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转修无情道后》
7. 前尘07
在这强大的威压之下,鲜于辞受不住猛地吐出一大片鲜血,宋骄失了修为又刚才替鲜于辞挡了那一招,也遭到重创,如今只是在勉力强撑着。
“修真界的人,”宋骄松开手,“是来找我的。”
他推开了鲜于辞:“趁现在能跑多远跑多……”
话还没说完,宋骄就被灵力扼住了喉咙,灵力一点一点地将他抬到半空中。
空气被剥夺,宋骄知道一个毫无灵力的百姓和一个修者的差距,挣扎在修者的眼里就像是一只蚂蚁举起双手的抗议。
“宋大美人,你知道你现在多值钱吗?”男人现出身形,“顾淮川悬赏你,一道天阶修法。”
“听说你被顾淮川始乱终弃了,啧啧啧顾淮川身边还带着一个病怏怏的美人,要我说他怎么这么好的福气,坐享齐人之福。”他声音轻柔,动作却丝毫没见手软。
“天衍宗被顾淮川这个小喽啰灭了满门。”男人话里无一不是惋惜,还夹杂着幸灾乐祸,“我还听说你是个替身啊,真惨。”
“更惨的是你还落到了我手上,人我自然会全须全尾地给顾淮川,”男人笑地狂妄,“不过嘛……在此之前,刚好也清算清算我们之间的账。”
虎落平阳被犬欺,宋骄毫无反抗之力。
鲜于辞站起来就想跑去找宋岩因,修者的威压瞬间让他跪倒在地上。
“哎呀,差点忘记这个小杂碎了。”男人只是弹指间鲜于辞被挤压到只能屈辱地趴伏在地上。
“哥哥……”鲜于辞已经糊满了泪水,双拳紧握,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恨他弱到随便一个人都能折辱他。
男人在宋骄快要窒息而死时松开了手,将他拉至眼前,笑着问:“宋大美人,你还记得我吗?”
宋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一言未出。
“对,就是这个眼神!”男人像疯子一样兴奋,“曾经在比赛上你打败了我,我重伤趴在地上,你也是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当时我就想,天才趴在我的身下承欢的时候也会是这个眼神吗?”
男人快意大笑,如今地位情形倒转,明月落怀,怎会不快哉?
宋骄躲开男人想要摸他脸的手,终于忍不住冷声讥讽,“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贱/狗。”
“你喜欢我?”他扯出了丝笑意,眸色却极尽冰冷,“不用在我面前彰显你那少得可怜的存在感了,我不记得你。”
“像你这样的我遇见不到一千也有几百,”宋骄说道,“要是你说能替我报了这灭门之仇,杀了顾淮川……”
就算没了灵力,颓废了几日依旧难掩殊色,宋骄轻佻地笑:“我便考虑考虑把你提升为我的追求者第100号,怎么样?”
“你想死!”男人终于被惹怒,手还未碰到宋骄的领口,便传来凄惨疼痛的嚎叫。
男人的手臂掉落在地上,血喷涌而出,血淋淋的手指像是十分不甘地抓了一下。
“阿骄说的对,你的脏手不配碰他。”宋岩因砍掉地正好是男人施法右臂,宋骄失去了术法的控制往下坠落。
宋岩因和鲜于辞都眼疾手快地想要接住,没想到宋骄借力自己完好地站在地面上。
鲜于辞连忙着急凑上前,开口询问:“哥哥,你没事吧。”
宋骄摇了摇头,抬手遮住脖颈前的紫红色掐痕,看向宋岩因:“你没死?”
鲜于辞察觉到宋骄语气的不对劲,瞬间闭紧了嘴。
宋岩因苦笑:“还没有,快了,阿骄很快就不用见到我了。”
他拉开宋骄遮挡脖颈的手,抬手施展灵力:“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阿骄不用对我避之不及。”
宋岩因治疗完宋骄,顺带着把鲜于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治好了。
宋骄冷眼看着宋岩因不要命地消耗自己的灵力,忽地开口道:“你的确快死了,当你把借来的灵力全部用完,禁术的反噬就会要了你的命。”
他抓住宋岩因的手,打断了施法,“暂时我还需要你,你不至于那么心急的去死。”
宋骄像是完全摆脱了天衍宗灭门的阴霾,像是完全不在意宋岩因的离开,像是变回了从前般骄矜的模样。
宋岩因躲开宋骄的双眸,说道:“这里已经被发现了,我们要尽快换个地方。”
“想要不被人发现……”鲜于辞举起手,“我知道一个地方一定能让我们不被他们发现。”
他掷地有声地说:“鬼市。”
宋骄问道:“我从未听过,这是何处?”
宋岩因看见宋骄微蹙地眉黛,开口道:“‘只要你在三界活不下去了,都可以来到鬼市’,鬼市收纳所有人,恶贯满盈之人、穷凶极恶的逃犯还有寻找捷径的修者都可以来到鬼市。”
“鬼市流通着三界暗处的所有买卖交易,相传在鬼市你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只要付出的金钱或者代价足够。”
“鬼市是三界的背面,虽然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去鬼市是最好的路,但是……”宋岩因迟疑道:“我不建议去鬼市。”
“鬼市的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为了利益不要命的人。”
“宋师兄说的对。”鲜于辞回道:“我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在鬼市自保。”
“那还有比去鬼市更好的地方吗?”宋骄问道。
空气沉默了片刻。
宋岩因才开口道:“没有……”
“既然你想不出更好的地方,那就去鬼市吧。”宋骄看了宋岩因一眼,做出了决定,转而移开眼神看向鲜于辞,“还没向阿辞说恭喜。”
“没想到阿辞已经长得比我都高了。”
宋骄对他的关注比什么高阶术法、灵丹妙药都好,鲜于辞高兴地低下头,抓住宋骄地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哥哥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随时摸我的头。”
鲜于辞觉得这些日子是他这十几年来最幸福的时刻,不管去哪里,只要哥哥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害怕。
“我娘还给我留了些财物,我立马联系人去鬼市置办一处宅子。”鲜于辞兴高采烈地说。
宋骄都发了话,宋岩因自然毫无异义。
几人很快收拾了些必要的行囊,离开了此地,等收到消息赶来的修者,落了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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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鲜于辞兴冲冲地拉着宋骄的手说着话。
宋岩因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宋骄的侧脸,慌了神,仿若看见了从前骄矜恣意的小师弟,可是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从前的小师弟再也回不来了。
灭门那日已经刻下了永不磨灭的伤痕,现在的小师弟再怎么肆意地大笑,都像隔着厚重的雾,看不真切宋骄此刻真正的心情,是快乐、难过,还是麻木……
“你在想什么?”
等小师弟放大版的漂亮的脸引入眼帘时,宋岩因连连后退,“抱歉。”
宋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你刚才在想什么?”
宋岩因低下头,不敢再看,“对不起。”
鲜于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宋岩因,转而拉住宋骄的臂膀说道:“哥哥,我们马上就要到鬼界了。”
宋骄抬头看向被高耸入云的树木完全遮挡住的天空,与茂盛生长的树枝不同的是,地上是混乱脏污的沼泽,沼泽向前蔓延,完全看不到尽头,周围寂静无声,像是一个活物都没有。
宋骄惊道:“游历那么多地方,倒是第一次来这里。”
“接下来的路,我们过不去,要向鬼界的守门人买路。”宋岩因开口道。
他转而撇下旁边树木低处一根枯枝:“前路莫开,门者可否借路?”
话音一落,三人面前的土地逐渐裂开,缝隙中生出高大的黑色铜门,两个穿着玄衣的人影从门中走出。
鲜于辞惊异地看向宋岩因:“你怎么知道打开鬼界之法。”
他本来花了大价钱打听到鬼界开门之法,还想在哥哥面前卖弄一番,没想到竟被宋岩因抢了先。
鬼界的守门人走至三人面前,一一扫过三人,开口道:“买鬼门路,一人一百金。”
嗓音嘶哑难听像是镰刀在锯耳朵,令人不适。
鲜于辞捂住耳朵,连忙将买路钱递给了守门人。
守门人将钱收好,抬手一挥,眼前的绝路变成了宽敞的大道,不远处立着大门,牌匾处写着鬼市两个大字。
宋岩因再度开口:“多谢门者开路。”
鲜于辞有些兴奋,抓着宋骄的手激动道:“鬼市,我们到了!”
少年人对于未知的一切,像是面对惊奇的冒险。
“一旦踏入鬼市,生死有命。”守门人嘶哑难听的声音逐渐空幽远去,“还有,再提个醒,鬼市没有真情……”
宋骄沉声:“生死皆由自己承担,使者,请开门吧。”
鬼市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内错综的集市小摊映入三人的眼帘,甚至站在远处便听见了门内喧闹的吆喝声、歌舞声、人群的交谈声。
宋骄看了眼两人,取笑道:“一旦进去了,真就生死由命了。”
宋岩因看向他,点了点头:“走吧。”
鲜于辞抓着宋骄的手臂,笑道:“我说了,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鬼市的门完全打开,里面的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有不善、有戏谑……
“鬼市来新人了啊……”
“看来又有好玩的了。”
8. 前尘08
“这就是鬼市嘛?”鲜于辞新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就跟外面的集市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宋骄在进来之前就带上了纱,在以前他有别人都俯首的实力,容貌只是锦上添花,如今他没了修为形同废人,他姣好的面容就是一个能杀死他的毒药。
面纱之下,宋骄锐利的双眼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阿辞,不可掉以轻心,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宋岩因点了点头:“一切小心行事。”
“敢问几位是因何来我们鬼市?”一个穿着粗劣道袍,笑地一脸谄媚的男人凑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把破扇子,颇有几分不伦不类。
见宋骄三人没离他,见衣着气度,他又舍不得这块香饽饽,连忙又跟了上去,“我是鬼市的百事通,鬼市大大小小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上到今日生云亭老板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下到哪家的狗的名字,几位客人刚来鬼市,只要三百金,鬼市里里外外的事情我都给你说明白喽!”
鲜于辞显然不喜欢这种话里没一分真的滑头,皱眉冷呵道:“滚开。”
宋骄却停了脚步。
鲜于辞提醒道:“哥哥,这种人的嘴里没一句话是可信的。”
隔着面纱,宋岩因察觉不到宋骄的真实意图,想了想说道:“阿骄怎么看?”
“我们初来乍到,对鬼市什么都不知道。”宋骄从怀里掏出钱袋,“如果只问一个问题要付多少金?”
百事通看着那鼓囊囊地钱袋,眼睛瞬间放起了光,看来这是大客户啊……
他见中间那个带着面纱的人才是这三人中的头头,立马极力地推销自己:“客官,我见你诚心,只收你五十金,你随便问。”
宋骄笑了笑,将兜里的钱一一倒在手心,然后慢悠悠地拿出一块:“我一个问题只付你一金,我相信一块金子都够你一年的生活了吧,一个问题一金,百事通我已经很诚心了。”
“我只想知道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生云亭是什么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金子,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若是你不愿做这个生意,那便罢了。”
说完,作势要将金子放回去。
百事通眼疾手快地拦下那块金子,“做做做!”随后将金子飞快地藏进衣服里,讪讪地笑:“是我心不诚,鬼市就是这样的,客官也不能怪我呀。”
偷奸耍滑地模样看着就令鲜于辞心烦,眼里满是不耐烦:“我哥哥问你就快说!别想拿了银子就跑。”
“诚心买卖,童叟无欺。”百事通开口道:“这生云亭就是鬼市唯一的一个青楼,供人享乐的地方,听说里面各各美若天仙,玩的可多了,可谓是人间极乐之地……”脸上满是向往,“而且生云亭什么买卖都做,一楼二楼是供人娱乐的地方,而生云亭的三楼是一块买卖交易的地方,只要你给钱,天下只要有的东西,无一不能给你找来,什么心愿都能满足。”
“而我刚才说的这生云亭的老板嘛……”百事通眨巴眨巴眼,“世上难有的一个妙人,那身姿、那桥段、那魄力……”
“别说废话!”鲜于辞呵道。
“这位小友的脾性可不太好。”百事通觑了一眼,连忙离远了鲜于辞几步,“生云亭的老板没人见过他真实的样貌,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鬼市,连他姓甚名谁也不知,只听说他是个绝世大美人,手段狠辣的厉害,前几日刚把一个欠生云亭嫖/资的人五马分尸了,现在人头还挂在他家门口呢。”
“来找他做生意的人都只唤他生云。”百事通嘿嘿一笑,“今日生云老板穿的是红色里衣,可辣了!”
“你说这生云老板什么愿望都敢接?”宋骄淡淡道:“若我要他杀个人,这单生意他会接吗?”
百事通摇了摇头:“做不了,生云亭的生意不沾生死之事,不过若是让生云亭替你修补灵根倒是可行。”
鲜于辞瞪大双眼,上前一步:“你……!”
宋骄伸手挡在鲜于辞身前,眼神未变:“鬼市卧虎藏龙,能探知到我灵根尽断,不是怪事。”
“就是就是。”百事通吹了吹胡子,“你这小友这么激动做什么。”
“多谢解惑。”宋骄朝人颔了颔首,“若是以后还有疑问还会来做你这个熟人生意的。”
“只有欲、望填补不了自身的人才会去找生云做生意,而这种人在这世道上是绝没什么好下场的。”
三人转身离开,宋骄听见背后百事通的声音好像在对他们说些什么,但并未听清。
等他回过头想问百事通说了什么时,身后位置已然瞧不见百事通的半分身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宋骄皱眉,问身旁二人:“你们刚才听见那个百事通最后说了什么吗?”
宋岩因摇了摇头。
鲜于辞也摇了摇头,瞧见宋岩因靠在左侧的距离比他靠哥哥近一步,较真地凑近了三步,才说道:“哥哥,别管那个骗子了,现在去看看要买的宅子吧,不然今晚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鲜于辞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宋岩因的双眼,但他只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今日买了宅子也住不进去,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吧。”宋骄道,眼尖地就瞧见前面几百米就写着一副来福客栈的牌匾。
“其实我在这……有个宅子。”宋岩因犹豫了许久,终于开了口,随后看向宋骄,问:“要住吗?”
或许宋岩因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如今面对宋骄有多小心翼翼。
“你在这里有宅子?”鲜于辞双眸里满是怀疑,“宋师兄你之前来过这个地方吧,肯定也知道那什么生云亭!”
鲜于辞忿忿:“害我们白白花了那一百金!”
“抱歉。”宋岩因歉意地说,看着宋骄又重复地问了一遍:“阿骄,要住吗?我都听你的。”
隔着面纱,宋岩因看不清宋骄的神色。
“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宋骄淡淡开口道:“只要你一日没死,你一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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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大师兄。”
“带路吧。”
路上,宋岩因见状想解释什么但一直都开不了口,他知道天衍宗被灭门后,宋骄心里一直恨着他、怨他,或许只是满腔的伤痕不知对谁展开,只能把所有的恶意朝他倾泻。
或许他应该感觉到憋屈、难过,但是……
宋岩因跟在二人身后,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宋骄面纱下微微露出的侧脸,他并不伤心难过,甚至隐秘地有点开心。
他爱极了小师弟面上显露出来的所有喜怒嗔痴,而且他死了后,小师弟应该会永远记得他吧……
宋岩因苦中作乐地想。
不过……他看向宋骄身边的位置,他也想一辈子站在小师弟身边。
可惜……他失败了。
宋骄和鲜于辞都察觉到了宋岩因一进入鬼市后就失了神,到了宅子就开始各种忙活,宅子久未有人居住,杂草丛生,住处落满了灰尘。
宋骄是没闲心去管宋岩因的失神,而鲜于辞见宋骄都没搭理他自然不会善心大发地去关心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现如今宋骄已然不是什么矫情地需要服侍的人,鲜于辞和宋岩因都提出替他收拾,都被他一一拒绝了,他现在是个废人,已经不是什么天衍宗掌门之子了。
他只能靠自己获取生存的能力,只是第一次打扫实在是有些笨拙和缓慢,但在宋骄的三令五申地严厉禁止下,早早收拾好的鲜于辞和宋岩因只能干干看着。
“哥哥,开饭了!”鲜于辞心疼地看着宋骄额角密密的汗珠,“等会儿再收拾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来了。”宋骄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石椅上看着面前摆放的四菜一汤,才觉得肚子的确空落。
鲜于辞递了双筷子:“哥哥快坐下,尝尝我做的这两道菜,好不好吃?”
宋岩因见宋骄坐下,才相继坐下。
“好吃。”宋骄展颜一笑,“没想到阿辞厨艺竟这么好!”
“这是自然。”鲜于辞得意地抬起下巴:“我娘对我说男人要厨艺好才能讨上媳妇。”
宋骄被逗逗地哈哈大笑,转而瞥见对面一言不发地宋岩因,主动夹了菜放进他的碗里,“你辛苦了,大师兄。”
宋岩因愣愣地抬起头,细看眼角竟有点红。
鲜于辞自然是看不惯宋岩因那副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哥哥,你给宋师兄夹了菜,都没有夹菜!这不公平。”
“小心!”宋岩因迅速用灵力挡下了一支朝宋骄而来的飞镖。
飞镖落在地上,镖上还插着一封信。
鲜于辞着急地关心:“哥哥!”
宋骄走上前,将信取了下来,打开一字一字念道:“宋骄,明日午时于生云亭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生云。”
“我们才刚来鬼市,就被生云亭盯上了。”宋骄看向飞镖来的方向,想起百事通方才的话,紧紧握住信纸。
宋岩因摇了摇头:“来者不善。”
9. 前尘09
“是啊,哥哥。”鲜于辞面色担心,“我们刚来鬼市,这个生云亭就掌握了我们的信息,这个老板和那个百事通一样都是个骗子,我跟宋师兄的想法一样,不可去。”
握着纸条的手紧紧握着,像是抓着一根急迫的救命稻草,宋骄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是……我想要修为。”
宋岩因猛然一怔,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见二人面色不对,宋骄也不想说起这个沉重的话题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将信纸随意丢在石桌上,拿起筷子:“算了,吃饭为先,都坐下吃饱了再说。”
宋岩因和鲜于辞对视了一眼,两人坐下后,宋骄像是完全忘记刚才的插曲,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宋岩因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我.......”
支支吾吾,半晌还是没出来个一二三。
宋骄主动夹菜放进宋岩因碗里:“大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去的。”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宋岩因呐呐道。
宋骄摇了摇头,显然没放进心里去,“我不会去,明日我还要收拾屋子。”
鲜于辞坐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吃饭,两边垂落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异样。
他想:这比他小时候吃的饭还苦还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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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骄真如他所说,清早一起来就亲力亲为地收拾了半日的屋子。
他下定决心不能再像天衍宗那般骄纵,等所有东西收拾干净后,双腿四肢发软,感觉下一秒就能躺在被褥里。
宋岩因就一直在门口看着宋骄忙活,等他停下来才开口问:“阿骄,要不要喝点水?”
今早宋岩因去买了点糖水,宋骄想了想,将自己今天打扫成果之一的躺椅搬到院子里,“鬼市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既不晃眼也不热,刚好趁冬天还没来,叫上阿辞一起晒晒太阳。”
“小辞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买一个东西送给他的母亲。”宋岩因说道。
怪不得今日感觉少了点什么,宋骄不可置否地点点头,“那我们给他留点糖水。”
两人一齐躺着晒太阳,宋骄惬意地闭着眼,忽然问:“今日是不是十八?”
“是啊,每年这日天衍宗师兄弟们就会把躺椅拿出来摆在道上一起晒太阳,课业也不去上了,练武场也没人,害得长老们一顿好气,仔细问了才知道是你鼓舞师兄弟们一起罢课。”宋岩因含笑躺着:“后来长老们也索性这一日全部休憩。”
“小时候的你最调皮,什么鬼点子你都有,还能号召一群人跟在你后面逃课。”
“是啊,”宋骄说:“可惜,他们再也晒不到这般好的太阳了。”
“抱歉。”宋岩因侧过身,“阿骄,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宋骄知道宋岩因在看自己,但他没有回头,故作轻松地开口:“大师兄,你不用跟我道歉,我那几天不吃不喝已经想清楚了,就算你们都不在了,我也会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
“你看,我现在不就学会了打扫卫生,之后我还要学会劈柴、做饭,再等我熟悉这个地界我再去做一个谋生的生意。”宋骄淡淡地说,“等你走了,阿辞也走了,我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曾经我恨不得向顾淮川报仇,让他去偿我父亲、宗门三千人的命,可是我现在就想好好得活在这个世道上,以后的路我一个人也可以走得很好,不让你和父亲担心。”
忽地,宋岩因伸出手摸了摸宋骄的头:“阿骄,你真的长大了。”
宋骄拍掉了他的手:“这话怪肉麻的。”
宋岩因笑了笑,没有反驳。
院子静谧,阳光就像母亲的怀抱温暖,宋骄很快睡着了,沉浸在美梦中。
细碎的光斑落在宋骄白皙的脸上,宋岩因只能看见个侧脸,他伸出手在半空细细描摹,从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地到眼睛、鼻子、嘴巴。
阿骄醒着时,每日眼睛里总会有一万种情绪,本就漂亮的相貌更加生动灼艳,睡着时就像古老秘境中被重重保护的仙子,美丽得让人不舍去惊扰。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我多想永远陪着你……”宋岩因喃喃。
阴暗处,鲜于辞身上血痕斑驳,他静静看着远处的两人,握紧了拳头,刚才两人的交谈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宋岩因竟对哥哥有这样的心思……
鲜于辞垂眸,手中紧握着的书面上还沾着大片的血迹,眼神冷冷地拿起衣角利落拭去。
…………
等到了日暮,宋骄才被鲜于辞叫醒,他抬头看向身侧,迷迷糊糊问:“大师兄呢?”
“宋师兄去做饭啦!”鲜于辞兴高采烈地说道:“哥哥,你看。”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大堆东西,各种各样的术法、灵器堆成一堆。
“这是我淘的一件金羽衣,可以挡一个金丹的术法,还有这个特别适合哥哥用,这个储物袋也是我挑了好久的……”鲜于辞滔滔不绝地一一说着他的那些宝贝的妙用。
“等……等等!”宋骄终于开口打断,“阿辞,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况且你就这样跟着我们走了,鲜于州主不担心吗?”
“就算我死在外面了,他们也不会关心的。”鲜于辞瞬时收起了笑容,“在我心里只有两个人最重要,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哥哥你,母亲已经死了,我只有哥哥了。”
“至于钱,我母亲曾富甲一方,后遭我父亲蒙骗,生下了我,成了私生子,后又被鲜于辞那些妾室害死了,那些钱就留给了我,她留给我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鲜于辞神色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宋骄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一部分现在的自己,竟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忽地开口道:“阿辞,我教你练剑吧。”
随后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又慢慢补充道:“虽然我现在没了灵力,但是一些基础的术法剑法我还是记得的。”
鲜于辞高兴地瞪大双眸:“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以后你拜我为师。”宋骄看着鲜于辞亮亮的双眸,不禁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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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我敬一杯茶,三跪九叩,行拜师礼。”
话音一落,鲜于辞立马就要跑去拿茶杯了,宋骄连忙叫住他:“我开玩笑的,我可收不了一个比自己还高的徒儿。”
“哥哥就会取笑我。”鲜于辞故作转身生气不理人,但见半晌没有动静,又悄咪咪地斜着眼睛看,却撞入一双含笑的双眸。
鲜于辞奇怪地感觉到自己脚麻了,然后手也麻了,嘴里的舌头也生出来麻意。
奇怪的感觉,令他想动都动不了。
直到宋骄被宋岩因叫过去吃饭,拍了拍呆楞地鲜于辞,他才缓过神回了句。
“来了。”
…………
宋骄睁着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听见了外面打更的声音,他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静静地离开了院子。
院门前,宋骄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淡淡说了句:“抱歉。”
师兄,我放不下。
“客官你可让我好等!”百事通一开始蹲在巷口默默地在地上画圈,见人来了立马高兴地站起身来。
宋骄出门前就带好了面纱,朝百事通颔首:“走吧。”
今日一早,宋骄就在院门的墙角发现了鬼鬼祟祟蹲守的百事通。
宋骄直接抬脚踹了他屁股一脚:“原来百事通的消息来源就是去听各个房门的墙角啊。”
百事通被踹的一趔趄也不恼,拍了拍灰就憨憨地笑道:“拙劣小计,客官原谅。”
宋骄此时正愁没人代自己跑腿,便让百事通代自己去与生云亭老板带话。
夜晚的鬼市不如白天热闹,一个摊贩都没有,百事通走在前面插科打诨,看出来宋骄心中的疑问。
“晚上鬼市的人是不允许摆摊售卖的,一般人都早早回家休息了,晚上只有一家店才会开门,客官不妨猜猜?”
“生云亭。”宋骄忽地笑出了声,“莫不是生云亭成了掌管鬼市晚上的神。”
古籍记载神管理世间万物,可这个世道没有神,只有人管理世间。
“等会客官看见就知道了。”
走了不久,百事通低声说:“到了。”
宋骄抬头望去,长阶绵延到上面的阁楼,生云亭怪不得叫做生云亭,耸立入空,上半层仿若隐在云雾里,看不真切。
灯火通明,歌舞鼎沸,像是来到了天上极乐之地。
百事通说的也不无道理。
百事通走在宋骄身侧:“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你们修真界都没这样高的屋子吧。”
宋骄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踏上了台阶。
百事通见人不理他,也不气馁:“这生云亭的台阶也被叫做通天阶,隐在云中的最上面的那层楼就是生云亭老板在的地方,他曾经就放话说晚上的买卖只能生云亭来做,一开始有人不服,后面不服的人死了死,残了残就再也没有人有异议了。”
台阶三千,宋骄心中紧紧攥着他的希望,也没觉得走了多久,门外的两个小侍伸出手:“主人只见宋公子,闲杂人等需交付三百金买请帖方可入内。”
10. 前尘10
百事通想跟着混进去见见世面的小心思被遏止,也不恼,讪讪地笑:“两位大人勿恼,小的马上离开。”
他走前朝宋骄挥了挥手:“客官,我就送您到这啦。”
宋骄也朝他挥了挥手,转头看向这两个丝毫不打眼的侍从,他们竟一眼就认出了他。
“宋公子,我们主人在等您。”二人恭敬地说。
宋骄心中生出一份警惕打量着周围,咬咬牙道:“走吧。”
不闯虎穴,焉得虎子。
宋骄跟在两人后面,倒是将这生云亭的生意一览无遗,一楼中间的圆台是一个巨大的赌场,二楼站着许多漂亮的女子,跳舞的唱歌的应有尽有,赌场和青楼倒是一点都不分家。
宋骄带着面纱经过二楼,有个喝醉酒的恩客瞧见方才面纱轻拂乍现的绝世容颜,恍了神,醉醺醺地走上来,“美人……从未见过的美人,告诉爷,你一夜多少,我包了!”
宋骄嫌恶地皱起眉:“滚。”
醉汉还不依不饶地想要凑上来,忽地人群中发出惊呼,原是人被一脚踢下了楼。
“这位先生是生云亭的贵客,冲撞贵人,从此以后,生云亭将不再接待!”
话音一出,紧接着就有两位黑衣人将醉汉丢出了生云亭。
侍从转过头:“宋公子,没有吓到吧。”
宋骄摇了摇头:“无事,走吧。”
但这样短短的插曲,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带着面纱的宋骄:“这不就是那个刚来鬼市的新人吗?这么快就被生云老板看上了?”
“啧啧啧,”有人惋惜道,“这样的一位美人可惨咯……”
“小声点,要真被人听见,就不好玩了。”
宋骄慢慢踏上了三楼,侍从推开门:“请,主人已经在里面静候多时了。”
门内、门外像是两个世界,门外人群狂欢地极乐之地,门内却寂静到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声音。
宋骄倒也不惧,径直走了进去,“生云老板,我来与你做一笔生意。”
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
没人?宋骄压住疑惑,屋子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旁边放着几个站着的烛台。
唯一的异处是正前方的一处石壁,上面镌刻着壁画,宋骄凑近瞧了瞧,可能有些时日了,壁画已经看不清了。
“贵客可能看清这壁画上是什么内容?”
声音含笑带着些妖气从背后传来,宋骄转过身便瞧见一位带着面帘,穿着将落未落的红色衣裙,白皙的肩膀一览无余。
宋骄视线往下一看,男的。
“没看懂。”宋骄转身坐在桌前,开门见山,“我想要修补灵根,要什么代价来换。”
生云忽地哈哈大笑,邪媚张扬。
“你还要笑到什么时候去?”宋骄不耐地开口。
生云双手环住宋骄的脖颈:“贵客竟一点不奇怪我是男子,令我吃惊些罢了。”
他启唇朝宋骄脸上吹了口气,白色的面纱浮动:“贵客带着面纱见我,倒是有些生分了。”
“你是平胸。” 宋骄淡淡地说,“还有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凑我那么近。”
生云娇哼一声,随后放开了手:“贵客语气这般冷淡,令生云有些伤心了。”
宋骄眼神淡淡的,也没说话,静静地就这样看着人装。
生云终于收敛了神色,“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但是我要你的一样东西。”
他凑近,纤长的指尖染着朱红,轻轻点了点宋骄的胸口。
“我的心?”宋骄道。
“心给你了,我便死了,那我还要修为何用?”宋骄冷笑出声,“这就是生云老板交易的诚意?”
“非也,非也。”生云摇了摇头,“我此时不要你的心,我可以等你,你想要做的事做完,时机到了,我便来取,如何?”
“就算我给你修为,你就能打得过顾淮川,报仇血恨。”生云妖孽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我可以给你比修为更好的东西。”
“你怎会知……”宋骄振声刚想问生云如何知道这些,但对上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泄了气,如何知道、知道多少其实根本不重要。
他知道这个交易会是他付不起的代价,但是他心中的贪念却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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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迟迈不开脚步。
“宋骄想想天衍宗,”生云暧昧地附在宋骄的耳边,“这个交易,你敢不敢与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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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骄怎么了?”宋岩因看着从今早起来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宋骄,见送了三口饭都没送进嘴里,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啊。”宋骄回过神,很快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你和小辞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辞每日清早就出去,你也是魂不守舍的。”
宋骄强撑起一抹笑:“阿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心中有数,我们不必拘着他。”
见宋岩因还要张口说些什么,宋骄实在无心应付,夹菜放进宋岩因碗里:“吃饭吧,大师兄。”
“行吧,就知道你觉得我烦。”宋岩因被嫌烦也不恼,反而双眸温情地看着宋骄,也不去追问了,转而说道:“对了,阿骄,我将你昨日换下的衣物洗了。”
宋骄捏着筷子的手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洗了就洗了吧。”
一吃完饭,宋骄就找了个借口溜进了房内,他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随后抬起手,心意一动,灵力在掌心处凝聚成小团的光点。
宋骄看着那小团光点,明明灭灭,侧头看向门外一眼,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所有灵力藏住。
门外的宋岩因一直坐着没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宋骄的紧闭房门,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那扇门打开,眼神一暗。
宋岩因本想今早叫上宋骄去集市逛逛,敲房门几声都没见人应,以为出了什么事,打开门才知道宋骄睡的深,本来想着悄无声息的离开。
转眼就瞥见了堆砌在一旁的旧衣上,想着顺手一起洗了,拿起衣物才闻见一股刺鼻的异香。
刚才他是故意试探,平日里小师弟绝不会允许他擅自动他的衣物,心中的猜测被吻证实。
一阵冷风吹过,宋岩因才彻底回过神来,抬头看庭院里的树叶慢慢从枝头掉落,还没入冬,他怎么觉得这天这么冷呢?比以往的所有的冬天都要冷。
他和阿骄都走不出这个冬日了。
11. 前尘11
在鬼市的日子很平静,这里没有修真界的爪牙,宋骄可以暂时不用去想顾淮川,甚至他选择性地忽略宋岩因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以及装作看不见宋岩因总是背着他悄悄吐血。
宋骄晨起教鲜于辞练剑,等到日落就一个人悄悄回到屋子里悄悄修炼灵力。
院子里的三个人像是紧密的藤,却都分出各自的枝桠,各有各的秘密。
快到除夕,宋岩因觉得院子里太过冷清,提议三人一起出门采买东西装点院子。
宋骄看着院内枯木、落叶,冷清得估计鸟儿都不想落在他们的院子里。
“这个年一定得好好过。”宋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要热热闹闹、快快乐乐地过!”
鲜于辞显然以宋骄马首是瞻,连连点头加星星眼夸赞。
鬼市的集市就跟民间的集市差不多,或许是夜晚被生云亭剥夺的原因,白日里的人特别多,各种的小摊小贩卖着来自天南地北的东西,甚至有些东西宋骄都未曾见过。
宋骄很快停在一个卖对联的小摊上,拿起来其中一对问身边的二人:“这个如何?”
宋岩因有些迟疑:“阿骄,确定除夕夜贴这个?”
“这个有什么不对吗?”宋骄不解地看向一旁的鲜于辞,“我觉得挺好看的。”
鲜于辞少见地没有附和,只是道:“哥哥喜欢就好……”
宋骄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看向老板说:“这个……那个……,还有………就这些帮我包起来吧,多少钱?”
他还没掏出钱袋,老板就已经连连摇头:“不要钱,这些都免费送给宋公子了。”
“你认识我?”宋骄蹙眉。
话音一落,老板却径直跪了下去:“不认识,不认识,只是宋公子是鬼市的贵客,买我们的东西都不用付钱。”
宋骄看向旁边的摊贩,问:“你也不收我钱?”
一旁的老板见此颤颤巍巍地回答:“宋公子是生云老板的贵客,是不收钱的。”
宋骄冷笑一声:“这生云亭还真是鬼市的霸王。”
鲜于辞将银子塞进老板的手里:“这是我自愿给的,收着吧。”
老板颤声道:“几位公子莫要折煞我。”
“生云亭垄断了鬼市的生意,听说鬼市是生云亭一手建立起来的,若是没有生云亭便没有鬼市,生云放话出去,这些老板自然也不敢违抗。”宋岩因淡淡开口,“他们也是在生云亭手下做事,没必要为难他们。”
“走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宋岩因说道。
宋骄心中惴惴,斜睨着宋岩因的神色,见毫无异样放下了心。
大师兄应该没发现什么。
几人又在其他地方买了些东西,大包小包准备回家的路上碰巧遇见了百事通。
百事通一手拿着壶酒,一手正抓着烧鸡腿,见三人买了不少,笑道:“宋公子怎么买了那么多白事,是做什么用的?”
他细细数了数日子:“最近鬼市也没人举丧啊……”
宋骄脸色一白,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全是大红颜色,大红色的对联、蜡烛、烟火……,这些东西全是他一人采买的。
“百事通,你说……我们买的这些东西都是白事?”宋骄不可置信地问。
“是啊。”百事通不解,“难道宋公子看不出来吗?”
霎时,所有的东西掉落发出闷响,蜡烛、烟火散了一地。
宋骄看向身旁的二人:“你们看见的也全是白色?”
鲜于辞挠了挠头:“我以为哥哥是从没置买过过年的东西,见哥哥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我也不想去扫兴。”
宋岩因抓住宋骄的手:“阿骄,冷静点。”
“可能只是这几日你太累了,每日要教小辞练剑,又是看各种书本,眼睛累坏了,等休息一两日……”
宋岩因话都没说完,就被宋骄甩开了手,声音冷冷地道:“大师兄,你不用来安慰我,也不用蒙骗我,你是修者还修炼了医术,你比我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要你告诉我真相!”宋骄没有崩溃、没有愤怒地大吼,只是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最后一声宣判。
辨认不清颜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骄回想起近几日他的食欲渐渐下降,他明明恢复了灵力,但是好像对万物的感知却迟钝了……
心中生出了不好的猜测。
“逆转因果,五感尽失。”宋岩因不敢面对宋骄的双眸,垂下眼,“阿骄,万物皆有因果,这是天道降下的惩罚。”
宋岩因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宋骄的脑海中。
宋骄一时站不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哥哥,小心。”
一道剑光破开所有阻碍直冲冲地朝宋骄而去。
宋骄向后退避,剑风还是将他的面纱打落,殊色漂亮的脸显露人前。
“这……这宋公子,没想到竟是大美人啊……怪不得能成为生云老板的座上宾。”
但宋骄还没回神之际,身后一人突然拿着匕首冲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灵力挡在宋骄身前。
是鲜于辞!
“阿辞,你……”
鲜于辞什么时候有了灵力?明明昨天他还在因无法练气入体练不好剑,在他面前委屈地直掉眼泪。
鲜于辞反手将剑抵在刺客的脖颈:“说!是谁派你来的。”
还不等话问完,刺客唇角流出血,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下一秒刺客就没气了。
宋岩因走过去探了探刺客的脖颈,摇了摇头:“不是修真界的人。”
两次刺杀,今日是早已预谋之事,宋骄看着被吹落的面纱,心中思绪纷繁。
鲜于辞收回剑,心虚地走到宋骄的身边:“哥哥,对不起。”
宋骄没有说话。
鲜于辞急的快哭了:“对不起,哥哥,是我鬼迷心窍,我想就算宋师兄离开了,我也可以保护你。”
“哥哥,你看,刚才我是不是保护你保护的很好,我……”鲜于辞着急地为自己解释。
宋骄抬手打断了他,双眸直视着鲜于辞,“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鲜于辞沉默了,半晌他才慢慢开口道:“哥哥,不要逼我好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分辨不了红白了吗?你难道没听见刚才宋岩因说的吗?”宋骄抓住鲜于辞的肩膀,“我马上就要无感尽失了!到时候我看不见、听不见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废人,难道你要保护一个废人一辈子吗?!”
“那又怎样!”鲜于辞抬起头,反驳道:“我觉得值得!”
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鲜于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骄看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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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倔强的少年,“不妨我今日就跟你说清楚,我也与生云亭做了交易,事成之后他要拿走我的心,你根本用不着保护我。”
话语如同寒风灌进鲜于辞的心,像是带着刀,在他的心里胡乱地捅出了洞,哗啦啦地冷风像是要吹遍他的整个身体。
“明日联系鲜于家主。”宋骄对宋岩因说道。
鲜于辞显然慌了,他启唇说了句什么,却被人声鼎沸压了下去。
鬼市的人群欢呼:“今天吹了什么风,生云老板竟然来了!”
阵仗摆的很大,仪仗缓缓散开,一双白皙纤细的美人手掀开了帷帐,生云今日穿了一声白色薄纱,仪态万千地走到宋骄面前。
“贵客在鬼市遭此劫难,生云亭定会调查清楚,还贵客一个公道。”生云淡淡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刺客。
侍从立马会意将人带走。
鲜于辞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你们凭什么将人带走?”
半晌没开口的宋岩因却厉声道:“小辞,将人交给生云老板。”
生云双眸含笑地睨向宋岩因,捂嘴状似惊讶:“久别经年,竟在此遇见了旧相识,岩因兄,真是好久不见。”
宋岩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宋骄察觉到宋岩因全身紧绷,甚至隐隐侧过身子挡住他。
心中有了猜测,看来宋岩因早已经知道他与生云做了交易,二是他很害怕生云,怪不得在生云找上他时,宋岩因那么紧张。
宋岩因有秘密瞒着他。
宋骄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嗤笑出声:“生云老板还要查什么呢?真是演的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
生云笑意不减:“贵客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贼人不就是你派来的吗?不然在一举一动都在你监视下的鬼市,能出现两次刺杀?”宋骄一字一顿道:“你做这一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揭穿我的身份,在你与我做交易的时候你就没想让我活着!”
生云笑意渐渐消失:“贵客说话,忽然让我觉得很不爽呢。”
“这是鬼市,谁给你的胆子,这样与我说话?”生云的指尖轻抬,一道灵力瞬时打向宋岩因腹部,“罢了,这点小小利息,就算是收取你不敬的代价吧。”
宋骄猛地吐出口血,倒在地上。
宋岩因着急地回头却被生云扼住了喉咙,鲜于辞也被是侍从扣住。
生云缓步上前,脚碾着宋骄的十指,从上而下地俯视,像是看着一个蝼蚁:“宋骄,怎么天衍宗没了,你还是这么单纯?”
屈辱、手指的疼痛都一点一点地犹如针扎般,就算再痛宋骄也不出声,只是倔强地抬起头。
生云看着宋骄的神情,忽地笑了,“没意思,走了。”
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地人群离开,就连一直围观的鬼市人也不敢触及生云老板的没头霉头,离宋骄他们一行人远远的。
只有百事通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做贼似的将宋骄扶起来,连连叹气:“宋公子,你莽撞了啊。”
“在这鬼市,惹了生云亭,怕是日子不好过了哟!”
“谢谢。”宋骄道了声谢。
十指指节血淋淋的,皮肉都翻了出来,整个人狼狈得不行,唯独那张脸却依旧勾人动魄,往日的灼人的艳丽添了分怜惜。
百事通将早已脏污不堪的面纱捡回来:“宋公子这张脸确实是不能多看。”
12. 前尘12
刺骨寒意的冷。
宋骄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像是糊上了一片重影,只能依稀地辨认出这是他的屋子。
“阿骄,你醒了。”宋岩因察觉到床上人的动静,连忙赶来扶着人坐起来。
“师兄,我昏迷几日了?”宋骄视线转向宋岩因,问道。
“两日。”宋岩因自然看见了宋骄的双眸没有聚焦,心上泛起酸涩,但竭力掩过,端起一旁早熬好的药,“把药喝了。”
宋骄乖乖点头,接过药碗开始慢慢地喝。
小师弟很少这么乖巧,以前喝药总是觉得药苦,一碗药都要哄半天才喝,但是现在……
就算放了最苦的药材进去,宋骄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宋岩因双眸里满是心疼,看着宋骄的样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悄悄地揉了揉眼,说起些其他的事情:“小辞被鲜于家的人接走了。”
他说着边觑着宋骄的神色,“在你昏迷的第一天,他就自己收拾完行李离开了。”
宋骄顿了顿,没有丝毫异样地淡淡开口:“这样也好,我最不适应跟别人道别了。”
宋骄喝完了药,只觉得屋子里冷的可怕,他去抓师兄的手,不由倒吸了一口了凉气:“大师兄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屋子里这么冷,怎么不烧些炭火?”宋骄又问。
宋岩因放射性的抽回手,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就传来几声异动。
“怎么回事?!”宋骄如今半聋半瞎,对一切风吹草动格外紧张。
“老大,这院子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人大声说道。
“能捡到什么就拿什么,怪我们来的迟了,前几日我见一个人可是抢了不少好东西。”
“可是这个院子不是住了个修士吗?”男人有些紧张,“我们可打不过他。”
“你咋这么胆小呢!这院子可是得罪了生云老板,怕什么?而且这个修士也是个假把式,估计就是用来唬人的。”
宋骄忍住泪水:“你就看着他们这样欺负你?那些小贩这么见风使舵,肯定炭火也不卖给你了吧。”
宋岩因摸了摸头,声音依旧如往常一样清润温柔:“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拿就拿了吧,只要你平安就好。”
他拿起被子将宋骄牢牢裹在里面,低声道:“今晚我们就离开鬼市。”
宋骄知道那日集市的发生的事情惹下了祸端,但是生云亭真的会放他们走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依旧选择相信他的大师兄,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曾经宋骄认为宋岩因古板无趣,他爹将宋岩因指婚给他,他也木木的不像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宋骄年少时心高气傲,哪里会愿意接受包办婚姻。
可他认定的道侣把他当作替身,还屠了他家满门,天之骄子的光环褪去最后陪在他身边的竟是原来他看不上的人。
宋骄感觉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落下:“大师兄,我对不起你。”
宋岩因一时有些慌张,急的用手就开始给宋骄擦眼泪:“阿骄,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个?”
“我从小到大都对你这么坏,要不是你为了……”宋骄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
在一开始宋骄怨他、恨他,看见他就会想起天衍宗被灭门,所以他躲他不想看见他,但是无论什么,宋岩因都全盘接受,甚至待他一如往前。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宋岩因声音轻柔地哄着,指尖温柔地拭去泪珠,“在哭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宋骄低垂着眸子,没有察觉到宋岩因的半边手掌都已经变得透明。
宋骄瞬间收了眼泪,“大师兄别打趣我了。”
宋岩因察觉到的一瞬,转而自然地拉了拉宽大的袖子挡住,“现在好好休息,晚上我带你离开这里。”
说完,他正想离开,宋骄抓住他的手:“大师兄,你和我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岩因离开的脚步微顿,“等今晚,我们离开了鬼市,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宋骄慢慢地松开了手,“好。”
他在宋岩因这里听不到答案了,可是他还能寄希望于谁呢?明明爹已经算出天衍宗灭门是因为顾淮川,可他还是没有做任何阻止。
大师兄早些年就来过鬼市,对这里异常熟悉,甚至他和生云认识。
生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表现得也很奇怪。
宋骄感觉他此刻被困在一团雾中,他爹放任天衍宗灭门的目的是什么?大师兄来鬼市的目的是什么?
原先他被痛苦复仇的情绪卷着走,如今他半瞎半盲从前未想过的问题却爬了上来。
如今他能依靠信赖的人只有宋岩因,他迫切地等待今晚之后的答案。
可宋骄的心里总有一份隐隐的担心……
——分割线——
两人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或者说一些值钱的东西被偷的一点不剩,偷偷跑路就只有一个包袱。
在晚上,宋骄的视线几乎已经处于全盲的状态,宋岩因背着包袱,另一只手半搂着宋骄带着他走。
“我知道一处小道,在哪里没有生云亭的人,也没什么人知道。”
宋骄点了点头,紧抿着唇尽量不让自己拖住大师兄的步伐。
可是心里总是不安,他只能紧紧抓住宋岩因的前襟,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很顺利,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知走了多久,宋岩因终于开口说:“到了。”
“这是一处封禁的结界,阿骄等我打开。”宋岩因扶着宋骄坐在一处石头上,随后从包袱里拿出水递给他。
宋骄接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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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温热的,知道是宋岩因一直耗费灵力温着这壶水,心头泛着酸,将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忽地,一片轻盈落在他的眼睫,他眨了眨眼,有点凉。
于是宋骄尝试着伸出手,很轻很轻的东西落在他的掌心。
他开口询问:“大师兄,是不是下雪了?”
宋岩因分神抬头看向天空,白色的雪花簌簌从漆黑的天空落下来,漫天飞雪,他侧过头看向坐在一侧安静喝水的人,却只觉得暖意融融。
“这个结界快破了,阿骄……”
宋岩因话还没说完,一道利箭破空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找到他们了!找到他们了!他们在这儿!”
脚步声、人声一时间杂乱无章,宋骄脑中嗡鸣,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大师兄!”宋骄叫着,他看不见伸出手想要去抓宋岩因的手,可手抓了半天都没碰到。
宋骄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忽地手被温柔的抓住。
“别害怕,阿骄。”宋岩因温柔的声音响起,“这个结界我打开了一半,等会你先走。”
宋骄连连摇头,带着哭腔说:“要走一起走。”
宋岩因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宋骄的手紧了几分。
利箭的声音不断响起,人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骄双手环着宋岩因感觉到宋岩因的背后越来越多的湿润,泪如雨下,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宋岩因将宋骄护在身前没受半分影响,他不断运转着灵力,双手越来越透明,红色的禁制符已经蔓延他的全身,炯炯闪烁着禁术最后带给他的力量。
他快要抱不住他的小师弟了。
在结界大开的最后一刻,他想要拭去宋骄的眼泪都已经分身乏术了,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推开他:“走吧,阿骄。”
“宋岩因,你想要带着我的贵客去哪里?”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铃铛声细碎地遍布这所有的空间。
仅是轻微一抬手,宋岩因拼尽全力打开的结界瞬间关上。
灵力牵引着宋骄将他带到生云的身边。
生云钳制住宋骄的脸,将他强硬地转向宋岩因的方向,“你这么不乖,看来上次给你的惩罚没让你长记性。”
话音一落,宋骄的双眸恢复了清明,可就是他刚看见的这一刻,生云拉出弓箭。
“不要!!!”宋骄来不及阻止。
咻地一声——
“大师兄!!!”
箭贯穿了宋岩因的心脏,宋岩因缓缓倒下,他看着宋骄的方向嘴上依旧噙着一抹笑,启唇说了句什么。
宋骄挣扎着想要回到宋岩因的身边。
“好好看着。”生云俯在宋骄的耳边,声音越发温柔,像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宋骄,这就是你不听我话的代价。”
13.前尘13
血……
地上全是血……
宋岩因倒在地上,生云亭的人来来往往的踩踏那一片净地,清风霁月的大师兄就死在这样脏污腐烂的土地上。
生云是故意的,故意用灵力恢复他的视力听觉,他甚至清晰地看见宋岩因最终对他说的话:好好活下去。
宋骄终于崩溃地大叫起来,顾不上什么修者的礼仪,疯狂地摆脱生云的桎梏。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眼眶猩红,满是恨意,他双手挥舞着,大师兄替他梳理好的头发也凌乱地散落,可就算如此的疯态落在他人眼里都是惊人的美。
“恨我?想杀了我?”生云张狂地大笑,冷嗤:“宋骄,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突然松开手,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宋骄猛地跌落在地,一声闷哼。
生云俯视着趴在地上在灵力的威压下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淡淡讽刺:“你以为你还是在原来捧你捧到天上的修真界?傲慢、不可一世,以为所有人都是的裙下臣?”
他冷眼看着宋骄的挣扎,缓缓蹲下,羞辱般地拍了拍他的脸:“你已经不是原来的天之骄子了。”
“就凭你?”宋骄猛地从袖口掏出匕首向生云刺去,大喝:“你算什么垃圾,也敢来定义我!”
匕首见红。
宋骄的唇角扯出一个笑,瞬间被甩出数十米远,疼的瞬间晕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一个稀薄灵力的人怎么能够突破生云的灵压,甚至一把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匕首真的刺穿了重重的庇护,伤及生云。
虽仅是皮肉小伤,却亦有憾天之志。
——
宋骄再次睁眼醒来,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何处。
走进来穿着黑布麻衣的牢役开了口:“别看了,这是生云亭的水牢。”
宋骄猛地咳了几声,挣了挣手脚被铁链拴在墙上,向下一看,水正漫在他的膝盖处。
牢役往他嘴边胡乱地塞了个黑乎乎看不清的东西,强硬地说:“吃吧,吃饱了等会有你好受的。”
宋骄撇过脸,一声不吭。
“吃!”牢役言简意赅,用蛮力想要塞宋骄嘴里。
宋骄啐了一口,眼神冷冽:“滚!有本事就让生云一刀捅死我!”
牢役抹了把脸,戾气刚冒出头就被一直站在门外的牢役拉住了,摇了摇头。
牢役呸了一声:“贱人!想死是吧,没那么容易,我胡老狼的折磨人的手段……”
他没有说完,只是阴测测地笑。
等他俩离开,水位开始不断漫了上来,胸口、下巴、耳朵、眼睛,呼吸一口就会被水灌进去,像是大脑都被灌满了水,无法思考,无法动弹,这种酷刑折磨人的神志,最后把人折磨成一个疯子也不一定。
宋骄身上的伤触及水又痒又疼,他想咳嗽、想痛哭,可他现在不能哭甚至不能有一点脆弱的神态。
想想天衍宗的三千同门……
想想大师兄死在生云的箭下。
生云不会让他死的,他对自己还有所图……
宋骄周遭的世界安静得落针可闻,无尽的反复折磨,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或是几天?
他记不清了……
等再次清明,便瞧见生云正端坐在他面前,惬意地饮茶。
“醒了?”生云眼都未抬。
水没了……
他身上溃烂发痒的伤口都被上好了药,宋骄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生云对他别有所图,他现在死不了。
大师兄死前对他说好好活下去,爹也嘱托他活下去……
是啊,他要好好活下去,留得青山在,总有一天他会为天衍宗三千人还有师兄报仇血恨,血刃仇人、啖血吃肉都难压他心中恨意。
“你不是想要的心吗?现在我都落在你手里了,你不直接挖了我的心省事,把我关着苦苦折磨我做什么?”宋骄虚弱地笑道,视线向下看着生云的胸口处,“难不成是想被我再捅一次?”
“宋骄,你想死?”生云打出一道灵力,光圈扼住宋骄的喉咙缓缓收紧,“若不是我在你的身体里留了灵力,你现在早已五感尽失了。”
宋骄没有呼吸,但依旧瞪着他,一字一顿:“难、不、成、我、还、要谢谢你,咳咳咳!”
生云收回了灵力,宋骄猛咳出声,胃里翻江倒海,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曾经你爹预言,神物不过百年间便会现世,只要集齐散落三界的五件神物,飞升神界的天阶便会打开。”生云染上疯狂的神色,“神界……万年都无人飞升上去,如今天机既到,我必须成为飞升神界第一人。”
“可惜神物难寻,几百年来我才找寻到一件观音壁,”生云知道宋骄在想什么,开口道:“你想的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块。”
“传说观音壁上记载着其他神物所在之地,可是他上面的文字和图画我什么都看不清,百年来日夜难眠,我才破解出神心在你心上。”他站起身,走到宋骄的面前。
指尖轻点宋骄的胸口,叹了口气:“可惜……你神心未成,我取不了。”
宋骄垂下头,生云指尖的猩红像是要把他开膛破腹的厉鬼的镰刀。
他问道:“神心在我身上,我为何不知?”
“不只神心在你身上,还有把神兵天罚在你修真界的道侣身上,你爹所以才一直留着顾淮川收他为徒,”生云掐住宋骄的下巴:“你以为你爹很爱你?不过是他集齐预言五件神物的人不仅可以飞升神界,还有一场天劫会令三界覆灭,天道之子会阻止这场生灵涂炭。”
生云耸了耸肩,直视宋骄的双眸:“你爹不过也是把你当作一个器具罢了,我是想要集齐五件神物,但是那些贱民的命?”
生云冷笑一声:“这关我什么事?要我说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修真者才是脏心腐烂的东西,拿自己儿子的命温养一个随时要命的神物。”
“恶心。”他不屑地评价。
生云说的一番话,宋骄仅是愣神片刻,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我凭什么听你的一面之词?”
生云垂头看向宋骄清亮坚毅的双眸,经历了多次的水刑好像从没见他开口服过软,视线慢慢向下,指缝处的软肉,软弹的滑腻感。
这副容貌配这性格,倒是有意思……
生云转瞬松开了手:“你信与不信,以后便知。”
“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舍不得看你这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蠢样子。”
说罢,他离开了水牢。
不多时,胡老狼出现在狱牢门口满是恨意地看着他,“我平生最恨那些看不起的人,我从小就被看不起,长大后再也没有人看不起我了。”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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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狼慢悠悠地道:“他们都死了!”
水位开始漫了上来,上升的速度很快,宋骄变了神色,这个人他想悄无声息地弄死他。
“你这样做,没有得到生云的准许,你不怕死吗?”宋骄大声道。
“怕……自然怕了!”胡老狼忽然笑道:“但是有你这样的美人作陪,我胡老狼这一生也是值得了!”
宋骄挣了挣手脚上的镣铐,无能为力地只能看着水一点一点地吞噬他。
难道他真的就要死了吗?
宋骄承受不住地闭上了双眼,意识渐渐消沉之际,忽地耳边传来呼唤。
“喂!喂! 你醒醒!客官,你醒醒!”
宋骄猛地将喉咙中的水咳了出去,悠悠转醒,映入眼帘地是……百事通?!
百事通见他睁开眼,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我现在马上救你出去,再忍耐一下。”
百事通二话不说地将他背在背后。
宋骄看见地上的胡老狼,看来是已经死透了,他这时才开口问:“这可是生云亭的地牢,你怎么进来的?”
百事通扯出唇角得意一笑:“当我百事通在鬼市这几十年来白混的?客官傲骨灼人,不该被囚禁于此,自有一方广袤天空。”
半晌,宋骄才吐出两字:“谢谢……”
他没想到最后救他一命,挣脱水火的人会是一个看着油嘴滑舌、视财如命的假道士。
不知为何,出去的路上一片顺利,毫无阻碍。
宋骄心中隐隐不安,百事通却毫无察觉,反而是自得地说:“我找的这一处密道就算是料事如神的生云老板也难及我。”
等彻底远离生云亭,百事通才将他放下,探了探前方的路:“离开的鬼市的门还差半个时辰,先歇息会吧,生云亭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的。”
百事通抖了抖身子的汗,没什么避讳,大大咧咧地坐下地上,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大饼,分了一半给宋骄。
“饿了吧,垫垫肚子。”
宋骄接过,抬眸看了一眼百事通狼吞虎咽的模样,摸了摸肚子,是有点饿了。
吃了几口后,宋骄便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天旋地转,双眸最后映入的时百事通歉意的神情。
“你……!”
“抱歉,客官。”
百事通穷了一辈子,在鬼市被欺压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人正眼瞧上他,他刚才对宋骄说出的那番话是真心的,但也仅是他黑透的心里最后的一点白。
“鬼市的人从来没有真情……”
或许是百事通第一次下迷药不知多少剂量,宋骄半路上就恢复了一点意识,但身上依旧无法动弹,他只能装睡,见机行事。
没过多久,百事通停下了脚步。
“人我给你带出来了,您答应我的……”百事通常用做小伏低的声音响起。
“答应你的我一分不少。”来者声音冷冽永远都像是别人欠了他千万两黄金。
这声音……!
宋骄心中一惊。
“这么爱跑……”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宋骄的小腿,“宋骄,你说我将你脚筋挑断,以后你就都不能逃跑了……”
“好不好……”嗓音温柔好似情人耳语。
宋骄的脚腕一凉,被人牢牢握在手里。
“宋骄,我亲自来寻你,还要装睡吗?”
14.前尘14
冰凉的指尖来回游移,像是被蛇紧紧缠绕。
顾淮川,他怎么会找到鬼市?
宋骄心中惊疑不定,还没等他思考到底要不要睁开眼,一道清风送入苦涩的药香,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淮川,宋公子在鬼市受了那么多苦,想必是真的累了,而且他也不想面对我们吧……”
拐弯抹角的讽刺谁呢?宋骄内心冷笑。
“看来你的腿是不想要了。”顾淮川敛下双眸,握在宋骄小腿上的手缓缓用力,“也好,省得你……”
刺骨的疼痛迫使宋骄不得不睁开眼,“顾淮川我/草/你大爷!”
黑夜里,顾淮川穿着一身黑色玄衣,通身灵力环绕,气质逼人,面色未沉,眉眼清冷俊逸。
再一次看见顾淮川这张脸,宋骄恍若隔世般失神了一瞬。
白锦城站在顾淮川的身侧,一身素净青衣,掩面轻咳,面容满是病态,眸光盈盈到还真比西子病三分。
奸夫淫夫,令人作呕。
宋骄挣开百事通,撒开腿就要跑。
“还想跑?”顾淮川冷笑了声,抬手一道灵力打出去,宋骄直接摔倒在地上。
双腿传来剧痛,宋骄趴在地上,额角上满是因疼痛冒出来的冷汗,顾淮川还真给他腿废了。
如今他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宋骄不甘地抬起头却见一双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白靴走在他面前,施舍般地蹲下身,“宋公子,你没事吧?”
“拜你所赐。”宋骄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副矫揉造作地虚伪样子,“我好得很。”
“我扶你起来。”白锦城装作一副丝毫不计前嫌的虚弱模样,宋骄双腿一软差点又要倒下去,他以为要压倒这个弱柳扶风的小白脸,没想到他竟一手撑起了他。
另一只手放在宋骄的身后狎昵地沿着脊骨一处上移。
白锦城在扶起他的霎那间在他的耳后说道:“好软,想……”
一个轻声压在喉咙里。
他话还没说完,宋骄气急,反手掐住白锦城的喉咙。
他绝不是可以随意任人把玩的东西,想要碰他就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代价。
“宋骄!”顾淮川反手一道灵力将他打退数十米远,连忙扶住脚步虚浮的白锦城。
宋骄看着眼前情浓的两人,只觉得那几年的自己简直蠢到发笑,他曾经满心满眼都是顾淮川,恨不得将他捧在心里高高挂着,可顾淮川报答他的,一边假意与他情投意合将他当作替身,一边心里又念着故人。
屠他满门,可天衍宗何罪之有?
转瞬,顾淮川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抡起来,“想死?我成全你。”
“哎哟,贵客这可使不得啊!”百事通着急开口,“鬼市内没有生云老板的许可,是不准见血的。”
白锦城也替他求情:“淮川,我们说好的,要好好保护宋公子,让他安稳地度过余生……”
顾淮川松开了手,宋骄倒在地上狠狠喘气。
他讽刺一笑:“一个唯利是图的骗子,一个虚荣狡诈的伪君子,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
“呵……谢谢你们,替我一个废物求情。”
话音刚落,腿腕一阵剧痛袭来,转瞬双腿便毫无知觉,宋骄惊愕,双眸含恨。
顾淮川仅是垂眸,神色淡淡,出声:“若你不伤锦城,我又何故如此?”
终于,今夜受尽了折磨的宋骄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分割线——
宋骄再醒过来周遭烛影重重,房间昏暗,一个人影猛地向他扑来,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脖颈,黏腻热情,像是正被一条狗压着。
“你是谁?”宋骄惊疑地回想着他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不是被顾淮川和白锦城抓住了吗,如今这是在何处?
“骄骄,骄骄……你终于醒了。”男人粗喘着气,嗓音带着情/欲和哭腔。
宋骄抬腿便想要踹这个登徒子,才发觉双脚没有半分知觉,心中一寒,床帘被男人的动作扯开了一角,烛火刚好落在男人的左脸。
男人动作不停,一边亲着一边说:“骄骄,我好想你,你去哪儿了,我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滚!滚开!”宋骄挣脱不得,抽出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顾淮川脸一侧,停下了动作,未发一言地看着他。
冲动了……顾淮川废了他双脚,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将他手也废了。
宋骄心中翻江倒海,谁知下一秒顾淮川竟主动将脸贴在他掌心,“骄骄,生气了?可若是不废了你的腿,你会跑……”
“如果是这样……”顾淮川扬起脸,“你多打我几巴掌也行,只要骄骄消气。”
而且他觉得被骄骄打一点都疼,骄骄身上都是香的,打他耳光飘过来的也全是骄骄的香气,他哪还会顾得上疼不疼。
宋骄垂眸看着面前冲他笑的一脸贱/骨头样的顾淮川,上一秒废他双腿的顾淮川可不是这样,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转移了话题:“这是哪里?”
“我和骄骄的婚房!”顾淮川眼睛一亮,将床帏揭开,屋子的陈设才露出全貌。
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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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物件全是熟悉的一切,宋骄心中又惊又恨,惊的是他竟然回到了天衍宗,恨的是眼前的人哪有脸说出这般话,他的婚礼、他倾尽所有的情意,全在那一日化作了现在每日割着他心的利刃。
顾淮川见宋骄不说话,于是拿起宋骄的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
“是我搞砸了我和骄骄的婚礼,该罚。”顾淮川眉尾低低垂着,原先清俊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在宋骄面前装的摇尾乞怜的模样。
“我想弥补骄骄,你看……”顾淮川指了指周遭,“是不是跟你从前跟我说的一样。”
可宋骄只觉得可笑,终于忍不住开口讽刺道:“顾淮川,你是不是有病?”
他是真真切切地觉得顾淮川脑子有病。
咚咚——
门被轻轻敲了两声,一道女声响起:“道尊,白公子说头疼得厉害。”
顾淮川松开了手,下了床,指腹不舍地摩痧着宋骄的脸侧:“骄骄,等我一会儿。”
说完,脚步匆促地离开了。
宋骄躺在床上嗤笑出声,这算什么?后宫争宠的戏码?
顾淮川多大脸,想坐享其人之福?
他被废了双腿,难道只能一辈子躺在这张床上,然后等待着顾淮川的临幸?
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宋骄觉得屈辱难堪,受了那么多的折辱和欺骗终于再也藏不住,闷声痛苦起来。
他从前受到委屈时,会埋在父亲的怀里,大师兄也会在一旁轻声温柔地哄着他,可如今,他们不在了……
他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还要屈居仇人身下。
过了许久,等宋骄终于止住了眼泪,一道女声才淡淡响起:“宋侍君,我让人帮您沐浴。”
这人就是刚才在门口的女人。
眼角的红痕还印在桃花面上,宋骄猛地坐起身,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叫我什么?!”
“宋侍君。”侍女再次开口回答道:“您是道尊大人亲口承认的侍君,白公子还说要择个吉日完婚。”
“滚。”宋骄冷冷出声。
侍女依旧站在原地,向后挥了挥手,一群人将他从床上架起来,走到一处温泉池旁,扒开他的衣物,将他整个人沉下水中。
从头到尾,宋骄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宋骄在水中扑通了几下,才被人扯着头发拉上来,侍女依旧神色平静地站在身侧:“宋侍君,认清自己的身份。”
“让您沐浴是道尊的吩咐,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难办,好吗?。”
15.前尘15
侍女神色清冷,几分气度到还真将顾淮川那副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她吩咐着其他的几人给宋骄沐浴净发,温泉池面铺满了花瓣。
香气弥漫。
“宋侍君是伺候道尊的人,咱们一定要把人照顾仔细了,听见没有?”
几位侍从听话的答应。
宋骄呛出水,眉眼被雾气晕染,面上带着几分脆弱易碎的神态,问:“这里的人都听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念奴。”侍女淡淡地回答:“是道尊赐的。”
一句道尊赐名便能彰显她在这里的地位,宋骄细细地观察了她的神态,勾了勾唇。
“念奴,既然你是这里的主事,我也是刚来此处,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湿润的黑发披散,他靠在温泉旁的石壁,上半身白皙如玉,暴露在夜色中是十分耀眼。
唯一的白璧有瑕,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看的令人心惊。
宋骄见人不说话,继续可怜兮兮地卖惨:“我想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想必肯定是认识我,没错,我就是曾经跟你们道尊差点结为道侣的人。”
替他梳洗的侍从们明显一顿,相互看了看。
“是你仗着家世逼迫道尊!”念奴厉声道:“你不用想着来蛊惑我,放在民间,你这样浪荡的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这样浪荡的人?”宋骄轻笑,眉眼间湿漉漉的小可怜,掩下的眸子却黑沉得可怖,“那你还不是要给我这样的浪荡的人梳洗。”
宋骄挥退其他人,眸光直勾勾地看着念奴:“毕竟我是侍君,是主,而你是奴婢……?”
念奴哽住。
他狭长的凤眼微眯,笑中带魅:“念奴,拜托你了,毕竟你也不想被道尊责罚吧?”
张合的唇瓣像是吐着馥郁的香气,念奴认命地走上前去,脸上满是屈辱,她好像是被逼迫可心中又闪过几分奇异的感觉。
就在她靠近宋骄的刹那,猛地被宋骄拉住手,扑通一声,整个人落进水里。
“念奴,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宋骄按住她的头狠狠地扎向水里。
周围的人被吓坏了,连忙招呼着救命并且将念奴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
之后,宋骄送回了原来的屋子,念奴被带下去养伤,侍从告诉他这件事要等道尊做出决断。
宋骄倒头就睡,顾淮川?这关他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睡眼朦胧间,床头伫立着一道人影,宋骄瞬间就被惊醒,“谁?!”
掀开床帏,就见顾淮川冷冰冰的神情,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兴师问罪来了?”宋骄漫不经心地道,暗中却在观察顾淮川的神色。
不对……
顾淮川不是他一醒来见到的那个顾淮川。
宋骄的指尖攥紧了被角,压下心中的疑惑,唇角微勾,讽声道:“怎么?你真要因为一个婢女问我的罪?”
他缓缓伏上前,勾住顾淮川的腰间的玉佩:“毕竟我可是你的侍君,不是吗?”
通透翠绿的玉佩绕在青葱白皙的手指,竟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诱惑。
顾淮川俯身捏住宋骄的脸,眸光如炬,打量着面前的人:“宋骄,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骄松开手,笑出了声:“我要做什么?道尊,我应该问问你要做什么?”
“你屠我天衍宗满门,杀了那么多人,把我当作白锦城的替身,”宋骄不惧地直直看向他,“我估计猜到你抓我回来做什么了,不就是让我做白锦城的养料供养他吗。”
“对了,我还没问。”宋骄缓缓勾唇,满是不屑鄙夷,“白锦城用我的灵骨,用的还顺手吗?”
“宋骄!”顾淮川狠狠将他甩回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双手反绑,“你在故意惹怒我。”
宋骄不惧地对上他:“我说了,有本事你便将我杀了,一了百了!”
顾淮川不愿再听,用吻堵住了宋骄的嘴巴,免得他再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宋骄挣扎的厉害,可他终究是个废人,可怜得被顾淮川以绝对实力压制他。
“唔……”
粗粝的大掌缓缓向下,引起阵阵颤栗,身体反应愉悦了顾淮川,他终于开口:“天衍宗本就逆天而行,还有……”
在挣扎中,顾淮川的薄唇偏差地落在了胸口的敏/感。
“唔……”眼神在一瞬间迷离。
宋骄心中惊愕,他的身子为何……?
“顾淮川,你再继续下去,别逼我……”声音带着颤。
“别逼你什么?”顾淮川直起身子,只是手依旧不安分,才想起把方才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完:“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我与锦城只是小时认识的好友,我许诺要一辈子照顾他,仅此而已。”
“婚礼我会补偿给你。”顾淮川难得地显露出一丝温情,“就定在道尊大典的当日,我便向所有人宣布,如何?”
黑眸中的冰雪微微融化,顾淮川是变脸大师吗?一会儿冷酷地将他双腿尽废,一边又能假意深情地说要娶他。
宋骄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沿上竟呕吐了出来。
顾淮川的神色瞬间面若寒霜,“宋骄,你……”
宋骄拍了拍胸口,斜过脸看他:“对,我就是恶心你,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作呕。”
“顾淮川,我从没见过如此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杀了我全家,还想让我放下所有的芥蒂与你成婚?还有我的腿,是你亲手废的!”宋骄呸了一声,冷眼寒沉:“我只恨我没有能力将你挫骨扬灰,为我爹他们报仇!”
顾淮川藏在袖中的指尖轻颤,他想要遮住那双带着恨意看着他的双眸,不该是这样……
但他只是冷下脸,一言不发地甩袖离开。
等顾淮川离开片刻,侍从走进来朝他递来一张干净的手帕,左下角还绣了只飞鹰。
宋骄轻微地愣神,他抬头看向进来的侍从,却只见低眉顺眼地打扫着脏污。
他心中轻笑,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大惊小怪,不在意地胡乱擦了擦唇瓣,随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细数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随后一双手伸进他的视野。
“公子,呕吐完要喝点温水润润,以免泛苦难受。”
“滚,我不喝!”宋骄打开他的手,碎声清冽,瓷杯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侍从抿了抿唇,离开了。
宋骄敛下双眼,喉咙生涩不停地在咽口水,他烦躁地转过了身子,睁开眼却将一双手捧着水杯静静地蹲在他身侧。
宋骄微愣,看向侍从的脸。
他见状,将水杯凑上前,“公子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你……”宋骄接过水,迟疑道:“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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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从抿唇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了,只是等着宋骄喝完水,收拾好屋子,关上了房门。
之后,一夜寂静。
等宋骄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见他坐起身,侍女们才掀开床帘,“宋侍君,白公子已经在主殿等候您多时了。”
跪在他床角下的是昨晚的那个侍从,他看向宋骄,垂首恭敬道:“侍君,失礼了。”
将他抱下床,稳稳地放在轮椅上。
然后一群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帮他梳洗,等一切结束,刚才的侍从又推着他的轮椅向外走。
等到了主殿,轮椅才缓缓停下:“侍君,白公子已经在里面等你了,接下来的路白公子不喜人靠近,剩下的路要靠您自己走了。”
说罢,所有的侍从婢女全都退下,转瞬便不见踪影。
他视线向上,宏宇的主殿上面的牌匾飞舞着四个大字:正大光明。
这原先是他们天衍宗弟子授课的地方,原来大长老为了锻炼他们的心性,特意设了长长的台阶,以此显现求学路上艰难万险。
从前轻松踏过的求学路,变成了现在无法跨越的天堑。
宋骄垂眸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捏着轮椅把手的十指紧了紧,白锦城故意想让他难堪。
索性,宋骄就呆在原地不动,腊月寒冬,冷风冽冽带着寒霜,落在发梢、眉羽,嘴唇也被吹的干裂。
不知过了多久,宋骄半边都失去知觉了,白锦城才环绕着狐裘抱着暖炉,病恹恹地被侍女们围绕着走出来,活像个不谙世事病弱的小公子。
“哎呀,这是等我多久了,宋公子你到了要派人告诉我呀!”白锦城可怜地抹去宋骄眉尾的寒霜,打了个哆嗦。
他看向周围的侍女:“你看看,宋公子都冻成了这样子,淮川还叫我惩戒他三十板子,昨天他差点害死念奴的惩罚,这叫我怎么狠得下心?”
菩萨面,毒心肠,说的就是白锦城这般。
宋骄冻的说不出话,从唇缝里都要吐出个滚字。
“白公子,宋侍君目无道尊,还陷害念奴,如此恶毒心肠之人,奴觉得惩罚不能免除,就该让宋侍君长长记性,记住他的身份!”
此话一出,周围的几位侍从都相互应和。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白锦城面露出不忍,“宋公子,你陷害念奴引起了众怒,我也保不了你。”
于是就在冷风中,宋骄拖着冷僵的身子又挨了三十板子,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血滴在地上染红了霜雪。
冷风呼啸,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天地都在为他同悲。
这里的每个人都叫他记住自己的身份,他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他是天衍宗的宋骄,不是顾淮川的宋侍君。
…………
耳边一直环绕着压着声音的哭声,就像是烦人的蚊子一样挥散不去。
终于再也忍不住,宋骄睁开了双眸:“你哭丧呢?”
“嘶——”宋骄牵动了下身子,就传来阵痛让他瞬间瘫回床上。
宋骄的声音瞬间止住了床边的哭声,是那个替他倒水的侍从,侍从慌忙站起身,瞬间恭敬地站在离他数十米远的地方。
宋骄正疑惑着,一声声呼唤骄骄的声音从门外就开始传来。
很快,一个头就埋在他的颈侧,伤心地哭着:“骄骄,对不起……对不起。”
16.前尘16
泪水全落在宋骄的颈侧,脖颈一片濡湿,宋骄心烦地推了推。
丝毫推不动,顾淮川还变本加厉地蹭了蹭。
宋骄半晌后没出声,顾淮川的眼泪也渐尖止住了,心虚地又像狗一样的像自己哭出来的眼泪一点一点地舔回去。
湿滑的触感令宋骄一激灵,终于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不然他怎么会……怎么会……
顾淮川疑惑地扬起头:“什么?”他试探性地用嘴唇亲亲触碰:“对骄骄的身体做了这个。”
宋骄干脆转过头,一言不发。
他的心里一团乱麻,感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控制。
“骄骄是不是身上痛。”顾淮川支起身,掌心现出温润的灵力覆盖在宋骄受过伤的地方。
治愈的灵力犹如令人舒适不已的春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疼痛和难耐。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宋骄背对着顾淮川,声音淡淡:“道尊,这手段,未免也太低级了,我三岁时就会了。”
顾淮川嘴一扁,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了:“对不起,骄骄,我不知道小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等我明天一定替你打回去。”
“淮川,”白锦城温柔轻柔的声音忽然出现。
顾淮川的身子猛地打了一激灵。
“呵。”宋骄刚好转过身看的一清二楚,冷笑出声:“你还挺怕他。”
心中却有了猜忌,这个性格的顾淮川对白锦城竟然是害怕防御的姿态,可是往日里明明都是白锦城病恹恹地依附着顾淮川。
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真正的情绪。
宋骄道:“既然你来了,就把你的人带回去。”
顾淮川连连摆手:“骄骄说的人是我吗?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白锦城出言打断了他,温情柔意地说:“淮川,我想吃梨酥糕,你去厨房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顾淮川看了看白锦城,又回头看了看正受了伤趴在床上的宋骄,犹豫半晌还是侧过半边身子挡住宋骄:“我不去!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欺负骄骄,小白你……”不能这样。
还没说完,一记掌风直接把顾淮川拍晕到地上。
“你……!”宋骄惊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顾淮川。
“你在想我一个灵力低阶能将一个大能修为的拍晕?”白锦城掀开床帏,整张脸出现在宋骄的眼里,不是昨日惺惺作态病弱的模样,而是眼里满是恶意的真实的他。
“当然是多亏了你啊。”白锦城坐在床榻边,从头到脚地将他打量了一遍,眼神不止带有慢慢的恶意夹杂着一份对弱者的狎昵。
宋骄觉得恶心,拿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住,恶狠狠道:“眼睛不要就去挖了。”
白锦城丝毫不在意宋骄的对他的恶言,苍白的神色上诡异地泛起红晕,“你与顾淮川在三生石上签订了承诺,但你现在的根骨和灵力都是我的了,自然与顾淮川绑定契约的人是我。”
“三生石,情定三生,不离不弃,多美好的承诺啊。”白锦城感叹,“只要运用三生石的能力就可以压制另一个人,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你从哪儿知晓的?”宋骄看不透面前的人,“我从不知三生石还有这个……所以在当初你就决定要我的根骨,什么病都是假的?!”
这是个骗局,白锦城在知道三生石的作用后,就开始精心谋划,骗顾淮川时日无多需要灵力续命,然后策划了结契大典所有的事情,抽去了他的根骨和灵力。
可是……想要他的根骨他给就是了,这一切……是为什么?
“你故意装作被我刺伤,激怒顾淮川,解封他体内的神剑天罚……”宋骄一点一点逼迫自己回想,“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屠杀天衍宗所有人。”
最痛苦的,最黑暗的那日,无数个夜晚天衍宗的每个都在他面前飘荡,这是宋骄这一辈子的心结。
白锦城眼神软了下来,轻轻拨开宋骄脸上的发丝:“宋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人本来就该是一体的,十年前他在秘境中阴差阳错地救了你,我们的命运就开始了……”
他贴住宋骄的脸:“我们如此相像,性格却迥异,身份也是天差地别,你是修真界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你是另一种可能的我,不是吗?”
笑容慢慢扩大越发怪异,宋骄看着白锦城显然已经陷入病态的执念中:“所以你想替代我?”
“不。”白锦城摇头,双眸温情地注视:“你才是替身不是吗?”
是了,现在修真界所有人都知晓宋骄做了一个下界凡人的替身,宋骄感到屈辱地握紧双拳,原来这就是白锦城的谋划,如今他废了双腿成为了他可以随时凌辱的阶下囚,他得意坏了吧。
“这里也不是天衍宗了。”他缓缓开口,“我重新给他取了个名字,九重。”
“你觉得好听吗?”他神情真挚,像是真的需要宋骄的肯定。
“鸠占鹊巢的乞丐。”宋骄眼神暗暗,“你一个凡人从哪儿知道的三生石还有神物?”
“凡人也可以一步登天。”白锦城畅快地大笑:“成王败寇,如今是我拥有了一切,我今日来告诉你这些,你以为我是善心大发?”
“我只是想跟你分享我的成功,作为另一个我,你不应该为我的成功感到高兴吗?”白锦城神情偏执,看着宋骄的神情却越发温柔。
宋骄看不懂看不透他,也不愿意跟这般人多费一句口舌,转过身回避。
身子却被人一把拉过去,遮盖的被子也滑落至一半,身上的衣袍本来在刚才就被顾淮川蹭散,如今滑落半边香肩,光滑白皙,像是轻轻一握便能在皮肉上出现指痕。
肩膀链接着脖颈处还出现了细微的浅淡齿痕,一抹就看不见,可见齿痕的主人并未用力,反而只是带着暗戳戳不想让人知道的暧昧心思。
白锦城眼神微暗,指腹狠狠按了下去。
“你想杀我?”宋骄脖颈一痛,眼神渐冷。
白锦城没有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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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宋骄这个美妙的误会,转而手下的力更大了,蠢!蠢笨如猪,被人占了这么大的便宜都未察觉。
“我想要你的心。”白锦城淡淡开口。
宋骄眸子轻抬,与之对视,他握着白锦城的食指渐渐游移到胸口:“我的心就在这,有本事你就挖了来取。”
他的心既然这么多人都想要,神物之一?宋骄心中冷笑,那就看看谁能是这个获胜者吧。
白锦城和生云,他倒是也想看两个人争夺的死去活来的模样。
胸膛温热的起伏,心跳鼓如雷,在白锦城的脑海里渐渐炸开,令他有一瞬的迟滞,苍白的脸慢慢有了气色。
强壮的心跳声,磅礴的生命力,是了,这就是他要的心,白锦城像是被许久的渴望烫到,食指蜷缩起来。
宋骄自然察觉到白锦城的转变,扔开他的手,不屑的一笑。
白锦城没有在意宋骄的态度,像是整个人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最后他才缓缓开口:“不急……不急,其他的事情还没做完。”
…………
白锦城那日说完后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离开了,走之前还没忘记把一直躺在地上的顾淮川让侍从拖走。
宋骄心中一直记着白锦城的那句还没做完其他的事情,安稳渡过了几日,心中却是一直惴惴不安。
在这几日中,他也知道了那个侍从名叫开福,原先是燕云十六州的一个奴隶,得罪了人逃跑到了修真界做了一个洒扫的奴仆,因为力气大才分到了宋骄这边。
宋骄问过他是不是认识自己,但开福没有回答,只是每日都会带着宋骄坐着轮椅在外面走走。
这原来是他的山峰,他设置了阵法让山峰四季如春,可是他垂眸看着鲜艳的花丛,竟想起了在鬼市里与大师兄和鲜于辞度过的冬日。
“宋侍君。”
宋骄从回忆中抬起头,许久不见的念奴身后跟着一大群侍从,来者不善地走近。
“伤好了?”宋骄问道。
念奴将开福推至一旁,双手握住轮椅的握把,边慢慢地推着宋骄走,一边笑意盈盈地道:“多谢宋侍君关心。”
“道尊正在主殿等你呢,说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顾淮川……果真是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宋骄推入主殿后,所有的人都关上殿门退至门外候着。
他看着地上繁复的阵法,顾淮川静静地高坐主位,白锦城站在阵法的一角,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是一道禁术,阵法的中心是献祭者,置换命数,或者说是顾淮川想要他与白锦城交换三魂七魄,他是献祭给白锦城的羔羊,是白锦城的炉鼎。
宋骄的心在缓慢地抽痛,像是延缓了的感情,刻意压下的情意在这一瞬爆发,他捂着胸口感受着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啃噬着他。
“骄骄,这是最后一次。”顾淮川淡淡开口,高台威坐像是个无情的审判者,说出的话却可以带着温情,“我答应你,这次之后我会娶你为妻。”
17.前尘17
骄骄?顾淮川叫的这声骄骄是在扮演谁呢?
宋骄冷眼看他,道出了事实:“你不是他,也不用在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扮演他来装可怜。”
“还有……”
宋骄推着轮椅,慢慢走入了阵法中心,“阵法都已经开始了,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或许你们问的不是我的意见,而是想要我的顺从。”他缓缓道来,当他进入阵眼的时,灵力穿透他的整个身体,整个殿内显出奇异的光芒。
“成了!”白锦城不禁激动的出声。
这道禁书,能够置换命数,逆天改命,可是献祭者并非是随意一个人都可以,而是要与受益者的能够完全匹配,甚至还需要一个灵力高强的人施法不转注入灵力,让阵法不断运行,只要有一步失误,不然阵法逆转会造成反噬,要求苛刻,很少人有人换命成功。
而阵法显出光芒,代表献祭者符合要求。
顾淮川缓步走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宋骄的双眸,他以为的恨意、厌恶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接受一切的死意。
顾淮川心中像是陷落了一块,他压下所有的思绪,专心地完成这个阵法。
但他经过宋骄时又不禁开口解释:“只是换个命数,你和锦城都不会死,之后我会娶你护你一世。”
宋骄阖上双眼:“不必与我解释。”
白锦城蓦然咳出了血,溅在地上。
他仰眸看向顾淮川,柔弱破碎:“淮川,开始吧。”
他看出了顾淮川内心的迟疑,心中讥讽,面上却做出了十足病弱的戏码。
地上的血斩断了顾淮川最后一丝迟疑,磅礴的灵力注入阵法,阵法的光芒大盛,无数的字符显现像两个人紧紧包裹在阵法中。
阵法开始运转,就无法停止。
宋骄蜷缩在轮椅上,发出痛苦的叫声,一声一声响彻殿内,灵魂的抽离比剥皮抽筋要痛十倍不止。
白锦城的双眸紧闭,唇角还沾染着血,笑容在脸上慢慢扩大,他有了宋骄的三魂七魄、根骨和灵力,从今往后他就是修真界的第一天才!
宋骄痛苦的叫声持续不断,殿外等候着的侍从都面露出不忍的神色,是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发出如此凄厉的惨叫,宋侍君未免也太惨了。
开福也混在主殿不远处的附近与其他的侍从一起洒扫,地上的枯叶在冬日日光的折射下显出晶莹,主事的看着开福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想什么呢?”主事若有所思地看着主殿的方向,知道开福心善,出言提醒道:“我听说你分进了宋侍君的院子,别去管闲事,这个宋侍君听说是差点杀了白公子,那白公子可是道尊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可不就是报复来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主事吁了一声。
“谢谢主事,”开福抬起头,笑道:“我只想好好活着,不会去管闲事的。”
“我刚才……”开福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道:“我刚才就是在想我娘的事情,听说过几日就可以回家探亲了,我想吃我娘包的饺子了……”
……
宋骄痛的昏睡差点过去时,一道灵力硬逼着他清醒过来,献祭者必须保持清醒,不然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他必须硬生生地承受这份痛苦折磨。
他终于睁开眼看向顾淮川,“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这份酷刑,顾淮川移开了眼,不知为何他竟然不敢去注视宋骄的双眸,“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骄最后一刻看见大师兄出现在他的眼前,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双眼。
大师兄说:“睡吧,好好睡一觉。”
一瞬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他被温暖和舒适包围着,宋骄终于安心地沉入了睡眠。
等他再醒来,嗓子像是被蒸发一般干渴,他下意识想要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忽地绊倒在地。
“骄骄!”顾淮川听见动静打开门便看见跌倒在地,一脸茫然的宋骄,连忙上前扶人。
宋骄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什么,动了动腿:“我的腿!”
“我帮你重新接上了。”顾淮川将人扶起来坐到床上,而后倒了杯茶水递在宋骄面前,问:“是不是渴了?”
他抬眸,将杯沿轻轻触碰在唇瓣上,才发觉到不对劲。
宋骄的眼睛……
好像看不见他……
他忍住错愕,等宋骄一点一点喝完水后,才连忙注入灵力诊查身体。
怎么会……
怎么会!明明阵法没有发生任何失误,怎么会?!
宋骄是最先察觉到他身体不对劲的,他淡淡勾唇,显然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我与生云做了交易,代价是五感尽失还有……”他指了指左胸。
“我的这颗心。”他继续道,像是死前的回忆:“他为了让我亲眼看见大师兄死在他手下,给我注入了灵力,维持到了现在,我也知足了。”
顾淮川双拳蹦起青筋,仍旧不死心地往宋骄体内注入灵力,可所有的灵力在进入身体的那一刻又转为空气,全部消散了。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顾淮川怒而起身,“我立马将生云给你抓来!”
宋骄转了转头,空洞没有焦距的双眸注视着顾淮川,像是将顾淮川所有的丑态捕捉。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宋骄疑惑地歪了歪头:“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你吗?”
是啊……
是他帮助宋骄和锦城两人换了命数,锦城是一个凡人,吸收不了任何灵力,如今他想却没用了。
顾淮川垂下肩膀,紧绷生气的情绪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觉,他垂下眼睑,摸了摸胸口,手缓缓收紧。
顾淮川不知道,于是他只能自顾自地做出承诺:“我会娶你,就算你之后五感尽失,我也会娶你。”
“只有你。”顾淮川猛地抓住宋骄的双手,平日里清冷淡漠的神情再也不见,换上的是迷茫无措的姿态。
可惜,宋骄再也看不见了。
宋骄慢慢却又坚定地抽出手,“顾淮川,你在后悔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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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顾淮川迷茫地感知自己的情绪,随后摇了摇头:“我不能后悔。”
“我是道尊,我不能后悔,天罚告诉我,我做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顾淮川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缝,他向面前的人迫切地倾诉着:“小时候,锦城为了我得到天罚,从一个凡人进入修真界,差点没了命,我必须报恩,但我与他没有半分情爱,十年前我把锦城落在了秘境里,他……”
顾淮川顿了顿,像是又什么难言之隐,而后说道:“如今锦城不再需要我的庇佑,往后九重境只有你我二人,我身体内还藏着一个稚童,若是我失控他便会跑出来,他……”
顾淮川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他特别喜欢你,我以为我和他是不一样的,而且我不能对你表露出一丝情绪,不然他就会出来……”
宋骄打断了他,开口接下他的话:“不然他就会搞砸你和白锦城所有的谋划,因为若是我发现你的异样,我会取消结契大典。”
他冷笑出声:“还有顾淮川,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想要和一个杀了我全部家人的人结契?你以为你许诺的婚约是对我很荣幸很高高在上的施舍吗?”
“九重境?”宋骄咄咄逼人道:“这好像是白锦城取得名字吧,顾淮川你真的看懂自己的心了吗?我从始至终不都是白锦城的替身吗?”
“不是的,骄骄……”顾淮川启了启唇,有些着急,连忙拉住宋骄的手,走向一处,“我不是施舍,不是……替身,是我想娶你。”
事到临头,顾淮川终于道出了内心深处的心意。
宋骄的面前是一个柜子,顾淮川拉开柜门,是一件大红色华丽的婚服,旁边还摆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的是密密麻麻的阵线和一个完成到一半的红盖头。
宋骄看不见,顾淮川便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地触摸嫁衣上的刺绣图案:“你看,这是我为你缝制的婚服,上面绣的是鸳鸯……”
“还有……”顾淮川拿出那个半成品的红盖头放到宋骄的手中:“这是盖头,还只绣到了一半,不过我一定会在婚日之前完成的。”
“这些都是我绣了许多选出来最满意的一个……”顾淮川笑意盈盈地看向宋骄。
下一刻,宋骄将这个盖头撕得粉碎,扔在地上,“顾淮川,没有这个婚约了!再也没有了!”
“不要在那里自我感动了,行吗?”宋骄眼神空空地看向顾淮川,淡淡地说:“好恶心。”
顾淮川身形一晃,连连退后了几步。
“与你成婚,你就能把天衍宗所有人还给我吗?你说你喜欢我,想娶我?”宋骄神情疑惑,“那你为什么要抽走我的灵力、根骨甚至我的命数、三魂七魄都给了白锦城?”
宋骄一步步走近,不知不觉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顾淮川,现在我没有任何东西给白锦城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你能放我走了吗?”停留在下巴的泪珠滴落在顾淮川握着宋骄的那双手。
轻盈的泪珠打在手背上竟如雷霆万钧,在顾淮川心中炸了个闷雷。
18.前尘18
“骄骄,我……”顾淮川的掌心轻轻贴在宋骄的脸庞,垂下眼睑遮住眸子里的晦暗。
“我不会放你走的。”
一锤定音,宋骄在此刻竟也猜不懂顾淮川的内心,狠及爱极,他到底对我是何种心意?
宋骄步步逼近的脚步停下,失望地转过身,“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淮川不死心地道:“你说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但这个……”他顿了顿,“我是绝不会放你走的。”
他拉过宋骄的身子,俯下身,嘴唇轻轻触碰,见宋骄毫无反应便又开始攻略城池,狠狠掠夺。
“曾经你说想与我结成一世道侣,情爱缠绵,至死不休。”顾淮川睁着眼,分毫不想错过宋骄脸上的神态,缓缓道:“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情意。”
宋骄波澜不惊,“铁会锈烂,破镜难圆,山木可移,空口承诺而已,没想到道尊竟然还当真了?”
“要我回心转意可以,”宋骄勾了勾唇,“你把天衍宗所有人的命偿还给我如何?”
“宋骄!”顾淮川被逼的气急,狠狠咬在宋骄的下唇,腥甜的血液蔓延在两人的口中。
“你这是在逼我!”
“我在逼你?”宋骄抬手抹去嘴唇的的血,“那我父亲长老他的命怎么算?”
“我说了!天衍宗违逆天道,是自食因果,你爹他窥视天机,想要逆天改命!”顾淮川放下手,看着掉落在地上破破烂烂的盖头,宋骄的鞋履践踏在上面,刺的他双眸发红,眼中闪过偏执暴虐。
“可那是上千条人命!”宋骄怒吼道:“就一句自食因果就可以抵消那上千条生命吗!”
顾淮川抬手强硬地捂住宋骄的嘴,不想再听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三界万物都是顺应天道而行,慎言!”
“你伤重多休息会吧。”顾淮川知道现在的宋骄恨极了他,自然不想撞在枪口上,以后岁岁年年,他相信宋骄迟早有一天会放下所有的芥蒂。
“唔——”顾淮川吃痛出声,翻开手掌心见血,宋骄显然是下了死口的。
“道尊,你没事吧!”门被突然打开,门外一直候着的念奴关心则乱,眼尖地瞧见掌心的血,怒目圆睁地看向一旁的凶手:“宋侍君,你伤了道尊这可是大不敬!”
“滚出去!”顾淮川斥道,一挥手将念奴直接打了出去,门发出震天响地关上。
他看着神情淡然的宋骄,竟鬼使神差地没有用灵力让掌心的伤口愈合。
“你好好休息吧。”顾淮川说:“这些事情我们往后再说。”
等顾淮川离开,宋骄依旧伫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慢慢拿手去触摸自己重新完好无损的双腿,勾了勾唇。
“宋侍君,我奉道尊之命送您回院子。”开福的声音响在屋外。
宋骄摸索着走了出去,踏出房门没注意门槛差点一踉跄,幸好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宋公子,您的眼睛……”开福有些错愕。
宋骄摆了摆手,淡然道:“瞎了而已。”
“但换回一双腿,值了。”
“原先是个残废,如今是个瞎子。”念奴出声嘲讽,“别以为道尊伤了我,就是有多欢喜你,迟早有一天你会被道尊厌弃!”
宋骄空耳不闻,转头对一旁的开福道:“走吧。”
“宋骄!你如今赖在九重境,难道忘了你身上背负的那么多条人命了吗!”念奴看着宋骄忽视地掠过他,终于口不择言:“他们没有去你的梦里向你索命吗!”
宋骄的脚步微顿,转而便毫不在意地向前走。
开福扶着宋骄慢慢走到自己的峰头,顾淮川原先安排了仙鹤载着他们飞上去,被他拒绝了。
二人就这样慢慢走着,一言不发。
“你也觉得我忘记了仇恨,攀附仇人苟活?”宋骄冷不丁地出声。
开福一直低着的头缓缓向上看了看,但也只是触及到宋骄嘴唇上的伤口后,便如被灼烧了一样重新低下眼。
“我相信公子。”
“相信我什么?”宋骄反问道。
“相信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开福说道。
“这么简单?”宋骄想要转过头看清开福此时的神情,又恍然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可惜了,念奴那番话说的是真的。”
“我如今看不见了,灵力皆无,而且渐渐五感尽失,依附在顾淮川身边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开福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我相信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开福将宋骄扶进院子,才瞧见庭院树下的石桌椅旁坐着个人。
开福恭敬地行礼道:“白公子。”
白锦城来了。宋骄刚跟顾淮川争吵一番,回到院子没想到白锦城又找上来了,他俩就是存心不想让他安生。
宋骄无心应付,只是对开福道:“扶我进屋。”
“瞎了?”白锦城闲然坐着自斟自饮,淡淡开口:“顾淮川没治好你?”
“废物一个。”宋骄在时,白锦城不屑于伪装,淡然开口评价道。
“五感尽失,治不好了。”宋骄站定脚步,“我还以为你真无所不知呢。”
“怎么,顾淮川没有向你说吗?”宋骄勾唇讽道。
“顾淮川说与不说,与我何干?”白锦城走近,捏住宋骄的脸,细细端详:“倒是可怜了你,委身在灭门仇人身下,不好受吧?”
说罢,指腹狠狠压在唇角的伤口上。
“嘶——”宋骄吃痛地闷哼。
白锦城唇角上扬,眸子充满了愉悦,他俯身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宋骄,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不耐痛了?你看……就连痛感,你的身体也会感受到愉悦。”
他注视着宋骄耳后连着脖颈处的颤栗,继续说道:“身体变得敏感,只有一点情.欲的刺激都会让你……”
剩下的两个字词被巴掌声湮灭。
宋骄回想种种,气急地手都开始颤抖:“是你……”
白锦城被打的侧过脸,忽地开始轻笑:“我也该让你尝尝这数十年我尝过的难耐的滋味,当你陷入欲望难以挣脱的脸……”
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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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紧握住宋骄扇他脸的那只手,细密地颤抖让他兴奋:“一定很美……”
说罢,他他便大笑着离开了。
宋骄心中终于生出了害怕,站在原地思索着前因后果。
白锦城的那番话!他与白锦城换了根骨灵力,他现在的身体一半是来自白锦城的最原始的身体反应,一开始他没有察觉是没有被勾起欲/望,可他被顾淮川抓住后……
情/欲的导火索被点燃,宋骄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最后导致的结果是他会变成一个没有男人就会死的荡/货。
这就是白锦城想要的结果?顾淮川知道这件事情吗?
想必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执意要娶他。
宋骄忽地笑出了声,心中所有的谋划瞬间化为灰烬,可笑,他竟然一直还残存着希望。
“公子……”开福心疼地开口:“天冷风寒重,我扶你进屋。”
宋骄失神地摇了摇头,“开福,一切都晚了。”
他原本计划着主动换命,能让顾淮川生出一丝歉疚把他的双腿治好,就算失去了双眼也无所谓,他受够了没有双腿像个残废一样只能躺在床上,被人欺辱时连站起来反击都做不到。
他有脚,总有一天他可以走,总有一天还有翻身的可能。
他的计谋成功了,他可以走路了,但现在白锦城告诉他,他的成功毫无作用,他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被彻底碾碎。
庭院的那棵大树枝繁叶茂,长了百年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宋骄此刻心境的波动,忽地树叶飘飘如疾风骤雨般落下,飘零冷寂。
“公子……”开福的手紧了紧,终于下定决心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带你走!”开福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地抬起头,看着宋骄的双眸炯炯有神:“我很认真!我非常认真,既然公子对这里失望透顶,我带你离开这里!”
开福说得有些迫切。
宋骄摇了摇头:“我走,我能走去哪里呢?”
“你难道没有听见方才白锦城的那番话,我的身体……我……”宋骄有些哽咽,缓缓闭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美人垂泪,杨柳之姿,破碎垂败,在这天地间,没有任何景色能比宋骄的绝色。
开福不禁晃神,“公子不是一直好奇我是不是在之前就认识您,其实我第一次见宋公子的时候你也在哭。”
“您周游历练四处,刚好路过了我们村子,你帮我们村子除掉了一直困扰船只的水怪,当时您执剑的样子,我现在都历历在目,所有人都在欢呼感谢你,但你一个人走开了,我也想感谢你就悄悄跟了上去,看见你竟然在悄悄地哭。”
开福的回忆娓娓道来,但宋骄却怎么都没有这个记忆,他除一个小小水怪怎么可能会哭,他刚想问开福是不是记错了。
没想到开福竟然提前预判:“我没有记错人,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你。”
“所以你以前救了我一命,现在……我也想帮助您。”
哪怕是赌上这条命!开福将这句话藏进了心里,眼神灼灼,等待着宋骄的答复。
19.前尘19
“对不起。”宋骄拉开开福的手,脸上是感动但又愧疚,发自真心地道:“我不想连累你。”
开福走到现在,他不想拖他下水,如今他看不见,更何况如今这个身体,他只会是个负担。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可是,您真的甘愿困于这一方天地吗?”开福言辞恳切,他读书少,只能绞尽脑汁地劝说宋骄,“您的抱负、家人都需要您,不要因白公子的一言之词放弃希望。”
“我从山村里走出来,就是想多看看每一处的不同,我去到了燕云十六州得罪了权贵,我也差点以为我会被打死在哪里,当时现在我不是好好地留在了修真界。”开福真心地说道:“所以只有走出了一方天地,变数才会有可能发生。”
宋骄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陷入了静默。
开福把宋骄藏在袖袍中的手拉出来,伸在半空中,飘零的一片落叶稳稳地落入掌心。
“你看,就像这片树叶一样,它已经不一样了。”开福轻声说道,“就像您当初救了我一般。”
宋骄看不见却感受到掌心中这片轻如鸿毛的落叶,在心里却如千斤顶般的重量,不禁蜷缩了掌心,开福说的对,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已经打了退堂鼓,这是弱者的思考。
“没想到你都比我看的通透。”宋骄勾唇轻笑,郁结的心情得到了纾解,“开福,谢谢你。”
“您同意了?!”开福见人终于笑了,也开心地笑道。
宋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白锦城的那番话就是为了恐吓我,我真成了看山不止山的山中人,竟也变得畏手畏脚了。”
开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做过几年书童,没读过多少书,只能耳濡目染地跟着说出一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开福此时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阴沉,寡言少语的木头也像开春般长出了枝芽,他细细地与宋骄商讨如何逃离的计划。
宋骄也感受到了温暖,在鬼市中他被生云蒙骗,被百事通背叛,他原以为他会对所有人都设下心防,没想到现在就……
他心中轻笑,他自傲自负了几十年,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凡人开解。
两人商讨了几日,最后决定就在明日实行逃跑计划,明日是修真界几月一日的见面会,届时奴仆的亲属可以上山,或者奴仆也可以自行选择下山去与亲人团聚。
到时候九重境鱼龙混杂,而且宋骄知道一处可以逃下山的路,就在宗门后山,少时他调皮顽劣,经常借此路混下界去。
逃跑计划就这样一人说一句地渐渐有了雏形。
是夜,宋骄想着明日之事,辗转难眠,于是干脆起夜,一边探索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桌前。
如今他看不见了,很多事情不方便,走路若是没有人搀扶便会不知何处,甚至有时候走着没有人提醒就会绊倒。
宋骄细细抚摸着案桌上的宣纸,曾经他也坐在这里伏案深夜写课业,特别困的时候就趴在这里睡,若是被爹看见便少不了一番斥责,而大师兄若是看见会担心他着凉,替他披上一层外衣。
思绪之时,一件披风轻柔地搭在他的双肩,宋骄抬起头,下意识去摸肩膀,刚好搭在一双手上。
熟悉的动作,一时之间让宋骄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大师兄?”
“你果然还念着他。”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骄霎时撤回了手,他认错人了,大师兄已经死了,不会再出现了。
脸上的温情尽散,变回平日里的模样:“顾淮川,白锦城还要拿走我身上的什么,不用打一巴掌再给颗枣。”
顾淮川神情明明灭灭,搭在肩头的手不由紧了紧,直到宋骄吃痛地闷哼一声,他才恍然松开了手。
“你为什么总要拿锦城与我置气!”顾淮川眉目冷沉,不解地说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一直抓着不放,如今还在这里深夜睹物思人,你既爱慕宋岩因,来招惹我做什么?”
“或者你本来就是如此水性杨花!”顾淮川有些口不择言。
宋骄冷下眉目:“对,我就是水性杨花,既喜欢师兄还要把你纳为我的座下宾,从前爱慕者排到山门,我凭什么就只选你一个人?”
“宋骄!”顾淮川压着怒气,道出了事实:“你在故意激怒我。”
“你惹怒我想要我对你弃之敝履,别白费苦心了,你只能一辈子呆在我身边。”顾淮川的掌心轻握着宋骄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怀里。
浓烈的掌控欲连顾淮川自己都没察觉,他今日来就是想明白了,他不想再去与宋骄解释什么,宋骄的心意或许也没那般重要,毕竟他一辈子都逃不开自己身边了,天下间没有爱情的夫妻也能过活一生。
“随你怎么想。”宋骄心异顾淮川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顾淮川的眉目舒展,开口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恢复你眼睛的办法,就差最后一味药,明日我会亲自去寻。”
明日顾淮川离开了九重境,胜算又大了几分,宋骄压在心中喜意,面上如往常带着恶意地说:“瞎了挺好的,起码不用看见你和白锦城令人作呕的脸。”
话落,双唇便被强势覆住,顾淮川的亲吻向来强势霸道,强迫着人与他唇舌纠缠。
只是亲吻,宋骄便感受身体难耐的情态,心中凉了几分,随后狠狠推开顾淮川。
顾淮川也顺了宋骄的意,装作被推的退开几步,食指抚上嘴唇的晶莹水渍:“和令人作呕的人接吻的感觉如何?”
顾淮川故意在折辱他,或者说这是他想要靠这种下作手段来驯服他,他不敢想真如白锦城所言那般,他……宋骄的身体不禁恶心到开始颤抖。
闭上眼,颤抖地指尖指向房门:“滚!”
顾淮川抿了抿唇,三番几次在宋骄这边吃力不讨好也令他不禁有些恼怒,眉眼沉下:“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留下。”
此言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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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骄应激到开始扶着案桌干呕,连声说了几句滚。
顾淮川眸子彻底一冷,转身离开。
宋骄抓着案桌的手紧到泛白,明日……只要等到明日……
他不会做待宰的羔羊,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走向绝路,开福说的对,他必须逃出去,才能为自己搏出另一条路。
这一夜,宋骄反复复盘了这个计划,确保没有任何漏洞后,天将亮时才安然睡去。
第二日,宋骄醒后便假意一直坐在院外闭目养神,顾淮川安排的侍从也静静地守着他,但不免有些神态焦灼。
“今儿是团圆的日子吧,想去就去吧,不用在这陪我吹冷风。”宋骄淡然开口道。
侍从们面面相觑,一时犹疑不决直到开福率先开口说想去看母亲后,其他的侍从才生出了心思。
侍从们说好轮换下峰去见亲人,于是还剩下几人守着宋骄,今日道尊特意嘱咐了他们要看好宋侍君,如今看不见了,生活上多有不便,要小心照顾。
但此时真正的宋骄已经成功地完成偷梁换柱。
开福悄然地远离人群,小心地根据宋骄的指示走到后山,才拿出袖子里藏着的玩偶小人:“宋公子,可以出来了。”
玩偶小人一瞬变大,变成了宋骄的模样。
“没想到……”开福有些惊异地看着宋骄,感叹道:“好神奇!”
“这个不难,金蝉脱壳之法,我虽然没有灵力但幸亏学了不少杂怪术法。”宋骄勾唇道:“不过多亏了你,一点就通。”
开福虽然还没到炼气期,但幸好能炼气入体,将人身藏匿在玩偶的术法,简单容易,只是时效只有半柱香,幸好没有出任何纰漏。
开福走在前面,宋骄在后侧指路,后山冷僻,今日看守的侍从显然偷了懒,一路都很容易。
宋骄不断回忆着逃出后山的路,不知过了过久,开福停下了脚步,有些兴奋道:“真的……出来了!”
宋骄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不少,紧接着松开开福的手:“接下来你便去看望你的母亲吧,往后就当完全没见过我,知道吗?”
“等……等等!”开福有些错愕:“宋公子不跟我一起走吗?”
他心中震惊不免说出口的话紧张到结巴:“我……我娘做的羊汤特别好喝!要……要不……”
宋骄摇了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见宋骄下定决心,开福终于说出内心话:“可是您眼睛看不见了,能走去哪里?!我不怕被牵连,我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风开始变得急促迅猛,宋骄感觉到了修真者的气息,连忙推开开福:“走!”
“想走?”
阴鸷沉冷的男声远远传来,人未到,灵力先如天雷般改变了周围的明媚的天气,转瞬变得阴云密布,天空黑沉凝聚着恐怖的威压。
“骄骄,你想走去哪儿?”
20.前尘20
顾淮川怎么会?
他不是去找灵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
宋骄心中惊颤,他看不见此刻恐怖的天罗万象,狠狠推开身旁的开福:“走!”
开福却将玩偶重新凑到他手中:“公子,你重新躲在这里面,我带你一起走!”
宋骄感受到手中塞进来的玩偶形状,不免心中悲怆,道出了事实:“开福,我这点小伎俩在顾淮川面前……”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已经表明了一切。
“我……我……”开福在巨大的威压之下,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想说什么却急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骄狠狠甩开开福的手:“想活命,就快走,逃……逃的越远越好。”
“谁都走不掉!”顾淮川立身出现在半空中,带着强大的灵力,扭曲了这一片的空间。
万千雷霆凝聚,像是下一秒便能劈下来,这就是大乘期的实力,万物都能由他操控,而他就像是个小小的蝼蚁,上位者的手轻轻垂下便能要了他的命。
宋骄心中生出了丝恐惧,但深藏在心底的更多是渴望……这股渴望扭曲着他的心,若是他这拥有毁天灭地的实力……
“原来是你……?”顾淮川双眸轻蔑地看着正在他的威压之下战战兢兢的开福,勾唇轻笑:“违逆者,你说我该如何惩治你?”
顾淮川起了杀心!
宋骄眉心紧蹙:“顾淮川,都是我教唆他带我逃出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还有我恨极了你和白锦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与白锦城换命,也不会坐以待毙地和你成婚,这一切都是我的计谋!”
“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该放我离开!”
宋骄全盘托出,可说了半晌却发现挡在身后的开福没有丝毫动静,就连轻浅的呼吸声都感觉不到了。
他心下一紧,转过身抬起手想要去找寻开福的方向:“开福?开福……你说话!”
无人应答的时间越长,宋骄的心越是陷入恐慌,他瞎了眼只能凭借双手去触摸,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他想要去看开福此刻的位置、脸,可他的眼前只有黑茫茫的一片。
顾淮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宋骄的行为,终于开口道:“宋骄,你看看现在的你,除了我身边,能去哪里?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其他人。”
“开福!”宋骄无措慌乱地哭喊出声,向前走了几步忽地被东西绊倒在地。
十指泛着颤,小心翼翼又不敢置信地去摸绊倒他的东西:“开福,是你吗?”
茂密粗糙的头发,鼻、眼,带着湿稠粘腻的液体,手指缓缓向下,只有这一颗头颅……
开福的半颗头颅缓缓滚落在宋骄的脚边,双眼睁的大大的,嘴唇微张像是有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体倒在血泊中,指尖还朝着宋骄的方向。
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将开福的头颅抱进怀中,“对不起,开福,对不起……开福!”
哭声哀怮,痛彻心扉,竟连半空中飞翔的鸟儿都不忍停驻。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别人因他而死!
爹为了保护他,挡住了顾淮川的剑,大师兄也是为了保护他,死在了鬼市,如今就连一个刚相识不久的奴仆也因他而死……
若不是他,开福如今已经与他的母亲吃着团圆饭,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啊——!”宋骄泪如雨下,崩溃出声。
“顾淮川,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说了,不是他的错,是我,全是我一个人的错!”
“顾淮川,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你若是恨我怨我,朝我一个人来就好!”宋骄字字泣血,一袭白衣散落在地,抱着一颗头颅,浑身浸血,恨极怒极之时,三千青丝一瞬变白,年轻的容貌竟生出了垂垂老矣之态。
“宋骄,你疯了!”顾淮川闪声在宋骄的身侧,拉住他的手,灵力不要命地灌进去:“就为了一个奴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一个……奴仆?”宋骄轻笑,忽地心头血喷出,溅在了顾淮川的衣摆。
青丝变白,心头血散尽,宋骄自绝生路,以明死志。
“顾淮川,只要我活一天,从今往后,你我不死……不休!”宋骄一脸决然悲壮地割袍,“就如此袍!”
顾淮川脸色黑沉,他强硬地掐住宋骄的脖颈:“割袍断义?宋骄你倒是恩断义绝,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非你不可吗?”
顾淮川掐着宋骄脖颈的那双手,手背上全是渗血的伤口,甚至依稀还能瞧见那次宋骄气极咬出的牙印。
宋骄若是能看见,便能发现顾淮川脸上尽是疲色,唇色苍白,一身玄衣都能依稀见到已经在渗血的深色。
“像你这般绝情绝义冷心淡漠的人,我就不该想要你的真情!”顾淮川言辞冷厉,眼睑微垂,嗤笑一声:“你想走?痴心妄想,你永远只能在我身边!”
话罢,顾淮川强硬地带着宋骄御剑飞向九重境。
九重境仙鹤齐鸣,万象变化,念奴便知道是道尊归回,连忙去向山门去迎,一袭玄衣缓缓出现。
念奴高兴地道:“道尊,您回来了!”
四周等候的奴仆却鸦雀无声,她抬眸一看就见道尊强硬地环抱着宋骄,而宋骄怀中紧紧抱着一颗浸血的头颅,看着便令人头皮发麻。
侍从一眼便能认出宋骄怀中抱着的人头是——开福!
侍从们的双腿打着颤,被吓得面色惨白却只能低眉恭顺地静候在原地。
顾淮川没有出声,忽略了念娇,抱着人飞向宋骄居住的山峰。
等顾淮川走后,不少侍从瘫软了身子,倒在地上。
“道尊竟然生了那么大的气,那威压逼的我想立马跪下。”
“道尊怎么带着宋侍君从外面回来了?宋侍君不是正待在他的山头睡觉吗?”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个人颤抖地出声:“还有……开福怎么……死了?”
顾淮川不顾宋骄的挣扎,强硬地将人压在床上吻了下去:“你若是不介意,就让他看着我是怎样做的!”
“不要……不要!”宋骄不断躲避着。
顾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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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绝对实力强硬地掐住宋骄的脸,细密的吻不断落下。
一个死人的头颅隔绝着两人的胸膛,顾淮川红了眼框,丝毫不在意,他就是要逼宋骄,逼着他做出选择。
既然宋骄与他不死不休,那就一辈子困在他身边吧,不死不休!
顾淮川下了狠心,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脑中全想的是不能让宋骄离开他。
宋骄终于崩溃地松开手,头颅缓缓滚落在床榻的一旁,周围都溅上了血,狼狈不堪。
“不要!求你!”宋骄哭得身子都在颤,终于忍不住地大叫:“顾淮川,求你,让我把开福好好安葬!”
他不想开福死后都不能瞑目,还要看着这腌臢的烂事,这对开福来说是一种侮辱。
“你不是铁了意要抱着他吗,让他就这样看着我们又有何不可?”顾淮川故意地想要宋骄不好过,他垂眸看着身下脆弱眼盲的人,又不禁生出了分恻隐之心。
“来人!”顾淮川出声:“把人带下去,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不要!”宋骄惊呼出声:“可以让我亲自将开福好好安葬吗?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淮川捏住下颌,“宋骄,我已经足够宽容了,若你不听话,你也不想他死后都不得安宁吧……”
话中,满是威胁。
宋骄终于服从地松开手:“找一块宝地,好好安葬他。”
侍从听命地从宋骄手中接过了头颅后,退出了屋内。
顾淮川强势地发出命令,手指轻点腿骨,不容置喙:“骄骄,把腿打开。”
羞辱的命令却让宋骄不得不服从,白皙纤长的双腿颤抖着地缓缓打开……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宋骄脸上屈辱却顺从的神态,不知为何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可还是觉得不够……
怎么都不够……
顾淮川像是要全部倾泻内心自己都看不明的情绪,狠狠折磨了宋骄一晚,等到了最后他也彻底脱力晕倒了下去,背后血肉都翻涌出来,整张床上混杂着两人的血,成了血海一片。
顾淮川明明可以用灵力医治身上的伤,却像是故意折磨自己一样,放任不管。
宋骄感受到瘫倒在脖颈处的顾淮川,清明地睁开了眼,他浑身疼痛欲裂但还是强撑着意志,向外摸索着,将床帏扯下。
“一张床帏,你真以为能勒死他吗?”一道男声冷不丁地响起。
“谁?!”宋骄警惕地出声,一边拿床褥遮挡身体被折磨到混乱不堪的情态。
“你别忘了,天罚还在他的身体内,你杀了他,天罚也会跟随着他一起自毁,五件神物少了一件,立马天道就会降下神罚,生灵涂炭。”
宋骄终于听出了男人的声音,勾唇讽道:“生云?没想到你如今倒是关心起来百姓了,我以为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呢。”
神色一转,宋骄面上全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我管什么天道?万物生灵他们与我何干!”
“顾淮川,凌辱我至此,他就该死!他该死!”宋骄崩溃大叫的同时眼角却忍不住淌下清泪。
21.前尘21
泪珠滚落,像是一记重锤。
他面上满是厌恶:“你是凭什么站在这里,劝我放下,我倒是忘了,我还要感谢你……”
随机,他忽地又轻轻地笑,“感谢你出现在我面前,提醒我,大师兄死在你的手里。”
“宋岩因死在我手里又如何,你想杀我?”生云肯定地说道,看着宋骄的双眸,满是杀意和疯态。
这样的一个美人,竟然已经被逼到如此地步,世人皆会可怜可惜,但生云不同,他一联想到宋骄此时的疯,有因他一分的心血,心中竟生出一丝兴致的愉悦。
他开口道:“你以为有我在这,你能杀死顾淮川?”
“宋骄,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他戏谑地笑着逼近床边。
宋骄听见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心中的骄傲不愿被人看见如此不堪的一幕,不断地向后退,但他的手从没放开过绞着顾淮川脖颈的床帏。
生云将宋骄所有的情态收入眼底,呵笑一声:“你以前也是修真者,知道一个修者和凡人的差距,你现在眼盲,灵力全废,据我所知你还把你的命数所有换给了白锦城,你觉得你恨顾淮川,恨白锦城,恨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最该恨的人,是你。”
宋骄的指尖不停地颤抖,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薄弱被人血淋淋地揭开:“我是恨我自己,我恨我识人不清,要是我不认识顾淮川,天衍宗就不会遭到灭门之灾,甚至我不顾大师兄的告诫,错信了你!都是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生云冷硬地打断:“不对,你最恨的是你没有能力。”
“要是你有大乘期的灵力,你就能护住天衍宗与顾淮川有一战的能力,你要是有实力就能够阻止我,你的大师兄也不会死,你的那个仆从也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所以宋骄……这一切的所有的后果都是因为你自身实力不足造成的,都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宋骄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生云勾了勾唇没有回答,转而说:“你以为要不是我,顾淮川一个体内拥有神物的人能这样轻易的昏倒?”
他闪身直接出现在床边,迅雷之势掐住宋骄的脖颈,脆弱纤细的不易堪折,掌心传来的却是磅礴的生命力,正如宋骄这个人,明明已经被逼入了绝境但像头小鹿在四处寻找逃生的出路。
宋骄平静地看出了生云的虚张声势:“我体内还有神物,你不会杀我。”
生云在这一秒忽地改变了原先他来到这里的想法,他细细地端详而后说道:“不如你我来做个交易。”
“交易,还是骗局?”宋骄反握住生云掐住他脖子的手,缓缓用力时,生云悄然松了手。
“生云,你不敢杀我。”宋骄笑了,无机质的眉目中瞬间添了万千光彩。
“我怎么会杀你?我来这里的只是想把从我身边逃走的宠物抓回鬼市。”生云说道:“但是在刚才我改变了想法。”
宋骄试探地问:“什么?”
“和我做交易,我便告诉你。”生云像是伊甸园诱惑夏娃的蛇,“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他握住宋骄的手,缓缓抬起,牵引着他的食指指向一个未知的前方,就像是操纵皮影身后的人,愉悦填满了他的心,他愿意给宋骄多一些时间:“不用急着答复我,慢慢想,宋骄,这份殊荣只有你有。”
说罢,生云转瞬便消失在屋内。
宋骄看不见,他不知道生云带着他指向的是何处,未知的诱惑袭卷他的心,现在他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他该怎么做?他该再一次相信生云说的话吗?
如果爹和大师兄在的话,他就可以去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生云就是一个骗子,他还杀死了大师兄。宋紧了紧拳头,脑海中回想起大师兄倒在血泊的一幕,心渐渐泛起疼痛,喘息了几刻才将那股窒息的疼痛强压下去。
宋骄将昏迷的顾淮川移回原位,佯装无事地躺回仇人的怀里,闭上眼假装睡了过去。
可在仇人怀中怎能安眠?宋骄就这样假装做戏地撑到了顾淮川醒转的时候。
不知为何,顾淮川明明醒了却撑着身子看了他许久,恶心到宋骄差点快要装不下去。
“骄骄,我该拿你怎么办。”
顾淮川的掌心覆在他的脸上,动作带着轻而怜的珍重,他却恶心地差点要睁开眼的时候。
终于顾淮川起身,很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灵力在周身流转治好了他的伤,身体的难耐消散,等听见关门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后,顾淮川带他去看了开福葬身的地方,宋骄看不见,只想摸了摸墓碑,捧起土盖在开福的坟头。
“你恨我吗?”顾淮川问他。
“恨。”宋骄没有遮掩,淡淡开口,心中却想起生云的话。
世上一切不利因果都是由于当事人能力不足导致的,他最该恨的是他自己。
顾淮川看着神情淡淡的宋骄,内心的口子划开的越来越大,他只能强势揽过宋骄的腰,阴鸷地说:“就算恨我,你也只能呆在我身边了。”
宋骄没有挣扎,依顺地在他怀里,顾淮川垂眸看着宋骄的脸,这明明是他想要的,他本应该满足的,可是……
顾淮川不愿再想,将宋骄整个人都揽在怀里,带着满满的独占欲。
顾淮川心里的口子越大,在私事上他便越加渴求亲密,越发不加节制,有次甚至喝醉了酒将体内另一个顾淮川跑了出来。
依赖甜蜜地唤他骄骄,揽着他的脖颈柔情地说爱他,喜欢他,甚至许诺永远都会保护他。
情到深处,男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宋骄始终未发一言,任由他操纵着棋局。
另一个性格的顾淮川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伤心地落泪,一边落泪,却也更加折磨人。
泪水像是他的兴奋剂。
等顾淮川躺在他身边熟睡时,宋骄却只能睁开他的双眼,他看不到东西,做不到对顾淮川的任何伤害,他只能以这种自戕的方式伤害自己。
他身上环绕的那么多魂灵,他如何能安然在顾淮川的身边熟睡?
可这样夜夜睡不着,宋骄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一次宋骄的唇角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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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鲜血。
顾淮川大骇,连忙停下,关心则乱:“骄骄,你……”
灵力不要命地灌进去,唇角的鲜血却依旧止不住。
宋骄伸出双手攀附在顾淮川的肩膀,满是难耐的不堪:“不要停……我好难受。”
他感觉自己丑陋不堪,他好像已经彻底离不开顾淮川了。
宋骄艳丽到像是夺命的妖异,顾淮川却甩开了宋骄的手:“骄骄,乖,现在已经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住?”
宋骄撇开脸,冷下了声音:“既然不做,那就滚。”
冷硬到油盐不进的姿态,顾淮川勃然大怒:“宋骄!”
顾淮川敛下眉眼,他再也忍不住地大声质问:“你以为我会不顾你的身子继续做那事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交易。”宋骄淡淡开口:“你缓解我身体的不堪,我留在你身边。”
仅是一句话,顾淮川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了头上,他哑了声。
片刻后,才传来一句轻声带着讽刺地反问:“交易?”
“好,太好了……宋骄,你简直让我刮目相看。”顾淮川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身下的人吃进肚子里去,“说的更难听点,你只是把我当作工具罢了!”
他的手指引起了一阵轻颤。
他嗤笑:“宋骄,你求我。你求我,我就应了你。”
宋骄神情浅淡,丝毫没有被激怒,等顾淮川把所有贬低、淫/辱之话说完,他才开口说道:“你在生气?”
“你为什么生气,我这样不是还要多亏了你和白锦城吗。”
话音一落,顾淮川恶狠狠地捏住宋骄的下颌,吻了下去,像是一场他与宋骄的博弈,可无论怎样,宋骄任由他与索与求。
终于在他明显感受到宋骄涌上来的情/欲时,以及他的失控,终于难堪地逃一般地出了房间。
宋骄抬手淡漠地拂去唇角的血,欲望在体内翻涌,就算极力压抑但还是忍不住溢出喘息。
“宋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像个欲/求不满的荡夫。”
白锦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温柔似水的声音却渗着毒。
“拜你所赐。”宋骄勾唇轻笑:“我还要谢谢你让我感受到如此极乐不是吗?”
“怎么?顾淮川走了你便来了,是想要与我偷/情吗?”宋骄自轻自贱地贬低着自己,故意这样恶心着白锦城。
据他所知,白锦城外出一日恨不得焚香沐浴八百次,有严重的洁症。
重重围罩的床帏中忽然伸出一双白皙纤弱的手,指节带着被人玩透的粉红,在昏暗的房间内像是引入深渊的邀请。
白锦城不禁退后了一步,随即便察觉到宋骄的用意,赌气带着刚才那一份的惊骇,握住了他的手腕:“人尽可夫!”
宋骄没有抽回手,两人一瞬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锦城,你在做什么?”
顾淮川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白锦城不知为何竟带着些慌乱地松开手,转瞬便恢复了镇定。
22.前尘22
白锦城含笑转身:“淮川,是宋公子受伤了吗?”
顾淮川手中拿着丹药和各种瓶瓶罐罐的伤药。
他不知道顾淮川有没有看见,顾淮川在他身后应该是看不见全貌的,所以他选择轻轻揭过。
“是吗?”顾淮川忽地笑了笑,缓缓走近,“我相信锦城。”
宋骄撇了撇嘴,顿觉无趣,想把手收回去,却被另一双手狠狠抓住。
宋骄试着挣脱,撼动不了分毫。
“骄骄,别动。”顾淮川声音一沉,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我给你涂药。”顾淮川如是说道。
白锦城准备离开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宋骄的衣袖落至臂膀,白皙的皮肉上带着点点斑驳的红痕,等他抬头看就对上顾淮川探究盯着他的眼神。
像是被入侵领地的野兽。
白锦城勾唇笑了笑,颔首后转头离开。
顾淮川眼神一暗,涂药的手不禁下了重力,等听到宋骄的痛呼才卸了力。
“弄疼你了?”顾淮川问道。
宋骄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现在的顾淮川脑子有病,可他越不搭理,顾淮川就越疯。
“不跟我说话,却跟白锦城说话?”顾淮川有意嘲讽:“我只是一个拿药的功夫,你就跟他勾搭上了。”
“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吗?”
他垂眸看着一点一点扫视面前的人,被养的肤若凝脂,本就艳丽的容貌如今像是绽开般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一朵美艳到极致的花,神情却是冷漠淡薄,这种极致的反差、矛盾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他的骄骄是极美的,所以会招惹不少奋不顾身的采撷者。
顾淮川才意识到这一点。
宋骄甩开顾淮川的手,转过身合上眼,一副拒绝沟通的神态:“随便你怎么说。”
“骄骄,我警告你,你只能有我一个人。”顾淮川带着威胁的低语。
像是说一遍不够,他又强调了一遍:“你只会有我。”
宋骄没有说话,想起白锦城拉住他的手,以及顾淮川此时对他说的话,想来他们的情谊也并非那么牢不可摧。
又安然过了几日,身边的奴仆说今日凡界下了大雪,燕云十六州白雪铺地煞是好看。
宋骄不禁怀念起一个人,不知道鲜于辞回到家中后如今怎样了。
他不愿深想当时一起在鬼市度过的时日,美好的幻想已经完全破碎了,那个依赖粘着他的少年如今怕是恨死了他。
宋骄出声询问:“今日,是凡界的除夕夜吗?”
奴仆是顾淮川刚给他换的,听话懂事,活泼爱说话,跟以前开福的性格大相径庭。
奴仆回答:“对呀,听说今天燕云十六州还会放超多不同的烟火为了庆贺新年呢,还有 ……”
奴仆扶着他走到外廊,叽里咕噜地说着凡界一些有趣的活动,宋骄听着却不禁有些失神。
顾淮川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在想什么?”
“在想今年的天衍宗为什么这么冷清。”宋骄陷入回忆,往年的天衍宗也格外注重过年,毕竟是一群从凡界升入宗门的少年,一清早就会张罗各种对联、挂灯笼什么的。
“这里是九重境。”顾淮川道出了事实。
“对啊,天衍宗已经没了……”宋骄淡淡道。
顾淮川不愿宋骄再陷入曾经的回忆,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你想过年?”
他在天衍宗也呆了许久,自然知道那群师兄弟鬼点子多,可如今他竟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他思索了片刻,抬手一挥,常年四季如春的山峰变换成了雪景。
轻飘飘的雪絮落在宋骄的鼻尖,他抽了抽鼻子,有点痒痒的。
“下雪了?”宋骄轻声询问道。
“嗯。”顾淮川变出一身大氅,披在宋骄的身上,垂眼瞧见人乖乖站定的模样,不进放柔了语气:“小心冷。”
说罢,他牵着宋骄的手移步到庭院中,“想堆雪人吗?”
宋骄摇了摇头。
顾淮川抿唇,牵着他的手蹲下,手把手教他揉雪团,将雪人一步一步成型。
“你以前总爱缠着我堆雪人。”顾淮川说。
“是啊。”宋骄也难得应和道:“可你总是拒绝我,说我不学无术。”
冰冷斥责的眼神现在依旧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曾经他总想把顾淮川强扭下来尝尝咸淡,缠着他要求他陪他去做一些事。
说起从前,顾淮川的手顿了顿,而后才缓缓开始剖析自己的感情:“我一开始的确不喜欢你,救下你后的那一段时间我觉得愧对锦城,于是对你总是冷言冷语,之后有了另一个人格,我很害怕,现在想来,竟然错过了那么多。”
顾淮川的嗓音低沉,他扭头轻轻含吻宋骄的唇瓣:“不过幸好往后还有那么多时日。”
浓情蜜语是顾淮川从来不曾说给他听的,宋骄心中嗤笑,没想到马上登上道尊之位的人还是如此幼稚地相信破碎的缝隙能够弥补。
回不去了……
没有以后了……
宋骄在心中回答,面上却是依从着对方。
顾淮川看着逐渐成型的雪人,从前他嗤之以鼻的事情中竟得了几分意趣,“堆好了。”
他扭过头瞧见宋骄神情恹恹,升起的意趣瞬间消散了。
是了,他的骄骄看不见,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顾淮川觉得自己的心里住着一个饕餮,他心中的欲/望增生,像是怎么样都填不满。
“堆好了,那就回去吧。”宋骄站起身,就想回头离开,从前他感兴趣的事物现在却毫不留念。
堆了那么久,像是陪着顾淮川完成了一个无趣的任务。
顾淮川没有动,看着雪人,忽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我已经找到医治你眼睛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宋骄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你把生云从鬼市抓来了?”
五感尽失,只有施法人不断灌注灵力才能解。
顾淮川心道,果然如此,他一时没有说话,心渐渐沉了下去。
宋骄没有听见顾淮川的动静,不知道又是闹什么别扭,于是凭脑海中的位置轻轻抚上顾淮川的脸,摸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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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才找到嘴唇的位置,俯身。
“滚!”顾淮川看着面前人为了讨好他的动作,在双唇即触的那一霎那,他狠狠推开了身前的人。
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
宋骄跌落在地,大乘期的修者就算没有动用灵力,但强身健体的身体强度远不是一个凡人比得了的。
宋骄咳嗽了几声,肺腑灌入了不少冷风,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更加咳得止不住。
眼泪也咳了出来,眼眶红红地大骂道:“顾淮川,你是不是有病,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在这里给我立什么牌坊。”
这不是他想要的!顾淮川说不出口,只能在内心里抗议,或许他真的是病了。
他扶起宋骄,又开始灌入灵力,宋骄的咳嗽才缓缓止住。
他想对宋骄说一句抱歉,可这句话却一直梗在脖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扶你回房,免得感染了风寒。”
宋骄带着薄怒的脸庞却比原先淡漠的神情增添了几分生动,顾淮川心跳了跳,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
他不想要一个没有生机任他摆布的娃娃,他的骄骄该是像从前一般喜怒嗔痴皆随心动。
等回了屋内,顾淮川拿起帕子轻轻擦去宋骄身上的风雪,他擦到手掌时看见宋骄白嫩的掌心处受了伤,是刚才被他推到在地上受的伤。
宋骄手被人握住,只能拿脚踢了踢面前的人:“你继续说。”
平白无故地挨了一脚,顾淮川却没有多像刚才一样生气,手上动作不停边说:“修真界与鬼市早已说好互不干涉,我没有鬼市的许可不能轻易踏入地界,是另一个法子,那日我便亲自寻了灵药,如今集齐地差不多可以入药了。”
那日……便是他与开福逃出天衍宗的那日。
宋骄忽地沉默了下来。
顾淮川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个背叛他的奴仆,心中虽有怨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下手的力气暗暗重了几分。
等把宋骄收拾的差不多后,顾淮川将帕子丢在桌上,继续说道:“明日我会将炼制好的药送来,只需喝上七日就能痊愈,届时大典便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分割线——
正如顾淮川说的那般,第二日,奴仆便将汤药端了上来,坐在一侧,拿起汤勺一点一点地喂入宋骄口中。
这种活计,顾淮川不是最爱干吗,没想到竟然会假手于人,于是他问:“顾淮川呢?”
“不知,因是有事,只是嘱咐我一定看着您,不能有一点汤药剩下。”
“不是有事或许根本不上心,明明可以炼制成丹药却只是让你们熬制,倒是省了他的力。”宋骄一手拿过汤碗,一饮而尽。
他不是三岁稚童,还会怕药苦,而且这是治他五感尽失的药,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跟顾淮川赌气不喝?
“一滴没剩下。”他将碗递给奴仆:“可以向你们道尊回话了。”
“宋侍君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些药都是道尊亲自熬制的,道尊下令不允许我们靠近厨房一步,他是真的爱重您,完全没有口中对您敷衍了事的情况。”
23.前尘23
奴仆一心为顾淮川说着好话:“道尊,亲自熬完药后就去开始筹备到时候的大典需要布置的东西,所有事都亲力亲为,所以才会拜托我过来喂您喝药。”
道尊,道尊……说了这么多,宋骄揉了揉眉心:“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对你们的道尊不满。”
九重境上的每一个人像是都被顾淮川洗脑了一样,宋骄将药碗放回去后就叫奴仆下去了。
奴仆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但瞥见宋骄的神色,最终安分地收拾完退了出去。
宋骄连续喝了几日的药都没见到顾淮川的身影,心中觉得不对劲,但又觉得乐得自在,眼上覆着裹着灵药的白绫,他时常爱站在廊外,风将白绫的尾带轻轻吹拂起。
身旁的奴仆看着不禁有些痴,周身仿佛闪耀着一种神性的美,令人移不开眼。
长长的尾带有时候会不经意扫过他的脸,有些痒痒的,他不禁抬起手,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冷带着寒意的声音。
“你手不想要了?”
奴仆吓得缩回手,连连退后了几步,他想到了开福的死相,连忙转身跪下:“白公子,我……”
他还没说什么,宋骄却率先开了口:“白锦城,你现在还会为难一个奴仆了?”
白锦城寒意的神情转瞬即逝,又变回了温柔示人的面具,对着奴仆说:“宋侍君为你求情了,看来你伺候的很好,去找念奴要奖赏。”
心中却是恶狠狠地骂宋骄简直不知好歹,要是他不出声阻止,那奴仆可要以下犯上了。
奴仆面色喜色,连连拜谢下去了。
等奴仆离开,白锦城却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白绫的尾带,一把扯下了,做了那奴仆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亵渎神明。
白锦城勾了勾唇看着手上躺着轻飘飘的白绫,他还以为如何,不过尔尔。
宋骄不知道白锦城又发了什么病,双眉微蹙,顾淮川给的药效果极快,他的眼睛已经开始逐渐有了知觉,若是没有白绫覆眼,日光下会觉得眼睛不适。
他抬手遮挡了下头顶的光线,冷声道:“我今日没空陪你玩过家家的把戏,把东西还我。”
没空陪他玩过家家的把戏?听听,这话说的多冷漠,白锦城微微咬牙,一把掐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强硬扭过来:“没空?宋骄是你先招惹我的。”
“招惹你后就要对你负责?”宋骄面带讽意,打开下颌的脏手:“白公子,是你自己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夫,我只是在配合你罢了,白锦城没想到你拥有这样一副淫/荡的身体却还眼巴巴地跑过来找我。”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宋骄声音压低,“像一条没吃到骨头的狗,闻着味就来了。”
“恶心。”他冷下声评价。
白锦城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从上到下从眼睛、水润的唇再到白皙的脖颈,“你勾引了顾淮川,如今又勾引我,若是顾淮川知道,你猜他会如何?”
“你在套我的话。”宋骄神色淡淡,毫无所谓地说:“你尽管去跟他说。”
“毕竟……顾淮川肯定会帮你,毕竟我知道一个替身而已,不是吗?”宋骄越过白锦城,向前走。
“站住。”白锦城撕开了温柔的面具,沉声道:“招惹完我就想跑?宋骄,你想知道你爹他们葬在哪里吗?”
宋骄脸色一白,转过身,紧张地道:“你在威胁我?”
白锦城坦诚地接受了自己的卑鄙:“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你想要什么?”宋骄知道要想从白锦城的口中挖出来天衍宗的葬身之处,与一条毒蛇做交易,必先要脱层皮下来。
白锦城一时不语,故意等待着宋骄接下来的动作,他抓住了猎物的软肋,就看猎物向他如何投诚了。
“我的命数都和你换了,已经没有什么和你交换了。”宋骄沉声道。
“谁说没有?你的眼睛、腿……”白锦城的话音一转,“不过这些我都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
白锦城看着猎物一步一步靠近,缓缓勾唇扬起愉悦的笑:“我要你的情丝。”
“听说你要和顾淮川那个杀父仇人马上要成婚了,我怎么会让他如愿呢?”白锦城玩味的笑容中藏着一份阴毒:“我受了数十年的锉磨,对,我恨你,所以我要夺走你的一切,我也恨顾淮川,他抛下了我!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可他竟然告诉我,他喜欢上你了?还威胁我离你远点?”白锦城连连冷笑:“他凭什么?!凭什么忘却我所有承受的痛苦!”
他抓住宋骄的手,御剑来到了三生石前:“你说要是顾淮川知道我和你的名字刻在了三生石前,他会不会疯?”
宋骄心中骇然,用尽全力地想要挣脱开白锦城的桎梏,怒骂道:“白锦城,你疯了?!”
相爱的道侣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以此获得眷顾,像是一种契约,三生石是上古神器,会约束双方不能三心二意他人,签订的道侣还会手腕上缠绕着隐形的红线,如若背弃对方,三生石会降下惩罚,危及性命。
这样契约是绑定终身的,但他与白锦城换了命数后,与顾淮川绑定三生石的人是白锦城。
若是在三生石亲手刻下姓名,三生石便会抹去有关于顾淮川的所有记忆,替代成白锦城。
他会不可救药地爱上白锦城。
白锦城不理会宋骄的挣扎,一句话便让他停下来所有动作:“宋骄,你还想见他们的尸体吗?”
宋骄像是被施下了定身符,任凭白锦城将他拖到三生石前。
“跪下。”
白锦城施了一道灵力,宋骄的双腿一软径直跪下了。
宋骄咬牙切齿地道:“白锦城,我的灵力好用吗?”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灵力成了如今胁迫他的刀柄,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白锦城递给宋骄一把刀,他也双膝跪在三生石前,眉眼间皆是不屑与狂妄:“凭什么,顾淮川可以坦然地获得幸福,我偏不让!你和他都该永永远远地活在折磨和痛苦中。”
宋骄手中握着刀,霎那间朝白锦城挥舞过去:“恶心透顶。”
白锦城毫不设防,左脸划出了一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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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
“呵。”白锦城轻笑出声,手指轻轻抹去鲜血,含进嘴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伤到我了,宋骄。”
神经又癫狂的笑声,愉悦令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转而没有使用任何灵力,就这样与宋骄近身打了起来。
“真是疯子!”宋骄低声暗骂道。
他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顾淮川怎么还没来?!
白锦城看出了宋骄的心不在焉,“顾淮川不会来的。”
“他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养伤呢?”
宋骄咬牙切齿地想:平日里像疯狗似的黏在身边,如今却不见人影,顾淮川果真是一个靠不住的废物。
几番回合下来,宋骄被白锦城扼住了命脉,虽说他看不见也没有灵力,但他的近战术法也是在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可白锦城的却令他丝毫摸不着头脑,下手快准狠,他手上的刀就算是伤了他,也不见白锦城的动作有任何松懈,不要命的打法,像是有认真地训练过。
白锦城勾唇:“不过,我还要谢谢你啊,宋骄。”
“谢我什么?”宋骄道。
“若不是顾淮川一心想要治你的眼疾,以自己心头血入药,不然我今日也不会得逞,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白锦城抢过宋骄手中的刀,将刀锋缓缓擦过他的脸。
鲜血从白皙的皮肉里缓缓渗出,白锦城舔了舔唇,愉悦的感觉冲上头脑,宋骄果真是最适合他的人,他想到三生石契约一成,宋骄渴求匍匐的模样,他的喉咙就直发痒。
宋骄一怔,大乘期修者的心头血堪比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剜出一滴心头血都能要一个大乘期修者的半条命。
怪不得……每日顾淮川都是命奴仆送药,从来没出现过,但每日的药却没断过,想必现在的顾淮川一个小小的金丹都能要了他的命。
难不成,顾淮川真爱上了他?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骄眼睑轻轻掀起,眼神倏然变得柔情似水,双唇轻启:“白锦城,你到底是怨恨顾淮川十年前在秘境丢下你,还是因为你……爱上了我?”
他的脸甚至朝刀锋更向前了一步,像是看穿了白锦城的虚张声势。
“……”
白锦城却忽地大笑起来,铛——地一声,短刀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宋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拉过宋骄重新跪坐在了三生石前,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白锦城的愉悦情绪在脑中炸开,他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白锦城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于是在宋骄的手中施了法,灵力会自动控制宋骄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他知道顾淮川以自身心头血为药引时,他已经知道了顾淮川的软肋,于是想从顾淮川的手中夺走宋骄,让他承受心爱之人爱上他人的痛苦,可宋骄给他的惊喜却越发多了,一时之间,他竟觉得他的这个决定竟是天作之合。
宋骄,就应该是他的人。
就在宋骄落下笔锋的最后一秒,顾淮川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骄骄,不要!”
24.前尘24
伴随着那句话而来的还有一道灵力以迅猛之势冲了过来。
可是就算顾淮川拼尽全力,三生石上还是出现了五彩的异光笼罩在上空,一时之间飞鸟群聚集在这里,仿佛是祝福的鸣叫。
“成了。”五彩的炫光照耀在白锦城的眉眼,他站起身仿佛是挑衅般地牵起了宋骄的手。
“滚开!”顾淮川红了眼,灵力狠狠打向了白锦城。
白锦城松开宋骄的手,吐血飞出了数十米远。
顾淮川踉跄地跑向宋骄,环抱住他:“骄骄,骄骄。”
他只能一直念着宋骄的名字,期盼着三生石没有干扰他的记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宋骄的眼睛,但他心里又清楚的明白三生石的誓约已成万没有更改的余地。
顾淮川只能把所有的怨怼对向白锦城:“告诉我,为什么?”
“我念着我们的情谊,保护你,那么的信任你,甚至不惜让骄骄恨上我,可你为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白锦城打断,他畅快地笑着:“你问我为什么?顾淮川若是没有我,你以为能唤醒天罚,登上如今的道尊之位?”
“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白锦城声嘶力竭,眸中满是恨意:“你明明知道你救错了人,但还是将错就错,任由我在秘境里受尽那些非人非鬼的折磨!”
“我……我以为…………你死了。”伴随着轻声的叹息。
尘封的往事又开始重现在脑海中,十年前,白锦城是为了他才去那个秘境的,为了帮他采集一株灵药突破筑基期,后来白锦城受了伤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信符传送给了顾淮川。
可阴差阳错,顾淮川把在秘境受了重伤的宋骄误认为白锦城,将他带出了秘境,等他出了秘境瞧见穿着天衍宗校服的人一股脑地围上来关心他带出来的人,他才知道他救错了人。
可也正是因为他救下了宋骄,得到了掌门的赏识将他带入了天衍宗,收入为其座下弟子,他想过要冲回秘境救白锦城,可是秘境已经关闭了,秘境五年开启一次,想要重新进入秘境只能等五年后。
可秘境中数不清的艰险,白锦城受了重伤如何能活下来?
于是顾淮川只能将错就错,将悔恨埋在心里,天衍宗是修真界第一宗门,资源、灵气、教导都是顾淮川梦寐以求的,当他的名声开始响彻修真界时,宋骄说要与他结为道侣。
顾淮川对宋骄避之不及,只要他一看见宋骄的脸便不禁想到被他落在秘境里的白锦城,从小相伴到大的挚友,他只能对宋骄冷眼相待,可宋骄却越发执着地跟在他身后。
五年后,顾淮川外出游历时刚好经过秘境,秘境打开的那一瞬他便看见了逃出秘境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的白锦城。
白锦城在秘境里没有死,恰好掉入了一个蛇坑躲避了高阶猛兽的伤害,可那些灵蛇已经开了灵智没有吃掉白锦城,反而是拿他作为蛇巢的孕囊……
顾淮川心疼、悔恨和难过,于是他发誓会一辈子保护白锦城,将他安置在燕云十六州的宅子,时不时供养他的灵力、灵药,各种方法存续白锦城的生命。
思绪回涌。
顾淮川看着已经完全不复从前纯良的白锦城,以及怀中宋骄因为记忆剥离到痛苦颤抖的身子。
“我欠你许多。”顾淮川的眉眼涌上痛苦,他顿了顿,继续道:“一一相报,如今……你我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白锦城轻声呢喃,蓦地张狂大笑:“顾淮川,你还不清!你欠我的,拿你命来抵都还不清。”
“你在怀念曾经一心一意待你的白锦城?他死了!死了!”白锦城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要你,一辈子孤苦伶仃,活在永远的痛苦中!”
他缓缓站起身,朝宋骄伸出手:“宋骄,过来。”
早在之前,他就发现了,虽然他与宋骄换了根骨、命数,可三生石上没有他和顾淮川的名字,他在蛇窟受尽折磨的时候,天道对他不公却也给他开了一扇窗,他的身体已经习得了灵蛇的灵性,蛇是群居系,三生石的契约对他有效,可却无法强制他只刻下一个人的名字,他可以不停与人换绑契约,为他所用。
宋骄曾经不屑用三生石的灵力强制要求顾淮川,可对白锦城来说却是一把利器。
宋骄挣脱开顾淮川的怀抱,慢慢朝白锦城走去。
他陷入了混乱之中,头疼欲裂因此脑海中暂时处于一片空白,隐约听见呼唤他的声音,心底的声音告诉他:
他爱这个声音的主人。
于是他忍不住地靠近他。
却被顾淮川紧紧揽在怀中,依求地不愿松开手:“骄骄,别去……别去,待在我身边,别去……”
顾淮川这般骄傲的人,第一次低下了他的头颅,他将宋骄桎梏在怀中,怀中的人不安分地对他拳打脚踢。
顾淮川俯下身,双手捧住宋骄的脸,轻声道:“骄骄......我是顾淮川啊,你看着我.......”
可他忘记了,宋骄根本看不见。
宋骄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指:“顾淮川......是谁?”
“白锦城才是我的道侣。”
“对,我才是你的道侣。”白锦城立马应答,笑容邪肆,“宋骄,来我这里......”
宋骄的记忆中,有关于顾淮川的情愫渐渐消退,随之替换上来的是白锦城。
顾淮川心中生起了一丝无能为力,他能接受宋骄恨他对他冷言冷语,可是他绝对不能接受他忘了他。
从前相处的岁月中,顾淮川知道宋骄对他的爱意有多浓厚,他是被偏爱的人,所以他不惧怕恨意,因为恨意与爱意伴随滋长。
可宋骄对他的记忆被白锦城覆盖了。
顾淮川闭了闭眼,心中开始挣扎,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在宋骄即将握住白锦城的霎那间,一道灵力强劲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舒缓的灵力缓缓流入宋骄的眉心,同时灵力如同缚丝绑住了白锦城。
“顾淮川,你疯了!”白锦城狠狠挣扎着,他看着顾淮川的灵力在与三生石进行对抗。
宋骄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灵力将宋骄重新带回他身边,他安抚地拍了拍:“睡吧,骄骄,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像是带着魔力,宋骄在安抚声中渐渐沉睡了。
顾淮川用法术封锁了宋骄所有的记忆,这是一种非常极端的方法,他会忘却从前所有的记忆,忘记天衍宗、忘记他,甚至包括自己的名字,但这是他能出来的唯一办法了,只有这样才会压制三生石的情感。
他想,骄骄肯定是愿意的,毕竟他恨白锦城,应该也是愿意看见他这样做的……
“你以为你这样,宋骄醒来就会感恩你吗?你以为他忘记了所有事情,就会像从前一样爱你吗?”白锦城看穿了顾淮川心中卑劣的想法,不屑一笑,声音却如从前般温柔:“淮川,你别忘了,是谁杀死了所有的人,他恨你入骨。”
“你以为他为什么顺从我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白锦城道:“因为……我答应他去看他宗门的尸骨啊……”
他就是要往顾淮川的心里扎,顾淮川越不好过,他越开心。
顾淮川视若无睹,一把抱起宋骄就想离开:“就算他恨我,我也甘愿,还有你我从今往后两不相欠,你若是再对宋骄下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束缚白锦城的灵力重新回到顾淮川的体内。
白锦城跌落在地,咳嗽了几声,如今他和顾淮川实力的差距犹如天堑,但他从不后悔今日与顾淮川闹掰,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淮川走向幸福。
他眸子微抬,说道:“顾淮川,我猜你肯定早就动过让宋骄失去记忆的念头吧,毕竟他恨你厌你,你怎么能忍受?所以你收起你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今日之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若不是我,你怎么会如此顺理成章地拥有一个对你没有恨意的宋骄。”
顾淮川停住了脚步,长身而立,神情冷淡漠然,修真界的万人敬仰的道尊气势显然,压迫感十足。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等顾淮川离开后,压在白锦城背脊强大威压才消散,他握紧拳,看着顾淮川离开的方向,双眸中满是恨意。
他等着看顾淮川从万丈高台掉下来的那一天。
——分割线——
宋骄仿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在追赶一个五彩的蝴蝶,追着追着,蝴蝶又变成了不详的血色,他追赶了很久很久……
他想要抓住蝴蝶,他看着蝴蝶的颜色一次次变换,最后蝴蝶变成了灰色停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宋骄踮起脚将蝴蝶抓进了手心中,等他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蝴蝶消失了。
下一秒,宋骄迷茫的看着周围,发出疑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做什么?我……是谁?
宋骄蓦然睁开眼,房间透进的光隙,小小的灰尘在阳光中格外清楚的飘舞。
这是哪里?他下意识地触碰自己的双眼觉得奇怪,好像他好久都没有见过明媚的阳光了。
“骄骄,你醒了。”一道男声吸引了宋骄的视线。
男人冷峻的脸庞绽放出轻浅的笑容,眼睛闪着兴奋,像是为他醒来的由衷地感到高兴。
“你……是谁?”宋骄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索了半晌才问出这句话。
“我叫顾淮川,是你的道侣。”顾淮川神情认真地介绍自己,“这里是九重境,马上我们就会在我登上道尊大典的那日成婚。”
宋骄对他说的这些没有任何记忆,于是他躲开了顾淮川伸出的手。
“我不记得了。”宋骄摇了摇头,抬眸看向眼前的人:“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不记得眼前的人,可他看着顾淮川那张脸心中的警惕少了许多。
或许他的确是认识他的。
“不要怕。”顾淮川嗓音轻柔,带着平缓的安抚:“因为你失忆了,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是我的疏忽。”
他低垂下头,带着对自己的谴责与后悔。
宋骄的心不由紧了紧,他感知到自己情绪的变动,对顾淮川的话信了八分,戒备的身体都放松了不少。
他拿手指了指自己:“我是……谁?我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顾淮川眸子暗了暗,这才缓缓抬起头说道:“你叫宋骄。”
宋骄点了点头,而后静静等着后文,等了半晌,错愕地问:“没啦?”
顾淮川摇了摇头,确信道:“没了。”
“可……可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什么的都没有吗?”宋骄疑惑地追问,身体也着急向外探了出来。
“没有。”顾淮川声音淡淡,将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回去,“你身体还没好,免得受了风寒,安心躺着,我慢慢跟你说。”
“你是我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你告诉我你是一个孤儿……”
顾淮川有条不紊地将心中编造好的故事缓缓说给宋骄,他垂眸将床上人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平静安宁地倾听,神情中对他没有厌恶反感。
他忽然感觉到心中裂开的缝隙开始慢慢地被填补,忽地脑海中响起白锦城说的话,虽然他从未这样想过让宋骄失去记忆,可他现在却正在编造一个虚假的故事。
顾淮川停住了话语。
宋骄正听到他陪着顾淮川一路斩杀妖魔,威风凛凛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他有些得意忘形地抓住顾淮川的袖角,扯了扯:“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顾淮川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思绪,他看着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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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采熠熠的宋骄,从今往后他会陪在他身边,就像凡间的夫妻一般携手到老。
一下午,宋骄拉着顾淮川说着以前的事情,慢慢填补以前丢失的记忆,等到肚子发出了抗议,宋骄这才意犹未尽地主动中止了话题。
他也越发相信,他和顾淮川是一对相爱的道侣。
宋骄揉了揉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饿了,我忘记我现在是个凡人了。”
顾淮川眸中生出暖意,抬手揉了揉宋骄的头:“无妨,我去让人布菜。”
奴仆的上菜速度很快,宋骄是真的饿了,吃上了就开始忘乎所以,等还想再添一碗的时候才发现顾淮川一直看着他。
宋骄神情疑惑:“你为什么看着我?”他凑近看了看顾淮川的碗,“你一点都没吃?”
“我早已辟谷,如今再吃这些菜肴反而不易于精进。”顾淮川道。
宋骄恍然大悟:“我又忘了,你是道尊,自然是不用吃这些食物来填报肚子了。”
转而,他又真诚地问道:“像你们这种仙女,是不是每日都只喝露水……”
宋骄还想说什么,就被顾淮川愧疚歉意的神情止住了剩下的话。
“怎么了,”宋骄有些摸不着头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顾淮川摇了摇头:“抱歉,骄骄,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你重新修炼。”
“我灵力尽失又不是你造成的。”宋骄觉得面前的人此时格外脆弱,不由安抚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原先也有灵力修炼,可是受到了他人的迫害,等顾淮川赶来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宋骄从来不是黯然神伤之辈,他并没有觉得大不了的,凡人自有凡人的活法,只要乐得自在,但见顾淮川依旧神情自责,闭上了嘴。
顾淮川垂下眼睑,眸色黯然,但没有反驳宋骄的话,嗯了一声。
宋骄有些诧异,原先他以为这段关系是他死皮赖脸倒追顾淮川跑,毕竟他俩差距过大,可他没想到,顾淮川一个道尊如今正为他的事尤为自责。
果然,他宋骄挑选道侣的眼光绝不会差。
这样自得的想着,要是有尾巴,宋骄早就高高地翘起来了。
饭后,顾淮川带着宋骄御剑飞行在九重境的上空,一一介绍周遭的山峰。
站在剑上的宋骄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很享受空中毫无拘束的自由,他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穿过他的身体。
顾淮川也被宋骄高兴的情绪感染,不禁露出了笑,指了指宋骄脚下的山峰:“这是弟子峰,新来的弟子都要在此修炼,那边是一些长老住的地方,练武场、藏书阁……”
他一一的介绍着,边观察宋骄的神情,九重境的布局与天衍宗相差无二,不知道宋骄会不会有记忆。
宋骄边安静地听着,边点头:“记住啦。”
见宋骄的神情毫无异样,升起的心又渐渐放下:“九重境没什么好看的,修真界的生活就是每日修炼,枯燥的很,骄骄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
宋骄摇了摇头,忽地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凡间刚过了除夕。”顾淮川道。
“那我们去燕云十六州看舞狮吧!”宋骄兴高采烈地说道:“现在凡界正是春节期间,燕云十六州举行花灯节,不少行人游街、舞狮,热闹得很,不如去看看热闹。”
宋骄正说着,瞧见顾淮川不虞的神色,问:“怎么了?”
“骄骄,你是怎么知道今日燕云十六州……”顾淮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宋骄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自己也疑惑地说道:“我也是忽然想起来,可能我以前经常去燕云十六州吧,所以比较了解。”
顾淮川抿唇不语,燕云十六州不就是鲜于辞那个残废待过的地方吗。
每次鲜于辞看他的眼神,总令他不喜,但宋骄从前却爱和他走得近。
但顾淮川什么都没说,用灵力驱使着剑驶向燕云十六州的一处,悬停在半空,刚好看得见地上人群的欢闹,灯火通明,大街上舞狮表演,大人小孩都不禁鼓掌,远处的蜿蜒的河畔,桥头上站着不少男男女女,银色的河流上漂浮的河灯串向远方。
“不下去吗?”宋骄问道。
“我的身份出现在燕云十六州,难免会造成惊动。”顾淮川面带歉意:“抱歉,骄骄,委屈你了。”
宋骄捋了捋手臂上生起的鸡皮疙瘩,他怎么觉得……觉得顾淮川说话这么怪呢?
不过顾淮川说得也对,他们那么高兴地过着节日,他们突然出现难免会影响气氛,但只能这样干看着,宋骄难免兴致缺缺。
看了一会后,宋骄便觉得百无聊赖,不禁打了个哈欠,“算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顾淮川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宋骄的神情,“困了?”
“嗯。”宋骄点了点头。
顾淮川也没有多言,御剑带着宋骄回到了九重境。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霎那间,人群中的鲜于辞一瞬感知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向天空有一道剑光划破的尾云。
会是他吗?
“少主,怎么了?”身旁站立的侍卫道,“家主召见您,耽搁不得。”
鲜于辞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
宋骄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如此劳累了一天,身体早已撑不住,困得不行。
顾淮川亲自打来些清水,替他洗漱。
宋骄好像也早已习惯,没有觉得任何不适,一直半耷拉着眼,到双脚猛地一凉,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顾淮川单膝跪着正在脱他的鞋袜,地上放着一盆水,想来是要给他洗脚。
宋骄霎时漫上羞红,红到了耳后根,白皙漂亮的脚背轻轻躬起,从顾淮川的手中逃走。
他有些结巴地说:“我……我自己来。”
25.前尘25
“行,那就你自己来。”顾淮川也不勉强,放下了手,走向了书桌坐下,刚好背对着宋骄。
宋骄看了他两眼,见人完全没有回头悄悄看,于是也完全放下心,将双脚浸入水中。
两人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夜晚显得静谧安然。
宋骄忽地出声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去?”
顾淮川背对着他的身子一僵,但很快转身坐在他身边,轻拍着他的手视作安抚:“骄骄,怎么会这么想?”
宋骄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我出去。”
虽然顾淮川这一日带他御剑飞行,也去了燕云十六州,但他心中就是感觉很奇怪,但是他又找不到何处不对的地方,因为顾淮川对他说的那些没有任何漏洞。
或许是他多想了。
顾淮川抿了抿唇:“我的确不喜欢你出去。”
宋骄错愕地抬起头,看向顾淮川,他没想到他真的会承认。
顾淮川紧了紧握着的手:“我想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而且骄骄你长的好看,难免会有不少人跟我争夺你,我会很害怕……”
宋骄觉得顾淮川抬眸看他的眼神,湿漉漉的……
他的心不禁塌陷了一块,反驳道:“你也很好看,不要妄自菲薄,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确比你好看。”
宋骄笑得有些狡黠,带着从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少年意气,令顾淮川的眼睛不由红了红。
修真界总说宋骄骄纵自大,仗着修为以及他爹为所欲为,不把任何人都看在眼里,可顾淮川却看的一清二楚,宋骄的骄纵狂妄是对着他不喜欢,以及不了解他的人,而对他放进心里的人,他会对修炼许久无法突破失意的人,大方的给予丹药甚至陪练。
就算是对着最普通的洒扫弟子也会每日关心他吃了没有,术法修到了哪一步。
要不是宋骄明确地在掌门面前说出要和他结为道侣,顾淮川完全没有察觉到宋骄竟然喜欢他。
就算两人结为道侣,也不耽误宋骄每日关心天衍宗的弟子,见面相处的时间短之有短。
顾淮川垂着的眸子暗了暗,没关系,现在他会好好握着宋骄的手。
宋骄说完,见顾淮川半晌没回应,于是尴尬又带着泄愤的拿食指戳了戳顾淮川的脸颊:“在想什么呢?说话回我一下啊……”
顾淮川握着宋骄的食指,“别生气,我有礼物给你看。”
说到礼物,宋骄自然是高兴的,于是脚也没擦干,直接就想穿鞋起身去找礼物。
顾淮川有些无奈地笑笑,总不能强制人坐回来,只能施了一道灵力。
宋骄侧过头看他。
顾淮川也看着他,勾唇笑了笑:“不是还要去看礼物吗?”
可宋骄还没拉开门,只听顾淮川咳了两声,侍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宋骄只能讪讪地退回到桌前坐着,左手撑着脸有些气愤地看着顾淮川:“你不早说!”
顾淮川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想要看他出糗。
顾淮川闷笑了几声,转瞬在触到宋骄投过来的眼神,连忙恢复了平日的神情,“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宋骄仅是看了一眼,兴致缺缺:“我以为是什么礼物,这些都太贵重了,我不要。”
他知道托盘的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甚至是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争抢的东西,可他就是不感兴趣,在他眼中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是随处可见的石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淮川拿起一个宝物的手停下了,随后放了回去。
是他忘了,宋骄什么珍稀至宝没见过,这些凡品的确不值得曾经的天之骄子回眸。
他轻声对那些侍女说:“这个留下,其他的撤下去吧。”
宋骄听见了顾淮川的话,刚想抬头看一看是什么东西能被留下,却恰巧对上一个侍女复杂看他的眼神。
眸子中夹杂着强烈的令顾淮川看不懂的情绪,他疑惑地歪了歪头,侍女却转瞬又垂下眸出去了。
“骄骄,你看看这个。”
顾淮川刚好在叫他,于是对侍女的那点好奇心压了下去,宋骄走到顾淮川身边却看见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红盖头。
盖头鲜艳的颜色上绣着一副鸳鸯戏水的花纹。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宋骄不理解地询问:“这是?”
“我亲手绣给你的,想在我们成婚那天你带上这个,就像人间的夫妻一样。”顾淮川眸子晕染一片温情。
“可是……”宋骄却显得有些迟疑,“我不是男子吗?为何要像女子一般盖盖头。”
顾淮川的长睫低垂,曾经的宋骄会满心期望地跟他说,他亲手绣了红盖头,想要嫁给他,如今……
宋骄忘记了一却,也包括他。
顾淮川仅是失神了一瞬,但又很快整理了情绪,“曾经你说想要这样嫁给我,你忘了,骄骄。”
他的嗓音低沉缱绻,像是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温柔,宋骄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顾淮川抬手捏了捏宋骄的脸:“没关系,不怪你。”
话语中填满了叹息。
宋骄看见红盖头上绣的鸳鸯,细致地终于瞧见了不一样的地方,鸳鸯的阵脚比较粗糙。
“抱歉。”宋骄道:“是我忘记了许多,你不要难过。”
顾淮川笑了笑,将红盖头就像成婚时那般,遮覆了整张脸,缓缓垂下。
红纱下的宋骄美到了极致,顾淮川情不自禁地俯身想要落下一个吻。
宋骄不知为何,身子莫名颤抖了起来,一种害怕的情绪将他淹没,他猛地推开顾淮川,“不要!”
顾淮川被推开了几步,他神情有些受伤,但最终什么说,双眸黯然地垂下。
“我……我……”宋骄有些无措。
顾淮川是他的道侣,是他喜欢的人,为什么他会这抗拒和他亲密呢?
“没事,骄骄。”顾淮川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孟浪了。”
顾淮川揭下红盖头,轻声道:“别多想,也不用自责,等到我们成婚那日,我会名正言顺地替你盖上。”
说完,顾淮川离开了屋子,宋骄有些愣神地坐回在床沿,下意识地反应骗不了人,在他第一眼见到顾淮川时的确是心动的,可厌恶与他的亲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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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也是真的。
这是为什么?是不是顾淮川向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宋骄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想起了那个对他面容有异的侍女,或许她会成为突破口。
想明白后,宋骄也不再纠结,睡下了。
可等宋骄熟睡之后,门被缓缓推开,顾淮川神情带着痛苦和受伤,坐在床沿静静看着。
黑暗的屋子内,惟有洒下的月光清明地照出顾淮川眼中的执拗与疯狂。
…………
第二日,宋骄想要去寻昨夜的侍女,却被告知,侍女是分配各个峰的,而九重境有八十一个峰头,难不成他真要去一个一个地去找人。
之后的几日,刚好顾淮川忙于处理宗门内的事宜,也或许是那晚他想要给他缓冲的时间,宋骄也刚好趁着,吻试着去打听了但都一无所获。
宗门内的侍女太多了,侍女之间不相熟也很正常。
或许是他想多了……
宋骄如是想。
他躺在院子中,享受这四季如春的庭院的微风、美景,树叶沙沙声安逸地让他快要入睡。
“侍君,道尊让我送来的吃食。”
侍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宋骄睁开眼,坐起身,示意她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是。”侍女恭顺地放下后就想要离开。
“对了,问你一件事。”宋骄忽地叫住了她,心中想着,最后一次。
“你认识一个侍女,眼睛很大,脸比较白,身材也比较匀称,长的蛮漂亮的。”宋骄说着,恍然大悟:“还有……她嘴唇下好像还有一颗小痣。”
侍女听完认真想了想:“侍君说的是念奴姐姐吗?”
“她晚上回家探亲的时候,不小心遇上山灾,死了。”侍女有些惋惜和遗憾地说,“现在尸体都没找到。”
说到这个,侍女有些不忿:“那晚上我们都劝她不要下山,但是她执意说她娘在家里等着她,必须回去,可没想到……”
侍女没继续说下去,神色有些伤心。
一道闷雷在宋骄的脑海中炸响。
“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三日前晚上。”侍女看着宋骄奇怪的神色,不禁询问道:“怎么了,侍君?”
三日前晚上,就是顾淮川送礼的那日晚上,怎么会这么巧?
宋骄摇了摇头,掩下心中的波涛,“没事。”
“对了,道尊现在在哪儿?”宋骄问。
侍女看了看日头:“道尊……,现在应该在主殿和长老们议事呢。”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侍女恭顺了离开后,宋骄看着餐盘中各色精致的餐食,拿起筷子勉强夹了两口。
可心中的猜疑越来越大,顾淮川究竟有什么瞒着他?
那个念奴一定知道些什么,当晚他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就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砰——宋骄将筷子狠狠砸向餐盘,再也吃不下。
他不能坐以待毙,也不喜欢被人当傻子耍,他必须要知道顾淮川隐瞒了些什么。
宋骄想了个透彻后,起身叫仆从带路去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