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二和攻一喜结连理后》
1. 1
苏在起在一阵激荡的音乐里手足无策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安林躺在沙发上痛苦地捂住腹部蜷缩起来,才茫然地反应过来,拿起手机下意识就给贺曲航打电话。
“曲航,”他慌忙地说,“安林他吐血了,你快点过来吧…”
贺曲航还在公司里查看资料,听到安林的姓名愣了一下,随即神色有些无奈起来:“…他又怎么了?”
苏在起已经慌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听到贺曲航的声音也平静不下来,连忙摇头,也不管自己不想要贺曲航再看到安林的事情了,急忙道:“不是,安林出事了…”
贺曲航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聚会我们在,不知道安林怎么了就开始吐血,喝多了……”
贺曲航有些难以描述地听着他语句不通的话。苏在起已经二十七,却遇到事了只知道给他打电话。贺曲航叹了口气,让苏在起把手机给旁边的人。
接电话的是个女性,听声音还很清醒,但是年龄不大。贺曲航有条不紊地告诉他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一边站起身向电梯快步走去。
贺曲航工作一向喜欢早退,但是也从来没有这个点走过,助理还在办公室里喝奶茶,从窗户扫到他一闪而过的身影,愣了一下连忙抓起手机追上他。
“贺总,去哪?”
贺曲航扫他一眼,把电话挂断。
虽然知道贺曲航性格温和有礼,但一米八七的身高还是带着十足地压迫感,助理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贺曲航按下电梯按钮:“劳烦,A大第一附属医院。”
助理听到目的地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调整了表情。
安林是A大的艺术系老师,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贺曲航追他那几年里天天因为他往医院跑,但是从两年前闻萧延和安林在一起后,他就没怎么主动去关注过安林了。
刚刚给他打电话的苏在起是他公司投资方家里的大儿子,贺曲航追安林那会儿就特别喜欢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记得两个人关系也还不错。
贺曲航公司离得远,到医院的时候安林已经治疗结束。前台的小姑娘认识他,还没靠近就给他指了方向。
苏在起一个人坐在楼梯道上抱着腿,见到贺曲航来了眼泪汪汪地看他一眼,然后迅速地低下头把自己脑袋埋进胳膊里,等着他走来安慰自己。
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成年人应该学会处理自己的感情,苏在起抬起头,看到贺曲航已经路过了自己站到了走廊拐角。
走廊的最尽头,VIP单人病房门口,一个染着绿毛的朋克青年大声质问着:“你是老师的男朋友,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被他质问的男人比青年高了一点,估算有一米□□的身高。穿着黑色西装和酒红色的衬衫懒散地靠在白墙边,漫不经心地抬眼嗤笑:“这么关心他,你喜欢他?”
朋克青年气急了:“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龌龊!”
“好吧,我龌龊。”男人耸了耸肩,很懊恼地叹息讥讽说,“是我的错,我竟然没有想到他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都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强词夺理!”青年反驳道,“你明知道老师身体本身就不好,你有义务去提醒他在外多注意!”
“他和你们喝酒出问题,怎么还成我的错了。”男人不耐烦起来,“胃出血我灌的?我逼他喝的?”
青年半响憋不出来话。男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转身看到了静静站在走廊拐角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贺曲航。
“啧。”闻萧延皱起眉头,重新懒散地靠回了墙上,很不客气道,“贺曲航,你来干什么。”
贺曲航随意笑了笑:“你说呢。”
“这次什么身份。”闻萧延嘴角一勾,不屑地嘲讽起来,“朋友?还是表白未遂的追求者?”
“闻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好心路人。”贺曲航慢条斯理地走到病房门口,向他点点头,“如果不是我,安先生可能已经进icu了。”
他丝毫没有在意闻萧延的话,扫过皱着眉头回忆自己刚刚话语的朋克青年,推开门走了进去。
安林正躺在床上,病态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无神地看向窗外。
他面容素净,却漂亮十分。毫无疑问他是个长相美丽的人,不然也不会同时俘获两个男人的芳心。
皮鞋踏在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无比,贺曲航选择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慢慢地抚平了自己略微褶皱的西服。
“曲航,”安林声音很轻地叫他,“我想和他分手了。”
贺曲航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捧场地轻声道:“你决定好了就好。”
安林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说了半截开始沉默不语,消瘦却挺拔的身躯宛如洁白不染的花:“他这种人,怎么会真的爱上我……”
贺曲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贴心地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空气一瞬间又归于寂静起来,在这间洁白而宽阔的单人病房里,放在床头的百合花仍然滴着水雾。
安林尝试着开口:“曲航,如果当初我……”
“安林!”
在安林转过脸来看着贺曲航正要继续回忆的时候,苏在起猛地推开门大声叫出了安林的大名。他脸气的充红,一双圆眸瞪的很大,指着安林半天骂不出来一句脏话,又一看贺曲航毫无要叫停的意思,急得眼泪又开始疯狂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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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贺曲航…”他左看右看,把过错全都推到贺曲航身上,认为他已经放弃追求安林了,怎么还能让对方说出这种话语。于是狠狠说了两句,转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出去。
安林立刻垂下眸子抿起唇,似乎贺曲航和苏在起真有什么关系的样子:“抱歉,你们……是我失言了。”
贺曲航刚刚进来时没有关门,外面应该听得一清二楚,闻萧延站在门侧的夹缝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酒红色的衬衫。
一般按照这个剧情发展,贺曲航已经出去追人了,但是他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温和地摇摇头表示没事,开始给自己嘴里塞洗好的樱桃。
闻萧延走进来,在大敞的门口站定,腿一弯,一靠,夹着烟饶有兴趣地开口了:“如果当初你怎么了?”
安林眼泪顿时也流了出来,扭头滴落到被子上,不想让闻萧延看到自己这副脆弱的模样。
贺曲航静静在一旁看着,宛如一个局外人一样把自己与两人隔离起来。
闻萧延察觉到这点微妙的差距,莫名其妙地有点烦躁起来。他的确喜欢安林没有错,这份感情不参任何假,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和同样处在金字塔顶端、井水不犯河水的贺曲航去竞争,但是这两年相处下来,安林过于矫情的作态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这份感情没有新鲜感,意味着保质期已经到了。
成年人的爱情哪里来的这么多拉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我腻了。”闻萧延随意道,对贺曲航面无表情叼起没点燃的烟,“这种人,可能也就你会喜欢了。”
正主还在这里,就这样毫不违避地说着这种话语。贺曲航咬破樱桃,看着他这副施舍又不屑地神情,笑了下,道:“闻先生,说话三思而后行。”
“我说的很明白了。”闻萧延不在意的说,语气不耐烦,“三十二岁的人还整天需要我上赶着哄,我平白无故欠了他?”
“而且——”他眼眸一转,想起刚被他气走的染着绿色头发的青年,戏谑地笑出了声,略有所指地向贺曲航道:“他这不是能接受染发的社会人员吗?”
安林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身体微微一顿,只看向窗外。
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东西。贺曲航现在已经不再对安林有任何残余感情了。追人的时候可以付出一切,但是没有关系了那他就什么也不会在意。
这趟浑水他没有半点想法想要参与,于是他果断地起了身,向门外走去:“你们好好聊聊吧。”
闻萧延垂眸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再那样咄咄逼人:“你倒是通透。”
贺曲航扫他一眼,顺手把被他刚刚一起提出来的樱桃篮挂到闻萧延手上,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2. 第 2 章
苏在起虽然跑了,但是没跑多远,抱着腿坐在熟悉的那个位置上,见贺曲航出来后再再一次路过了他,不由得喊起来。
“你是不是还对安林有感情。”
贺曲航脚步一顿,半晌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话,微微侧身回头俯视这个温室里的娇弱的花朵。他的神情仍然是温和的,眉目冷淡,却遮挡不住眼底明晃晃类似于厌烦的冰冷。
他语气却仍然礼貌:“苏先生,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吧。”
但乍一眼又见到这副多年没见的、不耐又傲慢的神情,苏在起的表情却开始恍惚起来。
苏在起第一次见到贺曲航的时候是在十年前的贺家晚宴,全社会的上层名流都应邀参加,并且以收到邀请函为荣。他被苏家家主领着一起进门,局促不安地站在父亲身后当一个全程的内敛小孩,心里惦记着来前还没有写完的数学作业。十七岁的贺曲航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冲进了他的视野里。
贺曲航染着紫色的挑染,脚下踩着滑板冲进宴会厅,半途不小心撞倒了来宾的酒,急刹时正好位于苏在起身前。距离太近,近到苏在起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碎发盖不住的左耳上三颗钉子的色泽与款式,却只敢低下头看倒映在摔碎酒杯碎片里对方鼻梁高挺的侧脸。
苏在起喜欢他充满少年气息的笑,也喜欢他一瞬间滑行过自己时鼓动的风,于是开始了长久而难以说出口的苦涩暗恋。
但是这一切仅仅存在于贺曲航的十九岁之前,以他喜欢上安林为止。
安林是A大的艺术系老师,但是本职之前是弹钢琴的,因为没有门路才去了艺术设计系。他外表清冷,人前对着贺曲航为他手工制作的蛋糕视而不见,人后接过贺曲航变出的粉色玫瑰花、登上贺曲航为他疏通关系才得到入场机会的钢琴舞台,却说自己不喜欢染发还不着调的败家子,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纨绔社会人士。
于是贺曲航染回了头发,穿上了西装。甚至到最后为了帮助安林售卖设计品向兄长要来了现在已经成为行业龙头的设计公司,坐进了自己最讨厌的办公室里。
他的爱意如此。但是安林最后选择的却是另一个人。
仔细想想,其实从安林在学校讲座上和闻萧延认识并开始接触时,胜利的天秤就已经偏移——闻家风流成性、情人三天一换的太子爷为了自己和另一个男人持续竞争了近两年,这说出去哪一个人不会心动。
思考到此处,苏在起喉咙里几乎都要发出声音,他想要猛地站起来,然后崩溃地尖叫,但贺曲航刚刚那一瞬间的神色过于冰冷,牢牢把苏在起定在原地。而他本人此刻已经大步流星地即将走出视线,只留给苏在起宽肩窄腰、被西装勾勒出的背影。
苏在起在心里叫起来:“安林!又是安林……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助理正坐在对面住院部门口露天的座椅里和一个卷发女人聊天,他以为贺曲航又会和之前一样在里面待很久,所以拿着红豆饼吃的正香。见到贺曲航突然从对面的急诊楼走出来,立刻惊诧起来,三两下把红豆饼塞进嘴里,道了别紧赶慢赶走过去。
卷发女人坐在原地,神色温柔,捧着一罐五彩的千纸鹤糖果,随着助理奔跑的路线望了过去。
贺曲航点了一只烟。
此刻已经是深秋,泛黄的树叶慢慢悠悠地在身后飘落,白雾模糊了男人的四周。他梳着侧分的发型,一张矜贵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无端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助理站直了身体没有开口,看着他将烟夹在左手中指与食指之间静静燃烧着,猩红的光芒下烟灰四散。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凸显。
“去开车。”贺曲航言简意赅地按灭一口没有抽的烟火道。
助理点点头,没有立刻动身,半晌纠结地塞给他一块粉色的奶糖:“方小年的妈妈给的。”
贺曲航沉默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地下车库的入口就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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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从不缺人,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贺曲航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视野突然被一辆白色的车挡住。车窗大敞,更为眼熟的人穿着红与黑的配色,侧着身体,通过空着的副驾驶座神色莫测地看向他。
“上车,”闻萧延散漫道,“跟你聊一些事。”
贺曲航从前就不喜欢他傲慢的做派,对这位之前的竞争者不解地笑起来:“我们能有什么好聊的。”
闻萧延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瞧见他手心里颜色鲜艳的包装糖果,舌头顶起腮帮:“那小孩的治疗费你还在出?”
“假深情。”闻萧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没等贺曲航反应过来,一脚油门踩到底开走了。
这人神经病…?
助理想着,没敢去看贺曲航的脸色,握紧手机转头扎入一旁的地下车库。
已经早退,贺曲航也没再回公司,让助理开车把他送回公寓。门外的隔层里放着他哥派人送来的请帖和礼盒,随信写了一张便条,提醒他不要忘记代替贺家去参加一周后的婚礼。
闻萧延姑姑的三婚婚礼。
礼盒是他要负责带去的新婚礼物,仅成年人巴掌大一个,包装也很简洁朴素,说好听点就是简单大方。但是能被一起送来就不会出现差错,贺曲航对于里面是什么不感兴趣,于是随手将两个东西放在柜子上。
感应灯自动亮起,靠近江景层,黑白色风格的复式公寓在昏黄的灯光下充满了冷淡的质感。
贺曲航把口袋里的糖扔进罐子里。
“第三百四十七颗。”智能收纳盒自动报数。素纹玻璃瓶中,各种类型的糖果包装五彩斑斓,像是鱼安林曾经画作中鱼人的泪珠。
他想起十九岁,大学第一天路过学校艺术设计楼一楼拐角时偶然间的惊鸿一瞥。身穿白色西装弹钢琴的人陶醉地闭着眼睛,面色柔和美好地就像梦中的泡影,让他追逐了六年,最终竟然真的是大梦一场。
3. 第 3 章
贺曲航在从医院离开后的第三天晚上,和那个病房里染着绿色头发的朋克青年偶遇上了。
晚上十一点半,刚刚结束一场饭局的时间。地点恰好处于市内免费的景点之中,那棵很出名的古树的树干十几个成年男人手拉手才堪堪可以抱住。于是他含了一块薄荷糖沿着街道朝着古树的方向散心一样很慢地走,突然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挡住了视野。
还未步入社会的青年怎么会知道并了解身前的人是什么地位,就算是天天上电视的省级领导发言人站在他眼前他也不认识是谁,于是神情急切无比地拦住了缓步向前走着的贺曲航。
贺曲航垂眸扫过他拦住自己的胳膊,看到前方不远处开始收摊的糖人小车。
“安老师失踪了,”青年穿着黑色厚底鞋,挺直了腰杆和他一样身量,瞪着眼睛看他:“我记得我之前在安林老师的病房前见过你!”
贺曲航有一点惊讶:“他失踪了?”
朋克青年怀疑地上下审视他又皱起眉头:“你不是他的追求者吗,竟然还不知道?!”他吐槽起来:“啧,长的人模狗样的,怪不得你追不到。”
“还没报警?”贺曲航没理会他没有教养的话,面不改色地冷淡道,“警察会负责处理。”
朋克青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谴责他:“你怎么这样说?你应该来和我们一起找!”
贺曲航慢半拍地停顿了一下,有些难以描述地看他,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影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简直和他那个男朋友一个德行。”青年很生气的甩手走了,不远处站着他的几个同伴,三女一男,正在很整齐地对着这里看,“真不知道安老师看上你们哪里!”
贺曲航正想拨通助理的电话让他去大致查一下,对方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助理跟了贺曲航九年,处理事情很快速,报告贺曲航说他刚刚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已经明确告知了警方三天前贺曲航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去探望伤员,交情不深,并不清楚安林人是什么状况。
青年一伙人半小时前也在这附近见到了闻萧延,进行了一样的质问话术后甩手而去,哪成想闻萧延直接替他们报了警。
公安局里,青年一梗脖子,很理直气壮地说:“这附近就是老师说他找灵感就会来的地方啊,哪知道刚好就遇上他们两个了!怎么不抓他们?我就觉得他两有重大嫌疑!”
林给皱了下眉头。安林是今天上午八点才被临床护士发现不见踪影的,医院惯例凌晨三点会进行一次查房,那时候他还在床上躺着,进一步查看后推断消失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到七点这段时间。
市内每天状况频发的各种警情不少,这件事情本身未满二十四小时不构成立案,但是因为是闻萧延打的电话,上头施压他们必须去把这件事当做目前的主要任务对待。
他们询问了安林住院后这两天所有去看过他的人,一共三十二位。其中三天前和闻萧延一起去探望的贺曲航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也只是被他们过流程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下面警员吐槽说安林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可能单纯是自己想要半夜散散心而已,艺术家的行为哪是正常人能揣测的。
林给看着休息室里坐在自己对面的几位研究生,头疼的有些想要叹气:“你们天天都去病房里看望导师,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
凌晨一点,贺曲航在自己家门口又看到了闻萧延。后者今天穿着一身暗紫色的条纹西装,装模作样地向他颔首问好。
贺曲航累了一天,已经懒得伪装,毫不掩饰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闻萧延靠在墙边交叠着双腿,叹息一般怀念地说道:“上次我来你这里还是…来接安林的时候。”
“今天这里可没有他。”贺曲航打断他道,只想快点回屋子里洗漱,然后进入睡眠,“也许你现在应该去找他人在哪里。”
“这是警察应该负责的事情。”闻萧延的神色也变淡,收敛了笑意:“看来我们实在不适合叙旧。”他耸耸肩,“安林工作室的备用钥匙,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一直在你这里。”
“请把它借用给我。”闻萧延盯着他懒散地拖长了腔调,特意在首字的语气上加重了读音。
贺曲航皱起眉。安林的工作室法律意义上是属于他的,他自然而然地拥有备用钥匙。只是闻萧延的话内话外的意思都让他很不喜欢。
“你说我就得借?”贺曲航开口,笑起来时眼眸微弯,眼底却没有什么过多情绪,一如之前他俩人对峙时的场景,“闻先生,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好吧,”闻萧延耸肩,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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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作为交换,要我做点什么?”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就好,”贺曲航颔首轻飘飘地说,“深更半夜来访,你很不礼貌。”
门在闻萧延的眼前被不客气地关上。他想着刚刚凑近时看到贺曲航眼底不加掩饰的疲倦,诡异地却没有觉得很生气。
原来他眼底竟然有两颗小小的孪生痣,闻萧延有了新发现。
闻萧延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儿,思索着下一步去哪里搞到安林工作室的钥匙,去取回自己那副价值连城的水墨古画。
他姑姑一向喜欢这类字画,喜爱到了一种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两个月前高价拍回来准备当做她的三婚礼物送去。闲暇之余谈起时安林说可以帮他代为包装,这一帮忙就是整整一个月,前天分手后丢给他一句东西在工作室里,让他自己去取。
虽然他姑姑一向不在意这种礼节,别说包装了,直接拿着去她都不会觉得不妥。
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闻萧延有些头疼。安林人还处于失踪状态,他工作室就是贺曲航为他搭建的一个空壳,里面只有他一个人,那两位实习生助理别说钥匙了,安林不叫她们来帮忙时连门都不配进。
难不成他现在要去请开锁师傅?闻萧延虽然自认本性风流嚣张,但是自我探究起来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的。
闻萧延想着,却看到自己身前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半。
里面没有开灯,贺曲航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穿着睡袍站在里外的昏暗线交界处。被灯光照射到的眼眸色泽浅淡,如同琉璃般没什么波动,英俊分明的脸上冷淡如常。
“给你了。”贺曲航说。
他轻轻一抛,钥匙呈圆弧状飞到闻萧延下意识张开的手心里,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却没有贺曲航左耳上在发光的、闪着金属色泽的物体闪亮。
“你打了耳钉?”闻萧延下意识凑近了去看。两个人身高相差不大,闻萧延轻易就即将凑到他的耳畔,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眼底的两颗小痣,就被贺曲航冰冷的视线逼停。
贺曲航语气礼貌,眼眸淡然如初:“闻先生,东西拿到了就该走了。”
“好吧,如你所愿。”闻萧延将钥匙挂到手上旋转,盯着他勾唇故意道,“那明天我再来。”
回应他的却是再一次关上的门。
4. 第 4 章
冷静、强大、沉稳、可靠。
这是贺曲航在所有人心里的代名词。
所以当二十四小时过去,失踪案正式定性的时候,安林的好友们就慌不择路地找上了贺曲航。
他们去求了闻萧延,但是这位长期身居高位的家伙显然没有什么人情味,用了一句轻飘飘的“都说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他失踪了关我什么事?帮忙报警已经仁慈义尽了”就将他们打发。
而与他们关系颇好的苏在起惦记着贺曲航,一点也没有帮助他们的意思。
贺曲航看着手机上安林发小发来的这条时隔两年的邀约,转头略有所思地问助理道:“我很好说话吗?”
“当然。”助理手上还在整理着今早收集的资料,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您很温柔。”
“是吗?”贺曲航想,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冷漠的人。
不然轰轰烈烈追了六年的人怎么说放下就放下,甚至不留一丝念想和情感。
闻萧延亲自报的警,凭借闻家在政界的影响力,这一点公安上上下下就都会足够重视。他不明白这些人还来找自己干什么,是在这两年里没有充分体会到闻萧延所代表的权势与阶级地位?
而如果是安林自己想要藏起来专门让他们去担心……
贺曲航轻叩桌子,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闻萧延计算了一下之前两个人竞争时贺曲航每次当场的时间,卡着点算计到他大概什么时候下班。开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到了贺曲航公司楼下,熟门熟路地走过去敲敲前台的桌子:“嘿,女士,帮我通知下秘书办?”
前台的漂亮实习生见到他潇洒帅气的面容红了脸颊,正要去办,却被一旁的老人按住了肩膀。
“闻先生,”经理走过来礼貌地躬身微笑道,“贺总说过,这里并不欢迎您。”
“我来还他东西而已。”闻萧延听到耳熟的叫法,胳膊撑在前台的桌角边沿,扫过他胸口的姓名牌,笑起来,“你都当上经理了,怎么还这么遵守那句贺曲航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不然我怎么能当上经理呢?”经理平静地回答道。
贺曲航手下的员工简直油盐不进。闻萧延想着去公司大门口等他,但是对方也可能直接从地下车库就走了。
他现在想起昨天对方一闪而过的耳钉就觉得心痒。这未免太过奇怪。
总不能刚刚分手就对互相冷眼以对的情敌起了感情。这简直太过离谱,自己竟然是这么一个花心滥情的渣男?
……好吧,他就是。
闻萧延发现自己思考了一圈后竟然无法否认。至少他以前是。
他站在自己车盖前叼了一支烟,余光却瞅到三个极其眼熟的家伙向这里快步走来。
安林的发小林海道和两位所谓的好友,富家圈子下层的两位他记不得名字的小少爷。
“喂。”闻萧延叫他,懒散地向他们招了招手。
林海道本身急冲冲地往贺曲航公司走,听到耳熟的声音下意识一停顿,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转头可能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但叫他的人竟然是闻萧延!
他怎么会出现在贺曲航公司门口?
林海道渐渐有了猜测,心里面开始计划起来。在他心里,闻萧延和贺曲航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互相恨不得对方去死。最严重的是三年前安林胃出血住院,他和贺曲航在医院里直接抛去风度大打出手,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你们来这干什么?”闻萧延眉宇轻挑,懒洋洋道,“找我不成就来找贺曲航?”
林海道刚想组织好语言讨这位欢心,但是身旁跟着他的人已经很快的点头了:“我们约了贺总吃饭,但是他没有来……”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帮你。”闻萧延嗤笑起来,“和我相比,他那颗心简直比冰块还冷。”
林海道心头一跳,以为他的深层含义就是让他站队,连忙道:“您的意思是……”
闻萧延看他一眼,似乎是在讥讽他的自作聪明,啧声道:“我都不帮的忙,他怎么可能会有闲心。”
他懒得理会这三个人,终于在大门口看到等待的人影。贺曲航是一个人走出来的,侧脸轮廓精致又锋利,望过来的那瞬间,闻萧延大度地原谅了自己刚刚在这里等的一个小时半。
“你的钥匙。”闻萧延飞快的变了脸色,笑意盈盈地走过去,将钥匙塞到对方西装胸口的敞口口袋,自然而然开口道,“我请你去吃顿饭?”
贺曲航笑了下:“这倒不必。”
“你约人了?”闻萧延问。
贺曲航停顿几秒:“那也没有。”
身后的林海道瞪大了双眼,和身边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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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对视一秒,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是什么画面。
此等和睦融融的氛围。竟然在这两位中真实存在?
贺曲航有些不解闻萧延莫名其妙突然对自己的好意。
按照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闻萧延拿到钥匙后只会大言不惭地感谢他的奉献,然后嚣张地勾起笑容离开。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虽然已经没有了情敌这一层关系,但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和个人的习惯也不可能突然转变。
贺曲航会认为他单纯在采取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恶心自己。
眼前的闻萧延已经勾着笑为他拉开了副驾驶门,绅士自然地装模作样请他上车。贺曲航扫他一眼,挽起不知何时松下来的衬衫袖口,自己打开门坐在了后方。
贺曲航语气不咸不淡:“闻先生这套还是留给下一位上车的人吧。”
闻萧延出门向来都是自己开车。闻言也不恼怒,拐了个弯坐上驾驶位,意有所指地笑起来:“那我努力。”
贺曲航实在对这样浪荡风流的人喜欢不起来,当他抛媚眼给空气看。
饭桌中闻萧延的态度无可挑刺,服务也完美周到,但他这样一副对待情人一般的做派让贺曲航直直皱起眉头。
贺曲航自认对感情赤诚保守。之前只看到了闻萧延和他竞争时不屑的挑衅样子,那态度让人看了都觉得欠扁,而现在他面前的闻萧延宛如开屏的公孔雀,一举一动更是充斥着迫使贺曲航去揍上一拳的不正经感。
贺曲航左腿搭在右腿身上,态度自然地看向闻萧延,语气中充满从容不迫的压迫感:“闻先生,你再这样的话,下次和你打招呼的就不是我的嘴了。”
“那是什么?”闻萧延挑眉看来。
贺曲航站起身,毫无征兆地一拳猛地向他的脸砸了过去。
拳头刺破风声,高级餐厅内,周围的人纷纷发出惊呼。
贺曲航从来都不是什么礼貌的人,他只是外表包装地装作自己很是礼貌。但这不是能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脸上跳舞的缘由。
闻萧延反应神速,快速的伸出手掌,在空中稳稳当当地接住贺曲航袭来的拳头。两个人站直了身体在放置着各类精致甜点的饭桌上对峙着。
有西装革履的人想要上来劝阻,却看到两人的面容时脸色一白,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5. 第 5 章
贺曲航左手撑着桌子,他的右拳被闻萧延钳在掌心,只得微微俯身向前。
闻萧延嘴角笑意不变,似乎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小插曲罢了。但是眸底也泛上冷色。他敏锐地察觉出,刚刚贺曲航那一拳是真的抱着把他打毁容的力度来的。
对面的人面容俊冷,闻萧延借着距离如愿看清了他左耳轮廓上三颗泛着冷色的金属钉,缓慢地松开手,不由得感慨起来:“你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暴躁。”
他的话语腔调过于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前还有什么关系可以谈论。但用世界上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竞争对手这句话概括,也未免不是不可以。
贺曲航一次偷袭不成,淡定地收回手坐了回去,抚过西装颔首道:“你也一样。”
餐厅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能在上流社会生存下来的人怎么会认不出这见面就开始打架的两位。见他们又施施然坐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粉饰了太平,提起的那口气瞬间放松下来。
餐厅经理从他们俩进来那时刻就用眼睛紧紧地注意着了。闻萧延是这家餐厅的至尊会员,经理对他很是熟悉。但在进门时他拒绝去包厢时经理就警觉大事不妙。但好歹没发生什么像几年前一样砸了酒店的事情。
上层生气下层遭殃。经理忙赶过来多送了一瓶好酒,还刻意避开了约会必需的红酒。
贺曲航抽烟但并不喝酒,酒精会使大脑麻痹而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上一次他大醉后刨心向安林表白心意,被赶来的闻萧延砸场砸了个清醒。
闻萧延这个人,只可浅谈不可深交。风流自私,傲慢是写在骨子里的。
他能够追求安林长达两年之久,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有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存在,单纯小孩子的好胜心罢了,不然也可能不过几天就腻了。
闻萧延一点也不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心情很好地起了酒,坐在那里西装革履,扬眉时是神采飞扬般的桀骜俊美。
贺曲航放下了刀叉。
闻萧延带他来的这座餐厅可能是打卡圣地、也可能是高级私密的谈话会所,但绝对不是用来请客吃饭的。饭桌上的食物摆盘精致,不仅上菜慢还量少得可怜。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可说的话语,在等待菜品的这段时间里就显得有些过分沉默。
“吃饱了?”闻萧延毫不在意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显然会错了意,他兴致缺缺地审视道,“你胃口可真小。”
贺曲航记得安林最喜欢来这样的高级餐厅拍照,当然也许闻萧延以前的那些情人也喜欢。
他神色平淡地整理起自己,站起身笑了下:“也许?”
“多谢款待,闻先生。”他礼貌地说,看了一眼手机,在请客的主人面前先一步毫无预兆地离开,向后投去冰冷的一眼,“就不用送了。”
闻萧延请客,他接受。这意味着借用钥匙的回礼已经完成。
贺曲航达成“一拳出击”的成就,泰然自若地欣欣然离场。
贺曲航站起身到离开的瞬间,餐厅内声音都闻声可见,经理生怕两个人聊的不愉快会发生什么,一路护送贺曲航到大门,躬送他上了助理的车。
闻萧延百无聊赖地将蛋糕叉进嘴里,顺着透明的落地窗户向下望。贺曲航过于挺拔的身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黑色的侧分碎发露出没有瑕疵的轮廓,抬手拂过袖口间又恢复了那副表面温和有礼的斯文做派。
装模作样。闻萧延懒懒地想。他怎么能不清楚那副礼貌的皮囊下是怎样冰冷傲慢的内里,甚至都不用再多加以掩饰。
怎么能够把上位者偶尔流出的怜悯当作真理?
他想起刚刚对方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来电人名,又想起警方今天反馈给他所定位到的安林所处地方的坐标,将嘴里甜腻的糕点吞咽下肚。
啧,真会给他找事。
林海道的来电直接被贺曲航静了音。他揉了揉皱起的眉间,让助理直接送他回家。
街景的繁华飞快地被甩到身后,视野里深秋的落叶飘了满地,助理缓慢地停稳了车,回头从车窗里看到下车的他:“安林先生找到了。”
贺曲航皮鞋踩上脆生生的叶片,发出脆耳的声响:“嗯。”
助理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看着他的反应,最后还是沉默地闭上了嘴,升上了轿车的窗户,目送他踏入公寓大门。
安林在哪里,去了哪里,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而这又有什么难猜的。
贺曲航太过于了解他,甚至于懒得去走进这趟浑水。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安林也是在四年前这个季节收到闻萧延送的第一束花。
红色的玫瑰?还是什么,他有些记不清了。
那个时间段他已经大四毕业,是新一届新生入学的秋天。他照常下午两点半去安林的办公室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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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准备去把安林接到大二下半学期时自己为他建立的设计工作室里给他一个惊喜,那里有他精心布置的告白现场。
贺曲航从大一追到大四毕业,喜欢安林这一件事贯穿了他整整四年的青春。安林从大二起对于他的好感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都在疑惑为什么他迟迟不接受贺曲航的心意。惧怕于师生恋,还是因为没有一个正式的告白?
也许两种因素都存在。贺曲航静静等到没有这些阻拦的最佳时机。
因为安林不喜欢他让司机接来接去的少爷脾气,贺曲航当天是自己开着车去的。
他在小时候出过车祸,坐在前排时会有反条件性的精神创伤。完全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他家里的长辈极其重视,基本不会给他一个人开车出行的机会。
贺曲航把车开走时没有通知助理。走过学校礼堂时里面在做讲座,他对于这种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并且从来没有参加过,于是直接略过不看。没成想当时的讲座现场,比他大一届、身为成功人士返校的男人就这样在讲座时向第一排的安林递去了一束花,从此加入了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
安林拿着花回到办公室时贺曲航正在窗边拿细长的七彩纸片折五角星。他的神情过于认真,骨节分明的手翻飞舞动,垂下眼帘的侧脸比自己手上的色彩还要鲜艳三分,俊美漂亮的如同一副色彩浓烈的水粉画。安林注视时竟忘记将花放在桌上,被贺曲航转头后看了正着。
安林有些慌乱地将花藏在身后,解释道:“这是…嗯,这是刚刚闻……”
“好巧,贺老二。”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含糊。来者噙着笑进门站在安林身后,他身上的西装衬衫没有领带,不伦不类地敞开着。走近时顺手将安林背在身后的花朵捏在指尖,翻转着顺势又递到安林的眼前,语气顽劣又暧昧地接上后者的话语:“这是我请这位美丽先生吃饭的邀请函。”
安林被他这句直白的话语惊住,慌张地都忘记手应该摆在哪里,无措地望向站在窗边的贺曲航。
对方挺直了身躯站在窗前。宽肩窄腰、西装笔挺,身材有料到安林有时都会趁着他睡着时偷偷靠近的地步。从窗户外来临的风吹过他纯黑色的碎发,霎那间失去了表情的俊朗面容上眸瞳神色极其冰冷。
“那要看他今天答应谁了。”贺曲航当时盯着这位圈内出了名滥情风流的男人,缓缓拉平了嘴角叫他的名字:“…闻萧延。”
6. 第 6 章
贺曲航周六按时出席了闻萧延姑姑闻许情的婚礼。
闻许情上一次结婚是在三年前,贺曲航跟这位和闻萧延如出一辙风流的女士接触不算太少,看着她身穿大红色的婚服笑意盈盈地将手递给对面外形儒雅的男人,外貌仍然像刚进社会的学生一样美丽。
闻萧延不请自来地坐在了他身边的沙发上,一身深绿色的西装,头发被做了背头造型,留下几缕未被发胶固定的碎发掉落在额前。
闻萧延兴致缺缺地举着香槟,胳膊向后搭在沙发的横梁上,看到贺曲航耳上钉子又换成看不出来的透明色:“我打赌一年后又会离婚。”
贺曲航不予置评。
他坐在庄园婚宴大厅里最中心的位置翻侍者递给他的宾客名单,身陷在沙发中,左腿搭在右腿上,米黄色的西装衬得他看起来柔和又温柔。
闻萧延见惯了他看向自己时冰冷的眼神、对峙时愤怒的厌恶与装模作样出来的礼貌,乍一看他这副轻松适宜的态度觉得十分稀奇。
闻萧延闲散地坐着,没话找话起来:“你猜猜安林前些天是在哪里?”
贺曲航眼眉都不抬一下:“你家。”
“你可真没意思。”闻萧延说,“他半夜到我一年前送给他的别墅去了,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个地方。”
别墅位于海边,里面放着安林这些年来倾心做出的艺术成品。房子上写的闻萧延的名字,公安根本不敢搜查。
闻许情挽着新郎过来,见到两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时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还以为又是在相互阴阳怪气地找事。目光略有深意地瞪过闻萧延,转过头又向贺曲航掩面一笑。
和贺曲航打完招呼,她转了一圈才发现这次不对劲,古怪的问起来:“你那位小男友呢?”
闻萧延言简意赅:“分了。”
闻许情了然的点头,对于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意外。
她情史丰富,虽然闻萧延宛如渣男上岸般坚持不懈地追了安林两年,但她一眼就看出来他并不是真正喜欢人家,只是因为从小身居高位惯了,要什么都能得到,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感觉太过于新鲜,比得有些上头。
而贺曲航,他也许之前追的时候是真心的。闻许情两年前就开始看不明白他。他父亲是自己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而贺曲航有着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俊美长相,闻许情在两个人之间一向是无条件支持他的,对于他的落败无比怜惜。
“那你们好好聊聊。”闻许情没乐子可看,立刻对这里失去了兴趣,以长辈的姿态嘱咐,点点闻萧延的额头,“好好招待,再打起来我就把账都记你头上。”
闻萧延双手一摊:“自然。”
闻许情踏着高跟就走了。贺曲航还在看刚刚没看完的宾客名单,闻萧延侃侃称奇:“几个字一个名字,有什么好看的?”
“……苏在起……安林…?他又跟谁来的?”
“曲航!”苏在起穿着小西服闻声而至,他从头到脚都精心搭理过,他面貌焕然一新,自然地凑上来眼巴巴问道:“上次在医院是我不对,一会儿婚宴结束,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吃饭吗?”
“苏先生。”贺曲航笑,语气温和,望过来的温柔目光让苏在起不由得红了脸颊,“我一会儿有约了。”
“和谁?”
苏在起还没继续询问,一旁的闻萧延先挑眉问了起来。
苏在起皱了下眉,这才注意到一旁闻萧延的存在。他还不知道闻萧延和安林已经分手的事情,看到闻萧延和贺曲航出现在一起,脸色就霎时变了一下。
一方面对于闻萧延抢走了安林让贺曲航伤心而看不惯他,一方面又在他和贺曲航互相针锋相对时羡慕他。苏在起皱眉说:“你竟然在啊?那怎么安林今天是和宋时来的。”
闻萧延扬起嘴角笑起来:“我需要给全世界都说明一下——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吗?”
闻萧延的这句话声音不小。而刚刚就在苏在起凑过来站在贺曲航身旁时周围就安静了下来,此刻更是在这片宴会厅里被听的一清二楚。
安林苍白着脸站在苏在起身后的不远处,一个年龄看着不大的青年现在他身后,努力掩盖住自己面色的不愉。
安林开口,视线直直地略过自己的前男友,第一个叫的是贺曲航的名字:“曲航…”
贺曲航在闻萧延略显深意的眸子里侧头望去,泰然自若地点点头,一贯的彬彬有礼作派:“安先生。”
先生。怎么见了谁都是先生。
闻萧延顶了顶腮帮子,跟着拖长嗓子叫了一声“贺先生”,语气却像是在挑衅。
苏在起立刻就警惕地盯着他,一个跨步站在两个人中间把闻萧延与贺曲航隔绝开来,又瞪圆了眼睛盯着安林。
苏在起像是小兽一样地警惕起来。他猛地伸出手捏住贺曲航的手腕。
手心里是心上人骨节分明的腕骨,温热的触感真实存在,苏在起心跳如雷,不由得捏的紧了点,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贺曲航比他足足高高一个头,身型也强健有力,居然轻易被他扯着直起了身子。
苏在起小声指责他,几乎又要开始蛮不讲理地落泪:“贺曲航,你能不能离安林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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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在起虽然一点就哭,看起来和花朵一样娇弱,但手劲却大得有些出奇。贺曲航之前和他没有肢体接触,此刻尝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开来,又去仰起头礼貌地叫他:“苏先生……”
贺曲航背脊过直了,饱满流畅的胸肌线条被衬托的一览无余。闻萧延心上生出几丝莫名其妙的不悦,又见苏在起半天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眉宇拧出戾气:“你应该让安林离他远一点。”
苏在起才不管他。他认定了就是贺曲航的错误。
贺曲航明明已经不再主动追求安林,但安林还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念挂着他,哪怕之前和闻萧延在一起,也仍然三天两头地往贺曲航那里跑。但这怎么能是安林的错?如果不是贺曲航心里放不下安林,怎么会站在那里就像是在勾引别人。
在苏在起心里没人能抵挡住贺曲航的魅力。他的性格、身体、所有的一切、好与不好的,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这明明就是贺曲航的问题。
贺曲航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他挣脱不开苏在起的束缚,摆出面无表情的神态,英俊的脸上薄唇微抿,眸光闪过冰川般的冷。
“松手。”他说。
苏在起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被冰冷的语气刺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安林打完招呼就被身后的青年强行扯着远离了这里,贺曲航看着这一切,站起身想往外围走去。
但他刚刚转身迈出一步,手腕又被迅速反应过来的苏在起紧紧地捏住了。贺曲航垂下眼眸看他,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苏在起只是捏着,但什么下一步的动作都没有。闻萧延突然站起身大步走过来,他一手握住一只胳膊,用了点巧劲把两个人猛地分开。随后一把扯过苏在起的后领,拽的他离贺曲航远了几米。
他第一秒望向贺曲航,这才看着周围都顺眼了不少:“你没事?”
苏在起猛地尖叫起来:“你有病?!不去追安林来拉我?”
闻萧延头都懒得转向他,嗤笑:“你有病。”
“你和安林分手就分手,还在这里针对曲航干什么?”苏在起愤恨地说,“被打上瘾了?那么滥情就快点去找下一个对象啊!”
闻萧延对于后半句话毫无应激,大马金刀地坐回沙发上,翘起腿完全懒得理他。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口头上没有占到上风,张嘴就要讥讽起来。
贺曲航被吵的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冷漠地朝看向自己的人都递去阴沉冰冷的眼神。站在那里整理了下西装,眉头骤然下压,眼神凌厉,动作间无端有种骇人的压迫感,嘴里吐出三个不容置疑地话语:“都安静。”
7. 第 7 章
闻萧延靠在沙发最边坐着,单手拿起里面倒满果汁的酒杯抿了一口。
贺曲航不常在大众面前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一直都是和煦温柔的神色,此次冷起脸来太过有威慑力,不明所以的人也惊诧起来。他转身走了后,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闻萧延把烟塞进嘴里,躺在沙发上不合时宜地想,板起脸时眼下的孪生痣就变得更加好看了,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安林和那位带他来的青年没有走多远,就站在通往花园的通道门口。
贺曲航知道他,宋时和他一届,家里是干医药产业的,之前大学时经常邀请他参加聚会。他们那堆人圈子都很乱,贺曲航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倒是一次也没去过。
“……你猜他谈过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敢在分手后惹事?他们家想让一个人消失轻而易举,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当自己和他谈了两年,有点感情就是特殊的那一个了?”
安林皱眉说:“我和闻萧延之前也没有感情,他对我就是单纯的玩玩,你也听到我们分手了。”
“那你还往那边凑?”
安林语气平静:“我只是在给曲航打招呼。”
宋时基本是气笑了:“你真以为人家还看得上你啊?他一个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地位不比那谁差,追了你六七年不接受,你现在被闻家那位甩了就赶着找他啊?”
“我当然知道他的家世。”安林眸色暗淡,说,“我和曲航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朋友。”
“你真是……”宋时无语起来,想说什么,最后摆了摆手,“当我眼瞎算了。你要来我也带你来了……”
“你还要站这听他继续说?”闻萧延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站在贺曲航身旁的盆栽后面,抱着手臂靠着墙。
贺曲航侧头看他一眼:“正要走。”
“看你在这站半天了,”闻萧延叼着烟笑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和谁有约。”
贺曲航心情不太好,懒得和他纠缠下去,随口回答:“合作商。”
“闻许情结婚,今天谁敢约谈合作。”闻萧延不依不饶地问,“那就是没人了,和我出去玩?”
贺曲航站在原地看他半天,冷漠的面容上眉头狐疑地拧起,猛不丁道:“你追谁都是这副态度?”
闻萧延愣了一下,细细看过贺曲航审视扫来的目光,半晌才眉眼泛笑地挑起尾音:“原来我是在追你吗?”他耸耸肩,饶有兴趣道,“我单纯和你搞好关系也不行?”
闻萧延其实吓了一跳。浅浅萌生的心意被这么突然地点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这种心情和之前心血来潮时一点也不一样。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奇怪。
闻萧延对一个人有意思就三步。送花——表白——在一起,这三个步骤简单无比而信手拈来,权势、身材、样貌和钱财,闻萧延哪一个都不缺,而这套三连只有对安林用时出了差错,因为有贺曲航这个情深似海的深情种挡在他的面前。
说实话他目前压根没有想着去追,贺曲航和其他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不能一概而论,闻萧延这个阶段只想过和贺曲航搞好关系,但用兄弟之间的方式相处他内心却不愿意。
面前的男人神色稍缓:“我们关系什么时候好过。”
贺曲航淡淡说完这句话。闻萧延前科累累,他并不想变成闻萧延下一个三分钟热度的对象,昔日的情敌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这竟然算得上是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去哪?”他缓和了神色随口问。
闻萧延眉宇一挑,勾唇笑起来:“和我把两年前的那场比完吧。”
贺曲航想起来。那天两个人为了争夺安林的周末使用权,私下里约了一场实弹射击竞技。贺曲航之前专门练过一段时间的射箭,对于枪械这方面成年后偶然跟着玩过几把,自认上手很快,于是答应了他挑衅一样的比拼。
闻萧延世家从军从政,从小就开始接触这方面的训练,大学时期还被送去部队磨练过。两个人这方面的实力差距在这里,在当时的其他人眼底贺曲航绝对会完败,擦枪走火时受伤也说不定。
贺曲航性格冰冷叛逆,对于想趋炎附势的向来都一脚踹开,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而闻萧延身后总是跟着哗啦啦一大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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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喝酒的狐朋狗友和单纯的谄媚者。竞技当然是瞒着安林的进行的,但安林那个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跟班的嘴里听说了,单方面的替他们定了结果,直接主动约了闻萧延出去。
贺曲航当时已经习惯了自己和闻萧延的比对中总是完败的那一个,安林的选择也算是从一而终,现在想起来就和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于是贺曲航歪头轻飘飘地扫过他,说了声好啊。
要送给闻许情的新婚礼物还在他身上携带着,闻许情基本每个月都要雷打不动地找各种理由办派对,也一向喜欢在活动即将结束的时候当场拆开礼物。婚礼这次虽然是最为大型的高级宴会,邀请的人员层次上了好几个档次,但对于她说也是毫不例外的惯例。
贺曲航从来没参加过,也听到很多人说起她这个不给人留颜面的坏习惯。他虽然不用待到婚礼宴会结束,但因为是第一次参加,所以本身没有打算提前走,想着她拆礼物时再顺便递上让她第一个拆,于是并没有随着进场的礼品单把东西放在那里。
堵在通道口的安林二人已经不见踪影,贺曲航掏出手机,准备让助理过来把礼物拿着,到时间点再送上去。
“还让助理送吗?”闻萧延在他低下头后跨步凑过来,装作不经意间甩了甩食指上的车钥匙扣,“我开车就好了。”
贺曲航掏出小盒子,色调白楷的手指轻点简洁的包装纸,衬得简谱的花纹都高级起来,他垂下眼帘:“闻女士的新婚礼物。”
闻萧延立刻就明白了贺曲航之前的打算。因为地位相似,那礼物也必须是第一个递过去被拆开,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接过来,随意挥挥手,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墨镜的男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凑了上来:“少爷?”
“务必保证这个是闻女士第一个拆的礼物,okay?”闻萧延把烟按灭了,接过贺曲航手里的郑重地递过去嘱咐道。
“闻女士?”男人愣了下,但很快的反应过来,对着贺曲航尊敬地躬身后,消失在两人视野里。
“走吧?”闻萧延侧头回来,盯着贺曲航眼下的两颗痣,笑意更加柔和。
8. 第 8 章
贺曲航脸上有两颗痣。位置在左眼正下方,一上一下的两颗孪生痣,颜色比较浅淡,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太出来。
他这两颗痣和生下他的人脸上痣长的位置一模一样,但是他妈本人在生下他后就和野女人私奔了,两兄弟长相都仿佛等比例复刻英俊成熟的父亲,所以他也不太清楚他母亲具体是个什么形象。
贺曲航这趟仍然坐的是闻萧延的后座。大少爷对于再一次被他当成司机这件事颇有怨言,但是让贺曲航坐他车来又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只得神情略带奇怪地把贺曲航请下了车。
闻萧延是这家俱乐部的常客,经理一早就等在车外为两人开门,见到贺曲航时即使愣了一下也很快的恢复了圆滑的态度,对于他们两位在闻许情三婚当天同时出现在俱乐部这件事情冷汗直冒。
富家少爷的八卦消息互通极为快速。即使闻萧延一周之前就已经明明白白说过分手,也因为拿不清他一贯的态度而众说纷纭,毕竟这是他追求了整整两年才抢到手的男朋友。
直到他今天在宴会里直白地说出来,这个实锤才如狂风过境一般席卷了整个圈子。
众人对四角关系议论纷纷,经理让助教带着贺曲航去穿戴装备的时候,选的贵宾厅特意与闻萧延的专属休息室隔开了一段距离。
纯黑护目镜,全新连体服。贺曲航礼貌地向引导者颔首问好。他之前接触过,很快的准备好来到了靶场。
闻萧延站在桌前,单手插兜,以一种王者般的姿态气场按动扳机。连体服上简简单单地套着黑色军用背心,顶着做过造型的背头,被凌厉深邃的五官与菱形脸映衬的桀骜霸道。
一旁的显示屏里应声响起“十环”的机器报音,纯白色的护目镜下,他勾起一抹张扬而顽劣的笑意。
闻萧延放下手中的石膏弹和手枪,余光瞅到贺曲航走到自己身旁。
贺曲航英俊杰出的五官被流畅的线条勾勒,轻扫过来一眼,与教练说话时礼貌性温和了的眉宇中,是冰冷而跃跃欲试的野性目光。
闻萧延扫过他瘦劲的窄腰与有力的长腿,舔舔唇挑眉看他:“比比?”
贺曲航走过来,靠着记忆熟练地拿起枪械零件组装,闻言也勾起唇起了兴致:“比什么?”
“我赢了,明天和我去吃饭。”
贺曲航按着枪等着他的下文。
“你输了,一会儿和我去吃饭。”闻萧延脑海里压根没有自己会输这一想法,他笑起来,神色莫测:“你先找找手感?”
站在一旁的经理心惊胆战地听着,不知道这两位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发展。两个退伍军人出身的教练不论他如何使眼色都宛如哑巴一样地站在那里,看着贺曲航将石膏弹的弹匣推进手枪,也不上去插手指导一句话。
贺曲航的姿势不算标准,但是却绝对是专门学习过的。流程和动作没有任何不对之处,让经理松了一口气。
经理所在的俱乐部是为闻家服务的,对于贺曲航的一些资料他只背过一点,并不熟悉。虽然贺闻两家没有任何对立的利益关系,但是自从两位太子之间的关系与日俱增地恶化,下面的家族和跟随者也自然而然地开始跟风站队。
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两个俊美男人站在身前,皆都是世家子弟,处在他赔上命也得罪不起的金字塔顶端地位。经理的目光穿透到大型半室内靶场的后方,那里百年的大树枝干粗壮地生长,已经落的没有几片叶子,只剩几片黄色的枯叶挂在枝头。
面前这两个人每多说一句话,经理就愈发觉得今天自己的职业也要如同那片枯叶一样走到尽头,他小心翼翼地站着,直到他们拿起实弹开始进行反应比拼。
闻萧延不论靶子怎样来回不停地摇摆都是百发百中,停在那里含着笑意示意贺曲航开始。
人形靶在眼前快速移动,高高低低,就如同丛林里飞速跑动的野兔。贺曲航对于枪械没有大部分男性那样热爱痴迷,上一次拿起真枪实弹还是在大学毕业第一年陪父兄接待贵客时被教导了一番。他甚至叫不出手上枪械的型号,只是摒弃杂念,聚精会神地按下扳机。
成年男人尚可接受的巨大后坐力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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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前发胶散落的刘海,基本上属于永久性旱在脸上的三七侧分背头下,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泛着无比认真的情绪。
贺曲航漏了两枪。
他的神色太过凌厉漂亮,眸瞳也闪着闻萧延不曾见过的夺目亮光。撕去假性温和的谦逊伪装,暴露出的是闻萧延从未见过的、爽快而肆意的另一种神态。
战斗服勾勒出的身姿挺拔而有型,闻萧延近距离地看的有些入了迷,不小心就将他的身形刻画入眼中。直到贺曲航放下枪在他眼前站定,他才回过神来,从身边经理不知道递过来多久的烟盒里抽出了只烟,欲盖弥彰地叼进嘴里。
“去哪吃饭?”贺曲航问。他伸手把一边散落的刘海重新捋回头顶,恢复了平时只对闻萧延所有的冷淡神色。
他和闻萧延彼此冷眼相待惯了,前些年竞争时互相动手的次数都不下十次,也懒得维持对其他人的那副礼貌假面,露出傲慢无礼的真实爪牙来。
闻萧延之前只觉得他这副懒得伪装的态度简直比自己还要傲慢冷血,对待其他人时又神经做作的要死。但是一想到贺曲航这样鲜活真实的样子只有自己才看到过,就觉得心情也开始畅快起来。
贺曲航就站在他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和之前无数次发生的场景都不一样。没有对峙、愤怒、讥笑和阴阳怪气的争吵,那颗浅淡的灰色孪生痣就在面前无限放大,性感地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感,似乎在邀请人去亲吻这个地方。闻萧延喉结滚动,移动视线,盯住他耳畔上那三颗透明的耳钉。
闻萧延伸手去触碰,蜻蜓点水般地点过他透明色的高位耳垂,看到贺曲航没有侧身躲闪,却随着他的动作微抿起的浅淡薄唇,不由得笑起来,声音低低地说道:“刚好,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送给一个人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随身携带。
最下方的流苏,中间的十字架,与上方普通却富有质感的小圆点。
闻萧延发现他有耳洞的时候就冒出这个想法想要送给他。那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感觉会很适合他。
9. 第 9 章
贺曲航的三颗耳钉是他高一的时候一起打的。那时候他处于刚刚明白自己性取向的叛逆期,兄长打趣地问起时才发现自己对于同龄女生没有任何春心萌发的情愫。
这无所谓,试管婴儿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再说他们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丁。他父亲是很传统的异性恋,对同性恋这个群体态度秉持略微不赞同的态度。但上层圈子本身就乱,像他们家这样洁身自好的不多,乱玩男人的比比皆是。
他父亲认为贺曲航本人的心情最为重要,没有多表示什么,只说你可能是继承了你妈妈的基因。
同性恋可婚的政策是在他高三的时候通过的,来自政客闻家的提案,引起了全社会轰动和改革。而闻人客提出这个提案的原因简单无比,不是因为顺应历史潮流和大风气,只是因为唯一的继承人闻萧延喜欢男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改变不了他,那就改变社会。
贺曲航对于闻萧延的事迹简直如雷贯耳。此刻看到闻萧延两指间夹着的小盒子,神情莫测地审视了他一眼。
“我又没让你戴。”闻萧延抿了抿嘴里被他深咬出齿痕的烟头,挑眉道,“就当是见面礼。”
贺曲航似笑非笑起来,认识第六年了,现在又是哪门子的见面。他屈起食指碰了碰自己已经习惯每次出门前换成透明色的耳钉,目光仿佛要穿透闻萧延整个人一般去看清他的眼底。
闻萧延态度散漫随意地站着,嘴角挂着和之前别无一致的不羁笑意,似乎真的只是心血来潮给与他的赠礼,见他迟迟不收,无意识间眯起眼眸,泛出几分危险的神情。
经理摸不清这是哪一门路的竞争套路,见贺曲航迟迟没有反应,这几秒内头发几乎都要大把大把地落到地上。闻萧延不耐烦后第一个遭殃的绝对是自己,于是心一横,上去准备劝说几句。
贺曲航伸手把盒子接过来了。
盒子包装精致,很小一个,顺着他的力道在食指关节与大拇指之间翻转,贺曲航穿着连体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能用来装东西的口袋。再次打开盒子看了眼里面三颗精致的小玩意,突然笑起来:“现在给我,是想让我放到哪里?”
闻萧延想说当然是你耳朵上,但是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点起打火机的火,却怎么也说不出这分外轻佻的话语。
不可以拿以前玩票的心态对待。闻萧延心头一跳,下意识询问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话到一半他又开始不耐起来,终于将烟点燃,白色的雾气升起后模糊了两个人之间的视野,气氛变得诡橘起来,经理把刚刚迈出的右脚默默收了回去。
贺曲航后退回到他原本的位置,将盒子随手放到身前的桌子上,轻叩石膏弹手枪的枪身,神色淡然,半晌抬眸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闻萧延叼着烟思索,眸光闪烁不断,沉默着笑道:“你定就好。”
贺曲航当然是选择不吃,但是依照比试的原则答应了明天的请求。
闻萧延对于他的拒绝表示异常的遗憾,但是没有再说什么,散漫地靠在桌子边沿,只让他先去收拾。
俱乐部的休息室里有浴室,经理为贺曲航准备了一套全新的暗红色西装,半湿的碎发零落地散开在额头,贺曲航注视着镜子自己里那张分外眼熟的脸庞,又看到一旁苏在起和安林不久前分别发来的语音通话申请,想起刚刚闻萧延行为怪异的赠礼,闭上眼睛觉得久违地有些疲惫。
他按了手机静音,躺在贵宾休息室的床上闭上眼睛想着捋一下最近发生的情况就起身,却不自觉的就真的睡了过去。
他陷入梦境的困扰里,梦里细细地闪过两年前的相处中自己未曾注意到过的微小细节,坐落于陌生与熟悉之间,交杂在梦幻的虚实里,贺曲航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吗?
这是一场头脑异常活跃的清醒梦。
闻萧延换上了之前留在这里的酒红色西装。心情很好地半躺在沙发里等贺曲航收拾完过来。对方说今天不想一起吃饭,那他等着对方没有反驳的明天就好。
闻萧延一向不会让自己处于不愉快的心情之中,他想,和来时一样,送对方回家的这种借口应该会被接受。
一小时后,仍旧没有等到人的闻萧延起身向经理要来了贺曲航房间的备用房卡。
经理的话头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动作麻利地递到他的手里。心里思索:俱乐部为保护隐私没有安装监控,是贺曲航悄悄走了但自己没有发现?还是对方其实并没有收拾好,但是自己却把房卡给了闻萧延。
这哪一种结果所导致的代价他都受不起,但是他更怕不应从闻萧延话语的后果。哪怕如经理这般察言观色的人精,也已经开始猜不透这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闻萧延哪里知道经理心中这么多的猜想。他拿着房卡就大步向尽头的那间房间走去,心里只是怕贺曲航有任何的不测。
摔倒在浴室?被衣服绊倒?总不能是喝水呛到然后不好意思出来吧。
贺曲航如果知道自己这样想他,绝对会勾起唇用冰冷的视线将他戳个对穿,然后再一拳利落地砸过来。闻萧延刷卡开门的时候,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但是贺曲航打起架来是真的狠,一看就是小时候天天玩命打架的那种……闻萧延思想越跑越偏,看到在床上睡着的贺曲航,下意识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贺曲航身上还穿着和他样式颜色一致的西装,碎发凌乱的落在脸上,盖住他总是泛着冷意的深沉眼眸,多了几分意料之外的柔和。他没有盖被子,未打领带的西装扣子只扣了中间一颗,露出的白衬衫贴着胸口紧致饱满的肌肉,随着呼吸间上下浮动。
闻萧延的眼珠随着那处上下移动几秒,一把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
眼不见心为净。闻萧延压低唇角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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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想,难道这就是自己喜欢玩弄他人感情的报应?
他虽然情人三天一换,但也只是谈谈乐子,从来不屑于用下半身思考,遇到安林后更是洁身自好。而安林性格清冷,哪怕在一起后也要和他保持距离,两个人同居一年半,甚至都没有在一个房间里待的超过两小时。
他一边东想西想,一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揉开贺曲航在睡梦中皱起的眉宇,满意地站起身去拉半闭的窗帘,没注意到对方微微颤动后张开的眼。
贺曲航终于在现实里睁开眼睛。看到闻萧延一脸高深莫测地侧对着自己,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楼下高嵩的银杏树林。
他推开身上温凉的被褥,打开手机,以为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却发现自己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贺曲航按压住不断刺痛的太阳穴,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西装抚平,扣上不知道何时散开的西装扣,抬起头才发现闻萧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注视着自己了。
闻萧延凝视了一会儿贺曲航平静冷淡的面容,上下扫视起他已经整齐服帖的着装,又在自己的目光即将接近胸膛时移开道:“你不多睡一会儿?”
贺曲航语气暗哑,咳嗽了两声,拒绝道:“不了。”他打开手机又一次准备去呼叫那位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可靠助理。
助理半小时前发消息说礼物已经被第一个拆开,是一片叶雕,上面雕刻着一张新婚夫妇二人亲昵的合影。闻许情说她非常喜欢,会还他一份大礼。
还与不还都是送给她的新婚礼物,贺曲航没什么想要表示的态度,他打字让助理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闻萧延靠在窗边,瞧见他的动作后轻笑了一声。撩起因为没有发胶涂抹而散乱的碎发,长腿折叠,漫不经心地开口:“不麻烦他了,我送你吧。”
贺曲航疲于应付,索性点了头拿起手机跟着他出去。
经理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神色如常地出来时松了口气,一路跟着他们想要去开车门时,闻萧延先一步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用携带压迫感的目光和轻巧随意的神态邀请他上车。
贺曲航下意识地挽起西装袖口。
闻萧延压低声音,顽劣般笑着问他:“怎么,你不能总拿我当司机。”
贺曲航神色不变:“当然不会。”他扣上西装的袖扣,微微弯腰坐到了闻萧延的副驾驶座上。
经理的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到闻萧延心情很好的勾起笑意,随意睥睨过他,绕路甩上驾驶座的门。
“你可以睡一会儿。”闻萧延体贴地道。他开车的速度全凭心意,但现在可以为了贺曲航的睡眠去当一个合格的司机。
贺曲航没有看他,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信任,只是躺在副驾驶上闭上了眼睛,却很好的避免了闻萧延再次想要说出的话语。
好吧,闻萧延在心里说,那明天我再说。
10. 第 10 章
生物钟迫使贺曲航早上七点睁开眼睛。他拉开窗帘,窗外泛着白雾,细小的水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凝结。从他的方向可以眺望到不远处的雾江,这个时候的江面蓝的有些泛灰。
他洗漱完习惯性的打开财经频道,半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起工作。
早间播报在说最近的股市行情分析,贺曲航打开助理发来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起来。助理是一个称职且省事的人,将所有的事情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毕,贺曲航只需要签字,再给一些重要的项目做出表态。
处理完所有事物已经将近十一点,贺曲航简单泡了一杯牛奶麦片,接通了助理打来的通讯。
“贺总,”助理开口道,“警方刚刚打电话说有一副画像,需要您去确认一下。”
贺曲航抿了一口牛奶,狐疑起来:“什么画像?”
“从……”助理顿了下说,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几天前从安林所在别墅里收到的您的画像,需要您去确认一下画的是不是您……”
安林半夜从医院里前往的是闻萧延之前送给他的一套郊区里的房子,位置较为偏僻,警方定位到后去联系了闻萧延。闻萧延才懒得动身去那里查看,迅速地进行了产权交接的最后一步,摆明了和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关系。
警方在那里不仅找到了被报失踪案的安林,还找到了闻萧延之前留了存档的遗失珠宝,于是暂时扣押了别墅里所有的设计品。
贺曲航垂下眼帘,手指拂过杯身,随意道:“让他们拍个照发给我。”
“这个,可能不太好拍照。”助理语气迟疑地解释。
怎样的画作还会不太好拍照?贺曲航心头不解起来,但是又保持着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只说有时间会去。
助理应声收到,贺曲航思索再三,还是拨通了安林的电话。
对方昨天下午打来的电话他没有接。从竞争失败起他就基本不主动接触安林了,而安林虽然开始喜欢来找自己,但大多数的话题还是工作。
“曲航?”安林接的很快,声音清透如常,“你昨天是在忙吗?”
贺曲航嗯了一声:“安先生,昨天打电话是…?”
“你说这个。”安林柔和了声线,自然地邀请道,“最近我新设计了一款耳钉,感觉很适合你,下午来工作室试戴一下?”
“下午有约。”安林之前也给他设计过胸针之类的小玩意,不过那都是和闻萧延一人一个的款式,贺曲航想起被他昨天随手放到门口柜台的小盒子,冷淡地礼貌打太极道,“改天有时间会去的。”
安林有些失落,但表现出很善解人意的态度,道:“那我等你。”
贺曲航挂断了电话。
闻萧延来敲他门是下午两点的时候。他没有存贺曲航的电话号码,又不屑于去找安林要,于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楼道就去敲他的门。
“下午好啊,贺先生。”闻萧延挑眉,“我来接你吃饭。”
‘先生’两个字被闻萧延刻意加重了音节,贺曲航还是一身睡袍,绑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健硕发达的胸肌一半裸漏在外,脸上是平淡冷漠的神情,他扫了一眼手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这个点,吃饭?”
闻萧延极力收敛自己不断往他满胸膛春色飘移的视线,脑海里的黄色废料还没开始加工,就被突然浮现出的‘难道他见谁都这样开门’的不爽占据。
“那是我来早了。”他喉结滚动,向前微微倾身,手撑住门边沿,被刷地黑亮的皮鞋一半踏入室内,勾唇笑起来,“不请我进去?”
闻萧延本身就比他高两厘米,此刻在皮鞋自带短跟的加持下,轻易就能以微微俯身的姿势看到贺曲航眼下的浅痣。他向前倾身时两个人挨得更近,仿佛已经将贺曲航整个人包裹。
薄荷香水与柑橘洗发露的气息混杂在一起,飘进闻萧延的鼻腔,他看到贺曲航左耳上三颗富有质感的紫色碎钻,不由得再次挑眉。
闻萧延今天穿的刚好是白紫色的皮制休闲服。里面黑色衬衣的下摆扎进灰色牛仔裤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正经的肆意。
他伸出手替贺曲航拢起大开的睡袍,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胸肌,将睡袍的两片布料合拢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眼神暗沉,嘴上却体贴道:“在家也要注意形象,如果敲门的是心思不正的小人,贺先生现在可就已经羊入虎口。”
贺曲航自认是一个一米八七的成年男人,体型并非纤瘦的类型,并没有值得别人窥视的地方。从闻萧延的手里将自己的衣服拯救回来,只当他是在另类的阴阳怪气。
贺曲航侧身向屋内走去,无视他的话语,回眸留下深邃的目光,黑若点墨,道:“我去换衣服,请便。”
闻萧延跟着他进门,顺手关门时被他那一眼看的喉咙干涩,觉得自己今天的身体反应真是怪异到极致。脑海里又浮现出贺曲航刚刚开门的身型,后悔以自己平日里的作风来看,怎么没有直接上手去捏。
他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看着贺曲航的身影从二楼拐角消失,摸到摆满了各种酒水的橱窗,交叠双腿,靠在桌边拿起一个倒扣着的素文玻璃杯。
贺曲航现在已经戒酒,他的家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来,好酒摆满了一整个橱窗也无人品鉴,闻萧延不客气地起了一个自己平日最喜欢的牌子,悠闲地倒了满杯,才想起自己一会儿是要开车的。
这有什么。低度数而已。
按往常闻萧延的处事风格早就一口干了,他酒量极好,这种低度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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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对他毫无任何影响。况且违反犯纪惯了,之前小酌后载着安林上路也不是没有过。但闻萧延又想,不行,一会儿副驾驶要坐的人是贺曲航。
他猛地放下酒杯,又拆了柜子下的瓶装矿泉水。应该是某次活动的品牌方定制的,瓶装水小小一瓶,但瓶身设计异常精致,看着就价格不斐。
贺曲航换了一身灰紫色的西装大衣,纵使闻萧延这些年看惯了他穿各种西装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贺曲航每一次出现都是与上次有所区别的性感。
他怎么以前只觉得对方哪哪都不顺眼。
贺曲航现在觉得他有点不顺眼。
闻萧延完全是以一副主人的姿态靠在那里,亮色的外套与这间暗冷色调的公寓格格不入,把喝完的矿泉水瓶单手捏成一团,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做出投篮的标准姿势。
被捏成一小团的塑料以抛物线的弧度飞入垃圾桶内,动作流畅且富有美感,简直满分。
可惜无人观看他这场华丽的作秀,贺曲航满脸写着冷漠,态度不容置疑地让他把橱窗里的东西摆放整齐。
他不说闻萧延也会收拾,但是既然说了,闻萧延握住杯身,从桌子的这一边一路推到贺曲航眼下,盯着他墨般的黑眸,诱惑道:“来一杯?”
“戒酒。”贺曲航毫不领情,语气里泛了些冷意。
闻萧延自然也想到之前那场相互之间不愉快的酒局。俊美的脸上浮现几分思索,过了几秒,他果断低头道:“之前是我错了。”
那天贺曲航的告白和他摔碎酒瓶的砸场信号同时响起,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从醉意中清醒的贺曲航看清他时一拳砸来的、骨头与肉/体碰撞的闷声。
闻萧延现在想起胸口都闷声作痛。当时他为了防止安林答应而故意打断。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他不认为之前处于情敌敌对状态时自己的做法有哪点不对,但他现在果断认错。
贺曲航和他竞争良久,不用猜也都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他不会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纠缠不放,不在意的、过去了的他向来不记在心上,不然活着得有多么劳累。
但是闻萧延低头认错,这情节并不多见。贺曲航手指轻叩杯身,高高在上地凝视着他,末了随意开口道:“你不用道歉。”
贺曲航拿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右手中指带了一圈银色的素戒,衬的那双手指节更为修长。闻萧延觉得很是适配,抬起头从手移到脸,眼里只有贺曲航湿润的唇瓣,那里沾染了酒水,闪过盈润的光泽。
贺曲航天生薄唇,唇色温玉,就是不知道亲起来什么模样。
闻萧延盯着盯着,反应过来贺曲航话语里内含的意思,这才姿态散漫地低声笑起来:“给你认错的事情,怎么能一概而论。”
11. 第 11 章
闻萧延滴酒未沾地邀请贺曲航上他的副驾驶座,他今天开的还是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和他一贯的张扬姿态很是不符。
贺曲航这次没有去挽西装大衣袖口。他看着面前不知为何隐约有些得意的男人,思索了一秒,伸出胳膊想去拉开他的后座。
闻萧延对于他又不愿意坐自己身边这件事表现出一瞬间的失望,但是伴随着贺曲航突然收回手拐入副驾驶座位的动作,他不由得促狭一笑,将胳膊搭在车门上,闲散打趣道:“今天不拿我当司机了?”
贺曲航系上安全带,笑了下:“你想当也可以满足你。”
“那还是算了。”闻萧延笑道,俯身把贺曲航身上打结的安全带抚平,快速的关门上车。
贺曲航口腹之欲不高,他没有什么没吃过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闻萧延开到哪就算哪里,就算开到像上次一样压根吃不饱的餐厅他也没什么意见。
所幸也只是陪他吃一顿饭。不知道闻萧延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车缓缓经过层叠的高楼与大夏,开到一个偏僻幽静的竹楼小院里。最中心是三层高的复式阁楼,院外是一片微黄色的竹子,透露着一副祥和宁静的氛围。
有人恭敬地替闻萧延拉开车门,他迈开腿绕车半圈到副驾驶座,伸手欣欣然邀请贺曲航下车,眉宇间笑意浮现,挑眉说:“请吧,贺先生。”
贺曲航眉目俊冷,在十多个侍者好奇疑惑的目光下踏出车门。
一行人上了顶楼就座。贺曲航从没听说过这里还有餐厅,应该是属于闻萧延的私人房产。
闻萧延不知为何心情很好地哼着小调,见他向不远处的大片竹林方向沉默着眺望,胳膊屈起搭在后方的椅子背上,懒洋洋地问他:“你喜欢这里?”
有一个穿着古装的年轻女性在不远处现场沏茶,贺曲航抿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茶水。阁楼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他只穿着素灰色的高领毛衣,眉目都变得温和起来。
“还不错。”贺曲航说,“很适合放松。”
闻萧延盯着他的脸,简直越看越是欢喜。语气很是随意地开口:“那我送给你。”
“浅尝辄止。”闻萧延最近的一系列行为都太过奇异,贺曲航不想知道他又在抽哪门子疯,但是对于两个人关系不再那样剑拔弩张的转变也接受良好,“偶尔看看就可以了。”
闻萧延换了个姿势,左小腿搭到右大腿上,手里把玩着一旁的核桃模型,闻言若有所思道:“是吗?那要是看不够怎么办?”
贺曲航沉吟片刻,语气淡然:“看的多了也会腻的。”
闻萧延没有再接话。古装女子沏完茶消无声息地退场,门外走廊站着的几个侍者鱼贯而入地开始摆盘,刀工精湛的水果,摆放精致的菜品,了了望去,简单的菜色也香味俱全。
闻萧延目光热烈而明亮,每上一个菜脸上就愈加得意几分,神采飞扬,双目炯炯地盯着拿起筷子的贺曲航。
贺曲航被他盯的心觉怪异。
难道菜品有毒?他皱起眉,应该不至于吧。
阁楼的小房间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从镂空的屏扇可以看到门外的走廊里站了一堆,贺曲航拿着筷子沉脸思索着,半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对面的闻萧延还在询问:“怎么不吃?”
“客随主便。”贺曲航温和开口道,“你先。”
闻萧延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礼貌略微不解,反应过来后不觉过于好笑,于是如他所愿地拿起公筷都夹了一口到碗里。
入口是熟悉的味道,闻萧延自认虽然不比五星大厨,但是菜品不至于难以下咽。
“放心了?”闻萧延古怪地说,“有时候真想知道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贺曲航拿起筷子动口。
“你做的?”贺曲航问。他自然也会做饭,一口就尝出与外面餐厅菜品的不同,结合起闻萧延一路得意洋洋的神色,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在外对人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只道:“味道很好。”
闻萧延嘴角很受用地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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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几年没做了,还是略显生疏。”他这一手的厨艺都是在国外留学时练出来的,回国后家里有厨子外面有饭馆,自然不用自己动手。
而贺曲航是那几年给安林做饭学成的,安林胃不好,重油重盐的很多都吃不了。但竞争结束后他也懒得重启炉灶,对于这方面向来没什么需求,一直都是象征性对付一口。
闻萧延的手艺很合贺曲航胃口,成年男人的食量不小,但好在菜量很足,两个人此刻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气氛莫名的有几分和谐起来。
吃完饭闻萧延邀请他一起去竹林里钓鱼,贺曲航拒绝了,说他要抽时间去趟警局。
“去那干什么?”闻萧延不解地眯眼表露疑惑,但即刻想起什么,嗤笑一声,“我大概知道了。”
安林的设计品被警局暂时扣押,因为出了遗失珠宝的事情,最近在陆陆续续地核对。闻萧延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在警局备案的了,也可能是自己当初想着送给他,但是把东西遗留在了别墅里。
警方前几天还打电话告知闻萧延说有一个雕塑的名字被命名为“写给闻萧延的情书”,询问他要不要来看一下,闻萧延压根不想弄清楚安林刻的什么写的什么,只说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他从来不屑于吃回头草,也懒得知道被他甩了的前任之前对他的感情是如何。但是被事无巨细地一个个报道上来,他不想知道都有点难。
“不去了呗。”闻萧延看着他的神情超经意间开口,“无非是一些艺术品,也没什么重要的。”
闻萧延顿了下,有些不悦地悄声补充问道:“难不成你还在意?”
“那倒没有。”贺曲航神色不变,听到这句话笑了下,只是对是什么样的画作有些好奇,但并不是非看不可。
没有了感情,从前期待过的,哪怕现在得到也都成了废纸一张。
贺曲航勾起唇,侧眸时矜贵的面容浮上一丝温和又冰冷的矛盾情绪,他站起身将大衣披在身上,语气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去钓鱼吧。”
12. 第 12 章
贺曲航在三周后还是看到了那副旷世神作。助理把它拿到了贺曲航家里,说这其实是安林三年前想要送给你的礼物。
闻萧延当时正在贺曲航家里做饭,他这近一个月内已经学会了不打招呼地上门和自来熟一般的随时突然出现,听到响声后靠在门上,暗沉着眸子勾唇,语气傲慢自然地插话道:“什么礼物,让我也看看。”
助理站在门口,听到闻萧延的声音瞬间吓了一跳,看清楚他的模样时下意识踏进来挡在贺曲航身前。回头看到自家总裁身上干干净净的衬衣。没有出现预想里阴阳怪气和打斗的场面,助理脸上泛起疑惑和不解,说道:“贺总?”
他出国办事一个月没有回来,这期间贺曲航的私人活动都是拜托给另一位秘书的。此刻对于闻萧延突然却理所应当的出现颇为震撼。
贺曲航还是那个气势充满压迫感的他所熟悉的男人,身着毛衣,身型俊美无双,神情如常地向他点点头,只让他把画作放进书房。
闻萧延顶起腮帮。画作用结实且隐蔽的黑色画布包裹,掩盖的严严实实,不能从外表窥探分毫。
助理盯着他,又看回贺曲航。抱着画作的胳膊又紧了几分。
“三年了,非要等到现在送。”闻萧延不屑地嗤笑起来,扫过助理进入书房的身影,盯着贺曲航没什么波动的脸庞,随便一想也知道那个人打的什么主意。
让贺曲航回头再爱上他?简直做梦。
贺曲航淡瞥他一眼,抬起腿也往书房走去,白色的高领毛衣上坠有银色的长款项链,留下一句不容置疑地:“多加香菜。”
闻大少爷每天变着花样登门来给他亲自做饭,他怎么能佛了对方好意。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看样子是势必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好,左右没有一丁点坏处,贺曲航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只是两个人口味的确大相径庭,闻萧延已经被迫在这里吃了几周他最讨厌的香菜,闻言不加掩饰地皱了下眉,去看案板上已经切了一半的一大捆香菜。
贺曲航进书房时助理已经找了一个小角落把画作搁置完毕,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他回头时看到贺曲航站在身后,顶着他询问的神色,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很艺术品。”
贺曲眉头一跳。
画作用防水胶布缠了几圈,助理顿了一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剪纸小刀麻利地帮他剪开,全程保持着作品画面的倒扣,利落站起身说他先一步告辞。
贺曲航随意点了下头,助理前一脚刚从书房离开,后一脚闻萧延就熟门熟路地摸了进来。
“怎么不看?”闻萧延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天,见他迟迟不动,眉宇轻蹙,不由得啧了一声,上前直接弯下腰把画作翻开。
闻萧延浮现几分震惊,这竟然是一副……也许在艺术家眼里赤身裸体也是正常的艺术风格,但是此刻闻萧延大为不悦,将画作粗/暴的靠在墙上,交叠起双腿环抱手臂,去看贺曲航的神色。
他想起一个月前来贺曲航家里时对方是穿着睡袍开门的,健硕发达的胸肌一览无余,不是经过健身房每天锻炼的紧致感,反而外形柔软。和画作上一比,显然安林还没有看过他的身体,不然怎么会画的那么平整。
闻萧延心情好上几分,连带着画作都顺眼不少。这副画作完全是画家自己的意淫,容貌和贺曲航别无区别的男人闭着眼睛躺在色彩斑斓的海浪里,而他是比一旁的七彩更为绚丽的存在。
人们常说画作可以反映一个人的内心映射。那么从三年前来看,安林毫无疑问的是喜欢贺曲航的,情绪浓烈到二维的画面都仿佛动态起来,似乎下一秒画作中间的男人就会睁开眼睛。
绚烂迷离,赤身却圣洁。贺曲航却只从中感受到了悲伤。他的经历再次回忆起时已经是别人的故事,于是只神色淡淡地自然指使道:“帮我挂上吧。”
“挂哪?”闻萧延下意识接话,随即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听话地拿起画作,嘴上却咬牙切齿起来,“你还要挂上?”
“画的挺好的。”贺曲航扬起眉眼说,“就挂楼梯那吧,麻烦闻先生了。”
闻萧延盯着他的脸看,心里明白贺曲航早都已经放下。也许其他人挂上画作是在怀念与回忆,但贺曲航这种行为却是彻底的不在意的表现。
那为什么还要挂上。闻萧延心里哪怕理解也颇为不爽,要是之前他大可直接冷哼开口,但今非昔比,他再表现出质疑的话贺曲航先会不悦。
贺曲航一向尊敬艺术。跟赠送者无关,画的好的送给自己的为什么不展示出来,安林的画作现在已经已经被他两人联合炒到近亿一幅,他自己想要还得去参与竞拍,平白得来的自然归自己所有。
闻萧延挂完画后切菜切的声音咚咚作响,贺曲航举着咖啡杯路过门口,想着这个月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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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关系也改善不少,对方甚至现在还在给自己做饭,便礼貌关心道:“谁惹你生气了?”
“我比较爱生气。”闻萧延冷笑说。
贺曲航已经习惯他阴阳怪气且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性,闻言喝了一口咖啡,把闻萧延早上给自己泡的冷茶放到他跟前,那茶味太涩,贺曲航并不喜欢,随口道:“那你少生点气。”
贺曲航的态度太过于自然,闻萧延莫名就觉得两个人已经亲昵了不少。他扫过眼前的茶杯,勾起笑,挑眉去看贺曲航轮廓清晰的侧脸,语气都变了:“清蒸排骨还是糖醋排骨?”
“都可以。”贺曲航完全不挑。
他再怎么不往那方面想也已经清楚闻萧延的心思。贺曲航也算是养尊处优地长大,骨子里还是有傲慢存留,昔日的情敌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两个人身高相仿,身材也相差不大,虽然不知道自己哪一点突然吸引了对方。
贺曲航之前处于敌对状态时,对他的冷血风流就印象颇深。那期间哪怕是他在与自己竞争追求,实质进展也都是安林主动居多。现在虽然对于闻萧延面对自己时百年难得一见的一面不解,但也不客气的接受了。
闻萧延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说不定哪一天就失去了兴致。也许就是明天。
“那清蒸好了,”闻萧延刀工精湛的切起菜,一边不经意地问,“你下午什么打算?”
“医院。”贺曲航说。
闻萧延眉头又是一挑,想起他最近来时在门口柜子上看到的那些糖果,语气狐疑地将眉拧起:“他现在不缺钱了,总不能他弟的治疗费你还在出吧。”
贺曲航将咖啡喝完,靠在门上垂下眼帘,不咸不淡道:“最后再去一次了。”
方小年随父姓,安林随母姓。两个人同父同母,但父母双亡。安林家境一般,因为要打工所以不能整日照看,小孩平日里一直都是姨妈以母亲的身份照顾。
他患有天生白化病和重度的抑郁症。从贺曲航追求安林开始到现在陪了八年,之前是每周都去,现在是一月一去。
十七岁的年纪病情其实已经好转不少,除了每周必须的复查外已经可以在学校上学,与人正常交往。贺曲航能果断放下,但医生说:对于患病的孩子来说,你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接消失未免有些过于残忍。
闻萧延皱起眉,强硬地说:“那我和你一起。”
13. 第 13 章
“贺先生,你喜欢星空吗?”方小年问。他泛着浅黄的白色短发乱糟糟的耷拉在额前,一张和安林相像的脸,却显得阴暗而死气沉沉。
他们在科室外等医生和方小年的姨妈谈话,闻萧延靠墙站在贺曲航身旁,手掌撑在贺曲航座椅上的扶手上,闻言哼笑起来:“小孩,你不喜欢?”
方小年蹲在地上完全不搭理他,只是睁着一双被刘海完全遮挡住的眼睛看着贺曲航,继续自顾自地问道:“妈妈说回乡下就能看到了,贺先生,你看到过吗?”
贺曲航垂眼看他,身着黑色的大衣,围了一圈灰色的围巾,半张脸被包裹住,衬得垂眸这个简单的动作也沾染了如春水般的清雅。
“看到过。”贺曲航温和道,伸手撩起他乱糟糟的碎发,问道:“学校怎么样?”
“学校?”方小年歪了歪头,“我哥说我去学校后你就会来看我,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眨眨眼睛,继续道:“我哥不是什么好人。你真的要当我嫂嫂吗?虽然我活的不久,但绝对比我哥对你更好。”
闻萧延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啧道:“你这小子,竟然跟你哥完全不一样……”
方小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扯住贺曲航的衣袖,神色认真地说:“你旁边站的这位追过我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贺先生,我们不要和他站在一起了。”
闻萧延低头看着贺曲航的眉眼,假性礼貌的耐心中带着真实的温柔,也许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只有十七岁对他自然依赖的白化病男孩。
他最近见到贺曲航很多不一样的模样,感觉像是在开盲盒一样刺激,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会是什么。但是闻萧延想,他应该都会喜欢。
贺曲航笑起来,将方小年的碎发随手顺了顺,说:“那我们离他远一点。”
闻萧延在他旁边换了个姿势,侧头去看走廊的窗户。
卷发女人和医生轻声告别,提着包出来去揉方小年的头发。看向贺曲航的神色柔和似水:“贺先生,我们出去说吧?”而后向闻萧延微微点头示意。
她刚刚见这两个人是一起来时还有点惊讶,她是个普通的幼儿园老师,小辈的事情她不想掺合,隐隐约约了解这两位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安林从未给她介绍过,对于他们之前共同追求安林的情敌关系也只是一知半解。
闻萧延她不常看到,但很喜欢贺曲航这个总是抽出时间来陪方小年的温和男人。
即使这个温和尔雅的人刚刚见面时说以后可能不会常来了。
“医药费安林早上打过来了,之前的他应该陆陆续续都会还给您,”卷发女人心里清楚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不会再来的隐晦说法,毕竟从两年前开始贺曲航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易,不由得思索道,“…但是年年他很喜欢你,他想您时可以去找您吗?”
“我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贺曲航温和道,微微颔首点头。
一旁的方小年在对着闻萧延张牙舞爪地震慑威胁,闻萧延抱着胳膊不知道在说什么,嘴角勾着闲散自得的笑意,嘴一张一合就激的方小年蹲下身子直接把自己蜷缩地哭起来。
“年年!”卷发女人一直注意那里的动静,立刻小跑过去把方小年抱进怀里,看向闻萧延的目光带了些不悦的冷意。
闻萧延还保持着抱臂的动作,见他流畅地仿佛做了几百遍的一系列动作,一眼鉴定为假,不由得挑眉对走过来的贺曲航小声贴耳啧道:“我怎么感觉他病完全好了呢?”
方小年见他离贺曲航离得这样近,哭的更凶了。从姨妈怀里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走过来扯住贺曲航的衣角:“他追过我哥,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贺曲航笑了下:“我也追过你哥。”
“这个不一样。”方小年纠结道,“他一看就是个渣男,会让你不开心的。我就不会。”
闻萧延在一旁要被他茶言茶语的说法气笑了,怎么看这个白毛小子都不像是心理有病的模样,反而正常的有点过于会耍小聪明。
但他心里一想,对于自己和安林在一起的过往简直如前科一般如鲠在喉。
贺曲航好笑地揉揉方小年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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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没把他的话语当一回事。
“我是说真的!”方小年急了,在一旁上窜下跳,又扯着贺曲航的胳膊让他俯身,小声又紧张地学着闻萧延刚刚的样子凑到贺曲航耳边,认真地说:“这个渣男他说他要追你!我悄悄给你说,他和我哥在一起过。你不要同意他!”
贺曲航看着他忽大忽闪的眼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卷发女人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白色病历单,回头招呼他说:“小年,要去取药了。”
方小年一步三回头地撒手了,还不忘回头向闻萧延呲牙咧嘴:“贺先生不会同意你的!渣男!”
贺曲航回眸望过来,抬眼道:“追我?”
闻萧延一直盯着贺曲航看的眼眸在他望回来时也没有移开,又见到他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出口,不由得轻描淡写地笑起来:“我以为我这一个月足够明显了。”
贺曲航若有所思:“我记得…你当时说是兄弟关系?”
“没人会想把兄弟压到床上的。”闻萧延凑过去,但克制着还是没敢直接上手耍流氓,只伸手点了点他左耳今天新换的金属耳钉,挨的更近时低声道,“我还想亲你。”
眼看贺曲航眉头蹙起,闻萧延连忙表明态度道:“我没和安林亲过,也没和他上过床,不对,我没和任何一个……”
“谁问你这个。”贺曲航对他的风流往事不感兴趣。见到闻萧延就这样突然点明,开始好奇起来多久对方会对自己失去兴趣。
三天?两周?总不能和安林一样追两年吧。
贺曲航目前对他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有些想象不到那个场面。
在没有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前,贺曲航感觉自己好像暂时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闻萧延这一刻有些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收敛起刚刚一瞬间莫名慌乱的情绪,沉下心来,左手撑在贺曲航脸侧的墙上,又恢复了悠然自得的肆意表情。
他的眼眸里好似迸发出燃烧般的火光,混杂着不明的情绪,笑起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反正已经开始追你了。”
14. 第 14 章
闻萧延那一天堪称豪迈的立下誓言,却感觉有一个重大的考验摆在自己面前,那就是他根本约不出来贺曲航。
贺曲航虽然不至于日理万机,但是好歹也是一家大型公司的执行总裁,虽然有一位无比贴心的全能助理,但一些大型项目的合作也需要他亲自到场。
借口要和投资商聚餐,贺曲航已经用这个理由推了闻萧延连续一周提出的外出申请。
今天闻萧延倒是格外安静,只有早上上班时照例不见外地来他家问好。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人手一个提着小巧精致的竹制蒸笼站着,身量甚至还没有闻萧延高,如果不是穿一身黑,在外还看不出来是谁要保护谁。
闻萧延眉头一挑,手掌一撑,往门口一站,看着贺曲航就要听他夸自己的手艺。
贺曲航虽然口腹之欲不高,但闻萧延做的饭实在符合他的胃口。他没有早上吃饭的习惯,有时候身体不舒服时会突发急性肠胃炎,闻萧延天天送饭后这种状况也改善了不少。
不吃白不吃,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贺曲航向来对于这种言语的表达从不吝啬。毕竟只是随口一说的事情,而他对外的表面功夫一直很有一套。
天气转凉入冬,贺曲航照常踩点下班,助理跟着他去地下车库。
晚上要见的这位投资商是三天前发邮件说要加注的,贺曲航公司刚起步时教过他一些东西,公司新产品在国外上市后也帮忙做了不少宣传,按理来说就算不加注也应该约出来感谢一下。
谈加注合约的地点在市内一个出名的酒楼,著名办公谈事圣地,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地下停车场,助理把车停在酒楼门口划分给贺曲航的专属车位上,下车前往身上贴了四个暖宝宝,再塞给贺曲航两个暖手宝。
就几步路,也不需要武装的这么全面。贺曲航随手把暖手宝塞进大衣口袋,被引着上了顶楼的包厢。
包厢不小,圆桌上摆着餐前小食品,一里一外坐着两个人。
靠门的是一个面容祥和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是那名姓周的投资商。
闻萧延就跟个二大爷一样坐在包厢最里侧,黑色高领叠穿深蓝色花纹西装衬衣,拿着菜单皱眉一目十行地扫,贺曲航进门时仿佛有感应一样抬头,把奏折一样的菜单随手甩到桌子上,勾着唇笑起来:“怎么穿这么厚,跟个小宝宝似的。”
贺曲航一如既往的高领毛衣和灰色西装大衣,不知道他又是哪里得出来的这句话,把西装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向同样看过来的周总点头问好。
周总在商场上待了四十多年,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凭年龄和资质都可以傲视绝大多数人,听到闻萧延刚刚的话语也和没有听到一样面色如常,只是在心下诧异这两位的关系,连忙起身笑道:“外面可真冷啊,曲航,快过来坐。”
闻萧延撑着胳膊看着他入座,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木雕的长筷,速度很快地在他手心里旋转。
“您两位既然认识的话,我就不多介绍了。”周总招呼一旁地服务生给贺曲航倒茶,又看向闻萧延说,“我周某呢,今天不过是个中间人,既然人到了,我就先离场了?”
“自然。”闻萧延意味深长地笑,“您大可放心,那件事明天就可以出结果。”
周总连忙应声,再向贺曲航点点头,说加注的合同已经发给助理,他先一步离开。就紧赶慢赶地和服务生一起走出,顺便闭上了包厢的门。
贺曲航喝了一口茶水,即使神情谦逊,靠坐在那里也带着一层别样的傲意,开口道:“闻…”
“我明明可以去你家做饭但是却非要把你骗来这里?”闻萧延抢在贺曲江声音落下前先一步开口,又笑着伸手,毫无抱歉之意道,“就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的话。”
贺曲航扫他一眼,继续问出自己刚刚想问的话:“你答应了他什么?”
“你猜?”闻萧延盯着他银白色的三颗耳钉,抬腿微微用力一蹬,把自己滑到贺曲航身旁,单手撑着脸又感慨说,“其实我觉得你戴流苏会好看一点。”
贺曲航怎么不知道这家的椅子换成了带滑轮的。他放下茶杯,轻飘飘道:“比如你送的那个?”
“比如我送的那个。”闻萧延赞同的点头,期待道,“你怎么这样懂我。”
贺曲航笑了下,在他的目光下抬起腿,闻萧延凑近了点,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眼下的两颗浅痣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那条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紧致有力,腰腹微微向后靠时呈现出流畅的弧度。他用黑色的皮鞋踩住闻萧延椅子下的横梁,毫不客气地发力,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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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身下的滚轮椅子一起,连人带椅地被踢回了原本所在的地方。
“上菜吧。”贺曲航收回腿说。
闻萧延快速用脚抵住墙,抵达墙边时又翻身回来,把左小腿搭到右大腿上,又是一副桀骜的模样,不见丝毫狼狈。
他伸手去捞被自己刚刚甩到桌沿的菜单,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反而眼眸更亮了几分。
菜单的样式形似奏折,卷布一样摊开,黄色的布上用着繁简交杂的字体手写,闻萧延再看一眼,懒洋洋开口道:“其实我觉得这家口味挺烂的。你们什么总啊什么董事啊怎么都爱来这里。”
酒楼味道其实不错。价格虽然可观,但量大管饱,菜品丰富,包厢又隐秘,公司团建和应邀签单的不二选择。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家酒楼是贺曲航自己家开的。作为全国经济大动脉的掌控者,其他本市的公司老板和客户在无形中都默认了签单时要来这里。
贺曲航思索起来,给自己又添了一杯凉茶,素白的指节轻叩杯身,矜贵英俊的脸上带了点若有所思的神色:“我倒觉得味道很好。”
他想起第一次和闻萧延吃的那顿精致无比的饭,感觉自己之前的猜想有些误解。也许可能其实是他自己喜欢那种适合拍照且吃不饱的菜品。
闻萧延立刻改口:“我也觉得味道不错。”他随手勾了几个贺曲航爱吃的,按铃把奏折菜单交给进来的服务生,而后兴致勃勃地开口,“我最近新学了一道虾尾,明天去你家给你做?”
贺曲航不回答他的话,抬眼反问起来:“今天你总不会光来约我吃饭。”
“好吧。”闻萧延笑起来,隔着一个桌子望向贺曲航温和而冷淡的眼底,嗓音柔和道,“其实我明天过生日,你当来陪陪我?”
往常闻萧延过生日都会有一群狐朋狗友跟随祝贺,贺曲航最近没见到他们有在进行布置,也还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生日,那就暂且当他说的是真的。
贺曲航一向不在意这个,自己的生日如若不是助理提醒都会忘记。安林……嗯,也被他忘了。
他明天没有什么安排,闻萧延又这样点明出来,不给面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贺曲航拿起筷子点了点服务生呈上的米饭,半晌在闻萧延灼热的目光下微微点了头,开口道:“可以。”
15. 第 15 章
助理发消息说他在楼下遇到了周总,后者又加了码,两个人站着把合同签了。
贺曲航一向有吃完饭散步的习惯,这里离他的公寓不远,走回去也不过二十分钟。助理处理完所有事情,在一楼蹭了一顿免费的饭后打算先行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在大厅徘徊的周姓中年人就眼尖地看到他,步伐矫健地走过来,明里暗里地想从他嘴里问出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趋向。
助理哪里敢随便评判顶头上司的感情事迹,模棱两可地打了个话茬,再从对方手上骗来了更多的投资。
贺曲航对手机没有瘾,吃完饭看到时惯性地给与了夸赞和奖赏,他一向放心助理的办事能力。
闻萧延本身打算开车送他,了解他想法后又要跟着一路送他回去。他站起身自然地拿下置衣架上的灰色西装大衣递给贺曲航,勾着唇把一旁的黑色西装大衣套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大衣款式一样、裁边一样、纹路也相仿。贺曲航这家是公司签约的设计师送给他的定制独家款,不知道闻萧延又从哪里搞到的同款。
走了十几分钟,基本都是闻萧延在说话。贺曲航没有戴围巾,微冷的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刺脸,冷白的肤色上只有鼻尖晕了些许的粉红,他把烟蒂含进嘴里低下头点燃,微弱的火光闪烁起来,他叹出很轻的白色雾气。
闻萧延对于这条路线如同回自己家一样熟,拐弯处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
贺曲航发色是纯正的黑,肤色却偏冷白,叼着烟随意向前看着他,一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夹杂着惯性温和的笑意,但鼻尖的红却为他抹上了一丝艳丽的色彩。
雾气模糊了两个人之间视线相交时的神色,闻萧延喉结滚动,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进嘴里,向后退着走了几步和他并齐,问:“你不冷吗?”
助理吃饭前塞给他的暖手宝还在兜里,贺曲航插着兜迈开腿,闻言抬眼反问:“你很冷?”
暖手宝的时效大约可以持续七小时,刚刚还在室内捂了很久,现在握着像一块煤球。贺曲航有两个,随手拿出一个向他抛过去。
闻萧延动作快速地稳稳接到手里。暖手宝是外表毛茸茸的异形潦草小狗形象,巴掌大一个,灰色的毛摸着触感极好,就是和贺曲航的外在形象一点也不搭配。
他摩挲着小狗的毛,塞进口袋,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贺曲航,你真可爱。”
贺曲航淡淡地回他:“我有时候也挺想知道你脑袋里都是些什么。”
“以前不知道,”闻萧延若有所思道,“现在可能是你长着耳朵在床上的样子……”闻萧延说完下流话语,等了半天都没见贺曲航有什么反应,又笑起来,“诶,我还以为你会一拳砸过来。”
“平白无故我为什么会上手。”贺曲航弹了弹烟,冷淡地笑了下道,“你有这个倾向?那我可以满足你。”
“我应该以后也不会有这个倾向。”贺曲航不介意,那闻萧延全然就开始口嗨起来,他去瞄贺曲航胸前的吊坠,耸耸肩说,“但如果让我把你……”
“曲航!”熟悉地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闻萧延眼眸一眯,掏出一路都没能掏出来的打火机将烟点燃,今天第一次冷下了脸色。
贺曲航的公寓就在拐角前方,安林提着一个精致的白色袋子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清冷的神色望过来时带了点笑意。
“上次电话里说的耳钉。”安林轻声说,“想着可能你最近比较忙,我就给你送来了。”
贺曲航将烟头按灭在一旁地垃圾桶上,神色自如地接过,礼貌温和道:“最近是有点忙,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曲航,我……”
“真难得的一幕。”闻萧延在一旁拖着语调嗤笑开口,“以前怎么没见你对他这么殷勤。”
安林这才发现闻萧延也在。不由得蹙眉道:“我们一直是这个相处方式。”他语气冷冷,“你又为什么会出现。”
“如你所见啊——”闻萧延懒洋洋地点了点自己和贺曲航的同款西装,勾唇道,“我在追求贺先生。”
贺曲航插着兜站在那里,扫了眼他没有反驳,气质冷淡温润。
“你怎么可以?!”安林被他理所应当的态度震惊到了,觉得人怎么可以这样风流到厚颜无耻追求情敌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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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怒道,“你玩弄我可以,但曲航不是你之前那些可以随便对待的小情人。”
“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发生过, ”闻萧延皱眉起来,“怎么还凭空捏造来造谣我的清白?”
“没有感情哪里来的关系。”安林冷笑着转头认真道 ,“因为我从一开始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曲航。”
但贺曲航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他,没有和之前记忆里的一半热烈,只留下一句温凉的话语,就散漫地转身离开。
“耳钉的款式会让助理录入系统申请专利的,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的背影太过利落干脆,安林心里空落落的,看到他被西装大衣衬托的宽肩窄腰,想起自己之前偶然间触摸到他胸膛时的细腻触感,手心发痒,下意识抬腿就要追上去。
闻萧延的声音紧随而来,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似笑非笑起来:“哦?那你之前为什么拒绝了他?”
“因为钱。”安林毫不犹豫地干脆道,“你是闻家独子,圈内哪个人不知道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和你在一起的确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利益。”
“我也并不喜欢你。但谁不会为金钱妥协?”安林直视他,平静地解释说,“曲航追了我四年,之前只是顾忌着师生关系才没有答应他。但是第四年刚好你又出现了。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家里有钱的普通人……”
“但是现在想想,敢和你竞争——除了权势与地位相当,谁还敢这样做?”
闻萧延几乎要被他的话语气笑了。他将烟按灭在一旁的墙上,优雅地交叠起双腿,问:“所以现在你又去想追回他?”
安林蹙起眉头不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做梦。”闻萧延抬起手时,身旁又站了四个不知道从哪些角落里走出来的黑衣保镖,他神色冷酷而眼眸犀利,轻蔑道,“既然知道我的权势和手段,那就别再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失踪’不过几小时就有人慌不择路地四处奔波,闻萧延也不介意让他真的消失。
“不然我会揍你一顿,然后把你沉在江里,再捞上来切碎了喂狗。”闻萧延阴鸷地笑起来,“你懂?”
16. 第 16 章
贺曲航把安林的礼品袋随手放到门口的柜台上,和之前收到的那些摆在一起,只把袋子的照片拍照发给助理,让他明天来带走。
柜台被各种各样没拆开的盒子和礼品袋堆满,闻萧延之前来他家里的时候从里面发现了自己送给贺曲航的那个耳钉盒子,小巧一个,在其中其实很不起眼。但闻萧延一眼看到后觉得有些不悦。
他在聊天中超级不经意间询问了一嘴,见到贺曲航没有什么表态,当天就买了三个首饰盒把耳钉放进了洗漱间墙上的置物架里。
虽然贺曲航目前为止还一次都没戴过。他之前爱好花里胡哨的耳挂和耳坠,但现在很喜欢没有任何装饰的最为朴素的那一款。
糖果罐子已经基本快满了。贺曲航不爱吃糖,但是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摆在门口看着也赏心悦目。
抛去现在一系列抓马的后续,贺曲航没有后悔过当初追求安林。
他的心动是真,追求的过程也倾尽全力。哪怕结果不怎么如意,这一一切都是他人生中的经历,至少他已经热烈的爱过。
但也只是爱过而已,是曾经和过去,不会变成现在和未来。
这个意思就是,他和安林两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闻萧延在第二天早上准时登门拜访,黑色高领外搭酒红色西装马甲,见到贺曲航又穿着睡袍来开门,挑眉问好:“你今天不去公司?”
昨天刚说自己生日,转眼贺曲航就留在家里,这怎么不是一种……
“打工人也要放假,”贺曲航看着他和他身后拿着一大堆东西的保镖,神色冷淡地打断了他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说,“今天周六。”
闻萧延是自由职业者,另一种含义叫家财万贯的无业游民,偶尔兼职市政岗位。直白地说那就是天天都是假期。对于贺曲航每天早九晚十的勤恳上班很是不解,但也百分尊重。
贺曲航身上的睡袍一天比一天裹得严实,闻萧延虽然有点遗憾,但什么都不露反倒是另一种禁欲般的性感,眼眸扫过胸膛处微微隆起的布料,遗憾的情绪中不由得带了点别样的意味。
他笑起来:“不请我进去?”
贺曲航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一堆人,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都要进?”
闻萧延身后离得最近的一个保镖直直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塑料袋,尊敬地低下头展示:“少夫人,我们都带了鞋套。”
一眼望过去,眼前穿着整齐有素的黑衣保镖都齐齐地踩着蓝色的船型塑料袋,像是上门来做服务的家政清洁工。
闻萧延看他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但还没有侧身让出可以行人通过的空间,不由得紧跟着若有所思般开口道:“难道你更喜欢太子妃这个称呼?”
他想起之前每次聚会,狐朋狗友们都私下里称呼他为难伺候的太子爷。不错,这称号很合他心意,想来贺曲航也会喜欢。
贺曲航思索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风流人设就是靠脸皮厚吗。
贺曲航握着门把手的左手紧了紧,克制住又想和他打一架地暴力且不成熟的非成年人处事冲动,他顿了下,把门把手松开了。
闻萧延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他的脸色,半晌敞开门示意身后的十几个保镖都有序进来。
贺曲航去楼梯下左侧拐角的吧台给自己倒水,转身时不由得喝了口杯子里的椰子汁。因为闻萧延紧跟着就站在他正对面,手上把玩着一张JOKER的扑克牌。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张只摆了一瓶酒与三个花色玻璃杯的窄桌。闻萧延右手肘撑起,侧身斜靠在桌子上,看着贺曲航的神情轻快而肆意:“我给你变个魔术?”
贺曲航闻声抬了下眼。
扑克牌在一瞬间的焰火下飞快燃烬,室内冷调的昏黄灯光里,鲜艳欲滴的蓝色玫瑰花在火光中绽放,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在手里。
贺曲航素冷的黑色眼眸在焰火的反衬下太过于凌厉漂亮,闻萧延将玫瑰插到桌子上的玻璃杯中,叹道:“那就算你祝我生日快乐。”
“过生日送花?”他对面那人闲散地笑起来。
贺曲航伸出右手。指节修长干净,甚至于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透露着精致。他摊开手心示意上面什么都没有,在闻萧延想握上来前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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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包装漂亮的糖果出现在手心里,贺曲航扬起眉眼,漫不经心地糖果抛到闻萧延伸出的手里,笑道:“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他按下智能灯光开关,不在意地抬头,却看到闻萧延身后,鲜艳且五彩缤纷的花束已经摆满了整个屋子,在冷白简灰的装修风格下突兀而奇怪。
闻萧延还在沉溺于他送给自己糖的美好心情中,猛不丁看到贺曲航蹙起的眉头和温冷的神色,心里咯嘣一声,把糖揣进胸前的口袋里,揣测道:“你不喜欢?”
“也不算是……”贺曲航沉吟片刻,没有什么其余的表情,毕竟总不能现在就把闻萧延赶走。半晌道,“走之前记得收拾好。”
“当然。”闻萧延松了口气,立刻眉飞色舞起来。这些鲜花到晚上估计败落地也差不多了,他本身也没有打算留给贺曲航那些凋谢的花,更何况左右也不是他负责清理,所以答应的飞快,“绝对和新房一样干净。”
“你自己收。”贺曲航再喝了口椰子汁幽幽道,眼神冷硬且不容置疑,“再带这么多人来,你也一起出去。”
太子爷版清洁工?闻萧延撬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地直起身子道:“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贺曲航才不吃这一套,把杯子轻放到桌面上,温和地重复道:“闻萧延,你听到了吗?”
被叫全名的那瞬间浑身上下涌起的危机感过于强烈,闻萧延立刻懒散地点头应了声:“你说的我怎么会不照做。”
他又继续问,“那早上就吃烧卖?”
“我随便做了一点,”贺曲航坐在高脚凳上随意扫他一眼,随口说,“你想吃的话还在厨房。”
闻萧延挑眉去看他的神情,这张英俊的脸没有任何开玩笑般的迹象,那两颗浅痣在蓝玫瑰后方有些看不真切,闻萧延越看越是喜欢,回想起刚刚贺曲航嘴里的话,不由得又轻笑出声。
谦逊礼貌的内里是冰冷,但又从中可以剥离出温柔,这是什么俄罗斯套娃。
闻萧延站起身往厨房大步迈开腿,却忽得想到什么,又回头不经意般勾起嘴角邀请道:“晚上会有烟火秀,贺先生,你愿意赏脸允许我陪你去看吗?”
17. 第 17 章
闻萧延随便往他人家里乱摆乱放增添东西的行为固然让人不喜,但他嚣张肆意惯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贺曲航只是对于他带着一堆人宛如抢劫一般地前来略微不悦,对于房间的布置和陈设毫无占有欲,左右不过也只是一个单纯的住所,反正会被恢复原样。
贺曲航没有给出晚上邀约明确的答复,也不影响闻萧延心情愉悦地品尝完他材料简陋却健康养生的早饭。
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腿一弯就毫不见外地踩在高脚凳上,琢磨着自己的喜好和贺曲航的叠加起来,开始列菜品名单。
生日还要自己给自己做饭的,这么算来他倒是头一个,也是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过这么简陋的生日。为此他专门推掉了狐朋狗友昨晚凌晨12点举办的大型合家欢生日庆祝活动。
贺曲航还是那身睡袍,点燃了一支烟,靠在阳台的吊篮沙发上打开了电脑。
他身旁被摆满了七彩色的玫瑰,落地窗外撒进冰冷的雾白色日光,冷气被玻璃窗隔绝开来,公寓内只能感受到被地暖供给的温暖。
黑笔在闻萧延右手指尖翻飞,他脑袋撑在胳膊上,靠在桌边侧身去看贺曲航的身影。对方英俊的神情漠然而矜贵,左耳上的素白色银钉在玻璃的反射下闪了一下,睡袍的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一点,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贺曲航含着烟望过来,眼眸微微眯起,在鲜艳的花丛中递给他一个俊冷的神色。
“什么时候换些其他颜色的衣服?”闻萧延转着笔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很适合浅色。”
贺曲航常年的黑白灰已经深入刻板印象,外在伪装气质再为谦逊,接触起来也透露着不好相处的冷感。
贺曲航在一旁的玻璃盘里弹了弹烟灰,闻言随意道:“可能吧。”
贺曲航周身被转基因的花束衬托地太过于鲜艳亮眼,就像闻萧延喜欢的亮色衣服一样。
红色、紫色、蓝色,越为鲜艳的他越是喜欢。在人群中可以一眼凸显出自己的存在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性格潇洒不羁,从小到大要风得雨,也享受自己是那个唯一备受瞩目的存在。
和贺曲航的竞争是他为数不多的兴奋点。而前者变成喜欢的人后,他不经意间的举动同样也变成了兴奋剂。
可能贺曲航给他留的早饭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闻萧延还是对此很受用,今天一整天都将会保持相对孔雀开屏的姿态。
贺曲航还在敲着电脑,显然不太想和他说话。闻萧延盯着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坐着,恶趣味发作,继续逗他:“你衣服开了。”
贺曲航双腿交叠地靠在吊篮椅里,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睡袍的系带就在电脑下压着,开不开他怎么能不清楚。
贺曲航将烟掐灭在一旁的玻璃盘里:“闻先生,你现在很闲?”
“很难看出来吗?”闻萧延手一摊,把笔扔到桌面的白色16K纸张上,理所应当地说道,“我肯定是把所有事情都办完才来找你。”
他说话间走过来,将手撑到贺曲航的摇椅上,见他没有什么阻拦的动作,毫不见外地去转眼看他电脑上的信息。
一目十行地扫一眼,闻萧延挑眉笑起来,压低了声音俯下身诱哄道:“贺先生,你说句好听的?”
闻萧延特意做了造型的三七分碎发刘海下,问话时,一双蔓延着悠闲笑意的眸子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闻萧延的五官是毫无疑问的俊美。他身量极高,黑色的西装内衬地袖口被挽在了小臂处。自上而下地俯身时已然挡住一部分的视野,将贺曲航整个人包裹在内。
贺曲航一米八七的身型,窝在椅子上时被他这样一对比,竟然显得不那么高大挺拔。
“想听什么,”贺曲航一听这句话就明白了,不由得抬起眼扬眉道,“生日快乐?”
助理正在焦头烂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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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因为领域的不同,贺曲航亲自去处理可能还需要周旋一下,但凭借闻萧延的身份背景来说,一句话就能解决。
“光一句这个?”闻萧延笑,眼眸幽深,“不够。”
贺曲航微微思索:“那我再祝你一帆风顺财源滚滚……心想事成…?”
贺曲航的嗓音带着柔和的冷感,闻萧延只盯着他一开一合的上下嘴唇,完全懒得弄清楚他本人打着官腔的语调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想听你说话。能不能让他亲一口?
贺曲航怎么能这么难追。闻萧延这样深刻地想。
如果安林当初选择的是贺曲航,那么他面前这个人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而自己移情别恋后,哪怕是去强取豪夺,能使用手段的数目都要比现在这样追求的成功率要高的多。
“真是败的彻彻底底。”闻萧延啧声。
昨天安林和他对峙,不死心地列出了贺曲航六年间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用来证实这么情根深种的男人心里肯定还对他存有情谊。
闻萧延倒是没能看出这个男人还有那么深情的时刻,事情一件件被举例出来,他差点没能和记忆里那个总是和他互相阴阳挖苦的打架斗殴对象贺曲航对上号。
放着这么一个洁身自好且深情的人不选,选他一个谈过情人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外在渣男,就因为渣男有势有钱还浪子回头一般紧紧追了他两年?闻萧延真觉得安林当初简直是脑子短路了。
自己当时怎么注意到安林的?啧,完全没注意过,哪来的印象。
不过也刚刚好。闻萧延看着贺曲航眉眼带笑地望向自己时矜贵而温冷的面容,心想,那这样好的人,他就擅自不客气的收入囊中了。
贺曲航对闻萧延那句话的理解显然和他不在一个图层,闻言淡言道:“我说的哪一点不是好话?”
闻萧延伸手碰碰他的耳钉,只一秒就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半晌哑然道:“你说的都是。”
18. 第 18 章
晚上贺曲航还是和闻萧延一起去看烟火秀了。
后者今天把餐桌布置的像极了烛光晚餐,虽然烤了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但两个人没走任何过生日的流程就吃完了饭。
贺曲航象征性问他‘要放生日快乐歌吗’的时候,被问的人笑起来:现在可是我好不容易塑造出的约会氛围。
贺曲航懒得就这个话题做出争辩,直接随他而去。
外出的路线就是从这个江边走到那个江边。贺曲航一向有饭后散步的习惯,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但他换了一身大衣,闻萧延就了解到他的意思,再一次见缝插针地邀请他一起前往。
“反正都是出去走路,”闻萧延腔调散漫道,“去看烟花?”
普普通通的周六,不过年也不过节,但似乎是政府一早发了告示的原因,到的时候观景台连门口都已经是人群熙攘。
附近的高楼大厦被统一限电,只有景区内灯光闪烁,路人聚集在灯源处附近三三两两地拍照,拿着一串草莓糖葫芦的小男孩笑着后退着跑过来,在即将撞到贺曲航的身上时被闻萧延捏住了衣领。
“没事吧?”
闻萧延下意识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
贺曲航就在他面前,手腕被他攥在手心,一张英俊的面容仍然淡然冷静。三颗素白的金属钉缀在耳廓,闪闪亮亮的,但是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温热的皮肤触感从指腹传来,没有下一秒就飞过来的拳头,闻萧延单纯站着,心脏就久违地已经开始疯狂跳动。
“你看起来很热。”贺曲航只是淡淡说。
一个年龄不大的女生急忙而来,带着橙色假发,打扮的非常奇特。男孩的衣领被闻萧延松开,她毫不客气地像拎小狗一样拎起自己弟弟,转过身来打算给两位以她的身高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清除容貌的男人道歉。
闻萧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绒外套,低笑一声:“我快要热炸了。”
女生歉意的内敛表情在脸上顿住 ,听见闻萧延懒散腔调的话语时难免掩面一笑。他看清他们容貌时闪过惊艳与赞叹,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宝贝儿,怎么回事?”一个左手拿着两串糖葫芦,右手提着几大袋购物袋而显得异常手忙脚乱的青年低着头走过来站在女生身边,见她半天没有回话,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异常熟悉的面容。
医院门口的朋克青年穿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非主流,站定后只先把糖葫芦递给女生,才毫不掩饰地皱起眉。
贺曲航对他略有印象,受安林影响对他的印象分并不太好。他看了一眼只顾着啃糖葫芦的小男孩,尝试从闻萧延手中把自己的手腕释放出来,闻萧延力道很轻,但就是不松开手,在一旁抹上讥讽的笑意。
朋克青年上下扫视他们一眼,皱着眉开口了第一句话:“你两搞一起…不撞号?”
闻萧延心情很好地眉头一扬,极具戏剧性地道:“你竟然还是,异性恋?”
朋克青年下意识反驳,看了一眼女生,大喊起来:“你有病啊?我当然是啊!”
女生踮起脚拍拍他的头:“没关系,我也是双性恋。”
“不是宝贝儿,”朋克青年连忙解释,“一百多遍了,我真不喜欢安老师啊,之前是你们拜托我我才……”
女生没理他,把手里的糖葫芦塞给贺曲航空着的那只手,抬起头对他笑:“贺先生,你长的这么好看,安老师当初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
贺曲航捏着手里的糖葫芦,脸上没什么神色,闻言很浅地笑了下,站在那里没有回话。
她看了看闻萧延,沉默了下又说:“安老师人很好,我们的设计评选不了时他都会想尽办法帮我们,现在他已经离职了,希望您不要太难为他。”
贺曲航虽然不知道安林为什么离职,但这其中肯定少不了闻萧延的手笔。他不在意也不关心,顿了半晌,去看一旁的闻萧延。
闻萧延慵懒自得地站着,直接笑起来:“我只是递交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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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信,”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会对他怎么样呢?”
闻萧延的态度太过问心无愧,左右一封投诉信也不能怎么样的表现。女生再三道歉后,看了一眼贺曲航,扯着还想再说什么的青年走了。
贺曲航垂眸看了下两个人皮肤相挨的地方,闻萧延手心的温度太烫,存在感太过于强烈,贺曲航没法忽视:“能松开了吗?”
“还握着吗竟然?”闻萧延凑过来眉飞色舞地笑起来,试探性地摩挲了几下手心里骨骼分明的腕骨,“你看你其实也没有多排斥我,那是不是有一点接受我,有一点喜欢的话那我能不能……”
贺曲航把糖葫芦戳到他嘴角,淡然道:“你还是少说一点话比较好。”
闻萧延顺其自如,愉悦地张开嘴咬碎最上方那颗草莓的糖衣。
“很甜。”他眯起眼睛,握住贺曲航的手腕,还没有追到手就心猿意马起来,很想凑上去亲亲他。
他的思维一瞬间跨越接吻和拥抱、再顺其自然地上/床……思考贺曲航的神情还会如同现在这样俊冷的吗?
闻萧延一瞬间突然有点想象不出来。
记忆里一拳砸来时燃着火光的眸瞳仍然泛着冰冷,与眼前人温冷柔和的眉宇重叠,闻萧延没有松手。灼热的温度交替,他拉着贺曲航一路上到了观景台的最顶端。
透明观光电梯在无人的天台停靠。踏出门地那瞬间,五彩斑斓的烟花突然在眼前绽开。下方是人声鼎沸的另一个世界,闻萧延站直了身体,却又不由自主地凑过去,垂眸去凝视贺曲航沉稳的眉眼,嘴唇缓缓停留在他的耳畔。
“我喜欢你。”闻萧延说。
没有华丽的辞藻和繁杂的言语,他只是单纯对着贺曲航坦荡无比地再次抛开自己的心意。
焰火旋转飞舞,倒映过贺曲航素色的耳钉和漆黑比墨的眼眸,闻萧延的呼吸声近到咫尺,携带着清香果甜的玫瑰气味。
“我知道,”贺曲航只是说。“生日快乐。”
19. 第 19 章
跨年后第二周周末是闻萧延祖父的八十大寿。贺曲航的父亲还在国外,并不能回来,发传真要贺曲航和他兄长一起去。
彼时贺曲航正在射箭俱乐部里看着闻萧延一边拉弓一边疯狂左右脑互搏地计算角度。
闻萧延额前的碎发被发带束起,凌厉肆意的五官被完整的暴露出来,他的身材挺拔高大,就这样站着拉弓对标远处不断移动的靶心,呆立着已经静止了半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视频画像。
贺曲航在场外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地坐着,他已经换下了手臂和指腹上的护具,端起经理刚刚递上来的温茶,一页一页翻着今早的财经速报,不时抬起手浅酌两口,悠哉地挂断了刚刚助理打来的电话。
闻萧延在看完烟花回来的路上说想和他再比一场射箭,如果他赢了贺曲航就再答应他一个要求,反之输了他就给贺曲航做一个月饭。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这赌约并不成立,即使贺曲航不答应,他也会继续天天进行所谓的上/门/服/务。
弓箭本身就是贺曲航小时候专门抽空练习过的,他被激地也起了几分兴致,两个人在这里按射中靶心的积分排名换算,整整两周了还没有分清高下。
直到刚刚,贺曲航因为手机电话突然响起而导致一瞬间分神,射出的那一箭没有正中靶心,才给了闻萧延现在的可乘之机。
半露天场地的周围什么都没有,空旷的环境里只能听到冷风吹过各类物品时的风声。闻萧延眯起眸子,缓缓地拉开了手里的弓箭。
他终于动了,在贺曲航翻完了手里的一整本财经速报、并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时。
“我这一箭射中,你去参加晚宴的西装由我准备。”闻萧延眉宇一扬轻笑起来,眼神里透露着轻狂和傲气。
说完这句话,他果断的松了手,侧身去看贺曲航自然勾起嘴角时展露的温和面庞。
那一箭不用想都会是正中靶心。闻萧延把弓递给在一旁全程站着看护的教练,扯下额前的黑色发带与右手的护指,随意将护臂扔在桌子上,撩起碎发向贺曲航大步走去。
贺曲航抬了下眼皮:“哪个晚宴?”
“还能是哪个?”闻萧延笑起来,“亲爱的加贝儿先生,咱爷爷的八十岁大寿宴。”
贺字被他拆开了读,儿化音在尾音挑起,暧昧的语气就这样顺着咽喉滚动出来,贺曲航最近已经被他这样叫习惯了,闻言只是陷入了思考。
在四天前认字不全的小朋友这样称呼贺曲航后,闻萧延就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闻萧延那天照例去接他下班,最近这段时间他把助理的活抢了个遍,导致贺曲航的那位助理先生见到他时脸色铁青无比,并且对他十分不欢迎,下令前台看紧了不让他进公司。
助理已婚,小孩三岁多,能略微认识一些不是很复杂的字。虽然身为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生活工作都负责地全能型贴身特助,但除了正常上下班外贺曲航向来没有任何任务分担给他,公司的工作也有一整个秘书部门负责处理,助理只需要过一眼,然后进行整合和汇报。
日常接送上下班的工作被抢,他妻子就带着孩子来接他回家。那天经理不在岗,闻萧延非要进的话也没有人敢去拦截,助理把贺曲航送下电梯,五个人却在公司进门的大厅里遇到。
女人留着干练的短发,不仔细瞧甚至会认错她的性别,她问好道贺先生好。手里签着的女孩在下面开始看着他歪头吐泡泡:“he?”
“这孩子最近在认字。”助理笑起来。
贺曲航外表矜贵英俊,虽然无形之中充斥着上位者的压迫,但温和面容挂上时任谁第一眼还是会对他泛起好感。他勾起嘴角,应声点头:“加贝贺。”
“加贝儿先生。”女孩眨眨大眼睛喊起来,口齿清晰伶俐,圆润的儿化尾音可爱活波,“老师昨天教过!”
“加贝儿。”闻萧延在一旁嘴角漾起弧度,拖长腔调跟着叫了一声,在贺曲航淡瞥过来时,微微俯下身指了指自己插话介绍道,“门耳闻。”
助理眉头一跳,不悦的抿起嘴角。女孩看不懂大人的情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门先生!”
闻萧延得意地笑起来,才不管助理什么态度与表现,散漫扬眉把自己当成一个暗红色西装马甲王子去邀请贺曲航上他的黑色轿车。
毕竟换一个字就是宝贝儿,怎么不算一种特殊的称呼。闻萧延想到这里,把自己摔进旁边的躺椅上,伸出手去拿贺曲航茶杯旁的空杯子。
经理连忙上前来帮他倒了满杯,闻萧延半晌若有所思地道:“哦,我都忘了…”
“你哥应该会给你准备。”闻萧延啧了声。
贺曲航的父兄都是一比一复刻的工作狂,他手下就一家公司,还算清闲,但那两位或度假或工作忙地起飞,基本都是满世界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都对他很好,贺曲航爱着爱他的人,尤其是家人。
贺曲航不假思索地笑了下:“嗯。”
闻萧延看着他带着笑意的脸,目光扫过他浅痣,一口气咽下了杯子里的茶水。
“你可以换一个。”贺曲航慷慨地说,这个属于不可抗因素,他做不到的话可以换一个要求。
闻萧延舔了下干涩的下唇,闻言笑起来:“那我先欠着。”
贺曲航当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自然地点头应下了:“当然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闻萧延试探道,“换成两个要求。”他懒洋洋地凑过来解释,“毕竟是你不能答应我在先……”
给一句好话就开始蹬鼻子上脸,闻萧延显然将这个发挥到了极致。贺曲航似笑非笑地看起他来。
闻萧延手撑在躺椅上隔着小桌子和他对视,一秒后他略显失望地躺下去:“好吧,加贝儿先生。”
闻萧延微微弯起左腿,一点一点地踩着地向左移动,末了又不死心地突然问:“真的不能加倍吗?”
贺曲航悠散地坐在椅子上,黑色皮鞋的鞋尖浅浅踩住桌子下方的横梁,听到这句话眉头微扬,勾唇淡声道:“我只欠了你一个要求。”
“那什么都可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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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萧延挑眉道。
闻萧延这副不信任的重复问句就像会提出什么是贺曲航做不到的过分要求一样。但无非就是约饭或者什么,贺曲航漫不经心地肯定道:“当然。”
闻萧延枕着手臂半躺着,顺着桌子下方的空阔空间,能清楚地从下方能看到贺曲航冲锋衣外套下,腰腹上的那个还没有摘下来的护胸。
护胸最下方,细细一根绳子勒出饱满的胸肌,看起来弧度异常完美,没有被黑色厚布掩盖的左胸部分,薄薄一层的白色内衬下隐约可见一点粉色凸起。
胸肌被布料包裹,又被细绳紧束,展示出诱人的完美曲线,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乃至于贺曲航还是那副英俊淡漠的神色,闻萧山会以为这是对他的邀请,逼迫他现在就使用那个要求。
当事人还漫不在意地交叠着双腿,闻萧延左腿移动着移动着和踩在横梁上的那条腿触碰住了,轻描淡写地碰触了几秒,闻萧延半靠着坐起来把经理新递上来的半壶茶喝完了。
“不能一次性喝这么多,”经理在一边惊讶地苦起脸,没想到这么酸涩的茶还真有人爱喝,只得干巴巴地说,“有可能会上火。”
“再给我来瓶白开水。”闻萧延沉默了下,嗓音微哑地皱着眉宇开口,“我好像已经上火了。”
经理惊慌起来,场地是半包围露天,闻萧延身上的暗红色衬衣看起来也异常不保暖,生病了可该如何是好,火急火燎地把室内玻璃罩升起。
贺曲航感觉自己的左小腿冷不定被什么东西挨了几下,他一边将手边的书递给经理,一边下意识抬了下叠在左腿上的右腿,随意扫过去,却没想到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闻萧延的左腿膝盖上。
膝盖那里休闲裤的布料被压着摩擦了几下,闻萧延难耐起来,喉结滚动:“加贝儿。”
贺曲航象征性地抬起眼,问:“怎么?”
闻萧延伸手握住他的脚脖子。休闲西裤裤腿与皮鞋之间有一段裸漏脚踝的缝隙,闻萧延摩挲着捏了一下,很快的沉下眸子松开了手。
温热的热源一圈即离,奇怪的痒意从那里泛上胸口,贺曲航还是第一次被人捏住脚腕,不由得皱了下眉,不明白闻萧延刚刚是在干些什么。
“踩到你了?”贺曲航拧着眉头,毫无悔过之意地移开腿,抿唇随口道,“抱歉。”
闻萧延短促地笑起来,推开茶杯站起身,又忽地眉头下压,简明意概地道:“我去洗手。”
贺曲航在他离开的第十二分钟站起身。他回贵宾休息室换了身衣服,再收拾整理了一下,却被告知闻萧延还没有出来。
换个衣服这么久。贺曲航神色淡淡,今天的赌约已经完成,他让经理给闻萧延转述口信说他有事先走,套上万年不变款式的西装大衣就出了俱乐部的门。
助理刚刚给他发了消息,此刻已经在门口等待。没有阳光的空气里吹过微冷的风,贺曲航踩着绿棕色的枯叶上车,俊冷的眉眼如初:“什么事?”
助理开车一向很稳,他缓步启动车辆,几秒后回答道:“您兄长让您回老宅吃饭。”
20.第 20 章
射箭俱乐部所在的位置偏僻,但老宅也位于市郊,两个地方相隔并没有多远,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
宅子外种了一圈树木,之前是银杏,现在换成了柳叶常青树。不久前新修成了院落复式叠层。贺曲航成年后就不太回来了,毕竟老宅时常没人,地理位置也交通不便,管理公司后他就一直住在现在的那套公寓里。
贺家管家拉开车门,炯炯有神地请他下车,他年龄已经八十多岁,但身体一向很健康。基本爱操心的人上了年纪就会犯一点喜欢唠叨的小毛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准备了很多他爱吃的,一边吩咐下面的人快去忙自己的事情。
助理把他送到就开车回去了,贺曲航把大衣递给一旁等待的人,转身浅笑道:“我哥呢?”
贺管家道:“在书房处理工作呢,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天天就对着那电脑屏幕看看看……”
贺曲航笑了下。
贺管家是他奶奶的堂哥,曾经在军方任职的一个小干部,得罪了人被降职退伍,他爷爷把他捞回来按了一个管家职位。可惜两个长辈都去世的早,他照顾完了父亲后又拿他们两个当亲孙子看,一辈子无妻无子,早已算得上是一家人。
“你去找他吧,”贺管家道,又招手让一旁的年轻男佣过来,点了点台子上精致的茶壶,“刚沏好的,顺便把这杯茶给他拿过去。”
贺曲航点了点头,挽起袖口迈开腿向楼上走去。男佣端着茶壶跟在他身后,他是大学毕业刚来不久的新人,沉默地去看这位不太常见的二少爷。
贺曲航轮廓俊冷,面色却带着柔和。他上身只套了一件白色的薄绒衬衫,蓝纹领带刚刚和西装大衣被一起摘下。衬衫的下摆收缩进西装裤里,衣料紧贴皮肤,肉色的躯体若隐若现,被素色的皮带勾勒出瘦劲的窄腰。
一路跟着他走,平日里三分钟的路程只感觉还没看多久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贺曲航挽起袖口,回头向他淡淡道:“给我吧。”
他身躯僵硬地递过去,忘记了说话,看到贺曲航淡然道谢后,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入。
电脑桌前的男人闻声抬头,他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眼镜,面容俊朗,见到是贺曲航进来时,冷硬的嘴角抿起笑意。
贺曲航把茶壶搁置到他手边让他自己去倒,贺炜柏给两人分别拿了一个杯子,若有所思地问起来:“最近你和闻萧延,是怎么回事?”
贺曲航坐到他对面的靠椅上,接过茶杯,素白色的指尖轻点而过,半晌不解地抬眸:“什么?”
贺曲航与闻萧延两个人追求同一个大学老师乃至相互大打出手的事迹在前几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贺炜柏自然也处处听说。
他看着贺曲航现在英俊温和的面容,却不免有些感概地想起他的小时候。贺炜柏比他大将近十岁,长兄如父,更何况一年到头父亲也在不了几次,贺曲航基本都由他来管。
别看贺曲航现在如此冷静沉稳,却从小就是耐不住性子的坏冷脾气。高中时染发穿孔抽烟喝酒不知道被谁带着什么都沾一点,贺炜柏只当是叛逆期,看不惯但也溺爱。
没曾想到有一天他就突然喜欢上一个艺术老师。追人后贺曲航就开始戒酒,外表也变得人模人样成熟稳重起来。虽然样子大变,但总之还是贺曲航自己喜欢也愿意,贺炜柏就随他而去。
但最近闻萧延甩人后换情敌追求的传闻同样传到他耳畔,贺炜柏就不得警惕起来。
“他现在在追你?”贺炜柏直白地问。闻萧延之前的事迹他也知道,虽然已经收心四年,但前科历历在目,固然也会让人不喜,他抿了口茶道,“如果是他在纠缠你,解决不了的话可以告诉我和父亲。”
闻萧延已经追了他近半年,贺曲航一开始厌烦他,后来想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现在却被对方天天准时提供的□□养的胃口都刁了一点,闻言垂下眸子,抿唇淡淡说:“还好。”
只要贺曲航自己觉得没有问题,贺炜柏就不会过多干涉,左右当年撒娇都会脸红的少年已经成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于是只随意笑了下,就转头挑起其他话题。
零零散散谈到茶水转凉,贺炜柏摘下眼镜,扣上电脑屏幕起身,想起贺曲航已经入围国际的那家公司,问:“后天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一个很出名的设计师想要签约你的公司,也可以顺便去交流一下。”贺炜柏解释道。
贺曲航大概知道是哪一位,助理给他看过邮件,是一个很出名的华籍外国人,之前是国际展的高端特聘设计师,贺曲航原本还想哪一天专门约他出来商谈,现在刚好也省下了这个时间。
坐到餐桌边时闻萧延刚好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贺曲航语气淡然道:“我在和我哥吃饭。”
“加我一个?”闻萧延勾起唇大言不惭地笑起来,“刚好和未来的兄长交流一下。”
贺曲航沉默了一下,闻萧延立刻改口道:“好吧加贝儿,那吃完了我去接你?”
他语气自然,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贺曲航在贺炜柏轻扫过来的目光下随口报了地址,把电话挂断了。
贺炜柏轻笑问:“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今天还不在家里睡?”
“……我明天再回来。”贺曲航酝酿着说。
闻萧延敏锐的发觉贺曲航对他的态度最近都潜移默化地软化了不少,于是早早开车到了贺曲航报出的地址。
贺曲航出来时还是只穿着那件白色的内衬,嘴角挂着浅淡柔和的笑意,气质温柔又放松,闻萧延抄着兜盯着他看,但转眼见身后是贺炜柏一路送着贺曲航出来,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收敛了几分顽劣不驯的洒脱劲。
“闻萧延?”贺炜柏上下审视着他,这么殷勤的外人还会以为两个人已经在一起。或者是,因为还没在一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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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么殷勤?
闻萧延嘴角勾着,手搭着副驾驶座的车门点头示意,姿态优雅从容:“是我。”
贺曲航把西装大衣挂在手肘,凉风吹来时还会有些凉感,他没有看闻萧延,只侧身向贺炜柏道:“哥,那我先走了。”
贺炜柏对闻萧延感官一般。
上一次见到闻萧延的时候,他只顾着听助理打电话说到贺曲航砸了酒吧,就拎起衣服紧急赶去护人。那会儿闻萧延和贺曲航对立着站着,花瓣散落一地,前者穿着亮紫色的西装轻傲又风流,扫过贺曲航时的目光燃着强烈的攻击感与锐气凌厉的锋芒,让他极为不悦。
现在的闻萧延仍然有股恣意不羁的桀骜气息,但看过贺曲航时的目光温柔深沉,眉骨里只沉淀着浓厚的在意情绪。
贺炜柏深深看他一眼,转头柔和地向贺曲航道:“路上小心。”
贺曲航上了副驾,闻萧延关上车门才转身略显郑重地道:“我会对他很好的。”
这句完全感觉就像渣男诱拐豪门乖乖女时的语录,即使贺曲航不乖也不需要人保护,但贺炜柏还是不悦地抿起唇,冷硬道:“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在努力中。”闻萧延不在意地笑起来,又觉得其实贺曲航真的还有点好追。
贺曲航黑眸似墨,面色俊冷,白色衬衫没有系上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闻萧延扫过胸膛时轻佻眉头,关上车门,膝盖压住驾驶座的座椅,俯身凑过去。
手掌不经意间按压上胸膛,闻萧延感受到他柔软的胸肌,宽大的胸膛一手包裹不住,凸起硕大的一点正好抵在手掌中心,闻萧延往下压了压,被绵软的触感糊了满手。
闻萧延喉结滚动,看着近在咫尺那轻皱眉头的英俊面容,恶趣味地压低声音哄道:“我在拿安全带,别动。”
贺曲航伸手抵住闻萧延的脖颈防止他再近一点地凑过来,不自然地缩了缩身体,神色沾染上冷峻,眉头微皱:“下去。”
闻萧延占够了便宜,勾起靠椅后方的安全带,被卡着脖颈也心情很好的低下头。
他顺嘴就亲了亲贺曲航碎发下方被冷风吹成透粉色的冰凉耳朵,听到这句话果断收回手替他把安全带扣进锁扣。
温热的热源离开,但胸口奇怪的痒意酥酥麻麻地传来。贺曲航完全没注意到闻萧延偷亲的小动作,只压下眉头极力冷淡道:“下次我自己系。”
还能有下次?闻萧延扬起耐人寻味的笑,随手给自己插上安全带。
手心里的触感和想象中一样极好,而且本人也如闻萧延猜想一般,对他的一些行为和态度都软化下来。
要是往常这样骚扰,铁定就被一拳砸到胸膛……嗯,虽然贺曲航并没有暴力倾向。
“加贝儿。”闻萧延心下舒爽,踩下油门腔调散漫地开口道,极其经意间又开口道:“能不能,把我送你的耳钉带上?”
21.第 21 章
当天他没有表示出戴或者不戴的态度,于是第二天闻萧延自告奋勇当司机送他的时候专门又把新的三个款式塞进了他西装胸口的领带。
“和那三个不一样。”闻萧延把小盒子往贺曲航口袋里压了压,看到他左胸处明显地突出了一个圆形盒子的轮廓,心情很好地松手勾唇道,“知道你不喜欢流苏,特意选的。”
收到礼物大多数情况下都要对人道谢,贺曲航抬眼看他,沉吟了下,毫无感情地开口:“那我谢谢你?”
闻萧延低笑一声,伸手点点他胸口的小盒子,悠闲自得道:“下次见面时换上这个就是最大的诚意了。”
贺曲航今天戴的是透明色的耳钉,离得远了闻萧延完全看不出来。他上一句贺曲航显然不会回答,于是又开口问:“明天下午的那场艺术展,你也和我那位未来兄长一起?”
贺曲航已经完全懒得纠正他的说法,黑曜石般墨色的眸瞳一闪:“怎么,你要去?”
闻萧延轻挑下眉,漫不经心地盯着他,拖着长长的腔调:“说不定?两天不能见面,我会很想你的。”
贺曲航不接他这句话,抬手去开车门。下车的那瞬间,滚烫的气息忽的萦绕在耳畔,伴随着席卷而来的薄荷气息,闻萧延凑过来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左耳。
触感清晰无比,像是羽毛轻抚而过的瘙痒,左耳处的温度飞速地爬行增高。贺曲航下意识回头皱眉去看他,但闻萧延早已飞速地退回去勾起唇,和没事人一样笑了起来。
“再见?”看到贺曲航和想象里别无意外的表现,闻萧延闷声低笑。
贺曲航的鞋子终于踩到地上,碎发在吹来的凉风里拂过眼尾,他抿住唇,自上而下地垂下眼帘看向闻萧延。俊冷的眉骨背着光看来时漂亮夺目,贺曲航语气极力冷淡地道:“没有下次。”
实际上已经是第二次了。闻萧延懒洋洋地挑眉应好,视线扫过他泛起薄红的冷白耳朵,嗯哼一声:“当然听你的。”
刚刚弯腰下车时胸口被盒子垫的不太舒服,贺曲航关了车门把它取出来,随手塞进了西装的侧口袋里。
贺炜柏正在院子里种植观赏植物,这个季节不太适合植物生长,但不影响他种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草。
看到贺曲航鼻头泛红地进来,贺炜柏抬起干净地手腕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框:“闻萧延送你来的?”
贺曲航只向里面快速的走,过了几秒,他冷闷的应声从拐角传来。
艺术展会当天十四点管家送来纯黑色的西装,最为普通的白内衬、黑色修身马甲,搭配玫瑰红的刺绣领带与一个模样异常眼熟的胸针。
贺曲航用领带夹把领带固定好,喷了发胶定型三七分背头,挽起袖口下楼时顺手把耳钉盒子和胸针一起揣进兜里。
贺炜柏在一楼神情古怪地看了几秒,开口问他:“有个胸针是闻萧延派人送来的,你看你要戴吗?”
贺曲航总算想起为什么那胸针这么眼熟了。
安林做这种设计品时总会雨露均沾地给他和闻萧延一人做一个,而且都是独家定制款。前者是要帮他维护专利的公司老板,后者是正在相处中的对象,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就是看的人异常怪异。
但来自新晋大师的全球仅两个的独家定制,闻萧延这是打算直接废物利用当成同款让他戴着?
猜想被在艺术展宴会厅的门口证实。闻萧延穿着一身复古风的黑色休闲西装,倒有几分放荡不羁的贵族气质。他胸口别着与贺曲航口袋里的东西做工一致且样式相近的北极星胸针,看到贺曲航入场,凑过来轻挑了下眉头。
闻萧延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才转移上看下看:耳朵上没有戴任何耳钉,胸口哪里也都没有胸针,心下一沉,拿不准贺曲航是什么意思。
闻萧延低下声音问:“胸针没有送到你手里?”
“你说这个?”贺曲航轻瞥他一眼,翻转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中夹着一块质感奇特的十字架胸针。
闻萧延装作看不到贺曲航眼眸里的探究,状似恍然大悟一般把胸针捏到自己手中,深邃的目光落到贺曲航胸口,嘴角一勾:“允许我给你戴上吗?”
两个人在宴会厅的正门口旁若无人地站着,下一秒闻萧延就开始动手动脚。跟着侍者才进场的贺炜柏看到两人相似的西装与闻萧延妄图伸去胸口的手,眼不见心不烦,冷哼一声迈开腿往展会中心走去。
闻萧延掀开贺曲航西装外套,磁吸的胸针随着“砰”地一声挂在黑色的布料上,贺曲航眉目淡淡地看他一眼,伸手把自己的西装褶皱抚平了。
不可否认的是出自安林的设计品着实精致又巧妙。闻萧延盯着贺曲航的胸口,他身上也同样别着独家款式的胸针,就像是情侣款一样,还省去了再重新定制的时间。
想到家里那一大堆被他最近才翻出来的小巧玩意,闻萧延愉悦地顺手一捞,把贺曲航衣服口袋里快到掉下去的圆形小盒子勾到了自己手心。
拇指轻点按钮,两颗闪闪发光的灰色碎石和一个墨银色的小巧素圈耳扣静静地躺在里面。
“加贝儿,”闻萧延捏着盒子在指尖转了两圈,跟着他一路走到展览厅的餐饮台,微微低下头,开口低低道,“我想看……”
贺曲航今天的三个耳洞里什么都没带。纯黑色的西装不适合戴耳钉,他神色温和地向过来敬酒的人点点头,转身拿起酒杯时勾唇建议道:“你可以自己打三个耳洞戴上。”
闻萧延坦荡道:“只有在你耳朵上才最好看。”
贺曲航就站在他面前,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更为沉稳冷静,净白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缓缓轻叩,侧分背头下的眼眸眸光矜贵散漫,他笑了下,说:“那你就想着吧。”
贺炜柏派人来叫他,说是那位外国设计师已经入场了,贺曲航把刚刚拿起的酒杯轻巧地放到闻萧延手心里圆形地饰品盒上,留下一句失陪,转身跟着侍者向会展中心走去。
闻萧延把盒子塞进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看着随着贺曲航走动时翻起褶皱的裤腿,心里盘算起一会儿怎么出其不意地直接帮他戴上,将酒杯里新醒出来的酒一口灌进嘴里。
“是的,先生,我是华籍。”褐色长发的外国人这么笑着回道,他身旁的人点点头继续张开嘴在说什么。
设计师看到贺曲航走过来,眼底里暗色一闪而过,态度自然地将那人打发,。他仰头灌下一口酒,顺手递给他一旁桌子上的酒杯,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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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礼道:“承蒙指教,贺先生,我听说您很久了。”
贺曲航嘴角抹上一丝笑意,接过酒杯同他滴水不漏地客套几句。设计师签约的意向非常明显,贺曲航有些可惜地说:“合同在助理那里,只能等一会儿展会结束签订。”
“没关系,贺先生。”设计师喝了口酒,俯下身去近距离看他胸口的胸针,似有所指地赞叹起来,“这是您公司那位An的作品吧,真是精致,我一直很想和他交流一下,很可惜他前几天突然宣布不再回归。”
贺曲航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安林了,最近工作室的交接打理都是助理在进行,并不需要向他上报,闻言只随意一笑而过。
“您最近还和SU有联系吗?”设计师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水。
“SU?”贺曲航凝眉思索起来。
“苏先生。”设计师微微一笑,道,“这位先生在我刚回国时给了我很大帮助,让我得以顺利获得华籍。我听说他一心爱慕着您,今日一见果然外貌不凡,如果我是一个女性,或者是一个同□□好者,应该也会喜欢上您。”
贺曲航温和的神情收敛几分,他从容不迫地笑起来,象征性地抿进一口,放下酒杯,三言两句结束了客套。
闻萧延就靠在不远处单手插兜地看着他,以他为圆心的三米内身边空无一人,态度傲慢地交叠起双腿。
“怎么样?”贺炜柏的声音从侧方响起,变换身位置巧妙地挡住闻萧延看向这里的视线,嘴角勾起优雅的笑意。
贺曲航反应慢了半拍,犹豫着点头:“结束后会让助理把合同送去。”
一个匆匆而过的侍者端着盘子过来,盘子上放着七八个剩了三指宽酒水的高脚杯。贺炜柏顺势将手里的空杯放到上面,却没想到端盘子的人手一滑,酒水尽数洒在了两个人的衣服上。
侍者是一个模样异常年轻的男性,看到这一幕吓得手一松,盘子倒地砸在酒杯上,玻璃碎片碎地到处都是。
展会负责人小跑着过来鞠躬道歉,贺炜柏顶了下自己的眼镜框,隐去不满与讥讽,噙着笑意笑起来:“幸好这里是酒店,我们去收拾一下。”
展会负责人递上来两张顶楼的套房房卡,贺炜柏伸手接过,去看半晌没有说话的贺曲航。
这一看却直直吓了他一大跳,神色肃然冷峻起来。
闻萧延早已闻声大步走来,看到贺曲航俊冷锋利的轮廓沾染上潮红,连平日里泛着冰冷的眼尾都浮出胭色。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温和的眸光里已经蒙上水雾一般的迷离。
往日英俊的面容此刻带着不一样的情色,闻萧延心猿意马,脸色却瞬间沉下来。他喉结滚动,一把夺过贺炜柏手里的卡,拦腰毫不费力地公主抱起他就向电梯走去。
转个弯几步路就是电梯间,眼睁睁看着这幕发生的电梯志愿者还处在懵逼得状态,下意识开了电梯门送他们进去。
贺炜柏眼眸微转,直直盯住了呆愣在那里举着手机正在对话的设计师。
他手里的手机还在发出声响,传来苏在起急迫的声音:“药效两小时后是吗?但是曲航体质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怕可能会提前,欸我安排的人你得盯着点,不要让出错……”
22.第 22 章
贺炜柏只是西装外套湿了,衬衣还很干净。
经理给的房卡是一个套房中的两间房,闻萧延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抱着贺曲航走了,一想到此刻可能在发生什么,他就心情复杂地暂时还不想上去。
会展中心从刚刚那一幕起就已经鸦雀无声起来,寂静的空间里,贺炜柏随手把西装扔到地上,大步流星走过去站在设计师前面。
他视线轻扫这位外国设计师耳边的手机,和煦地勾起笑意,问好:“打扰?”
贺曲航刚刚喝下一口的酒杯还放在手边,罪证确凿,设计师愣愣地把手机递给他。
苏在起在那边惊慌起来:“什么情况,Splints你怎么不说话了……”
贺炜柏接过手机,看到上面的姓名,顿时心下了然。
他查过他的资料,知道这位是喜欢了贺曲航很久的那位合作商的儿子。合作商和贺家交往已久,投资了贺曲航的公司还尚有几分话语权。但是这份话语权与贺曲航出事对比起来,于贺炜柏而言不值一提。
贺炜柏眯起眼睛温柔地问好:“你在哪层楼?三分钟,你知道后果。”
一分钟后,苏在起从电梯里跑出来了。他绝对精心地打理过自己,穿着王子小西服气喘吁吁地跑到会展中心大厅。
氛围古怪的有些离奇,站满了人的大厅此刻竟然一句响声与交谈都没有。除了脸陌生无比、或不卑不亢或献媚的那些作品师,基本都是互相认识的一个圈子里的少爷小姐,看向他的目光复杂又惊奇,似乎不明白他这时候蹦出来干什么,苏在起不由得心脏狂跳。
上次他就发现了贺曲航的力气全然没有他大,被下药后应该更会任由他摆布。刚好有Splints这个欠了他大人情的国际著名设计师,这次的计划从展会官宣开始他就一直在筹备,而且唯一一个有威胁的那人已经退圈辞职不见踪迹,明明一切应该水到渠成。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贺曲航和闻萧延的关系水火不容,苏在起平日里骂骂说不定还会让贺曲航对他有些好感。刚开始是试探性的,后期变得毫无顾忌起来,一方面是自己家也算是圈内上流,闻萧延不能毫无顾忌地动他,而更多的只是因为贺曲航每到这时候都会护着他。
而且贺曲航真的在护着他,即使是因为合作商这一层关系,也不外乎他会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但此时此刻贺炜柏的声音响起,狐狸一般的轻笑声异常耳熟,他根本得罪不起。
差一步拐弯就能看到贺炜柏的身影,苏在起随便抓住一旁的人问:“这是怎么了?”
“苏在起?”那人狐疑地小声回他 ,“你才到吗?你心上人突然被闻家那位抱走了,贺家老大刚刚不知道在跟谁发疯呢。”
“……前不久分手后就变天了,你知道他俩怎么一回事?”
苏在起被他的话语砸的晕头转向,脸色霎那间苍白起来。闻萧延?他这几月不就出了个国,怎么又有闻萧延什么事。
又是阴阳怪气,互相打起来……不对,上次见面时闻萧延的态度就已经很奇怪了。
只半晌他就想通所有事情,苏在起咬着牙烦躁起来自己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恨透了闻萧延与安林这对极品前任。
这时贺炜柏的视线透过画布冰冷地扫视过来,瞬间苏在起冷汗直冒。
套房里有很多房间,闻萧延随便拿着房卡试了一个就侧身用肩膀把门撞开。
贺曲航被闻萧延抱到浴缸里,胸口裁剪得当的定制西装随着他灼热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纯黑色的布料和泛起红晕的冷白肌肤映衬,看起来诱人无比。
闻萧延意识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狂跳不已的心脏蓬勃地反映着自己的存在感,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贺曲航的神情。
贺曲航皱着眉微微曲起一条腿,皮鞋踩在浴缸内壁,意识像是被甜腻的麦芽糖糊在一起,垂着一双水雾般的眸瞳抬手去拉自己的领带。
一下没有拉成功,脖颈反倒被勾出细细的一道红痕。贺曲航扯着领带胡乱把脖颈解放出来,随手一扔,衬衫领口最上方的几个扣子因为他暴力的行为随之跟着砸到浴缸的白色瓷片上,在这片只有沉重呼吸声的封闭空间里发出清脆无比的声响。
难耐的高温一层一层涌上来,贺曲航勉强能保持自己头脑的清醒,他胡乱向旁边摸索着想去拧开浴缸水流的开关,却冷不防触碰到一只骨感分明的手。
那只手的温度比他这个被下药的人都要烫上几分,手背上青筋暴起的触感让人心惊,正在用力地攥着浴缸的开关。
被贺曲航触碰到的那瞬间,闻萧延克制地顶起腮帮,盯着他被衣物紧紧贴着的硕大胸肌,猛地拧动了手下的旋转按钮。
衣物很快就被放出的水流沾湿,肉/欲十足的大腿被贴身西裤绷出紧致的肉感。贺曲航下意识去解自己的西装,素白透粉的指尖轻颤着,勉强解开两颗扣子,又想起自己眼前还有一个人。
他缓缓地皱了下眉将头发撩起,抬眸望过去时冰冷与情色交杂,英俊的眉宇下那双眼眸近乎蛊惑,喘息着捏住闻萧延的袖口。
“帮我。”
闻萧延声音暗哑地反手捏住他的手腕,问他:“我是谁?”
贺曲航神色不耐起来,闻萧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于是张开嘴回他:“闻萧……唔——”
还没说出的名字被堵在咽喉,闻萧延一脚跨进浴缸挤进他的腿间,两条沾湿的西裤毫无任何存在感,肌肤轻易就挤压在一起。
闻萧延护住贺曲航的后脑,看他如鸦羽的眼睫和眼尾那抹胭脂般的潮红,英俊矜贵的脸此刻漂亮的有些过于惑人。他看着就已经开始意动,将后者压在浴缸内壁上轻而易举地撬开牙齿,气息交缠间,从容不迫地收回扣在他腰后的手,去解贺曲航身上的西装马甲。
内外的灼热感一齐袭来,贺曲航的声音被自己吞进咽喉,被迫地仰着头接受闻萧延凶狠的亲吻。
下唇被咬的生疼,贺曲航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胸膛疯狂地起伏着。他脑海尚还清醒,只是打算让闻萧延给自己解衣服泡个凉水澡降温。
但随着意识一步一步下沉,他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其他原因带来的燥热还是自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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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情绪。
奇怪的酥麻感觉又涌进心脏,贺曲航甩了甩头,却被闻萧延伸腿抵住,猛地冷下神色想去推开他。
手心是一只手都包裹不住的绵软触感,闻萧延低下头,亲了亲他眼下的那两颗浅痣。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近距离在大学办公室见到贺曲航时。
圈子本身不大,怎么着也会难免有一两面之缘,更何况是他们两个地位相差不大的,更应该打过几分交道。
但贺曲航是他们之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个,从来不参与任何圈内的聚会活动。因为丝毫没有继承集团的想法,甚至于懒得拓宽社交面,也不去公司学习。
闻萧延少年时只偶然见了他一次。
那时候贺曲航染着人群中最为瞩目的亮色挑染,完全像个混混一样的不良少年,还夺取了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闻萧延习惯于当人群中最为瞩目的那一个,对他完全没什么好感,只收回目光嗤笑一声。
特立独行?明明是装模做样。
他比贺曲航大一岁,大学第二年就出了国,又刚好和后者完美的岔开。回国后没多久就听说那个紫毛小子为了追求一个人在这四年里变了大样。
谁啊还能让不良少年从良。闻萧延起了几分兴趣,刚好被曾经带了他一年的导师邀请回学校演讲,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坐在第一排的那个男人。
皮囊确实不错,闻萧延有几分喜欢,和他之前谈过的小情人也没有太大相径庭,但追到手当个玩物看看倒也不错。这么想着,玫瑰花就从手心里递出去了。
他一路轻快地跟着不知道名字是什么的男人来到办公室,贺曲航就在窗边站着。
异色的头发被染黑,一身贴合的西装,身量和他相差无几,脸上勾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眼眸里却全是与气质不相符的冰冷,只有看过站在闻萧延面前的男人时才闪过几分柔和。
闻萧延漫不经心地扫过挡住他视线的下一个目标对象,把那人背在手后的花夺过来拿在自己手里。
冰冷怒意的视线瞬间扫来,闻萧延想,这会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此刻在床上被他捏住,闻萧延下意识又去低下头哄他。
贺曲航脑海一团乱麻,只记得摆出下意识的冷脸,但是此刻的眸光过于蛊惑,还被药效控制着还不由自主把自己往他手中送去,带着点欲拒还迎、可以被随意摆布的意味。
闻萧延心满意足地瞧完他这副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姿态,揉揉他没有戴耳钉的左耳耳垂,摸出刚刚被他塞到枕头下方的小盒子,神情认真的捏住贺曲航的脸将他摆正。
贺曲航的五官初看时是英俊,气质上沉稳而成熟,但仔细看时会发现他连眉骨也沾染着桀骜的意味,并不像表面那样温冷谦逊。
两颗碎石耳钉和素圈被一个一个仔细地戴进耳洞里,闻萧延勾着笑意用手去点了点他的三颗耳钉,又去再亲他眼帘下的两颗浅痣。
被亲的人只是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他。全程任由他把耳钉固定在耳上,偏头时两颗碎钻反射出光亮,凌厉地有些动人心魄 。
23.第 23 章
贺炜柏准时准点地在套房门口站着。
此刻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楼的工作人员在三三两两地收拾着展会内存留的物品,贺曲航的助理半小时前给他打报告说他刚刚收到消息,现在在来送西装的路上。
贺炜柏因为不放心,昨天晚上是直接推了会议在他们隔壁另开了一间房睡的,闻言直接不客气地截了胡。但一想又不太好,就让助理先送过去。
算算时间,二十分钟再怎么收拾也应该收拾好了,贺炜柏卡着点按了门铃。
闻萧延正在浴室里面给贺曲航胸口涂药。本身就可观的胸肌被他揉了一晚上,虽然达不到被揉开的地步,但触感绵软又紧致,反而摸起来手感更好。
贺曲航白色衬衫只解开了上面四颗扣子,下摆已经被衬衫夹扣着扎进西装裤里,他坐在洗漱台上垂下眸子看他,大腿处衬衫夹突出的存在不容易被忽视,闻萧延努力心无杂念地把药膏挤了点在手上,按在他大腿处的衬衫夹上,另一只手试探性地贴了上去。
面前的人肤色偏白,指痕和齿痕在上面异常显眼,中间红肿破皮的地方看着略显可怖。闻萧延昨天做的时候还没觉得自己有这么过分,此刻触碰到首端的手感太好,他不由得又捏了两下。
三颗素色耳钉还在贺曲航左耳上,贺曲航被他这一下捏的喉结颤抖,皱起眉伸出手扣着他的肩,俊冷的眉目凝起:“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涂?”闻萧延揶揄地抬眼笑起来,“对着镜子吗?”
闻萧延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慢悠悠地沿着胸口顶端的弧度一圈一圈抚摸着涂抹。胸口太过于敏感,贺曲航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的手法,漆黑的眸瞳莫名蒙了一次雾气,想说话时却又仿佛被遏制了声音。
终于等到闻萧延终于帮他贴上两片创可贴,难耐的行为终于结束,贺曲航收起反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想要扣上扣子,闻萧延却突然间伸手掐住了他的大腿。
贺曲航本就是在差不多穿戴整齐后被闻萧延拉进这里涂药的,那里被他蹭了一晚上早就敏感红肿,被这样一掐瞬间应激起来,下意识抬起脚,踩到闻萧延的膝盖上方阻止他再进一步的动作。
感受到手里身体猛然间绷紧,贺曲航下意识的动作反而使得他更容易地就握住想握的地方,闻萧延轻轻捏了捏他大腿内侧的软肉:“这里也上点药?”
“我自己来。”贺曲航重复一句,用冰冷的目光看他,如果忽视他领口大开的衬衫和泛起薄红的眼尾,的确是一句很有震慑力且不容置疑的话语。
闻萧延已经占够了便宜,不想再惹他生气,果断地松开了手。看到贺曲航这副模样早已起来的反应不容忽视,他嗓音沙哑:“有需要叫我,我去洗个澡。”
这副模样太过眼熟,贺曲航立刻想起之前在射箭俱乐部发生过的事情,把踩到他膝盖上方的脚放下。脚尖着地时闻萧延也已经站直了身体,贺曲航抬眼扫他:“你……”
闻萧延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勾起唇毫不意外地笑起来,神采飞扬的俊美面容上眉头扬起,凑过来靠近他的耳畔,“我是个正常人,对你有反应非常正常。”而且他昨天又没有被下药。
他迅速亲了两下贺曲航的左耳,拉过一旁架子上的浴巾闪进了隔壁的浴室。
贺曲航扣上衬衫的纽扣。闻萧延抚摸过时酥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胸口,药膏就在他手边,他握在手里站直了身体,被门口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思绪。
习惯性地勾上温和的笑意,贺曲航打开门,略微有些惊讶。贺炜柏一天天忙的不可开交,怎么这个时间还在这里。
贺炜柏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贺曲航穿戴整齐,身材挺拔端正,面容矜贵温冷,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只在目光略过他仿佛刚被欺负过一样的眼尾时停留了一下:“闻萧延呢?”
贺曲航顿了一下,怎么不知道贺炜柏这是想去敲打一下闻萧延。昨天晚上他全程都完全没有力气反抗,但闻萧延没有太过分,而且两个人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见他犹豫,贺炜柏眯起眼睛:“还没在一起就护上了?”
贺炜柏只随口开了一句玩笑,贺曲航之前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跟不要命了一样,显然对闻萧延的感情还没到那个程度。于是随即勾唇道:“晚上和我吃个饭,把他也叫上。”
贺曲航点点头。
闻萧延听到这个消息时闷声笑了一下:“宝贝儿,你哥都接受我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贺曲航正坐在餐桌上叉了一块煎饺,这是刚刚贺炜柏走后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早餐。闻萧延只了一圈浴巾凑过去,双臂撑开支在贺曲航两侧,低着头笑意盈盈地看他。
据他所知,贺曲航追安林追的最凶的那几年里,贺炜柏都没有要见安林的想法。
人他都没追到,贺炜柏怎么见。
贺曲航太清楚闻萧延心里想的什么,轻飘飘抬下眼皮:“你也可以不去。”
“那怎么可以。”闻萧延遇到机会就会抓住,已经厚着脸皮把人吃到嘴里,贺曲航也没有什么反感他的表现,早上还任由他动手动脚,临阵一枪怎么会放弃。
他坐到贺曲航一旁的位置上拿起筷子,把刚刚从洗手间顺手拿出来的药膏放在桌子上,不经意间又开口:“上药了吗?”
贺曲航顿了一下,贺炜柏打了个茬他就把这件事忘了。所幸又没有被磨破皮,最多红肿了点,他也不是多娇贵的人。
闻萧延的左手又伸下来顺着腰一路向下去捏他的腿肉,贺曲航敏感得皱起眉沉下声:“闻萧延,你别太过分。”
“不上药会很难受的。”闻萧延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胸都被他玩成那样了,他昨天第一次,也不知道蹭地得有多用力。把筷子放下,索性握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道,“我帮你。”
饭吃了一半就要被扒衣服,送他回老宅后闻萧延就开始越来越得寸进尺。贺曲航一脚抵住闻萧延妄图靠过来的凳子,他现在又没有被下药,正儿八经的成年男性力气,两个人就在饭桌前开始僵持不下。
闻萧延被他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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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眸子一盯,没过几秒就先败下阵来,捏着他的手腕放低声音:“那难受了给我说。”
贺曲航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叉子,上面是一块刚咬一口糕点。他叠起双腿,靠在座椅上神色淡淡:“你把衣服穿上。”
闻萧延的浴巾在刚刚的推搡间掉到地上,听到这句话他低头看了眼,笑起来:“我身材不错吧?”
贺曲航反手把糕点塞进他嘴里,让他停止这个随处开屏的坏习惯。
闻萧延下意识咬住,随便嚼了几口再咽下去。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贺曲航收回目光时的侧脸,扣住他的脑袋就俯下身吻了过去。
双唇一触即离,闻萧延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有一些喜欢我了?”
贺曲航用指腹抹过下唇,半晌抬眼笑了下:“你想的太多。”
“想的多?”闻萧延若有所思地起身道,“那就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哪怕贺曲航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他再说话争辩的样子,也不影响闻萧延的心情,他飞速把衣服换好坐回来。
贺炜柏约的是晚上八点,地点在最近突然火起来的一处空中餐厅。闻萧延看到地点的时候神色顿了一下,因为餐厅旁边的室内运动场正在进行闻许情每月一次的包场聚会。
闻许情正站在门口叼着烟,穿着简单的紫色长裙,她眯着眼睛看过来,漫不经心地调侃起来:“刚刚还在听你们洋洋洒洒的公主抱事迹,怎么,追到手了?”
闻萧延姿态肆意地挑眉:“这不尚在努力。”
贺曲航面色温和谦逊地问好:“闻女士。”
“这么生分。”闻许情咂舌,“你们去隔壁吃饭?我投资过,报我名字就好。”
她弹弹烟灰,扫到他侧头时耳朵上的三颗耳钉,认出这是前不久闻萧延来找他参谋了好久的,感慨一般笑起来道:“闻萧延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次是真喜欢你。”
“可以考虑一下,不合适就把他甩了,反正左右没什么损失。”
贺曲航面色如常地点头,态度是到位了,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她说话。闻许情看到闻萧延在后面的小动作,随手把烟含进嘴里:“那我就不打扰了,有空邀请你们来参加聚会。”
她随意转头而过,视野那一头,西装革履的贺炜柏进门前浅笑着向她颔首示意。
“你哥都来了?”闻许情换了一种神色去看两人,古怪道,“闻萧延,我真是小瞧你了。”
“到时候老爷子生日记得一块来。”闻许情一想到贺曲航和闻萧延之前在她面前的氛围就深觉好笑,随便再说了几句转身进了室内运动馆。
空中餐厅由单面玻璃全包围,贺曲航进门的时候贺炜柏已经坐在那里,这是个最顶层被隔开的独间,闻萧延态度非常到位地拉开凳子请贺曲航入坐。
尽管已经态度异常端正认真,但贺炜柏还是觉得他如同不正经的流氓,还似乎察觉出隐隐的得意之色。
他勾起唇柔和地看向贺曲航,转头冷硬地开口道:“你和那个什么林,为什么分手?”
24.第 24 章
闻萧延突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以贺炜柏的记忆力和他对贺曲航的上心程度,怎么会不知道安林的名字。而且照三个人事迹在圈内的杂谈程度,贺炜柏也不应该不知道。
试探他的态度、敲打他、警告他就算贺曲航不喜欢他也不能随便玩弄感情。
而且这个问题让闻萧延如何回答?
:是这样的哥,我把他甩了然后看上你弟了?
不说贺炜柏了,闻萧延会先一步直接把自己轰出去。
没喜欢过?没意思了就分手了?随便玩玩?怎么看他完全就是一个对待感情极其敷衍了事的渣男本人。再一结合之前种种迹象,闻萧延觉得自己有点够呛。
贺曲航把桌子上倒扣的茶杯摆正,丝毫不打算参与这两个人的话题。闻萧延坐在他身边皱着眉沉思熟虑,摆出少见的严肃神情,倒显得几分可靠稳重起来。
贺曲航大概猜的到他在想什么。
未免有些想的太远。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他表现的却仿佛已经是热恋中的两个人在见家长,而他本人此刻在接受长辈的审问。
全景玻璃窗就在身侧,贺曲航侧头去注视一旁玻璃窗外的夜景。繁华的霓虹灯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顺着玻璃的层层纹路映射进眼眸,五色波斓,而脚下是透明的全世界。
服务生拿着茶壶过来倒水,贺炜柏浅呷半口,几秒后慢悠悠笑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那我这样问,”贺炜柏眼镜后眸瞳神色莫测,说,“你喜欢我弟弟哪里?”
茶杯被放在桌子上的脆响毫无遮挡地在耳蜗打转,闻萧延下意识偏头去看贺曲航。后者带着浅笑,眸瞳却还是一样泛着淡感的冷,侧头望向窗外时侧脸的轮廓棱角挺括,耳上三颗碎钻闪烁起来,像是炭笔勾勒出来温冷的画。
这让他怎么回答。
他曾经和贺曲航针锋相对,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拳掌相击,炫彩灯球下只有碎了一地的酒水与碎片作伴,灼热冰冷的目光对视,沸腾起的血液只有争斗残留,一旁是战战兢兢的围观人群。
一时兴起?
对方的身材是他之前从来不会去注意的,外貌也是丝毫不在考虑名单的,性格更是只会彼此咄咄相待的。
如果给两年前的自己说你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和你身量相差无几、脾气冷硬不给你好脸色、和你争抢过同一个情人,还让你破了许多戒的人,闻萧延绝对会嗤笑冷哼。
他一开始也只是想将关系提温,却突然就将追求的话语说出口。他的思想是全世界最坚固的盾,行为是全世界最锋利的矛,然后他举起手,用自己的矛去扎自己的盾。而贺曲航全程都在一旁围观。
贺曲航的声音、思想、血液、皮囊,一切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有形的无形的,抓得住的抓不住的,所有的全部的他都很喜欢。
闻萧延自己也都没有想到,于是他笑起自己来:“很难回答。”
贺曲航放下茶杯,在他话语落地后转过脸来。
闻萧延问他:“去散步?”
吃完饭贺炜柏就告辞了,他一向事务繁忙,今天挤出这些时间来陪他们一顿实属不易。两个人此刻站在空中餐厅上,闻萧延自然不会忘记他的习惯,自发地邀请起来。
透明电梯一路直达地面,冬天连夜景也都静悄悄。贺曲航笼了一层灰色围巾,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只烟叼进嘴里。刚刚点上火,闻萧延就凑过来挑了挑眉。
贺曲航把打火机随手抛给他,闻萧延抬手时恰好落入手心。他低声笑了起来,精致小巧的物件被圈在指尖转了两圈,却还要顷过身来。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贺曲航抬起眼皮看他,漆黑的眸子里一点火光摇摇倒映,闻萧延俯下身,将两支烟的烟尾轻轻挨在一起。
烟雾和呼出的雾气混杂在一起,朦胧地看不见两个人的面容。又一处红光闪起,贺曲航把烟夹在食指与中指的骨节中,勾唇笑了下:“你喜欢这样?”
闻萧延说:“我喜欢你。”
他从口袋里抖出一个暖手宝塞进贺曲航手里。毛茸茸的,像是之前贺曲航给他的那个,但是图案换成了黑白色的田园猫。
“和你真像。”闻萧延趁机捏捏他的手指。贺曲航的手指温度冰凉,好像天生体温就低,也就只有在个别时期才会温热起来。
想到这里,闻萧延叼着烟凑的更近了些。
贺曲航淡淡开口道:“别烧到我的围巾。”
“怎么会。”闻萧延把烟拿掉,他现在的距离微微低下头就能亲到贺曲航的嘴角。
那双薄唇透着润泽的光润,被烟头轻轻压出小小凹陷,嘴角微微勾着,唇畔都染上些许柔和的弧度。
闻萧延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果断低下头轻轻碰了碰贺曲航的唇角。
他现在干这种事情完全是熟门熟路,有了肌肤之亲后恨不得无时无刻都黏在贺曲航身边,如果可以现在就想直接揽住他的腰,在这条街上和他接吻,亲到他眼眸蒙起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水雾。
但也只能想想。贺曲航不反感,也不能代表他可以肆意妄为,闻萧延觉得自己尚且还是存留了几分分寸。
贺曲航睫毛在他突然凑近时微微颤动了下,他把暖手宝握进手心,咬住嘴里的棉软的滤嘴。
闻萧延最近未免有些太过分。
贺曲航想起昨晚自己在他动作下湿漉漉的那种无力,胸膛处被他努力忽视的创可贴又开始叫嚣起存在感,英俊的面容不由得浮上几分冷峻的淡色:“闻先生,保持距离。”
闻先生?
好端端的又被叫起‘闻先生’。虽然闻萧延很喜欢他这样称呼自己,比起叫全名更有特殊亲昵的感觉,但这时候的语境显然不太对劲。
闻萧延想了想,是因为自己亲的刚刚那一口?
贺曲航弹了下烟,把烟头暗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闻萧延笑起来:“那你亲回来?”
贺曲航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慢悠悠俯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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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萧延只是随口挑拨,如果贺曲航真亲他就赚了,不亲那自己也丝毫不亏,左右想干的都已经干了,便好整以暇地等待起来。
贺曲航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期待神色,半晌笑了一下,说出熟悉的话语:“闻先生,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闻萧延只顾着看着他这张距离得无比相近的脸,贺曲航话语的内容全部被他左耳朵听右耳朵过掉。
都送上来主动让自己亲了,闻萧延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一把揽过贺曲航的腰就想低下头去吻,被贺曲航瞬间抬起的手掌阻断住路线。
闻萧延结结实实亲到贺曲航手心里的暖手宝,碰了一嘴软茸茸的毛,他无奈地笑起来,视野里闪过白色的颗粒,落到贺曲航的皮肤随之融化开来。
另一手上的烟头已经燃烧殆尽,模模糊糊地烫到手指。闻萧延把它按灭掉,倒也没再想着继续去做什么耍流氓的事情。
手下只有大衣又硬又冷的布料,闻萧延没有什么抱着他的实感,看着落在眼前的雪花又开始想,他果然最讨厌冬天。
贺曲航挺喜欢冬天的。可以说他一年四季都平等的喜欢。他把暖手宝握在手里一起塞进大衣口袋里,又被闻萧延突兀地挤进来握住。
两个一米八七以上的男人就这样对视起来。过了几秒,闻萧延握紧了他的手,轻笑道:“看,下雪了。”
这场雪下的很急,也下的很久,到闻萧延祖父八十岁生日宴会前一天的时候终于停止,久违的出了太阳。
贺炜柏给他准备好的西装毫无用武之地,闻萧延发挥了二十九年以来毕生所学的社交技巧,让贺炜柏换成了自己准备的那一套,完整地白嫖到了之前射击场贺曲航答应的赌约。
耳钉、胸针和袖扣都是闻萧延一月前找人定制的,最近才赶工出来,一起被送到了贺曲航这里。
因为要和贺炜柏一起去,贺曲航最近几天都在老宅住,闻萧延时不时就跟回自己家里一样来逛几圈邀请他出去赏景。
但看到沙发上那套黑紫色的西装时贺曲航还是不由得深思几秒,毕竟他们家都是出了名的黑白灰专业户。
“……闻萧延?”贺曲航不确定地问。
贺炜柏正躺在摇椅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应声下来:“不喜欢的话换成我准备的那一身。”
就算再看不惯,闻萧延最近的所做所为也无法让他挑剔,接下来一切全凭贺曲航自己的想法,他不再做任何干预。
而贺曲航喜欢紫色,选择显而易见。
紫色的绣纹内衬,纯黑色马甲,暗紫色的碎石胸针与三颗斑斓闪耀的蓝紫色琉璃耳钉。贺曲航都很喜欢。
他无意识地弯起食指指节点了点自己的下唇,抬手时有些微微愣住。
贺曲航刚刚被闻萧延的突然袭击亲到有些喘不过气,反应过来后拍掉在胸口作乱的手,毫不客气地把对方的下唇咬破,嘴边沾了一点不属于自己的血迹。
真的太过分了……贺曲航想。
25.第 25 章
闻许情啧声道:“你太放纵着他了,这种得寸进尺的人就该晾一晾。”
她丈夫在一旁只是微笑地听着她说话,贺曲航短暂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闻萧延刚刚咬的齿痕还在唇瓣上残留。
寿宴开场已经半小时,闻萧延刚刚以一种堪称迅猛的速度飞快地亲了一口他,转身就去作为主家继续招待来宾。贺炜柏进场后就被其他人围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倒是被闻许情看了个正着。
苏家的那位合作商刚刚和他打招呼说将苏在起派去了非洲磨练,贺曲航虽然疑惑他们什么时候在非洲开辟的市场,但还是浅笑着和他碰了酒杯。
“我看你们干脆就这样好了,在一起后他指不定还要多过分。”闻许情太了解他的性子,从小没人管束惯了,就算贺曲航气场上能压制的住,也抵挡不了闻萧延想一出干一出的厚脸皮。
但其实还好。因为贺曲航已经习惯了。
他垂下眸瞳就能看到手边那个印着蝴蝶的条纹袖扣,于是弯起嘴角道:“我知道的。”
宴会设在昨天才新开业的酒店,装修的富丽堂皇,闻许情和她丈夫一起聊了一点建筑师的设计理念,贺曲航对这方面研究不深,只是浅笑着听他们说。直到贺炜柏过来叫他,说一起去拜访一下宴会的主人。
闻家祖孙隔代单传,身体素质也是家族遗传的优秀。闻萧延的祖父哪怕年纪到了八十岁,也不影响他步伐矫健地在贺曲航两人敲休息室的门时走过来。
贺炜柏微微躬身问好:“闻老。”
“你们老子呢,还在国外胡乱逛?”老人审视了一圈,盯着贺曲航胸口的胸针笑起来,“曲航小子,闻萧延这个臭小子对你不好的话,尽管来爷爷这告状。”
闻萧延坦白自己喜欢男人后养过很多情人,前段时间还闹出过争夺一个人的事情,但这一般具体的情况也传不到他们耳边,闻萧延不提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有听说。
这次还是闻萧延第一次主动给他们说自己想和一个人结婚。
和谁结婚?和贺曲航。
老人话语虽糙,但语气过于慈爱,贺曲航听得出他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客气话,完全是一种摆明自己态度的说辞。
他勾起笑点头应声,向闻萧延看去,后者就站在后方不远处,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和他对视时挑眉笑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心虚,完全就像是喜欢的人已经得到了自己长辈认可的那种自然而然产生的得意。
贺炜柏半眯起眼睛,默不作声地跨步挡住了闻萧延望来的目光。
祝寿的话语在客套声中说完,闻人客在后方推开门走进来,这个常年在各大电视平台上出现的政客神情严肃犀利,随意扯了几句家常后开口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闻人客的视线看向贺曲航,短暂一秒后又狐疑地向闻萧延递去眼神。
贺曲航凌厉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他左耳的紫色碎石耳钉闪的闻萧延无端心痒,连忙几个大跨步走到贺曲航身边:“这个嘛爸……不着急。”
贺炜柏柔和了笑意,侧身问道:“谈了多久,到这一步怎么不告诉哥哥?”
闻萧延压根人还没追到,他盯着贺曲航淡然温和的侧脸,见他眨眼的这瞬间比跳伞的时候发现降落伞是坏的还要紧张。
闻萧延的长辈还在,贺曲航被贺炜柏问的无法回答,轻飘飘扫他一眼,只得开口道:“结婚?”
两个字柔柔的砸下来。闻萧延的思绪瞬间不受控制地飞到婚礼现场。
他想象起贺曲航穿着白色的西装的样子,或者如果他愿意穿婚纱的话岂不是更好——反正目前自己都是在想象,一辈子都见不了的东西想想更健康——胸前的弧度连海绵垫都不用再多垫几层,更不用担心露肩婚纱会掉下来……
闻萧延盯着他此刻矜贵而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神态,又飘到之前他在自己身下时眼尾泛红的表情,《致爱丽丝》的伴奏仿佛已经在耳边奏响,花童转着圈在四周撒着花瓣,而自己和贺曲航就站在场地中央。
好在闻人客只是随口一问,贺炜柏也完全没有深究的打算,完全没有想要两个人的回答。几个人向屋内走去,很快地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闻萧延站在原地盯了他半晌,笑起来说:“终极目标。”
晚宴到饭点的时候贺曲航坐的主桌。闻许情的丈夫是入赘,闻家在场的算上闻萧延一共五个人,甚至于凑不齐一个圆桌。他母亲身为国际刑警赶不来现场,只短暂地录了一段视频道贺。
贺炜柏也在主桌。按道理来讲寿宴时主桌只会出现和寿星有血缘关系的人,如果是那些集团体系的话那亲戚朋友更是一大堆,别说一个桌子了,三个都坐不下。但贺炜柏的身份背景摆在这里,闻萧延称之为未来的大舅哥。
酒过三巡,简短的演讲结束,老人让闻萧延带着贺曲航一起来帮他切蛋糕。
闻萧延闻声站起身,俊美肆意的眉宇扬起,目光随意略过在场的几百来宾,勾着嘴角转身毫不犹豫地扣住了贺曲航的手腕。
从手腕到手掌,再迅速移动到手指,四目相对时,斑斓的紫与张扬的红在视野里交叠,领口处类别相似的胸针像是镜像构造。
贺曲航能看到他眼眸里自己碎发下紫到反光的耳钉在熠熠生辉,想着今天是他爷爷的寿宴,没有去甩开他的手。
在老人象征性的切下第一刀后,全场安静的人群就开始走动起来。
蛋糕有八层,一共十个,闻萧延和贺曲航身边这个是最大的那一个。他们切了五块被送去给主桌后,其他的就都由侍者在一旁接手。
身旁没有什么人凑过来,闻萧延看着就又想去亲他,被贺曲航挑眼塞了一嘴桃子形状的翻糖。
贺曲航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他只给自己切了一小点,一口就能吃完,他很严肃地用干净的小叉子背面抵住闻萧延的唇,抬眸道:“闻萧延,你不要总是亲我。”
“但是我控制不住。”闻萧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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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你就站在我身边,我没办法不去亲你。”
贺曲航收回手,淡淡地建议道:“可以离我远点。”
“那怎么办,”闻萧延皱眉起来,苦恼道,“超过一米远的距离我就会死掉。”
他看着贺曲航那双仿佛黑墨一样的眸子,眸子下的两颗浅痣落在那里仿佛就是在邀请自己去亲,他凑的近了点,说:“就像这样。”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眼帘下方,贺曲航没有闭眼,两颗黑色的眸子近距离地对视着,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寂静起来,他的目光仿佛凝微实质,气息铺天盖地地将自己包裹,贺曲航抿住唇,移动眼眸后退了一步。
闻萧延紧接着向前踏了一步。
“小心——”
身旁一个女性的喊叫响起,闻萧延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厨师制服的青年脸色惊恐地站在那里。
青年手上拿着切了一半的白色盘子,粉色的寿桃圆润地立在那里,他身旁带着厨师帽的女性正在慌不择路地去拉不小心脱了手的蛋糕推车,却很显然起了反的效果。
载满负重的蛋糕车一路横冲直撞地撞了过来,像是游戏里没有后退选项的头阵超级兵,用轮子踹飞了一路的阻碍物,直冲冲地向着目标boss蛋糕塔而去。
而在两个人身前,八层高的蛋糕连着架子岌岌可危地正在顺势向他们的方向倒塌下来,带着一股绝对会砸中的命定感。
闻萧延一瞬间内脑海里飘过许多画面,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贺曲航可能会受伤的任何理由,顽劣的神情在零点一秒内迅速沉寂下来,眸瞳里寒芒一闪而过,野兽般的直觉霍然响起。
不对,还有时间——
没有任何思考的间隙,闻萧延发动全身所有的力气,猛地踩地而起,伸手把贺曲航一把抱进怀里,迅速借着余力转身,把自己的背砸向反方向的墙壁。
闷哼响起,贺曲航俊冷的神色破空一瞬,眼眸里还倒映着闻萧延几秒内闪现一样飞速接近的身影。
他此刻被护在怀里,刚刚下意识去拉他的手被闻萧延握住紧紧捂在胸口,感受着他急促而剧烈的心脏。
蛋糕塔贴着贺曲航的西装倒塌在地,少部分没有重量的奶油顺着力度被甩飞到两人的西装裤上,贺曲航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凌厉的瞳孔收缩又放大。
闻萧延后背只是刺痛了一下就没有任何大碍,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素质,感受着贺曲航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指节时顿了顿,想起刚刚那瞬间贺曲航同样下意识向自己伸来的手,突然不加掩饰地得意一笑。
闻萧延跟没事人一样不分场合的笑起来,贺曲航却是面无表情,他冷起脸色时充满十足的压迫感,俊冷的神色像是染了冰。
他顾忌着闻萧延砸到墙上的背脊,想用没被拉着那只手撑住自己站起身,去被闻萧延扣着腰更用力地搂进怀里。
闻萧延只是举起他的手,眉飞色舞地挑起眉。
“看吧,你喜欢我。”
26.第 26 章
那一声闷响只是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叠加在一起而显得声音沉重。闻萧延皮糙肉厚、身体素质优渥,在军队那几年里比这更为严重的剐蹭都经历过,对于这点碰撞完全没有大碍。
例行检查过后也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但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家庭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在桌子上放下一瓶消除淤青的外敷药,说有需要的话早晚各涂一次。
贺曲航抬眼说了声好。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赶了过来,失手的两个侍者被经理狠狠责罚了一顿,在长辈几个担忧询问的话语里,闻萧延只是回忆起贺曲航那瞬间看向他的表情,就不由得心神荡漾。
闻许情是第一个到的,她急匆匆的神色在看到两人的姿势后变得古怪,还是不能接受闻萧延轻而易举就已经踏在成功的道路上。但随即又在闻萧延放开搂着腰的手后恢复如初,只是问道:“你们有没有受伤?”
贺曲航一点事情都没有,贺炜柏却紧张的拉着他的西装东看西看上下观察了很久。闻人客领着随行宴会的家庭医生过来,沉稳地说你们去休息室让医生检查一下。
贺曲航抿住唇回头去看他。
闻萧延反手靠着墙直起自己的身体,眼神里全是畅快与得意,他想:贺曲航刚刚拉自己了。
遇到障碍物拉人躲避的动作也许在下意识思维的推动作用下谁都做的出来,但是这是来自于贺曲航伸向他的手,在闻萧延心里无法避免地沾染上了其他的色彩,经过深层加工后滚入回忆的甬道。
医生走后休息室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贺曲航靠在桌子前面,侧头垂下眼帘去看正在套衬衫的闻萧延,开口说:“过来,我给你上药。”
闻萧延抓着衬衫的动作顿时停住,他把衣服甩到沙发上,走过来语气带笑道:“加贝儿,你是在关心我。”
西装裤腿上还沾着蛋糕奶油,甜腻的气息四散开来,贺曲航用鞋尖勾起凳子下方的横梁,拉过来示意他坐下。此刻对他的话语不可否认,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闻萧延冲过来将他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间里,心脏处传来的久违地悸动感无法被自己忽视。
头脑像是处于失重状态,闻萧延望过来的目光灼热的像是要把人烫伤,贺曲航太久没有接收到这样无所顾忌的、仿佛要把全世界都抛在脑后的情感,恍惚间第一次有实质的感觉到——
眼前这个人,他好像是真的喜欢自己。
“随便喷一下就好……”闻萧延本身想说自己也能喷,但是话语到嘴边就顺便拐了个圈,“……不了,嗯,还得帮我揉一揉才好吸收。”
贺曲航没有接他这句话,闻萧延半转过身体抬头去看他。靠着桌子的人被定了型的头发经过刚刚的事故已经散开,落在额前散乱地半挡着那双黑到极致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利落的撕着塑壳喷雾的包装,神情认真而柔和。
“哪里疼?”贺曲航问。
他把拆下来的塑料扔进桌下的垃圾桶,微微用力扒开盖子,摇匀后试着喷了几下。
“肩膀这里……?”闻萧延只顾着盯着他看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有疼痛的感觉,随口说了一个部位后眨眼继续看他。
他半侧着身子对着贺曲航,可以毫不费力地欣赏后者俯身垂眸时温冷英俊的面容。从喷嘴里喷出的湿润颗粒在他刚刚话音结束时已经落在皮肤上散开,凉意扑面,随之而来的是温凉的指腹。
贺曲航此刻的动作过于温柔,如同抛去了温和冰冷的虚伪假象,展露出真实柔软的内里,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闻萧延喜欢他的这副模样。
在贺曲航收回手再次摇匀喷雾,准备去给闻萧延另一边肩膀上药时,两个人的距离便因为贺曲航俯身的动作急速拉进,近到闻萧延可以清晰地去数他的眼睫,不由得抿了抿从不久前开始就莫明干涩的下唇。
那双黑到极致的眼眸在下一秒微抬眼皮时撞进来,闻萧延一瞬间便什么也看不懂了。思绪啊想法啊通通都化成空气飘走,再滚落成泡泡在心底炸开。那一眼宛如在释放游戏技能,闻萧延猝不及防就被蛊惑到,一把握住他再次收回的手,没有任何思考地直直抬头吻住了他。
唇瓣与唇瓣对撞,贺曲航被他突然站起袭来的动作吓到,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眸瞳像小动物一样受惊地缩起,他抓着手心里的淤青喷雾,腰腹被闻萧延单手紧紧地环抱住。
闻萧延的吻带着一股清爽的薄荷蛋糕气息,是两股味道的混合体,但是却并不难闻。他将贺曲航抵在桌子上,轻易地屈起膝盖就挤入他的双腿之间,身躯内不断响起的心跳声重的像是在敲锣打鼓,伴随着电流一般的酥麻砸入耳畔。
手掌握住的是被修身马甲勾勒出完美曲线的窄腰,闻萧延撬开他的牙关顷袭而入,贺曲航眸瞳像是沾了水被研磨的墨,却没有如同之前那次一样去咬他的舌头。
闻萧延天天都在想方设法地来吻他,明明刚刚已经说过不可以随便无理由地就凑过来亲他,但闻萧延就是不分场地无视时间也不间断地,似乎亲吻已经变成了一件日常中很正常的小事。
眼前这道不加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眸瞳亮的有些过于惊人,贺曲航突然有些无法呼吸,被闻萧延肆意地吮吸到喘不过气。
胳膊被闻萧延松开,转而代之的却是对方伸向胸膛的手,将西装马甲凸出弧度的胸肌被手掌隔着衣服覆盖。贺曲航坐在桌子上被迫屈起腿踩在凳子上稳住自己,思绪不免回到当初受制于人的那一夜,眸光轻闪间,抬起手握住了闻萧延的手腕。
他的眼尾已经沾上了红晕,眼下的孪生痣都变得动人起来,下压眉头警告时像是在撒娇的某种猫科动物,已经被亲的胸膛上下起伏,但是遏制着闻萧延再向前一步的那只手极其用力,这是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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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萧延自然不会违背,松开手放过了他胸前的布料。贺曲航喘息过后平稳了呼吸,恢复淡然神态后的第一句话又仿佛似曾相识:“你把衣服穿上。”
被要求的那个人只是伸出双手环着他的腰把他搂进自己怀里,随即像小兽啄水一样点了点贺曲航左耳上的耳钉,声音沙哑难耐:“你不要烦我。”
贺曲航很少见他这副乞求一样的姿态,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又是在想什么,抿唇说:“我不烦你。”
烦不烦只有贺曲航自己才清楚。面对自己得寸进尺的要求他还总是心软,闻萧延语气闷闷:“你不能让别人像我一样这样亲你。”
但是除了你也没有人敢这样亲我。贺曲航想这样说,但是却发现只要将这句话说出口,氛围好像就会不一样起来。
于是贺曲航说:“只要你管住你自己。”
闻萧延挑挑眉宇笑起来:“那我做不到。”
“你在我身边站着就是给我亲的啊,”闻萧延确信,低头蹭了蹭贺曲航的脖颈,“你在勾引我犯罪。”
闻萧延人生短暂的十分之三里只对他一个人产生过这么强烈的欲望,一时兴起竟然会不知不觉间转化成汹涌的爱意,像是上天注定最后他会栽倒在他手上。
贺曲航对于他的这套逻辑无话可说,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在……反而是闻萧延莫名其妙地就要上来亲他。
相似的身高,一样的体型,两个势均力敌的男人之间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闻萧延紧紧将他搂在怀里,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即使锻炼过胸肌也是半紧致的,隔着西装布料也能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他静静地贴了一会儿,贺曲航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直到休息室内设的传音器响起门外人留言的话语,有人送了西装过来,说给他们放在了门外的推车上。
闻萧延突然说:“我是不是要追满八年。”
“什么?”贺曲航不理解他这突然而来的话。
“因为我……”之前抢过你心上人,和你针锋相对、最后让你满盘皆输……?
闻萧延知道贺曲航完全不在意这些,提起还显得自己刻意起来。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因为完全没喜欢过所以不放在心上,他们间的矛盾在两年半之前就已经单纯变成了看彼此不爽,而现在已经和过去大相径庭。
“……想和你待在一起。”最后他这样说。
有没有名分一点也不重要,单纯的待在他身边也不是不可以,闻萧延霸道嚣张的本性在这一刻似乎被磨平。
他想,贺曲航不拒绝他的拥抱、亲吻和随时随刻耍流氓一样的动作,并且已经开始喜欢上他,说出口承认这件事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他可以等很久很久。
就在他经历过一败涂地的深情之后。
而下一个深情由他给予。
27.第 27 章
方小年给贺曲航打电话问可不可以见他,他考完期末试放假了,想和他一起吃一顿饭。
闻萧延说我送你去,尽职尽责地把贺曲航送到约定好的地点,又很自然地跟着他下了车。
他把毛茸茸的暖手宝塞进贺曲航的手里,捏捏他微凉的指节:“我给你暖暖手背?”
贺曲航淡淡看他一眼,两个身形相差无几地男人走在一起过于引人注目,还没有进门就被方小年一眼认了出来。
方小年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里三层外三层地,只露出一双微微亮的眸子,微微泛起黄的白色短发藏在黑色的帽子里,乍一看毫无少年气息,但这么小跑起来时还显得整个人活跃了不少。
眼看着闻萧延拉着贺曲航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方小年猛地跑到他们前面道:“老贼,休走!”
看得出他在学校交朋友后学了不少,攻击准备的招式摆的有模有样,就是一身繁杂的衣服看着有些过于可笑,闻萧延眉头直跳:“小子,你干什么?”
“贺先生,他来干什么?”方小年不满地蛄蛹过来,摘下帽子说,“明明说好是我们两个人。”
贺曲航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神情,上高中后的这半年来的确变得开朗了很多,眼瞧着短暂的运动后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迹象,他揉揉方小年的脑袋,说:“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饭。”方小年纠结了一下,他本身想直接去贺曲航家里,但感觉这种私人领地有些冒昧,他有一种纯天然的恐惧,“其实你陪我吃什么都好。”
“我考了年级第三。”方小年强调道,“他们说这是好学生独有的特权。”
闻萧延挑眉道:“我还以为你考了第一,这么嚣张。”
“我下次就会考的。”方小年不依不饶地问,“你来干什么?”
闻萧延想了一会儿,深沉道:“付钱?”
方小年本身就是准备来请贺曲航吃饭的,才不吃他这一套,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阴阳怪气了半天,最终坐到餐厅后才不了了之。
方小年的病很多东西都吃不了,贺曲航之前特意研究过他的食谱,勾勾画画了几道菜,给服务生又说了一些忌口,语气认真平淡。闻萧延在一旁看着他的眉眼,感叹说你怎么这么好。
“贺先生自然是很好的啊。”方小年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说,突然道,“我哥出国了的话,我能不能追你。”
“你知道什么是追人?”闻萧延笑。
“就是,追人啊。”方小年回答说,“意思是我喜欢贺先生。”
贺曲航矜贵英俊的脸上带着很淡的温和笑意,把他面前的碗筷放好,问:“在学校有人向你表白吗?”
方小年点点头:“有啊,他们都喜欢我,都说我的头发很酷。”
“你这哪里是喜欢,”闻萧延翘着腿道,“小屁孩一个。”
方小年反驳着开始头脑风暴,更加不理解起来。
他从出生起就在重症病房,病情好转后家里是常年熄灭的灯、模糊的幻影和满墙他用蜡笔画出的画,哥哥忙碌到总是每月才能见上一面、姨妈也不能时刻来照顾他,那段时间只有贺曲航天天出现。
就是喜欢上了啊,就像学校那些人说喜欢他要和他一起吃饭,他也想请贺先生吃饭是一样的,难道还有别的喜欢吗?他不理解。
贺曲航看向自己的目光温柔的像月亮,但闻萧延看向贺曲航的眼神他很讨厌。
方小年说:“我不是的话,那你追我哥的时候也不是吗?”
“当然。”闻萧延坦荡道。
“那贺先生……”
贺曲航侧着灯光被照到的三颗耳钉闪亮亮的,闻萧延打断掉他,眼眸复杂起来:“他不一样。”
都是有经济能力的成年人,自然不会让小孩付钱,闻萧延刷了卡,转身时很自然地帮贺曲航把围巾围上。
贺曲航总感觉他是在照顾一个手脚具废的残疾人,把暖手宝塞回到他的口袋里,沉吟了一下皱起眉说:“你不用这样。”
“哪样?”闻萧延收回手,翘起嘴角侧目看他。
“不用对你好还是什么?”闻萧延一边握住他的指节一边开口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乐意。”
方小年想去滑雪,但是他得的病需要避免剧烈运动,闻萧延说去公园转两圈得了,不然光看他俩玩得有多伤心。
贺曲航早戒了这种类型的极限运动,对于他的提议很是赞同。二比一相当于全票通过,开车拉着方小年去了市郊最大的一个博物馆公园。
“我上个月研学刚来过这。”方小年抽抽鼻子。
“八百年了还是著名教育平台啊。”闻萧延眼睛微眯,目光坠到贺曲航身上,“加贝儿,你上学来过这吗?”
贺曲航上学时候只顾着翻墙翘课,对于这种集体活动向来从不参与,完全不知道还会有研学这方面的事情。闻言弹弹大衣上落下来的两片枯黄树叶,半晌道:“可能?”
“可能是个什么。”闻萧延笑起来,又说,“但上学的事的确会记不太清。”
“难道不是回想起上学的时候才记忆深刻?”高中生方小年发出灵魂质问。
贺曲航顺手帮他把马上滑下来的帽子拉上去,淡淡道:“因人而异。”
冬天的公园其实没有什么好逛的。冷风吹过皮肤时冰凉一片。叶子看不到几个,池子里甚至看不到鲤鱼在游,但是因为下了很大的雪,树冠漂亮的像是白色的图画。
往里走到公园中心建有一个大型的观景台,远处的山脉层层叠叠地在雾气里看不真切,边缘处有一个拍立得店,店主说80元三个五寸一个三寸,方小年问完后转过来说:“我想和你拍。”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讨要零食的小狗,贺曲航没有理由拒绝。
闻萧延在一旁垂眸征求他的意见:“我也想。”
按下快门只需要一秒钟。
当光感反应开始、卤化银被溶解时,笑容和情感都会变成这一刻的定点,狂热的噪音与白昼一起挤破过来。远处的群山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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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闻萧延在这间隙不忘伸手去勾住他的指节。
温热的皮肤触碰,贺曲航的神色还是那般波澜不惊,敛起眼底所有的柔光,那双黑色的眼睛反射着雾白的云,眸光漂亮到有些不可思议。
闻萧延心下悸动,控制不住地低头去亲吻他的嘴角。
方小年回头而望,声音仿佛破空而来。
就像几年后一个普通的晚冬,闻萧延突发奇想邀请他一起去爬雪山,在旅行的路上遇到群鹿经过。
闻萧延单手握着方向盘,微移视线看到贺曲航在拿起相机去拍奔跑的鹿群,捕捉到踪迹的眼眸冷静沉稳,他说在这里停车。
“拍到什么?”他挑眉问。
“鹿。”
“还有什么?”
贺曲航嘴角染上笑意,他穿着山梗紫的加绒衬衫,耳上暗紫色的耳钉幽幽三点,侧目落下一眼,说你可以自己看。
抛去西装革履的外表,英俊温和的眉骨被肆意的展露开来,旷野的风吹过眉梢,闻萧延凑过去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徒步十二公里,历经十个小时,跋涉过经年不化的冰川,在雪山上看过久违的日出,闻萧延把他压到屋子里抚上宽硕慷慨的胸膛,低下头去吻他眼角的泪痕。
贺曲航被情欲沾染的模样和平时过于相差,呜咽时喉结会微微颤抖,看向他的眸子像是被磨开的水墨,闻萧延把他湿润的碎发撩起,跨坐在他身上,扣着他的腰把人揉进自己怀里,被贺曲航蜷缩着手指拽住袖口。
回到公寓时方小年发消息说自己这次论文如果能够一遍过的话,能不能还来邀请他吃饭。
大学时周围人就都开始流行染发,他白色的头发丝毫不显突兀,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拍肩说一句好酷。抑郁症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略微好转,除了现在看起来还是阴郁了点外没什么大事。
看着闻萧延毫不掩饰与贺曲航十指相扣的手,方小年想,过去六年时间里的每一天对他们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
别的喜欢是什么,他逐渐有些理解起来。贺曲航就像轮船的锚,代替在他童年里没有半分陪伴现在也只偶尔联系的哥哥,也许这两人曾经刀剑相向过,如同水与火般不能相容,但现在闻萧延的目光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又重新走回之前公园里的那条通往中心的路,踩着雪花消融过后的小水滩,方小年看着那间拍立得小屋,转过脸说:“我想和你们再拍一张。”
这次竟然带上了他。闻萧延眉头一挑,去看贺曲航温和的神情。
于是快门再一次在一秒内按下。
太阳在身后已经高高挂起,闻萧延唇角浮现一丝笑意,声音低低地顷身道:“我想亲你。”
远处的大雁列成整齐的一列向这边飞来,头顶的苦楝花被风席卷着飘落到视野中央,对视时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混杂着落到心底。
贺曲航的目光移回到他身上,俊冷面容上柔和的神色与之前别无二致,抬眼笑了下:“难道我会拒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