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满门战死,全京城都等我退婚》 第217章 不要孩子 半夜荒唐。 起初晏铮还克制着,想着她自小体弱千万不要伤了她。 可到后来食髓知味,加上怀中人前所未有的热忱,那理智就崩得天塌地陷。 待骤雨初歇,他才撑起身:“我为你叫水吧。” 然而还没出帐子,就被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从背后环住:“晏铮,别去。” 他怔了怔,便听她那有些喑哑的嗓音道:“陪我说说话吧。” 心头一软,男人回过身:“好,先将被褥盖好,莫着了凉。” 虽说屋里燃着炭火,暖融融的,可他就怕勾起了她的寒症。 女子眼底有一瞬不舍,可还是靠在他肩头,轻声开口:“关于文景……你日后是怎么想的?” 晏铮失笑:“你这三婶婶当得也太尽责了,刚过门,就为侄儿考虑起以后了?” 楚若颜没理会他的调笑:“我是觉得,比起文官,文景或许更适合走武将路子……他虽在国子监里书绩优异,可到底不上心,但武道就不同了,我看你好几次教他练武,这孩子都认真得很,而且吃得了苦,胳膊肘子青了都没哼一声。”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是真的喜欢练武。” 晏铮默然一会儿,叹道:“我知道,他和大哥很像,都是练武奇才,可你也知道,如今晏家第三代只剩下他……” 帐内瞬间有些沉闷。 楚若颜明白他的顾虑:“你是怕文景再走大哥的老路?但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愿?” 晏铮微愕,便听女子的声音如淙淙流水,不徐不疾地响了起来:“名花娇养固然好,可若如野蔷薇那些桀骜不驯的花,困在盆中只会枯萎。晏铮,我希望你日后能问一问文景的意愿,尊重他的选择,好吗?” “我会考虑。”晏铮说罢,唇角忽翘,“不过阿颜,我倒是觉得,你这女夫子似乎比我更适合开口?” 楚若颜微握紧拳,勉强挤了一抹笑。 晏铮察觉不对正要开口,却听她道:“对了,你更喜欢哥儿还是姐儿?” 他待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如临大敌:“不可能吧?” 这才一夜,哪怕战场上所向披靡,这床帏之中也不会这么厉害吧? 楚若颜低眸笑笑:“没,我就随口问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晏铮这才长舒口气,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不要哥儿,也不要姐儿。” 楚若颜一呆,抬眼望去,但见男人脸色一片肃然:“自古女子生产都是鬼门关,我母亲生了四个孩子,其中两次险些没命,阿颜,我不愿你也这般,所以宁可不要孩子。” 楚若颜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可、可你这一代已是晏家独子……” “那又如何?不是还有文景在吗?你若是担心晏家血脉,大可等文景弱冠以后开枝散叶。若实在想养个孩子,也可过继一个有眼缘的,总之,我不要你冒险!” 晏铮说得颇有几分霸道,可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放眼京城,甚至放眼天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 皇帝那么宠爱薛贵妃,可还是让她在生五皇子时险些丧命…… 顾隼夫妇是京城出了名的恩爱,可孩子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生…… 自古女子嫁人,生子教子,天经地义。 可他晏铮,宁可为她离经叛道…… “你这话,若是叫余老御史听见,怕是又要被弹劾了……”她一边笑着说,一边淌下泪。 男人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拭去眼角泪水:“阿颜,我心悦你,亦只有你。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在传进你耳中之前我保证会统统闭嘴,别忘了,你的夫君是当朝首辅。” 这比天下任何情话都要来得动人,她实忍不住,哀声问了一句:“那若是我死了呢?” 男人神色骤凝,淡淡说道:“碧落黄泉,我都陪你。” 楚若颜闭眼笑了出来,她就知道会这样。 可她怎么舍得他死啊? 他好不容易才为晏家平反,好不容易才过两天安稳日子,他不能死,绝不! “对了阿颜,我总觉得你今夜有些奇怪,一会儿是文景,一会儿又是孩子……方才又提起那晦字,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晏铮太过敏锐,两三句话已能发现不对。 楚若颜攥紧手指,忽地抬头凑上去。 “阿颜……唔!” 细密急促的吻覆了上去,然后是巧手作祟,顷刻间就把原本没怎么餍足的火又撩了出来。 晏铮双目一沉,扣住她反客为主…… 深夜,死寂。 折腾到再无气力的人,加上公子琅给的迷药,终于昏睡过去。 楚若颜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氅,看见晏铮难得安稳的睡相,忍不住在他额间落了一吻:“对不起,是我年寿难永……” 边说,边将早已备好的书信放在他枕旁。 最后深深望了眼,转身决然离去。 月至中空,万籁俱寂。 晏府外,公子琅等了整整半宿,才看到那道纤瘦的身影钻了出来。 “你……” 启唇欲语,却猛地一震,望着她有些花了的妆容,仍低声喃出一句:“娘亲?” 楚若颜微呆,随后就见他掐掐眉心:“眼花了,上车吧!” 公子琅说完,立刻有一个绿衣妖娆的女子从车后走出,笑着道:“哟,这位就是咱们阁主的新欢呀?阁主啊阁主,你说你,何时变了口味,连高官妻也要抢了去?” 公子琅甩袖:“红袖,闭嘴!” 楚若颜立刻想起来,如同晏铮身边的影子、徐老这等人物,这红袖也是公子琅的心腹。 常年混迹于勾栏院内,收集情报,如今已是京城最大花楼的鸨娘。 红袖掩唇痴痴笑了起来:“阁主您一声不吭,为了这位妹妹就要举楼搬迁,这情意是深重了,可怜奴家苦心经营多时的花楼,就这么拱手送人,还不让奴家伤心一二吗?” 她边说边走到楚若颜身边:“当真是位俊俏妹妹,快,赶紧上车吧,真误了事儿,奴家只怕担待不起……” 楚若颜不惯与她接触,下意识缩手,可就这么一个动作,袖子里的霜雪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是?!!” 红袖眼光瞬阴,下一刻掐住她的脖子:“你是什么人?怎会有王爷的霜雪剑?!” 第218章 小妹云渺 公子琅也在看到剑的刹那阴戾无比。 可抬头见红袖掐得她几乎断气,立刻道:“住手!” 长袖一拂,瞬间将人震开。 楚若颜捂住脖子艰难咳嗽两声,红袖怒极:“阁主!!那是霜雪剑!!是当初那叛徒盗走的霜雪剑!!” 然而公子琅充耳不闻,只低声问:“你没事吧?” 楚若颜摇了摇头,接着又见杜掌柜走过来,面色凝重:“阁主,属下也同意红袖的说法,当初若非叛徒出卖,王爷和您又怎会沦落至此?且此事不仅是您的家事,还有我百晓阁因此送命的上千人,以及全军覆没的暗卫!求阁主三思!” 公子琅脸色阴沉,头也不回地甩下句:“我信她!” “阁主——”杜掌柜和红袖都还要再说,这时秦老神医赶着马车过来,看见这情形怒骂道,“我老头子跟你们说什么来着,不能着凉不能着凉,夜里这么大的风还杵在街上,生怕死不了是不是?” 公子琅立刻将她送进马车,出来冷冷扫了眼红袖和杜掌柜:“此事我自会追查,走!” 翌日,天明。 晏铮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拥向身侧,却只摸到空荡荡的被褥。 神智瞬间回笼:“阿颜?阿颜?” 起身看去,身边早已空了。 “阿颜!阿颜!” 他顾不得穿衣就奔了出去,孟扬闻声过来,也揉着太阳穴问:“公子?怎么了?” 昨夜不知是不是饮酒过多,连他这么不贪睡的人也一觉到了这会儿。 晏铮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夫人?” “这……夫人不应该在屋中吗?”孟扬茫然,晏铮心头倏紧,立刻冲出去。 几乎是把整个晏家翻了一遍,然后策马出府,直奔到楚家。 楚淮山听到消息跟小江氏出来,也是皱眉:“不可能,颜儿素识大体,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她昨夜可跟你说了什么?” 晏铮立刻想起来了:“她说……倘若她死了……” 舌尖发颤,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他蓦然厉喝:“去五城兵马司!看看昨夜有没有人出城?!” 楚淮山身子也是一抖,小江氏连忙扶住他:“国公爷宽心,大姑娘的病得秦老神医医治,断是无妨的……” 这话提醒了晏铮,他瞬间转身朝着百晓阁奔去。 天一酒楼,人去楼空。 昨天还热闹非凡的地儿,今天就荒凉得好似从未存在过。 晏铮缓缓收紧拳,几乎从槽牙齿缝间迸出一个名字:“云、琅!” 能手眼通天做到这般地步的,除了他还有谁? 这时孟扬急匆匆跑进来:“公子!徐老在您房里发现了一封信,是夫人——” 话没说完,人已绝尘而去。 晏家新房,喜烛刚刚燃尽,那挂满窗门的红绸还未撤下。 晏铮急风骤雨般掠进屋中,只见徐老拿着信封,满是犹豫。 “给我。” 冰冷的字句,没有一丝商榷余地。 徐老叹了声,将那信给了他…… 打开一看,女子娟秀的字体跃然入目。 ——夫君晏郎亲启,妾身患寒症,命不久矣,幸得秦老神医指点,有一巫医可医吾病。然需耗费十载光阴,望君念夫妻情重,抚文景成人,十年以后,盼与君逢,切记! 纸张飘落,“夫妻情重”四字还被特地圈出。 然而晏铮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倘若真有巫医可以治病,她何须背着他半夜离去? 倘若真要分别十载才见,又何必提文景让他养大成人? 念及昨夜话语,这分明…… 是命不久矣。 空给他一个十年之期,以为十年过后,他就能忘了她吗? “公子!南城兵马司回话,昨夜有人持您令牌连夜出城!” “还有楚国公府也送来一个叫王通的人,说是那夜逼宫后夫人就昏迷了,是百晓阁公子琅救了她!” 每一句话,都印证了猜想。 男人木然转过身:“来人——” 与此同时,京郊外的官道上,一行马车风驰电掣。 女子已经发病了,身上裹了厚厚的羽氅,可还是冷。 公子琅看不下去,伸手要为她渡内息,楚若颜却摇了摇头:“不必……不必白费功夫了……” 公子琅嗤笑:“你这样子,怕是根本撑不住扬州!你不是想见你外祖父吗?” 楚若颜一怔,眼神中透出两份怅惘:“是……我想见他老人家……可、可见不到也没关系……嘶……” 寒意简直无孔不入,钻进身体,钻进心窝,她牙关打颤强挤出一句:“谢……谢谢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公子琅扭头就喝,“老爷子,快进来!” 马车一停,秦老爷子钻进车内,一摸脉搏大皱眉头:“你这样子还敢行房,当真是活腻了活腻了!寒入心腑,回天乏术,我老头子是没辙了!大罗神仙来了也一样!” 楚若颜微微笑了下,想说什么,可额角钝痛顷刻间弯下腰。 公子琅哪还管得了别的,立刻握住她的手递过一阵内息,可没有用,那内息刚透进去就原路返还,竟是寒毒根深,连这都没用了。 女子抖得厉害缩在他怀里,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他没追来吧……他没追来吧?” 公子琅心头一痛,嘴硬道:“来了!他要看着你怎么死,然后再陪你一起死,小瞎子,你就是为了他也得撑住啊!” 楚若颜拼命摇头:“别……别让我见他……求你……” 筋挛的手指已经泛白了,死死抓着他的衣裳。 公子琅偏开头去半晌应了声,然后怀中女子苍白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慢慢低头喃道。 “太好了……他还活着……” “我是不是说少了……十年……应该说二十年……” “可又怕他起疑……他会猜到吗?” “不……千万不要猜到……” 放大的瞳孔渐渐涣散开来,公子琅猛扭过头去擦掉眼角,跟着就听到“咔哒”一声。 女子的手臂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滚落的还有一个镯子。 和田玉镯,通体碧绿,内处刻着一个“云”字,秦老神医瞪眼:“呵,这不是?” 回头看去,只见云琅厉喝:“拿水来!!” 杜掌柜赶忙递进一小盆水。 云琅抓过那玉镯扔进水盆,哧哧的声音,随后就看见那玉镯的外色褪去,露出纯白的镯身,那镯子里还隐隐流动着血色,正是—— “血玉镯!娘亲的血玉镯?!!” 若说一开始因着霜雪剑还有两分怀疑,那么再看见这血玉镯时,滔天的狂喜扑灭了所有。 他连忙蹲下身:“渺渺,你是渺渺对吧?!” 是他的小妹云渺、是云渺! 他怎么会这么蠢,忘了她曾对他说过渺渺说过的话,吃点糖就不苦了…… 还有方才那妆容之下神似娘亲的面容,还有这血玉镯!! 云琅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可怀中人的气息却一点一点,弱了下去…… 秦老神医扭开头:“琅小子,上天自有命数,你、你还是想开些……” 云琅猛地抬头,一瞬间狰狞如魔:“想什么开?!这贼老天夺走娘亲、夺走大哥,如今好不容易让我遇见了渺渺,你让我想开?!” 秦老神医被他散发的狂戾之气震骇,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琅小子,你的病……” “呵、呵呵……你说得没错,我是病了,死不死活不活的这些年,我早就受够了!秦易儒,我要救她!” 他唤出了他的本来名字,前朝第一神医,秦易儒。 可老头子胡须一抖,想到什么骇然大叫:“不行!你想用那个法子绝对不行!!” 第219章 蝶梦庄周 “为什么不行?” “你会武功尽失沦为废人!” “那又如何?”云琅低头,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只要她还活着,就够了……” 秦易儒怒极狂吼:“她那叫‘活着’吗?你忘了你爹娘吗?!” 云琅双目霎那猩红:“我没有爹!别跟我提他!” 然而到了这一刻秦易儒也管不了了,抓住他的手腕厉声说道:“你不认王爷是你爹,可以,那你娘亲你总得认吧?她也是你爹……是王爷用了那个法子救下来的,可结果呢?” “无知无觉,无情无绪,七魂离体,六魄皆丧,除了会吃喝呼吸,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整整十四年啊,这天底下哪个地方王爷没有去过,可找到解救之法了吗?没有!云琅,你想想你娘亲,想想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你真忍心让你妹妹也步她的后尘吗?!” 云琅视线骤然一空。 怎么忍心啊? 每次去桃山,他都几日几夜睡不着觉,看着娘亲像个木偶似的坐在那儿,只知吃那人递过来的东西,喝那人喂过来的水,无论跟她说什么永远都没有反应,他简直心如刀割,恨不得将娘亲变成这样的人给杀了! 可世事轮回,真到了生死抉择这一刻,他竟又想和那人做一样的选择…… “可那样她还活着……起码还活着……” 云琅痛苦抱头,声音到后面已经低了下去。 秦易儒不忍地叹了一声,按住他的肩膀:“琅小子,上天皆有定数,你想想这妮子,倘若她还清醒着,让她来选,她会愿意变成那样吗?” 云琅捂住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间滑落。 她定是不愿的…… “好了,老头子言尽于此,琅小子,你就在这儿最后陪陪她吧,最多,也就剩下半个时辰了。”秦易儒说完,转身出了马车。 云琅垂目,看着那张极似母亲的脸庞万箭攒心。 老天何其残忍,让他在认回小妹的同时,也要失去她…… 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相逢…… 一炷香后。 “琅小子?你怎么出来了?” 秦易儒看着那红衣白发的身影跃下马车,吃了一惊,又看他面无表情地问:“外祖母留下的巫蛊术籍,你带着吧?” “带着是带着,不过……你要干嘛?” 云琅头也不回,直接走向了他的马车,秦易儒跟在后面跳脚:“我知道你是想再找法子救她,可那西疆巫蛊术向来都是以命换命的歹毒法子,而且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出来,我说你还是别——” 砰! 车门关上,秦易儒差点一鼻子撞上去。 转头忿忿道:“老的老的是这样,小的小的也是这样,都以为我老头子不尽心吗?问题能保命的法子只有那一个,可能用吗?” 将人的七情六感全部剥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这等违逆天道的法子,真不知他外祖母是怎么想出来的! 而这个时候,红袖悄悄靠近了楚若颜的马车。 她趁着无人撩起车帘,下一刻却被人抓住:“你想干什么?” 红袖回头:“老杜?呵,你没听见阁主和老神医的对话吗,她快要死了!” 杜掌柜皱眉:“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她手上有王爷的霜雪剑,是那叛徒盗走的霜雪剑!十四年了,我们到处追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可哪怕百晓阁眼线遍布天下,依然没有结果,她现在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她绝不能死!” 红袖眼中满是希冀,杜掌柜不自觉地偏开脸:“那你想怎么做……” “救她!你不是也听见了吗?老神医说得那个法子……” “你疯了?”杜掌柜大骇,“王妃娘娘用了那法子至今没有恢复,而且阁主方才也已经说了,不用那法!” “不用那她就死定了!老杜,你想想我们这些年东奔西走,建立密布天下的情报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查清当年到底是谁出卖王爷,害得王妃垂危大公子失踪的吗?” 杜掌柜默然不语。 红袖又道:“王爷号称杀神,战无不胜,倘若不是他陪王妃回西疆省亲的路上出了事,他慕容家敢反?我大盛朝会灭?老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也全都死在了那场动乱里吧?” 杜掌柜眼中露出巨大的痛苦,半晌才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红袖喜道:“当年王爷救人时我就在侧,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帮我拖着阁主片刻,给我一炷香,我就能将‘蝶梦庄周’种进她的身体里!” 蝶梦庄周,似我非我。 这就是当年云琅外祖母想出来的,可逆天命救垂死之人的巫蛊术。 但代价之一就是…… “你想清楚了吗?如此一来,你一身武功也会尽废……” 红袖扬唇,傲然一笑:“那又如何,只要能为王爷查清当年真相,就算要奴家的命,奴家也双手奉上!” 她矮身钻进马车,片刻后里面传出闷哼。 紧接着马车门缝里爬出许多黑色小虫,只只个头饱满,仿佛吸足了血。 可没爬多远就倒下,旋即啪得一声身体炸开,爆出无数黑浆。 “这是……蝶梦庄周的蛊虫……” 杜掌柜看得心惊胆颤,突然间想起,这天底下能用此法的,除了王爷和阁主,恐怕也就只有出身西疆的红袖了。 这时秦易儒打着哈欠过来:“小杜?你站这儿干嘛?” 杜掌柜一个激灵,紧张看了眼身后。 还没一炷香! “没、没什么……老神医,咱们不是要去扬州吗?怎么突然又停下了?”他故意问道,秦易儒挥挥手,“别提了,扬州是去不了了,唉,天意弄人哦,谁能想得到这妮子是你家阁主的亲妹子!” 这话方才他和红袖都已经听见了,此刻却装出震惊问道:“什么?她是三姑娘?” 秦易儒点点头,但没跟他纠缠:“你先让开,老头子要进去给她喂些止疼的药,也好让她走得舒坦些……” “老神医,等等——” 话音未落,突然间远处马蹄如雷。 一道冰寒彻骨的声音猛地传来:“云琅!站住!” 第220章 夫君能帮我杀了她吗? 杜掌柜冲口道:“是晏首辅!” 秦易儒也眼皮一跳,赶忙挡在马车前:“哎哟不好,这小妮子的夫婿追过来了!” 只见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冲到眼前,为首的晏铮还是那身朱红喜袍,可眼神寒得如万年不化的积雪,冷冷一扫就让秦、杜二人打了个激灵。 “那啥,那妮子不在这马车里!” 秦易儒刚说完,就忍不住打自己的嘴。 他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晏铮面色更沉,只一扬眉:“滚开!” 秦易儒哆嗦了下没顶住,但杜掌柜展臂挡在他面前:“晏首辅!她不愿见您!” 晏铮剑眉一拢:“本首辅知道,但无论见与不见,她都是我晏铮之妻!”言罢抬眸,扬声说道,“生同衾,死同穴,阿颜,我来接你回家!” 旷野寂寂。 马车中,仍是静得一丝声息也无。 晏铮眸中霜色愈冽,蓦然间,另一辆马车上却传出一声讥笑:“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有脸说什么接她回家?” 声毕,云琅便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红衣白发,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亦是载满讥诮。 晏铮眼底一寒:“你拐带我妻,我还没跟你算账!” “呵呵,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会找旁人出气,晏三啊晏三,本阁主当日说得果然没错,你总有一日会害死她,如今恭喜你,你做到了,哈哈哈哈!” 云琅每说一句,晏铮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到最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她,在,哪?” 云琅懒散地挑了挑眉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发疯的前兆了。 秦易儒赶紧拦道:“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一个是那妮子的夫婿,一个是那妮子的兄长,都是为她好,别真打起来了!” 晏铮原还冷笑一声,可倏地一愣:“你说什么?谁是兄长?” 就在这个时候,楚国公府的马车也赶到了。 楚淮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晏首辅,人找到了吗?” 晏铮一瞬不瞬地盯着云琅,后者看见楚淮山不知想到什么,讥冷的神色收了些:“人就在那辆马车里,去吧,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了……” 听到最后一面,楚淮山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晏铮手指掐入掌心,眼神也瞬如荒渊般深不见底…… “颜儿、我的女儿啊!”楚淮山挣开了小江氏的搀扶,径直朝着那辆马车跑过去。 杜掌柜心下一凉,算着还有数息,挺身拦道:“等、等等!” 众人的视线唰唰唰全望过来,楚淮山脸色一白:“她、她走了吗?” “这……这……” 杜掌柜支支吾吾,云琅环视一周厉喝:“红袖呢?” 杜掌柜目中大惧,秦易儒也想到什么叫道:“坏了坏了,那小娘子也是西疆出来的,也懂‘蝶梦庄周’!” 话音方落,晏铮和云琅几乎同时动身。 两道人影在空中交错一刹,似乎对了一掌同又落在马车两旁。 “哎哟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打,真让她成了那就悔之晚矣喽!”秦易儒说完就要冲上去,可还没挨近就被一股劲风掀了出来。 楚淮山怒喝一声也要上去,却被杜掌柜从背后死死抱住不松手。 云琅眸底杀机大作:“给我滚出来!!” 他抬手按在那马车车厢上,霎时间轰得一声,车厢四分五裂。 烟尘弥散间,却能看见红袖脸色惨白,一双爬满蛊虫的手,正掐着楚若颜的咽喉。 “阁主……晏首辅……你们谁敢过来,奴家就、就要了她的命……” “你敢?!”云琅狂怒,脚下步子却真停了。 他不敢拿渺渺的命做赌注。 然而对面的晏铮神色平静:“你会吗?” 红袖目中惊惧一闪,就见这个男人抬眼,漠然无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你要杀她,就不会用巫蛊救她,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放下她。” 红袖牙关一颤,看着手腕上的蛊虫,还有最后五息了…… 只要熬过这五息…… 五、四、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但见空中寒芒一闪,她抓着楚若颜的那只手就被挑断了手筋! 趁着这一瞬功夫,云琅飞身而上抱走了小妹。 红袖痛苦哀嚎:“不、不!还有两息,只剩两息啊!”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晏铮收剑,却没第一时间去看她,而是提了秦易儒过去:“快救她!” 秦易儒心下嘀咕这都已成衰败之局了,还能怎么救? 不过是不想让她变得跟王妃一样,行尸走肉罢了…… 然而手指搭上脉搏,他骤然睁大眼。 “这……这怎么可能?” 再换一只手摸脉,眼神震惊愈发不可置信:“这、寒症……寒症没了?” 听到这话,楚淮山小江氏那些不明所以的还松了口气。 晏铮和云琅瞬间拧眉。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红袖听到这话狂喜出声,“哪怕差了两息,果然还是成了!” 这时怀中人缓缓睁开眼…… 晏铮握紧拳头,云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娘亲已经是这样了,难道小妹也要……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只见女子眨了眨眼,细密的长睫轻轻颤动两下,随后望向云琅:“阁主……” 云琅一愣,下意识扭头望向秦易儒。 那眼神仿佛在说,她怎么会说话?! 要知道娘亲用了蝶梦庄周,莫说认人,便是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 秦易儒也难以置信跳到她面前:“嘿,小妮子,那你认得我是谁不?” 楚若颜微微颔首:“秦老神医……” “那他呢?” “爹爹。” “这个呢?” “姨母。” “夫人,我呢?您还认得我吗?” “孟侍卫。” …… 所有人都认了一遍,唯独没有认晏铮。 男人目光一下子深沉下去,孟扬赶紧道:“夫人,这位呢?您还认得这位吗?” 楚若颜的视线似乎有一刻困顿,随后想起什么,缓缓启唇:“夫君。” “太好了太好了!夫人没事了!没事了!”孟扬高兴得想放炮仗。 秦易儒也不可思议地摸摸胡须:“难道是因为蝶梦庄周还差两息,所以阴差阳错成功了?可那也不应该啊,这蛊毒本质就是以七情六感换一条性命,按理说她没变成活死人,这寒症也不该好啊……” “哎呀老神医,只要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淮山说着,忍不住抬手揩了揩眼角。 天晓得他这一路上心惊胆颤,半条命都要给吓没了。 好在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晏铮的目光一移不移地落在她脸上:“你唤我什么?” “夫君啊!”女子起身,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跟前,“你不是当朝首辅,晏家三郎,我的夫君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晏铮眸色一深还未启唇,却见他素来矜持脸薄的阿颜伸手,当着众人搂住他的脖子。 “夫君,此女弄伤了我,夫君能帮我杀了她吗?” 第221章 失了七情 晏铮凝视着她的眼。 乌黑澄明,看着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可偏偏少了些什么。 一旁的云琅闻言,笑着环起手臂:“哦?你要杀她,为什么?” 他以为小妹在开什么玩笑,不料女子回头,一脸惊讶地望着他:“阁主难道不想杀她吗?背主欺上,光这一条罪名就够她死上千百回了吧?” 云琅这才察觉不对,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杜掌柜忙道:“三……长乐县主!红袖自作主张是她该死,但请您念在她并未铸成大错,且救了您一命的份儿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然而女子一脸平静地摇头:“她救我,是想从我这里得知什么,既然如此那便是另有图谋。即便没有,她未经我的允准,擅自对我用蛊,难道还不该死吗?” “可、可……” 杜掌柜瞠目结舌,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楚淮山皱着眉头道:“颜儿,别胡闹了!这位娘子就算本意不纯,好歹也救了你……” “为何?” 破天荒的,女子竟打断了他的话。 “你身为人父,不该向着子女说话吗?为何要去帮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楚淮山一噎,生平首次对这个女儿感到陌生。 眼看他浓眉倒竖要发火,小江氏连忙道:“好了老爷,大姑娘兴许是大病初愈,脑子一时还没恢复过来,定不是有意要如此的……” 谁知这话刚落,女子困惑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 “你不是很恨我吗?此刻为何又要帮着我说话?” 小江氏浑身骤然一冷,果然听到楚淮山狐疑的声音:“颜儿在说什么?你恨她?” 她还来不及开口,女子淡淡的声音已落了下来:“父亲还不知道吗?姨母嫉妒母亲得了您的宠爱,还爱屋及乌地泽被到我这个嫡女身上,所以这些年时常为难,克扣银粮,之前大病一场时,也压着没给女儿请大夫……” “什么?!”楚淮山勃然大怒。 小江氏闭上眼。 也好,说穿了也好。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在担惊受怕,虽然知道大姑娘的性子不会说,但又总忍不住地想,万一老爷发现了呢? 发现她以前是如何苛待他的嫡女,他会怎么做? 会打她、骂她,还是索性休了她? 每次想起来都悔不当初,为什么那些年要一叶障目,去针对一个半大的孩子? 如今被戳穿,她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人,终究要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负责。 “颜儿说得,是真的吗?!”楚淮山双目喷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小江氏跪了下来:“是真的,老爷,妾身因爱生妒,这些年确实对不住大姑娘,克扣月钱、亏空衣食,包括她第一次嫁去将军府,给她的陪嫁上也动了手脚,是大姑娘聪慧过人,才从妾身手下屡屡脱身。若是换成若音、若兰,只怕早就被蹉磨死了。” 话一落,全场哗然。 除了云琅他们知道这位继母曾干得好事外,连晏铮都不知道,原来她在楚家的境遇如此艰难! 回想当时,她还在那般处境下变卖陪嫁,为晏家四处奔走…… 晏铮抿紧薄唇,自她醒后终于伸手,环住她的腰。 “你、你,你好得很啊!!”楚淮山气得脸色铁青,扬起大掌就要打下来。 小江氏闭眼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眼角淌下一滴泪水。 楚淮山心头大恸,“啪”得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楚国公!” “国公爷!” “老爷!” 四下一片惊呼,却见楚淮山双目通红,紧紧望着女儿道:“颜儿,是爹对不住你!这些年爹以为有她在,看在你娘亲的面上,好歹能护你周全,可没想到是爹瞎了眼,爹爹、爹爹这里给你赔罪了!” 他说着躬身就要弯下去,云琅立刻伸手架住他:“使不得!” 小江氏哭得痛彻心扉:“老爷!” 她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会动手打她,可没想到那一记耳光终究没有打下来! 这是不是说,其实他心里,也是有她的…… 不全是为了姐姐,有那么一部分,是为了她江婉! 然而这时淡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父亲这般,是要回护姨母……唔!” 话没说完,后颈便觉一痛。 她软软倒在了晏铮怀里,也没看见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疼惜。 “岳丈大人,阿颜情况不对,方才的话,也绝非她真心所言。” 楚淮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女儿的情况的确不对。 莫说她不会胡乱杀人,就说她对小江氏的态度,如果当真恨之入骨,又何必替她遮掩了十多年,到今天才突然揭露? 于是扭头去找秦易儒,却见这白胡子老头眼睛一亮,嘴里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淮山急道:“老神医?到底是什么情况?颜儿她这是怎么了?” 秦易儒还在卖关子,云琅催促:“快说!是不是你那蝶梦庄周出什么岔子了?” 秦易儒眉头一跳:“嘿,什么叫我老头子的蝶梦庄周,那是你外外外——”看着这么多外人在,总算把外祖母三个字吞回去,哼了一声才道,“我原也觉着奇怪,这妮子没变成活死人,寒症是怎么好的,但如今看来,应该是那最后两息没成,所以留住了她的六感!” 抬头望去,众人一片呆愣。 只好从头说起来:“这样说吧,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七情六欲,那你们谁又知道,何谓‘七情六欲’?” 众人皆愕。 平日里虽总能听人说起,可具体是什么一时还真答不上来。 晏铮眉峰一沉,云琅斜他眼:“这都不知道吗?‘七情’指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而‘六欲’则是人的眼、耳、口、鼻……鼻……” 说着一顿,后面是什么来着? “眼、耳、口、鼻、身、意,又可称人之六感。”晏铮不徐不缓地接上,却没看云琅一眼,双目紧紧盯着秦易儒,“老神医之意,是阿颜保留了人之六感,却失了七情,对吗?” 第222章 他是不是不行? 秦易儒点头:“对!我老头子先前就说过,蝶梦庄周本质是七情六欲换一条性命,但这蛊术没有施完,少了那最后两息,所以她的六欲还在,七情已丧,这妮子眼下已与常人无异,可没了人类的情感,简而言之,也就是变成了无心之人!” 人之七情,发乎心窍。 没有了这七情,也等同于无心! 众人心头皆是一沉,楚淮山忍不住问道:“那老神医,可有医治之法啊?”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向秦易儒,他只得摊手苦笑一声:“我老头子能和阎王爷抢人不假,但对这西疆巫蛊是一窍不通啊!何况发明这蝶梦庄周的人已经离世,普天下怕是很难再找到解法了。” 晏铮眸色一沉,云琅问道:“那她与平日会有什么不同?” 秦易儒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刚才你不是都瞧见了吗?无心之人,也就没了我们常人的情感,什么人也不会在意,什么人也不会顾忌,所行所为只随她一人心意……嘿,若真只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偏这妮子心思极深、智计卓绝,这下跟她有仇的就要当心了!” 众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醒来就要红袖的命,那是因为红袖之前掐过她脖子。 怪不得又对小江氏处处杀招,那是因为小江氏之前苛待过她。 云琅呆了片刻,扑哧笑出声:“好极好极,渺……小瞎子这是打算不忍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有我们云……咳咳,有我们江湖儿女的爽利!” 楚淮山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小江氏,才道:“颜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至于她这位继母,实在不得她原谅,也只有先送回扬州江家…… 唯有晏铮,心下隐隐觉得不妥。 若只针对有仇之人,那她方才对她父亲,可也是半点没留情面…… 但眼下顾不得这些了,他看看臂弯中昏睡的女子,将她抱进马车后道:“今日之事,多谢老神医,明日自有重礼相酬,告辞。” 云琅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秦易儒笑眯了眼:“好说、好说!” 这晏家小子跟楚妮子一个样,知道他喜欢什么,明天肯定有一大名贵草药送上门! 另一边楚淮山也跟他们告辞,带着小江氏走了。 一夜辛劳,好在有个不错的结束。 秦易儒伸伸懒腰打算回去休息,扭头看云琅还臭脸站那儿,忍不住问:“琅小子,你怕不是还在跟晏家小子置气吧?” 云琅被说中心思,桃花目一眯咬牙切齿:“我一想到这晏三拐跑的是渺渺,而我还没能送渺渺出嫁,我就恨不得把这小子吊起来揍一顿!” “呵呵,你打得过吗?” “谁说打不过!”金丝折扇一甩,云琅眼底泛起危险的冷光,秦易儒看他来真得赶忙把人拽回来,“好好好,算你打得过,不过你都没跟那妮子相认,也用不了大舅哥的名义去揍他啊?” 云琅一滞,不吱声了。 秦易儒拍拍他肩膀:“好了,我老头子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吗?你是怕云家人的身份给她惹祸,毕竟你爹是前朝摄政王……” “我没有爹。”提起那人,云琅神色瞬间冷下,“老爷子,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提他,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当他死了!” 秦易儒想起当年内情,也在心头暗叹了一声。 “阁主,那红袖她?”杜掌柜小心翼翼走过来问。 云琅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花楼鸨娘,眼底闪过一分阴戾:“红袖,你今夜擅作主张,我姑且念在你误打误撞救了渺渺一命的份儿上,饶过你这一次,但若还有下次,你和老杜,就可以去刑堂了。” 刑堂是百晓阁中最恐怖的地方,进去之人九死无生。 杜掌柜浑身打了个寒颤,红袖却不依不饶道:“阁主,王爷的霜雪剑已然现世!咱们只要从她口中得知此剑由来,顺藤摸瓜,就一定能找到当年出卖王爷的叛徒!求阁主以大事为重,为王爷、为大盛复仇啊!” 云琅一听这话就嗤笑了声,杜掌柜忙道:“红袖,别说了!” “阁主!云宁帝和晋王都已经死了,如今前朝皇室中,只有摄政王一脉留存,求您——唔、唔唔!!”她没说完就被人捂住嘴拖下去。 杜掌柜欲要求情,却见云琅阴沉着脸道:“放心,她是当年跟着娘亲从西疆出来的,看在这份儿上我不会要了她的命,但你最好跟她说清楚,本阁主要做什么,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是!” 晏家,新房。 楚若颜醒来已是傍晚,昏黄的光线打在窗棂上。 她怔了一怔,才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进来:“醒了?来,吃点东西吧。” 男人说罢,就端着药粥在榻边坐下。 说实话,昨日大婚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经过今日这一番折腾早饿了。 可楚若颜强忍饥肠,一脸警惕地盯着他:“是你把我打昏的?” 晏铮淡淡点了下头。 她瞬间不可思议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为何还要这么做?” 晏铮微顿:“正因为喜欢,才不愿你后悔。”说完舀起一勺药粥递到她嘴边,“吃吗?” 这是照着她往日口味做的,补药里面掺着燕窝,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楚若颜犹豫片刻张开嘴,于是一勺又一勺,那碗药粥很快见底。 “好了,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晏铮说罢,端碗起身。 可刚一转头,就被一双藕白的小手缠住腰。 紧接着,那不安分的手指开始滑动,轻轻一挑就解了他的腰带。 “夫君,天色尚早,你难道不想做些快活事吗?” 晏铮呼吸一沉,回过头来,只见女子那双熟悉的眸子里,闪烁着算计。 她有所图谋! 晏铮闭眼深吸口气:“好了,你大病初愈,先歇着吧。” 说罢立刻转身离开,留下楚若颜满脸诧异。 看着进来准备伺候的玉露,脱口问道:“他是不是不行?” 否则怎么会有男人,拒绝得了妻子的邀请? 第223章 对付外人总行了吧 “没见过。” 楚若颜敷衍了句,就兴致缺缺地在床上躺下。 她实在不明白晏铮是怎么想的。 对付红袖他没说什么,对付小江氏他就出手阻止了…… 而且刚才她都主动示好,可他居然撇下她走了! 明明记忆里,他很爱做这事儿啊? 怎么突然就变成高风亮节的圣僧了? 这边琢磨不透,那厢周嬷嬷听到她的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下文,才道:“大姑娘,曹家的人说,大姑奶奶听闻您出事,今儿下午就叫了马车过来看您,可到这会儿都三个时辰了也没回去,所以才遣人过来问一问。” “哦,我知道了。” 依然是冷冷淡淡的声音,周嬷嬷和玉露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惊诧。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楚静过来探望,却没见着人,多半是路上出了事! 可平素跟这位姑母最要好的楚若颜,此刻竟跟没事儿人一样。 玉露吞吐道:“姑……姑娘,您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担心?我为何要担心?又不是我担心了她就能回得来的。”楚若颜疑惑地坐起身,见二人都一脸见鬼的表情,琢磨了下回过味,“因为她是我的姑母,所以我要担心,是这样吗?” 玉露被问懵了,只知道拽周嬷嬷袖子。 周嬷嬷心下也震惊大姑娘走这一遭,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嘴上说道:“应该是,而且姑娘平日和大姑奶奶相处得好,所以……” “原来如此!” 楚若颜豁然开朗。 难怪晏铮要阻止她动小江氏,因为小江氏是她的姨母,之前好像跟她相处得也还行…… 原来不能动亲人,那动外人总行了吧? 她倏地翻身下床:“备马,咱们出去一趟!” 周嬷嬷和玉露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蹙眉说道:“你们不是说我不担心她吗?走,现在就找人去!” 与此同时,晏铮直奔天一酒楼。 刚躺下的秦易儒被拽起来,火冒三丈:“到底还让不让人休息啊,你……你是晏家小子?” 晏铮退后半步微微拱手:“老神医,晏某想再请教,阿颜的七情当真没有办法恢复吗?” 秦易儒翻了个白眼,正好云琅出来,指指他道:“你问他喽,他娘亲当年比你媳妇还惨,种下了完整的蝶梦庄周,七情六感尽丧,至今十几年都没找到解法……晏家小子,听我老人家一句,你媳妇现在已经很好了,起码能说能笑,没变成个木头!” 晏铮心下一沉,对面的云琅笑着挑了挑眉:“怎么,回去跟小瞎子吵架了?你既知她没了常人情感,多让着些就是,还是说你受不了了,准备抛下她?” 最后那句笑语杀机暗藏,晏铮眼角一扬:“那就不劳阁主操心了。” 他说罢转身要走,云琅喝道:“站住!” 晏铮脚下停也未停,云琅沉声说道:“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何必非要执着让她回到从前?” 晏铮终于顿步,却没回身。 云琅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晏三,你自诩是她的夫婿,可你真正了解她过得开不开心、快不快乐了吗?据我所知,她这些年在楚国公府谨小慎微,到了你晏家更是前瞻后顾,步步都要再三思量。如今虽没了七情,可也没了烦恼顾虑,想做什么都随心意,不是很好吗?” 听闻此言,当朝首辅才转过头,那双漆如点墨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恍然:“原来在阁主眼中,这样便是好。” “那不然呢?如她过去一般,喜怒哀乐都藏心底,愿与不愿都只能将楚晏两家扛在肩上,就是好了?”云琅嗤笑一声,桃花目中尽是冷蔑,“若是如此,我宁肯她像现在这样,哪怕搅得天翻地覆,我也能替她担住!” 这话说得极是暧昧,大有为她一人覆天下的意思! 若是以往,晏铮早就呛回去了,可今次只深深打量他一眼:“你与阿颜,是否有亲?” 云琅瞳孔骤缩,原本打瞌睡的秦老爷子也瞬间惊醒了:“你你你、你是怎么知——” 道字没说出来,就被云琅扔过去的糕点堵住嘴。 云琅冷冷盯他片刻:“无论我与她如何,你只需明白一点,百晓阁,永远是她的后盾。” 另一边,张记铺子前。 薛翎远远看见楚若颜的马车来了,立刻迎上去:“太好了表妹,你可算是来了,都怪我,不该因着身子不适就没陪娘一起去,这下好了,娘不见了,她还是有身子的人,要是真出事那我……” 楚若颜抬手打断她的话:“在哪儿不见的。” 薛翎愣了下,才讷讷指去:“那边,张记铺子前……” 楚若颜立刻走过去,负责给楚静驾车的马夫扑通一声跪下:“是小人、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没有照顾好夫人,小人该死、小人……” “说事!”楚若颜打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说一堆废话就能把人救回来吗? 那马夫忙道:“是、是,当时小人驾车经过这铺前,夫人说要买些梅花糕给表姑娘送去,小人就把马车停下进去买了,可等小人买回来一看,夫人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当时还以为她是想下车逛逛,谁知道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这才四下寻找,结果都没找着人,才又赶紧回去跟老夫人禀告。” 楚若颜问:“那姑母身边的丫鬟呢?” 马夫呆了一呆:“您是说珠儿姑娘?也不见了!” 这就有意思了,青天白日两个大活人不见了,还是在这么热闹的大街上…… 楚若颜唇角一勾,附耳跟周嬷嬷交代什么。 周嬷嬷立刻道:“老奴马上去办!”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她不知从哪儿寻了面锣鼓,铛得一声,敲得震天响。 过往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望过来,但见她道:“各位,我家夫人下午未时在此铺门前出现,后不知行迹,若有能寻到我家夫人的,不问缘由赏金一锭,若能提供消息助我们找到夫人的,赏银一锭!” 话一落整条街都沸腾了。 一锭金子,足以支撑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 一锭银子,那也是一亩良田的收成了。 于是瞬间涌上无数人,周嬷嬷马上将他们带到一边。 薛翎见状担忧道:“这样能行吗?感觉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楚若颜没应,目光落到那张记铺子里跑出来的掌柜身上,手指一点:“把他叫过来。” 第224章 我要灭了薛家 张掌柜麻溜地弯了弯身,正要说些吉祥话,楚若颜道:“你见过我姑母?” 张掌柜反应片刻连忙道:“见过见过!曹夫人是小人店里的常客,小人原还想上去打声招呼的,可是看见薛家马车过去,就没敢吱声。” “薛家?承恩侯府?”薛翎捂住嘴巴,整个人都惊呆了。 张掌柜道:“对对,就是薛侯,他亲自上的马车,和曹夫人的丫鬟一起把曹夫人扶过去的……” “什么?是珠儿!”薛翎万万没有想到,千防万防,最后还是防掉了家贼! 张掌柜点头道:“对,当时曹夫人瞧着已经昏迷了,小人本想上去问两句,但又怕是家事所以没敢多嘴……” “什么家事!我娘已经跟他义绝了!”薛翎简直心都碎了。 她这混账生父一直在打她母亲的主意,只是之前父亲醒着他不敢下手,眼下把母亲掳走,会发生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薛翎登时就想追过去,楚若颜拦下她道:“去报官。” “报官?”她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娘的声誉……” 楚若颜二话没说扭了头:“周嬷嬷,你去,大理寺、刑部、顺天府挨个儿报。” 周嬷嬷立马去了。 薛翎抓住她的手惊呼:“表妹,你这是要把事闹大呀!这样会不会……” 楚若颜撇了下嘴角。 这些人为何总是这么束手束脚的? 按记忆,这薛贵早八百年就该处置了,可中间隔着一个薛贵妃,愣是拖到了现在! 还有从前的自己也是,以为把薛贵的把柄透露给裴皇后就可以借刀杀人,谁知道裴皇后也不行,还是得她亲自出马! “玉露,你也去一趟曹四爷府上,将这里的情况说了,尤其是要说给曹四夫人听。” 曹四夫人王氏的养父,是王老御史。 为人正不正直且不提,单就连襟家中出了这等事,他怎么也该帮帮场子吧? 薛翎越听越害怕,觉得她像是要搞得满城风雨! 不由道:“表妹,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若颜挑眉,微微一笑:“我想灭了薛家。” 平康坊,薛家私宅。 楚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床上。 她手脚都被绳子捆住,嘴里也塞了布条,这时床帐外出现一个身影…… “夫人,您可莫要怪奴婢……” 是珠儿! 楚静顿时想到她在马车上递过来的那杯茶,大怒。 她怎么敢?! “奴婢知道,夫人觉得奴婢背叛了您,可那也是因为您执迷不悟啊!奴婢私下劝过您多少回了,曹大人醒不了,那就是个废人,您守着个废人过日子,那只能是越过越糟!您想想,之前曹家多么风光,可现在呢,连上门的人都寥寥无几!” “一个府上,没男人撑着,早晚是要垮的!奴婢劝您回去和侯爷重修旧好,您又不听,奴婢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为自己谋条出路!” “侯爷说了,只要帮他把您绑过来,他就给奴婢一百两银子,奴婢银子已经拿到手了,这会儿也就是来跟您辞行的,您可千万别怪奴婢……” 珠儿说完飞快跑了,楚静气得腹痛,偏偏嘴被堵住发不出声。 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有些熟悉。 好像是上次抓奸,映红的宅子…… 还好之前若颜提醒过,袖子里随时备着一支金簪。 楚静不动声色地用簪头割绳子,眼看要割开,外面传来脚步声。 砰! 大门被踢开,薛贵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出现在眼前。 “贱人!你就是死也想不到,还会落到我薛贵手里吧?” 楚静眼中露出一抹恨色,那薛贵大步上前,兴奋地抓住她下巴:“瞪啊,再瞪啊!本侯就喜欢看你恨我入骨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贱人!” 说罢啪得一耳光甩过去,楚静嘴角登时沁出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当初你从我们薛家走的时候,多么风光、多么耀武扬威,可如今呢?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上!” 似乎觉得就这样单方面骂不过瘾,薛贵扯出了她嘴里的棉条,下一刻一口唾沫就喷在他脸上。 “呸——下贱!” “下贱?一女侍二夫,到底是谁下贱啊?”薛贵拧起她的下巴就要亲下去,楚静抵死不从,又被一耳光扇过去。 原本丰莹的脸颊,顷刻间高肿起来。 薛贵冷笑一声扼住她脖子:“楚静,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曹家大夫人吧?曹阳都被撞成那样了,你还在这儿跟我演什么三贞九烈的戏码,本侯告诉你,本侯今日就是要试试,你被曹阳玩儿过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听说,你肚子里还有和他的孩子?” 那贪婪无耻的目光,直让楚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之前到底瞎了多少次,才会嫁给这样一个畜生,不,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薛贵已经按耐不住,伸手撕破了她肩头的衣裳。 楚静咬牙,绳子已经被割破了。 她强忍着薛贵的手在肩头摸过,然后趁着他低头去解腰带的一霎,猛地刺出—— “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划破屋顶,薛贵的右眼,被那支金簪给戳瞎了! 楚静连忙爬下床往外逃,谁知刚跑到院子里,就被一群薛府的家丁围住。 身后薛贵捂着右眼冲出来,气急败坏:“给我弄她!一个个地弄,弄到死为止!!!” 那薛府家丁一个个露出猥琐下流的神情,高门主母啊,那可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 立刻就有人冲上去。 “嘶啦”一声,拽开了她的外衣。 “你们、你们敢!” 楚静环住胸口满心惊骇,她知道薛家这些人只听薛贵的命令,可她不想死,她还要保住跟曹阳的孩子! 然而又是一双油腻的大手伸过来,扯掉了她的披帛。 一件又一件,他们像在戏耍猎物般,欣赏她的求情与哀嚎。 “不……不!!” “求你们……不要!!” “孩儿,娘对不住你!!” 屋外,墙角。 周嬷嬷再忍不住:“姑娘,不能再等了,进去救人吧!” 楚若颜本想说再等等。 火候不到,可弄不死刚死了儿子的薛贵妃。 但转念一想,她要是真袖手旁观,让这些“亲人”出事,晏铮是不是又会不高兴了? 这人总是这么容易不高兴! “进!” 第225章 岂有苦主赔罪的道理? 砰! 得了命令的侍卫一脚踹开门,刚好撞飞一个打算扑上去的家丁。 薛贵愕然抬头,但见楚若颜领着人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人打翻在地。 薛翎是最后进来的,哭着跑到楚静身边:“娘、娘!您没事吧?” 只见楚静的外衣全被扯破,肩膀、手臂都因拉扯留下了印迹,此刻被女儿一碰,她满脸惧色本能地躲开,薛翎痛心疾首:“娘!!” 周嬷嬷赶紧解下外衣给她披上,回头看向楚若颜的目光里,首次露出了不赞同。 刚才大姑奶奶逃到院里,她们就已经到了。 可大姑娘没让进,等上这一时三刻,就让大姑奶奶受了这么大的罪! “长乐县主?或者现在应该叫你声首辅夫人?”薛贵捂着刚被拔出簪子,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的右眼,讥笑一声,“怎么,之前在我承恩侯府管闲事管得不够,这会儿还要管到我私宅里来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薛翎登时想起来了:“这是之前那对外室母子的宅子,你、你要不要脸!” 薛贵竟把母亲囚到这里来折辱,他简直畜生都不如! 然而薛贵冷哼道:“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真以为跟你母亲改嫁去曹家,你就姓曹了?还是说……”他用仅剩的左眼上下打量薛翎,突地奸笑,“莫不是跟你娘一起伺候了曹阳?嘿,我就说这老小子怎么对你的事情那么上心呢!” 薛翎胃里一反差点吐了,周嬷嬷厉声道:“承恩侯!那是你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又怎么样,本侯跟她娘义绝的时候,这小贱人可没想着我是她爹!”薛贵轻蔑冷笑,楚若颜却鼓掌,“说得好!” “表妹你……” “大姑娘?” 众人唰唰唰看向楚若颜,只见她认真盯着薛贵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一点做得登峰造极!厉害、厉害!” 薛贵一噎,本以为她是在反讽,可脸上压根寻不到一点破绽。 只得道:“别以为这样本侯就会中你的激将法,我告诉你,今日之事你胆敢传出去,损的是她楚静的名声!” 遥手一指,楚静拼命躲在墙角裹紧衣裳,那眼底的惊骇恐惧,到现在都没褪去。 薛翎满心愤恨,但也知道他说得是真的! 今日之事传出去,哪怕薛贵恶行在前,外面人也只会说是母亲不守妇道。 看着二嫁的曹家不行了,转头又回去勾搭承恩侯府……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更加苛责! “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你们若是肯赔上黄金百两,本侯可以大发慈悲,不将此事传出去。”薛贵说着,威胁地看了眼楚若颜,“毕竟本侯这只右眼还是拜她所赐,长乐县主,你总不想你的姑母因为伤人之罪,被关进去个三年五载吧?” “你还想告我娘?”薛翎怒极,恨不得拔下金簪刺死他。 可楚若颜拦下她,摇了摇头:“怕是不够。” 薛贵一愣,又听她道:“这一百两黄金怎么抵得上薛侯爷的一只眼睛呢?应该让姑母跪下给您磕头道歉才是。” 全场皆愣。 就连薛贵都不敢相信:“你要让你姑母跪下给我道歉?”还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哈哈大笑,“好好好,本侯还以为楚家全是些冥顽不灵之辈,想不到出了县主这么一个聪明人,好!” 薛翎双目喷火:“楚若颜!你是不是疯了,是他侮辱我娘在先——” “那又如何,要保全姑母名声,总得拿出点诚意吧?”楚若颜淡淡说着,只听大门外脚步匆杂,该来的应该都来了。 于是走到楚静身边,朗声道:“承恩侯,今日是我姑母不对,她不该反抗刺伤了您,长乐这里代她给您赔罪了——” 话落屈膝,便在弯下去的瞬间一道宏亮声音从外传来。 “慢着!!” 众人回过头,但见刑部侍郎石泓、顺天府尹以及新任大理寺卿联袂而来,其后各自跟着属衙的人,浩浩荡荡,竟有上百人之多! 薛贵不自禁地倒退半步,就见石泓一马当先道:“长乐县主!你们的话本官与二位大人都听到了,令姑母也就是曹大夫人乃是苦主,这天底下岂有苦主向贼人道歉之理?” 一句贼人,就将薛贵定了性! 楚若颜就势起身,薛翎跪下道:“求几位大人为我娘做主!” 那顺天府尹和大理寺卿也望过去,只见楚静魂不守舍,至今也没回过神。 二人心下暗叹一声,曹阳倒下,他的家眷竟被人欺负至此…… 而他们身后,大理寺的人忍不住出声:“大人!曹大人是我等前任上峰,恳请大人将此案交由大理寺主审!” 顺天府的人也道:“曹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他在户部对我们顺天府也多有照拂,恳请大人将人犯收归顺天府!” 这你一言我一句,俨然已将薛贵当成了犯人! 薛贵大怒:“本侯乃是当今皇上亲封的承恩侯,本侯的妹妹还是当今薛贵妃!你们未经审理就敢将我定罪,就不怕本侯到御前告你们吗?” 石泓泰然道:“承恩侯自便。不过你掳走曹大夫人在前,侮辱伤人在后,还以夫人名声作要挟索取黄金百两,甚至还硬逼首辅夫人下跪,这些我等自会一一承禀皇上,请天子定夺!” “你!”薛贵有些慌了。 若只是一个人他还有把握争一争,可刑部、顺天府加上大理寺,这么多人,皇帝妹夫不一定会听他的啊! 顿时指向楚若颜:“我没逼她下跪,是她自己要跪的!” 然而后者看也不看他,只对着几位大臣柔声细语:“诸位大人,还是不要追究了吧,万一此事传出去,只怕会对我姑母的名声不利……” 石泓当即拍胸脯保证:“首辅夫人请放心,此事交由下官,定张榜将承恩侯恶行公诸于众!” 另两人也表示:“首辅夫人切莫心软,此人今日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掳人,难保他日不会愈演愈烈,还是就事论事,该问罪得问罪!” 楚若颜这才应了声,娇怯怯地低下头:“那一切全凭几位大人做主了。” 她这般恭敬,直叫三人连称不敢,心头却得到莫大满足。 连首辅夫人都这般客气,谁敢说他们行得不是正义之事? 于是立马挥手拿人,谁料大门口传来一声:“皇贵妃口谕在此,谁敢动我儿?!” 第226章 你又不高兴了 楚若颜听到这话唇角一勾,来了。 果然朝着大门口望去,薛老夫人颤巍巍地由人扶着进来,高声说道:“皇贵妃口谕,请承恩侯即刻入宫,不得有误!我儿,快起来!” 薛贵如蒙大赦立刻走到母亲身边。 薛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右眼,赶忙拉着人要走,石泓拦道:“且慢!” 薛老夫人一顿,狠狠剜他眼:“这位大人,难不成要违背皇贵妃的命令吗?” 石泓为人死板,此刻大声道:“皇贵妃口谕只能号令后宫,管不到前朝,还请薛老夫人把人留下!” 薛老夫人瞪圆眼,薛贵先一步喝骂:“你放肆!谁不知道皇上已将我妹妹从贵妃升到了皇贵妃,六宫之中除了皇后,属她最尊贵,你敢对她不敬?” “我——”他话没说完就被顺天府尹暗暗拽了下。 此事确实人尽皆知了。 前不久那场动乱中,除了长公主,唯一丧生的皇室成员就是她儿五皇子。 这些日子薛贵妃悲痛欲绝神智不清,皇上为她罢朝三日,还特地给她升了位分,盼着她能好起来。 这样的恩宠,真要闹到皇上面前去,他们只怕讨不了好果子吃。 石泓又看向大理寺卿,果然后者也对他微微摇头。 也是,他们激于一时义愤可以为曹家出头,但没必要将自己的官位前程给赔上。 回头看看楚家众人,暗叹一声都退了开。 “几位大人!不能让他走啊!”薛翎急道,“他入了宫,肯定会在皇上面前颠倒是非的,求几位大人看在往日与我爹同僚一场的情面上,施一施援手吧?” 三人都有些羞愧,避开没敢看她。 楚若颜也揉了揉额角。 这就是火候不到的结果……人嘛,都是明哲保身的。 不真到刀尖见血的地步,谁又会冒着自损风险替别人出头呢? 不过好在她还留有后手。 果然,薛贵一家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清瘦矍铄的身影给拦住。 下一刻传来如钟洪声:“衮衮诸公,皆畏权势,任恶贼横行,这就是我大夏臣子的担当吗?” 众人连忙往外望去,但见曹四夫人扶着养父王老御史站在那儿。 尽管只有两人,却生生挡住承恩侯府一家。 石泓等人纷纷低头,那薛老夫人咚得一声拄了拄拐杖:“王老儿,你这是以权谋私,在为你连襟家说好话!” 王老御史冷笑一声:“只要是公道话,哪管是为连襟还是为其他!今日老夫话放在这儿了,谁要敢让薛家把人带走,老夫明日上朝,就参他一个渎职之罪!你承恩侯要想走可以,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能做御史的,都是不怕死的。 尤其到了他这把年纪,那全是以谏死为荣! 所以别说薛贵妃的账他不买,就算皇太后来了也一样! 有了能出头的,石泓立马道:“王老御史所言甚是,我等羞愧,还是请承恩侯先随我等回衙门一趟吧?” “你们——”薛贵暴跳如雷,薛老夫人挺身拦在他前面,“老身看谁敢!” 她也开始耍混了,大声嚷嚷:“谁今日带走我儿,老身就死在他面前,看看老身的皇贵妃闺女会不会要你的狗命!” 众人又不敢动手了,两方僵持不下时,楚静缓缓走了上去。 “娘?”薛翎莫名有些心惊,只见母亲走到薛家母子前,木然看着薛贵,“你方才污蔑翎儿与老爷有私,是真的吗?” 薛贵眼神闪躲:“当、当然没有,那都是气……” 啪!! 重重一耳光,直将薛贵打掉了一颗牙。 “你这贱妇!”薛老夫人高高举起手掌,可在场这么多人呢,到底是没敢落下去,只能恨恨唾了口,“我们薛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个媳妇,你都嫁到曹家去了还不安生,还来勾引我儿,当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你胡说!”薛翎冲上去就要替母亲撑腰,却被楚静抬手制止了。 她麻木冰冷的眼神往薛老夫人脸上一扫,后者立时打了个寒颤。 “王老御史、四弟妹、石大人……” 楚静转向众人看了一圈,“今日众人有目共睹,不是我曹家对不起他薛家,是他薛家欺人太甚,他日真闹到奉天殿上,还望诸位如实证言。” 说着缓缓要拜下去。 在场众人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楚若颜心中暗赞好一个高门宗妇,这般行径,就是有人想做手脚也行不通了。 可就在这时身边一声惊叫,薛翎指着她小腿道:“娘!血、有血!” 众人定睛瞧去,这才看清有鲜血蜿蜒而下,滴落在她脚边。 楚静似乎也失去了全身力气,闭眼昏了过去。 曹四夫人冲上去扶住她:“大夫、快叫大夫!!” 一片兵荒马乱中,石泓三人对视一眼,也肃了神色:“来人,将承恩侯拿下!” 若说先前还怕薛贵妃的势,那么眼下王老御史出头,加上曹大人这唯一的骨血很有可能出事,那他们就再没袖手旁观的道理了! 于是在薛老夫人的尖叫声中,薛贵被人押走了。 楚若颜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大功告成!” 她转身要走,却被周嬷嬷一把拽住:“姑娘!大姑奶奶危险!” “危险就找大夫啊!”楚若颜随口说了一句,还是那般无所谓的样子。 周嬷嬷心头拔凉,那边薛翎命人去回春堂请大夫,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神色凄苦道:“若颜表妹,你看能不能请秦老神医辛苦一趟,我只怕娘这胎会保不住……” 楚若颜道:“请人是要花银子的,而且——” 这孩子要是保不住,那薛家不就板上钉钉地可以给他陪葬了吗? 刚要把话说出口,谁知手腕突地一紧,紧跟着落下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影子,去请秦老神医。” 哑巴少年躬身回应,楚若颜回头,怔怔看着来人:“夫君?” 周围众人看见他连忙行礼:“见过首辅大人!” 晏铮微一点头,对薛翎道:“表姑娘放心,我方才已命人请了太医院首座张院判,以防万一,秦老神医也会过来,你们不必担心。” 薛翎心头大定,赶紧谢礼。 身边,楚若颜不满地动了动手腕,正要说话就被他拽到了一旁的角落。 “阿颜,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在做些什么?” 后背抵上墙壁,男人居高临下,将她牢牢禁锢在他的阴影中。 楚若颜眨了眨眼睛,没有回话,而是反问:“你又不高兴了?” 晏铮目色一深,按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她是你的姑母,你利用她扳倒薛家,可以,但你不顾她的安危,置她于险境,你可知将来你会有多悔吗?” 楚若颜依然没有回答,定定望着他道:“你就是不高兴了!” 晏铮无言,抬手掐了掐眉心。 他怎么忘了,她现在没了七情,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罢了,只能他费点心多看顾着她! 一念毕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女子小声嘟囔:“好难伺候啊……对付亲人不行,对付外人也不行,天底下哪有这么难伺候的东家?” 晏铮瞳孔微缩,回过头来看着她问:“你说……我是你难伺候的什么?” 第227章 换东家 “东家啊!” 楚若颜理直气壮,“你是我夫君,不都说女子出嫁从夫吗?那你就是我东家啊!可我现在做什么你都要管,麻烦死了,还不如换个东家呢!” 话一落晏铮眸光顿沉,高大身影顷刻罩住她:“你还要换个东家?” “是、是啊……”大抵察觉气息不善,女子又敏锐地改了口,“那不换也行,你得跟我约法三章,第一章就是你不能总生我气!” 然而晏铮仿佛没听到她说话般,森冷目光直直盯着她问:“你想换哪个东家?姓苏,还是姓裴?” “那当然是公子琅啊!百晓阁多有银——唔!” 这次没说完就被男人堵住了嘴。 跟印象中的温柔缱绻完全不同,晏铮俯下身来撬开牙关,近乎凶狠地攻城掠地。 她有些喘不上气,腿脚一软似要滑倒,却被一双修长大掌牢牢稳住腰。 晏铮侧过身挡住外面,将她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间。 随后是更无情更凶残地碾压! 女子起先还能推拒,到后来脸泛红意,眼里也被逼出泪来,只能攥着他胸前拼命摇头…… 好在这姓晏的还有三分理智,看她是真不成了才堪堪松开。 呼吸滑入肺腑的第一刻,楚若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会怀疑他不行的? 这简直不要太行了好吗?! 晏铮也有些微喘,拇指狠狠擦过泛红的嘴角:“现在,还要换吗?” “不换了不换了!再也不换了……” 女子猛摇头,显是被方才给吓到了。 这时周嬷嬷咳嗽一声:“首辅大人、姑娘,张院判来了!” 二人这才简单收拾了下,朝外面走去。 楚若颜跟在晏铮后面,看他走到张院判等人面前,坦然受了他们的礼,继而左手负在背后右手虚抬,淡然说道:“几位不必多礼,请起吧。” 那举止之清贵、气度之高华,比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呸,道貌岸然! 女子摸摸被啃红的嘴角心中暗骂。 “张院判,人怎么样了?” “晏首辅、长乐县主,老夫方才已为曹大夫人诊治过,她并无外伤,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 张院判顿了顿,薛翎催促道:“只是什么?张大人有话直说!” 张院判叹了口气:“曹大夫人本身没什么,可她受了惊吓,这肚中胎儿,已有不稳迹象……” “什么?!”薛翎脸色瞬白,晏铮沉声问,“可有救治之法?” 张院判摇头:“若是换了旁人,开几帖安神药物慢慢将养就是,可曹大夫人年纪上去了,这一胎本就怀得不易,此番又受此冲撞,只怕很难保住……”眼看几人脸色越来越差,他赶紧补充,“当然,或许是老夫学艺不精,若能请到之前那位施展秦氏针法的老神医,说不定还有救!” 声刚落,秦易儒的声音就传了来:“干嘛干嘛干嘛!我说你这小子,请人一点没有请人的样子,我这把老骨头是能跟你飞檐走壁的吗?” 还没数落完,就看见担架上躺着的人,顿时一乐:“哟呵,上回是你老爷不行,这回又轮到你啦?我说你们家是不是流年不利,冲了邪祟啊?” “老神医,求您别说笑了,快救救我娘吧!”薛翎扑通一声就跪下去。 秦易儒扫她眼:“急什么,你娘又死不了。”说完跳到楚若颜跟前,笑眯眯道,“小妮子,怎么样,没了七情是何滋味儿,快跟我老头子讲讲?” 楚若颜听到这话就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晏铮。 果然见他蹙起眉,又、生、气、了! “什么滋味?你快把她孩子保住,我就跟你说!”她立刻指向地上,老爷子道,“行啊,一言为定!” 秦易儒往腰后一摸,哎呦叫道:“不行不行,刚才走太急了没带银针……” 岂知那太医院几人一窝蜂围上来。 “老神医,用我的吧!” “老神医,我的好!” “老神医,我是按着您秦氏针法的尺寸配制的……” 秦易儒白了他们一眼,随手一指:“就你的。” 被点中的张院判欣喜若狂,毕恭毕敬捧上道:“多谢老神医、多谢老神医!” 医术也和武功一样,不是自己惯用的兵器,都需要旁人帮手。 所以张院判以为,秦易儒多多少少会让他打下手…… 结果对方捻起银针,手出如风,衣裳都没掀开就在中脘、天枢等几处要穴上落针,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一挥又尽数收回,已原封不动地把针包还给他…… “黄芩、地黄各两钱,砂仁、芍药照着保胎丸的分量抓,一日三回,服两三个疗程也就见效了……哦对了,你是她家眷是吧?”秦易儒看着薛翎,薛翎忙点头,“是,老神医还有什么叮嘱?” “你娘这胎快四个月,也算坐稳了,不过她年纪在那儿摆着呢,你让她平日里多走动,以备生产,但像今日这种大喜大悲就别再来了,下回我可不一定能救啊?” “是,多谢老神医!”薛翎感激不尽,连忙送母亲回府。 楚若颜也偷偷去看晏铮,见那人的眉眼舒缓开也松了口气。 看来,伺候好这位东家的其中一条,就是要照顾好亲人…… 这时秦易儒凑到她身边,刚要旧话重提,张院判带着几个太医围过来。 “老神医,敢问您师从哪位国手啊?” “这针法实在太妙了,我等从未见过隔衣下针的手法!” “不知老神医可有进宫的打算,我等必在太医院扫榻以待!” 秦易儒被围得出不来,楚若颜趁机拉着晏铮的手离开。 她一口气拉他跑出大门:“走啊,回府!” 晏铮看着她眸色不明:“不去找你的新东家了?” “什么新东家,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东家吗?”女子咕哝了句,拽着他就上了马车。 晏铮眼底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却见这丫头突然扑过来,伸手就解他衣领。 “阿颜?!” 他连忙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女子抬头,“嗯?你不喜欢吗?” 晏铮顿噎,就见她歪头苦恼地看着自己:“可我很喜欢啊,怎么办?” 第228章 将曹大人也抬来了 若是从前的阿颜,打死也说不出这话来的。 晏铮只觉一团燥火冲了出来,偏偏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 他强忍着哑声道:“阿颜,今晚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今晚,刚刚你不也……”话落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她惊讶地捂住嘴,“原来你喜欢在外面?” “没有!”晏铮额角青筋直跳,偏这没了心肝的丫头,笑眯眯地环住他的腰,“那就对了嘛,我们快点回去行乐呀!” 失去七情后,所行所言皆出自本真。 那这言下之意是不是说,他的阿颜,真的很享受跟他…… “孟扬。” 马车外面,一不小心听到最后那话的侍卫立马道:“在!” “备车,送夫人回去……” “哦好的,属下这就进宫替您告假——什么?!”孟扬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同时心底佩服公子真男人,这种温香软玉在怀居然也忍得了? 显然,车内人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听话。”晏铮深吸口气掰开她的手指,看着那明显失望、连柳叶眉都皱成一团儿的模样,又忍不住附耳,“今晚,随你。” 这个随字就博大精深了,女子立马笑眼弯弯:“你说得,不可反悔!” 晏铮应罢,随后入宫。 不出意外,薛贵妃将这事儿捅到了皇帝跟前。 与此同时石泓、顺天府尹和大理寺卿都在场,连同王老御史也到了。 御书房内好不热闹! “皇上!王老御史以权谋私,石泓等人更是谄媚首辅,因着那曹阳之妻是他夫人的姑母就多有偏帮,求皇上为臣妾的哥哥做主啊!” 薛贵妃细腰一扭就跪了下来。 皇帝连忙扶起她:“爱妃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 薛贵妃顺势靠在他怀里嘤嘤哭泣,皇帝还没来得及安慰,那边石泓等人包括王老御史,全都跪下道:“皇上!承恩侯私德不检,品行败坏,因着当日与曹大夫人义绝怀恨在心,竟买通丫鬟光天化日之下掳人欲行不轨,若不是长乐县主及时赶到,一场灾祸在所难免,还请皇上为曹家做主啊!” 皇帝听得头如斗大,正好小太监来报,说首辅来了。 他赶紧道:“快宣!” 不多时,晏铮从殿外走了进来,方才屈膝要拜,就被皇帝拦下道:“好了朕的首辅,你快说说,曹家和薛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泓等人都松了口气。 以为他会帮着曹家说话,谁知晏铮微躬身子,只道:“皇上,臣妻与曹家有亲,臣之所言恐有偏颇,不敢妄议。” 皇帝一听露出满意之色,薛贵妃暗暗搅紧了帕子。 好个晏铮! 如此一来便在皇上心中留下公正不偏的印象,那他接下来所言,皇帝只会深信不疑! 果不其然,皇帝道:“无妨,朕听听你的话,也免得这双方各执一词,影响了朕的判断。” 晏铮颔首,却道:“皇上圣明,此事内情如何微臣不便多言,今日进宫只为禀告皇上,曹大夫人腹中的胎儿,怕是难保。” “什么?!” 皇帝猛地起身,薛贵妃也心慌道:“你、你莫不是乱说吧?她不过是受了些惊,又岂会保不住胎?” 这时石泓出列:“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我等都亲眼看见曹大夫人小腿流血,已是小产的先兆啊!” 皇帝眼前一黑,想起了曹阳。 他的前户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在任时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公务上年近四十也未娶妻! 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妻,却被安盛撞伤至今未醒。 而现在,他连他妻子腹中的孩儿也保不住…… 皇帝脸色骤冷,在薛贵妃求情之前挥袖喝道:“把人给朕带上来!” 晏铮唇角微勾让至一侧。 不一会儿,薛贵就被带上来了。 他捂着右眼哀嚎连天:“皇上、皇上!你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的眼睛被那毒妇所伤,大夫说极有可能失明啊!” 皇帝冷冷盯着他:“哦?你眼睛被何人所伤?” “楚静!就是臣的前妻!” “哦?那她好端端的,为何会刺伤你?” “这!”薛贵一噎,偷偷去看妹妹。 薛贵妃连忙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哪知薛贵会错了意,以为她已经得了圣心,大声道:“是这毒妇多疑!微臣只是想请她喝一杯茶水,叙叙旧谊,谁知她以为微臣要对她不轨,就拿起金簪刺瞎了微臣的右眼!” “皇上!刺伤朝廷命官罪不容恕,还请皇上即刻派人把她捉拿了,还有曹家管教不严,也理当同——” 啪! 皇帝抓起盏热茶砸在他面前。 薛贵妃心道一声完了,只见那四分五裂的茶杯热水溅到他身上,旋即是皇帝的疾言厉色:“请她喝茶请到床上去了?请她喝茶喝到衣衫不整多人动手?薛贵,朕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容忍你多少回了,你以为偷换晏家兵器那事儿,朕不追究,是真的不知道吗?!” 薛贵砰得一声跪了下来:“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那兵器贪墨案除他一人外,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员全落了马! 此时皇上旧案重提,显然是要追究了…… “知罪?晚了!”皇帝快步走到他面前,指着王老御史他们道,“你知道老御史多大年纪了吗?为了你这破事,他还要进宫来求朕!你知道石卿家刑部一天多少个案子吗?也为了你,要跟顺天府大理寺一起面圣!你薛贵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能让这朝中重臣不惜跪谏!” 薛贵越听越是心颤,忙不迭磕头如捣蒜,却被皇帝一脚踹开。 “你以为朕怜惜薛贵妃,就会饶了你吗?朕告诉你,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来人!” 左右侍卫应声入内。 就在皇帝要发落时,薛贵妃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皇上,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皇上!” 皇帝一顿,不忍地低头,但见爱妃泪流满面:“皇上,求您念在过世小五的份上,最后饶我哥哥一次吧!” 五皇子前不久才惨遭不测,这一直是皇帝心头的痛! 此刻薛贵妃说起,无异于拿刀子在往他心头戳。 皇帝犹豫了。 石泓低声道:“首辅!” 这是在提醒晏铮,千万不能让薛家翻身。 今日已经是这么个局面了,结下死仇,但凡给薛家一点机会都后患无穷! 晏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望向殿外。 算算时辰,人也该到了。 不出所料,一名小太监飞快进殿跟尹顺说了什么。 尹顺连忙道:“皇上,曹家老夫人来了,还、还将曹大人也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