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世子,端庄的姨》 第四百二十四章 燕王府的匆忙 肃武王府上。 “你的意思是你要装作重伤,配合太子演戏?”燕夫人若有所思喃喃道。 李卯轻轻点头,随后瞬间便成了一副病怏怏的白面憔悴模样。 “明日京城朝堂必将动荡,我就装受害人即可。” “如此甚好。”燕夫人点点头,没有否认。 小卯为了救太子而受伤,这岂不是大功一件? 那又不是说,小卯跟皇家的关系便愈发和谐? 皇上会愈发宠信小卯? 而且跟站队的性质不同,救了太子一命既不会得罪了其他的皇子,若是将来太子安稳即位,又岂不是说小卯他便从此高枕无忧了? 好! 大过年的,必须得庆祝庆祝! “小卯?”燕夫人风情万种眯眼间,却见身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飘然离去,留下两位饥肠辘辘的美妇人大眼瞪小眼。 “今日有些乏累,明日估计还得应付不少人,今夜我就先睡了。” 李卯脚底一抹油先跑了。 明日他受伤一事只要一经传出,就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以某些人的性子,只怕会马不停蹄就赶来看望他。 就燕姨那亢奋性子,还有芝兰的耐力,他可不想一夜不眠到时候一屋子狼藉去招待她们。 日子还长,自然不急一时。 但念及旖儿怀有身孕... 李卯稍一沉吟,便回屋提笔写字。 不能让旖儿受了惊吓。 屋外。 刘芝兰勾了勾耳畔发丝,随后也没有任何怨言,起身准备去给公子打热水洗漱。 燕夫人则是已经在合计,到时候锻炼身体深蹲时要不要幅度大一些,迅猛一些。 大开大合,千斤激浪。 以前跟小紫置气的时候就这般激动过。 虽然一次她就有些累的受不了,但架不住某人喜欢。 念及于此燕夫人便恬然端坐在玫瑰椅上,伸出手失神的轻柔抚摸小腹,口中自顾小声嘀咕:“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一点征兆?” “你就这么贪吃,让你爹...”美妇面颊一红,轻咳一声还是转换了称呼。 “跟小卯一个样,也不知道你将来生下来会不会同小卯抢吃的...” 京城之中官兵如水一般流淌,路上一匹骏马其上坐着一红衣太监,马不停蹄地朝燕王府赶去。 约莫一刻钟后,燕王内府,某位倚在床头,青丝披散,身上围着一紫云毛毯,狐狸眼眸艳丽妩媚,妖娆勾人的丽人,借着幽幽烛火做着手中的针线活。 比之以往那刻薄狠辣之色,如今有了身孕,那眼角轮廓,面部线条趋于柔和,倒更显几分贤淑韵味。 丽人正做着最后封针之事,却突然听闻屋外一阵乱糟糟传来,俱是那怒骂摔瓷之尖锐声响。 冷艳丽人眉宇间浮现一层嫌恶,转而冷着眼眸掀开被子披上棉毯,一手扶着肚子朝门边走去,一旁正打瞌睡的晓英见状瞬时精神起来,赶上去搀住了王妃的胳膊。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怕扰到了孩子?” 甄旖迈步出门,看着那蟒袍邋遢,面色铁青,步履匆匆途径花园的宋律怒声呵斥。 宋律方才还脸色难看的神色一听见王妃的声音便立马缓和下来,只是立在不远处脸色难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是本王不好,王妃你多担待些。” “父皇唤我去宫里。”宋律额间再度浮现一层愤然。 甄旖轻蹙细眉,疑声道:“这般晚了圣上喊你过去干什么?” 宋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太子今夜受刺!” 甄旖猛地瞳孔一缩,看向宋律一阵惊疑不定。 宋律瞒着她自顾发动了对太子的袭杀? 但细看之后这才发现这人脸上并无什么被抓包的惊惶,倒是愤懑更多。 就以他的性子来说,显然太子受刺并不是他所谋划。 甄旖投去问询目光。 宋律摇摇头没有多说,留下一句“我去找抱隐士”便甩袖离去。 身后跟着一干子平日里豢养的门客,谋士,都是闻声而动,正待出谋划策。. 不多时王府人去楼空,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在月华下默然不语。 “王妃,可要回屋?”晓英拿过毯子围在甄旖腰腹间,遮住那鼓起的小腹。 甄旖只是立在原地愁眉不展,精明眼瞳之中不停闪烁思忖精芒。 若宋律要动手,断然不会瞒着她。 他从小便含着金汤玉匙长大,一度被人当作未来的太子,因此百般备受呵护,喜怒形于色,城府浅薄,能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身后的萧家势力过于庞大。 所以若是宋律要刺杀宋若,他必定会激动先将此事告知于她。 毕竟自己怀着他的“亲生骨肉”,此事干系甚大,自然没有必要隐瞒。 而且他宋律就是再蠢,也不会选择在除夕夜动手。 阖家团圆之时,惊扰一方安危,完完全全就是作死,也难怪圣上会立马就将他唤入宫中。 但.. 如果不是宋律,那究竟会是谁动的手? 狐媚女子眼波变换,总感觉有些不太妥当,终是觉得过段时间要去找那个负心汉一趟。 宋律还未登基前,出现任何一点差错都是对他们美好未来的威胁。 “王妃,刚来了一封您的信来。”门房处一丫鬟快步走过来垂首禀报。 狐媚丽人眉头紧锁,不虞看向那没眼色的丫鬟。 被这般打断思绪就跟那畜生一样,不上不下恁的难受。 “是肃武王府的刘夫人送来的信。” “刘夫人?”甄旖一怔,转而一把将信拽了过来,拆开仔细读着。 那个内媚妇人给她写什么信?只怕是那畜生怕被人截信,便借着那刘芝兰的名义给她写信。 果不其然。 丽人眼神一凝,随后眼角一勾,不觉间那淡淡的喜意便荡上眉梢,止不住的眼中得意。 “旖儿,见字如面,你我良久未见,实在是让人日夜难眠,辗转反侧。” “……” 省略一堆隐晦情话。 “明日若有任何我的风吹草动,切勿相信,莫要担心。” 甄旖读过信后便将那沁香的信封折好放入怀中,随后揉着眉心又是一阵思忖。 她知道那负心汉给她写信定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说的是明日,那估计只能明日才得知了。 丽人扶着腰肢缓步朝屋内走去,一旁晓英搀扶而行。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是十月初怀的? 那岂不是说,已经将近三个月了? 嘶,过的还挺快。 狐媚丽人不觉间口中哼起小曲儿,水蛇腰随着步履摇曳娉婷,婀娜生姿,妖冶勾人。 第四百二十五章 煌煌天威 紫禁城,金銮殿内。 寻常此时正是月高天黑,睡兴酣畅之时,但此刻金銮殿内却通明一片。 不说文武百官,朝中但凡跟实权沾了点边的二品一品官员,亦或是京城军营的中郎将,齐聚一堂,噤若寒蝉跪在地上朝着龙椅之上,闭目含怒的天子跪拜。 宋理头发披散,身上淡黄绸缎里衣外只套了一件金色披风。 太师萧居正,左相钗川,西苑贵妃悉数到场。 燕王宋律同那官员一般无二跪倒在地,脸色急迫,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台上那人倾诉。 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 整个金銮殿内死寂一片,凝神听去竟是半点呼吸声都未曾捕捉。 约莫一炷香后,一金甲禁军一路跌跌撞撞,跑的丢盔卸甲,一路连滚带爬跪到了那金阶之下。 他虽然没有帮上救太子的忙,但是可不得显得当时十万火急? “禀陛下!”禁军管军铁山跪首后起身抱拳,痛哭流涕,“幸得圣上庇佑,太子安然无恙!” “呼...” 整个金銮殿内忽而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传出阵阵如获大敕喘息之声。 在场文武官员不说感觉如获新生,那也是仿佛历经一场灾难,劫后余生。 那端坐于殿内左手,风雅面上带着惶惶之色的西苑贵妃闻言也长舒一口气,半靠在椅背上轻拍高耸胸口,闭上眼睛心胸之间满是后怕。 阶上那青筋突起的天子也肉眼可见神色稍霁,而后缓缓睁开威严双目,目光威慑有力:“若儿人呢?” 禁军统管军报:“太子殿下就在殿外!” 宋理那阴沉目光终是敛去几分,转而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让若儿进来。” “是。”禁军管军铁山低头退去。 不多时,一身着破烂金服,难掩憔悴,脸上沾染灰土,仿若路边的一乞丐般的人被两个红衣太监搀扶进殿。 两旁官员看着太子殿下外面全是大洞,但里面却干净整洁的里衣,哪还看不出来太子这做派显然已是琢磨过? 但现今人都差点死了,卖卖惨他们也表示理解。 “父皇。”宋若虽然衣着褴褛,但面容仍然沉定,到了宋理跟前只是跪地一拜,言简意赅二字便站起身来垂眸站在一边,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是他刚刚遭受过刺杀,心绪毫无波澜。 宋理那深邃莫名的眸子,在看见宋若那倔强镇定的模样后,深处终是显露出些许愧疚波澜,连连轻轻摇头,收回视线短出一口气。 若儿,他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若儿,你来父皇这里,你受委屈了。”宋理招招手,示意宋若过去。 而宋若却仿佛在原地扎根了一般,躬身一拜,那土色难掩绝美面庞之上浮现认真之色:“父皇,儿臣被人埋伏但却未曾受半分委屈。” “只因武王世子恰好在道路旁率暗卫巡逻,刚好便将儿臣护持下来。” “哦?”宋理眼角一挑,语气尽显诧异。 “武王世子?”金銮殿内忽而乍现乱哄哄之声,都是对于这一信息惊奇不已。 如果真是武王世子救了太子,无非是一件顶好的大事。 无异拉近了西北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自渭水事变过后,这一回完全可算是一件大好事。 “贤弟?” “那孩子?”燕王同西苑贵妃齐齐轻呼一声,转而眸光均是浮现感激之色。 如果太子在此身死,那么首先被怀疑的一定是他们燕王一脉。 而且死无对证,但凡那其中刺杀之人将这桶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就是不吐也犯恶心。 完完全全是一记阳谋。 但是宋若没死,相比之下他们完全可以接受。 “我的好贤弟啊!”燕王心头感动不已,发誓此事了结之后要将李卯叫到府上好好喝上几杯。 而贵妇人则是忽而并腿抿起了唇瓣,莹润面颊微红,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片段。 她方才还在雪云宫里... 方才还紧张的要打仗一般的朝堂,一时之间便活跃起来,喜气洋洋,仿佛回到了今夜过年的活跃喜庆。 “但是武王世子为了替我挡箭,胸口中箭,身受重伤。”宋若淡淡扫视四周,冷不防轻飘飘又说了一句。 “什么?!” 人群中反应最大的是那身着月白裙裳,头簪云髻的素雅贵妇,“噌”一下便从凳子上站起身,面容煞白一片,一只手不觉间攥到了脖颈间的玛瑙珠子上不断颤抖,眸子惊颤不定。 宋律同那些官员的脸色一般无二,均是红润间又瞬间变得苍白一片,喉头间欢快的哼哧声销声匿迹,哆嗦着嘴唇将头死死伏到了地上,一言不发。 宋理缓和几分的面庞再度阴沉下来,仿若要滴出水来。 往日这位帝王素来不会显露出这般神色,要怒就怒,要骂便骂,如今这般含而不吐,显然是已经气到了顶峰! “宋律!” 一声雷霆怒斥回荡于金銮殿内,殿外刚好一声雷鸣轰然砸下! 宋律面无血色,就是自己坦坦荡荡也不由得心生怯懦畏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抱隐士,抱隐士! 救本王! 宋若始终面色沉静,仿佛事外之人般冷眼旁观。 而恰在这时,跪地人堆里一仙风道骨之,白须飘然之青衣儒衫老者缓缓站起身,对着座上皇帝遥遥一拜:“圣上,可听老夫一言?” 其神色自如,对于天子发怒竟是没有一丝一毫受影响的痕迹。 宋理如同一头雄狮般眉头微皱,怒色敛于眉头,漠然看向那胆敢擅自打断他的“谪仙”。 “你是何人?”宋理眸光变换,终是没有下令让人直接将他拖出去砍了。 他宋理好书重文,天下世人皆知。 “老夫山野客,作客红尘中,也是常人所说萧中之圣,抱朴子。” “老夫作客于燕王殿下家中,幸蒙燕王殿下收留,如今看见燕王受了冤枉自然是要斗胆献言两句。”抱朴子抱拳一礼,姿态随意却不显狂妄而更显几分不拘小格,不惧权贵之意。 “抱隐士!”燕王心中暗暗感激涕泪。 “是抱朴子?” “他不是归隐山林了?怎么跑到燕王府上了?” “不知道,当初抱朴子在先帝时期中了状元,多次点出朝堂苛政,但最后被先帝贬至南疆,自此辞退官职,潜心乐器,精通诗词书画。”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这位抱朴子的来头当还真不小。 宋若细眉微挑,眸中带着几分求贤若渴的光芒以及淡淡的杀机。 宋理眸光轻动,点点下巴道:“原来是抱大家,还请尽情作谏,朕素来听劝。” “说。” 仅仅一个字,但却短促铿锵有力,震得穹顶簌簌发抖。 饶是自诩看透红尘的抱朴子都未免头生冷汗。 但也仅仅是冷汗而已。 抱朴子鹤发童颜,捋着白胡子淡淡道: “老夫问陛下,有两虎居于一山,若一虎死,天威滚滚,则凶手为谁?” 宋理不悲不喜漠然道:“不知。” 抱朴子却浑然不觉天子下马威,接过话头便说道:“一虎死,则一虎杀。” “心知肚明,言之凿凿。” “但若山中亦有毒蛇,山中亦有屠者则又谓如何?” “煌煌天威可知谁为罪?”抱朴子豁然抬眸射向宋理。 宋理眸光微眯,直直对上那双抱朴子那犀利目光。 这道理,他如何不懂? 一旁官员倒吸一口凉气,暗念一声抱大家当真死谏! 第四百二十六章 帝心不诚 金銮殿内气氛再次压抑低沉,众人目光死盯其中那青衣老者同那漠然天子。 太子出事,首冲其要者必定是燕王宋律。 燕王一脉同太子,亦或者是萧家同皇族的关系,自从圣上突然立号称是大周第一美人,民女裴圆圆为皇后,宋若为太子后就愈发微妙。 如今太子受刺,自然是可能为他人从中作梗,坐山观虎斗,但是当然也有可能是燕王一脉铤而走险,明晰此中道理,反其道而行之,富贵险中求。 难断,实在是难断! 所以太子受刺,无论惩罚与否,燕王就必须承担这个怒火。 宋理一身龙威好似几近凝实,可偏偏对面那人就是浑然不惧! 煌煌天威当为何罪? 他如何不知! 可谁动的手真要揪出来已然失去了意义。 尔虞我诈,捕风捉影,谁都可以将此事安在对方头上。 如今他要的是下马威,要的是杀鸡儆猴! 要的是那宵小之徒心神激荡,惧不敢出! 可偏偏这太子受刺节骨眼上,武王世子又出了事! 当真没将他宋理放在眼中? “来人!”宋理沉声怒斥一声。 “拖出去!” 两旁禁军簌簌抖盔,抱朴子仍是面不改色。 “陛下,律儿那性子你难道还不清楚?”西苑贵妃面色愁苦,顾不上方才传来她那干儿子的噩耗,咽下苦涩担忧一齐涌上眉头。 若是这人一狠心,律儿就是性命无虞,他们燕王一脉的势力也会大打折扣,最重要的是会被帝王猜忌! 皇帝未死,皇子未即位,任何一次轻举妄动都是刀尖跳舞,如履薄冰。 若真是他们动的手也就罢了,可如今当真不是他们,又当如何? 不过他们就是解释出一朵花来,也估计会被当成一面之词,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一个说客,一个给双方台阶下,不惧身死的说客! “皇上三思!”一旁萧党,燕王一党之人也均是跪地求情。 “老夫不为燕王,也要为这黎明苍生抒发一言。”被禁军扭送的抱朴子身姿挺拔,淡然面上俱是自傲清高。 “燕王乃陛下亲子,同样也是天下苍生茫茫一员,天授命,皇为父,如今只是有此嫌疑便要被陛下责怪,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帝心不诚,枉天下黎民心诚?” “帝心不诚,何论攘内除外,拓延四海之地,以全四世之功!” “嘶...” “嚯..” 朝堂之上大臣倒吸凉气,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嘈杂声。 一旁那些觉得自己嘴已经够尖的言官,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好家伙,就是处理个家事,结果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 不过此般情形,若想弃车保帅,只怕不下猛药陛下还不买账,燕王若经此一着势力必将大打折扣。 但是此举更多可能是抱朴子直接被问斩,完全是拿命在赌。 在皇帝气头上指指点点,他们完全是学不来。 “若帝心诚,则万世青史留名,九州四海一统。 ”抱朴子言语轻轻,带着虚弱许是用尽一切力气,任由禁军拖拽其往殿外赶去。 宋理闭目拧眉,双手握在金色扶手龙头上,青筋微凸。 一时间殿内再度沉寂,唯有盔甲碰撞与被拖拽之声响起。 太子神色淡然。 西苑贵妃抿唇皱眉,被一众糟心事弄得焦心不已。 燕王面色惶然,一众官员目不转睛盯着那龙椅上的天子,揣测间胸闷神惊。 “等等。”宋理豁然睁开威严双目,盯着前方那被架着离去的抱朴子。 一旁低垂眼睑的贵妇燕王闻言忽而眼皮一抬,迸发惊喜。 宋理问:“朕年轻时候记得你中过文科状元,是哪一年?” 抱朴子整了整褶皱衣衫,平和道:“禀陛下,三十四年前,宣和六年间。” “唔,这么久了。”宋理缓缓点头,没有再提任何关于抱朴子的事,只是轻轻摆手,眉宇间雷霆震怒不知何时便如同风一般消散。 抱朴子退下。 众官员暗自轻叹一口气,心知这台阶被抱朴子找对了。 “传朕口谕。” 一旁太监总管吕公公挑着拂尘上前一步应了一声。 宋理眸光深邃道:“因京中军兵监察不当,革职兵部侍郎萧克职位。” 官员面面相觑。 “老师,朕问您觉得此举如何?”宋理微笑朝萧居正看去。 太师萧居正额头饱满,一如那慈祥的老寿星一般温和点头:“自然是赞同。” 宋理点点头收回视线,再度拧眉道:“第二,京城全面戒严,调兵自京城方圆十里内,掘地三尺调查蛛丝马迹!” “第三,太子受惊特赐白银千两,京城良田百亩,即日起参与早朝。” “谢父皇。”宋若跪地叩首,面上并无过多喜色,看上去对此决定并不甚在意。 其余跪地官员心道前两个是可有可无,可第三个那是实实在在要给太子实权了。 燕王西苑贵妃脸色一紧,但碍于己方在此次朝会中毫无底气,便只好忍气吞声。 “燕王宋律因今日衣着邋遢,禁足一月,罚没财产待商酌后履行。”宋理话口一顿,目光扫视众官员。 “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官员拜倒高呼,神色怪异,但也都心知肚明圣上为何这般蹩脚理由责罚燕王。 帝王心诚,自然是要讲依据,还要震慑宵小,但是要真的讲依据,便罚不得太重。 那既然你不想让圣上罚你燕王,那便罚你身后的萧家。 一直提心吊胆的燕王西苑贵妃终是长舒一口气,抚着心口一阵心悸后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子方才那雷霆震怒过于骇人,此言一出,一锤定音下来完全在他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甚至隐隐心生几分感恩戴德。 哪怕燕王一脉肉眼可见的被削弱不少权势财产。 “陛下,卯儿那孩子。”西苑贵妃还未舒心多久,便突然想起那身受重伤的武王世子,舒缓的娥眉再次深深蹙成一团,眼眸担忧提醒一句。 宋理点点头,目光示意明了,随后又朗声道:“第四,武王世子以身救太子。” 提及武王世子,那燕王跟太子竟是明显精神起来,均是目光炯炯看向宋理。 “还请父皇重赏世子!”宋若一抱拳,语声亢奋。 “儿臣附议!”一旁苍白面上重新浮现红润的燕王同样也高亢呼道。 “陛下,那孩子须得好好奖励。”西苑贵妃眸光复杂,眉峰伴着忧心,抿唇轻声道。 “还请陛下重赏世子!” 呼声此起彼伏。 朝堂上到底还是随大流的人多。 仅是几人表态,周遭官员便齐刷刷开口叫喊起来。 但是如今境况下,武王世子两面得宠,他们不帮他说话帮谁? 宋理先是一怔,有些惊讶,但随后便郑重开口道:“武王世子大功一件,朕自然晓得重赏。” “按理说卯儿其实也不缺什么。”宋理喃喃自语。 “记得先前有番邦小国送来的一连二十根象牙犀角,还有五只孔雀,悉数都赐了卯儿。” “一万两白银,千匹布送往西北。” 吕总管仔细记下。 众人神情一愣,转而立马跪地高呼“吾皇英明。” “嗯,就这般。”不等那些官员叽叽喳喳议论,宋理不再多言摆摆手。 “退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四百二十七章 步夫人回府 除夕夜伴着一朵朵孤寂的烟花消逝,第二日京城上下,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有知情人说是昨夜有位大人物媳妇跟跟别人跑了,一怒之下下令封锁京城,不让进出。 从窗户看那街上的官兵就是最好的佐证。 那这算没了辙,本来大年初一串亲戚,上街秀一秀新衣服,领压岁钱的计划泡了汤。 但也有人说,昨夜其实是武王世子出了事,受了重伤现在在家里躺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都与他们平头老百姓无关。 天色雾霭沉沉,茶炉镇码头迎来了一条庞然大物,如同莅临某地的大人物般大肚便便,姿态沉稳淡定。 其漆红木新,通体大红,上下三层,长七丈有余。 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来这是官家的一艘运货的官船,码头上的伙计也顾不上早起吃饭,忙上前搭锚牵绳,让那横桥放下。 结果船上那些衣着亮丽的官家伙计还没将货物搬运下来,其上便风风火火走下来了个衣着水蓝裙裳,浑身饱满浮凸的温婉夫人,身后还跟着个精怪的红衣丫鬟。 温婉夫人眉宇徜徉惆怅怯怯,肤若凝脂,齿若瓠犀,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含蓄典雅,气质佳丽,温柔内敛。 手里拎着一小竹篮,其中搁着几封洁白书信,走过步桥后没有多留,低头用手挡着码头旁风浪,带着身后那丫鬟便急匆匆上了一辆堂皇马车,急迫离去,留下原地一干子看的出神痴呆的码头伙夫瞠目结舌。 “我去,仙子!” “这位夫人是哪家的人,这般漂亮,身材也好,这身段估计生好几个大胖小子!” “嘶,这般标致人物要是朝我笑一下我估计上午能多吃好几碗白饭!” “得了吧,看一眼就是烧高香了,还对你笑一下?”一年轻点的伙计有气无力冷哼一声,但接着就失神着眼睛不停去张望那马车,心中浮现些许低落失望。 这般女子他们也只能是看看了,甭提他现在娶媳妇都还难找,哪看得了这些? 一帮过年还加班的伙计有了话题,均是嚷嚷起来给这狗血生活添些彩头乐趣。 一旁船上吃公家饭的监运一身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领着一些官兵缓缓从船上踱步而下,眼瞅着那几个糙汉背手淡淡道:“这位夫人是钗相的儿媳妇,你们看看可以,但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嘴放干净点,否则袖怪本官不客气。” 伙计闻言脸色一变,点头板板正正点头应下来之后便不敢再多想。 本想着是那家富商的夫人,结果是钗家的夫人.... 幸亏他们没顺嘴就口花花两句,不然非要人头落地才行。 堂皇马车缓缓离去,方才短暂兴奋码头便再次沉寂,帮着官家之人卸货。 钗府。 步颦香立在门外,看着那久违的牌匾朱门,眸光复杂难言,一双葇荑微微蜷缩挡在胸前,温柔如水的面上浮现几分愧疚自责,但随后便深吸一口气,上前叩了叩金色门环。 小红在一边看着,眼中荡起几许不忍无奈。 夫人这回来是回来了,但是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去见世子一面。 若是殿下不先来找夫人,只怕以夫人这喜欢自娱自乐的性子,俩人黄土一捧了都见不得一面。 叩叩—— 门环叩响,但是里面却很久没有传出来声音。 “嗯?家中无人?”步颦香微蹙细眉,丰美面颊上浮现阵阵疑惑。 不说先前写过一封信送往京城说要归京,就是洛珩现在没睡醒,那府上的丫鬟也该过来开门才是。 人呢? “夫人,我来开门吧。”小红从一边取出钥匙,迈步上前开锁。 本想着给人些提醒夫人回来了,但是竟然没人开门就奇怪的很。 而且今天京城上下都很诡异,明明是大过年的却处处都是官兵,路上空无一人,也没人放爆竹,串亲戚买东西,均是门窗紧闭,就像是,就像是昨天有人袭击京城了一般。 两人步入府门,迎面便看见府上空无一人踪影,以及阵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哭声随着风声向外飘逝。 主仆二人狐疑间迈步往前赶去,心想是哪家的姑娘被洛珩始乱终弃来府上哭闹了? 但两人将将走到中门间,就清晰听见对话声传来。 “少爷,您别哭了,夫人说今天要回来...” “老子就哭!我大哥受了重伤你们还不让我哭?这算哪门子道理!” 步颦香听出来这是洛珩的声音,眉头立时一皱:“大哥?” “大哥是谁,受了什么重...” 还不等步夫人暗自思忖,那大哥称呼背后代指之人便如电弧般蓦然传入脑间。 洛珩心高气傲,能被他称作大哥的人唯有一个.... 那就是卯儿... 步夫人仿佛大脑暂时短路了般,檀口微张,双目空洞失神,手中的篮子“啪”一声便掉到了青石地上。 一张写有梅花诗句,被珍藏良久的字条也掉出了框子,飘落在地。 那柔和包容的眼瞳惊颤不定,满是不可置信,不多时便氤氲起朦胧水光与莫大惶恐。 “谁?!” 内府那纨绔公子哭声一顿,颤着嗓子朝这边喊了一嗓子,结果没看见小偷,倒是看见了一个温婉美妇,正失神抿唇的盯着他。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了?!”钗洛珩一怔,转而揉了揉红眼睛,瞪大了眼睛看去,最后由惊转喜,忙从躺椅上一溜烟站起身,小跑上去。 “娘,您怎么了?看见我也不用这么感慨吧?”钗洛珩小心翼翼用手掌在美妇眼前挥了挥,但还是没见娘亲回神。 方才还哭的要死要活,这会儿就被其奇怪神态勾住了注意。 “洛珩,你大哥,出事了?”步夫人缓缓攥着钗洛珩手掌按到一边,转而带着几分侥幸以及“应该只是谣传”的忐忑问道。 钗洛珩被打岔,本来已经没了多少的哭意,结果被步夫人这么一提,又立马鼻子一吸嚎啕大哭起来:“我大哥他昨天被人用弓箭射到了胸口!” 轰—— 步颦香仿若雷击般大脑嗡鸣,面无血色。 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针扎一般刺得心口生疼。 步夫人死死咬住苍白唇瓣,随后一句话没吭转身便离去。 留下钗洛珩跟一众丫鬟面面相觑。 温婉美妇仅留下一道背影,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以水蓝袖口掩住面庞轻轻啜泣。 身后留下滴滴晶莹,印的花土深深。 她明明,才走了几个月... 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曾相识 晨间时分,第一缕金阳破开云层,一如天际撒下的一抹叹息般唤醒雾霭的深夜。 肃武王府,正屋之中。 一赤膊俊美男子靠坐在床头,一旁贴身坐着一身着淡黄牡丹裙裳,云髻高耸之雍容美妇,正眼带怜惜心疼,抿着丰润唇瓣,用着一条湿毛巾在那精壮胸口处的淤青轻轻擦拭,不时再用那刺鼻百病休药液抹匀。 两人一侧立着一身子高挑的青衣美人,身后摆着两大扇屏风,明明长相绝美,但此时却如同侍女般安安静静立着不发一言,手里端着雕花脸盆,哪怕面上平淡无波,但那目光深处仍是止不住的泛起阵阵怜意。 “你那天晚上突然出去就是去救那太子了?”燕夫人一只手缓缓涂抹药液,眼角勾起,风情万种瞪了李卯一眼。 李卯一愣,淡随之便点点头道:“算是吧,就是刚好出去庄子里发钱,结果就碰见太子去烈士坟上过香后在两个小土坡中间遇刺,我顺手就给人救了下来。” 燕夫人伸了伸手,一旁青凤心领神会将脸盆端了过去,让燕夫人在其中清洗毛巾。 一边搓洗一边嘴上还是叨叨不停:“你说说你,那太子就是死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用得着以身相救?” “但是呢..” 燕夫人话锋一转,认真点点头道:“你这次干的确实不错,虽然姨不想看见你出差错,但不得不说就一片淤青换来跟皇室的亲近,完全是意外之喜。” “说不得待会儿宫里人就要给你送礼来了,也不知道要送个什么。” 话音刚落,外府便传来一声尖锐嘹亮的公鸭嗓音,哪怕庭院深深仍是穿透力极强,一下就透入了几人耳中。 “世子殿下可安好,咱家携圣上隆恩来探望世子了!” 李卯努努嘴,眸光示意燕姨开光嘴。 三人安静下来,去听外面那动静,但无奈离外府还有一段距离,除去太监那一声过去后便有些听不真切。 先是老薛的声音响起:“我家公子现在仍是重伤昏迷,就由...” “这位夫人代领。”老薛往旁边站了站,从后面缓步走来个如梨子一般饱满的美妇,眸光带着几分怯懦,但仍是面上带笑。 “公公。”刘芝兰轻轻颔首。 红衣太监自然不会强迫了武王世子从床上爬起来,他没这权力,也没这个胆子,只是打量一番眼前这金屋藏娇的尤物后点点头应允下来。 而一旁早就醒来坐在亭下看溪水流淌的美艳道宗此时也盈盈盼目顾来,带着几分疑惑。 思索片刻后摇曳外罩的一层白色纱衣,如云间仙子般风风韵韵迈步朝这边走来。 方才薛老说的什么? 她怎么好像听见有那登徒子什么事? “圣上念在世子殿下昨夜舍身救太子有功,便赏赐世子五只孔雀,犀角象牙二十根,以及千金千匹布送往西北,还望夫人代为转告。” “嗯?”美艳道宗忽而蹙起细眉,天鹅脖颈高傲微抬,双手叠放腰间发出一声不悦轻咦。 一旁红衣太监闻言看去,眼前豁然一亮,闪过惊艳后便低头轻声问道:“敢问夫人有什么疑问的?” “你说那登..武王世子以身救太子?他受了伤?”美艳道宗拧眉提了一嘴。 那红衣太监有些诧异,许是觉得这位绝美夫人都住在武王府上了还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红衣太监朝左右看了看,见那老者跟丰腴美妇都是没有作答,便恭敬答道:“昨夜世子殿下以身替太子挡箭,胸口中箭受了重伤,难道您不不知道?” “听这位老哥说,世子现在不还昏迷着?” “如今咱家就是来送慰问礼来的。”红衣太监,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云龙纹的玉质小瓶,刚准备说这是皇上亲自叮嘱的神药,就发现那绝美夫人一转眼就没了影儿,留下老者跟那丰腴夫人面面相觑。 好像,昨夜祝夫人睡得早,事情真相忘告诉她了。 但是这红衣太监在跟前,他们又不能将话挑明了讲。 反正她多半也是去找本人,相见之下便一目了然,也用不着他们多嘴。 “那孔雀呢,来来来,放到侧府花园里。”老薛忙着招呼。 红衣太监点点头,示意府门外的力工将一个个笼子搬进来。 与此同时,那正屋之中因为再听不到的三人,则是闲聊起来。 燕夫人那头攥着手嘘寒问暖,青凤则是眼珠子一转,各种贴到李卯身上揩油献吻。 看的身后那深藏不露的燕夫人面色一阵铁青,却又碍于不想暴露,只能将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结果还没让李卯调和两人关系,屋外便“噔噔”飞快传来飞奔的脚步声。 到了跟前还没摸着门,就听见那声声担忧成熟的急呼:“登徒子!” “登徒子!” “你受了重伤怎么不跟我说!” “登徒子!” 那一声声呼唤之中竟是带着几分颤抖与不可置信,以及丝丝缕缕毫不掩饰的心痛难过。 屋内三人齐齐一愣,转而均是听出这是那祝夫人的声音。 听这语气是刚知道李卯受伤? 对了,整个府上好像只剩下芽儿跟祝夫人不知道真相,但是这个焦急忧虑程度... 青凤和李卯面色不变,只作寻常。 倒是燕夫人突然就眯起了眼睛,闪烁危险精芒,在李卯脸上盯个不停。 谁家好人天天朝自家女婿喊登徒子的?! 而且那声线里边带的语气,跟关心程度! 你能把她同平常那淡然素冷的模样联系在一块儿?! 有问题! 有大问题! 燕夫人眯着眸子,蓦的想起先前行酒令这祝夫人说的有没有心上人这回事。 那瞬间线索便串联起来,眼神突然闪过一缕寒芒。 死死盯着李卯不放,看的某人心头直发怵。 “燕,燕姨,怎么了?”李卯忐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家小卯好大的福气,府上这般多大美人都如此关心你。”燕夫人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随后带着几分心虚的看了眼一旁面色寻常,疑惑朝她眨眼的青凤。 这坏小卯怎么就净挑那些夫人下手! 就按青凤那巴不得扒开喂,将小卯奉若神明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保准人面仰天,举双手双脚赞成! 虽然她这个姨,和太后都被那啥了,但也不能这般不检点,给人家包圆了吧! 不行,她倒要看看这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猫腻! 燕夫人冷哼一声,随后将毛巾连带青凤手中的脸盆重重放到了一边地上,迅速用绷带将李卯上身草草缠了个严实,最后在两人惊诧目光下,一把就将青凤拉到了那处四凤屏风后。 李卯立时傻了眼,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不等出言劝阻,话还没说出口,门就被突然一把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李卯浑身一哆嗦,蓦然回首,对着门口那人艰难一笑:“祝夫人,你来了。” 但放在某人眼中,那简直是虚弱苍白无力的笑容,明明身受重伤,昏迷刚醒,却还要拼尽一切力气朝她微笑。 美艳道宗立在门边看着床上那人裹满白色绷带惨状,嗫嚅红唇,红着眼眶好半晌没缓过来神。 也顾不上察觉为何眼前这人没有喊她小祝,而是祝夫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熟悉的屏风 屏风后美妇屏气凝声,将耳朵贴在那屏风上眼睛微眯,认真不已。 一旁那青衣美人则是眼带笑意,嘴角抿着笑容默默当那洞悉一切的局外人。 话说夫人也真是个醋坛子,身份还没摊牌就这般小媳妇气,这要是真同大家坦白了,那还不得时时刻刻在她们一边看着,还指点指点? 屋内忽而陷入一片沉默。 却见屏风外那两人只是无语对视,李卯微笑,道宗眼瞅那跟粽子似的包扎顿时红了眼眶。 看见地上放着的脸盆毛巾,便一言不发将门带上,缓缓凑到了李卯跟前。 而后在李卯惊异的注视下,捋着浑圆的裙摆,蹲在地上伸出手将那毛巾打湿后沥干水分。 “没人来陪你?”美艳道宗吸了吸鼻子,压下眼中些许水意,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那脸色怪异的登徒子。 李卯呵呵干笑一声,挠挠头眼神飘忽道:“她们...嗯,你是第一个。” 祝梓荆肉眼可见脸色一顿,片刻后便低下了头,但仍隐约可见那青丝蒙络下,眉梢间的些许自得窃喜。 屏风后那爱听八卦的燕夫人若有所思点点头,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 这对话如此正常,除去两人语气中的些微让她直觉感到的怪异,好像真的就是单纯相处。 单纯就是祝夫人关照女婿,亲自过来照看一番? 燕夫人玉耳微抬,眼中闪过思索,但旋即又再度贴了上去,这次双手下意识也扒在那屏风后边,跟在某人一块儿嬉闹时一个样。 外面那俩人继续聊着。 祝梓荆缓缓起身,因为蹲下而堆叠素白裙裳顿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手中拿着毛巾,也不像往常那般表现出对李卯的百般抗拒,极其自然的就贴着李卯坐到了床头,抿着嘴唇,眉头微蹙看着那裹得乱七八糟的绷带,清冷语声稍显埋怨:“这是谁缠的?完全是胡来一气!” 某位美妇腰杆一直,脸上顿时有些不乐意,但回想方才那匆匆便没底气的再次弯下了腰,默认下来。 祝梓荆说罢便伸出手去扯那歪扭缠绕,有几根还根肌肤空出来老大一片空隙的绷带,也不问李卯愿不愿意。 李卯只是叹气回道:“是我自己缠的呗,我一个人肯定缠的不好。” 祝梓荆紧锁眉头,没有理会李卯说的什么,只是缓慢扯开那绷带,眼皮带着瞳孔不停颤抖,嘴唇死死抿起,许是有些畏惧那将要映入眼帘的触目惊心景象。 李卯见状又是心里叹了口气,缓缓伸手叩住那冷润葇荑。 结果美艳道宗只是一把拍开了李卯的手,神情专注,拧眉清叱一声:“别乱动,我又不是没见过。” “?”燕夫人细眉一挑,听着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张大了嘴,看向那吃瓜却又一脸无辜的青凤大眼瞪小眼。 李卯耸耸肩。 苍天可鉴,他只是想去单纯牵个手罢了,完全没有要遮掩的念头,可惜被小祝误解,当真是诽谤。 随着那纤纤素手揭开你那最后一层绷带,祝梓荆仅飞快瞟了一眼就突然闭上了眼睛,但闭眼时猝而一回想,便又带着几分狐疑的睁开了眼睛。 那预想之中一个大窟窿并没有看见,反倒是看见了胸膛之上一处不重不轻的青色淤青,上面已经抹好了一层细腻的光泽药物。 祝梓荆愕然一挑眉,蹙着蛾眉,眼带质问的看向李卯。 李卯读的出来其眸中意味。 “人都快吓死了,结果你给本宗看这个?” 李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瞥了眼那屏风,看见燕姨没偷看后拉过那攥着毛巾的冷润葇荑,轻声道:“一出戏罢了,用得着那般担心?” “堂堂玉衡山掌教也会这般花容失色关心一个无耻之徒?当真是令小婿大开眼界。” “你!” 祝梓荆前面还在疑惑那什么一出戏,结果后脚就被这人自称“小婿”,这不是还是在口花花调戏她,在她头上撒野? 美艳道宗气的云髻乱颤,但自知说不过他,而且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能动手,只好冷眉怒哼一声将脸转过一边:“若不是你个登徒子,我跟囡囡的处境哪能这么尴尬?” “结果你倒好,得了好还卖乖!” “你一天到晚不调戏我两句是不是心里不舒坦?”祝梓荆眉目含煞,咬牙清叱一声。 一回想起那天夜里在囡囡前展露的窘态,她便一阵无地自容。 哪怕囡囡说要他们同一块儿生活,但她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窘迫羞耻。 若不是这人传出来个什么身受重伤的消息,她就是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也绝不会主动来寻他! “什么??!!!”屏风后燕夫人匪夷所思的瞪大了瑞凤眸子,听见“调戏”等字眼一阵心惊胆颤。 小卯这算什么? 调戏...? 但燕夫人震惊下去还未涌上什么指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便咽了口口水,眸间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吃的飞醋瞬间便被抛之脑后,眼睛放光的凝神倾听起来。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卯听见小祝脱口而出的浑话,脸色一紧张张嘴,但也不敢说的太明显,只能结结巴巴支吾难言。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一边燕姨肯定不乐意他泄露人在躲着,这边他不说手上怎么办,说的话就必须表现得像样点。 总不能俩人一口一个小祝,一口一个登徒子吧.... 这成何体统? 李卯失神摩挲着手中葇荑,一阵头痛。 记得上次还是跟太后在一块儿,燕姨偷听,不过那时候两人坦坦荡荡,商讨自然得体得很,丝毫没有心虚,但是现在不一样.... 俩人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 别说小祝会不小心蹦出来什么字眼了,就是他知道燕姨在偷听着,那也是止不住想要去跟小祝亲热。 美艳道宗用手肘撑着李卯肋骨,面容微红,留给李卯一个后脑勺。 但是被攥着的手却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得,并没有抽回来。 像极了那闹矛盾的小情侣,虽然生气但是还有斡旋余地,主要就是看你表现如何。 李卯相当强硬的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期间哪怕道宗再挣扎都视若无睹,最后自然是“强迫”道宗靠在了自己怀里,一手揽住那腰肢轻轻摩挲。 但说来也怪,李卯白天跟一普通人差不多,而对面那女子则是一介大宗师,李卯能强硬搂住这正道道宗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四百三十章 一波未平 期间发出的那衣物摩擦之声,愣是让屏风后那人眼皮子直跳,同时抑制不住的想要探头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最后还是生生止住,毕竟现在显露出的消息还不能笃定两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若是这般莽撞探头被人看见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三权衡之下,燕雪瑾还是选择隐忍,毅然决然点点头,哪怕自己马上就要被戴帽子都义无反顾。 李卯温柔注视生冷绝美侧颜,轻声道:“我昨天是中箭了。” 祝梓荆豁然转过头,远山眉宇间浮现忧色:“哪儿?” 李卯指指胸口淤青:“就是这儿,不过穿的有软甲,只是挫出来淤血罢了。” 李卯轻松一笑,示意并无大碍。 祝梓荆则是盯着那洒脱桃花眸子良久,最后抿着淡唇,一手缓缓伸出,颤抖着去摸上面那团乌青,眼波淡然间却是挡不住的心疼复杂。 李卯攥住那葇荑,按在了胸口上。 祝夫人神情贯注,丝毫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避讳。 两人相顾无言。 晨曦透过窗纱映入屋内,照在床头两人身上熠熠生辉。 映得窗外树梢上阵阵绿光照在那四凤屏风之上。 赤膊男子头发披散却不减俊美,靠在床头,白裙夫人依偎在男子怀中,被人用胳膊环住腰肢,螓首侧靠,一手摩挲那胸膛上面的淤青。 这般意识清明得亲密相处下,道宗竟是没有一点抗拒,许是方才听闻噩耗之时,就已经想象到了某人死去的生活,所以此刻半点也不敢放松。 似要将人深深印入自己心间,所谓的世俗也在这一刻被淡化,隐隐消失不见。 沉默间,许久无言。 一炷香时间过去,知道扑鼻的香气都染的李卯浑身散香后,那白裙夫人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就这般不爱惜你自己的命?那太子死活干你何事?” “你就是不为青凤着想,也要替....” 白裙夫人忽而缄口不言,将脸扭到了一边,倔强抿唇,用小指挑着眼角泪滴。 “小祝....” 李卯张张嘴,心中喜色与愧疚齐上心头,嘴上无语凝噎,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就准备解释。 但还没等解释出口,便看见小祝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清冽风韵柳叶眸子紧盯着他眼睛不放,真切可见两人眼神中彼此面庞。 而后,道宗眼睛缓缓闭上,唇瓣微张。 其意味不言而喻。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怦怦跳,同时不忘回望一眼那处屏风。 我滴乖乖,小祝这般主动真是第一次! 让他这个万花丛中过的纯情小男生都有些心悸,仿若初恋那般感觉。 可现在问题是,问题是,隔墙有耳! 李卯纠结等了片刻,便见道宗睁开眼睛,带着几分疑惑恼怒的瞪着他,觉得某人是还在逗弄她,隐隐就要有起身走人的势头。 李卯见此情形哪还能顾虑别的那么多,当即心一狠,一把拽住那藕臂,那刚刚脱离床面的饱满臀儿重新落了下去,直接凑了上去。 “唔!” 阳光下,一男一女紧紧相拥,女子双臂本来抵在男子胸膛,但后面许是怕弄疼了其胸口淤青,便缓缓伸手勾住了那男子脖子,美若画卷。 左房右舍一片恬静祥和,唯有屋檐下,三足铜炉上呼呼冒着暖气,印的雾气朦胧,迷幻美好。 而那丝丝缕缕金阳未曾照射到的地方,屏风后,因为老长时间没有动静传来而捧着脸发呆的燕夫人,忽而就瞪大了眼睛,蹙着眉头连忙将耳朵贴到了屏风上,眼中阴晴不定,张大了嘴再度浮现不可置信。 小卯! 她就知道! 这俩人! 有问题! 而作为半个当事人的青凤却与之形成鲜明反差,就是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捋着头发,眉眼平淡,浑然没有半点排斥。 更刺激的她都见过了,亲个嘴而已,算个什么? 这边李卯还未来得及多揩油,两人还没分开,就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声迫不及待而又带着哭腔的娇声呼喊:“李卯!” “你给本小姐醒醒!” “我还等着你娶本小姐回家!” 屋外之人沉溺于悲伤之中,而屋内之人齐刷刷浑身一震。 “嗯?” “玉容?” “澹台家的那小丫头片子?” 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李卯腿上的道宗猝然一回头,听着那清脆如黄鹂,又带着几分抹除不掉的娇蛮,瞪大了眼睛,慌乱间忙从李卯身上下来,吓得花容失色。 是这登徒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美艳道宗唇彩被啃得浅淡,整个人坐立难安,慌乱不已,双手绞在一起面露难色,脸色通红一片。 谁曾想她堂堂玉衡山掌教,竟然也有今天? 这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毕竟人确实是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婚约。 不行! 美艳道宗一咬牙。 她,她不能被看见! 而且那登徒子还光着膀子,她作为...若是被看见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她总感觉有些不妥! 也不知道是刚刚做完坏事心虚愧疚还是怎得,本来就是寻常来关切照看后辈的道宗于屋内到处打量,最后在李卯圆瞪的目光中找准了一处屏风就往里面钻,钻进去之前还不忘冰寒叮嘱李卯一句:“别说本宗在这儿!” 李卯头痛扶额,一脸无语的正襟危坐,随后拉过来一张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 “啊!” 屏风后传来一声震惊轻呼。 嘭—— 而恰巧门外闯进来一双深蓝色丸子头的娇蛮少女,眼中噙着泪花死死盯着床上那唇瓣不知为何苍白的男子。 第四百三十一章 梅开二度 “嗨,不对。” 李卯艰难张张嘴,扯着嘴角露出一牵强微笑:“呵呵,玉容...你来了...” 童颜小姨子看着那床上面色苍白,头发披散,仅着一层单薄棉被,好似失去一切手段和力气的男子,杏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皱着琼鼻,只怕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李卯!” “你们?!”屏风后冷不防传出一声羞愤欲绝的低声清叱。 澹台玉容一愣,哭意稍歇,眸光疑惑直直射向那处屏风。 “咳咳!”李卯忙掩嘴咳嗽两声,撕心裂肺,面色愈显苍白。 澹台玉容果不其然瞬间收回视线,将其抛掷脑后,关上门一路小跑就凑到了李卯跟前,眸光慌张问询道:“坏蛋,你可有事?” 李卯摇摇头,哑着嗓子,分明奄奄一息却又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作答道:“无事,仅是刚刚抹完药,有些疲倦罢了。” 澹台玉容咬着粉唇,盯着李卯那憔悴惨白的面孔良久,随后又大致扫视了一番屋中情形,发觉地上的脸盆毛巾后便蹙着短眉疑惑道:“她们没来陪你?” 李卯一愣,随后便醒悟玉容说的是府上的青凤芝兰她们,稍加思索后,便清清嗓子一脸深情感动道:“没,玉容你还是第一个...” “咳咳!”李卯再次低头咳嗽。 “咳!” 此言一出,伴着那黄花堆积般的孤寂咳嗽声,不光小丫头瞪圆了眼睛迷糊,就是屏风后那羞愤交加,正质问看向两个眼神飘忽女子的道宗都豁然一挑眉,也暂时忘了同两人对峙,面上先是一愣,随即愤然之色凝固褪去,眼睛微眯,檀口微张,轻轻摇着螓首,许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玉面上一阵气极反笑。 一边吃瓜不嫌事大的青凤跟燕夫人幸灾乐祸,燕夫人绷着脸偷笑,青凤心里则是暗念一声“殿下勇猛”。 人就在后边听着,还敢故技重施? 而后,青凤在屏风后便看见津津有味的燕夫人贴耳而闻,以及.... 那面色含煞,却同样撅着臀儿将耳朵贴到屏风后面偷听的...祝道宗.... 青凤果断点点头,阵型须得整齐,同样学着两个人撅着屁股将耳朵贴了上去。 “大坏蛋,你去救那个太子做什么?”澹台玉容那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粗活的手掌,此时竟跑到了一边的案台上给李卯斟了杯茶,随后按捺不住眉梢淡淡窃喜,将茶杯给李卯端了过去。 李卯坦然接过,小口小口抿着:“太子当然得救,我跟太子关系不错,跟太子妃关系也不错,能帮便帮一把。” 听见李卯提及太子妃萧秋水,一边安分坐在小凳上托腮看着床上那病态公子的澹台二小姐忽而脸色一板,撅着粉唇嘟嘟囔囔道:“那你也不能用自己去给人挡箭!” “而且你一说那萧秋水我就来气,当初你当那太子伴读的时候,我虽然没证据,但是总感觉她明着暗着跟我争,她好歹也是太子妃,怎么能对你有兴趣?跟那个紫檀骚蹄子一个样!对你心怀不轨!”澹台玉容一面说一面磨着虎牙,仿佛那绿茶般的语气就在跟前,越说越起劲。 “噗嗤——” 李卯一口茶喷了出去,水花四溢,刚好就喷了小丫头一身。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李卯将茶杯放到一边,擦擦嘴,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这妮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 甭提后面还有人听着,你可不要诽谤! 难不成你觉得我救了太子,人太子一时高兴感激,就让太子妃向我以身相许了? 胡扯! 一派胡言! 屏风后的三人面面相觑,祝道宗眼睛微亮,方才的怒气不知何时便消散大半,再度惊奇着柳叶眸子贴上去倾听。 果真听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澹台玉容两条胳膊微抬,撇嘴怒目看着身上那湿淋淋的茶水,以及湿漉漉的发丝,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液珠后,便小声暗骂李卯一句,随后又将身上外面那层厚重的红底粉纱袄子褪下,露出其中一层银白色绸缎中衣,花瓣扣子,勾勒金丝边,以及那隐约可见的天赋。 屋内有暖炉,倒是仍然暖和。 “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本小姐非要一拳把你打趴下。”澹台玉容将袄子叠好放在床头柜,耀武扬威似的挥舞着小拳头,粉唇间露出两枚尖尖的贝齿虎牙,凶巴巴尽显俏皮可人。 李卯温和一笑,靠在床头盯着那童真面庞默默出神。 而某位二小姐显然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留意到了李卯的目光,身子一缩,便红着脸抱紧了胸脯,低声又骂了一句坏蛋,垂着眸子小声道:“大坏蛋,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她听大姐说是中箭,但是就刚才这家伙露出来的状态,也不像是那种将死之人颓态,倒是让她一直提着的心安然落地。 一口水喷了她一身,比当时她都... 澹台玉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倏而便从脚红到了耳尖,面色涨红一片,抬眸恶狠狠瞪着李卯,哪还有先前那悲痛思念模样? 这坏蛋受了个伤。她都差点忘了当初为什么不理他了! “坏蛋!若是你,婚后还敢对本小姐那样!我就,我就咬你!” 说罢澹台玉容展示军火,亮晶晶的虎牙展露无余。 “哪样?”李卯哑然失笑,眼中促狭一闪而逝。 “就是那样!你那天强迫本小姐的!”澹台玉容双脚在地上一跺,恼羞成怒吆喝道。 屏风后三人听着小丫头那娇羞愤然的语气暗暗思忖。 到底是干了什么? 亲嘴? 夫妻间正常行为,婚后有什么不能做的? 别说婚后了,就是婚前她都跟小卯家常便饭一般了。 某人暗暗思忖。 排除。 那啥? 也不对,传宗接代岂是小事,而且玉容看上去对某人欢喜的紧,也不可能只是一纸婚书,跟那上门赘婿表面夫妻那般不让人碰。 所以这个也排除。 “对本小姐那样?”燕夫人抿唇,低吟思忖。 “哪样?”柷夫人蹙着柳眉,目光朝两人示意。 而早已洞悉一切的青凤已然红着白皙面颊,用手挡着轻轻咳嗽一声,目光往两人某些地方各自瞟了一眼。 而后.... 两位千娇百媚的美妇蓦然呼吸一滞,将手垂放下去遮掩,站直了身子,眉目或含煞或羞耻,心底一阵发颤。 “登徒子!” “坏小卯!” 两人秒懂,显然都是感同身受。 不多赘述。 屏风外,李卯一言不发,既不答应也没说同意,只是慢条斯理捧起茶杯再度喝起来。 这条件,人都是乐在其中,玉容倒好,还不乐意。 还是没有食髓知味,慢慢来就习惯了。 毕竟以他的口才,那蜜罐子中的珍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卯抿起清冽茶水中的一片毛尖,用舌头细细的捻着,眸光意味深长。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波又起 “你一夜没睡?”李卯察觉那浓重的黑眼圈,如同白瓷上挂着两个黑印。 澹台玉容耳朵一竖,转过头来仰着下巴,结结巴巴道:“谁说本小姐,没睡的?” “本小姐睡的可美了,睡了五个时辰,爆竹都炸不醒我!”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受伤一夜没睡?自恋狂!”澹台玉容吐着香舌朝李卯比了个鬼脸,随后得意十足的双手抱胸,看了眼李卯后娇哼一声,面颊斜向上四十五度天,那叫一个娇蛮傲气。 李卯则是非常配合恍然“哦”了一声,一本正经点点头捧哏道:“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我门堂堂澹台家二小姐怎么可能会因为我一个坏蛋受伤而睡不着觉?” “哼,你知道就行。” 澹台玉容耳尖微红,闭着眼睛点点头脱口而出。 少女说完睁开眼睛看向那笑容和煦,丝毫不以为意的李卯,然后就闭上了嘴,看着那床上散落的绷带,细若蚊吟的嘀咕了一句:“其实我挺担心你的,但只有一点点!” 李卯心里出奇“嘿”了一声,忍着笑意点点头。 澹台玉容起身迈着小步子走到李卯跟前,撅嘴愁眉苦脸的拾起绷带,举到李卯眼前问道:“这是你拆下去的绷带?” “嗯。” 澹台玉容盯着那煞白的面孔许久,终是撇撇嘴,仔仔细细捡起那绷带,同样坐在了床沿。 “我,我给你缠一下,不然你死了我大姐就要伤心了。” 澹台玉容说罢也不给李卯拒绝的空间,一把伸出这辈子只攥过笔杆子的细嫩手掌,就要扯开那精壮胸膛上围着的薄毯。 李卯暗自摇摇头,心想这妮子多半也没见过箭伤,这猴急模样显然没一点怕的。 若他真的中箭,那狰狞伤口只怕要吓她一跳。 不过想来也是,澹台家那情况若非娘子是个意外,主见很强,而且能力更是夸张,只怕两个掌上明珠都会如同玉容那般被百般呵护在家中,作那琴棋书画,温柔贤淑的官家小姐,对于这种战场上势自然是一窍不通。 李卯靠在床头,眯缝着桃花眼想要看看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会怎么替他处理伤口。 只见澹台玉容将李卯胸膛上围住的薄毯拉开,看见那赤膊率先红了脸庞,颤着修长睫毛躲避李卯视线后,这才凝神看向那处“箭伤”。 少女一面伸手摩挲那淤青,一面嘴里小声嘀咕“不对啊,我二娘说箭伤可吓人了,怎么这跟我撞到头一个样”。 李卯默默闭上眼睛,感受那凉丝丝却又软嫩的手掌摩挲那处酸痛的淤青,而后便.... “嗯?!” 李卯豁然睁开眼睛,瞪大了瞳子朝那趴在他胸前的豆蔻少女。 屏风后三人一听见李卯惊呼一声,瞬间便将耳朵紧贴在了屏风后,拧眉凝神去听。 就是给她们一万个设想那也是澹台玉容喊,哪是这登徒子喊,发生什么了? 屏风外,李卯嘶声看着那一脸正经的少女,颇头痛开口道:“玉容,这谁教你这般..?” 澹台玉容闻言头一抬,面上红粉若苹果,蹙着短眉,咬着银牙叱道:“本,本小姐听二娘说,伤口亲一亲就不痛了,怎么?你不乐意?” 少女头上冒出的热气直像个喷气小火车。 这一句话出来,齐齐让屏风后的喷()大火车一阵心头腹诽。 “什么?这小丫头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么会?”燕夫人眯着眼睛,啧啧称奇。 青凤则是暗暗琢磨下次要不要学着在哪画些淤青,让殿下也.... 美艳道宗则是眉头越皱越深,这登徒子到底是从哪学会的妖法,竟然让这么多少女都心甘情愿的? 这澹台家二小姐的性子那是一眼就能看穿,妥妥的官家娇蛮小姐,娇生惯养,性子就是傲娇谁也不服,结果在这登徒子面前还主动献吻? “我自然是愿意...” “嗯,你二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李卯心里默默感激一声二娘,随后干笑两声。 澹台玉容这才满意收回视线娇哼一声再次低头去亲那胸膛上的淤青伤口。 她要不是看在这坏蛋受重伤的情况下,哪能 李卯则是缓缓伸出手轻柔抚摸那蓝巾包裹的丸子头,心想其实他身上还有一处肿痛也需要治疗。 咳,还是算了,私底下也就算了,后面还藏着三个丽人,他不会去作死。 “喂。”澹台玉容冷不防抬头拍开李卯那不安分的手,眸光带着些许复杂,动了动粉唇开口道:“那天我大姐的接风大会上,你说本小姐做的阿胶好吃,是真的?” 李卯闻言一愣,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那眉眼认真的少女。 虽然其面无表情,表现的对其不屑一顾仿若随口一提,但李卯还是能看的清楚那眼瞳深处的紧张与几分自我否认的不信。 李卯淡淡一笑,招了招手轻声道:“你过来,你过来我就跟你说好不好吃。” 澹台玉容眼底不自信烟消云散,转而双手抱胸扭过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李卯:“你,你肯定是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信你个鬼!” “这丫头还挺机灵。” “哼,还算” “玉容也不傻?” 李卯暗念一声还是你懂我,但是嘴上也不解释,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好不好吃?” 澹台玉容紧咬银牙,面颊阴晴不定,似是进行着那艰难的斗争,几息过后迈开那灌了铅的小腿,脸上俱是那如奔赴刑场般的舍身取义,视死如归的毅然决然。 李卯无语一撇嘴,一把就将那大丫头片子拽到了床边,一只手紧紧箍住那纤细腰肢。 “啊!” 少女发出一声轻呼。 屏风后三人眼睛晶亮放光。 李卯手极不安分,主要还是玉容天赋异禀。 但少女就好似喝了春药一般,面颊酡红,气喘如绵,靠在李卯怀里软烂成一滩泥水。 比起开始还会义正言辞呵斥两句的道宗不同,澹台玉容虽然看上去娇蛮的很,对李卯满心不情愿,但真要一碰上李卯,那是比谁都乖,半天都没有挣扎一下。 “玉容,你不是问我那好不好吃?”李卯嘴角勾笑。 他主动亲未婚妻,名正言顺地,屏风后那三位应该不会介意。 澹台玉容酡红面颊闷热无比,那朦胧杏眼终是恢复几分清明,撅着粉唇轻哼一声:“你爱说不说。” “反正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你就必须负责任!” “不然我让我大姐,我爷爷打断你的腿!” 事到如今,那黑乎乎的东西好不好吃其实也已经没了多大影响? 少女感受着某人的咸猪手,但又提不起半点抗拒的心思,只是心里羞喜交加,面上嗔怒一片。 李卯用指肚摩挲着少女眉头,轻声笑道:“我稀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娶你?” “至于那阿胶好不好吃。” 李卯猝而将头低了下去。 “就同我对你的心意那般好吃。” 澹台玉容瞳孔一缩,转而便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闭上眸子,瞬间便染上了一片红雾,双手蜷缩在胸前阻止着某人的无耻行径。 但是没多大用处。 按李卯的话来讲,就是他想干的还没有干不了的。 更何况面前这是名正言顺地二媳妇儿? 两人那边正起劲儿,屏风后三人则是心思各异。 某人漫不经心扣弄着指甲,对此毫不在意。 某人眯着眼睛轻轻啧嘴,眯眯眼中浮现丝丝缕缕怨气。 某人则是面无表情,一只拳头却要握的快要碎掉。 暖炉热气正和煦,两人也腻歪正是时候。 而后,屋外便突然传出一声伴有哭腔的少女声响。 “剑子哥哥!”—— 四百三十三章 剑主落泪 “剑子哥哥!” “你要是死了紫檀也不活了!” “剑子哥哥?”屏风后祝道宗拧眉思忖,最后锁定在那劈山宗时的清璇剑主一旁那双马尾少女身上。 屋中极其相似的两人再度身子一颤,大眼瞪小眼,张大了嘴同时朝那门口看去。 澹台玉容顾不上那散乱的衣襟,以及那唇上被啃得有些红肿的粉唇,怒目豁然回眸看向李卯质问道:“紫檀那骚蹄子来干什么?” “喊的跟发春一样!” 那小模样活像在路上逛街,结果半路有一个狐媚子直接飞奔向自家夫君,而后拉着手娇娇弱弱说“我有了”那般当面抓包的气急败坏。 “你说!你俩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澹台玉容磨着虎牙,咔吱咔吱作响。 李卯苦笑一声将那挥舞的拳头攥在手心:“你这是什么话?我受了伤人过来探望我不是很正常?” “就非得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才能来?” “哼,本小姐一眼就能看穿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骚蹄子!” “紫檀还等剑子哥哥骑马呢!呜呜呜!”屋外再度随风传来一阵嘤嘤哭泣声。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澹台玉容绞尽脑汁,蹙着短眉不懂这骑马是什么意思。 屏风后三人则是暗啐一声,各自将头瞥向一个方向,不去看彼此眼中的心虚。 而屋外头那手拿饭托,正准备将早餐送给公子的刘芝兰看着那鹅卵石小路上揉着眼睛,一身紫裙的双马尾少女快步赶去,身后还跟着个白裙女子。 容貌好似天上仙,洁白衣袂随风飘起,甚至还有几瓣花瓣在身体周遭盘旋,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就是脚步虚浮,浑身虽然凌厉似剑,但是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刮倒的蒲公英。 刘芝兰数了数方才进去门房的几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算了,她还是去招呼芽儿起床吧,估计那般多女子待在里面,公子也不大有胃口吃得下去饭。 屋外两人正快步往屋头走时,屋内传出一丝丝压抑的恼怒呵斥声,让人听不真切:“别跟那骚蹄子说我在这儿!本小姐倒要看看你俩到底有没有猫腻!” 某人无语摇头。 那天紫檀都当着你面亲我了,你还不知道有没有猫腻? 多半是这妮子就是想偷听紫檀真心话,还给自己冠冕堂皇一个理由。 嘭—— 门板再次撞开。 从中火急火燎钻进来个瓷娃娃般的大眼双马尾少女,哭的梨花带水,身后隐约可见那眼睛微红,带着几许希冀惶恐的白衣女子剑客。 “啊!” 一声熟悉的轻呼自那四凤屏风后传来。 “李!唔!”某人羞愤呼喊某人名字还未出口,就被一青衣美人无奈堵住了嘴。 “嗯?”两人疑惑注目。 李卯轻车熟路拉过毯子盖在身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咳嗽声—— “咳咳咳!” “咳咳!” “咳!” “剑子哥哥!”紫檀顾不得方才那处异常,悲呼一声迈开小巧青蓝色花靴,一溜烟趴到了床边,攥着李卯的手大眼睛当中俱是担忧之色。 而身后那天仙般的女子将门带上,也不觉间迈动脚步,抿着唇瓣走到床边,目光低沉痛心看着靠在床头面色煞白的李卯,脑后竹簪微颤,紧握着拳头,嘴唇动了动,但却有千言万语堵塞而一语难发。 李卯气息萎靡,点点头道:“师父,你来了。” “师父?”屏风后美艳道宗暗暗思忖,这称呼是清璇剑主也来了? 对,上次她就感觉两人之间有猫腻,如今一来.... 江湖上都传闻清璇剑主一生倾心于剑,孤傲高洁,这辈子都没有传出来说对那个男子动过情意,可偏偏上次她看着两人间眉目传情,总感觉有些不对。 祝梓荆心头一突,忙再次将耳朵贴在那屏风上,柳叶眸子放光,心头砰砰直跳。 “师父?”澹台玉容被这么一吸引注意脑袋瓜子里的怒气也都散的七七八八。 少女心思本就烂漫发散,听见这声师父不由安静下来听外面的动静。 而后随意瞟了一眼,就发觉身边那三个大美人竟是齐刷刷全都撅着挺翘的屁股,将耳朵贴在了那屏风之上,眸光专注。 澹台玉容稍一愕然,再三迟疑下,也学着她们撅起屁股,附耳以听。 但话说她们屁股怎么都这么大? 难不成是被打肿的? 少女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顿时不乐意的撅起了嘴。 不过又看了看一旁青衣美人的胸脯,立时又得意的挑起了短眉。 好在自己也有所长之处。 按二娘的话来讲,就是以后不会饿着孩子。 青凤朝少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收回视线,凝神听去。 “你为何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般对话倒是挺正常,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 道宗摇摇头,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当年我让你跪在山门是,如今你替那太子挡箭也是,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作一回事?”一寒冷中却伴着丝丝缕缕颤抖惶恐的声线飘然传入屏风后四女耳中。 “跪在山门?” 八只晶莹耳朵倏而竖起,眼前豁然一亮。 要来了! 李卯却是靠在床头,一手捋着紫檀那柔顺及腰的马尾辫,极无所谓摇摇头,虚弱道:“无碍,都是小事罢了。” “咳咳!”李卯轻描淡写咳嗽两声,每一声直让某位女子剑客心头阵阵发痛。 师清璇剑眸一凝,带着些许按捺不住的怒气:“小事?” “胸口中箭叫小事?” 师清璇一言不发拧眉走到床边,紫檀抽了抽鼻子,乖乖起身站到一旁,看着剑主大人面色肃然命令道:“拿开。” 师清璇对上那双深情桃花眸子,古井无波眼中终是泛起圈圈涟漪,下意识就要躲开视线,但最终仍是直勾勾盯了上去。 四目相对,李卯见其不容置疑,往日那种种相处情形一股脑涌上心头,情知抗拒不得便讪笑一声,打消了苦肉计的想法:“其实我当时穿软甲了,所以那箭就在我胸口留下了一片淤青。” “并无大碍。”说着李卯便掀开薄毯,袒露其上精壮上身,以及胸口处的一片乌青,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意,和... 唇彩? 李卯眼角一抽,迅雷不及掩耳将胸膛上的那抹唇彩用毯子擦掉,而后抬眸看向师父。 不过臆想之中师父陡然爆发不满恼怒的场景并未出现。 却见师清璇眼中先是闪过惊愕,转而瞬间便涌现莫大如释重负,缓缓颤抖着睫毛闭上眼睛,抚着心口长出一口气息,比之都差不多的苍白面孔上终是映现些许血色,浑身无力坐在花墩上,一手拉过李卯的手掌,在手中死死攥着,手背青丝脉络鼓起,像是失而复得,也像是生怕某人离她而去了一般。 “没事就好....” 那始终通红的眸子,也在一瞬间如开闸了般,两滴泪水划着面颊往下流去。 而身后的紫檀则同样瞪圆了星眸,迸发莫大喜悦,面上挂起盈盈灿烂笑容,那心头莫大负担一去,腿一软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目光紧紧盯着李卯胸膛泛起朦胧润意,轻咬粉唇,揉了揉小腹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 而后就后知后觉发现下边坐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么软。 低头一看,却是发现那床头柜上齐整叠放的少女衣物。 “咦?” 紫檀擦擦眼泪,立时眉头一挑,狐疑的东张西望着。 这屋有人来过? 第四百三十四章 被逮住了 紫檀正疑惑间,那床边的清璇剑主已是攥住李卯的手良久良久不曾放手,只是眉头紧锁,白玉面颊上空留两道湿痕。 李卯抿唇默语,终是缓缓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节刮去其上晶莹的泪珠,清晰可辨那凝脂般的触感。 “师父,我又没事,哭什么?。” 师清璇虽然眼角带着泪花,但那面上却仍是冷冰冰一片,就如同一尊万年不化的寒冰,也唯有在李卯面前会流露出些许明显的情绪波动。 剑主见李卯没大没小的伸手过来乱碰,柳眉一竖便躲了过去,将脸扭到一边以洁白衣袖擦拭。 “这次没死算你命大,你当真以为你次次命都这般大?”师清璇待擦拭完后,仍残留着红润的眼角,冷脸竖着剑瞳,面无表情盯着李卯。 盯得李卯直犯怵。 “当初你大逆不道给我写情书的时候我就应该给你腿打断,这样看你还能乱作什么妖。”师清璇不悲不喜,轻启朱唇淡淡吐出几个字眼。 而后便见对面那赤膊公子先是一愣,而后瞬间面红耳赤,余光不停往那屏风后瞟,一阵被揭了老底般的窘迫。 而屏风后四女闻言瞬间齐刷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师徒恋? 好家伙! 当真不虚此行。 可真是来的越早听的也就越多。 小卯怎么就好这种叛逆的调调? 合着这外面那个被称作“师父”的,还是小卯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燕夫人方才还满心八卦的心顿时烟消云散,眯着眼睛吃起了飞醋。 青凤则是眼瞳浮现追忆之色。 她说的当初殿下怎么下了昆仑山天天给自己关在屋里发呆,没曾想是因为这个。 表白被拒,还被赶下了山。 而某位千金娇蛮小姐则是气鼓鼓的鼓起了脸颊。 这坏蛋的第一个心上人竟然不是我...呸,竟然不是我大姐 ?! 本小姐要去告状! 而某位道宗则是暂时站起身,揉了揉弯的发酸的腰间,自顾寻思。 这年代寻常宗门若是师徒间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情愫,碍于辈分世俗对于什么师徒恋,只要不张扬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玉衡山曾经也有过这般情况,俩人张嘴闭嘴生死与共,最后将两人赶出宗门才不了了之。 但昆仑山剑宗门规森严,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绝不允许此等乱了辈分纲常的事情发生。 你像这登徒子多半巴不得拉她师尊下水,但是清璇剑主一眼看过去那就是个恪守门规的主,还是当代昆仑山宗主。 而且那昆仑山女子剑法天玑剑诀,重在清心寡欲,一旦身陷情障只怕浑身功力就要大减。 哪怕她在肯定这登徒子确实待人耐心,才貌绝顶,但就这几个条件摆在眼前,那剑主能答应他才怪。 不过这登徒子干啥啥顺,如今被她知道了这么个情场吃瘪,遮羞布般的小秘密,滋味也当真是不赖。 道宗嘴角微勾,再度凝神听去。 “师父你话不能这么说,我肯定是知道自己没事才去救人的。”李卯弱弱道。 师清璇却好似跟李卯不在一个频道上,李卯他说他的,师清璇想着自己的,听见李卯的话后一点反应也没有,随手将李卯身上那薄毯扯到一遍后,盯着那处淤青淡淡道:“百病休在哪儿,为师给你上药。” “师父,不用,有人已经....”李卯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一双凌厉剑眸直勾勾盯着他,让那剩下的半句话拦在了肚子里。 “有人已经怎么了?”师清璇轻声问道。 “欸,没什么,有人已经将药瓶放在床头柜里。”李卯无奈回道。 后者弯腰去取药,而那床头柜上坐着的双马尾紫衣瓷娃娃却不知何时已然无影踪。 嗅着空气中的几股香甜气味不停动着脚步。 她虽然不像剑主剑子那般武艺高强,但好歹也是个入流的剑客,所以待从对剑子状况的关切惶恐中回神后,自然是发现屋内有着一些不属于剑子的女子气息。 而且若是细细去感应,甚至能察觉到那几缕若有若无的气息。 紫檀一面背着小手,老神自在到处晃悠。 哼着欢快小曲儿在偌大房间之中左看右看。 一会儿打开那衣柜表情凶狠,探头往里张望,想要吓里面那人一跳,但结果还是里面空无一人。 要么便是走到了那镂花窗棂前,推开窗户探头往那屋檐下张望,却仍是一无所获。 直到已经快要放弃,回头看向床上那浑身冰寒一片,此时此刻却低头亲手在那淤青上涂抹药液的冷面剑主,以及那靠在床头眸光微怔,盯着那肤若凝脂般的绝美面孔不松的剑子。 走到了半路,却忽而发觉那一四凤屏风后面好像露出来了一截银白色的绸缎。 好像是衣摆? 紫檀抿着粉唇暗暗思忖,调转方向朝那边走去。 “嘶——” “师父,你弄疼我了。”李卯冷不防冒出来一声痛嘶。 引得屏风后四人同时眉毛一挑,整齐撅着臀儿将耳朵贴到了屏风后面。 而最外面的澹台玉容则是听了半天都没听到更确切的消息,性子又急躁,害怕外面那女人对李卯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 东西,便悄咪咪探出去半张脸,露出一只荔枝圆眼,悄然看着外面的情景,但目光流转间忽而看见一紫裙少女瞪圆了眼睛朝她看来,又心头一惊,匆忙将脸收了回去。 床边,师清璇对于李卯的怨言一言不发,那丝毫不温柔的按摩动作也没停,好似没听见一般。 而那站在原地愕然发呆的紫檀则是面露问询目光朝床边那两个主心骨看去。 喂,剑子哥哥,剑主大人,你们刚刚有没有看见澹台玉容? 是我眼花了还是闹鬼了? 但放眼望去却见两人一个正低头专注涂抹药液,一个盯着对方半天不收回视线,半点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紫檀稍一犹豫便收回视线,决定自己上前一观。 屏风后,青凤看着身旁那忐忑不安,面色涨红的少女,点了点她肩膀挑挑眉。 后者心虚飘忽视线,摇摇头指了指屏风外面。 青凤不解其意。 一旁两位美妇听着那上药的声音,眉头都是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 你一个当师父的,去摸小卯(登徒子)胸膛是不是不太合适? 紫檀越走越近,直到凑到了那屏风跟前,往右迈了一大步,歪头朝后面看去。 “唔!” 而后那娇小紫衣少女便被瞬间拽入了屏风,闷哼连连,好似被吃掉了一样。 屏风后,三人看着一个双丸子头少女死死抱着另一个双马尾少女,还用手捂着人的嘴,眸光惊疑不定。 而紫檀待看清面前那人容貌,以及旁边三个大美人后,立时停下了挣扎,扑闪圆眼震惊道: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大致意思就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旁三个女子均是眼角抽抽。 这下好了,被抓包了。 但玉容到底会来事儿,瞪着眼睛就小声道:“骚蹄子,你不准跟他们说。” 紫檀一听立时急了眼,又是发出一通闷声:“嗯嗯嗯嗯嗯嗯?” 你骂谁骚蹄子? 这边人正心惊胆战着剑主会不会发现此处异样,外面师清璇跟李卯已然涂好了药液,对此处异常没有任何察觉。 李卯围上毯子轻声道:“师父,你和紫檀准备什么时候走?” 师清璇整理着那瓷瓶,往柜子里装的动作一顿,而后再次继续将瓶子往床头柜里装。 约莫几息后,师清璇答:“不知道,京城过年比昆仑山上热闹,一时半会儿我还不想走。” 李卯剑眉一挑,嘴角不觉间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说别的他可能会信,但你要说喜欢热闹,那他完全不信,只当是随口找的理由。 而后者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停顿片刻后再度补充道:“是紫檀喜欢。” 李卯点点头,没有戳破那层面纱:“京城过年就是热闹,师父多待一会肯定不会遗憾。” 师清璇点点头,淡淡回了一声:“嗯。” 两人沉默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仅是靠的近近的,恰好能感受到彼此温度,却又没有任何触碰。 中间那条线,就好似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般,虽然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李卯犹豫间正想着要不要用金刚怒目去观师父,屋外就忽而传来一声悲痛凤鸣:“卯儿!”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太后到来 本就寂静无声的正屋内肉眼可见的再次一静。 屏风后那眯眯眼美妇细眉一挑,眼瞳之中浮现“终于来了”的意料之中。 小紫虽然平常不容易出来一次,但是真要强硬要求谁能拦着? 而屏风后除了青凤,其余几人则是同时眉头一蹙,暗暗琢磨是谁又喊得这般亲热悲切? 两人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澹台玉容皱着琼鼻,眼珠子稍一转,便眼睛一亮低声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祝梓荆与紫檀同时愕然张大了嘴,掩嘴失声低呼。 她们这江湖中人呢,平常对上个县令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自从来了这武王府上,好像那什么权贵都跟不要钱似得往里冒。 那可是太后! 一国之母! 方才还眼睛放光的三人登时坐立不安起来,侧首示意燕夫人跟青凤要不要出去,毕竟偷听太后说话实在大逆不道,过于不尊了些。 却见燕夫人只是给她们做了个稍安的眼神示意,便摇摇头担心起来一会儿这双马尾少女不见踪影,外面那小卯的师父会不会找过来。 屏风外。 师清璇看了眼那紧闭的门扉便转过头,缓缓起身道:“既然有人来,你的药也已经涂好,为师便不再多留。” 不过那凌冽的剑瞳在说完之后却仍是盯着李卯不放,深处隐隐有不满疑问荡起。 李卯再次披上薄毯,看出师父疑惑便轻声道:“外面那是太后,跟我...燕姨关系不错,多半过来探望的。” 师清璇那眼中凌厉复杂在听见太后两字后终是烟消云散,缄口缓缓点头,随后朝紫檀看去。 “嗯?” “紫檀?”师清璇环顾一周,却见紫檀不知何时已然没了影子。 李卯左顾右盼也是暗暗皱起剑眉,不过在看见那一左一右并起来的两扇屏风时,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说? 屏风后,澹台玉容死死捂住紫檀的嘴,后者瞪着圆眼怨气横生。 一旁的燕夫人则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往里挪了挪,到了里面自己先前刚给小卯买的大理石屏风后,祝梓荆紧随其后,青凤默然往里横移片分。 而后,李卯便眼睁睁看着一脸凝重,如临大敌般的师父按剑缓步朝那处四凤屏风走去。 屋中俱是那砰砰跳的心脏声。 与此同时,正屋外那鹅卵石道上,一袭金红凤袍,头戴凤冠,牡丹头,眉心一点梅花的绝代丽人正提着裙摆,卓然脸蛋上满是忧虑,话语未落,眼眶已然垂下几滴泪水,一路小跑往正屋赶去。 愣是再度看呆了一旁正怀里抱着绒毛玩具,准备拿去清洗的刘芝兰。 嘭—— 门扉再次被大力推开。 丰腴美妇眨眨眼,总感觉屋里那么多人为何会如此安静。 最后也不多想,先将东西搁置一边,招呼门外等待的湖兰落雪两人进了侧屋暖和叙话。 正屋内,太后满面憔悴,肩头耸动,钗珠一阵摇曳,盯着床上瘫靠那苍白之人,咬着鲜艳唇瓣,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娘娘,您来了...”李卯再度牵强一笑。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要被吓出来病来。 而那两扇屏风后,入目可见那六位大小不一,风情各异的美人。 除去紫檀,一连四人均是满眼惊艳的看着那后来的白衣剑客。 虽然浑身上下散发着寒冷,如同冰块般有些刺人,但架不住人就是浑身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气息。 在场之人哪个不漂亮,所以对于外貌上也并不多大敏感,更多还是惊艳的是这位“师父”身上所具备的那股子冷劲,全然不是像世俗中人所拥有。 更像是那种隐居于高山,醉心于自然,由内而外的那种淡然。 何况方才这女子在看见她们之后竟然并没有像先前几人那般震惊轻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眼瞳之中更是仅仅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波澜。 但饶你再冷淡,也得惊愕于她们同时比作噤声手势,然后将人给目光示意劝了进来。 如今,这位冷面剑客也是大家的一员了。 “卯儿,你怎么会这样?”太后悲呼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瞬间便回想起了李卯中毒那天的憔悴姿态,再也抑制不住动作,心底抽痛间风火跑过去一把搂住了李卯,将人闷在了偌大的胸襟的当中。 香气自那金红凤袍之中氤氲而出,又悉数化作温暖,沁的李卯扑鼻闻香,坦然闭上眼睛轻嗅感受,心头温暖十分。 说白了,还是一处温暖的港湾。 李卯的脸被挤的有些扁,衣襟都不知道何时被拱开了一条缝,头上娘娘还在小声哭泣。 哭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直到屏风后几人都暗暗诧异太后竟然对李卯这般重视关切,感情深厚。 “娘娘,我快喘不过来气了。”李卯本来也贪恋那舒适的拥抱,但无奈太后越箍越紧,差点没让他喘过来气便忙拍了拍丽人臀儿闷声叮嘱。 那抱着不松的火红丽人闻声如梦方醒般慌忙松开手,坐在一边还带有温热的秀墩上拉着李卯的手,忧心忡忡问道:“卯儿,可有事?” 李卯摇摇头,柔声回道:“没事的娘娘。” 钗紫夜见李卯这般说但仍是愁眉不展,攥着那手掌摩挲半点不舍得丢开,双目一眨不眨盯着李卯的脸,生怕下一秒人就会没了一般。 “你说说你,怎么又那般冒失!” “你就是不为你娘着想也要为我着想!” 丽人说着说着,豆大的泪滴便再次垂落下来,些许顺着下巴滴落,些许粘在如同羽扇般修长浓密的睫毛上,连作一团如同涟漪水露般的破碎朦胧。 屏风后某位美妇眸子一眯,顿时双手抱胸,额间浮现一层黑线,挑着细眉涌现一股子怨怼。 什么叫就是不为王妃着想也要为你小紫着想? 我呢? 就这么被你轻描淡写忽视了? 好你个小紫! 可是我先来的! 李卯手法愈发娴熟,勾去那面上泪滴,再侧过身子将螓首往怀里揽了揽,趁着屏风遮挡六人目光,将嘴唇凑过去在那眼角上怜惜一吻,抿去那晶莹洒洒的泪水。 “别碰我!” “以后你若是再这般不让人省心,你看我还让你碰不碰!”太后悲痛中推开李卯,红着眼眶轻斥一声。 李卯面色一呆,慌慌张张朝那两面屏风看了一眼,猛然回头欲言又止间竭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去全力挽救。 “嗯?”祝梓荆听见外面声响,愕然一张嘴。 “啊?”澹台玉容则是懵逼的瞪圆了眼睛,感觉像听错了一样多少有些不相信。 太后娘娘跟她抢情郎? “什么?”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紫檀两只马尾好似都兴奋的轻轻荡着,掩口震惊轻呼。 屏风后十二只耳朵“噌”一下竖起,就连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璇剑主也稍显惊愕,稍一思索便外放真气,好让自己听的更加真切。 屏风后除去师清璇,一连五个人整整齐齐弯腰贴着耳朵。 除去两个知情人,一同屏气凝神,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字眼,吃着惊天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