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之陆小凤之子》
1. 初始
烈日如火,塞北迎来难得的夏日,太阳烤得大地蒸腾起层层热浪,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草木香气。
可是陆小凤此时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彼时,他骑乘着马匹一路向万梅山庄疾驰而去,尘埃满面,汗水混合着泥水将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旁,若不细加辨识,俨然一副乞丐的模样。
他本来与司空摘星打赌输了正在地里挖着那二百条蚯蚓,可是却听过路的人说,西门吹雪在万梅山庄内遭遇刺杀。
西门吹雪在万梅山庄内遭遇刺杀?
多么小众的词句。
呵,他干笑了一声。
然后竖起两只耳朵继续听。
“听说西门庄主没防备受了重伤,万梅山庄境内已经封锁起来了!”那汉子夸张道,许多人都停下脚步听他讲话,他貌似也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怎么可能?西门庄主可是‘剑神’啊!怕不是谣传。”一个侠女模样的人反驳道。
那汉子冷笑一声,丝毫不慌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西门吹雪纵然是‘剑神’,却也并非天下第一,怎么不可能受伤?你们大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江湖上早就传遍了。”
那姑娘不说话了,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西门庄主剑术卓越,侠肝义胆,每年都会出四次门去杀恶人,像他这样的善人被恶人们惦记报复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人道。
周围人又纷纷斥责那无耻刺客。
陆小凤已不愿再听下去,他翻身抢了客栈拴在外的马,扔下钱袋不顾身后的喊叫策马狂奔。
风声猎猎,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陆小凤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看看自己的朋友是否安好。
到了万梅山庄后,陆小凤下马就径直就往里闯,管家看见是他后也放行。
而看见气定神闲的管家,陆小凤心里也莫名松快了不少。
“西门!西门!你怎么样了?”陆小凤隔着门就开始大喊。
来到西门吹雪平日里练剑的梅林,此时的梅树光秃秃一片,并不好看,无端让人觉得萧瑟异常。
而那个白衣身影还在挥舞着乌鞘剑。
只见剑光如雪,白衣若霜,西门吹雪挥剑的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仿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
看到这一幕,陆小凤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走到石桌面前,默默的坐下,倒了一杯万梅山庄特有的梅花酿,细细的品了起来。
待西门吹雪舞完一套剑法,看到陆小凤已经把一壶梅花酿全部喝净,嘴角不由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西门吹雪很少笑,但他笑起来却很好看。
“你来了。”西门吹雪道。
“我来了。”陆小凤放下酒杯。
陆小凤亦笑,两人相对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西门吹雪就知道他会来,因为陆小凤是西门吹雪唯一的朋友。
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壶酒,放在桌子上,陆小凤看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西门吹雪从不喝酒,用他的话说,便是剑客不可饮酒,这会让剑客拿不稳自己手中的剑。
他不喝酒,却很会酿酒,尤其是梅花酿,堪称一绝,这倒是便宜了陆小凤。
“你怎么样?”陆小凤问道。
西门吹雪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脸色却一瞬间阴沉了下去。
“那实在是个很好的对手。”西门吹雪脸色也奇怪了起来,继续道:“但他实在不配练剑!”
陆小凤好奇心顿起,他刚刚注意到西门的左臂缠着绷带,想来伤得不深,否则西门也不会继续练剑,他不是个死心眼的人。
不过这也足够令人吃惊了,毕竟这世上能伤的了西门吹雪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还是在万梅山庄境内。
“他不是我的对手,他虽然刺伤了我的手臂,但我的剑却贯穿了他整个肋骨。”西门吹雪说这话时脸色仍旧不是很好。
这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奇耻大辱了。
而陆小凤却颇为惊异,毕竟在受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从万梅山庄在西门吹雪眼皮子底下逃跑,这杀手当真有点能耐。
“我本是能抓到他的……”西门吹雪眼神空洞。
看到那杀手不俗的剑术,他当时就兴奋了,哪里还管他是不是刺客。
在差点就捉到对方时,谁想那杀手不讲武德,反手向他扬了一把辣椒粉,又反手数十把暗器朝他扔来。
西门吹雪眼泪登时就流下来了,不慎被其中一把飞刀所伤。
能跟西门吹雪打的有来有往,其他人自然更不是对手,硬是让那人闯了出去。
西门吹雪的语气又是遗憾又带有一丝火气。
遗憾明珠暗投,又气对方明明有天赋却净爱使些歪门邪道。
陆小凤听到这里也不禁乐了。
“这个杀手还真是不一般啊!”
同时在心里暗自庆幸,那杀手扔的不是毒粉,只是辣椒粉。
“可查到那杀手的来历了?”陆小凤问道。
管家在一旁取来刚刚查到的消息,向西门吹雪汇报。
“数年前江湖中崛起一杀手组织,名唤‘十三只手’,按照那人的出招手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人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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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之一的‘魔剑’陆有期无疑。”
“魔剑”陆有期是神医界的异类,杀手界的奇葩。
相传其剑法诡异狠辣,犹如修罗降世,所至之处,鲜有生还者,自入江湖以来,杀人如麻,毫不留情,也从不给自己留余地。
不过半年便与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齐名,成为最出色的杀手之一。
然而,其医术之高明,亦为世人所称道。
曾有官宦人家暗地里委托“十三只手”把医仙谷孙神医抓过来给家人治病,无奈孙神医行踪不定,寻觅无果后,为了不让“十三只手”招牌被砸,那刺客组织的老大竟派出“魔剑”陆有期去救治,谁曾想不过三日光景,竟然药到病除,让人大跌眼镜。
这事听起来离谱,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后来还有许多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重金请陆有期治病,竟然都治好了。
就这样,名头传开了,求医者络绎不绝。
刚开始刺客组织的老大看着如流水一般的银子很开心,后来慢慢察觉不对劲。
他好好的刺客组织怎么成了给人看诊的药堂?
遂责令陆有期不可再接这种活儿,这种请杀手医病的风气才渐渐止住。
当然,如果给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数字,他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的。
可以说“魔剑”陆有期在江湖上可谓是毁誉参半,令人既敬又畏。
敬佩他的医术,畏惧他的无情。
陆小凤闻言,目光转向西门吹雪,询问道:“此人的剑术当真如此高超吗?”
西门吹雪面色凝重,微微颔首,言道:“倘若再给他三年时间,今日倒下的,便是我了。”
对于西门吹雪而言,败则如死,所以陆有期不敌逃跑,才会让他颇感不齿。
这种懦夫行径西门吹雪就是宁死也不愿去做。
当然,他没有派人去追,也未尝没有等他成长后再一战的想法。
念及此,西门吹雪眼中再次燃起熊熊斗志。
此时,管家手捧红木托盘,毕恭毕敬地向西门吹雪行礼。
“这是那杀手身上掉落的物件。”
红木托盘之上,放置着一枚形如杏叶的玉佩,边缘装饰着精致的花纹,浅碧色的玉质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玉穗虽已显陈旧,却依旧洁净,可见其主人的珍视,然此刻却染上了斑斑血迹。
那玉间刻有一个小字——陆。
陆小凤随意一瞥,刚入口的酒登时喷了出来,有一半飞溅至西门吹雪的衣侧,然而他对此浑不在意,急忙将玉佩夺过,仔细端详,浑身颤栗,不能自持。
2. 君问归期未有期
陆小凤的手紧握玉佩,指尖微微颤抖,这一细微动作自然未能逃过西门吹雪的目光,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剑柄。
“这是……莫非……”陆小凤哽咽道。
西门吹雪也站起来,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
管家发誓,他从来没从自家庄主嘴里听到比这更温柔的语气了。
“西门,那个杀手……你可有看到他的样貌?他多大了?”陆小凤停顿了一下,目光热切地直视西门吹雪的眼睛。
西门吹雪仔细回想了下,摇了摇头道:“他面上戴着面具,也没有开口说话。”
管家也补充道:“自‘魔剑’出道以来,常戴恶鬼面具示人,真容无人得见。”
陆小凤听罢,失望的低下头。
西门吹雪正色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小凤冷静了下,接着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心里现在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摩挲着杏叶玉佩,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是我的传家玉佩。”陆小凤面上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陆小凤曾经也是个乖乖少年,他也并非天生就是个浪子。
当年,陆小凤家里突遭变故,一度让他想去投湖自尽,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邻居姐姐救了他,在他身边陪伴他,安抚他,陪他度过最难受的一段时光。
这也是他的初恋,那年他十五岁,她十七岁,碧玉年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依相偎,情之所至……
鬼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后,他将这枚传家玉佩赠给她,也意味着他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当然也是认可她的意思。
渐渐的,他不甘心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平平淡淡的生儿育女过一辈子,所以他决定去闯荡江湖。
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劝阻,只是默默为他收拾好行囊,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垂泪。
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
或许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选择忽视。
临行那夜,她问他还会不会回来,他答“会”,她便笑了。
他不敢看她此时的面容,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恐惧,恐惧看到那个卑劣的自己。
他想的是,日后若混出个样来,便把她接过来一起享福。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当他成为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灵犀一指”陆小凤时,他曾去过属于他们的小屋,可是里面却是空空的,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周围人说在他走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他说不清他那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有些着急,又好似松了一口气。
他也找过几次,可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后来干脆就沉浸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成为如今江湖出名的浪子,“四条眉毛”陆小凤。
回忆完毕。
西门吹雪听罢,拿起剑对着陆小凤跃跃欲试,最终还是按耐住自己想给他一剑的冲动。
“所以,你怀疑那个杀手和你那个情人之间有关系。”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陆小凤颔首,肯定道:“没错,是一定有关系。”
他心里竟然有些害怕,那个“魔剑”陆有期也姓陆,说是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名满江湖陆小凤当然不可能是个傻子,如今他很庆幸自己来了万梅山庄,才没有错过这一消息。
“你想要找到她?”西门吹雪语气平和地询问道。
“是。”陆小凤肯定。
“之后呢?你打算娶她吗?”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他。
陆小凤沉默了。
“你还爱着她?”西门吹雪语气中带着讽刺。
半晌,陆小凤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西门吹雪闻言,冷笑一声。
“你觉得自己亏欠她,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赎罪求得她的原谅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吗?”
陆小凤苦涩一笑,默然不语,今日他苦笑的次数太多了。
那个“魔剑”陆有期,或许是她收的养子,或许是……他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陆小凤能想到,西门吹雪自然也能想到,被这个炸裂的猜想雷了一瞬,他又恢复了淡然的姿态。
所以他是把可能称得上是大侄子的晚辈给一剑贯穿了?
西门吹雪心中涌起一丝异样之感。
“你若坐不住了,便去寻他吧,我自会令人密切关注其行踪,一有消息,便立即告知于你。”西门吹雪道。
管家默默退下,吩咐人下去打听。
“……多谢。”
陆小凤满眼感动的向西门吹雪道谢,西门吹雪却转身摆了摆手,再未说话。
陆小凤走了,知道这么个大消息,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呢?
西门吹雪也赶紧换下衣服,重新沐浴。
……
数日前,陆有期强忍着伤痛回了刺客总部,到了自己的地盘,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这是他出道以来的首次失败!
陆有期心中咬牙暗恨,抬手把面具摘下扔到一边。
准确来说是第二次,因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失败发生在他刺杀秦始皇时。
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辈子他就是被从小培养的一名专业刺客。
“主人”告诉他们,他们是战乱下的孤儿,他们的父母都是在秦国发起的战事下牺牲的。
他或许出身燕国,亦或是赵国,反正不是秦国,他记不得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知道秦王嬴政是他们的仇敌。
他们的存在,只为覆秦!
为了锻炼他们,“主人”给他们派去各种各样的任务,大部分是铲除那些不识时务的达官显贵,军中将领。
纵使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若云巅,在面对死亡时,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涕泪横流,不堪入目。
他们先是祈求自己放过他们,许诺金银财宝,权势美人,看到自己不动心后,又开始大骂威胁……
看着他们憎恨的眼神,陆有期起初还有点兴奋,后来便渐渐麻木了。
无趣,无趣的很。
陆有期无疑是优秀的,也是幸运的。
那年头刺客不好当,成与不成基本都是个“死”字,而陆有期惜命,再加上一点儿运气,愣是活到了二十多岁,和他同期的刺客基本都死绝了。
至于是二十几岁,他也不清楚。
终于!“主人”派他们刺杀秦王了。
陆有期平静许久的血液终于重新沸腾了起来,差点激动的泪流满面。
再不开始刺杀计划,他都怀疑自己能挨到秦王老死传位给太子了。
秦王身边保护他的人太多了,鉴于诸多前辈刺杀失败的教训,他们进行了周密的策划。
秦王出宫巡视,天赐良机!!!
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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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心潮澎湃,恨不得放声高歌一曲。
他们“主人”设法联系了秦王的中车府令赵高,此人负责皇帝的车马管理和出行安全,深受秦王信任,但此人内里藏奸,所以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的“主人”跟赵高那个成精的老狐狸比,还是太嫩了。
陆有期他们一行人都被坑惨了。
他都摸到秦王面前了,只要五步,不!不用五步,那个赵高竟然忽然现身“救驾”,给他从背后扎了个透心凉……
功亏一篑啊!
一想到这里,陆有期就气的浑身发抖。
然后他就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个很神奇的世界,武道昌盛,比战国时更完善,当然也丢失了很多精华。
他翻了翻史书,让他失望的是秦国终究还是统一了六国,不过剩下的全是开心事。
秦国二世而亡,赵高的结局更是被夷三族。
平衡了,陆有期长舒一口恶气。
自己的失败固然伤心,但赵高那个老登也没有好下场。
哈哈哈!!!
陆有期是胎穿,现如今已经十六载了,他只知道自己这一世的母亲刚生下自己不久便撒手人寰,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便是一枚玉佩。
陆有期面露讽刺,如今这唯一的玉佩也丢了。
罢了,丢了就丢了吧。
几日前,他接了个单子,杀掉西门吹雪。
实不相瞒,西门吹雪给他扎穿那一下子不夸张的讲真让他梦回前世——给他扎懵了。
陆有期自嘲一笑,却因牵动伤口而吸气不止。
嘶——
没想到啊,自己还是太自大了,仗着两世的武功,和其他人的吹捧,便小觑了天下英雄。
幸亏他跑得快。
“系统,兑换九花玉露丸。”
【叮咚——扣除“100”积分,九花玉露丸兑换成功】
这是他出生起就带着的系统,它说自己叫“神医系统”,陆有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安安分分的当个大夫,觉得还不错,谁曾想兜兜转转又走回了老路。
这一世的老大,总是一席黑色斗篷,给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但陆有期目测对方的身高也就到他脖子。
不过给他们下命令让他们当牛马时的气场的确有两米八。
当然,谁当他老大他也无所谓,他也不好奇,但是这一世老大实在有点抠门,逼得陆有期每次给人看诊都得把一部分的财宝放进系统空间里。
他听过同行说过一句话。
“老大走路不捡东西那都算丢”,对此陆有期深表赞同。
想着想着,陆有期渐渐睡着了。
九花玉露丸的效用不断温养他的身体,睡梦中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
与此同时,薛家庄中,一个粗胖腮上涂着胭脂的中年男人开始连连打喷嚏。
阿嚏——阿嚏——
连打两下。
一想二骂三叨咕。
谁在骂我?薛笑人环顾四周,心中疑惑道。
“二老爷,二老爷你多穿点啊。”几位家仆围着他,纷纷劝道。
放屁!大热天的他穿那么多干什么?
怕不是这几个刁奴在背后骂他!
“哇!宝宝不要,宝宝不要。”薛笑人光着身子,哭闹起来,然后一脚一个,把他们通通踹进池塘里凉快凉快。
接着就跑了。
“快追二老爷!呜~”
3. 栖霞城
感受着身体疼痛的逐渐减弱,陆有期缓缓睁开眼睛。
弯腰将昨日随意丢弃于地面的面具拾起,轻轻拭去其上不存在的灰尘,复又重新戴在脸上。
他向来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
陆有期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人,尤其是杀人的时候。
笑的张扬。
他长得并不难看,相反,他生的甚是英俊。
一双剑眉丹凤眼,眉目间透出一股不羁的野性,却偏偏皮肤白皙,宛若女子,犹如初雪覆盖的梨花,却又在雪白中透出一抹罕见的艳红,令人不禁想起那傲立雪中的梅,既清冷又勾人魂魄。
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或许便是如此吧。
和那个一直想脱离组织的中原一点红相反,陆有期从没觉得当杀手有什么不好,在战国时,刺客也是受世人敬重的,报酬也足够丰厚,自然危险也足够多……或许他生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他享受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小乐趣。
他向来随遇而安,既然“老大”捡到了他,那他也就懒得背叛他,当然,只要不是太过分。
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这儿的条件可比前世好太多了。
或许可以用另一种形容词——“家”。
刺客向来是悲观的,没有归属的,可是陆有期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乐观的。
他们认为自己身在泥潭,渴望光明,却往往使自己陷入痛苦中,他却觉得对方在无病呻吟。
陆有期没有目标,他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过人生在世,还是多少给自己定了一个。
天下第一怎么样?
陆有期闷笑了一声,可惜他现在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
看来还是要努力啊!
他推开门,往杀手组织的饭堂走去。
沿途碰见相熟的刺客,便点头示意。
“小陆,你回来了?”一个行动飒爽,容貌却很娃娃脸的姑娘向他走来。
她叫花作白,是和他同期的女杀手。
也是“十三只手”之一。
面具下的少年笑着,道:“是。”
“听说……你失手了?”花作白继续追问。
这事在江湖上都传开了,她知道没什么奇怪的。
“是。”陆有期有些冷淡了。
“那个西门吹雪当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竟然连你都失手了!”花作白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可以去试试。”陆有期说完便与她擦身而过。
花作白竟然在原地认真的想了想,眼里划过一丝兴奋。
陆有期端着打好的饭菜坐在饭堂中央,他喜欢中心的位置。
其他往来的杀手都选择待在角落,这也算是一种职业习惯了。
花作白惦记他,准确来说是惦记他的地位已久。
不过更准确的说,她还是最为惦记中原一点红的地位,因为陆有期是不可取代的。
他的医术非常高明,组织内但凡有人受重伤,都需要来找他。
毕竟杀手也是人,能活着没人情愿去死,故而陆有期和组织内大部分杀手的关系都很不错。
这时,外面躁动一片。
“老大”来了。
其他人纷纷起立,陆有期看着剩下大半的饭菜,觉得他来的真不是时候。
“老大”宣布,有一个大单子来了。
……
出门东顾眼界彍,栖霞秋色横天堑。
栖霞城——春秋战国时,齐国曾在此地修建阳主庙,秦始皇和汉武帝也曾到此举行祭祀仪式。
陆有期看着周边的景色,竟找不出一丝曾经记忆中的模样。
如今的栖霞城不过是个小城,但却极其富裕。
只因栖霞城有一个极为会做生意的大老板——贝老爷。
他一介家丁白手起家,一步一个脚印的打下了巨大的商业王国,同时也是大乾的纳税大户,人生堪称传奇。
已经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出名时就已经被人尊称为贝老爷了。
他很风流,年轻时只娶了一个妻子却纳过很多妾氏,自然,他也有很多的孩子,或许他自己都数不清。
猛虎也终有老的时候,家业太大,可是子女却没有一个达到他这样的程度,外界虎视眈眈,他不知道百年之后该把家业传给谁,所以他想求得朝廷庇护后代。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委托神侯府派人来栖霞城坐镇,宣称无论结果如何,都愿意向朝廷敬献出三成的家产。
可别小看了这三成家产,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相当于国库三年的支出。
皇帝自然心动了,下旨派出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来此。
这次他们是三个杀手一起行动,陆有期为主,剩下的一个是“行月刀”柳行月,另一个就是“冰蝎”花作白。
他们同为“十三只手”。
来此之前,“老大”给了他们消息。
贝老爷子嗣虽多,但有希望继承他家业的不过寥寥五人。
分别是他的长子贝子仁,三子贝子礼,四女贝若雯,七女贝若霏以及九子贝子诚。
除七女贝若霏,其他几人要么有能力,要么母家有背景,而她之所以能被提名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贝老爷原配正妻生的唯一一个孩子。
没有人相信她会成功,哪怕是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薛笑人却对栖霞城的财富非常感兴趣,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
陆有期和其他二人分开行事,等他的指示后再汇合。
龙凤台——
贝若霏坐在台下,一脸茫然的看着龙凤台上的几人对打,凭她的眼力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不想争什么,只是她的身份由不得她不争,不然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上位后不会放过她的。
但她还是比较消极。
在所有人眼里,贝若霏上位的希望是最低的,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投靠她,只有那些没什么大本事的人才会想去搏一搏,烧一烧她的冷灶。
她的奶娘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在龙凤台设下擂台,只要有人成功守擂三日,便可成为他的贴身侍卫,月薪五百两银子,另外第一名奖励五千两银子。
这话放出来,不少人都心动了,也更加印证了栖霞城贝家财富通天的传闻。
说实话,陆有期都心动了。
也怪不得“老大”这次按耐不住,派出他们三个一起来。
“十三只手”向来只接受别人委托,可这次却是“老大”自己下的命令。
陆有期进入栖霞城后便摘下了面具,腰间挂剑,打扮的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鲜衣怒马,那股子少年气挡都挡不住。
一袭锦衣,行走间却隐约可见金色绣纹,碎金浮影,流光溢彩,散乱的黑发绑着一串铃铛,却松松垮垮的披在身后,勾勒出他惰懒优雅的身姿,平添一段雅致风流。
眼尾微微上挑,含着笑意的眼睛不经意间便夺人心魄。
当筵意气凌九霄,星离雨散不终朝。
路人看到这样子的陆有期,都不由善意的会心一笑,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陆有期如今的模样让他们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哈哈哈!还有谁?!!!”那台上的汉子嚣张喊道。
他的确有资格嚣张,他已守擂两日半,只要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可以获得五千两银子和一份高薪工作。
看台下没有出声的人,那汉子笑的愈发大声了。
陆有期提着在街边买的酒壶,时不时仰头来上一口,一个恣意妄为的少年形象就立起来了。
看着那嚣张的汉子,他心里暗笑一声。
兄弟,抱歉了。
“还有我!!!”陆有期大喝一声,飞身上擂台。
随着陆有期的声音落下,整个会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好轻功!”那汉子赞叹一声。
陆有期将酒壶斜挎在腰间,深吸了一口气,在人们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到那汉子面前,气势如虹。
台下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恣意妄为的少年,而是一个充满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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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的战士。
陆有期站在台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个之前嚣张的汉子身上。他洒然一笑,抱拳开口道:“在下陆鸣,是来挑战的。”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
那汉子却正色起来,抱拳道:“在下吴正方!”
“久仰大名!”陆有期认真道。
此话一出,会场内的气氛再次掀起一阵高潮。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吴正方此刻也收敛了轻视之心,认真地看着陆有期。
本以为是哪家外出的小公子,可是他此时却感受到陆有期身上散发出的自信与斗志,知道对方并非虚张声势。
会场内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仿佛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陆有期并不急于出手,他静静观察着对手,寻找对方的破绽。
他不觉得对方会是自己的对手,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从在西门吹雪那里遭遇滑铁卢后,他不该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突然,陆有期动了。他身形如风,提剑瞬间欺身而上。吴正方见状也不示弱,立刻迎了上去。
他捏紧双拳,双臂肌肉鼓胀,犹如虬龙缠身,调动起周身的肌肉力量,看准时机,犹如重鞭猛击,接连而出,直击陆有期的上半身,一击比一击有力。
陆有期不慌不忙,运转轻功,一个劲儿的躲闪,吴正方的攻击竟然全部落空。
“一味躲闪算什么好汉?”吴正方大喝一声。
陆有期心中冷笑,也觉得试探够了。
手腕翻转,与他拳拳相碰,竟震得吴正方虎口发麻,后退数步。
吴正方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迅速调整好状态,主动向陆有期攻击。
陆有期知道,此战他必须赢的漂亮,字面意义上的“漂亮”,因为他打听到了贝七小姐不通武道。
剑舞如风, 破空而来, 一招一式, 尽显风华。
所以在不懂行的人看来,陆有期一举一动尽显潇洒,且在关键的瞬间总是能找到攻击的契机。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陆有期放声吟道。
每一次出招与躲闪都恰到好处,既能够避开对方的攻击,又能迅速反击,使对方无法做出反应。
台下百姓开始叫好,在他们看来这场战斗极为精彩。
面对接连不断的攻势,吴正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开始露出破绽。陆有期抓住了这个机会,发动了一次猛烈的攻击,将吴正方打倒在地,逼至绝境。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陆有期左手携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酒,纵使弄湿了衣襟也丝毫不在意。
右手剑尖停在吴正方的脖颈上,只要再向前一寸,他就会血溅当场。
台下的贝若霏眼中异彩连连,激动不已。
雅,实在是雅。
吴正方苦笑一声,道:“我认输。”
陆有期面上却并没有骄傲嘲讽,而是静静走到吴正方的身边。
他要干什么?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陆有期伸出手来扶他起身。
台下的观众沉默了一瞬,接着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喝彩声。
吴正方面色顿时也好了不少,当主持者上台把五千两银子端上来,并宣布陆鸣获胜时,陆有期抬手打断了。
他把其中的一半银子赠给了吴正方,剩下的一半银子分给了台下众人,这让这场比武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纷纷称赞他为武林高士,不慕名利。
吴正方起初自然是拒绝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不过他犟不过陆有期,这少年手劲儿太大了,一下子给他摁下去了。
“吴兄武功高强,若非遇到了困难,哪里可能来小城争做一侍卫,既然同为江湖客,自然义气当先……”
一番话把吴正方说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直把陆有期引为知己。
而陆有期这副洒脱姿态,也抓住了不知道多少无知少女的心。
贝若霏望着他的背影面露欣赏,微风吹过,陆有期发间的铃铛泠泠作响,他却忽然转头冲台下的她一笑。
“贝七姑娘,我够资格做你的护卫吗?”
4. 考验
这段时间,陆小凤几乎把陆有期出现过的地方都走了个遍,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也差不多可以确认了。
陆有期执行任务时也并非一言不发,他诊病时总要开口,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不过除医术方面,陆有期的种种行径却也让他越了解越心惊。
太残忍了!
陆有期自出道以来,但凡接到的任务没有不成功的,而且一旦接了,轻则破家灭门,重则无辜邻里都要遭殃。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老人孩童亦难逃其手。
滥杀无辜,全凭其一时兴起。
如果陆小凤不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必定愤慨填膺,甚至会想把此人除之而后快。
可是一旦有了猜测,他却只觉得定是有人教坏了他。
陆小凤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孩子掰回正道来。
潇洒风流了半辈子的浪子,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难题,这比以前任何的案子都要棘手。
他屡破奇案,揭开了无数罪犯的丑恶嘴脸,如今还要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正法吗?
不!不可能。
陆小凤苦笑,他自诩英明一世,却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他毕竟还是个人,是人就有私心。
说来可笑,他所破获的案件幕后黑手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朋友,说不清这是什么运气。
陆小凤望着受害者门框下的斑斑血迹,抬头缓缓闭上眼睛,忽然迷茫了。
他该如何是好?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和外人倾诉的,他只能憋在心里。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花满楼,他可以去找花满楼。
或许他会给自己什么建议。
陆小凤睁开双眼,向江南赶去……
……
无情坐在小轿内,由金银铜铁四位剑童抬着进了栖霞城。
沿途江湖人士络绎不绝,是过去的数倍。
他是“天下四大名捕”之首,江湖人称“大捕头”。
幼时全家惨遭灭门,被诸葛神侯抚养长大,同时也是诸葛神侯的大徒弟,在四人中入门最早,但年龄比二师弟铁手和三师弟追命要小,比四师弟冷血大,此人心思缜密,智慧过人。
虽双腿不便,却可以凭轻功独步江湖,一手暗器功夫更是天下少有匹敌。
这是“老大”传来的信息。
天下四大名捕之首,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陆有期只要一想起要在大名鼎鼎的四大名捕眼皮子底下干坏事,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不行,陆有期摇头,一眼扫完后马上把纸条烧毁。
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变态。
“陆鸣!你小子上哪去了?七小姐找你呢!”一个声音扯嗓子喊道。
“诶!来了。”陆有期立马应声。
这年头在哪儿打工都不容易,没有一点儿私人空间,陆有期无奈想到。
进入正堂,陆有期向端坐其上的贝七小姐行礼。
“陆少侠,不必多礼,快坐下,我有事情跟你说。”贝若霏笑着招手。
陆有期环视堂下座位,自觉坐在最末座。
这让堂下其他几人很是满意,本以为是个刺头,还想给他个下马威,未曾想此人还算懂些礼节。
他们都是跟着七小姐的“老人”了,本事没多大,但架子不见小。
贝若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掩饰了下去。
“今日召集各位,是家父决定给我等兄弟姐妹们两项考验,通过者方可继承家主之位。”
说到这里,贝若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
“这第一项考验,便是考验身为家主的能力,五条商路任选其一,一个月后,谁能为家族带来的收益最大,便算获胜。”贝若霏道。
“这是我的令牌。”贝若霏把贝老爷给他们兄弟姐妹五人的令牌事说了,这个令牌可以赠予,也可以通过夺取。
看来这次这位贝老爷是真的下了狠心了。
也对,身为栖霞城贝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可以对商贾之事一窍不通呢?而光懂商业自然也不行,当年贝老爷能在这栖霞城打拼出一席之地,除却自身实力,自然也有高手近身护卫,否则如何保护这庞大的财富。
贝老爷此举,亦在考验子嗣的御下之能。
毕竟手下的实力一方面也代表了继承人的实力。
堂下众人全部目光灼灼的盯着贝若霏手中的令牌。
贝若霏知道自己保不住令牌,所以打算在麾下选一武功高强,可以信赖之人保管。
毕竟,如今的武林中人以“偷盗”成名的实在不少,例如“偷王”司空摘星、“盗帅”楚留香等等不应如是。
“陆少侠,我想把这枚令牌托付给你,你可敢接?”贝若霏问道。
陆有期自然不会推辞,起身接过,掷地有声道:
“定不负七小姐所托!”
其他人自是不服气,只见一眼神阴郁的中年男子愤然起身大声质问:“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何德何能,敢担此重任?!!!”
贝若霏明显慌了一瞬,被陆有期捕捉到,心中虽然不屑,却还是迅速挡在她身前。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你别看你岁数大,武功却未必及得上我!”陆有期维持人设,言语间颇为狂妄。。
这话把那男子气的不轻,其他人赶紧装模作样的拦着,“不慎”让那人冲出。
陆有期心中鄙夷,连剑都没拔,使了暗劲儿,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嘭——
正堂的大门应声而碎。
陆有期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贝若霏关切道:“七姑娘,你没事吧。”
贝若霏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七姑娘?”陆有期见贝若霏迟迟不回话,不由真的担心起来。
这姑娘不会被吓傻了吧。
“……我无事。”看着陆有期突然逼近的脸,贝若霏脸颊微红,小声呢喃。
“怎……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强?”那男子不敢置信道。
明明不过弱冠之年,甚至还没有自己儿子大的年纪,却能一脚把他踹飞……莫非真像他说的那样,自己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小子一定是来自什么隐世世家的子弟,或者名门大派出身。
想到这里,众人又开始夸赞起来陆有期,哪里还有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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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服心不服的模样。
什么“陆少侠果真是少年英雄,吾等佩服,佩服。”
“陆少侠少年英才,未来不可限量。”
“只有陆少侠才能守护好令牌,我等甘为马前卒。”
他都已经听腻了……
不可否认,陆有期就吃这一套,他喜欢别人夸他。
陆有期的嘴角上扬的止都止不住,他起初想装一装的,最后干脆放弃了。
“过奖过奖。”
正堂恢复了欢快的氛围,接下来的事贝若霏下达命令顺利极了,无论她说什么,底下人都应“是”。
如今她就是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恐怕他们也不会反驳。
她从来没有如今日一般畅快过。
这就是有实力的好处吗?她有些羡慕的看着和人互相吹捧的陆有期。
可惜她天生绝脉,练不得武。
两人一个是想找靠谱的手下,一个是有目的的接近,也算是另类的双向奔赴,导致这些天陆有期和贝若霏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
贝若霏邀陆有期去花园赏花,陆有期应允。
心中却暗自思忖,这姑娘闲心还挺大,这时候还有心思赏花。
见贝若霏遣走左右仆从,陆有期却不合时宜的想到,如果这个时候杀了她,他也可以迅速全身而退,甚至栽赃嫁祸,不是吗?
“阿鸣,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贝若霏与陆有期来到花间一凉亭静坐。
陆有期有一瞬竟没反应过来。
“当……当然可以,七姑娘。”陆有期顿时有些心虚,却又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贝若霏今日很美,或者说她一直都很美。
她的容颜娇嫩,肌肤似雪,却无丝毫媚态,反而周身散发着一种亲切之感。
日光金辉洒落其身,映照得一袭月粉色罗裙泛起温柔的光晕潋滟,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不胜收。
“你也不要总叫我七姑娘。”贝若霏低头,手指缠绕垂落胸前的发丝,小动作不段。
“你年纪比我大,我今年十六岁,今后我便唤你姐姐吧。”陆有期笑道。
眼看着贝若霏面色顿时由红转白,陆有期察觉不妥,迅速转移话题。
不好,女孩子最讨厌别人提及年龄,这是花作白跟他说过的。
他这是犯了忌讳。
“听说无情大捕头来栖霞城了?”
提到朝廷派来的这位“钦差大臣”,贝若霏也严肃起来。
“不错,昨日便入住贝府老宅了。”
贝家有钱,宅院自然也多,几乎可以说自他们出生起,打底就是一套三进的宅子。
而贝老爷的孩子据不完全统计,大概有三十多个,如此财大气粗,也难怪让外人眼红。
“姐姐,有派人接触过这位‘大捕头’吗?”陆有期斟酌词句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贝若霏面色又白了几分,随即摇了摇头。
“罢了,姐姐,余下之事,便交于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当上贝家家主的!”
陆有期霍然起身,说这话时身上爆发出强烈的自信,让贝若霏忍不住相信他所说的话。
这样的少年意气,怕不是她此生也不可能拥有的吧。
贝若霏笑了,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好。”
5. 城内风云
无情坐在轮椅上,独自一人待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景致。
四个剑童已经被他打发着去城内打探消息。
如今的栖霞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犹如凶禽猛兽,纷纷觊觎着贝府这块儿肥美的大肉,只需要一个契机,这些人随时会蜂拥而上分一杯羹。
世人皆知,他是被皇上一纸诏书派来栖霞城,然而鲜有人知,这个任务是他自己主动请缨求来的。
十三凶徒现身栖霞城。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让他跑一趟了。
他原生于江苏淮阴城一户鼎盛人家,本名盛崖余,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
其父盛鼎天,为当朝声名显赫的“文武榜眼”,曾拜入华山派,擅长“掌心雷”,文武双全,诗才京城称绝。
其母甄绣衣,在江湖上有“玉女穿梭”之称,手持细针,能绣出连皇家御园亦难以培育之花卉;且能精确刺中人体七十二处穴道,治病杀人。
在他六岁时的一天夜里,有十三个蒙面人突然闯进他家,袭杀了他全家三十二口。
使整个盛家除他以外,满门诛绝!
若非世叔诸葛神侯拼死相救,他怕也是性命难保。
可即便侥幸活了下来,却双腿俱废,且脏腑受损,无法修习武功……
他有时会想,与其这样残缺的活着,还不如死在那天夜里。
无情心中堵得慌,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轮椅的扶手。
十三凶徒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久,他却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仇恨。
这一次,他绝对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无情的思绪。
“进。”
四位剑童推开门,齐齐向无情行礼。
“师父。”
他们是无情的弟子。
无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银剑回身将门阖上,铜剑铁剑退了出去,守在外面,防止有人偷听。
金剑率先开口道:“今日我等在坊间寻访打听,近期来栖霞城的势力分别有金钱帮、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
上官金虹在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两大老牌京城势力之间的夹缝中硬是创立出金钱帮这么一个大势力,不可谓不是一代枭雄,无论是哪里都想掺和一脚。
六分半堂此行目的,无非是想在混乱中渔利,企图在栖霞城贝家群龙无首时分得一杯羹。
至于金风细雨楼,纯粹就是来给六分半堂添堵的,千方百计阻挠六分半堂行事。
其他小势力暂且不提。
闻言,无情不禁蹙紧了眉头,十三凶徒竟然毫无音讯。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没有消息也好,否则又不知是哪家又要遭遇不幸。
他有预感,十三凶徒必定藏身于栖霞城内,潜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暗中观察着他。
“贝家几位公子小姐的性情背景与能力可都打探清楚了。”无情继续询问。
这是他职责所在,他必须了如指掌,哪怕只是些明面上消息。
毕竟没人会傻得把自己的底牌拿出来大肆宣扬,能打探到的消息,都是想让别人知道的。
贝家长子贝子仁,凭借长子之身份,资质虽平庸,却为人宽厚,身后有不少跟随贝老爷打下栖霞城这片基业的“老人”支持。
三子贝子礼,性情暴虐,手段残酷,行事上有些不择手段,但他的母亲是栖霞城老牌势力——长乐帮帮主的女儿,也是唯一以贝老爷平妻身份嫁进贝家的夫人,身后支持者不知凡几。
四女贝若雯,堪称其中最能者,性格果敢,智谋过人也是其中最像贝老爷年轻时候的子嗣,硬生生自己招揽了不少有能力的年轻才俊,因其女子身份而惹人非议,她早早去了官府报备自立女户,至今未嫁。
七女贝若霏,贝老爷原配正妻所生,母亲早亡,性情温和懦弱,怜惜弱小,心地善良,却并不受贝老爷看重,身边也没几个得用的人。
九公子贝子诚,母亲是昔年江湖颇有名气的女侠,他性格豁达,不拘小节,极重义气,因而吸引不少江湖豪杰投奔。
在这些公子小姐中,贝若霏看似最无望,但他人未必作此想。若意图掌控栖霞城,扶植一位傀儡,她或许正是最佳人选。
不得不赞,无情之敏锐,仅凭数语,便洞察薛笑人心中所想。
“明日贝老爷设宴,我须亲自试探一番这几位继承者的深浅。”
定然已经有其他势力渗透这几位的身边,由不得他不谨慎,这可关系到未来几年的天下建设。
国库充盈,各地若有天灾,就可以及时赈济灾民,还有水坝建设,边关战事……大乾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不能让任何人破坏。
无情如此想着,缓缓闭上眼睛。
……
跟陆有期的任务不同,柳行月需要化身卧底,来到最具有威胁的四小姐贝若雯身边,使劲拖她后腿,如果需要的话,甚至要直接干掉她给贝若霏铺路。
理由很简单——“十三只手”不需要一个有脑子的钱袋子。
他是以“江湖六君子”柳色青堂弟的身份进入栖霞城的。
柳色青是昔年巴山顾道人的衣钵弟子,生性恬淡,若论剑法之高远清灵,江湖间只怕已很少有人比得上他了!听说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已尽得顾道人的神髓,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原著介绍)
同时江南柳氏一门在江湖上也极具盛名。
贝若雯自然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人才和助力,故而在柳行月前脚刚踏入栖霞城,她后脚就得到消息,率先出击,制造偶遇。
柳行月正在栖霞城最大最好的酒楼——醉仙楼喝酒。
窗外细雨绵绵,酒楼之内却是喧嚣沸腾。
只见那翩翩公子白衣若雪,手持玉壶,举杯独酌,唇角轻扬,悠然自得,眉宇间透露着淡淡的傲气,一口清酒入喉,醉眼朦胧中更显风华绝代。
酒楼中众人对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却置若罔闻。
但这份气度就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
他特地挑选了一个靠窗且显眼的位置,静待着鱼儿上钩。
贝若雯果然不负他所望,刚踏入酒楼后便径直向他走来。
只见她一袭红衣似火般热烈,马尾高耸,既显英姿飒爽又不失柔美,腰间挂着一条长鞭,行事利落中透着练达。
她走到柳行月面前,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直截了当地说道:“柳公子,若雯有幸得见,敢问可否共饮一杯?”
柳行月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和中而又透着疏离道:“柳家与栖霞城贝家并无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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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便是婉拒了贝若雯的好意。
贝若雯面上毫不在意,心中却更信了几分,名门世家公子自有一身傲气,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贝若雯身边跟随的侍卫却极为不满。
主辱臣死。
刚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贝若雯一个眼神过去便让他们不敢妄动,又挥手让他们下去把整个醉仙楼包下清场,接着派人守在一旁。
随着人群陆陆续续的出门,酒楼内只剩下贝若雯和柳行月两个人。
柳行月依旧不动声色,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杯,淡然开口:“贝小姐一番好意,柳某心领了。”
这是谢贝若雯把他账给结了。
贝若雯却明显有些沉不住气,气势上弱了一筹,旋即她迅速恢复镇定,也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酒,冷静心神。
“柳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柳家的支持,你开个条件吧。”
在江湖之中,江南柳氏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若是能得到他哪怕是口头上的承认,都会给自己带来偌大的声望。
柳家公子来栖霞城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的,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没有大哥的长子身份,名正言顺;没有三哥的母家势力;没有江湖人对九弟的天然亲近……她只有自己。
至于七姑娘自然被她忽略了,那就是团棉花。
她不甘心,凭什么只因她是个姑娘就要乖乖嫁人,循规蹈矩的过一生?
拿自己的一生去赌一个没见过的男子对自己的真心,这太可悲了。
她偏不认命!
她就要拼出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些年勤奋学习经营之道,无论寒暑坚持不懈地修炼武艺,可不是为了嫁人的。
柳行月并没有轻易被她打动,只是礼貌的回复道:“我此来栖霞城意在赏景品水,无意涉足诸位公子小姐之琐事,贝小姐实在是多虑了。”
贝若雯旋即展颜一笑,言道:“今日唐突,愿以此酒作为与柳公子结交之诚意,我自罚三杯!”
言罢,未待柳行月开口,便提起酒壶,一气饮尽三杯。
够豪气!无怪乎江湖传闻贝四小姐乃女中豪杰,不让须眉!
这倒是让贝若雯心中稍定,她本也没有信心初见就能让这位世家公子支持自己的奢望,但只要得到他也同样不偏袒他人的承诺,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她满意地捕捉到柳行月眼中闪过的赞赏之色,轻笑一声后,便起身告辞。
“日后柳公子在这栖霞城的一应开销都由我包了,若柳公子得闲,不妨随时莅临寒舍相访。”
言讫,转身就走,无丝毫迟疑。
至于以后……来日方长。
柳行月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挑眉,继续饮酒。
他当然知道贝若雯这个谨慎的女人回去就会派人去江南查清他的身份,对此他一点也不虚。
非因“老大”已有安排,而是因为他的身份原本便是货真价实。
这样也好,还能给自己省些银子,他可没有一面干着活,一面倒贴钱的习惯。
也只有陆有期那个任务疯子才会如此。
想到扮着天真桀骜少年的陆有期,本就温柔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不由嗤笑一声。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6. 系统任务
一大清早,贝若霏派人叫来陆有期,说午间贝老爷设宴款待无情捕头,让几位继承人作陪。
每人可以带着自己的心腹一同出席,贝若霏准备带上他。
陆有期自然欣然应允,他也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位闻名天下的四大名捕之首。
同时心中却又不免生出一丝恶趣味。
你们神侯府不是一直想捉拿我吗?如今我不仅站在你面前,甚至还要与你共餐共饮。
“对了,令牌保管好了吗?”贝若霏看向陆有期,每次相见,她总要不厌其烦地问一番。
“在呢。”陆有期自袖中取出令牌,交予贝若霏,见她接过令牌后神情明显放松,复又归还于陆有期。
“我并非对你不放心,我只是……”贝若霏后知后觉,才急忙解释道。
没安全感罢了。
“我明白。”陆有期冲她笑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令牌丢是不可能丢的,他都是放在系统空间里,旁人即便是有通天手段,也休想从他手中夺走。
在他看来,贝若霏作为一名领导者,已经不是合格不合格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在他接手了贝若霏的势力后,那真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赏罚不明,懦弱无能,耳根子还软……无怪乎就连她那些无能的下属都敢骑到她头上。
陆有期好不容易把班底重新搭起来,那些被他清退的“老人”又到她面前求情,最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她竟然又双叒叕心软了……陆有期差点破防不想干了。
那些人最终当然没能回来,但是贝若霏却给了他们每人一万两银子,让陆有期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只能默默在墙角捶兔子。
忍,就一个字,他已经说腻了。
陆有期咬紧牙关。
多亏有贝老爷的威名振着,否则她早就被那群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若不是任务使然,陆有期断不会甘居其下,即便为局势一时忍耐,日后也迟早弑主。
正如是他们“老大”,若非他武功高强到足以震慑他们这些手下,即便有救命授业之恩压着,也不可能阻拦他们单干的决心。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
这是陆有期第一次见到无情。
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从未见过,但陆有期对他早已神交已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无情或许也有同样的想法。
只见那白衣男子气质清华,宛若秋水之清,冬日之静;眼眸深邃,眉目间透出一股不属于凡尘的淡泊与宁静;一头黑发如墨,随意地垂落在肩头,更显得他风采翩翩,芒寒色正,虽双腿不便,却丝毫不会令人小觑。
陆有期本以为贝老爷会是个大胖子,没想到身材却很是瘦小,他甚至没有贝若霏高。
脸上铺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给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一分气色。
陆有期从一个大夫的角度,看出此人气血亏空,不过强撑罢了。
如今他正在向无情敬酒,这会让他的身体愈发不堪重负,不过陆有期却很满意,如果他继续这么糟蹋自己下去,那倒也用不着他费心出手除掉他了。
这丝毫没有唤起他身为医者的仁心。
贝若霏一行人是第二批到的,她瞥见堂下与无情大捕头谈笑风生的四小姐贝若雯,不由瞳孔一缩。
她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的了,不料四姐竟然早她一步。
陆有期倒是心中了然,四小姐贝若雯是个很有野心的女子,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无情也注意到下方来人,最初目光落在温婉可人的贝若霏身上,但很快便转移了视线。
“这是老朽的七女贝若霏,若霏,还不快给大捕头见礼!”贝老爷前一句话说的柔和,后一句话态度却冷硬了起来。
贝若霏下意识地一颤,连忙向无情行礼,这一举动让贝老爷更加不满。
无情在陆有期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今日的陆有期罕见束了头发,周边的碎发精心编织成细长的小辫,上面还挂着小金铃铛,步履间发出清脆的声响,使得他原本英挺张扬的外貌,更多了几分柔美的气质。
陆有期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芒,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气,如同初升的朝阳,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不由心生亲近之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他的出现而变得温暖起来,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参考大学生)
在场的众人无不为之多看几眼。
无情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陆有期冲他抬眸一笑,硬控了几秒。
一笑更像了,可是到底像谁呢?
“大捕头,大捕头?”贝老爷见他端着酒杯,一错不错的盯着下首,顺着他的目光,他也看见了正冲无情微笑的陆有期,皱了皱眉头。
这贝若霏怎么招来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手下?实在不堪大用,她在龙凤台招人的条件难道是看脸吗?
陆有期这时久违的听见系统发出声音。
【叮咚,检测患者身份——无情,请宿主为其双腿治疗】
什么?
让我医好他的腿?那不是自找麻烦吗,陆有期冷笑。
待他腿好后用来追杀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陆有期今天就是死,死外边,从十里外的悬崖跳下去,也绝不会去救一个敌人!!!
【奖励——三十年内力】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无情如此光明磊落之人,即便与他阵营相对,也应堂堂正正地将他击败。
他若终身残疾,我即便胜了他,也胜之不武。
这与欺凌残疾人有何区别,如此作为只会让他更加瞧不起自己。
我陆有期又岂是那等小人?
倒也不是贪图那三十年内力,实在是他这个人太善,见不得人间疾苦。
陆有期看这位大捕头的眼神愈发炙热了。
不得不说,陆有期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当他用这双眼睛看着你时,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无情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移开目光。
陆有期也收回目光,安安静静的守在贝若霏身边默默吃酒。
其他三行人也陆续赶来,被贝老爷一一介绍给无情。
大公子贝子仁寡言少语,有礼有节。
三公子贝子礼能言善辩,机锋迭出。
九公子贝子诚潇洒不羁,豪气干云。
其中贝子礼对无情极尽讨好,百般奉承,看无情态度冷淡,自觉颜面扫地,不由心中恼恨,却不敢发作,便酗起酒来。
看到一旁与陆有期说笑的贝若霏,不由出口讽刺:“七妹还是长点心吧,竟然把手下的家底交给一个外人打理,日后若你继承贝家,这贝家家业怕不是要改了姓氏。”
贝若霏把一应事物交给一个护卫来处理的事情在贝家早就传开了,贝子礼既欣喜又耻辱,他竟然和贝若霏这样的人在同一赛道博弈……
“三哥,你!”贝若霏满眼不可置信,指着贝子礼说不出话来。
贝子礼发出一声冷笑,目光中满是嘲讽之色。
贝老爷心底一沉,不悦的看向贝子礼。
大庭广众之下,他说这话岂不是让外人看他贝家的笑话?当真是不知分寸。
“三公子此言差矣,贝家事务,外人岂能妄加评断?七姑娘信任我,自然是因为我有相对应的实力。”陆有期目光坚定,语气从容。
“更何况我与七姑娘君子之交,互敬互重,绝无私心。”
贝子礼闻言,更是愤慨。
“放肆!你不过是我家的下人,竟敢如此大胆,以下犯上!”贝子礼怒目圆睁,脸上的酒意更浓。
贝若霏脸色一变,立刻站出来维护陆有期:“三哥,陆公子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他也是我贝府的客人,你如此无礼,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吗?”
陆有期不由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维护他的贝若霏,一时竟忘了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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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判断力,这玩意你有过吗?”贝子礼讥讽一笑,仿佛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突如其来的讽刺让贝若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陆有期差点失笑,在心底不由为他的精准吐槽点了个赞,接着意识到不对,马上板起脸与贝若霏同仇敌忾。
贝老爷见状,脸色越发阴沉,严肃地斥责贝子礼:“逆子!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不快向无情公子道歉!”
贝子礼喝了点酒,梗着脖子装听不见,只是阴狠的瞪着陆有期。
贝老爷面色更差了,一拍桌子,召唤左右。
“来人,三公子醉了,送他回府,闭门思过。”
陆有期心中也极为不满,凭什么此人对他不敬,最后却要向无情道歉。
可是为了任务,他不得不憋屈。
他的心跳逐渐恢复稳重,面上不动声色,胸腔内却有一股戾气根本压不住,指甲嵌入掌心,伴随的是骨子里的冷漠。
正当他打算暂时忍气吞声,内心开始研究贝子礼一百零八种死法之时,无情缓缓开口了。
“贝老爷,三公子诚应道歉,然非向我,而是向七小姐与陆公子。”
无情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愣住,气氛一时间凝固了下来。
贝若雯默默看戏,心中暗自窃喜。
打起来,打起来,反正最后也是她这个渔翁得利。
陆有期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愕然的望向无情,浑身戾气俱消,旋即感激的对他笑了笑。
无情冲他点了点头。
贝子礼更是面色骤变,转头阴狠的看着无情,又扫过在场的众人。
贝老爷则是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就按无情公子说的办。”
贝子礼不敢公然违抗父命,只得满脸不甘地向陆有期和贝若霏赔礼。
贝若霏如今如坐针毡,正想顺势作罢,却被陆有期伸手阻止。
“陆小子,你还想怎样?”贝老爷对陆有期的表现也颇为不满。
“早听闻贝三公子武艺不凡,陆某不才,欲与三公子切磋一二。”
其他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当真好大的胆子!!!
“你!”贝子礼气的说不出话来。
贝老爷认真的看了一眼陆有期,之间他神情坚定,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不由高看他一眼。
但心里却更加恼怒,若非无情在场,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无论贝子礼输了还是赢了,都不好看。
赢了一个护卫有失身份,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要是输了……
原本他听说了他在贝若霏身边行事果决,还觉得是个可造之材,颇为欣赏,如今只觉得此人到底年轻,缺乏磨练,太过轻狂,不堪大用。”贝老爷心中暗自摇头,面色却愈发严肃。
正当贝老爷即将发作之际,陆有期话锋一转,看向贝三公子身后的护卫。
“既是三公子醉了,那便由他身边的护卫与我较量一番,若是我输了,也不要三公子的道歉,还将令牌交予三公子。”
“若是他输了,也同样把令牌交予七姑娘,如何?”
贝老爷听后,脸色稍缓,沉思片刻,看向贝若霏,道:“若霏,此人能做得了你的主吗?”
贝若霏点点头,神情坚定:“女儿信得过阿鸣。”
她刚刚听到陆鸣的话心中也是一惊,不过……贝若霏眸色一暗。
她愿意陪他赌上一回。
贝老爷点头应允,这场较量就此定下。
无情心中却明了,这位陆公子与贝三公子较量不过是个幌子,他真实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贝子礼身后的势力,从而以光明正大的姿态夺得令牌。
只是这样“退而求其次”,反而让人更加容易接受。
陆鸣,原来他叫陆鸣。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倒也配他。
7. 龙傲天发言
这是阳谋,贝三公子断无拒绝之理。
当然他也不会拒绝。
输?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
甚至心中隐隐有些亢奋。
他今日带来的人,乃是他外祖亲自为他招揽——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英四秀”之一的苏少英。
此人剑术卓绝,师从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被称为是数年来最有可能达到西门吹雪层次的剑客。
有他在侧,此战必胜无疑。
陆有期在苏少英刚进来时,便已留意到他。
约莫二十余岁,满脸倨傲,身材瘦削,身着赤色衫袍,腰悬长剑。
的确是个练剑的好手。
“小子,你真要和我打?”苏少英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不由露出几分惜才之意。
因他师父与长乐帮帮主素有旧交,故而老爷子一开口,师父便派他来为贝三公子站台。
“打。”陆有期语气坚定道。
“你还年轻,如今未必是我的对手。”苏少英继续劝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陆有期拔剑毅然反驳:“更何况,若是连试剑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胜败?剑锋之下,方见真章!”
陆有期目光如炬,剑尖上挑,锐气逼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感震惊,反复咀嚼这番话。
到底是多自信骄傲的人,才能在少年时期便有这样的豪气和决心?众人心中暗自赞叹,对陆有期的期待更增几分。
此刻的陆有期,在说完这番话后,不由感到体态一阵通透。
爽!
系统里的话本子真没白看。
此时,旁人眼中的他,则傲然立在台上,脊背挺拔,本该明媚张扬的脸庞尽是清冷,周身泛起一丝萧瑟冷意,毫无畏惧的迎着前方的风雪往前走。
果然是山间明月,晴日白雪,世上少年。
贝若霏看着那少年身形颀长挺拔的身姿,心神恍惚:“莫欺少年穷吗?”
她仰头一看,眸中泛起了一丝愉悦,如春日里初绽的花苞,带着含苞欲放的朝气。
苏少英眼中划过一丝欣赏,旋即眉头微蹙,似乎并不赞同他,缓缓道:“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剑锋所指,天下莫敌。”
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剑拔弩张,只待一声令下。
可是在他们交手的一瞬,陆有期却感到一阵失望。
此人剑术的确不俗,但……也就那样。
或许是他还并没有掌握到「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精髓。
不过若是独孤一鹤亲自施展,他怕是只有跑的份了。
这让他不由想到西门吹雪,当初他是不是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而苏少英则是越打越惊心,无论他的剑法有多出其不意,此人仿佛能预判一样,都能稳稳的接下来,丝毫不慌。
可是这正也是他的可怕之处。
抬剑,
挥刀,
却动不了陆有期分毫。
苏少英现在就像是给陆有期喂招的陪练一样,将剑法刀法使得淋漓尽致,却始终无法找到对方的破绽。
剑尖微颤,心乱了一瞬。
苏少英习的是他师傅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可以用刀,也可以用剑,乃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功夫。
可是即便如此,仍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陆有期依旧面色淡然,手中的剑却如同游龙,伸缩吐纳间,轻描淡写地便将苏少英的刀剑挑开。
“现在,该轮到我来了。”陆有期轻轻抬眸,似无意,实则一股杀气迅速凝聚。
见识完了苏少英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他终于开始反攻。
现场变得落针可闻,人们个个面容严肃,彼此都能听到他人的喘息声,有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低沉的叹息。
现在便是个不懂剑术的普通人,也能看出苏少英在陆有期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贝子礼脸色苍白,硕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滚落。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剑光如练,舞动间风起云涌,每一式都蕴含着无尽的变化与杀机,仿佛幻影重重,令人目不暇接。
苏少英稍有疏忽,便会被其迅猛之势所乘。
终于,剑尖点到苏少英胸口,仅需向前一寸,便能贯穿其身体。
点到为止。
掌中的刀剑滑落在地,苏少英面如死灰。
想他学剑二十载,竟败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手里,这让苏少英心生绝望。
“你败了。”陆有期淡淡道。
苏少英却忽然想笑,他刚刚竟然还嘲讽对方,如今想来不禁有些脸红。
“好了,胜负已定,子礼,将令牌交给你七妹。”贝老爷开口了。
此时的贝子礼恨不得晕过去,心中暗骂什么“三英四秀”,不过是欺世盗名的骗子,竟然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
不过如今贝老爷和无情俱在,由不得他耍赖。
当令牌递出去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
看到贝若霏惊喜的表情,他忍不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讽刺道。
“七妹莫要高兴的太早,你扪心自问,何德何能可以招揽到如此少年英才,身为领头人却驾驭不了自己的手下,迟早会被反噬,我等着那一天。”
不管贝若霏难看的脸色,转身带人扬长而去,丝毫不顾战败的苏少英。
自此,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三公子贝子礼退出竞争者行列。
至于是真是假,只有贝子礼自己知道。
而贝若雯和他其他两位兄弟对视一眼,看向贝若霏的眼神都闪过一丝忌惮。
而沉浸在贝子礼刚刚话语中的贝若霏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贝老爷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陆有期,不由回想起当初他开始创业时,也是如此的充满热忱。
他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感叹:后生可畏啊。
陆有期被贝老爷叫到身前,仔细询问。
“陆少侠少年英才,不知出身何门何派?”贝老爷面色带笑,哪还有先前的横眉冷对。
刚刚还骂人家臭小子,现在就尊称为陆公子,生意人变脸不可谓不快。
陆有期面露难色,无情开口为他解围。
“陆少侠若是不方便说,便算了。”
江湖上不方便透露师门的规矩不知道有多少,实在不奇怪。
他刚刚见这位陆公子小小年纪,出手虽凌厉狠绝,却还算光明磊落,再加上他之前那番话语,不禁心生敬意。
再观其气质非凡,料想必定出自名门正派。
然而这份敬意之中,又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毕竟江湖险恶,能者辈出,陆少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武功,委实令人好奇他的师承来历。
“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陆有期讪笑道:“家师为医仙谷谷主孙神医,只是我偏爱剑道,令他老人家蒙羞了。”
陆有期面上苦笑,心中却丝毫不虚。
几日前,他已得到消息,孙神医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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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行“钻地鼠”吴术误杀,如今早已被毁尸灭迹。
死无对证,真相如何,全凭他一张嘴。
“哦?原来陆公子竟然是孙老先生的高徒啊!”贝老爷惊叹道,态度不由更热切了几分。
难怪他查不出此人的来历,若是他出身医仙谷就合理了。
他这几个子女身边的人物他都会派人探查,只有此人,仿佛突然出现一样,从未在江湖中留下痕迹。
孙老神医行踪素来漂泊不定,年轻时也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竟弃武从医,成为一代杏林大师。
“方才多有失礼,那不知孙老先生如今现在何处?”贝老爷忙问。
若是孙神医前来栖霞城,那他说不定还能多续命几年,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着急。
陆有期面上流露出几分苦涩,眼中强挤出泪来。
“在我来栖霞城之前,恩师已然仙逝。”
贝老爷一下噎住,无情眼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
“陆公子节哀。”无情安慰道。
贝老爷心情大起大落,身形有些恍惚,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照顾好客人,便起身离席了。
其他几人见贝老爷不在,也没了心情,逐一辞行散去。
贝若霏想叫陆有期一起离开,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还是独自带人离开了。
陆有期低下头,酒杯在手中攥紧,寒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贝若霏的令牌还没交给他呢。
刚刚还喧嚣热闹的宴会厅瞬时变得冷清起来,仅剩下无情与陆有期。
“陆公子怎么不走?”无情目光温和的看着堂下的陆有期,轻声询问道。
他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被他勾起了伤心事,关切的看着他。
这实在有些不像是无情的性格。
或许是因为陆有期那熟悉的面容,或许是对方身上那股让人艳羡的少年锐气,无情总是忍不住关注他。
他也曾幻想过,傲然立在众人之前,手持剑器,挥斥八方……
陆有期的所言所行,恰恰触动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英雄梦。
实在让人无法不喜欢。
陆有期走到无情面前,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身子,诚恳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也曾与家师习过几手医术,不知大捕头可否让我为您诊治一番呢?”
当年诸葛神侯为了无情这双腿遍寻名医,耗费无数心力,可是无一例外,一个个全都束手无策,缄口不言。
本是要请孙神医的,可是大概实在是无缘,直到他仙逝,双方都未能一见。
“……好。”无情望着陆有期诚挚的眼神,沉默良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有期开心的笑了下。
这一笑,直如芳草醉春风。
无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陆有期当然高兴,三十年内力就要到手了。
这一次要还是胜不过西门吹雪,他就找根绳子吊死在万梅山庄的梅林中……
陆有期假模假样的检查一番,开口道:“大捕头,我师父死前曾为我留下一宝药,名为‘黑玉断续膏’,或许对您的双腿有用。”
无情瞬间愣住,他对自己的双腿早已不抱有任何希望,然而转瞬之间,又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
“当真?”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何妨一试。”陆有期坚定道。
今晚的陆鸣夜宿在无情房里。
在寒风中等待着陆有期追出来的贝若霏:“……”
8. 真情假意
花满楼在听陆小凤讲述完他的猜测后,硬是沉默的灌了自己两盏茶。
刚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扯了扯嘴角,平日里面上常常噙着微笑,温柔如水的花满楼,此刻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能感受的到陆小凤此刻的迷茫与颓废,可是面对这种情况,饶是他素日常怀无数慰藉之言,此时也无法轻描淡写的给出一个合适的对策。
此刻任何人的安慰都是徒劳。
“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呢?”
陆小凤苦笑一声,抱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满身的酒气。
“我们不妨先去打听打听那位陆公子杀手总部的消息,而不是在这儿借酒消愁。”花满楼建议道。
“‘十三只手’已许久未曾有杀手接单执行任务了。”陆小凤摇摇头,无奈道。
确实令人费解,“十三只手”即便在生意萧条之时,亦未曾中断过杀手的行踪。
如今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陆小凤就是想顺藤摸瓜都没办法。
他怀疑这里面肯定有阴谋,那个杀手组织的老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整个大的。
唯一一个还在外行走的只有一入沙漠便销声匿迹的“中原一点红”,可是那么大个沙漠他上哪找他去?
而且陆小凤现在整个人也乱的很。
他不知道那孩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知道,他为什么不来找他。
如果不知道,他该怎么跟那孩子讲当年离开他们娘俩的原因,他会不会原谅自己,会不会恨自己……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砰——
陆小凤越想越揪心,握紧拳头,猛地砸了下桌面。
“别让我知道那个杀手组织的头头是谁!”
陆小凤双目赤红,生平第一次对一位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杀意。
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想必定然是不好的。
若是他母亲还在,他一定不会去做杀手。
没有哪个母亲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去做一个杀手。
是的,陆小凤基本上已经确定陆有期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心中很痛苦,又无处宣泄,只能喝酒了。
她究竟是如何离世的?
病死的?
还是被杀?
亦或是自杀……陆小凤已不敢想下去。
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他们如今会不会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可以手把手教他习武,教他认字……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愧疚与迷茫把他整个人淹没,只能持坛豪饮,一醉解千愁。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却也看不得朋友这般痛苦。
“他杀了很多人。”花满楼语气悲悯道:“或许你可以找到受害者的家属,替他补偿一二。”
陆小凤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我查过了,他一出手,便是灭门起步,为了防止被人报复,便是天南地北的远亲都不远万里的亲自赶过去追杀,所过之处就是路边的狗都得挨两巴掌,哪还有什么受害者家属。”
怕被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把和对方有牵扯的所有人都解决掉。
花满楼:“……”
这孩子怪利索的。
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自陆小凤心底深处翻而出,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直至喉咙口,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卡在喉间,无法言说。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变成这样。
但他仍旧更愿意相信陆有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定然是有人逼迫了他……至于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但无论如何,这样做都是不对的。
他不舍的对自己儿子动手,不过陆有期犯下的错误,他却要一力承担。
思绪如同陷入泥潭,挣扎却难以自拔、越来越沉重。
嘭——
陆小凤醉倒。
花满楼轻轻推了他几下,看陆小凤没有动静,只好把他扶起来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
他太累太难受了,合该好好睡上一觉。
……
自那夜起,陆有期便频繁地前往无情住处为其施针,使得两人感情急剧升温。
至少那位大捕头单方面这样认为的。
尤其在无情腿部第一次有了知觉后。
四位剑童也高兴的不行,每次陆有期前来,都会围成一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有期的每一个动作……虽然看不太懂,却乐此不疲。
陆有期施针都是按照系统开挂,施针的位置和深浅在他眼里只是个红点,他只要按照那个红点的指示进行下去就行。
陆有期强耐住性子,他只想快点结束,半点儿不想和一个捕头多待。
虽然刺激,但他装的太累了。
因此他手速极快,划出残影。
几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操作,不禁感叹神医不愧是神医,连施针的手速都与普通大夫不同。
尤其在无情说腿部有一丝感觉时,对陆有期的推崇达到了极点。
如今早已无人怀疑陆有期为医仙谷传人的说辞。
毕竟身怀绝技之人自有一身傲骨,怎会放低身段去冒充他人身份。
更何况他的医术简直可称神!
自那夜起,也不知怎的,贝若霏许久都没有再与陆有期亲近。
要知道,她平日里总是喊他陪自己散步,品茶,用膳……
若不是他第二天回去后,贝若霏就将那两块儿令牌交给他,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女人心,海底针。
“阿鸣,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这天他们刚用完饭,贝若霏忽然道。
“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是谁说了什么吗?”陆有期试探性的反问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贝若霏摇摇头,眼神有些空洞,无力的靠坐在椅子上。
“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陆有期眉心微蹙,他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阿鸣,如果……”贝若霏没有看向陆有期,而是盯着桌上的一束香彩雀。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陆有期心里一沉。
他强撑着笑意,看上去满脸认真:“有我保护姐姐,姐姐怎么可能会死呢?谁若是胆敢伤害了姐姐分毫,我必然第一个杀了他。”
他再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少年人眼神诚挚且炙热,贝若霏眼梢潋着薄红,呼吸也开始紊乱。
忽然,陆有期站起身,或许是动作太大,头上的金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牵动着贝若霏的心。
第一次被人如此霸道的拥入怀中,突如其来的温暖,令她瞬间失了神,忘记了怎么呼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这一刻,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猜忌都烟消云散。
“姐姐,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少年人在耳边低声沙哑的嗓音,触动人心。
陆有期罕见的温柔看向贝若霏,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两人的距离近到,女孩眨眼睫毛都能扫过他的侧脸,那若有似无的触感,让不真切的感受加剧。
“如果有什么问题,务必要跟我说,你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我会担心的,懂吗?”
他关切的凝视着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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邃的眼眸中倒映着贝若霏的身影,尽是难以言说的温柔,似一池春水,碧波荡漾,星光潋滟。
他的眼睛很美,当认真的一直看向一个人时,没有人会无动于衷,更何况他还生的潇洒不羁,丰神俊朗……
贝若霏自然也不例外,迷迷懵懵的点了点头。
突然,陆有期轻轻地笑了,那笑声犹如夏日山涧的清泉,泉水潺潺带着细石落入她的心田,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又松开双手,退后几步,与贝若霏拉开距离。
贝若霏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到这些,她不禁有些脸红。
贝若霏的眼中却涌起了一丝雾气,她忽然鼓起勇气,上前紧紧地抓住了陆有期的手,又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仿佛要将这份温暖定格在此刻。
她低声道:“阿鸣,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你。”
陆有期感受着美人在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抱着贝若霏的动作轻柔无比,眼中的热诚却瞬间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冷静与目标达成的喜悦,
他知道,贝若霏彻底被他拿捏了。
……
陆有期自然不可能真和贝若霏发生什么。
一年就那几个子儿,还不至于让他卖身。
何况,他早已把贝家的财产视作囊中之物,未免到时候翻脸尴尬,陆有期自然不会碰她。
虽然这么说有点厚脸皮,但陆有期为什么来栖霞城,这就是他的目的啊,都到了这个地步,再装就没意思了。
“老大”太抠了,这次他要抢在众人前面,先把一部分财宝收纳到自己空间里,剩下的再交上去。
出一趟差,可不能空着手回去。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他寻至一个僻静角落,经过一番探查,确认四周无人,方才放下心来。
轻按一块墙砖,那处便忽然凹进去。
果然有一个纸条——十三凶徒现身栖霞城。
陆有期瞳孔一缩,又迅速恢复平静。
忽然,他指尖飞刀弹出,转身擒住身后那人的手臂。
在刀尖即将划过那人的喉咙,那人才叫出声来。
“小陆,是我!”
陆有期松手将其甩开,花作白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墩儿。
嘶——
“嘘声。”陆有期转了转手腕不在意道。
“你……没有心。”花作白手臂颤抖的指着陆有期道。
“呵。”陆有期冷笑一声。
适才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要冲他出手,以为自己的作为被人看见了,未免计划有变,故而打算灭口。
花作白欲哭无泪,她不过是想跟陆有期开个玩笑,本想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谁知道……
活该他以后娶不上媳妇。
她这么个大美女他说摔就摔。
“不是都传信了吗,你还来干什么?”陆有期询问道。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花作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反驳道。
“你怎么混进来的?我明明指示你在城内协同柳行月的行动。”陆有期辞锋利地问道。
他对柳行月不是很放心,故而派花作白一起行动,也是为了更好的监视他,更为了到时候往自己腰包塞钱不被发现。
咳咳,最后一个才是最重要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花作白,现在可是贝府的厨娘。”花作白面露得意之色,神情傲慢,趾高气扬。
“噗嗤——”
陆有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绕着花作白,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啧啧的声音。
“你,厨娘?”
语气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9. 掷杯山庄
说起花作白的厨艺,那真是和讲笑话差不多。
记忆犹新的那一回,花作白心血来潮,要给组织中众兄弟们做一道生腌醉蟹,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在菜肴端上桌之前,他们内心尚存几分期待。
然后……螃蟹突然夹住了陆有期的筷子。
有的小螃蟹还在那悠然自得地吃葱姜丝。
众杀手:“……”
那天,他们是馒头就凉水出的任务。
事后,花作白反思,大概是酒的问题。
接着不死心,然后,厨房着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场面黑烟滚滚,让陆有期一度怀疑是朝廷攻上门了。
最后,众人合力扑救,将困于火海的花作白救出。
“老大”身上的袍子都烧没一块儿。
其他杀手也是满目尘灰烟土色,神情恍惚,大概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经历这种事。
竟然有杀手能把自己烧死,真是丢尽了他们杀手界的脸。
然后,他们又吃了半个月的馒头就凉水。
自此,厨房成了“冰蝎”花作白的禁地。
“贝府口味还挺特别。”陆有期忍笑道。
这里的“贝府”自然是贝老爷的府邸。
花作白攥紧拳头,好像随时打算给陆有期脸上来一拳头。
“对了,十三凶徒,来了几位,现在何处?”陆有期突然正色道。
花作白也严肃起来:“在栖霞城的梧桐巷里,分别为十三凶徒的首领司马荒坟、‘阴阳扇’欧阳大、‘一刀千里’莫三给给、‘无刀叟’冷柳平这五位。”
来了五个,恐怕也是冲贝家的家产来的。
而且,梧桐巷,那里离无情的住处可是非常近的,近到站在房顶上,就能互相清晰的看到对面院落的景色。
还真是灯下黑,陆有期有些好笑的想到。
不过……
陆有期面色不渝,他努力了这么久,装的这么辛苦,岂能让他人轻易摘桃子?
只是,“十三凶徒”明面上来了五个,暗地里还不知道藏了多少个,而他们“十三只手”却只来了三个,如今那三十年内力还没到手,纵然他和柳行月都可以一对二,但还是有些不稳妥。
稍有差池,便可能暴露身份,功亏一篑。
“我们不妨把消息透露给那位大捕头,拉他下水。”花作白提议道。
他们“十三只手”对这几位名震天下的朝廷鹰犬的身份信息可谓是了若指掌,自是知晓盛家当年即为“十三凶徒”所灭。
无情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
陆有期沉吟未决,若是平时,他早就恨不得把无情牵扯进去,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如今他却怕无情一个对付不来被害死了,那自己的三十年内力可就……
花作白看出陆有期的迟疑,也是颇为惊异。
“你怎么了?往日里你不是叫嚣的最欢的一个,怎么如今却犹豫不决起来了。”花作白脸上带着一丝狡黠,调侃般抬起陆有期的下巴,“莫非你对那位大捕头动了心?”
“从来没听过你还有这种爱好啊?”
陆有期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拍开她的手,道:“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切,那你给他治腿干嘛?陆有期,你何时对敌人如此心慈手软了?”花作白撤回手,语气忽然变得阴阳怪气。
“为他治腿,无非是接近他的权宜之计罢了,若是他那边有什么行动,我们也能及时应对。”陆有期淡淡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
个中原因,他无法直言。
“好吧,你最厉害~随你~我就是提个建议。”花作白跟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陆有期略感不快。
然而,他不愿花作白继续追问,遂未再多言。
“不过,你知道吗?柳行月把那位贝四小姐哄的那叫一个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啊。”花作白小声带着点八卦的意味,凑到陆有期耳边道:“我听说啊,前几日,为博他一笑,贝四小姐从千里之外的西域运送来一盆罕见的并蒂莲……”
花作白素来看不上柳行月那副娇少爷做派,背地里没少跟陆有期吐槽他装模作样。
因为是同一批杀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她和陆有期关系向来不错。
陆有期听后眼神一亮,看来夺取贝家财产的计划愈发稳妥。
花作白说完还叹息了一声:“怎么没有人为我这般费心啊。”
“那是因为她有所图。”陆有期疑惑的看了眼她,平静回应。
世间何来真情,不过是利益交换,虚情假意罢了。
花作白猛拍了一下陆有期的胳膊。
啪——
“别破坏氛围好不好。”
陆有期捂着胳膊,无语的看着正在发癫陷入臆想的花作白。
跟他们在一起久了,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还是太正常了。
“诶,不应该啊!”花作白托着下巴一错不错的盯着陆有期那张撩人心弦的脸,即便不笑也带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她也是抵抗了十来年才把持得住。
“什么不应该?”陆有期道。
“没道理柳行月那个假正经能笼络住贝四,你却没有笼络住贝七啊!”花作白不解道。
陆有期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面色一凛,眼神一言难尽。
他感觉花作白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也……”花作白惊呼一声,被陆有期眼疾手快的捂住嘴。
“呜呜呜——”花作白差点窒息。
陆有期放开挣扎着的花作白,嫌弃的甩了甩手。
“你可少说两句吧。”
“好家伙,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十三只手’是专门给敌人培养新郎的吧,你们这一个个的……”
花作白终于闭嘴了。
只因陆有期的指尖刀已横在她脖子上。
……
楚留香刚从大沙漠出来,洗了个澡后美美睡了一觉,醒来便接到松江府城外掷杯山庄的主人左轻侯的来信,邀请他去吃鲈鱼脍。
如今正逢夏日,正值鲈鱼肥美之际。
楚留香欣然规往。
世人皆知,掷杯山庄的左轻侯左二爷,不仅掌法冠绝江南,他亲手烹调的鲈鱼也是妙绝天下。
而这世上,能令左二爷亲自下厨房,洗手做鱼羹的,总共唯有寥寥二人而已。
一个是“盗帅”楚留香,另一人便“四条眉毛”陆小凤。
恰好左二爷信到了,花满楼为了转移一下陆小凤的注意力,劝说着陪他去松江府散心。
毕竟总窝在百花楼喝酒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意外得到什么有关他儿子的消息了。
陆小凤被说动了。
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修了修两条如眉的胡须,陆小凤终于满意的和花满楼出了门。
近日江湖上风平浪静,平静到一些江湖人都不太习惯了。
掷杯山庄——
“哈哈哈,陆老弟大驾光临,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了。”左轻侯大笑着向陆小凤迎来。
“哈哈,老左,今日你可要大出血了。”陆小凤亦大笑回应。
“你陆小凤能来,是我这掷杯山庄的荣幸,还能给我吃穷了不成?江湖上多少人想请你吃饭还找不到你人呢,还是我聪明,把信寄到江南百花楼。”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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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侯与他玩笑道,看得出来,二人交情匪浅。
“左二爷。”花满楼含笑施礼。
“这位想必就是江南花家的七童,花满楼吧,久仰久仰,快快请进,尝尝我的手艺。”左轻侯回了一礼,热情相邀道。
“既是左二爷盛情,花某便却之不恭了。”
三人移步入掷杯山庄,却见一风度翩翩的俊朗男子早已入席,见三人进门,愣了一下,旋即起身,含笑拱手道:“原来二爷说得贵客便是陆兄与花兄,难怪如此兴师动众。”
楚留香只是初见便认清了来人的身份。
实在是二人的特征太过明显——一人手持折扇,衣摆轻拂间,端的温文尔雅,恬静从容,细看之下,双目却有些许无神;另一人面上则有“四条眉毛”,眉眼间掩不住的风流恣意,一袭红斗篷,更衬得如烈火中的凤凰,风采猎猎。
陆小凤与花满楼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左二爷还邀请了别人。
“楚香帅。”二人含笑回礼。
“哈哈哈,今日群贤毕至,能同时请到江湖上三位如此年轻俊杰,实乃老夫之幸,亦为掷杯山庄增光不少。”左二爷抚摸着胡须,神情颇为自得。
说来有趣,明明是多情之名天下闻的江湖上最出名的两大“浪子”,却从未碰过一面,这一直让两人都颇为遗憾。
不过,有的人只需一面之缘,便能宛如结识数年的知己一般。
两人志趣相投,还都是好奇心极重,喜爱探险的风流人物,才见面没多久,便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
陆小凤本来郁闷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只因他又多了一个朋友。
四人畅聊江湖事,各抒己见,言笑间,气氛渐渐热烈,仿佛这江湖的豪迈与快意,都在这掷杯山庄中汇聚。
尤其是在听闻楚留香在沙漠中种种壮举后,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不过在楚留香提到“中原一点红”时,陆小凤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陆小凤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不知这‘中原一点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留香开口赞道:“红兄虽为杀手,却重情重义,剑法高超,当真是人中龙凤!”
“哦?那不知他现在何处?这样有趣的人物,恨不能立刻结识,一醉方休,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陆小凤感叹道。
花满楼自然明白陆小凤心中所想,也附和感叹道:“此等人物的确难得一见!不知‘香帅’可否引荐一二?”
楚留香敏感的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不过只以为陆小凤是单纯的好奇心上来了,想多结识一个朋友。
毕竟二人都是喜欢交朋友的人。
然而,花满楼此举颇令人费解,按常理,他断不会对一个杀手产生如此浓厚的好奇,即便那个杀手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这可是因西门吹雪杀气太重,连万梅山庄都不愿踏进的人物。
但楚留香毕竟与花满楼相识未深,尚不了解其脾气秉性。
他不知道花满楼这几天早就被陆有期的各种惨无人道的“壮举”所震撼,心理承受力因而得到了大幅提升。
这几日,不光陆小凤整日忧心忡忡,就连花满楼也跟着愁的睡不着觉,头发都掉了不少。
论如何挽救一个失足少年?
难,真是太难了。
“出了沙漠后,红兄便带着曲姑娘离开了,我亦不知他们的行踪啊!”楚留香叹道:“不过日后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心底俱是苦涩,沉默的与对方碰了个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干了!兄弟。
四人交谈之际,忽听远处有人大喊。
“不好了!大小姐晕倒了!!!”
10.黎明前的杀机
夜黑风高,杀人夜——
贝子诚正与门客们开怀畅饮,听着底下人的奉承,大笑连连,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忽听门外有人求见。贝子诚微微皱眉,挥了挥手。
“来人啊,告诉他,有事明日再来。”
“这人真是不懂事,没看到我们与九公子喝得正高兴吗?这会儿打扰真是不识趣。”门客中有人不满地嘟囔着。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下人领命而出,片刻又折返回来,神色慌张。
“九公子!他说要朝你借一样东西!”
贝子诚醉眼朦胧,挥手掷杯于地。
砰——
“什么大事非要现在说!他说要借什么?”贝子诚语气不耐。
那小厮抬起头来,阴笑道:“自然是借九公子的项上人头一用。”
贝子诚瞳孔微缩,霍然起身,脸色骤变,酒意全消。
只见那人手持一把铁扇,一面写着“顺我者昌”,另一面写着“逆我者亡”。
“好大的口气!”堂下有人讽刺道。
那人冷笑一声,径直冲向贝子诚,其他人慌忙去拦,却被扇内的暗器击中,顷刻倒地身亡。
“你是……”
随即,那柄铁扇已划破贝子诚的脖颈,他捂着伤口,瞳孔扩散,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
陆有期一早被庭院内纷扰的脚步声惊扰,睁眼便察觉到府中仆役行色匆匆,神情仓促,赶紧拉过路过的一个人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人哭丧脸道:“回大总管的话,昨夜九公子在自己府邸被杀,老爷惊怵大怒,如今各府都有人被叫去问话。”
陆有期听罢,强忍住没笑出声,放开了他,面上平静道:“你去忙吧。”
那仆役微微一礼,如释重负,疾步离去。
此时,贝若霏的随身小厮匆匆来请,言有要事相商这时。
书房内,贝若霏本来凝重的面容在瞥见陆有期的瞬间宛如春冰遇暖,蓦然柔和,起身上前拉过他的衣袖,引他入座。
“阿鸣,不知你听说没有,昨夜九弟府中遇袭,九弟及其府中门客全部被杀,今早门客的家人去寻,才发现……如今父亲大怒,下令清查全城,今早咱们府上就被带走好几个人了,我担心……”贝若霏面上虽然有些急切,却无一丝伤感,可见姐弟情分之淡薄。
陆有期猜她一方面是怕那杀手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九公子府满门,估计也会来杀她,因此有此担忧。
另一方面是担心贝老爷借此事发作,借机剪除她的羽翼。
陆有期宽慰道:“有无情大捕头坐镇,想必定会尽快侦破此案,为九公子讨回公道。”
陆有期淡定的语气仿佛感染了她,贝若霏的神色也逐渐平和。
他心中暗喜,九公子既除,贝若霏的胜算便增添一分。
想到大公子和四小姐,陆有期眼底一片寒芒。
若是那人将此二人一并除去,他能感谢对方八辈祖宗,然后他再把贝老爷解决掉了,到时候贝家那群人不认也得认。
他推测,凶手应是十三凶徒中的一员,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挑衅天下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
然而,为防凶□□急跳墙,误伤贝若霏,陆有期知晓自己必须加倍防范,以保她安然无恙。
另外,还得传信柳行月他们多加小心,这十三凶徒在江湖上横行多年,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这十三人成名时,陆有期他们还未出生呢。
……
无情得到消息,迅速让人封锁现场,匆匆赶来案发现场。
贝老爷悲痛欲绝,当场就昏了过去,已经躺下,起不来床了。
库房空了,说明此人可能是求财。
死者共三十二人,无一例外,脖子上皆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九公子的双目瞪得圆大,满目惊愕与难以置信。
不是剑痕,绝不是剑痕!
凶手的武器应该是一把铁扇。
江湖上,用扇子做武器的委实不少,不过无情脑海中却首先冒出来一个人,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人——“阴阳扇”欧阳大。
他们,终于露面了吗?
无情面色凝重,手指不由颤抖的抚在腿上。
这双腿,当年,就是被他们打断的。
他的家族,亦是一夜之间被灭门。
血海深仇,誓不敢忘!
这一次,他定要将“十三凶徒”捉拿归案,以正律法。
他又找到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和收集周围人的供词。
城中大户人家也加强防备,百姓早早闭户,生怕成为凶徒的目标。
然而事情还没完。
当夜,大公子贝子仁府上也遭到贼人袭击,幸得无情早有防范,府中并无伤亡。
而四小姐府上亦是如此。
唯有七小姐府上安然无恙,或许是瞧不上。
陆有期为了不显眼,也为了合群,自己客串了一把贼人,打伤了一众下属,又佯装中了自己所设的陷阱,狼狈离去。
这陷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自产自销了。
越打越生气,这群人真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十三凶徒”,真是……该死啊!!!
而且其他公子小姐府上均有贼人光顾,偏偏他守了半夜,愣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不是瞧不起他吗?
如此至少在外面的名声的好些,不然单留出他们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七小姐派人干的,即便有脑子的都不会信,但名声到底有损。
无情这个人,他越了解越忌惮,万一被他注意到,露了什么马脚,可就不好了。
……
离贝府不远的一处屋子——
一排璀璨夺目的珍宝,金银璀璨,错落有致地堆砌于长桌之上,烛光摇曳间,愈发明亮辉煌,映照着六位在座者脸上的贪婪之色,愈发醒目。
“欧阳大,你别以为杀了几个普通人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有本事你去杀无情!”一个面上有疤痕的中年男子吼道。
“哼,至少我成功的灭了一府,诸位又如何?连一名普通人都未伤及分毫。”那手持铁扇的男子面带讽刺的扇了扇风。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
“够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吵了吵去能有个什么结果?”一戴着斗笠,腰悬利刃的男子沉声断喝。
“当年就该杀了那小子,你却偏偏只是废了他的腿,你瞧瞧这些年那小兔崽子给咱们带来多少麻烦!”一位鬓插莲花的女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抱怨。
这么多年,无情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十三凶徒的追查,给他们造成了不少麻烦。
欧阳大听到此女抱怨,忍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此人名为杜莲,外号“毒莲花”,武器为一把毒莲花,实力不可小觑。
这当然不是欧阳大容忍她的理由。
杜莲与欧阳大私下育有一子,养在别处,这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好在这一趟没白忙活,那九公子的库房金银珠宝都堆成小山似的,大家分一分。”一手持铁环,面相凶狠之人打圆场道。
欧阳大并未反对。
“这一趟实在值得,比咱们灭一百家子赚的都多。只可惜如今那小兔崽子盯得紧,其他府上也召集江湖好手多加防范,否则还能大赚一笔。”杜莲叹道。
“大不了咱们一起动手,谅那小子也拦不住。”那戴斗笠之人嚣张道。
此人正是苗疆第一杀手,莫三给给,外号“一刀千里”,武器为回魂追月刀。
“怕只怕他去信京城,将其他名捕也招来。”杜莲皱眉道。
“就算他们四人联手,又能奈我等何?莫非我等还怕了几个小娃娃不成?”莫三给给反驳道。
“听闻这栖霞城的贝七小姐是个出了名的软柿子,这次我亲自去一趟。”杜莲道。
“也好,待你干完这一票,咱们就将那无情一网打尽,也算是对这些年的追杀之仇有个了结!”那手持铁环的人道。
欧阳大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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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杜莲询问道:“可要我帮忙?”
杜莲心中划过一道暖流,笑道:“不必担心,那小女子我已打探清楚,不受宠爱,身边仅有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年相随,根本无需多虑,我一人足矣。”
欧阳大点点头,此时算是定下了。
……
无情基本已经确定,这场惊天大案就是“十三凶徒”联手犯下的。
他们虽然蒙着面,但使用的武器却已然暴露他们的身份。
贝老爷听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多亏陆有期“及时救治”,醒来却精神不济,后又昏迷不醒,无法主持大局。
一月之期已到,贝若霏手握两条商路,再加上陆有期的鼎力相助,成为下一任家主已成定局。
大公子和四小姐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迅速回收势力,随时准备夺权。
栖霞城内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若非顾忌无情还在,只怕所有人都撕破脸皮了。
这时,又传出消息,苗疆第一回旋快刀,“无刀叟”冷柳平现身青楼,把大公子贝子仁杀了……
谁也不知道那位大公子在这种时候上青楼干什么,不过人已死,原因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无情这段时间忙疯了,已然许久没睡好觉,日夜为这桩案件奔波操劳。
陆有期,陆有期恨不得抱住冷柳平亲一口,这波助攻实在太给力了。
无情盯的严,最近一段时间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要不然早把这些威胁铲除了。
而此时的陆有期必须要去接手回来的商队,贝若霏提出一同前去。
陆有期也担心把她一个人留下,会给旁人钻空子,遂点头同意了。
夕阳西下,天边云霞变幻,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贝若霏侧头看了看身旁的陆有期,即便谁都不说话,却也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安宁。
今日,她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素绢长裙,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牡丹绣边的披风,肌肤透白如玉,更衬得眉眼如画,秀美动人。
内里衣衫同样简约轻薄。
陆有期身为一个顶级杀手,自然早就发觉了她的目光,不过他也懒得理,还能被看的少块肉咋的?
他上辈子并非初哥。
大家知道的,做刺客,压力大,训练强度也大,每次出任务都是要命的事,故而老大和那些客人会为他们准备女人,还有男人……以缓解其心理与生理上的压力,这亦是待客之礼。
在多数人的内心深处,传宗接代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因此他们往往在留下后代之后,再去干那要了命的事,哪怕他们自己也是孤儿。
而这些遗腹子也会被培养成新的刺客。
至于男人,战国时期男宠之风盛行,王亲贵胄都会豢养一两个,有客来时叫出来相陪,以为风尚。“龙阳君”身为魏王圉的禁脔,便是那个时代男宠的顶峰。
陆有期也被人送过几个男宠,勉强试了一下,但实在下不去手,便罢了。
他很清楚贝若霏的眼神中蕴含着东西是什么,甚至这一情形还是他有意引导,不过这对他有利,那便就此放任也无不可。
况且一想到不久后他就能获得一大笔钱,他心中就充满愉悦。
忽地,耳畔微动,一阵熟悉的感觉。
有杀气。
他剑眉微挑,声音低沉之中含了些许笑与柔光,侧头对贝若霏道:“霏儿姐姐不如先回去一趟,夏日虽炎,夜深却凉,此行须得两日两夜。”
随即又一脸认真关切,眼眸幽幽的看着她道:“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贝若霏心跳不由一滞,双颊烫如火烧,连耳尖也染上了红晕,眼睛不错位置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倏地一下转开了头。
霏儿……他叫我霏儿。
她试图集中注意力,然而思维却如同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荡。
“好。”她声音微弱,晕乎乎地应道。
望着贝若霏渐行渐远的身影,陆有期终于放下心来,那人与她尚有一段距离,自己居中相隔,她当无恙。
11.往事如烟
四野空旷,寂寥无人,唯余风声与草色为伴。
不,还是有人的。
陆有期目光移至前方,心中一紧。
一道破空声划破天际,直奔他而来。
陆有期侧首避过,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剑,神色凝重。
数根毒针落地,每一枚都泛着幽蓝光芒,周遭的青草瞬时变得枯黄,毒性之烈可见一斑。
“咦?没想到你这个小娃娃还有几分本事。”那声音似远还近,宛如天外飘来,带着几分戏谑与不屑。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陆有期不远处。
只见那女子发髻间别了一朵莲花,身着身着一袭紧身黑袍,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手中握着一把莲花状的武器,那莲花上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显得既纯净又诡异。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显露出一种冷酷而自信的微笑。
来人正是“十三凶徒”之一——杜莲。
陆有期却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原来只来了一个人啊。
“这位大婶过誉了,实在是您的暗器功夫不到家啊。”陆有期洒然笑道。
“大婶!你叫我大婶!!!”杜莲脸色骤变,眼中掠过一丝怒意,手中的莲花武器微微颤动。
没有一个自恃貌美的女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尤其是年岁的确不小了的中年女人更是听不得实话。
杜莲冷眼看着他,截断他的话道:“口舌之能,救不了你的命。”
莲花武器瞬间指向陆有期,语气冰寒:“今日,你必要付出代价!”
“哼。”陆有期嘲讽似的冷哼一声,提剑就上,先发制人。
剑光如练,直指杜莲,一时间,草长风急,剑气莲影交织。
陆有期的剑不但快,还很邪。
难得周围没有人,他索性也不装了。
他剑走偏锋,剑光闪烁间暗藏无数奇诡变化,令杜莲不得不凝神应对,剑尖上的寒芒直逼杜莲要害。
女人敏捷闪避,黑袍飘扬,手中莲花武器挥舞出一片剑影,试图破解陆有期的凌厉攻势,却被逼得节节后退。
此人剑法之诡异老辣,绝非一个少年所能驾驭的了。
直至她头上的莲花被陆有期一剑刺落在地,她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敏锐的察觉不对,声音尖利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陆有期没有回答,他却突然发现对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奋。
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杜莲用极快的速度绕开陆有期,正当他以为对方想逃时,却见她直奔不远处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有期瞳孔微缩,持剑紧追,射出的飞刀划破对方的面颊,却终是慢了一步。
“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杜莲面露阴狠,咬牙切齿道。
杜莲手中的莲花武器紧紧抵着那人的咽喉,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陆有期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如水。
风声鹤唳,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你回来干什么?”陆有期看着杜莲手中的少女,语气冷冷道。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好累。
贝若霏被杜莲制住,身体僵硬,眼神中充满着惶恐不安。
但在看到陆有期的一刹那,眼神却陡然绽放出光彩。
“我……”贝若霏刚要说过,却被杜莲用莲锋在脖颈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鲜血沿着白皙的牡丹披风滴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臭小子,只要你自尽,我立马放了这小丫头。”杜莲嗤嗤的笑道:“毕竟,你也不想你的情人有什么损伤吧。”
贝若霏眼中闪现强烈的抗拒,但利刃紧贴脖颈,她鼓足勇气大声呼喊:“阿鸣,不要……”
杜莲随即将莲花利刃刺得更深,怒斥道:“闭嘴!!!”
旋即,她转过头,用柔和的语调对陆有期说:“可真是难得的一对儿有情人啊!你舍得你的女人为你而死吗?”
陆有期难得沉默。
那种为了女人而死的情种毕竟是少数。
而显然,他并不在此列。
陆有期笑了,很愉快的笑了。
终于,他开口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知为何,杜莲感到他的笑容充满了危险,极其危险。
这人莫非疯了吗?
陆有期缓缓地向两人走去,杜莲慌乱失措,大声喝止:“停下!快停下!你再向前一步,我立马就杀了她!!!”
然后,她惊了。
在二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陆有期的剑洞穿了贝若霏的胸口,紧接着又刺穿了杜莲的心脏。
这一刻的陆有期,眼神中的漠然让杜莲这个手中收割了无数人命的凶徒全身都忍不住颤栗。
随即抽剑,将杜莲踢至一旁,又连刺数剑,直至其气绝。
贝若霏眼中从惊愕转为释然的微笑,最终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地上。
陆有期竟不敢转身面对她,却还是回身把她抱在怀里。
“我不怪你,阿鸣,真的……我知道,你不是她的对手……是我拖累了你,你不要……”贝若霏抚在他脸上的手突然垂落,双目失去了神采。
不要什么,不要愧疚吗?
陆有期心情复杂,看着贝若霏的尸体,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你这是何苦?”
他不知道贝若霏最后为什么会折返,明明他都安排好了一切。
她本可以不死的。
贝若霏直到死都以为他不是杜莲的对手。
花作白从暗处出现,陆有期却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花作白以为他后悔了,遂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带化尸水了吗?”陆有期打断了她的感慨,冷然问道。
“……”
???
!!!
花作白一时语塞,惊愕的看向陆有期,然而她的手却老老实实地取出了化尸水,递给了陆有期。
“记住她的脸。”陆有期看向花作白,认真道。
“你想让我……”花作白欲言又止。
“没错,如今贝若霏已死,你须假扮成她,重返栖霞城,继续角逐家主之位。”
“可以,不过我要剥下她的面皮,如此方能毫无破绽。”花作白试探性的看向陆有期,却发现他脸上居然真的流露出迟疑之色。
“……你可真够无情的,陆有期。”花作白道。
为了任务,什么都干得出来。
天晓得,当她目睹陆有期一剑贯穿两人时,也是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贝若霏爱的人是陆鸣,关我陆有期何事?”陆有期淡淡解释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花作白差点被说服了。
“罢了……”花作白叹了一口气,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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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后,几乎与贝若霏一般无二。
陆有期看着鲜活而又熟悉的面容,心绪不由恍惚,又迅速按下。
他没有错,这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他没有错!!!
其实陆有期不是不能抢下她,即便受了伤,但他身负“神医系统”,也可以救回来的。
可是,他确实感到了深深的厌倦,再加上杜莲的威胁,让他叛逆之心顿起……他这人一向受不得激。
或许换个聪明的自己人效果会更好,陆有期心里对自己说道。
一切,也该结束了。
陆有期将化尸水洒于二人身上,转瞬之间,尸体便与尘土融为一体。
本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惹山洪。
从此,往昔如烟云消散,恩怨情仇尽归虚无。
“从今以后,你就是贝若霏,栖霞城贝家的七小姐。”陆有期看着花作白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花作白点点头。
接着,陆有期把贝若霏的行为习惯,爱好特征全部说了出来。
花作白来栖霞城之前就做好了功课,不多时,便模仿的惟妙惟肖。
“十三只手”中,花作白的易容和毒术造诣最高,陆有期和其他杀手,出任务前基本都会朝她要几张面皮和毒药。
当然,他们是要付钱的,而陆有期不用。
“我去接商队,你先回去吧,记住,小心无情,不要和他私下见面。”陆有期交代道。
花作白颔首应允,又闻陆有期续言:“转告柳行月,趁着‘十三凶徒’尚在栖霞城,应尽快解决掉贝若雯此人。”
“十三凶徒”现在牵制着那位大捕头的视线,简直是块儿天赐的挡箭牌。
届时嫁祸给他们,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
而此时,陆小凤,楚留香与花满楼三人正安慰着萎靡不堪的左二爷。
自从左明珠昏迷不醒后,他便四处寻医问药,悉心照料,身子不堪重负。
三人当下均表示决不离去,各自修书,邀请素所相识的江湖神医至“掷杯山庄”前来看诊,左轻侯老泪纵横,感动不已。
可是无论用了什么药,都无法让对方醒来,反而气息愈发微弱。
尤其是神医张简斋摇着头出来时,更是差点厥过去,花满楼赶紧扶住对方。
经神医张简斋诊治无效,左大小姐已不治身亡。
陆小凤不禁共情,眼中也泛起一丝泪意。
儿女都是债啊!
中年丧女,悲痛之情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的。
周围奴仆顿时跪地痛哭。
忽然,丫鬟惊恐大喊道:“啊!!!大小姐复活了!大小姐复活了!”
左二爷立马推开一旁扶着他的花满楼,迅速打起精神,快步推开房门,脚步快的陆小凤楚留香这两个轻功极好的高手都没追上。
三人面面相觑,也急忙跟了上去。
却只听她喊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左二爷赶紧道:“这是家啊,明珠,你不认识我了?”
“谁是明珠?我是施茵,我家在施家庄!”
!!!
一句话把在场四人雷的外焦里嫩。
要知道,几日前施家庄的葬礼才结束不久,而死去的正是施家大小姐——施茵。
陆小凤把屋外的张简斋拉进屋,把脉后摇头道:“怕是中邪了。”
12.落霞峰
“无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冷柳平厉声喝道。
“只要你乖乖求饶,我等便留你个全尸可好。”莫三给给手持回魂追月刀,一脸阴笑,不紧不慢的向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逼近。
这就不得不提陆有期杀死杜莲后所造成的连锁反应了。
当初杜莲被陆有期毁尸灭迹,由于一夜未归,众人无论如何传信都无丝毫回应,她的姘头欧阳大察觉异状,寻觅未果后,猜测其必然遭遇不测。
而杜莲临走前说过,她是去到贝七小姐贝若霏处生事,所以他自然找上了已经假扮成贝若霏的花作白。
只能说,也就是花作白跑得快。
跑到了正在查案的无情面前,成功祸水东引。
“无情公子,救命啊!!!”
无情抬头的一刹那,看到贝若霏张牙舞爪的向他死命奔来,整个人风中凌乱。
传闻贝七小姐素来不谙武艺,何以轻功至此?
也幸好贝若霏天生绝脉的事只有她的奶娘知道,就连他贝老爷都不清楚,而这个奶娘早被花作白一颗毒药送下去了。
主要是这个奶娘第一次见花作白就认出来了,被她察觉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了这个后患。
之后,欧阳大干脆召集栖霞城内所有凶徒,打算把无情这个威胁彻底斩草除根,就发生了以下情景——五大凶徒围攻一人。
花作白这个风一般的女子,跟他擦肩而过,趁乱跑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无情:“……”
可以说陆有期以一举之力成功把花作白和无情送上绝路。
由此足见他对花作白(自家队友)的信赖。
花作白:“……”
感激你的信任啊!
无情未曾想心心念念多年的人竟然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整个人当时就红温了,二话不说甩出上百道暗器来招呼对方。
看得出双方都很激动。
无情的暗器如雨点般袭来,冷柳平与莫三给给却夷然不惧,齐齐挥舞兵刃,将暗器悉数击落到一旁。
而司空荒坟正巧在一旁,一个不慎手臂中镖,他疼的闷哼一声,唯恐上面有毒,连忙狠心拽下,暗器上的倒钩带下一搓血肉,伤口流血不止,然后狠狠瞪了冷柳平和莫三给给一眼。
而无情也趁此间隙,赶紧与众人拉开距离,迅速退去。
此处乃民居密集之地,人来人往,转瞬之间,数名恶徒已伤及多人。
无情双眉紧锁,将战场移至十里之遥的落霞峰附近,五名恶徒紧追不舍。
此地风景奇特,峭壁之上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却看不清脚下,只要一脚踩空,明朝便可重新做人。
名为落霞峰,实际上却是座险而又险的悬崖。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有五人。
无情面上不为所动,心中明白,今日一战,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他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如何破局,眼神一凝,计上心来,突然转过轮椅,朝着落霞峰的险峻处疾驶而去。
“哈哈哈,不如你就此自裁,也省的我们哥几个多费手脚。”冷柳平道,脚步却怎么也不肯向前一步。
此崖太过险峻,稍不注意就可能坠落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无情,我且问你,杜莲究竟是不是你杀的?!!!”欧阳大吼道。
旁边的司马荒坟一惊,察觉到脚下土地的松动,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喝道:“你小声些。”
其他几人也不赞同的看向他。
他们和杜莲可没什么情谊,甚至还隐隐互相防备,互斗更是家常便饭。
同为“十三凶徒”,自然都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之辈,自然不愿给杜莲陪葬。
“哼!”欧阳大双目赤红,冷哼一声,紧紧盯着无情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杜莲纵然不堪,但到底为他生过一个儿子,他二人之间多少是有些情谊的。
无情不回答,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讽笑,心中暗自猜测是哪位仁人志士代天行道,为民除害。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即便是我所为,又当如何?”无情一手轻抚发丝,语气漫不经心,仿佛身处的并非悬崖峭壁,而是闲庭信步之地。
“那你就要死!!!”欧阳大怒不可遏,目眦欲裂,纵身向前,杀气腾腾,右手瞬间抽出铁扇,直取无情。
无情的身形纹丝不动,只微微一侧,铁扇便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数次进攻均奈何不得对方,欧阳大不禁恼怒。
无情眼中寒光一闪,身形一晃,轻巧地避开了欧阳大的铁扇,语气却是淡然:“找死。”
轮椅中数枚暗器飞出,直取欧阳大要害。
欧阳大大惊后退,险些一脚踩空,多亏冷柳平自远处射来暗器挡了无情一息,否则他不是掉下去就是被无情的另一发暗器夺命。
可见,此人的暗器造诣亦颇为了得。
冷柳平心中遗憾,若非地点不对,他实在欲与对方一较高下,较量一番暗器之术。
陆有期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六人在悬崖边对峙的场景,几人均不敢轻举妄动。
看得出无情处在弱势。
他刚交接完商队,就找到花作白把两枚令牌交给她,结果被她喜滋滋的告知她成功祸水东引,几人往十里外的落霞峰去了。
就……整个一晴天霹雳。
他的三十年内力啊!!!
陆有期二话不说,都没来得及喝口水,便在花作白惊愕的目光中,运转凌波微步,疾速向断魂崖奔去。
无情,你可千万挺住。
看到无情安然无恙,陆有期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水。
还好,他的三十年内力没事。
风吹过,发丝轻扬,眼中的杀机如同飓风。
随即杀意已如洪流破堤而出,抽出剑就攻向那个气息最弱的。
司空荒坟突感脊背一阵寒意,他因先前负伤,反应稍显迟缓,瞬间被陆有期一剑洞穿。
陆有期果断一脚把他踹落悬崖。
只可惜了三丈凌空锁喉指自此彻底失传。
其他人纷纷色变,亡魂直冒,何时来的人,他们竟没有丝毫察觉。
无情凝神一看,心中暗惊。
陆兄……他怎么来了,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陆有期主动出击,找上莫三给给,剑光冷冽,莫三给给措手不及,被陆有期一剑斩伤。陆有期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紧接着又是一记狠辣的杀招。
“大捕头莫慌,我来助你!!!”陆有期道。
无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中闪过希冀的光,对欧阳大出手更重了。
其余人也顾不得脚下,纷纷加入战局,陆有期压力倍增。
无情也没闲着,暗器连连向欧阳大发起攻势,间或亦以数枚银针取冷柳平等人的要害,为陆有期减轻压力。
陆有期独力对抗三人,渐感力不从心,不多时便已多处受伤,然而他仍不敢全力施展自己的绝技。
只因那些绝招太过具有代表性,让人一看便知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魔剑”陆有期,届时他连狡辩都狡辩不了,那无情不让他医腿怎么办?
这年头帮人治病都得求着人家,真是……陆有期心中MMP。
这时,“铁伞秀才”张虚傲眼珠子一转,突然脱离战局,持伞直袭无情。
而无情刚把欧阳大打成重伤,正想去帮陆有期,脚下土地突然松动。
无情苦笑,看来今日在劫难逃了。
只是可惜了陆兄相助的一片侠肝义胆,他还未来得及道谢。
张虚傲来了,张虚傲没了。
悬崖终于承受不住无情和欧阳大的战斗,碎裂开来。
张虚傲的到来成为压倒石头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情与张虚傲一起坠落深渊。
他如今只希望陆有期趁着空隙赶紧跑,千万别回来,十三凶徒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此念方生,然后他看见了,毫不犹豫从高处跳下,伸手想要抓住自己陆有期。
在他感到震惊之际,忽然被人紧紧抱住,接着狠狠的摔进河里,立马就失去了意识。
……
陆有期目睹无情坠落悬崖,霎时间气到爆炸,双目赤红如血,被无法抑制的杀念吞没。
全然不顾身份暴露的风险,径直将却邪剑法发挥至极致,一时间剑光如血,杀的红霜乱舞,冷柳平和莫三给给命丧当场。
陆有期无视二人临死前惊愕的目光,决然跳下悬崖。
“系统,启动防护罩。”
……
山洞中——
无情缓缓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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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滴水的岩石和昏暗的光线。
他记得他掉下悬崖,然后……然后陆鸣也跟着跳下来了。
无情担心不已,手臂的剧痛让他不禁蹙眉,看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已经被人妥善包扎过了的样子,无情松了一口气。
这是陆鸣身上的衣服。
若说心中丝毫触动也没有,那必然是不可能了。
无情真的没想到,陆有期会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
这样的情谊……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无情抬头望去。
“大捕头,你醒了!”陆有期语气兴奋道。
此时的陆有期很是狼狈,衣衫破烂,头发上的金铃铛沾了不少草棍,面上亦有道道泥痕,活像一只被弄脏的小猫。
无情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开口道:“多谢陆兄。”
陆有期笑道:“你无事便好,我真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看出无情脸上的迷惘,陆有期继续道:“大捕头总共昏迷了九个时辰零三刻钟,其实也不过一日罢了。”
“哦,对了,你的轮椅被水冲走了,待会你吃完这几个野果,我背你去附近的小山村里养伤。”陆有期方才外出采摘野果,已探明此地有一座山村,住户数十。
鉴于无情之伤势,加之洞穴内潮湿阴寒,不宜久留,陆有期亟需尽快带他离开。
无情手里骤然被塞满了野果,一时竟语塞。
“陆兄,你……可有受伤?”无情斟酌词句,轻声问道。
“我?我能有什么事?那几个垃圾岂会是本少侠的对手!”陆有期语气骄矜,言辞之间透露着傲慢之色。
无情低笑,再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幕,目光之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宠溺。
陆兄年纪尚轻,有些少年意气也是正常的。
“是我失言了。”
素来威名赫赫的无情大捕头,从未有人敢于其面前放肆,更莫说令其致歉认错,若是他的师弟同僚看见,必然要惊掉一地下巴。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陆有期随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个果子,旋即蹙眉,眼中隐隐泛起泪花。
酸,真是太酸了。
他想换个没尝过的舌头。
短了一截的袖子露出些许刀伤红痕,看得无情不由皱眉。
陆有期顺着无情的目光看去,拉下残缺不全的袖子,平静道:“些许小伤,无碍。”
之后陆有期又给他讲了(编了)自己应七小姐之托,赶至落霞峰相救的经过。
“七小姐的轻功颇佳。”无情道。
陆有期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与有荣焉的仰起头:“自然,那是我手把手教她的,她倒也聪慧。”
无情喉头似是滞了下,抿唇没有说话。
他自然看出二人轻功大相径庭,却并未疑心。
看到陆有期谈及贝七小姐,眼底蕴含着细碎的光,无情突然心里有点慌,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似的。
陆有期一直知道自己内心颇为冷情,就如贝若霏明明对他不错,自己还是亲手杀了她,仅仅因为一时意气,甚至再提起她时,他内心竟无丝毫波澜,还能面不改色的编瞎话。
这样,也好。
他本性如此,勿需遮掩。
“你看什么?还不快吃。”说着,陆有期坏心眼顿起,笑得张扬又恶劣,飞快给无情嘴里塞了一颗红彤彤的野果。
别看这野果红,越红越酸。
指尖无意触碰到他的嘴唇,无情缩了一下,仿佛被电流轻轻掠过,带来一阵酥麻之感。
无情话语在舌尖打转,却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我自己来就好”无情低声道:“日后不要叫我大捕头了。
陆有期就那般静静地坐在石头上,靠在旁边,慵懒又随意的支着脑袋,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吃下一个又一个酸果子。
“哦?那叫你什么呢?”陆有期面上带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本姓盛,名崖余。”
没看到无情出丑,陆有期心中不由有些失望,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我先出门探探路,盛公子继续用吧。”陆有期语气中带着低落和冷倦。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情心中疑惑,不明白陆有期前后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大,是自己言行哪里不妥,惹他不高兴了吗?
13.小渔村日常
陆有期趁着出去的功夫先给自己洗了个澡,又重新美美束了头发。
对他来说,无情臭死都没事,但他得干干净净的。
又私下把手上唯一值钱的金铃铛抵给村长做二人这段时间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拜托村里的木匠做了个简易版的轮椅,村里的大娘很是热情,不但主动帮忙把屋子收拾干净,还给二人送来不少蔬菜和大米。
“都是自家种的,二位切莫嫌弃。”大娘笑呵呵的啃了一口金铃铛道。
陆有期眼角抽了抽,心中暗忖,金子果然是硬通货。
他真恨不得马上飞回栖霞城贝府,继续与那些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陆有期余光斜瞥了身后因为伤口发炎而再次昏迷的无情一眼,叹了一口气。
可惜,他必须留下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自身实力才是根本,到时候他想要什么没有。
待他把三十年内力弄到手,就去火烧万梅山庄,而且要让西门吹雪亲眼目睹,又无能为力,他都不敢想那将是何等快意!
依照系统给的方案进程,他预估无情的伤腿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复。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陆有期安慰自己道。
“陆兄,让您受累了。”在陆有期又一次为无情施行针灸治疗后,无情醒来满怀愧疚地说道。
此时的陆有期累的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他从落霞峰掉下来后到现在都没休息过。
他能说什么,他强挤出一抹笑,摇头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是啊,都是他自找的。
谁家反派做成他这样的?陆有期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无情更愧疚了。
陆有期赶紧调整情绪,忙不迭地说:“医者仁心,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无情露出困惑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当初……陆兄跟我一起跳下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到陆有期毫不犹豫的点头,无情望向他的眼神从郁闷到敬佩再到释然,也不过一瞬的功夫。
原来如此。
陆兄竟是如此品德高洁之士!
无情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认真答道:“陆兄,待我伤愈,必将竭尽所能,以报答陆兄的再生之恩。”
陆有期一听说要报恩,立马打起精神,心道你下次见我杀人放火能当看不见,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他当然不能明说,所以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似是开玩笑般道:“好啊,那就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火烧万梅山庄吧,让西门吹雪也见识一下你的‘竭尽所能’。”
无情:“……”
“敢问陆兄和西门庄主是有什么过节吗?”无情皱了眉头,没有说话,半响才回过神来,微诧的看他。
无情再秉公执法,也不好跟救命恩人明说纵火烧人家是违法行为,更何况陆有期显然只是随口玩笑。
陆有期摆了摆手道:“过节嘛,那自然是有的,日后你自会知晓。”
见对方不欲多说,无情也没再追问,虽然他对江湖中的一些行事方式并不完全赞同,但西门吹雪实力不容小觑,若陆鸣真触怒了他被追杀,无情自可将他带至神侯府暂避风头。
他是不惧和西门吹雪对上的。
陆有期早就不耐烦继续扮演陆鸣这个马甲了,对于无情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根本不在意,反正他的通缉令现在还贴在神侯府发的通缉榜上,只要把他的腿医好达成目的就行。
夜色渐深,陆有期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虽然室内仅有一床,幸而他机智,向村长家里借得一张卧榻。
“陆兄不妨上来休息。”无情望着陆有期疲惫之态,心中愈发愧疚。
“别,千万别,你是病人,我怎么能和你抢地方,再说我睡觉不老实,压到你就不好了。”陆有期忙不迭地拒绝。
和一个捕快共处一室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睡一张床,那跟把耗子送到猫嘴边有什么区别。
陆有期自认为他心虽然有时候挺大,但还没到缺心眼的地步。
无情也有些尴尬,他也是第一次邀请旁人睡一张床,但就这么被拒绝了。
然后他就听到陆有期均匀的呼吸声,便也和衣而卧,仿佛受到了某种感染,不久便沉入了梦乡。
……
朝霞染红了半边天际,山间轻雾渐散,露出层层叠翠的峰峦。
远处鸡鸣声声,伴随着潺潺的溪流声,农舍的炊烟袅袅升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陆有期一觉睡到天大亮,老远就听到李婶儿的教训孩子的声音。
他刚想发脾气,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立马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无情早就醒了,坐在简陋的轮椅上,煮着米粥。
陆有期脊背冰凉,同处一室,他竟然丝毫没感觉到无情的动静。
这要是他想杀了自己,自己岂不是已无声无息间遭了毒手。
不过立马甩了甩头,绝不可能,一定是昨日太累了。
李婶儿在门外喊道:“陆兄弟,你表哥身子骨可有所好转?”
陆有期被这一嗓子惊得猛然坐起,这么大的动作倒是引得一旁的无情侧目。
“怎么了?”无情环顾四周严肃道。
莫非这里有问题?
陆有期摇了摇头,推开门,冲门外的李婶儿喊道:“多谢李婶儿挂心,我表哥身体已经好多了。”
昨日他跟村长撒了谎,谎称他们是表兄弟关系,外出探亲遭遇劫匪,逼落悬崖,掉入水中,自己幸运并无大碍,只是表哥的腿被摔断,需要在此地暂且休养一段时日。
村长这才给他们安排住处,不过陆有期有理由怀疑他完全是看在自己的金铃铛的份上。
李婶儿听罢,笑的露出牙床,热情的把手里的篮子放下道:“有什么事就跟李婶儿说,你们小年轻的,实在别不好意思,这是我清早在山里采的蘑菇,你们尝个新鲜。”
“好嘞!谢谢婶子。”陆有期回道。
这个李婶儿可真是够热情的,她昨日就对他问东问西的,让他差点招架不住。
李婶儿瞧着陆有期这大大方方的样子,心中愈发喜爱,可比自家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臭小子强多了。
而且她昨天可看了,这孩子和他表兄生的那叫一个俊啊,要不是外来户就只待一个月,她非得把自家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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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介绍给他不可。
陆有期上前把篮子提到屋子里面,然后默默把它递给正在烧饭的无情。
他可不会做蘑菇,万一处理不好中毒了怎么办。
无情很自然的接过,往里瞟了一眼,菌盖边缘微微泛着湿润,菌柄粗壮,脉络清晰可见,散发着一种蘑菇特有的香味。
很是新鲜。
陆有期坐在榻上闭眼打坐,请等着吃饭,丝毫不以为耻。
无情常常外出公干,追捕缉凶,倒是对各种食物的处理颇为熟练。
不一会儿便开始熟练地处理起蘑菇,动作麻利而不失细腻。
望着窗外朝霞映照的山川,无情轻轻摇头,心中暗自感叹这世间的无常与变数。
如今自己的腿在陆兄的治疗下,已经初见成效,相信不久,他就能和普通人一样,能够正常行走,跑步,甚至练习腿部的轻功。
念及此,他对陆有期涌起一股由衷的感激。
更不用说,陆有期屡次三番救他于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与他一同坠崖……如此种种,让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然而,他的眉头随即紧锁。
不在栖霞城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城中的情况如何。
四剑童的震慑力毕竟有限,他坠崖的消息若已传开,只怕城中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想起圣上让他护送的三成财产,估计他这会儿回去,怕是要缩水了。
他对于谁最后继承贝家并不在意,只是若没有他亲自看着,无论是谁上位,第一件事估计都是做账,而且还是天衣无缝的那种。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静坐的陆有期,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
陆有期自然感觉到对方在看他,心中疑心顿起,莫非他发现了什么,那我要不要趁现在他虚弱的时候灭口呢?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他现在的轮椅和身上可是一枚暗器也没有……陆有期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
不行!
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万万不能再意气用事,还是暂且静观其变为好。
陆有期按捺住自己嗜血冲动的本性,还是决定把内力拿到手再说,否则这些天的苦就白受了,戏也白演了。
无情不知道榻上的人心里正琢磨怎么杀他,他将饭菜做好端到饭桌上,一大盆粥和一盘炒蘑菇,香气四溢。
新鲜蘑菇轻轻洗净,去蒂切片,处理完毕后,以热油快炒,金黄的油脂沿着菜肴边缘缓缓流淌,撒上适量的盐和葱花,更是提味不少。出锅装盘,热气腾腾,诱人食欲。
粥的绵密质感,在舌尖上轻轻铺开,配上美味的蘑菇,陆有期觉得味道当真不错,赞赏的看了无情一眼。
可是却发现他整个人心不在焉的,陆有期发现对方总是看着他又双叒叕欲言又止,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陆有期看在美食的份上,忍住不耐烦直言道。
无情看了他好一会儿,那眼神直把陆有期看得浑身毛楞想立马甩手而去,才终于开口道:“不知陆兄,可曾听过‘四条眉毛’陆小凤其人?”
14.凉无
陆小凤此人,在江湖上几乎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有期自然听过他的大名。
传闻他生性风流,好管闲事,好酒嗜饮,又重情重义,武功高强,朋友遍布天下。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不对他交口称赞,独门绝技“灵犀一指”更是天下闻名,号称无物不夹。
堪称是罪犯的克星,幕后黑手的眼中钉……且气运逆天,总能逢凶化吉,令人咂舌不已。
陆有期虽不惧他,但对此等人物,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他觉得此人有些邪性,每每到最后一刻总能扭转局势,这对他这种“法外狂徒”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若是当真遇到,应除之。
当然,很多反派大佬最初也是这个想法,结果……
不过无情忽然提起此人到底是何用意,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这倒是陆有期做贼心虚了,但凡无情稍有一丝异样,他都草木皆兵。
“略有耳闻。”陆有期往嘴里送了一口蘑菇,强装镇定道。
“实不相瞒,陆小凤陆大侠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无情目光锐利,打量着陆有期的神情,不见他有半分波动,遂继续道:“今日忽地忆起,那陆大侠的容貌竟与陆兄有几分相似,又同样姓陆……”
此时无情身为捕头的职业病犯了。
陆有期心中心中微微一松,略沉吟少许,言道:“人有相似,何况容貌?大概是巧合,我并无亲眷在世上了。”
“若非师父相救,传道授业,我怕早已是荒冢一堆。”
无情见陆有期言辞恳切,又恼恨自己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不禁心生愧疚。
想起世叔对自己的恩情,无情不禁共情眼前的少年。
他倒是觉得二人实在有些缘分,但无论如何,既然陆兄无有认亲之意,那他也不应刨根问底,如今贸然提及此事,已是冒犯了。
更何况陆兄不是他平日里审讯的犯人,而是他的救命恩人,至交好友。
“今日是我唐突了,陆兄勿怪。”无情道歉。
陆有期淡然一笑,摆手道:“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人各有志,各有宿命,或许是我命中注定,亲缘淡薄。”
这话倒是陆有期的真心话,他前后两辈子,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更无亲眷照拂,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传说中天煞孤星的命。
在这世间飘零多年,就如一片叶子,无根无蒂,他早已习惯孤独,对亲情的渴望约等于无。
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即便那陆小凤和他真有什么关系,但那又如何呢?
他不在乎。
生他的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养他教授他武艺的是老大,至于旁人,与他何干!
无情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也是在共情曾经的自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看似坚强,实则孤独的小兄弟。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变得沉重而又宁静。
陆有期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转移话题道:“我在江湖上素闻贵署四大名捕办理案件的故事,很是惊险刺激,不如今日由你这位大捕头来为我亲自讲讲可好?”
无情看了一眼他漫不经心的样子,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太过尴尬内疚,遂挑了几起较为离奇的案件讲解了起来。
无情讲述时声音平缓,语气平和,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叙述并不单调乏味,反而引人入胜。
陆有期初时心不在焉,后来越听越入迷,背后冷汗津津,毛骨悚然,暗自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四大名捕之首果真名不虚传,难怪那么多罪犯都栽了跟头。
从无情的讲解中,陆有期得出几点结论。
第一,做坏事的时候绝不能说太多话,须知,言多必失。
第二,绝对不能心软手软,若留下后患,日后不知何时就会给自己最后致命一击。
第三,无论计划多么周密,总有疏漏之处,细节决定成败。
第四,无论在何种困境下,都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清晰的判断,以防对方设下陷阱请君入瓮。
……
薛笑人如果知道陆有期的想法,一定会感到相当欣慰。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的过去,无情也给远在京城的神侯府传了信,想必不久后就会有人来接他们离开。
期间李婶儿时常来帮忙收拾屋子,送米送菜,搞得一向冷情的陆有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李婶儿家的小子根骨不错,便教了几招。
山间稀有草药颇丰,由于人烟稀少,陆有期便日日以上山采药为名,往往带回满筐药草。
毕竟整整一个月啊,他总不好天天窝在屋里和无情朝夕相对吧,显得他多没有正事。
而无情则自己进行康复训练。
终于,无情在第一次成功站起来后,激动的几乎落泪,几度哽咽。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重新站立的身影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剪影。
他看着自己的双腿,虽然尚有些微颤,但那种站起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自他六岁起,被十三凶徒打断双腿,世叔为他遍访名医,却都无能为力,绝望的阴霾让他一度心灰意冷,而今……
无情素来高傲,对于背后的讥讽、嘲笑或同情惋惜,早已习惯装作毫不在意,然而心中又怎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无情看着同样激动的陆有期,眼中满是感激。
陆有期怎么可能不激动,三十年内力啊,终于到手了。
哈哈哈!!!
总算没白费了这么久的心思。
他第一次看无情这么顺眼,陆有期被无情紧握着手,他也不由紧紧地回握。
谢谢谢谢。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极为和谐,看得出双方都很满意。
然后陆有期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儿,反手甩开了无情的手。
不顾无情诧异的目光,陆有期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不知京城之人何时能到?”
无情也勉强冷静下来,亦意识到先前的举动似乎不是很妥当,于是也将目光转向他处,回道:“长则三日,短则一两日,便会抵达。”
一两日?
陆有期目光一黯,这也太快了些。
不过也够用了。
既然奖励已经到手了,那么这位大捕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无情活着,反而对组织是一种威胁。
他抬头笑道:“那你的同僚若见你如今康复,想必会很是为你高兴。”
无情想到此,亦很是高兴。
“不过你腿部沉疴已久,尚未彻底痊愈,仍需服药调养。我这就去山中看看还有没有你需要的药材,回来给你煎药喝。”话音刚落,陆有期便匆匆向外走去。
无情伸出尔康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是不是忘了背筐了。
这么急吗?
前些日子采的药材难道不够用吗?
些许疑惑和异常被他略过,毕竟陆有期待他实在是情深义重,若是他还要怀疑对方图谋不轨,那就太不是人了。
无情看着灶台上李婶儿早上送来的新鲜蔬栽,挽起袖子,决定今日多做几道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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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期一气跑到山中深处,确认四下无活物后,安心盘坐在树下。
“系统,接收奖励。”
三十年内力没入陆有期体内,内力在经脉中流转如潮,周身空气似乎都随之振动,如同春水灌田,生机勃勃。
渐渐的,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微笑。待内力完全融合,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暴射。
虫过缝隙,千叶脉络,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异常清晰,感知力敏锐如斯,仿佛世界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每一缕微风,每一丝波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现在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西门吹雪那样的他能打五个。
咳咳,当然这是吹的。
时至今日,陆有期才算彻底迈入江湖顶级高手之列。
他感觉自己可以浪一浪了。
不经意地抬起眼帘,那目光带着山涧清泉的凉意冰冷却清澈见底。
……
待陆有期采完草药,无情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就等着他回来了。
陆有期归来的脚步声刚在院落里响起,无情推开了屋门,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药材。
“这些交给我,你先去吃饭吧。”无情道。
陆有期自然没跟他客气,把那些沾了泥土的药材一股脑塞给他后,就去洗了手。
他出门太着急,忘了带药筐了。
餐桌上蒸腾的热气和诱人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顿时让陆有期食指大动。
不过他也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开口提醒道:“一会儿吃完饭,我去给你煎药,你可要听医嘱啊。”
无情笑着点点头。
不得不说,无情的厨艺是真的不错,那翠绿欲滴的青菜,清炒得恰到好处,口感爽脆;那醇厚浓郁的炖蘑菇汤,滋味鲜美,回味无穷。红烧肉的酱汁浓郁,肉质鲜嫩多汁;清蒸鱼的鲜味与葱姜的香气交织,令人陶醉……
反正给陆有期吃美了。
心中不免有些惋惜,若是眼前之人死了,自己岂不是再也吃不到如此美味了。
不过转念一想,待他身份暴露,不也一样吃不到了吗,那他还是死吧。
两人吃完饭,陆有期看着无情收拾碗筷的贤惠模样,眼中明暗不定。
若是他不是朝廷鹰犬该多好啊。
陆有期身形颀长挺拔,肩膀宽阔有力,面容清俊秀逸,却偏生一双眸子懒懒散散缠着倦意。
困意席卷全身,他一时竟觉得就如此岁月静好的活下去也不错。
不行!现在还不是躺平的时候。
“我去煎药。”陆有期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眼中瞬间清明异常,动作难得的勤快。
趁着无情不注意,陆有期背过身去,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无情的视线,随即将毒药撒在药汤中。
此毒药唤作——凉无。
这是他从花作白那里要来的毒药,不得不说她真有点子制毒天分在身上。
此毒只有热时吃下才能奏效,待凉透了毒性则如同水一般消散无遗。
当初花作白凭借着此毒,铲除了不少目标对象,无论是神医还是名捕,皆对其无计可施,无法探寻到毒源。
制造了不少扑朔迷离的离奇案件。
这么有趣的东西,他自然要从她那里拿些来玩玩。
此地,将会是这位名扬天下的天下第一名捕的丧命之所!
陆有期微微扬眉,冲无情笑了笑。
他将药汤盛出,轻吹几下,递至无情面前。
“快趁热喝吧。”陆有期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