国的男性子嗣，那么现任国王名义上只能说是“代为掌权”，子嗣成年以后就要交还王位。 罗斯小姐是私生女，名义上却是前任王储的遗孤，姓氏也依然是“帕托利亚”。 因为没有出嫁，她不仅依然是“帕托利亚公爵小姐”，甚至可以直接赋予自己的孩子“帕托利亚”的尊贵姓氏！ 也就是说，她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便是前任王储的直系子嗣，拥有名义上绝对的王位继承权！ “王位继承法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独自一人的时候，公爵小姐时常暗暗重复着为自己加油打气。 她的行为并不出格。 比她更年轻的公主们，有入幕之宾也不少，只是没人直接摆到台面上讲罢了——除非要跨国联姻，那才必须“纯洁无暇”。 毕竟，连国王陛下都喜欢上寡妇了！ 整个寒冰季，王宫的舞会开了个没完没了，多的是从大门进来的，也掩盖了不少从小门进入的。 罗斯小姐住所的后墙距离小门并不遥远。 或许是因为不怎么参加舞会，罗斯小姐反而更清楚国王私下召见哪位“候选人”的次数更加频繁。 为了保证家族在未来的日子里地位不倒、财源滚滚，无数花朵的争奇斗艳，连王宫最边缘的洗衣工们都收到了“贿赂”，问，国王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八个用度奢侈无比王子倒台以后，很多以他们名义使用的路子就断了，不少家族的年轻子弟看似彬彬有礼、教养良好，实际上根本没有财意识，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不少家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而这都还算好的了，有些家族甚至欠下巨额债务！再欠下去就只能拿头衔抵债了！ 但是，只要他们家族的小姐成为了新任王后，那所有债务都不再是问题了！ 没有人关心德拉梅家族的王后，就连德拉梅家族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国王把德拉梅家族放在心上了——尤其是这个古老家族的财产。 谁能不爱钱呢？ 王宫主殿。 国王不高兴地把烟袋的长柄敲在私人财务官的脑袋上。 “就这么点？！” “陛下，的确……不多。”财务官摸了摸额上的汗珠，天还不算热，他却已经热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很想像国王一样骂人。 该死的德拉梅，怎么会只有这么一丁点钱？！ “重新去，从头到尾查一遍！”国王不信，德拉梅的表面功夫做得那么好？他都盯了多久了！绝不可能白费功夫！ “或许……德拉梅家族那么着急送一个新王后，跟利马家的情况是一样的？”仗着一直以来不错的私人关系，财务官提出了一个可能。 利马家族，被戏称为“边境伯爵”，并不是说他们守卫边境，而是说，他们就快要掉出伯爵的序列了，是“伯爵”称号的守门员。 快要掉出序列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家一贯重视美丽的相貌，而美丽是需要金钱堆砌的。 回忆了一下利马家二小姐的容貌，国王点头，相当出众，可惜，沾上了“巨额亏空”的腐朽气息，远不如迪卡马洛斯夫人。 见到迪卡马洛斯夫人的那一天，舞会从下午一直举办到了深夜。 无数的裙摆再大石拼就的花纹上来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名画，桌椅和乐器上都装饰的木系法师的杰作——各种各样的花朵和修剪成动物形状的绿色植物，还有玫瑰、蔷薇、大丽花编织成的拱顶。 迪卡马洛斯夫人摇曳生姿，一身近乎夸张的精致华美，扇子划过阵阵香风，离得很远就能嗅到甜美的、金钱的味道。 私人财务官敏锐觉察到了国王的表情，暗自叹息，决定回头再敲利马家一笔钱。 他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国王耳边提起他们家了！ 得加钱！ —————————————————— 卡列安。 行政大厅人来人往。 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在巨大的公告牌前面逗留，对着贴在上面的通告看了又看。 《关于行政大厅“预备人员”转正考试的通知》已经贴在上面三天了，上面的内容也传开了。 领主说，原本招聘的预备人员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试用期”，每个月拿着10个瑟克里的薪水，现在试用期满，需要考试了！ 如果这次考试合格，那么就会转为正式员工，领主会给正式员工一份为期五年的雇佣合同，每个月1个银币，跟领主府的近卫兵们一样！ 五年期满，如果第二次考核也合格，那么，薪水会上涨到2个银币！ 好……好多钱！ 不少人对着2个银币的高额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卡列安，1个瑟克里能买8条黑面包，2个银币就是40瑟克里，能换多少面包啊…… 而且，领主还说，如果不是预备人员，但也想参加考试，那就当场过来报名，考试达到一定分数的话，也能成为行政大厅的一员。不过，这一类人会先进入“试用期”，转正还需要等下一次考试。 考试的时间就在下午，从午饭后的一直到茶歇以前，总共2个小时。 考试的地点就在行政大厅。 知道这一场考核非常重要，大多数人都选择不在这几天跑到行政大厅办事或者聊天，虽然不知道领主会考什么，但是让年轻人们安静复习一会儿——领主当年安排“行政大厅预备人员”培训的时候，留下了不少资料。 不知道会不会考基础知识，反正，多看书总没有坏处。 乔尔前一天就准备好了考卷。 试题的时候他一直在犹豫，这一题会不会有点难？放到附加题还是直接拿掉？这一题最好放进去，作为未来的“卡列安公务员”，不记得“耐心、细致……”的十六字服务准则可不行！ 没有复印机，领主府内，没有必要工作在身的男仆女仆们裁好了试卷纸，然后开始不停地抄写。 行政大厅的预备人员说少也不算特别少，除了每个人一份之外，还要预备几份卷子给临时报名的人，更要留存一份样卷。 试题量不少，抄写的过程也着实辛苦，全程连饭菜都是厨房分成一份一份送到门口的，为了确保考试前，临时抄写员们不会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午饭后，行政大厅已经布置完毕，一排排座椅摆放整齐。 乔尔和阿尔德林走到大厅门口，所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财政部长手里的大盒子，目不转睛。 突然，有风吹进了大厅。 是风气魔法，把一打数字按顺序贴到了每张桌子的右上角。 “各位，欢迎参加卡列安第一次行政预备人员转正考试，希望大家能获得自己满意的成绩。现在，每个人把手伸进盒子，抽取自己的序号。” 阿尔德林环视四周，发现了几个尽量站到一边的人，不是行政大厅里熟悉的面孔。 乔尔点了点头，让他们一一进行抽签。 “看一下你们手中的数字，然后坐到对应数字的桌子后面。” 大厅里的桌子是考生们自己摆放的，没经过检查，自然会有一些桌子上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乔尔笑了笑，看到了一些懊恼的表情。 桌子都按列摆放，周围有一圈空着可以供人通行。 卷子发下去以前，乔尔在围观人群中临时点了几个人，作为“特别监考”，进入场内一同监督考生们的答题情况。除此之外，领主府也出了一男一女两人作为监考。 “特别监考”们尽可以在外圈走动，只是不能发出声音。 “各位，试卷拿到以后，先在答题纸左侧的虚线内写上自己的名字，还有桌子的号码，另外，注意看好自己的答题纸，考试期间，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上厕所，不允许提前交卷。” 风系魔法再次波动，试卷和答题纸都被分发到了考生们的桌上。 很快，写字的沙沙声响起，人们开始专注答题。 临时被邀请的“特别监考”们表情兴奋，为了防止自己说话，一开始都捂住了嘴，并且落脚很轻。 识字多的想去看试卷长啥样，不认识字的则看着个别考生抓耳挠腮、表情恨铁不成钢。 随着时间推移，有人渐渐停笔了，有人还写得热火朝天。考生的水平初见端倪。 彷佛一转眼就到了茶歇时间。 乔尔端起了茶杯，清脆的铃声响了一会儿，风系的魔法开始收卷了。 等领主一行人带着卷子离开行政大厅，嗡嗡嗡的议论声才骤然响起。 “整整十条计算题！我只做了一半……”有人痛哭流涕。 “十六个字，到底中间2个字是‘负责’，我为什么当时一点都想不起来啊！！”有人捶着脑袋。 合格！ 到底答对多少才算合格？ 第48章 048 考试结果 茱莉亚，弗雷德…… 阅卷的地点最终被安排在了领主府的餐厅——那里有足够长的桌子可以流水作业。 卷子分成了两包, 阅卷的人有5个，除了只做复审工作的乔尔外，还包括行政秘书小玛利亚, 年幼小米可, 已经习惯处一些文字的露西，以及制管织造司的茉莉。 露西和茉莉负责需要背诵填写的文字部分，小米可负责十道计算题的结果核对, 小玛利亚则主要去看一些简答题。 除了小米可之外, 每个人偶尔都会露出一些痛苦的表情, 把卷子放到距离眼睛最近的地方, 仔细地分辨对方到底都胡乱填写了什么。 即便简答题的字数都是寥寥数语, 但可怜的玛利亚依然在短时间内就揉了好几次眼睛。 虽然天色渐暗, 但是餐厅里烛火通明，肯定不是光线问题！ 小米可相当自在, 本来为了高度是长跪在椅子上的，很快就改为了坐姿, 一边勾画，一边晃着空悬的小腿。 计算题么, 会就是会，不会的话要么一片空白，要么结果错误, 打勾画叉的速度刷刷的。 露西和茉莉难得在领主府里这么正式的“办公”, 在其他女仆甚至管家过来服务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卷子披着披着，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写字还是画画？ 为什么每一笔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好吧，他又确实答对了…… “不会吧, 一个答对附加题的都没有？”卷子还没到乔尔手里，他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便跑到小米可旁边看成绩了。 计算题的难度是“2，6，1，1”，也就是说，最简单的题目安排了2道，中等难度的6道，难题1道，附加题1道，乔尔本以为至少大部分人会回答完8条计算题，结果，从第六条开始就是大片的空白。 “你的题目可不容易！八成是做到一半放弃了。” 阿尔德林也监考了全场，比起无聊到监考一半开始研究地板上花纹和墙面砖块数量的乔尔，他和其他第一次参加考试活动的“特殊监考”们一样保持了全程的兴致在线。 他记得，考试到一半的时候，很多人就跳过了接下来的计算题，看都没看一眼就开始回答后面的题目了。等写完所有题目了，这才有人重新翻回到前一页，重新开始掰手指头计算。 “我的培训都被狗吃了吗！明明都讲过，很多只是变幻了一下数字！！” 乔尔开始怀疑，如果预备行政人员的数学水平都糟糕成这个鬼样子，当初他们跟外地商人们谈商业街门面租金的时候，会不会算错了很多数据？ “哎，终于有一个全对的了！”小米可大声说道。 不过，这会儿还不知道是谁，所有人的名字都在左侧的装订线里面——所谓最简易的“糊名制”。 乔尔点了点头，整个卷面字迹清晰，再看前面露西和茉莉批阅过的基础题部分，回答得也相当完全了。 不过，这一边的声响丝毫没有引起小玛利亚的注意——她还沉没在简答题的深渊里，要从零星的、或者长篇大论夸夸其谈的字眼里，艰难地扣取正确答案。 阿尔德林帮忙加总了一下分数。 才改了一半，现有出分的卷子里，最好的才58，最差的才24分，得分的基本上都是最基础的题目，比如行政大厅的十六字服务方针之类的…… 如果六十分及格，这次考试按概率可能是全军覆没！ 这就是精挑细选、培训过、还实习过的人才么…… 乔尔选择眼不见为净。 “阿尔德林，我们去大厨房！” 他要化悲愤为食欲。 “玛丽亚，你们好好批卷哈，晚上给你们加餐！” 阿尔德林看着场内略有崩溃的气氛，失笑，然后扔出了一个水系的恢复魔法。 批卷的各位辛苦了！ 领主府拥有一个崭新的大厨房。 它是后来改建的时候新增加的，因为乔尔受不了原来厨房的脏乱差。 改建领主府的时候，原来厨房的储藏室里翻出了不少东西。 几条不知存了多少年的风干货，地窖里挖出了老冰块，里面也封存了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动过的食物。 不想完全浪费，于是磨粉，高温杀菌，做成喂猪喂鸡的饲料。 ——很幸运，家禽和牲畜没出现一例食物中毒事件。 除此之外，原来厨房里的炊具乔尔一个也没要，换上了随身携带的那些，又让老约翰重拾了才丢掉了没多久的铁匠手艺。 定居下来之后，乔尔对饮食的要求就更高了。 早些时候身体没回复完全，吃什么都无所谓，顶多兴致上来的时候好好大干一场，做些繁琐之极的菜肴。 有了自己的厨房，乔尔就不用让味蕾天天将就了！ 此时的大厨房已经热火朝天。 天色暗下来了，她们要竭尽全力准备所有人的晚餐。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普通人通常是两餐制，早午餐和正餐，从王都到途径的所有领地，无一例外。富贵的商人们可能会多准备几次食物，但在固定时间享用三餐的通常都是贵族。 今天比较特殊。 领主大人说，作为行政大厅“预备人员”转正考试的重大日子，要给大家加餐！ 前一天的抄写员们很辛苦，今天的阅卷人也很辛苦，必须要犒劳一下！ ——乔尔会尽可能让食物充足，但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餐制，他一时半会儿不准备大动。 早餐、午餐、晚餐，或者是正餐、晚餐、宵夜。 都是特权。 一下子动作太大，不仅直接冒犯了骄傲的贵族，还容易变成直上王都的谈资。 见到领主和财政长官，厨娘们纷纷停手行礼。 乔尔让大家继续，特别是还在烧着火的那些。 粗略转了一圈，乔尔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这不是死不……那个，仰望星空？！” 厨房有一个临时的摆放台，上面放着几盆食物，其中一盆尤为独特。 蛋糕盘子里，一只大鱼半只身子露在外面，另外一半埋在厚厚的饼底，饼皮上还有一条不知名酱料画出的红色条纹。 一个厨娘在围裙上擦干净了手，喜滋滋地跑过来：“领主大人，这是代表丰收的小叶夫赛之鱼！您看，虽然是面饼做的，但是看起来跟大鱼长得一模一样！上面的颜色是拿蔬菜汁调出来的！” 乔尔内心被软软地戳了一下。他想起来了，寒冰季前的倒数第二天，第一次庆典的时候，他在河道中央放下了金色鳞片的大鱼，当时给人们介绍说，那是“代表丰收的小叶夫赛之鱼”，当它成功地越过红绸，就会一路向东，永不停歇，直到进入大海，那时候，卡列西里会变成真正的丰收之城。 “领主大人，您尝一块试试？” 全部都是面食啊……乔尔放心了。 他就说么，厨娘是一路从王城跟到卡列西里的，都一起研究食物那么久了，怎么可能做出黑暗料！ 领主的表情很满意，厨娘更开心了：“本来想叫它‘祈望丰收’的，领主大人您赐名‘仰望星空’……” “不不不，”乔尔十动然拒，“你们的新品研究得很好，‘祈望丰收’的名字也非常好听，绝对不要改！” 改了就太可怕了！ 他给大厨房特别划拨的“新品研究经费”，绝对不能出现笑话！ 乔尔提了一篮子香葱黄油煎过的小面包，又让阿尔德林拿上片好的烤鸭和“祈望丰收”的面点盘子，一起回去餐厅阅卷处。 厨娘们倒也没有特地分出一个人来送，领主在食物方面的一些小习惯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乔西亚领主阁下还常常过来亲自做奶茶呢！ 回到餐厅。 阅卷工作已接近尾声。 领主大人“咔嚓咔嚓”小口啃着香气扑鼻的黄油小面包，顺手递了一块给两包试卷全部批完的小米可。 玛利亚深吸一口气，默默加快了速度。 很快，大功告成，所有分数汇总完毕，两包卷子糊名的地方也全部拆开了。 及格的有一些，高分却只有两个，八十一分的茱莉亚和刚好七十分的弗雷德，他们是唯二计算题做满了10题的。 茱莉亚的附加题做了一半，而弗雷德则在计算题部分拿到了满分。 “茱莉亚我记得，她是小旅馆馆主的女儿，培训的时候特别积极，茉莉你也有印象的吧？”乔尔的眼睛在试卷上扫来扫去，把卷子左侧名字眼熟的都分到了一摞。 “是的，一个不错的小姑娘。” “但是，这个弗雷德是谁？” 乔尔检查了一下弗雷德的试卷，除了前面跟卡列安行政大厅的事务关联度过高的几题失分严重外，他连简答题都能达到点子上。 简答题，是乔尔专门用来筛选未来行政大厅主管的。 “最后一个来报名并抽签的人。”阿尔德林记得清楚。 刚开始抽签的时候队伍还没排好，有些闹哄哄，这个人被挤到最后一个也一声不吭。 “看起来，他对行政大厅的职位势在必得？”乔尔觉得，这个时间段，应该还不会有过来考个高分、专门打击别人自信心奇葩存在。 “显然，他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安排他么？” “干嘛不要？”乔尔笑了，“既然他诚心诚意的来考试了，那我也就大发慈悲收下这个劳动力！” 等到没有别人的时候，乔尔才收回了笑容，从现在的平均识字率来看，如果弗雷德真是别人派来的，那对方也相当看得起他这小小的卡列安了。 就不知，他带来的是三十六计中的哪一计？ 第49章 049 邀请 施瓦慈的客人 考试结束的当晚, 卡列安几乎热闹了一夜，人们好奇地围着“特别监考”，想从他们那里打听到考试的情况。 考试不是新名词, 之前的培训里面就有几次, 但是“抽签”、“糊名”，多么新奇的玩意儿！ 可太值得聊一聊了！ 酒馆老板也大方地推迟了打烊时间。 有人吹牛，有人在听, 要知道更多就要请人喝酒。难得可以多赚一笔, 关门的是傻瓜！ 考生们也在家里被团团围住, 家人亲戚们也想知道他们考了什么, 和之前一样吗, 考得怎么样。 “题目很多, 而且特别难！整整十条计算！” “那么多！” “估计连小茱莉亚都难通过！” “那，领主有没有说, 不合格会怎么样？” “合格的转正，不合格的话……还是试用期？”卷子上大片空白的考生期期艾艾地猜测。 “万一……” “哎……” 不管大家猜测如何, 第二天上午，领主带着大幅的公告出现在了市政大厅, 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贴上了考试结果。 公告牌上，在职预备、并且考试合格人的姓名按分数排名一个一个地记录在上面。位于首位的就是小旅馆馆主家的茱莉亚。从今天开始，在签订完合同以后, 他们就是市政大厅的正式员工了！ 当天报名并且考试通过的其他类别人员唯有弗雷德一个, 根据考前公告，他将成为市政大厅的预备人员, 并得到领主的亲自会见。 至于考试不合格、姓名不在公告牌上的预备人员，在没有看到名字的时候就被他们的家人锤了个满头包。 还好，领主给予了一次宽容——他们可以参加下一次的转正考试。不过, 如果分数依旧那么难看，那就不适合继续在市政大厅工作了。 昨天考生们离场的时候，问东问西的人不少。知道有个别人已经把试卷上的题目收集起来了，公布完成绩，乔尔补充了一句：“考试的题目会变化，下一不会使用相同的卷子。” 要贩卖《真题集》或者“模拟题”，好歹也等几次考试以后么！ 接下来的时间，乔尔和管家都在重复工作项目。 市政大厅里面一直有一间打扫好的办公室，供接待用。 谈话，安排职位，签订合同。 沟通鼓励，签订合同。 解答疑惑，签订合同。 …… 合同期限，是今年生长季的第一天到五年后寒冰季的最后一天。 还好，这会儿的卡列安都是乔尔说了算，合同不用每个人两份，更不需要写上几十条的双方权利义务。要不就需要再次召集一批临时的抄写员了。 一个上午，刚好安排完所有转正的员工。 ——每个人一个小红包、一张食品店的抵用券是额外惊喜。 下午第一个要见的是那个外来的高分考生——弗雷德。但在此之前，领主准备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吃午餐。 市政大厅外面的广场连着新旧两条商业街，印了菱形花纹的食品店旁边的几家店铺总是生意特别好。食品店不提供座位，有时候，新的点心需要现烤，客人们不得不在门外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人们通常会去旁边几家稍微转悠一下，或者干脆坐下来喝一杯。 人人都知道，菱形花纹的食品店是领主的，由于美味又平价，如今已经是卡列安最受欢迎的店面。 开在他们家旁边不仅特别安全，人流量也多，旁边的小酒馆和小摊子自然从来不拒绝人们带着食品店里刚买的东西一起进来吃。 吃东西的时候就容易扯到各种话题上。 “弗雷德？似乎是个外乡人！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他。”消息灵通的人说道。 “浅灰色头发，绿眼睛，嘿，颜色跟小茱莉亚的一样！” “有人知道他住哪儿么？” “不在我家。” “也不在我家。” “茱莉亚老爹，你家呢？” “喂喂喂，叫我乔治老板，什么茱莉亚老爹的……他肯定不在我家旅馆啊！要不然，我家就出了两个人才了！第一旅馆，非我家莫属！” “你家现在就有一个，改名也来得及。”有人笑道。 “嘿，你还别说……”茱莉亚老爹突然觉得新名字应该也不错。 以后女儿每个月能拿1整个银币回来，多攒一攒，重新装修一下旅馆的钱就有了。 大家嘲笑了一番乔治老爹的宏大计划，酒馆的笑声一阵一阵。 角落里，带着兜帽的人喝完了一杯麦酒，放下钱，悄悄地离开了。 很快就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 带着兜帽的人进入了市政大厅，放下兜帽的刹那，他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是新到卡列安的商人么？以前没怎么见过。 客人浅灰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起银光，脸庞干净，眼眸犹如如两颗上好的绿松石，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人们的视线跟随他，一直到达领主办公室的门口，方才突然挪开。 救命啊，竟然是那个排名第二、打败了几乎所有预备人员的弗雷德！！ 人们反应过来了。 长相、气质，跟茱莉亚副主管一模一样！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其实两人的长相并不一样，相同的唯有发色和同为“学霸”的气质。 虽然有些老派的人不太高兴如今行政大厅副主管位置上的居然是个女孩子，但幸好有茱莉亚小姐，要不然，连个外乡人都考不过，整个行政中心预备人员的脸就彻底丢光了！！ 进门。 乔尔观察着来客，也同样被来客观察着。 阿尔德林不在办公室内，但他跟乔尔提前做了约定。 第一眼看到弗雷德，乔尔的手腕就微微热了一下。 所以，这确实是远客，来自已成为遗址的施瓦慈。 乔尔郁闷，他在明，对方在暗，之前出现再老磨坊那边的刺杀，他还没找施瓦慈要说法呢！居然主动跑过来？ 可又不能撂挑子什么都不管，谁知道下次又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件！ 虽然黑圣教的施瓦慈跟白圣教的德万斯一起衰落了百年，但谁知道双方都遗留了多少东西？之前经过奥菲利亚和罗西尼家的时候，阿尔德林跟夫妻两个说起过德万斯遗址的清，陆陆续续花了六十多年还没完！ 施瓦慈遗址里又有些什么呢？ 对方刻意要找他麻烦的话，是防不胜防的。还不如趁此机会放在身边，“就近监视”来一套！ “弗雷德是么？恭喜你通过行政大厅的考试。” “谢谢领主大人。” “那么，你有意向入职卡列安行政大厅的，对吧？” “是的，领主大人。” “听说你来自遥远的纳法里？” “是。” “纳法里的旁边就是富裕的雷尔加伯爵领，你为什么不选择那里，而是千里迢迢到贫穷的卡列安来？一个银币，太少了……唯有在卡列安这样的小镇才是高薪。明明，以你的学识，其他地方更能施展才华。” 听到问题，弗雷德犹豫了一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实不相瞒，早年确实想过在雷尔加生活，但是出了一些家庭变故……” 弗雷德给出了自己的由——妻子病逝在雷尔加。他们夫妻的关系很好，于是雷尔加成了他不愿意久待的地方。他一路游历到了卡列安，感觉这里的食物很美味，又看到了领主的公告，就想着试一下；然后又表态，一定会好好工作。 “不错的由。有住处了么？” “还没有，前两天借住在一户人家。” “我们的人才公寓还在准备中，大概还需要半年时间，所以，目前你需要自己解决住宿问题。发薪水的日期是每个月底，薪水可以预支一次。” 领主府也有地方住，但弗雷德是行政大厅的预备人员，让人暂时住到领主府绝对会引起矛盾。 “领主大人愿意给我这份工作，已经感激不尽了。” “行，一会儿，副主管茱莉亚会带你过去见见未来的同事们。入职培训有7天，茱莉亚会帮你安排。”乔尔摇了摇铃铛，守在另一个铃铛旁边的小孩子立马跳了起来，跑去通知茱莉亚小姐。 下午的时间还有很多，乔尔顺便见了见分数距离合格线最近的几个。 稍微口头鼓励一下，毕竟行政大厅还得靠大家协作才能正常运转。不合格的这一批可不能真甩手不干专门复习迎接下一次考试！ 最后进来的两个明显已经跟弗德雷说过话了，听起来对他颇有好感。 说话好听，有气质，学识又好，难怪可以在领主办公室待那么久！ 对了，他还没有妻子！看看家里没有适合介绍的。 ——还没培训过就能考在那么多人前面，毫无疑问，他未来每个月一定能有2个银币入账！绝佳的女婿/丈夫/孙婿人选！ 而乔尔这边，外乡人身份再不明朗也已经是预备人员了，所有该做的都必须尽快上手，所当然地把人丢在市政大厅，乔尔自己回了领主府。 “阿尔德林，怎么判断他来自施瓦慈的？” “他的戒指。” “啊？” “他的戒指上隐藏了施瓦慈的纹章变体。”阿尔德林耐心地解释道：“昨天的考试要求考生不得携带任何笔、资料、还有饰品，但今天，他戴了有黑圣教简化标志的戒指。” “他和‘妻子’的婚戒？” “对。” “他是跟教派结婚的修士？”乔尔一时没转过弯。 “乔尔，戒指是信物，不代表结婚……” “嗯……” 乔尔点头，又书房里转了好几个来回：“考了一场，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要是多考几次，行政大厅会不会就变成筛子呀！想一想都可怕。” “放心，我一直在。” “嗯嗯。”乔尔点头，“反过来想，之前一直想要的高学识人才也有了，就是才来了一个，太少了！多几个才便于彼此牵制。”乔尔开始了空想，“德万斯要是能来一个会圣光魔法的修士就好了！” 圣光魔法是德万斯的高阶法术，只在上层传承，在白圣教已经没落百年的今天，会的人早就隐藏起来了。 “让他坐镇未来的医疗中心？你倒是敢想的！”阿尔德林摇头，他在王城待了很久，知道价位，“王都那里，少于10个金币，只能请到会水系恢复魔法的中级魔法师，一次。又或者，你想请奥菲利亚他们来卡列西里？”阿尔德林突然觉得，是时候请奥菲利亚再给小熊检查一次身体了。 上一次检查完毕，奥菲利亚嘴上说着“健康”，私下却给自己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各种用于修复的东西里，就包含了金色和银色的小宝石。 第50章 050 献给国王的礼物 以及弗雷德的…… 050 献给国王的礼物 骑士托尔塔在训练场度过了愉快的三天。 卡列安小镇是个乡下地方, 远远比不上王都繁华，但也有好的地方。 领主府的客房宽敞极了，比自己整个家的面积还大；训练场也有大块的空地可以跑马, 还有一群人围着怕马屁——王都那边, 只有中阶的托尔塔可没这么高的待遇！ 食物也好，虽然经常要等第二批出炉——第一批自然都是领主的——但每天的点心都不重样，男仆更是勤快, 一有命令就飞快地往各处跑。 托尔塔不知道, 现在的厨娘对他的临时男仆约翰逊是又喜欢又嫌弃。 喜欢的是, 约翰逊能屠宰、有力气露面, 帮忙捡菜更是二话不说；嫌弃的是, 他每次跑过来都会拿走一大堆吃的, 厨娘们的加餐零嘴儿都少了不少。 领主对于吃很大方，不介意厨房多出些费用, 但大头是要记账的！ 而且约翰逊每次来厨房都会徘徊许久，厨房又不会天天找他干活而, 是想偷懒么？ 对此，男仆无以言说。他能对领主诉苦, 但要是跟叽叽喳喳的厨娘们说半句，保不准当天夜里就传遍卡列安了！ “约翰逊，点心就在桌上, 还转悠啥？可别回去晚了挨骂！”今天没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活儿了, 大厨房也打扫干净了准备关门，厨娘开始赶人。 约翰逊拿起篮子, 一出门就变成了哭丧脸，“哎，知道, 知道！” 在训练场度过了心情舒畅的一天，回到“金杯”客房的托尔塔发现，桌上的点心又换了新花样。 愉快地捏爆了一颗小泡芙，托尔塔摇了摇里间的铃铛。 男仆迅速反应，在外间询问是否能进来。 “进来吧。”托尔塔扬声说。 约翰逊进了门，低着头，一看，原来是脸上肿了一块。 “可能烂了牙，所以脸才肿了……”约翰逊捂着腮帮子，口齿不如以往那么清晰伶俐，配上谄媚的笑容显得格外伤眼。 托尔塔的视线飘了一下，挥手让他离开了。 这三天有大管家的问候，虽然领主没有说明任何关于送给国王礼物的事，但托尔塔不在意，准备礼物是要紧事，至少要十天半个月！他这几天吃好喝好玩好，一点儿都不着急。 乔尔也不急。 他准备把国王给他的金器送回去几个，然后再送回去几个锡制的用具。 卡列安那么偏远，他想要继续跟国王哭穷的话，绝对不能大手笔的送东西，也不能送太新奇的东西，点心的配方什么的更是不可能，但是，送出去的器皿花哨一些没问题。 ——只要言辞过得去，比如每一样都经过大公本人的精心挑选，花了多少多少人力，又费了多少多少天…… 离开王都时候，除了一些能用的杯、盘、碟、盆之类小型器皿，还带出来了几个大件且没用的金器，都压箱底地存在空间戒指里面，乔尔几乎忘了，后来领主府原本厨房的时候，乔尔才突然想起来，倒空戒指了一下。 半个风干的柠檬都还放在里面…… 乔尔划了一道，只留下浅浅的痕迹，于是决定交给厨娘磨成粉。 金色的大型首饰盒子空空如也，花纹是从内部捶打出来的，轻轻磕碰一下，鼓出来的圆形就凹陷下去了，底座的四个支架在搬动的时候还瘸了一个，放在桌上都没法儿站稳，需要垫一块小石头。 还有一组金色的柜子，其实是铜皮的，包了一层金粉，金粉掉完，里面的颜色能凑齐七种。 乔尔决定，就拿这两个做改造了！ 露西唤来了重操旧业的老约翰。他如今主持领主府直属的铁匠工坊，手下已经有2个学徒了。 一听是领主有命，老约翰立马换了衣服出发。 等他到达领主府的时候，献给国王的礼物已经在图纸上被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能打造么？”领主说了大概的要求。 老约翰看着图纸研究了半天。 图纸上没有上色，因为原件就摆在旁边，铜制的，颜色、亮度一目了然，只是多了几个构件。 补充的构件不难制作，但要用金属丝编出了王冠的形状，然后覆盖在盒子的表面，老约翰沉吟了半天，“领主大人，有些难度，需要试一试，编织王冠所需要的极细的金属丝，以我们现在的手艺，不一定能拉出那么细的。” “无妨，试试用这种板子。”乔尔抽出另一张画好的图纸，是带着不同直径小圆孔的板子，可以让金属丝穿过孔洞，变成不一样的粗细。 乔尔回忆了一下，哪怕在兰法伯爵的领地，极细的掐丝的工艺都没有出现在宴会席上，想来是可以用作礼物的。 铜丝就从柜子皮上拆，里面的木头材料或许还能给炉子加一把火。 老约翰领了任务，说，先给他三天试一试。 与此同时，弗雷德也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昨天下午已经见过了跟他一样还是“试用期”的几位，今天，茱莉亚带他正式介绍了行政大厅的几大职能——分别由已经转为正式员工的几位同事负责，接下来的七天，他将跟着几位同事分别了解行政大厅的具体事务。 第一个轮转的地点是市场部。 给弗雷德做介绍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不到十八岁，业务数量，就是特别容易脸红。给人介绍业务职能的时候头都没怎么抬。 弗雷德完全能感受到小姑娘的心跳，但心情没有丝毫波动。 这里的女孩子，相貌都太普通了，连身为“副主管”的茱莉亚小姐都不会打扮自己，尽管闻不到刺鼻的香水味是一件好事，但脸上的皮肤在寒冰季过后肉眼可见的粗糙。 “如果要用水，那就到这里，直接拧开就有水出来了，不过，一定要记得关闭。”休息的时候，女孩说明了一下市政大厅的用水方式。 这里有一条管道直接通往地下，能把井水通过管道送上来，是行政中心特别的福利。 周边好几个人家宁愿出钱购买，因为自己打水实在路途遥远，不仅重量不轻，还容易在半路上晃荡着撒掉一半。 “领主大人可真是令人敬佩！”弗雷德口中表示着赞美，心中却惊讶了一番，这跟他以前“家”里的太类似了！ “对呀，以前小看领主大人的人，现在都被人笑话呢！”女孩说的自然是卡列安的“老绅士”们，如今，有些人还依旧嘴硬。 女孩并不能解管道的原，但弗雷德明白。他拧开阀门灌满了一壶水，发觉水质相当干净，便觉得愈发有意思起来了。 “弗雷德，大家准备一起吃正餐，你也一起来？” 远远的，有人招呼道。 已经是下午过半，按习惯，市政大厅的员工们会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是每日的“正餐”。 姑娘们或者会把带着的饭菜拿出来，彼此稍作分享；男士们则可能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去新商业街或者旧商业街口味不错的地方好好填饱肚子。 吃完之后还需要回到岗位，大部分只需要好当天的材料就能下班了，负责治安的几位则还需要轮流值一整晚的夜班。 “好，马上就来！”弗雷德放下水壶，很快加入了男士们的队伍。 “听领主说，我们卡列安未来还会有一个……人才公寓？” “哦哦，是啊，弗雷德你刚来，可能没去参观过。”同事乐呵呵地勾住了弗雷德的肩膀，“两个街道外有个样板间，客厅、卧室、厕所，甚至还有阳台！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等吃完饭，我们带你去看看！” 样板间是乔尔准备的，本来是想偶尔自己住过去，就当是落脚的小公寓。但是那会儿，卡列安镇上的“卫生运动”才刚刚开始，人们还没习惯收集五谷轮回后的废弃物去发酵并制作肥料，如果不是在寒冷的季节，空气中必然会出现难以忍受的味道，越靠商业街越难闻。 乔尔直接退避三尺，继续拉着阿尔德林折腾领主府了。 再过些时日，乔尔拿到了卡列安的部分地契，正式建一栋人才公寓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原来那套房子就直接作为样板吧！河道那边已经有“新河一村”的样板房了，镇上也可以有一间吸引关注度的样板公寓。 弗雷德第四个轮转的部门是综合部，这里负责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打扫行政大厅内部的卫生、调节外来人员的纠纷…… 负责这里的肖恩很早就等着新人了，人们翻来覆去地纠结同一件事、明明很好解的东西就是要往不相干的事情上扯、吵不过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他身上擦让他评评……他的神经几乎不堪重负。 他习惯了调节爱吵架的老婆跟周边邻居的矛盾，不代表他喜欢做这个啊！！ 现在可好，他总算可以卸掉一半的担子了！ 新人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调解纠纷挨揍的几率都会少很多，他哪怕费再大的力气也要让他留在综合部！ 50-60 第51章 051 指引 万物生长 今年的生长季节有女神们的庇佑, 天空女神赐予了充足的雨水，大地女神唤醒了沉睡的草木。似乎一夜之间，整个王国都覆盖上了绿意。 绵密的雨水让人们好几天不愿意出门, 商业街的喧闹声消散了干净, 唯有雨声不停地打在门上、屋檐上，徒惹人心烦。 个别机灵的人们想到了赚钱的办法：虽然是雨天，我还是想吃烤饼了, 想必你也一样？那我可以给你送上门。食品店昨天有好些没卖完的, 我顺手帮卖了还能多个折扣！ 雨天跑腿很不舒服, 但人是要赚钱才有饭吃的么！ 卡列安很小, 所以, 一旦有两家想做同样的跑腿生意了, 就免不了产生纠纷。 行政中心综合部的肖恩本来觉得雨天最舒服了，人们不出门, 就没有各种意外的调解任务。大厅里温暖又干燥，闲聊一天简直太舒服了！ 结果, 刚得了一天的闲暇，就不得不从休息状态重新恢复到忙碌状态。 叫一声：“弗雷德, 门口有事情了，去接待一下！” ——这就算忙过了。 弗雷德也丝毫不推辞。 纠纷的解决也不难，第一个想到跑腿的是商业街被大雨阻拦的临时租约商户, 雨停了就会离开, 新加入的是本地人，能跑腿的时间多的是, 坏了卡列安小镇的名声，领主那边会不高兴的，何况, 食品店还是领主的！ 棒子加甜枣，弗雷德熟练地平息了纠纷。 远处，领主府在大雨中显得尤其朦胧。 雨天的雷声震醒了花园干枯的荆棘丛，蔷薇的藤蔓彷佛一夜之间游遍了所有围墙。 小熊钻出了自己的家，扣了扣家门外面绿色的篱笆，“喂，放我出去嘛！” 篱笆墙上的藤蔓收紧了一些，假装听不到。 小熊慢悠悠地沿着围墙转了一圈，好高，好长…… 又是一声惊雷。 篱笆墙上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乔尔从床上惊醒，背上已经汗湿。 又是相同的梦！ 点灯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腕上的手环，墨绿的底色上，白色的重瓣小花每天都游荡在不同的位置，不过，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一点儿都不蔫。 衣服冰凉地贴在背上，很不舒服，乔尔起身换了一套睡衣，然后随手取了一本书。 外面风雨交加，灯火摇动中，家具和床帘的光影深深地压了下来。 睡不着了，不如找点事情做。 他是领主，待会儿睡得太晚了，第二天多睡个懒觉也没什么。 书本有两个手掌大小，相当厚，封面上是蚀刻在鞣制牛皮上的画，有板画风格。 封皮的方面还有古语写的关于“节制”的格言：不可沉溺于空虚的享乐、奢侈或放荡的生活，也不可因为吝啬而居于贪婪、愚昧以及谎言。 这是一本无聊的布道书籍，很久以前的版本，被前任镇长放在自己装点门面的书房里。 虽然充斥则陈词滥调，但唯一令人觉得愉悦的部分就是它的词句遵循了古语的语法格调。 乔尔正在接触的魔法需要了解古语，而进一步阅读古代记录也需要古语的认知。 卡列西里经历过大战，它的地底情况已经被彻底改变过，而地下残存的魔法波动更是年幼的德鲁伊无法平复的——至少独自一人不行。 所以，慢慢来，先学一点古语。 实际上，无聊书本的催眠效果一向很好。 不久以后，乔尔的手就垂了下来，书本掉落在枕头旁边。 书脊朝上，有几页纸张被弯曲在下面压在床单上，半开不开。 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微微亮了一下，然后再无声息。 等乔尔再次醒过来，天光已经透过了厚厚的窗帘，从缝隙中露出了自己的痕迹。 拉开沉重的帘幕，打开窗户。 雨停了，细细的藤蔓已经长到了卧室的窗前。 是蔷薇？但是，锯齿状的叶片？ 乔尔捏了捏叶子和花茎，手感意外地软，连刺都是软的。 比老磨坊更远处的森林里，阿尔德林斜靠在树冠上，轻轻舒了口气。 生长季遇上雷雨天增加了他力量，弥漫了整个领主府的阴影终于收了回去。 上一次他探取那部分特殊记忆的时候太心急了，以至于早就稳定下来的力量被混乱的那部分记忆直接引导了。 自由的魔法师遇见了心思深沉的领主，长生种和人类的步调本就不一致。 遗忘。 死亡。 在逆向寻找的途中发现，他们本可以相处地更长久。 或许是被封印的特殊记忆给予的提示，高级剑客身份的阿尔德林并没有乱走，而是在老国王葬礼之前一直留在了王都。 也在那个时候，听到了小熊的哀鸣。 乔尔，依然是乔尔。 是软呼呼的，被养得不错的小熊德鲁伊。 并没有一路艰险，变成看起来彷佛无坚不摧的领主——乔西亚*凡*卡列西里*帕托利亚。 他们连长相都不一样！ 阿尔德林看着片段版的、彷佛不是自己的记忆，目光再没有落到帕托利亚领主的脸上。 他想：还是养一个德鲁伊幼崽比较好玩。 ————————————————— 天气晴朗了，托尔塔骑士也该护送领主的礼物启程了。 贵重的纯金掐丝宝盒放在木制的盒子里面，由托尔塔本人护卫，领主府武力值最强大的近卫兵一路护送。 他们与一个同样前往王都的商队一起出发，领主府预支了费用。 得知一起上路的是个女近卫兵，之前也没有见过——因为约瑟芬带领的人员一直在老磨坊——托尔塔有些意见，临行前找了个由说要切磋一番，想要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武力值最强大、所以才足够护卫送给国王陛下的、精致且昂贵的礼物”。 约瑟芬同意了。 训练场上，两人打了个平手。 托尔塔嘟囔了几句就同意一起上路了。 女的也好，她跟商队的女眷挤一挤，他可以一个人独占一间房。 在“金杯客房”住久了，托尔塔回想起一路卡列安过来时候的风餐露宿，几乎有些难以忍受了。 回望卡列安的城门，托尔塔有那么一瞬间的百感交集。 但，还是王都更好。 “你也想去王都？志向远大！那可要好好听我今天讲的课了！”同一时间，老商业街的末尾、距离城门比较近的地方增加了一个教室，行政大厅的预备人员正轮流过来授课。 虽然转正的考试没通过，但最基础的知识还是可以教的。 不论谁家的小孩子都可以过来听课，每个月只需要1个瑟克里，就能得到一张标记了时间的听课牌子。有牌子就是卡列安镇上的人，进出城门都不要钱！ 同一张牌子今天给你了、明天你转手卖给他也没有限制。唯一的要求是，来听课的小孩子需要会走路、会自己吃饭。 领主过来看了一次以后，第一个月甚至不要交钱了！ 于是，农人们下地种田的时候就多了一个选择，可以把没处看管的小孩子送到教室里，有人给他们管饭！他们对小孩子们的唯一要求是：管事的大人们上课讲了什么都死记硬背记下来，回家之后说一说，万一他们听了也学得会呢？又或者，自家孩子以后也能进行政大厅？ 除了正常的黑板和教具之外，教室里还多了几个小玩具。 两种木头制作的正方体，六个面的颜色都不一样，分别是红、黄、绿、蓝、白、橙。 第一种，每一面有四个格子；第二种，每一面则分成了九个大小相同的小格子，垂直或者水平方向都能转动。 领主最开始拿过来的时候，正方体的颜色非常整齐，但只随意地拧了几下，颜色就变得花花绿绿了。领主打乱了一次，然后又将六面的颜色重新拧回了一致。 然后又拧乱了。 人们睁大了双眼，面面相觑。 “你看清领主的动作了吗？” “没有……” “嘶——” “这是魔方，第一个能复原大魔方的人，不论是谁，会得到一个银币。” 领主的奖赏已经挂出来七天了，没人能复原，好多人都沮丧地放弃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在跟自己较劲儿。 小米可拿着大魔方转出了一面相同颜色，然后蹦蹦跳跳得到了很多哥哥姐姐的摸摸头。 四个格子的小魔方不难，但九个格子就太让人头疼了！ 不少大人跟小孩子们会在休息时间围观别人摆弄魔方。想要出谋划策的人，看了不久就学会闭嘴了——除非他们自己能拧回来。魔方可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 很快，魔方也流入了行政大厅。 新商业街的食品店里，买到一定数量就送一个小魔方，再上一个数量就送大魔方。就连酒馆里，人不多的时候也有拿着魔方在折腾的。 新玩具，成人小孩都能玩！ 这是领主给出来的！大人玩一点也不丢脸！ 三阶魔方传到弗雷德手里的时候，他刚刚忙完了新居的布置，整个屋子充满着视觉上的对称和严谨的几何图形。 如果有人曾见过黑圣教的圣城——施瓦慈，就会发觉，那些几何图形的组合在结构上跟变成遗址以前的主堡是如此相似。 他转了转魔方，很快转出了一面相同颜色，然后是第二层、棱面…… “亲爱的导师，难怪你会指引我来到卡列安。” 第52章 052 王后的人选 迪卡马洛斯夫人 王都的雨水比卡列安晚了两天才淅淅沥沥地结束。 内外城的交接处的石板泡在了水里, 守卫们换岗的时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将马靴从泥泞中拔出来。 吃完当天的第三顿加餐，盘子里只剩下了一张垫在盘子底部做装饰的生菜叶子。 国王揉了揉近期一直不太舒服的心脏，喊来了常驻的水系魔法师。 魔法师行礼完毕, 熟练地念出了一串咒语, 淡蓝色的光芒让国王松开了眉头。 “陛下，您的身体没有大碍，但是为了保持长久的健康, 您需要减少糖分和肉类在餐盘中出现的比例。” 前来做检查的水系魔法师是个中年人, 身量修长, 行动灵活, 有着比传统魔法师健壮许多的身体。他在王都的魔法协会里颇有权威, 这一段时间由他负责在王宫内值守。 日常的值守, 其实并不需要他这样的高阶法师，但是国王想要娶新皇后了, 为了自己教派的利益，无论天空女神还是大地女神的神殿都派来了神官。为了同样的利益, 魔法协会也需要表示自己的诚意。 自从黑白圣教的大冲突造成了两派的同时没落，王权就迅速凌驾到了神权之上。 很久以前, 国王们在登基的时候需要给所依附的教派的大主教行礼，然后才能被带上王冠；而如今，新教派的大主教们却要主动求见国王才能获得足够的捐赠了。 前王后的离世风平浪静, 没有人得到令他们满足的利益。 国王与新王后的婚礼却可能不符合曾经出现过的任何教义！ 因为, 国王想要娶的，并不是纯洁无暇的小姐们, 他看上了迪卡马洛斯夫人——一位拥有广阔领地和巨额财产的寡妇！ 王后怎么可以有前夫？ 她的亡夫是不是还要给予新的头衔？ 但是，为了让自己的教派能在王国中占到上风，不管来回讨论拉锯多少次, 一定会有教派同意前来为新王后献上祝福。 魔法协会亦需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一百多年前他们被打压得太惨，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绝对不允许再次出现当初“两轮明月、没有星光”的情况！ 天空女神和大地女神两个教派想在迎娶新王后的事件上取得优势，魔法协会也是同样的思路。 比起教派们倾向的贵族小姐，魔法协会对出手大方的迪卡马洛斯夫人颇有好感。 ——比起经常厚颜无耻、拖欠债务的王都贵族家，至少，这位夫人的家庭教养更适合摆在王后的位子。 听到水系魔法师的告诫，国王不太满意。 节制食欲？ 笑话！ 当腰围已经完全穿不上以前的盔甲，国王已经不再能忍住口腹之欲了，他也拒绝看到和食用难吃的绿色菜叶子。 “神官那边检查过了，王宫的食物并没有对人不好的地方。”只不过是无数高甜度的点心和油光四溢的肥肉罢了，任谁都查验不出毒性。 虽然心脏不太舒服，但是有殷勤的神官们在宫里，国王并不担心自己会倒下。只不过，神官们的法术级别还不够高，比不上水系的高阶恢复术快捷有效。 ——一百年的时间并没有太久，神官们还来不及抹消掉早年各类圣光法术的辉煌记录。 听出了国王的言下之意，水系魔法师笑了笑，用现在只剩中阶魔法的圣光法术作为例子，告知国王，现在的神官们手里的知识已经有了遗失和断层，由于没落了太久，他们对人体健康方面的知识早就七零八落了，圣光的出现，的确能让人暂时变得舒服，但是并无长久维持活力的功效。 —————————————————— 与此同时，在王都主要街道的一座豪华小别墅里，迪卡马洛斯夫人正在接见贵客。 王后的葬礼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内城的人们还来不及取下致哀的黑色布料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全城采购。 王后的人选并没有被明确的框定，从老国王曾经的五位王后身份上判断，无论将军家的女儿、或者平民的女孩子都有可能成为新后人选。 全城的大小贵族们都在一场又一场碰面中觥筹交错，未婚女孩们则在一场又一场的舞会上旋转裙摆，无论是珠宝店还是裁缝店都获得了一笔又一笔的大生意。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们也能在这场贵族们的疯狂和商人们的盛宴中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 店员悄悄推销的清洁去污的香皂，熟人们私下传递的气味迷人的精油…… 尤其后者，更是广受欢迎。只要滴一两滴在在洗脸水里，不仅洗好之后就不用再喷任何香水，多按摩几下，还能让皮肤看上去无比水嫩。 售卖这些金贵物品的秘密商人，如今正被一份请帖邀请到了迪卡马洛斯夫人家里。 “世间的女孩都会有一个公主们、王后梦，而杰克先生你，就是如今最受追捧的造梦人。” “夫人过奖了。王都的女子个个美貌且有气质，夫人更是才貌双全，鄙人带来的这些小小点缀，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值一提。” “一口一个‘鄙人’，我就那么可怕？”夫人摇了摇扇子，起身，离得近了些。 “这……”小杰克身形略微后移，表情羞涩，“家中一直有要求，遇见像您这样的贵妇人，一定要注意礼节，不能看到顶级的美貌，就忘了怎么说话……” 在王都的“走私贩子”堆里混了些日子，小杰克早就知道，眼前的贵妇人是地下赌桌上排名第一的新王后人选，赔率最低。 贴得太近，是想跟国王抢人？不是找死是什么？ 之前还没跟乔西亚大公去封地——卡列安的时候，小杰克对王宫的后花园以及阳台路线都熟透了。他可以从王宫的露台上跳下来，毫发无损；也可以趁乱打扮成女仆，从某个不知名的内室悄悄地溜出去。 有情调的花匠、强壮的园丁、美貌的歌者或舞者…… 寂寞的侍女、热情的骑士，想方设法在宫廷里敞开胸膛撒币来获取信息的贵族…… 王宫里的情人关系可以纠结成一团乱麻，曾经的小杰克也是麻团中的一员，对那些隐蔽的调情手段一清二楚。 现在，则唯恐避之不及。 迪卡马洛斯夫人想要的是他手里的整个货物线，连威胁带美色，却丝毫不谈钱！ 不谈钱就伤感情了！ 小杰克的笑容更加拘谨了，他的演技在他成为“持有高端奢侈品的秘密商人”之后，有了突飞猛进的成果。 “您……您别这样，我订婚了……” “放心，”夫人吐气如兰，“新的王后，只会是一位公主。” 就在前一天，邻国的国王乔治八世和闲得无聊的费迪南德大公分别寄来了介绍信到王廷。信中，他们各自介绍了一位适龄的的高贵女性。 “联姻的效果是最好的，可以减少跟别国的摩擦隐患。” “或许……这一代，至少十来年内，不会再有战争。” 大臣们这么建议着。 踩在德拉梅家族的尸体上，跟国王一同分享完古老家族的残羹冷炙，乔治八世想起了自己的订婚失败的妹妹凯瑟琳，10万金币高昂的嫁妆，让她不管嫁到哪一个家族都会削弱王室的实力，嫁出国就不一样了，他甚至可以用一些“国王协议”来替代大部分金币。 费迪南德大公是老国王第二任王后的侄子，他跟乔治八世有着一段可以持续到死亡的“老交情”，从权杖上宝石的大小到王冠上的明珠亮度，永远都要比一比。 上一次用来做财力比拼的是产自阿芙迪娜亚的魔法玫瑰，而这一次用来拼实力的，是王室的珍稀玫瑰——公主，以及她的嫁妆。 收到乔治八世介绍了妹妹凯瑟琳公主给国王陛下的第一手消息，费迪南德大公也找到了一位同样合适的女性——伊休达尔的公主凯瑟琳。 伊休达尔城，最初只是一个商旅们穿过森林的补给站，因为便利异常交通——这里是从多明尼公国到法尔自由城的最近一条通道——大量的人力以及金钱在这里流动，时间一长，它便繁荣了起来，经济体量几乎可以比拟小型的公国。 与大量的人流以及金钱一同进入伊休达尔的自然还有各方的势力。 法尔自由城是一块围绕着钢筋铁骨的肥肉，大多数国王喉咙太小、难以咬下去；而依附于法尔自由城的地方，油水少不了多少，却好对付的多。 伊休达尔城，由于地缘上太近，毫无选择地依附了法尔自由城。 同样叫“凯瑟琳”，伊休达尔给公主提供的嫁妆高达120万沙弗朗！也就是11.5万金币！沙弗朗也是银币的一种，成色要比吉沙国内的好上一倍还多！ 如果国王娶的是伊休达尔的公主，那将会产生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它代表了吉沙王国和法尔自由城史无前例的成为了同盟！ 消息灵通的迪卡马洛斯夫人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国王的选择，低调退出了新王后宝座的竞争。 不高兴是肯定的，任谁千里迢迢而来、不仅花了大笔无用的金钱、还在一个丑角身上白费那么多心思，有些地方总是要找补回来！ 刚好，身为秘密商人的小杰克口袋有钱，脸庞俊俏，言谈中带着小意奉承，还有着近卫兵超强训练后的体能…… 第53章 053 贸易 马匹，布匹 训练场上, 新兵们正在安抚马匹。 随着寒冰季结束，途径卡列安的商人们去往四处，更多的商人们也开始把卡列安作为一个可以休息和落脚的固定地点。 无论带了这么, 在这里都能赚到一些。 即便没有什么上等奢侈品, 只有一些基本的货物，比如揉制好的皮革和粮食，只要价格合, 领主都会进行收购。 “要另外奉献上什么专门的东西吗？好让领主给一个方便？”有路上遇到的商队相互询问这。 “不, 不用, 那里非常简单, 直接去镇子中心的行政大厅就可以了, 那里有各项说明很充分的公告牌, 跟冒险者协会发布任务的大厅公告牌类似。” “对了，领主想购买一些马匹, 要是拉车的马年龄太大了，你也可以……”对方挑了挑眉, 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也行？” “这只是私下跟你说的，你懂？” 对方当然明白, 马匹都采购通常涉及军用，普通领主一旦采购马匹，总会被周边的人认为是不是会产生武力威胁。 到处是沼泽地的、贫瘠的卡列安目前还不会被大部分领地的主人们重视, 自然没有掌握着马场道大商人会特地带着大量马匹专程跑一趟。 增加一两匹没用的老马罢了, 暂时不会风吹草动，引人注意。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 卡列安需要骑兵队伍。 现有的马匹，要么上从王都带出来的，要么是卡列安本地的, 要么在矿场那边收缴的，并没有新的购买渠道。 而目前大多数的马，年龄、耐力和体力都不太行。 卡列安新招收的预备近卫兵是全职的，对外用了“骑兵近卫队”的名义，自然需要让新兵们学会骑马以及马上作战。 步兵方面，镇上有不少曾经的卡列安民兵，虽然年龄从十来岁到五十来岁不等，但加以队列和正步的训练。勉强可以充一充门面；骑兵才是真正对抗时的主力，仅靠阿尔德林一路上训练出来的那些，还是太少了。 乔尔买下了商人家的马，第一个目的其实是想让新兵们熟悉一下马匹，至少能习惯骑马。 目前的骑兵，有马鞍，有脚蹬，除了加人组成各类阵型，乔尔也没有太多可以增加战力的方式。 那些用来拉车的马，本来也并非战马。 骑上去颠簸一些时日，至少腰部跟腿部都能长时间撑得住了。 每过六天，乔尔会给自己一天放假休息。 如果是在卡列安，哪怕改换了装束走在街上，乔尔免不了去想一想，街道的规划是不是足够合，广场的大小能不能容纳下城内城外所有的居民，又或者，一旦开了纺织厂、用上最新改造的织布工具，对附近的手工业者会造成多大的冲击…… 所以，他换了个地方乱逛。 之前经过兰法伯爵领地的时候，他作为小德鲁伊，吞下了一小块自己的领地——经过当初兰法伯爵的亲自允诺，小熊的爪印可以从克里斯一直覆盖到法纳朵夫，当然，也包括盛产雪貂斗篷的威尔维克子爵领。 通过契约，变成小熊以后，他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一大早，乔尔变成小熊准备拍出契约的时候，阿尔德林在门口出现了。 “终于准备放松一下，出门玩？还是兰法那边！” “嗯，阿尔德林要不要一起？” “自然是要一起的。” 如今的卡列安财政长官有些行为分裂，一边是对小熊的武力值很放心，另一边却想要寸步不离。 算了，再拒绝自己几次，大约头会更疼，随他去吧…… 感受到契约波动的阿尔德林听从了另一半自己到命令，出现在了领主的卧室。 小熊找了招手。 他便非常顺手地把小熊塞进了披风里。 穿过墨绿色光圈和金棕色的流光，星星点点从耳边一直向后飞驰。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一片湖泊。 阿尔德林在湖面上站稳，抱着小熊一步一步走到了湖边。 乔尔很快恢复了人形，然后憋了一口气，让头发变成了红棕色，又涂上了滑石粉调出来的面霜。 面霜不是为了美白，而是遮盖掉原本水嫩光莹犹如甜白瓷的皮肤质感，变成苍白就行了。 阿尔德林不需要那么复杂的动作，只在看到乔尔新形象之后，墨绿色的光晕从头到脚划过，无论发色、肤色还是眸色，都变成了跟乔尔一致。 再一次踏上兰法伯爵领，看到了威尔维克的城门，乔尔恍然大悟。 “我终于知道卡列安缺少的是什么了！” “嗯？” “是旗帜呀！” 乔尔握拳，看着半空中飘扬的各色旗帜。 代表伯爵本人的是红蓝色旗帜，上面绣了巨大的伯爵纹章，无论子爵、男爵们是否喜欢红蓝色的大旗，他们都必须依从自己主君的颜色，形成围在大旗左右两侧的小一号旗帜。 威尔维克领主的旗帜，大部分面积也是红蓝色，但在旗子的最下方延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底，那里也有一个特殊的颜色和纹章，代表了威尔维克本人。 红蓝色旗帜外加长方形的底，代表这里的领主是兰法伯爵属下“子爵”封号的臣子，如果是三角形的底，那就代表领主是兰法伯爵分封的“男爵”。 一旦有风，城堡外墙上旗帜飘扬，发出猎猎声响，非常有范儿。 并且，颜色亮丽的旗帜还能够修饰灰扑扑、正在掉渣的城堡外墙。 “作为行政中心，门前哪能没有旗杆和旗子！”乔尔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到行政中心的门口，总会下意识地觉得哪里还缺少了些什么，原来是这些！ “不过，”乔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阿尔德林，你有没有印象……我们离开王宫的时候，负责记录纹章的官员给过什么吗？” 贵族的纹章，一般都需要经过相关的官员翻书绘制，一是要根据对方的受宠程度选择相应的猛兽图形，还有就是，不能跟其他贵族图案重复。 那会儿的小王子病得根本起不了身，也见不了什么人，离开的时候更是匆忙至极，唯有稍微晚一步才加入车队的阿尔德林拿到了“护卫队长”的手令。 “离开王都城门的时候，有人送了一个过来。” 阿尔德林摊开手心，用魔法一点一点构建出记忆中的纹路——简化的狮子，以及围城弧形的一圈地名。 一般的纹章有七个部分组成，羽饰、王冠、旗饰、盾牌、扶盾者、箴言和底座，但眼前图样只有包含3个——王亲王冠、狮子盾牌，以及底座上“卡列西里”的领地名。 “王室的徽章，通常是金红配色，并且……”阿尔德林手中的火焰开始变换，组合成极为复杂的图形，“国王王冠、狮子盾牌，以及底座上国名，刚刚你看到的是最简化的版本，事实上，如果现在的国王想要跟隔壁的乔治八世进行会谈，两边都会挂出最传统、最完整的纹章旗帜，像这样。” 国王的旗帜上多出了十多个小方块，每一块都不同，双头鹰、鸢尾…… 代表了乔治八世的纹章这更让人眼花缭乱，多达七十个不同的色块，都是不同动作的魔兽和不同颜色的花草。 阿尔德林勾勒出了极为细致却非常清晰的魔法纹路，如果宫廷魔法师看到了，一定会直呼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了问题，怎么可能有人会把水系和火系的魔法描绘在一起而不爆炸？！ “他们……不合并同类项的么？”比如，牛的眼睛，加鹰的爪子，加鱼嘴唇什么的…… “当然不会，合并之后，谁还能认出王国原始的地盘属于哪一家的领地？一些已经没落成男爵的贵族，只要王室纹章上还能找到他们的标识，他们就有卷土重来的底气了。” “嗯，我们就算了吧，还是直接用简化版的。金色的顶部条纹、大红的底色，加金色的狮子，看起来不仅不伤眼睛，制作简单，拆起来也方便。” 跟布料商人交谈的时候，精明的商人给了“其他领主那里一贯是这么做”的建议：哪怕旧了的旗帜也代表了极好的布料，换新旗帜的时候，旧的就可以拆下来、收拾一下赏给仆人们，这样能节约大笔金钱。 节约，流通。 乔尔不觉得这个主意太过抠搜。 虽然贵族们的衣服花花绿绿，但平民百姓穿衣的颜色很少被允许出现艳丽的颜色， 如果是褪色的布料，普通人穿一穿也是可以的。 想要所见到的普罗大众出门的时候都可以光鲜亮丽，需要慢慢来。 穿过城门，乔尔交了两个人的进城费用。 “6个瑟克里！威尔维克简直是在抢钱！” “据说是为了保护雪貂斗篷的产业。”阿尔德林曾经听到过解释，笑着补给了小熊一颗红色的宝石。 除了雪貂这一项支柱产业外，威尔维克的纺织品印染工艺也相当成熟。 乔尔一路走一路看，进入店铺之前先找个地方努力偷听一下人们的交谈，有些价格不明朗，人们是在袖子里比划的，听不到什么样商品买了多大量之后可以打折下来多少，但是，他能看到最终哪些成交了。 零售价格普遍偏高，多买几家平均一下就好了。 有并不说话、偶尔在乔尔被百分之二百虚高的价格哄骗时皱一皱眉头的中年人跟在后头，贪婪的小商贩倒也没有全然把红棕色头发的、问东问西但一直挺礼貌的年轻人当做可以大宰特宰的冤大头。 ——明显是家长带着小孩儿出来历练的，利润高一些没问题，但千万别太过分、得罪了哪家有背景的。 一路下来，乔尔直接集齐了彩虹颜色的布料。 出门前已经倒空了到空间戒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无限填充。 第54章 054 难得空闲 堤坝，餐厅 威尔维克子爵领地有很多卡列安没有的新鲜物件。 这里的市中心包含了四条街道, 几乎比得上兰法伯爵领。 不，或许更浮华。 领地里最有名雪貂斗篷，本地的初始售卖价格是150个金币一件。有如此高昂的价格作为物价锚定, 整座城市都充斥着真真假假的、充满故事的古董和奢侈品。 子爵领总体呈半月形, 有一条河流主干道横穿了整个领地，交通发达，货船和马车川流不息。 或许某个楼上掉下一个支撑窗户的杆子, 就能砸到一个几千里以外的外乡人。 因为民房的密度很高, 外城的居民们习惯了不会长时间地停留在巷子口和弄堂里。 如果在白天, 掉下来的杆子能砸到的, 一般都是懒汉一样不干活、成天蹲在矮墙边上晒太阳的人。 萌芽季节, 天色最为明媚。 街头巷口的民居都安静的很。路口二层的人家正在晾衣服。 潘妮嫁过来有五年了, 习惯了本地居住空间的窄小，也习惯了的拿杆子把洗好的上个季节的衣服搭在上面晾晒出去。 刚准备搭好杆子准备离开, 就听到下面有个男声骂了两声。原来是刚换季的衣服太厚重，水分没有挤干净, 一挂出去就湿哒哒的滴到别人头上去了。 以为是路过的行人，潘妮本来要陪笑两句, 却发现是后街那个爱打瞌睡的懒汉。 虽然心里暗叫了一声晦气，潘妮倒是继续笑着道了个歉。呛声几句她不是不会，只是犯不着跟个懒汉多打。 虽然没听过那懒汉有什么坏习性, 但白天毕竟她一个女人独自在家, 对方身形庞大，她还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懒汉嘟囔了一声, 换了个角度继续睡过去了。 城内，乔尔和阿尔德林已经沿着主干道，一路来到了港口。 上下船舶的码头距离他们还有一些路程, 他们脚下，坚硬而平坦的堤坝一路延伸到远方。 堤坝的里面是外层民房，外面是几米的滩涂和沙地。 还没有到涨潮的时候，再过些时日，外面沙地就会被水淹没。 堤坝外侧的颜色有一个条明显的分界线，潮水在外立面的半腰处留下了不同季节的几道水文印记。 乔尔摸了摸地表，下面是石条、长条的木头、一筐一筐的石头按层次结构堆砌的。 “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座用料扎实、设计对路的防汛工程。 “这座大坝建设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年，应该能找到当初建造的人。”阿尔德林永远能提供最及时的讲解。 往前几百步是码头，乱糟糟的人来人往，光线也暴烈。 背着麻袋的苦力被压弯了躯体，脚掌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架在货船与码头之间的木板上。看着摇摇晃晃倒了，却又扎扎实实稳住了。 ——他们可不敢倒下去，让货物掉进水里的损失，卖了他们都赔不起。 码头外有常年卖水、卖饼的店铺，门牌灰扑扑的，一看就是挂了很多年了。干涩的饼子在地上堆放了好几摞，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有没有小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 刚过了平民的早午餐时间，铺子门口没什么生意，打瞌睡的大娘听到一个年轻而欢快的声音：“没有鱼，也没有虾，好无聊！码头这里，怎么什么好吃的都没有！” “……哎，大娘你醒啦，给我一个饼，我要尝尝什么味道的！”年轻人拿出一个成色老旧的银币。 “小少爷啊，这饼，味道可不好。”老年的女人这么说着，却迅速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物既出概不退换了。她这里的东西顶多没那么干净，吃不死人的！ “我就看看。”年轻人说着，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很用力才掰了一块下来，试探地咬了一下，龇牙咧嘴了半天，“大娘，请问这附近哪里有高档的餐厅？” 年老的女人瘪了瘪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随后进门的中年人打断了。 中年人有着跟年轻小伙子一样的发色，眉间有深深的三道纹路，嘴角的法令纹也足够深，腰间挂着银色装饰的宝剑，看起来相当不好骗。 “老太，你刚刚多收的钱，就当小费了！随便说点儿什么吧。” “好的老爷！”女人应了，并不在意自己还没到被称呼“老太”的年龄。只要不把钱要回去，一切都好说。 “要好玩的，劲爆的！”年轻人补充道，一脸初出家门、天真无邪。 大娘暗飞了两个白眼，倒是想起了几桩能吹嘘的。 子爵的风流逸事能讲出来博人眼球，人们对真假雪貂斗篷的猜测吹嘘起来又昂贵又高级，除此之外，脚下的堤坝虽然有几个小故事，倒是不值一提了，也就能骗骗这种没见识的小少爷。 小少爷对每个故事都卖力鼓掌，用词一直都很礼貌，只要不去看旁边家长的脸色，女人倒是多了几分谈性。 “……最终造出来的，就是脚下这座大坝了。” “哇！那个人那么厉害！肯定是子爵大人的座上宾吧！有没有变成男爵呀？”小少爷对设计大坝的人显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哈，怎么可能！老莫泊桑操劳过度，很快就死了！” “啊~~”小少爷纯洁的眼神里有着难过。 “小莫泊桑倒是还在，可惜，家底都被他老子败光了，据说早几年就搬到贫民窟那边去了。” “可大坝是老莫泊桑掏空家底才……” “嘘！”大娘一脸“果然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开始挥手赶人了。“该走了该走了！过会儿新一批上工回来的，要过来买饼子了，别耽搁我做生意！” 被人驱赶了，习惯了被人好言好语对待的小少爷不太开心地拖着鞋底离开了，中年人倒是又扔出了几个瑟克里，女人自如地接到了手心，揣进内衣兜里。 学会对他们今天的经历闭嘴？又或者，今天说的他还比较满意？ 果然是老爷们的常见做派！ ——这样大方还不掀摊子的客人，女人恨不得每个月都多来几个。 下一站是年老女人口中的，城里最有名的高档餐厅。 抱着莫大的兴致和美好的幻想，乔尔开始“探店之旅”。 餐厅据说会做各种的肉和水里的鱼虾，而且环境也非常好，窗明几净，让人期待值拉满。 菜单上的名字都是花体和变体的，乔尔对花体、变体字的辨认能力有限，认不出来，也看不出好不好吃，求助阿尔德林倒是一一认识，比如，这道菜叫“晚霞和晚风”，那一道叫“女神的亲吻”…… 于是，两人干脆地让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推荐了最有名的几道菜。 大约喝了一刻钟茶水，又吃了一刻钟的小面包，餐点终于上齐了。 “啊，就这……”乔尔小声叹气。 餐厅的桌子相隔有一些间距，确保彼此听不到对方再谈什么，但是乔尔能看到人们吃东西的神情，是感受到了美味，或许还有昂贵价格带来的美味加成？ 一道金色的脆的鱼丸，是把鱼肉捣成泥，然后内馅儿加芝士，咬一口就是沙沙的流心；一道大概几乎可能可以直接叫做“罗宋汤”，还有牛的肋眼肉，以及一碟炸鱼皮…… 这些餐点没有一个没在卡列安的食品店出现过，顶多就是出现频率不同，比如鱼丸可以卖冰冻过的，但是罗宋汤肯定趁热最好吃。 这一顿的价格高达2个金币外加小费6个瑟克里，却没有一道菜品让人惊喜。 乔尔觉得，哪怕出现正版的“仰望星空”也好过平平无奇！ 不愿意表现得太显眼，乔尔一点没浪费地全部吃完，“阿尔德林，等回去之后，我要更新一下菜谱！” 连这些菜的价格都可以卖上天，那是时候出现真正的KFC了，不是炸鸡，是来自卡列安（K）的鱼（Fish）和薯条（Chips）！ 乔尔之前光想着折腾厨娘们尝试复杂菜品了，最简单的反而忽视了。 “那我是否有幸成为第一个品尝的食客？”阿尔德林对三杯鸡和香酥鸡记忆犹新。 “肯定呀，还需要你帮忙呢！”乔尔托腮。 炸薯条的油温他可不记得，需要一次又一次尝试；而且，威尔维克子爵领地里的土豆居然有二十多种，辨别哪一种更适合卡列安，如果在普通人手里至少需要一个种植周期，但阿尔德林不一样，他可是植物系的德鲁伊！ 所以，能用火系魔法直接控温、又能直接判断土豆苗活力的阿尔德林，将会是绝对的第一生产力！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打着折腾我几十次的坏主意了！” 阿尔德林曾经被资本家意识突然上头的小毛熊拉着当“独立铅笔生产血汗工厂”和“独立幼苗培育血汗工厂”，知道小熊某些时候的吹毛求疵。 “嘿嘿……”乔尔打直球，“因为阿尔德林总是在我身边么……” 于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在乔尔没有注意到的万分之一秒，阿尔德林的表情差一点就完全崩掉了。 第55章 055 威尔维克 合适的人 威尔维克是繁华之都, 只有一处可以称得上贫民区。 正餐之后，气温适合散步。 乔尔与阿尔德林分别换了一身最简单的衣服，并且摘下了所有进入餐厅时用来表明贵族身份的配饰, 高靴也换成了便鞋。 随意聊着天气, 路上的花草树木，还有上午遇到的那些精明的小商贩，再长的路也不算长了。 顺着外城大面积的民居走了半圈, 眼前就出现了一片低矮的房子。 这一个片区有着狭长的形状, 从高处看, 像一个粗体的逗号, 它的一角深入了城市内部。不过, 完全可以预见的是, 随着城市的扩大和升级，“逗号尾巴”深入的城市的那一段会肉眼可见地后移, 直到退至城市的边缘。 贫民区的门户低矮，没有窗户, 一些民居半开着门，以便光线可以照进去。 靠外面的地上比较干燥, 没有见到垃圾，但往里面走，地上就有些潮湿了, 走路需要尽量绕过污水。 这个钟点, 贫民区稍微多了一些人气，偶尔能看到端着煮好的汤穿过民居的人。 问了一圈小莫泊桑的事情, 权当饭后消食了，不过，或许因为能问的人太少, 乔尔毫无成果。 跟陪在一旁的阿尔德林一起回到贫民区外围的那条街了，墙角的草帘子下面钻出了一个的闲汉，出声问了一句。 “你们两个，找莫泊桑做什么？” “为了二十个金币呀！隔壁再隔壁的卡列安领地，乔西亚大公挂出了一个‘人才招引令’，带一个有能力的过去，就给20金币呢！你说是不是特别多？”乔尔了蹲下来。 “我跟舅舅之前经过卡列安的时候，人人都在说呢！因为卡列安外面有很多沼泽，所以大公想挖一条河，再找有能力的人看看河道的坚固程度，这样，说不定可以减轻几个月之后的潮汛灾害呢！生长季的雨水一向特别多！” “大叔，你是不是认识他呀？” “谁认识了！光听你说钱多了。”没得到什么施舍的食物或者小费，闲汉换了背对太阳的姿势，看起来又睡过去了。 “哎！”乔尔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要是我也有莫泊桑的家传就好了！舅舅，我们走吧，看来这一笔钱是赚不到了……” 虽然觉得可惜，但乔尔也不便贴个公告出来。 这里不是卡列安，堂而皇之再贫民区外贴公告而不跟本地领主打招呼，完全属于“砸场子”了！ 码头的大娘口中，莫泊桑家跟本地上层似乎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龃龉，大张旗鼓的行动绝对会出问题。能找到人当然是幸运，找不到也不必放在心上。 要建设和加固河堤，除了按照普通人标准的结构力学建造之外，还可以用神奇的魔法可以用来建造和加固——土系和火系魔法一起，是天作之合！ 或许是因为乔尔是小熊，还是有“大地之力”称号的动物形态德鲁伊，他的土系魔法倒是所有里面进度最快的一个。 ——即便，他有时候还会掉几根头发，搞不明白原、但魔法层面已经操作起来了……总感觉有点危险，像是早年化学家们发现各种元素一样，有成果，却难以确定危险性。 “乔尔，还继续往南边么？” “嗯嗯！” 本来就是出来休息的，一直埋头工作可不好。 乔尔掏出小本子，往上面记了两笔，一个是“河堤——莫泊桑”，一个是“空气炸锅”然后就把本子扔到了空间戒指里面。 所谓“空气炸锅”，自然是用来炸鱼、炸薯条。 当然，也可以用来炸鸡。 不需要另外加什么太多油脂，只需要用制作一个相对密封、内壁粗糙、能造成热气回流的盒子就好了。 不想用魔法制作盒子的话，他可以找老约翰定制。老约翰的手艺经过了“掐丝”的细节训练，似乎又上了一层楼。 至于火候和控温，乔尔想到了万能的阿尔德林。 会用全系魔法的魔法师！完全是人形的空气炸锅！ 虽然提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 乔尔的眉眼弯弯，在萌芽季节的明媚天光下，彷佛生机的具象化。 ——在拥有足够的爱之后，幼崽总会越来越显得娇惯，比如可以毫不犹豫提要求，并且分毫不担心会被拒绝。 阿尔德林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前面，停下来，转身等候。阳光漫过没有遮挡的河面，在红棕色的头发上跳跃。 “我写好啦！”乔尔加快几步赶了上来，抬头，被斜射过来的光线晃了眼，“唔……还是墨绿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好看！”他想起很久以前在大树树冠顶上晒太阳的时候了。 “想去森林了？” 幼崽的神情突然放空，目光看着远处的绿意，阿尔德林顺着方向看过去，注意到了距离此处不算很远的威尔维克猎场。 “有些好奇，不过，今天还是不了，想先去南面的郊区。” 那里有威尔维克的产业核心——雪貂斗篷及周边一系列相关产品的出货地。 之前收集信息的时候，乔尔大概能得知，进出于南郊特别集市的都是老顾客了，而当“真假斗篷”的风波出来之后，南郊的人不仅要排查老顾客的底细，对外来的新面孔尤其警惕。 虽然只能远远感受一下，乔尔还是带了一点点“来考察一下奢侈品工厂”的想法。 以德鲁伊的目力，可以看到很远。 已经看到南郊集市屋顶的时候，乔尔吸了吸鼻子：“好重的味道！” “这里是下风口，那边就是鞣制的工坊了。”阿尔德林似乎闻不到一样，没出现任何特殊反应，“上去看看？” 阿尔德林说的自然是去树梢上。 站得高，看得远，便不用太接近了。 “嗯。” 阿尔德林带着人无声无息地踩过几根树枝，落脚的轻重还比不上掉下一片叶子。 “这是德鲁伊的潜行，想学？回去教你。” 居高临下看了许久，没有人发现他们。 乔尔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参观工厂的想法出现了一点偏差。 ——这里出现的都是真皮，所以，气味驳杂，生灵尖叫；而丢弃的骨头和内脏则增加了野兽跑过来的几率，野兽又变成了守卫们的加餐。 南郊附近的林地异常非常肥沃，地上、地下都埋葬了呼吸。”阿尔德林，我们回去吧。”乔尔觉得，类似这一种的产业，卡列安还是尽可能不要安排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步行。 离开城门不远，乔尔两人碰到了一行人。 她们正准备进入城门，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裙子和外衣，最前方的人穿着蓝白两色修士服。 女人们身边跟着一个眼睛灵动的年幼的男孩，扯着姐姐的裙角，似乎还不明白什么是悲伤。 旁边有人议论说，是萨奇家的葬礼刚刚结束。 “就是那个萨拉奇家？”乔尔凑上去，好奇地搭了一句。在全新的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乔尔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隆重的葬礼。 “是啊，卖盐的萨拉奇，男主人居然死在了盐井里，真是……哎！” 路人在唏嘘之余，更希望他吃到的盐最好跟萨奇家男主人沾不到一点边……要不然，总有些不适……当是，如果盐的价格能再便宜一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盐井里？” “是啊，米咔啦盐井，今年可前往别买米咔啦的盐啊！不干净！”路人谆谆教导。 “对对对，有道。” 离开通往威尔维克的主路了，阿尔德林呼唤出了银甲犀，又一把拉住思考问题差点撞上银甲犀的乔尔。 “又走神？在想什么？” “我在想，整个吉沙长季都有很多雨水。尤其是过了寒冰季，雨水加湿热，容易滋生病菌，按现在的饮食习惯，很多人家里东西放坏了都不肯扔掉，还是心怀侥幸会吃进肚子里，稍不注意就会出现各种肠道病。不管医疗所筹备到哪个地步了，卫生方面的宣传教育还是要先抓一抓，培训学校的课程多增加一项，公告牌也挂起来。人们不一定一开始就会听，但，总有人会多注意一些。” 卫生方面出问题的话，不仅损失劳动力，还容易导致领地的不太平。 虽然现在看似平静，可是乔尔不会觉得自己已经把卡列安全部抓在手里了，最简单的，有心怀恶意的往水里下点毒，再散布一点小道消息，几个流言飞一圈，自己这个领主也很难镇住。 “目前并没有现成的卫生方面的培训材料，你又准备熬夜现写了？” “嗯，这倒不一定。” “看来，是有合适的人了？让我猜猜是谁。” “你肯定能猜到。” “综合部，弗德雷。” “没错，听人说，他特别爱干净，对行政大厅里可以随时随地用水一点都不惊讶，从一开始就用得很顺手。” 其实也不算是行政大厅的人们打小报告，主要是，弗雷德洗手的次数实在有点频繁了，吃饭前要洗，上完厕所更是恨不得连衣服角落都洗一下！不就是稍微有一点蹭到地上了么？行政大厅的卫生间跟比其他地方比，不要干净哦！ 正因为如此，放在行政大厅卫生间的香皂使用速度明显加快，本来一个月才会小一圈下去，他来才没几天，香皂就少了四分之一！ 第56章 056 回程 故居，白酱烤鱼 直接坐到银甲犀背部的只有阿尔德林一个。 或许是食物丰盛, 它的背部筋肉更加虬结。不过，它显然还记得乔尔的味道，甩了甩尾巴, 想着今天应该不会背上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乔尔还不太习惯坐骑, 出行的时候大多数马车，或者步行，所以这会儿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变成小毛熊, 然后待在阿尔德林的披风里。 银甲犀的速度一旦上来就会非常颠簸, 需要骑手非常注意的腰部的发力位置。 乔尔如果曾经会骑马那还好一点, 但他完全不会, 直接骑上银甲犀几乎是一场折磨——还是乖乖当一个随身可揣玩具, 简单又方便。 “阿尔德林, 要不，我们还是通过契约回去吧？”毛脸贴着热乎乎的衬衫, 只有耳朵尖尖上的毛方能感受倒晚风的肆意，乔尔蹭了蹭脸, 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尔德林笑了笑，“兴奋了一整天, 现在，你确定还能看清大地之下的线条？看不清楚的话，会迷失在空间通道里的。” 白天几乎是暴走了整个威尔维克领地, 运动量是平时的好几倍, 从乔尔走路的姿势上看，发力的位置已经逐渐偏移了, 只不过精神看起来还好，所以依旧能活力四射地跑跑跳跳，只有等回去躺下休息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由内而外的疲惫。 “哦, 那可不好。”乔尔把耳朵也缩进披风里。 慢慢的，睡意开始涌上来。 银甲犀踏在天空的云彩上，银白色的铠甲映出红通通的晚霞。 迷迷糊糊的时候，乔尔感觉到了一个地方，风声停下来了。 好像不是卡列西里的领主府。 “阿尔德林，这是哪里？”披风里冒出两只耳朵。 “一个老朋友的居住地，我们刚好经过，就降下来看一看。” “老朋友？她住在森林深处？”阿尔德林对老朋友的称呼加了代表女性的词尾，乔尔感叹了一句，自己的修辞学果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嗯。” “但是……”小熊的大眼睛把周边的事物尽收眼底，“这里看起来废弃了好久了！” 大门没有倒下，但门上的漆皮大部分剥落了；院子里有烤火的痕迹，可以看出偶尔会有猎人经过这里、稍作休整；房间里落下了厚厚的灰，窗台、地板、格子的橱柜上能看到不同小动物的脚印。 橱柜里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木头的迷你小床，铁皮的士兵发条，还有穿着长裙的布娃娃。 每只娃娃的裙子都是不同风格的，即便褪色腐朽了，还能看出当年的精良工艺。 迷你小床翻落到一边，不是被刻意弄坏或者弄倒的，似乎只是时间到了。 只有铁皮的士兵，似乎还能在原地站一个世纪。 “她是我三百岁时候的认识的，虽然总说自己是个炼金术士，其实爱做的都是些手工玩具。” “你们一起冒险吗？” “嗯，有几个一起的，她跟其中一个是恋人，只不过，后来分开了……” “身份还是地位阻隔？” “都没有，只是她不乐意当个天天脸上挂着面具。”阿尔德林回忆了一下，“嗯，她应该属于前一个王国的故事了，当初白圣教的记录里应该有她——如果那些记录还在的话，两人的矛盾不是一般的打，连蓝衣主教都调解不了，只好分开……” “那么久了！”乔尔惊叹，“可这里虽然特别、特别旧，但看起来肯定没有三四百年。”就拿娃娃身上的布料来说，森林雨季潮湿，别说三四百年，暴露在外三四年就该腐朽了，除非有特殊手段。 “嗯，这屋内一般人进不来，你乖乖待着就好。” 阿尔德林扬起魔法，清了一下外面的野草藤蔓，清干净了室内的灰尘，又把大大小小的玩具扶正。 乔尔有些看不明白。 “那她本人……”要不要祭拜一下…… “她的最终归宿在前一个王国的王宫，不在这里。” “哦！”乔尔点头，依然不太能解。 小木屋是一个快要满四百年的旧居，来这里也是一种对四百年前朋友的纪念，但好像，阿尔德林并没有悲伤的表情？是因为太久远了吗？还是因为，早就习惯了友人一个个离去？ “小孩子，老是担忧会长不高的！”或许是乔尔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阿尔德林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不想四十年之后还是幼崽吧？” “阿！尔！德！林！你又倒着捋了！”小熊瞬间变成了爆炸头。 ———————————————————— 入夜了。 阿利耶女神淡蓝色的光辉已经洒在了大地上。 阿尔德林悄无声息的推开乔尔卧室的窗户，把又一次睡着了的小熊送回了温暖的被窝。 门口的发丝保持在了原来的位置——领主府的仆人们训练有素，确实遵循了吩咐，一整天都没有来打扰。 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小熊，阿尔德林笑了笑，身形隐入领主府的地底。 之前陷入混乱的阴影渐渐被一条一条收束起来，压制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虽然“全部拢起来、藏起来”的倾向还在，但已经不需要小熊手腕上那一圈的分出来的本体也一起进行额外的对抗了。 如果一直收不回来，那么，给乔尔的安全带来威胁的，反而会是阿尔德林自己！ 现在，乔尔的安全在另一个方面有了保证。 第二天的天气尤为晴朗，乔尔几乎不想离开软绵绵的床铺。 猛然间想起空间戒指里被遗忘了一个晚上的存货，乔尔捂脸，无声地尖叫。 “啊啊啊！我忘记之前把布料和鱼货放在一起了！！！” 希望区区一个晚上不会给布料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乔尔连忙喊了露西带着几个人跟他一起去仓库。 从戒指中取出布料，还好，味道没被鱼腥气影响。 地上摞了整堆的布料，大大小小，厚厚薄薄，不同规格的有好几十卷，一些宽幅有整条手臂那么长，一些则只有手肘到手腕的宽度。 综合一下，这一堆几乎代表了吉沙王国所有类型纺织机的宽度。 布料几乎都是纯色，偶尔几匹出现花纹，露西和女仆们会专门搬出来放到一旁——不用乔尔多说，她们也能辨认出价格梯度。 “露西，刚刚做了标记的先收起来。其他的，你跟茉莉计算一下，放在左边地上的料子用于制作男仆和女仆们下一季的新衣服，每个人一套，做好以后告诉我。桌上的那些，你也按颜色分一下，找大约翰、老约翰、安妮、还有你这样独立负责一个部门的，过来挑自己喜欢的，每个人一匹，算是新季节的福利。” “阿尔德林大人哪里？” “我另有安排。” 威尔维克领地内有大河经过，鱼类产品自然丰盛，沿着河边走一走，哪里都有卖河鲜的。 散步的时候，乔尔看框子里的鱼都挺有活力，而且天色也不早了，于是直接承包了好几个小鱼摊子。 吃完早餐就该赶快处鱼了。 乔尔在记忆中翻出一道不错的菜，需要土豆泥、白酱和鱼块。 白酱的做法极为简单，拿一点普通油加上黄油倒进锅里，加上面粉一起搅和，香味出来了就加牛奶，然后就一直开着小火不停地搅和，一开始是很稀的水状，一直搅和到糊状就可以关火了。 厨娘很早就知道了白酱的秘方，完全不需要乔尔自己动手。 杀鱼也相当费力，一旦弄破了鱼胆，那整条鱼就废了。 大厨房人多，自然也由手熟的人帮忙宰杀，去掉内脏和黑线。 乔尔挑了大小合适的鱼，剁开了鱼头和骨头，然后将鱼肚去掉骨刺，去皮，又一一片开。 “大人，油温合适了。” 鱼片用盐稍微腌一下，滚过淀粉就可以下锅油炸了，鱼头鱼尾也是单独炸好定形。 乔尔看了看张着大嘴的鱼头，往里塞了一个红色的球果。 “土豆泥好了吗？” “好了好了！” “加一点牛奶进去搅和。”乔尔分了一点注意力到另一个厨娘手里的土豆泥上，“哎哎，可以了可以了，搅拌到这个程度就好了。” 炸好的鱼肉摆盘，浇上白酱，再把土豆泥糊上去，然后塞进烤炉里，出来的时候就是完美的成品了。 “上面出现有点焦黄的颜色大概要多久？” 烤炉没有提前预热，乔尔直接问厨娘，厨娘给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时间偏少。 ——厨娘也怕万一自己说一个太长的时间，烤焦了就不好交代了。 按领主大人刚刚的操作，鱼肉已经炸熟了，白酱和土豆泥都可以直接吃，不放进烤炉都可以！ 不过，他们还是闭嘴了，领主的菜谱总是复杂的。 烤炉预留的小门挡不住逐渐加深的香气，浓郁的奶香止不住地钻进鼻子。 预留的时间到了，厨工打开烤炉小门，将盘子从内部铲了出来。乔尔用小刀切了中间一块，果然香气四溢。 “送一份给阿尔德林。其他的，你们也试试看，好吃的话，明天开始加入菜单。对了，要用这种刺很少的鱼。” “那其他鱼要处吗？”大桶里的还有不少其他品种的鱼。 “先养着吧，等空了，回头我们做红酱焖鱼。” 第57章 057 弗雷德里克 养鱼，卫生规划…… “老约翰, 问问老磨坊和卡列安两处，有没有比较会养鱼的。” 老磨坊那边的田地向外开辟了不少，泛滥的水开始集中停留在几条沟渠, 几片田地之间会有一个蓄水的水塘, 乔尔觉得可以往里面放一点小鱼。 卡列安这边的沼泽中原本也栖息这一些长相奇怪的鱼类，但卡列安的本地人没怎么见过，更没吃过, 于是, 乔尔决定先简单养一些从威尔维克带回来的可食用鱼。 在把各种类型的鱼拿出去之前, 乔尔花了一点时间给这些鱼做了速写, 算是为以后可能出现的“卡列安动植物图谱”做一个预备。 他买到的大部分鱼, 头部、尾部分别类似鳜鱼和鲫鱼, 肉质也差不多，所以, 乔尔觉得多半可以找个知道些养鱼知识的人过来，先按鲫鱼和鳜鱼的方法喂养一下。 如果生长速度跟鲫鱼类似, 那么再过几个月，到了收获季就可以每大半个月左右捕捞一次了；如果类似鳜鱼, 萌芽季刚好也适宜下鱼苗。 如果成活率不高也没太大问题，起步阶段总要允许有失误的空间。 两三个小水塘的事情，不会太过耗费劳动力。 乔尔计划用来养鱼的水塘本来是田间地头用于蓄水的大坑, 后来慢慢地出来了, 背风向阳，池底平坦, 高度差不多一个人高，虽然说不上清澈透明，但水质相当干净。 找了两处位置合适临时蓄水坑作为鱼池, 乔尔准备找专人进行管。 人工养殖需要注意饲料问题。 鱼类的喂食，一天大概要六到八次。鲫鱼可以直接喂饲料，暂时先从养鸡场支取一些，负债记录在新建立的鱼塘养殖账户上，鳜鱼就需要活的饵料了，可以分出一点功夫找人专门抓一些。 虽然自从乔西亚大公入主卡列安，这里就开始抓教育了，但依然总人不愿意让家里的孩子出来学习，毕竟又远又要缴费，在家还能帮干活！又或者，能当个出气筒…… 即便是领主也不便直接插手到平民百姓的屋子里头，但是，乔尔觉得，或许他们愿意让孩子们出门抓一些泥鳅、虫子之类的换取一点甜头？比如，领主府裁衣服剩下的碎布条…… 可别小看了这些零零碎碎，乔尔穿越以前，老一辈的人们有些还保留了攒一抽屉针头线脑和碎布条的习惯。哪怕只有指甲片大小的布头，也能被一双巧手做成小小的纽扣。 除了个别肥一些的虫子，大多虫子都是不能入口的。 萌芽季的小虫子不少，并且还不像生长季的时候会飞、有力、难捉，拿来换一些东西多半不错。 找谁做这件事呢？ 乔尔准备干一件不那么地道的活儿——突击检查，随机分派任务。 肖恩刚逃离了综合部那个名为“调解纠纷”深渊，中午正在打瞌睡，充分享受美妙的悠闲时光，结果被随机上门抓“空闲人”的乔尔看到了，手里立马被塞了新的工作。 能通过考试并且转正的职员，数学基本上没问题，也差不多比较公正，所以，布头、零碎换活饵料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肖恩“开心”地接下了新的重担，回头，同事们的表情一个个都在飘。 虽说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没什么事，但就你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大光明地睡觉啊！ 没转正的试用期员工们都盯着你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 “弗雷德，跟我来办公室。” 出现了第二个被叫到名字的人，肖恩不由自主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其他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综合部”，怎么看起来都有点惨呢…… 转正之后，是不是尽量去那边的“市场部”？ 弗雷德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在卡列安有一段时间了，领主的举动虽然并非都是有据可循，但出发点和结果基本没出现大问题。他反而有些好奇，除了养鱼之外，领主还会有什么新想法？ “写一个具体的‘卫生运动宣传规划’给我，这是大纲。”乔尔给了一张纸片，“你需要多久？” 弗雷德从头到尾看了一下，想了一下，参考了亲爱的导师通常给自己的时间宽容度：“大概，五天？” “嗯，差不多，写好之后尽快给我，下个月初就要布置下去。” 可是，距离下个月的第一天，只有4天了！ “相信你，可以的！你可是考试成绩超过绝大部分人、连大魔方也能全部复原的高级人才！刚好小茱莉亚有其他事，所以就靠你了！”乔尔不太走心的鼓励道，“对了，现在手上的工作不能丢下来哦！” 弗雷德的表情出现了难得的惊讶，不是吧，这居然是一个号称“仁慈”的领主布置下来的任务？ 五天已经够少的了，居然还给自己减掉了一天？！ 事实上，乔尔还真不觉得写一个《卡列安卫生运动宣传规划（草拟稿）》有多难，大纲都给了，开头是大帽子，“为了推动卡列安经济迅速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中间给出了需要落实的重点工作，最后还给写了如何保障，比如“广泛宣传、提高认识、明确分工、统筹推进”。 大纲完整，结构合，层次有序！ 考虑到弗雷德可能不一定有完善的公文写作基础，乔尔这才多列了几个要点，他只需要往里扩充语句就可以了。 这种小文章，哪里需要花四天时间？ 四个小时才是正常速度呀！多给的天数自然是要求把具体工作都进行细化的！ 尝试设计一两个活动，具体事项稍微分一下轻重缓急，区区几千字的小规划而已，又不是要给给国王的长篇大论的礼仪文书！能有多难？给大家做培训的时候，又不是没讲过公文写作基础！ 乔尔轻松且无辜地丢下一颗炸弹。 弗雷德几乎被炸得冒泡，不仅要写东西，手里的工作还不能放下？是要他熬夜写材料吗？ 其恶毒程度差那么一点就赶上自己的魔法导师了！ ——为了一个据说是上古流传的召唤阵，拉自己配置了整整七天七夜的材料！ 导师，不是你要我过来的么？ 要不，你也帮写一写材料？ 向来好脾气的弗雷德一下班就冲回了家中，推开了隐藏的暗室大门。 小纸片被放在一个镶嵌有红宝石的仪器下面，仪器上映出了纸上的内容，然后魔法开始波动，显示出来的内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乔尔这会儿也在现场，一定会惊呼：“魔法侧的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已经有了魔法照相机和图片、文字传输器？！” 纸上的字迹不少，除了开头和结尾，中间也有用于实操的两部分内容，比如打造综合环境，包括污水处、厕所普及、灭鼠灭蚤、农贸市场标准化，又比如提倡健康生活，包括“门前三包”、疏通渠道、打造基层医疗网、提倡全民锻炼。 弗雷德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有一半却看不明白。 污水处，他们施瓦慈早年也会铺设专门的管道，可以解。 厕所普及，听起来恶心，但好像卡列安做得还不错，至少天晴时候的街道上并不会出现味道可疑的“污水”，解！ 灭鼠灭蚤？弗雷德的家中从来没出现过这两类生物，怎么处？ 而且，什么又是农贸市场的标准化？ 修路、锻炼……没问题，但是“门前三包”？ 王都那边是传来什么新的流行、说门口要放三包东西了？庆祝国王迎娶新王后吗？ 很快，弗雷德收到了一份嘲笑。 “拿这种东西来问我？你在传送阵里待傻了么，弗雷德里克*米诺瓦*萨尔瓦科奇！” 如果阿尔德林在现场，他也会惊讶一下，因为弗雷德的姓氏中藏着一个古称和吉沙王国的重要山脉的名字。 萨尔瓦山脉在尾部舒展开了分支。坡度最缓的一条又称“萨尔维奇山脉”，尾端分隔了兰法领和朱莉亚特领；中等的那条托起了王城；一条相对高耸的分支，径直蔓延到边境地区，最高的部分被成为“萨尔瓦科奇”，意思是“从萨尔瓦山脉最高处去往天空的大船”。 而米诺瓦，是“最小的宝石”，代表他是一百多年前还未分裂的王室的后裔。 只不过，这个可怜的小后裔，独自在暗室里被他亲爱的导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导师给布置了“探索卡列安”的任务推不了，这会儿小导师（乔尔）布置“写作”任务了，你还想推给大导师？谁给你的勇气？！ 收敛一点，别被人抓到小辫子！已经破碎的施瓦慈给不了你足够的底气！ 你还需要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哪里露出马脚了？！ 只有德万斯和施瓦慈会一贯的配置驱虫驱鼠的药剂，所以即便是到新环境，身边也极少出现老鼠和跳蚤之类的脏东西，你说所谓的“灭鼠灭蚤”是要你怎么处？ 门前三包，都属于健康生活了，怎么可能是庆祝国王的婚礼！ 不如直接去恭恭敬敬地请教一下领主，顺便试探一下他对曾经的黑圣教白圣教，在心上是敌对还是其他！ 第58章 058 地龙 翻滚 扔了一个超麻烦的任务出去以后, 乔尔重新回到了老磨坊的地界。 被白色玫瑰围绕的老磨坊已经重修完毕，不仅原来破损的墙壁和楼梯补上了，就连下面的水车也重修完毕。 从老磨坊所在的村落到河道工程所在地有一条小路, 寒冰季的初期做过了简单的修整, 但冰雪融化以后，翻上来的泥土和草根散落在水里，原本的路面又开始不清晰了。 于是, 萌芽季的空余时间, 有一个新的工程队被抓门派过来过来做修。 新工程队都是写身强力壮的男子, 来源复杂, 有一部分是阿尔德林端掉的周边暗桩, 另一部分来则自莫格的“贡献”——他被抓以后, 前来“劫囚”的有不少，一个个全部被扣押之后放到这边修路、挑河、挖池塘。 至于他们本来的身份……那些不重要。 别人把手伸进了卡列西里, 自然就考虑被斩断的可能性。 阿尔德林的“混乱”技能能让他们在一定时间内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而且，因为乔尔本身比较宽容, 即便对隐藏的敌人，只要能干活, 吃的喝的方面都不会太亏待。 等到很久以后，卡列西里这边或许他们会被放走，但是目前太缺少劳动力了, 主动送上门来、身体强壮、外加完全免费的人力资源绝对不能放过！ 随着河道和水塘的挖开, 沼泽中的水流逐渐汇聚。 一条大河从萨尔瓦山脉深处漫流而下，形成了七条主要的河流分支, 随后渐渐没入大地，变成多级分流的扇形。 卡列西里的古河道也曾经是“扇形”中最主要的一条，只不过, 规模宏大的“双塔之战”让这里的河道彻底废弃，多年以后，原来的地方逐渐形成了一个边界不明晰的巨大沼泽，雨季的时候，水深可高出整个地面一掌有余。 古河道不是不能恢复，开湖，清淤，再加以疏通。 如果纯靠人力挖掘，恢复原有的古河道需要花费百年之资、举国之力。 如果有高阶的魔法师参与其中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但是，中阶的水系魔法——恢复术都需要十个金币一次，什么样的魔法师会愿意出这番大力气去从事“贱业”呢？ 河道工程所涉及到的土方体积，哪怕写在纸面上都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卡列西里一直被认为是“流放之地”，原因也在于没有人愿意花费巨大的力气去搏一个“重新丰饶起来”的可能性，废弃就废弃了吧。 磨坊的顶部架起了一座小型风车。 广阔的平原带来了足够的风力，风车又带来了足够的动力。 碾压谷物、压榨油脂、灌溉天地、滚压毛呢……周边一切的运转速度都开始加快。 等再过些日子，河道工程处的水渠正式连到了老磨坊这边，那么，新的水车就也可以开始准备了。 刚在老磨坊的办公室铺开了图纸，木制窗棂下边，一朵玫瑰花苞探出头来，敲了敲玻璃。 现在的玻璃还是小块的，比手掌略微大一点，组合在木条里。尽管每一片都被压得很扁了，由于留存了许多杂质，玻璃的颜色并不是透明的，而是带了一些绿意。 乔尔走到墙边，打开了窗户。 “阿尔德林？” 人前沉稳有礼的财政部长跳了进来，比一片花瓣的落下还要轻盈。 “怎么了？” “感受到西南方向的动静了吗？” “什么？”乔尔努力从工作状态切换到了德鲁伊，阿尔德林所指的那个方向，天空中开始出现一条一条的吐息。 之前学习到“小德鲁伊的常识”告诉乔尔，每一条都代表着对应下方的地底，有什么正在翻滚。 乔尔尝试推断了一下天空吐息所对应的地位置，距离河道工程处还有不小的距离。 “去看看？” “嗯。” 两人走了天空中的直线通道，低空飞行，所以速度极快，并且不会有人被冻坏耳朵。 一路的大地上看起来都还平静，但很快就有个别生物感应灵敏的飞鸟冒出了丛林。 地面开始震动了，好像大地被暖融融的温度吵醒了，又被地下开始活动的小虫子骚扰得打了一个喷嚏，唯有前面出现两声短促的呼吸作为提醒。 “地震了？”乔尔观察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动静不大，树木并没有被掀翻。 “地龙醒了，开始搬家了。” “啊？”乔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地龙不就是地震的意思？ “那边，地龙。”阿尔德林指着其中一条泥土胡乱翻出的一条长线，中间有一段鼓动得特别明显。 观察着那一条长线，在裂开的土块、泥水和草根纠缠之间，乔尔看到了一段黑色的东西，像是一节一节的。 “它们搬家，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还是仅仅因为到了特定的季节？”阿尔德林指给他看的“地龙”，完全就是超级放大版的蚯蚓！而且从地面的痕迹看，醒过来了有好几条。乔尔所熟知的蚯蚓是动物也是药材，可以疏松土壤、改进团粒结构、保持土壤湿润，就不知道这种大号的是否也是一样了。 森林边的土壤被掀翻了，然后泥水肆意。 “并非后者。”阿尔德林摇了摇头，“他们的醒来是不详的预兆，多半，今年的天气会出现异常。” 听到天气有可能异常，乔尔第一时间计算自己手里的粮食存货。 经过前期的大肆收购，即便整个卡列安都不种地、不生产任何粮食，他也能让所有领民心满意足地吃上2个月，节约一点的话，再多个月也不成问题，可以支撑大家活到收获季。 但是，似乎还是嫌少。 一年的气候异常或许成不了什么问题，王都上层都不一定会收到消息；但万一气候异常的时间比较长，比如三年、五年什么的，那麻烦就大了…… 乔尔没学过气候观测，只能用疑问的目光看向阿尔德林。 “异常？跟天空上出现的烟囱和泡泡是不是有关联？”乔尔的视野是小熊德鲁伊的，能看到普通人类完全看不到的大地规则。 “你猜没错。”阿尔德林颔首，然后充分表扬了几句自家的小德鲁伊： “多久的异常呢？十三根烟囱，是代表13个月？”乔尔想了想，卡列安镇子的地势比较高，水灾的影响有限，但旱灾就说不准了。老磨坊与河道工程两处，无论什么灾害，承受能力都相当薄弱，虽然有新开辟出来的田地和少许灌溉系统，但是终究建设的时间太短了…… “这就需要你自己判断了。”阿尔德林并没有回答，“你的领地，你的契约，需要你来……” “来什么？” 此时的阿尔德林却不愿意多说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被吞进嘴里的话是“调整”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异常艰难。 而有个声音告诉他，乔尔是一定会尝试去“调整”的。 “好吧，又是需要自己探寻的‘常识’了？”乔尔笑了笑。他猜到阿尔德林想说什么了。 天空中的烟囱和泡泡，大概属于德鲁伊可以操作的范围，比如，从另一个维度进行天气的局部修改？但是需要花费的代价肯定不小。 他原本所在的时代，想要人工降雨需要无数的前置条件，比如研究出飞机、火箭，又比如保存和运输干冰、碘化银，这里有魔法，却不意味着做同样的事情会非常简单。 水系魔法中，瞬间凝结小水球是初级魔法师的要求，一定频次的凝结出大水球是中级魔法师的门槛，高阶魔法师的确可以下雨，但正常范围能覆盖一个领主府就相当厉害了，如果遇到大范围的干旱，累死一个高阶魔法师也只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对了，这些地龙，能不能驯化，或者作为炼金素材？” 超大号的蚯蚓，看起来真是相当好用的“耕地机”啊！牛马耕地还需要配合耒稆，它自己来就完事了！小蚯蚓是能当药材的，不知道这边的药剂师会不会喜欢它？ “后者可以，但是皮厚，并且有很高的魔法抗性。市面上的价格，粉末状的大约是1个金币一克。” 乔尔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枚小金币，先天做好所有应对灾害的打算么，无论是屯粮还是开荒，都需要大量的资金。 于是，大地系的魔法开始波动。 阿尔德林远远的守在边上，权当是给幼崽做攻击类魔法的森林实践。 最后，乔尔拖出来了四条蟒蛇大小的地龙，每条都有坚硬的刚毛和厚厚的覆膜，用魔法版的“空气炸锅”折腾了好久还是湿润如初，根本不能风干磨粉。 蹲在旁边尝试了差不多十种方式了，乔尔也完全没想过要求助。 毕竟，需要自己来么…… 阿尔德林坏心地欣赏了一会儿幼崽苦恼的表情，终于没忍住：“来，只教你一次。” 说是一次，但四种不同的火系魔法搭配其他系列魔法的处方式，直接把四条地龙变成了四瓶价格昂贵的粉末。 从没见过的魔法回路让乔尔瞪圆了眼睛，等阿尔德林全部处完毕，乔尔开心了一秒，然后就叹了口气，开始考虑要不要贡献出那个毛茸茸的自己，毕竟，阿尔德林最喜欢的“感谢”就是将小熊可怜的毛倒着捋了…… 第59章 059 玛利亚 恢复自由民 “又在担心什么了？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将地龙的粉末一粒不剩地装进瓶子里, 阿尔德林笑眯眯地揪了一下乔尔的鼻子。 乔尔接过半透明的瓶子，有些疑惑：“其实刚刚就想问了，地龙的粉末, 居然是这么大颗粒的吗？”如果用咖啡豆磨成粉的样子来类比的话, 就是非常随意地磨了两下，磨粉的机器只转了十圈就停下了。 “药剂师们如果有需求，他们可以自己另外加工, 大颗粒变成小颗粒的手法, 是药剂师们的进阶考核的一个常见的题目；而对于炼金术士, 这种大小对他们更加方便。” “他们在精度上的要求不如药剂师吗？” “当然不, 涉及到了魔法通路, 纹路的粗细不同, 所能包含的魔力也不一样。”阿尔德林回忆了一下，几天之后, 隔壁大陆的国家有一场小型的魔法庆典，“五天之后, 空出完整的两天，我带你去看一下。不过, 因为我跟那里土地契约的时间结束了，所以，我们只能速去速回。” “那里的土地？” “对, 在隔壁大陆, 乔治八世的领土靠海，那个地方就在海的对面。” “地图上……”乔尔想起自己手里的地图, 虽然以吉沙王国为中心，基本覆盖了附近的所有国度，但是边缘就是大海了, 不要说还的对面，就连沿海的岛屿都没有。 “回去就帮你标记一下。” 虽然这么说这，阿尔德林对于之后自己标记的正确性还是有点怀疑的，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他知道那边依然是魔法兴盛的地方，但也有百年未曾踏足了，国家和疆域的边界已经记不清了。 “不知道罗西尼先生那里有没有准确的地图。”罗西尼先生是乔尔在本地见过的制图造诣最高的人了。 “或许，过些时间你可以亲自问他。”阿尔德林估算了一下，如果罗西尼他们接到自己的邀请不久就出发的话，那也差不多时间该到卡列西里了。 奥菲利亚和罗西尼夫妻俩，一个是长生种，一个是中生种，普通的出门几乎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对于普通人而言的艰难旅途，对于他们都是“高速公路”。 回到老磨坊，乔尔翻了翻日程表。 各地的每年开始播种的时间都略有不同，但几乎都以王都的“新年庆典”作为正式的开端。 卡列西里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播种了，而王都应该忙着迎接新王后的各项准备，庆典就无所谓了。 不过，在河道工程队这边，倒是有另一个重要议程可以安排了。 玛利亚可以正式恢复自由民的身份了。 这个刻苦且拼命的姑娘，应该得到她应有的待遇了 之前，她和其他人被迫进入矿洞，被剥夺了自由民的身份，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被救出来以后，虽然按照正常步骤直接变成了乔西亚大公的农奴，但他们能以劳动交换食物，并有机会能赎出自己。 虽然名义上是农奴，实际上，因为新的庇护带来了食物、保暖的衣服帐篷，原本一个个骨瘦嶙峋的人们不同程度的逐渐恢复了身体素质，安稳度过了漫长的寒冷季，并且不少人存下了积蓄。 虽然暂时离开了河道工程处，但玛利亚的户籍和身份还没有完全迁移。 新的季节来临了，玛利亚这边的情况刚好可以给大家一些鼓励。 领主府。 正在帮忙分类文件的时候，玛利亚突然听到领主提起身份上的问题。 “玛利亚，你已经攒下足够赎出自己的银币了吧？” “是的。”玛利亚回答道，“大人赏赐多，所以，还超过了些。” 她从头到尾都不会怀疑领主问这一句是不是有什么恶意，比如，根本不愿意少一个农奴什么的。因为哪怕用脚趾头都能看到，他们的待遇从最初就和其他领主收下的“农奴”甚至“雇农”都不一样。 “准备住在哪条街？” “还没想过。” 玛利亚现在日常暂居领主府，乔尔休息日的时候返回河道工地，她的“授课班”已经有不少人超过了小米可的水平了。 “去西街吧，那里的人才公寓正在准备中，”乔尔笑了笑，“虽然现在还只是刚刚搭好了一个框架，但人才公寓的租金会非常便宜，所以，去提一点装修和布置方面的建议吧，未来的教育部主管。” 除此之外，乔尔也跟玛利亚说了一下两天后下午在河道工程处的集会安排。 跟上次庆典一下，领主府和老磨坊都会出人协助。 ———————————————————— 领主府与老磨坊两边出了人力，但是没有多大的感触，倒是河道那边议论纷纷 这一次的庆祝不是任何的节日，而是专门为了玛利亚恢复自由民的身份才进行的庆祝。 “玛利亚肯定是第一个，我就说么！”年长的女人们与有荣焉。 “还以为，领主只是说说而已……”也有人一直不怎么相信的，他们在矿洞之前的生活，也没有比在矿洞里当苦力好多少，自觉早就看穿了贵族们的伪善和让人卖身的诡计。 “领主哪一句话是说了不做的了？”自然也会有人反驳。 “可是，玛利亚有其他赏赐，我们可没有！” “去去去，每次回答问题最好的，不都是你么？1个瑟克里去哪儿了？” “这不是……都给杂货商了……” 河道这边一直工作不仅乏味，而且非常消耗人，为了让大家生活多一点色彩，乔尔会定期安排领主府的人作为“杂货商”走一趟。 针头线脑，零零碎碎，果子点心…… 虽然会有一些收入，但真正能存下钱的还是少数。 可能，也因为河道这边一直是大通铺，存钱不太方便；反而是跟着茉莉在老磨坊那边的纺织工坊做事的几个年老人，因为住得更加安全一点，倒是存了些钱下来。 “新河一村的第一间房子，那么大的地方，玛利亚是不是可以一直住了？” 瞬间，羡慕翻倍。 “是啊，那么大的地方！” 有些人有了盼头，但也有更加气馁的，他们就是存不下，也不敢存啊…… 很快，集会的时间到了。 又一次，厨娘们拿出了高超的手艺，在平台的地面上架起了锅灶。 这一次，不仅有香酥鸡，还有鱼片、薯片、各种水果，半人高的木板旁边，更有大桶的热牛奶和整框的鸡蛋。 乔尔准备的是简单的自助餐。 当然，采取的措施还是让主食先填满大伙儿的半个胃，这样，其他的菜肴不会因为早早就空盘了而显得领主相当吝啬。 ——事实上，乔尔也是按着吝啬的手法来的。天气异常么，手里的粮食存货他需要相对控制一下流出。 自助餐，主打的就是一个量大，管饱，并且看起来丰盛。 经历了一个寒冬，人们在温水的抚慰下逐渐扩大了胃容量。 切成片的香肠？来十片！ 等等，那边还有味道不一样的鸡肉肠？那再来十片！ 唉唉唉唉，居然还有鱼肉肠？也来十片！ ——啊，有点怪味道，是腥气？ ——你不要就给我吧，我刚好没抢到。 厨娘整整拿来了八种口味的香肠，有放了白胡椒的，有放了黑胡椒的，还有油脂多到可以烤的！ 金黄色的油脂滴到了炭火里，“哔咔”一下，火星子爆开，但是没人舍得让开。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又是那么香的东西，让开的是傻子！ 虽然是玛利亚恢复自由民身份，跟他们大多数人没关系，但是，油水如此丰盛啊…… 在人们的积极消耗下，几个牛奶桶很快见底，各类盘子也干净得像是刚从箱子里拿出来，骨头、果皮之类的厨余垃圾也分门别类放到了合适的地方处了。 乔尔让玛利亚宣布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从今天开始，想要赎出自己，除了用银币之外，还可以用积分。” 听到不同寻常的消息，人们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竟然可以不用银币了？ 积分，又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似乎要比人人都能顺手拿掉的银币安全一些？ 玛利亚跟乔尔交换了一个眼神，通过人们的反应，他们可以确定了，新的“积分赎买”是可以运行的。 河道工程处的都是大人了，即便学得再慢，一些基本的计算还是没有大问题，积分，就是加法而已。 使用积分而不是纯然的只能用银币，也在于，河道工程这边做不到一人一间房，或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和上锁的箱子，偶尔拿错了衣服都是常事，别说会不会有人“不小心拿到了别人的银币”。 人性最好不要用来考验。 所以，积分是相对好一些的做法。 积分，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工分”，做一天的活儿，做某个种类的活儿，都有不同的积分，达到1000个积分，就相当于拿到了10枚银币。 乔尔跟阿尔德林、玛利亚一起计算过，如果使用新的积分进行身份上的赎买，如果不出意外，会跟原来的银币赎买时间差不多，或许会更早。当然，原本已经工作的时间段，可以折合成一定的积分数字，纳入运行以后的新的赎买计量。 虽然积分制在未来肯定也出现一些弊端，但是短期内，在人们还没能找出漏洞的时候，还是可以运行一段时间的。 第60章 060 龙虾灯 又准备出门 万物生长的萌芽季。 市政大厅的办公室窗明几净。 新鲜的应季盆栽摆放在每个窗台上, 每一根枝条上多少都挂了一些花苞。 这是花匠们的成果。 为了让土陶的盆子更加好看，每个盆子外围都刻了图案，小动物的, 连续不间断重复花纹的…… 市政大厅正在做新季节的物资更新。 木匠送来了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刻了不同字样的门牌，比如“财政”“人事”“教育”“治安”“卫生”“市场”“对外联络”等等。 作为市政大厅主管的茱莉亚第一时间接下了盒子，把门牌挂到了二楼不同的大门旁边的墙上。 无论是内部员工还是外来办事的, 人们都悄悄打听着消息, 相互猜测着, 然后找茱莉亚要个暗示。 他们得到了一个结果, 不久以后, 领主还会提拔一些人, 每个门牌代表不同的部门。 有人迅速回去温书了。 茱莉亚小姐目前是目前大厅除了领主和阿尔德林大人之外的最高负责人，之后是不是会多一些与她平级的呢？ 比如, 下次考试结束？ 或许，能进入二楼的某个办公室, 就有资格跟朱莉娅小姐求婚了吧？ 尽管年轻，由于相当能干、并且某种程度上挽回过大家的面子, 原本大家随便都可以喊的“小朱丽娅”逐渐改为了“茱莉亚小姐”——还好，女孩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高傲、或者不近人情。 乔治老爹的酒友们也有不少悄悄问茱莉亚的婚嫁情况的，被乔治老爹挡了回去：“领主刚把我家小丫头提成了主管, 你说让她不工作了回来嫁人？是嫌老乔治我活得太长了么？直接跟领主对着干？” 现在舔着脸过来, 早干嘛去了？ 一开始嫌弃我家小茱莉亚疯疯癫癫像个男孩子，这会儿看到能拿钱回家了, 就开始说自家哪个亲戚家的小伙子人好、特别适合结婚了？ ——以上都是乔治老爹的心活动，肯定不会跟酒友们说，面上玩笑照开, 啤酒照喝。 有人请客，便宜还是要占的！ 为了以防万一，乔治老爹敲了敲杯子，找特地了个时间跟女儿提醒了几句。 茱莉亚倒是笑了，她在市政大厅听到的明说暗示其实更多，她可清醒着呢！ 搬东西进来之后，地已经重新拖过了一遍。将大厅各处细节检查完毕，茱莉亚来到了综合部的办公区域。 原本的正式员工肖恩被领主派出去负责其他业务了，办公区只有弗雷德一个，这会儿没有人员来访，他正在埋头奋笔疾书。 作为主管，肖恩不在，他手里的事情需要有人做，茱莉亚翻看了一下记录本，上面已经写下了今日行政大厅的打扫情况。 洗手的香皂该换了，但是没有记录，茱莉亚补了上去。 上一批的卫生物资差不多都快用完了，需要跟领主大人采购一批新的。 “领主府和行政大厅都是领主的，为什么还要分开呢？”很多人不解。 作为旅馆馆主的女儿，茱莉亚知道公账和私账分开的好处，如果有人问起来，便会帮他们解说一下。 “茱莉亚小姐，您知道，领主阁下什么时候会过来么？”弗雷德终于注意到了茱莉亚，起身问候。 “明天上午多半会来一趟。”茱莉亚看到了弗雷德写的东西，“是上次阁下给你的任务？” “嗯，基本上写好了，就是……不太放心，不知道您放不方便……”说着，材料已经往前推了一点点距离。 弗雷德的字迹工整中带着些许飘逸。茱莉亚看了一下小标题，是卫生方面的宣传计划， 翻到第四页的时候，茱莉亚愣了一下，呼吸停顿了好几下，然后才恢复了正常频率，她神色严肃地望向弗雷德，“你这张图，哪里来的？” “是家传，是不是……” 男实习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显示在担心什么。 实际上，弗雷德本来已经做好了降低一点儿听力以免直面尖叫的准备了。 但是，没有人尖叫，他心里对茱莉亚小姐多了些许的佩服——给一个初出茅庐、见识有限的女性看一张清晰的人体结构图，对方居然能面色不改、保持平静、声音沉稳，没有晕倒、更不需要嗅盐，如果在几百年以前，一定是施瓦慈最喜爱的学生之一。 “没关系，领主大人比我有见识得多了。他交给你这样的任务，一定是发觉你有这方面的潜力。” 考试结果刚出来的时候，大家就三三两两猜测过弗雷德的背景了，“一定有家学渊源”的想法在多数人脑海里生根发芽。 现在看来，猜测竟然是正确的。 “跟领主大人约过时间了吗？” “嗯，之前给了四天。” “那就放心吧，领主大人会准时在办公室等你的。” 于是，当第二天跟领主的会面结束，弗雷德又一次打开了传讯的仪器。 “丢人丢大了！”上交的材料有一半被驳回，还有一半满是红色的修改笔迹。 “他根本就是认识人体解剖图，还给我指出错误！”斜方肌下面忘了标注菱形肌。 “他到底是哪个导师的学生？怎么会知道我们从不外传的东西？”骨骼和人体解剖图很早就不在外界流传了，即便施瓦慈，学过这一类知识、甚至能徒手绘画的也没有多少。 “他是国王最小的弟弟，肯定不会是教派中哪一位修士的后代！”不说修士们一般很少缔结婚姻，如果已经得到王后的位子了，不可能不联系施瓦慈。 “导师，我试探了，他好像对任何教派都没有偏爱！” 卡列安原本没有专门的神殿，因为卡列西里是“双塔之战”的遗迹，任何教派留下来的名声都不怎么好，这里的人们只是会偶尔对天空和大地做一下祭拜，连神像都没有。 “他还真是符合卡列安的气质。” 而此时，符合卡列安气质的领主正完全不修边幅地在做一些小巧的东西。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染了或多或少乱糟糟的木屑。 乔尔一手握着一个木头块，一手凝聚着专门的刻刀——那是一团萦绕着魔法之力的风。 “风刃”，混杂着“风之呼吸”。 风刃尖利，容易伤手，跟风之呼吸缠绕在一起，可以雕刻木制品的细节部分，也可以锻炼一下魔法回路的轻重控制。 乔尔在设计一个举着钳子的龙虾模样的魔法灯。 阿尔德林跟他约了几天后去参加大海对面那个地方的魔法庆典，他说，按照惯例，每个参加的人都要带一个自己的作品以便相互交流。 作品没有特别的要求，重点在于不能随随便便照抄别人的，因为唯有自己做出来的才会留下自己独特的魔法轨迹。 乔尔的魔力值还比较低，只能在设计上下一点功夫、增加一些趣味性了。 大号的虾子乔尔在威尔维克的河鲜里面见到过，阿尔德林说，海边也有类似的，所以，龙虾灯的外表不算突兀。 直立的大虾，左右钳子可以上下转动，特定的魔法回路让灯内能流通进足够的燃烧物和辅助燃烧物。 小号的，放在桌上可以做台灯；大号的，顶在杆子上可以当路灯。 不能说多么有新意的设计，但乔尔觉得，几天内出个新东西，至少他已经尽力了。 木制品龙虾红彤彤的，乔尔尽量往简单里和胖里雕刻，减少了不少陌生动物的可怕气质，他还花了不少功夫来调出合适的颜色涂了上去，这会儿看起来还是挺好吃的…… 60-70 第61章 061 正式出发 银甲犀，风鹰…… 时间过的飞快, 一转眼便到两人约定的时间了，可以准备出发去海的对面。 前一天的中午用餐的时候，乔尔将情况告知了管家大约翰：“未来两天, 财政部长阿尔德林将随我在卡列安周边走一走, 如果有紧要的事情就今天下午报给我，如果没什么，那么等我回来之后, 再一起汇总过来。阿尔德林那边也是。” 大约翰跟露西合计了一下, 领主府的内务倒是没什么, 万事都顺了, 唯有市政大厅那边, 近期会有一些财务款项划到领主府这边, 负责两处财政的阿尔德林大人或许需要提前接收一下。 至于领主只带了财政部长阁下一个人出行，大家都习惯了。早年阿尔德林大人还是骑士长的时候就被明晃晃地偏爱着。 新来的小女仆们会别别扭扭地、悄悄地注视着财政长官那张特别好看的脸, 引得小男仆们偶尔有些不满，因为有些时候他们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会因为看到那位长官而红了脸。不过, 年长一些的女人们也会喜欢看好看的脸蛋的，对于少男少女之间的小心思见怪不怪。 能进入领主卧室和书房的人有限, 基本上都是跟随最久的老人，见识过曾经的骑士长阁下又多么不好惹，更是不会多话。 连阿尔德林本人的房间经常空空如也, 干净得犹如无人居住, 再负责打扫的仆人之间也不会引起大范围讨论。 一是，省事儿难道不好吗？ 二是, 他们对穿越森林的时候骑士长阁下的凶残记忆犹新。 还有就是，阿尔德林阁下也是一位魔法师，而大家都知道, 魔法师总有各种奇怪的手段。 打扫领主卧室的仆人很清楚，虽然阿尔德林阁下的房间经常没有人，但夜晚的领主卧室里从未出现过第二个人。 ——原本乔尔也听到过一些不靠谱的猜测，后来没声音了也就作罢了。他不愿意束缚阿尔德林，作为植物系的德鲁伊，睡在树梢或者地底都远胜过规规矩矩待在房间里。 事实上，露西和大约翰分别敲打过了新来的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别整天乱琢磨！领主喜欢谁是领主的自由，偏爱某个人这一类的小事儿，在王都不仅不出格，甚至不值一提！ 于是，本地出身的仆人们也渐渐地不在意了。 乔西亚大公从不在男色女色上折腾。甚至，偶遇领地力平民的婚礼还会随一份礼物，不像前任镇长在的时候，年轻少女们都不敢出门。 除了财务方面的事情，剩下比较重要的就是卫生所的建立了。 前期准备所用的卫生宣传材料已经被乔尔打回去重写了，再次接到类似任务的弗雷德表情略微扭曲，但整体还算淡定。 作为写手，需要改一稿、二稿自然痛苦，但达不到要求自然不行。 如果是市政大厅的某个普通员工，写完那么多字的复杂材料以后乔尔一定多少会夸奖两句，但弗雷德属于难得的高水平人才，乔尔自然对他有更高的期待——他也是这么PUA人家的。 位置不同，想法也不同，画个香喷喷的大饼其实谁都能做到。 乔尔虽然比较偏向于实际，但构架一两个未来蓝图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前世可以参考学习的材料实在太多了。 弗雷德已经主动把自己和身后的一条知识路线送上门了，乔尔自然要张好了口袋准备一齐收下。 等手头的事物轻重缓急梳完毕，乔尔又去看了一下露西她们准备的行李。 出门的时间只有两天，但行李塞了几个箱子。 四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和配套的鞋子，其中两套是常服，一套宝石装点的礼服，还有一套睡衣；六套非常齐全的餐具，全部是乔尔常用的，为的就是不需要多次清洗，脏了就丢在包里，换一套全新的；沐浴用品一整套，纸笔各一整套，还有一架折叠椅。 乔尔拆了一下折叠椅，关节处的开合非常流畅，老约翰的工坊又有了新工艺。 行李中还包含了一整套的睡眠用品，包括枕头、床单和熏香。 乔尔挑眉，拿掉了熏香，倒是保留了常用的枕头。 自从身体恢复健康，各种曾经的娇气毛病也一同回来了，认床就是入眠前后最大的问题，带上习惯了枕头会比较舒适。 行李虽然多，扔到空间戒指里依然可以轻轻松松上路。 晨光熹微，两个身影伴着一匹马离开了领主府的大门。 等到镇上人们目力不及处，高大的骏马跺了跺地面，抖了抖身体，瞬间，身型扩大了至少两倍，变成了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的银甲犀。 “辛苦了！”阿尔德林拍了拍它暗黑的角。 作为魔法生物伪装的骏马，出发前还需要假装嚼两口难吃的马草，骄傲的银甲犀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银甲犀还记得乔尔的味道，对着被它挤退了一步、依然很弱的小熊喷了个响鼻。 阿尔德林说了一个地址，“中午之前，可以到的吧？” 银甲犀递过来一个不屑的眼神：“中午之前到？你看不起谁呢？”简直是在小破熊跟前践踏它的骄傲！ “没问题就好。”阿尔德林微微一笑。 ——海对面的那个国家原本是风鹰的地盘，风鹰非常讨厌同级别的魔法生物不打招呼就去它的地盘。尽管他忘了提醒，想来银甲犀应该没有忘才是。 乔尔又一次被连耳朵一起按进了披风里。 银甲犀踩着天空的线条赶路，一路上风如刀割，还是小熊的皮毛更加厚实。 “阿尔德林！”乔尔艰难地从披风中露出一个脑袋，什么时候养成怪毛病呀，动不动把人变小了揣口袋里！ 不过，德鲁伊的警报器在不停地示警。 “阿尔德林？”乔尔原本直气壮的，看到骑士长墨绿色的眼睛，声音就微弱了下来。 阿尔德林好像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眼睛的颜色有点深，藏着一个漩涡，好像深的能把人吸进去？ 小熊收起爪子，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你是不是快到不稳定期啦？” “没有，只是这样比较安全。” “安叽？” 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乔尔打了个呵欠，摇晃了几下又坐直，却愣是没支撑住，最后睡倒在了披风里。 阿尔德林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小熊的手腕，找到了随着乔尔一起缩小了的手环，指尖的淡绿色纹路缠绕了上去，给分出来的部分主体又加强了一些力量。 ——需要继续跟自己对抗，就对抗着吧，至少，别再让小熊被自己周身偶尔没收住的混乱力量影响。 又忘记怎么说话了…… 他能确认的是，作为魔法师的那个阿尔德林并不在自己的时间线上，但另一道时间线上的情感被一种无力的心境撕扯得破破烂烂，然后强力地复制了一份给自己。封印并不能达到效果，而想要完全消化，他还需要一点……足够的时间。 银甲犀踏过了乔治八世的海岸线，乘着暖流一跃而上，避让着海上的龙卷和疾风。 大海里安安静静，里面主宰的魔兽沉默地睡在海床上。 它们习惯在寒冰季美美的睡个长觉；而萌芽季，他们需要操心小鱼们的繁衍事宜，总是尽量减少出行带来的波动和骚扰，能不动就不动，等待小鱼们下一次洄游的时候，它们就能美美地饱食一顿了。 银甲犀的动静逐渐引起了海对面风鹰的注意。 【无故擅入，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哪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想偷袭我？嘿，是你啊，我的老伙计！】 【居然是你？几百年了，你居然还敢踏上我的地盘？！】 【喂喂喂，镇定，别乱扇翅膀，阿尔德林也在。】 【你抢了我看中的小子，居然跟我炫耀？看招！】 快到另一边的海岸线了，阿尔德林非常及时地在十二道水龙卷袭来之前抱着小熊跳下了银甲犀的背部。让自家魔法生物独自面对亦敌亦友的老相识。 水龙卷自动避开了他，风鹰扇动着海岸线长度的翅膀，所有的攻击换了一个方向贴近了银甲犀。 【去老庆典么？往那个方向。】高天之上的风鹰指了指某处，那里是一个海港城市。 “多谢。” 阿尔德林没有多停留，时间快到中午了，小毛熊该吃午餐了。 海对面的这个国度用吉沙王国的语言翻译一下叫做“法伊斯”，传说中的第一个冒险者协会和第一个魔法师协会都在此地诞生，后来逐步发展成了全行业的协会，因此，这日可以说遍地都是冒险者。 冒险者浓度一高，代表魔法师、剑士、炼金术士和药剂师的人数也多如繁星。 由于大多数的魔法用品并没有普及到平民百姓，所以除了追逐利润的商人之外，很少有普通人会在不同国家地区之间快速流动。 风鹰所说的“老庆典”正是阿尔德林准备带着乔尔去的，最早是相隔三年举行一次，后来变成了相隔六年，再后来遇到了黑白圣教之争越演越烈，为了魔法师们的安全，主办者们不得不停止公开集会，转入地下交流，四百年前才重新恢复举办，每五年一次小聚会，每二十年一次大庆典，如今，“老庆典”已经成了法伊斯最重要的活动之一。 当然，这种漫长的时间跨度，也只有到达高阶、寿命延长了的职业者们才能受得了。 进入城市以前，阿尔德林摇醒了乔尔，提前介绍了一下法伊斯的情况。 ——本来应该是坐在银甲犀背上一路跨海过来的时候介绍的，结果不小心让小熊睡过去了。 “今年是小聚会，只有受邀请的人才能参加专门的研讨交流会，其他人可以在主街上交流展示自己的作品，甚至可以售卖。” “听起来非常有意思。” “药剂师们通常也会做出有趣的东西，到时候可以多看看。” 第62章 062 糖果贩与药剂师 法伊斯奇遇…… 集会上的人很多, 大多数人都是提前好几天就到达了法伊斯的主城之一——阿尔门萨。 主街上，守卫的手里还有好一打没人要的手册，乔尔第一时间掏钱买了下来, 赢得了守卫松了一口气的笑脸。 小手册看起来不错, 装帧优美，印刷公正，看起来蕴含了不少工艺。带回去, 无论是做纪念品还是做新技术的参考都很不错。 乔尔购买所使用的钱币是伊修达尔的沙弗朗, 由于成色上佳, 又是法尔自由城的官方货币, 所以, 在海对面与自由城贸易频繁的法伊斯这里也能被认可和流通。 这一届活动已经开始好几天了,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刚好是大庆典，该交流的东西都相互争论彼此倒干净了, 所以参加这一次小集会的人不算多，新人更少, 大多都是老师们带着来长长见识，或者干脆是跟协会其他人一起来的, 有引路人的话，很少需要用到这本对城市只有泛泛介绍的手册。 不过，守卫们却是有手册的出售任务的, 卖不出去的话, 他们需要自负盈亏。 乔尔直接包圆的举动，让他们少了一份压力, 介绍起住宿和游玩的地方都分外热情。 比如说，主街往后三条街的路口第二家也是旅店，价格优, 房间也干净，就是因为远了几步、招牌不显眼，所以客流量相对比较少，即便这个时间点主街已经爆满了，她家还能订到不错的房间。 乔尔快速翻阅整本小册子，有了意外发现。 “手册上说，主城的名字包含了两个人的名字？阿尔，还有门萨？” 阿尔德林把小熊凑过来、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脸蛋推开：“乖，别多想！” “嘿嘿……”明显感觉到对面在隐瞒什么，乔尔也不追问，反正总会知道的。 循着街上的路牌，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守卫推荐的旅馆，说明来意以后，立刻就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帮他们办入住手续。 “两个人的话，给你们推荐有阳台套房吧，包早餐，价格和订两间屋子差不多，只略微贵了一点。” 定下了光线充足的套房，老板娘还多聊了几句，给明显是来参加魔法小聚会的两人介绍了一下今年的情况。 今年交流比较热门的是炼金术，继上一次大庆典出现了名为“天空中的花朵”的超级昂贵的魔法卷轴以后，又出现了名为“小火花”的魔法阵，小孩子有魔力的话也可以玩，顺便还能测一测没上学的小孩子们是否有魔法师的天赋。 “虽然不像测试魔力用的魔法晶石那么遥不可及，但还是贵了一点，普通人家三个月不吃不喝才买得起，要是小火花出现了、测出了孩子有魔法，说不定能得到好心人的资助，要是小火花出现不了，那就浪费老多钱了……”老板娘叹了口气，她家有三个孩子，更难衡量买一个值不值得了。 “主街的小弄堂里也会有些小展示台，可能是半成品或者模型，又或者是一些不太受大家伙儿认同的作品，要是能分辨的话，说不定也能淘到不错的东西。” 参加小集会的每个人按惯例都要准备自己的作品，受欢迎的作品往往会伴随着大量的订单和无数的金币，是财富也是荣誉。 有时候，一些眼光犀利的资助人会看重一些念、构思不错的半成品，提前投资。 吃了一点水果权当午餐，下午，乔尔兴致勃勃地拉着阿尔德林到处“探秘”。 主街路面由平整的石板构成，石板与地面贴合得严实，完全不会出现踩一边、翘起另一边的情况。 周围人来人往，衣装的颜色起码能凑出二三十种。 乔尔跟阿尔德林皆为一身浅灰色的风衣斗篷，混迹在人群里，一转眼就不见了，非常低调。 集会上，魔法师们习惯穿与自己主修魔法的颜色相关的长袍，火系不一定穿大红色，但穿暗红色衣服的多半发个小火球之类的魔法会相当熟练。当然，这种区分也不是完全准确，水系的蓝色和风系的青色常常会被换着穿。要是多系魔法兼修，那一般就不会对颜色有特别的偏好，出门的时候随便拿一件套在身上是常事。 药剂师们则多穿淡色的衣袍，浅灰色、白色最为常见，他们的级别高低一般都可以从长袍胸口星星的个数来区分。 今年举办的是小聚会，外出闲逛穿什么其实无所谓，除非是要去参加专门的研讨会，那里才会对衣服上星星标记的等级有严格要求。 主街长度有限，但非常宽阔，与其说是主要街道，不如说是数条街道连着小广场。 最中心的地方是喷泉，喷泉边上围了一圈小型的展台。 或许是因为地段好，风景不错，展台边上喝茶聊天的人很多，乔尔看了好几家都没有看到台子上有摆出来的任何东西。 离开喷泉附近，乔尔找了个顺眼的方向随便走了过去。 这边的展台看起来小了不少，有些甚至跟小吃摊作了邻居。 先见到一个做了模型玩具的，接下来是魔法卷轴的保护桶，旁边买了一包甘草糖，下一个小台子上放着有追踪功能的魔法弓箭。 “几百年前的小说里有，现今没看到有弓箭手们用，所以这是复原版本的。” 乔尔拿起来看了看，箭身上绘制的具有追踪功能的魔法纹路似乎用了特殊的药水。 旁边有人笑道：“木箭成本1个银币，魔法药水却要1个金币一瓶，放了三四天了，你正确率提上来没有？” “所以，这是半成品？” “嗯，但有成功的记录。”年轻的魔法使没有生气，“摆出来，也是希望有感兴趣的人能指点一下。” “换成劣质墨水。”阿尔德林见乔尔感兴趣，简单扫了一眼，顺口说了一句。 乔尔能听出阿尔德林的话语中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开始思考原因。 魔法师皱了皱眉头，还是勉强笑了笑，“大家伙儿怎么都那么喜欢开玩笑。” “不是玩笑。”乔尔突然想明白了，看着魔法师，“劣质墨水里面的粉质颗粒很粗，而优质墨水所含的粉末颗粒很细，如果魔力的输入不够稳定的话，优质墨水具备的高魔力敏感性反而容易导致绘图失败。” 听完解说，年轻的魔法师睁大了眼睛。 他是第一次参加法伊斯的魔法小聚会，自己的作品摆上眼前这个小展台以后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改用劣质墨水”的说法了，第一天，那个同样年纪不大的人是一边跟伙伴打闹着、一边嘻嘻哈哈跟他说的，他还一直以为是对小地方出来的自己的嘲笑。 “多在法伊斯住几个月吧？”看到终于有人给年轻的魔法师戳破了迷雾，隔壁卖糖的小商贩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法伊思是中高阶的职业者交流最多的地方之一，说不定随便跟你搭话的都是魔法师。 卖糖的小商贩给做弓箭的魔法师塞了一包苦涩的甘草糖，又给乔尔塞了另一种口味的糖，然后看了看阿尔德林：“你就不用了吧？” “嗯，我不用。”然后揉了揉乔尔的脑袋，“乔尔，说谢谢大师。” “谢谢大师！”乔尔一脸懵地重复了一句。 此时，年轻的魔法师也终于回神，大声说道，“谢谢大师！” 卖糖小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阿尔德林跟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他都习惯性地帮人收拾摊子上的东西了，怎么就不会多说几句？ 小摊子上的糖果种类很少，但阿尔德林光闻味道就能判断出，每颗糖果里至少有三十种相互平衡的材料。 年轻但是好脾气的魔法师着实遇到了一个好邻居——只有高阶的职业者才会被通称为“大师”。 而这一桩，也将在多年以后变成了源自于“法伊斯庆典”的诸多传闻逸事之一。 乔尔拆开了大师给的糖果包，阿尔德林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嗯，配方没问题。” 乔尔也放了一颗到嘴巴里，表情瞬间变了。 阿尔德林按住了他的嘴巴：“不许吐。” 乔尔含着苦涩、酸涩、以及隐约的甜味交杂在一起的糖果，表情生无可恋。 幸好，过了一会儿，糖果就全部融化在了嘴里，可以直接咽下去。 阿尔德林在乔尔控诉的目光中取出了果汁，“来，先压一压。” “这是什么？”在对“阿尔德林是不是味觉失灵”的疑惑中灌完了一整杯果汁，乔尔问道。 “营养药剂，可以同时补充体力和精力。”如果之前跨越大海的时候小熊没有意外睡过去，阿尔德林也不会让乔尔直接吃那么难吃的补充精力的东西，他非常了解乔尔对入口的食物美味程度的在意，若非不得已，绝对不吃难吃的东西。 阿尔德林叹了口气，传承了那么久，法伊斯的药剂师们怎么还是老样子，东西越好，味道越糟。 问就是一句：大药剂师，有资格任性！ 第63章 063 酱油与游记 一式四份的协议…… 走完一个街角, 九十度转身，沿着小路走一段便到达了另一条同样通往广场的街道。 乔尔有一种“打卡需要打满”的习惯，兴冲冲地把第一、二个街角的展示台一一看了个遍, 等走到第三个街角的时候, 天色已经不早了。 楼面与楼面的夹缝中隐约泛起了淡紫色，地面的颜色也开始由亮转暗。 这一个街角还留在外面的小展台不多，很多似乎都已经收起来了, 或者留了一半在店里面, 留了一半在外面, 暗示人们要看从速。 差不多到了普通人吃第二餐的时候, 尽管魔法师、炼金术士和药剂师们不太爱遵守吃饭的规矩——做实验上头了哪还管什么时间、什么身份、该吃第几餐——但法伊斯的普通人也不少, 时间一到必有炊烟袅袅。 走了好几步, 发现有一家还开着，乔尔揭开了最外面挡风的布帘子, 敲了敲小展台。 “下午好呀，请问你家展示的是什么呀？” 台子后面悉悉索索了一阵子, 然后冒出一个头。男孩抓了抓睡得全贴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脑后, 扎起了一个小啾啾。 “喏，那个就是。” 男孩指了指台子边上靠墙的几个半透明小瓶子，里面分别装了大半瓶深褐色的不明液体。 瓶子上贴着简易的小标签。 乔尔拿起来看了看, “小心轻放, 注意呼吸？” 谨慎地打开瓶口，轻轻地吸气, 两种特殊的味道瞬间激起了过往的记忆。 男孩看似不在意，但还是留了一分眼神在乔尔的脸上，见他神色微微变化了, 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又凑近了仔细闻一下。 这是…… 醋？！ 以及酱油？！ 乔尔扭头去找边上的配件，男孩抓了一个小碟子和一把小勺子递了出来。 从两个瓶子里分别倒出了一点，乔尔尝了一下，果然，就是那两种调味品！只不过，眼前酱油的味道更接近于老抽，很咸，连指尖都染上了深棕色。 “阿尔德林，你也尝尝？” 虽然其中一瓶闻起来有点刺鼻、另一瓶味道也不好，但没感觉出有毒性，阿尔德林依着幼崽的要求尝了一下。 确实跟鼻子的判断椅子，一种能酸倒了牙齿，另一种极咸中带着一丝甜味。 不过，看乔尔的神情，并不是因为太难吃、想要他也被吓一跳，所以才要他尝尝，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这两个东西，你有多少？” 乔尔很清楚，一旦表现出“想要”之后，卖家的开价一定会很高，但他还是没能忍住。或许是因为来到陌生的地方，摆脱了身份的束缚，没有人知道他是领主或者国王最小的弟弟，又或者，是记忆中的味道让人的思念一点一滴汇成了溪水飞流而下。 “不多。”男孩说了个数字，“这是实验的意外产物，也就能装满一个小坛子。” “能长期供应吗？” “长期？你确定？”男孩不是很明白对方要这个做什么，虽然可以确定吃不死人，但毕竟是实验的副产品，而且材料还发过霉。 “对，我想大量并且频繁的购买，所以，按这边的市价？” 男孩正色，又一次了一下头发和仪容，表现出应对“资助人”该有的精英学子风范，然后开了一个常规价。 “如果你能定期并且长期提供的话。”乔尔想了想，给了一个以沙弗朗作为计量单位的价格。 如果想要长期获得醋和酱油，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把人带回卡列西里，但眼前的这一位似乎也是来参加小聚会的，不知道来自哪里，能不能走得开。参加法伊斯聚会的多半有相关的背景，如果是在校的学生或者某个大师的学徒，那更是完全没可能把人雇佣到卡列安这样的小地方了。 沙佛朗是最常见贸易货币之一，以此作价购买配方合情合。 白胡椒和黑胡椒一直价格昂贵，如果生产量大一点，醋和酱油会是更加便宜的调味料。 乔尔对白胡椒和黑胡椒的味道也差不多厌倦了，为了一口好用的新调料，怎么也要为卡列安打通一条新的商路。 通过便捷的海路，法尔自由城跟法伊斯有长期和常规的贸易关系。通过醋和酱油，说不定能开辟一条卡列安到法尔自由城的商品线。如果能借用法尔自由城到其他地方的运输路线，卡列安的发展就可以绕过王城耳目了。 “行，一式四份，我们去喷泉那边做公证。” 乔尔的买断时间定了十年，从签完协议后的十年之内，男孩不能将本配方或者类似的配方再次出售。 互换制式的协议模本签字的时候，乔尔也因此知道了喷泉边的展示台上为什么没有放任何作品。 ——那里是交易台。 淡紫色即将布满天空，喷泉已经停了，坐着聊天的人们手中的饮品也即将喝完。 “马特先生，请等一下。”男孩扬声道。 已经在收拾桌面的那位先生停了手，没有继续继续把印章放进盒子里。 “索莱尔？”然后马特先生看到了跟在男孩身后的两个人。“你把那两瓶……卖出去了？” 即便使用的是法伊斯的官方语言，乔尔还是从口型中大概判断出来了，缺失的两个字是污“污水”。 乔尔其实并没有专程去学法伊斯语，进入主城阿尔门萨以前，他以小熊形态被阿尔德林在手心里画了一个过往契约的摹本。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临时的“万能同声传译器”，可以让小熊在没学过当地语言的情况下迅速了解法伊斯，并且能与当地人无障碍地交流，更胜过同声传译的一点是，这段时间他连文字都可以看懂，仿佛从小就学过。 唯一的不便就在于，阿尔德林跟这边的契约已经结束好久了，“契约摹本”用做同译的时效只有两天。 这也是为什么阿尔德林一开始就只安排了出行两天的原因。 “两天也足够了！”乔尔回到旅店之后就开始刷刷地写游记和感受。 原本的镇长买了不少书记用来装门面，宗教训诫类的一大把，几乎很少是游记，如果要建立一座合格的、面向广大民众的“市级图书馆”，历史地类的书籍越多越好。 手抄本的游记也是一类。 文字有趣、字迹清晰的话，后来的读者想要抄一份走也容易。 卡列安还没有印刷机，所以，乔尔只能手写一遍，改完之后再进行二次地誊抄。 不过，打印机还是有希望的。 跟索莱尔所签订的协议上，所有的字迹、行距都是一致的，除了时间、价格之外，都使用了法伊斯统一的文字条款，也就是说，法伊斯这里，必然有类似打印机的东西！ 是个好消息，也不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如果能弄到打印机，很多事情就方便了，比如教育的普及。 但坏消息是，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吉沙王国还没有类似的东西。 有打印机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本地的魔法科技已经发展到很高水平了呢？ 一旦科技落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乔尔心里太清楚了！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新问题，乔尔准备回去以后好好问问阿尔德林：这几百年，魔法、药剂、或者是炼金的技能树上，人们到底点亮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东西，转化为民用了？ 这一次虽然是法伊斯的“小集会”，但乔尔也见识到了很多在吉沙王国未闻未见的东西，一颗“产学研相互转化落地”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带上最新买好的醋跟酱油，乔尔决定烧一顿卡列安未来第一好吃的红烧肉盖浇饭来感谢一下阿尔德林。 如果不是他带自己来法伊斯，说不定，等他在卡列安这样的小地方待久了，就容易开始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担、什么都要自己发明了！ 已经出现了的东西，当然要好好利用！ 当然了，像一些简单的东西可以单纯地“引进来”，万一未来要做什么高精尖的魔法科技比如“空天战机”什么的，关键技术还是需要抓在自己人的手里的。 旅店只提供早餐，所以乔尔和阿尔德林去厨房的时候，里面没什么人。 之前已经跟老板娘打过了招呼，老板娘正忙着照顾自家吵吵闹闹的3个小朋友，让他们随便用，用完了清干净就行。 厨房的台子上有小半罐子粗盐和只剩了一个薄薄瓶底的糖。 铁锅搁在灶台上，干燥的柴火靠在墙边。 “幸好买了肉回来。”乔尔没看到油，反正之前就约摸着什么都没有，把材料备齐了，所以，第一步就是肥肉炼油。 阿尔德林不想待在小小的专门用于烧火的地方，于是，魔法启动。 他在厨房见到过厨娘们的手艺，又曾经在乔尔的指挥下折腾过无数种不同温度的火，所以无论乔尔说要“文火”还是“武火”，他都可以。 大块的肥肉也很快变成了小半锅冒着泡的油和小粒的油渣。 炼油的时候，三层肥瘦相间的肉已经被切成了小方块，热水烫了一下，又再次洗净，稍加煸炒。 没有八角桂皮什么的，可以多放一点酒，然后加一点盐、致死量的糖和酱油。 炖煮收汁的时候，乔尔很机智地捂住了口鼻——要是做饭作到一半人就倒了，那就成笑话了！ “等一餐饭的时间就好了！”红烧肉的入味需要时间，乔尔拿出了同样在法伊斯买到的惊喜——长颗粒的大米。 红烧肉跟白米饭是绝配，长米么，勉强也可以。 “需要那么久？”阿尔德林觉得，差不多已经香气扑鼻了。 厨房门口，两个小可爱被香气招了过来，探头探脑的，是老板娘家的小朋友。 “如果有高压锅的话会快一点。” “高压锅？”阿尔德林有点想法，不过，今天是难得的一次乔尔亲自动手，他不在乎要多等许久。 第64章 064 汇率与入股 由你决定 揭开大锅的盖子, 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汁水已经收了大半，长方体的肉块染上了焦糖色，肉皮晶莹, 一戳就是DuangDuang的。 乔尔把小勺子放下去点了一下, 然后用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咸淡适中，可以出锅了。 长米饭差不多也是同一个时间被煮熟了, 软硬刚好。 乔尔从戒指里拿出两个大汤碗, 一个盛饭, 一个盛菜。厨房还有一些餐具, 看着一直不停吸味道的两个小朋友, 乔尔拿盘子盛出了一点红烧肉和米饭, 又在米饭上浇了一勺汤汁。 不敢直接给小朋友，乔尔拿了盘子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正抱着年幼的小儿子走来走去哄睡, 看到客人过来了，两个原本不知哪儿玩去了的大孩子也跟他在后面, 连忙走上前。 乔尔示意了一下这是食物，便随手放在了桌上。 其实完全不需要示意, 香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尔德林端着大号的、洁白的、一看就不是旅馆自己的托盘在门口等了他一下，托盘上是两个盖了雕花半圆形金属盖的盘子。 等两人走远了，精明的老板娘连忙轻声问两个大孩子, 从孩子们口中得知了漫长的烧制过程, 再联系一下客人手中那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托盘，她知道, 这绝对是好东西。 回到套间，乔尔点燃了龙虾灯。 白色的、稳定的亮光出现在龙虾店两个大钳子之间。 尽管乔尔还是不能区分光系魔法和碳化纤维的燃烧到底有什么不同，但不影响他的龙虾灯能在魔力输出足够的情况下, 让一整个房间如白天一般明亮。 取出两套餐具，接着取出中午做多了的蔬菜沙拉，一荤一素刚好搭配。 红棕色的酱汁在灯下呈现半透明的状态，非常诱人。 乔尔挖了一勺米，放了半块肉在上面，然后和着酱汁一起塞进嘴里，瞬间心满意足地想要长长地叹一口气。 好怀念！ 从舌头到指尖都感到无比地慰藉。 阿尔德林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是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挑食，清淡的蔬菜沙拉连一片叶子都不想吃。 “下次出来，连葱姜蒜都要一起带上！”露西她们很细心，的东西很多很全，但怎么也不会想着要从墙角的地里拔两根葱放进领主的行李箱，别人听起来，这种操作多少有点大病…… 卡列西里附近的森林里有很多植物，乔尔之前就找到了不少气味相似的调料，目前只在田地里的边边角角种了一些，等河道再一段，更多的田地也会被出来，专门大批量种植调料的片区就可以做具体规划了。 红烧肉和米饭的分量很足，2个人论上吃不完，不过，等乔尔放下碗筷的时候，装着食物的盘子也差不多全干净了。 “虽然食物受欢迎我很开心，但是，阿尔德林，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披风的遮盖，阿尔德林的腰身一目了然，腰带依然是一个正常状态，连一厘米都没有变紧。 “当然没有。”阿尔德林失笑，揉了揉乔尔的头，“不要怀疑一个德鲁伊能储存的能量，食物中能获取的，其实很有限。”不吃没问题，吃的少代表不好怎么吃，吃得多就单纯是嘴馋了…… “唔，这么说，我要是变回小熊在寒冰季冬眠的话，是不是入睡以前能吃掉一座山？” “当然可以，不过，连第一次蜕变都还早，别想那么久远。”阿尔德林运用起水洗魔法开始洗餐具，否认了“冬眠”这个没听过的说法，“而且，寒冰季也不是适宜进行修复身体的长眠，在生长季的时候多睡几个月才比较合适。对了，乔尔，记得明天出门前，也吃一颗那个味道苦涩的糖果。” “噫……”乔尔龇牙咧嘴了一番，虽然能补充精力，但是那个糖果的味道着实惊人 ，让人想直接删除那段记忆。 “除了酱油之外，还有醋，明天……嗯，后天回去以后可以做糖醋排骨！”糖醋排骨中的小排需要尽量去腥，总是用重口味的料去遮盖异味不是乔尔喜欢的做法，还是回去之后带着葱姜蒜一起烧更好。 “这么多用法，那，愿不愿意让我一起参与？我这边，沙佛朗存了很多。” 乔尔的眼睛亮了，“要！” 阿尔德林的入股要求来得特别及时，因为酱油和醋的配方买断价并不便宜，付完定金，乔尔出门前兑换的沙佛朗几乎都被掏空了——因为卡列安的总贸易量数值还处在比较低的位置，储备的沙佛朗相当有限，乔尔手里的沙佛朗大多都是在魔法集会的登记处兑换的。 商人们使用沙佛朗购买卡列安本地的东西的时候，是按正常汇率计算的；但是在法伊斯的登记处，兑换的汇率简直离谱！ 吉沙王国虽然是法伊斯的海对面比较大的国家了，但在阿尔门萨登记处的兑换比，还不如隔壁国度印着乔治八世头像的金币！ 实际上含金量差不多的两种货币，公开显示出来的汇率差异几乎达到了可怕的二比一！乔尔差一点点就起了做“金融倒爷”的心思。 如果吉沙王国的现任国王陛下、乔西亚大公那宽容大度的哥哥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得气个半死。幸好，目前，吉沙王国的魔法师协会全心全意忙着跟两个教派相争，还没有时间跟国王说这件事。 乔治八世铸造的金币流通性更好也不难解，毕竟，沙佛朗是法尔自由城的货币，而法尔自由城又跟乔治八世共用了一个入海口。 商船从自由城的海港出发的时候，船上不免会有很多人使用乔治八世头像的金币银币。 一言以蔽之，乔尔现在非常非常缺可以在阿尔门萨使用的货币！ “按资金比例的话，三成归市政中心的公共账户，两成一分归领主府，四成九都归你！”乔尔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明明阿尔德林的资金占了大头，“均摊的话，未来做决策的时候可能有点麻烦。” “嗯，都由你决定。” 第65章 065 雨水和书店 失败的阵法 夜晚, 又是女神的约会日，晚上看不到淡蓝色的阿利耶，也见不到深一点的阿纳德。 旅馆距离主街隔了整整一个街区, 人们大多早早地休息了, 楼下只有些许星星点点。 按通常情况，萌芽季出现这样的一夜，第二天总会下起中雨。 “明天会下雨吗？”乔尔推开窗户, 屈膝坐在窗台上, 晚风送来不同于卡列安的气息, 偏干燥, 但是风中满是万物生长的味道。 “不会。”阿尔德林拎着茶壶和斗篷走了过来。 斗篷直接从乔尔的头上盖了下去, 茶壶里面是热腾腾的水果茶, 分别倒了两杯，然后把茶壶放在窗台边的小桌上。 “为了庆典和聚会能顺利举行, 水系和风系的魔法师会在阿尔门萨的郊区随时待命，做好改变天气的准备。” 旅馆的窗户很小, 窗台只够一个人屈膝靠着，阿尔德林站在乔尔的身边, 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感受到那边的魔法波动了吗？很轻微，这会儿主要是水系的魔法, 估计, 是准备让郊区先下一点雨。” 乔尔摇了摇头，他的对风系魔法的掌握比水系还要弱, 阿尔德林的“魔法单人补习班”尽管质优价廉，但毕竟学习的时间还很短，他能每个系列都用出一些小魔法, 完全是德鲁伊血脉z足够强悍的结果了。 阿尔德林凝神听了一会儿，“看来，明天是大雨。” 乔尔好奇地等着解释。 “现在的魔法波动比刚刚强了至少十倍，嗯……估计正在规划大型魔法阵。这种做法意味着头顶上的云层太厚，光是水系魔法师已经搞不定了。” 哦，人形的人工降雨台，乔尔点头，只不过是反过来的那种。 “呵，手忙脚乱了……”阿尔德林突然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无奈，然后继续解释道，“最近的五次大小庆典，天气都很好，所以，让魔法师们控制天气的做法，尽管步骤详细，也有三十多年没人实际操作过了。” “那他们来得及吗？明天还是会下雨吗？” “阵法有十三处错误……”阿尔德林的神色慢慢变淡了，这一次魔法集会的“技能衰落”有些惊人，不过他并不准备多管闲事，“如果前半夜失败后，他们能及时调整，那就来得及。”然后按住幼崽跃跃欲试的脑袋，“别想着我带你去看，去是能去，回来就会被追杀了。” “哦哦，是他们万一没办法停雨，我们去旁观算是打扰因素，一个主动送上门去的、特别好借口！” 水系和风系的魔法在远处轮番折腾，空气渐渐带上了凉意，吹入窗户的晚风已经能掀起皮肤上的鸡皮疙瘩，茶壶的壶壁也完全冷却了。 关上窗户，阿尔德林催促幼崽回去休息，“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是是是，阿尔德林妈咪~~” 幼崽露出一个坏笑，然后迅速落跑了，没听到身后温柔至极的哼笑。 第二天。 天蒙蒙的，好久没感觉到有光亮。 乔尔跟着不久前才确定的新生物钟醒了，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总感觉时间不太对，披上大衣，拉开窗帘，发现是个很阴沉的阴天。 云层艰难地兜住了雨滴，暂时还没有落来下，只是让白天的光线变得无比暗淡。 魔法师们的天气调节，算是成功了没？ 乔尔觉得，如果自己是验收官，估计只能打个“勉强合格”。 穿戴完毕，阿尔德林已经准备好了面包和牛奶放在套间的大厅——旅馆提供的第一餐是将近中午的时候，这会儿的厨房一个菜都没有，但空间戒指里有存货。 “今天还去昨天的街区吗？” “想先看看其他地方，”乔尔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阿尔门萨城市指南，“魔法集会的中心在那边的街区，不过普通民众也有自己的商业中心，想去看看跟卡列安有哪些不一样的。” 稍微垫了一下肚子，两人直接出发。 虽然可能要下雨，但是魔法师有自己避雨的专用魔法，出门倒是不需要带雨伞或者雨衣。 随着人流，乔尔找到了去往普通商业街的方向。 昨天去过的街区，很多建筑还是古老的外表，但随着脚步向前，身边的建筑形态逐渐发生了改变，变得简易，但是看起来比较新。 地面相当平整，宽阔得可以供马车行驶。 正走着，身后传来“当当当”的声音，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靠近了，每一批马的屁股后面有一个布袋，马车的车厢也与众不同，箱体很长，而且只有骨架，唯一看起来有特色的就是靠边的地方有好几个木板搭起来的座位。 乔尔他们的右前方是一个有拱门的长廊，拱门的标牌上写着“斯伐洛斯集市”。 马车在拱门的不远处停了一下，下来几个穿着普通的男女，然后开始等待。 很快，有人从拱门里面走出来了，拎着购买好的各种东西，看到马车便加快了脚步；上车后，她跟手持马鞭的车夫说了一个地址，然后给另一个车夫一些钱。 阿尔德林视力惊人，看到了钱币数量，跟乔尔耳语了一句。 乔尔想，这应该是早期的公共交通了，值得参考。 卡列安镇上的两条主路目前还有点窄，等下一个王国交税周期，规划中绕着镇子外围一周的“环卡列安路”应该修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可以尝试着引入初级公交系统。 修路又需要人手，卡列安的人还是太少了。乔尔再次感叹，然后拿出小本子，随手画了一下马车的结构，又写了几句备注。 突然，乔尔感觉额头上有一丝凉意。 ——开始下毛毛雨了。 敞篷公共马车的车夫占了起来，从两个人的座位下面掏出一卷有些厚度的帘子，协力铺到了车厢上方的骨架上。这样，雨水就很难打到车厢里面了——只有靠边座的位子可能多少还是有点雨丝。 路上行人的走动速度明显加快，又有几个跑过来上了马车。经过两人的时候，看到他们竟然还慢悠悠的，不免多看一眼。 哦，头顶有魔法，难怪！最近又到魔法集会的时候了，出现一两位喜欢倒平民这里闲逛的魔法师也很正常。 法伊斯毕竟举办了多届魔法庆典，普通民众对稀奇事情见怪不怪了，上一届大庆典的主题还叫“魔法与生活”呢，商业区这一段路的很多建筑都是那个时候修建的。 难得什么遮雨的工具都不带在异国行走，乔尔的脚步变慢了。 雨点陡然加大，在地上溅出了无数小水花，透过雨帘看风景，每一个角度都是一幅印象画。 稍微走了一段路，阿尔德林拉乔尔到了一处小店门口，“你多半会喜欢这里。” 乔尔定睛一看，招牌上写着一句本地的俚语，大意是“何处不是家”，而进去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家书店！ 大概看了一下书名，每一本都不像是“注水肉”，乔尔都有“包圆”的意思了，不过，还是有必要请教阿尔德林。 “这里边，哪些书可以带走？我现在能认识本地字，但是有点不太能区分哪个是吉沙语，哪个是法伊斯语……” ——阿尔德林给的“契约摹本”的确有“同声传译”的功能，就是功能太好了，直接超过了乔尔本人对吉沙王国语言的掌握程度…… “我挑给你。”阿尔德林用魔法给乔尔的鞋子上清了一下，让他先在书店内随意打法时间。 “外语书”中包含了吉沙王国的语言，能被传递倒法伊斯，那至少有一些价值，可以带一本回去。 双语的也可以，阿尔德林还看到了一本三种语言对照的儿童读本，其中一门语言是法尔自由城的，它跟吉沙王国的语言和隔壁乔治八世那里只有些微的差别，完全可以当吉沙语对照学另外两种。 乔尔找到了一本游记开始迅速翻阅。 趁着“同声传译”的功能还没有失效，他可以尽可能的多获取来自不同国度的信息。 就在店主想要打断他的时候，阿尔德林抱了第一批书籍给店主登记，“乔尔，一会儿过来付钱。” “好的，马上。”乔尔头也不抬地回答。 店主憋了一口气，开始登记即将售卖出去的书籍：这里面有许多贵死了的画册，我看你到时候付不付得出钱！ 第一批登记完毕，店主报了价，有点惊人，但付钱的人脸色一点没变。 第二批书籍有不少原本好多年都卖不出去的，店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个实诚的价格，没有狮子大开口。 等到第三批也送来了，店主喊住了阿尔德林，“客人，我这里还有些很老的册子，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行，去看看。”阿尔德林喊了乔尔，店主也关了对外一侧的大门，打开了后门。 顺着后门的走廊穿过一个小院子，三人到了一个像仓库的地方，仓库的储存环境很好，即便外面正在下大雨，一进入仓库大门就感觉不到那种潮湿了。 “这里是很多年前存下来的。我的先辈中有一位炼金术士，喜欢这些东西。早年那些庆典啊、聚会啊，留了不少东西，但是可能他级别比较低……” 店主不少第一次带喜欢买书的人过来了，但或许是因为先辈的级别不够，里面的东西并不被重视。店主本人没有结婚，也没有任何魔法潜力，如果他不在了，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会被丢到哪儿。 “乔尔，你觉得呢？” “好像，有点意思……”乔尔看了看，这个程度还挺适合他的，当故事也很有趣，就是……估计明天开始，他就需要努力学法伊斯语了…… 第66章 066 意外 追杀与礼物盒 从书店出来的时候, 大雨依然没有停，并且越下越烈，屋檐上几乎滚下了小瀑布。 门外, 头顶上可以用魔法遮挡, 但鞋子踩一脚下去就湿透了。 街上冷冷清清，大部分的店铺都关上了门。 阿尔德林看了看昨晚的方向，魔法波动依然在继续, 魔法阵还是最初的样子。 或许有人看出来魔法阵的问题了, 但是天气依然没有改变。 阿尔德林带着带着乔尔到了昨天去过的魔法街区, 人已经散干净了, 只留下喷泉还在孜孜不倦地喷出一股又一股水花。 ——没有多待下去的必要了。看这种下雨的趋势, 估计一天都不会停。 离开法伊斯的时候, 守卫也躲在雨棚里，看着明显是魔法师身份的人是往外走, 也没有多做检查。 “你不去？” 契约还在，乔尔隐约在雨声中听到守卫们的聊天。 “不去, 再去讨一顿骂我就是傻瓜！” “今年的魔法师脾气好像不怎么好？”最年轻的守卫哭丧着脸，他是第一次出这样的大任务, 受了不少闲气。 “哎，谁让人家是魔法师！” “大概，晴天的时候, 大家的火气没那么大。”最年长的守卫叼着烟, 一早就歇在了最里面。 其他守卫们没有比他年纪大的，一个个围了上去, 一会儿点烟，一会儿捶背，听老守卫讲过去的事。 很久以前, 大大小小的庆典就没有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 有不知名的传说，说是魔法师们会提前操控天气。 “那今年的魔法师……”问出问题的愣头青被瞪得渐渐消了声。大家吹牛打屁，可千万不要扯到今年的魔法师，万一哪个不小心听到了、气急了、想找谁麻烦呢！ “等雨停了，大家都警醒些，城主肯定会发脾气，虽然不一定波及倒我们这些小兵，但……” “是是是……”年轻的守卫们牢牢记住了前辈的告诫。 绕过各系魔法不断波动的郊区来到海边，阿尔德林无声地呼唤银甲犀。 银甲犀还在跟风鹰打架，听到呼唤连忙展示了“免战牌”：【停手了，停手了！阿尔德林叫我了！】 【快分出胜负的时候你跟我说这？】 【行了行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别让阿尔德林家小娃娃多等，今天雨大呢！】 【切！若非我……有事离不开，非契约了那小娃娃，一天好揍你八百遍！】 【我走了哈……】银甲犀火速开溜，难得舒展了一下筋骨，痛快打了一场，就是后面需要补充消耗的体力太麻烦，不能多打。 海边阴云滚滚，波浪滔天。 这种时候，海港的船只都避入了港湾，以免被外面的大浪掀翻。 银甲犀破开了雨瀑，带着两人开始跨越大海。 风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巢穴，海上不会再凭空出现水龙卷。 离开降雨区了，阿尔德林听到披风里传来了接连两声喷嚏。低头，小熊捂住了鼻子，一脸无辜。 “先睡吧。”阿尔德林把小熊端好，确认他睡着了，开始让银甲犀加速。 穿越过无数让人头晕眼花的空间线条，卡列安的天空已经近在眼前。 银甲犀重新变回骏马，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迎接了。 领主的鼻子有一点红，看起来有生病的趋势。一安排妥当，露西就端来了红糖姜茶。 好勇敢，居然敢瞪阿尔德林了！乔尔喝着姜茶，给女仆长暗暗点赞。 两次跨越大海被他睡过去了，那么难得的经历！错过简直一万个可惜！但乔尔不好意思怪阿尔德林——谁让两次说到底都是他自找的…… 所有穿过的衣服和鞋子都被拿出去清了，乔尔穿着原本的睡衣，又被迫在外面套了一层大衣。 领主府没什么秘密。 稍晚一点之后，乔尔喊了厨艺最棒的厨娘过来交代酱油的用法。等离开领主书房，厨娘悄悄跟露西交换小道消息。 “跟领主出门还让领主生病！” “领主居然还要给他做好吃的一起吃！” “果然是美色误人！” “不不不，还有巨额的财产。”管家大约翰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这场绝密会谈，述说了财政部长在整个领地、包括领主的投资，包括但不限于出资改建领主府、扩建市政大厅，还有跟商人们的长期交易。 “啊……” “这……” “哎……” —————————————————————————— 克里伯爵领和沃特林公国的交界处。 树木渐渐茂密了，风吹动这新长出来的树叶，沙沙作响。 近卫兵副队长约瑟芬一身汗水和泥水，独自一人靠在树干边休息。尽管不住地喘气，但她依然警觉地环顾周边的情况，连倚靠的动作都是虚的，随时可以行动。 已经跑出来很远了，追兵似乎已经被甩开了；相携一路过来的商队已经没了，女眷和仆人们死的死，散的散。 敬献给国王的礼物如今在托尔塔手里，为了保护最重要的物品，杀气靠近的时候，约瑟芬主动帮托尔塔引开了追兵。 只不过，直到现在为止，约瑟芬依然想不通为什么商队会突然遇袭。 前些时日，受乔西亚大公委托，她跟托尔塔两人护送礼物、随着商队一起前往王都，为了方便，她跟商队的女眷住在一起。 这一家女眷的娘家似乎挺有钱的，偶尔听人提起来的时候，都说是，自从夫人嫁过来，一票难求的盐票他们也能拿到几张了，不说直接把票转手出去、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得到的利润，就是自己把盐票兑换成盐粒直接贩卖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夫人的娘家姓“萨拉奇”，在王国的另一个伯爵领地是很有名的商人。 从卡列西里离开，大家都是轻装上阵，行进速度不算慢，一天就穿越了多明尼，在雷尔加公国修整了两天，做了些采购和交易，然后继续横穿花都。 花都的地形类似花朵，边境线很长，跟王都和克里伯爵领都有衔接。 萌芽季的花都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商队预定了两艘载满鲜花的船只，拿雷尔加公国的货物在花都的主要河流上小小赚了一笔。 等预定的时间到了，货物也差不多买完，大家就齐心合力一起把行礼重新搬下船。 接着，意外就出现了。 横倒在路上的小树，突然出现的烟雾，还有不知何处飞来的冷箭。 火焰、尖叫、马匹的胡乱嘶鸣…… 人们抓起了距离最近的财物想要逃跑，但是身后的利刃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约瑟芬大喊着“不要慌，拿上武器，注意脚下”，但是受到生命威胁的人们已经听不到她的喊话。 地面上，红白之物交织在一起，红色穿过界明了路径的生长茂盛的花丛，慢慢流入道路两旁的泥土。 路的两旁尽是怒放的鲜花，看不见地上泥土的颜色。 血腥与美丽交织在一起的场景，大约只有从杀场上活下来的人才能忍受，因为随之而来的还有恶心与胆寒。 约瑟芬和托尔塔联手击退了几个敌人，准备逃离死亡之地。她抄起马背两侧的盒子，扔了其中的一个给托尔塔——这是她们此行要护送的东西。 一个盒子是乔西亚大公给国王准备的礼物，另一个是放在马背另一侧用来配重的，里面放了不少果干零食和风干的鸭腿，果干可以泡茶，鸭腿撕开后可以熬汤，商队的人都肯定了它们的好吃程度。 两人迅速离开了原来的道路，但是敌人也分兵追了过来，掐掉了商队所有的战斗力以后，大批追兵开始追杀两人。 “分头走。”托尔塔说着，抱着盒子头也不回。 他作为王都的骑士，某些嗅觉要灵敏得多，他们好像意外卷入什么事件了，趁着脸上的头盔还没有揭开，赶紧离开为妙。 虽然礼物的盒子并不算大，但是带着它逃跑相当累赘，托尔塔不久之后就扔掉了盒子。 ——被追杀么，乔西亚大公一定会解的，而且，礼物是在克里伯爵领和沃特林公国的交界处“被抢走”的，大公想要追究的话，可以去找这边领地的主人。 丢下来的盒子被追兵中的一个打开了，看到里面是包装严密的金子制成的首饰盒，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头领挥了挥手，不再追着托尔塔。 而另一边，追着约瑟芬的一伙人也拿到了约瑟芬丢下的盒子，盒子已经翻了，里面的零食果干散落到了泥土里，还有一枚从掉下来的时候就开始旅行了，一直滚了很远。 领头的把盒子砸了个稀巴烂，恨恨地说：“被骗了！”他们从盯上那艘花都的游船开始就被人引到了错误的方向！ 约瑟芬藏了很久，等到入夜了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原来的地方。 经过了已经变成碎木片的零食盒子，再往前，她看到了被烧毁的几辆马车。 约瑟芬沉默了许久，然后隐约听到风中传来微不可及的声音：“救……” 第67章 067 试点 新活动 老磨坊。 栅栏外的蔷薇已经开成了瀑布, 从上到下，形成了厚厚的花墙，偶尔有小动物会在花墙下方的枝条空隙里面穿梭。 靠近厨房的地面上, 眼尖的厨娘发现了很多蚂蚁, 跟随蚂蚁的路线，一铲子挖下去，不仅挖出了蚂蚁窝, 还发现了曲曲折折的老鼠洞。 老鼠被惊得四散, 动作利落的女仆们手急眼快, 拍晕了老鼠, 捣毁了老鼠洞, 又把情况报去了领主府。 与此同时, 茱莉亚好了市政大厅的事务，带着弗雷德一起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大门打开了, 两组人刚好遇上。 “茱莉亚，弗雷德, 你们来得正好。”乔尔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让两人进门坐下。 先是前段时间的整体工作汇报, 按照乔尔给的格式，茱莉亚梳出了每个部门的常规工作和重点工作，整合成了一个部门一页的材料, 物资采购方面, 由于卡列安很小，所以直接按市价的九折大批量购买就好, 暂时不需要多方比价。 乔尔翻看完材料，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弗雷德的材料。 “市政大厅遇到各种虫子、蚂蚁或老鼠了吗？”乔尔记得, 市政大厅的不远处就是酒馆，一般来说，涉及饮食的地方，厨房和处垃圾的后门都会有点味道不妙的残存。 “是的，大家处得很及时。” 弗雷德自己有专门的药包，不受蚊虫干扰，但逐渐增加的虫子和随地乱跑的昆虫是很多人苦恼的地方，幸好，市政大厅里不允许吃东西，所以里面的员工们麻烦会少一点，顶多有外面飞进来的一些小东西。 “肖恩在收集鱼塘喂鱼的活饵料，最近人们抓虫子特别积极。”茱莉亚补充了一句。 她去过几次综合部的肖恩用来专门收集活饵料的摊位，虽然他跟居民们每次都是零零碎碎的交换，非常麻烦，但肖恩已经要成为卡列安最受欢迎的人了。 ——白捡的虫子都能换点什么，不少人家不仅希望肖恩每时每刻都在，恨不得连飞进邻居家的苍蝇都抓回来。 偶尔会发生一些小口角，但毕竟涉及“争端”的一两只虫子实在太小了，除了小孩子之间可能打一架，大人们一笑也就过去了。 茱莉亚的工作主动行让乔尔非常赞许，然后又问，“换季之后，遇见过老鼠吗？” 弗雷德皱了皱眉头，市政大厅的清扫向来及时，他还没见到过，“我们大厅里没有，不过，隔壁的酒馆倒是经常听厨娘说又抓到了什么。” 本来弗雷德还会跟同事们一起去隔壁吃点东西，现在去的话，只会喝些什么，不再碰可以存放的食物了。 乔尔翻了翻弗雷德写的材料，上面对于老鼠几乎没怎么提及，不过，最新一版的材料，对于个人卫生部分已经说得相当详细，比如“病从口入”“跑跑跳跳才能健康”……，他甚至写出了类似于“管好你的手，垃圾不乱丢”之类的普及性宣传标语，但是依然很遗憾，即便上一稿乔尔已经划了框架，对于如何进行综合治，弗雷德依然没有明确的描述。 “以后，萌芽季的第二个月的第十天，定位卡列安的‘全城清洁日’吧，至于宣传和动员，从商业街开始，每家商铺的干净程度分五颗星，市政大厅那个的每个人可以进行打分，最终，综合评价五星的商铺，商业税降低到原来的八成。至于每家每户，愿意参加的可以报名，干净程度达到一定水准的，可以给一小包奖品。第一年，领主府出资。” 说了个大概，乔尔看了看面色依然镇定的两位下属，“具体衡量标准是什么，哪种程度的干净整洁可以到五星，哪种程度是四星，以及奖品是什么样的，你们回去讨论了，再给我一个结果。” 已经进入萌芽季的第二个月了，凶残的领主给了可怜的下属们一个相当极限的时间。 出门领主府的书房门，茱莉亚和弗雷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直接开始边走边讨论。 书房里，乔尔翻阅了一遍托盘里所有的信件：“约翰，约瑟芬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大人，还没有。””奇怪，她跟托尔塔的路线应该会经过花都的魔法工会，论上总该有一份简讯传回来了……” 吉沙王国只有少数几个城市的魔法协会可以提供简单的信息传递，要价直接高到能劝退绝大部分想尝试传递的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一条信息通道，提供给乔尔这个消息的商人也是意外交了好运才知道的。 “小杰克上次来信说，他到哪儿了？” “他去了王城北方——迪卡马洛斯夫人的封地。” “他……”乔尔的笔尖点了点桌子，有了一种猜测。幸好，佩佩也已经前往了王都，补上了他的空位。 “对了，通知食品店的范娜和皮蓬，主动配合一下过几天市政大厅的卫生检查工作。”上面吹吹风，下面先行动么，打扫卫生也是需要时间的。 要准备搞事情的话，开在商业街中心的又属于领主阁下的食品店是最好的排头兵。 人们总会觉得，食品店的店长们肯定会先知道一些领主府的动向，比如免去一定的税负是不是真的，又比如打扫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干净卫生”。 范娜是卡列安本地的姑娘，口才伶俐，应聘的时候能直接记住几十号经过店铺的人的脸，所以经过恶补计算能力之后做了销售；皮蓬是主厨，他也是王都跟随了乔西亚大公一路来到卡列安的，在老磨坊默默无闻打杂了很久，因为很意外的原因——错过了一顿饭之后饿得不行、想随便弄些吃的——而被挖掘出了做饭的天赋。 尽管乔尔相信茱莉亚他们在有比较明确的方案前不会胡乱行动，但有领主府背景的食品店做“试点”，可以提前预估一下检查评估中可能出现的差错；范娜家在镇子上的熟人很多，如果能主动报名“卫生家庭”的评比活动，对后面整个卡列安卫生工作的展开都会有正面而积极的作用；当然，除此之外，像茱莉亚家的旅馆也可以报名，只要整洁程度不是太差，领主府的小礼物基本上也算是“员工福利”的一种了。 不知道弗雷德现在的新家长什么样，跟普通人家有什么不同，会不会挂人体肌肉图当墙壁装饰？ 乔尔有点好奇，如果以领主的名义“暗示”市政大厅员工们都报名参选“卫生家庭”的话，他会不会也报一个名。 第68章 068 水塔和马靴 卫生运动的预热…… 对于“卫生运动”的具体细节, 乔尔不太准备细致地指导，他非常相信，经过“deadline的威胁”之后, 弗雷德和茱莉亚一定能拿出相对圆满的方案！ 等两人都出去了, 老约翰和露西也分别领走了各自的任务，乔尔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呵欠，准备补眠：“嗷, 别人干活我睡觉, 人堕落成资本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说说补眠, 也的确是需要补充一下, 从法伊斯回来之后, 除了第一天开开心心地分享红烧肉和糖醋排骨, 接下来他居然不怎么想吃饭了，晚上也不想睡觉, 感觉生物钟有点日夜颠倒了，可法伊斯到卡列西里的时间都是白天, 并没有时差问题。 白天难得有了睡意，乔尔直接趴回桌子上, 火速进入梦乡。 领主府已经运转了一整个寒冰季，目前基本都运作体系已经建立起来了，七天一个轮回, 第一天汇总问题并提出解决方式, 第四天查看解决情况。 大约翰负责塔楼、岗哨、仓库、近卫兵训练场，顺便联络老约翰的铁匠工坊, 也接待市政大厅的来访。 露西负责主楼、厨房、花园，同时联系茉莉和织造坊和和安妮的养殖场。 领完乔西亚大公的最新任务，两人很快的把活儿分配了下去。 “老磨坊那边？” “有阿尔德林大人在。对了, 河道那边玛利亚比较熟，我去通知她。” 于是，作为“卫生运动”的预热，领主府、老磨坊还有河道工程处分别开始了一次整体性的清扫。 领主府内，除了领主的书房和卧室由专人负责，其他区域，女仆和男仆们各自划分了负责的区块。 包括五谷轮回之所。 虽然那是一个有味道的地方，但是有“肥料作用”的加持，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捏着鼻子干一下的。 领主府的所有地方都很注意通风，所以，戴上特制的口罩以后，打扫卫生间也没有那么可怕。 下午，依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站在领主府的屋顶就可以直接看到很远的地方，目力好些的，似乎隐约之间能看到老磨坊顶端尖角的闪光。 这几天的天气非常好，适宜晾晒。 本来如果没有乔西亚大公的特别交代的话，露西也准备这段时间开始安排一年中最大的清扫工作了——她在王宫做过了好几年的女仆，每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王宫会开始大批量地临时招收运水工。 虽然一个水系的魔法师一天能顶一百个运水工的运送量，但，那可是高贵且昂贵的魔法师…… 领主府不需要到远处取水。 在训练场和后花园的交界处有一个蘑菇形状的建筑，外墙的颜色是绿色的，从训练场那边浅浅一看，会以为是一棵又高又胖的大树。 大树的树干底部有一圈六个奇怪的阀门，拧开阀门后，人们便可以从那里自由地接水了，无论是浇花还是从训练场出来之后清洗一下身体都很方便。 这棵奇怪的大树出现的时间，和市政大厅的改造完成差不多在前后几天。 市政大厅也能直接取水，只不过没有大树的身影出现。 水的来源其实很简单——乔尔的日常魔法练习成果。 水系魔法凝结出来的水，口感没有山泉和井水好，但能用就行，他们又不用这种水来泡顶级的茶。 阿尔德林尽管是个养崽的新手，但却是个练兵的老手了，像是“XX魔法八百次”这种指令，说起来比“XX姿势挥剑一千次”还要简单。 对于还在营养补充阶段的乔尔，他已经大大降低训练量了，近卫兵们可是第一天八百，第二天一千往上叠加的！ 挥剑的用力姿势不同会导致不同的伤害结果，而水系魔法回路的不同也会带来不同的水量，乔尔目前的魔法还属于“堆叠练习量”的阶段，阿尔的林说，什么时候他闭着眼睛一想到就能使用出来了，那时候才算“初级阶段毕业”。 市政大厅的供水预留了河道供水的管线——等河道工程进度到达了卡列安，现有的管道就可以转为河流取水了。 而领主府的供水则预留了魔法阵的位置。 听乔尔说过“水塔”的设想之后，阿尔德林模拟过一个类似水塔聚水的魔法阵，以一个点为中心，按照正四面体、正六面体、正十二面体和正二十面体都可以进行绘制，上半面绘制风系的流动向法阵，下半部分绘制水系的凝聚类法阵，主打一个尽量能“一口呼吸大小的风过来也得薅两滴水珠下来”。 乔尔记录过魔法阵的结果，一分钟左右，前两种基本上看不出转化率，可以忽略不记；十二面体的阵法可以转化半碗水，二十面体的阵法可以转化大半碗，后者的效率是前者的1.5倍，但是绘制的难度系数却超过了15倍！ 更大的问题在于，如果用水的频率变高，聚水和用水会逐渐同时进行，一分钟凝结半碗的效率就完全不够了。 虽然“水塔”魔法阵模型还没有经过调整，但阿尔德林对于这种设想还是挺赞赏的，法伊斯那边没有白去参观，一次就能想到使用正多面体绘制。 不过，尽管有了初步构想，真正“水塔”的建立还是不急，因为没有材料。 阿尔德林的模拟是凭空展示的，而现实中，运用这样的魔法阵需要绘制在特定的材料上，乔尔还没有跟魔法商人们打过交道，所以整个卡列安目前都没有特别合适的材料，急也没有用！ 等卡列安的贸易额进一步增长，或许就有路过的魔法商人，能跟他们交易到合适的魔法阵材料了。 而那个时候，乔尔也能自己刻画魔法阵了，脱离“三天一次人工水系魔法供水”的苦役不再是梦想！ ——乔西亚大公，国王的弟弟，身份高贵的领主，其实还是个私底下天天“运水”的小工，简直太苦命了…… “撒娇也没有用，该有点练习量不能少！”阿尔德林长官铁面无私。 明明很早就知道“水塔”在短期内只是个设想，小毛熊还是拉着他捣腾了很久的多面体魔法阵。要知道，即便是他，直接构架这种难度的魔法阵，还不是他最熟悉的木系魔法，一不小心也会翻车的！ ——小毛熊练习魔法次数太多，脑袋疼了，就开始折腾他了！ 不过也好，会暗戳戳地伸爪子戳人了，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强得多。 虽然阿尔德林给的练习量超多，但足够数量的练习也让乔尔的对魔法的熟悉程度“噌噌噌”地往上涨。 在乔尔的呼呼大睡中，领主府的场地上开始飘扬起了洗净了床单和衣服。 人们展开了绳子，把洗干净点衣服摊开，从左边的衣袖穿到右边的衣袖，然后把绳子的两端分别在树上和支架上扎好了。 甩两下，拍一拍，让衣服平整地飞起来。 速度快点的话，等天空变成紫色以前，第一批晾晒出来的衣物就能干好、收起来了。 人多，自然东西就多。 领主府的人口密度如果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小了。 近卫兵新人们的训练场被征用了，用来晾晒大块的床单和被套，当然，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在训练场上撒一点水，以防尘土飞扬。等他们干完了，就先去岗哨处轮岗，把哨卫们换下来清一下自己的房间。 近卫兵们的速度很快，一两桶水什么的，只不过是短期内有重量，比那着木剑举一天舒服多了！ 大约翰本来还算满意，从大门口往里看，哪里都是整洁干净的，直到被人提醒，“别忘了他们的靴子。” “靴子又怎么了？”大约翰将信将疑地突袭了近卫兵们的宿舍，然后心塞地看到床底下放出的气体炸弹——两个月没刷过、但是天天都穿的训练马靴！ 训练是一定会出汗的！ 花有香味，人体也是有味道的！ 训练累了，偶尔会擦一擦脖子已经挺好了，没几个人会在睡觉前把脚也给洗了！ 有味道是有味道……头对着头、脚对着脚睡不就没问题了？而且，大家都是这种味道，也不用谁笑话谁…… 味道熏得大约翰连忙走到窗边，“你们不洗不晒的？” “嘿嘿……这不是没时间么……”新兵们抓了抓后脑勺。 “得了得了，今明两天都没有训练，干净给我刷靴子！”大约翰催了一句，然后到厨房要了一堆炭包，这些靴子的味道太重了，估计除了洗干净，还得有东西把异味吸掉。 炭包他们之前在翻新大厨房的时候用过，据说可以反复利用，吸过一次味道，晒几天之后就又能用了。 不过，这一次拿出去吸味道的炭包，估计没人敢二次利用了…… 没事的时候，又一次到大厨房混点心吃的约翰逊把训练场宿舍的故事当笑话讲给了厨娘们听，招来厨娘们一顿好打，“我们在做甜点呢，你讲的什么有味道的故事！” 第69章 069 为了奖励 河水，宝石和星星（…… 市政大厅。 弗雷德找到了副主管茱莉亚：“朱莉娅小姐, 城南的取水点不能再用了。” “什么？”茱莉亚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非常疑惑。 卡列安有一条细细的河流经过，近百年来, 大家伙儿除了打井水、收集雨水之外, 很多似乎也会从城南取水，上游取喝的水，下游洗衣服什么的。当然, 后者的方便只有住在河岸边的人才能享受到。 遇到枯水期, 洗衣服就算了, 衣服每洗一次都会变薄, 少洗两遍, 虽然味道不佳, 好歹也能穿久一点。 全城的清洁，除了挥着扫把大扫除之外, 用水也相当必要。 问过了领主大人是否可行以后，市政大厅开放了用水, 每家可以接一桶带走。 新的水，很干净, 不需要澄清半天，不少人直接喝过两口，说, 比河里的水好喝, 没有河里的水那股涩味。 弗雷德来到市政大厅的时候就用上水系魔法凝结后、储备在水箱里的水了，日常用水也直接魔法小水球, 他之前没有喝过所谓的“河水”。 “来，坐下说，怎么突然就不能用了？”茱莉亚家旅馆附近有一口很老的井, 他们周围人基本上不需要到太远的地方打水，但她知道，如果城南那边的取水点不能用的话，光靠雨水跟井水完全不能解决整个卡列安的用水问题。 弗雷德拿出了三个瓶子，在桌上一字排开：“红色盖子的这一瓶是河水，蓝色盖子的是井水，这一瓶没有颜色的则是我们大厅的水。” “嗯。” “河水需要澄清一下才能使用的做法已经变得日常，但是即便澄清后，颜色还是有些微的差别。” “嗯，然后？” “我做了一点小实验，发现河水里的生物活性太高了，没有煮到冒气泡以前，完全不能喝。”弗雷德有点庆幸，自己即便在外面听同事们吹牛也只会喝意思意思地喝一两口酒，不吃外面的东西。 茱莉亚其实并不解什么是“生物活性”，但不妨碍她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测弗雷德的想法：“弗雷德，大家取回家的河水，大多时间是储存在缸里的，洗衣服用的水会更多一点，做饭或者熬制面糊的时候会加热，所以，即便你说生物活性很高，但这么多年下来了，没有出太大的问题，短时间内不太好改变。只不过，”茱莉亚话锋一转，“如果能找到替代的取水点，或者能让水干净一些……” “我明白了。”弗雷德点头。 “目前活动的报名进度怎么样了？” “商业街报名的比较多，范娜喜欢跟人聊天，周边很多都知道了减免税收的事情，新街过来登记的比老街多了三家；但报名家庭卫生评比的，目前为止只有十七家，多数都是我们大厅自己人。” “了解过原因么？” “可能是知道的家庭还不够多……”萌芽季第二个月的第十天很快就要到了，但弗雷德知道，他们开始正式告知别人有这一回事，才不到两天。 “如果私下悄悄地跟人聊，你会听到其中一个原因，是说，怕别人进来之后，自己家里会凭空少了什么东西。”茱莉亚笑了笑，“我们还需要再多做一些事情。” 弗雷德最新忙得团团转，茱莉亚看在眼里，但是，暂时，他还很少会低头去看脚下。 卫生家庭的评比活动，除了担心自家被偷之外，家徒四壁不好意思让别人上门也是原因之一，需要每天从早到晚外出干活、根本没时间没力气多打家里也是原因之一。 商业街那边的人，不仅见识稍微多一些，多少也有些余力，报个名不碍着什么，反正平日里也要经常清一下铺子里的杂物的，拿到“五星”名号能够减税则是锦上添花。 “对了，关于‘五星家庭’的评价标准，收集到修改意见了么？”茱莉亚问起昨天就在大厅外面告示栏上挂出来的意见板，有人站在旁边，专门给路过的人解说。 寒冰季以后，卡列安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看到一种景象：如果那个告示栏上挂了新东西，旁边还站了人，多半是领主出了什么有趣的新东西，不妨过去问一问，一定会有人给你说得明明白白。 “嗯，有不少。”弗雷德点头，“比如，关于‘没有老鼠’这一项，如果检查的时候拿食物做临时诱饵，万一来了邻居家的老鼠就说不清了。”弗雷德清了清嗓子，然后把另一个讨论意见换了一种说法，“关于那个味道最糟糕的地方，有些人家是公用的，不在屋内，万一检查公共地方的时候，有人刻意捣乱，那也不能说明这一家不爱干净……” 茱莉亚笑着点头记录。 果然，涉及大家伙儿的东西，还是需要大家一起想一想，本以为两个人讨论的结果已经够全面了，还是不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 领主府。 乔尔打了个呵欠，在嘴里塞了一颗从法伊斯带回来的糖果，酸涩的味道瞬间让人清醒过来。 安妮已经等在书房门口了，听到拉铃声便推开了双扇的大门。 “数量出来了？” “是的，领主阁下。”安妮报出了一串鸡鸭的数据，按照现在母鸡下单的频率，再过几天，鸡蛋的数量已经足够分发给被评为“四星”及以上的家庭了，鸭蛋稍微麻烦一点，因为数量少，而且养鸭需要不少水，虽然个头长得快，但产蛋率一般。 咸鸭蛋的制作也需要时间，目前的数量还不够。虽然领主说，烈酒里面滚过，再放进盐堆里滚一圈，然后封入罐子，大概15天就是流心的咸鸭蛋了，比直接放盐水里腌制要快很多，但安妮知道，要恰好赶上发奖品的时间，着实有难度。 “没事，来不及就我们自己吃~~~”乔尔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他准备的主要“奖品”就是一小包米，跟一朵后花园的蔷薇花一起放在布袋子里，鸡蛋和咸鸭蛋属于添头。 布袋子的制作交给了茉莉的织造坊. 织造坊的大娘们手速飞快，第一天出了样品，第六天就把完工的布袋送到了领主府。 之前，乔尔在寒冰季跟小商人们采购了一大批东西，散了一批出去做卫生所的制服之后，还余下了不少褪色的布料，中间有一些是被海水浸过的，布料的颜色已经花了，质地又比较硬，不适合做贴身穿着的衣服，但却非常适合做长方体的帆布袋，花掉的颜色是抽象的花纹，变成小方块以后意外地可看。 布袋的底面做成了平的，布料叠成了双层的，这样可以放在桌上、柜子上，也能立在地上；提手特地做得短了一点，能拎着也能挎在臂弯里；最上方再添加一圈软布，穿进绳子做个收口，这样也能减少“意外之手”伸进包里了、自己还不知道的困扰。 乔尔知道，帆布袋一向是不错的宣传品，而对于并不富裕的底层百姓，这个双层的包甚至也能成为生活用品——它拆掉一层以后的布料也足够一件童装 或者一条大围裙。 是的，乔尔连“拆”都考虑到了。 如果找到对的方式，拆开的帆布包布料甚至会相当完整——这也是为什么手巧的大娘们做样品需要一整天的原因。 她们需要找到最合适的设计。 毕竟是第一届“全城市清洁日”，机会难得，即便对于在帆布袋的底布上写巨大的、没有任何设计感的宣传语感觉万分羞耻，乔尔还是让喜好画画的男仆卡尼在每一个袋子上画上了大小一致的粗体字宣传语。 “卡列安第一届全城清洁日，五星奖章”。 并没有奖章，只有言语示意。 如果要制作真正的奖章，哪怕是铜质的，都费工费力，而且费钱。 第一次的奖品来自领主府，算是“捐赠”，以后就需要市政大厅自己承担了，太贵了不行，太廉价的当然也不行。 “说到底，卡列安还是太穷了啊……”乔尔对着账本长叹。 如果把前任镇长地下宝库里的东西也算上，卡列安的人均GDP会无比的好看，如果再把远处的那一座锡矿也算上，那卡列安的人均财富都能超过王都了！但是，账不能这么算。 哪怕领主府的养殖场能够保证全卡列安的人每人每两天就能次一次鸡蛋了，乔尔也不能定期给每个人直接发鸡蛋——给培训班的补贴除外。 萌芽季，万物生长，人们的精神气也在增长。为了振奋大家的精神，卡列安还是需要有一点小小的竞争。 萌芽季得天气大多时候都极好，要搞全民活动的话，开一场运动会相当适宜；但这个时间段也是田间地头相当忙碌的时候，让忙于生计的人们额外抽出时间搞什么运动比赛，似乎有些不太人道。 乔尔把想法记在了小本子上面，想着，等哪天卡列安的人均GDP翻倍了，或许就可以提一提了。 —————————————————————— 德鲁伊跟妖精一样，都属于长生种。 长生种不像中生种，后者是人类传说中出现的常客，而前者则通常混入了后者的故事中，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和记录者。 动物形态的德鲁伊，来自大树赠予伴侣们的各色果实，大树的树冠支撑起天空，根系则深入大海。 植物形态的德鲁伊，来自火山口的水潭中跳跃出的小宝石，伴侣们在特定的时间进入火山，用特定的装备进行打捞。 德鲁伊们的亲缘关系，大体上是由养育陪伴而形成的关系，因为小果实和小宝石们的种类跟寻求他们的伴侣通常并不一致，不同颜色和形状的小果实和小宝石会对应不同大类的动植物。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自己掉下来的果实和自己从水潭中冒出来的小宝石，他们跟出生地的联系一般会更紧密一些。 收到了来自出生地的呼唤，阿尔德林给乔尔留下一个简讯，然后一路急行。 南方的阿斯兰朵以南，北方的阿芙迪亚娜以北。 越过黄昏切割线以后，便是人类所无法见到的德鲁伊出生地。 出生地在阿尔德林的眼中还是最初的样子，外人看来就像碎掉的玻璃拼合到了一起，每一个碎片都代表则不同的地域，左转是森林，右转是海底。不同的空间被分别捏起了一个小小的角，然后又被捆到了一起。 只要能承受黄昏切割线带来的压力，在这里，可以前一分钟还在天空之上，下一分钟就进入了漆黑的岩洞。 用全名开启了回家的大门，走过水晶下翻滚着云朵的地面，阿尔德林一眼就看到了呼唤自己的人，于是规距地抚胸行礼：“安斯主祭。” “阿尔德林。”长袍的主祭没有回头，招了招手，让年轻的孩子靠近云朵中心的水池。 走近的时候，主祭的头发让阿尔德林多关注了一秒，幼崽时候记忆中的墨绿色长发，如今已经变成了银色，连眼睛也不再是同样的墨绿色了。 长大后的德鲁伊们大多生活在聚居地，一起聊起安斯主祭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每个人见到的主祭都不同，他们都有跟自己有相似的地方和相同的眸色、发色，好像是年纪已经长大很久以后的他们自己。 阿尔德林也不例外，从他第一次见到主祭，他就彷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只不过，这一次…… 安斯主祭挥了挥手杖。 云朵中喷出了泉水，托起了一个勉强还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一颗快要报废的宝石。 宝石的最里边有一团游动的黑色，看久了，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团漆黑中隐约散发的凶性。 “阿尔德林，你还活着。” 主祭看着充满裂纹的宝石，语气平静。 “是。” 虽然听到的是“活着”，阿尔德林却感觉，主祭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他仔细看了看泉水中的宝石，没有裂缝，没有磕碰，干干净净，亮度惊人，宝石的中央藏着好多颗散落的星星，在黑色的宝石里眨着眼睛。 阿尔德林知道，自己的本体是非常凶的一种植物，所以，出生前后，他的周边空无一物，所有有营养的东西都被吸取得干干净净。 宝石是他，星星是束缚他的东西，意识、道德、规矩、法度…… “我挺好，主祭你看，里面又多了一颗小星星。” 安斯主祭看着阿尔德林的脸，年轻的脸上笑意盈盈，他的眼中，宝石完整无虞，甚至，他还在炫耀多了一颗束缚他的“星星”。 但是，阿尔德林所指的地方，是裂痕，是缝隙，是预兆中的凶信。 安斯主祭看着阿尔德林，沉默了半晌。 ——显然，阿尔德林看到的，跟他并不一样。 原本，水晶之下的云朵开始变了颜色，他找到了阿尔德林的宝石，发现宝石中幽暗弥漫，即将断裂。 那是一种异常，意味着阿尔德林等不到六百年后的下一次蜕变。 德鲁伊的寿命本就随着每一次蜕变而成倍增长，前一次成功后，除非发生天翻地覆的意外，根本不可能活不到下一次蜕变。 在银发银眸的大长老眼中，随着阿尔德林的到来，黑色的宝石开始缓慢地改变。原本是即将消失掉所有的光泽并且断裂，只是瞬间，宝石中的星光又回来了。 宝石中心那乌幽幽的一团，在星光闪烁的时候，安安稳稳，温和又平静。 安斯主祭挥了挥手杖，让宝石重新回到水晶之下无尽的云朵里，又细细看了阿尔德林很久，慢慢地说：“长新叶子了，很好。” 对于植物系的德鲁伊，新叶子是夸赞幼崽的话，并不适合已经成年许久的德鲁伊。但是大长老已经活得太久了，所有的德鲁伊，无论大小胖瘦种类，在他眼里都是幼崽。 “嗯，是萌芽季了……”阿尔德林难得表现出了一点不好意思，活泼且炫耀道，“安斯主祭，我捡到了一只小熊，虽然是混血，但养得还不错！” ——如果是在德鲁伊聚居地，单凭他之前燎过半边幼崽的尾巴毛的举动，他绝对不会这么开口。 “好。”安斯主祭慢慢点了点头，摸了摸年轻的孩子的头顶，“阿尔德林，要晚一点再开花。” “开花？您是说这个？”阿尔德林的指间“biu”地冒出一朵白色的重瓣小花。 安斯主祭强得可怕，在他面前，阿尔德林一点也不需要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花朵而晕倒、混乱什么的。 知道年轻的孩子还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安斯主祭没有强求，然后开始赶人回家。 虽然花朵还极小，但既然开花了，就回去吧。 植物系的德鲁伊，总是比动物系的德鲁伊成长得慢，不该在他这样的老家伙这里浪费时间。 第70章 070 为了奖励（二） 正日…… 萌芽季, 第二个月第十天。 新商业街。 有着菱形标志的乔伊食品店的大门已经开了，今天是开的最早的一次。 皮蓬难得没有窝在后厨里各种忙活，而是跟范娜一样, 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相视一笑, 两人开始检查店里店外的情况。 门内，所有物品，从椅子到刀叉都摆放整齐, 墙上的画框挂一点不歪, 左右的线条长度相等, 画框中的花瓶里鲜花盛放, 非常符合现在的季节气息。 门外, 左边和右边的弄堂依然跟昨晚一样干净, 没有一点随手丢弃的果皮；墙上的招牌也擦得很干净，木制的牌子锃光瓦亮, 就差喷点儿香水了；窗台下面，几盆小花整齐地坐在自己的框里, 一点泥土都没有漏出来，花朵冒着五颜六色的小脑袋, 虽然都是指甲盖大小，开得正热烈。 屋檐上的灰尘、落叶和鸟屎已经提前清干净了，皮蓬不放心地又拿了小梯子爬上去左看右看, 一片鸟落下的羽毛也没有, 完美的卫生清洁成品！ “皮蓬，还有厨房！”范娜提醒道。 “知道了, 你就放心吧，昨天晚上就检查过了，没问题！” “还是去看一下吧, 厨房那边也有小窗子。过会儿隔壁市政大厅就要上班了，就没时间再看了。” 食品店的实际主人是乔西亚大公，自然也是第一个申请检查和被检查的商铺。 第一个被检查卫生，有好也有坏。 坏处在于，后面被检查的商铺们必然会派人跟着一起看市政大厅的员工们是如何检查卫生的，看多了就会知道自己哪里还需要改进、哪里可以补救。一个不留神的话，他们说不定就拿不到“五星商铺”的称号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早检查就可以早开张，也免得店铺门外被人丢了垃圾，意外被扣分。 范娜清楚，很多店铺为了今天能够“卫生且干净”，已经私下约定好了，检查的当天先不开门，以免人来人往踩脏了地面，一切都等查完之后再说，反正一般店铺关半天门也影响不了什么生意；当然了，如果有跟自家是竞争对手的，先不开门也免得死对头朝自家店里扔臭虫什么的…… 茱莉亚小姐他们完全了解小店主们的小心思，因为是第一次，并不加以阻拦。 要是市政大厅自己的员工非要求他们提前开门、导致他们被对手丢了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进来让整个场所不干净了，那他们大厅多少会有点亏，给人打分也没办法特别公平公正了。 很快，市政大厅的开门钟声响起了。 “叮咚，叮咚，叮咚”三下，撞碎了晨雾。 范娜和皮蓬笔直地站在“乔伊食品”的招牌旁边，一身干净的衣服，笑得大方优雅。 带着大红色袖标的人们带着各自的小本本从隔壁出来了，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大门？” “干净。” “门后的缝隙里？” “没问题！”于是，一个勾打了上去。 “厨房灶台？” “一尘不染。” “墙角？” “没发现老鼠洞和蜘蛛网，也没有蚂蚁窝。”又一个勾打好了。 “椅子的脚蹬上？” “这里有点灰。” “那个……弗雷德先生，椅子的脚蹬是会被脚踩上去的，外面的灰肯定灰带进来的。”跟随其后的范娜口齿伶俐。 “哦……”检查员不置可否，后面其他跟着的观众们不免对这样的严格有些异议。不过检察员解释了一句，“大家不要担心，乔伊食品店比较特殊，领主阁下本人要求了，要以最严格的态度来检查。” 虽然这么说了，但谨小慎微的人还是不放心，继续紧盯着检察员们。 “厨房墙壁？” “这里有个脚印。”检察员指了指厨房堆柴火的地方，靠近下方有个浅浅的脚印，可能就是放柴火的时候偶然间蹭到了鞋子的边缘，留了半个灰印。 “嗯，还行吧，不太明显，下次必须要注意！” “是是是。”皮蓬连忙点头。 乔伊食品店不大，很快就转悠完毕了，几个检察员走到一起碰了个头，开始汇总自己的评价。 旁边的围观者都高高竖起了耳朵，更有人迅速地离开，给后面的商铺通风报信说前面到底检查了哪些地方，又是怎么检查的。 “好了，综合评定，乔伊食品，验收通过，得分，四星！” 结果报出来的一刹那，依然跟在检查队伍后面的人群议论纷纷。 要是领主的店铺都只有四星，谁家能达到五星？ 达到五星才能减去两成的税收负担啊！领主家都不能，还有谁家能减税了？ 不过，可以期待一下，或许，四星也有一定的减免？ “今年的商业税，八点五折！恭喜你们！”朱莉娅小姐宣布了减税的结果，迎来大家伙儿的一阵欢呼。 不是给自己家减免的没关系，自家能达到四星就也能减轻一些负担了，再退一步，说不定“三星商铺”也能少掉一分商业税呢？——不管怎么说，幻想总是要有的。 检查的第二家就是位于新旧商业街交界处的酒馆了。 前几天，看到隔壁的范娜在用力给招牌打蜡，酒馆独坐高台的老店主也待不住了，让高个子的招待爬上梯子，清一下几百年都没动过的老牌子。 他家牌子的位置有点高，挂在了在二楼，订在住宅房间的外墙上。 因为酒馆的营业时间比较长，所以，他们的格局一直是楼下小店，楼上住人。 作为人员混杂的酒馆，原本这里也有些乱象，不过，随着前任镇长的消失和莫格团伙被带往河道工程处，很多污浊也被一并也带走了。 上个月，他们的营业额甚至翻了倍！ 以前，虽然来喝酒的人多，但是不付钱就直接走的也很多，说是挂在某某的账户上，但是谁敢去镇长那边要钱？不打个半死都显示不出镇长的威风！ 说到以前，老店主总觉得，似乎是“很久以前”了。 男招待蹲在屋檐上，拽着招牌的边缘摇动了半天，终于一边咳嗽一边把招牌摘了下来。 果然，脏得可以！ 之前都是雨水和大雪在帮忙清牌子上的灰尘，而它们的“清”总是伴随着腐烂的。木头牌子的背面已经坑坑洼洼，随着被扒拉下来的同时，又不知从哪儿掉下来了几截不知道被小动物藏了多少年的鸟骨头。 风吹日晒的，倒是没什么虫子——招牌看起来不怎么样，在他爷爷的那一代，却是用带着香味的昂贵木头削成的。 “是该重新做个招牌了！”酒馆老板抓了抓脑袋，把掉在头顶上的羽毛扒拉了下来，看向了老街最尾端，那一家是卡列安年代最久的木器店，“那该死的老家伙的手艺肯定还在，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初那么好的木头了……”老板嘀咕着，开始回去数藏在暗格里的钱币。 招牌换了，窗户也可以擦一擦了。 两个招待各自拿了废旧的工具，把窗棂上歪歪斜斜的毛刺一一铲平，又开始座椅。 按照老板的要求，他们把几张桌子和椅子的位置分别调换了一下，最好的一张放到靠外面的地方——检查的时候不少所有人都能进来，围在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最外侧的桌椅。 指挥了两下，酒馆老板揣好了钱袋，准备前往旧商业街的末尾。 木器店。 虽然看着东西繁多，光线昏暗，但是意外的清香，没有一丝发霉的味道。 踮着脚，跨过地上的几堆木屑，转过了两摞叠放得很高却偏偏不会倒下来的“椅子塔”，酒馆老板在店铺深处找到了要找的老头子。 老头正在磨刀，酒馆老板转头又看了看“椅子塔”，是没有缺角、表面平整的各式各样的凳子哎！他有点心动，反正都要重新做牌子了，要是便宜点的话…… 老板咬了咬牙，他可以买两张！原本他自己坐在柜台后的那一把，其实早就可以扔到柴火堆里了，他每天看起来坐在柜台后面，其实都是在蹲马步！ “哟，稀客啊！”木器店的老头儿抬头。 他平时不出门，除非天塌了，他才会往外冒个头去看看，自然没听说关于“卫生运动”的任何消息，于是老头儿很疑惑，这两天生意怎么那么好？这里向来没什么人来，但今天上午还不到半天，已经卖出去一个木桶和一张板凳了。 木器店的老头儿还不知道，他将陆陆续续迎来一大波生意，把店里几年没人要的东西都清了，阳光也终于能照到室内，让他发觉其实他的眼神没有坏，只不过家里平时都太暗了。 而对于酒馆老板，招牌和凳子都换了，刚刚经过了号称“打折中”的布店，是不是可以给招待们换一个围裙？隔壁家皮蓬的围裙雪白雪白的，看着就清爽干净！ …… 随着检察员们离开最后一家报名的商铺，两条商业街全部打分完毕。 有两家商铺获得了“五星商铺”的名号，一家是从上到下焕然一新的酒馆，还有一家是老米克斯的裁缝店。 酒馆老板的一张苦瓜脸又想哭又想笑，默默计算着，大约这一次气血上头的花费能够通过减税的额度赚回来吧…… 老米克斯则是分外淡定，他之前就拿到了领主阁下的大单子，本身也有底气。 裁缝店的百叶窗一打开，光线照进了屋子，衣服上的装饰闪闪发光，让整个屋内都显得亮堂了；更别说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的浅蓝色制服，好几摞一起沿着墙边摆放着，高低错落，跟墙上的波浪一起呈现出了特别的造型，连检查员们进门第一眼都不免被吸引了，发出“哇”的声音，自然是高分通过。 因为是第一次的活动，所有报名的商铺都至少获得了“三星商铺”的称号，也就是说，只要报名参加了，今年的税收最低也是九折优惠！ 自然，所有参选的都很开心，前几天狠狠折腾了一通，原来挺有用的么！ 没参加的那些，当初笑话自己白折腾，现在，自己可以反过来笑话他们了！ 茱莉亚小姐宣布：“今天检查过的商铺，都将在不久以后获得一块特制的牌子，他们的名字，也将进入‘卡列安导游协会’的介绍清单，推荐给来往卡列安的商人们，希望大家继续保持。对了，领主阁下正在准备卡列安的介绍手册，他说，后面可能还会有其他评选活动，如果能连续获得好几次荣誉，那么，他的手册上就会单开一页，专门介绍这一家店铺！” 茱莉亚小姐手中拿了一本小册子给大家参考。 人们传阅着，议论纷纷。 小册子据说是领主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上面有文字介绍，还有精美的图片，文字他们看不懂，但是图片上的招牌他们认识，是一家面包店！ 要是自己的店铺能被画下来……人们开始畅想，开始有了更加长久一点的期待。 接下来是卫生家庭的评比了，路程有一点艰难，因为报名的家庭分别位于不同的区域，好一点的可以称作“绅士家庭”，差一点的就在贫民区了。 因为贫富有些悬殊，市政大厅的员工们商量来商量去，终于给出了分级评选的答案。 比如，你家是富裕家庭中的表率，你家是最广大平民家庭的领路人，你家虽然月收入不足一个瑟克里，但积极性堪为第一流…… 总之，纷纷扰扰总算过去了。 去某个绅士家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好玩的事情，玛利亚回到领主府以后当成故事分享给了乔尔。 市政大厅的弗雷德声名在外，不仅是第一个直接考进来、变成试用期员工的，长相还得特别英俊，在市政大厅众多员工中，总是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浅灰色头发，绿松石般的眼睛，永远有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学霸一般的气质。 报名的绅士家庭，虽然之前跟领主这边没有很亲近，但多少想借此机会表示一下，另外，也能相看一下。 听说弗雷德先生以前结过婚，妻子没了，不过他还年轻，不影响…… 结果，没有第一时间把小本本拿出来的弗雷德接收到了非同一般的热情。 尽管这个人说一句，那个人问一句，七拐八拐的不是特别明显，但是聪明的弗雷德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介绍结婚对象”的气息。 虽然也在看笑话，但一起的男士们还是多少有些妒嫉的，这一家，大房子，银质的器具，物质条件可太好了……哪怕他家姑娘真的不太好看，问他们的话，多半也是闭眼能说愿意的…… 至于不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大肚皮，鼻子下面一颗巨大的黑痣。 跟别人很快就别开了眼神不同，弗雷德面色不改地打了招呼，毫不失礼。 对面的那位姑娘，脸上黑痣的手法他很久以前曾见识过一次；至于肚皮，学过人体解构的他完全能推断出那是假的，只不过，有点好奇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一个绅士家庭，看起来全家都很谨慎。 弗雷德在酒馆偶尔听说过乔西亚大公没有来之前卡列安小镇的光景，心里明白这种人工手法导致的不好看对于小姑娘的保护作用。 而他的淡然处之，不仅让男同事们敬佩，让女同事们提升了些许好感，也让绅士家庭感到了中意。 玛利亚讲了一遍大家公开知道的故事，而后来，乔尔问起来的时候，弗雷德着简单说了一下他所看到的东西。 乔尔两相对比，有点想笑：不知道那个“五星家庭”的小姑娘愿不愿意来市政大厅工作，有这样高超的遮掩手法，无论是工坊的技术指导还是卫生机构中整形医院的艺术指导，都很适宜。 当然，作为领主本人，虽然知道婚姻可能可以让一个普通的外乡人稳定居住在卡列安，增加本地的人口基数，但乔尔不仅崇尚自由恋爱，还知道弗雷德不是普通人，所以，除非那位姑娘或者弗雷德主动提起，他可不会开口，无论是邀请人过来工作还是缔结婚姻。 70-80 第71章 071 为了奖励（三） 茱莉亚特的旱…… 米、鸡蛋、咸鸭蛋, 还有一支半开的蔷薇。 两日后，市政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帆布袋。 敲锣打鼓的人手也准备完毕了，他们会沿着当初检查员们的路线一家一家送过去。 本来大家还想着, 是不是可以集中到外面的广场上, 每一家领一包回去，这样会比较快，他们也省事儿, 直到小时候曾在贫民区待过的员工提出了异议。 生鸡蛋易碎, 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拎着东西安安稳稳走回家, 不会有心生妒嫉的人, 从后面悄悄推一把？ 说话的这一位, 到现在为止都能记得小时候那颗没吃到嘴里就落到地上了的鸟蛋。 虽然奖励中的米是很小包的, 鸡蛋和咸鸭蛋总共也只有几个，但是, 不能小瞧隐藏在暗处、不能见光的恶意。 很快，第一届卫生评比的奖品发完了, 没有一家落下。 这是所谓的“普天同庆奖”，只有第一届的参与者们有了积极性, 第二届才能更好的展开。 奖品就是最好的谈资。 污水怎么处最好，厕所要怎样才没有异味，老鼠和臭虫怎样才能离开自己的小家……一切都在谈资中慢慢扩散。 除此之外, 就像之前讨论过的那样, 一路上都会有人问，怎么样才能从三星上升到五星、下次评定那免费的奖品又是什么时候……市政大厅的员工们嘴巴都快说干了。 总而言之, 一件事情的普及，第一步总是需要费些力气的。 为了犒劳忙活了很久的市政大厅员工们，无论正式的还是试用期的, 无论有没有参与评定，他们都会得到一份特别的奖励。 午饭后，一辆马车从领主府出发了，大约翰吩咐了机灵的约翰逊作为押车人，驾车前往卡列安的市政大厅。 领主府内，露西帮着小女仆们涂抹药水。 纯白色的重瓣玫瑰美得惊人，又香又甜，却也有刺，剪切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扎进手指，虽然大家学聪明了，一开始就会把刺从侧面按掉，但是拿起新一朵的时候，被扎一下也是难免的。 小女仆们在年长者的带领下很快地包装好了大批鲜切花束。 花束中的一大圈小朵蔷薇来自领主府的后花园，每一束的正中间，有一支气味优雅、花型厚重、生机勃勃、带着丝绒质感、来自老磨坊的纯白色玫瑰。 它们并不是最初缠绕在老磨坊的玫瑰枝条上的那些，而是来自人工的二次培育，所以又出现了令人不喜的尖刺。 ——毕竟，它们可不是给谁的生日礼物。 “好疼，但是真好看呀……”在香气漫卷的花海中工作，足以抵消女孩们指尖的刺痛。 玫瑰也会在餐厅桌上的花瓶里插上两支，女孩们已经约好了，会轮流去给花做修剪。 有着领主府标记的马车总是引人注意的。 约翰逊驾驶者马车，停在了市政大厅外面的广场上，然后跳下来打开后车厢门，小心翼翼地从里往外搬运花束。 隔壁的范娜、皮蓬，还有酒馆的招待们见状也过来一起帮忙搬运了，然后一起等待人们回来以后看见花束的惊喜。 弗雷德在“卡列安第一届全城卫生运动”中出力最多，因此，回转的时候，他跟茱莉亚一样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远远的，弗雷德灵敏的鼻子告诉他，有什么极为昂贵的东西出现了。 快步走进大厅，他看到了一片花海。 花束中的蔷薇是淡粉色的，衬托得最中间的白色玫瑰分外惹眼。 “这是……阿芙迪娜亚的……雪国玫瑰？！” 弗雷德使劲眨了眨眼，他是不是眼花了？这绝对是乔治八世为了庆祝王后的生日而大笔采购、让价格直接飙升到天上去的雪国玫瑰吧？！ 阿芙迪亚娜依靠这一笔交易狠狠填充了国库的空虚，这一点，他的导师跟他讲了好几百遍！每一遍都带着德万斯真XX（脏话）的抢钱！ 哦，果然认识啊！约翰逊眨了眨眼睛，那他需要悄悄地观察一下，然后再去回复给领主了。 此时的领主府，乔尔也看到了阿尔德林留下的短讯。 “很快就返回。” “什么嘛，感觉像是不回来了一样……”乔尔把纸条当成书签，夹在了笔记本里。 有那么一瞬间，乔尔似乎真感觉对方从此以后会消失不见了。 但是，仅有一瞬间。 然后，感应的触角就开始提醒乔尔，你知道阿尔德林在哪里。 从到达老磨坊开始，阿尔德林就会时不时消失一下，但是乔尔总能感应到大致的方位，就连这会儿，他在方位上的感应依然没有断掉。 即便，似乎隔了至少十二层的空间距离。 然后，距离开始减少了。 此时，大厨房的厨娘们已经从窗口看到骑马而来的财政部长阁下了。 “那位阁下长得可真好！” “怎么比以前更好看了……”年轻一点的艰难地把视线拔了回来，再不拔回来，锅里都要烧干了。 彪悍的大厨娘夺走了屠夫手里举了半天、忘记剁下去的刀，不爽地“嗯哼”了两声：那位阁下男女通杀也就罢了，别耽搁大家吃饭！幸好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利索了，不爱凑小年轻们的热闹！ 在大厨娘的审美中，会做饭的人好看有加成，之前在老磨坊的时候，阿尔德林阁下天天被领主大人加餐，像个无底洞一样，她都有怨念了，所以，若是要评谁更好看的话，她坚定地站领主大人。 在众人的目光追随中，阿尔德林走进了领主府的主楼，同时带来了新的消息。 朱莉亚特领地遇到了严重的干旱，从寒冰季的后半段到今天，一滴雨都没有下，并且，往后几天也没有丝毫下雨的趋势。 得到消息，乔尔第一时间打开了地图。 茱莉亚特领地跟兰法领相邻，被萨尔瓦山脉的尾部分支中坡度最缓的一条分割，两处地域接近，但气候不同。 茱莉亚特领地是吉沙王国最重要的粮仓，每年出产的粮食接近整个吉沙王国粮食产量的三分之一，这中间，有将近一半运往王都，一半交易给南方的阿斯兰朵，其他的则零散售卖到国内的其他地方。 萌芽季如果长时间不下雨，今年茱莉亚特领地的收成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水系魔法……算了……”乔尔本来想说是不是可以用魔法调控天气，但是想到法伊斯的魔法师大会上，那么多魔法师一起调节天气都没什么用，吉沙本土的魔法师还是不要指望了吧。 “所以，要加倍屯粮食了么……” 前面看到地龙的时候，阿尔德林就跟她说过，地龙的醒来是不详之兆，今年的天气多半会出现异常。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乔尔本来还想着，自己原本已经储备了一定量的粮食，大家哪怕不干活也能勉强支撑到收获季，加上今年卡列安原本应有的收成，人民的生活质量应该足够普遍往上升一升了；可如果茱莉亚特的干旱时间持续得再长一些，整个吉沙王国都可能受影响。 粮价，或许已经开始上涨了。 这时候，乔尔不免庆幸，卡列安的人口并不太多，如果有王城那么多人口，光是“平抑粮价”一个操作就会让他口袋里的金币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当然，或许，国王并不会平抑粮价，因为，这也是一种让他的私人财富翻倍增长的绝佳机会。 “奥菲利亚和罗西尼本来已经快到卡列安了，听到茱莉亚特出现了大火，他们转道去救人了，茱莉亚特是罗西尼的老家。” 阿尔德林收到讯息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已经到了茱莉亚特的魔法协会，消息是通过传讯工具告知的。 “嗯，火情险要。”听到是干旱加大火，乔尔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做什么。 茱莉亚特领地很远，即便是到了兰法领，也需要要翻越过萨尔瓦山脉才能到达茱莉亚特的边境，他们自己去帮忙并没有太大的必要，当地有自己的领主和管者，但是，对于卡列安来说，普及一下应对火灾的小知识或许可以。 家庭灭火器？算了，太贵，卡列安没多少家庭能负担得起；不过，他们可以学会寻找逃生通道，或者打湿毛巾和衣物捂住口鼻，避免吸入烟雾。 乔尔想了一会儿，决定重新唤醒“资本家意识”，有任务了，完全可以布置给市政大厅的员工们么，正所谓齐心协力，增加集体意识的力量，自己一个人想多吃力呀！ 第72章 072 约瑟芬和娜娜 前往花都 写新备忘录的时候, 乔尔翻阅了一下之前的备忘，不少进度都已经打勾了。 阿尔德林已经很习惯乔尔在工作的时候暂时把自己忽视了，他很自然地开始在书房里随便转悠, 检查一下新搬到书房的书籍有没有异常情况——之前就在原镇长的收藏里找到了一个有半边德万斯印记的废旧本子, 不知怎么混入了大部头的书里。 桌上有几张小纸条。 近卫兵佩佩已经传回了第一份信息，他与骑士托尔塔到达卡列西里的同一天出发，现在已经到达了王都, 虽然不幸被王都贵族——利马家拦住了货物, 但也由此获得了利马家的大量中下层渠道, 他家几乎把所有店铺半强迫地让佩佩接手了, 但同时要求了分成；介于利马家店铺原本亏损严重, 佩佩跟他们拉锯了一段时间后, 算是得到了一个双方都还满意的结果。 另一个消息是：国王的婚礼时间已经定下了，凯瑟琳公主正在前来吉沙王国的路上；目前没有听说各大领地和公国一起为国王献礼的活动, 也找不到骑士托尔塔的踪迹。 乔尔皱着眉头：“约瑟芬到底在哪里？” 出发前，乔尔对约瑟芬的交代是“安全第一”, 因为他完全不信任托尔塔，约瑟芬却是他的得力干将, 但他们启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唯一的可能是中间出现了变故。 乔尔的“小熊契约”还太幼嫩, 并不能追踪到属下们的具体踪迹, 包括之前给克罗德画“人事部长”大饼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实时追踪”，实际上真假参半。 乔尔唯一能知道的是, 约瑟芬还活着，不在卡列西里，也不在兰法领。 “阿尔德林, 你觉得约瑟芬会在什么地方？”乔尔决定求助。 “让我看看。” 阿尔德林放下手中的灯盏，看向窗外，瞳孔颜色变幻，从第一个瞬间开始，所有带着卡列安气息的东西在阿尔德林的眼里映照出交织的线条。 大多数的线条范围不超过卡列安小镇的周围，一部分线条连接着老磨坊与河道工程处，而唯有几根线条非常清晰地飞往更远的地方。 如果没有特意收敛，阿尔德林的视野跟普通人的视野本就是两种类型。 普通人所见的是一个人向自己走过来，他则会看到那人的来处、人体热源的轻重、善意与恶意的高低……总之，是一系列跟那个人长相几乎无关的东西。 一息，两息，三息…… 阿尔德林露出一个微笑，转向乔尔：“她在花都南部。” “花都？” “是，她是个勇敢的姑娘。”阿尔德林转身在书架上取下地图，摊开，展平，“她的基本路线经过了多明尼和雷尔加公国，在雷尔加停留了两天，接着横穿了花都，又停留了几天，到达沃特林公国，这一段情况尚且正常；接着，她数次穿越了克里伯爵领和沃特林公国的边界——也就是低语森林，然后，重新回到花都，这一段，曲折回还。” “她……是遇到了追杀？” 如果不是追杀，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在森林里来回那么久。 “是。” 阿尔德林直接肯定。 “如果是王都那边对卡列安有意见，手段不会针对一个女近卫兵，那就是商队了。”乔尔“刷拉刷拉”翻阅着记录的材料，“商队主事来自多明尼，女眷来自威尔维克的萨拉奇，萨拉奇……好像在哪里还听过一次……” 乔尔起身转了两圈，“对了，那个盐井！离开威尔维克时候遇见的葬礼！好像是……男主人倒在了……米咔啦盐井？”从记忆深处艰难地翻出当时听到的闲聊，乔尔发觉，自己的记忆力似乎变好了很多，所见所闻大多能被大脑储存下来，必要的时候可以翻一翻。 “米咔啦盐井的地位置……”乔尔又开始翻资料。 盐、麦、油、水，这些东西是生活必需品，他早先梳资料的时候标记过不少地方。 “在克里领！” “在克里领。” 乔尔猛回头看阿尔德林，“传闻中‘食人者克里’的地盘？” 回看搜集到的王都关于克里斯伯爵的传闻，风度翩翩，容貌美丽，财富首屈一指，坐拥王国东北部的大片领地，领地内有无数盐池、盐湖和盐矿，无论怎么说都跟“食人者”毫不相关，唯一能和“人”扯上关系的，大概就是克里斯伯爵死了两位妻子，目前是鳏夫。 “他，想要控制盐？” 乔尔第一反应是，盐的产量那么多，有什么可以控制的？ 但是转念一想，这里可不是原先的世界，每年都盐产量包括工业用盐将近亿吨，这里的盐，大多还是人力开采，产量和售卖数量跟运输情况息息相关。 “可是，吉沙王国的盐，本身就在克里斯伯爵的控制范围内。”乔尔摇了摇头，放弃继续思考想不明白的事情，转头找帮手，“阿尔德林，你能定位到约瑟芬的位置吗？我想先把人悄悄带回来。” “想自己去？” 乔尔笑了笑，“嗯。” 每次看到阿尔德林放开自己能力限制的时候，他总会被惊讶到，这一次也不例外，看到这种超长距离、超长时间的人工定位，乔尔也想让自己的能力系数往上增加一点。 “花都还算安全，你可以先安排好手中的事。”阿尔德林远远看到返回领主府的马车了。 “嗯。”乔尔点头。 他不会要求阿尔德林直接去花都把约瑟芬带回来，这属于人类和德鲁伊之间的分寸感，就像他不会直接跑到克里伯爵领抓着对方的脖子问是不是有什么准备中的阴谋诡计。 外围广场。 马车很快进入了领主府的哨塔范围。 约翰逊进入书房，描述了市政中心所有人看到鲜切花束的表情，也让乔尔再一次确认了弗雷德的身份有问题，也再次确认，完全可以把“火灾应对小常识”的编纂交给他，都是“卫生大类”的，对方又有不错的能力，一事不烦二主，完美！ 至于又一次的额外工作会不会引起弗雷德的抗议……卡列安市政中心的奖金额度还是很高的！ —————————————— 夜晚，银甲犀收到了新的“天空行动”任务。 聪明的魔兽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刚跨海回来、之前又跟风鹰狠狠打了一架，老腰老骨头咔啦咔啦的，还没休息够呢！ 乔尔上前一步，许诺了不少好吃的，十八道大菜，每一样听起来都很硬核。 ——毕竟是夜晚的额外工作，总要给足补贴。 银甲犀给了阿尔德林一个“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眼神，终于开开心心上路了。 如果用双腿走去花都，大约需要一个月；如果骑马，五天就够了；如果是在银甲犀的背上全速前进，那就只需要几十次呼吸。 花都人口稠密，水道串联，很多地方要去的话都需要乘上小船点对点地来回。 阿尔德林让银甲犀停在树梢上，他跟乔尔带着遮蔽气息的斗篷落到了地面。 夜晚的花都，赌场和妓院的灯火会亮一整夜。 默默地穿过和酒瓶堆成的小山，乔尔在几大盆衣服后面看到了面无表情地冲洗被呕吐物布满的地面的约瑟芬。 看到领主和骑士长阁下，约瑟芬有一瞬间的激动，然后迅速平复了心情。 “我知道了，我去跟他们说，弟弟救不活了，我要带他回故乡。”约瑟芬迅速找到了能安稳离开的借口。 于是，乔尔跟阿尔德林看完了一场剧情简单的亲情戏，奄奄一息的“弟弟”是合格的道具，约瑟芬这个“哥哥”的表情刻画深入人心。 店主考虑到万一人真在自己店里没气了，肯定晦气，于是大大方方地给了约瑟芬昨天的全额工钱，今天的工作还没结束，就不给了。 约瑟芬小心地背着“弟弟”上船，然后远走高飞。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约瑟芬停了下来，她的眼前，领主和骑士长阁下已经搭好的临时帐篷，光线温暖，有热水热茶，还有令人不用再担心任何安全问题的骑士长。 帐篷里有单人床，还有一套四个人的桌椅。 约瑟芬把“弟弟”放到了单人床上，乔尔试探性地释放了两个水系魔法，得到了阿尔德林赞同的点头。 两个魔法的程度刚好，一个能缓释“弟弟”的灼烧痛苦，一个能祛除约瑟芬的疲惫。 “约瑟芬，她是？”所谓的“弟弟”，其实是女孩子，乔尔虽然没接触，但意识触角是这么告诉他的。 “娜娜，我听商队的人一直这么叫她。她是那场刺杀中唯一活下来的。”约瑟芬给自己到了一杯热茶，然后握紧， 乔尔本想再来一个水系魔法，却被阿尔德林捏住手心打散了魔法的凝结。 乔尔疑惑地抬头，耳边是阿尔德林的声音，但明显约瑟芬是听不到的：她的精神紧绷了很久了，再来一个舒缓的魔法，她会直接睡死过去，没有三天醒不过来。 就着安全的气氛和温暖人心的茶水，约瑟芬一点一点说出了她的经历，从尘埃中扒出唯一存活的人，用零星的药水和之前学到的森林里的救命药草给娜娜吊命，然后到处躲藏。 那些救命的药草是他们跟随大公奔赴卡列西里的时候，作为阿尔德林亲手训练的第一批近卫兵所学到的必备知识，所以，尽管阿尔德林后面有了其他职位称号，约瑟芬心里他依然是那个冷酷而严格的骑士长。 他们虽然是离开花都的时候被追杀的，但花都内部的繁华和混乱是最好的保护色，而且，花都也是距离她们最近的城市了。约瑟芬一个人的话确实行动起来更加方便，但娜娜毕竟还活着。 从约瑟芬的话语里，乔尔并没有听出他们商队有什么异常，唯一多知道了一点讯息，骑士托尔塔带着献给国王的礼物跑了。 为了避免未来国王拿这个作为借口找茬，乔西亚大公决定出一份言辞诚恳的哭穷信件，并且仔仔细细描述礼物的具体情况。 第73章 073 成长的时间 约瑟芬，林麦…… 经过半个夜晚的休息, 一行人在天亮以前进入了老磨坊的地界。 属于卡列安，在小熊契约之下，没有外人, 非常安全。 “约瑟芬, 这里人少，你们在这里暂且休息，这段时间你就不要露面了, 茉莉和安妮会直接跟你联系, 食物和水都会准备充足。” 乔尔让辛劳的女骑士和她救下来的小姑娘住进了老磨坊的二楼。 如今, 老磨坊的东西两侧都已经修缮完毕可以住人, 原本只能用作临时仓储和发豆芽的一侧, 三楼的房间被了出来。 原本预备当作资料室, 所以窗帘和桌椅都配备了，只是缺少了床铺。 这个不难, 乔尔空间戒指里的存货中刚好有——那是木匠提供的单人床样品，价格不贵, 安装便捷，上下床方便, 用于配置给未来的卡列安人才公寓。 “老约翰的工坊也在这儿附近。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新武器。” 为了保险, 在花都躲避的时候, 约瑟芬原本那把豁了口的长剑已经丢弃在河流里，皮甲更是在路上散落了。 “新武器？” “对, 长剑，或者长枪，你用着顺手的都可以；盔甲也可以重新定制一件。” 从离开王都到现在, 约瑟芬早就由原本的五大三粗变成了精干有力的女性。经此一役，乔尔觉得，约瑟芬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接下小杰克“近卫兵队长”的职位了，那么，队长的长剑和铠甲可以提前预备起来了。 “是，领主阁下。” 约瑟芬救回来的小姑娘已经被安置在了单人床上，乔尔看了看她，知道这个名叫娜娜的小姑娘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假装还在沉睡。 为了行路方便，阿尔德林在临时帐篷里的时候给小姑娘补过一个水系的治疗魔法，让她沉睡了一路，避免颠簸，也避免她听到他们的谈话。 目前，娜娜身上和脸上的烧伤、刀伤已经不成问题了，唯一可能出问题的还在心方面，而这一点上，他们并不能帮上忙。 “如果她醒了，告诉她这里的安排，同样，为了安全，她也不能露面。” “是，领主阁下。” 离开老磨坊了，乔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乔尔？” “魔法的治疗，真厉害啊……” 小姑娘的伤势中有破坏性的砍伤和程度不低的烧伤，原本非常严重，即便结了痂，依然看起来很揪心，但水系魔法的温柔，让这些伤口彷佛从未存在过。 “如果能普及就好了。” “很难。”阿尔德林实话实说，“知识是最基本的门槛，如果看不懂文字，光凭图像基本上不可能做到魔法入门，这也是为什么魔法之城——亚力克城会设置至少七年的学徒期，并且学费昂贵。魔法学徒们在低年级大多时候在学习读写和不同国家的历史。” 看着表情略显失落的乔尔，阿尔德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知道的，即便是亚力克的魔法学院，每年也至少有一半的人中途被淘汰。” “嗯，普及，不过想想罢了。”乔尔抬头，笑了笑。 天边已经露出了隐约的红色，草地上的露水开始蒸腾， 随着脚步，天空逐渐变得明亮。 光线在阿尔德林的侧脸上勾勒出不同明暗的色块。 “阿尔德林……”乔尔微愣，“你是不是……” “是什么？” 乔尔猛然低头，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降低光线带来的错觉，然后再次抬头，确认道：“果然，他们说，你回来的时候，看呆了好些人，果然！”伸手戳了戳对方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脸，“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总感觉哪里确实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似乎整个人都给打了一层柔光，要是再亮一点，晚上就可以不用点蜡烛了，当然，也不同吃饭，因为“秀色可餐”。 阿尔德林放任他上下其手，忽然间，安斯主祭说过的话飘过脑海：“阿尔德林，要晚一点再开花。” 于是，他纵容着幼崽闹腾。 ——他可不是那个行动迅速却感情迟钝的魔法师。 眼前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养肥了一点点的小毛熊，并不是那个看似美貌脆弱、却又无比坚韧的人类领主。 或许是因为变故让骑士长的阿尔德林提前到了王都，国王的葬礼之后并未出现大乱，于是，新旧王后的交替时间，提前了好几年。 阿尔德林和小熊的相遇，也提前了几年。 ———————————————————— 草木生长，时间在黑色的林木上跳跃。 茱莉亚特的大火终于完全熄灭了，地面还遗留着焦黑的热气。 已经有顽强的小草从地表不那么炎热的地方探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罗西尼一脚踩下去，外表看似还立着的树墩直接散了一地。 地面上，偶尔能看到几颗还保留了原始模样的麦果，里面的所有颗粒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 “接下来几年要出大问题了。”罗西尼叹气，“烧掉的林麦数量太惊人了。” 茱莉亚特领地是王国最重要的产粮区，但是干旱和大火几乎烧毁了面积最广的一片麦林地。 王国的主食之一是林麦，它来自林麦树上结出的果实，掰开果实脆弱的外壳，里面可以掏出一团一团的麦粒。麦粒稍微晾晒一下，直接磨成粉之后可以做成黑面包，除掉外壳之后磨粉再加工，则可以做成各种面饼和白面包。 大火烧毁了茱莉亚特大片的林麦树，而林麦树的重新长成需要至少三年时间。 “今年的火情，几乎比得上四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奥菲利亚掸了掸裙子边缘的黑色粉末，那是罗西尼一脚踩下去之后飞溅出来沾上的。 近四十年来，茱莉亚特也会遇上各种大大小小的火灾，但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一样产生了无数人员伤亡和巨大的损失。 “救援队清点出起火点了吗？” “清点了，有二十多处。”奥菲利亚哼了一声，“现在的茱莉亚特领地，只有王都派来的行政官员，光会装聋子了，魔法协会都使不上力气。” 救援前，光是扯皮未在王都魔法协会注册过的、来自其他领地的魔法师能不能进“王国最重要的林地”就废了百般功夫，只不过长期没去王都拜会而已，注册地还是吉沙王国，又不是外国的魔法师！ 如果不是罗西尼坚持，奥菲利亚几乎扭头就想走，她最讨厌的就是光说不做、只会推诿的政客了。 茱莉亚特跟她何干？不过是因为罗西尼的老家在这里，她才多了几份好感。 她是长生种，又是冒险者，本来对某地某处就没有太大的归属感，无论是吉沙王国还是茱莉亚特，不过是人生中的片段。 奥菲利亚出生的时候，吉沙王国之前的那个王国都还没有建立。 至于茱莉亚特的大火会不会给王国带来粮食危机，对他们会不会有影响？ 当然不会！奥菲利亚和罗西尼的常住地址是冒险者之家的大本营，肉类早就堆成山了。 “好啦，事情已经结束了，别暴躁了？”罗西尼不再关注染黑的大地，笑着安抚妻子。 这些日子，奥菲利亚已经压抑过好几次怒气了，她是彻彻底底的冒险者，比起倾向于一边各处看风景、一边提升武力值、脾气相当温和的阿尔德林，奥菲利亚极度热爱探险，所以家中才会有各种从德万斯遗址中转移出来的宝物，而她这样武力强悍的探险者，在谨慎的同时也有着物推平不顺眼东西的能力。如果不是因为他，奥菲利亚估计已经把茱莉亚特那些满口虚伪套话的行政官员全都暴揍过一遍了。 “谁暴躁了！”奥菲利亚瞪了罗西尼一眼，“还不是被气的？快点走吧，我们该去找阿尔德林家的小熊宝宝了！” “好，好……” 罗西尼笑着唤来了自己的坐骑，殷殷地把妻子扶了上去。 卡列西里也是他非常想奔赴的地方，之前救火之余，他已经顺手把茱莉亚特的地图也更新了一遍，很想跟小熊探讨一下，降雨量、降雨频次和火灾相关的问题。 随着魔法协会和救援队伍相继撤离茱莉亚特，当地的官员们各自听着跟随救援队伍的属下们的汇报，然后向各自不同的主人传递着信息。 王都，更南方，以及北面的几处伯爵领。 茱莉亚特是国王直接指派行政官员的，这一次的大火，几乎让王都成为了笑话。 但是，王都对大火的严重性并不知晓。 国王正在满心欢喜地参观新落成的宫殿，身边是最新上位的财务总管。 这位总管深得国王的新任，因为他给国王一个非常好的提议，让国王合回避了之前某个兄弟担任财政大臣时所欠下的巨额债务。 起因是某个大贵族举办了生日宴会，专程邀请国王前往他的豪华庄园。 国王非常给面子的去了，不仅发现对方庄园的精美程度超过了自己的寝宫，还在庄园的各类装饰中看到了本该属于老国王的收藏品。 于是，一个贵族的倒台引来了众多贪婪的秃鹫，他们并不在乎国王的由是真是假，只在乎可以被瓜分到手的利益，比如糖、盐、矿场、还有魔法用品的专营权。 第74章 074 提前相见 遗址 奥菲利亚和罗西尼到达卡列西里的时候, 乔尔正带着几个侍从在做土地勘察。 为了应对未来的不可控风险，他们需要精确测出各类土地的位置与大小，划分好明确的区块位置, 界定权属和坐标, 并且更加精确地绘制出相关图册。 乔尔带着原本的规划图，随着勘测工作的进行不断地修改地块的边界。 更加直观的沙盘如今被放置在书房里，前面几次经过高空的时候, 乔尔记下了山脉和平原的相对位置, 反映在沙盘里之后, 各处的位置更加直观, 可以看到, 目前的卡列安小镇只占据了极小一块, 这里用于种植的土地面积很小，大部分都属于未开辟的沼泽。 不管怎么说, 这些都属于古老的“卡列西里”，在确认过无人区的大小后, 乔尔毫不犹豫地在周边树立起“帕托利亚*卡列西里”的界碑。 国王发出的手令上说得模糊，刚好给了他足够的操作空间。 从卡列安往东南方向, 越过一片拦路的沼泽，一行人找到一块颇为干燥的土地，有斜坡和零碎的石头, 但草丛和灌木长势一般, 很容易就清出一大块。 他们探索了不少地方，这里是唯一给了惊喜的。 “这下面是巨大的石块, 似乎被切割过！” 正在测定某处突起的小山的高度，有人发现了“山壁”上明显的人工痕迹。 石头被切成了直角，扫除沙砾和泥土之后, 看着像是明显的石造墙基。 乔尔眼睛一亮，有地基？难道是什么古迹？ 走到山壁的一侧，土系的魔法开始波动，扬起了周边的土壤、植被和碎石，顺便还惊扰了一窝住在不远处的小动物。 小动物没怎么见过人类，先是跑远了，发现没人追它，然后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看着人类们的动静——它的小窝距离墙基还有很远，乔尔的动作不会破坏它精心搭建的小窝。 但尘土被拨开，掩埋了很久的石壁逐渐显露出真容。 这是一处石质平台，但是破损、松动、剥落，没有任何标记。 乔尔看了看图纸，这里地势高，并且有原本的建筑底子，想要重新建房子可以减少地基方面的投入，但是周边的沼泽是个问题。 要让沼泽消失，首先需要合适的排水工程，而河道工程处想要把最简单的小沟渠修到这里，哪怕人手翻倍，至少还要一年才能空出人手。 如果沼泽依然存在，就谈不上往这边运输建筑材料，他们几个能越过沼泽是用了投机取巧的方法，而木板什么的，绝对承载不起大量的砖头和原木。 用魔法倒是可以修一条水道过来，但一个人做肯定会累死。 乔尔犹豫着，在侍从们惊讶地眼神中已经用魔法折腾出了一个大水塘，介于沼泽和干燥的地块之间。 只不过，水塘的前后没有联通上任何水道，还是不流通一潭的死水。 旁观的小动物明显被魔法的运作惊到了，远远地用脚试探了一下水面，然后用力甩了甩被沾湿的皮毛，“吱吱”叫了几声。 好吧，这是沼泽直接出来的水，不能家用，更不适合饮用。乔尔看明白了它的动作。 水塘的边上堆起了被临时挖出来的淤泥，湿哒哒的，味道也不怎么好，火系魔法倒是能稍微弄干一些。 乔尔看着表面顺眼一些了，翻了翻自己的收藏，扔几颗种子到挖出来的淤泥里，这几颗是地下根系发达并且适应性极强的种子，在水道没有正式确定以前，先临时固定一下水塘的位置，一面淤泥再次滑落进水塘里。 在附近顺便走走，其他侍从们也纷纷找到了大大小小的石造墙基。 乔尔正疑惑着这里的地形，抬头发现了两个熟人。 “奥菲利亚小姐，罗西尼先生？” 两人正从地块的另一边走过来，罗西尼看到拨开了尘土之后的墙基，眼中是很明显的惊讶：“乔尔，你准备在这里……” “规划一个未来的学校。”乔尔笑道，“很合适，对吧？” 罗西尼有些担忧周边的环境，倒是奥菲利亚先反应过来了，“确实合适。”然后提醒似乎还没有从茱莉亚特的事情回过神的丈夫，“罗西尼，看出来了吗？这里是‘双塔之战’的遗迹。” 侍从们已经往更远些的地方测量石质地基的长度了。 罗西尼跟随他们的身影环顾一周，“这是毁损的临时法师塔地基？当初的兵营？那么多年过去了，其他地方都变成沼泽了，这里的地基居然还依旧那么完整，几乎一点都没有进水！太有意思了！” 罗西尼的身边飘起了无数纸张和笔，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魔法阵。 有侍从看到了，表情震惊，却看到领主阁下跟人交谈甚欢，便也恢复了平静。 ——不能一惊一乍的，太丢脸了。 乳白色的光线在乔尔身上转了两圈，奥菲利亚点了点头，“终于胖一点了，阿尔德林的养育手册没白看。” 乔尔找了个平地，取出桌椅和红茶，给奥菲利亚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没有罗西尼的，因为他比侍从们还热情地各处测量，并且已经用细碎的肉块跟附近的小动物原住民们交上了朋友。 “奥菲利亚小姐，茱莉亚特的情况怎么样？” 丈夫玩得正开心，奥菲利亚便不管他了，直接跟乔尔简单说起了茱莉亚特的近况。“不太好，林麦这几年估计要大幅涨价，你们这里多种一些长麦的话，卖到阿斯兰朵去，估计能赚不少，长麦不需要等待三年的成长期。” “新开辟的农田已经种了不少长麦和蔬菜，希望能成功度过今年的粮食短缺。”乔尔摇了摇头，“往外卖就不必了，我还想大采购呢！卡列安的储备粮食还是太少了，本地都不够吃，要是出口去阿斯兰朵那边，说不定会饿死人，养殖产业再好也不能完全替代主食。” 比起根本不在乎火灾中死了多少人的茱莉亚特官员，乔尔的回答让让奥菲利亚感觉好多了。她表情温和地告诉乔尔，“如果以后想跟阿斯兰朵做交易了，可以直接来找我。” “好。” “怎么不见阿尔德林？”从茱莉亚特来卡列西里，走这条古道是奥菲利亚的习惯，所以他们没有去卡列安的镇上。 “他坐镇卡列安的市政中心呢。” 寒冰季之后，途径卡列安的商人们越来越多了，有些想要买商铺、买房居住下来；市政中心的发薪日快到了，卡列安、领主府和老磨坊的所有账簿也该做一次了；河道工程处的个人积分也需要进行一次月度结算的复核……阿尔德林作为主管财政和贸易的市政长官，这一阶段天天琐事缠身。 “阿尔德林居然也耐得住性子了？！”奥菲利亚露出了相当明显的惊讶表情，老友居然能在一个地方连续做无聊枯燥的工作好几天，她简直对老友改观了！ “阿尔德林一直很棒的！耐心细致，从不出错！”乔尔毫不吝啬对自家财政部长的溢美之词。 “真让我好奇了……带我去你的地盘看一看？叫……市政中心？” “嗯，那罗西尼先生那边？” “不用管他，时间到了他自己会找到我。” 乔尔招呼侍从们跟随罗西尼先生，并且把用于渡过沼泽的东西给了出去。 奥菲利亚挽起了乔尔的手臂，白色的光晕包裹住两人，几乎是瞬间就平稳地到达了卡列安的城门。 “不错的城墙。”看到外观像是一次性浇筑起来的最外围的城墙，奥菲利亚转头看了看乔尔，是眼前的幼崽干的？竟然意外的不错！这让她对德鲁伊有了新的认知了。 墙体是坚硬但略微粗糙的质感，直接人力冲撞几乎没办法造成任何破坏，对于防范普通的贵族之间因不满而引起的意外纷争是再好不过的工具。 城门上方的石板上，“卡列安”几个字涂满了金色的颜料，反射出灿烂的光线。 城门的装饰花纹，是裂成了方方正正四瓣、但是略有卷边的花朵，跟这块地方还叫做“卡列西里”的时候几乎没有差别。 入城费一个瑟克里，乔尔乖乖掏出了三枚钱币，并跟守卫大概说了一下之后可能会来这里的罗西尼的外貌。 飞进飞出的时候可以不管费用多少，从正门口走进卡列安的话，还是做个表率吧，至少对于后来的人，连国王的弟弟、本地的领主都会给入城费，别人不给就说不过去了！ 侍从们可以从另一条路回到领主府，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的入城问题。 守卫们行礼，目送领主阁下离开。 等人影不见了，人群的声音“轰”地变响亮了。 “好美……” “不知道是领主阁下的什么人……” 领主很年轻，还是个单身，无聊的人们早就开始下注猜测领主阁下的另一半回是谁了。从王都的贵族小姐到邻国的公主，今天城门口的八卦一出现，便又可以多一个用于下注的人选了。 市政中心很快就到了。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人们吃第二餐的时候。 奥菲利亚从食品店挑选好了喜欢的糖画样式，拿在手里，出门的时候，市政中心的员工们也开始走出大门了。 奥菲利亚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抬眸，一个被同事搂住脖子、半欠身的人也同时看了过来，对上了眼神。 施瓦慈的小屁孩！ 德万斯的老骨头！ 第75章 075 爱好 奥菲利亚，弗雷德…… 如果把时间往回倒八百年, 奥菲利亚和弗雷德对上眼的瞬间就该是”天雷动地火“的现实天气版了，德万斯和施瓦慈重回“双塔之战”。 如果时间倒回去两百年，相互认出对方身份的“伪装魔法师们”已经学会了牢牢盖住自己的斗篷, 假装没看到对方, 实际上回去以后开始借着各自依靠的势力暗箭互戳。 如今，距离两个教派的纷争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大家习惯说“天空女神庇佑”或者“大地女神庇佑”, 所以, 即便是黑圣教和白圣教大多后裔相距咫尺, 行动上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顶多相互瞪两眼。 这会儿的商业中心广场更是平和, 连瞪眼都不会有。 原因是, 德万斯这边的人明显比另一边高数个等级。 碾压局！ ——看在卡列西里领主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年轻人梗着脖子继续听同事们吹嘘今天的业绩, 虽然身体依然有些僵硬，但是强大的神经和一直以来的教养让他依然笑着回答了几句。 ——看在小毛熊的面子上, 不跟你计较！ 奥菲利亚的目光流水般拂过人群中的弗雷德，笑着移开了目光。 来商业街这边以前, 乔尔已经做好了奥菲利亚见到弗雷德的准备。 奥菲利亚给他治疗的时候，用的是白圣教的魔法，而弗雷德手中的戒指, 的确是黑圣教的简化标记, 阿尔德林跟他确认过弗雷德的来路。 虽然弗雷德还是有个别不太尽如人意，但他已经是用起来最顺手的几个了, 大多数内容乔尔讲一遍就能听懂，不需要重复提醒，思考相对全面, 错误率相当低，牵头搞个活动也广受好评。 乔尔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市政中心出现人员损失。 还好，见面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注意到领主大人，人们纷纷停下行礼，乔尔挥了挥手让他们随意。 “奥菲利亚小姐，刚刚站在两人中间的，叫弗雷德，是市政中心相当努力的员工，第一次的转正考试，他是第二名。” “哦？那第一名是谁？” “第一名在那边，”乔尔指了另一个方向，“同样是灰色头发和绿色眼睛，被女孩们拥簇在中间的，叫茱莉亚，现在卡列安市政中心的副主管。” “是个熠熠发光的小姑娘。”奥菲利亚多看了几眼，“要是早几年去学了魔法，或许也有不错的进展。” 乔尔笑了笑，“现在卡列安缺人手，或许未来就有机会了。” 乔尔的魔法来自阿尔德林的教导。 练习魔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乔尔大体上确认了一点：确实跟前世自己所认知的那样，魔法能力跟智力、或者说脑域，有一定的关联。从小茱莉亚那个断层式的分数，还有小玛利亚海绵一般的学习吸收进度上，乔尔基本可以确定，她们都有不错的魔法潜力。 只不过，乔尔暂时不可能放人去什么魔法学校。 市政大厅还要运转的！ 茱莉亚几乎每天都能揪出一两个正式或者非正式员工们在各类税费上的计算错误，玛利亚更是卡列安少儿学习班的主力教师，她们两个要是送出去学魔法，不说多久才能学成归来，光是卡列安的运转就会直接多几处磕磕碰碰。 “他们都出来吃饭了，阿尔德林那边应该没人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从侧边的楼梯可以直接上二楼。 乔尔还没来得及敲门，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不同人的脚步声还是很好记忆的。 “奥莉？”阿尔德林挑眉，“你们的速度比我预计的至少晚了整整一天。” “哈，路程一言难尽。”奥菲利亚进门后，整个表情都松懈下来了，“先不谈这个了。对了，你们这里的人员还真够复杂的。” “见到弗雷德了？” “对，终于确认了，还是对面的传承快一些，已经是施瓦慈的第十二代学徒了，我们这边最年轻的才第八代。” “现在想改了吗？不再坚持临终传书？” “临终传书”是德万斯千年不变的传承制度，因此，在继承人的培养上一贯比施瓦慈慢了好几步。 “难说，不过，那些东西早和我无关了，现在只有‘冒险者之家’的奥菲利亚。” “乔尔，我记得，你今天应该是去勘测地形了，所以，罗西尼也在那边？” 阿尔德林给两人摆上茶和点心，点心精致小巧，雪白的奶油作为夹心。它是领主府厨娘们的新创意，一口一个，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蹭得满手奶油。 “嗯，今天运气极好，找到了双塔之战的遗留地基，或许之后能派上用场。”乔尔给阿尔德林说了一下详细的位置。 奥菲利亚好奇地问起了不远处的河道和小别墅群，吃了几口点心后，也顺便提了几句茱莉亚特的情况。 “或许你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茱莉亚特的官员们是国王指派的，奥菲利亚讨厌他们，但也知道他们的必要性，乔尔是领主，这些名字和长相也是他需要收集的信息之一。 等茶水换过一轮，罗西尼还没有到。 不久以后，市政大厅的一楼开始重新变得热闹，吃完饭的员工们开始回到大厅里完成一天最后的收尾工作，但是没人上楼来打扰。 乔尔看了看天色，快到下班时间了，他们不走，好多人就会跟着留在大厅里，于是邀请奥菲利亚一起前往领主府。 “有贵客到了卡列安，并且是领主亲自陪同”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了领主府，乔尔相信自家大管家和女仆长的应变能力。 有奥菲利亚利落而强大的魔法，领主府几乎瞬间就出现在三个人眼前。 介绍领主府的布局，进入主楼，穿行在长廊里。 等又一个小女仆贴墙走远并且消失，奥菲利亚终于没有忍住：“阿尔德林，赶紧把你雀鸟开屏的气息收敛一下，没见城堡里到处都是粉红色的泡泡么？” 隔壁的哲林王国拥有珍贵而美丽的雀鸟，开屏求偶的时候，尾羽光彩而华丽。 “开屏？我又不是羽雀系的德鲁伊。” 虽然嘴硬，但是在老友严肃的眼神中，阿尔德林渐渐弱了声气，他终于想明白了安斯主祭话语中的意思。 开花…… 开屏…… 他还是多少被梦中的“魔法师阿尔德林”影响到了！ 用增强级别的美色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力——虽然根本不可能，只会让人奇怪地戳一戳脸。 用气息包围对方的全部——所以，他的藤曼已经在领主府的地底深深地盘踞。 让对方远离所有的危险——事实上，危险的明明是“魔法师阿尔德林”才对！ 他就奇怪，为什么最近自己跟那部分阴影的对抗级别突然一下子减弱了。 总之，虽然行走的时候可能会缭乱一堆春心，但是没给乔尔造成麻烦就再好不过了！想用藤蔓编制成笼子什么的，是绝对的阴影才有的想法！ 阿尔德林默默面壁了几秒钟，好像在欣赏走廊墙上的挂画。 挂画是一个系列的，画框偏小，单独挂在房间墙上非常小气，但在走廊上挂一整个系列的画就显示出独特的秩序了。 奥菲利亚的提醒是私下的，阿尔德林的动作也自然流畅，乔尔完全没有发觉身边的暗潮涌动。 “阿尔德林，你发现新的画啦？” “嗯，颜色不错。” “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哦，国王陛下给的行礼中的最后一件物品也派上用场了。标签上说应该要反过来挂，但感觉这么挂更合适一点。之前搞卫生运动的时候，卡尼在每一个袋子上画了宣传语，最后还剩下不少颜料，后面几幅都是他顺着这一副画颜色思路绘制的仿品。” 卡尼干活一直不太利索，走路的时候都能走神，一路上不显山不露水，拿起画笔之后倒像是变了个人。 乔尔不觉开心起来，未来的外宣部门总算是有了备用人选。早年做部门设置的时候一直头疼的问题，竟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解决了。 他决定了，以后要多折腾，多来几个活动，说不定又能在“卡列安人才库”里增加些名字了！ 阿尔德林把一身胡乱又招摇的气息收敛了大半，听完乔尔的介绍，于是顺着挂画一路看过去。 “乔尔，走廊终于让你填满了。” “没错，一幅画对应一扇窗户，看起来非常舒适。”也非常治愈强迫症。 很快，管家大约翰到了，说客房和晚餐都已经准备完毕。 于是，为了等待罗西尼，客房自然是此行的首要目标；与此同时，大厨房刚好多了些时间，可以再准备两个菜品。 随着阿利耶女神缓缓出现在天空中，奥菲利亚的怒气开始节节上升。 ——怒意是对没头脑的丈夫的；再痴迷某种爱好也得有个限度，比如出来访友做客的时候，至少要收敛一点，有人等你吃晚饭，就绝对不能夜不归宿！ 离开茱莉亚特之后多花费了一天时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罗西尼去看据说是二十年前的大地裂缝了，顺着裂缝居然走了一天一夜！ 第76章 076 沙盘 新的决定 第一届“全城清洁日”之后, 领主府的主楼的一楼进行了部分调整，餐厅和会客厅做了一定的延展，并占据了一楼的大部分面积。 天色完全按下去以前, 会客厅的双扇大门被两位侍从分别推开。 进来的是罗西尼, 衣装笔挺，头发一丝不乱，并没有出现勘测地形大半天之后灰头土脸的模样。 奥菲利亚犀利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还行, 记得提前自己了, 加一分。 罗西尼的双手也没有闲着, 左手一束鲜花, 右手一个精致的礼物盒。 ——鲜花用来安抚自家妻子, 礼物盒则是不久前他们路过的时候, 他答应给小熊的各类图纸。 “回来的途中看到的，奥莉, 是不是跟你今天的衣服很相配？”把花塞到妻子怀里，在妻子开口以前, 罗西尼落下一个贴面吻。 很好，亲测安抚有效！ 奥菲莉亚扭转自己腰间软肉的手劲已经小了不少了…… 把礼物交给了管家大约翰, 罗西尼打量了一下会客厅。 会客厅中心放着大型沙盘，标注了卡列安以及附近的详细情况，商铺的流转良好, 但受限于常住人口不多, 想要进一步扩大有些难度。 乔尔在商业街旁边放了两个小箭头，分别代表未来可能扩展的方向。 标注了“学校”字样的小旗子插在了居民区中央, 目前只有一个，但沙盘盘边的小盒子里，装有的“学校”标签至少还有不同颜色的两个。 沙盘上灰色和黑色的地块分别代表了卡列安周边的荒地和沼泽, 绿色代表了农田，墨绿色是形状不规则的林地。 紫色代表乔尔之前勘查到石制地基的地方，被特别标注了出来。 从沙盘上看，那边到卡列安的距离比走路所体验到的距离要近了很多。 “乔尔，这一块有安排了吗？”罗西尼指了指沙盘上面标注了紫色的“双塔之战”旧址。 “还没有。”乔尔靠近沙盘，在上面增加了几个彩色鲜明的线条，“在未来规划中，一条水道从这里经过，双马车并行的大路也会修到那边，大约会按这个弧线来修筑。” 罗西尼摸了摸下巴，看沙盘显示，他感觉，这里的地形其实相当有风格，跟周边领地的距离也很微妙，如果不考虑沼泽地，卡列安作为古交通要道之一，确实有它的原因在。 “介意这边多一个冒险者之家的卡列安分会么？” “当然不介意，万分欢迎。” 卡列安目前地广人稀，多一个冒险者分会就代表多出来的人流，冒险者之家的选址远离现在的卡列安小镇，既能给冒险者们留出足够活动的空间，也不会对普通人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冒险者们的钱袋扎口，比起兢兢业业的普通人，要松得多了！同样，他们带来的信息跟商人们之间流传的也不一样。 领地里面多一个“特殊建筑”，如果在游戏里，那就代表出现领地升级的信号了！ 乔尔止不住开心，甚至想让厨房再加两道硬菜以示诚意，九十九年不要租金都没问题！ 然后，他被阿尔德林捏了一下手心。 卡列安的财政部长表现出了他应该有的冷静和精明，土地的具体位置和面积、使用时间、主要建筑位置……都需要在契约上一一写明，即便是他自己的老朋友，也需要一条一条准确而清晰。 而看似大大咧咧的罗西尼也同样露出了属于“冒险者之家会长”的严肃表情。 阿尔德林眼神示意，卡列安人员构成复杂，原本的镇长逃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无法得知他的真实背景，而德万斯和施瓦慈同时在这里出现过痕迹，未来的风波会随着冒险者之家的选址而远离普通人，但也同时代表了更大的、甚至难以控制的风险。 领主府不会站队，冒险者之家也从不站队。那么麻烦由谁处呢？ 罗西尼摇头，不会有更大的麻烦了，奥菲利亚得到了长生种之间的最新消息，在法伊斯的魔法集会已经重启了好久以后，沉寂了数百年的“苍穹会议”似乎也要重启了。 上一次的“苍穹会议”带来了黑白圣教的由盛转衰和自然系魔法的再次兴盛，不知道这一次又将带来什么。 在此之前，聪明一些的势力都会知道要“收敛”。 ———————————————————— 伊休达尔与哲林王国交界处。 年轻的凯瑟琳公主被迫停留在了送嫁途中。 吉沙王国的主人更新了婚约要求：对于凯瑟琳公主的120万沙佛朗的嫁妆，国王希望将其中的四分之一换成同等价值的粮食。 ——购买粮食所参照的价格是两个月前的粮价，在因茱莉亚特火灾而出现溢价前。 嫁妆，虽然名义上属于公主，但会随着婚礼的完成而彻底成为吉沙王宫财产的一部分。国王的要求并没有离谱到家。 由于婚约已经昭告了周边的多个国家，即便公主和伊休达尔再不满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先认了这个大亏。 公主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学习吉沙王国的语言，虽然跟伊休达尔的语言相似度很高，但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词汇，公主背诵得很痛苦。 但是陪伴她的乳母安一直在慰她：“凯瑟琳，想一想，如果不是吉沙王国的陛下来求婚，你就要嫁到更北边去啦！听说那里野蛮人很多，方言更多，有好几百种，怎么学都学不完！现在只要学一种就可以了，不是很好吗？” 北边当然没有几百种语言那么夸张，但是乳母为了少听些抱怨，宁愿夸大其词。 反正，对于她而言，能留在相对南方一点的吉沙王国，比跟着公主去往荒无人烟的阿芙迪亚娜要好几百倍！ 乳母想了想，又给凯瑟琳公主举了一个例子：“想想嫁到西南边的大公主，原本一直拒绝用他们那儿的话跟人交谈的，嫌弃口音土不拉叽，现在不也一样会说阿斯兰朵的语言了？” 第77章 077 夜谈 酸甜 微风在静谧的夜晚穿行。 拂过水面, 皱起微澜。 阿利耶女神的倒影出现了笑纹，模糊了不远处路灯的影子。 龙虾灯被放大了十倍，在领主府的主干道和花园水池边各设立了几根。灯里面的魔法回路没有变化, 但龙虾的外型改成了更易于人们接受的莲花造型。 没有龙虾那么有趣, 但是个新奇的东西，依然引人注目。 每当傍晚时候，莲花路灯的亮起都会给不少夜归人路途的指引。 患有夜盲症的人群在卡列西里不多, 却也不止一两个, 有了夜晚明亮的灯光, 心灵似乎也温暖的起来。 莲花路灯的项目已经正式被老约翰的工坊接手了, 再过一段时间, 等莲花的造型和支撑灯的枝干都打造完毕, 它们就将被装到卡列安小镇的主干道的两旁，让卡列安小镇以后的夜晚可以来得更晚一些。 领主府主楼。 阳台已经满是各种颜色的蔷薇瀑布, 非常适宜两个人坐在这里，一边看着附近的星星点点, 一边喝着牛奶聊天。 “阿尔德林。” 乔尔转头，对上了一双在夜色中也分外明亮的眼睛。 “你好像, 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入口。” 夜晚的天空太广袤，也太寂寥，一不留神就容易陷进某种情绪。 一种, 作为“小乔”时候才有的、给医生论文贡献过数据的情绪。 乔尔觉得, 自己这几天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有时候会判断失据, 比如几个小时前就有一次兴奋过头，竟然想直接送出去一大块土地而不考虑任何东西。 所以，等到万物安静的时候, 乔尔想找个人聊聊。 在这里，他最信任的就是阿尔德林了。 阿尔德林婆娑了一下手里的杯子，让牛奶保持住一个合适的温度，跟乔尔手中已经冷却的杯子做了交换。 世界的入口么？ 那就再好不过了。 “魔法师阿尔德林”和“骑士长阿尔德林”都喜欢这个说法，微微笑了笑。 手心里的温度让人多了些清醒，乔尔扭头看向小镇的方向。 “卡列安……不，老磨坊，是临时锚点……” “虚浮在这里。” 乔西亚大公的所有“卷王”做法，各种或许很有效、或许人们看不懂的操作，很多其实都是在填补心灵上的不确定。 味蕾上的不确定已经随着各种调味料的发现而降低了不少；但每当到了一个人的深夜，各种虚无感就不断翻涌。 乔尔的床头总有读起来令人昏昏欲睡的“睡前大部头读物”，除了学习其他语言和收集信息外，其中的一个用处就是治疗失眠。 在另一个维度上，阿尔德林看到，随着乔尔的语气逐渐消沉，小熊的周身开始有大量的光点散逸。 是要蜕变？！ 明明至少还要二三十年，怎么会提前？！ 但，好像不是蜕变的节奏？ 算了…… 阿尔德林来不及判断真假，因为小熊身上能量星点的外溢速度开始加快了。 他迅速扬手，接过空中飞来的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直接怼进了小熊嘴里。 那是一个最能及时补充德鲁伊消失掉的能量的东西。 乔尔多愁善感到一半，就被突然开始闪闪发亮的成年德鲁伊硬塞了一个巨大的、又酸又甜、又有点麻辣的契约，整个人直接愣住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知清楚，那是关于卡列西里的“德鲁伊契约”。 “卡列西里的味道？” 乔尔舔了舔契约的余味，他记得这个味道，跟刚到这里的时候所啃的那一口契约非常相似，但口味好了几百倍。 原来是几种发酵过的酸水混合在一起，现在好像是酸甜的果茶里加了点儿辣椒海盐奶盖。 契约全部吞下去的瞬间，脚下瞬间踩实了，各种加护的效果，让乔尔脚踩卡列西里大地的时候会被大地保护起来，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每一脚下去都好像是空的。 “阿尔德林我刚刚不是在撒娇要东西……”比如之前没吃掉的契约。 乔尔突然泄气，然后开始低头灌牛奶，“虽然这个时候再这么说好像太茶了……”已经吃掉了的契约，让所谓的“虚浮”完全落到了地上。 阿尔德林的视觉体系中，刚刚小熊情绪激动地解释的时候，原本散出来的星星点点的能量又开始飞速往回奔，但还只是虚虚地环绕在小熊身边，只有零星几点会没入体内，成为小德鲁伊成长的特殊能量。 悄悄松了一口气，阿尔德林刚刚猛然间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恢复到了原先的舒缓状态。 他的本体深埋在领主府地底，在阴影蔓延的时候，本体的枝条已经把卡列西里残余的契约全部收了回来，压成了小饼，捣成了浆糊，然后又锤掉了杂质，加上花朵和蜂蜜…… 所以，酸苦的味道变成了酸甜。 卡列西里的契约，本来就是留给幼崽的玩具，提前一些时间给出去也没什么不好。 阿尔德林之前曾经无数次笑话过德鲁伊们对幼崽过于娇惯，要什么就给什么，蜕变出问题还会帮忙停止，宠起来根本没有边际。 结果，德鲁伊的传统，他继承得比谁都好。 ——为了幼崽安神，可以直接塞过去大地契约作为简单的“安抚玩具”。 简单，直接，粗暴。 甚至，别人还会在家悄悄打太过闹腾的幼崽的屁股，他根本就不考虑！眼前的幼崽可是一个又乖又不喜欢对外表达的“小闷罐子”。 “你要是会闹着多要些东西，我也会少头疼一点。” 谁家幼崽跟家长的距离感那么强？！除了特殊时候肯给撸一撸毛，平时各种公事公办，比如去国外跟别人签订合同购买材料，居然不是想接掏空家长钱包，而是给出分成！ 别的德鲁伊知道了，估计又该狠狠笑话他了…… 吝啬的、财产上还要占幼崽便宜的阿尔德林！ 可怜的、不被幼崽全心全意喜爱的阿尔德林！ 于是，阿尔德林很不厚道地思考：以后是不是可以多让小熊情绪激动几次？这样，也便于小熊加快吸收能量？ “等等，阿尔德林，我觉得，你好像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乔尔敏感地察觉到，对面人的微表情中，似乎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安心，绝对没有。”阿尔德林面色如常，谎话连篇。 第78章 078 冒险者之家 未来的卡列西里大…… “冒险者之家”是一个统称, 跟“行政中心”有一些类似的地方，魔法师协会、战士协会、炼金师协会和药剂师协会都参与在里面，也由此引申出了解读和记录过往的“历史学会”、绘制地图和研究气象和地的“地图学会”, 为了探究黑白圣教遗迹和上古遗迹所形成的“解密学会”等等……除此之外, 游吟诗人们相遇在冒险者之家交流听到的故事和音乐，也勉强能组织起半个“文学协会”，不能称呼“音乐学会”的原因在于：游吟诗人们的唱歌和弹琴技艺很多时候会被宫廷音乐家们斥责为“俗不可耐”——毕竟, 宫廷乐曲可不会赞美某位夫人的大腿又多么丰腴。 了解到“冒险者之家”的复杂构成, 乔尔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引入它到底是不是利多与弊呢？ 它会带来冒险者的流动, 从而增加卡列安的人流量, 但相应的, 有武力的人多了必然产生治安问题。 或许其他地方会直接把大权交给“冒险者之家”，比如之前奔赴卡列西里的时候经过的冒险者小镇, 但乔尔并不喜欢这种权力让渡。 至少，在卡列西里, 治安管权力必须收归于领主府！ 能成为冒险者的人，基本上都有着不低的武力值, 哪怕魔法师无意间施放的一个小魔法都容易引起人们的恐慌，危险性跟“持轻型武器在街上走”有的一拼。即便默认的规则是“职业者之间的事件不能卷入普通人”，但大多冒险者本身也出身于普通人, 一旦发生问题, 不可能完全按默认规则走。 卡列安的主体还是个不大的镇子，目前人口数量不多, 并且绝大多数是身体素质一般的普通人，光靠现有的近卫兵和少量治安官就完全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无论是大小纠纷还是打架问题了, 但多出一个“冒险者之家”，事情走向就会发生变化了。 乔尔按照危险度估摸了一下，如果把冒险者之家周边五公里作为“相对危险地段”，整个卡列安的巡逻卫兵数量至少要上升到两百比一！ 这大大超出了领主府和市政大厅现有的承载能力。 “卫兵……哪里才有卫兵人手呢……”乔尔嘀咕着。 阿尔德林没有否认乔尔的想法，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自由的冒险者愿意天天看到有卫兵在门口转悠？或者，骄傲的魔法师们愿意每次出门都被人盯着看一眼？” “哦，对！”乔尔捶了一下手心，这里可不是那个安全度世界第一的地方！ 乔尔自我带入了一下，如果天天看到警察，他是会觉得非常安全，但本地区的其他人肯定不会这样想！外来人口更不会！ 毕竟，有国王和贵族阶级秩序存在的地方，卫兵的意义总不会那么正面。 上门跟店主们索要保护费，在小摊子上吃饭不给钱都是常事…… 对于一定不习惯有很多治安官和卫兵、并且自身还有不错武力值的冒险者们，还是换个角度让人安分下来吧。 比如，尽量创造让人神经放松、可以好好休息、减少纷争的环境。 “明白了，那就来一个安心舒适的豪华型五星级酒店吧！”从另一个角度想，接待冒险者们，也不过是一种略微特殊了一点、风险和收益同时会高一点。 “作为豪华酒店，必须拥有宽敞明亮的公共接待空间，全天候的热水供应，一定量的各国货币兑换服务，不用出门就可以体验各地食物特色！” 只要酒店在“舒适度”条款上的基础服务足够多，就能尽量避免冒险者们离开这一块地盘、影响到城镇。 “40个带卫生间的标准套房和5间行政套房，外加两间会议室。” 这是面向不同群体的。 目前的房间数量少了点，但初期的投资不可能无限制，需要考虑产出比，所以，只要百分之八十的房间能注满人，就能开启二期工程了。 乔尔回忆了一下在法伊斯的所见所闻，“还要设置可供租借的小型药剂和炼金实验室！嗯，这个有点麻烦，需要墙壁足够结实，并且要采购相关仪器……嗯，还是先考虑跑马场和训练场吧，可以增加使用效率。” 在酒店没有正式开业的时候，训练场和跑马场完全可以先使用起来。遗址距离领主府的距离还行，让卫兵们拉练到这里，一点问题也没有！ “对了，洗衣店、成衣店和纪念品商店……先合并到一起，以后再慢慢拆。” “至于泳池、美容、按摩、桑拿、日光浴……先考虑游泳池吧，后面的得靠宣传。日光浴什么的，听起来就像在骗钱。”乔尔一边念叨，一边刷刷地落笔。 卡列安最常见的是两层半的小楼，一楼有地方是门面、有些是住宅，二楼则多为住宅，再往上的半层一般是阁楼，用于堆杂物或者给更小的孩子住。 河道工程处附近，规划建造和入住中的新河小区也没有超过三层高度的。 但是，王国完全有打造高层建筑的能力！ 王都里乔尔没什么印象了，兰法领的威尔维克中心位置，乔尔见过不少四到五层的建筑物；而打海对面的法伊斯王国，阿尔门萨的广场附近甚至有8层高的建筑主体。 乔尔转了几圈指尖的笔，决定让未来的“卡列西里大酒店”高度定在六层，平面为矩形，局部可以有假7层的钟楼以及地下室，如果框架体系做好一点，未来或许还能加高度。 “双塔之战”遗址的石质地基范围很广，至少能盛下四个规划完整的“卡列西里大酒店”，未来的拓展也不成问题。 而在所有的建造之前，周边的沼泽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本来或许还有些难度，但被阿尔德林冷不丁喂了一个“卡列西里契约”以后，乔尔对脚下的大地里所有的水道位置都有了模糊的认知，改造难度瞬间降低。 很久以前这里其实是正常的平原地带，并非沼泽，所以，只要主水道足够深、并且能正式贯通，沼泽的大部分水面就能降下去了。 只不过，有些地方由于地形已经被改变了太久，泥土中水量过于充足，已然无法在上面建造房子或者修路，根据过往经验，那里可以先做成垛田，不仅能暂时解决掉麻烦，还能增加一点种植面积。 乔尔一边写规划，一边问阿尔德林自己想法的可行性。 要做地形改造，他首先就需要让人明白什么是“垛田”，这还是个相当新的概念。 阿尔德林看了很久，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出了数百年前曾见过的类似景象：小船在水道中穿行，旁边是大大小小浮出水面的田地。 ——那是河流改道之后，生长于那片地域、又不愿意远离故乡的人们曾经的成果。 不过，卡列安的人们习惯了平地，不要说会不会划船，就连会游泳的都很少。 阿尔德林有些好奇，乔尔想用什么方法让卡列安人走出家门，乘上小船。 “不急，等水道开辟完成就差不多了。” 水道的开辟和连接，哪怕现在已经偶尔用上魔法，也需要至少一年。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人们慢慢认识并接触到一种新事物了。 乔尔给少儿班小朋友的各色玩具里面，除了小飞机，还有小船。 小船有两种，简单并且可移动的、精致但没办法移动的。前者又分为了两种，点上火之后可移动的“蒸汽动力船”和皮筋扭很多转之后让船移动的“弹力动力船”。 小飞机的动力本来也有两种，介于点火之后飞起来容易造成火灾，乔尔只给了玛利亚“皮筋飞机”的制作方法。 根据玛利亚的反馈，除了小朋友之外，大人们对能动的手工小船也相当感兴趣，在制作手工船的时候喜欢没事过来围观一会儿。 随着小船模型的逐渐完成，人们看明白了制作过程，大家的讨论也逐渐从离谱的猜测走向了正轨。 本来很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点火之后船就能动了，直到有聪明的家庭主妇拿烧开水时被蒸汽顶开的盖子做了类比，大家才恍然大悟。 不久前，乔尔跟罗西尼做过一次长时间的沟通，“冒险者之家”的建立至少需要半年，这还不包括前期的申请流程。 由于“冒险者之家”构成复杂，建立一处新的冒险者之家，作为“四大协会”的魔法师协会、战士协会、炼金师协会和药剂师协会都需要打招呼，以便对外交流和人员入驻；而其他几个协会中，罗西尼也建议，最好选其中一到两个作为“主倾向”，以此让卡列安的“冒险者之家”有一些自己的特色。 作为私人建议，罗西尼不希望太早引入“解密协会”。 因为这里是双塔之战的遗址，喜欢解密的人们必然会把目光投到此处，而“解密协会”里通常充斥着奥菲利亚老朋友——德万斯的继承者们和老对头——施瓦慈的继承者们。 乔尔笑着让罗西尼放心，说：“我绝对会引入一个安全又可爱的学会的！” “等等，所以，你的选择是……美食学会？”听到乔尔的介绍，阿尔德林有些卡壳。冒险者之家有这玩意儿吗？ “当然有！以前没有，现在也必须有！寒冰季有‘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萌芽季有‘洲生荻芽，岸飞杨花’，生长季有‘萨里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雨季有‘两岸山楂红，万户烟雨中’，收获季有‘香馅裹胡桃，珍珠井水淘’，身为冒险者是最能体验这些美景和美味的，自然需要有美食学会存在！”乔尔振振有词。 “好吧，反正有奥菲利亚在，你又是领主，申请20个新学会都不成问题。” “真的可以那么多吗？”阿尔德林的话让乔尔蠢蠢欲动，把学会作为某种框架的话，为了领地的长远发展，他是真可以申请出20个的！ 前世的综合性大学里，光是一级学科的分类就有13大类，更不要说为数众多的二级学科了！虽然“冒险者之家”的各大协会里还包含前世没有的“魔法协会”，但全部加起来都不足13个！ 乔尔有那么一瞬间幻视了自己名字后面的四百多个“某某协会会长”，然后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种离谱的画面彻底删除。 他可不是官迷！ 而且，在冒险者之家设立新的学会都是要钱的，还要提供专门的地方！ 他一个口袋空空的小领主，决不能跳坑！ “罗西尼会搜罗各地的建筑能手过来，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跟他讲。” “放心吧，要求都提前列出来了！”乔尔笑眯眯道。 就是条目有点多…… 不过，相信只要支付足够的报酬，卡列西里大酒店的建造再麻烦也一定会被完美建成！ 第79章 079 信使 送嫁，新的合约 为“伊休达尔的凯瑟琳”送嫁的队伍在国境线上停留了大约一个月, 等待“嫁妆换粮食”的运送车辆赶上送嫁的队伍。 与此同时，吉沙王国的一些领地也向公主殿下发来了慰问的信件。 信使们带着或者丰厚、或者有趣的礼物，让公主在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中开心了不少。 暂时不用奔赴一场不知结果的婚姻, 公主隐约松了一口气, 安心中带着烦心——因为随之而来的各种语言学习让习惯了安逸且娇惯的公主一时不太适应。 唯有个别信使是令人惊喜的意外。 难得信使口才好，对吉沙王国栩栩如生的描述让公主减少了很多陌生感，也赢得了不少公主的赏赐。 作为待嫁的新娘, 公主有一个问题必然要问信使：如今国王究竟长什么样？ 是威武勇猛的“野猪骑士”还是英俊潇酒的美男子？ 公主有国王年轻时期的画像, 看起来还不错。 对于公主还带着小女儿心思的期待, 信使只能说, 尊贵的国王陛下依然威武雄壮, 但陛下已经是个有儿有女的鳏夫了, 一些已婚男士的特性也会有。 “比如？”公主追问。 “会胖一些。” ——胖很多也是胖了“一些”。 当然，除了描述国王的相貌外, 为了让公主更加顺利地在新活，她的近臣们也通过各种打点拿到了伯爵以上贵族们的画像和信息。 “国王有1个儿子, 2个女儿，都没有成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王子和公主们出生的时候, 现任国王还是二王子，自然不会准备专门的礼物。所以，为了表示诚意, 伊休达尔的送亲队伍给凯瑟琳公主“未来的子嗣们”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同样居住在王宫内的, 还有一位已经成年了的公爵小姐，是前任王储的女儿, 虽然传言说她也是国王的子嗣，但既然从未被公开承认，这一件事就不需要被考虑。” 私生女是丑闻, 前任王储的女儿是现任国王的私生女更是丑闻中最糟心的一个。 乳母思来想去，还是挑挑拣拣了一些负面的传闻告知了一直快乐长大的公主。 ——为了让公主顺利出嫁，王室并没有像公主详细说明婚姻的全貌，或许觉得那对女孩子们并不重要，反正对于王室婚姻，是否能诞下继承人是唯一要考虑的。 当然，如果某位公主意外成为了中高阶的职业者，身份和继承权之类的东西就另当别论了。 在乳母心里，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女都属于无关紧要的事务，公主知道也没问题。 “公爵小姐？” “没错，她的公开身份一直是前任王储的女儿，前任王储是现任国王的哥哥。” “国王所有的兄弟……都出了意外？” 乳母笑了，摇头：“国王陛下的兄弟还剩下一个年少的乔西亚大公，据说在重病的时候被打发到了边远的卡列西里沼泽区，目前没有太多消息，只知道还没死。” 虽然国王的兄弟几乎死了个遍，乳母跟公主也没觉得国王的做法有太大的问题，除了让人死得太快、对外说起来不怎么好看，还留了一个成为大公就已经是仁慈的举动了。 伊休达尔早年的宫廷斗争也是如此，残酷程度不亚于吉沙王国。 公主拿到的画像描绘了乔西亚大公离开王都时候的容貌，看起来苍白消瘦，没几年可以活。 “国王的叔叔和伯伯大部分被前任国王陛下夺职了地位和权力，所以，现在的继承人序列是：国手的长子，国王的长女，次女，乔西亚大公，然后是2个边境伯爵，2个定居王都的虚衔伯爵，以及克里领地的克里斯伯爵。他们是现任国王的爷爷——威廉三世的小儿子。”乳母把信息细致地跟公主盘算了一遍。 “其他人的婚姻关系都在这里了，唯有乔西亚大公的母亲是一位平民女性，没有任何背景势力支持。” 正因为乔西亚大公几乎没有任何夺权的可能，反倒是公主未来可以尝试拉拢的对象。 “嗯嗯。”公主心不在焉。 其他人的信息不怎么重要，但克里斯伯爵的画像让公主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 跟国王那幅相对久远、身着骑士装束的画像不同，伊休达尔的侍者们收集到的克里斯伯爵的画像要新得多，据说是去年他去王都的时候，热爱美好的画家们根据回忆绘制出来的，跟现在的容貌相差无几。 “他可真好看呀！”不仅公主，连侍女们都被吸引住了。 虽然其他几个大贵族也有看起来非常有气度的，但还是百合花一般的克里斯伯爵更吸引人。 同为威廉三世的子嗣，国王跟克里斯伯爵不太像呢！凯瑟琳公主想。 “……殿下您一定要抓紧时间，只要生出儿子，小殿下就能排到继承序列的第二位!”乳母的喋喋不休也没能拉回公主的注意力。 按照吉沙王国的继承规则，国王的子嗣优先继承，并且是男性子嗣优先，前面全没有了才轮到国王的兄弟和兄弟的子嗣。 伊休达尔同意凯瑟琳公主嫁过来，也有现任国王婚生子嗣单薄的原因在。 “而且，”乳母说，“前王后所在的德拉梅家族已经覆灭了，您根本不必担心现在的王长子会造成威胁！他比乔西亚大公的势力更加单薄！” 德拉梅家族被国王和乔治八世瓜分已经是既定事实，虽然公开身份还是“王子”，但德拉梅王后的儿子在外界已经听不到一点消息了。 对于这一次的靓颖，伊休达尔自然希望凯瑟琳公主能在结下两国之好的同时，为本国带来新的光辉。 一位带有伊休达尔血脉的、未来的吉沙国王!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粮食价格已经高涨的时候，依然能同意用公主嫁妆的四分之一去兑换粮食，并且还是几个月前的低价。 就当是折价给未来孙子的家底，没什么可纠结的! ——————————— 地学者们的计算中，白天时间最长的日子一过，生长季就即将结束，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喜忧参半的雨季。 双塔之战遗址处，新的冒险者之家和未来的卡列安大酒店在简单的奠基仪式后，开始了全面动工。 附近的大片沼泽并没有被着急地处。 为了建筑材料运输万便，工人们在沼泽上用特殊材料搭起了浮桥。 “浮桥”是材料根据外在表现而进行的俗称，实际踩上去的时候非常稳定，宽度足够平板车载物通行，每隔一段还有一个临时的中转平台。 这跟乔尔先做“垛田”排水的设想略有出入，但建设进度无疑大大加快了。 除了浮桥外，浮桥之上和工地上方都搭建了一层透明的“天棚”，保证了即使在阴雨连绵的季节都不会耽误工期。 见过罗西尼介绍的工程人员后，乔尔顺便了解了一下吉沙王国的建筑历史。 用罗西尼的话就是，“还不错，经验技术足够，外加曾经那一位有‘中级魔法师’和‘中级炼金师’双重身份的土木大师的的弟子还在，能复原不少高级建筑技巧。” “……至于黑白圣教时代的顶级建筑工艺和最优秀的地下排水系统，现在的国家即便是想也没办重现，除非他们有魄力换一个新地点、从头开始建设！当然几百年的税收也必不可少。” “你明白德万斯和施瓦慈的有钱程度……当初白圣教新圣城的建设几乎掏空了旧城所有的家底，以他们的敛财能力，也足足花了二十年才恢复元气。” “你问浮桥和天棚能用多久？” “一年的建筑工期没有问题！这里原本沼泽多泥，反而会让浮桥的使用寿命变长。不过，天棚在雨季的使用寿命会减半。” “想一直使用？那就需要购买专门的炼金材料了。” “永久使用的配方很贵，并不划算。如果你确实想要的话，可以带上奥菲莉亚的名义一起去谈。” “配方的原始所有人就是之前跟你提起的土木大师，奥莉救过他的妻子。现在他的儿女各自拥有一份配方权利。” 乔尔很喜欢“浮桥”，除了让人可以毫无障碍地通过沼泽之外，它在水道上也可以使用，非常适合平移到河道工程处。 搭成遗址处的超长浮桥只用了两天时间，河道工程那里需要的浮桥很短，搭建所需要的时间就更少了！ 虽然配方价格很贵，但介于恢复卡列西里古河道将是一个长久的工程，经常找人买材料实在麻烦，还不如一次性购买配方，然后分期付款。 “天棚”的使用范围就更广了，它的搭建方便又快捷，无论卡列安小镇、老磨坊还是河道工程处都可以使用。 小镇上新旧商业街的沿街路段都可以浮起透明的天棚，既不占用地面通道，还能挡雨，长度也能随着建筑物一起增减，虽然每隔一年半载就要换，但换一种颜色、换一种心情、也换一种城市景观么！ “冒险者之家”和“卡列西里大酒店”两处建筑所用到的砖石瓦木等材料有诸多门类，在核验了河道工程窑坊的青砖质量后，一些矮层建筑和训练场附近更衣室的建筑材料便都由卡列安自主提供了。 这一操作也让河道工程处稍微多了一分收入，不再是只进不出的“吞金兽”。 至于高层建筑主体的工程材料，乔尔听取了罗西尼的意见，使用了工程队的类似钢架搭配填充物的结构。 罗西尼说，用这种方式最高可以建造二十层，有足够抗风能力，也经过大地震的检验，足后应对目前“卡列西里大酒店”的建筑要求。至于防水和防火的装置，则可以在主体结构搭建完毕、后期做室内装修的时候另行解决。 乔尔做了一个本子的笔记，从建筑原到工头的履历，分门别类写了一个框架，然后交给了市政大厅的小朱莉亚。 卡列安小镇作为距离最近的镇子，对建造工程可以基于许多辅助，由此延伸出来有待探讨的细节部分多如牛毛，乔尔不能全部自己扛着，刚好也借此机会以项目组的形式锻炼一下市政大厅的员工们，无论是镇内各种资源的整合协调能力还是跟各类商铺和供货方个人的沟通，都可以作为未来“XX部长”的晋升条件。 第80章 080 玩伴 一个月前（小修） 约一个月前。 卡列安商业街, 市政大厅。 一个消息从广场的两侧翅膀一般蔓延开来：公告牌上又挂出新公告了！ 看到综合部的肖恩一行人将公告张贴完毕，人们在第一时间围了上去，问问上面到底说了什么。 刚刚在粘贴公告的时候, 已经有一些私底下在学习文字的人开始努力辨认公告上面的一行又一行, 考考自己现在能看懂几分了。这会儿刚好两相对照。 肖恩先把告示整体念了一遍，然后，综合部的其他没有转正的员工们开始从各层面向人们解释公告的含义。 公告是关于“工地人员招募”的, 招揽的人手有两种：一种提供体力劳动, 另一种提供辅助工作。 距离卡列安不远处, 经过领主乔西亚大公的特别批准, 有两处超大型建筑即将开始施工。 一个的名字是“冒险者之家”, 通常会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冒险者们, 只有很受人看重的城镇才会建起“冒险者之家”！ 另一个的名字是“卡列西里大酒店”，归属于乔西亚大公名下, 他将在未来提供给人们很多工作岗位，就像市政大厅一样！ 领主说, 虽然建成之后的工作岗位还不确定，但是在建造中, 为这两处工程建设提供服务的人员都将会得到一定的收入。 为了工程的顺利进行，领主府会为工程处提供餐饮，因此会向镇子内外的人们收购一定数量和品种的蔬菜, 如果有人能在一定期限内定时、定量提供, 那么可以到市政大厅的柜台详谈。每一个市政大厅柜台后面的人，都能提供帮助。 ——不能的话会被投诉的, 下次考核就不一定能转正了！ 于是，为了工作顺利进行，也为了试用期的同事们在转正的路上少踩一个坑, 在公告张贴出来之前，作为副主管的小朱莉亚已经提前组织了大厅全员讨论会，至少到公告挂出去之前，市政大厅的员工无论是否是正式的都已经熟悉了公告的内容和要求。 几天前，领主给出了一个关于后勤服务的大概框架，于是，在确认过工地的位置和布局之后，市政大厅根据新工地的人员数量讨论出了餐饮标准和送达时间、运送人员，又确认了衣服鞋子的晾晒、换洗的服务人员，饮品的提供次数和时间，垃圾的收集和处等等…… 至于住处，外来的工程队自带了床铺和简易住所，这方面不需要卡列安的人们多操心。 最终，市政大厅定下来的餐饮标准是略高于普通人标准的一日两餐：足够分量的主食，菜品一荤一素，汤水中添加足够的盐分。 荤菜的禽类肉主要来自领主府下面的养殖工坊，一号餐是鸡腿加鸡翅，二号餐则是半个鸡胸脯，后面还有三号、四号……价格一样，便于计算。 盐来自市面上的供应，乔西亚大公入主卡列安之后，这里的盐价甚至还稍微降低了一些！ 除此之外，便于下饭的杂酱是赠送的，原料来自不够稳定的其他肉类供应——卡列安居民的零星售卖。 餐饮的运送需要力气大的，餐饮的售卖则需要会算数的，同时具备两种能力的人不多，于是市政大厅采取了一种折中方案：两个人一组，一个主要负责扛，一个主要负责计算价格。 洗衣服之类的其他后勤工作以此类推，服务时间固定，服务水准一致，并且价格一致。 为了便于区分卡列安民众和工地人员，原本第一批用于未来“卡列安卫生所”的“工作服”提前派上了用场，而本地木匠那边存了很久的桌椅板凳也被再次清掉了一批。 伴随着新工程的开展，卡列安小镇居民们的常规行动范围开始拓展，除了去工作的人，还有心里好奇于是结伴去看看的。 外来的工程队，听说有不少人，长得还都不一样！ 多新鲜的谈资！ 事实上，罗西尼联络过来的工程队伍里有不少其他种族的，甚至还有个别中生种族。虽然外表没有非常明显，当看久了还是能分辨出来，比如耳朵、眉毛、身材…… 之前来往卡列安的大部分是纯种的人类，卡列安从上到下都没见过几个异族，乔尔觉得，趁此机会增加一点见识也好。市政大厅那边提前说点儿各个种族的小故事打个底，人们真正见到之后就不会太惊恐了。 事实上，卡列安的人们神经强大，乔尔除了需要分出一点治安力量守卫一下，人们之间的交流一直相当温和。 外来队伍的到来是陆陆续续的，有专家，有力士，有名有姓的自然都会收到领主府的宴请。 宴请过后，乔尔专门邀请了其中两位去了一趟河道工程处。 ——还有不久就是雨季了，那边的房子的建造是按普通方式建筑的，虽然地基牢固，但防水防潮还需要更专业的人士进行一下评估。 有罗西尼的情分在，外加乔尔资金和美食供应无比爽快，没几天，不仅是“新河一村”的防潮问题，就连领主府的防潮情况都被顺带一起解决了！ 两位中生种的专家都是火眼金睛，感觉到乔西亚大公也不算纯人类，自然也愿意建立起长久的交情。 跟领主的交流中可以感觉到，乔西亚大公不是什么短视的人，而卡列西里的规划相当宏大，参与一脚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另外就是，在外行走的中生种和长生种越来越少了 ，既然大家愿意出来玩，多个“玩伴”总是好的。 ———————————————— 从公告发布开始，乔尔每天都会抽个空到领主府的最顶层房檐上坐一会，看着从市政大厅到卡列安小镇的大门人来人往。 出发的时候，人们兴致勃勃，回来的时候，更是谈性正浓。 ——卡列西里的契约给了乔尔足够的视野和收获，只要他愿意，他能在领主府里直接感受到双塔遗址的工地那边有几个人，每个人都在干什么。 看到市政大厅门外，茱莉亚把一个女孩子送了出来，陪她一起等待车夫给马车调整位置，乔尔笑了笑：最后的老卡列安的“墙头草派”也终于展示了一部分诚意。 作为墙头草，本该随风而倒，但这一家偏偏格外沉得住气，在别家纷纷投诚的时候，他们还梗着脖子。 介于他们对外没有展现出什么特别严重的错误，乔尔也不会主动去收割人头，毕竟，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作为中间派的他们还不算是敌人。 “茱莉亚，未来就多麻烦你了。” 看到马车准备完毕，年长的女子调整了一下略微夸张的帽子，跟几年不见的儿时玩伴、如今整个卡列安都相当有名的茱莉亚告别。 “不麻烦，大家双赢的合作嘛！你又是我的好朋友！不过，菲比，你家的供货质量要一直保证下去哦！”茱莉亚提醒道，“合约是以你夫家的名义签订的，我信任你，但不信任你的夫家，中间的环节还需要你多监督，如果有人坐了手脚出现腐烂的蔬菜和粮食……想想卡列安前任镇长是怎么对待欺骗他的人的，他还不是贵族呢……” “嗯，我有数。”菲比点头，她已经准备好了，夫家中饱私囊的人一定会伸手，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伸手之后的货物被运送出来之前，砍掉黑手，让货物的流转变得可靠且正常。 “茱莉亚，谢谢！”上车前，女子又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因为市政大厅目前主事的茱莉亚是女孩子，她还没有机会走出夫家的大门。 夫家重视儿子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但行动上却只会无限制地溺爱，他要什么给什么，不会数数、不想跟着学打家产也没问题，反正可以靠管家！但管家又是什么好人了么？ 前两天，夫家派了人到大厅里想要谈一谈供货的问题，出马的是作为继承人的小儿子和管家的儿子——未来的管家。 结果，两人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调戏女孩子！ 但是，卡列安市政大厅怎么可能是家里那样能把怨言和问题压下去的地方？两人直接被骂了一通，灰头土脸地被扫地出门。 被赶出来之后，两个蠢货居然还知道在外面晃一圈再回去，以显示自己确实去了市政大厅谈生意，是做了事情的。 当然，回去后各种骂骂咧咧也是肯定的，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但是，市政大厅人来人往的，风声传得再久，三四天也足够菲比夫家掌舵人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自家儿子出的问题，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儿媳妇上去弥补？ 刚好，儿媳妇虽然各种问题，脾气差还生不出儿子，好歹小时候跟茱莉亚主管是玩伴，这一点就足够了！ 于是，这才轮到菲比女士来到了市政大厅，进行她期盼已久的业务商谈。 80-90 第81章 081 好消息 小莫泊桑，新的工坊（…… 休息日结束后的第一天总是不想工作的, 乔尔也不例外。 大概是早上的蘑菇汤太鲜美了，他不仅用面包蘸着全吃完了，还决定中午也要一份同样的, 热腾腾, 暖呼呼。 脑海里自动开始排起了食谱，今天的、明天的、后天的……完全不想工作！ 花了五分钟还没把思绪从各种红烧、白切和汤汤水水上拉回来，乔尔干脆趴在桌上发起了呆。 难得放空一下, 也是热爱工作的一种方式。 窗口, 熟悉的声音传来, 同时出现的还有自家不喜欢走正门的财政长官, 明明外面在下大雨, 他却一身干净整洁, 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乔尔，来了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乔尔左右动了动脑袋, 硬是没支棱起来。 “还记得莫泊桑这个名字么？” “嗯，记得, 是那个给威尔维克建造大坝的人。”乔尔突然支棱起来一点点了，“他来了？”然后又泄气地趴下, “才不可能，现在只剩小莫泊桑了……” “确实是小莫泊桑。”阿尔德林笑着在桌上放下了一卷材料。 “考察报告？” “对，罗西尼已经考过他一轮了, 小莫泊桑跟着他父亲经历过大部分大坝的修建工作, 学识和技能基本没有问题。” “啊……那确实是好消息，专业技能人才, 可以开高额的工资。” “嗯，在你设定范围的最低限上，对方已经很乐意了。”阿尔德林走近, 摸了摸乔尔的头发，笑了笑。 乔尔继续把脑袋左右滚了一下，没能躲开大手，“阿尔德林，不知为什么，今天感觉整个人特别重……” “我知道。”阿尔德林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走到不远处的壁炉旁边，打了个响指，把炉火点燃，由用魔法把温度圈在了一定范围内。 外面的湿度很高，书房的窗户通常会留一条小小的通风口，如今也关上了。 阿尔德林向外挥了一下手指，让窗户的缝隙重新打开了一点。 “为什么要点火？现在不冷。”乔尔的一半脸压在手臂上，留了一只眼睛看着阿尔德林。 “因为今天已经是雨季了。”阿尔德林声音温柔，“变回小熊，过来烤一烤。” “嗯？”乔尔疑惑，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衬衫瞬间掉了下去，一只湿漉漉的小熊从领口钻了出来，行动迟缓，并且一脸懵：“为什么会湿成这个样子？”明明人形的时候还皮肤是干燥的，怎么这会儿拧一拧毛毛就能出来一滩水了？ 这种情况下，乔尔能明白为什么脑袋支棱不起来了，身为一只头身比不到一比三的小毛熊，从头到脚的绒毛里全部都吸满了水分，水分均匀地分布在皮毛表面，不用抛光都亮晶晶的，能不重么？ 小熊滚出衣服的样子非常好笑，脸上的表情也是又呆又可爱，阿尔德林悄悄伸手，戳了一下，小熊傻乎乎的倒下了，在衣服上坐出一个圆圆的水印。 “阿！尔！德！林！” 于是，突然手贱的某位不仅得到了一个露出乳牙的微笑（威胁），指尖还多了两个小白点——小熊的牙齿印。 “好啦好啦，不气了啊？” 任凭小熊啃来啃去，反正一点皮都破不了，然后小熊更生气了。 阿尔德林拿出一块干毛巾，包裹住不想搭自己的小熊，端到自己膝盖上，擦干了看得到的水珠，然后又换了一块毛巾，把小德鲁伊卷起来放到壁炉旁边。 “阿嚏！”小熊打喷嚏的节奏彷佛曾经经历过，此时的阿尔德林已经知道提前阻拦气流，让最近处的壁炉火星不会被意外吹开了。 哪怕再爆开十个火星，今天，小熊的尾巴毛也不可能再出现意外了…… “阿尔德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 “雨季的大地，自然会储水，你是有着卡列西里契约的德鲁伊，大地自然会给你最直白的反馈。” 干的差不多了，阿尔德林把小熊端到了窗前，“看到外面大地的颜色了吗？” “嗯。”乔尔点头。 昨天下了一整晚的大雨，现在刚刚停下。 从窗户看向外面，大地上方流动着一缕又一缕蓝色的光辉，从深蓝到浅蓝，有序或者无序，在每一个高度形成了同色系但不同色调的斑斓光晕。 ——那德鲁伊视觉才能捕捉到的色彩。 “空中飘着三十多种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味道。” “很好。”能看到更多东西的财政长官笑道，“记住，这些能感知到的东西，都是你未来可以掌控的。” “包括下雨？” “对，包括下雨。” 随着身上和脑袋上水分蒸发完毕，重新变回干燥蓬松的小熊以后，乔尔的思路也开始清晰起来。 “阿尔德林，是不是还有其他好消息？”一个莫泊桑还不足以让财政长官在雨天选择走窗户。 “是的，你想要的玻璃工坊，已经可以建立了。” “那么快就有人要买地了？他们知道卡列安的土地法令的吧？” 卡列安目前的大头还是商铺的买卖，土地的使用属于大型交易了。 “对，完全知道。想要跟我们合作的商人的背景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的前一个合伙人投了大笔资金在茱莉亚特，不巧遇上了之前的那一场大火，投资全变成了债务，但是订单还在手里，有些没有到期，所以他还想搏一搏，在没那么危险的地方买一块地，将他的工坊迁过来。” “即便，我们的土地只有使用权？” “嗯，即便只有使用权。初步意向是，卡列安负责土地提供、技术的部分更新，市场运作方面，他会听取卡列安的意见，并且，领主府占七成的股份。” “七成？这相当于把自己的产业直接拱手让人了？”乔尔将信将疑，这个玻璃商人也让步得太彻底了吧？ “七成……很多吗？”产生疑惑的反而是阿尔德林，“王国有专属于贵族的免税政策，你可是身份价值顶尖的乔西亚大公，借用了你的名义以后，他的商品就能贴‘贵族产业’的标签了。”乔西亚大公是国王的幼弟，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贵族。 “一般来说，商人们的投诚，不压上成的身家，一般贵族也看不上。”阿尔德林之前在王都混迹多年，对于贵族们的操作，不说了如指掌也算得上万事精通，“唯一能退让到五层左右的，只有魔法、药剂和炼金相关的产业。” 因为除了贵族之外，还有其他势力插手。 乔尔想明白了，“玻璃制品，可以用于很多实验，所以算是半魔法用品？” “高端的是。” “原来如此，那就让我们的工业园区尽早开工吧！” 新的工坊代表新的工作岗位，多少也能增加卡列安人的收入水平，促进物资的流通。 乘着专门的“座驾”，乔尔只会“车夫”打开了修改了无数稿的规划设计图。图纸上，一些虚线代表的“规划中”的道路逐渐变成了实线，而规划图中，原本空白一片的“手工作坊区”也逐渐切割成了不同的小块，代表建设中的新工坊。 第82章 082 列夫庄园 公主的舞会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公主已经在城外的列夫庄园居住了一个多月了！” 半夜无人的时候, 吉沙王国的内政大臣卸下了华丽的装束，在妻子的帮助下换上柔软的睡衣，少见的抱怨了几句。 “不是说, 要让远道而来的公主多适应一下吉沙王都的气候？伊休达尔的没有我们这边干燥。” “那也够久的了……”内政大臣嘟囔着。 “也让我们也有足够的机会提前接触一下这位殿下。”夫人眨了眨眼睛。 列夫庄园改建自某个已故前王子的庄园, 自从做了“兄弟消消乐”以后，兄弟们的财产都成了现任吉沙国王的私人财产——虽然一部分用来抵消一些国外的无法回避的债务了，但还是留下了不少价值可观的乡间庄园。 说是乡间, 地位置其实算得上“王都的后花园”。 贵族们避暑的时候喜欢往乡间去, 美其名曰呼吸乡间清新的空气, 改善身体健康, 于是, 王都不远处慢慢汇集了一大片地位置优越、设施良好的庄园群。 庄园群中自然有前任八个王子的巨额产业。 这些价值巨大的不动产, 国王想一个人独吞确实没有问题，但也需要适当安抚一下追随自己的下属们, 于是，一些乡间庄园便慢慢转移到了国王的亲信们手中。 ——当然, 除了国王主动给出去的，很多东西在献给国王之前本身就已经少了一层了…… 当然, 列夫庄园不在其中，它是一座来历清白的产业，现任的主人是内政大臣艾尔*安东尼奥*埃斯勒。 因为庄园位置不错, 但相对安静、少有人打扰, 并且设施完备、仆人配置规格也足够，在凯瑟琳公主远道而来遇上一场大雨后, 列夫庄园便成为了公主的临时歇脚点。 公主很喜欢列夫庄园。 它以原木色和白色为基础色调，地面是木制的地板，大门、不同大小的桌子、墙上的架子和床脚都是浅棕色, 墙面、沙发和玻璃窗的隔断则是白色，整体透着色彩一致性带来的美感 更令人惊叹的是连片的玻璃窗。 外墙的八个巨大的玻璃窗连城了一片，不仅给室内带来极为充足的光线，也连接了室内外空间，让整个客厅宽敞无比。 窗外的景色典雅清新，一面对着湖水，一面对着大片的树林和草坪。 草坪是凯瑟琳公主准备举办草地舞会的地方。 跟传统舞会不同，参加草地舞会只需要穿平底鞋和轻便简单的裙子，舞步也是至少六个人的通俗舞曲——对于还未结婚、但是需要适当社交的未来王后再合适不过。 草地舞会的最佳支持者自然是内政大臣埃斯勒先生的夫人。 一场强度适宜的舞会举办下来，能干由体贴的埃斯勒夫人已经成为了公主殿下“最亲密的友人”。 “那么，亲爱的夫人，我们未来的王后如何？” “凯瑟琳殿下性格和善，仪态符合一切公主的要求。”埃斯勒夫人微笑。 身为伊休达尔的小公主，凯瑟琳没有亲身经历过早年的宫廷剧变，属于被宠爱着长大的，又不需要去艰苦的魔法学院，自然娇生惯养；并且，由于伊休达尔地位置很好，贸易发达，王室的经济条件也好得不同寻常，公主日常的吃穿用度自然也昂贵得不同寻常。 “为了舞会的完美，王都市面上所有的、来自阿斯兰朵的海鱼都已经用完了，未来至少半个月，大家的的餐桌上都见不到了，哪怕是鱼骨头。” 有些落魄的贵族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奢侈，会将阿斯兰朵的鱼骨头反复熬煮，以便桌子中央的汤盘上能露出鱼骨的一个尖尖……直到再也熬不出一丝味道。 海鱼的运送需要保持存活，死鱼很快就会腐败变质，所以，即便是拥有空间戒指的大商人们也没办法提供足够的帮助，因为他们所能拥有的空间戒指只能储存没有生命的物体。 而能够储存活物的特殊的空间装备，哪怕只能装一只兔子，价格也足够买下整个王都一年份的海鱼，并且通常只流通于魔法商人们之间，所以一向是有价无市。 “一次舞会就用完了？”内政大臣坐到床上的动作慢了一拍，捏了捏鼻梁，“还是草地舞会？” “是。没有用完的食材，公主在舞会结束后分给了仆人们。” 内务大臣搓了搓脸，好好想了想，“伊休达尔的贸易量已经夸张到这个地步了？”即便海运运到吉沙王国要比在伊休达尔路途遥远了一倍，价格差了四倍，但凯瑟琳公主的操作也太让人难忘了。 “亲爱的艾尔，凯瑟琳公主的二十万沙弗朗嫁妆，没有一丝水分。” “没有包含珠宝、首饰、马车、衣服？！”内务大臣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圆了。 “没有。”能轻易得到公主的“友人”称号，埃斯勒夫人对于公主的乳母、侍女们的套话也是手到擒来。 “哦天，女神保佑，国王陛下必须换一个对待公主的态度了，哪怕是看在钱的份上！”内政大臣感叹道。 第83章 083 探查 工坊的秘密（上） 连续工作了五日, 傍晚了，乔尔准备休息一下。 雨季，潮湿的气候总让人的心情也充满了水汽, 沉甸甸的压在身体里, 动弹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 小雨变成了中雨，外面已经没有行人了。 “不知道工坊怎么样了。”乔尔突发奇想。 领主府的主干道上没有积水，但小路上的青石板开始有些松动了, 一脚踩下去, 石板像是小型的跷跷板, 激起一点点微型的水浪。 雨季, 比乔尔想象中的要有更多的水分。 曾经卡列安小镇的记录里面并没有对于雨季的过多描述, 盯着地面好一会儿, 乔尔有些担心老磨坊和工坊了。 撑开了一个水系的魔法，让一层球状的水膜隔开了雨水和身体, 乔尔默默走入了雨帘。 有卡列西里的契约在，他去去就回, 没必要惊动太多人。 老磨坊原本属于一个村落，由于村民们被掠走, 这里大部分房屋倒塌废弃了，但随着乔尔一行人的到来，一些骨架牢固的房屋被重新收拾了出来, 重新做好门窗以后, 便成为了新的居所。 老磨坊也重新开始运作了。 烤炉一侧的墙壁主要是石头堆砌的，比较坚实, 原本住了不少人，现在已经逐渐搬出来了，但有时候, 大家还会到这里来喝茶，顺便休息一会儿。 原来将谷物磨成粉的一边已经完全重建好了，它的顶部，小型风车给予了足够的动力，碾压谷物、压榨油脂、灌溉田地……它的底部，水车开始了昼夜不歇地转动——河道工程处的水渠已经正式连通了老磨坊这里，有了川流而过的河水做动力，似乎一切都被加快了。 老磨坊这边，大地吸收了大量的水分，小河的堤岸非常牢固，除了河水看起来比较浑浊，不能直接使用外，水位还比较正常，没有太需要担心的。 在雨声中，乔尔听到了很小的“哼哈”声。 ——是德鲁伊的耳力所及，普通人并不能在雨声中分辨出细微的响动。 运转了一下相当不稳的风系魔法，乔尔把自己堪堪放到了大树顶端的分叉上，又谨慎地扶好站稳。 小声叹了口气：纯凭自己的魔法，不如阿尔德林在场时一般稳当，若是想要直接在树梢顶部行走，或许还需要百年以上的练习…… 大树的高处略低于老磨坊的顶层，但足够乔尔看清楚：是约瑟芬在教授那个名叫“娜娜”的女孩子剑术。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死里逃生，女孩子做力量练习的表情虽然痛苦，却依旧在苦苦坚持，她不再在乎没有了一头长发，也不再在乎身上的衣服是粗布的衣服和裤子，并且没有任何点缀， “纳特，再来十组，然后才可以休息。” “是，队长！” 名叫娜娜的女孩子似乎想把自己变成彻彻底底的男孩子，连名字也改成了纳特。 乔尔看了一会儿，改变了也好，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职业，这样才能彻底跟原来的娜娜区分开，减少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就像约瑟芬一样改变自己。 要是让原来跟约瑟芬在王宫一起共事过的女仆们认一认谁是那个原来负责王宫地面洗涤清扫工作的粗使女仆，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老磨坊安宁平静，大家都在屋内避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乔尔没有多停留，去玩了下一个目的地——轻工业园区。 当然，“轻工业园区”只是乔尔的叫法，通常人们还是习惯叫这里“老约翰工坊”。 工坊的主事是原本的修补匠老约翰，目前的主要工作是作为铁匠，承接领主府的相关需求，包括生活用品中的菜刀、锅铲、剪刀、门把手和插销，也包括农用器具中的犁、耙、锄头、镰刀，还有兵器中的长剑、盔甲和皮甲等等…… 在老约翰拆过一辆快要报废的双轮平板车之后，工坊如今也能做简易的马车了，当然，还有一些零零散散、难以归类的修补工作也属于工坊的营业范畴。 工坊占地面积很大，目前有六个学徒。 一个在火炉旁打瞌睡，一个在睡觉，一个在作坊内部磨制各种切削的刀具，一个在手工编制放置各种东西的藤框。 老约翰在抽着水烟，埋头于图纸上，仔细研究工艺。 还有两个去哪儿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乔尔几句在瞬间就得到了答复，在一个距离这边有一定距离、但还属于“轻工业园区”的地方。 那是乔西亚大公手下那些神秘商人们所售卖的奢侈品的基石——肥皂和精油工坊。 从地位置上看，这座没有多少人知晓的工坊位于老约翰工坊的内侧，被灌木丛和堆放的木材阻挡，要进出肥皂和精油工坊，除了必须经过老约翰的眼 皮子底下之外，路径也很难摸索清楚。 在肥皂和精油工坊附近徘徊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卡列安本地的小镇居民，另一个则是被王都发配、一路跟乔尔从王都来到卡列西里的男侍从。 两个人的名字乔尔都很熟悉，老约翰招收学徒的时候，名单也交给他过目了。 中雨已经变成了大雨。 雨水在地上积聚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塘。 轻工业园区没有经过非常严格的地面处，大地能充分吸收掉水分，但是路面并不好，尤其是去往木材堆放仓库的那一条，石板更是非常松动。 大雨让石板翘起来，并且有了位移，石板上看不见任何脚印。如果再下一夜的瓢泼大雨，气味和脚印就会被洗刷干净，嗅觉再好的追踪犬也用不上了。 如果不是乔尔有契约在手，几乎没人能追踪到两个人的痕迹。 乔尔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泥浆混合着雨水，很难区分开谁是谁。 突然出现了不明的闪光。 是刀光。 乔尔敏锐地一道地坎分开了两人，不仅用藤蔓将两个人同时双手反绑捆了个密密实实，还用一根藤蔓勒住了嘴巴，防止咬舌或者其他什么动作。 最熟练的土系魔法及时发挥了作用，木系的藤蔓魔法在雨天使用得分外顺滑——乔尔手腕上那个已经犹如呼吸般自然存在的手环内部，白色的小花旁边绽放了一个新的花蕾。 做完这些，乔尔用藤蔓拎起了掉落匕首的刀尖，把水膜覆盖在了刀柄上。 虽然领主神色平静，但他的突然出现足以让有亏心事的人惊恐了一瞬。 水烟抽到一半的老约翰被扔了进房间的学徒们吓了一跳，烟丝上的火星冒了出来，差点儿落到图纸上。 “啥？！” 两个粽子一样被捆着的是啥玩意儿？ 哦，是脏兮兮的学徒。 后面跟着进来的人则非常熟悉。 “领主大人！”老约翰十分惊讶，但也第一时间判断，绝对是学徒出了什么问题。 “老约翰，这两个，往南边去了。都是你的学徒，你来处吧。” 南边指代的就是肥皂工坊，老约翰很明白。 正规途径应该是找市政大厅的治安官，但是事件特殊，又有作为卡列安领主的乔西亚大公在场，直接审问也没有问题。 只不过，老约翰显然没有什么审问经验。 “不，需要把两人分开审……” “……匕首是西塞掉落的，所以，先问托尼。” “……其他四个学徒，别让乱走，无论是往南面，还是去关押西塞的地方。” “别用手直接拿！特地没让第二个人碰匕首，就是为了提取指纹。” “看不太清楚？这是放大镜。” 第一轮指纹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除了西塞本人的指纹，还有几枚一开始不能确认是谁的，结果后来发现，居然有两枚能跟托尼对得上。 第二轮审问结果也并不如意，或许是心素质太好，两个人向南的由居然出奇得一致。 西塞痛哭流涕，说：“领主大人，师傅，我发现托尼一直观察去南面的路线，有好一段时间了，今天又鬼鬼祟祟往那边去，所以才跟了上去，他本想收买我，说那里有秘密，探查清楚了能得到很多钱，但是南边明显是另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工坊，托尼的举动是想背叛领主大人！我劝说他不要过去，并且还说如果他不去就为他保密，毕竟他在镇上有家，但他完全被钱冲昏了头脑，想硬闯过去，所以我才动作那么激烈，就是想要阻拦他！” 托尼则难过极了，说：“领主大人，师傅，我发现西塞一直观察去南面的路线，有好一段时间了，今天又鬼鬼祟祟往那边去，所以才跟了上去，却被他发现了，他本想收买我，说那里有秘密，探查清楚了能得到很多钱，但是南边明显是另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工坊，西塞的举动就是想背叛领主大人！我劝说他不要那样做，还许诺如果他不去就为他保密，毕竟他日常还挺照顾我，告诉了我不少师傅的喜好！可他今天被钱冲昏了头脑，竟然想杀了我！！” 老约翰看着记录，一脸懵，两人说的，好像都挺有道？ “再问一遍吧，同样记录。” “啊？” “匕首的来源，跟踪对方的过程，怎么发现对方观察南边的，还有两人再扭打前的具体对话。” “是。” 老约翰开始了第三轮验证。 乔尔则看着熊熊的炉火开始走神。 肥皂和精油工坊被探查，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出问题的，并不是外来找工作的外乡人学徒，而是自己的人。 第84章 084 好兄弟 工坊的秘密（中）…… 0在地位置上, 卡列西里或许原本属于古国重要的平原和粮仓，但在源自萨尔瓦山脉的一条支流众多的大河在“双塔之战”后变成铺平，导致卡列西里大部分地区变成沼泽以后, 后面的数百年, 这里就变成了无人重视的荒地，而后，高地部分又少量聚集起了一些或者逃难、或者流放到此地的人口, 开始繁衍生息。 如果不少因为沼泽实在太多, 雨水太重, 虽然适宜躲藏但更不适宜行动, 本来这里可能如同很西边的那些荒漠那样, 出现大大小小的强盗团, 然后被某些大一些的势力清扫一遍，然后扶持自己的代言人。 卡列安小镇是意外中的意外。 最初卡列西里毁灭后, 有几个心怀不忍的救援人员留了下来，各展所长聚集起了散落的伤员, 安抚了惶恐的人们，并且在高地上帮人们重建了家园。 当卡列西里已经不能称之为要地, 并且到处是难以通行的沼泽，古早时候的战场自然转移到了别处。 新的战场洗牌了周围所有的力量，留在卡列西里的人们的名字也逐渐湮没在了越演越烈的战争中。 有人永久地留下了, 有人离开并且战死了。 很久以后, 大范围的战争结束，争端只剩余烬, 救援人员的后人们也已把祖辈留下的传承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唯一留下的，只有很久以前在记忆中被祖辈们刻下的痕迹。 那是一段离开沼泽的隐蔽路线, 走出去之后，能勉强给卡列安开辟出一条小小的商路。 虽然略有波折，卡列安小镇的人口也多多少少得发生了各种变化，但商路一直都在。 出于一种不明所以的威慑力，即便周边村庄的村民在前些年被某个距离此地三天路程的锡矿薅了个一干二净，卡列安小镇内部都还算平静。 卡列西里在时光中的冲刷中逐渐缩小，在人们的书籍和文件里变为了卡列安。 简化后的纹章和标记暂且不谈，最早代表“卡列安小镇”的标准花纹，有着方方正正的四瓣花瓣，是一个在视觉上完全对称、并且作图十分严谨的几何图形。 ——虽然跟施瓦慈的标记没什么直接关联，但规格毫无二致。曾经的施瓦慈，最富盛名的技术是骨科、外伤和皮肤疾病的治疗。卡列西里毁灭后，残存的伤员多半都是这一类的。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卡列安小镇会首先出现来自黑圣教的、地下传承的弟子。 当然，乔西亚大公的到来，除了惊动到周边的少许势力外，在王都周边也引起过一些波澜——不是非常明显的波澜。 当初被派遣跟随乔西亚大公一路出发的队伍，除了被人踢过来的，就是有特别想法才主动过来的。 比如，刚出王都就暴露了的男仆，还有沉寂下来的约翰逊。 但是，如果说只有两个有阴暗心思的人，未免也太小看王都了。 除了最早暴露、所以以脖子折了的方式离队的男仆外，其他人只能说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罢了。 西塞，一个很普通的男仆，非常机灵，在王都的时候几句跟王宫里的大部分男仆们都能说几句，但在被安排“跟随乔西亚大公”的时候却没找到任何可靠的门路。 即便最开始是一直躺着、一身病痛，乔尔也知道一路过来的所有老人们的名字和情况——那是他初来乍到、最警觉的时候。 西塞长相比普通略好了一点，偶尔喜欢跟女仆们说点不正经的，但不敢动手，胆子也不大。 在约瑟芬成为近卫兵的时候，西塞几乎是当笑话看的，佩佩主动要求转换职业，更是被他暗地里笑话了很久，即便作为长官的阿尔德林已经展现了强大的武力和魔法，他也不愿意成为臭烘烘还要第一个直面森林里各种奇怪野兽和魔兽的近卫兵。 不久后，老磨坊成为了乔西亚大公的第一个落脚点，有着老约翰的先例，西塞期待着能成为某个有话语权的管事，可惜文武都比不上别人，只是依然能跟每个人都能说两句话罢了。 再过不久，一行人的主要阵地转移到了领主府。 从寒冰季开始，主楼、大厨房、花园和训练场的修建改造都是短期内让能人们脱颖而出大项目，但最终，稍微冒出头、能承担一些事务工作的几个人中，依然没有西塞。 再往后，乔西亚大公正式入入住了领主府，商人们的来往变多了，新的男仆女仆们也开始上岗。 人一多，笑谈和谣言也多。 连王宫里都有人会打探国王的内裤颜色，就不要说刚建成的领主府了。 无论是商人还是探子，都想获得更多卡列安领主的相关信息，哪怕不重要的。只不过，乔尔一直以来对于私人空间的领地意识非常强烈，书房和卧室几乎是绝大多数人的禁地，这使得很多打探无从下手。 还好，总有口风不严的仆人们可以给探子们带来KPI。 多说几句话罢了，哪怕胡编乱造也能拿钱，这让西塞的手头宽裕了不少。 一开始，西塞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有些警觉。 “哦，我可不能告诉你。”管家一早就跟大家说了领主府的守则，他可不准备违反。 “你跟着时间长了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连女人都站到你头上了！”于是，挑拨的话语在耳边环绕。 那个“站到头上的女仆”很明显是指女仆长露西，刚到老磨坊的时候，她和安妮做好了烤饼还需要亲自给每个人递一份，现在倒是能对人呼来喝去了！ 虽然知道对方在挑拨，但对方付了酒钱，算了，还是兄弟！ 喝了几次酒，西塞发觉自己的新弟兄出手非常大方。 “领主府的书房只有管家能进去，是禁地！禁地！你懂不懂？” “哦，伙计，别吹了，书房里没有灰？不需要打扫？你不会觉得那个愚蠢的花匠会自己拿抹布擦桌子吧？” 乔西亚大公的管家——大约翰，原本是王宫中某个小花园的园丁，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只不过最幸运地一开始就被点成了“管家”。 “这……” “谁去给书房拉开窗帘？谁去把笔和墨水放回原位？……” 弟兄的话是西塞没想到的地方，于是干干脆脆碰了个杯，饮尽之后再来一杯。 “啧，这个破地方，连个找女人的地方都没有！” 慷慨的好兄弟明显还不怎么熟悉卡列安，但西塞知道地方，只不过需要他们自己找上门。 如今的卡列安小镇里，不少能在领主面前说上话的都是小姑娘，一些不方便言说的场所就不方便公开出现了。 有西塞引路，两人除了一起喝过酒，又多了一项一起干的坏事，几乎比得上亲兄弟了！提供了地点了西塞也获得了兄弟给的大笔“介绍费”。 有了钱，西塞也就可以收买其他男仆临时顶替一下自己的工作。 说实话，由于出手大方，愿意顶替他干一天活儿的人还挺多的，而西塞也有了多的时间闲逛，跟好兄弟吹牛打屁。 等听到好兄弟吐槽自己家人不靠谱、原本的老板狠毒又凶悍、自己恨不得做了他之后，西塞觉得两人的关系已经比亲兄弟还要更亲密！ “哈！那～～个骑士长！”喝着酒，打着嗝儿，更多不靠谱的言论也出现了，“女仆们可喜欢他了，但是脸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领主的禁脔！……” 这句话的真实性连西塞的好兄弟觉得胡编乱造的可能占了九成，毕竟他所认同的教义里面，出现那种情况的男人们必然行为举止异常、动作扭扭捏捏、说不定还天天女装…… 但是经过调查，外加看到过卡列安财政长官某次意外间无差别释放魅力之后，探子兄弟觉得，西塞倒没有完全胡言乱语，只不过，情况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寒冰季过后，铁匠工坊准备扩张了。 西塞从好兄弟那里得到了消息，又觉得新环境里说不定更能发挥自己的能力，于是早早跟领主阁下申请了，要成为老约翰的学徒。 而老约翰也同意了。 本来他是不想同意的，因为西塞就属于那种平时不干活、但是在领主面前会特地想要表现得非常吃苦耐劳的人。 曾经刚到老磨坊的时候，管家和老约翰想要在领主带领近卫兵们返回以前，指挥大家尽快修好老磨坊建筑中磨粉一侧的倾斜的房屋，但是西塞几个早就知道如何合偷懒的侍从们纷纷以各种方式磨洋工，知道估摸着大公快要到了，他们才开始努力，以期在最合适的时候达到“满身大汗又还留了些体力”的状态。 只可惜，最终他们在时间上预估错误，领主晚归了大半天。偷懒的侍从们不得不干了很久他们完全不曾期待的重活儿。 老约翰看了全程，回去跟大约翰笑了半晌。 话说，一个习惯偷懒的人怎么会想要来大多数是重体力活的铁匠工坊？ 乔尔也觉得西塞的职业选择让人意外，但还是同意了，毕竟，西塞是从王都跟随过来的老人了，之前怎么样另说，想要尽力变好，他总会举双手支持。 打铁，某种程度上是另一种意义上“近卫兵训练”？ 反正对体力的要求都是非常高的。 西塞的离开让从“顶替工作”中赚到钱的新人们觉得可惜，最终可惜的声音没有第一时间传到乔尔的耳朵里，但却传到了阿尔德林的耳朵里。 原因也很简单，一个本来非常想要每个月报酬的人，突然就没那么迫切了。 小男仆不需要再预支薪水还钱的举动让阿尔德林留神注意了一下，于是，委婉地让管家大约翰多留意一下。 而大约翰开始探察的时候，铁匠工房也开始招人了。 领主对于一路跟随着的老人们的偏爱态度已经非常明显，大约翰思来想去，不想让领主伤心，于是，只是口头警告了西塞一下。 而西塞听了吗？ 他的好兄弟让他只能听进去一种话，赞美与奉承。 在老约翰的工坊，因为他是领主早年的侍从之一，粗活、累活基本上轮不到西塞本人，即便有也只是少量在老约翰跟前的，值夜班更是怎么都不可能排到他，虽然打铁很累，火炉旁边很热，但对于西塞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不太一样的工作环境而已。 西塞对老约翰更熟悉，知道他的喜好。 ——这一点就足够一起进入铁匠工坊的新人们捧着他了。 有师傅的看重才能学到手艺，而要得到师傅老约翰的看重，自然要投其所好。 休息半天的时候，西塞会跟好兄弟吐槽拉风箱的辛苦、打铁的炙热和危险，还有周边的鸟不拉屎，别说酒馆，连牛倌都看不到半个！ 然后，虽然不被人看重、但事实上聪明无比的西塞就“推测”出了，领主名下的工坊肯定不止一个！ 有个不记得长相的小哑巴也是跟他们一路过来的，但在老磨坊和领主府里，他连一次都没见到过！他是跟所有人都能搭上话的！ 第85章 085 冰封的心 工坊的秘密（下）（…… 后半夜的时候, 雨停了一会儿，天气骤然闷热了。 阿尔德林和管家大约翰一起来到了位于“轻工业园区”的铁匠工坊。 半路上，紧张的大约翰絮絮叨叨把所有他知道的关于西塞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也包括之前对于西塞的警告。 不同于消息闭塞的其他人, 作为领主府管家的大约翰，知道领主府内几乎所有的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各位主管的晋升路径，还有领主名下的所有工坊, 和外出为工坊工作的所有人。 小杰克第一次带着新出炉的带有鲜花香气的肥皂和精油去其他领地前, 他的行礼还是大约翰几个帮着一起准备的, 行李中有临时的空间阵法, 用于隐藏具有一定重量的肥皂和精致易碎的精油瓶子。 跟肥皂类似的东西, 在王都的上层其实有销路比较好的同类产品, 但是看起来相当普通，最昂贵的一款, 卖点也不过是香气——如同昂贵的、有一些魔法属性的“雪国玫瑰”一样的味道！ 肥皂上刻一点花纹，在中下层商业区还能吸引到不少顾客, 但是价格不可能非常高；真正能打入上层，一开始靠的还是论“滴”卖的“雪国玫瑰精油”。 “一万朵玫瑰才能有一滴精油”、“美容养颜天天熏蒸可以减缓衰老”的说法, 让来自阿芙迪亚娜的雪国玫瑰再次成为了人们心中的神话。 当然，随着价格的高涨，无论是王都还是其他城市, 市面上号称“阿芙迪亚娜的雪国玫瑰”品质也开始参差不齐, 每个人都声称自己手中的纯白色玫瑰就是“雪国”。 直到乔尔这边开发出了有各种颜色构成不同图案的手工皂，一个新的热度才慢慢出现了。 一套六个、小动物造型的迷你香皂不算什么, 拥有它们才能说自己家里不算“穷人”；草莓奶酪和樱桃外表、带着生动颜色的小块手工皂也不代表家里有人脉，顶多是消息灵通；有一整套玫瑰花、大丽花、紫罗兰和郁金香的精致香皂摆件才能进入一些设置了门槛的舞会。当然，这个门槛也可以被人为拉得更高一些。 比如, 在舞会上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哦，亲爱的科斯特夫人，你家‘玫瑰’那些薄如绸缎的花瓣怎么好像有些损伤？” “缺了一个角还拿出来？呵呵～～～你家可真是……” 不同的舞会上，意思相同的对话可以反复出现。 当然，最为惊人的还是属于凯瑟琳公主的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那是一个上半段透明、下半段是栩栩如生的雪山的正方体香皂摆件，送来的时候是各雾气迷蒙的清晨，戴着兜帽的年轻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他说，他家主人自从第一眼就被凯瑟琳殿下迷住了，不能自拔，但他深知，公主是未来的王后，是他触不可及的星辰，永远仰望，又是他心之湖水中的倒影，一碰就会心碎，所以，他特地定制了这样的一个香皂摆件，在阿利耶和阿纳德都已经远去的清晨，送到凯瑟琳殿下身边。 里面的雪山是主人被冰封的内心，他既希望公主能看到雪山，又希望公主能毫不客气地把它当作最普通寻常的肥皂使用，一点、一点让雪山融化成泡沫，在公主的指尖消失无踪…… 第一个直面情书告白的是公主的侍女，然后是乳母。 本来已经拆开看到雪山香皂摆件了，又赶紧命人重新包裹起来。 多么令人感动的情书！ 人家希望公主能看到他的心，公主自然得做第一个“看到”的人！ 于是，公主在起床后的第一时间看见了礼物，乳母也念出情书上的文字。 伴随着乳母感情充沛的声音和侍女们的欢呼，“冰封的心”完整地出现在了凯瑟琳公主面前，列夫庄园从上到下都洋溢着愉悦和感动。 多么令人印象深刻的礼物！多么低调的信使！ 多么值得跟人交流的轶闻啊！ 公主还在等待国王慢慢选择具体的婚约日期，而财富惊人、才高八斗的爱慕者却愿意默默守护、甚至不留姓名！ 这对公主的名誉极度友好，某种程度上还抬高了公主的身价！ 你看，连“冰封的心”的底座都是纯金的！！它本身该是多么昂贵的定制礼物呀！ 再看信件的字体，用的是最古老的“斯凯尔花体”，笔锋优雅、弧度完美，几乎可以当成字帖或被人好好收藏，只有最古老的血脉才能书写完美！ ——它来自乔尔的口述、阿尔德林执笔，最初的设想是交给佩佩来给产品讲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好为后来的产品提高售价。 佩佩的灵活运用催生了一个当代版的《斯派沙与玻琪亚》，跟花都当年那一对以悲剧结尾、最终被写成了无数催人泪下的小说的伯爵小姐和守护骑士那样的，同一款的“爱而不得、默默守护”。 并且，市面上想出同款都不行。 一方面，礼物的设计难度还是有一点的——虽然中阶以上的职业者几乎等同于小贵族身份，虽然拆解之后再逆推出所用的材料不算太难，但普通阶层的炼金术士和药剂师们根本不可能进入列夫庄园，更别说向公主——国王陛下的未婚妻——索要东西、甚至拆解之后仔细研究了！ 另一方面，这东西隐藏了一个标语：“爱他/她，就要给他/她独一无二的定制，给他/她独一无二的爱”。 至于结果…… 佩佩的第一次出手，利润就超过了小杰克之前的所有努力。 毕竟，虽然小杰克是称思维活络、行动力强的商业人才，但和商业天才还是有点距离的。 这就是为什么“肥皂和精油工坊”需要如此保密的原因了。 在“冰封的心”流传开来之后，工坊的警戒要求进一步提高，而刺探消息的人也出现了一波又一波。 老约翰被临时赶鸭子上架，当了一回侦探，并且做了记录，而等他又一次问完所有的问题，他也找出了西塞回答中几次说的不一样的地方。 大约翰知道了西塞的资金有问题，但却没有汇报给领主阁下！他还收了西塞送的点心和酒！ 此时，大门被敲了两下。 先进来的是财政长官阿尔德林，然后是领主府的管家大约翰。 老约翰下意识地盖上了手中的记录，望向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的领主大人。 “阿尔德林，你来了。”听到两人的问候，乔尔占了起来。 只问候了其中一个人？ 老约翰下意识看了一样管家的表情，焦急，但是就是焦急罢了。 “大公阁下，这是小杰克副队长他们讨论更新以后的法律条文。”管家带来了放在书房吃了很久的灰的条文。 “我记得，当初每个人都又讨论过？道德是准绳，很多条款中的惩罚力度比王都的减轻了不少，当只有几条，大家一致认为可以不用改。” “是的。”大约翰满头是汗。 “我记得，是在第１７页？” “是的，上面是关于凶杀，下面是关于背叛领地的。” “老约翰审出来了所有关于凶器的真相，你们商量着处吧。”乔尔说话的时候，看向了老约翰。 老约翰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明白，这一次，大约翰是逃过一劫了。 西塞攀扯到管家大约翰身上的那些酒、点心和金钱，不管真假，在这一次的结果中都不重要。或许大约翰会因此而警醒，或许他下一次发现按什么都会及时地告诉领主阁下，又或许，他的汗水只是因为闷热…… 领主让他审，没有等其他人到来，那么，其他人也不用看他手里的记录了。 ———————————————————————— 在老约翰审的时候，乔尔想了很多，思维发散到几乎找不回来，甚至想到要不要设立什么“廉政公署”。 西塞很早以前就出现了不明的资金流，后来又被各种请客，然后才逐渐调入某个陷阱。如果一开始就有相关的教育…… 不，还是算了吧！ 吉沙王国甚至很多地方都还是“君主在线制”而非“离线制”或者“立宪制”，这样的时代，乔尔知道，自己的很多想法都会不合时宜。 哪怕是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市政大厅“培训——考试——转正”流程。 把两个约翰都丢在了柴房，让他们自己讨论处结果，乔尔拉着阿尔德林穿过走道，来到了工坊的大厅。 一个学徒了个呵欠，拿叉子捅了捅只剩下余烬的炉灰。 他们之前听到了异常的响动，也悄悄看到了被扔进来的、困得严严实实的两个泥人，知道必定发生不妙的事情了，于是都没了睡意，乖乖守候在正厅，随时等待大人们的吩咐。 他们不认识领主，但老约翰师傅毕恭毕敬对待的人，除了领主，还能有谁呢？ 没有人聊天。 刚刚的两个泥人，无论哪一个，大家平时聊得都挺多的。 余光看到了进来的两个人，沉默的学徒们连忙站了起来，行礼问好。 “没什么事了，困了就回去睡，不用打扰老约翰他们。” “是。” 有没有人回去，又有几个人留下来，乔尔不管了，外面刚好已经不下雨了，适合出透透气。 天气闷热，但是没有乔尔心里闷。 “你是在气别人，还是在生气自己没有更早察觉？” “反正不是后一个。” “嗯，那就是在跟自己生气了。” “喂——” “认真想一想的话，应该是我的错，只跟管家提了一句，没有直接告诉你。”阿尔德林停下脚步，认真说道。 “不是！”乔尔摇了摇头，“是我没考虑得更周到。”如果他晚了一步，是不是学徒中就会少一个人了呢？“阿尔德林已经给我足够的提示了。”比 如，他的突发奇想要去看看工坊。 其实，是有年长的德鲁伊在感应中戳了戳他。 ——早年乔尔从重伤中恢复的时候，阿尔德林用的是血亲德鲁伊才能用的治疗方法，所以，两个人的联系异常紧密。 “放轻松一点，哪有领主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的？” “嗯。”乔尔用额头点了点阿尔德林的肩膀，“我知道。不许动，让我冷静一会儿。” “……”阿尔德林微笑着叹气。 你看，亲爱的魔法师阿尔德林，这一位乔西亚阁下也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一样难搞对不对？ 而且，你家领主很早就知道，那些绝对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别人多少有大病；这边的小毛熊，还没学会该放弃就放弃，更没学会扔掉一些无用的悲悯和同情心，特别麻烦对不对？ ……不对…… ……不难搞…… ……不麻烦…… ……如果你不要，我…… 阿尔德林的眼睛在墨绿和银色之间闪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温润的墨绿色。 你想都不要想！ 只不过一小会儿，乔尔就默默的重新站直了，还是人类形态的时候，做出撒娇之类的举动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但是阿尔德林没有这些顾忌，上前一步把人揽住，按在胸口，瞬间就跳上了最近一棵大树的树梢。 “好了，现在我看不到你，别人也看不到你了。” 天气闷热，但怀里的人是僵硬的，脸蛋也是冰凉的。 树梢没有晃动，唯有微风吹过的时候，带来了些许清晨的光线。 “我决定了。” “嗯？” “我有核平精英，我要开始全方位倾销！” 乔尔确实告诫自己，默认不主动使用战略武器阿尔德林，但是已经开始了两处大型建设工程了，未来卡列安的扩大建设也需要无限的人手，他根本不需要乎魔法运用的全方位铺开是否会对吉沙王国的整体经济造成影响了，他又不是国王！ “倾销？要卖什么呢？”阿尔德林无限包容。 “哼，盐！”乔尔的心已经比雨水还要冰冷了，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的金手指了，但是，童话书里《小叶夫赛的奇遇》后面的那个故事，可是《盐比金子贵》！ 第86章 086 树枝和盐井 探查结果 《盐比金子贵》的主人公是一个能认识到盐的可贵的小公主, 她有两个道具，一个是永远能取出盐的口袋，而另一个, 则是一根树枝。风起的时候, 顺着风的方向走，在经过三片洼地和三座山岗之后，用树枝抽打地面, 地门就会打开, 出现地下盐宫。 回到领主府以后, 乔尔回到卧室, 开始尝试新一轮的童话书使用方略。 简单一点的话, 选择口袋？ 童话书丝毫没有反应。 要不, 选择树枝？但这意味着会出现一座地下的盐宫和盐国，是不是在规则之外了？ 但意外的是, 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出现在了乔尔手中，同时, 一张清晰度不高的图像也出现在乔尔的脑海里。 脑海中的图像跟吉沙王国大地图的某处有些重合。 乔尔拉开了房间某处墙壁的帘子，那里有一幅绘制中的巨幅地图。 地图上, 三个洼地暂且不管，但是三座高矮不同的大山的后面，是人人都知道的、遍地盐矿和盐井的克里伯爵领。 “原来, 和雨滴项链是一样的情况……” 乔尔轻笑, 他终于明白一些所谓“金手指”的运作原了。 童话书，其实是德鲁伊的伴生武器在尝试各种形态, 一开始出现匕首是正常的，因为想要自我保护，而随后就变成了雨滴项链, 是因为乔尔觉得连绵的大雨确实很影响人们行动。 事实上，小熊德鲁伊对于无主的大地，在雨季即将结束的时候，也确实可以下一个小命令，让大雨不要再下了。 如果是在雨季中期的话，绝对不行！ 至于后面出现的“小叶夫赛的鱼”，它本身就是个概念，也只在乔尔的手中出现过。 事实上，如果乔尔当初想要把金色的小叶夫赛的鱼真的端上餐桌，可能最终大家吃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意象，肚子里不会填充进任何东西。 现在，轮到《盐比金子贵》这个故事了，那么，这一根能抽打地面、出现盐宫的小树枝，真正能指出的地点，也必然是真实存在的盐井。 乔尔在地图上圈出了脑海中的盐井位置，然后跑去花房问阿尔德林。 阿尔德林在雨季的时候意外得喜欢待在花房，修剪枝叶、喝茶、躺在摇椅上午睡。 乔尔的脚步让阿尔德林睁开了眼睛。 “我去看一看。”行动迅速的卡列安骑士长拎了一个装满水的小茶壶放到了可移动的小火炉上边，放了两朵半开的小花进去，然后在茶壶里撒了一点焦糖和牛奶，把搅拌的长柄勺交给乔尔，重新坐回到大型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待会儿就告诉你。” 领主府的地下深处，庞大的阴影分出了极小的一枝，在地下毫无障碍地穿行。 乔尔给出的方位在之前出过事的“米咔啦盐井”附近。 阿尔德林很快就“看到”了。 那是在地下，不像米咔啦盐井是露天的；并且是斜方向，隔了薄薄的岩层，在更深一些的地下。 因为出了事，“米咔啦盐井”最大的一个坑中已经露出了泥土和岩石的颜色，只有部分坑洞还是白色，目前只有三三两两的工人，没有大、中型号的运输车辆或者运输工具，似乎处于半停摆状态。 阿尔德林顺便“看”了几眼周边的几个盐井、盐矿和盐湖，很明显的就是，如果里面工作的人员只有小猫两三只，那么，这一处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能够做长途、甚至短途运输的车辆；而正常运转中的矿区，大型的运输车辆都有特别的标识。 花房里，几朵小小的花蕾微微放开了花瓣的一个卷边。 水壶中的牛奶开始冒起了小泡。 乔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了两下，渐渐闻到了香甜的味道，奶香，混合着焦糖的甜味和若有若无的花香，让人恨不得一下子喝掉一整壶。 是奶茶，但有着绝妙的配比。 在乔尔还在犹豫什么时候把茶壶拎下来，一只手已经接过了长勺，另一只手则拎起了茶壶的把手，将壶里的奶茶平均倒出了两杯。 “是新的盐矿。”阿尔德林微笑，“方位隐蔽，并且质量很好，是非常棒的发现。” “居然，真的有盐？” 乔尔虽然心情低落的时候放了点诸如“全方位倾销”之类的狠话，但他也明白卡列安的实际情况，如果天上不能掉下来一个永远可以取出食盐的小袋子，那还是乖乖走其他发展轻工业的路线吧！ 他也从未真觉得，天上能自动掉一个盐井下来，毕竟，从匕首到大鱼，都是体积不算特别大的物件、 但是，居然真的有盐？ 虽然还需要自己采取各种合或不合的手段运回来，但有跟没有是两码事！ “什么叫，真的有？”阿尔德林反而被乔尔的惊讶搞迷糊了。 乔尔深吸一口气，浅浅解释了一下，笑容复杂，“阿尔德林，我们去运回来吧！” 虽然是克里伯爵领自己没有发现的盐矿，虽然克里伯爵跟自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是好好的东西，放在别人那里总让人不那么安心。 “我随时可以出发，不过，你想好，要放在哪个仓库了吗？” 乔尔的空间戒指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囤积的东西，虽然戒指的容量非常大，但屯一个盐矿进去还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阿尔德林确实有各种方法可以扩充空间，空间戒指带十个也问题不大，但是，随身带着一个盐矿……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嗯，一小部分放在商业街的食品店，绝大部分放在西街。”乔尔点头，解释说，“人才公寓的那个片区后区都是破旧的一层老宅院，我已经全部拿下来了，离得最近的那一圈居民听说我们免费提供了新建房子的砖头和地方，搬迁得还挺开心的。” “当然会开心，”阿尔德林抬手揉了揉乔尔的头顶，“也只有你这样的领主，不会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把人赶出去无家可归就会变成流民，流民更难管，头疼的不还是当地的领主？” “乔尔，别想太多，当地的领主怎么会头疼？无家可归的居民们可以卖身，然后成为领主的另一种财产……”阿尔德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以为，克里领那些在盐矿卖苦力的人，最初都是什么人？” 第87章 087 问（修） 我是星星之火，还是…… “那些在盐矿上卖苦力的人, 最初都是什么人？”乔尔喃喃重复了一遍。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尔德林的笑容冰冷而讥诮，放佛一瞬间, 所有温柔和包容都从他身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旁观过无数悲苦而无动于衷的默然。 但也只是一瞬间。 乔尔当然明白那会是什么人，如果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在阿尔德林这样的表情下, 他也能从中领悟。 就如曾经的“圈地运动”剥夺了无数人一辈子赖以为生的土地, 也给少部分人带来了无数的劳动力, 免费获取劳动力的方式多的是, 并且, 在历史的大多时候, 它们不会被法律所规驯。 ——这些方法本身就来自法律的制定者们。 “乔尔，你还没有明白, 卡列西里的契约究竟代表了什么。” 阿尔德林抚摸着小熊头顶的手滑了下来，托起小熊的下巴, 动作看似轻佻又亲密。 不是家人般的亲近。 年轻的领主丝毫没有意识到，蜜色的眼睛里全然信任的温柔。 即便对方已经表露出不善的一角。 真是糟糕…… 阿尔德林想着, 把额头凑近了小熊的额头。 虽然卡列西里的契约已经被他塞给了乔尔，单论对契约内涵的熟悉程度，乔尔才触及了一个边角, 阿尔德林带着些微“想要打破信任”的恶意想给一向与人为善的小熊染上暗色。 一份意识裹挟着另外一份, 化为触角，接入了大地和天空, 构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时间格子，横向的那一条是是不同时间段同一地点的人们在做什么，纵向的一条则是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的人们。 比如热气缭绕的大厨房。 有厨娘非常顺手、并且让人毫无察觉的把一块凝结了的蜂蜜揣入了口袋里, 周围人毫无察觉。 不，那是见怪不怪了，因为每个人的衣兜里多少都有些价格较高的东西，或者美称为“厨房的边角料”，实际上的精华部分和第一口。 专门给乔尔的那部分就更是取其一半精华、留下一半精华，或者以“做得不美观”名义“扔掉”并进入其他人口袋的也有不少。 但是，账是平的。 从头到尾都是平的。 想要看更多的细节么？对你所信任的人类？ 目前，还只回溯了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阿尔德林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灌入乔尔的耳朵，他没有说，契约转移后，回溯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 事实上，当乔尔愿意完全掌控契约的时候，他能看到从他踏入卡列西里故地的第一步开始的所有情景。 关于卡列西里的契约，在阿尔德林的手里犹如一个全天候的视频回放器，所有细节历历在目。 “我知道。”乔尔温和的笑了，“阿尔德林，这些我都知道。” 阿尔德林“嗯？”的疑问被收入了耳中。 “在物资供给不够发达的时候，厨房是采购和油水的重要所在，很多……”乔尔顿了一下，被看到的很多不洗手、或者一时忘了后面就干脆一直懒得洗手就下厨的毫无顾忌的动作恶心地反胃了一下，省略了部分言语，“直至目前，厨房的情况还在我预期范围内。” “你的预期是多少？” 乔尔比了一个数字，“我听闻过很多种数据注水的情况，比如十倍夸大的，比如重复计入的……第一年，允许这个范围的误差。”提起误差，乔尔笑容狡黠，“他们还要做年度汇报的，而我这里，刚好有历次汇报的数据曲线。” 当预期增长使用量和预期增长人数的方差超过了某些个过往值，那么，有人就需要给他做一个详细说明了。 他只负责询问老约翰和露西这样的总负责人，而各个分支比如厨房、花园、织造的负责人，就需要直接应对他们直属上司的质询了。 这一点，他连管家大约翰都没提醒过。 “差点被你带偏了。” 有人笑了笑。 思维的触角进一步延展，群星闪烁出更多不可思议的线条。 镇子的某一个方向，因为用地而搬迁了新居的人们有的在骂骂咧咧，并不因为实际上获得了更大的好处而喜悦。 或许，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本来就是令人烦恼的。 “领主是领地的唯一话事人，让他们贫穷且哭泣，是比让他们富裕且不满更安全的选择。”也是绝大多数领主的选择。 “是啊，但是……如果领主的地毯是铺在泥水中，再华丽的地毯也会变得脏污，无法使用；如果领主的地毯是铺在草堆里，一把火就可以轻易地引燃所有；如果这样的地毯是铺在石板上，那唯有外来的洪水，天上的雨水容易带来麻烦；如果铺在坚实而高高筑起的城墙上，那么，无论城墙还是地毯，或许或许都会接触到更广阔的的天空……” 回答的，像是两个重叠起来的声音。 来自看似因为娇惯而手段趋向于平和的年轻领主。 以及，因为危机四伏而无比谨慎、以至于手段看似婉转平和的年轻领主。 人类的一、二十年，对于一些长生种的德鲁伊来说，还不够他们度过一个完整的少年期。 即便是年长一些的人类领主，在魔法师阿尔德林的记忆画像中也是永恒的年纪。 人类领主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了彼此说再见的那一刻。 你看，作为一个长生种，为什么要与人类定下那么短暂的约定？ 魔法师阿尔德林在意识交错的瞬间隐约看到了什么。 夕阳下，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和特定的地点，无比疲倦、满身暮气的领主只枯坐了半个白天加半个晚上，在蓝色的阿纳德越过天心以后，合上双眼又重新睁开的他已经重新回复了所有的神采和战力，重新站到了与各方势力周旋、交缠、并且狠狠撕下对方一口肥肉的舞台上。 长生种因为对时间感知的不明确而失约，短生种却会因为生命短暂而更加善于遗忘。 人类领主冷漠而绝情，把生命中意料之外的人和事都当成了点缀。 当一切回到最初的轨道上，遗忘，似乎比意外的来临，还要快一步。 “值得吗？在又一个二十年以后，你的所作所为都被掩埋、忘却、甚至张冠李戴？” 当魔法师阿尔德林在很久以后回到卡列西里，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乔西亚的名字都模糊成了“乔治伯爵”。 魔法师终究得到了一个回答，古井无波，以至于显得薄情。 “我做了我愿意做的、不违我心的事情，至于留下的是星星之火还是烟尘，又与我何干？” 距离得太近，乔尔能清晰地看到阿尔德林眼中的自己：不似刚来卡列西里时期的过于单薄，脸颊的弧度也鼓出来了一些，眉眼间少了忧虑和不确定。 嘴角含笑，但是有着尖利的眉角。 【魔法师阿尔德林，是星星之火，还是，烟尘……】 【你为什么安排好了他们所有人，却唯独忘记了我……】 阿尔德林离得太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银色光辉被乔尔捕捉到了。 “阿尔德林。” 乔尔平静地微笑，手心里犹如大地般包容的热度裹住了对方冰冷的指尖。 “是我在这个麻烦的世界，最喜欢的阿尔德林。” 语气与眼神一样坚定，犹如射出的箭矢，狠狠扎住了那抹快要逃走了的银辉的尾巴。 阿尔德林些不可见地僵直了一瞬，随后直起身，后退了半步。 眼神看到了手边茶几上的茶壶和茶杯，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你想好怎么运输盐矿就找我。” 比起重新放回椅子上好好坐着、连茶杯都放进了手心里的乔尔，阿尔德林匆匆离开的身影显得有些狼狈。 茶水还热着，散出缥缈的香气。 第88章 088 不同的模式（小修） 同位体…… 门合上了, 带起了浮光中的些许尘埃。 闷热的午后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搅动了些许。 乔尔扭头看着门的方向，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直了，并且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掌心温热, 表情冷静, 大脑高速旋转。 刚刚…… 是另一个阿尔德林。 乔尔不确定自己的眼神和表情是不是有过游离。 很难说，下一次需要安抚的时间是否会间隔得更近。 乔尔垂下眼帘，隐藏起了蜜色眼眸中的所有情绪。 阿尔德林的状态他从梦境里看到了一点。 那一天, 学着海岸对面的几门语言有些迷糊了的时候, 他好像见到了另一个维度的自己。 撑着一张菱形的羊皮纸摇荡在湖中, 羊皮纸有着摩擦后凹凸不平的卷边, 好似勾起的船舷。 水面下星星点点, 随着羊皮纸的移动逐渐聚集到脚下, 勾勒出菱形的轮廓。 像极了卡列西里的地形。 坐在船边，赤脚打水, 湖面被搅动出波纹，随后凝成了荧幕。 “……” 幕中人说了一句什么, 乔尔分辨不出来，但是微敞的领口, 暗棕色的发丝中滴下来的水珠，指尖玩弄着的一不小心挤出了一滴暗红汁水的樱桃……无疑在告诉他，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引诱。 之一。 如果说, 现在的乔尔是个脸蛋被养出了少许丰润的小德鲁伊, 那么湖中的乔西亚则像是成年的水妖，哪怕随机拉住一个人的手腕说要他跟自己一起沉入大海, 对方也会主动被他的眼睛捕获，清醒地沉沦。 俊逸或者美貌程度都不让人意外，因为很久以前那个“小乔”的戏称也不是无凭无据。 所以。 另一个时空的同位体,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夸张的，让你那边应该冷眼看人间的阿尔德林都乱了神思？ 乔尔不确定阿尔德林现在是哪一种情况，偶尔变成银色的眼睛总会让他提高警惕。 回看一年前，那时候的阿尔德林虽然在王都盘桓，又在合适的时间治疗了自己，但那时候的他非常喜欢自由，转眼不见了人影是常事。 飘在树梢上打瞌睡，或者埋在地底小憩片刻，或者跑出去了几千公里只为了见证一场火焰的狂欢。 但是这几个月，有哪里开始不一样了。 作为德鲁伊，哪怕是家人，能感应到对方所在的方向就够了，怎么会要求随时随地监控？ 乔尔手腕上的那个环状物，虽然有保护作用、虽然上面的气息收敛了再收敛，依然存在感十足。 所以，同位体，你遇上的是一个控制狂？还跨越时空影响到这边的阿尔德林了？ 不，不对。 那不是阿尔德林的性格。 所以，同位体，你是第一场正式的情感关系就直接上了最高难度，不仅跨时空、跨时间，还跨了生死？还用自己的方式在抓住了风的尾巴，在顽石上狠狠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又不在意了？！ 于是，汝之耽兮，尤可脱也；士之耽兮，不可说了？ 湖中的星星点点抹去了隐约的笑意，又分隔出了不同的屏幕。 他一直在思考和行动，尽量在势力的夹缝中为自己和卡列西里扩大生机，在叛乱中寻得一席之地。在万事都需要冷静而迅速处的时间里，他极少有机会把情绪波动的力气浪费在飘渺的感情上。 梦中的羊皮纸船逐渐堆满了字迹，王国内部及周边的势力划分和变动、天灾人祸的地点和原因…… 如果不是最初那分外明显的片段画面，乔尔甚至不觉得自己的同位体跟那位“魔法师阿尔德林”曾有一段过往。 强大的、路过的、好奇的、或许是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神的魔法师，除了是最初帮助卡列西里扬帆起航的东风，还能是什么？ 长生种与人类的交集，通常，前者会变成后者后代口中真假不论、难以追溯的传奇。 反正，对于现在的乔尔，阿尔德林是可以信任的家人、亲近无比的友人、执行力百分之一百的好帮手。 更多的…… 确实还没有。 一年前，阿尔德林治疗他的时候用了“血亲德鲁伊”才能使用的秘术，成为“家人”也是所当然的吧？ 乔尔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如果生活是一场游戏，那么，乔尔只给现在的自己开启了事业线和友情线，年龄分级甚至可以12岁以下。 比起那个硬生生靠自己扛过重伤的同位体所进行的“地狱模式”，乔尔觉得自己一直在走“简单模式”；同位体抽丝剥茧才发现的克里领盐矿的秘密，他敲敲地面、简简单单就得到了。 平淡到几乎不真实。 “米咔啦盐井”距离卡列西里只隔了区区几重山，却是同位体耗尽心力也不能缩短的距离。 乔尔起身走到窗口。 窗户只开了一半，外面逐渐细密的雨丝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迹。 伸出手臂关上窗户，几点雨滴润湿了袖口。 窗台下，眼熟的藤曼枝叶摇晃了一下，未见其他动静。 第89章 089 阿芙迪亚纳 远方的消息 藤蔓并没有动静, 所以，阿尔德林的意识也暂时全部离开了。 乔尔手腕上的那一圈墨绿色的饰品也暂时成为了完全的装饰物。 世界一下变得安静了，也远离了。 天光很亮, 以小熊德鲁伊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见老磨坊尖顶上透出的金光。尖顶的下方, 是缠绕而上的雪国玫瑰，常开不败的白色花朵组成了墙壁，绿色的枝叶缠绕出了门框和窗棂, 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时间, 重修后的老磨坊比起人间的工作作坊, 更像妈妈们在夜晚口述的故事里才会存在的精灵城堡。 乔尔注视着自己的起点, 心情很快变得平静。 距离天黑还有好一段时间, 足够处一组日常事务。 比如, 几乎全城行动的卫生运动在弗雷德的主持下进入了尾声，属于领主府名下、之前一直用于“示范”的商店也该正式从行政中心独立出来了, 第一任“官营企业”的主管，或许可以是原来综合部的肖恩？ 思考着新一期的规划, 乔尔打开了位于花房右侧的办公室。 自从领主府和行政中心各自财政独立、各类日常和行政事务步入正轨以后，乔尔的办公室略有些扩充, 在原本办公室的另一侧另开了一个房间，作为常备信息库使用。当然，原本那些汇报统计材料, 比如执行中和待修改的政策法规、各类报表、以及合同契约等也存放在这里。 将手掌按上大门, 魔法阵运转，门缓缓打开。 这是属于领主的简单通道。 而明面上, 这一间在外界看来放置了绝密信息的办公室被一把相当复杂的三重锁严实地保护着。每个月一次打扫“信息库”卫生，女仆长露西会同管家老约翰、当天的巡逻队长一起负责把门打开。 如果不是领主本人进入，要打开房间的门需要从这3个人手中拿到不同的钥匙模块。 一一这也是来往的探子们最希望能进入的一个房间。 事实上, 自从上一个寒冰季，卡列安的对外贸易开始兴盛，来自其他领地上的、肩负秘密任务的人平均每个季节向上翻一倍。 手动操作过分的会被火眼金睛的女仆小分队和护卫队迅速找出来、扔进河道附属工程队——去到那里的人 比原来工程对的人们有更充沛的体力，足以把河道工程的推进进度加快两倍。 小心翼翼、甚至还一直为卡列安税收正常做贡献的“伪装棋子”们则被允许继续过着正常的生活，在给卡列安造成危害前，他们会得到跟普通民众一样的待遇。 唯一的不同，大约在于，他们在乔尔手中的特制地图上有一个代表身份的小点。 梳了一遍材料，乔尔拉开抽屉。 镶嵌了繁复金色纹路的黑色小盒子上，迷你的宝石闪烁着微光：有信息传递到了领主府。 这是传送盒，乔尔手中相对快捷的信息渠道。 卡列安的信息渠道在不同的商队途径后持续增加。众所周知，要给领主府传递消息，管家大约翰是最好的传递人，而佩佩等来往卡列西里以外的地区的人们，各自有自己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 镶有迷你宝石的黑盒子价格昂贵、操作简单的一种，对方只要把东西放进对应的魔法阵，确认好魔法标识就能传递了。 乔尔打开盒盖，小纸条上面的身份标志是目前在迪卡马洛斯夫人领地的前护卫队长小杰克。 这一条是关于北方阿芙迪娜亚的最新的信息：女王的长子，原定到王太子摔下马了！ 虽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快半个月，但是严重程度依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王太子确实仅是摔断了腿，然而，即便有宫廷法师在场，王太子断腿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有传言，王太子失去了其实是传承能力，如果继续拥有继承权，未来可能引发王位纷争。 阿芙迪娜亚是一个北方的国家，最近二十多年由女王执政。 女王的在位期属于周边几个国家中最长的了，无论政治手段还是阅历都远远超过刚上任不久的吉沙国王。 或许是为了在前期稳定政局，女王在执政的前几年并没有生育。 现任的王太子是她的第三个孩子，被大臣们拱上了继承人的位置不过五年。 尽管立了王太子，依然有不少老臣们属于另一个派系，他们跟随女王的长女——迪希亚公爵立下过赫赫战功，甚至在正面战场上与现在的吉沙国王交手而不败！ 传承超过百年的家族都知道，现在的阿芙迪娜亚只有古代阿芙迪娜亚地范围的二分之一左右，与相邻的吉沙王国有着持续很久的边境纷争。 而这类边境纷争通常表现为边境伯爵之间的小规模战斗。 王长女迪希亚公爵比王太子年长了六岁，称号是“公爵”而不是“公主”就能代表很多情况了。 女王在登基前，称号也不过是“迪希亚公主”。 在王太子落马以前，两方的力量多少称得上势均力敌。 直到这次意外的发生。 乔尔收起纸条，将其归类在了某份文件夹第二档的首位。 不久，办公室门响了，大约翰将一个最新的邮包送到了外间。 邮包则来自王都的佩佩，里面装着王国最新兴的报纸，厚厚一打看起来很是可观。 拆开邮包，所谓“报纸”，其实是数本16至20页不等的小册子，封面标题为“王国重要新闻”，集中了最近一个月吉沙王国内外（主要是王都）发生的各种大事小事。 小册子装帧简约，封面背景图样是国王早年当骑士时的徽章，文字清晰不粘手。重要的是，上面的文字格式大小一致，阅读体验感远超手抄本！ 看看主编名录，最显眼的地方写着：“卢卡斯*达利斯，亚克力魔法学院荣誉毕业生”。 不出所料，小册子使用的印刷技术来自魔法侧。乔尔略微遗憾了一下自己的研究速度不够快就继续看了下去。 佩佩附上了信件，对报纸做了简单介绍。 这本被称为“王国要闻”的报纸是通过一个热门事件而产生爆发式增长的，原因是财政大臣与外务大臣就前段时间茱莉亚特领地内的大范围火灾情况进行了长达三天的骂战，内容包括“可怜可怜那些无家可归孩子吧！”“熊熊烈火，谁之罪过？”“看台上的猪和台下的豺狗”等等……“王国重要新闻”以跟踪形式做了报道，并全文刊登了骂战内容。 这场“纸上大战”以国王的亲信一一财务大臣的胜利而告终。 尽管有人觉得这样的结果有待商榷，因为骂战是被人为终止的，但它给报纸带来的销量是实打实的。 骂战终止的原因有很多，最让人信服的一条是说，国王觉得报道的用词过于粗俗，会给平民传递一些不必要的信息，或是让人怀疑大臣们的知识水平。于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很明智地将报纸的内容做了一定的转向，内外新闻部分只占据了1/3的内容，大部分则是由八卦和小故事组成。 乔尔翻阅了不同日期的报纸，发觉一个很明显的现象：随着内容的改变，排版更加合美观了，连广告都有了好几个！ 最新的一份“王国要闻”上就连载了一篇充满狗血趣味的长篇故事的大结局。 从次版上经过删节的各种书评可以看到，故事引发过王都人的狂热追捧。 报纸使用了魔法侧的技术，价值高达八个瑟克里，但是，有闲暇时间的人们还是会多少买上一份、或者几个人合买上一份，又或者在到酒馆一起听听买到的人的吹嘘。 毕竟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王都人民的生活在讨论了“国王婚事到底啥时候能成”八百遍后，多少也有些无聊了。 除了狗血故事外，不少要闻相当有趣，比如那个地位尴尬的、身为前任王储女儿的公爵小姐最新的婚约信息，比如长篇累牍地报道了凯瑟琳公主在别墅举办豪华舞会的事宜。 报纸上还有不算是广告的广告一一“奇闻逸事篇”。 得益于佩佩的送礼能力，凯瑟琳公主所收到的礼物和赞美诗成了“奇闻逸事篇”的重要章节。另外新增游吟诗人传唱的赞美诗两首，对公主美貌和富有的赞颂占据了庞大的版面，也成为了王都的谈资之一。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国王依然没有跟来自伊修达尔的凯瑟琳公主举行婚礼，而凯瑟琳公主依然住在郊区的别墅中。 但是，好事将近。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由于一笔意外之财，国王的金库爆棚，举行婚礼紧缺的费用将有极大的缓解。 小道消息称，“王国要闻”的幕后人正是尊敬的国王陛下，而报纸上所包含的八个店铺的所谓“广告收入”也直接划入了国王的私库。 国王的未婚状态给王都的商家们带来了相当不错的收益，不少家族早早瞄准了“王后侍女”的位子开始可劲儿地给自家女性加分——容貌、衣着、谈吐修养、甚至还有骑马之类的运动训练。 连即将破产的贵族家都不会吝啬这最后一点钱财！ 如果能成为富有的王后的“侍女”，那么家族必定再次兴旺！ 按照最传统的做法，如果是不同王国之前的联姻，那么“王后侍女”属于某种头衔，并不是真的要做女仆的工作，而是王后的陪伴者。通常，陪伴者有4位，两人来自王后的母国，另外两人则会是吉沙王国的贵族女性，通常由国王或者王太后指派，也可以由王后自己选择。 在吉沙王国没有王太后的情况下，无论想要打动国王或者参加凯瑟琳公主的宴会成功入了公主的眼都是一种选择。 得益于王都贵族再次“撒币”，佩佩一行人的荷包充盈的速度远超预期，就连“天空女神教派”和“大地女神教派”都撒来了橄榄枝！与教会的交好也让那几间他们新接手的店铺瞬间有了后盾。 那是破产贵族为了填补亏空强卖给他们的店铺，原本无人光顾，而今，店铺的客流量已经让对方咬牙切齿但又不敢行动了。 “看来，教派的嗅觉更加敏锐一些。” 乔尔失笑。 他本来也在观察，“冒险者协会分会来到卡列安”、“德万斯和施瓦慈的后辈同时出现在卡列安”的消息要多久才能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速度，比他预计的要慢一些。 不过，或许并不慢，因为，奴役了玛利亚他们的那个锡矿挺久以前就安静下来了，再没有出现新的动静。 树木的影子慢慢移动。 当乔尔起身活动肩膀，窗外已经半边紫红色，空气中黯金色的烟尘带来了厨房的消息，今天厨娘做了吸引力一流的香酥鸡。 可惜，大约是吸引不回相距遥远的卡列安财政部长了。 第90章 090 桥梁与另一个梦境 图书馆，银…… 晚餐后时间漫长, 季节也合适，散步走到卡列安西区的时间不会让人迎面遇上一场大雨。 进入雨季之后，天空会难以负担云朵的重量, 连绵不断地哭泣。 在房屋改造的硕大工程里, 市民图书馆的建设装修稍逊于人才公寓建设的时间。毕竟，后者只需要加固原有建筑的房顶，顺便打通几个阳台, 而前者由于书籍的重量, 需要建筑物具备足够的承载能力, 仅仅做墙壁和屋顶的改造远远不够。 由于卡列安本地“可观”的识字率, 新图书馆在初期会同时承担教室、讨论室和藏书室的功能, 里面的图书也不会是学术精深、文辞雅致的大部头, 至少在前五年，有趣的小报和乱七八糟的小说是最好的选择——作为引起人们兴趣的识字入门辅助工具。 推开图书馆大门, 乔尔看到了正在室内杂物的玛利亚。她穿着朴素的大围裙，头上包了遮挡灰尘的头巾, 正穿梭在木匠打了一半的柜子与散乱的木条之间，清刨花和水桶。 楼房已经建成, 并且浸过了两位中生种建筑专家的承载力评估，如今正安排书架进场。 二楼以上已经布置完毕了，那里的书籍会高深一些, 有隔音的魔法阵, 也有进入的身份认证通道，放置了乔尔从各处购置的基本馆藏。 冒险者之家的木匠完美完成了乔尔的要求, 书架高大坚固，自带防腐防蛀功能。 一楼大厅的布置相对简单，乔尔选择将业务交给卡列安本地人负责。 本地木匠的手艺有限, 符合要求的长桌和椅子都可以打造，但符合乔尔要求的双面落地书架则需要他转动脑筋仔细思考了。 老木匠手艺一般，为人谨慎，为了减少麻烦，干脆带着学徒在大厅仔细测量，现场打造，现场修改，木屑和刨花堆了好几天。 风从门口卷入，扬起了角落的刨花。 “乔尔阁下，下午好！” “玛利亚，这个时间还没回去？” “这里距离公寓很近，回去几步路就到了。上完课时间还早，就来一下。如果能早一天开门也好。“新建筑明亮宽敞，比原本的民居更加适宜作为教室。 “你继续，不用管我。”乔尔在书架半成品旁边转悠了一圈，抽拉了一下格子，发现除了面板厚重了些、未来人们抬起面板拿取下方的书报需要些臂力，其他没什么问题。 抬头，玛利亚正在把地上的木屑扫进袋子。 ——对于穷苦人家，这些不属于“垃圾”，它们是雨季里非常合适的燃料。 乔尔点了点头。 玛利亚已经是卡列安的教育长官了，诚然不必做这样的体力活，但她的积极性足以让乔尔在她肩膀上多放一份重担了。 ——图书馆馆长。 玛利亚是意外脱颖而出的人，和小茱莉亚一样，有断层领先于人的学习能力，也就说，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 只不过，为了卡列安的发展，乔尔暂时不能安排她们放下手中的一切去学习魔法。 在这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成为“职业者”都要一定程度上突破自我。 要成为合格的魔法师，智慧是必要条件，没有足够的智慧就会像一些亚克力城的学生那样，在魔法之城获得几年的基础教育后，成为一个因为放不出一个小火苗而困于自我、不得开解的普通人。 要成为合格的骑士，强大的毅力则必不可少，但是毅力仅仅是能让人拥有比普通人强一倍以上的体力和战斗力，要更进一步则必须要有一定的知识储备，至少在跟人切磋约战的时候会提前下战书、并且找好合适释放技能的场地，而不是一见到人就冲上去打架挥拳头。 即便是走南闯北的冒险家，接最低阶的任务之前也需要看懂任务牌上写了什么，又有什么样的奖励。 以上所有，来自这里大多数人所接触不到的基础教育。 在最初识字率不到1%的卡列安，铺开基本教育是一项大工程，不亚于全城改造。 乔尔上到了二楼。 从这一层开始，空气瞬间干燥了，外界的风雨和潮湿影响不到里面。 这里的书架呈“回”字形摆放，中间是不能移动的长桌和垫了隔音海绵的椅子。 自然光从四个四分之一圆组成的透明天顶落下，穿过空无一物的四楼、三楼，又在二楼的地面上铺开一层淡金色，也给站在十字星光影正中心的人打上了柔光。 “倒是个告白的好地方。”乔尔想。 光影的一侧，佩佩寄回来的《王国要闻》回跟其他简易读物一起在临时的架子上等候几天，一楼大厅正式完工以后，它们会和其他零散小物一起，成为人们向上的基石和连接思维的桥梁。 —————————————— 图书馆的天光过于美好，让乔尔睡梦中依然带着微笑。 笑着迎接那片熟悉的水面，以及不远处坐于一片银色星光上的湖水之主。 银发，银眸，面容却再熟悉不过。 那片星光，并不是星点组成的云朵，更像是一片被团起来的银色的、翻滚着的网。 那是魔法师身份的阿尔德林。 “晚上好，魔法师先生。”乔尔微笑的弧度不变，眼中却并没有领主府众人所熟悉的温和。 “晚上好，小熊宝宝。”银色的魔法师带着对幼崽的温柔和几不可见的怀念，“过去的我，近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先生言重了，我没有什么影响，阿尔德林那边才是……” “不，”乔尔的话被打断了，“那么笨拙且自我的阿尔德林，活该被困扰一阵子。” “请别这么说，难道，魔法师先生就没有困扰的时候？”乔尔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他的财政部长明明又体贴又靠谱。 听出幼崽口中的维护之意，银发的魔法师笑得更加温柔，“当然有，可是，时间会抚平一切。” “所以，你距离那个时候，已经很远了？”乔尔确定，他口中的“那个时候”，面前的魔法师能明白，代表的是那一位乔西亚领主盘活卡列西里的寥寥数年时光。 “是的，已经数百余年。”魔法师的长发扬起，飘入乔尔的掌心又滑走，留下一道银色的星光，“你所熟知的，并不是这样的颜色。” 发丝的触感意外的冰冷，乔尔收住掌心，差一点就能琢磨透那是什么构成。 “所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并且影响到了阿尔德林？” “那是个……”魔法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令人愉快的意外。” 乔尔挑眉，对面说得轻松，麻烦的可是自己。阿尔德林突如其来的环绕感已经在这种“意外”之下略微超过了“养崽”的界限。 “不必担心，那只是一小段失控的片段，很快就能过去。” “很快过去？” “对，我说过，时间会抚平一切。” “也包括乔西亚*凡*帕托利亚？” “当然。” “好吧……”乔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明白了。对了，还要转述一句四芒星天顶之下迟来的答复：好。” 说着，乔尔仰面倒入冰冷的湖水中，不是第一次入梦了，他熟悉如何让自己醒过来的操作。 “等等，小熊？” 银色的魔法师抓住了即将沉底的湿漉漉的小德鲁伊。 一个声音泡泡慢慢浮上了水面。 “有些事情，不是喜欢的人，是不会做的。”——说的就是某个人类当年那场以身入局。 泡泡里的音色，又甜，又冰冷。 ———————————————————— 湖水破碎。 “咕嘟嘟……” 乔尔挣扎着醒过来，满脸汗水。 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乔尔把脸埋入枕头，用力锤了两下。 【啊啊啊啊…………另一个时间线的，你们隔空高端局也就罢了，换战场就不道德了！！！】 【童话都是0+，不要随随便便开启21×啊！！】 90-100 第91章 091 决定 决定（增加了半章）…… 用最简单的水系魔法让自己浑身干爽起来, 又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儿，乔尔发现自己完全睡不着了，于是很认真地找起了原因。 嗯, 归根结底, 都是阿尔德林的错！ 银发银眸的也是阿尔德林！ 经过非常仔细的思考，乔尔觉得，他有必要狠狠欺负一下自己家的阿尔德林。 如果被一个人欺负了, 那一定要欺负回去, 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堵心到睡不着觉！ 如果一个人有心情胡思乱想, 那就代表工作量还不够饱满, 必须多给几项工作！ 阿尔德林不是被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影响了么, 有时间乱七八糟弄一堆有的没的位置心情监控手环和地下*真藤蔓**信息链接*广域网络, 不如多来几项工作好了：新建的卡列西里大酒店需要有人陪着一起验收和剪彩；河道工程那边由受控制的“外来能力者”进行惩罚作业的河道已经扩建完毕，可以在大雨来临前接入古代河道遗址；古代地图中的“凯西大湖”速度安排上恢复性挖掘, 这项工程会涉及更多人的利益，其中最基础的就是财政了…… “卡列安最受宠的财政部长可以代行领主大人的工作”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连奥菲利亚在教导乔尔阅读《德万斯往事》的时候都不会再拿这一点开玩笑。 简单罗列出了至少二十条可以推给自家财政部长的工作，乔尔想了想, 决定从明天开始加强自己的魔法和体能练习。 乔尔目前的体力确实远远强于普通骑士，可惜这样的强度源自德鲁伊本身，而论起动物形德鲁伊的平均水准, 正常小熊的体能应该能再翻好几倍。 至于魔法, 乔尔的偏科已经到了两个极端，实用性的一学就会, 意象型的则迟迟不能入门。 实用型的比如可以烧烤的小火球和建筑专用的各类大地系魔法，意象型的比如德万斯的“鼓舞”和“防御增强”之类的正面负面Buff。 不能入门的原因在于，乔尔非常能解“战前演讲”在鼓舞人心方面的作用, 但是一个简单魔法口令却能达到同样的作用，原是什么？ 特殊的声音波段能达到特殊的、刺激神经的效果么？ 但是轻声和大声念的区别，到底怎么才能判定增长度到底是10%还是15%？鼓舞Buff产生效果的那段时间中，又怎么确定它不会超出一个人的承受范围使得人突然在短期内能力爆发而结束后直接脱力昏迷甚至再也醒不过来？ 施瓦茨（黑圣教）擅长骨科，乔尔刚好有不少相关知识，那么无形中，似乎卡列西里的倾向就是大地女神了。 奥菲利亚作为德万斯（白圣教）曾经继承人之一，在卡列安呆久了自然会有“让天空女神同在”、“让卡列西里黑白平衡”的想法。 ——跟是阿尔德林的好友身份无关，跟小熊的长辈身份也无关联。 《德万斯往事》不涉及核心的传承魔法，自然可以拿出来给小朋友随意观看。然后，奥菲利亚就被一个问题宝宝问得时不时需要多喝几口茶——她和罗西尼成婚后基本都围绕则冒险者之家的繁杂事务，尤其是拿回卡拉扬陛下的手杖以后更是很少公开使用德万斯的传统小型Buff魔法，各种细节已经埋在记忆最深处就差在上面种棵树了…… —————————————————— 又是一个天空沉甸甸的上午，王都的城门打开，机灵的成年人们带着破烂但是可以看出方形的包裹，包好最新的十二页小册子，四散往附近郊区的贵族庄园。 城外，边缘别墅区的小贵族们已经在床上吃完了当天的第一餐，开始在仆人们的帮助下穿外套。 管家给利马家的家主送来了最新的娱乐项目。 “先生，这是最新一期的《王国要闻》。” “先放桌上吧。” “是。” “不对，这一次提前了两天，是有什么大消息了？”利马家主站在镜子前面，等着男仆给他在花边的领子外侧钉上合适的领扣。 利马家热爱时尚，而《王都要闻》就是目前最时尚的东西之一，有国王陛下徽章的加持，没有人会比《要闻》更值得追捧。 “先生，国王陛下的婚期定下了，举办时间是收获季的第二天。”管家将比平时大了一倍的小册子打开到特定的位置，斜摊在手臂上等待主人过目。 利马家族自卖掉了最后一点祖产后几乎被排斥出了王都政治的核心圈，关于国王的消息再也不能第一时间获得了。有了《要闻》，他们反倒是能跟上一点王都的节奏。 上一个社交季，家族的女孩子们只嫁出去了一个，趁着雨季最后的机会，他们必须推一个利马家的女孩成为未来王后的“侍女”。 “收获季的第二天，那也没多少天了。”年轻的利马家主拍掉男仆的手，扯开了蕾丝繁复的领子，也不管没完全钉上的宝石领扣在地上滚了多少圈，“让年龄没到的几个也去挑一挑各自的裙子，家里供养了她们那么久，也该给家里带来些好处了。” “是佩塞裁缝店还是……”管家给出了曾经夫人小姐们常去定做新衣服的几家店铺名字。 “裁缝店？”家主嗤笑了一声，“去家里的旧衣帽间，挑到什么改一改就合身了，家庭教师什么没教过？” 管家不敢说什么，唯唯称喏。 自从利马家全体搬到郊区别墅后，女管家旧被辞退了，女仆数量也急剧缩减，唯一没有减少的只有跟着男主人外出的侍从和车夫——为了保持利马家岌岌可危的体面。 所以，管家自然也会担心自己的生计。 之前的女管家有先例。她离开时拿到了利马家的推荐信，有伯爵家族的推荐本应该没有问题，可惜其他人家一看是“破产的边境伯爵”家出来的，嘲讽一顿都是轻微的，反而是低等的女仆们更容易找到新工作。 管家准备先去去找最年长的小姐的贴身女仆，让她转达“未来再也没有新衣服了”的坏消息。 就在他指天指地对着不服气小姐被亏待而反驳的女仆意气指使的时候，一个脸型消瘦的中年女子制止住了他。 “卢克。”来的人是利马家最老的小姐，现今家主的姑姑。 “露西恩小姐。”管家不敢怠慢，连忙恢复了平日里的礼貌。 不管肚子里怎么嘀咕，这位未婚的老小姐好歹保留了微不足道的“男爵”名号，每年的年金多少还能扔进利马家的财政大窟窿里听个响。 如果说家主目前疯狂地想让家中的女孩子出嫁来弥补亏损，唯一例外的只有这位老小姐露西恩了。 她一出嫁，“男爵”的名头和年金就都会被带走。破产了但依然算计得清楚的家主绝对不会让自己口袋里的钱白白飞走。 “大早上的，在我门口吵什么？”老小姐睡得着，起得早，穿着简单至极的裙子，裙摆还有一点露水，似乎是从外面散步回来。 “男爵小姐，管家说，以后小姐们再也不能买新衣服了！怎么可能？！”女仆很生气，堂堂伯爵家，又刚卖掉亏损的店铺获得了大笔补贴，家主作为所有小姐的哥哥怎么可能对妹妹们那么坏？ “我知道了，菲比，重新去给你家小姐端一盘早餐，地上撒了的也清干净，”吩咐完女仆，露西恩小姐点了点管家，“你跟我来。” 管家叹了口气，缓步跟上。 老小姐很难缠，对自己的东西斤斤计较，一点都不能糊弄，管家并不喜欢跟她打交道。 陪着露西恩小姐在别墅周边散步了好一会儿，对方一句都没有主动开口，管家花了不少时间才把《王国要闻》的内容说完，又把男主人的意思传达了一遍，然后听到老小姐严厉地说：“利马家族的脸居然还没有丢够？利马家的小姐不当“王后侍女”而是成为“宫廷女仆”才是最大的笑话。“ “那裁缝店那边？” “时间不是还早，让女孩们先把针线活做起来。破产就要有破产的样子。” 管家的眉毛抽了抽，他还以为这位老小姐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比如自己掏钱给女孩子们选购新衣服，结果，还不是要改旧衣服？白期待了一场！ 也是，这位长相普通的露西恩小姐那么老还没结婚，她能知道什么是打扮？别是让所有人跟她一起穿素裙吧？ 露西恩小姐说完就抛下管家继续散步了，她跟家里大多数人都相互看不上，给贪财的管家一个早上的时间说话已经足够多了。 家主的意思她听出来了，是想让她拿私房钱出来作为补贴。 呵！ 利马家的破产，都是裙子惹的祸么？可即便最昂贵的裙子，价值也比不上赌桌上的一个金筹码！ 散步到了后门，一个小少女像小兔子一样蹦了出来，她把头发包了起来，几乎看不出里面蓬松的小卷毛。 “露西恩姨妈！露西恩姨妈！我把您说的了一下寄出去了，卢尼给了一整袋瑟克里呢！据说下一期就放上去！穿衣打扮果然还是我们利马家排第一！” 第92章 092 安抚 此消彼长 在利马家族想办法开源节流的时候, 卡列西里大酒店跟冒险者之家卡列安分会的主体建筑也铸造完成，准备半日以后举行庆典。 庆典下午开始，包含半天的停工和丰盛的一餐。 说是庆典, 其实是一个小传统, 让劳累了很久的工人们有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体现一下主家的仁慈，以便接下来更好地干活。 一起吃晚餐的时候, 罗西尼告诉乔尔, 冒险者之家的内部需要镶嵌数个多维的魔法阵, 雨季不适宜做外部工程, 所以前期抓紧时间搭好框架就行了, 雨季有足够的时间处房间的内部装饰。 卡列西里大酒店在施工的时候被要求预留各类管道的空间, 虽然比不上冒险者之家建筑复杂，也让工人们耗费了足够的时间。 正式对外开放的时间预计收获季的第二天, 因此，这会儿的庆典不算正式, 乔尔可以当甩手掌柜，放心让其他人处。 市政大厅的员工们可以全部赶鸭子上架, 至于阿尔德林，只需要以“卡列安第一财政长官”的名义的简单出现一下就可以离开了。 罗西尼和奥菲利亚不会在同一时间的冒险者之家分会庆典上出现。 作为阿尔德林的老朋友，他们以此作为默认——“乔西亚大公在此地拥有最高权利”。 随着厨娘们有条不紊地架起几十个大锅, 工地的气氛逐渐愉快了起来。 人们来来往往, 不少人好奇地探头探脑想看看都有些什么食物。 “小莫泊桑，快过来！口水擦一擦！你已经在那个大娘身边来回好几次了, 没看她勺子都举起来了？！” “一边儿去，我才没流口水！”已经变得皮肤偏黑并且精瘦很多的男子轻踹了旁边人一脚，然后又不经意地回头, “我好像闻到胡椒粉的味道了。” “啥？” “那个棕黑色的粉末！”他家还没有变卖家产之前，这种价格昂贵的东西也是尝过的。 “你鼻子那么灵？平时也没看你对餐盒有什么反应。” “能吃就行了，工地上哪能挑挑拣拣……” 这里距离卡列安小镇说远也不算远，日常的餐食还会由镇子里的居民送过来售卖，有时候，小莫泊桑会听到居民们谈起领主的食品店里那些“能香掉人鼻子的全鸡”和“绵软香甜到晚上做梦都在啃枕头的甜糕”，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识到。 乔尔无声无息地站在远处树枝上，单手扶着树干，用德鲁伊的超远距离视力旁观了一会，一切井井有条，于是，他准备去往另一边，看看另一个群体的活动了。 阿利耶和阿纳德已经陆续出现在夜空，气温慢慢凉了下来。 这里原本是大河泛滥后、大水浸泡土地百年而形成的沼泽，也有无数的生灵。 开始建筑工程后，原本依靠沼泽生活的小动物们自然也需要迁徙到他处。 在小熊德鲁伊的视野里，卡列西里大酒店和冒险者之家地界范围内，代表人的色彩已经开始生长，代表其他生灵的色彩则逐渐消退。 乔尔有一瞬间是悲伤的。 暗红色和淡金色的星点化作一道道光，缓慢地向某个方向迁移，那是古代的卡列西里巨大的地域范围内，小熊德鲁伊为它们指出的一个新的居住地。 河道工程大地的改造会让水系走得更加稳妥，新的居住地，森林和灌木将更加肆意地生长，而那一处生灵的生物链循环也会因此而更加厚实。 极其微小的生灵们并不一定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想要迁徙，但当它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灵活的触角和毛茸茸的大脚板会让它们感受到新居所的冉冉生机。 小熊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他突然感觉多了一种饱腹感，好像什么吃进去的东西终于被消化吸收，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大地上飘浮移动的光晕很是美丽，乔尔默默地看了许久，直到天边红色的霞光破开了浓浓的雾气。 衣角飞起，有人在身旁的树枝上坐下，枝条却没有一丝下压。 “你都不来看我。”上面传来轻声地抱怨，说话的声音吹起了小熊耳朵上的绒毛，一只手伸了过来，很自然地把小熊揣进臂弯里，“我准备了小半天呢！” 树枝终于向下弯了一点点距离，乔尔不自觉地想：果然，还是小熊比较重一点。 阿尔德林衣服上的硬质扣子全部解开了，不会勾到小熊的绒毛；衬衫上有柔软的领花，把下巴按在小熊头顶上也不会磕到任何地方。 乔尔眨了眨眼睛，露宿一夜后皮毛上的过量水分都快被身后的热量蒸干了，于是，拍了拍阿尔德林紧紧环绕在肚子上的手臂，“阿尔德林最值得信任了，所以我才能偷偷溜出来休息嘛。” 外表还是小熊幼崽的形态，乔尔对于非本体形态甜言蜜语地哄人完全没有心障碍。 能把人拐来乖乖干活就好，小熊随便给你揉！ 谁让一个阿尔德林至少等于一个火力营、一个培育基地、一个信息中心外加一个历史档案库？ 乔尔完全能解另一个时间线的乔西亚*凡*帕托利亚为什么要把他自己也放到棋盘上。 在外部环境艰辛不利、王都虎视眈眈恶意满满的情况下，只要用上自己就能一换一，并且换来的“一”还是一岗超多能的那种，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乔尔，眼珠转来转去，在想什么？”德鲁伊的知觉强到可怕，明明没有面对着，依然能察觉到很多东西。 “在想……阿尔德林你松开一点嘛，背上热乎乎，肚子凉飕飕，冷热交加容易感冒……” 小熊的脸蛋被捏了两下，然后，全自动桌椅靠在了大树的主干上，又帮他换了个可以直接埋胸的坐姿，“知道你在想坏主意，不过……”阿尔德林的声音低下来了些许，“最近有点累，陪我睡会儿。” 小熊没有说话，用唯一可以大幅度活动的脸蹭了蹭对方，算是安抚。 第93章 093 一地之长 选择的清醒与困顿（…… 领主府。 贵宾客房占地宽敞, 设施完备，环境清幽，很少有人来往。 罗西尼结束了一天的气候探查, 带着一卷材料回到了套间。 中间小客厅的灯亮着, 跟往常一样，桌子上的几个不同大小、堆放在一起的恒温盒子里是今天的晚餐。 奥菲利亚穿着淡色的长裙在靠墙的一边沙发上坐着，头顶是一盏光线柔和明亮的阅读灯, 她一手托腮, 歪头看着另一只手中来自领主府公共书房里的旧书。在等待罗西尼的时间里, 她已经看完了前面几册。 “今天早了很多？”随口说了一句, 奥菲利亚连头都没抬。 罗西尼放下臂弯里的材料, 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 然后一屁股在桌子旁边坐下。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打开恒温盒开始暴风式吸入, 唯有回答依然口齿清晰：“嗯，河道和沼泽的改变带来的天气变化需要长时间观测, 我的工作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 正吃着，罗西尼注意到桌子一侧还摆着一个盒子, 方形，上面镶嵌有迷你的黑色宝石，纹路是黯淡的, 已经被打开过了。 “传送盒？哪边的消息？” “魔法师协会的。” 罗西尼放下手中的刀叉, 伸手取出盒子里的信件：“奇怪了，多长时间没联系,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信……” 信件所用的纸张是最华丽的那种，带着淡淡的花香，上面的字体是魔法师协会这几百年来通用的公文体。 三下两下看完了信件内容, 罗西尼挑眉，“克里领的魔法师协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升级？哼哼，是终于招纳到足够数量的魔法师了啊！不过也对，他们从上一代就开始全力支持魔法协会了，从亚力克城毕业后返回吉沙王国的小孩，近半数都去了克里领。” 去往克里领地的小魔法师具体有多少个王都并不知晓，王都的高阶魔法师本来就多，刚毕业的小魔法师不受重视是人之常情，底层魔法师的流动自然也鲜为人知。 不过，冒险者工会却能从注册的冒险者们领取任务的地点中发些许现蛛丝马迹。 “克里领的魔法师协会升级之后，级别就跟王都并列了，难怪会邀请奥莉你去担任会长。”要成为魔法师协会的会长，名望、资历、魔法威慑力缺一不可，奥菲利亚是相当有震慑力的人选。 “嗯，虽然只是邀请提名，虽然可以拒绝，但有了这个级别的邀请之后，常规情况下，我就不宜再帮小熊带一段时间的冒险者协会了。”奥菲利亚翻开书本的下一页，“亲爱的冒险家协会会长大人，该你做一下决策了。” 罗西尼抓了抓脑袋，随手放下信件，重新坐回到桌子前面，继续大口炫着还在冒热气的牛排。 “我们的行踪估计早就在一群人眼里了，哎……那群黑的、白的、彩色的、玩政治的，真会给人找麻烦。” “黑的”是黑圣教施瓦慈的继承人们；“白的”是白圣教德万斯的旧人；而“彩色的”，自然是指使用各种颜色自然魔法的魔法协会。 如果没有这封特殊的邀请函，奥菲利亚本会是卡列安第一任“冒险者之家”会长的最好人选。 可惜，与王都同一级别的魔法协会等级太高，拒绝它之后还要另外选择一家边远地区的小协会，那是对王都和魔法协会的羞辱。罗西尼和奥菲利亚再洒脱也需要考虑一些不良影响。 “奥莉，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好？”罗西尼很快吃饱喝足，想起妻子淡定的神情，于是凑过去一起陷在沙发里。 奥菲利亚在看一本来自海对面国度的游记，行文生动活泼。罗西尼看了几行也来了兴致，伸长了脖子一起阅读起来。 “卡列安这边，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奥菲利亚嫌肩膀上太重，捏着罗西尼的下吧，把对方的大脑袋从自己的肩胛骨上挪了下来。 第一个人选，是阿尔德林。 他曾经是最高级别、可以开出最高价格的冒险者，同时也是任务牌上被挂过最高悬赏的任务目标。 一直到任务交付者死亡、任务牌变灰，这个史上最贵的任务也无人敢领取。 虽然阿尔德林过去的信息已经隐没在时间的烟尘里，但无论阅历、经验还是武力值，阿尔德林都足够执掌一个边远地区的冒险者之家。 唯一的麻烦在于，他已经是领主的财政长官了，并且众所周知的关系亲密。 冒险者之家一贯有其独立性，可以跟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不会直属于某个贵族，尤其是王族。 第二个选择，是市政大厅的弗雷德里克，那个有名的、第一次考试就高分同通过的、灰发绿眼睛的小伙子。 “奥莉，你那么大度，施瓦慈的小家伙估计会被吓到。”罗西尼开玩笑说道。 弗雷德是隐藏起来的黑圣教的后继者之一，千百年斗争下来，黑白双方都养成了对彼此魔法气息的敏感性，他跟奥菲利亚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由于是在别人的地盘，双方都权当彼此不存在，擦肩而过的都是普通人。 弗雷德里克这个名字是真实的，所以，他曾经在冒险者之家的经历也是真的。 卡列安这样边远地区的冒险者之家，一位高等级又有着隐藏学术背景的冒险者足以担任“临时会长”一职。 排名第三的人选，是老磨坊那边一个叫约瑟芬的女骑士。 老磨坊是乔西亚大公的自留地。 缠绕着白色雪国玫瑰的老磨坊建筑主体如今被称呼为“玫瑰城堡”，围绕着这座小城堡的是整然有序的营地，一半民居、一半是近卫兵的训练营。 约瑟芬是这里的近卫队长，负责一切训练任务和大部分日常事务。 奥菲利亚见过她几次，能闻到她身上剑与火的味道。 “奥莉，约瑟芬也是小熊的自己人。” “嗯，但在外人看来，她跟乔尔的联系没有那么紧密，而且……” 奥菲利亚跟罗西尼对视了一眼，“临时会长”的身份界定没有那么严格，并且，按一些老古板们的认知，如果约瑟芬女士结婚，立场就不完全是领主府了——没有认为她有和乔西亚大公缔结婚约的可能——符合冒险者之家的对外立场；如果约瑟芬女士不婚，那说不定会跟另一位会长一样，可以慢慢去掉头上的“临时”二字。 夫妻二人探讨着邀请函的解决方式，也探讨了卡列安以外地区的合适人选。 淡蓝色的阿利耶缓缓走上了天空。 领主府到市政中心的大道两侧，举着两只爪子的龙虾形路灯全部亮了起来。 随着路灯的出现，小酒馆的打烊时间也推迟了。 一个喝多了的酒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睡意慢慢的呵欠。 刚刚是不是看到弗雷德先生了？旁边似乎是一个姑娘，啊……好像没办法把自家亲戚介绍给他了…… 路上，弗雷德和一位女士正沿着大路向前。 女士机敏地把自己一直藏在路灯的阴影里。 “弗雷德先生，就到这里吧，再走下去要被人说闲话了。” “好。那么，明天见。请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弗雷德答应了，但还是看着女士走进巷子，进入乔治大叔的酒馆后门，方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的小茱莉亚摘下了头上的兜帽，脱掉了连帽的长斗篷。 微弱的灯火在她灰色的发丝上划过。 “茱莉亚小姐，傍晚能否空出一点时间？” 半小时前的私下询问，并没有给大厅的员工们多嘴的机会。 “茱莉亚小姐，你有很好的基础，完全可以被推荐去魔法之城——亚力克的魔法学院，一直待在卡列安这样边远的地区太可惜了。” 这是弗雷德里克的真心话。 被茱莉亚单独指出过几次事务性错误的弗雷德里克并没有不少同性那种瞧不起女性的心态，能在行政程序规则的推演上超过他，又对诸如人体图像一类的施瓦慈知识抱有平和的态度，即便骄傲如他，对这位市政长官的智慧和能力也愿意认可：茱莉亚小姐绝对有成为中阶以上魔法师的潜质！如果能归到施瓦慈一系就更好了！ “如果你愿意，我能为你找来一份很有分量的推荐信。” 如果是去亚力克城普通的学院，一封署了他自己名字的推荐信就够用了；如果想去亚力克最顶级的魔法学院，他也能要来一封导师的推荐信。 点燃房间的烛火，微弱的光晕在茱莉亚的眼中跳跃。 弗雷德的话彷佛还在耳边。 看着周边简易却布置美观的家具，小茱莉亚轻嗤了一声，平静中带着自嘲：“外乡人。” 弗雷德里克是一个既有财、又有貌、还有神秘背景的外乡人，大家从第一天就知道。 姑娘们闲暇的时候几乎把他原本的身份猜了个遍，自然也包括魔法师。 ——比起骑士之类的职业者，魔法师通常更容易获得爵位，更有钱，也更容易带来幻想。 一个有闲有钱的魔法师来到卡列安，不仅愿意天天上班，还推荐她去外面学魔法，好处在哪里？ 嗯，市政大厅还不是他的一言堂不是么？ 茱莉亚的指尖冒出了一点点水汽，很快又消失不见。 天色已经很晚了，房间里带着丝丝凉意，她既清醒，又困顿。 第94章 094 闲聊 克里伯爵领 说着“要睡一会儿”, 阿尔德林直接合上了眼睛，心跳和呼吸都开始放缓。 小熊数着他长长的睫毛，渐渐也垂下了眼皮。 周身是一个干燥且带着轻风的睡眠环境——来自植物系对温度和湿度的控制——完全没有雨季期间皮毛可以藏进一整个小熊重量水汽的困扰, 舒适且安稳。 这一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远远超过两人平时的睡眠时间。 乔尔一夜无梦，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四仰八叉躺在一条很粗的树枝和树干的交界处。 阿尔德林则侧身躺在延伸出去的树枝上, 不仅丝毫不受“床铺”狭窄的影响, 用双手牢牢固定住了“小熊枕头”, 还把脸蛋埋在了“小熊枕头”最为柔软的肚子上。 注意力集中到肚子上之后, 乔尔能感觉到, 一个稳定的呼吸正持续微微吹动着最外一层的绒毛。 压下去一点, 恢复到原位，又压下去一点。 还好是小熊的身体, 感受迟钝；要是这会儿是人类形态，这样贴紧了皮肤的呼吸绝对能让乔尔跳起来。 不好意思吵醒还在沉睡的阿尔德林, 乔尔决定继续睡会儿。 看天色，他们不过出来了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 还不需要通知领主府。 ——女仆长露西差不多也该习惯领主阁下的神出鬼没了。 继续睡一会儿吧！乔尔放心合上眼睛。 反正前几天入梦之后也有些心累，不如补眠。 比乔尔略早一点，阿尔德林也醒了, 只是不想睁开眼。 植物系的德鲁伊热爱并且欢迎着雨季的到来, 他们的力量会在每一次的雨季得到充分的增强。 这是进入雨季的第一天，阿尔德林睡得很沉, 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地下的阴影退却，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麻烦也因为雨季的来临而消失无踪。 那是某一个未来的自己的一条分枝, 带着略有崩坏和不稳定的一面。那种崩坏会让Ta对这大半年来过得轻松又愉快的阿尔德林感到不满。 因为是自己，所以，常规的应对方式都在Ta的预判中。 也因为是自己，所以，阿尔德林可以放手用百分之一百的精力去应对。战场就是他自身，不接触的小熊，便可以毫无顾忌。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熊的身上属于大地的气息开始稳定了下来。尤其是昨天，大地的力量包围着小熊，闪亮得像一颗金色的宝石。 缠绕在大地的气息之上，植物系德鲁伊的心境被安抚地明明白白。 摇了摇还在清醒边缘打转的小熊，阿尔德林重新把他揣进臂弯里，“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先回去？” “你回，我睡。”乔尔半睡半醒地回答，并把耳朵压进了蓬松的领花里。 “嗯，睡前忘了告诉你，罗西尼他们已经推荐了新的冒险者之家分会长。”忘记了及时告诉小熊最新的消息，绝对是枕头太舒服惹的祸！ “啊？”乔尔晃了晃脑袋，甩掉了浓浓的睡意，“不是奥菲利亚小姐了？” “嗯，奥菲利亚被推荐作为克里伯爵领地魔法协会的新会长人选之一了，虽然她拒绝了这一职位，但也因此不能在同一时间担任卡列安冒险者之家分会的会长了。” “那太不巧了……幸好卡列安有不少人可以作为临时会长。”乔尔心中瞬间排出了几个名字，“等等，克里伯爵领地的魔法师协会……是什么情况？” 魔法协会是现今的四大协会之一，高层人员一向稳定，每个王国都会有一个象征性的总部，对外组织魔法师考核和级别认定的，或者组织交流会。 各个总部不一定在王都，比如南边阿斯兰朵，她的魔法师协会总部就坐落在最富裕的城邦，其他大城也纷纷抢走了大型的协会，位于王都的只有可怜的、资金来源不足的几个小协会。 吉沙王国的魔法总部在王都，其他城市分会的会长基本上都是当地的领主提名，然后由王都的总部签发正式的指派令。 某个特别富裕的伯爵领地离突然空出一个会长的职位，怎么看都很微妙。 “克里的魔法师总数已经超过了既定标准，各系的魔法师数量也非常均衡，至于当地魔法师协会成立的时间……”阿尔德林笑了一声，“更是早于王都，所以，有资格跟总部有同样的待遇。原来的分会长，虽然资历足够，但魔法水准还欠缺一点。” 阿尔德林所知的信息比罗西尼手里的全面了许多：“总部需要大魔法师坐阵，只是高阶的魔法师还满足不了克里斯伯爵的野望。” “野望？你是说……”乔尔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克里的领主美貌如百合花，他‘食人者’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只不过，他的举动暂时动摇不了卡列安。” 克里领距离卡列西里相当远，接近北方的阿芙迪娜亚，只有在最古早的地图上才跟卡列西里有一道不明确的交界。 “乔尔，对于克里斯伯爵，你知道多少？” “他是已经去世一年的老国王的弟弟，继承人排序的前列，全名克里斯*因凡特*帕托利亚。曾经因为中间名‘因凡特’而遭受过敌视，所以年轻贵族中很少有知道他全名的。”乔尔能知道还是因为一本啰嗦至极的王家纹章谱上有过记载——这本书是当初被扫地出王都的时候国王给的“行礼”之一，不知道是谁为了压重量才放进去的。 因凡特，在古语里面有“王太子”和“储君”的含义。 “他的前两位妻子分别给他带来了财富的增长和领地的扩张，如果我没记错，第一位是个女继承人，带来了约有原本克里领三分之一的土地。” “第二位则来自王国粮仓——茱莉亚特。” 以上信息来自沿路领地、以及商队闲谈之后的抽丝剥茧，乔尔对王都的记忆只有重伤中的三天，能觉察到现任国王的上位其实是一场宫廷政变已经属于知觉灵敏。 “前段时间，茱莉亚特的大小贵族们变动了不少，没有出现第二位夫人家族的姓氏……” 能嫁给伯爵，家族势力必然大到会被卷入不久前的火灾风波，如果没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是已经进入了王都的核心圈，要么是这个家族的纹章已经作废。 “连吞了两个大贵族，果然是‘食人者’。”单从手段上讲，乔尔佩服这类人的冷血和目标性。 “几百年了，还是同样的手法，一点新意都没有。”阿尔德林语气散漫，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小熊的手掌。 捏一下，没有弹出爪子。 在捏一下，还是没有…… 盐、粮食、矿藏、土地……阿尔德林的视野里，各种气息的线条在天空和地下流转，稍微认真看一眼就能知道谁在打什么主意了。 成年的德鲁伊很难不注意到这些深入骨髓的视觉习惯所带来的视觉垃圾信息。 不过，当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幼崽的身上，这些繁杂的信息便会被纯净的宝石光芒一一遮掩掉。 “阿尔德林，你在玩捏捏乐咩？”一根锋利的爪尖终于在不胜其扰的情况下弹了出来，闪闪亮地威胁着烦人的年长德鲁伊。 第95章 095 初入雨季 阴雨绵绵 雨季, 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下雨，而是下雨的次数太过频繁，有时候出一次门可以遇见三场不同的雨。 阴雨绵绵或者大于倾盆的时候, 人们总是更愿意待在家里, 需要长距离外出才能进行的社交活动几乎暂停。 卡列安小镇上的人群密集度从雨季的第二天开始骤减，只有市中心的杂货店会一直开着，售卖草编的斗篷、相对防水的外套和雨伞。 镇上的建筑并不密集, 伴随着雨水的一起到来的还有呼啸的狂风, 裹着雨点跳起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舞蹈, 一跳就是一个月。人们外出的时候即便披上斗篷, 还是免不了浑身湿透。 雨水会让草编的斗篷异常沉重, 用了一次之后在雨季很难晾干, 第二次披着出门总是不方便的。 普通人的“雨衣”价格不便宜，只能说勉强防水；而魔法侧的防水技术几乎不可能下放到人烟稀少的边远城镇, 偶尔有一两套售卖，也会迅速被富裕的绅士们带回家。 雨伞在王都这样的地方使用频率会高一些, 因为建筑物密集，大风不容易直接穿过伞骨, 然后连人带伞一把掀飞。 普通人没那么多钱财来支付雨天出门的花费，还是多呆在家里吧！ 人类不喜欢阴沉的雨季，植物则不然。 乔尔两人从树杈上落到地面, 地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 白色, 是少女终于推开了严实的种子外墙上的窗户，让一抹白色的窗帘飘了出来, 等再过不久，少女就能把蓬松的裙摆从窗户里面全部扯出来，欢快地加入一场以雨声为鼓点的盛大集会。 嫩绿色, 是叶子已经完成的新老交替，在雨季前，去年的枯叶全部落下，新的叶子正在努力生长。 回到领主府的路途中，天上开始落下点滴。 之前所出现的霞光是雨季前的温柔，整个雨季，天空都会朴素得没有其他颜色。于是，在雨季第一场大雨前的最后一抹霞光，人们称呼她为，“纳尔朵的告别”。 这一次告别，会让人们想念她一整个雨季。 雨水不间断地落下，并且愈来愈大。 阿尔德林的周身闪着微微的光芒，是雨丝特地绕开了他的魔法屏障，出现了一处空白。乔尔也一同被圈在魔法施放的范围里，保持着浑身上下整洁干爽。 身后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没有外人的时候，阿尔德林的步子轻得犹如尘埃，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打扰。 很快，两人离开了林区，踏上了连接老磨坊和卡列安领主府的驰道。 路上看不到行人，乔尔也没有恢复人形的必要。 老磨坊更近一点，两人可以从窗户直接进入“玫瑰城堡”，厚重的花朵窗帘会毫不犹豫地给主人打开通道。 “这里一点都没变。” 进入房间的乔尔在跳下来的同时恢复了人类的外形。 “窗帘的系带依然是鲜活的小玫瑰。连书都还在这一页！” 虽然经历过二次修缮，书桌上是陈设几乎还保留在了最初的位置，给了乔尔好大一个惊喜。 “谁说骑士就没那么细心了！” 主持老磨坊的是约瑟芬，有之前的种种经历以及这段时间行政事务的历练，乔尔对她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冒险者之家分会的临时会长，约瑟芬应该可以胜任了。” “知道你的决定跟她的推荐人选一致，奥菲利亚会非常开心。”阿尔德林微笑着，让收束着室内窗帘布的小玫瑰们变幻出更复杂的造型。 ——————————————————— 雨季的王都，人们弥漫着跟其他地方差不都的情绪，尤其是贵族们，更愿意在家里从早睡到晚。 要想过得舒服一点也不难。让壁炉生起火焰，或者更加奢侈一点，让魔法师降低一点环境的湿度。 ——前者只需要让平民们多走几步路去找来干燥的柴火，仆人们自会付钱；后者则需要魔法师不间断地上门，一次的价格至少十个金币起步。 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尊严和体面各自决定付钱的多少。 王宫，作为一国最高最重要的机构，几乎任何天气都不会带来困扰。 宫廷大法师手下少说也有数十个挂名弟子，魔法可以让任何季节都如同生长季一样美好。 潮湿？至少在国王的居所内感受不到分毫。 噼啪作响的大雨为一位痛苦中的公爵小姐带来了福音。 雨声的噪音、社交的全面停滞和位于王宫边缘的住所给了公爵小姐一个绝佳的安全环境，让她可以顺利熬过生育的痛苦，不会让自己的声音和婴儿的哭声惊动旁人，尤其是国王的人。 “天空女神保佑！”两个女仆跪下祈求着公爵小姐的平安。 之前的数个月，她们胆战心惊，却又胆大无比为公爵小姐保守了怀孕的秘密。 “天空女神保佑。”婴儿的哭声，也引来了一位宫廷魔法师。他是个面孔毫无特色的中年人，穿着常服，只有手中的魔杖和胸前的徽章能告诉人们，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今天不当值的魔法师。 女仆们认出了魔杖和徽章，战战兢兢地再次祈祷，祈求自己的生命千万不要终结在这一刻。 “阁下。”虚弱无比的罗斯*帕托利亚小姐一身汗水和血水，吃力地撑起眼皮望向来到此地的魔法师。 那是艾尔*梅勒森，常驻王宫的魔法师，曾经主持过王宫在一年前火灾后的修缮工作。 “是克里斯让你来的么……” 温柔的大贵族给过公爵小姐不少美丽的承诺，在怀孕的艰难日子里，罗斯小姐靠它们度过了无数难熬的夜晚。 “请务必尽快恢复健康，公爵小姐，您需要有足够的力气应对接下来的风波。”梅勒森魔法师的声音沉稳有力，似乎一点也不讶异于公爵小姐的怀孕生子。 艾尔*梅勒森看向床边，那里有一个皱巴巴的婴儿，男孩，看起来又小又黏，浑身红通通的，于是施放了一个水系的法术，综合了清洁和恢复的魔法导向，以确保婴儿还能活一段时间——至少要到他所效忠的那位大人的目的达成。 法术的余波给公爵小姐增强了一丝体力，罗斯*帕托利亚打起精神，微笑着道谢。 魔法师表情严肃地点头。 看到虚弱的产妇体力恢复的刹那，他略有些后悔：婴儿和他的母亲距离太近了！ 如此年轻、并且时常需要嗅盐的公爵小姐居然能在独自生产以后依然保持清醒……这跟他们的计划有些差异。 最好的公爵小姐，应该是虚弱无力的公爵小姐！ 天色昏暗，烛火边的魔法师表情不明。 数日后。 雨季过半。 乔尔的传讯盒子里带来了一个炸裂的消息：国王大人的名誉上出现了一个天大的污点，他居然跟前任王储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 消息盒子的另一头就是目前在迪卡马洛斯夫人领地混得风生水起的小杰克；而消息的可靠程度也经过了另一封密信的验证。 这则消息已经小范围地传开了，好坏参半。 好的一方面是：知晓的人仅限于王国上层，爵位最低也是迪卡马洛斯夫人这样的大贵族遗孀，知道某个前王储的女儿其实是现任国王女儿的内幕。 “国王应该还没低俗到那种地步，放着带了大笔嫁妆的凯瑟琳公主不管，去偷不该偷的腥……” 于此同时，国内的贵族们还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件好事——将这个消息被死死地摁在了列夫庄园的大门外。凯瑟琳公主和她的侍从们一句风言风语也别想听到！ 坏的一方面在于：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那位公爵小姐其实是现任国王女儿，并且，国王确实在几个月前的某个舞会上喝了点不该喝的，做了点不太恰当的事情，并且留下了证据。 单从贵族的混乱程度而言，这种超出普通亲戚的关系也未尝不可接受。不少人觉得，反正王后已经有确定的人选了，何必限制国王的欲望？有缺点的国王才好控制！ 可惜，消息中还隐藏了最坏的方面：那可是个男孩！而且是前任王储的血脉后裔！ 当初，为了名声和继位的合法性，现任国王虽然在内部大开了杀戒，对外的面子工程还是做了一些的，比如，让前任王储以“王储”身份下葬。 即便葬礼再怎么简单朴素，那也是“王储”规格！ 如果承认那是自己儿子，那就戴稳了一顶绿帽子，国王丢脸；要是死活不承认，那国王地位的法性多少会被动摇。 被干掉的那些王子们的姻亲中有各方面的“职业者”混杂其中，从国内到国外，从北部的阿芙迪纳亚到南方的阿斯兰朵，尤其是高阶魔法师，更是不可能清得一干二净，留下了不少孔洞可以供人挖掘也就不足为怪了。 消息爆出来的时候，天空女神和大地女神的主教都在场，甚至还有四大协会之一的魔法协会、炼金术士协会的会长刚进门没多久，凳子都还没坐热…… 如今，乔尔得到的消息已经滞后了不少，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已经被天空女神的势力保护起来了，公爵小姐也接受了大地女神的安抚和庇护。 总之，本该安稳平静的雨季，在后半段日子里，王都上层的人们好像地下疯狂活动、吸收水分和营养的植物根系一样，各方势力彼此纠缠、相互争夺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块巨大利益。 第96章 096 小宴 一整年 王都的风云迭起对于卡列安的平民影响几乎为零。 王都太遥远了, 他们的政策和变化几乎只有上层才知道，大多数人埋头过好自己的日子已经费尽了力气，能看到周围的变化就已经很好了。 过往雨季里一向关门的杂货店一直开着, 有人雨中出门的时候发现, 他居然能在杂货店买到一些新鲜的肉！再一看，原本招牌不明显的杂货店居然换了新的招牌，招牌的最下方新增了一个菱形的标志。人们啧了几声, 羡慕起杂货店的老头儿, 居然趁人不注意搭上领主的马车了！ 杂货店里, 盐的价格似乎降下来一点, 不算很多, 省出来的钱, 大概可以多买一个黑面包。 老木匠看着已经基本售卖空了的店面，抓着脑袋, 第一次不用在雨季里为了各种木制桌椅用具的防霉防潮问题担忧，裹上新买的厚毛毯, 幸福地睡了个好觉。 裁缝店交付了第二批次的定制服装，用特殊的油布遮盖着, 送到了一直有人值班的市政中心。 市政中心的值班配置是一个正式员工加一个正准备考试的预备人员，市政中心的财政部门会为值班人员额外发放“雨季交通补贴”。于是，愿意值班的人数不胜数, 最后经过三轮抽签才确定了最终人选。 冒雨上班是很麻烦, 但是市政大厅的温度和湿度令人舒适，衣服鞋子干得很快, 还不用花费家里的柴火！ 雨季的井水与河水是浑浊的，收集雨水需要各种锅碗瓢盆，拿进拿出必然会淋湿, 而市政中心有自己的水龙头，直接接了水带回家就好，再大的桶都能装满！ 潮湿而少有人外出的雨季，乔尔除了悄悄去了几趟米咔啦盐矿，又签发了一个临时会长的任命，没有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雨季结束之后会迎来收获季。 第二天，国王的婚礼如期举行。 两大教派、四大协会前排观礼，能在雨季前赶到王都的贵族们完整体验了现场的肃穆。 不能及时赶到的或者不能在婚礼前送来贺仪的贵族们，有一说一，请奉上双倍的贺礼！ 乔尔的贺礼到得及时，常规又无聊，再细节的礼仪官也挑不出差错。 婚礼举行的时候，乔尔也在准备晚宴。 贵族的习惯，越正式的晚宴开席时间越晚，乔尔一行人都不算标准的贵族，所以，传统里至少入夜一小时以后才开始的晚宴，在“纳尔朵归来”的傍晚正式开始。 奥菲利亚先到，她就在楼上的贵宾套间，走几步路就到宴会大厅了。 无事一身轻的她根本不介意什么只有资历浅的人才先到场的说法。 客厅的茶水已经准备好了，以花茶为主，水果茶次之，放在便于取用的地方。 奥菲利亚熟门熟路地泡了茶，打开一个天鹅形状的装饰罐，取了好几颗方糖放进茶水。 轻嘬一口甜茶，奥菲利亚告诉临时从大厨房出来招呼人的阿尔德林：“罗西尼在协会那边，待会儿他带着丹西和沙威玛一起过来。” 丹西和沙威玛是建筑专家，几个月前在罗西尼之后到达卡列安，协助旧沼泽那边两栋大型房屋的建筑。 他们跟罗西尼一样是中生种，非人类。 随后到达领主府的是约瑟芬跟茱莉亚一行人。 约瑟芬换下了标准骑士装束，只保留了最简单肩部护甲，整个人精神干净又利落，气质像一柄开了锋又收回剑鞘的宝剑。她跟露西相视笑了一下，又跟管家大约翰寒暄了几句。 茱莉亚的身边是小玛利亚，有着工作狂潜质的两人一路上都在聊接下来收获季的工作准备。 市政大厅几位主要部门的临时负责人跟在两位女士身后，尽量不东张西望。 跟茱莉亚同一个发色的弗雷德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后一个，双手插兜，表情舒缓，相比说话频率突然高了不少的其他人，他看起来要自在得多，似乎见惯了大场面。 大约翰招呼着客人们，推荐了合适的饮品，然后招呼约翰逊赶紧去寻老约翰和茉莉几个。 老磨坊是远了点，也没旧沼泽那边偏远，到底提早出发了没有？可千万别最后一个到场！ 阿尔德林没再露面，他跟乔尔在大厨房折腾今天的新菜。其中的一个菜气味有点重，厨娘们不停地打喷嚏，乔尔于是选择自己上手操作。 也不是乔西亚大公第一次做示范了，厨娘们早没了当年的惶恐，笑眯眯地拉开一定的距离，伸着脖子看锅里都放了些什么，顺序又是怎样的。 “早听说大公阁下的私人菜谱是顶级的，今天能一饱口福了！”宴会大厅里，肖恩很镇定地把已经空了的杯子凑近嘴唇，他旁边是曾经的下属弗雷德里克。 宴会大厅由中间的主桌和周边的一大片空间构成，他们这会儿沿着宴会厅靠墙的一侧站着，相互聊天。看到玛利亚自如地跟一位容貌美丽、眼熟却记不起名字的女士聊上了，肖恩只有羡慕的份儿。 “您放心，今天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弗雷德没有说什么，管家却给了肖恩足够的反馈。 接收到不少人的紧张情绪，大约翰信心十足，自豪感拉满，然后指挥男仆们在每个座位前放下一组白色的餐具，每组两个碟子、一个碗、一个杯子、一双筷子、一套刀叉和一个勺，餐具的外表细腻富有光泽，入手温润，外壁绘有连续不断的两条菱形组成的纹样。 没过多久，大约翰终于招呼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迎接尊敬的罗西尼先生和两位建筑大师。 很快，宴会大厅的门敞开了，乔尔和阿尔德林来到了宴会长桌的两端，年轻的市政大厅负责人们也在女仆的提示下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托盘上，坐到已经提前安排好的座位上。 两队侍从鱼贯而入为每个人上了一道汤品。 这一小盅汤用森林里最新鲜的三种口感不同的蘑菇熬制出来，只放了一点点盐，口感鲜香宜人。 仅仅一盅汤就把弗雷德的食欲调动了起来，期待值拉高了一半。 后面的菜陆续端上了桌。 大小合适的贝壳洗净，装入了满满的贝肉和蒜泥粉条；红黄绿三种颜色的蔬菜造成了迷你的蔬菜塔，每一种蔬菜都调味恰当，组合起来也不串味；新山来的饮品带着淡淡的甜味和酒味，大公说，如果下一道菜不太合胃口，可以用这一道饮品过一下口。 接着被端上来的菜是麻辣香锅，每个人的鼻子都有了明显的反馈，不少人开始侧过去打喷嚏，但也有人眼睛一亮，开始三口五口赞不绝口。 “弗雷德，你不觉得味道太刺激了？” “当然不会！这个味道，其实雨季的时候吃才最舒服！”乔尔选择的辣椒辣度一般，没尝过的人需要适应的时间，显然，弗德雷不需要。 “咳、咳、咳咳咳……”肖恩不信邪地又尝了一口，然后确认，这种口福他还是不要享受了吧。 既然大多数客人们受不了辣味，乔尔挥了挥手，示意角后面的人把这道菜撤下去，换成小碟子，吃得面不改色甚至欢快的人面前单独放一个，其他人就不勉强了。 弗德雷看了看面色不改吃了一颗红色辣椒的奥菲利亚，一瞬间好胜心起，不想被德万斯的老菜皮压过去，也放了一颗辣椒到嘴里，然后，一瞬间开始后悔自己的逞强…… 奥菲利亚察觉到了施瓦慈小朋友的小动作，不觉失笑：她的治愈魔法随时开着呢，小朋友还是不够灵活啊！ 接下来一道菜是烤鸭。 鸭子的表皮金黄油亮，已经用小刀切成了薄薄片状，皮壳和鸭肉相互分离。 各取一片，沾上特制的甜酱，再配以蔬菜丝一起卷入特制的薄饼里，口感多元，从外脆里嫩到香甜酥脆，众人交谈的声音一时少了许多。 下一个最受欢迎的菜是酸甜可口的松鼠鱼。 乔尔在兰法领的威尔维克找到了一种口感类似鲈鱼、并且没什么刺的河鱼，在大厨房尝试过一次之后一连吃了好几天。 当然，距离新河一村不远的鱼塘里，这种鱼类也开始大规模养殖，几乎取代了原来那种肉嫩但着实多刺的鱼！ 等到四个月后，卡列安人们的餐桌上会自然而然多了一道不错的菜品。 随着一人一份果盘的上桌，宴会进入尾声。 随着管家大约翰进来说，“领主阁下给大家准备的小礼物已经准备完毕，请移步阳台。” 众人或拿着果盘、或拿着新倒的饮品离开了座位。 宴会厅的一侧大门已经打开，走出去就是宽敞的露台。 “啾——”一声，一个红色的光球奔向高空，随后“嘭”的一下，在天空中开出一朵拥有无数银红色花瓣的花朵。 夜空亮了。 随着花瓣的转瞬即逝，人群“哎”的叹一声。 不仅是露台上的人们，还有各个角落的侍从和大厨房里才开始用餐的厨娘们。 还没等人们悲叹完，第二朵亮金色的花绽放在夜空，开放后又“劈里啪啦”闪出了无数星星点点。 然后是第三朵、第四朵…… “这一年来，辛苦大家了。”乔尔笑道。 今天，距离他第一次踏入卡列西里，已经一整年了。 第97章 097 烟花（捉虫） 空中廊桥vs天…… 烟花的可见范围很广, 卡列安的所有民众都得以观赏。 市政大厅提前做了公示，告诉大家某天晚上领主府会安排特别的活动，大家看到天空中出现了没见过的景色千万不要紧张。 卡列西里大酒店和冒险者工会的距离稍远, 住在那里的人无缘得见。不过, 等到正式对外营业的时候，夜晚的烟火也会安排上。 第一朵空中之花绽放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外界景色的人们彼此呼喊着, 让邻居朋友们出来看热闹。 领主府, 仆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讨论这一朵到底时金色还是银色, 下一朵会是绿色还是蓝色, 这样的花朵到底是魔法还是炼金术…… 弗雷德里克端着杯子, 倚靠在露台廊柱的影子下面，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古籍。 古籍的原版以他的级别还接触不到, 听他的导师说，原版早就破破烂烂, 因为早年被火灼烧过，大火损坏了外层所有的防护, 现在每碰一下就是把书往彻底毁损推进一步。包括导师在内，他们能观看的都是施瓦慈后人、他们的前辈临摹下来的副本。 其中一本是关于几百年前黑圣教的“圣城”施瓦慈的，介绍了不少举办庆典的流程, 其中一个为数十位主教参与准备的奇观——空中廊桥。 施瓦慈的东塔楼跟西塔楼之间相隔了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广场, “空中廊桥”会在夜晚特定的时候出现，银色的星点划过夜空, 将两处塔顶的钟楼相连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有星星妆点的银色细长拱桥。 临摹下来的图上，“空中廊桥”的拱形有着一个个的断点, 弗雷德之前总觉得是不是当初抄写的时候情况紧迫，所以购买的羽毛笔质量不够好以至于临摹下来的图谱墨色不均匀。 今天晚上，领主府的一场烟花让他有了新的思路。 从学过的法术中找到重现廊桥全貌的方法？ 思路错误！ 廊桥本身是数个法术构成的，难点在于时间的控制和法力输出量一致。 烟花距离太远，弗雷德感觉不出来形成烟花的魔法的性质，只能从色彩中判断，大概……是全系都有！ 如果卡列安有全系的魔法师，或许，他也能解，为什么茱莉亚小姐对于外面的魔法学院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弗雷德的思路跳跃着，很快到了如何给导师写信上。 “亲爱的导师大人，我在卡列安看到了跟天空廊桥很像的烟花？” 不，不像，其实几乎是不同的东西。 那么“亲爱的导师大人，我突然对一个魔法有点些设想，希望您能给一些参考意见？” 奥菲利亚观察了两眼对家小崽子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是个心地比较良善的小孩，没有第一时间往其他方向考虑，现在就等第二天了，如果他联系了自己的导师，或许还会有新的举动。 跟施瓦慈的“空中廊桥”一样，德万斯的圣城庆典上也会出现一种奇观，叫做“天空瀑布”，在盛会的那天夜晚，一条银色的星河从德万斯最高的山峦间落下，飘落到圣城的房顶上，每个星点都是一道细微的祝福。 与领主府的烟花不同的是，天空瀑布只有两种颜色，金色与黑色。 光魔法用于形成的星点，暗魔法则用于保持夜空的宁静，不让星点的光芒相互阻碍而使夜空太过喧闹。 乔尔的烟花，几乎没有呈现暗魔法的力量。于是，夜空之上各种颜色留下的印记，着实热闹地有些可怕了。 罗西尼找到了抱胸靠在柱子上的阿尔德林，对方表情平静地看着外界的喧闹，没有任何惊讶意外，于是用手肘推了推对方。 “老友，你家幼崽……准备改行做军火商了？” “何以见得？” “圣教压箱底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他们的法术构建不同，底层逻辑却是一致的。外面的那些，虽然颜色、样式不同，涉及到的基础法阵可是相差无几，别说你对此一无所知哈！”和他一起过来领主府的丹西和沙威玛刚刚第一时间就找他探口风了。 “乔尔自己推算的，确实与我无关。”阿尔德林摇了摇头，“前一阵子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哪里有精力计算那么复杂的魔法链路路径？你那会儿不是还回冒险者小镇找了些东西给我？你看外面那朵新出现的烟花，五种颜色，涉及到的可不只有光、暗两个系的魔法。” 罗西尼看着外面越加华丽的花色，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说说其他的。前几天克里伯爵领那么大的手笔，不常见的大动作，你得到消息了吧？” “你指的是哪一个动作？公爵小姐的私生子，还是魔法协会的站队？”阿尔德林换了个姿势，魔法从桌边取来两个杯子，一杯水果茶递给罗西尼，另一杯含酒精的留给了自己，“如果问前者，知道一半；如果问后者，差不多也是一半。” “合起来就是知晓全貌了，唉！最烦你们这样什么都知道的了，分享消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罗西尼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发现应该非常符合自家老婆的口味。 “哼，敢不敢去奥莉面前说一遍？”阿尔德林撇了他一眼。 经过了大约一年，罗西尼之前剃成了平头的前半部分头发终于全部长完全了，发丝在耳边垂下柔软的弧度，比起之前不剃胡子的沧桑平头大叔多了几分少年感。 “哈，绝对不敢!”罗西尼失笑，“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担心了，克里伯爵领这次的图谋不小，早作准备。” “放心。”阿尔德林看了看外面。 烟花已经散尽，人们还在议论纷纷，许多从外面来到卡列安做生意的人也在其中。 该有新的消息被传到该去的人耳朵里了。 乔尔想给过去一年的时光做一个梦幻般的总结，但其实，终于在夜空中重新亮起的烟花法阵，标志了一个新时代开启。 第98章 098 茱莉亚特与克里 过渡章 “今年冷得可真早啊！”从王都赶来的马车已经到达了茱莉亚特领的北部。 地面一片空旷, 黑色的土壤经过了一个雨季的滋润，看起来分外肥沃。只可惜，上面不存在任何粮食作物了, 唯有根系最深的杂草开始生长, 占据了原本林麦的位置。几个月前那些一望无际的林麦已经在长达数日的熊熊列火中化为了灰烬。 这一片区见不到半个人影，能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或许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或许在熬过缺衣少食连房子都没有了的下一个寒冰季以后还有一两个人能回到这里。 大火来的不是时候, 无论大火之后的雨季还是收获季都不适合播种。 烧掉了房子、家产和农作物以后, 种子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毕竟, 在茱莉亚特的广袤平原上, 大火之后连面前可以入口的田鼠干都找不到！ 雨季, 还有天上的水滴，收获季就只剩下温软的风与适合作物成熟的温度了, 没有人，没有农作物。 远道而来、穿着蓝色神袍的长官摇了摇头, 拢好了自己的披风。 面前这些大片大片没有人干活却又乌黑油润的大地，成功给与了王都来客一个“本地人十分懒惰”的第一印象。 他从王都出来的时候, 王都周边的村庄都在热火朝天的忙活，拔野草、或者捉虫子。他是个仁慈的人，看到人们用手搓死一只又一只的虫子, 还会为他们在女神面前祈求, 希望神明能宽恕他们“杀戮”的罪恶。 “大地女神啊，请宽恕他们的懒惰和不足。”蓝衣的神官弯腰祈祷。 地上太脏了, 会弄湿他的袍子。 等到马车准备离去，看似没有人的大地上冒出了几个小孩子的头。他们伏在沟壑里，瘦得像烧焦的树枝, 皮肤被晒得跟大地一样黑，浑身上下只有脑袋和肚子是圆的，唯一分明的只有眼睛，以及犹如杂草一般顽强的生命力。 最大的孩子看着马车留下的车辙，眼中有一缕几乎熄灭的希望。距离太远了，他们听不到那人的声音，只能勉强看清楚他衣服的颜色。 身上是闪闪发光的蓝色长袍，那应该是神庙的主教吧？ 听妈妈说，神是仁慈的…… 马车留下来的两道痕迹……好像不是那么轻的，马车里会不会装了粮食？ 没有了食物，整个雨季，他们都喝着雨水，用腐烂的鸟和老鼠还有零星的蚂蚁填肚子；林麦化为灰了，抓两把灰和着水也能咽下去；杂草划拉嗓子，那就想办法弄的更碎。 可是，即便肚子“填饱”了，还是有很多人死去，一个接一个…… 她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手脚并用，想要追上马车。 “卡莎！”身后的孩子们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背影。 卡莎没有回头。 她只有一口气能追上去了，回了头就会倒下去！ ——————————————————————————— 克里伯爵领。 板岩和砂岩构筑的领主城堡经过了前面两代克里伯爵的大手笔投入，如今，光是城堡主楼的占地面积就已经跟王宫差不多大小。 去年，王宫在政变的时候遭受过巨大损害，受限于资金问题，修缮工作一直断断续续，直到国王大婚的当天，只有几座最主要的建筑完成了整体修复；剩余的建筑，只能说从外面看已经恢复原样了，里面焦黑的装饰还没有全部更换，更别说是否已经安排了成套的高档家具。 如果仔细计算的话，加上周边草场和猎场面积，王宫的规格俨然已经弱于克里伯爵的城堡。 城堡原本被称呼为“安东尼堡”，为了纪念第一代克里伯爵，因此取了伯爵的中间名作为城堡的名字；不过数年前，当领地和伯爵位置都归属于“食人者克里”之后，城堡逐渐完成了从继承人血脉到装饰风格的彻底转变。 如今，人们称呼这里为“大城堡”。 大城堡里有彬彬有礼的行政官员，也有来往频繁的大小贵族，更有全副武装、胸甲和头盔都擦得锃亮的骑士们。 如今的这一位克里伯爵热爱打猎，有一小队骑士经常陪他外出，每次都会带着大批猎物回来，而仁慈的伯爵则会把大部分猎物分给领地的人们。 骑士们大多身材相似，又带着高高的头盔，除非有人天天盯着看，没有人知道“一队”骑士的确切数量。 在不打猎的时间里，克里伯爵会在主楼接见各有所求的商人和贵族，几乎每个人都能满载而归，于是，来往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从子爵男爵到跨国商人，从炼金大师到解密高手。 随着人口的增加，克里伯爵领的四大协会开始积蓄力量，直到终于某一天，本地的魔法协会显露出了跟王都分庭抗礼之势。 雨季结束后不久，“咪卡拉盐矿闹鬼事件”的文书被递交到了克里伯爵的书桌上。 比起来自王都的讯息，已经荒废的盐井出现些异常并不值得一提，它跟众多不重要的公文混杂到了一起，或许要很久以后才会被再次翻开。 第99章 099 冒险者之家（上） 任务与等级…… 收获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晴朗的天气占了大多数，温度适宜，人们不需要找地方避雨、避暑, 更不需要发愁什么衣服更保暖、或者思考穿什么衣服能在完全保暖的前提下达到足以参加舞会的轻便效果。 收获季通常食物充足, 能为无数宴会提供颜色丰富、数量足够、外皮饱满的水果，即便是衣食不丰的普通人家在收获季也不会皱紧了眉头发愁明天该怎么活下去。 明媚的季节里，随便挑一个日子都很适合作为冒险者之家的开幕式。 经过勘探和几个月的辛勤工作, “双塔之战”的遗址上耸立了两个全新的建筑——卡列西里大酒店和冒险者之家的卡列安分会。 两处建筑物风格独特, 外部构架在雨季前就完工了, 如今收获季过半, 两座大楼的内部装潢也已经全部完成, 来到了验收环节。 上午, 乔尔收到了来自冒险者之家卡列安分会的邀请函。 邀请函制作得非常精美，工艺来自卡列安以外的地区, 封面上绘制了代表协会的纹章。 这封邀请函走的是最正式的递交渠道，由管家大约翰送入了领主的会客厅。 由于领地工作的拓展, 领主府不再是唯一的中心，作为领主府管家的大约翰接触面也不那么全面了, 于是私下有过疑问，比如约瑟芬职位的获得原因，比如冒险者之家到底属于什么部门……不过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 认真完成手头的工作。 接过邀请函, 乔尔上下看了两遍，心里有了数, 于是打开最新建立的文件格子，取出里面的文书，记录了一笔, 然后交代管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后天上午，让老约翰和茉莉吃完饭直接赶就去市政大厅，跟我回合，到时候一起去冒险者之家。”乔尔放下笔，想了想，“你手里的事情也交代一下，你也一起。待会儿给你一个名单，上面的人后天跟我一起出门。另外，拟三份贺礼给我，分别是代表领主府的，代表市政大厅的，代表老磨坊的，今天晚饭前给我看一下。” 大约翰应下了这个任务，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也有书桌和小书柜。 贺礼要分成三份，看似麻烦，事实上有不少可以参考的方向——之前领主府也送出去过不少礼物，往王都的就有好几次，每次的礼单都有一份底稿。 唯一麻烦的只有贺礼的级别问题了。 介于领主府是卡列西里的中枢，大约翰准备往领主府的一份礼单里尽量多塞些东西，至少看起来要洋洋洒洒、豪华可观；市政大厅的那一份，他准备参考一下茱莉亚小姐的意见，毕竟茱莉亚小姐才是市政大厅的日常负责人；老磨坊那边的礼物可以轻一点，最多算是个“郊区小村庄”的地方，稍微带一份差不多就可以了。 三份贺礼，并没有特别属于河道工程、或者说“新河一村”的一份。 随着水道和公路的联通，老磨坊跟河道工程处的交往愈加频繁，几乎连成了整体。但新河一村那边进行河道疏通的人们身份特殊，乔尔查阅过记录后发现，规划为未来“新河一村”居民的那些人大多数勤劳肯干，按他们的努力程度，再过半年基本上就都能完成身份上的转变了。 等所有人身份转变完成，新河一村就与老磨坊就会正式宣布合并。 写礼单的时候，大约翰顺便查了一下库房，发现了一点小问题，顺手且及时地抹平了，获得了一些赞美以及一些小小的“谢意”。 午后，在约定的时间，约瑟芬来到了领主府拜访。 如今你的约瑟芬被任命为冒险者之家卡列安分会的“临时会长”，领地有任命的文书，而王都的同意函也在几天前到达了卡列安，将姓名和身份做了最终确认。 于是，近卫兵副队长的职务出现了暂时空缺。 大半年来，卡列安本地也有不少青年人入选了近卫兵，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明白了武力的难得，而约瑟芬在入城的时候跟本地卫兵们有过一场一面倒的比斗，高人一等的武力值也提高了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认为她能“向领主大人推荐下一任近卫兵副队长人选”的人不在少数。 毕竟，约瑟芬已经是冒险者之家的头儿了，不可能同时属于近卫兵队伍！ 本来另一个最可能的人选是原本的副队长小杰克，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知道他的所在了，除了偶尔寄送一些礼物回来，说明他还活着，并且活得相当滋润。 约瑟芬是骑马来到领主府的。 虽然冒险者之家号称具有独立性，实际上还是会跟所在城市有千丝百缕的关联，尽管会有不少双眼睛盯着约瑟芬的动向，她跟领主府依然不需要过度避嫌，更不用偷偷摸摸改头换面。 ——太回避了反而会让引发人们不必要的联想。 约瑟芬为卡列西里带来一个新的消息：隔壁多明尼的冒险者之家分会送来了正式的贺信，希望在未来与卡列安互通有无。 “互通有无……”笔尖轻轻扣了两下桌面，乔尔想起了之前罗西尼对于整个冒险者之家体系的介绍。 那是罗西尼和奥菲莉亚刚到这里不久的某个下午，一起吃往饭，大家开始边喝茶边聊天，见乔尔对冒险者之家有很大的兴趣，于是，罗西尼便为他做了一个相当完整的介绍。 他是阿尔德林家的幼崽，换了别人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罗西尼说：“冒险者之家目前有五个级别，按国别设立的总部属于最高的一级，比如现在吉沙王都的公会就是一级公会；公爵领或者伯爵领差不多二级，兰法城、克里堡、茱莉亚特都有自己的二级分会，会长跟领主关系匪浅；再次一级的是子爵领地或者自由城邦，他们根据各自势力大小不同，成立的分会级别也不同，有二级、三级，也有四级的；城邦边境处、或者森林大山交界处也会设立分会，四到五级都有，那边物资丰富，人员来往不容易被注意到，有个分会在，冒险者们交任务很方便。” “新设立的分会一般都是五级，能够承接的任务也是最低级别。”罗西尼的坐姿很随意，“当然了，我们准备建的这一个，级别不会低。虽然卡列安是个小地方，卡列西里可不是，外加乔尔你的身份是国王的弟弟，吉沙的乔西亚大公，所以，推荐成为准二级分会没有问题，之后是否能把‘准’字摘掉，就要看未来发展了。” 罗西尼的介绍信已经提前几天发出了，不久后，果然给卡列西里申请下了二级的公会标志。 “能往高里申请，自然就往高里去申请，冒险者之家要升级很麻烦的！”对面是老友家的幼崽，罗西尼会把各方面都提前考虑到，“之前加布林那边的三级分会，达到升级标准之后又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真正换了标志。” “这些级别差距，一般体现在哪里？任务流水吗？”乔尔对冒险者之家的解仅仅停留在游戏层面。曾经玩过的游戏里面，发布冒险任务的协会似乎是跨国连锁的，而且任务还能实时发布。 “嗯……”罗西尼想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简单解的话，不同级别之间最大差异在于资金、冒险者资质还有任务完成率。”罗西尼抬手用魔法勾勒了一张简图，“资金方面，五级工会一年收取的手续费，可能还比不上二级工会一天。”罗西尼给乔尔列举了邻国某年的一个数据作为例子。 “竟然有那么大的差距！”乔尔第一次听到，相当震惊。 按照他最初的解，五级的冒险者之家分会应该是“基层工会”，面向一线的冒险者，业务量应该相当高才对。 “一线？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不能这么解。”阿尔德林揉乱了乔尔的头发。 周边没有外人，他们不需要像在外面一样端起大公和财政部长的架子。 “冒险者之家不是行政单位，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上下级。所以，二级分会也直接面向冒险者，有专门的接待大厅和任务发布栏。即便是有权利调度全国冒险者任务的总部，也有冒险者来往，接任务或者发布任务。” “光是发布任务，能覆盖人员的报酬么？”乔尔第一时间还是会考虑人手问题。 卡列安的总人口一年来略有增加，于此同时，需要人手的地方也增加了。 目前的市政大厅已经运转流畅，卡列西里大酒店需要管者，他可以拨两个人出来，但冒险者之家那边，除了约瑟芬以外，卡列安就只能提供最初级的服务人员了，还是没经过培训的…… 从就业率的角度，这样对卡列安不错，但对冒险者之家就不一定了，全部新手的冒险者之家，即便背后的“顾问”资历深厚，总会让人心上悬着点什么。 “当然可以覆盖。”罗西尼又给出了新的数据，“在冒险者之家，哪怕是最低级别的任务，发布的手续费也有50个瑟克里。按照王都的生活水平，要么不开张，开张就可以吃半年。” “所有任务都有手续费？” “对，任务完成以后，冒险者之家还会在支付报酬前扣除一笔佣金。乔尔，也不要小看人们的需求哦！”罗西尼说着，看了一眼阿尔德林：“冒险者之家的任务没有上限，灭国级别的任务也不是没有过。” 闻言，奥菲莉亚点头微笑，支持了这个说法。 灭国级别？乔尔在几个人之间左看右看。 三人面色不改，言语间轻巧到跟喝了一口茶一样。 “这个级别的任务，报酬会是什么呀？”乔尔非常好奇，上升到国家级别了，有人能支付得起报酬么？ 阿尔德林笑了笑，最终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罗西尼：“一朵凋谢的花。就是地上常见的那种。”他指了指窗外，那里，同一个品种不同颜色的花开成了大块的地毯。 乔尔知道，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言归正传，普通任务的佣金计算就简单了，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不等，随着发布年限的增加，任务等级也会变化。” “比如。乔尔你发布了一个任务，需要纯度为‘一级’的魔法宝石，给出任务报酬如果少于100个金币，尽管手续费和佣金都很少，但没人会接，只有报酬超过200个金币，才会有高等级冒险者稍微关注一下。这时候，任务的手续费大概10个金币，冒险者完成任务后要领取报酬了，需要支付给冒险者之家10个金币的佣金。” “一手交宝石，一手给报酬吗？如果是其他地区冒险者之家的任务，这一家会代付吗？” “对，先行代付。每个月的月底，冒险者之家的总部会做一次结算，尤其是收获季的最后几天，每个分会的资金流量高得惊人，这也是为什么说冒险者之家需要有足够的资金储备和武力护航。” “月底结算？是人力，还是有特殊的装备？”比如魔法概念的计算机什么…… “有专门的设备。“罗西尼点头，“不过，也不经常使用，虽然任务多了，听起来计算量很大，其实并没有。” “冒险者之家的任务分为了本地任务、地区任务，还有全国任务，大多数的本地任务都是小任务，一小片地区自己发布，自己解决，通常直接写在纸上，然后订到公示板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看到，能解决的就直接把纸拿下来带去接待处。这种小任务通常没有手续费的说法，比如说，帮老太太找找她丢失的小猫……”罗西尼耸肩，“老太太的口袋里可能连5个瑟克里都没有。所以，这一类任务也被称为‘白板任务’，通常用来给人们增加对冒险者之家的信任度。” “那，地区任务呢？“ “地区任务级别相对高一点，50个瑟克里起步那种，超过1个金币的会被汇总到地区内的三级或者二级分会，这样一来，这个地区所有来过冒险者之家的人都能看到。限制也是有的，一个四级的分会能随意处四级及以下的任务，但对高于自己级别的任务就只能发在公告板上，冒险者们完成任务之后领取报酬，需要去更高级别的分会，三级任务至少要去三级的分会。同样，冒险者资质的最高评定，分会给与的评定结果不能高于自己的级别。” “如果，涉及到跨国的任务呢？还有比一级更高的冒险者之家么？”乔尔更好奇了，卡列安分会的资质达到二级，确实占了相当大的便宜。 罗西尼大笑，“啧……想得可真多！不过，确实有过，直接去总部就可以了。” 比一国总部更高的，属于“苍穹会议”。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哪怕他这样的中生种，都不会有机会接触。 “根据领地的位置和距离，冒险者之家的分会之间会有一定的隶属关系。” 寄来信函的多明尼冒险者之家只有四级，好在建立时间相当长，如果能与卡列安冒险者之家的任务通道互通，对彼此都有好处。 得到了确定的意见，约瑟芬放心离开会客室。 时间不早了，安妮还约了她吃饭，饭后，她准备顺路去找小玛莉亚一趟。 冒险者之家接待大厅的服务人员需要具备一定的学识，认识字是最基本的一条。卡列安人口不少，玛利亚当过数个学习班的老师，对于大家的学识程度知晓得最多。 第100章 100 星光与祝福（二更） 奋斗…… 夜晚。 老磨坊右侧联排的房屋。 茉莉住所的阁楼上洒满了星光。打开天窗, 夜风舒适。 三个姑娘并排躺在厚实的草垫子上。 草垫子厚实绵软，蓬松干燥，带着收获季特有的果香, 让人一闭上眼睛就彷佛躺大树下, 身边堆满了清甜的果实。 “上次这样轻松的时候，似乎是好久以前了。”茉莉半眯着眼睛。约瑟芬躺在她左边，安妮在她右边。三个人穿着睡衣赤着脚, 怀里抱着巨大的枕头, 神色轻松, 没有白天的紧绷。 茉莉管着织造坊, 经手的衣物和纺织品数不胜数, 在贸易蓬勃发展的卡列安, 她的部门一向有着最为稳定的产出。 她跟安妮、约瑟芬是乔西亚大公的第一批下属，一起从王都出发, 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卡列安。虽然三个人最开始并没有多么熟络，, 但随着时间推移，如今分别成为了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之后, 相互的交流和了解就开始突飞猛进了。 “自从那个家伙开始天天上门，我都快被烦死了。幸好今天约瑟芬在！”茉莉叹了口气，“至少接下来一个月, 他应该不敢过来了。” “还是你太和气了, 一直没有狠心把人打出去。像这种腔调油滑的，对他太软和了就会一次次缠上来。”约瑟芬在近卫兵见到的男人多了, 即便入选的都是性格不错的，他们的家人中也有性格相当奇葩的，训练结束后的休息时间听人吐槽, 约瑟芬见识到了不少脑子多少有大病的。 比如长子过得好就恨不得把长子的羊毛全部薅下来补贴幼子的，比如一直娶不到老婆见到一个就求婚一个的…… 今天还见到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被茉莉坚定地拒绝无数次还坚持不懈自以为“有追求”的。 “额，上次大骂了他一顿，我还以为他不来骚扰你了……”安妮半支起身子，“要是这次还不管用，就试试看求助以下领主大人吧……听露西说过，领主在这方面很保护大家的，之前有个小女仆就是因为还不到十二岁就被家里换出去了，差点死掉，然后才进了领主府当帮工。说拿小姑娘闲话的还被领主惩罚了。” 茉莉叹了口气，“能不麻烦就不麻烦领主，至少，我还能管着点人，不像别人什么都没有。暂时还没人敢来我面前胡说八道。” 她开开心心地做着自己的事业，成为了自己的兄弟都不敢想象的人，管着大多数人都不敢想象的资金和财物，偏偏还有人觉得她需要有人“照顾”。 是想“照顾”她的钱袋子吧…… 不是她吹，按现在领地的发展，茉莉觉得，她可以一直干到自己变成一个富有的老姑娘！ “有些事情，短时间很难让人转变观念。”约瑟芬打了个呵欠，“你知道市政大厅他们签订的合同吧？明明是跟每个人单独签订的，有些家里还会觉得，只要嫁了人，女孩子们的岗位就可以被丈夫或者兄弟顶替，事情发生的那几天，小茱莉亚都快气炸了，在外面还要保持微笑和冷静。” “听说，阿尔德林阁下发了一场大火？” “哈哈，确实是一场大火。”安妮笑了笑，她听人说起过，所有被弄错的文书和不合适的工作制服在大庭广众下被“火”烧得干干净净，没有伤亡，武力威胁拉满。唯一可能产生人身安全隐患的地方就是签约人和替代人的性别不一致，那会儿阿尔德林阁下提出，如果非要说自己是叫这个名字的话，他可以顺便无偿帮他变性，结果，还没等阿尔德林阁下说第二句话，对方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心里都明白，只有在卡列西里，她们才会有这样的自由。 “冒险者之家，未来类似的麻烦也不会少。”约瑟芬已经提前有了准备。 “我倒是挺好奇，女冒险者们会是什么样子……”肯定不会弱不禁风。 “那就空了来看看呗，之前的工程队里，沙威玛小姐也是一位冒险者。” “等等，你说，那天在宴会大厅看到的、身高比我们高了两个头、胸肌结实发达、眼睛里有着星星、俊美无比还会跟人调笑的……是……沙威玛小姐？！”茉莉做出夸张捂胸动作，“啊~~心碎了一地！不过想想也是，那么温柔体贴的，当然是一位可爱可亲的女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同一天夜晚。 玛利亚在自己的住处挑灯夜战。 “玛利亚，差不多一年了，你的教学记录也很完善了，要不要尝试修订一下之前的两套教材？”乔西亚大公的神情中充满着鼓励和信任，“之前给小米可上课的那一份原本准备给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上学用，不过，使用下来感觉进度太快了，不适合小朋友们启蒙；给成年人的那些岗前培训教材又不太成体系。” 玛利亚在学习上足够拼命，接触的学生类型也多，乔尔对她非常放心。“教材修订委员会主编”的重任就这么交付出去了。 其实，乔尔预备组建的“修订委员会”还有不少想邀请的专家，相比一切教学都是亲身经历的玛利亚，圣教继承人们传道授业解惑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接触过的教育体系也更加完整。 不过，一切需要慢慢来。 玛利亚也没有辜负领主的信任，白天用来调研，夜晚用来书写修订材料，每天工作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又爬起来继续工作，几乎放弃了睡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了第一份乔尔想要的东西——岗前培训教材。 玛丽亚判断，新落成的冒险者之家和卡列西里大酒店都需要人手，而最方便的就是从卡列安的居民中筛选，所以，给成年人准备的培训教材排在前面。 新出炉的培训教材，成功地让奥菲利亚记住了玛利亚的名字，然后顺手给了一个舒缓身体的白圣教魔法。 “小熊宝宝还挺会压榨人才的。”奥菲利亚笑着跟丈夫指了指玛利亚，“身上同时挂着施瓦慈和德万斯的祝福，小姑娘有足够的力气继续熬上七天了。”接下来的七天，玛利亚会精神十足、思维活跃、体力满满地完成第二个任务。 德万斯的祝福会在第八天结束，到时候睡上一天一夜就行了。玛利亚足够年轻，双重的祝福魔法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不良影响。 德万斯的祝福是奥菲利亚刚刚给予的，施瓦慈的祝福则来自市政大厅看不过眼的弗雷德。 “施瓦慈庇佑！这里的女人是不是疯了？茱莉亚每天最早到、最晚走，玛利亚居然更夸张！施瓦慈的继承人们哪怕做最严格的实验也不会连着几天几夜不睡觉啊！！”这种努力程度几乎让弗雷德对自己的导师产生了愧疚感，过往的自己实在太不努力了，成天跟着导师划水，只会吃吃喝喝看闲书！ 没忍住，弗雷德给了玛利亚和自己一人一个强力的祝福魔法，希望自己也能写出点什么东西…… 100-110 第101章 101 新的部门 卡列安的步骤…… 时间很快到了约定的那一天, 大约翰提前将代表新河一村和老磨坊的两份贺礼送去了冒险者之家，代表领主府的一份则跟在乔尔一行人的马车后面。 队伍的最前方是几名近卫兵。 近卫兵预备队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次大比武，连续几次排名前列便有资格成为正式的近卫兵了。乔尔点出其中的十八个气势比较强的出来, 提前训练了一下队形。 ——冒险者之家的正式揭幕典礼会有不少外来人员, 尤其是其他领地的访客，足够的排场可以产生一定的威慑力，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乔尔, 在看什么？” 马车的车厢里只有两个人, 阿尔德林很随意地把手肘搁在中间的桌板上, 托着下巴看则对面。 对面, 乔尔已经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好一会儿了。 “在看消失的金色。” 车窗外, 大地上, 各种农作物已经丰收而产生的金色麦浪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星星点点——林麦和其他主要作物都快收割完成了。 “今年的卡列西里是个丰年。”阿尔德林回忆了一下数据, 已经收获完成了粮食数量已经足够填满领主府新建的粮仓。“那边几个去年没什么人的村落也有人居住了，虽然只赶上了半个生长季, 当也足够收获不会饿死人的粮食。” “是啊，卡列安的周边, 这半年活跃了不少。对了，第二次考试，我准备在七天后举行。” “这么快？”听起来是问句, 阿尔德林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 “也还好吧, 或许可以做个突击考试？”乔尔笑了笑，“各个基础部门总要尽早搭建起来的。趁着这次大兴土木, 有些部门可以加进市政大厅了。” “就像你之前说的住房建设部？” “嗯，丹西和沙威玛的工作能力让人舍不得放手，所以, 拜托一定要帮我说服他们，哪怕在这里当两年的顾问，做一些指导也好。卡列西里住房建设部的部长，虽然现在还不够吸引人，未来肯定大有可为。” “那两个人可不用我说服，你直接把书房里的规划图拿给他们看就成了。”阿尔德林笑了，“其实，乔尔你更眼馋他们的建筑工程队吧？” “那肯定啊，干活利落，流程规范，质量上乘，而且，那么长时间的施工，全程没有见到一个人受伤！再好不过了！如果卡列安能有这么一个队伍，我敢把全城推平了重建！”乔尔已经看不顺眼卡列安的好几处巷子很久了，因为住在那里的居民比较多，只能按顺序迁移。幸好他某个身份是被人惧怕的、高高在上的乔西亚大公，迁移工作还算顺利。 “建了新街还不够？”卡列安最重要的两条商业街之一的“新街”就是经过一轮搬迁改造的。 “当然不够！现在的市政大厅……只能算是社区办事处吧！贸易、食品、教育、农业、甚至旅游都挤在一处，除了财政独立，其他多少有点混乱。”乔尔顺手掏出一本小册子，“给！还没想好全部的人选，帮我提一点建议？” 阿尔德林接过小册子，很意外居然在旅途中还被突然分派任务。 打开第一页，阿尔德林挑眉，“港务管处？” “未来管卡列西里的河道港口和租借港口。之前跟法伊斯那边签订的合约，大船停靠加布林王国港口的时候被收了不少税！乔治八世还是那么雁过拔毛。”乔尔差点儿不自觉地想鼓起腮帮子，“于是，红烧肉的价格快赶上红烧金币了，没意思！下回就借用伊休达尔的港口停靠卸货吧，货物从南边的加龙河来卡列安，距离没有远多少。佩佩从王都传回了不少消息，凯瑟琳公主成为王后以前，不少贵族就在打伊休达尔港口的主意了。至于河道港口，目前还没有，等几年后几条河道联通起来就需要专人处了。” 乔尔信任佩佩的能力，却也没有把所有赌注都下在他身上，除了伊休达尔的港口外，他还预备了另一个港口，尽管目前还是一片滩涂、通往那里的通道是早年吉沙王国和加布林王国的争议区，并且曾经被魔法推平过周边一座山，但是从高空俯瞰，那里可以建成非常完美的深水港。 想要和平得到这块地也不难，向两个王国同时支付一大笔钱财，购买这个地块所附带的“爵位”就好。 领主府地下室的金库有足够的金币覆盖这两笔费用，但乔尔目前还不太想掏钱。 “港务管处先跟水利和森林事务局放在一起，希望我看中的那一位可以顺利通过考试。他的父亲能给威尔维克建造那样坚固而有气势的大坝，期望他至少继承到百分之八十的天赋，想要恢复古代河道，工程要比现在的河道连通难上好几倍。” “你指的是，借住在人才公寓小莫泊桑？”阿尔德林点头，“我在冒险者之家的工地上见到过他几次，丹西他们的建筑过程，他估计参与了大半，确实可用。” 又翻了几页，阿尔德林抬头：“乔尔，还有3个军区？” 乔尔摸了摸鼻子，“……随便写写看的，目前人手完全不够，具体的编制数量，要等近卫军稍微再扩充一下才能考虑。” 目前的近卫兵都只是武力方面有了些突破，乔尔准备空一些位置给未来的魔法师，待遇可以参照炮手。 “司法部准备让肖恩接管？” “嗯，他原来在综合部的时候，处家长里短还可以，为人也算正派。” “……” “看到卫生部和医院了对吧？” “确定把这一部分给黑圣教？”如果弗雷德真的成为了卫生部的长官，几乎就代表卡列安的医院正式外包给施瓦慈了。 “曾经的施瓦慈，骨科、外伤和皮肤疾病的治疗名声在外。如果弗雷德能带来一整个体系的医疗队伍，卡列安会无比欢迎。”乔尔笑得很微妙，“不过，按照现在缺少教育人才的现状，要是人来了，必定第一时间放到学校里去当老师，给大家扫盲。” 乔尔不担心黑圣教会不会占据卡列安的宗教中心，毕竟，黑白大战之后的如今，平民百姓想要得到保佑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说“天空护佑”或者“大地庇佑”。 同时，按照卡列安现在的识字率，“扫盲”才是现阶段教育上最大的工程。 ——不是所有人都是刻苦到每天都榨干自己每一丝气力、学习进度由此飙升到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小玛莉亚。 “施瓦慈也在的话，刚好跟冒险者之家平衡。” 罗西尼虽然是纯冒险者背景，但他的妻子奥菲利亚是曾经白圣教的继承人，于是，吉沙王国的冒险者之家跟德万斯有了天然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按教派的说法就是偏向于“天空女神”。 某个教派的一家独大会给当地领主带来权力上的威胁，因此，大多数领地和城市都会引入不同的协会来进行制衡。当然，不同王国的倾向是不同的，吉沙旁边的哲林王国，王都的冒险者之家就更倾向于“大地女神”，冒险者之家的建筑物主体也基本采用了当初施瓦慈的建筑遗迹。 “不管什么派别，在卡列安就按卡列安的步骤。” 第102章 102 拜访与巡视 试营业 随着马车的行进, 路边的绿化逐渐明显。 可以并行三辆马车的道路两侧是两排行道树，为了方便未来管采用了卡列安最常见的树种。 树苗在木系魔法的协助下纷纷把根系扎入了土壤深处，风吹不倒, 接近半圆的树冠隐约成型。树木之间留出了一定的间距, 目前看起来过于稀疏，等再过两年树干长到两人高，树荫就会显得非常好看了。 树下是方形的迷你花圃, 每个小方格里都有不同颜色的花草生长, 有卡列安本土的花草, 也有来自附近多明尼和雷尔加的种子发芽形成的。收获季的花朵没有生长季那么茂盛, 选品合适依然能带来美丽的风景。 “交通部门, 也涉及材料和建造工作, 本来想看看丹西和沙威玛谁比较合适，但卡列安本地的工匠们也不错, 所以，如果小西斯廷先生能通过考试, 可以让他代管一下交通部门下面的路政建设。” 交通确实是重要部门，不过, 目前的道路规划皆出自领主府，工程队人员也会专门选派，施工款项更是需要财务部门提前审批, 无论人、财、物都不是由部门独立控制的, 因此，卡列安的“交通长官”目前还只是名义上的“长官”。 西斯廷家是卡列安原本的旧乡绅, 在乔尔一行人开始入主卡列安的时候态度不明，后来在“第一届全城清洁日”的时候报名了“五星家庭”的评选，算是旧乡绅之中独一份儿的, 也算给了乔尔一个比较明确的支持表态，那么，领主府也可以相应投桃报李一下，给骄傲气焰已经彻底浇灭了的旧乡绅一派点一盏指路的明灯。 老先生们服务原本的镇长已经很辛苦了，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家族的接力棒尽早交给年轻的孩子们吧！ 刚好，也能洗掉原本那些派系标签。 小西斯廷先生是西斯汀先生的侄子，在身材肥胖、鼻子下面一颗巨大的黑痣的西斯廷小姐去了远方的姑姑家之后，他就被接回了卡列安，并且因为跟在表姐眉眼间有不少相似之处，小西斯廷先生深受一家人的喜爱。 乔尔见过他一次。 虽然性别不一样，但是小熊德鲁伊的视野中，小西斯廷先生跟他的“表姐”有着一样的心跳、温度和味道，并不是外来者。 未来的属下是否上演“女驸马”跟乔尔无关，只要有工作能力，变男变女无所谓，只要在市政大厅工作的时候不要今天男、明天女、让来访的人神经错乱就行。 魔法世界的长生种和中生种里面，不少在成年之前都没有性别，甚至涅槃前后性别也可能不同。 类似的谈资从一年前开始就慢慢流入了卡列安居民们的耳朵里，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认知。 “乔尔，换衣服吧，快到了。”阿尔德林扫了一眼窗外，拉上了窗帘。 车厢重新变为封闭空间的刹那，空间拓展了数倍，足够让人站立起来，行动稳定地重新穿上礼服。 介于王都的时尚风向开始变得奢华，乔尔也必须将标准的礼服更新为有着更繁复领花、更多层次袖口、胸前排扣更加硬挺并且穿有金线的豪华版大礼服。 大礼服很新并且硬挺，放在地上能直接站住，点缀了诸多宝石和绶带之后更是重量大增。 乔尔觉得实在太硬了，车厢里只有自己和阿尔德林，没必要让自己不舒服，于是一上车就脱掉了外套。快到冒险者之家了，领主的出行标配就要重新披挂上身。 “阿尔德林，假发拿给我一下。” 最新的《王都要闻》里，国王陛下的近臣们已经开始带假发了，据说可以“保护头发，增加威严”。 当然，也能掩盖越加明显的秃头。 于是，假发产业几乎一夜之间兴起了。由于产量有限，商人们带到卡列安这样“边远地区”的假发质量自然大多数比较一般。 最贵还是佩佩送回来的那一顶，只可惜大小不太合适。 乔尔身形修长，比例极好，气质犹如大地一般沉稳，再夸张的礼服也只会成为点缀，丝毫不妨碍行动，唯有样式奇怪的假发能破坏掉一些他的形象。 一顶质量一般的假发非要盖在柔滑的金棕色发丝上，好像富有光泽的绸缎上突然多了一块不知哪里挖出来的泥巴。 “真要戴上这个？”阿尔德林失笑，拿起假发在自家幼崽头上比划了一下，又迅速拿开了，觉得伤眼睛。 “唔……算了吧，不戴了，卡列安是边远地区，不需要那么快得到王都的消息。”乔尔照了照镜子，决定不那么紧跟王都潮流。 马车经过了“试营业”状态的卡列西里大酒店，在冒险者之家的门口停下了。 冒险者之家外面有占地面积巨大的广场，建设的时候因为周边不是沼泽就是荒滩，乔尔大手一挥，给予了巨大的广场面积。 冒险者之家他一般不插手，但周边广场的地盘是他的，未来周边的商铺也都是他的，未来的人流量会给这里带来巨大的商机。 乔西亚大公作为卡列西里一地的最高长官，到哪里自然有一群人在门口迎接，乔尔一边闲扯社交辞令，一边被引入建筑物内部。 冒险者之家的一层大厅足够大，能容纳数百人。 在这里，乔尔见到了多明尼冒险者之家的使者，也见到了雷尔加的特使，有位谈吐不凡的商人说自己来自花都，甚至邻国哲林王国和加布林王国边境几个郡的冒险者之家也有使者带着贺礼前来。 这些人除了有“使者”的身份，各自也分别是某个“职业者”，或是魔法师，或是炼金术士，并且基本都突破了中阶。 中阶也有高低之分，在德鲁伊的视野中，如果把中阶比作一个光圈的话，那么，在场许多人的“光圈”只比初阶稍微大了一环。 “如果短期内没有希望突破，很多人就会选择出来历练一段时间，使者……可以看作某个行政职务。”之前罗西尼在介绍冒险者之家的时候提了一嘴。 乔尔解，如果拿亚力克魔法城的学校来类比，小魔法师们在达到中阶以前都是新人，勉强可以指导指导刚入学的小朋友，跟刚毕业的魔法学徒没有太大差别；突破中阶是达到一定阅历之后水到渠成的事情，但继续往上突破就难了，于是很多人会在这一阶段成为冒险者、某些领地的军事长官，或者干脆回家继承家业；虽然高阶的大魔法师不一定是校长，但校长一定会是高阶的大魔法师或者相同级别的职业者。 “领主阁下，克里伯爵领和兰法领的二级协会各自送来一份贺仪。”约瑟芬得空悄悄汇报了一声。她在奥菲利亚的帮助下已经突破了中阶，又是武力方面的职业者，在招呼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的时候并不落下风。小茱莉亚和玛利亚全程陪同，来自近卫兵队伍的小伙子们也撑足了场面。 “会长也就罢了，负责商贸的怎么又是女人？”有看不清形势的随行人员窃窃私语。 “你可闭嘴吧，没看到她们身上的魔法波动？”眼见的人早早看到了她们的手腕和脖子上不同品类的魔法防护配饰，连身上的祝福都同时具有“天空”系和“大地”系。 领主看不出深浅，但那位财政长官的领口有五颗独特的星星，非高阶职业不能佩戴。 消息灵通的人更是很早就探清楚了，这里的冒险者之家能成为准二阶，提交申请的人用“资深会长”已经无法全面形容了。 总之，在卡列西里需要谨慎，千万别惹事！ 有最大的两个二级协会的贺仪，作为新设的准二级协会，卡列西里获得了不错的初始牌。 甚至有使者们提起了新的合作关系。 ——实际到达卡列西里之后，有人发现之前准备的贺礼似乎有些轻了，于是，新的合作被提出来，用以作为礼物的补充。 冒险者之家的隔壁，卡列西里大酒店正处于“试营业”的状态，乔尔没有在冒险者之家多停留，送完贺礼就折返，前往自家产业巡视了。 卡列西里大酒店都是熟人。 服务人员都是由露西培训出来的，守卫们是近卫兵中间选拔轮岗的，里面的软装布置更是有着从老磨坊到卡列安的各家产品。 乔尔试了一下魔法阵自来水的使用，水质良好，出水速度甚至比市政大厅还要快一些。”每个人选一个房间，今天都住下，试一试三分之一满房的运转效率。”乔尔跟大约翰几个说完，便去了顶层的套房。 这一间套房固定属于领主府，有联通到大厅的特殊魔法道具。 很快，有人窗口看见了新的客人。 是来自花都的商人一行人。 商人嗅觉敏锐地发觉隔壁的高大建筑物是领主的，似乎还是一家旅馆，于是前来捧场。 商队越来越近，服务员在一层大厅夹道欢迎，拥簇着第一批客人进入，口舌伶俐地介绍卡列西里大酒店的客房和服务内容。 货物和行李被放上了专门的行李架，可以跟着客人们一起移动，马车有专人引领赶到后院，那里早已准备好的高级饲料。 客人们在大厅的沙发里坐下，尚未好好打量一下内部环境，立刻就有人送来擦脸擦手的热毛巾和茶水点心。 热情而周到的招待让走南闯北的花都商人略微惊讶了一番，若是再过些日子到了寒冰季，令人舒心的热毛巾可算得上需要给与小费的高档服务了。 餐厅在二楼。 今晚，领主会赏光，在餐厅里与客人们共进晚餐。 “卡列西里大酒店新开张，大多服务还在筹备中，诸位是第一批客人，有什么招呼不周的直接告诉约翰先生或者露西小姐。”乔尔举杯，跟客人们虚碰了一下。 “丰富的水果，美味至极、一口难忘的食物，还有日夜不间断的热水，这样的大手笔也就只有领主阁下才有了。”花都商人是恭维，也是实话。 “查先生客气了，歇脚的地方自然越舒适越好。”乔尔浅笑。 晚饭后，每间房的浴室开始运转，大约翰和露西紧张地盯着水箱里的库存水。随着水位的下降，转化水分的魔法阵高速运转了起来，顺利度过了多人入住时的热水危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卡列西里大酒店的最高处，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昨晚休息得如何？”晨练结束返回酒店大厅，乔尔见到了出来喝茶吃点心的商队老板。 “非常好，领主阁下，被褥的香气让人彷佛回到了老家，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花都商人笑眯眯的，脸上的黑眼圈颜色明显淡了不少。 “满意就好，若喜欢，可以多住几日，感觉不方便的地方都可以直说，露西她们会帮你解决。” “一定一定。”花都商人频频点头。刚刚他悄悄问了价格，外观那么豪华的酒店还在试营业中，住一晚上的花费只有花都最好酒店的一半，服务却好了无数倍，光是食物一项就足够让他回味无数次了。 第103章 103 站位与拼图 以及酒馆的消息…… 来自花都的查先生谈起了近期王都新出小报上的花边新闻, 赞美了卡列西里大酒店早餐的美味，又抱怨了一句最近的粮价，然后不再打扰准备返回房间的乔西亚大公。 大公离开的背影轻松且愉快, 查利先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思考着自己此行达成目的可能性。 自从王都的第二份报纸出现，各地领主彷佛恍悟了什么，纷纷开启了自己的喉舌, 油墨还好说, 纸张开始供不应求了。能印刷的纸张需要一定的品质, 太烂太厚都会影响效果。听说卡列安的纸张价格便宜, 又没有发行小报, 或许可以带几车回去。 花都号称吉沙王国的“小法尔”, 意味着她跟法尔自由城一样有便捷的交通和复杂的贸易线路，尽管还达不到法尔自由城那种做生意“不问来路、不问去路”的程度, 也有一半的功力了。查先生提前了好几天到达附近，先在卡列安中心区闲逛了几圈, 对本地的产品有了新的认识。 卡列安不是一座大城，却有足够的防御力；街边的店铺面积都不大, 品类齐全到难以置信，外来商人租下临时铺面的租金更是低到普通人都能掏得起的程度！市政中心甚至有专门的采购部门，对于日常生活用品, 外地商人没有全卖出去又不想带走的话, 竟然可以问问市政大厅有没有官方采购计划？！ 之前行走其他领地的时候，有听小商人们闲聊说, 今年做生意亏了的话，寒冰季可以去卡列安缓一缓。居然是这种“缓一缓”？ 除了采购计划，查还有一个说不上任务的任务：探听卡列安的站位。 查家在上一代居家搬到花都, 立足脚跟也不过最近二十年的事，他往南做生意，他的弟弟则是维持北边的联络。他们的老家在花都隔壁的雷尔加一个叫做登德维克的地方，距离克里伯爵领只隔了一条河，五年前，登德维克的税官换了人，他弟弟认出来了，是在克里伯爵府里见过的某人。 查弟弟的优点不多，唯有认人算是头一份的。查让他乔装打扮去周边地区走一走，倒是又认出了几个眼熟的，同样在克里领见过一面。 克里伯爵领的最高掌权人——克里斯伯爵是上一代国王的弟弟，据说当年差一点就登上王位了，结果在正式戴上王冠前，“战死”的长兄及时回到了王都。后来，为了安抚弟弟一系的臣子，克里斯*因凡特*帕托利亚被上一代国王赐予了最为富裕的一块领地。 后来，上一代国王觉得弟弟的领地太大了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几番手段剥离掉了其中的几处，后来又被伯爵的两次联姻吃回来了同等面积的领地。 来到卡列安之前，查利先生已经得知了克里领魔法师协会升级的消息，王都什么反应他不得而知，花都的魔法师协会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了。 能在花都站稳脚跟，查利先生自然要依附于“四大协会”其中之一。他是药剂师协会的商业代人之一，而花都的药剂师协会跟魔法师协会的会长师出同门，都毕业于亚力克城的高级魔法学院。 查利先生天然站在了克里伯爵一端，跟国王派系隐约敌对。 卡列西里是古战场，有大片荒芜，卡列安也只能排在所有领地的最末端，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但乔西亚大公是现任国王最小的弟弟，在凯瑟琳王后有了身孕的当下，他的继承人顺序依然在前五，前几个分别是国手的长子，凯瑟琳王后的儿子（如果是儿子），国王的长女，次女。 —————————————————————— 卡列西里大酒店，行政套间。 晨练完毕的乔尔洗了一个热水澡，全程魔法阵运转情况良好。 把大约翰和露西暂时丢在大酒店里在观察几天运转情况，乔尔与阿尔德林提前返回了领主府。 书房里，用于传递消息的盒子已经亮了大半天了。不同线路的盒子传来了相似的信息。 “凯瑟琳王后流产了？”翻看着不同的纸条，得到消息的乔尔有些惊讶。 阿尔德林打开了新亮起的盒子：“伯爵一家因为涉嫌谋害王后，被剥夺了头衔，处以流放。” “伯爵？很早就定居王都的那个？”乔尔回忆了一下汇总起来的王都消息，一家几乎可以算天然的“保皇党”。“他的伯爵是虚衔，又是国王的议政大臣，名义上领地的赋税会先进入国王的口袋。凯瑟琳王后的身体出问题，怎么会拿他出来当炮灰？” “如果说，流放地是克里领呢？” 乔尔站了起来，在室内来回走动，然后抽出了汇总信息的几个大文件盒，“对了！帮我找找那位罗斯帕托利亚公爵小姐的儿子现在在哪里。我记得，之前是被天空女神的势力保护起来了。” 国王的丑闻爆发出来之后，罗斯小姐和她的儿子分别接受了大地女神和天空女神势力的庇护。 虽然谁都知道，新生儿最好不要离开母亲，但是当她们身上所代表的利益过于庞大，被瓜分为二也是所当然的结果。 “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罗斯小姐的背后都有魔法协会的影子。”因为过于均衡了。 把资料放回原来的位置，乔尔仔细思考着，“阿尔德林，我觉得，王都的部分，目前少了一块最重要的拼图。” ———————————————————————— 下午。 老乔治酒馆。 忙碌了大半天的人们正在享用一天内的第二餐。比起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桌上的食物又丰盛了不少，连可以选择的酒水都多了两种。 在领主分发的认字系列的教材里面，除了蘑菇汤，还有米酒与水果酒的酿造和澄清。尽管技术复杂，老乔治得空还是捣鼓了出来，都不需要女儿小茱莉亚帮助！ “乔治老叔，市政大厅那边要准备第二次考试了，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呀？”点了不少酒菜，客人故意又挑眉又眨眼睛的。 想要用花钱吃饭来买情报的人不少，老乔治都习惯了，他“哼”了一声，把酒瓶放到了客人桌上：“有啊，考试的总时长跟上次一样，从午饭后的一直到茶歇以前，总共2个小时；想要去当巡考的就提前几天去市政大厅的柜台那边报名，到时候，领主阁下会随机挑人；阅卷还是把名字糊掉，想提前找批卷人说情是不可能的；计算题原来十条，这次变成了十二条！其他的题目就更有的说了……” 客人原本还挺得津津有味，旁边人刚听了几句就开始哈哈大笑了。 考试闲逛的情报老乔治说得能不全面么？《关于行政大厅第二次“预备人员”转正考试的通知》在市政大厅的公告牌上挂了两天了，在场随便挑一个，保准说得跟那上面一丝不差！ 老乔治清醒着呢！ 别以为从前叫“老乔治”现在改叫“乔治老叔”他就会得意忘形！小茱莉亚可是市政大厅的头儿，他万万不可给女儿拖后腿！ 市政大厅的位置多抢手啊！转正前的薪资每个月就有恒定的12个瑟克里，转正后增加到1个银币，如果五年合同期满后的第二次考核也合格，薪水就会上涨到2个银币了！ 在卡列安，1个瑟克里等于8条黑面包，老乔治酒馆的价格再贵，一份餐食加一份酒水合计也才1个瑟克里。 当然，如果纯喝酒的话，支付一个瑟克里就能连续喝上好几天！ ——毕竟来酒馆还是为了吹牛聊天，酒水酒水，都是兑了水的…… “得啦，还是让老乔治讲讲那个‘全动会’是怎么回事吧！” 第二次考试通知公告的另一侧贴了一份新的公告，说是，预计要在寒冰季的最初几天举办一个“全动会”，有长跑、接力跑、跳远、扔铁球、角力等数个项目。 那个时间还没有下雪，地面的泥土也相对不那么坚硬，人们的衣着厚度增加了，但也没到难以抬手的地步。 “嘿，说运动会，我倒是确实有些内部消息！”老乔治压低了声音，“据说，领主当天会全程观看呢，跑步最快的、跳得最远的，除了能得到不错的奖品，还可能被选入近卫兵队伍！” “嘶——”众人咋舌。 “你们应该也听说了，领主的近卫兵待遇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每个月除了能拿1个银币之外，内部比赛第一还有其他奖励，最多的家伙，一个月能拿回家2个银币！” “没有年龄限制？” “当然没有，报名运动会根本不要钱！”老乔治举起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老头子我我能拎起两个大酒桶，力气够大吧？回头肯定要去报名的，扔个小铁球而已，绝对能拿奖品！” “切~~”知道老乔治脾气好，一众熟客也不惯着他，“就你那点儿力气，绝对比不过老木匠！” “外地人能报名不？” “小茱莉亚说了，只要人在卡列安就行！”老乔治看了一眼，问出问题的小伙子靠在柜台边上，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不像是远道而来的商人或者途经此地的旅行者。 “小伙子，你要是会计算、能读能写，又愿意在卡列安停留几年，倒不如先报名卡列安的第二次考试，外乡人也能报名哩！” 第104章 104 考试与战争 雪貂斗篷的后续…… 三天后。 天气晴好, 万里无云。 领主府里，通过冒险者之家获得的“印刷机”在打印试卷的时候派上了用餐，这一次就不需要让男仆女仆进入封闭的环境手工抄写试卷了。 上一次手抄题目费时费力, 并且大多数人的字迹都不是很好看, 想要让题目清晰、数字无误，有些试卷返工过好几次。 上回考试的时候没那么好的条件，现在有了“印刷机”, 还是统一使用标准的字体比较好。 中午开始, 行政大厅临时关闭, 所有桌椅被搬到了门外的大广场上, 广场周边树立了十二面旗帜, 标志着露天考场的范围。 小茱莉亚和几个正式人员穿上了崭新的制服, 他们将是本次考试的主要监考。 广场上，一排排座椅摆放整齐, 静音和防止大风的魔法阵悄悄地隐藏在了十二面旗帜上。 这一次，围观的人更多了, 参加考试的人也多了数倍，几乎小半个卡列安的人都来了。 小西斯廷先生甚至看到了换上了寒酸衣服、还用大围巾盖住自己鼻子的幼时玩伴！他家原本跟刺杀过领主大人的莫格走得很近！这次居然也选择来考试了！ 随着钟声敲响, 乔尔跟小茱莉亚点头示意。 小茱莉亚走到了正前方，环顾周边乌压压的人群。 “各位，欢迎参加卡列安第二次行政预备人员选拔与转正考试, 我是行政大厅主管——茱莉亚。跟第一次考试一样, 达到分数线的预备人员可以如期转正，新报名的人如果达到分数线了, 便可以成为市政大厅的预备人员。” 站在扩音法阵的前面，小茱莉亚的声音从广场传到了周边几条街道，“考试规则已经在市政大厅外的公示栏上公示了三天, 请大家务必不要违反。” “希望大家都能获得自己满意的成绩。” “现在，请按顺序抽取自己的序号。” 灰发绿眼的弗雷德排在第一个，他把收伸进盒子里，抽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八号”，于是他走到了标记有“八号”的桌子后面，坐下来，然后将抽签之放在了桌面标签旁边。 看到了示范，后面的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抽签，落座。 第二次考试新增了五十四个报名者，原本的考场——市政大厅一层肯定装不下，于是，在统计了所有报名人数以后，考场改到了外面的广场上。 周边的生意照做，有静音魔法，嘈杂声影响不到考生们，不过，比起守在没什么人过来的店铺里，大家更愿意围在广场上看考生们抓耳挠腮地答题。 所有人都坐下以后，乔尔带来了几位“特别监考”，他们是四大协会派遣入驻“冒险者之家卡列安分会”的人员，有上了年纪的魔法师，有高阶的战士，有笑眯眯的炼金术士，还有呵欠连天的药剂师。 跟上一次可以在外圈走动的“特别监考”们不一样，这一次的“特别监考”们可以在大门敞开、直接面对考场的市政大厅里坐着，喝茶、吃点心、彼此闲聊，或者提前离开。 他们的气势会给考生们压力，也是在锻炼人们的心素质。 写字的沙沙声没有停歇，考生中偶尔有人抬头看到喝茶的职业者们，又匆匆低下头继续书写。 普通民众倒是每那么多顾忌，悄悄地把目光投向市政大厅，然后交头接耳。有隔音的魔法阵，他们的惊叹不会影响到考生们。 乔尔没有主动提供卷子给“特别监考”们的意思，于是炼金术士饶有兴致地在考生中转了一圈。 有人开始紧张地冒汗，但是看到8号位置上，弗雷德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都没看一样炼金术士，然后继续丝滑地落笔答题，突然就心静下来了。 乔尔垂眸，隐去眼中的笑意。 弗雷德人还怪好的！ 时间过的很快，一不留神就过去了两个小时。 清脆的铃声响了一会儿，风系的魔法开始运作，所有试卷从考生的桌面上浮起，考生们来不及写完字的笔在卷子边上留下一道痕迹。 “啊，我的卷面分！！”有人捶胸顿足。 公示栏里说到了卷面分，整整5分！ 考场规则里还有一条：铃声一响，务必要把笔放下。原来是因为这个！！ 领主一行人带着卷子离开，小茱莉亚几个身边立马围了一大群人，比菜市场还要嘈杂，询问今年“特别监考”怎么不是从普通民众中选取，问试卷上有几条大题目应该回答什么，还有问成绩什么时候出来，他们会不会去批阅试卷等等…… 这个时候，预备成员和新报名人员就区分开了，弗雷德几个明显淡定得多了，甚至还能帮小茱莉亚他们一起跟大家交流。 来了两个会魔法的新考生？ 弗雷德感受到了浅浅的魔法波动，转头记住了他们容貌和名字。 他们是魔法学徒，还没有突破初级的那种，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几位中阶高阶的“特别监考”，他们的眼中并没有魔法学徒“隐姓埋名”来到普通人中所特有的隐约骄傲。 “小米可，今年洛克阿姨也过来考试了，所以你要回避一下，不能参与阅卷了哦！” “知道啦，乔尔阁下早跟我说啦，嘿嘿，不过呢，我可以做分数的复核哦~~~”年幼、但是知识储备超过卡列安90%民众的小米可开开心心地接受了最轻松的任务。 阅卷的地点还是领主府。 乔尔根据记忆中的编号挑出了弗雷德几个人的卷子，让玛利亚先批完，看了看分数还可以，于是立即通知马车去把这几个都接过来。 已经考试通过了，一起来熬夜批卷子吧！这是团结友爱的市政大厅成员应该做的！ 顺便，乔尔找来了露西作为这一次阅卷的总调度人，她参加过上一回的阅卷工作，阅卷的环境和大家的需求都可以随时沟通。 乔尔需要离场一下。 来到书房里，打开最近闪烁频率很高的信息传递盒，乔尔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兰法的威尔维克子爵跟吉尔巴哈的德布罗意男爵宣战了！ 战争的起因是，威尔维克子爵发现，之前让大批假货流入市场导致他利益严重受损并且名誉受损的伪造雪貂斗篷，正是来自德布罗意城！ 颜色纯净又保暖的雪貂斗篷是一种独家定制且昂贵的礼服，公认的产地是：兰法伯爵领——威尔维克子爵领。 冬日里穿上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白斗篷，非常能展示一个人高贵的身份。 去年由于皇后的人选还未顶下，斗篷价格已经翻了三倍，高达360金币一件，就连二手货也要290金币也能拿下。只可惜，所谓的“二手货”，在最近才被证明多是伪造的仿品。 去年，两位来自敌对家族的两位小姐穿着“威尔维克雪貂斗篷”觐见国王陛下，阳光下，两件斗篷出现了色差，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件颜色更白，一件手感更好。 没人敢当众说清到底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假。 为了维护威尔维克雪貂斗篷的名誉，威尔维克子爵花了大力气进行调查，终于发现：斗篷的伪造方法是用了可以让毛皮褪色的药剂，然后又染成了纯白色，而那些皮毛根本就不是昂贵且手感细腻的雪貂毛！ 子爵算了算对方的获利，有对比了一下自己失去的利润，于是再也压不住熊熊的怒火。 开战！ 必须开战！ 在地图上，兰法领跟卡列西里隔着一片森林和半条山脉，如果不穿越森林的话，实际距离相当远；吉尔巴哈则同时跟兰法和卡列西里交界，东部的德布罗意城甚至跟卡列西里边缘的森林只隔了一条宽阔的加龙河！ 乔尔之前想借用伊休达尔的港口停靠卸货，让货物从南边的加龙河一直运到卡列西里，原因就是这一条线路不仅安全，而且速度快。如果德布罗意城跟威尔维克开战，加龙河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他得重新走乔治八世的港口运货，缴纳巨额税费！ “哎——” 乔尔长叹一口气，然后跟阿尔德林对上了视线。 阿尔德林微笑着展开双臂，接住了“嗷呜”一下跳进怀里的毛茸茸。 小熊叽里咕噜翻滚城一个球，说着人类听不懂、德鲁伊也听不懂的语气词，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直到阿尔德林胸口的领花和衬衫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小熊方才略微消停了一下。 “消气了？” “唔——好想把当时选择推波助澜的自己敲一顿……” 乔尔很早就认出两种斗篷的差异了，也知道原。当初为了竞争王后人选，斗篷价格从120金币一路飙升到360金币，利润实在太高了……连威尔维克的封君——兰法伯爵都在其中掺了一手！ “嗯？” “怎么没有趁机多赚一点！！”乔尔才不会为打翻的牛奶后悔。 在间接搅合进入那场对王都贵族们钱包的“大放血”、“大围剿”的时候，不直接打着“雪貂斗篷”的名号已经仁至义尽。 阿尔德林莞尔，小毛熊圆乎乎的小脸想要尽力表现出“凶相毕露”，可爱到让他想用力地揉来揉去，揉进胸口。 只可惜，小熊只出现了一小会儿，最后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偏向威尔维克，兰法的大地会讨厌我吗？” 乔尔已经有了决定，但他与兰法领的大地有还有一份契约，不想被那里的大地拒绝拜访。 听到阿尔德林的回答是“当然不会”以后，小熊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平静。 阿尔德林揉了揉手心里软乎乎的半圆耳朵，“你可以把大地看作是一个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宽容的长辈，你跟她说话，她总会偏向你。” 恢复了人类样貌之后，乔尔很不好意思地帮阿尔德林了一下领口：“下次一定会变得更加有城府的。”遇到突发事件，情绪太过外放可不是什么好领主的标志。 “嗯，一定会。”对于小熊的任何举动，阿尔德林完全纵容。 “接下来是囤盐、屯粮、屯兵！” “我们的运动会也可以早几天开了。” “没错！” 第105章 105 新人与教材 凯伦与尤里 天边隐约亮起了一角。 领主府的东侧大楼一夜灯火通明。 阅卷专用的大厅里, 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或趴到了桌子上，或者倚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了。 这一次的卷子不仅题量增加, 简答提和计算题分别增加了2条, 难度也有所上升，甚至增加了两道材料阅读！ 一条是关于卡列安最新的落户政策，一条是关于争议事件的处。 在“印刷机”的帮助下, 所有试卷文字清晰美观, 并且格式一致, 只可惜, 材料阅读后面的空白处很少有人能填满。 拆开封条之前, 作为“阅卷总调度人”的露西打了个呵欠, 最后一次复查分数和考生的名字是否一一对应。 弗雷德搓了搓脸颊，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每个菜他都要！大不了回去调一瓶苦兮兮的药水捏着鼻子灌下去。 ——自从发现自己脸变圆了, 他一直不那么出众的药剂水准直线上升，当然, 仅限于减肥助消化。 为了保证阅卷人的体力，领主府提供了无限量的切块水果和小面包, 放在大家身侧的小桌上可以随时取用，但究竟不是正餐。 “小茱莉亚，来一起登记分数！”露西展开了一人高的空白的告示。 茱莉亚点头, 起身, 先去墙边拉开了窗帘，让外面的光线从三扇大窗户里透进来, 然后坐到露西旁边。 光线骤然变强，弗雷德眯了一下眼睛，顺手熄灭了所有灯, 也站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排在第一的名字正是“弗雷德里克”。 接下来，茱莉亚一连登记了好几个通用并且重复率很高的名字，乔治、亨利、安妮、贝拉、戴维、珍妮……为了能区分他们，茱莉亚在相同的名字后面写了不同考生头发的颜色或者住址——这在报名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住大木屋的乔治，红发的亨利，拥有紫色蔷薇花圃的安妮…… 看着逐渐填满的文字，弗雷德笑了笑，之前看历史书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通过这一次考试，他见到了未来不少人姓氏的起源。 只有职业者或者贵族才有资格使用姓氏。 能被卡列安的领主选中，未来自然不可能永远是平民。 弗雷德里克*米诺瓦*萨尔瓦科奇，他的姓氏正是地名，意思是“从萨尔瓦山脉最高处去往天空的大船”。 看到里面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露西安排人收拾好桌子，又带着一行人转移到了餐厅。 今天第一餐时间安排，跟贵族们的第一餐时间相同。 用餐结束后时间还早，大家回到东楼休息了一会儿，预备中午以前出发去往市政大厅。 不久。 在近卫兵团的护送下，第二次考试的结果被张贴到了市政大厅外面的公告牌上。 很早就有人注意着这边了，看到近卫兵们和被围在中间、抱着巨大纸卷的露西和茱莉亚，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向中心广场汇聚。 弗雷德几个坐了另一辆马车上离开领主府，没有跟露西他们一起，算是避嫌。 “呜呼！这么高的分数！几乎没扣什么分！”看到排在最上面的名字，不少熟悉弗雷德的人就围上去了。 赞美归赞美，恭维归恭维，其他没别的，先对个答案呗！ “《卡列安最新落户政策》有整整十条，难道每一条都要写上去？”有人颇感到失落，他的时间来不及，花了太多功夫在计算题上，最后的材料题只能选择性地涂了几句上去。 “这不废话么！这一个材料题总共十分，回答一个政策就得一分！”肖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准备安抚一下，谁知瞄了一下公告牌，拍肩膀的动作加码到二十分力，“你不是在合格的人里面嘛？叹什么气呀？！” “哎……还不是前面排了好多人嘛，况且，又出现了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跟上一次的黑马弗雷德一样，这一次，排名第二的依然不是卡列安本地人，连第三名也不是。 “凯伦*西，尤里*梅布尔？” 看到名字，弗雷德第一时间锁定了对应的两个人——衣着简朴，面生，一男一女周身是代表魔法学徒的不够稳定的魔力波动。 凯伦和尤里也看到了弗雷德，眼睛一亮，从人群中挤出来想要打招呼。 “你也听过罗纳尔先生的故事？” 如果不刻意掩饰，弗雷德在人群中有鹤立鸡群的气质，他们两个猜测，他来卡列安的原因会不会也是因为被罗纳尔先生鼓吹的未来所吸引？ 卡列西里，领主仁慈，人才稀缺，美食一流！ “跟我来。” 弗雷德点了点头，无声地施加了降低存在感的魔法。 走到广场边缘，两人迫不及待地开始介绍自己。 “我是凯伦*西，她是尤里*梅布尔，我们来自亚力克城，您一定是弗雷德里克先生！我不会猜错的！” “是的，我是弗雷德。远道而来，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 “好呀好呀！”两个魔法学徒没什么心机地样子，答应得爽快，“前几天就来卡列西里了，广场附近吃了十四顿，餐餐都不同！” “门口带有菱形标志的店铺都吃过了吗？” “才吃了四家。” “那边的旅馆兼酒馆也可以试一试。你们来卡列安，走的是哲林？” “当然是哲林。”尤里小声抱怨道，“走传送阵的价格卖了我都付不起。水路快，还便宜，就是路上没什么好吃的，船上要么吃鱼、要么吃干粮，下了船才活过来了！” “卡列安居然有那么多好吃的，可太棒了！”凯伦很认真的附和。 “所以，你们临时报名考试，和准备在卡列安待上五年了？” 推开小酒馆的大门，弗雷德跟店主打了声招呼，说了几个招牌菜的名字，获得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对呀对啊！听说，入职市政大厅以后，领主每个月都会发美食优惠券。反正要历练，在哪里不是历练呢！我跟凯伦的魔法水平就……比较普通，去大一点的领地完全排不上号。”尤里心态很好，也很实在，“看到这边有报名，我们专程把大厅里所有的材料都看了一遍。” “听说，卡列安的市政大厅在你入职之后还会给‘人才公寓’，特别方便！我们之前去城外逛了一下，卡列西里冒险者之家分会的牌子居然是准二级！以后想接任务补贴生活的话，还能挑一挑！” 店主很快上了菜，配上了饮料。 凯伦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到目前为止已经吃第五家店铺的餐食了，每一家都很干净，丝毫不用担心深呼吸的时候会隐约闻到异味。 食物的异味，或者场所内的异味。 听到凯伦的表述，弗雷德轻笑，能不干净么？之前的“卡列安第一届全城卫生运动”他花了了多少力气在里面！写宣传材料的时候熬了好几个晚上，不停被打回再修改；预热动员的时候更是一天跑一条街，鞋子都磨破了两双！更不用说无数的收集意见和讨论会！连后期各家店铺“的星级维护”都是他一手主持！ 眼前两位来自亚力克城，年轻代表有活力、可以熬夜，魔法学徒的身份代表足够的知识储备，弗雷德迫切地需要有人跟自己一起分担公务！ 稍胖一点无所谓，他不能接受年纪轻轻就头秃！ 领主府。 乔尔打开小熊德鲁伊的感应视野，代表弗雷德的小光球已经跟另外两个小光点移动到一块儿了。 低头看了看根据考试成绩初步拟定出来的人员岗位名单，乔尔把《基础教育教材委员会》的那一页放到了前列。 弗雷德接受的是“师带徒”的传统一对一精英教育；卡列西里的扫盲和民众素质提升，还是更需要亚力克魔法城那样的体系化教育——先进行几年的基础教育，然后衔接魔法教学，跟得上就继续升学，跟不上可以直接从普通班级毕业。 “罗纳尔干得不错，希望他们带了课本在身边。”乔尔想，如果没带的话，大概率就需要先默写课本，然后再进行二次编写了…… 第106章 106 电台与编辑（捉虫） 某种必要…… 寒冰季来临前的倒数第三天。 市政大厅所有新人就位。 在为期二十天的部门轮转之前, 他们被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卡列安民生调研。 “随便写点东西，什么都可以，家中的趣事, 做饭的技巧, 明天正午之前给放进去，记得写上自己的名字。”一大早，茱莉亚在大厅的最外侧设置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 最上面有塞入纸张的开口。 “茱莉亚小姐, 今天的活动, 是不是与领主送去你家旅馆的东西有关？”没人注意的时候, 弗雷德拜访了茱莉亚的办公室。 “没错, ”茱莉亚没有隐瞒, “如果你感兴趣，也可以写一点放进去, 最终会送到领主那里筛选，之后所有人都会听到。” “听到？”弗雷德挑眉, 听起来，似乎领主不准备发一份属于卡列安的小报。 昨天傍晚, 他习惯性地去乔治旅馆一层的小酒馆用餐，注意到乔治大叔的柜台外侧上多了一个花朵形状的东西，暗金色的花瓣跟酒馆的装修意外匹配, 即便不是常客也能一眼看到。 来来往往的人但凡多看两眼, 都会听到乔治大叔的介绍：“想知道是啥？我也不晓得嘞！寒冰季的前一天晚上过来呗！” 于是，好奇的人们很多都要求那天留两三个位置给他, 进入寒冰季以后出门就不方便了，前一天拖家带口出来看看也不错。 茱莉亚知道内幕，但还是按要求保密了, 如果是好朋友玛利亚问，她肯定会私下跟她说明白，但弗雷德么，还是自己多观察吧！ “大厅里多了一个同样的东西，后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于是，弗雷德巡视大厅的时候分外细致起来，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甚至二楼的卫生死角都没有放过，结果，他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发现了情况。 在那个用于收集文字材料的箱子正上方，有一盏花朵外观的壁灯，看起来跟别的壁灯没有颜色的差别，安装高低、形状大小完全一致，除非仔细去看花芯的部分才能注意到差别。 “嗯？环环相嵌的法阵，还有金属丝……啧，缠绕方式有点特别。”弗雷德的手在蠢蠢欲动。知道这玩意儿后天有大用处，他努力按捺下了拆开之后仔细研究的心思，万一装不回去就丢脸了！前段时间庆典宴会晚间出现的烟花卷轴看似不难，他回去复刻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还消耗了一管难得的修复药剂。 虽然不能拆，但好奇心让弗雷德一直关注着箱子的投递情况。 新人们很紧张，每个人都至少写了三张纸放了进去，字迹倒是都挺工整的，比考卷上的字迹清晰美观太多了。 傍晚，领主府的人打开了箱子，将里面的纸张全部收集起来放进了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跟随他，直到他上了马车。 “不会是又一次考试吧？”新人们彼此交流，有人提出了猜测。 很快有人反驳，“应该不会，又没有限制时间，也没有公示……” 马车一路到了领主府，约翰逊带了大包小包的零食以及一整包的文字材料下了马车。 零食是他进市政大厅以前就去买好了的。 跟他设想都一样，一旦去拆了箱子，肯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到时候就不好各种买买买了！ 领主府跟卡列安有一段距离，男仆女仆们日常住在领主府，只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才能回去，突然能有马车接送出门的约翰逊自然被托付了一大长串的购买清单。 这样的举动是被允许的——管家大约翰甚至在约翰逊接到出门任务的时候就第一时间下了一单。 阿利耶女神出现在夜空的最后一个夜晚。 快到下班时间了，市政大厅只剩下资料的员工们。 老乔治的小酒馆已经坐满了，不得不在外面安排了好几张桌椅。人们聊着天，好奇今天会出现什么新奇的事务。 “叮——”一声清脆的铃响划破了空气。 聊天声渐渐消失，人们的目光转移到了老乔治身上，不，应该说是他身旁的金属花朵上。 “各位卡列安的听众，大家下午好！欢迎收听卡列安广播台，我是今天的主持人范娜。” “我是今天的主持人洛克。” 花朵里传来了两个声音，一个活泼且熟悉，是食品店那位口舌伶俐的女店主；一位温柔稳重，是这一次新考入市政大厅的，排名在中部，是领主曾经亲自教导过的小米可的妈妈。 小米可知道学习有多痛苦，发现洛克娘子也参加考试了，几乎给所有人炫耀了一遍自己能干的妈妈。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晚间为大家播报每天的新鲜事，希望大家能喜欢。” “首先是卡列安要闻。” “第一届全动会将于寒冰季的第二天召开，报名地点设在……” …… “今天为大家提供一个做菜的小妙招，鱼有腥味怎么办呢？……” …… “最后是今天的地小课堂：想必很多人都听说过，我们卡列安在古代称呼是卡列西里，那么，曾经的卡列西里究竟包含哪些地方呢？让我们一一道来。” 人们静静地听着。 广播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快，市政大厅附近就挤满了人，老乔治的酒馆也挤得密密麻麻。 新人们听着广播，很轻声地交头接耳，“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是给领主的赞美诗…… 领主府。 一大摞的文字材料正在被分门别类地。”这么多写菜谱的，跟茱莉亚交待的一样，没有一点创新……算了，菜谱貌似可行，先放着吧，后面看看究竟是会做菜还是会采编。”乔尔把几张纸丢到一边，继续看下一份。 “乔尔，要不要看一眼这一份？写的是怎么揍自家不听话的小孩子的，手法老道，不伤筋骨但是肯定会疼。”阿尔德林递了一页纸给乔尔。 “嗯……可以未来放到小报上。广播还有小孩子听呢，就不要让他们听到那么恐怖的故事了吧！” “哎？一首关于天气的小诗？彩虹是我的摇篮，我的哭泣化成了雨滴……以后照这个标准给稿费，鼓励大家认字，然后去创作。” 扫盲任重而道远，不少人觉得与其花时间认字还不如多干点活儿赚钱，要是文字也能赚一点，或许会多一个愿意认字的。 小诗的灵气一般，但作为“千金买马骨”中的“马骨出演者”是合格的。 “这两个，有点意思！”继续浏览着文字，阿尔德林突然笑出了声。 “是什么？” 乔尔接过手稿，扫了两眼，然后一头黑线地放下。那是写着几首赞美诗的稿件，文采一般，“方向性”极佳。 阿尔德林看着乔尔，乔尔想了想，把稿件放到了“见习编辑”的另一摞，“能自行领会一些意思，某种程度上也是必要的。” 第107章 107 运动与烽火 给外界的展示（补…… 寒冰季。 凛冽的风在吉沙王国的上空传递着消息。 威尔维克子爵正式出兵了。 100名装备齐全的骑士和500名步卒在子爵长子的带领下跨过了兰法边境, 逐渐接近吉尔巴哈河谷。 作为迎战的一方，德布罗意男爵宣布封闭城门，并把周边所有村庄的人都迁徙到了城内。 村民们带着大包小包的粮食, 进城门被剥削了一半, 找到住处又被剥走了一层，等换到足够度过半个寒冰季的柴火，手中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村民们的脸上有着彷徨和对未来的不安, 他们只能住在靠近城墙的地方, 那里的矮房子价格相对便宜。每次经过城门, 他们会不自觉地看向自己家的方向。 “不知道明年的生长季能不能回去, 能不能赶上播种。” 村民们并不知道,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们辛苦建造的高低错落、虽然难看但是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已经被跟随在他们后面进城的雇佣兵们破坏殆尽。 子爵要求，不准在城外留下任何任何财产！ 德布罗意城堡。 男爵的心腹正在等待主人的决定。 “男爵阁下, 克里伯爵的使者说，明天再来静候您的回音。” 城堡的地下室里堆满了的粮食, 但宝库里的钱币只剩下了半仓。 德布罗意男爵锁好了地窖大门，将钥匙收到了魔法阵当中。 “告诉他, 伯爵的好意我心领了。”男爵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威尔维克想索要的赔偿是十万个金币！他想要调解？威尔维克才是要说服的对象。” “我的金币上淌满了老贵族们留下的口水，包括兰法, 也包括克里；威尔维克却在装傻, 想要把德布罗意当成软柿子随意捏。” “当秃鹫争夺金币的时候怎么不去展现他的仁慈！”男爵嗤笑，然后问自己的心腹, “冒险者之家的悬赏有多少人接了？” 下属的心中有些忧虑，但没有表现出来，“阁下, 刚挂上去不久，可能看到的人还不多。” “再加100个金币！” —————————————— 卡列西里冒险者之家。 大厅里，最上方的牌子上又更新了一列金币悬赏，价格高得让看到的人不由得吸气。 是地域任务，来自吉尔巴哈河谷。 刚开业不久，卡列安来往的冒险者人数一般，高阶的更少，看到了地域任务只不过增加一小笔谈资，不如去围观乔西亚领主的新活动。 新活动是这两天“广播”里说的，乔西亚领主在冒险者之家也安了一个，每天固定时间会讲些趣闻。 广播的声音范围控制在大厅的西侧，来往的冒险者门不想被打扰的话可以穿过透明的格挡，坐到东侧大厅，或者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冒险者之家外面的广场上，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忙碌。 背上绘制了“卡列西里全民/运动会”字样的制服相当保暖，人们穿着它在寒冷的空气中忙活久了，甚至需要解开一两颗扣子。 冒险者们偶尔会有人把目光放到制服上：看着挺厚实的，怎么穿起来那么挺拔？ 运动会的工作人员渐渐分成了两拨，一批人在广场左侧的卡列西里大酒店前面，另一批人在右侧冒险者之家附近。 两处地点各安排了几张桌子，一边的桌上放置了水桶，里面装着烧开后又放凉了的水，外加一些圆形小面包，几口就能吃完一个；另一边的桌子上则放了数个大型的印章。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呀？” 将所有的物品都摆放齐全，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们开始等待，有坐下休息的，也有跑跑跳跳活动手脚的。 “跑步是比赛项目中的第一个，上午第一餐结束后不久开始，估计这会儿该出发了。”小组长看了看天色，“可惜，没能看到开幕式。” 卡列安主城区。 开幕式在在拓宽后的中心广场举行。原本广场外围的那两排旧房子属于“卡列安基建改造项目”的先期工程之一，被推平之后，中心广场能容纳原来四倍的民众。 广场中心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产地，搭好了临时的高台和桌椅。 “卡列安第一届全动会”的字样被做成了旗帜，提前了卷好挂到了广场中心最高的旗杆上。 这一次的大型活动是给市政大厅所有人的考验，几天下来，比起正式员工们的淡定，第二批新人眼看着憔悴了不少。 考验的强度是不是一下子太大了！ 总共就那么几十个工作人员，区分了场务组、会务组、医疗组、商务组、交通组之后，每个组的人都瞬间感觉：“我们组的人怎么那么少！” 即便今年的收获季比前面两年多了七天，还是不够折腾！ 作为“知名新人”，凯伦*西和尤里*梅布尔被分到了不同的组别，晚上结伴回公寓的时候都是一脸菜色。 “以前在学校参加魔法擂台赛的时候从来没注意过，原来，作为举办方居然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是啊，尤里你还好一点，会务组主要就是报名登记，你知道么，场务组居然要走一遍所有场地！好累！以前从来没那么大的运动量！” 场务组男孩女孩都有，凯伦年轻气盛，怎么都不愿意落在最后一个，一天下来累得够呛，可以恢复体力的基础水系魔法起码用了八十遍，不光体力值见底，魔法也快见底了！ “勉强同情你一下，居然说会务组不累！”尤里戳了戳凯伦腰间的痒痒肉，“会务组要给领主写讲话稿，还要提前写恭贺某人获得第一、某人第二、某人第三的贺词！我绞尽脑汁才写了二十多页！当年没有把校长在魔法擂台赛开始前的讲话记下来，现在后悔死了！哎……宁愿明天去跑场地！” “不如，明天换一换？”凯伦指了指自己，“我帮你写，你去运动？” “那，明天我跟‘总调度’茱莉亚小姐提一下试试。” 第二天，不少小组都相互交换了人选，然后彼此都觉得，“还是原来的工作好做一点”——毕竟第一天已经相对熟练了，第二天换人，跟着前面第一天的熟手做对比自然又慢又迟钝。 很快，开幕式前，各个小组正式确认了人员名单，并将所有准备工作圆满完成。 弗雷德所在的医疗组全员待命，他们需要确认参赛人员的健康，赛前提醒做足准备活动，赛中遇到意外还需要及时处。 商务组的成果也体现出来了，开幕式当天，中心广场的热闹由八成来自商务组。 参赛人员分组进场的时候，广播里会出现“某某店铺祝愿大家取得好成绩”、“某某店主参加了角力比赛，请大家多多支持”或者“某某商会声名远扬，所售物品来自遥远的雷尔加，那里气候宜人，花草芬芳……”重复的频率和句子的长短就看赞助的标准了。 另外，给前三名颁发的奖品也是商务组拉到的“赞助”。 领主府提供覆盖面达到前百分之五十的“普天同庆奖”，如果商家们愿意，前三名的奖品可以有他们提出建议兵提供。 这次出资前三名奖品的商家都是外来的商业团队。 数日前，领主府将几个宣传页交给了冒险者之家，还挂了十个不限冒险者级别并且报酬不错的“白板任务”。任务完成后，卡列安的人流量迎来了一次暴增，临时商铺的租赁次数成倍上涨。 不少过客停留的原因除了美食，还包括“想看看这‘运动会’到底是个啥”。 不少商业团队财大气粗，想趁机在乔西亚大公跟前刷个脸。 “这是卡列安第一次面向外界的全景展示。” 认识到这一点的全体工作小组顿时压力山大。 ——卡列安的第一届全民/运动会，一定要盛大而庄严地完成全场。 或许是前期神经紧张，到了运动会当天，大家反而心态轻松了。 报名的人们被按项目分到了不同的小队，在热热闹闹的报幕背景音中有秩序地进入中心广场，站到了指定位置。 近卫兵们抬头挺胸，站在提前安排好的位置，有警示外来者的意思，也顺便维持秩序。 乔尔念完了鼓舞人心又言简意赅的“领主的演讲”，然后拿起准备好的弓箭。 作为乔西亚大公、卡列西里领主，他为“卡列安第一届运动会”的开幕式准备了“射礼”。 拉弓，瞄准。 乔尔架势稳定，蜜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游移，所有发丝被束在两个重叠的、绘有卡列西里古代纹章的环扣中，没有一丝毛躁。 三根手指松开箭尾，虎口在白玉的脸颊旁边划过完美的弧形。 “咻——” 一箭破空，旗杆最上方的系带即刻破碎。织有“卡列安第一届全动会”的旗帜从上方一路展开，猎猎随风。 人群开始欢呼。 察觉到人群因为箭术而带来的心跳波动，乔尔向远处的阿尔德林露出微笑。 比起跑步、角力之类的运动，射箭确实方便且有威慑力，难怪古代帝王会用“射礼”作为围猎活动的开端。当然，作为运动会的开端也很顺利！ 不必担心他射不中，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跟着阿尔德林做武力值训练了，但基础魔法是忘不掉的！万一射歪了，他会用风魔法及时调整方向、然后用火魔法烧断悬挂了旗帜系带的！ “嘶——这一箭有力道！” 箭是向上射的，距离不近；今天有风，会扭曲箭道；射断旗帜的系带、让它展开还不能让旗帜全部掉下来，精度更是极高！ “刚刚怎么会觉得领主阁下是个柔弱的年轻人！” “还不是因为……”有人摸了摸鼻子，“他看起来年轻又漂亮……” “今天好早，贵族不应该苍白柔弱、不到中午起不来么！” “喂，别拿其他五毒俱全的家伙跟我们阁下比啊！” 很快，广播里传来新的指示，“首先进行的是我们的第一场比赛，长跑。” “请工作人员就位，请选手跟随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到达指定的出发位置。” “听到哨音之后，大家就可以出发了；长跑的路线是固定的，请大家跟随马车车辙的痕迹，最前方会有领主府的马车为大家引路。” “路线将从卡列安中心广场到卡列西里大酒店和冒险者之家，然后返回中心广场。卡列西里大酒店门口为大家提供了温水和小面包，跑到冒险者之家门口之后，请务必让工作人员在你的手背上敲一个章。” “只有敲了章再返回的，才能证明你跑完了全程，请一定要记得在手背上敲章哟~~”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起跑点满满当当，有卡列安本地的，也有不少外乡人。 医疗组监督着选手们做跑前热身，交通组在出发点前方数十米处备好了马车，场务组则随时准备着，跑步开始、人员散去后，开始拆掉开幕式的临时高台，搭建其他比赛的场地。 随着哨音落下，卡列安的第一届全动会正式开始。 数百里外。 已经可以看到德布罗意城墙上的旗帜了。 随着威尔维克子爵长子的一声令下，疲惫的士兵们开始扎营。 第108章 108 运动与烽火（二） 集体荣誉v…… 卡列安。 在引导马车的带领下, 参加长跑的选手们一路跑出了城门，顺着修好的驰道，奔向冒险者之家的方向。 门外的道路边缘有2条明显的凹痕, 中心也有两条, 把道路分割成相当明确的并行的两列。 马车顺着右侧的两条凹痕飞速前进，选手们在道路的右侧跟随着前进，并且逐渐拉开了距离。 广场上, 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去。 只见工作人员们用滚轮小车运来了跟市政大厅一侧的巨型公告牌类似的东西, 又把它竖在了广场中央, 面对看台的地方。 巨大的展示牌上画着清晰的路线图, 从中心广场出发, 离开高大的城门, 顺着双行的道路，一直跑到冒险者之家。 与此同时, 广播响起来了，范娜活跃的声音报告着长跑的情况。 “各位观众, 前方发来报道，我们第一批选手已经冲出了城门, 现在跑在第一位的是18号选手，他是来自卡列安南区的费可！” 在场住在南区附近的人们发出了欢呼，看着身着制服的尤里将代表“18号”的小牌子贴在了路线图的城门附近。 而后, 随着范娜的播报, 尤里又在后面陆陆续续贴了4个不同的号码。 趁着人们集中在广场的一侧，另一侧迅速搭起了跳远、扔铁球和角力的场地。 宣布开幕后, 乔尔便退场了。 阿尔德林已经提前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卡列安城门哨塔的顶部。 虽然只够站一个人，但是手臂弯一下还是可以空出一只小熊的位置。 小熊形态，使用魔法更加方便。 乔尔关注着用于引导跑步路线的马车, 过第一个弯的时候，车辙印没那么明显，宽度也不够，马车在急速飞驰下几乎要脱轨，于是，土系和风系的魔法瞬间追了过去，拓宽了地面上的辙痕，稳定住了马车。 广场上，关于跑步选手们的情况正继续向众人播报。 “最新消息，选手们已经拐过第一个弯道了！啊，有人赶上来了！是原本跑在第四位的选手！7号，是我们的米娅！现在是第一个！” 尤里取下了展示牌上城门附近排在第四个的7号标签，将它钉在了转弯道口的第一位。 “哇哦~~”米娅的好友彼此拥抱了一下。 南区的人们则竖起了耳朵，开始关注费可如今的位次。 跑步的路线很长，选手们到达卡列西里大酒店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气喘吁吁，前后的距离更是拉开了不少。 “喝口温水吧！这边还有小面包补充体力。” “不要急，慢慢跑也可以的，领主为参加的大多数人都准备了奖品，重在参与么！” 凯伦终于用上了学过的“劝退话术”，顺便给手背上盖好章准备折返的选手们一个群体性的水系魔法，基础版，用于恢复体力——凯伦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亲测有效。 这是上面允许的，不是作弊。 ——主要是怕有人太过争强好胜以至于倒在半路上，让盛会出现不和谐的音调。 第一次全民活动，所有人都不能出岔子！ 冒险者之家的人们大多出来围观了，尤其是当第一梯队的跑者开始折返，他们发现，所有人靠右侧行走让队伍非常清爽，尤其是从高处往下看，流线型的队伍对强迫症患者的眼睛非常友好。 “这里就是冒险者之家？” “好像，冒险者也很像普通人？也会闲聊看热闹？下次再过来看看……” 亲自来了一趟冒险者之家附近，并且亲眼看到了围观的冒险者们，卡列安的跑者们对于冒险者之家突然少了一份仰视的感觉。 旁边的卡列西里大酒店也很棒啊，房屋气派，跑一趟也不算很远，听说领主未来还会招一些人手在这里工作？回去跟未婚妻聊聊…… 咦？身体突然没那么酸疼了？这边都是市政大厅的工作人员……难道小道消息是真的？！卡列安的市政大厅居然吸引到了魔法师大人？ 折返的队伍，排序更加明确，位次的变化也不像之前那么频繁了。 当广场的人们还是会细细听着广播，并且看着尤里改贴标签的位置。 啧，现在排名第一的可是我们街道那混小子！ 哨塔的塔尖上，气息与天空融为一体的阿尔德林捏了捏小熊的半圆耳朵。 “培养集体感和荣誉感，嗯？” “zzzZ……”天很冷，“窝”很暖和，适合冬眠。 ———————————————————————— 德布罗意城外。 正面进攻、直面进攻是贵族的传统操作，俗称“荣耀之战”。 被宣战了的男爵根本不在乎“贵族的荣耀”，紧闭着城门，让士兵们只在城墙上放箭，一条狗都不允许出去。 休整了一日，威尔维克一方开始排兵布阵，对面却悄然无声。 气坏了的威尔维克少爷让人骂门，但是，走近城门一个就会变成一个刺猬倒下。少爷气得扔下了自己的长枪，差点儿戳中一个步兵。 虽然是让自己的儿子获得战功，威尔维克子爵还是让长子带上了一个稳重的心腹当随从，在年轻人焦躁的时候适当安抚。 随从给威尔维克少爷提出了建议。于是，在风系魔法的帮助下，威尔维克一方的叫骂声终于在下午传入了德布罗意的城门。 城内。 听到德布罗意男爵和自己的八百代祖宗都被“问候”了一遍，男爵心腹们几乎按捺不住拔出刀柄，想要冲出去把人狠揍一遍。 “别他，他的粮食快吃完了！”男爵很淡定，然后一并安抚克里领主派来的使者，“您不必担心，城里非常安全。我们的城墙非常坚硬，粮食也足够。对面长途跋涉，不会带太多食物，等他们没有吃的了，自然会退兵。” 男爵已经清的附近所有的村庄，村民们被收进了城内，他们随身携带的粮食给城里增添了不少食物，而他们的人也可以充当万一要抵挡入侵时的炮灰。 总之，来攻打的队伍绝对找不到一颗林麦当补给！ “哼，再过几天，天气就冷下来了，要是再下一场雨，他们的盔甲就会冷得像冰一样。” “确实如此。”使者认可道，“对了，刚刚在城头看了一遍对面的情况，想来男爵也看到我主人的诚意了。” “哦？”男爵挑眉。 “城下，威尔维克的军队中，只有少得可怜的初级魔法师，也是唯一的魔法师——多半是他们的自己人。”使者的话语中有藏不住的自豪，“克里有一级的魔法协会，足以命令中高级的魔法师不许参战。” “中高级魔法师不允许参战”的言下之意，人数多了数倍的初级魔法师和魔法学徒们很清楚，他们“如非必要，不可插手”。 有之前德万斯和施瓦慈大战的阴影，外加“苍穹会议”中的共识，数量稀少高阶的魔法师一般不可卷入正面战场，以防再次天崩地裂，山河倒流，死伤惨重，民众难以恢复生息。 所以，禁令一般针对的还是中级。 男爵应景地笑了两声，算是认可了使者的说法，“确实，那边只有可怜的一个风系。” 等送走了使者，确认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并没有找人聊天或者贿赂，男爵让心腹继续在几个水道附近巡逻，检查放下的栅栏是否齐全——那里是最容易被外界突破的地方。 “那边的木头有些断裂了，加一条新的上去！务必保证没有缺口！” “是！” “是！” 男爵外表胸有成竹，做法上也足够谨慎。 心腹们被男爵的信心鼓舞了，认真地在城内做着检查和修补工作。 事实上，德布罗意男爵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描淡写，威尔维克诅咒了他多少句，他就诅咒了威尔维克多少句。 城外扎营的骑兵装备精良，整整100个重骑兵，连马匹的身上都套了铠甲！连步兵都有足足五百个！ 威尔维克比他预计得要有钱得多！ 比起缺粮导致的饿死，男爵更希望来一场雨把外面的人冻死！ 克里的蠢货，竟然不允许魔法师参战，难怪他挂在冒险者之家的任务无论如何加码都找不来哪怕一个水系的魔法师！ 已经是寒冰季了，哪怕还没有开始下雪，雨滴已经足够冰冷。 只要一个水系的中级，就能让对面吃上大苦头！ 只要一个！！ 回到自己的密室，德布罗意男爵看到传递消息的盒子亮了。 他的眉头皱得老高，无比心疼如流水般报废的低阶魔法宝石。 这种盒子是成对使用的，每次使用——虽然只是打开、然后合上——都需要耗费魔法宝石。低阶的魔法宝石甚至用不了几次就要换新的。 虽然盒子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看起来朴素得不像魔法道具、更不像贵族用品，但它们的价格却比贵族还要贵族。“可以从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消息”一项功能就足够人们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入手一对了。 战时，男爵不敢错过任何消息，还是打开了盒子。 “国王在售卖粮食。” 一句话让男爵把纸条摔在了桌子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传这种消息？！简单推测也能推出来！国王刚刚花钱办了婚礼、花钱平息了私生子的风波、花钱让各大协会不多说什么、花钱抚养那位公爵小姐和她的儿子、花钱打点天空女神教会和大地女神教会、花钱买断冒险者之家让关于他私生子的消息不传到王后的老家伊休塔尔以减少外交风波…… 国王他没钱了！ 没钱自然要搞钱！最快能变现的就是粮食了！ 王后的嫁妆又如何？原本因为茱莉亚特领地的大火而让要求嫁妆的一部分变成粮食那不过就是个由头！粮食不会进入茱莉亚特！王后嫁进来就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区分哪些是王后的哪些是国王的？！ 比起国王卖粮，哪些人买了这批粮食才是最需要传递的消息！ 第109章 109 盟约与教材 联盟与重用 “国王又开始卖粮了？” 比赛间隙, 乔尔两人回到领主府，看一下奖品是否已经装好准备送往中心广场，顺便看看今天有没有收到新消息。 带着魔法阵纹路的盒子不负众望地带来了新的小纸条。 “这都第几次了？趁火打劫？”乔尔翻看了一下前面几次的消息汇总。 自从流产后, 凯瑟琳王后还未在新的社交宴会上出现过, 大约身体或心灵上遭受的伤害还没有恢复。 “王后嫁妆中的粮食，按这个速度，应该快卖光了。茱莉亚特的大火那么严重, 王都竟然一直没有调拨粮食过去, 反而天天往外卖？！” 当年凯瑟琳公主120万沙佛朗的嫁妆中, 有四分之一是同等价值的粮食, 甚至因为那会儿粮价暴涨, 替代30万沙佛朗嫁妆的粮食, 其实际价格要高出许多。 “真是……” 乔尔觉得不可解，偌大一个领地的灾难不去处, 还是王国的粮仓！国王觉得他的统治就那么稳固么？ “仁慈，只是偶然间的善念；利益, 才是一切。” 外界的光线照进了书房，一半亮堂, 一半是阴影。阿尔德林站在分界线上，看着对面的小德鲁伊。 光芒在乔尔棕色的发丝上跳跃，给人糊上隐隐约约的金边。 阿尔德林突然笑了, 虽然“魔法师”的片段已经过去, 但他似乎接近了“魔法师阿尔德林”内心的少许情感。 【他站在光芒中】 【时间会抚平一切……在光里融化】 突然，代表小杰克的盒子闪烁了一下。 乔尔回神, 打开送来的情报：这是一份相当正式的卷轴，火漆上的印章表明，它来自迪卡马洛斯夫人领地。 “小杰克可以换一份工作了。” 小杰克最初明面上的身份是王都的神秘商人, 后来以“侍从”的身份跟随了迪卡马洛斯夫人去了北方领地。以夫人的聪明机敏，小杰克究竟是谁的人自然很快就弄得一清二楚。 作为情报人员，小杰克自然是不合格的；但是作为“侍从”和“情人”，小杰克能获得更多的东西。 “或许，是换一个身份。”阿尔德林年长许多，对其中的内涵看得更清楚一些。 迪卡马洛斯夫人送来的是一份《城市盟约》，盟约意向是商业上的彼此往来、互不干涉、不加征重税、路途上给予保护等等…… 简而言之，商业贸易上共进退。 与迪卡马洛斯夫人签订过《城市盟约》的还有好几个城市，甚至包括北方阿芙迪亚娜的一个大城市，这些城市之间可以相互享有盟约所规定的权利。 “我们跟迪卡马洛斯的贸易额还不到贸易总量的百分之一？更不用说再北边的城市了。” “乔尔，这是一份城市盟约。”阿尔德林在“城市”两个之上念了重音。 “等等，让我一下……” 乔尔用手抵住额头，开始给脑海中的多重讯息进行连线。 当年支持迪卡马洛斯夫人作为王后上位的是魔法协会，夫人的“识趣退出”让花了不少力气打通关节的魔法协会非常不满，为了恢复双方的关系，夫人交换出去了不少并非金钱方面的补偿，包括运输路线…… 克里的魔法协会如今是一级了，跟王都平齐…… 小杰克代的店铺受到夫人领地条款的保护…… “阿尔德林，这是一份城市盟约！”乔尔恍然。 不说是“领地之间的盟约”，原因在于迪卡马洛斯夫人本人实际控制的领地有限，有些封臣对于领主的服从性相当一般，税收都是爱交不交的。 “迪卡马洛斯夫人领地的西南部重镇——斯威诺乌正在和克里领地边缘的斯塔桑德争夺渔场，节节败退。”阿尔德林告知了一个来自远方的消息。因为太过遥远，并且不算大事，它几乎不会被传递到卡列西里，更不用说王都。 “远交近攻，近处也得赢才是。”乔尔对城市盟约没有意见，商业上的事情，放开了对他和卡列西里皆有好处。 “乔尔，反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藏在卷抽里一起被卷起来的小纸条，落款是小杰克，上面试探地问了一句，大公阁下是否售卖“天空中的焰火”，让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乔尔？” “只是焰火的话，也未尝不可……”礼品商和军火商，多少还是有点不同的。 乔尔叹了口气，“只是，卖出去一份，我们自己就要更新换代两份了……”一想到未来需要计算的各种新的叠加魔法阵，乔尔觉得委屈得要命：赚点小钱钱怎么就那么难！ 感受到熟悉的情绪波动，阿尔德林很自然地展开双手，让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熊有个稳当的地盘可以发泄烦躁——啃两口自己衬衫上用绸缎堆叠起来的领花。 比起一年前凡事都喜欢闷在心里的小毛熊，阿尔德林更欣喜于现在的乔尔，没有惧怕，没有隔阂，人形的时候可以随时保持沉稳淡定风度翩翩，小熊么，撒娇打滚……会的可多了！ 阿尔德林终于明白，什么叫“根本拿他没办法”，什么叫“要星星不给月亮”。 不久。 运送奖品前往中心广场的马车上坐进了车夫，扬鞭起驾。 运动会上的各项比赛也决出了胜负，公告牌上挂出了所有获胜者的名字。 气场两米八的乔西亚大公亲自为前三名颁发了奖品。 “外乡人也能加入卡列西里巡逻队？”凯伦跟尤里咬耳朵。 “啧，想什么呢？市政大厅还有我们这样的外乡人呢！”尤里白了他一眼。 他们来到卡列西里有一阵子了，这边的治安维护基本上是靠近卫兵团，不是传统的“治安官”一言堂，而且，从来没听说过近卫兵团有欺压商贩的迹象。 “跟你们一样，宣誓效忠领主阁下就行了，”站在旁边的肖恩听到了对话，插了一句，“前头那几个笑开花了的外乡人，其中一个我很眼熟，之前来市政大厅办过好几次临时商铺的租赁合同续签，是个不错的小子。在我们这里满一年，税额又达到标准的话，他就有资格落户了，算不得完全的外乡人。” 肖恩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巡逻队多一点人手也好，现在大家都出来干活了，有些家里只剩下老人小孩，多点人巡逻，也少一点偷盗。” 前段时间，市政大厅的综合部做了一次彻底的拆分，肖恩正式从综合部调入了新的部门，成为卡列安的三位司法长官之一。上任当天，出门前，他就听到隔壁几户有人在一边摔鞋底一边骂“偷盗的小贼不得好死”了。 有合适的人手加入治安管体系，肖恩觉得是好事儿。 ———————————————————————— 运动会后不久，天气飞快变冷。 自从市政大厅有人咳了第一声，热乎乎的姜茶就被送了过来。 姜是森林里发现的，辣味，去腥，还可以让人出汗。运送姜汤水罐的大车则来自斜对面的建筑物，门口挂着“医疗所”的招牌。 医疗所的负责人是大家熟悉的弗雷德，他穿着袖口有一圈浅蓝色边缘的制服，坐在柜台后面疯狂地书写着什么。 有人进门，门口的风铃响起，弗雷德放下笔，抬头，“导师？” 来人穿着遮掩身份常用的中级药剂师长袍，嘴角和眉心有时间刻下的深深纹路，给俊朗的容貌增添了几份沧桑，也让他更显得气质沉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药剂师皱眉，拿起弗雷德手肘旁边的文字记录。 他先关注了最高的一摞纸，最上方是一串目录，粗略分了几个大类：身边的物体，认识我们的身体，常见的植物，常见的动物。看厚度，所有的内容都已经根据目录写完了。 旁边一摞是前面的进阶版，目录上写着：水是什么，植物的生长周期，动物的生命周期，常见的矿石。 药剂师简单翻阅了一下，里面的字迹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大概有四五个人？目录的字迹使用了最古老的“斯凯尔花体”，弗雷德里克再练十年也写不出那么走线流畅、值得收藏的字！ 另外几种弗雷德以外的字迹相对笨拙，像是刚学不久，干净工整，有熟练度，但还不够流畅，唯有一种，下笔隐约有着自己特色的锋利度。 当然，纸面上更多的还是配套的图画。 “这是给小孩子的课本？” “是的。”弗雷德给导师让了一把椅子，眼中隐约有骄傲，“这是第二版，比领主自己写的第一版细致了许多，更适合初学者。” 弗雷德也是《卡列西里基础教育委员会》的成员，目前主业医生，副业——教材编写组审核人。 说是“审核”，以弗雷德的敬业程度，他都快变成“常识”类目的主编了。 实际上的主编——凯伦和尤里两个学渣，对课本的解简直离谱！几乎是刚出学校们就把除了魔法以外的东西还给老师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什么写什么，只记得第几年大概学了哪种基础知识，根本没好好看过课本目录！ 连从没正式去过魔法学院的玛利亚小姐，编写的“文字”类目都有很不错的教学大纲和内容！ 事实上，无论性格、身份如何，对学识的全力以赴、一往无前、夙兴夜寐、孜孜不倦正是当年的弗雷德里克能成为施瓦慈继承人的原因。 听弗雷德的语气，离开市政大厅、转入人员稀少的“医疗所”，并不是领主对他的“边缘化”，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用。 卡列安看到了他的优点，并且不遗余力地开发到极致。 药剂师认真看了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学生：曾经的浮躁已经见不到了；周身的魔法气息控制得非常好，几乎不会让人察觉；那些关于身份、关于曾经的国度、关于施瓦慈为什么必须隐藏起来的焦虑也几乎消失。 “你在这里过得不错。”甚至还胖了些。 “嗯！”弗雷德笑了，“待会儿就到下班时间了，导师，我带你去吃遍全卡列安！” 第110章 110 此处安定 他处烽火正燃…… 当天空变成淡紫色,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市政大厅。 弗雷德收拾好了桌子上的材料，按顺序用夹子夹好，锁进了抽屉里, 外加一个防盗的魔法封印。 “导师, 我们出发吧！今天可以直接落锁，原本的两个助手，一个今天轮休, 另一个去建筑工程队那边了, 我让他结束了就直接回家, 不用再过来一趟。” 检查完医疗所上下, 确认没有人, 灯也关上了, 弗雷德锁上了大门。 “现在准备去哪里？” “那边，有菱形标志的那一个, 卡列安最有名的餐厅，导师, 你进城之后是不是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不然，导游协会的小孩子们肯定会派一个出来, 第一时间跟你介绍。” 导游协会几乎算得上卡列安第一个正式协会，作为“孩子王”的小米可是其中的金牌导游。 “我认识全城的路。”药剂师板着脸。 他是高阶的魔法师、施瓦慈的后人，进入一个地方之前, 提前用魔法探查到所有路线是基本操作。 “嗯, 知道。不过，您放心, 那些小孩子不是乞讨者，而是导游协会的小成员，会告诉人们怎么游览全城的, 从去年寒冰季就开始了，虽然确实为城里的商铺拉了不少生意，但他们推荐的地方，无论价格还是卫生程度都有保障。” “我听说了，最干净的地方你会给四颗星。”药剂师婆娑着手指上的两枚戒指，戒指上有代表施瓦慈的变体纹路。 来找自家学生以前，药剂师先在卡列安转了一圈，对这片地区的领主产生了一些疑惑。 拓宽街道，还给需要迁移的平民补偿金或者替代住房？ 教导文字这种事情，竟然是领主府直接出资？ 药剂师有足够强大的风系魔法，很容易收集到人们的聊天讯息：一些外来商队在卡列安长期租赁下商铺，为的就是能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上学，小孩子有专门的幼儿园，年纪大一点的也能在空闲时间去专门的地点去听课认字、学习计算。 授课地点是公开的，在老商业街的末尾，距离城门很近，每个月只需要2个瑟克里，拿到特制的牌子后，当月就可以无限制地出入卡列安！ 连上课的都是行政大厅的预备人员，简直是在做慈善！ 走了没几步就是卡列安商业街最有名的餐厅。 “我们到了。”弗雷德揭开帘子，让导师进入室内，然后跟忙碌中的皮蓬打招呼，“下午好啊皮蓬老弟！今天有什么推荐菜？” 皮蓬匆匆抬起头，看到是弗雷德，然后又瞧见了他身边面孔陌生的中年人，“哦，弗雷德先生？今天有客人啊，那专门给你做一道！对了，今天的主推是红菜火腿汤，肉酱面，芝士薄饼，果木烤鸡翅。要哪一个？” “那就都来一份。” 学生的阔气让药剂师侧目：一顿要吃这么多种菜，难怪脸颊圆润出了弧度！ “范尼，过来招呼客人！”皮蓬扬声对着后院喊道，然后告诉弗雷德，“待会儿直接把美食券给那小子就行了，他是范娜的弟弟，刚来店里。范娜去广播了，那小子的计算才刚学了一点点，可能会慢一些，请多包涵。” 店里客流量不小，皮蓬是主厨，面前看着几口锅，没办法出来招待，范娜去了广播站之后店里人手不够，幸好还能临时找来一个顶班的。 “没事，我帮他算。”弗雷德笑着又寒暄了两句，然后自行找了座位。 “美食券是什么？” “市政大厅的福利，医疗所也属于市政大厅。每个月三张，半价优惠！”弗雷德通常会在请客的时候使用，“导师别瞪我！这不是吃白食或者强迫人家少收钱，美食券可以找市政中心兑换免税额度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额……‘家里’没有大事的话，四年后？”弗雷德很有契约精神。 药剂师哼了一声，“四年？你在这里待得舒服，不关注外面了？”卡列安确实值得花心思，但外界的风云变幻不能闭上眼睛不去看。 弗雷德摸了摸鼻子，连忙先认个错，“最近是有些懈怠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啧！” “另外，最近那场由真假雪貂斗篷导致的‘德布罗意保卫战’我注意到了，因为没影响到卡列安，就想着……大约也不会影响到‘家里’。” “蠢货！”药剂师骂了一句，“亏你这里还有冒险者之家！” 信息传递最快的地方就是冒险者之家了，有时候发布出来的一项地域任务几乎就是一种表态，或者一种消息的传递形式。 “啊？”学生露出清澈又纯洁的眼神。 在公共场所，药剂师打不得自家的学生，只能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晚上回去给我好好翻一翻消息库！” 药剂师身着中阶的长袍不仅为了便于在外行走，也便于他获知药剂师协会的消息。 德布罗意和威尔维克的战争不仅仅是简单的冲突，它的背后有魔法师协会和药剂师协会的矛盾。 ——威尔维克围城数日，德布罗意城内的水已经不能喝了。 为了争取支持，双方的代人开始在王都和其他地方的报纸上对骂，更有不少上层贵族为了看热闹，在其中推波助澜搅混水。 不同地区的代人或者断了商业渠道，或者在上层的支持下开始明抢。 威尔维克花着更大的价钱向其他领地借道，给前方送去补给；围城之后没过多久，德布罗意城内已经开始死气沉沉了，悲苦的哭声和叫喊声都不能打破一地的沉闷。 德布罗意花了五十个无家可归之人作为代价，把他们赶出城，换取了对面倒下一个骑兵。 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哦哦，好的。”弗雷德是个好学生，导师的意见一向执行的相当好，毕竟跟随导师很多年了，相处起来跟父亲一样，“对了，导师您还没有地方住吧？我住的人才公寓离这里不远，有客厅、卧室、厕所，甚至还有很大的阳台！客厅里有沙发，放平了就是一张床，你来我这里，今晚我睡沙发就好！” 此时，菜品端上来了，整整五个盘子，占满了桌上所有的空隙。 弗雷德笑眯眯地开始介绍这里的红菜火腿汤有多么好吃。 药剂师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挺开心的，原本丝毫不接地气的学生，出门游学不到一年，各方面素质都有所提升；现在看来，却是太接地气了！幸好，从之前的通信内容来看，他对论魔法和实践魔法的研究还没有落下。 —————————————————— 下雪了。 今年的寒冰季格外冷。 除了趋利的商人们，很少有人在外赶路。 德布罗意城外，双方的粮草急速消耗。 最初还有人拿着钱财，想要请威尔维克少爷网开一面，让不小心滞留在城内的自家亲戚出来，逃避战争的侵害。 围城的军队同意了，可惜，城内的男爵有另外的想法。 最终，被放出城门的“亲戚”让威尔维克的骑兵又一次出现损失。气坏了的子爵长子把死亡减员、马匹的冻伤、军队的病伤全部归结到了想要“出钱赎人”的来客身上，当场拔了刀，血流如注，周边的人连劝说都来不及。 城内。 没有柴火的村民冻死在街头，住所离他们较近的人们在咳嗽，发热的情况甚至影响到了男爵的城堡内部。 女仆们用冰凉的水给自己降温，用力掐着大腿肉让自己不至于走在半路上就晕倒。 ——晕倒的人只会被扔出城堡，以免她的病情影响到主人们的安危；留在城堡里，至少还有食物、衣服和柴火。 没有人敢于直接引用河水了。外面流淌进来的河水看起来没有区别，但现在一喝就会拉肚子，直到虚脱都停不下来，于是，人们选择从井里打水。 德布罗意本身处于河谷，大家习惯了从河水打水，城内水井的数量两只手都数得出来。如果不是一场及时的大雨，城里几乎要因为争夺水源而产生大范围持续性的斗殴。 被困第九日，克里的使者发觉不妙，想要偷偷溜走。不幸的是，他在夜间穿越河谷的时候被威尔维克的人发现了，绑到了指挥官的面前。 使者没有杀人逃跑，反而昂着头，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威尔维克少爷拿着马鞭，指着使者大笑：“你说你来自克里？那我还来自王都呢！” 心腹们捧场地一起笑了。 任谁都知道，克里伯爵领跟德布罗意城的距离几乎横跨了整个吉沙王国，千里迢迢过来送菜？何况，自称使者的人没有携带任何文书，连表明身份的纹章都没有！ 看清了威尔维克一伙人眼中的不屑一顾和杀意，使者慌了神。 ——他本该带着身份纹章的……只是逃跑的时候出了意外。 城墙下方的水道是用木头栅栏格挡的，为了防止外面冷突袭，旧的、腐朽了的木头不久前刚刚被替换掉，新的阻隔栏都是补好了的，间距非常小。使者费力钻出来的时候，腰间的纹章被栅栏的倒刺挂在了，纹章掉落，随着水流落到了栅栏内，又因为重量不小，慢慢沉入了河底。 使者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子爵已经“锃”得拔出了武器。 幸好，抓住他的人没来得及搜身。 而他，刚好是个不成器的药剂师。 …… 城内的哨塔上。 两人一组的哨卫觉察到了城外驻军出现了一些骚动，灶火、火把和提供亮度的魔法晶石的位置有了一团一团的改变，于是其中一人匆忙下塔，去告知德布罗意男爵。 夜色暗沉，天空中只有阿纳德一个遥远的身影，因为阿利耶女神的离去而眸色暗淡。 伸出手来，只能见到模糊的一片。 男爵下令，立马出兵偷袭。 【完结】 第111章 111 国王的葬礼（二） 缺失的拼图…… 偏远地区的硝烟味传不到王都。 王都的地下赌场里, 德布罗意和威尔维克哪一方会获胜、多久会获胜已经变成不同种类下注对象，“十天”“四十天”“一年”……赔率高低不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庄家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多, 胜负和时间的赔率也开始变化。赌“一个月内交战结束”、想要搏一把大的人们纷纷被掏空了口袋。 外面纷飞的大雪, 正好能给头脑发热的人们醒一醒脑子。 王宫里，壁炉熊熊燃烧，让花瓶里、餐盘里作为装饰物的娇贵花朵保持了生命活力。 国王正愉快地享用今天的第九餐。 自从清空了王后嫁妆中最沉重的部分, 又通过《王都要闻》掏空了商人们的钱包, 终于可以拿金币铺地的国王稍稍体会到了资金充沛带来的无上享受。 比如, 随意购买比“雪国”玫瑰更加昂贵且产量稀少的“小熊宝宝”。 比起纯白的“雪国”, “小熊宝宝”的花瓣上隐约带着银色的镶边, 花型硕大, 花瓣像小熊的熊掌一般厚实，香气藏在花心里, 无意间路过定然被甜意钩住，让人回头百般寻找。 又比如, 随意地增加厨子的数量，让菜单上的所有餐食都充满油脂和糖分。 煮熟的苹果和梨子释放出了一点酸味, 中和了肉类的油腻，一点点柠檬让炖肉的产生别具一格的风味。 新招来的厨子用香辛料、蜂蜜混合着葡萄酒制作出了独特的酱料，不仅让油炸的酥肉愈加美味, 蘸一口蜜饯, 还能让甜味区分出多个层次，简直是茶余饭后最可爱的小点心！ 鸽子肉、鸭肉撕成了条状, 四份肉加一份蔬菜，浇以厚厚的蛋黄酱，终于让沙拉勉强能入口了, 如果不是很久以前有人叮嘱过一定要吃一点蔬菜，他连一点绿叶子都不想看到！ 国王换了第二套盘子，高涨的食欲让侍立在不远处的魔法师咋舌。 ——他是国王的随身医疗官。 寒冰季以后，他的上司被克里伯爵领的魔法协会召唤了，据说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处。听到消息的魔法师猜测过，是不是上司要升官了？在魔法协会当高层，比在王宫当轮值魔法师的头领要受人尊崇得多了！他还想着，等这一次驻守王宫的任务结束就去克里领拜访一下老上司，好歹同事一场，加深一下彼此的关系。 魔法师在中阶盘桓了多年，又是水系属性，攻击性不强，在魔法协会如果没有人提携很难更上一层楼。刚好，在王宫驻守能获得大笔的赏金，国王心情好的时候，给钱异常大气，所以他才决定留下，多赚一点，也好给自己的未来铺路。 王宫种的日常值守并不需要高阶法师，中阶的水系恢复魔法就可以了，恢复体力、放松神经，也能用于疏解腹胀带来的不适。 诸国的王宫里，最常见到的也是水系的魔法师。 宫殿门外，有人匆匆跑了过来，却又不敢进入，在门口来回走动，焦虑地思索。 他是国王的私人秘书。 他为国王带来了不详的消息。 前一个带来坏消息的侍从已经被国王关起来了，因为打扰了国王难得的好心情，国王当天甚至少吃了一根肘子！ 于是，秘书更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宫殿门口，守卫认识他，并不会阻拦他，这让秘书更加焦躁。 终于，咬了咬牙，秘书还是走进了宫殿大门。 “查尔斯，这个时候过来，是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吗？” “哦，当然有好消息，阿芙迪娜亚的王长女——迪希亚公爵跟王太子正式决裂了！”消息是前几天传过来的，秘书藏了几天，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遇到坏事的时候可以圆转一下。 “哈哈哈哈，决裂得好啊！今后，老子的北方再无威胁！”国王摔下了叉子，大喜过望，甚至带出了当年作为“野猪骑士”混迹于军队的时候才会爆的粗口。 “恭喜陛下！”秘书道贺。 “恭喜陛下！”旁边的魔法师跟侍从们也纷纷向国王道喜。 国王笑呵呵地重新拿起餐具，招呼秘书一起坐下。 秘书推却了两句。 “怎么？还有其他事？”国王前倾，看着秘书的表情，十个多月大小的腰身不自觉地把餐桌推开了一些。 “陛下，吉尔巴哈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威尔维克跟德布罗意，两败俱伤。”秘书选择了一个比较好听的词，替代了原本的“尸横遍野”和“空城”。 “哼，早就料到了。”国王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秘书回去，不要继续影响他用餐。 秘书松了一口气，慢慢退下，却在门口撞到了另一个人。 鲁莽的信使不仅撞倒了秘书，嘴里还高喊着，“陛下，瘟疫！” 国王被惊动了，放下手里的鸭腿，随意擦了两下手便推开了椅子走向宫殿门口：又一个不识趣的家伙！为什么每次都不让他安心吃一顿饭！ “是瘟疫，陛下！德布罗意出来的人把瘟疫带到了兰法，又带来了王都！威尔维克的队伍里已经死了两个了！” 秘书无奈地闭上眼睛，心里叹息，他想说的其实也是这个消息。 战事开始没多久，因为某个不知名疫病突然爆发，威尔维克子爵的长子和次子都死在了德布罗意城外，目前城内也没什么活人了。勉强逃离的子爵心腹带着残余的队伍和不再睁开眼睛的少主回到了威尔维克，又给子爵带回了消息，是克里领的人在捣鬼！ 于是，失去了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的威尔维克子爵带上了不少人马，先去了兰法领，又来向国王陛下求个公道。 国王走到了门口。 门敞开着，雪花被风裹挟着飘进了大门，又被宫殿内部的热气融化成了水滴。 或许因为步子太快了，或许是因为突然吸了太多冷空气，国王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于是略微弯下了腰——肚子的存在让他不能弯得太低，然后又捂住了胸口。 比起肠胃，冷热交替后，这会儿更不舒服的是他的心脏。 魔法师知道门口说话是国王的心腹和秘书，并不敢多关注他们。突然间，他听到一个秘书连声喊着“陛下、陛下”，语气急促得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给了一个眼神过去，魔法师立刻发现了不对，国王怎么倒在了地上？！ 他几乎是奔跑到了国王身边，水系魔法淡蓝色的光辉闪烁了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直到魔力耗尽。 —————————————————————— 王城中心。 高塔上的钟声连绵不绝的响了9次，停止片刻，然后重复响起，连续三遍。 “国王驾崩了！” 吉沙王国最坏的消息随着钟声传开了，比之前婚礼的消息快了无数倍。 最冷的日子里，连正午的阳光都凄凄惨惨。 天空看不到一只飞鸟，地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在雪地里踩出一条条脏兮兮的小路。 似乎为国王表达哀思还是不久前的事情，无论小商贩还是平民都还没有忘记致敬的礼仪。 ——脱帽，还有硬挤出来的哭泣。 大雪时节，贵族老爷们表达哀悼的举动也非常有限。他们的出席，只是想来看一看，这场国王的葬礼到底是由谁主持。 哦，是可怜的、年轻的、拥有大笔嫁妆却还没有儿子的王后啊！ 规定的礼节表演完毕，秃鹫们锐利的眼神纷纷盯准了王后的身后，那个名为“国王继承人”的位子。 国王死了，谁来继位？ 你看，前任王储的遗孤——罗斯帕托利亚公爵小姐也来仪式现场了，带着襁褓里的婴儿，一个传说中拥有前任王储和现任国王血脉的私生子。 天空女神和大地女神教派的大主教同时对她露出微笑。 魔法协会并不在意罗斯小姐。 哪怕是从前任王储的血脉开始计算继承人序列，那也是“婚生子嗣”优先继承，罗斯小姐所生的不过是一个私生子，根本排不上台面！ 而从王族血脉的序列上看，克里斯*因凡特*帕托利亚伯爵也曾经是威廉三世的王储，继承人的排序早该往前挪几位了！ 魔法协会的强势，让天空女神和大地女神教派难得联合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药剂师协会这一次并没有站在魔法协会的一边，德布罗意的战争让他们平空遭了好大一盆脏水，而“爱好和平”的魔法师协会也踩着他们的名誉站到了道德的高点。 凭什么？！ 割席！ 于是，药剂师们坚持着最传统的继承序列，甚至把“病歪歪的乔西亚大公”拿出来拱火；“就算国王的长女、次女都不合适，乔西亚大公呢？好吧，就算你说他活不了多久，不适合当国王，那么萨克森、帕丁顿两位边境伯爵，还有王都的康德拉伯爵呢？他们可是身体健康，家庭美满，有儿有女！” 康德拉家来得时间不巧，听到大人物们的争论，火烧屁股一般地退场了。他区区一个虚衔，千万别把他卷进去！刚死掉的这一位陛下，登基前可是杀了个八个兄弟！当初血流成河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 主殿内非常热闹，而殿外突然出现了一点骚动。 康德拉家连忙指挥自家马车挪个位置，给人让路：平日里骄傲一点没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冒头！ 两列银色盔甲逐渐靠近，把王宫照亮了不少。 一群战士护卫着一个年轻人走近了大门。 “国王长子，佩蓬德雷特殿下到——” 听到名字，无力地依靠在乳母身上、泪眼婆娑的王后抬起头。 那是一个跟前任国王眉眼极为相似的青年人，身形笔挺英武，表情坚毅肃穆。他穿着国王长子的礼服，胸口挂着完整的徽章和绶带，被高阶的战士们保护在中间，明显是已经获得了战士协会的支持；并且，按药剂师协会“遵照传统继承法”的观点，他又临时多了一方助力。 人们听过这个名字，这是前一任德拉梅王后长子的名字，也是葬礼这位国王长子的名字。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人们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到新的利益蛋糕。 “是他……斯派沙与玻琪亚……冰封的心……是他，是他！”乳母扶着脆弱的王后，无声地呢喃，因为王后丧夫而产生的绝望开始慢慢消退，她用力握住了一下王后的手臂，给她足够支撑下去的力量。 第112章 112 婚约 可以打牌的信 寒冰季快要结束了。 最后几天的风停下了脚步, 吹开了冰封的河流。 从王都远道而来的信使乘船从加龙河顺流而下，穿过花都和雷尔加，来到了卡列西里边境。 入境之后没有多远, 河边出现了可以供船舶停靠的码头, 二层的小楼上方写着“卡列西里转运中心”字样。 在看到船顶桅杆的时候，转运中心穿着制服的中年人离开了打瞌睡的长椅，到院子里给马厩里的马匹喂了一把草料, 然后套上马车的牵引, 将车辙放入道路上凹进去的辙痕里——这样可以让马车更稳当, 速度更快。 从码头遥望前方, 一条笔直的道路向远处延伸。 信使带着随从们乘上了马车, 并向车夫打听着卡列西里的近况。 信使是王都出身的小贵族, 作为第一批投诚的家族，佩蓬徳雷特陛下给予他了充分的信任, 给了他高阶战力的护卫，嘱咐他携带着信件和诏令迅速前往乔西亚大公的领地, 并且要求他态度上绝对尊重。 只有他知道，新王的第一道诏令, 竟然是颁给了乔西亚大公！ 是为了拉拢自己的“叔叔”？ 不见得。 新王本身就有足够的支持。 君不见，战士协会直接站在了新王的身后？战士协会一惯忠诚于国王，即便上一任国王逐渐放弃了自己的武力值, 为了身体舒适向着魔法师协会靠拢, 战士协会也没有另外选择其他人。 如今，佩蓬徳雷特陛下的武力值相当不错, 完全符合战士的定义，不仅灵活变通，而且战力不比前一任国王差。 自从他隐姓埋名进入战士协会, 并和不少中阶护卫打得有来有回之后，战士协会就开开心心地把他纳入了麾下；而当他变成了国王长子，战士协会也毫无异议地跟“自家人”站到了一起。 君不见，药剂师协会为了洗刷污名，也在新王的命令下拼命控制王都人们病情的扩散？ 为了防止病情进一步传播，威尔维克子爵一方人马所住的街区直接被卫兵们封住了出入口，只有药剂师们可以进出。 在了跟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前任不同，现任的国王陛下思路清晰，重大事件亲力亲为，当他带着捂住口鼻的半副面罩出现在被严格封锁、病人们以为自己已经被放弃的街区时，人们眼中的惊喜几乎刺痛了信使的眼睛。 君不见，凯瑟琳王后坚定地支持着佩蓬徳雷特陛下？ 年轻而脆弱的王后，在这一点上格外地坚定，让几乎所有想要劝说她换一个支持对象的人无功而返。凯瑟琳王后有大笔沙弗朗的嫁妆，而她的身后更是交通要道——伊休达尔，只要一个不乐意，王后随时可以收紧国内许多贵族们的运输渠道。 凯瑟琳王后和佩蓬徳雷特陛下的牌，单出是小牌，联合起来就是同花炸。 马车的行进速度一直没有放缓，信使不由得拉开窗帘朝外看。 路的两边，河道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方格，河边有风车，堤上有绿色，远处还有样式一致的房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继续往前，远处有围墙，圈起了几个占地面积巨大的房子。 “那是老磨坊的轻工业园区。”车夫举起马鞭指了指，“老磨坊在那边，看到了吗？那座玫瑰城堡。” 洁白而硕大的花朵覆盖了整座建筑，看起来非常像昂贵的“雪国”，但是阳光跳跃在玫瑰花瓣银色的镶边上，告诉人们，那绝对是另一个品种。 隐约听到了一些打铁的声音，信使询问车夫来源。 “这个时间点，在工作的大概是老约翰大人的学徒们。”车夫指了指车架上的金属构件，“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打造的，特别好用，大人您是不是觉得一点都不点播？” 信使回想一下，确实，一路上自己思考发呆，车架平稳，几乎没有像以前一样因为多出来的小石头而拐一下，于是不由得点头。 “因为我们用上了‘弹簧’！”车夫言语中有着羡慕，“设计出这东西的人，拿到了领主五年的聘书！还有一间大房子！” “你们领主……是什么样的人？”信使好奇。他好歹也是个贵族，车夫的礼仪看起来没问题，说话却落落大方，但不像一般人那样畏畏缩缩。 “领主大人是个大贤者！”车夫很肯定地说道。 “信使掏出几个瑟克里，让他仔细说一说。 车夫眼睛一亮，这可是被大人们允许的“小费”！他是河道工程的老人，跟洛克娘子一样，如今积分满额，已经是拿到“卡列西里户籍”的公民了。 他跟随领主大人许久了，知道得多，有人想听，于是张口就像往外倒豆子一般地介绍起来，从河道工程到“新河小区”，从鸡场鱼塘到“四星餐厅”，从市政大厅到“冒险者之家卡列安分会”，从临时学校到医疗所和图书馆。 信使在短时间内被迅速地塞入了无数信息，听得整个人都麻木了。 【哦，难怪陛下的第一份诏令是给乔西亚大公的，这么可怕的执行力，难怪需要拉拢！】 进入领主府以后，信使被里面的绿意震惊了。 还是万物沉睡的寒冰季，不同季节的花朵都在盛放，似乎每一根枝条都有无限的活力。 接见的时候，信使第一次见到乔西亚大公，还有在卡列西里传闻诸多的财政部长。 大公跟新王一样年轻，举止文雅，言谈可亲，气场稳重，哪怕只见过一面似乎也能交付信任。第一眼被气质所吸引后，精美的容貌也只是点缀了。 财政部长一身墨绿色的骑士装束，帅气得让信使几乎恶意地希望他的头发也会带点儿绿。 乔西亚大公拆开了信使携带的信件，笑了：“阿尔德林，佩佩的第二封信到了。” 第一封信是提前告知王都消息的，几天前就通过传递消息的盒子到了乔尔手里。 佩佩，曾经的近卫兵、骑士、卡列安代商人，全名佩蓬徳雷特*帕托利亚，前任国王的第一任王后——德拉梅王后知道自己不行了，于是用尽最后的能量将女管家送走，让她带自己默默无闻的长子隐居到乡下。 王都的乡下并不是那么安全，或许离开才是最优解。 佩佩本来只想跟随队伍到商业环境轻松的兰法就离开，或者花都、雷尔加也是次一级的选择；但是，阿尔德林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边训练近卫兵队伍、一边带着大家穿过了森林。佩佩发现，自己战斗起来其实没那么差，虽然没有“野猪骑士”那样的天生神力，勇气和训练能让他武装好自己。后来，他突破了初阶，然后又有了返回王都的机会。 跟卡列西里的联络让他有了新的医疗知识（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中的部分来自施瓦慈），获得了药剂师协会的帮助后，又在王都的疫病中取得了民众的信任——比起前任国王的杀气腾腾，他的形象亲民且仁慈。 信使惊讶于乔西亚大公竟然能直呼“佩佩”，然后就被引导去了休息处。领主府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卡列安三日游”，当他离开的时候，递交给新王的书信和礼物也会准备齐全。 没有人了，乔尔不再维持稳重的形象，从托盘里拿出一打信件，“刷”得一下展开。托盘里这些信或者来自王国的其他领地，或者来自北方的阿芙迪娜亚和南部的阿斯兰朵，内容是商业往来或者结盟请求，辞藻繁复，云山雾罩，所有的深意都藏得严实，直接看的话，简直无聊透顶！ “阿尔德林，我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能力，来打牌吧！就用这些信件！” “跟小匕首和北风项链类似的能力？”阿尔德林饶有兴致地坐下。 “对！每封信的价值都不一样，最小的牌是骗人的信，摸起来冰凉，最大的牌是把心全交给对方的信，摸起来滚烫。”乔尔摸过了每一份信，“现在，每封信都有了温度，试试看？” 信件很多，每次三十二封，可以打好几轮。 两人互有输赢，直到阿尔德林放下了一份没有名字和地址的信。 滚烫，但是并不会伤到手指。 “嗯？这是哪里来的？” “一封，来自阿尔德林的邀请。”墨绿色的骑士微笑。 邀请函上有这时间和具体的地址。地点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 乔尔按时到达，那里已经布满魔法阵的纹路，边上站了一位同样是墨绿色长发的男子。 “乔尔，我是安斯，德鲁伊的主祭。” “您好。”感受到了代表非常年长的德鲁伊的气息，乔尔恭恭敬敬地行礼。安斯主祭的名字他听阿尔德林介绍过，不算陌生。 主祭挥了挥手杖，魔法阵的云朵里跳出了宝石，黑色的宝石中闪烁这星点，比夜空还要宁静。那是已经平静下来的阿尔德林。 “小熊宝宝，站到那里去。”主祭点了一下魔法阵，阵心亮起。 “啊？”乔尔疑惑。 “还记得最初受伤时，阿尔德林给你的治疗么？那是一种血清德鲁伊才能使用的治疗魔法。“ “有……什么问题么？” “你们并非血亲，如果第一次蜕变以前没有解开……未来就很难再解开了。” “不解开的话，会有问题么？”好奇宝宝孩还在询问。 “会变成婚约。”回答的是隐藏在暗处的阿尔德林。 乔尔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点头的安斯主祭，然后又看到了自家财政长官的眼睛。 “主祭一路辛苦，不如，我与阿尔德林带您去吃一顿便饭？卡列西里的饭菜非常有名。” “小熊？“主祭左右看了看，“阿尔德林，你的意思是？” “一起去吧，爱操心的主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