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九月十七日》 1、序章 开端 阿不思.邓布利多并不是一位擅长向人倾诉的巫师,自他出生起许多人曾忌惮他,也有许多人将他视为导师或者救赎,但到了如此年岁,他早已不在意荣誉或是别人的评价了。他习惯自己解决问题,加之能够为他解答苦恼的对象也着实太少。对于向来的光彩夺目的天赋异禀者,一生又能遇到多少真正的难题呢? 想及某处,须发皆白的老者发出深切的叹息。 而现在,他真的遇到一个让他茫然无措的事件了。阿不思扶起半月形状的镜片,打量远处镀金栖枝上陷入沉睡的福克斯。用美丽这样贫瘠的词汇是不足以描述一只凤凰的,它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世间的玄妙与某种几乎规律性的宿命。魔法带给人力量、意志与方向,他现在就看到了一条明确的路,只是由于这条路太过清晰,一时间他甚至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启示还是预兆。 他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段有关爱与预言的、伟大而又不算太伟大的故事。说它伟大是源于最终的结果,说它不算伟大则是因为太多的疏忽和纰漏导致了太多不应有的牺牲。也许多亏了故事的形式,他有幸能够以旁观者的视角彻底总览未来几十年发生的一切。 在知晓了无数细枝末节之后,这段故事先带给邓布利多的并不是预知了未来的兴奋感,而是一股怅然并夹杂着慰藉的心愫。他听到外面传来学生模糊的喊叫,建造成圆形的校长办公室只有一扇简单的窗户,邓布利多走过去,向下看,几群孩子在俯视的视角下变得渺小,他们走走停停,宛如霍格沃兹这棵大树不断分出的枝桠,每一枝都正生机勃勃的活着。 这着实让这位传奇的白巫师感到欣慰,他很高兴在他无法再站出来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做的很好。 这场最终的胜利是由无数人的生命推动的,每一个学院中都有人用难以想象的意志与决心追寻了他们心中的正义。邓布利多站在窗前,背对着办公室中挂了整面墙的校长画像,无数霍格沃兹昔日的掌舵者都在看着他,他们寄予他厚望,而他也选择了霍格沃兹,那他就必须做出回应。这一次,他会带领相信光明的人走向更美满的结局。 圆桌上的钟表叩叩的响,邓布利多分出注意力过去,一份来自预言家日报出版社的信正安静的躺在一旁的待处理材料里,这是钟表在粗暴的提醒他需要工作。邓布利多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媒体希望他能代表霍格沃兹对巫师届的未来指明方向,最好是写出一份白纸黑字的研究报告或是文章。总之,出版社期待霍格沃兹做出白纸黑字的表态。 这是挑衅、是汤姆.里德尔向他拐弯抹角下达的宣战书。他对于霍格沃兹总有种莫名的执念和恐惧,才打算用这样的方式炫耀他在宣传领域的掌控——邓布利多嗤笑一声,预言家日报内部早已逐渐向血统主义倾斜,他本没打算理会,事实上在那段故事里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但是这一次,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在原本故事的走向中,有些人的牺牲是让他更为在意的,他们或是走错了路,或是原本可以得到更好的未来。邓布利多不关心怎么写好这份不怀好意的“汇报”,他只希望能利用这次机会改变这些人的命运。这是他的责任,而机遇正在眼前,只有改变,才有可能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雷古勒斯.布莱克,那个被布莱克寄予厚望的孩子——在消化未来走向的时候,邓布利多对他的决断和骄傲其实并不感到意外,他自信于自身的识人精准,但他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改变还是带给了他小小的惊讶。当然,当目中无人的黑魔王想要把布莱克的自尊踩在脚下,自然就要承受它的孩子的报复与怒火。布莱克的消亡令人唏嘘,不过邓布利多从这个如同它的格言一样“纯洁”与古老的家族身上看到了扭转局势的机会,而雷古勒斯就是那把打开崭新大门的钥匙。布莱克这代的男孩一个生来追寻正义与自由,而另一个则可以带领它的家族走向新生。 一个无比傲慢、却又果决且极为优秀的学生。邓布利多开始用脑海着手编织新的变数,他还需要一个能够带领雷古勒斯改变思想、让他看到不同东西的合适人选。 在邓布利多的推断中,布莱克的次子恪守斯莱特林的理性与权衡,又继承了家族带给他的荣耀观念。他生活在守旧的环境下,偏见早已根深蒂固,可只要能让他看到新的东西,他就会自己分析出想走的路。提早改变他并非难事,只是需要某种小小、小小的推动,就像柔软的植物从土壤中生根发芽—— 邓布利多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毫不起眼,看起来除了青春洋溢外再无额外天份的学生。米勒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姓氏,它的后裔总是从事于各行各业,并怀揣着不同的爱好。在历史长河的洗礼中,哪怕在她的家族里,杰西卡.米勒也显得如此的平庸。她是那种在霍格沃兹的随处可见,总是笑嘻嘻没什么烦恼的学生。她就像赫奇帕奇里的每一个学生那样友好而又和睦,只可惜善良是种宝贵、却一直无法得到人们重视的品格。 直到她代替凤凰社的成员慨然赴死,邓布利多才意识到自己对巫师的评判标准有必要更加的谨慎。在原本的故事中,由于拿到了还算过得去的n.e.w.t.成绩,杰西卡.米勒毕业后在圣芒戈成为了一名实习治疗师,在某天夜晚不幸卷入了费比安.普威特被食死徒袭击的现场。她没有保持沉默或成为被保护者,也没有像邓布利多预料的那样尽力想办法帮助费比安。故事中的米勒小姐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就好像她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这么做。 她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年轻的杰西卡.米勒让普威特趁机溜走,而她则代替了真正的凤凰社成员站了出来。 她偷偷对他说,她有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本事,这是个她保守了很多很多年的秘密。 易容马格斯,这种与生俱来的珍贵天赋只会显现在极少数巫师的身上。随意变形的能力足以让她装作他人吸引食死徒的注意力,可她终究无法复刻凤凰社成员老道的战斗经验——她没能逃掉,因为她的决定几乎是代替费比安去死,但邓布利多认为这一点杰西卡肯定已经明白。 他见识过的带有罕见才华的巫师,包括年轻时的自己都无不炫耀或者珍视自身的天赋,它们就像是梅林的赐福,只会选中受魔法宠爱的幸运儿。邓布利多能够理解杰西卡.米勒隐藏易容马格斯的理由,她的父母是深谙政治智慧的学者,无师自通的把学术与政治分割开来,自然也教会了女儿藏拙的手段。杰西卡.米勒是个再听话不过的孩子,她安静的隐藏着自己的天赋,甚至连瞒过了嗅觉敏锐的邓布利多,直到她的意志令她挺身而出,在生存的抉择中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正义。 赫奇帕奇,它的学生友善而忠诚,能够甘于平凡的一生,却无法埋没人格的光辉。几十年间像杰西卡.米勒这样的麻瓜或是巫师不断涌现,但也许由于误判,这位埋藏着天大秘密的小姐令他印象尤为深刻。邓布利多注意到福克斯抬起了头,它苏醒了,正用同样探究的目光凝望着他,随后发出温柔却不复清澈的啼鸣声。 它开始变得苍老,赤红及金色的羽毛从它的身躯上脱落,过不了多久福克斯又将迈向死亡,从一片灰烬中开启另一轮的生命。不像凤凰这种神奇的生物,魔法留给巫师的生命只有一次,而他却有幸目睹了未来,相当于保有了一次额外的机会。 邓布利多瞄了一眼墙上的星辰闪烁的挂钟,现在是1976年九月十七日的清晨,之后他将要做出第一个改变故事原貌的决定。邓布利多叫来波莫娜.斯普劳特与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斯莱特林与赫奇帕奇,它们的两位学生也许能够创造出不同的故事,而命运的改变也将从这里开始。 就像凤凰终将迎来涅槃的时刻。 2、第一章 霍格沃兹今天修厕所 五年级的杰西卡.米勒惴惴不安的跟在斯普劳特教授身后,她们正在等去往八楼的楼梯。看在梅林的份上,像她这样的好孩子还没进过校长办公室呢。 一边和自家院长打哈哈,杰西卡一边飞速的回顾自己开学半个月来到底做了哪些坏事,才惹到了邓布利多的额外关注。她貌似只是在礼堂吃的稍微多了点,又和玛丽.麦克唐纳偷偷私下约了几场球,所以校长是认定她们破坏魁地奇规则了? 啊,杰西卡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了。 “教授,我和二楼的女盥洗室爆炸没有半点关系。”她用赌咒发誓般的语气同斯普劳特教授说道,她起码要争取到自家院长的信任,“我只是站在那里,然后等麦克唐纳来找我玩。” 今天她刚爬回宿舍补觉,就听闻二楼的女生盥洗室被彻底的封了起来,有人破坏了这间可怜的老厕所,还导致全霍格沃兹的水管都需要被魔法二次加固。杰西卡和其他同学一样忌惮并不友好的桃金娘,所以一般都是跑去三楼解决问题。 要她说,如果有谁真特意去炸二楼的女厕所,那他可真是够恶心的。那里漏水、又要忍受桃金娘发疯似的絮絮叨叨。 “我当然相信你,米勒小姐。”斯普劳特和蔼的笑了,这姑娘怎么会觉得校长光是因为盥洗室就叫她来呢,“毕竟你只是和麦克唐纳在那里约好了一大早去骑扫帚。” 杰西卡震惊:“您都知道?” 斯普劳特依然保持着和蔼的笑容:“希望你们下次飞行的时候可以避开温室的范围。” 同为追球手,玛丽揪着她练了一个暑假的夹杀,当然,从1884年后夹杀就是犯规行为了,但这不影响球手采用犯规的方式阻止对方得到关键分。可能过于正直,麦克唐纳小姐是个不善于犯规的人,这种危险行为让她在开学后意犹未尽,可又怕球队的队长给对方纷纷扣上通敌的帽子(霍格沃兹每支球队开始训练的时间都早的可怕),于是她们决定每天起大早在图书馆后方的空地练习,直到麦克唐纳可以面不改色的把杰西卡从扫帚上丢出去。 “我们没有串通训练计划,我们只是一起练习...一些东西。”杰西卡小声对斯普劳特教授说道,“相信我教授,我今年必给赫奇帕奇投出100分。” “等真到了100分,我请整支球队吃小蛋糕,小姐。”斯普劳特显然心情很好,毕竟谁不喜欢魁地奇呢,“可如果到不了呢?” 杰西卡听出院长无意怪罪了,感谢梅林,她们的院长总是那么好说话:“那我就把学校的金色飞贼整只吃掉。” 路上她们遇到了斯拉格霍恩,在例行问好后他一反常态的抓住杰西卡好好盘问了一番。杰西卡觉得斯拉格霍恩教授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慈爱了,这可真是个相当不祥的征兆,难道她真的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完了“堇菜糖浆”的口令,杰西卡站在斯普劳特身后乖乖等着旋转楼梯上升。院长在敲开门后就不再前进了,只示意杰西卡一个人往前走。杰西卡深吸一口气,顺着打开的大门溜了进去,今天的校长是穿那件粉红色的袍子还是蓝色带星星的呢—— 都不是,他穿着一身再正常不过的衣服,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个人。 客观上讲,她和雷古勒斯.布莱克碰面的次数绝对算不上少,只是他们每次估计都只想着杀了对方。哪怕是球队的队长,上了球场大概也只是把自家队员当成物体。因为是周日,他没有穿校袍,黑色的短发柔软的贴在耳边,一呼一吸间都散发出沉静而又严慎的气息。他目视前方,以示对邓布利多身份的尊重,然而视线稍微靠下,又避免和对方起到正面的眼神接触。杰西卡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雷古勒斯肯定知道她进来了,但他只是睫毛轻颤,看都不看她,甚至连点头的趋势也没有。 杰西卡表示理解,毕竟,他们也不是那种会相互问好的关系呢。 她默默站到雷古勒斯旁边,侧目仔细打量他。一双漂亮的深灰色眼睛,近看是那么的特别,相比之下自己的蓝色眼珠显得如此普通,那是巫师届中最纯粹的血统与身份的象征。杰西卡想起五年前刚坐特快来到霍格沃兹的时候,那时的雷古勒斯还是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冷着脸的小孩,而现在自己已经需要去仰望他。岁月给人带来了悄无声息的改变,让他们都被催促着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杰西卡接着开始审视四周,出于好感,她对着邓布利多微笑,而老人也亲切的回应了她,随后似乎是要张口总结,这让杰西卡意识到这场谈话的人应该已经都来齐了。 看来她来晚了?于是杰西卡赶忙对邓布利多说道:“早上好,校长,抱歉我迟到了。”之后为了礼貌她也转过身向雷古勒斯问好,特意组织了套还算谨慎的措辞:“早上好,布莱克。” 雷古勒斯转过来看她。 杰西卡忽然心中一凛,他不会不认识自己吧。 幸好并没有,雷古勒斯显然知道她是谁。他露出一点笑意,光是这点微笑就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截然不同,宛如阳光融化了被冻了一夜的冷冽的冰块。 他向她礼貌点头:“早上好,米勒。” “早上好,非常高兴能见到你们。”邓布利多发话了,他看着这两位从截然不同的环境下长大的巫师,先捡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聊。杰西卡.米勒听得很认真,而雷古勒斯.布莱克则平静又防备的看着自己,用眼神直白的告诉他他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多独特的孩子啊——邓布利多心中闪过一些想法,但他仍旧保持着那套和蔼可亲的表情。 “我需要你们共同完成某些工作。”只听邓布利多这样说道,杰西卡惊讶于校长会指派任务到自己头上,不过听完邓布利多的描述后她就大概明白了。 以霍格沃兹的名义出一版论文,而这篇论文会发表在预言家日报的特别板块上,以代表霍格沃兹的态度。《巫师生存状态分析:决定我们的现在与未来》——这是什么破名字啊!杰西卡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邓布利多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东西? 既然是研究巫师的生存现状,那学校自然有一万种理由请布莱克出身的雷古勒斯抒发观点,换成他哥估计只会在包裹里藏爆竹把想出这种活动的出版社炸掉,何况听说小天狼星暑假已经住到波特家去了。而说到写文章,她的父母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是职业学者,已经出版了11本不同的《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系列,今年正准备开工第12本。杰西卡想到自己可能要为了完成任务把家里的藏书都读一遍,她的脑子就已经开始疼了,可她又没办法拒绝。 这可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欸。 为了尽量把工作做好,杰西卡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校长,请问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截止日期决定了她的工作安排,为了按时交作业,她每次在截止日期前写作业的效率都异常的高,而且最后的成绩和好好写也差不太多。像是看出了她这么问的目的,邓布利多露出了一个属于老教授的微笑:“平安夜前能完成就可以。” 啊,那她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杰西卡第一反应是想先摆烂,但迅速的打消了自己这个不正确的念头。她看向雷古勒斯,他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抉择着要不要接受邓布利多的邀请,与根本没考虑过拒绝的自己不同,他好像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和邓布利多同等博弈的位置。他的脑海里应该是思考了很多,不过最终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我接受。”只听他这样回应道,他今年读五年级,在学校相关的事上,已经拥有了可以稍微替家族作主的权力。 雷古勒斯没想过邓布利多能放心把这样的工作交给他,虽然只是一篇文章,但它也依然代表着霍格沃兹的意志,同时文字也自有其特殊的性质,编纂得当的话能起到非常不错的煽动效果。邓布利多不会不知道布莱克的立场与倾向,可他仍旧选择了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他欣然接受,布莱克不惧怕任何的挑战,自然也不能忍受任何利用,想要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就要先接受入局的邀请。雷古勒斯决定回去就写信向父亲讨论后续的行动,并默默开始暗自揣测邓布利多的想法。同时雷古勒斯端详起与他暂时同行的杰西卡.米勒,他们已经离开校长办公室了,从八楼到他们各自活动的区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她长大了。相比于之前那个继承米勒家偏棕发色扎着满头蝴蝶结的小女孩,现在她只留着一头稍微卷曲的暗淡沙色金发,用一条简单的发绳高高扎在脑后。她明显心不在蔫的想着事情,小腿有节奏的一下下交换走下楼梯,一旦有了任务就开始苦恼,这还真是十分典型的赫奇帕奇心态。 雷古勒斯明白邓布利多选择她的原因,她的父母威廉.米勒和安吉拉.米勒都拥有着学术方面的经验,同时身为赫奇帕奇,杰西卡的存在也调和了他们二人的立场,更限制住了他自由发挥的空间。他仔细打量杰西卡,她的表情和煦,平静时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随时在笑,是个容易满足又非常好说话的对象,明明也是纯血统,却似乎完全没有思考过自身的生存环境。 他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也许这份“工作”要比他想象中的难。 杰西卡觉得好尴尬,因为她和雷古勒斯应该已经差不多两分钟没说话了,她严重怀疑这样的关系是否能够互相配合到三个月后。她不是担忧雷古勒斯的能力,事实上布莱克的次子有着完全不亚于哥哥的天份,她一时都无法判断出他与西里斯到底谁更优秀。反复思忖后,她试着去开口了。 她小声问他:“今天是几号?” 雷古勒斯不看表就知道:“九月十七日。” “那我们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对吧,既然截止日期是在平安夜。”杰西卡开始试图活跃两人之间的气氛,“按照我父母的习惯,我们至少应该在十一月底前就给校长提交一份初稿,后面就是校长过目和我们修改的时间,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我们,她用的是我们。杰西卡不安的想着,拜托雷古勒斯看在她也是纯血统的份上有点集体意识吧。 感谢梅林,雷古勒斯愿意和她合作。“假设可以把第一版文章的结束时间定在十一月二十日,”他边走边设计着,“那我们大概拥有一个月的调查时间和一个月的成稿时间,这也就意味着——”这时雷古勒斯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她,“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杰西卡被他探究的眼神盯的发毛,觉得真是非常委屈:“我没有想拖延!”梅林在上,她确实是不爱提早干活,但也绝没拖过后腿。她的集体荣誉感也很高,无论打球还是学习从来都是学院里交口称赞的好队友。 仿佛是没想到她能直接说破,雷古勒斯一下被她的唐突给逗笑了。他眉眼舒展,化掉的冰就像遇到了太阳一样吧嗒吧嗒的融入秋日的河中。“抱歉,”他笑着对杰西卡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杰西卡轻哼了一声,她才不在乎呢。 “约个点去图书馆吧,我的父母寄包裹也需要一段时间。”她回去要给父母写信要书了,最好还是他们内容最多的手稿,这样可以多抄点。为了证明自己很有用,杰西卡故意补充道:“时间你来定,我想我可以称呼你雷古勒斯?” 其实为了不混淆,她可是一直都叫小天狼星西里斯的。 “每天晚上八点,杰西卡。”雷古勒斯流畅的回应,“如果球队要训练,那我们可以另挑机会,保持联系。” “所以说,雷古勒斯居然合作了?”玛丽.麦克唐纳边惊讶边和杰西卡说道,她们刚各自和同学吃完午饭,正在一起散步遛食,而杰西卡马上就要回公共休息赶作业,以空出晚上和人研究学术的时间。“这真是不可思议啊,他没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我是纯血,斯莱特林没有歧视我的必要啊。”杰西卡摇摇头,“你知道吗,玛丽,我一开始还以为校长在抓炸了二楼女盥洗室的凶手,毕竟咱们最近一直在那碰头。” “现在的巫师都疯了,居然干出这种事。”麦克唐纳遗憾的说道,就是格兰芬多的男生们也干不出这种恶劣行径。她们正商量着换个练球的据点,因为图书馆后的空地已经被斯普劳特教授突破了,突然一帮不怀好意的斯莱特林钻了出来。没有太熟的面孔,大概只是一群三年级与四年级,仗着人多外加愈发不友好的局势来欺负两个比他们大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 “麦克唐纳,有人看到了你大清早站在了二楼女盥洗室门口?”为首那个嘻嘻哈哈的讽刺,他们举起各自的魔杖,完全不在意来一场不正义的以多敌少,“你已经五年级了,纯血叛徒的脑子也被一群麻瓜给同化了吗?” “闭嘴。”杰西卡不高兴了,她伸出魔杖,麦克唐纳只是亲麻瓜就被打上了叛徒的标签,简直无法理喻。 不同于曾经被黑魔法威胁的恐慌,已经五年级的玛丽.麦克唐纳显得非常平静。她的脸色很臭,臭到像是要把这些斯莱特林垃圾暴揍一顿,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因为她也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一帮巨怪,连毛都没长全就来挑衅我。”事后麦克唐纳边冷笑边把魔杖收了回去,在年纪更大之后,比起说教她更喜欢实际行动起来,“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敢来教训比他们大的学生?” “等明年的o.w.l.魔咒考试,我就拿这个做实践展示,你觉得怎么样?”成功的抗击了斯莱特林让麦克唐纳变得很兴奋,她低下头问杰西卡,而杰西卡也露出一个微笑。 “我觉得帅呆了。”她凑过来偷偷对麦克唐纳说。 3、第二章 给猫头鹰付小费 几天之后,二楼女盥洗室的爆炸不了了之了,看上去邓布利多并不准备严惩破坏学校管道系统的凶手。学生们对这事众说纷纭,不同的学院有不同的看法,但大多数人直接认定是六年级的那群格兰芬多爆破了厕所,现在低年级的女生碰到他们都绕着走。 “拜托,”小天狼星.布莱克顶着张帅脸表示震惊,他把写废的羊皮纸团成一团,“在大家心里我们就是这样?” “往好的方向想,”莱姆斯.卢平偷偷拿过纸团,用修复咒展开,又趁他大呼小叫时重新塞进小天狼星的作业里,“也许更糟糕也说不定呢。” 没人怀疑赫奇帕奇,因为赫奇帕奇们制造的恶作剧和他们的引发的关注一样少,他们没兴趣成为话题的中心,不过也不介意八卦学校的内幕。“说不定是邓布利多自己炸的厕所。”在某次赫奇帕奇的聊天会上,萨拉.朗费罗一本正经的推测道,“他是校长,要毁掉一排马桶简直轻而易举。” “那他为什么要去女厕所?”五年级的女级长伊丽莎白问道,她居然开始真的考虑可能性了。 “为了...满足一些不为人知的爱好?”萨拉越说越离谱,“他可是天天都穿五颜六色的袍子,我五岁后都不穿那些款式了。” “他是男同!或者他内心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女性,所以才会去女盥洗室!”想到这里,萨拉几乎要拍案而起,杰西卡.米勒赶紧捂住了好友的嘴巴,这可不能乱说啊——她们又没有实际证据。 “邓布利多才不会闲的没事就炸厕所呢,我觉得还是格兰芬多的概率大点。”她觉得这个话题十分危险,最好还是赶快换一个,“何况,他就是喜欢树精也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法师。” “你好喜欢他哦。”男级长小瑞德.劳伦斯和蔼的帮她把话题引到别的方向,只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最近正在追求伊丽莎白,“说起来,杰西卡,你这几天都很晚才回来。” 伊丽莎白和萨拉都不说话了,显然她们已经在杰西卡不在的时候达成了某种共识。 杰西卡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确实还没和大家说自己接受了邓布利多的工作:“什么?” 萨拉.朗费罗发出咏叹调一样的声音:“你坠入爱河了。” “?我只是在图书馆看书——” “每个人都有眼睛。”萨拉像狼一样盯着杰西卡,“大家都看到你在和雷古勒斯.布莱克学习。” 众所周知,除了斯莱特林外,还没有一个人能和他结伴那么多次。 “所以,”她叹息,“你在和一位布莱克谈恋爱——” “看在梅林的份上我没有!”杰西卡惊悚的制止了好友大胆的想法,“你别乱说啊,你不会已经说出去了吧!”她才15岁,还不想这么早就社会性死亡。 “当然没有,我亲爱的。”伊丽莎白温和的语气安抚住了两个人都过激的情绪,“如果你不想公开,那我们就不会乱说,我们能理解你有自己的顾虑。”她懂,雷古勒斯毕竟是个斯莱特林嘛,身为普通巫师,现在找个斯莱特林的男朋友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杰西卡头皮发麻,她用“你们认真的”的眼神盯着在场的朋友们,他们每个人都很爱她,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性命托付给对方。 “杰西,我很爱你。”伊丽莎白闭上眼微笑,这使得杰西卡的心变得也很柔软。“我也爱你,莉兹。”她勾起嘴角回应道,希望绅士的小劳伦斯暂时不要吃的她的飞醋。 “我的意思是,”她的级长朋友梳了梳扎好的辫子,又从旁边的罐子里接了杯无比浓稠的热巧克力牛奶,“杰西,虽然梅林说恋爱自由——但我们真的都很担心你。”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怎么感觉这句话不是梅林说的呢。 在花了两个小时,反复告诉好友自己完全没有谈恋爱的迹象,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就算要谈也不会找斯莱特林后,杰西卡终于说服了好奇心爆棚的伙伴们。她偷偷瞥了一眼正认真读书的雷古勒斯,他正沉浸在学术的世界里,时不时用羽毛笔记一些笔记,勾勾画画出对他们有帮助的内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雷古勒斯抬起头,望着发呆的杰西卡微微眯起眼睛。 “专心,杰西卡。”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想拿笔敲她的头,但是他没有,“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我都看完了。”杰西卡炫耀似的抻了抻羊皮纸,得益于丰富的考前突击经验,她看书的速度很快,不过在雷古勒斯审视的目光下开始心虚。“我会再检查检查,”她最终小声嘀咕道,又把头重新埋回了书本中,“然后重新核对一下我们的字数。” 她有在好好的为这个临时的两人小队做贡献,这几天她向邓布利多询问了字数限制和版面大小,又向小劳伦斯确定了《预言家日报》几类常用的版面设计(他的父亲老劳伦斯是预言家日报的当家记者)。在从休息室捡了好几摞新旧不一的日报、晚报和重大节日特别版后,她最终敲定了他们文章的结构以及大致字数。 简单来说,霍格沃兹这次的文章会以时间顺序从前向后的分析英国巫师的生活状态,大概要从梅林的时代一路讲到20世纪。她把时间切割成了五个部分,而后面所有的文献与记载都将按照这个时间安排进行分类归纳。她熬夜整理了一份自己很满意的计划,然后第二天迫不及待的拿给了雷古勒斯看。 杰西卡还记得他认为自己会拖队伍后腿呢,因此她认为有必要好好扭转一下他对自己的印象。当雷古勒斯浏览了这份不算长的计划整整十分钟时,杰西卡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好在他只是大致提了几个额外的意见。“我没什么要改的了,”最后他沉了沉嗓子说道,“你做的不错。” 杰西卡乐了,她就知道她是个好队友! 不可思议,语言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在看到米勒无法自控的表达出喜悦时,雷古勒斯暗自想道。他知道想要让人信服,除了能力本身外,拉拢与打压都是重要的必修课,他要给予相应的奖励,人们才会甘愿追随。可是她的要求也太简单了点——雷古勒斯垂眼,吸饱龙血墨的笔尖划出一个小小的圈,光是提供情绪就能让她变得满足,她甚至没有想过从这次机会中攫取利益。 杰西卡.米勒无意和自己抢夺主导权,这让他很满意,也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雷古勒斯想不出驱动她行动的理由。只是因为信任邓布利多么?他用魔咒无声的把杰西卡面前的书重新摞了一遍,因为沙色金发的少女的注意力已经被书皮上脱落的鎏金吸引走了。她因为书本的挪动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她像只小动物一样警惕四周,又开始强迫自己学习起来。 也许这就是信任和理想的力量。雷古勒斯歪头,说起追逐理想与荣耀,他又有什么资格指摘他人呢?父亲在回信中也赞同让布莱克参入到霍格沃兹的对外政治中,布莱克需要发声,无论是向黑魔王表态还是宣扬自己的价值。 他会做的很好的,他是个布莱克,总有一天他会带领家族前进下去。 杰西卡父母的信要比布莱克回给雷古勒斯的晚,可能猫头鹰的品种与训练确实能极大的提高送信的效率。杰西卡心不在蔫的舀着盘中的豌豆,上午的魔药课让人身心俱疲,急需馅饼补充体力。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长桌都乱哄哄的,不同的是格兰芬多一派生怕有人听不见的热烈,而赫奇帕奇只有其乐融融的小声呢喃。 突然,她听到了连绵不绝的鸣叫,要知道猫头鹰的快件一般都在早上,而中午则会受到全校的额外关注。杰西卡听到有人在喊“梅林”,她也抬起头,发现无数黑压压或灰黢黢的猫头鹰正向赫奇帕奇的长桌飞来——看在梅林的毛巾的份上,这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向威廉.米勒和安吉拉.米勒要了11本《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的手稿,由于11本都是难啃的大部头,最少的也有700页,她在信里特意叮嘱爹妈“想办法”缩减书本的重量,要不然光凭自家猫头鹰根本送不过来。直到刚才她还在担忧手稿的缺失会延误他们的研究进程,毕竟布莱克有的那些藏书前天就都发过来了。 “这是邮局的猫头鹰!”现在没人把心思放在吃饭上了,拉文克劳已经有动物爱好者说出了这些禽类的归属,因为他们的爪子上都绑着猫头鹰邮局的金钥匙徽章。猫头鹰们张开翅膀,每一只的脚上都抓着份巨大的牛皮纸包裹,它们居高临下的盘旋在赫奇帕奇长桌上方,仿佛要发泄长途运输重物的怒气。领头的那只棕色草鸮尖叫一声,随后松开了爪子。 无数的包裹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杰西卡下意识想抱头鼠窜,但还是怀着极大的勇气捡起了第一个砸在了樱桃蛋糕上的包裹。她看到了自己和父母的名字,切割咒割开后则是被魔咒整整齐齐撕成了两半的自家爹妈的某部手稿。杰西卡哀怨的在心里问候了自己那不正经的家人,随后让低年级们快跑。“不要惦记那个馅饼了,霍尔!”她边保护学生边对某个对餐桌恋恋不舍的男孩说道,“我之后去厨房给你们拿一整盘子。” 小瑞德.劳伦斯试图帮助同学,他用漂浮咒成功抢救了几个差点掉进汤里的包裹,不过随后他唉哟一声,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裹咚的砸在了他头上。杰西卡一瞬间以为自己肯定要去圣芒戈付医药费了,结果他只是皱着眉摸了摸脑袋——那个包裹里是个装着书皮的空壳。 在空袭般的快递掉落后,成群结队的邮局猫头鹰站在了一片狼藉的长桌上,趾高气昂的等待杰西卡给它们相应的补偿。杰西卡深吸一口气,拿了一大份熏肉先递给为首的那只草鸮,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沉默了,他们凝视着这历史性的画面,不过几秒后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斯普劳特教授率先发出了惊叹的气音,而斯莱特林的长桌随后传来隐隐的笑声。 格兰芬多们像炸了锅一样聒噪起来。小天狼星带头起立,用魔杖把长桌上的所有肉制品一股脑的喂给那些饥饿的猫头鹰,有他带头,大部分的格兰芬多都加入了这场“援助”。詹姆.波特也想效仿,他刚欢呼一声准备大干一通,结果坐在对面的莉莉.伊万斯扫来了不赞同的目光。面对着那双翠绿色眼眸饱含埋怨的注视,他一下蔫了下去,不好意思的挠着乱发解释起来。 “我只想帮助他们,莉莉。”詹姆边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培根边讪笑,“我这是在做好事啊。” 经过了几乎是三个学院(除了斯莱特林)的集体帮助,杰西卡终于打发走了这群强盗般的动物。她像被放空了一样坐在乱糟糟的椅子上,周围是同学们莫名其妙的狂欢。她肯定自己已经社死了,杰西卡望向斯莱特林们,坐在那里的家伙大多幸灾乐祸的看戏,一些高年级则要么慢条斯理的进食,要么一脸嫌恶的看着格兰芬多。雷古勒斯正在用高脚杯喝水,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噗的小小呛了一口。 他对着她笑了,这个笑容没有讽刺,就好像她遇到了个好笑的笑话,对着自己的朋友共同分享一样。 杰西卡捂住脸颊:“我完了。” 伊丽莎白慈爱的把面前的碟子推过去:“多吃点。” 好方便享受人生最后一顿是吗—— “我还要芒果,请把那个也拿给我,莉兹。”杰西卡认命了,她自暴自弃的开始试图重新咀嚼,“除了这样,我还能做点什么呢?” 感谢邓布利多的出手,他只用了一个响指就清理干净了被毁掉的现场,赫奇帕奇们合力帮助杰西卡按编号整理了手稿的所有零件,而杰西卡则守承诺的去厨房给低年级拿了一推车零食回来。她把自己所有好玩的玩具都分给了大家,随后打开了父母给自己的回信,比起手稿,这封信还真是短的可怜。 安吉拉.米勒愉悦的向自己的女儿问好,她先描述了自己半个月来因为下厨房毁掉的食物,而后才聊起手稿的问题。《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是非常详尽的巫师历史综述,运用得当的话能够在里面找到一切想要的答案。为了解决女儿运送的担忧,她和威廉特意把手稿都拆开了,而且他们之前和猫头鹰邮局的大笔合约正好还没到期!这真是天才的主意啊,相信他们的小杰西一定有方法复原,她期待着杰西卡能做出比他们更专业的学术研究! 杰西卡折好信件,拉文克劳是不是都有什么毛病—— 到了当天晚上,杰西卡.米勒刚准备用漂浮咒让这些手稿像小山一样跟在她身后,就收到了雷古勒斯用猫头鹰发来的纸条,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灰白色的小枭。“宵禁后出来和他汇合?”还不用带着书?杰西卡在心里嘀咕,雷古勒斯也是级长,这算不算以权谋私的一种呢? 等杰西卡从休息室鬼鬼祟祟的到达指定地点,雷古勒斯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别着级长徽章,漆黑的校袍反射出一点月光,与他的发色和眼睛十分相称。“跟我来。”他放轻声音说道,随即开始行动。他特意支走了阿莱克托.卡罗,又接连躲过其他级长和看门人的巡逻路线。杰西卡乖乖灵巧的跟在他身后,就像是一条他的影子。 他莫名觉得很安心。 雷古勒斯带她到了八楼,连续三次走过一面墙,结果出现了一栋光滑的门。雷古勒斯没有把门推开,而是选择交给她。“想象一个其他人不会知道的地方,”他对杰西卡说,“好了后把门推开,我们以后就转移到这里。” 由于不怎么热衷于夜游,杰西卡对霍格沃兹的秘密所知甚少。她闭上眼,详尽的想了一会,随后一把推开有求必应屋。里面出现的是栋温暖的木屋客厅,小小的壁炉里燃烧着噼啪的火,有很多植物,几个枕头和压花地毯随意的摊在地面上,四周全是高高的空置的书架。这是她和父母在某次度假时借住的树屋,屋主是麻瓜,所以她想应该没什么巫师知道。 “我要不要去把那些书拿过来,我已经知道怎么躲过巡逻了。”理解了雷古勒斯的思路后杰西卡很丝滑的计划了下去,“不过我们都不太知道怎么把手稿复原,能麻烦你看看吗?” 雷古勒斯不怕任何的挑战:“我试一试。” 到了第二天,消息灵通的拉文克劳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杰西卡.米勒的那堆书已经离奇消失。他们笃定米勒小姐一定掌握了复原那些手稿的方法,这让他们着实心动不已。他们趁她从温室走出来后抓住杰西卡问了一通,热切的询问她是如何把那些书恢复如初的——要知道寻常的修复咒无法做到。 “嗯,你们可以去问雷古勒斯.布莱克。”金发小姐毫不犹豫的把功劳让给了正主,“他只用了半小时就全弄好了。” 4、第三章 每个人的秘密 一听是那位斯莱特林的布莱克,拉文克劳们都认为应该谨慎行事,毕竟他又不是天性随和的赫奇帕奇。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最终推出了一个血统近乎完美无瑕的男孩去问,这位棕发男孩被他的同学赋予重任,最终咬着牙钻进了五年级的斯莱特林堆中。 他这是为了知识献身——拥有多代族谱认证的天选之子鼓起勇气。 结果他就沦陷了,也许由于没有血统冲突,这位传说中的雷古勒斯.布莱克远比想象中要好说话。他疏离但不失耐心的解答了复原手稿的方法,还强迫症般的纠正了男孩几个理解不当的细节。在长达一刻钟的交谈后,天选之子喜出望外的小步跑了回来。 “我觉得他是好人欸。”他欢快的向同学描述,“他甚至记得我的姓!” “很可能是因为你是纯血统,他才愿意和你谈话。”一位混血女生耸耸肩,她完全不信任任何一位斯莱特林,“换我去肯定会被赶出来。” “而如果是费南多,估计就要中恶咒了。”另一个高个子说道,为了保护麻瓜出身的费南多,他们特意让他留在高塔等消息。“走吧伙计们,”他凭借身高优势直接揽住了女生和男孩,他从二年级暑假就开始猛窜个子,“费南多还在等我们呢!之后我们可以撕本杂志试一试。” 虽然百般忌惮,但布莱克次子“通情达理”的评价还是在拉文克劳的低年级里流传开来。听闻此事,拉文克劳的五年级级长费欧娜简直想扶额吐槽,低年级对高年级总有天生的幻想和畏惧,如果他们也像她一样和雷古勒斯做同学,就会知道虽然他优秀又谨慎,但除了斯莱特林的那些通病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真拿他和他哥作比较的话。 在72年前后两届入学的学生心中,恐怕都会认为天生瞩目的小天狼星.布莱克更特别一些。 流言传得很快,在那场事故般的快递投送,加之低年级拉文克劳勇气可嘉的追问后,全霍格沃兹喘气的生物都知道她在和雷古勒斯.布莱克搞学术研究了。杰西卡偷偷呼出一口气,她完全不喜欢在压力之下生活,现在她吃饭打球都有学生盯着她,害得她都开始长痘了。 杰西卡在寝室的镜子前摸了摸额头,一颗小闭口,不算严重,但非常影响心情。魁地奇的运动量大,所以杰西卡脸上几乎不怎么出油,也没备货足够的巴波块茎脓水,她有自己特殊的处理方式。杰西卡屏住呼吸,不一会就利用易容马格斯的能力把额头的闭口弄消失了。 易容马格斯,这种能力可以让巫师随意改变自身的体型与样貌。杰西卡大约四岁时意识到了父母没有和自己一样把鼻子来回伸缩的天赋,七岁时则在家人讲童话般的解释中接受了现状。安吉拉.米勒告诉她,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拥有如此特殊的能力,要好好去保护——所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是个易容马格斯。 一开始她只是听家里的话,近几年杰西卡模模糊糊的理解了父母让她隐藏的理由。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力量守护自己和最爱的人,那你的天赋就只会成为负担。而且易容马格斯着实是太稀少了,她至今都没有在报纸或书本中看到一个活着的同类,这让杰西卡怀疑万一自己暴露,马上就会被黑魔王抓走做魔法实验。 好吧,她承认,自己暑假看的麻瓜冒险小说有点多,可道理是共通的——一般主人公都是在最后靠着隐藏的能力或情报翻盘,要是提前露馅,早就被反派弄死十七八回了。 正所谓藏得越深,活得越久,何况她又没有一定要暴露的理由。 而且变形有什么意思呢?揽镜自照,杰西卡很满意这次的操作,又特意把腰变得细了点,方便穿衣服好看。稍微修饰外貌已经是杰西卡.米勒利用自己能力的极限,她不觉得自己丑,也没有追求极致美丽的执念,易容马格斯于她而言只是聊胜于无的点缀。她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进行球队周末的训练,萨拉和伊丽莎白都睡着了,没人看到她刚刚的小动作。 不知为何,杰西卡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压抑,就像有什么东西正逼迫她积攒活下去的底牌,明明最近天气很好,她也按部就班的读到了五年级。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阳光温暖灿烂,她嗅着空气中太阳的味道,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这种感觉同读到《预言家日报》上愈发多起来的血统暴论时一样。 杰西卡皱眉,性格随和的女巫第一次感受到了时代带给她的压迫感,这个她熟悉又不再熟悉的世界似乎正在通过各种手段告诉她,她已经不配做一个孩子了。 魁地奇球场因为阳光的照射发出热浪,九月末的气温还高的吓人,大约到十月才会慢慢降下来。杰西卡穿着金丝雀黄的队服,戴好手套拄着自己的光轮1001,还没飞就感觉热的无法呼吸,他们的队长也太温柔了——所以赫奇帕奇才会在大中午这样可怕的时间练习,好时段肯定早就被其他学院挑走了。 格兰芬多球队的训练已经结束,他们的队员一个个气喘吁吁的从球场走出来。玛丽.麦克唐纳在看到杰西卡后远远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的脸被泥溅的脏兮兮的,却仍旧挂着兴奋与运动后的红晕。她看上去很开心,走在她身后的詹姆.波特也开始向他认识的所有人问好。 也许今天早上她表现的不错,杰西卡想道。麦克唐纳暑假这么拼命的练习,大概率只是一直在和同为追球手的詹姆.波特较劲,毕竟波特的光芒太耀眼了,可以说已经达到了职业选手的水平,她每次和格兰芬多比赛几乎就是在看波特花式表演。“中午好,杰西卡!”詹姆神采飞扬的同她打招呼,他的问好现在轮到她了,“你们怎么现在来训练?” 看吧,连其他学院都觉得奇怪,哪有在午休时间训练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给斯莱特林晚上安排了活动,所以他们的训练要提早,连带着我们也提前。”赫奇帕奇的队长抹了把额头的汗,“他给他们批了条子,没办法。” “斯莱特林,不奇怪。”波特嗤笑,说罢他大手一拍,揽过了对手的肩膀。他们都是六年级,今年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一般到了毕业季就没人会再打球了,“我去和麦格教授说,她肯定看不惯他们欺负人的,如果不行,我们可以把时间挪给你们。” “你全分给我们也打不过嘛。”杰西卡小声嘀咕道,虽然她自己的水平还算过得去,但赫奇帕奇在学院杯的竞争中几乎一直都是气氛组。“还有,你确定斯莱特林没给咱们好处?”她偷偷问队长,杰西卡太了解队长的性格了,她可不信他愿意白白吃亏。 队长凑到杰西卡耳边:“拉尔森说了以后有条子多分咱们一张。” 啊,空头支票。杰西卡痛苦的抓起扎好的长发,一定是斯莱特林队长拉尔森那张惨绝人寰的帅脸外加话术蛊惑了队长的心。她抬手,开始做必要的拉伸运动,这时通向球场的小路有脚步声响起,詹姆和玛丽马上欢呼着跑了过去。杰西卡顺着他们看去,真好啊,父亲说过一旦彼此交心,格兰芬多就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中午好,杰西卡。”莉莉.伊万斯温柔的对她说道,微风吹起她深红色的碎发,而玛丽.麦克唐纳正挎住莉莉的胳膊,十分信赖的依偎着她。 “你好呀,莉莉!”杰西卡笑嘻嘻地回应,魁地奇是巫师中的明星运动,所以在球队里的学生多少还算是有点知名度(毕竟解说次次都在大吼他们的名字)。她和玛丽与詹姆相熟,又因为他们,她同这些大一届的格兰芬多们也保持了以名相称的友谊。杰西卡望向和詹姆聊成一团的另外两人,友好的挥舞右手:“中午好,莱姆斯,西里斯!” “好啊,小妞!”小天狼星故作很酷地挑眉,这是他从麻瓜出身同学特意学到的时髦词汇,而卢平则轻轻点头致意。“很高兴见到你,杰西卡。”在说话时他的嘴角泛起真诚的和煦。 之后他们就不再理她了,小天狼星和卢平围着好友詹姆,三个人应该在说小话。一向开朗的詹姆此时反而显得局促,他的脸异常的涨成了姜红色。“莉莉来看我了!”他压低兴奋的声音对兄弟们说道,“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冷静,她只是顺路来看麦克唐纳。”小天狼星举起双手,憋着笑给好友泼冷水,“不过你可以再努努力啊,去求求赫奇帕奇,让你继续在天上飞一会。” “说起来,”詹姆才注意到不对,“咱们的虫尾巴呢?”要知道彼得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 “不知道,他说自己不太舒服。”卢平耸耸肩,“他说就像有人在监视他一样,从一星期前就浑身难受。” “那可真是遗憾。”詹姆唏嘘,他打算实在不行就把伙伴抬到医疗翼去,掠夺者们开始互相交流起来,讨论如何在彼得睡着的时候送他去见庞弗雷夫人。 “听说你在和雷古勒斯做研究,”这边女孩们也进行着自己的谈话,莉莉好奇地问杰西卡,由于西里斯的关系,她们也称呼布莱克次子的名,“是校长亲自决定的吗?” 杰西卡点头,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霍格沃兹要给《预言家日报》写专栏呢。” “那你记得小心,”红发姑娘真诚地对杰西卡说道。她拥有一双无以伦比的绿色眼睛,其中的颜色仿若潭水,“媒体也许是希望霍格沃兹能拿出明确的口径,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杰西卡怔住,自己确实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莉莉.伊万斯毕竟是六年级,她们会比她更早的接触到社会上的事。她凝视起莉莉的漂亮眼睛,16岁的少女坚毅温柔,已经临近成年,她坚强的意志从神情中传来,简直再迷人不过。 不同于迷茫中的自己,她已经有了要走的方向。 “谢谢,我会多注意。”杰西卡给了莉莉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且你好漂亮,”她丝毫不吝啬对同性的赞美,“如果我是詹姆,我也会爱上你的。” 莉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似乎想要辩解,旁边的麦克唐纳发出了起哄的叫声。“他好爱你啊,莉莉。”玛丽边打量詹姆边小声对她的学姐说道,“你们的脸色现在都一样了。” 在闹腾腾的寒暄结束后,杰西卡同热情的格兰芬多们告别,她必须加入训练了。“祝一切顺利,这赛季见!”她抛了下自己的扫帚,“赫奇帕奇会打爆你们。”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小姐。”小天狼星鞠了个乱七八糟的躬,用以恶心他最讨厌的繁文缛节,“不过鬼飞球最好还是应该用来砸烂斯莱特林的脑袋。” 杰西卡故意转了转眼珠:“我会试试。”只要斯莱特林的击球手还没把自己杀死的话。 她飞起来,朝自己的队友冲去。不算替补的话,球队中有三位正式的追球手,而杰西卡的任务更多被放在了得分上,她的另外两位追球手队友会辅助她,所以说,她对斯普劳特许下的拿到100分其实不算空话。杰西卡去年的圣诞礼物是把光轮最新出品的1001,此刻她像只离弦的箭,试图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把鬼飞球投进环中。她被太阳蒸出了一堆汗,脸也晒红了,但是却感到无法比拟的快乐——只有在投入最心爱的运动时,她才能忘却所有复杂又让人不高兴的东西。 拜托梅林,起码此刻,让她只当个学生吧。 很快有人就被晒晕了,是三年级的卢卡斯.阿利,这让赫奇帕奇不得不中断了训练。大家手忙脚乱的架着卢卡斯去找庞弗雷夫人,魁地奇的受伤率高,但被太阳打倒的还真没几个。杰西卡帮忙拿了他的扫帚,抱着两把不同长短和款式的光轮跟在大部队身后。出乎意料的是斯莱特林很快就来了,黑压压一片墨绿色极具压迫感,杰西卡啧了一声表示不满,他们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领头的拉尔森一头金发,周正的五官看上去极具诱惑力,怪不得队长那么轻易就被他骗了。雷古勒斯跟在拉尔森身后,他的体型无论是相比于拉尔森还是小天狼星都偏瘦,然而却能像只雨燕一样穿梭在天上,他也是全校除了詹姆外最令人忌惮的球员。 杰西卡犹豫着要不要同他打招呼,因为他们看上去好像已经突破了陌生人的范围。 还没等她思考完毕,雷古勒斯也看到了她,他隽秀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更白,给他意外的带来了除高傲外的破碎感。不同于总是结伴的格兰芬多,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现在小天狼星也离开了布莱克,剩下的路似乎只能他独自的走下去。 杰西卡下意识低头,她现在也很脏兮兮,拿着两把扫帚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吧。 最后她还是战胜了自己。“下午好,雷古勒斯。”她抬头,由于双手都被占据只能微笑,金色的卷发漏出几根吹在脸上,被太阳一照灿烂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很美。雷古勒斯松了表情,他抬手回应了她的问好。 现在她的白天没有遗憾了。杰西卡心满意足的跑向其他赫奇帕奇。 “什么情况?”目睹了一切的拉尔森打趣雷古勒斯道,在五年级中唯有他们关系还算不错,“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不关你事。”雷古勒斯冷淡的回应。不过察觉到拉尔森根本不吃这一套,才轻笑着杵了他一下。 5、第四章 守时先生与守时小姐 五年级是考试年,所以这一整年的学习对于学生来说至关重要,它考验着每个人前四年的综合魔法水平。米勒家没有要求杰西卡取得什么样的硬性成果,相反,威廉认为女儿能顺利毕业就可喜可贺。 “你哪怕拿到的都是t,也可以给我和你妈妈做助手,我们正好缺一个语法润色员,目前的咒语只能检查最基本的语法错误。”他本意是想安慰女儿不要把成绩看得那么重,“不过,你不至于真的连一个良好都拿不到吧?” 杰西卡捂住耳朵,为什么暑假她还要忍受这种折磨,这两个拉文克劳偏喜欢揶揄赫奇帕奇的学习。 但,逃避归逃避,实际杰西卡自己也明白o.w.l.的重要性,这关系到了几年后的n.e.w.t.能够参加多少科目,也间接影响着未来的职业选择。她不想在以后的就业指导时被他人投以怜悯的目光——她起码想有选择权。 为此,杰西卡.米勒真的是很努力,她比平时更加用工,加之要为霍格沃兹写文章,她也顺便复习了大量的魔法史。她选修的科目有算数占卜、保护神奇动物和古代如尼文(谁给她的勇气),等于她明年六月份一共要考10门。雷古勒斯只比她多一门占卜,当然不是偷懒,是因为斯莱特林不会特意去修麻瓜研究,就算没有12科,11个o听上去也是很酷的。 在自我认知清晰的前提下,杰西卡能肯定自己的保护神奇动物、草药学和变形学有机会拿o,其他的则听天由命,能有e就要感谢梅林,不过魔法史也许带能给她额外的惊喜。五年级的学习压力果然截然不同,杰西卡之前不理解为何高年级们总是挎着个脸面色悲怆,现在她彻底懂了。 就拿今天举例,今天是很普通的一天,但她需要上魔药、黑魔法防御术还有草药学,而且还要挤出空闲进行学术研究。其中魔药学和草药学是同斯莱特林一起上的,这意味着她与雷古勒斯必须把全部的碎片时间用来啃书和论文。现在是上午八点四十分,她正在礼堂里给吐司抹蓝莓酱,萨拉.朗费罗趴在桌子上补觉,而伊丽莎白边哼歌边照顾刚赶来的低年级。 第一堂课是魔药,那不吃饱是不行的。杰西卡碰了碰萨拉,把自己先抹好的吐司拿给了她。“醒醒,”她趴在萨拉身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试图唤醒睡梦中的朋友,“今天有魔药学。” “魔药!”萨拉从梦里惊醒,闹了闹杰西卡后开始疯狂进食。哪怕斯拉格霍恩的授课还算亲切,但她就是讨厌圆滑虚伪的家伙,在他与他的那些得意门生面前萨拉总有误入狼群的危机感。 今天的任务是配置缓和剂,不算很困难,杰西卡从柜子里拿出了足够的嚏根草糖浆,而萨拉正努力控制着坩埚不要在一开始就爆炸。糖浆蓝汪汪,看起来不像是能吃的样子,反正杰西卡也不打算喝自己熬的魔药。她们的位置靠后,而斯莱特林几乎都挤在前面,她只能看到雷古勒斯隐隐约约的身影,他做的很快,斯拉格霍恩第一个就来到了他身边,他们交谈的似乎不只是魔药的内容。 “我的坩埚要炸了,杰西。”萨拉捅了她一下,随后小声说道,“要不我最后把缓和剂的颜色变成正常的,我打赌斯拉格霍恩不会挨个看。” “很抱歉,朗费罗小姐,每份魔药我都会亲自确认。”斯拉格霍恩教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萨拉身后,“你的变形技术令人印象深刻,我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我们会补救的,教授。”杰西卡卑微认错,而萨拉偷偷对她吐了个舌头自认倒霉。“说起来,米勒小姐,你的父母还好吗?”出乎意料的是斯拉格霍恩没打算离开,他以与体格不符的优雅站在一边,背心上的金纽扣闪闪发光,“他们正要出版第12本《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吗?” “他们正在英国工作,是的,不过具体的发售日期还需要商榷。”杰西卡按顺序回应道,父母交代过她,哪怕他们其实天天在家养花睡觉,但就算是梅林来问,也一律回答正在工作。斯拉格霍恩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摸着下巴,然后露出一个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的微笑:“那替我向他们问好,米勒小姐,告诉威廉和安吉拉,他们一直都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她理解不了斯拉格霍恩的思路,萨拉也理解不了,她把所有心口不一的人统统称为坏人。在草草交上水晶瓶后,杰西卡和雷古勒斯几乎是并排走出魔药教室,没有交谈,他们只互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有各自的圈子,中午他会跟着斯莱特林走,而她也有赫奇帕奇的朋友们。 他们本该毫无留恋的走各自的路,却阴差阳错因为共同的目标被捆在一起。 “为什么斯拉格霍恩教授开始找我说话了?”中午杰西卡边看书边问雷古勒斯,他们在吃完饭后通过各自的方法在有求必应屋集合,正在研究霍格莫德村最早的起源,“我觉得他...不太正常?” 对于这个特殊的斯莱特林,杰西卡不怕在他面前冒犯斯拉格霍恩,因为她感觉雷古勒斯不是那种很看重表面规则的人,从他带头违反校规到处夜游就知道了——哪怕他一直在很好的利用规则。 杰西卡认为雷古勒斯和这些家伙打交道惯了,肯定明白自家院长行为的深层含义,而且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问出口的东西。 雷古勒斯思考了一下,导致动作停滞了几秒。他转过身,杰西卡正盘腿靠在几个刺绣小方枕堆成的山上,目光单纯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个知识渊博的老师——她只是真的想知道而已。 “他会对他认为特别的人伸出橄榄枝,”最后雷古勒斯抛出了这句斟酌后的答案,提供了她需要的一切信息,却又足够隐晦,“也许他开始认为你很特别了。” 金发女孩没接茬,她挑出张写满的羊皮纸,对雷古勒斯礼貌地说“给你”,而他也流畅地接了过去。他的手苍白修长,捏住羊皮纸的边角时绷起血管。 “他拉拢我,因为我被邓布利多选中了?他认为邓布利多选我肯定有特殊原因?”完成交接后杰西卡才试着去解释斯拉格霍恩,她其实很聪明,能够体会出每个人感情最细微不过的变化,只是一般她不去想,“可我好像很普通。” 然而她并不普通,杰西卡暗自想着,她是个易容马格斯——但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雷古勒斯把椅子彻底转了过来,他看着杰西卡,有求必应屋变形出的树屋阳光温柔,给他的头发也打上了层灿金色的边。 “你足够特别了。”他说,神情中带有几分促狭,却又有兀需装模做样的坦诚,他是个布莱克,面对大部分巫师时都不必说好话去讨欢心,“我想这一点邓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教授肯定明白。” “谢谢。”杰西卡受宠若惊,她看出来了,雷古勒斯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冷幽默与善意,只是比较难触发,又或者说这些特质一直掩藏在布莱克式的傲慢下,才让他显得不好接近。“谁又能特殊的过你呢,雷古勒斯.布莱克。”杰西卡在心中想道,“和小天狼星一样,你又是否是你家族中的异类呢?” “我要回去了。”突然杰西卡瞧见了墙上的钟,“下午除了草药学我还有黑魔法防御术。” “待会见。”雷古勒斯低头说,按照他们的约定,他在杰西卡不在的这段时间会继续留在这里,“不要迟到。” 杰西卡生气:“我没有——” 她真的没有迟到,事实上每次下课后她都以骑飞天扫帚的速度冲向八楼,还要避过其他人的眼睛,她总不能要求霍格沃兹的楼梯和石砖合作吧!杰西卡在被点到读课文时愤恨的想,这使得她朗读文章的语气变得抑扬顿挫,还被新上任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称赞感情充沛。反正教授开心就好,杰西卡稍微为这位好脾气的新老师遗憾了一下,他肯定坚持不到第二年秋天的,霍格沃兹的这门课年年换人。 下课后她和伊丽莎白与萨拉结伴赶去温室,今天的黑魔法防御术拖堂了,现在他们只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当一大片赫奇帕奇一下子涌进第三温室,已经等候多时的斯莱特林们露出嫌恶的表情,看上去已经等候了很久。不得不说,哪怕斯莱特林的学生脾气再刁钻,他们守时的美德无可挑剔。 雷古勒斯早就安静地站在斯莱特林堆中,周围尽是其他学生或是无意或是绞尽脑汁的恭维与试探。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累,杰西卡在给自株传粉灌木换土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想,自己每次从八楼赶去上课都喘得不行,他是怎么做到的? 密道!他夜游了这么多次,肯定有捷径可以走!杰西卡被灌木枝叶上的花粉刺激的打了个喷嚏,萨拉本来没事,结果看到她打喷嚏后也开始打,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传染了赫奇帕奇全员。所以他才不会迟到,杰西卡最后红着鼻尖帮助斯普劳特教授用清理一新清理温室里洒出来的龙粪堆肥,五年级的赫奇帕奇亨利也想帮忙,但在施法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导致整座第三温室的化肥都消失了。 杰西卡看向亨利,斯普劳特教授也看向亨利。斯莱特林还没全部离开,他们目睹了亨利搞砸的全程。不同于其他看戏的人,雷古勒斯没说话,他举起魔杖施法,顿时被亨利弄消失了的化肥又变了回来。 不得了呀,杰西卡发自内心的感叹。雷古勒斯看见施法成功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了斯普劳特欣喜的声音:“干得好布莱克先生,斯莱特林加五分——” 而后她就看到雷古勒斯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这家伙是故意的!杰西卡套着龙皮手套的手反复攥紧又松开,她知道雷古勒斯消失的速度有多快,现在她肯定已经追不上他了。 等到杰西卡收拾干净自己回到有求必应屋,这里只有她一个人,雷古勒斯在晚饭后有天文学,估计要到很晚才能回来。她看到了雷古勒斯下午的成果,他融合了她的研究结论,所有记录已经整整齐齐的码好,他留了张条,上面圈出接下来需要杰西卡完成的工作,神采飞扬的笔迹一如少年骄傲的心绪。杰西卡捧起这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碎纸片,上面签着“r.a.b.”,这是雷古勒斯全名的缩写。 杰西卡的心怦怦跳,她鬼使神差的拿起羽毛笔,开始在纸上模仿他的笔迹写出自己的名字,反复几次后又把纸条烧了。 她尽力不开小差了,但中途还是滚去了屋子里的枕头堆上趴了五分钟。杰西卡躺在柔软的羽绒枕里阅读着巫师的历史和故事,公元1000年左右的时代充满了神话色彩,那是四巨头们生活的岁月,他们留下了无数令人惊叹的传说,而除了萨拉查.斯莱特林外,其余三人都希望所有生物最终都获得幸福,麻瓜、巫师、与所有智慧和不智慧的生物在一起。 这个愿望到了现在也没有实现——杰西卡把书抱在胸口,抬头仰望有着漂亮木制花纹的天花板横梁,也许在很多年之后,他们也会成为其他人交口称赞的传说吧。 等到雷古勒斯回来时,杰西卡.米勒已经睡懵了,她在完成“挑剔的雷古勒斯教授”交给她的工作后又检查了两遍,终于在检查第三遍时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雷古勒斯没有先叫醒她,他优先看向被杰西卡摞起来的笔迹,能看到被弄乱的迹象,但也证明了她有好好付出心血。他端详了一会她的睡相,最后喊她起来。 “嗯?”杰西卡从梦里苏醒,她小小打了个哈欠,“晚上好啊,布莱克教授。”潜意识里她还把他当成布置任务的老师,这是她一个人工作时发散出的小乐趣,她好像一直在被他安排。 在他整理今天的工作量时,杰西卡叫来了屋子里的银托盘,上面有她长途跋涉从厨房里拿来的曲奇和果汁。“你要不要吃一点?”她指挥盘子飞向雷古勒斯,“我从厨房拿过来的。” “多谢,”实际上完课他真的也有点饿,雷古勒斯示意托盘先放在旁边,“但是,你其实可以让有求必应屋帮你,你能从这里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 杰西卡托腮:“你真的信得过这里弄过来的食物?” 雷古勒斯愣住:“厨房里不也是家养小精灵——” “可有求必应屋用的不是小精灵的魔法,”说着杰西卡径直捡了一块提子饼干,用蓝汪汪的眼珠盯着他,“我们的生活里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仰赖家养小精灵了,但有求必应屋不是,它的魔法无从考证。” 杰西卡其实也有点心虚,她眨巴着眼睛:“嗯…我说的不对吗?” 雷古勒斯想了想,最终败下阵来:“你说的对。” 事实上,是母亲告诉他,霍格沃兹的有求必应屋可以解决生活上的所有难题,是很好的独处与处理秘密的空间。他有些太过于信赖家里给他的经验了,才导致没有想过杰西卡.米勒提出的如此简单的反驳。 黑发的青年沉下心来,他也许需要更谨慎一些了,他需要更多的思考。 雷古勒斯宵禁后还要出去装模做样的巡逻一番,于是他们约好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再见。他准备出去,但意外的停了一下。 “你知道甘普基本变形法则么?”出门前杰西卡听到他问道,“基本法则第一条——魔法无法凭空变出食物。” 这回轮到杰西卡愣住了,她完全没听过,是她上课开小差了? “所以,有求必应屋应该无法变出食物,因为这违反了甘普法则。”雷古勒斯说道,留到脸颊的黑色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你现在要求拿一壶牛奶的话,应该是做不到的。” 不用他说完杰西卡就已经试了,果然有求必应屋没有响应她。 “但如果指令能保证更加明确,似乎也不是没有办法。”说罢雷古勒斯轻轻举起右手,狡黠的笑意流露在他的脸上,此刻他好似抛弃了那些不属于15岁的沉稳,毫无保留的展现出充满挑战欲与青年人胆量的那面。他用抬起的右手打了个响指:“我希望,可以从霍格沃兹的厨房拿来杰西卡.米勒最喜欢的东西。” 说罢他就推门离开了,一如下午在第三温室里那样,似乎是真的很自信自己的推断,只留下杰西卡和凭空产生的厨房银色托盘面面相觑,里面有她最爱吃的蛋挞和榨石榴汁。杰西卡自己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不同的指令,顿时不同种类的零食出现在这里,几乎要把厨房给搬空了。 她小声的喘着气,还能怎么办?既然是雷古勒斯找出的法子,那就等他回来一起吃吧。 6、第五章 他是星星 霍格沃兹开始下雨了,这似乎预示着秋天的到来。 杰西卡趴在窗边看打落在玻璃窗上的雨点,它们发出零星的响声,拖拽出冰冷的痕迹。无视了宾斯教授魔法吸尘器般的掉书袋,她同窗外的积水对视,外面是阴天,灰蒙蒙的积云投影在水洼,变成了一类无法被描述的颜色。杰西卡眨了下眼,把睫毛偷偷变得和水洼一样,就像是很脏的蓝色与深灰色混合。 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变回来了。这种色彩让她想起了布莱克的眼睛,比漆黑更浅的灰,宛如渡鸦藏在翅膀下最柔软的绒毛,某种无法复制的美丽。 她比以往都更多的想起布莱克。 “海莲娜.拉文克劳居然是被你们学院的幽灵杀掉的,”下午杰西卡捧着笔记对雷古勒斯反复描述,这应该是她入学以来听到的最大八卦,“和仇人天天共处在一个空间里真的不会试图报复对方?”她遐想着,不过血人巴罗也是幽灵了,他们谁也杀不死谁。 “所以她几乎不和除拉文克劳以外的学生交流。”相比杰西卡的兴奋,雷古勒斯保持着惊人的淡定,他关心的是其他细节,“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邓布利多会清楚格雷女士就是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女儿。” 谁不是呢?杰西卡凝重地点了点头,要不是邓布利多告诉她,她下辈子应该也不会知道。 “他是校长,了解很多秘密不是很正常。”她试着为校长开脱,是他们想弄清楚四巨头后人的生活情况,但无论是布莱克的收藏还是父母的书都对此言语不详,看上去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甚至都没有后代。杰西卡自告奋勇去问了邓布利多,然后就得知她可以去拜访灰夫人。 “她真的很难沟通,也许当年的罗伊纳.拉文克劳也是这样?”杰西卡爬了好几次拉文克劳的高塔才抓到已经变成幽灵的海莲娜,她正在恬静地乱飘,对有人打扰了她的清净还揭她的伤疤非常不满。幸好校长提点了几种同她对话的方法,杰西卡才算半哄半骗的把话套了出来。 简直是堪比好运泉的戏剧式剧情,充斥着嫉妒、对力量渴望最终导致自我毁灭、家庭矛盾以及爱而不得等多种叫座戏码,这让天天被父母熏陶写作/爱好的杰西卡第一次有了主动把它编成故事的冲动,但她还是决定尊重格雷女士的隐私。她向雷古勒斯转达了她与拉文克劳后人对话的全过程,雷古勒斯时不时点头,以表示自己在好好听。 “那个冠冕最后去哪了?”最后他问,杰西卡没克制住的咦了一声,他的关注点好奇怪。 “她不肯说了,我就没有再提,何况这又不是很重要。”杰西卡回想道,“而且我认为,海莲娜的故事其实对文章没有帮助,咱们又不是在写900多年前的八卦。” 她肯定她的父母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不过她不会再告诉其他人,杰西卡决定藏下这段历史——哪怕至少邓布利多和雷古勒斯都是知情人。 雷古勒斯不说话了,他总是这样,脑子里想很多,再从脑海里挑选一些可以说的讲出来。突然有求必应屋外传来了接二连三的闷响。雷声,杰西卡望向窗外,还是一派亮堂堂的温暖,城堡附近的雨下大了。 “屋外还这样晴天,会不会有些奇怪?”她问他,有求必应屋把树屋当时晴朗的天气也复制了,这导致大白天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对劲。 “你可以改变它。”雷古勒斯说,他反正不在意什么场景之类的,“这是你创造出的地方,它听从你的指挥。” 杰西卡没出声回应,只是默默将环境和真实的天气同步,顿时更贴近耳朵的雨声传了过来。房间中的光线暗了,这凸显了壁炉中的火光,把她和雷古勒斯的脸庞都映成橙红色。 她猜,雷古勒斯在有求必应屋中应该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场景,所以他才会一开始让她来进行想象。他只是在这里工作,而不是休息与放松,杰西卡想。他将学习和真正的生活分开,似乎在他们还在操心考试与零花钱的时候,他就悄悄先于他们走得很远。 “我不想考试。”于是她开口说,没什么逻辑,“我有些害怕明年的o.w.l.。” “嗯。”雷古勒斯应承下来,他没停下自己的笔,“这很正常。” “归根结底是它来的太快了,”杰西卡抱住膝盖,她没扎发绳,因而黯淡的金发整片披散下来,“o.w.l.的存在告诉我不能辜负霍格沃兹对我的教育,这听上去就像是告别一样。” 布莱克的次子几乎没思考,毕竟敷衍一个赫奇帕奇何其容易:“也不全是坏事,这说明你终于长大了。” “你想长大么?”她问。 这句话终于使雷古勒斯停下来:“比如?”他在问杰西卡有没有反例。 她笑,因为她很高兴雷古勒斯听懂了,而她也同样听懂了他:“就比如我?起码此刻时刻我不想长大呢。” “嗯,成年确实有不少好处,可以买酒,随便支持喜欢的球队,出去一整夜家里也不会管,还能支配更多的加隆。”说罢杰西卡开始细数起来,能独立的生活在世界上真是种天大的诱惑,“但长大就意味着责任,老实讲...我不想太早就承担这些。” 相比于富有正义感的格兰芬多,被分进赫奇帕奇的杰西卡.米勒更加畏惧未来,尤其是在如此紧张的社会环境下。她意识到一旦跨过了某条线,自己就无法回头,必须迎接要降临到每个人头上的命运——所以她发自心底的感到恐惧,也遗憾青春是如此短暂,似乎只要不离开这座城堡,这个梦就不会醒来。 她回忆起莉莉.伊万斯当时叮嘱她小心时的眼神,她的意志坚定,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未来一旦局势恶化,他们就会是反抗压迫与歧视的先锋。岁月推动着他们站在风口浪尖,也压榨了他们最后的自由。当然,也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跨过那条线迎接未知,就比如眼前这位故作老成的,还十分年轻的布莱克先生。 这样看来,斯莱特林还真是和其他学院不太一样,杰西卡想,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 “雷古勒斯,在你看来,一个人的未来真的要比童年幸福么?”沙色金发的女孩低头,“我总觉得小时候打的魁地奇要比现在好玩,尤其是我二年级第一次上场那次——虽然你半小时就毁掉了那场比赛,你抓住了金色飞贼。”她无奈地摊手,“我只来得及投进几个球。” 雷古勒斯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他的声音经历前两年的沙哑后转为某种成年人的清冽:“我也想赢啊。” “我还记得斯莱特林的欢呼声,虽然不是给我们的。”杰西卡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他转移走了,她的思路总是溜得很快,“你那时就像星星一样。” 她没说出这么比喻的理由,但雷古勒斯明白这是一句恭维。不同于那些需要辨别或者听听就得了的信息,赫奇帕奇的恭维大多出自真心,就如他不会吹捧一样,他们也没有向别人说谎的必要——某种意义上,赫奇帕奇是霍格沃兹中最善于表达真诚的学院。 他发现要糊弄杰西卡.米勒简直不要太容易,这让雷古勒斯怀疑她审时度势的能力是不是还停留在斯莱特林三年级的水平。黑发少年打量杰西卡此刻的表情,同样刚过15岁,她靠在离他很近的椅背上,脸上有轻微忧怅的痕迹。蓝色的眼珠普通,但在阴雨天气的烘托下却让他感觉,如果拉文克劳传说中的那顶冠冕有实物,上面的宝石大概也只会是这样的颜色。 她很简单,她行动的理由也很简单,就像是一颗刚发芽的种子,随便被阳光照一照就心满意足,不期待能长出多漂亮的花,也不会被抽条的压力逼着吞下更多的养分,生活对她的意义就是生活,从来不掺杂多复杂的原因。 她无拘无束,不需要承担任何天生就要背负的责任,她是自由的。 西里斯也是自由的,雷古勒斯这一刻的心蓦地沉重,也许这才是他想要追求的东西,布莱克外的,一整个既不刻板也不严苛的世界。 他见过杰西卡和小天狼星的交谈,两个从截然不同环境长大的巫师总是笑得很开心,他们谈论一些他平时根本就不会去打听,或者说不屑于去谈论的话题。这让他感到仿佛存在两个世界,他在里面,而小天狼星和杰西卡则完全站在另一边,外面那个世界的吸引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他的兄弟变得那么固执,哪怕用上最决绝的方式也要离开他们。 成长,雷古勒斯第一次带着恨意咀嚼着这个词,它带走了小天狼星,而未来将告诉他们谁才是正确的那个。 恐怕没人像他这样那么迫切的想要长大,想要离开霍格沃兹,他比他知道的任何一位家人都渴望捧起那顶布莱克的桂冠。他想要羽翼丰满,又真真正在的为他的家族而感到自豪,他比任何人都爱它。 没人了解他为此所承受的一切,可他甘之如饴。 “在布莱克长大很累吧,小天狼星和我谈过一丁点。”看到雷古勒斯思考的模样后杰西卡小声说,布莱克这种古板的家族应该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抛开他哥这个异类不谈,起码雷古勒斯看上去完全不像15岁,“你完全可以多笑一笑的,变得快乐不会违反任何家族格言。” 当雷古勒斯成为布莱克家主后会不会改变呢?杰西卡突然思索起这种可能,其实他笑得次数不算少,讽刺的、得意的、冷酷的,当然大多还是真心实意的情况,他可是个布莱克,他不需要向谁低头——至少曾经不需要。 而现在?她不清楚。 “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不是生来就那么轻松,杰西卡。”雷古勒斯回应道,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霍格沃兹的四位创始人,他们建立学校的初衷是远离麻瓜的窥视,免遭麻瓜的迫害,他们身上的责任让他们无法沉溺于日常生活的快乐。”他们才刚研究完那段历史,拿来用正好。 “可是他们的目标是为了让巫师和所有生物幸福,嗯,我是说让巫师幸福。”杰西卡发觉一旦把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目标算上,就不能再带着其他生物了,“现在的巫师不够幸福吗?到底什么才是幸福的标准。” 当然是越多越好,去夺回麻瓜侵占的土地,拿回属于巫师的权力,能够光明正大的使用魔法,不再让巫师社会受到麻瓜的迫害和排挤——雷古勒斯想这样说,这都是黑魔王提倡过的目标,他当然也希望巫师能获得更瞩目的地位,可是他保持着沉默,因为杰西卡先开口了。 “就比如格雷女士,她偷走了母亲的冠冕,甚至在母亲病重的时候都没能回来看她。”杰西卡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拍打着树叶,已经分不清是有求必应屋的魔法还是现实了,“我想起码到了弥留之际时,拉文克劳想要的应该只是寻常人的快乐。”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长大啊。”她又决定让树屋外的天气变晴了,阴天只会令人越来越难过,“因为在霍格沃兹里,我们都是自由的。”霍格沃兹是每位学生的庇护所,它慷慨的包容着所有人,直到他们不得不离开它。 “说了这么多,”雷古勒斯看着杰西卡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金发说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只是不想考试。” “我确实是不想,但是我还有时间!”杰西卡反驳,她的思路又被带跑了,“我想好了,如果最后的o.w.l.成绩单真的很差劲,我就把它丢进有求必应屋里。” 雷古勒斯难得对她揶揄:“有求必应屋不是垃圾场。” 他发现自己喜欢有意无意的逗杰西卡,因为她的反应很有趣,虽然他们实际只亲密的相处了半个月左右。 “不是垃圾,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对吧,哪怕是一位拉文克劳,也有不想告诉我们的事。”她弯了弯嘴角,对他说道,“你没有秘密吗?” 然后他们就谁也不理谁了,继续埋头到各自的工作中。杰西卡在帮他们总结历史时莫名想到,雷古勒斯刚才并没有回应她,所以说他真的怀揣着秘密。而她当然也有,她有许多关于他,却最终没能说出口的话。 她没说出的话,在当年雷古勒斯抓住金色飞贼享受掌声的那刻,他就是漫天星辰中最璀璨的那一颗晚星,包括她自己的一切事物在他的对比下无不黯然失色。他年轻,明亮锐利,却又显得那么孤独。 深夜,雷古勒斯一个人回到了有求必应屋前,他来回走上三次,又推开了门,面前出现的不是那栋杰西卡想出的树屋,而是一间垂着绿色床帏的冰冷的卧室。雷古勒斯走了进去,把一些不方便告诉杰西卡的东西丢了进去。这是他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卧室,一个其他人绝不会知道的独处空间,一个保存他秘密与心声的地方。 杰西卡.米勒说的没错,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自我和她分享,斯莱特林中的每位学生要学的第一堂课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突然,他从杰西卡话语中关于有求必应屋隐藏秘密的说法吸取到了新灵感。雷古勒斯重新改变有求必应屋,将它还原成最本来的样子,这也是第一次他走进这里时它展示给他的模样。宽阔的大厅堆满了无数霍格沃兹学生埋藏的的秘密与回忆,而它会把有用的东西呈现给需要的人。雷古勒斯在黑暗中行进,他扫过堆叠的珠宝盒、笔记、还有破旧的鼓、最终停在了一栋一人高的巫师雕像前。呆滞的塑像上落满了灰尘,它被放在了十分显眼的位置,这也许是有求必应屋给他的暗示。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看到的东西,比如,一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冠冕什么的。 猜测失败,雷古勒斯耸耸肩,也不算太失落。他默默走出了有求必应屋,只把黑暗留在里面。 7、第六章 让步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在连绵的阴雨中度过了,气温降的很快,没有阳光根本提不起温度。杰西卡开始在球队的球服里加薄毛衣御寒,她穿起了厚而长的袜子,把单衣与袍子丢回箱子里——她肯定之后都用不到它们了,所以明年再见。 魁地奇的训练也因为下雨而变得更加艰难,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寒冷又模糊的倾盆大雨里练习投球了。“如果到了十一月还是这种鬼天气,你就必须要做到,米勒!”队长边训斥冻到哆嗦的杰西卡边给她倒了一杯姜茶,“想想这赛季的蒙特罗斯喜鹊队,你作为粉丝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我又没有一千加隆的转会费和工资,没人会给我付钱的。”杰西卡打了个喷嚏,“就今天早上,你知道蒙特罗斯喜鹊队三连胜了吗?他们打爆了波特里狂人。” “知道。”队长可以说立马喜笑颜开,他和杰西卡以及麦格教授都是蒙特罗斯喜鹊队的狂热粉丝,“如果我是女人,我就嫁给洛德斯·沃特金斯。” 洛德斯是法比尔斯·沃特金斯的弟弟,在哥哥不幸于去年撞上了麻瓜直升机死亡后继承了队长的位置。不得不说,他的追球手技术几乎和哥哥不相上下,还比法比尔斯年轻英俊,这让粉丝们很快走出了法比尔斯死亡带来的阴影。 “等你嫁给他,记得帮我问问沃特金斯家还有没有弟弟,我随时有空。”杰西卡做了个动作示意队长“让给你了”,喜欢的球队获胜真的让人心情愉悦,难怪麦格教授今天走路都带风。 “我们是冠军!”杰西卡对着学校的魁地奇球场小声欢呼道,虽然只赢了三场,但她已经做起了主队本赛季全胜的梦想。蒙特罗斯喜鹊是英国和爱尔兰联盟中荣誉最多的球队,她为了这支全联盟最成功的球队而无比骄傲——她决定下周就去霍格莫德购买最新的条幅,再顺便送一条给麦格教授。 “他就像狂风,现场观众说几乎没人能看清他的位置。”杰西卡边扯着《预言家日报》的体育板块边对雷古勒斯说道,他们的研究很快,已经到了妖精叛乱与《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这些都是十七世纪发生的大事件,而距离他们定好的截止日(他们定在了十月二十号)还有相当久。雷古勒斯在听,时不时针对杰西卡所提的内容发表意见,他是斯莱特林的找球手,自然也是魁地奇的行家。 杰西卡真的很喜欢和雷古勒斯聊天,他似乎什么领域都懂一些。 “你喜欢什么球队?”杰西卡问他道,“我感觉斯莱特林好像不太追国内的联赛。” 自己好像不喜欢什么球队,雷古勒斯想道。他当然爱打球,作为找球手也享受胜负欲和那种抓住金色飞贼带来的瞬间的快感,但魁地奇对他而言更多的只是一种手段,用来在学校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和关注。布莱克的姓氏虽然分量足够,不过学院内学生的尊重也是他实打实为自己挣下来的。 “什么都可以,”于是他这样回答道,“你支持的蒙特罗斯喜鹊就不错,他们强大,得到联盟杯的次数也最多。” 杰西卡咬咬嘴唇,虽然主队能得到雷古勒斯的夸奖她很高兴,但还是有一丝微妙的不太好的预感,因为她听出了雷古勒斯在故意顺着她的喜好。最近他一直这样,这和雷古勒斯之前留给她的印象截然不同。 正由于他的性格,所以他的迁就才更显得诡异(哪怕只是体现在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方面),这说明他对她有求,才会用小恩小惠来麻痹她。杰西卡想起伊万斯的忠告,于是这些日子都打起一万分小心。 她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能和雷古勒斯愉快合作的。 因此,当雷古勒斯终于以一种极具迷惑性的方式表达出希望在妖精叛乱的历史上多加笔墨时,杰西卡也立刻意识到了反常。当然了,一个斯莱特林,一个几乎最极端不过的纯血统,他又能想出什么新花样?——不过还是黑魔王的那套言论,看在梅林的份上,这些斯莱特林都顺从他顺从的要死。 “十七世纪的观点不会影响我们之前定好的结论,我十分尊重你对那些历史的观点。”在大致说完自己的想法后雷古勒斯看着杰西卡,似乎把选择权大度地交到了她手中,实际却在隐晦地逼迫她,“杰西卡,我尊重你,所以希望你也能尊重我。邓布利多选择了我们,他肯定比我们都更清楚合作的价值与意义。” 按照他的思路,这篇文章的观点一些属于她,一些则由他来决定,听上去完全公平。 杰西卡沉默,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想着宣传纯血主义,那他们目前为止达成的所有共识都只是雷古勒斯的暂时忍让,为得到文章最精髓内容的控制权他可以牺牲掉部分输出观点的机会,他之前一直在包容她,而现在到了她妥协的时候。 但,这实际与尊重或是合作无关,因为她的让步关系到霍格沃兹的态度,她不能让其他学生就这样被斯莱特林代表。 “不。”所以杰西卡反驳了他,她说话的声量一直都不大,可态度是坚定的,“我想这不是所有学生都想看到的结果。” “你扭曲事实了,”她的语气里有种“我就知道”的遗憾,“你在煽动看到这篇文章的读者。” “你看上去并不赞同。”大概几秒钟后雷古勒斯缓缓说道。 “事实上,我的确不会赞同。”杰西卡撇过头不卑不亢地回复,“我不喜欢这样做。” 雷古勒斯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难受,他以为杰西卡不会提出这样的蠢问题呢,可他同时也欣慰于她的警觉,如果杰西卡直接无视,他可能会更怀疑她的智商。这种感情很矛盾,但它确实发生了——也许是由于杰西卡.米勒确实改善了他对赫奇帕奇认知的缘故。 他望着同样变得不太高兴的杰西卡,她皱着眉偏头,原本高昂的兴趣低落下来,显然也因为他的话语而感到难过。现在他们终于碰到了第一个矛盾,他们之前合作的不错,而他有把握能将这段合作维持下去。布莱克的新继承人沉了沉嗓子,他要想想办法。 冷静,雷古勒斯,你现在要捕获一个敏锐的赫奇帕奇。 她很随和,也很好说话,你可以得到她的信任,就像你之前做到的一样。 “为什么?”于是他耐心地问。 “因为,这是不正确的。”杰西卡的表情写满了抗拒,“我知道斯莱特林内部的倾向,但这不意味着要把你们的看法以霍格沃兹的口吻发表出去。” “正确与否不能代表文章的价值,但文章起到的效果可以。”雷古勒斯说,“为什么大多数巫师喜欢看生活板块,因为一篇精心准备的报道比不上添油加醋的家族秘闻,哪怕这些猜测可能只有几百个字,这是巫师的通性。” “如果一篇文章能够让巫师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好,那么它的口吻是不重要的,毕竟我们看重的是结果。”他几乎不给杰西卡反应的时间,“现在巫师届的环境有必要改善,魔法部不作为,可每个家族都有责任,布莱克有,米勒有,霍格沃兹当然也不能例外。” 他不能和杰西卡掰扯这些看法的对错,因为这样又会陷入和小天狼星当时一样的怪圈,几年来他们各执一词,谁也不肯放软态度,配合上小天狼星阴阳怪气的讥讽任谁都要火大。同样的错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他要用别的方式把她赢下来。 “现在的社会上充斥着无家可归者、孤儿、哑炮,以及被麻瓜压迫的人。”他开始回想黑魔王所有发表的言论和逻辑,期望用巫师届的糟糕状态来打动她,“也许你对六年级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有印象,他很强大,但他的家庭就受到过麻瓜的伤害。而且恕我直言,其他学院对我们的印象也需要改变——斯莱特林并不是只承认纯血统。” 因为斯莱特林只承认权力,雷古勒斯在心里补充,如果斯内普是纯血,只怕会比现在更令人尊敬或忌惮。 他模仿着偶像,用亲和但强势的语言向杰西卡描述了改变巫师届的愿景,假装站在她的视角思考,却偷偷的把概念换掉。他在撒谎,每说一句雷古勒斯的心就更沉一点,倒不是因为撒谎的行为,而是因为哪怕同为纯血统,他和她的认知差异已经大到了需要让他用哄骗来弥补。 她是他的同胞,却不愿意去理解他,满足于现状,愿意在麻瓜们愚蠢却傲慢的施舍中生存。雷古勒斯以前觉得如果真要和顽固不化的叛徒们做同伴,那还不如干脆抛弃他们算了,但和杰西卡的相处却让他想再争取一下,也许像她这样的巫师能够站在他身边。 她有资格,他也愿意去帮她,只要她接受。 杰西卡的脑海里正在开大会,她也试着学习雷古勒斯,挑选出无数有道理的话反击回去,可还没等她整理完毕,她的理智就彻底消失了,因为—— “你听懂了吗?”因为雷古勒斯突然这样问。 其实,雷古勒斯只是担心如果杰西卡根本就没有理解这套逻辑,那自然无法有所感悟。他是好心,可他傲慢惯了,还不太适应怎么软和下来说话,结果还没等问完,杰西卡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我只问一个问题,”杰西卡开口,赫奇帕奇培养出的学生的天性友好,就连反驳也比格兰芬多更软,“那些不赞同的巫师,按照你的理论要怎么办?” “我还是之前的观点,结果要比争论是否正确更重要,因为前者可以做事,巫师们需要切实的行动。”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对那些不赞同的观念持保留意见,但这不妨碍让他们被代表,毕竟他们也做不出更好的选择。” “然后如果他们不同意被代表,你们就会剥夺他们发声的权利。”杰西卡吸气,她现在已经完全被直觉引导着走了,“如果他们反抗,那是不是也要杀了他们呢?” 雷古勒斯下意识想否认:“我没想过——” “你认为麻瓜压迫了巫师,我不知道麻瓜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罪大恶极,但巫师真的压迫了妖精,这是历史,我们刚整理过。”杰西卡坚持,她没发觉这是场辩论,但她知道不能任由雷古勒斯控制对话的节奏,“你会把我变成你的奴隶吗?又或者说,杀了我。” “我不会,”男孩的回答不假思索,“没人会这么做。” “你总是在用你的经验假设,”杰西卡指出了问题的本质,也是令她生气的根本原因,“你认为我听不懂,也认为没人会那样做,你自作聪明地代表那些你认为不重要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有其他人来代表你。” “雷古勒斯.布莱克,有没有可能你根本就没有决定权,你总认为你能成为巫师界最有权势的那个,站在所有人上面,可黑魔王已经在那了。”杰西卡深吸气,那个活跃在政坛的男人是她对未来恐惧的根源,“如果他真的要杀人,你是听从还是反抗?他如果想要的是布莱克又该怎么办?” 他不会,雷古勒斯下意识替偶像辩驳,何况布莱克也不会沦落到听从指挥,他们只会是互相成就的关系。可杰西卡的话语又提醒了他,他不能以最善意的心态去揣测一名政客。 “我要问一个问题,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在两边都不知如何继续的诡异沉默中,杰西卡先出声问他,虽然她还是一副十分不愉快的神情。雷古勒斯有一点没猜错,同斯莱特林相比,赫奇帕奇似乎永远都是更迁就的那个,“关于那些纯血的观点,从一开始你就打算这样写了吗?”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 “我知道我很难去改变你,小天狼星做不到的,我当然也做不到。”杰西卡垂眼,她的语气很低落,“我只希望你能听听我说的话。” “也请你听我说的话。”雷古勒斯无奈,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在和她谈逻辑,而她在对他讲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最可怕的是他还反驳不了,谁能反驳得了可能性呢——甚至还有点类似情侣调情,毕竟杰西卡主要是想让他听她的话。 他拥有丰富的同小天狼星吵架的经验,在多次无果后转而变成了冷眼旁观的淡漠。他看向他这一次的对手,相比于气场强大的兄弟杰西卡的确更弱小,但神情却如出一辙,她的内心有一股柔软却坚定的力量像围墙一样把她保护了起来,而她就依靠这种力量生存。 那是一种不会认输、也不会被改变的态度,可能源于信仰所以十分执拗。由于联想起了西里斯,这让雷古勒斯颇为不爽,自己竟然连续失败了两回。 他一开始怎么会觉得她好说话呢? “不得不说,在顽固不化这方面。”雷古勒斯表现得很平静,“你看上去就像我哥。”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哪怕小天狼星被布莱克除名,你也仍然认为他是你的兄弟。”杰西卡直视着雷古勒斯,她实际上超级生气,但她情绪管理得还算不错,因为雷古勒斯终究是在和她好好讲道理,“看在梅林的份上,你为什么不愿意想想我说的可能呢?” 雷古勒斯笑了,他是被气笑的,因为真的挺像女孩的胡搅蛮缠:“我认为你有些不可理喻。” “我也一样。”杰西卡回以颜色,现在他们好像陷入了与布莱克的家庭矛盾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对抗,“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所以我要离开一会。” 这时候又偏要讲礼貌,这是在偷偷讽刺他,雷古勒斯不禁淡淡冷哼一声。如果换成小天狼星,他才不会在口头上逞能呢,他只会摔门而出,并让自己滚出他的视线。 雷古勒斯没等到杰西卡回来,她好像是真的走了,于是他也不再留恋。杰西卡吃完晚饭跑回有求必应屋做完了工作,结果直到快宵禁也没见着雷古勒斯的半个影子,这让思考了一晚上的无数话语都没了用处。她很生气,于是又推门走了,结果过了五分钟雷古勒斯巡逻经过了八楼。 不可理喻,雷古勒斯.布莱克边走边默默想道。 不可理喻!杰西卡.米勒狠狠拍了下自己的枕头,过了一会后又意味不明的安抚了它,因为她下的手好像有点重。 他们都认为对方的思路难以理解,于是乎,在第二天的草药学上,从九月十七日那天算起,他们第一次没有互相说话。 8、第七章 三天内发生的故事 杰西卡.米勒不高兴。 同时她也很生气,这让她的心空落落的,她罕见的失去了食欲,对霍格沃兹经典的隐形苹果蛋糕提不起兴趣。萨拉和伊丽莎白发现了好友的反常,但除却陪着她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因为杰西卡并没有说出不开心的原因。她们猜到是为了雷古勒斯,他这近一个月来一直同杰西卡在一起,不过谁都没开口问。有些时候,挪揄你的好友恋爱是一回事,但在她明显不愉快时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萨拉.朗费罗想找雷古勒斯报仇,于是她在和斯莱特林们路过时频繁地蹬他,雷古勒斯本人没什么反应,反而其他斯莱特林叫嚣着要教育她一顿。萨拉本来想着自己大不了进医疗翼,结果还没动手就被伊丽莎白和小劳伦斯合力拽回了公共休息室。“杰西有话对你说。”伊丽莎白杵了杵情绪高涨的萨拉,示意她的目光向杰西卡.米勒看齐,而杰西卡正坐在休息室的一堆垫子上。 “吃饭,”杰西卡故作轻快地说道,她向好友做了个鬼脸,“我饿了。” “走!”见她愿意吃饭,萨拉冲上去扑向杰西卡,也不管那些该死的斯莱特林了,“周末我请客,蜂蜜公爵的零食看上哪个拿哪个。”等伊丽莎白终于把她从杰西卡身上扒开,冷静下来的萨拉又及时补充道:“但蟑螂堆不行,那太恶心了。” 小瑞德.劳伦斯表示同意:“真的很恶心。”而且蟑螂堆又很贵。 她们定好了明天去霍格莫德村玩,补充吃完的零食(由朗费罗慷慨买单),伊丽莎白和小劳伦斯可能还会去帕笛芙夫人茶馆约个会。生活有必要回到正轨,她不能让朋友们感到困扰,杰西卡想道,因此她中午和晚上几乎是逼着自己吃完的,直到临近宵禁都觉得撑,不得以放大了自己的胃,果然立马好多了。 趁着雷古勒斯巡逻的时间,杰西卡决定去有求必应屋一趟。整理完后她抱着厚厚一沓羊皮纸小心翼翼地从休息室溜了出去,她之前听雷古勒斯说过巡逻的路线,已经大致掌握了级长们的方位。 直到八楼之前一切都是顺利的,杰西卡是投球的一把好手,身体自然也灵活,要隐藏自己不算难事。她跑到藏着有求必应屋的那面墙前,刚要来回穿梭,就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杰西卡被吓了一跳,忽地把头转过来。 “邓布利多校长。”她惊魂未定地向老人问好,“见到您可真高兴。” 她确实挺高兴的,只要不是级长或者费尔奇都行。 “晚上好,杰西卡,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邓布利多心情愉悦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似乎不在意杰西卡在他眼皮底下违反了校规,“我假设你来完成你的工作?” “嗯,是的。”杰西卡不安地说道,毕竟这份工作还是邓布利多交给她和雷古勒斯的呢,看这样子他什么都知道,“我们定好了在二十号前完成调查。” “所以,”校长故意冲她眨了眨眼睛,“不太顺利?” 杰西卡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突然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靠近,可能是源于天生的信任与依赖,她几乎是求助般的看向邓布利多,为了尽快来到八楼,她本来就和级长们离得不远。邓布利多也看着她,半月形镜片下的眼神中有明显的深意。 最终他还是笑了,配合上他今天的彩色袍子显得有点滑稽:“有没有兴趣喝杯茶?” 杰西卡如释重负:“感激不尽。”哪怕他让她去校长办公室写作业也可以啊。 这是她第二次来校长办公室了,上一次她在这里接受了邓布利多的委托,而这一回则要和校长在宵禁时喝茶。杰西卡捧着茶杯,打量着这间在夜晚变得更加神秘与有趣的圆形办公室,到处都弥漫着魔法浓厚的气息,满墙的校长画像都在沉睡,没人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如果霍格沃兹真的有许多秘密,那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应该是最大的一个。 除了茶水,邓布利多还给她开了一抽屉的糖,看上去都是蜜蜂公爵没有的款式,杰西卡挑了颗棕色牛皮纸包裹的白色糖块,有很浓郁的奶味,完美的中和了红茶带给人的兴奋感。坐在她对面的邓布利多正神色轻松的指挥着飞舞的银茶壶,令人忌惮的校规与扣分规范在他这里好像真的成了一张废纸。这不禁让杰西卡第一次意识到,不只是一任校长,邓布利多还是霍格沃兹几十年来绝对的主宰者,他的话语就是这座城堡的法律。 而很幸运的是,他是一个好人,他站在正义这边。 “继续我们之前的谈话,杰西卡。”邓布利多温和地问道,“你和雷古勒斯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杰西卡恍然大悟,原来邓布利多还是更关心布莱克的状况,这让她的不安感顿时减轻。“一些矛盾,校长。”于是她低头叹气道,“其实我应该预料到的,斯莱特林与外界的矛盾是什么样,我们的矛盾就是什么样。” 或许,斯莱特林们秉持的思想才是大多数?杰西卡咬了下嘴唇,现在社会中的主流想法正渐渐发生变化。 “这并不令我惊讶,在找来你们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说,“你们竟然想到了用有求必应屋,这真是绝妙的想法。” “我早就暴露了对吧,我表现的太反常,所以才会引起您的关注。”双手捂住脸颊,杰西卡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坑了队友的愧疚感,“我很抱歉,还让您专门花时间到八楼抓我。” “事实上,反常的不止你一个人。”邓布利多没有接受她的道歉,而是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你们争执了几天?从三天起雷古勒斯就开始主动巡逻八楼这边的区域。” 什么?杰西卡的手指从脸上挪开一点,也就是说刚才如果他们走得再晚些,就会和雷古勒斯撞个满怀。“大概...三个整天?” 邓布利多哦了一声:“那他真的也巡逻了整整三个晚上。”他让茶具给杰西卡添了茶,“令我更好奇的是,你们在争执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坚持每天都在宵禁后找你。”他是真的有些好奇,他们现在的状态与雷古勒斯和小天狼星并不相同。 米勒警觉:“您不会算我违反校规吧?” 邓布利多微笑:“我只会把它当做是在为学校工作。” 嗯... 说来羞耻,杰西卡其实觉得这三天她和雷古勒斯的僵持十分好笑,虽然他们都抱着非常认真的心态,但是真让她给别人转述又有些丢人,尤其这个人还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她试着描述了他们这三天之内发生的故事:“可能因为不想见到对方,我们应该...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在对雷古勒斯说出“我不想看见你,所以我要离开一会”的惊人宣言后,杰西卡其实立马就后悔了,因为这句话也太幼稚。而且在她跑回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第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她要跑呢? 那是她想出来的场景啊,要走肯定也是他走,为什么她自己这么流畅地离开了! 她想回她的树屋,但又不敢,因为很可能雷古勒斯还呆在那里,而她不想和他交流。算起来,她之前好像一共也没和雷古勒斯说过多少次话。杰西卡仔细的回顾了一下,大概只有十二句左右。 早上好,晚上好,谢谢,还有次数最多的抱歉——毕竟你在球场上暴打了对面一通的话,是应该说一句道歉的,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在总结了和雷古勒斯.布莱克的五年后,杰西卡得出了一个该死的结论,就是她和他是真的没有缘分。 布莱克?真不熟!还有请问你问的是哪一位呢? 她本来想消极罢工,但躺了一小时后意识到他们设置的截止日期彻底杀死了胡闹的可能性。最终愤怒和截止日期催生了勇敢,于是随便对付了几口晚饭,杰西卡趁着雷古勒斯在礼堂露面鼓起勇气回到了有求必应屋拿书。她挑选了一些接下来会用到的手稿和记录(十七世纪之后的历史已经有完整的记录可以看了),趴在桌子上洋洋洒洒的总结起来。她工作到了深夜,期间只要雷古勒斯回来她们就会碰上。 杰西卡本来想着,只要雷古勒斯愿意沟通,她就再试着好好劝劝他,起码要把文章写完再好聚好散,可直到宵禁前也没等到,这让杰西卡意识到雷古勒斯要比自己想象的更执拗。既然这样,她也没有哄他的义务,杰西卡心一横,抱着这些书直接回了寝室。 她一个人也能做的很好不是吗,杰西卡边在宿舍里蹂/躏羽毛笔边闷闷地想着,没有雷古勒斯和自己交流完全不影响她的工作效率。 承担了他的那部分工作,她用十二万分的严谨总结了近代历史带给巫师们的教训,她不能再让雷古勒斯抢占先机——那还不如让自己先下手。加班的后果是一大早杰西卡顶着厚厚的黑眼圈出现在了第三温室,把斯普劳特教授吓得够呛。雷古勒斯对她的疲惫反应淡漠,甚至像不认识她似的,在戴手套时他们的视线相遇,雷古勒斯的目光探究,就好像在问她有没有想通道理,杰西卡故意闭上眼睛,于是他们谁也不理谁。 就像两个低年级,杰西卡不忿地想到,随后被一棵南美玫瑰咬了一口。 他不开口,她也不想主动搭理他,他们就这样度过了第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杰西卡有训练,她把圆环当成斯莱特林们的脑子,因为常年被家庭教育摧残而出现了大洞,导致得分率奇高。由于骑着扫帚疯狂的飞,杰西卡消耗了太多体力,爬回床上本来想休息一下,结果再一睁眼就到了午夜。 看在梅林的份上,她还没拿新的手稿和书呢! 为了隐藏方便,她上次只带走了目前需要的部分资料。杰西卡趁着夜色溜回有求必应屋,现在接近凌晨,而级长们只会在宵禁后巡逻一次,她不怕在这么晚的时间碰上雷古勒斯。杰西卡打量这间小小的树屋,看上去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只是书桌上出现了一摞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崭新羊皮纸。 她走过去拿起来,虽然杰西卡卷走了不少东西,还熬夜付出了双人份的工作量,但雷古勒斯还是坚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在这些羊皮纸上按照对历史的模糊记忆(其实很精准了)写出了一份思路总结,上面都是非常“邪恶”的纯血主义思想。杰西卡皱起眉头,很想撕了这些满是暴论的纸,但不得不说——他写的总结要比自己的好多了。 最下方的羊皮纸上夹着一张小纸条,应该是雷古勒斯特意留下来给她的,还是同样工整却不失张扬的字体,上面只有短短一个问句。他问她:“书在哪里?” 杰西卡噗嗤一声没憋住,但想起他对麻瓜和麻瓜出身巫师的态度,又拉下脸来。她把自己的羊皮纸砰的摁在桌子上,变出一盆仙人球将纸条扎在上面。 作为一个心肠软的大好人,杰西卡最终还是跑了趟八楼把拿走的书给还回去了,期间险些被费尔奇发现。第二天他们依旧不理对方,但中午过后在魔药课上雷古勒斯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古怪。在斯拉格霍恩又一次试图和杰西卡攀谈,说起“米勒小姐,听说你养了很多仙人球之类的沙漠植物”时,他终于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吗,雷古勒斯?”斯拉格霍恩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走了,就是一万个米勒都比不上一个布莱克重要。 “没事,教授。”雷古勒斯抿起嘴角正经说道。 第二天晚上的训练和昨天没什么不同,杰西卡依旧准度惊人,唯一的区别可能是这一次她一觉睡到了天亮,因此错过了在宵禁后前往有求必应屋的机会。“今天就是第三天了,校长。”杰西卡举手示意自己完全诚实,“我下午趁斯莱特林上课的时候去了一次,他把我的仙人球扔了,又给十九世纪开了个头,我刚才就是要将我总结完的结论放过去。” “我很高兴,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并没有真的无法挽回。”虽然口头上说自己很高兴,但邓布利多没有笑,“你们仍旧配合默契,甚至有可能会发展成友谊。” 少女弯起嘴角不置可否,她开始夸赞校长的红茶与糖。 “这明明应该令人愉快,”他的话锋却忽地一转,“然而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还会感到难过呢?” “你不开心,对吗?”他说。 杰西卡愣了,随后轻轻苦笑:“我看上去很难过吗?” 邓布利多的目光于一瞬间变得很温柔:“事实上,没有,但痛苦会从人的心灵中散发出来。” 杰西卡不说话了,她闭上了滔滔不绝讲故事的嘴。沙金色长发的女孩一般给人的印象都是愉快健谈的,她的神情于一瞬间放松,彻底流露出那股隐藏在随和表象下的淡淡的伤感。与寻常的生活琐事不同,杰西卡其实并不太爱和别人袒露自己的心里话,像这样的交谈还是第一次。 他们都沉默了,只留下金色栖枝上凤凰沉睡时溜出的啼鸣。 “也许是因为,当我越了解雷古勒斯,我就越感到无力。”最终她轻声说道,“他选择了一条和别人截然不同的路,他看不见那条路上可能出现的危险,甚至还想着从黑暗中抓住希望。” 邓布利多合上茶杯盖:“就像眼看着他送死。” 杰西卡的说法更富有想象力:“就像天上的星星执意要坠进水里。” “我捞不起来它,我不聪明也不强大,我做不到。”随之她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如果他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那我当然不会在意他的死活。但我和他相处,我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知道他有一些很美好的优点——我明明都看到了,却只能任由它们沉没。” 由于自身的平庸,她似乎什么都做不到。杰西卡莫名的想,如果真有人活活死在她面前,这是否就和亲手杀了他差不多呢? “杰西卡,”邓布利多突然说,“如果一个人即将死在你的面前,你会做什么?” 只有15岁的杰西卡.米勒愣住了,她思索了一通回应了他,但她目前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想要拯救美好的、高尚的事物,这说明你的内心也同样高尚。”邓布利多安抚了下这个小赫奇帕奇,不过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刚才会问那个问题,“分歧带来的痛苦是相互的,但足够成熟的人仍旧能够从中感知到其他的东西,你看到了雷古勒斯灵魂中闪光的地方,我想他也应该同样如此。” “雷古勒斯一定也是察觉到了你的悲伤,才会试着想要弥补。”邓布利多说,“我相信一种判断,那就是如果一个人可以被拯救,则他必定会为了他人的痛苦而动容,这证明了灵魂深处的良知还未曾泯灭。” 杰西卡想到他留的纸条,那是雷古勒斯掩藏在骄矜下的和解信号——他这些日子都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一个骄傲温柔的,会在意见不合时拐着弯给她台阶下的,特意改变巡逻路线想要找到她的男孩。明明有大把自由的选择,却偏要和极端的思想与毁□□沉沦。 “我好像只能做到陪伴,“于是她下定决心:”我会在这段时间陪着他——但我不确定他会听我的意见。”或者直接把她从有求必应屋给丢出去? “这样就足够了,剩下的恐怕只能交给命运。”邓布利多欣然同意,他把杰西卡送到门口,指点她怎样才不会被费尔奇发现,“但我想命运不会苛待值得幸福的人。”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在校长办公室度过的太久已经让她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只有残缺的月亮孤零零的缀在漆黑的天上,给城堡内带来一点光亮。杰西卡站在有求必应屋的门前,感到耳边有轻微的响动。她不安又期待的转过身去,隐藏在黑暗中的雷古勒斯走出来,正安静地看着她。他拥有一副清隽冷冽的好样貌,又偏残存几分稚气的青涩,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想要靠近的冲动与疏离的冷静。它们是矛盾的,此刻却在月光的帮助下浑然一体。 他现在抓住了她,那他们这三天之间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你把我的仙人球怎么了?”半天杰西卡憋出来这样一句,不过她仍然主动打破了僵持。 雷古勒斯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好好留着它呢,它现在在窗户外面晒太阳。”虽然变形出来的植物并没有生命可言,有求必应屋的魔法也不能模拟真正的日光。 之后他们都没再提互相不理对方的幼稚行为,就像它们根本没发生过——又或者,比起沉浸在过去的隔阂中,他们都认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9、第八章 青春美学 “来看这个,”杰西卡收起魔杖,她正和雷古勒斯面对面,她让他好好观察面前的物体,“你觉得怎么样?” 雷古勒斯神色淡然:“我认为它是一个传唤铃。” 只是一个传唤铃,杰西卡听出了他口中的轻视意味,虽然雷古勒斯已经有意收敛,他们现在处于某种微妙的氛围,都想要维护彼此刚刚修复但仍旧岌岌可危的合作关系。对主流的看法成了无法谈论的禁忌,就像被温水浸酥的冰山,稍有推碰就会哗啦一下的散开。 可是不谈又显然不行——杰西卡想道,邓布利多叫他们来就是干这个的。 “回答正确!如果我是院长,我就给你加分。”于是她假装没有意识到那些隐晦讽刺,大度的包容了雷古勒斯对麻瓜制品的不满,“现在我来解释一下它的用法。” 一个小巧的、只有手心大小的经典传唤铃,在有求必应屋仿造的好天气下散发着银闪闪的金属色光泽,是在不想开口大声呼叫帮佣时的体面选择。“有些巫师相信,在争论前增加一个没必要的动作可以有效帮助大家回归理性。”她用弹人脑壳的方式弹了下那个传唤铃,“因为真正公正的争论是不需要感情的,我们只需要逻辑和真相,这是一种排除煽动性干扰的好方式。” “也就是说,”雷古勒斯的理解更加直接,“其实并没有规则。”看在梅林的份上,赶在提出异议之前光拍一下铃铛可不算规则,这等于什么都没限制。 “谁说没有?”杰西卡以身作则的轻轻拍了一下那个无辜的传唤铃,以示意他现在已经开始了,“拍了铃后务必沉默五秒,不许发火,不许上升到个人攻击,以及任何问题当夜解决,不然就等于把胜利拱手让给对方。” 如果有五秒钟的冷静期的话,他倒是可以理解这个幼稚行为的用意,毕竟恶毒的语言除了发泄情绪外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不过黑发灰眼的男孩还是皱眉:“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杰西卡避重就轻的微笑:“家族传统。”难道她要说,这其实是安吉拉.米勒和威廉.米勒为了避免无休止的工作扯皮发明的吗?还是借鉴麻瓜的。 在学术的世界里,成果的分配是残酷的,通讯作者是谁、以及专利署名的先后可不是简单的按字母排序,这其中牵扯了天量的加隆与知识纠纷,哪怕是夫妻也不能避免,尤其是两个非常重视知识产权的拉文克劳。杰西卡不止一次见识过他俩为了署名的顺序而在厨房反复僵持,比如她的母亲不希望报社把丈夫的姓名放在她前面,因为那篇评论几乎都是她写的。 幸好她和雷古勒斯不会碰上这些问题,邓布利多不会给他们开工资,最后在《预言家日报》上的署名也只会是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杰西卡打量着雷古勒斯,抿起的嘴角显现出她有点紧张,她害怕自己的同伴连这点条件也不愿让步,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一个未出社会的受家庭疼爱的孩子只能想出她认知之内的方法。 雷古勒斯没有,事实上他正在让自己的思绪漂浮,就像被风吹动的蛛丝一样轻飘飘的漫无目的,不知最终会挂在什么地方。他在衡量自己策略成功的概率,他自诩是个操弄理性与逻辑的熟手,所以当一个协议明显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他就会思考是否其中有什么陷阱,这是家庭教育他要时刻警惕的结果。但杰西卡.米勒不能用常理推断,她是个被邓布利多强行推上牌桌的牌手,实际根本没有在观点上压倒布莱克的力量,他根本就不怕她,他之前只是在苦恼为什么总有人要和他对着干,哪怕她看上去是那么好说话并信赖自己,甚至带给了他部分被满足的错觉。 雷古勒斯收回一点注意力分给杰西卡,女孩正盯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让人牵着鼻子走,她唯一想干的就是帮他。 他感受的到她发自内心的善意,这也使得他有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如果她恨他,那反倒还陷入了他熟悉的流程,这是种除却他所熟知的恐惧、厌恶、敬畏与迷恋外的某种全新感情。这时杰西卡注意到他回应了注视,她反复斟酌后决定开口。看得出的紧张不安,心跳的频率仿若往胸腔里架了小军鼓,蔚蓝色的眼珠却又像在看星星。 15岁,单纯又耐心,还没学会成年女性用以狩猎拉扯的小小的装腔作势,甚至可能连感情都没彻底明白。霍格沃兹不教授恋爱的课程,所以杰西卡还从未接受过正式的教育,以至于她不知道长时间去注视异性的眼睛会发生什么。 “你同意吗?”她轻轻问,是那样小心翼翼,带有强烈的不想让他拒绝的希冀,“你觉得怎么样?”这让雷古勒斯突然感到,她下一秒的快乐或是失落就全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于是乎雷古勒斯.布莱克年轻的心被彻底满足了一下,掺杂着不知名情愫与野心的快意一齐涌上他的脑海,像是在扫帚的帮助下割开云端飞行,又像将象征着荣誉的金色飞贼牢牢抓在手中。但可能源于良好的素养与个人品德,雷古勒斯并不像他的那些同类一般渴望把玩人心,相较而言他更重视他人投来的善意,并愿意以等价偿还的标准待人处事。就比如前几天他还为了杰西卡因他而产生的痛苦动容,于是在她离开时他留下了纸条,这是几近于示弱的举动了,也不会被他的家族所允许。 雷古勒斯深知虽然拥有一部分自主权,但作为一个五年级的学生他的行为仍需要家族的授意。他目前大概算布莱克的成员、财产或者投资,但终有一日,他会把布莱克深深烙上他的名字。 “我觉得没有问题。”于是抛开家族的规矩,他亲自打消了杰西卡的疑虑。没有谁不喜欢赞美,雷古勒斯看着杰西卡由忐忑变为兴奋,她有一双杏形的蓝色眼睛,只要被夸赞就会因笑容而改变形状。 “我可能要离开一会,我和朋友们约了去霍格莫德。”杰西卡翘着嘴角说道,她感到开心,因为她暂时解决了两人在工作上的矛盾(暂时的),不管如何这是个进步,“你不去吗,雷古勒斯?”一周一次的机会,反正她肯定不会浪费掉。 意识到这是个邀请,赫奇帕奇在邀请一个斯莱特林进入她的世界。雷古勒斯一方面感到好笑,一方面也还是慢条斯理的拒绝了她,动容归动容,他不会因为其他因素干扰自己的决定:“我留在这里,你记得不要玩太晚。” 她是不知道自己有前往霍格莫德的其他方法的。 “我不会,多相信我一下吧。”杰西卡吹了吹刘海,重新用发绳绑了下头发,没有戴围巾,因为她马上就要去买一条蒙特罗斯喜鹊队的联名款,“待会见!” 她的告别和离去快的像风,以至于让雷古勒斯第一次回忆起和赫奇帕奇球队交手时的印象,找球手是个相对于其他球员更特别的位置,他只需要关注飞贼,而其他球员负责关注他。雷古勒斯想到杰西卡.米勒披在金丝雀黄队服下敏捷的身影,不得不说,她玩得还算不错,尽管不能和詹姆.波特和多卡斯.梅多斯之类的天赋异禀者相比较。 他是珍视的,就算他们的理念背道而驰,但她也会包容他,而这种包容纯净到不掺杂一丁点利益与得到回报的期待——这一般是小天狼星才有的特权。 周末的霍格莫德村充斥着霍格沃兹的学生,杰西卡.米勒紧紧搂着萨拉的胳膊,很有自觉和伊丽莎白拉开距离,为她和小劳伦斯制造独处空间,尽管这时候的人流也没有什么独处可言。她们不应该这么早就出来的,现在的人最多,过几个小时会好一些,可她们永远也吃不够教训——只要有人在公共休息室里带头,大家就会像中了夺魂咒一样全挤出去。 “我要去风雅买围巾,还要去佐科笑话店看看有没有蒙特罗斯喜鹊的横幅。”她对萨拉说道,杰西卡没有忘记要给麦格教授也带一条,“你要买香水或蜜粉的话我先陪你去吧,它们比较容易先被抢光。” “等等,”萨拉拉住杰西卡,“先在外面逛逛,我看到邓普斯刚进去了。” “你们果然已经分手了。”杰西卡小声地感叹,她之前都不敢仔细问呢,反正萨拉已经一周不和邓普斯结伴了,他是六年级拉文克劳的级长,有个和学习习惯不符的好身材,虽然他不打魁地奇,“他不恨你?” “好聚好散,”萨拉嚼着泡泡糖,“在和他约会之前我就说的很明白,他没意见,所以我觉得不怪我。” 萨拉从三年级后半段开始和人约会,除却斯莱特林外其余三个学院都有所斩获。不得不承认她很有魅力,卷翘的棕发配合凹凸有致的身材总能收获一批又一批男孩的目光。杰西卡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并不矮小,但她怎么看上去还没有发育呢,明明她才是经常运动的那个。 她有时很羡慕萨拉,能够在最无所顾虑的岁月享受恋爱的快乐,同时她也很羡慕伊丽莎白和小劳伦斯,他们从四岁就在一起玩了。为了躲邓普斯,她们坐在一块清干净了落雪的石砖上,先后应对和围观了格兰芬多的杰米.罗格尔对萨拉别别扭扭的搭讪与小劳伦斯和伊丽莎白在帕笛芙夫人茶馆外的第一次牵手。 杰西卡靠着萨拉,有雪落在了她的金发上:“他们看上去天生一对。” “没有谁和谁是天生一对,杰西,爱是宽容的,也许在某个世界,你会和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萨拉无拘无束地说道,她的爱情观非常豁达,却流露出悲哀的味道,“只有极度残缺的人才不得不万里挑一,因为他们只容得下彼此。” “你和鲍勃订婚会幸福,与查理可能也会,可惜你必须要从他们当中做出决定。”萨拉挑眉,“经营婚姻最重要的秘诀是:你或许会爱上很多人,但最好一生只去爱一个。” 这是萨拉的爱情观,杰西卡想,她知道责任是无比沉重而又值得尊重的枷锁,也许这就是她坚持只和人约会的原因,只享受每一段爱带给她的快乐和痛苦。 杰西卡把脸埋住萨拉斗篷露出来的边里,边和同伴打闹边用魔杖胡乱消去雪花:“那么,我应该去哪儿找到一位到现在还没出现的先生?——随便哪个都行。”怎么她的伙伴们都这么熟练,而她还活像个幼稚鬼。 因为太冷了,而保暖咒不足以支持她们在雪线之上的室外久留,最后她们跑到了三把扫帚喝加热后的黄油啤酒。杰西卡的上唇沾了很多胡须样的白色泡沫,她们遇到了大批的格兰芬多们:杰米.罗格尔立马奔着萨拉来了;莉莉.伊万斯正帮助玛丽.麦克唐纳对比佐科笑话店这个月新出的香水和上个月的不同,而詹姆坚持要帮她们的忙;小天狼星和多卡斯.梅多斯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的谈话不怎么频繁,却时不时就会有几句,偶尔还会笑一下;卢平正在看顾趴在吧台边上的小矮星彼得,他好像从开学后就一直不太好,有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猜他可能患上了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症。 他们互相简单问好,而彼得简直要昏迷过去,所以杰西卡也没去打扰他。在估摸着不会和萨拉的前任碰面后她们准备离开,这时小天狼星突然叫住了她,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刚还在谈话的梅多斯。梅多斯勾起嘴角,她没说话,只冲他打了个响指。他看上去英俊高挑,是整座酒吧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小天狼星.布莱克吸引目光的方法一贯简单,决心、才华外加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拢共组合起来便能在这所学校里战无不胜。从杰西卡入学之后就知道她生活在了一个无比绚烂的时代,而小天狼星就是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传奇。相比起来,雷古勒斯的光芒就黯淡许多,配合上布莱克的传统和观念,他给人的感觉就像被尘封的书本,或者是喘着气的移动遗骸一样。 “我知道你在和雷古勒斯做那些,工作?”他对《预言家日报》的说辞无所谓,在他看来那些胡编乱造的媒体都该下地狱,“小心些,小姐,和他们相处没好结果的。” 杰西卡点头表示会注意,她也和小天狼星聊了聊雷古勒斯的状态,她总归认为兄弟还是会在意彼此的。“他好像很看重这次机会,他很努力的在完成校长交代的任务。” “他动歪脑筋呢,一般情况下他有冲劲只是觉得有利可图,所以格外卖力,或者这能体现他在家里的价值。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做到某些事,为了证明给某些人看。”说罢小天狼星指指自己的脑袋,“相当病态吧,恭喜你又多了解了一项布莱克的家族传统。” “我们曾经也有相当融洽的时光,尽管大多是在13岁以前。”小天狼星嗤笑,这反而显得他更俊,“杰西卡,你相不相信有一种人,如果不能完成想要达到的目标,那心里就什么也不剩下——因为他就是为此而生的,这是他所受到的教育,除了荣誉外别无所求。” 听上去很孤独,杰西卡在心里想。她总觉得小天狼星没有完全了解他的弟弟,雷古勒斯也同样,他们好像只互相看到了各自不喜欢的那面。但她没有资格多加指责,哪怕已经离开了家,这仍然也是布莱克的家事,他们才是参与者。 “谢谢你的提醒,西里斯。”最后她决定再次诚挚的表达他对她忠告的感谢,“我觉得你看上去比前几年好得多。” “谁知道呢?”小天狼星低笑,“起码我现在就很自由,我喜欢现在这样。” 在那个赫奇帕奇离开之后,小天狼星漫不经心的啜了一口冰冷的黄油啤酒。他已经离开布莱克好几个月了,脱离掌控的感觉爽得不可思议,以至于他现在会惊讶自己竟然能在他们身边待上这么久。那地方是深渊,会把人的灵魂都吞没进去。 那种气氛很难称为家庭气氛,而是靠习惯的力量和传统观念维持着,这个家缺乏宽容体谅和关心爱护,而没有了这两样还算什么家呢?小天狼星在很小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情对与不对,并不是只看自己获利与否——他渴望目光,却毫不自私,可能这也是格兰芬多最终愿意接纳他的原因。 一个正常的家庭,不需要黑魔法、天花乱坠的酒具、器皿和故意嵌满家族格言的玻璃瓶装饰。每在波特家多待一刻,他内心的膨胀感就越雀跃,他自小便被培养出了想要去摔碎什么东西的天性,尤其当这种自由与任性用在自己身上时,更能获得无以伦比的快乐。 他回头看,现在他的兄弟和重视的人都好好的留在他的身边。那是当他从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挣脱后所找到的新的归宿。那代表了他的自由意志与新生,他会用生命来珍惜他们。 青春啊青春,萨拉.朗费罗正坐在橱窗边,翘着脚等待杰西卡购物完毕。她的好友正开心的挑选出做工最精密的围巾,隔着层厚厚的玻璃,萨拉看到杰西卡正把它们围在脖子上耐心的尝试,沙色的金发很配蒙特罗斯喜鹊队的墨绿色。 她正处于最美好的岁月,黑色的袍子虽然普通却很齐整,在排队结账时为了看清店员杰西卡努力抬起脑袋,显出天然的雀跃与美感。 萨拉托腮,她喜欢看美人,不限定性别,尤其是充满善意和特别的那种。伊丽莎白.格林温柔敦厚,同时不失风趣,而杰西卡则情感细腻,充满伶俐与独属于赫奇帕奇的天真烂漫。她善于从各方面发现女孩的美,并为这些美深深倾倒。 萨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多希望这些时光不要那么快过去呀。 10、第九章 狩猎 自己是个很有目标感的人,雷古勒斯一直都知道。 真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他可以付出精力、为了上桌而支付的筹码以及各式各样的手段,其中示弱并不多见,往往也只用于特定的对象身上。斯莱特林的环境很好的教给了雷古勒斯蛰伏的优点,尽管在学校里没什么机会能让他低头,但这不代表他不能从其他人身上学会。在漠然置之并逐步取得优势上,他一直是学院中的佼佼者。 三年级时他学会了用适度向母亲示弱来换取更多的自由,比如如何对待克利切,比如如何获得一定程度上自我决定的权力。当然服软不等于臣服,相反他深爱着他的家人,所以才会对他们和自己的不同之处格外宽容。在雷古勒斯的心中,哪怕摆出一派温言软语,掌控着局面的人也始终是自己——这样想起码会让他好受点。 他太年轻,所以还配不上布莱克这样如此沉重的荣誉,但迟早有一天——雷古勒斯皱眉,只要最终的成果足够丰盛,他能忍受暂时的等待。 因而在面对杰西卡.米勒时,适当的“退让”对他来说并不困难。雷古勒斯在她第一次提出通过说服对方的方式(哪怕很缓和)来决定文章方向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如何应对,他足够聪明,所以方法也很巧妙,他只要让她认为他做了妥协,杰西卡就会放下戒心,从而被他的思路带着跑。杰西卡.米勒并不好骗,她需要的是他的真诚,那他就给她真诚。 他的让步和诚恳都是真的,但谁说让步之后就要按照她的思路走呢?反正梅林没这么说过。 有一两次他保持了沉默,希望杰西卡能感受到他的沉默中蕴含的态度。起先她并没被说动太多,不过没多久沉默就起了作用,他的思路开始影响她的情绪。后面的工作就容易多了,他顺利的控制了文字表达的主要观点,这点小伎俩不足以掰正她自身的想法,但对雷古勒斯已经足够,对于一篇代表霍格沃兹的文章来说更是绰绰有余。 他的确利用了杰西卡的信任,不过雷古勒斯同时也认为自己付出了相应的价码,这一点杰西卡肯定也明白,不然就不会乖乖任他把那些退让过后的结论挪到羊皮纸上。就比如今天,他们又成功的把一项结论彻底落实在了初稿中,对于这样的结果雷古勒斯满意,杰西卡也显得很高兴,她开始叽叽喳喳的和他聊起生活中发生的那些事,就像一只在秋冬季节里膨胀起来的麻雀。 她和他聊母亲,父亲,聊家族和其中那些有趣的传说。米勒没有可以被总结出的传统,所以后代们也几乎截然不同。她和他说起自己小时候养的宠物,说起身为拉文克劳的父母在知识上有意无意的炫耀,她还有个格兰芬多毕业的叔叔,总喜欢给她买奇奇怪怪的礼物。在聆听之余,雷古勒斯惊讶于米勒的教育是如此宽松,布莱克所交际的家族往往都把布莱克作为追赶的目标,这也导致他很少了解其他古老的纯血家族的生活方式。 波特是例外,不过这是拜小天狼星所赐。 “前年我去看了世界杯赛,叙利亚赢得太棒了!虽然我是英国人,可英格兰和威尔士在小组赛就出局了,就只能支持其他队伍,不然包厢钱都浪费了——”某次杰西卡想到哪说到哪的同他描述,作为出版了11本书的学者,这一辈的米勒并不穷,只是把钱用在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因为传统限制,布莱克的支出实际相当规范,不过雷古勒斯认为这没有问题——除了达到目的外,如果能令人感到快乐,那加隆也算发挥了价值。 米勒的女儿,明明生来不受限制,却安于度过平淡的一生。雷古勒斯在杰西卡雀跃的声线陪伴下写下一条条早已斟酌好的总结句,或许她也真的是幸福的,她不被拘束,不被要求,又很容易得到满足。与杰西卡不同,他从小就被要求追逐着什么,无论是小天狼星还是被他弃之不顾的荣誉,在家人眼中那就是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 但他还是笑了,因为杰西卡描述的很有意思,就算没有继承到父母写作的天赋,她的情感也足够她发现生活中细微的乐趣。哪怕被教导信奉家族与个人荣光,雷古勒斯却还是悄悄在心里为其他东西保留了位置,它们不会被他的家族认可,那他就把它们藏起来,并坚信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共存。 何况他又能怎么办呢,雷古勒斯偶尔会垂下眼睫默默的想道,他从年少到现在的那些梦想与希冀,它们全部都与布莱克相连。 他不向任何人剖析内心,故而雷古勒斯做的就只是默默看着杰西卡不知疲倦的陪着他。很快杰西卡累了,追球手的精力虽然多,但也被高频率的训练和学校额外的任务消磨的七七八八。她打了个哈欠,明天是这学年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由赫奇帕奇对战格兰芬多,为了取得不错的表现,她这些日子比以往更拼命。雷古勒斯想了想,决定开口打发杰西卡回去。 “我在这眯一会就行。”杰西卡摇头拒绝,“你还在工作呢——我又不是有课。”她显然是认为单独抛下他并不好,雷古勒斯无奈,根深蒂固的同伴意识。 “一起走吧,”他顿了顿说道,雷古勒斯在确保羊皮纸上的字迹干燥后把它们卷起来,“我刚好也困了。” 杰西卡边打哈欠边跟在他身后,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都位于地下,这对于两个五年级不是秘密,何况雷古勒斯还是级长。他们在地下一层分道扬镳,分别前杰西卡突然对他说了谢谢,没有提因为什么。雷古勒斯回头,杰西卡正站在一盏灯下冲他挥手。 “明天我会加油,”她挑眉,沙色的卷发被光打上浅浅的影子,“你不要再回去啦,我想我们还来得及。” 他们当然来得及,经过他的督促他们的进度甚至是提前两三天的。雷古勒斯不困,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寝室再学习一会,他很喜欢这种所作之事都能得到回应的感觉,他不是故意卖出破绽,可她却每次总能抓住。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礼堂吃饭,赫奇帕奇们的球员看上去都精神不错,几个低年级的替补反而十分紧张。杰西卡一反常态的早出现,她坐在赫奇帕奇的长桌里,认真的撕掉烤吐司焦黄的边,只吃里面软软的面包瓤。她把面包边递给几只送快递的猫头鹰,但它们因为不带荤腥碰都不碰。和身边的伊丽莎白.格林商量了几句后,她苦着脸把那些边都吃掉了。 雷古勒斯也捡了块吐司吃,他小小咬了一口边,焦脆的口感很好,他不理解为什么杰西卡会讨厌它。 十一点的球场座无虚席,几乎全校师生都来到了周围的看台上。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除却聒噪的观众,解说埃默里.朵乐也信手拈来的说起一些熟面孔以便活跃气氛。留给赫奇帕奇的介绍很少,因为他们的对手才是真正的万众瞩目。埃默里大致聊了聊杰西卡.米勒的情况:“从二年级起就效力于赫奇帕奇球队,速度很快,在有干扰的情况下一环与二环的命中率勉强可以挤进第一梯队。” “她擅长在帕金钳式战术作为冲锋位,这也是赫奇帕奇称得上精通的唯一核心技巧——单一且好用。”埃默里看上去并不看好赫奇帕奇,但还是尽力搜刮了一些好词。只是单一战术的缺陷大家都懂,这意味着杰西卡的表现会极大的影响队伍成绩,这也是赫奇帕奇从来不被斯莱特林忌惮的原因,独木难支,他们只要针对她和找球手两个就行。 “晴雨表小姐,霍格沃兹的当家解说就这样称呼她。”拉尔森嗤笑着吐出这句滑稽的绰号,他对满嘴跑火车的埃默里无甚好感,“没学到联盟的专业性,花里胡哨的形容词倒是一套套。” “口条不错。”坐在旁边的雷古勒斯收起全景望远镜评价,他更关注格兰芬多今年的战术,尽管和赫奇帕奇对战其实看不出什么。作为毕业前无可置疑的最佳解说员,六年级的埃默里已经收到了英国和爱尔兰魁地奇联盟的兼职邀请,但他的野心是毕业即成为国际魁地奇联合会最年轻的专职解说,这在魁地奇运动中是份天大的荣耀。 他做不到的,国际解说员需要足够的资历与人情关系,尤其还有成群挣不到足够薪水排队等待的退役球员参与竞争。雷古勒斯傲慢地想,不过什么也没说。 “呃,让我想想。晴雨表、红鼻子、还有倒传球的毁灭者...”遥远的格兰芬多观礼台上,小天狼星.布莱克把望远镜丢到了卢平腿上,“埃默里.朵乐能不能闭嘴?光靠他一个人就能毁灭整场比赛——拉文克劳应该把他挂在门柱上,这样谁都不会投那边的圆环了。” “你这样岂不是要累死守门员?”莱姆斯举起魔杖顺势擦起了望远镜镜片,彼得不在,他被安排去了厨房给他们拿吃的,“五百英尺长的球场,你要让拉文克劳背着埃默里来回跑,会不会有些难为人?” “不难为人,可以让击球手帮忙,反正有些击球手也不做什么。”小天狼星冷笑,哪怕追求天差地别,但对霍格沃兹最受欢迎解说员的厌恶,他和雷古勒斯倒是出奇一致,“看比赛吧,詹姆和多卡斯会打的对手抱头鼠窜。”詹姆背地给他们透了底,在格兰芬多这学年对赫奇帕奇的内部标准里,不算金色飞贼的那150,得分相差小于40算输。 比赛开始,赫奇帕奇令人惊讶的展现出了极强的韧性,甚至杰西卡和卢卡斯.阿利还率先进了几个球,这让本来以为是碾压局的埃默里重新燃起了激情。“她拿到了球,又成功绕过了游走球和试图抢夺的格兰芬多追球手杰米.罗格尔——哦漂亮的假动作米勒!鬼飞球最终被投进二环,赫奇帕奇再加10分!如果我是裁判,我恨不得多加20分给她,因为这是从多卡斯.梅多斯面前拼下来的。”埃默里对着魔法话筒神采飞扬,他上头了,“现在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的比分是20-50,而我们的晴雨表小姐告诉我们本学年的赫奇帕奇阳光灿烂,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巴不得明天就去约她。” 全场学生发出了不嫌事大的起哄与叫好声,这场比赛没有斯莱特林,所以大家不必同仇敌忾,竞技和找乐子反而成了第一选择。杰西卡隐隐约约的听到后也不生气,她的耳边有风和全场包括来自格兰芬多的掌声,这说明她做的很棒,在最喜爱的运动上,她享受那种被认可的快乐,不管是从技术还是个人魅力——她也同样愿意回报以更强烈的愉悦。 于是杰西卡操控扫帚转个圈,大开大合的冲解说员的位置抛了个飞吻,又很快向着詹姆的方向飞走了。 全霍格沃兹的学生都疯了,比赛被这场小小的配合推上了高潮。 最后赫奇帕奇还是输了,格兰芬多的找球手率先找到了飞贼,但实际投球的得分只差30分,对这样的结果赫奇帕奇们高兴,格兰芬多们也满意自己的胜利,只有格兰芬多的队长闷闷不乐,因为这不符合他们内部定好的标准。落地后赫奇帕奇的球员们被热情的簇拥起来,哪怕输掉了比赛,大家还是为了他们的表现而激动。看到此情此景,斯莱特林的队长拉尔森频频摇头,如果换成是斯莱特林输了,他能把队员都埋在球场的黑麦草里。 雷古勒斯也准备离开,走出球场时他稍微分以视线,赫奇帕奇们正围着球员说笑,而发挥出色的杰西卡.米勒自然被挤在最中间。她还没整理好呼吸,汗水大部分被风吹干,只留下几缕偷跑出来的发丝黏在绯红色的脸颊上。她握着一把被保养得当的光轮1001,从木柄的光泽上看得出主人的呵护与喜爱,杰西卡没来得及脱下那身金丝雀黄的队服,她正原地起跳测试双腿的僵硬程度,配合上头发的颜色就像一只轻轻振翅的金色飞贼。 作为一个找球手,这让他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冲动,想要伸手紧紧抓住她。 “我们以为会输的更惨呢,这样的结果还不错。”深夜他们又集合在有求必应屋里,这回轮到杰西卡来写,她边蘸墨水边和雷古勒斯说起赫奇帕奇如此兴奋的原因,“就像是o.w.l.,你以为及格都费劲,但最后教授给了e,还允许你以后继续上他的课。” 雷古勒斯不言语,他静静翻着已经无比熟悉的米勒家手稿,反正他是没有及不及格的困扰。 他有不断思考的习惯,思绪成形的同时,他想起杰西卡对文章内容的松口,也想起当时争辩时她寸步不让的坚持,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说服她去以真正的纯血统角度思考问题。那她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动笔呢——雷古勒斯沉思,也许,杰西卡并没有被完全蒙在鼓里,也不是在无条件的包容谁。相比于结果,她可能只是更看重他让步的姿态而已。 雷古勒斯抬头,他想要去验证,他要试试看。 他拉来杰西卡讨论下一时期文章内容的决定权,他们的面前摆着那枚小小的传唤铃,只要谁不同意对方的观点就可以拍它来防止争吵(为了省略那几秒钟的沉默,他在里面特意加了保持镇定的魔咒,他自己也不想发火)。不出意料他们又僵持住了,雷古勒斯采用以往同样的方法来引导杰西卡,以往他这样做时她都会同意自己。 只不过这次他说:“我希望你可以听我的,不光文章,其他方面也一样。” 杰西卡愣了,她满脸都是“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问”的困惑。她想去拍那个传唤铃,但雷古勒斯没有把手移开,他一直承受着上面魔咒的影响,他用实际的行动告诉杰西卡,他没有被情绪影响,他足够冷静,同时也足够真诚,他想要她和自己站在一起。 少女咬了下嘴角,她算是发现了,在雷古勒斯心平气和讲道理的时候,她有些拿他没办法呢。 但最终她还是行动起来,杰西卡伸出手,由于雷古勒斯还占着传唤铃,她就在他的手背上象征式的拍了一下,就像摸了块冰块又很快缩回。雷古勒斯没有动,因为魔咒的作用他现在很平静。 “我还是要拒绝,雷古勒斯,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她看上去有些遗憾,不过仍旧摇头说道,“我同样也有珍视的东西,我会捍卫想保护的一切。” 这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呢?雷古勒斯松手,顿时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觉得有点头晕,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恢复正常。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些愿望,他想维护家族的兴盛,他想做的更好,从学校把它分到斯莱特林开始他就认为这是独属于他的义务。 做得到的,做得到的——那时他不断告诫自己,你要骄傲,更强大,你要从父辈的手中接过布莱克,这是必须肩负的责任。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不同,却总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所以这意味着他们永远都不会站在一起了?雷古勒斯思考着,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自从松开了那个传唤铃之后他的心思就很乱——不如说是从杰西卡把手贴上来开始。 猎人狩猎,他享受捕猎的过程,又为了有所收获所以很耐心。他漫步在无边的森林里,不时有麻雀在闪亮的枝叶浓密的树上跳跃。他放轻脚步,推弓勾弦,却发现自己最终走进了猎物的巢穴,而且已经有些迷失了。 11、第十章 众所周知,每天晚上都有一万个人夜游 1 与雷古勒斯谨慎的筹划不同,杰西卡其实不太担心刊登出一篇惊世骇俗的暴论,毕竟他们的文章是要给邓布利多看的。 有人兜底,这样的认知让她变得放松许多。作为一个百分百纯正的赫奇帕奇,时刻评估自身决策的正确性是很累的,她在家里听父母的话,在学校则遵从教授们的教育与安排。当然也不是谁的话都听,杰西卡虽然不爱动脑子,但能敏感的察觉出周围的巫师是否友善,她的爸妈爱她,尊重自己的爱好和交友权力(虽然会时不时嘲笑她的成绩),所以她会做个乖孩子,至于霍格沃兹嘛,嗯—— 反正邓布利多总不会害她吧!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此时此刻,传说中的、强大的、凭借大大小小晚宴上的奇怪发言让学生们怀疑是不是得了癔症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在审核他们的文章。杰西卡低头默默盯着自己的鞋子,天冷了之后她都穿的很暖和,鞣过的皮子相当软,在她的视角下只能看到一点点。 她没去看站在身边的雷古勒斯,他应该正一边假装等待,一边想方设法的套取周围环境和邓布利多的一切情报。二年级之前她都和大部分赫奇帕奇的同学一样,认为邓布利多可能脑子真的出了问题,那时高年级的同学笑而不语,直到后来她也慢慢长大,就意识到了他的那些发疯只是手段,只是杰西卡仍旧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这种感觉在和邓布利多独处时尤为明显,平时莫名其妙的白胡子老头,安静下来时意外的给人压迫,让你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并接受他的决定。听到了羊皮纸被翻阅完毕的细簌声,杰西卡终于抬头,雷古勒斯果不其然蹙着眉,如临大敌的等待着邓布利多的宣判,与自己的顺从不同,他在面对更强势的一方时想到的是挑战。 如果哪天他也真的顺从了——杰西卡习惯性的点头,那估计是心里想着什么点子吧。 “我觉得很好,只是,你们还缺了一样东西。”果不其然邓布利多慢悠悠的说道,半月形的镜片发出不详的光芒。杰西卡咽了咽口水,她开始紧张了,任谁都知道转折后的内容才是重点。 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邓布利多就这么放过他们了,甚至没对雷古勒斯在文章中的那些手脚做评价,他提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您是说打字机?”杰西卡试着提出解决方法,邓布利多说不能就这样把一份笔迹混杂的手稿交过去,起码要校对好基本的格式,所以现在需要他们想想办法。她父母倒是经常和各种编辑打交道,但都是直接把草稿寄过去,由那边的巫师按照规格排版。“出版社里一般都有魔法打字机,可以自动把手稿整理好。” 当然了,巫师使用的打字机和麻瓜发明的并不相同,正如巫师收音机并不依赖电力,因为电磁和魔法无法相容。巫师届的许多物品大多都是借了麻瓜物品的壳,其本质还是由魔法驱动,是麻瓜技艺和魔法结合的珍贵实例。麻瓜研究倒是提过不少这些知识,只是杰西卡和雷古勒斯谁都没有修这门课。 “是吗,”听完杰西卡的话,邓布利多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微笑,“那可真神奇呀。” 原来邓布利多也会有不知道的事?这让杰西卡有了种要替他分忧的冲动,难得有事情她懂得比较多:“可是,我不是很清楚要去哪里找到一台——” 她答应的好快,离开校长办公室后雷古勒斯郁闷的想。他在看到邓布利多装傻时直想冷笑,刚要慢条斯理的回呛“这不是我们份内的工作”,杰西卡就眼也不眨的应承了下来。堂堂阿不思.邓布利多会搞不定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甚至要丢给考试年的学生来做?他无奈的瞥了眼自己脑子缺根弦的同伴,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思考下呢? 果然赫奇帕奇的平庸自有其原因。 “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不过雷古勒斯没有指责她,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要做的是如何防止下次再有相似的情况。“我们才是同盟。”雷古勒斯有意无意的向杰西卡灌输这样的观念,而不是被邓布利多一勾就什么后果都不顾。他发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都对邓布利多有天然的信任甚至是依赖,而这种依赖根本没有适当的理由,他每次都为他们的盲目而感叹,也许哪天,连替邓布利多送死都要排队呢。 好在她很乖,还算听他的话,雷古勒斯凝视着身旁的杰西卡诚恳反思错误,承诺以后都会和他商量好再行动。沙色的发辫随着她下楼的动作晃,就像坏掉的钟面上的钟摆,他分出一点精力去数钟摆摇晃的拍子,数到十七左右忽然听到杰西卡毫无征兆的小声惊呼,她的声线脆生生,雷古勒斯一个恍神,前面数的便全作废了。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大概走到五楼时杰西卡突然说,她刚才一直在反思,自己确实应该多尊重雷古勒斯的意见。是她作主揽了活,所以她要负起责任:“我们回一趟八楼。” 有求必应屋原本的样子简直像个大号的垃圾回收处,尽管每个巫师都被教育过不能仅从一件物体的表面估计它的魔法。杰西卡踮踮脚,很快搜寻到了目标,她身手敏捷,从无数个破笔记本、空着的龙舌兰酒瓶和一筐干瘪的蒲绒绒尸体中拖出了一台看不出模样的机器。 “原来真的有,”杰西卡的声音中充满惊喜,在雷古勒斯的视角下她的蓝眼珠都快发光了,那分明是见到宝藏才有的神情,“我一开始只是想碰碰运气。” 雷古勒斯欲言又止,要他说就这种成色,还不如让它一直埋在里面。 如果一台魔法打字机无法正常工作,一个有经验的打字员只需瞧上一眼就能知道它出了什么问题,堵灰、字模生锈或是魔咒失灵,但两个15岁没有生存烦恼的纯血统巫师是不会明白的。杰西卡掏出她的榛木魔杖,先把打字机上的灰清干净,又试着给了它一个复原咒——结果它被拆卸成了几十块零件,又组合在一起变成了奇怪的类圆柱形。杰西卡惊呆了,她不解的微微歪头,好似在努力思考这个打字机之前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看上去,这台机器并没有受到用心的照顾,它可能是被用来做了什么拆解咒语的实验。雷古勒斯也拿出了魔杖,再任由杰西卡瞎搞她非把它炸了不可。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只是一台从麻瓜那里借鉴来的半魔法物品,归根结底不能难到哪儿去—— 一小时后,雷古勒斯有点怀疑人生,上次他感到同样的茫然还是小天狼星把他的课本变形后塞进了早餐的茶杯里,他从祁门红茶中喝出了墨水味。他想报复,但意识到同等程度的恶作剧根本不会困扰到兄弟,这让他的不满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关于两个月前米勒家自作聪明拆分的手稿,他有办法复原,那不费他什么功夫,可该死的麻瓜制品则截然不同。经过雷古勒斯整整一小时的努力,这台可怜的魔法打字机上终于初步有了打字机该有的摸样(也就是说,它终于看上去像一台打字机了),但内里还差的很远,他不了解这些麻瓜设备的系统构造,所以无法用适当的魔法指挥它。而杰西卡则乖乖坐在地上,尽力的帮他一些能帮上的忙。 态度着实诚恳,这让雷古勒斯无法迁怪。雷古勒斯又根据他这一个小时的理解施了一个复合咒语,结果一股浓烟从魔法打字机的当中冒了出来。看到浓烟出来之后,杰西卡.米勒展现了身为赫奇帕奇当家球手的良好反应,她眼疾手快地用袍子捂住了冒烟的打字机,给了雷古勒斯施反咒的时间,事后她把自己的袍子拿起来,上面已经全是烟味了。 “我再想想办法,我会把它修好的。”杰西卡被衣服上的味道熏得打了个喷嚏,在布莱克次子的“教育”下她本来已经很愧疚了,现在她又害得他在有求必应屋里坐牢,“抱歉,雷古勒斯。” “回去吧,”雷古勒斯收了魔杖,这一天真是失败,他最大的成绩居然只是让一台魔法打字机看上去像台打字机,“明天第一节的早课是魔药。” 杰西卡后知后觉:“现在几点了?” 理论上他不应该被这种程度的阻碍困扰,麻瓜的技术本来就是和魔法完全不相关的领域,第二天雷古勒斯眯着眼在魔药教室杀害甲虫,他的手很稳,耐心的把它们一只只分泌了黏液的眼珠榨汁。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愚蠢的麻瓜们体会不到魔法的力量,但数量又是那么的多,以至于让巫师只能屈居在夹缝之间,甚至还要为了麻瓜隐藏巫师的存在。他把最后一对眼珠丢回玻璃罐里,回头看了眼同样正迫害材料的杰西卡,她明显还没睡醒,把夹子戳进了甲虫的喙。 如果虫子也有社会,也有它们赖以生存的技巧,那他是否要因为自己无法攻克它们的技术而感到不甘。雷古勒斯没好气地丢下夹子(旁边的拉尔森被他的气势弄得身躯一震),就拿扬声器举例,声音洪亮完全可以覆盖它的作用,但魔法扬声器还是在巫师间流传开来,现在魁地奇比赛的解说就需要它,毕竟它方便,也不是人人都能熟练的运用魔咒。这些物品有魔法,所以不能完全被认为是麻瓜的技术,它们是麻瓜与魔法的结合品,是巫师向麻瓜们妥协的产物。 思来想去,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被麻瓜的那部分给难到了,他只是缺少了相应的学习——但他们的知识真的值得他去学习吗? 麻瓜不配,他们不配占据如此多的资源,不配享有他们现在的生活。吃过午饭后雷古勒斯回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看书,他们的文章写完了,邓布利多也没提出更多意见(他得好好思考下邓布利多的动机),现在要解决的只是排版工具这个简单的问题。他坐在最靠近壁炉的位置上喝茶,这里没有人能像小天狼星那样胆敢对他恶作剧,布莱克这个姓氏有一定的威慑力,同时他也五年级了,除了六七学年的学生外没人能踩到他的头上。 今天休息室里人不多,只有六年级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坐在雷古勒斯对面,斯内普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壁炉附近的位置,不求这点温度,只是享用他应有的权力。这是在斯莱特林中适用的法则,任何的举动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地位,你不要自会有其他人顶上来。 何况,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快感?突然休息室的石门打开,同年级的阿莱克托.卡罗和她的跟班们回来了,她聒噪地向她们吹嘘自己,时不时发出惹人厌烦的笑声。雷古勒斯合上书,简单和她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他只希望度过一个平静的中午,自己现在够烦的了,不需要再有人给添把火。 他准备去图书馆,起码那里会安静些。在走上地面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些低年级的赫奇帕奇,他们看到他后就像受了惊的庞洛克一样躲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成了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物种。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很讲道理呢,雷古勒斯想,抛开那些观念冲突,他和杰西卡相处的还算愉快,他自觉除了诱导她外也没做什么打压她的事——杰西卡不怕他,光凭这点她就比大多数赫奇帕奇强。 图书馆的温习很寂寞,因为胆小的家伙不愿意坐在他身边,而充斥着敌意的格兰芬多恨不得找个岔宰了他。雷古勒斯赶了赶魔药作业,其间时不时就会冒出想去维修区借一本魔法打字机说明书的恐怖冲动,这些念头咕嘟嘟的冒着泡,在他的脑中起反应,为了驱赶它们他写出了比要求多一倍的论文长度,等回到宿舍拉尔森困扰地说他拉高了斯莱特林的整体作业水准。 他觉得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干脆不如直接买一台得了,他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布莱克虽然有一套严格的收支规矩,但他自己确实有一笔小小的零花钱。金库充盈的布莱克次子决定用加隆结束内心的争论,下午在上草药课之前他和同学们进行必要的社交,大家各自聊一些东西维护气氛,无外乎是一些社会上的事和炫耀。 “看在梅林的份上,那是个不错的地方呢。”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笑嘻嘻地说道,虽然嘴上在笑,但肖似他哥哥,他表现出的态度无情且冷淡,“对角巷里的好位置,你叔叔要发财了。” “谁知道呢,”威尔克斯冷淡地回应,“他没一点经营的本事,我甚至怀疑能不能撑过明年春天。” 雷古勒斯漠然,威尔克斯自然有一万种理由厌恶他的叔叔,他的家族子嗣艰难,这导致威尔克斯的叔叔瞄上了兄弟的财产,直到他母亲终于在四十岁那年把威尔克斯生了出来。不管在座的各位怎么想,他是不喜欢算计个没完的蠢货的——哪怕再富有也不行。 他突然想笑,估计威尔克斯巴不得他叔叔死呢,不过他忍住了,只平静的融入到斯莱特林的环境里。 “威尔克斯,威尔克斯,做生意最不需要的就是天份,只要你能掏出足够的加隆。”拉巴斯坦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的软垫上,“资助穷苦人不需要你亲自教授他们知识和咒语,开店也一样,你只需要雇一些擅长的人帮你——你认为我们亲爱的尤金妮娅女士凭实力能够亲自抵挡不可饶恕咒吗?但她一样在魔法部部长的位置上坐了七年。” 很快就不会是了,雷古勒斯在心里很快地接上拉巴斯坦的想法,尤金妮娅.詹肯斯不是黑魔王的对手,由于软弱,斯莱特林们也对这位部长无甚忌惮。话题很快就被拉巴斯坦带到了魔法部的新任部长人选上,大家都看出尤金妮娅的下台是早晚的事,只有雷古勒斯还想着威尔克斯的叔叔,这个社会里多的是这样除了钱外一无所长的巫师,纯血统的荣耀在他们这里反而成为了攫取利益的工具。他们几乎什么也不剩了,只有成堆成堆的加隆,还自以为能用钱弥补不懂的一切—— 蓦地雷古勒斯停住,如果他真的逃避了修理那台该死的魔法打字机,除却证明了以他的能力搞不定麻瓜的技术外,不也意味着他和自己厌恶的人差不多么? 这奇怪的胜负欲。雷古勒斯感到头疼了,他对魔力的感知自诩敏感,也几乎没有遭受过什么学习上的挫折,结果反而在麻瓜的知识上遭重,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比翻译整块石碑上的古代如尼文更难。 他只要稍微理解一下这些工具和魔法对接的原理就好,不需要知道太多,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只要他轻易做到了,他起码就能向杰西卡证明魔法的优越性,也可以和那些一知半解只靠加隆解决的家伙划清界限。 他想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只是,需要避开某些热爱夜游的格兰芬多。雷古勒斯迅速组织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与杰西卡的观点相反,霍格沃兹的白天藏不住秘密,其实夜晚也同样如此。身为级长他知道的很清楚——每天晚上夜游的人多的简直能开派对。 12、第十一章 众所周知,每天晚上都有一万个人夜游 2 “塞巴斯蒂安,有个问题,”杰西卡冲他比划出对应的大小,“你知道怎么修一台魔法打字机吗?” 她刚上完早上的魔药课,屠杀了一整玻璃罐的甲虫,导致中午有些没胃口。杰西卡决定尽快解决那台该死的打字机,于是她现在来请教专家了。 “哦,这要看它的型号和故障,打字机嘛,基本也不会有多糟。”棕色卷毛的男孩叼着根啃了一半的甘草魔杖,他今年读四年级,家里在对角巷开一间小小的维修铺子,兼职回收二手机器、废旧零件以及各类厨房设备。他是麻瓜研究教授凯瑞迪.布巴吉的宠儿,多少赫奇帕奇的麻瓜研究论文都靠他带飞。 “如果,它被用来做魔法实验了呢?”她继续提出一个悲观的可能,“内部的结构都被咒语打乱过的那种。” “说来听听!”塞巴斯蒂安来了兴致,他从松软的长沙发上爬起,回宿舍抱来了自己的工具箱和整整一打泛黄的绝版说明手册。太专业了,杰西卡在内心感叹,给他从桌子上投喂了若干小蛋糕,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里总有吃不完的食物。 经过昨天和雷古勒斯一个小时的研究,她虽然做不到像他那样不断尝试,但也把打字机的内部结构记了八/九成。杰西卡和塞巴斯蒂安详细描述了那台魔法打字机的病情,包括一用上驱动咒语就会冒烟等细节。在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诊断后,他们四年级的小专家皱眉:“我感觉没救了。” ?杰西卡两眼一黑,随后塞巴斯蒂安解释,一般出现冒烟的现象,那说明魔法打字机适应咒语的主轴多半坏掉了,主轴是连接魔法和机械的核心,在店里他们一般都不建议客人修,因为性价比还不如买一台新的。顺便塞巴斯蒂安又给他家的店打了广告,良心买卖,绝不坑人,不管来者看上去多像肥羊,对角巷153b的二楼阳台,第一次还打八折。 “如果你能找到它相应型号的主轴,那可能还有点机会,但08193早在十年前就绝版了。”哪怕判了绝症,塞巴斯蒂安还是好心的提供建议,“我能看看那台打字机吗,也许我能发现更多新问题。” 按照杰西卡的意愿,她是很乐意去让专家到有求必应屋看看那台打字机的,但她没有忘记雷古勒斯的叮嘱,有事要和他商量。何况,他应该不希望被发现曾经试着去修这种东西吧,杰西卡顾虑,在斯莱特林的风评里做这种事是不是非常掉价? “我现在拿不到它,”因此杰西卡只能暂时回绝塞巴斯蒂安,“我有机会会把它拿给你看的。” “可以寄到我们店里!”卷发男孩快乐的又摸了一根甘草魔杖,不过他好像没洗手,“我们还送柠檬水!” 趁着午休还有时间,杰西卡跑到有求必应屋再观察了一下那台打字机,有了塞巴斯蒂安的指导,外加上他好心借给她的祖传笔记,她很快理解了打字机现在出现的毛病。这样看果然是主轴出了问题,杰西卡若有所思地想道,她必须搞到飞羽公司08193型号的主轴才有可能把它修好。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她的叔叔了,菲尼克斯.米勒,时年22岁,就居住在苏格兰,本来在东伦弗鲁郡的巫师二手市场管理处当秘书(当然不只是端茶和叠纸飞机),后来发现做销售员挣得更多就彻底游弋在了市场里。杰西卡果断提笔给叔叔写信,她先问菲尼克斯好,询问最近工作是否顺利,才提到能不能帮她留意一下已经绝版了的飞羽公司08193型号主轴,如果可以找到的话她会非常感激——同时他上次寄给她的惊吓斗篷很好,下次不要再送了。 她觉得那件惊吓斗篷唯一的作用就是吓自己,她不敢穿着它出去恶作剧。可能这就是格兰芬多们的乐趣?到处搜刮好玩的东西? 除了去猫头鹰棚屋寄信耽误了时间,导致下午的黑魔法防御术迟到外,目前一切都很完美。杰西卡心情愉悦的无声哼着歌,连面目憎恶的课文都顺眼了起来。这种快乐在晚上魁地奇训练完后达到了巅峰,菲尼克斯的回信来了,他的房子离霍格莫德不远,所以回信也相当快。他说市场里确实有几根08193型号的主轴,只不过大多数都被主妇用来当了晾衣架,让他找到能用的也属实困难,尤其他亲爱的侄女看上去非常着急。 “看在梅林的份上,我最终还是找到了。只不过这根08193有点特殊,必须要当面交给你才是。”信中菲尼克斯洋洋洒洒的描述道,“我们明天(如果信件准时的话,应该是11月18日)晚上六点蜂蜜公爵见,另外请以庞妮形态出击。你忠诚的、保守着秘密的菲尼克斯.米勒敬上。” 杰西卡合信,她的好叔叔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明天不是周末啊,她要怎么出学校? 是不是格兰芬多都默认大家掌握着熟练的夜游路线。杰西卡赶忙逼迫她的猫头鹰追加了一封询问密道的信(为此她付出了双倍的猫头鹰粮),她不知能不能来得及,只能期待菲尼克斯有着早上查信箱的良好习惯。但这安抚不了杰西卡的顾虑,要是她真的出不去,她的叔叔就只能在蜂蜜公爵和店主谈笑风生了。 于是趁着第二天清晨结伴练球的机会,她询问了格兰芬多麦克唐纳是否知道溜出霍格沃兹的方法。在低头互相叽叽喳喳讨论了一番后,杰西卡搞懂了玛丽的核心思想——她也不懂。在校内流窜是一码事,但溜出霍格沃兹又是另一档难度。麦克唐纳胆大,却也没那么胆大,起码和掠夺者们差出了五百个莉莉.伊万斯。 “如果是他们,肯定会知道的吧?”杰西卡转而把主意打到了掠夺者身上,“那帮家伙看上去什么都敢干。” “事实上也是什么都敢,我猜他们唯一没染指过的地方就是斯莱特林休息室和邓布利多的地盘。”麦克唐纳叹气,她攥紧了扫帚,天已经彻底亮了,“不过,我不是太推荐你去找他们。” 杰西卡竖起耳朵。 “你如果求助掠夺者,他们也许会看在情分上帮你溜出去。”玛丽托腮,回想起四人组的一贯操作,“不过更可能的是,他们会立马猜出你准备在哪天出发,然后专门跑到密道里蹲你。” 杰西卡:“告辞。” 按照玛丽的说法,掠夺者们对猜测学生的动向很有自己的一套,他们总是来去如风,时刻精确的知道什么人在什么地点做什么,可能源于对夜游的丰富经验,这让杰西卡更为担忧自己叔叔的未来。她心不在蔫的上课吃午饭,觉得菲尼克斯横竖逃不过和店主大眼瞪小眼的命运了,结果她又听到了不详的猫头鹰鸣叫的声音。此时此刻,杰西卡小姐坐在满碟飘香的煎香肠面前,想起了两个月前那个也充斥着猫头鹰的遥远的中午。 一只猫头鹰,一只她朝夕相伴的鸣角枭在礼堂徘徊。它爪子下的包裹不大,但正发出振聋发聩的巫师摇滚乐,就像是把某种语言加上调子倒着念。全体目光再次向杰西卡看齐,詹姆和小天狼星从表情上就知道蓄势待发,莱姆斯倒是发出了“哇哦”的额外惊叹,几秒钟后彼得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他昏倒了,可能认为一直有人监视他的缘故,他现在对任何异常都很敏感。随后全学校的学生又转而看向格兰芬多,唯独斯普劳特教授和杰西卡对视,含义很明确:“怎么又是你?” “抱歉,教授。”杰西卡用嘴型承认错误,她无声的溜出长桌接近那个正唱着诡异歌曲的包裹(她的猫头鹰抛弃她飞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个不停震动的包裹施咒,试错数次后最后成功石化了它。她抓了抓自己金色的长发吁一口气,最终抱着它回寝室拆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菲尼克斯.米勒,她的好叔叔及时透露了前往蜂蜜公爵的密道,从而避免了被放鸽子的结局。同时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他特地从家里搞了个全自动音乐皮球给杰西卡玩。“希望你会喜欢。”他的叔叔在信的最后写道。 还没等她平复心情,突然砰的一声,其他赫奇帕奇们为了看这个包裹蜂拥而至,其中有个学生还因为心急敲错了桶的顺序被淋了一身的醋。“什么情况,”萨拉眼冒星星的问她,“外面都说你收了情书呢。” “谁家的情书这样啊?”杰西卡哭笑不得,心里却莫名心虚,她刚才好像没看到雷古勒斯——等等她为什么要心虚呀? “帮你留意了,人群里没有布莱克。”目睹杰西卡的神情,萨拉非常懂的凑过来和她咬耳朵,“他好像根本就没来吃饭。” 等到了约定时间,杰西卡趁着大家都赶去礼堂吃晚餐溜到了三楼,她藏在独眼女巫的雕像身后抽出魔咒。“左右分离。”她低声念,随即从女巫打开的驼背里灵巧地钻了进去。 走过石滑梯、漫长的泥巴隧道和无数台阶,她终于按照叔叔信里所说的那样站到了一扇活板门面前。按照麦克唐纳的说法,在掠夺者的监视下,所有学生的夜游简直就像裸奔,幸好她还是个易容马格斯,可以改变自己的样貌——看来叔叔说的“以庞妮形态出击”不是没有道理,只有格兰芬多才最懂格兰芬多。 杰西卡闭上眼睛,努力想象一个比她更纤瘦的成年女性的样貌,不一会她睁开眼,自己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浓郁的姜红色。她现在变成了“庞妮”——红头发,黑眼睛外加一点并不密集的雀斑,是她小时候和菲尼克斯共同构想出来的人物,是只有他们才懂的小秘密。 她鬼鬼祟祟地开门,这里应该是蜂蜜公爵的地下室,再往上会到结账柜台。还没等杰西卡实施自己的假摔计划(假摔她是专业的),地下室的门就无声的划开,一只修长的手从上面伸了下来。 “晚上好啊,庞妮。”菲尼克斯从门前探出半个身子,他笑嘻嘻的和侄女问好,“见到你可真高兴。” 作为专业销售,在等待杰西卡的过程中菲尼克斯就已经和蜂蜜公爵的老板相谈甚欢,同时获得了去地下室看货的殊荣。他把杰西卡拉上来假装顾客,又非常自然的带她走到了霍格莫德的街上。感到自由之余,杰西卡追问他为什么要送一只叫个不停的皮球,结果菲力克斯惊讶地说,那个皮球本应该有开关,可能是在路上被碰到了。 杰西卡沉默,这肯定是来自她猫头鹰的报复。 “08193在哪,我赶着回学校呢,叔叔。”她很想听菲尼克斯的话多在霍格莫德玩一会,可惜她还有正经事,“我和同学打听过了价格,这是主轴的钱。” “收你的钱,你爹估计会宰了我。”菲尼克斯挑眉,不过他还是把钱袋揣在了怀里,“成交。”说着他掏出了一朵干瘪的三色堇,在十一月末的早冬下十分违和,这让杰西卡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不不不,看在梅林的份上,不。”杰西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台完整的08193?”她只是想要个零件,结果菲尼克斯搞到了整台打字机,虽然是二手货,但在米勒们看来很多二手物件都和新货没有区别。 “我收钱了,所以闭嘴,然后把它拿回去,解咒不用我再示范一遍吧?”菲尼克斯无所谓的耸肩,“不过圣诞节没有像以前一样的礼物了,可能只有零食。” 她巴不得。“谢谢,”杰西卡把这朵嫩黄色的花珍惜的收好,由于差异悬殊,把机器变成植物很难,需要非常娴熟的变形技巧,菲尼克斯读书时同样成绩优异,“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了。” “好好学习,以及别被那些臭斯莱特林影响心情。”菲尼克斯笑,因为提到了斯莱特林,他眯起了和杰西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蓝眼睛,“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要互相帮助。”何况物尽其用,这台打字机留给杰西卡肯定比让主妇们拆了晾衣服强。 告别了亲人,杰西卡揣着三色堇溜回了蜂蜜公爵的密道,随着步伐她慢慢从“庞妮”变回了自己的样子,哪怕易容马格斯很方便,她还是更喜欢做自己。她走下漫长的几百阶台阶,又钻进兔子洞般的泥土通道,里面迂回曲折,就如同人生一般有着一万条不同的路。 忽然她聆听到了从远方传来的模糊的脚步声,这让杰西卡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过还是很快做好了应对措施。她不能变形,如果被发现就会暴露自己的天赋,而变成学校里的其他人又和栽赃无异。她安静的躲在通道的缺口里,这里这么黑,不用荧光闪烁根本看不清楚。她想的很好,结果还没呆上半分钟就被人拽了过去。 被强行往回拉了大概好几米,杰西卡试图反抗,她向后甩了个绑腿咒,结果魔杖被瞬间缴械了。过了一会那个人停下,她感到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有轻盈到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在头顶飘过,那人在周边施了几个无声咒,咒语结束的一瞬间杰西卡被放开,而后就在耳边听到了略带压抑的熟悉嗓音。 “你刚才走的太近了,你进入了霍格沃兹的范围。”雷古勒斯紧靠着她低声说道,“这样会被他们发现的。” “谁?”意识到是熟人后杰西卡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控制不住的喘气,“掠夺者们?”雷古勒斯应该在这附近放了屏蔽咒,所以他才敢对她说话。 “只要在霍格沃兹就会被察觉,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踪丝?”他向远方看了看,那些零碎的脚步时而在头顶,时而在旁边,仿佛同时有一万个人准备去蜂蜜公爵郊游,“先保持安静。” 杰西卡闭嘴了,她这才突然发觉自己几乎是整个被雷古勒斯揽在怀里,密道里的死角多,却也不是那么宽敞。她方才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静下来后浑身都烫,呼出的气就像滑溜溜的云。十一月末的傍晚渗进来,夜幕的潮湿从指尖往上沁。 他袍子上的味好熟,又很香,杰西卡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想,是霍格沃兹独有的针叶的清香气。 她的脑子发懵,杰西卡能听见几米外窸窣的人声,像是在打趣或者抱怨。是波特?还是卢平?她一开始还想努力听,结果慢慢分辨不清楚了,本来还强撑着和雷古勒斯尽量保持距离,结果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杰西卡觉得自己要摔了,但雷古勒斯彻底接住了她,把她往怀里拥了拥。 他观察着密道里的动向,詹姆.波特还是和往常一样聒噪,他们真以为自己是这座城堡的支配者。雷古勒斯把下巴靠在杰西卡的脑袋上,和他同龄也算是共同长大的女巫,明明在球场上骑着扫帚不见影儿的飞,现在却偏偏哪里都软,有些地方还热乎乎的。 等待期间,杰西卡的脑袋不安分地晃,仿佛是想着一万件心事。雷古勒斯嫌弃她这些没必要的小动作,于是凑过来贴在她耳边训诫道:“别动。” 听到这话扎着黯金色卷发的脑瓜蓦地僵住,像被石化了一样不敢动弹。这让雷古勒斯感到满意了,他继续安安静静地抱住她。 大概有一刻钟,那些脚步终于远去了,应该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收获。雷古勒斯终于呼气,杰西卡也敏锐的察觉出了他的放松。她在得到允许后点亮了魔杖,杰西卡转过身,雷古勒斯比她高一些,在荧光闪烁的映照下显出额外的清隽。这一瞬间他好像长大了,细看却还是少年人的模样,此刻他们就处于这样矛盾又美丽的阶段。 “你有秘密?”只听雷古勒斯问她,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的灰色眼睛里,让杰西卡忽然不敢直视他。“我去想了办法,很多人帮了我。”她只能语焉不详地支吾道,“我拿到了一台可以用的魔法打字机了。” “是吗?”雷古勒斯说,那些星星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形状,“正好,我把有求必应屋的那台修好了。”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跑到霍格沃兹外面,在查阅了图书馆的一些手册外加少许试验,他推断出是主轴的断裂导致设备无法运转,它是魔法驱动的核心零件。霍格沃兹的限制太多,但霍格莫德就很自由,他可以做很多在学校无法做到的事——他掌握的幻影移形虽然不太熟练,不过也够支撑他进行短距离的旅行,他想这也是小天狼星他们总要往外跑的原因。 “这样的话,邓布利多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们?”杰西卡整理好心情后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路,她很怕再碰到其他夜游的学生,“现在我们有两台打字机了呢。”这算不算超额完成了任务。 谁知道?雷古勒斯没回应,他们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自是怎样对那台打字机进行研究的,可实际上他想弄明白的才不是这些。你有秘密吗?他望着少女的背影在心里问道。 红头发的成年女性,脸上有不规则的淡淡的雀斑,以前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从蜂蜜公爵的地道以不符合体格的敏捷钻进去,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雷古勒斯抿起嘴角,她怎么一点不问自己是怎么知道她在的呀? 13、第十二章 心事 直到第二天早上,杰西卡在算术占卜课上百无聊赖的和《数字占卜新原理》大眼瞪小眼(复杂数字表被她用来垫课本),才发现她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雷古勒斯.布莱克为什么知道她也在密道里? 这件事不能细品,它可以用最简单的巧合解释,也有可能升级成“庞妮”被第三人发现这样的重大危机。杰西卡的父母不希望她暴露易容马格斯,他们对自己女儿的水平有数,假使她日后真想做出一番事业,那易容马格斯自会为她提供无数的可能性;可如果如果顺遂终老才是她的最终追求,在现在的大环境下,缺少倚仗的天赋反而更等同于灾祸。 杰西卡本人当然也明白,毕竟易容马格斯是如此的特殊又罕见,罕见到找不出足够的对照样本为人生参考。在她看来,目前的英国巫师界就像口正被黑魔王拼命搅合的可折叠坩埚,而她只是一个学艺不精的学生,分析不出这锅蠢蠢欲动的药水反应的最终成色,她能分辨是非,但还没有决定好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她会想,梅林其实应该把这份礼物送给更需要它的巫师。毕竟,名为杰西卡.米勒的女巫就是非常没有志气,她的野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要在球场上享受偶尔的欢呼就心满意足,拯救无辜或是登上巧克力蛙巫师卡片都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但现在,她不得不关注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就是她的秘密被一位十分敏锐的斯莱特林窥探了——而在赫奇帕奇的认知中,斯莱特林的毕业生与黑魔法的距离无限趋近于零。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万幸的是,在这之后雷古勒斯并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他好像中了遗忘咒一样把昨天晚上的事丢掉了,反倒留杰西卡独自惊吓个没完。就像现在,杰西卡偷偷瞥了眼很远处认真听课的雷古勒斯,他看上去得心应手,是真正的在使用数字表而不是被数字表玩弄,不一会他察觉到异常,转而看向她的方向,深灰色的双眼凝结着探究,在清晨的光照下泛出一抹绿。 反应极快,她拿米纳利马出版社的课本捂住头回避他的对视,拼命的瞪着自己眼前的栀子色墨水,这种宛如成熟果实的浅色墨水被装在了漂亮的小玻璃瓶中,能够光滑而诚实的照出她的脸。杰西卡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沙色的卷曲金发,刘海因为一大早的匆忙随意的搭在额头上,有个不太明显的美人尖。眼睛是普普通通的蓝,硬要说的话像天空。 这是她自己,是她15年来所熟知的健康快乐的杰西卡.米勒,而不是成熟的娇小女性庞妮什么的——杰西卡稍微定了定心,不管如何她的样貌都和庞妮相去甚远,就是梅林来了也瞧不出什么。这时卡内罗教授因为不满杰西卡的走神把她叫起来,让她回答用数字七预测出的年末结果,数字七的魔法属性是十三世纪女巫布丽奇特.温洛克的重要发现,恰好也是个赫奇帕奇,杰西卡还是通过巧克力蛙卡片认识她的。 “我看到了绿色,教授。”她当然什么也没瞧出来,反正占卜这类学科充满了魔幻色彩,相比之下使用数字还算严格,“清冷的绿色,成簇成簇的槲寄生。” “槲寄生?我看不如说是想早放假。”角落里莱丽.普罗特同她交好的阿莱克托.卡罗小声嘀咕,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对那些事很好奇了,“或者是想要谁吻她。” 想要放假也很正常,现在是十一月末,距离圣诞假期已经很近,很多赫奇帕奇早就巴不得赶快回家。“举个例子,一到十月我们就开始期待万圣节晚宴的南瓜灯笼和活蝙蝠,而之后就是平安夜的返程特快。”杰西卡在帮雷古勒斯整理后续要喂进魔法打字机的稿子,邓布利多不愧深谋远虑,排版完毕后文章所有的缺点可以说原形毕露,他们又被迫针对性的做了几次修改,包括文章的结构和整体缩减,“这样想的话,就天天都有盼头了。” “离平安夜至少还有一个月,你们就已经开始想着放假了?”雷古勒斯觉得不可思议,真实的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惊喜,在取得成就前的付出甚至是无味而平淡的。“你不想回家吗,雷古勒斯?”杰西卡问他,她把手稿分好后丢向打字机们,两台新旧不一的机器张开大嘴把羊皮纸吃进去,“你不想早点回家,见到父母和亲人?” 想到自己的家族,这让黑发少年坚定的心同时又变得柔软:“当然。”他半垂眼睑,嘴角却含笑,如同被讨好的猫,哪怕再受用也没有忘掉自身奇怪的幽默感,“别忘了准备考试。” “好好,布莱克教授。”杰西卡无奈投降,正经人谁在圣诞假写作业呀,更别提温习之前所有的功课。但她听出来雷古勒斯的善意了,何况能让一个斯莱特林不带恶意的催促自己的成绩也着实难得,杰西卡认为这是项了不起的成就。 自己确实应该好好学习,o.w.l.不同于以往的学年考试,这关系到之后的选课和她的未来。想到这里杰西卡又短暂的激起了拿到漂亮成绩单的斗志,于是利用等待打字机的时间,她十分隆重的掏出还没来得及没放回寝室的《数字占卜新原理》回顾起来。雷古勒斯对这种心血来潮式的复习方法无话可说,不过肯干总比发呆要强。通过这几个月他已经发现了,其实只要足够专注,杰西卡.米勒完全可以学得不错,只是注意力经常会被分走而已,她发自内心爱着很多东西,知识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学习是需要安静的,这也是图书馆禁止喧哗的根本原因,任何故意扰乱学习氛围的坏小孩都应该下地狱,因而雷古勒斯闭嘴,只在杰西卡发出疑问时加以简单的解答。时间好像也被沉默拖的混沌而漫长,有求必应屋变化出的魔法真的很奇妙,它让冬季变得温暖,又在树屋外创造出浓密的树冠,它们是翠色的,细碎的光斑通过叶片穿成涟漪的形状,让一切都透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简单——就像很多年前他坐在格里莫广场12号客厅的窗边,摊开第一本讲述初级咒语的书。 杰西卡真的看进去了,正皱着眉在数字的预测中挣扎。她慵慵的蜷在一只绣有小雏菊图案的枕头旁,蔚蓝色的眼珠时不时滴溜溜的转或眨,光从神情上就能知道她目前的进度与状态。她太好懂了,雷古勒斯想,对于这样一个全身心信任着你的笨蛋,好像真的不能去和她计较或是试图操纵,因为这样最终只会伤害到自己,所以只能毫无保留的去爱她。 他爱她吗,雷古勒斯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一下,不过他仔细思考了一番,大概也算不上吧。 他只是被她吸引,而且有非常迫切想知道的秘密而已。 “圣诞舞会?”杰西卡在收拾算术占卜课本的时候收到了雷古勒斯的邀请,她苦恼的思考起来,“斯拉格霍恩教授真的想见我?”虽然他在听闻自己与雷古勒斯共同被邓布利多选中干苦工之后确实对自己热情了不少,但应该还够不到被邀请的高度,毕竟如果人人都可以去的话,名额就不会显得珍贵了。 何况,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请柬呢?她之前在小劳伦斯那里见过鼻涕虫俱乐部的舞会请柬,上面有丁香色的丝带和木质花的味道。小劳伦斯的父亲是《预言家日报》的当家记者,操刀了无数次的报纸头版,知名度估计也只有专职诽谤的丽塔.斯基特能勉强相提并论。不得不说,只要这位金发女巫的羽毛笔对准的不是自己家,那人们还是很乐意读一读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和我特意提过,我有义务转达院长的邀请。”雷古勒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他不怕在斯拉格霍恩那里出纰漏,他们的院长是人精中的人精,再平庸的人物在他嘴里也能被吹成相见恨晚的知己,在交际方面他是足够圆滑的,哪怕是指使别人去做一些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我去年是和阿莱克托.卡罗结伴,但这次我们都可以自由一些。” 如果是由他把杰西卡带进去,那她就不会受到太多的要求,有多少学生被斯拉格霍恩亲切的骗进舞会,最后只是承担看甜品台和招待这样的工作。他不会让她受到同样的轻慢的,雷古勒斯冷静的筹划着,他不会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那个秘密。 经过一些不明显的言语上的试探(隐晦到杰西卡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是试探),雷古勒斯确定那应该不是复方汤剂之类的把戏。杰西卡应该很特别,雷古勒斯眨了下眼睫,假设他猜得没错,在知晓了她的特别之处后斯拉格霍恩之类的角色就会抢着与米勒交好了,但至少在他抓住以前,他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得逞。 那是他发现的秘密,作为找球手/雷古勒斯有着誓不甘休的狠劲与执着,他看着轻盈的金色飞贼挥动翅膀,现在它就近在眼前了,他有急迫的、几乎膨胀到无法忍受的想要将它抓在手里的欲望,可它看上去又是那么无忧无虑,这让他也想让它高高的飞在天空中。 而在杰西卡的视角下,她是不明白这些的,她只是梳理了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斯拉格霍恩希望见到她,但没有请柬,所以只能由雷古勒斯把自己带过去,同时他和阿莱克托.卡罗也彼此都不想捆绑在一起,非常迫切的希望能够换人赴约。所以从各方面来看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最后就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所有回绝的路好像都被堵死了。 “那我这段时间会准备一下,她尽量保持自己的呼吸平静,“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所以有不懂的地方还需要你的帮助。”反正她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如果真出现了什么非常尴尬的场面,那他也不能怪到她的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看在梅林的份上,我需要指导。”回到寝室的杰西卡彻底放飞自我,她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而对面床铺的萨拉和伊丽莎白正关切的望着她,其中萨拉在剥南瓜子。“我什么都不会!”说罢杰西卡突然从羽绒被里钻出来,“如果要跳舞怎么办?我肯定会踩死人的。” “如果你需要的是梅林的话,那你可以找他指导。”萨拉把瓜子倒在一个《每月巫师》广告页叠的小船里,她冲她吐了吐舌头,“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杰西卡几乎是顺杆上:“看在亲爱的伊丽莎白.格林和伟大的萨拉.朗费罗的份上——” “成交。”萨拉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而伊丽莎白已经坐到了杰西卡的床上把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她的金发被静电弄得全部起飞,像是有人用爆破咒命中了脑袋。她把变得乱糟糟的脑瓜窝在伊丽莎白的脖子上,三个女孩闹成一团,杰西卡不嫌弃有人坐她的床。 在霍格沃兹的四个学院中,赫奇帕奇们的友谊是相当真挚又简单的,而这一届的女孩子们尤其。伊丽莎白和萨拉安静听完了杰西卡描述前因后果,脑后扎麻花辫的女级长在认真帮她规划,而萨拉则蹙起眉头:“我觉得不对劲。”她的眉毛很漂亮,根根分明的眉峰有浓郁的男生气。 杰西卡做虚心聆听状:“什么?” “他邀请你这件事就,不太对。”萨拉说,“你知道舞伴意味着什么么?” 一般来说,舞伴要么是成为情侣的前置及必要步骤,要么就是两个实在是找不到合适舞伴的人的互相凑合。按照雷古勒斯的说法,他与斯莱特林的五年级级长阿莱克托.卡罗属于后者。“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他是布莱克,而你是他换过的第一个不属于斯莱特林的女巫。”萨拉托腮望着杰西卡,“你知道之后学校里会说什么的吧?” 杰西卡后知后觉,她一下倒在床上:“现在退出是不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伊丽莎白适时的补刀,她又贴心的帮杰西卡顺了头发,“节后你会大出风头的。”比她的那些快递包裹的名气还要大很多。 沙色金发的女巫捂脸,她不想这样呀,并不谁都是格兰芬多或者斯莱特林,如果学校里真没人在意她,那她会非常高兴——当然魁地奇例外,她还是需要那么一丁点被认可的渠道的。 “你得给家里写信,向家里要几件珠宝或者正装,不用特别夸张,主要是让那些家伙知道你不穷,又很受家里宠爱。”萨拉冷笑着总结道,她没有被邀请过,但去年做过某位前任的舞伴,而伊丽莎白则会和小劳伦斯共同赴约,“现在订的话也来得及,就是比较紧张——所以你应该有圣诞节穿的礼服吧?” “没有?”杰西卡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平安夜我们和我叔叔过,我只有很多的珊瑚绒玩偶服和印花毛衣。”主要是米勒真的不太讲究这个,她的母亲倒是有出席沙龙和学者论坛的礼服,但是自己完全不能碰瓷母亲的身材。 “我衬不起来,”最终她失落的承认自己的失败,“我13岁的时候还偷戴过她的金猫眼戒指,看起来就像我洗劫了她的珠宝盒。” 最终她们决定立即开工,萨拉当场征用了杰西卡的所有首饰,从中挑出能用的东西,而伊丽莎白则仔细的教给她施了扩展咒之后斯拉格霍恩办公室的哪处最适合躲藏。杰西卡给家里和叔叔菲尼克斯写了信,告知了自己最近的生活情况和舞会的事情,父母的回信很快,安吉拉.米勒为她提供了需要的所有帮助,她给她联系了脱凡成衣店,说希望她有时间去量下确切尺寸,至于怎么从霍格沃兹来回——那是菲尼克斯.米勒全权负责的工作。 “下午好,杰西卡!”于是在某天傍晚,棕发蓝眼的青年在蜂蜜公爵的地下室里热情洋溢的和她打招呼,“你的庞妮形态呢?”他弯下腰偷偷问她。 保持着原本模样的杰西卡咬了咬嘴唇,说“庞妮”在某次夜游时差点被打人柳给暴揍,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出现。 菲尼克斯不是傻瓜,作为穿梭在市场中的推销员他很清楚目前社会的经济情况和气氛。他想自己的兄嫂肯定也察觉到了,一个布莱克,而且是布莱克仅剩下的希望与赌注——他吸了吸鼻子,玩世不恭的站在脱凡成衣店的门外,漫不经心的嗅着那股凛冬到来的萧瑟味儿。 他和杰西卡岁数相差不大,从小就带着这个小侄女一起玩,他们创造了很多秘密和快乐的时光,谁要是敢毁掉这一切,他就要了他的命。 “玩的开心点。”但他什么都没说,送她回去的时候也只是摸了摸侄女那金色的脑瓜,就算有任何事,那至少也要在以后提。他毕竟还是年轻人,也很怀念那段读书的日子。 他会保护她的,他们是家人,他会在这场注定要打响的战争下守护他们——也许直到他死亡为止。 14、第十三章 烤蜜桃派想要一张保证书 十二月到来的很快,虽然杰西卡觉得自己度过的每一节课都是在熬,但时间还是流逝的超乎想象。在她四年级前,过圣诞还是一件令人无比幸福的大事,有黑朗姆布丁、烤鸡、塞鼠尾草的熏鱼和让人大口喘息的超长假,现在却颇有点惘然若失的滋味。 可能是因为本学年是考试年,而她还没复习出什么成果的缘故吧,杰西卡在宾斯教授干巴巴的噪音下转着羽毛笔想,相比于以往她确实努力了,但也只努力了一点点。赫奇帕奇与格兰芬多一起上魔法史课,玛丽.麦克唐纳正在和同桌小声争论媚娃到底能不能靠把头发卖给魔杖店致富,这个话题杰西卡也很感兴趣,于是她仔细分辨了宾斯教授正在念叨的内容,是魔杖立法,之前雷古勒斯还和她讨论过这到底算不算掌握解释权的一种。 他懂得真的好多,而且会站在和她截然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只不过这些深思熟虑都被用来得出了奇怪的结论。或者说是观念引导思路?杰西卡打了个哈欠(她无法做到在长达十分钟的时间内认真聆听幽灵教授的念白),就比如有人告诉她这几天会倒大霉,那之后发生的一切正常事都会悉数成为灾祸的象征。 茶包漏出茶叶末,万般不幸,所以那个人说的完全正确。“这就是雷古勒斯的思路。”杰西卡认为他的那套逻辑就是这样被培养出来的,带着结论去寻找证据只会越走越偏。如果当时自己能想明白这个就好了!杰西卡懊恼地嘶了一声,而不是事后才找出可以回击的角度,和雷古勒斯商量东西她好像总是输。 不过总归有好处,起码现在宾斯教授说的都是她知道的事了——杰西卡为自己的走神稍微开脱了一下,目前教室里在认真听讲的学生不超过两人,就算雷古勒斯的魔法史成绩真的很不错,那也肯定不是霍格沃兹的课喂出来的。 随着圣诞的临近,大家纷纷抛弃了刚开学时定好的目标,赫奇帕奇明显已经人心涣散,大家的话题从复习一路飘到了与成绩无关的地方。“所以媚娃到底可不可以致富,我是说,它们的头发那么多,又会发光。”杰西卡在给自己的礼服施垂顺咒,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靛蓝色小裙子,收腰,裙底的色调很浅,类似刚泛白的清晨的天空,从底部向上慢慢渐变成胸口的深蓝色,到了肩膀那里就几乎完全是纯黑的了。 “可是没多少人愿意用这玩意当杖芯吧,媚娃头发做成的魔杖和媚娃这种生物一样娇气又任性。”萨拉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同时也表示媚娃光靠惊人的美貌和蛊惑男性的能力就能轻松盆满钵满,所以她们根本没有生存的烦恼,“实在不行,还可以变成哈比把男人吃掉。”她相当认真的说道,毕竟被美人扔火球也是一种荣幸——虽然哈比状态的媚娃完全没有美貌可言。 杰西卡和伊丽莎白抬头纷纷设想了一下“如果我美丽的不可方物同时男人们都为我倾心”的场景,最后都因为差距过大无法代入而放弃。随后她们开始把注意力放回几天后的圣诞舞会,今年没有人邀请萨拉,所以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顾问的身份中,她给伊丽莎白编了几种头发,又帮杰西卡看了看在这该死的天气下多厚的长裤能藏在裙底而不被发现,那件裙子有一层很薄的纱,并且被壁炉的火照后有若隐若现的光,经过伊丽莎白的反复分析,布料里可能混了仙子结茧的茧丝,它们在非自然的照明下会反射出亮片一样的效果。 “这个是专利吗,不然我也想试试。”伊丽莎白爱不释手的捧着裙子边在灯前来回晃,自此之后她就沉迷于研究这件礼服的缝纫技术。杰西卡施了垂顺咒之后任由朋友去玩,她拨弄着手里的绑带和蜜粉粉扑,突然听到敲门声,来串门的是隔壁寝室的西蒙娜,读六年级,以非常正式的“你懂得”的眼神递给了杰西卡一封信,这是赫奇帕奇们的传统之一,由于休息室位于地下,因此所有猫头鹰在校内传递的小纸条都会每月由一位学生统一管理并四处发放,当然为了防止泄密,赫奇帕奇有凡事包信封的好习惯。 杰西卡接过了信封拆开,瞄了两眼,悄无声息的从寝室溜出去了,一刻钟后抱回了一个盒子。萨拉早等着听是什么秘密,她凑过去和杰西卡叽叽喳喳。 “他说是为了舞会借我的,我之后还得还给他。”杰西卡回想,她好像又莫名其妙的被雷古勒斯带跑了,收下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和伊丽莎白一起拆开,里面是一套银制的头饰,连枝的形状的像月桂,大大小小加起来好几个。 “你信?”萨拉冷笑,斯莱特林说出来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听。杰西卡感叹幸好只是纯银也没什么宝石,不然她戴上肯定会心惊肉跳,结果咔哒一声,她把其中一个银树枝上的叶片给拆开了。杰西卡捏着那片被掰下来的叶子怀疑人生,三个女生面面相觑,一双蓝眼睛看两双棕眼睛。 正当她开始飞速评估要赔给布莱克多少加隆的时候,伊丽莎白接过那根银枝,尝试性的把另一枚叶片也拧了下来。杰西卡注意到之后又给了它一个变形咒,最终发现这上面所有的结点都嵌着非常小的卡扣,并且十分易受到变形咒语的影响,也就是说,比起首饰这更像是一件可拆卸玩具。 萨拉想杀了雷古勒斯.布莱克:“给人出考题呢是吧。” 但不得不承认,它们要比寻常的饰品更灵活,可以随意更改叶片的大小、数量甚至是树枝的形状。自然也贵重的多,伊丽莎白沉默的看着杰西卡对着这些月桂叶发愁,她敢拆开是因为她曾经在母亲的珠宝盒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她的母亲姓罗齐尔,在嫁给麻瓜以前有过一段虽然富足但却十分沉重的生活——按照母亲去世前的片段与个人爱好积累出的经验,她猜这套头饰大概率是妖精的手笔。 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猜测告诉朋友,因为雷古勒斯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让杰西卡感到为难。最终伊丽莎白决定闭嘴再观察,她无法确定布莱克和那篇文章的意图(哪怕她私下里询问过小劳伦斯很多次),但既然邓布利多关注着这一切,那希望他不会袖手旁观。 除了信任着他,她们还能做什么呢?伊丽莎白想,在这个世界上,更有能力的人总是承担着更沉重的责任,不管邓布利多究竟在筹算什么,她也只能尽力做好该做的事情。 由于通往休息室的道路位于礼堂的左右两端,于是杰西卡和雷古勒斯约在了一楼的门厅见面。舞会当天很多精心打扮的女生在那里游荡,等待舞伴或是期望可以替换谁参加,在见到雷古勒斯和杰西卡说上话后她们立马开始窃窃私语,这让杰西卡一下子变得局促,她下意识抓了抓头发,这种感觉就和二年级时第一次走上球场被人群打量时一样。雷古勒斯察觉到后向她靠近,他们登上那些大理石台阶,他走在她身后两步,把那些打量的眼神和议论都隔绝开。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害怕,因为杰西卡.米勒从二年级就开始在赫奇帕奇打球,按理说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围观就感到恐惧。在甩脱人群后雷古勒斯又改为和杰西卡并排,他静悄悄的打量着她今天的装扮,束腰的裙子,沙色的卷发没有盘起来,只是挑出来两缕绑在了脑后,那套首饰的其中一部分被变形后别在了固定发缕的地方,银色的圆润叶片渐尖,像仙子被拆下后的翅膀。 他们小声聊了会天,雷古勒斯特意提到了那套头饰,杰西卡很自豪地说她把那些“谜题”都解开了,除了脑袋上的那个还有很多别的处理。她的黑色细腰带上有银色月桂叶,还有脖子上为了和裙子的黑蓝色搭配的黑丝绒颈链,那上面本来挂着个小小的弯月,她用变形术把一枝月桂缩小后缠在了月亮上。说罢她还抻起来那颗月亮给他看,雷古勒斯哦了一声,说看来你的变形术意外的不错,杰西卡快乐的认下来,自以为毫无疏漏的解释道因为她也有非常擅长的事情。 “明天,我搞到了很多可露丽,是我姨妈做的,她在波尔多开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只听杰西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他们要爬到七楼,其间还要小心变换的楼梯,她精准的跃过每一节可能消失的台阶,这对一名追球手来说并非难事,“我可以送给你吗——就当作是圣诞礼物,我会给每个朋友都送一份。”在一块厮混了三个多月,连一年的圣诞礼物都不送也太可怜了。 “你很想的话,”雷古勒斯跳上另一层楼梯,他伸手试图把杰西卡也拽上去,“作为回礼,那套头饰我可以不要回去。” “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就知道!”杰西卡懊恼地跺了下台阶,她自己拽着裙摆稳稳踩上,极浅色的裙边扫过雷古勒斯的裤脚,“我才不会要呢,我会还给你,十二点一过就摘下来。” 黑发的青年无奈:“那我只能送一些别的作为回礼了。”他们很快到达了斯拉格霍恩办公室的门口,有零星几个学生走进去,但无一不对他们施以注目。 “什么?”杰西卡小声问,随着迈步进入,她听到逐渐清晰的笑和乐曲,还有曼陀铃伴奏的歌声,扑面而来的名利场金窟味。这股味道呛得她喘不过气,杰西卡注意到雷古勒斯也切换了姿态,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准备好了有所斩获。 “大概,是和很多可露丽一样价值的东西。”只听雷古勒斯很狡猾地回答,他今天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显得人格外的高挑而矜贵,她觉得这个黑色是仔细挑选过的,因为很衬他的头发与烟灰色的眼睛。“玩的开心,杰西卡。”最后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在周围的环境下近乎于呢喃。 斯拉格霍恩向她表达了热烈的欢迎,表示他当然非常期待能在这里见到她,尤其是和雷古勒斯一道——他追问了她不少关于她父母的薪酬和生活状态,这让杰西卡不出两分钟就想逃跑。不一会杰西卡发现她比想象中的要自由,没有强制的跳舞,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攀谈,东西随便吃,饮料随便喝。杰西卡捧着一小碗莳萝三文鱼沙拉杯,靠在伊丽莎白告诉她的黄金藏匿位上躲闲,时不时和过来休息和莉莉.伊万斯(她提到她不太想在这里看见西弗勒斯.斯内普)与埃默里.朵乐闲聊。她很高兴自己不会成为聚会的核心,杰西卡望着远处最中心的那一圈,伊丽莎白正陪着瑞德.小劳伦斯同魔法问题问答专栏的编辑交际,看得出来她非常疲惫,但她愿意为了恋人承担这些。 相比之下,自己作为舞伴真是非常的不尽职不尽责,没有陪雷古勒斯跳舞,也不能替他分担哪怕一丁点压力。看来除开见斯拉格霍恩,他真的是让自己来玩的,杰西卡想,她把沙拉杯递给家养小精灵,又拿了一杯蜂蜜酒开始边逛边寻找雷古勒斯的身影。她路过笼罩着烟斗青雾的老男巫,路过对她的裙子怒目而视的关在金色华灯里的小仙子,其间有侍应生托了一叠看上去非常诱人的扁桃仁太妃糖,她也随便捡了一颗嚼,是很好吃的桃子味。 她终于找到他了,雷古勒斯没有挤在这间放大了好几倍的办公室的最中间,相反他自成一个角落,也有几个人围绕着他。他相比于在舞会上漫不经心的小天狼星来说要黯淡一些,但单独看的话也不失英俊,苍白的青年站在那里,与全身黑色的装扮形成相当的反差,给人的印象严谨而又冷淡,带有布莱克特有的孤高,但她知道那些外壳下还有其他东西存在,他的真诚、幽默、还有满腔神采飞扬的少年气与温柔,它们也是雷古勒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使他变得特别,变得与其他她所了解的斯莱特林不同。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把姨母给她的可露丽分他一份,她的糖果只会分给她认为可以信赖的人。 她愿意把她的糖都送给他。 等等她在想什么呀。 杰西卡这才发现,她的脑袋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发胀,像沸腾的奶油炖菜,正开大火翻来覆去的咕嘟,而且有糊底的风险。她用手虚捂住嘴巴呵了一口气,非常浓烈的桃子酒味,她的酒量很好的,那点蜂蜜酒根本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几个呼吸间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要糊了——杰西卡迷迷糊糊的想道,她要趁着还能控制身体想点办法。 所以当雷古勒斯注意到杰西卡把自己蜷起来缩在墙边上的时候,她已经接近断片,挪动到角落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神智。他试着叫了叫她,但毫无反应,杰西卡只是不断地重复不要打扰伊丽莎白.格林和其他人,同时脸酡红的像是要化掉。雷古勒斯闻到了她身上明显的酒气,混着蜜桃的甜味,就好似酵过头的桃子沁出浓厚的汁水。他把她藏好后去外面转了一圈找证据,在看到那盘被拿走了大半的太妃糖后脸色很不好看,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正站在窗帘里聊小天的小天狼星和詹姆.波特,大概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试了很多使人清醒的方法,可都不太成功,不过他有心理准备,能被臭名昭著的掠夺者加在糖里的不可能是那些一试就能破解的咒语。他猜那一整盘的太妃糖里应该只有一颗被“改造”了,而杰西卡就是那个吃掉它的非常不幸的家伙。“我们现在离开,”雷古勒斯对她说道,不管怎样,这个账他肯定会算,“你能靠在我身上吗?” 杰西卡垂头,稍微处理了一下“靠在身上”的动作。她知道雷古勒斯就在自己身边,于是藏在他的衬衫下喃喃自语,她摸到了一颗蛋白石做的纽扣,于是用力的拽它,直到把他拖进她的怀里。随后她才觉得心满意足了,认为自己没有被抛弃。 他没有离开她,他就是不应该离开她的——杰西卡皱起眉头想着,这不是她的错。 雷古勒斯让她靠在身上,右手环住相比自己来说更为纤细的肋骨。他虽然算不上结实,但要应付一个女人还算游刃有余。地下的赫奇帕奇休息室太远了,所以他决定先把她放到有求必应屋里,他想象着他们经常单独相处的树屋,那是杰西卡想出的场景,但推门后发现反而来的是他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房间。他看着自己卧室里银绿色的帷幔与满墙的黑魔王报道剪贴,再看了一眼怀里的杰西卡.米勒,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就像带着一只羔羊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那一刻他们的心跳声近乎重合,他赶快闭上眼又想象起来,睁开后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树屋中。 他把杰西卡放到那一堆枕头组成的海洋里,但她怎么都不肯松开他的手,好像是被那一墙的剪贴报里的黑魔王吓到了,这让雷古勒斯不禁哑然失笑,低年级的赫奇帕奇害怕他,而杰西卡就像他们畏惧他一样畏惧着黑魔王。于是他低下头,望着死活不肯安生的杰西卡,她的头发都乱了,沙色的金发散在雏菊图案的垫子上,那根黑丝绒的颈链在白皙滴汗的脖子间乱晃。 “你怕我?”他探过身问。 杰西卡拼命摇头,她怎么会害怕他呢? “你害怕黑魔王?”雷古勒斯又问。 点头,可随后是更拼命的摇头,这不是她想表达的意思。 雷古勒斯挑眉,判断失误,不过他一向很有耐心:“那你是忌惮我会做你认为不好的事?”那就还是那些老问题呗,只不过是他和小天狼星的弱化版本。 杰西卡不言,她还勾着他的手腕,其实她的力气已经被酒精冲淡到很小了,只要他再用力些就能挣脱。是雷古勒斯没有挣开她,就让她这样松松垮垮的握着。 “你…不应该…”最终,杰西卡开口,她脑子不清醒,组织出的话语也乱七八糟,“这样,不好。” 他对这个话题是真没脾气了,平白生出几分听她瞎讲的兴致:“怎么不好?”他认认真真地问她。 “你会死的,做坏事会死。”结果杰西卡也认认真真地回答,这句倒是十分清晰,她抬头望着他,还拼命攥住雷古勒斯的手腕不放,“我希望你,不要死。” 一瞬间雷古勒斯沉默,他用劲挣脱开杰西卡对他手腕的控制,几秒之后却又再附上来,主动和她的手相贴,她的手和他比很小,稍微一挤进去就能和那些柔软的手指缠在一起。 他安静的给杰西卡足够的反应时间,而她只是喘息着看着他,脸颊绯红,湿润的蔚蓝色眼睛像熟透的杏,一闻却只有桃子味。 “你不躲吗?”他问。 杰西卡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我是在给你机会。”他耐心地解释,但又好像也不是那么耐心。他把自己的手指收拢,同她十指相扣,简直活像是在一步步威胁,可动作又很温柔,让杰西卡分辨不出他到底要做什么。她被灌了很多酒精,从一开始就丧失所有主动权了。 “你有事瞒着我吗?”他凑过去轻轻问,直到他们的鼻尖快要相触,雷古勒斯能看清她的眼睫颤动的幅度,甜桃子酒的香气悄悄地散落在雷古勒斯身上,很缓慢,如同早春的融雪滴落。被两人的体温烧过后又成了馥郁的烤桃子派,甜、多汁、腻得几乎顺着指尖淌下去。 杰西卡下意识点头,但随后又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了,只剩秀气的鼻翼因喘息而翕动。这使得雷古勒斯笑,他想去咬她的耳朵,最后却只是把她歪到一边的颈链转正,银色的月亮上缠着月桂的枝。“我肚子痛。”杰西卡没理会他的这些小动作,她只是小声埋怨着,她的胃现在很难受,可是她说不出来。 “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他用做交易一样的正式语气同她许诺,“但作为交换,等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不能生我的气。” 这笔交易说白了就是在胡闹,雷古勒斯莫名想,他不会真跟一个醉酒了的笨蛋论道理,同样活下去这个条件也没什么意思,有谁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不受用,在杰西卡.米勒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他很罕见的想到了以后。以后并不是什么珍贵词儿,但放在一个布莱克的准继承人身上就额外罕见。 在邀请她参加斯拉格霍恩舞会之后的几天,他就想明白自己是被她吸引了,可那只是吸引,他也从来没想那么多。但这一次,起码是在某一个短暂的瞬间——这同时又让雷古勒斯觉得相当不爽,自己明明现在已经抓住了她好几回,但这只是非正式比赛的一次训练间隙,他必须把她再一次放掉。 雷古勒斯被不爽环绕,甚至带了点难得的戾气,然而在杰西卡烧糊了的思维中,她只感觉到了他答应了会活下去,这让她很满意,因为他难得会听自己的话,雷古勒斯一直都很有主意。 她感到,胃酸开始向喉咙反——杰西卡刚想求助,结果这时候神经错位,她惊觉雷古勒斯的承诺其实没有一丁点的约束力,就像是在哄人一样,虽然不至于用像牢不可破的誓言这样高级别的魔咒,但起码合同或者保证书得有一个吧,她的父母就非常喜欢和编辑签那些东西...... “你还没写保证书——”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就控制不住的吐了一地。杰西卡将最后一丁点的羞耻心化作行动力转头,及时挽救了弄脏雷古勒斯的命运。她吐到胆汁都要出来了,最后只能狼狈的弯下腰干呕,杰西卡感觉头晕目眩,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外溢。 雷古勒斯哪见过这种场面,他知道有些斯莱特林会用非常恶劣的方式教训麻瓜出身的巫师,但看人吐成这样也属实是头一次。这太可怕了,他生疏地拍着杰西卡的后背,但似乎没什么帮助,只能用尽自己毕生所学尽快破解掠夺者想出来的魔咒,最后还是叫来了一个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加在一块才帮杰西卡解除了糖果的效果。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小精灵的魔法要比巫师更快,不过也只是极个别的时候——雷古勒斯疲惫的搂住陷入熟睡的杰西卡,对掠夺者的恨意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过先要把她安置好。现在已经过了宵禁,他抱着她从密道中穿行,这才是他次次都快于杰西卡到达有求必应屋的诀窍,像杰西卡这种对霍格沃兹的秘密一窍不通的巫师只会从地下硬跑到八楼,速度居然也不是特别的慢。 最后他在二楼碰见了摸黑上来找人的伊丽莎白.格林和萨拉.朗费罗,他叫住她们,把杰西卡托付过去,朗费罗赶忙抱住了她,看他的神情就像他刚杀了人。 那是他所熟知的警惕的眼神,似乎每一个赫奇帕奇都会这么看他,这意味着在他们的眼中他很危险,是需要避开和不要招惹的对象。雷古勒斯冷漠地对她们叮嘱如何照顾杰西卡,并解释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反而是那些自诩正义的格兰芬多。 面对朗费罗的敌意他有点心烦气躁,一方面是因为赫奇帕奇的难以沟通,一方面也是因为以往对于这些误解他是根本无所谓的,毕竟时间和事实会告诉他们谁才是正确的一方。 而这一次,哪怕他真的在这个夜晚有所收获,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开心。 15、第十四章 日落 杰西卡是在早上七点左右恢复意识的,她睁开眼后发现自己不在赫奇帕奇寝室,而且面对着的经典白色窗帘正散发出晒干缬草的苦味,这地方她太熟悉了,每位霍格沃兹的魁地奇球员都是医疗翼的常客。 “我要赶快跑。”在碰到端着托盘的庞弗雷夫人后她揉着太阳穴想道,按照她的说法自己只要醒了就可以走。 她只记得自己去参加圣诞舞会,作为边缘人物快乐的吃喝聊天,再然后就什么印象也没有了——可哪怕这样杰西卡也敏锐的做出了判断,她看向自己身上暖烘烘的深灰色开司米毛衣,不是礼服,这说明情况还没无法挽回,至少昨晚她还有回休息室换衣服的余地。 但不能再恶化了,杰西卡几乎是拔腿就跑,早课九点钟,而现在学生们大多还没醒,所以几乎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在斯拉格霍恩的舞会后反而去躺了医疗翼。了解事实的庞弗雷夫人没有传小话的习惯,守护病人的隐私是种宝贵的美德,只可惜霍格沃兹的其他人没有。 等摸回休息室,天才算正式亮,非常淡薄的光照从半个小窗透过来给赫奇帕奇半地下室的木地板升温,告知学生们新一天的到来。杰西卡放轻脚步穿过熟睡的伊丽莎白和萨拉,她的礼服被妥帖的挂在衣柜,而且那些头饰不见了,这让杰西卡的安定感猛增,看来她已经和雷古勒斯做了交接,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只是意外——话说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桃子味? 她捧起自己的头发嗅了嗅,除却桃外还有酒,就像桃子被捂烂了后装在罐子里冒出的气泡。这可太恶心了,杰西卡开始往篮子里装香波和面霜,决定先去洗澡,想了想后又把一小罐速顺滑发剂给拿上了,弗利蒙.波特的伟大发明,也是波特家财富的来源,除了使头发服帖外兴许对除掉气味也有效。 结果当然是没用,杰西卡很多年一直在用同一款洗发水,成分有植物根所以闻起来很像小雏菊,但在浓厚的桃子面前显得很渺小。其实只要她多看一眼滑发剂的配方:巴巴多斯橡胶、亚洲火龙发和凡士林,就会明白这些东西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不过酒味倒是被冲走了,杰西卡用烘干咒处理自己的卷发,她踩着拖鞋,有少数逃走的水滴顺着白皙的小腿流,最终消失在鞋子软软的毛里。 直到她的舍友们醒来之前,她都躺在床上拼命回忆昨晚的情况,可是记忆像被挖走了似的。萨拉起床后看到石块一样僵硬的杰西卡吓了一跳,直骂斯莱特林果然阴险狡诈,没告诉她那块糖还有这种副作用。杰西卡问什么糖,萨拉和伊丽莎白这才意识到她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于是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宿醉、恶作剧、还有现在怎么也除不掉的可恶的桃子。 “扁桃仁太妃糖,”伊丽莎白严谨的提供了作案道具的详细名称,她手里有几张被打开的糖纸,是雷古勒斯.布莱克交给她的,“他说是小天狼星和波特做的。” 听完后杰西卡捂着脑袋回忆,结果头开始疼了,思考当真使人痛苦:“庞弗雷夫人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安神魔药,庞弗雷夫人说咒被解的很好,但他可能信不过自己的技术?坚持要送你去医疗翼呆着。”萨拉说,她觉得也挺奇怪,斯莱特林不是向来都相信自己的魔法水平吗?后来她们边梳头发边聊到了挥之不去的桃子问题。“要不你还是再去看看,虽然庞弗雷夫人认为起码在疾病的角度上你已经康复了。”萨拉托腮,“更详细的检查还可以去圣芒戈,这好像是魔咒伤害科的业务范围。” 魔咒伤害科!杰西卡挑了条烟灰色的绑带逃避现实,她果然已经需要在平安夜光临圣芒戈了吗? “我们可以帮你请假。”伊丽莎白适时补充。 “不能请早课的假。”杰西卡立马否定,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全身心的投入到套长筒袜的事业中。她一大早跑回寝室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一旦缺席,那在大家眼中就会变成她和雷古勒斯结伴参加舞会,然后第二天音信全无,同时雷古勒斯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他们这学年黑魔法防御术便宜教授的夸奖声中游弋。 不行,这太可怕了。 “我会去上变形术,哪怕麦格教授说了今天要测试。”杰西卡颤抖地说,平安夜前测试绝对是来自教授们最大的恶意,是赫奇帕奇这学期结束前的最后阻碍。相比之下格兰芬多就轻松的多,他们今天只有草药学。格兰芬多好,格兰芬多快乐,现在玛丽.麦克唐纳也不用起大早去偷偷练球了,十二月初格兰芬多以大比分击败了拉文克劳,其中杀伐果决的玛丽功不可没,杰西卡认为她已经顺利出师,所以二人的练习同盟原地解散。 “我不去吃早餐了,一会直接去教室里——帮我带个三明治,什么都行。”这样她就不用面对礼堂里他人的审视,大家兴许就会被其他话题转移视线,何况今天是平安夜,平安夜当天总有比花边更新鲜的东西。 杰西卡趁着学生们和早饭斗争的间隙溜到了二楼的教室,她现在还散发着无法忽视的桃子味。她裁了张羊皮纸,把它们撕成小条,再用变形术把它们变成了大大的成熟水蜜桃挨个码在桌上,这样人们就不会怀疑自己。不一会萨拉也到了,伊丽莎白和小劳伦斯坐同桌,而她拎着纸袋一屁股坐在了杰西卡的桌子上,有几个拉文克劳的男生偷偷盯着她看。 “快吃,”她把纸包里的鸡胸肉三明治和一杯粉红色果汁拿出来,“厨房现榨的桃子汁,你喝完了把杯子放窗台,他们就不会觉得有问题了。”说罢萨拉抱起胳膊,而杰西卡边吃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萨拉很得意:“不觉得我是绝世天才吗?” “梅林二级勋章回头就颁给你。”要不是正在啃三明治,杰西卡简直想亲她一口,“魔法部要是不给,我就拿魔杖挨个敲他们脑袋。” 杰西卡.米勒没有出现在礼堂吃早餐,这让雷古勒斯在意了一下,而他早上在医疗翼也没有发现她。他用叉子叉起一块小番茄,斯莱特林的长桌里学生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多数人都热衷于谈论新上任部长哈罗德.明彻姆的计划,他被视作黑魔王的反对派,并且手段出了名的强硬。 他把汁水丰富的红色果实咽下去,只有二年级的小巴蒂.克劳奇正在被其他人问话,要知道明彻姆一直被认为是老巴蒂的候补,他们在明面上站在一起,唯一能解释明彻姆先一步当选的原因只可能是克劳奇认为魔法法律执行司相比于整个政府更为关键。他不信老巴蒂和邓布利多没有来往,雷古勒斯想,明彻姆之前做过老巴蒂的秘书,而老巴蒂必然会和霍格沃兹相通信息,可以说政府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力量被控制在邓布利多手中。 他专注仔细地聆听了一下大家对话的内容。大部分是吹牛,真掌握信息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把情报贡献出来,可以说斯莱特林的长桌在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都是无趣的,却又无时不刻都充满了算计。坐在他旁边的拉尔森显然也听烦了,他把叉子丢回桌面,站起来走在二年级聚集的地方,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困扰着小巴蒂的其他人,除开再高年级的有威望的学生,拉尔森在院内说话的分量还算管用。 解决完早餐后雷古勒斯也起身离开,他们今天的早课是黑魔法防御术,但他严重怀疑今年这门课教授的水平。路过二年级时他听到小巴蒂僵硬地说自己不会承任何多余的情,于是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小巴蒂.克劳奇实在是很瘦小,他的脸上有雀斑,抿起嘴角的样子充满阴翳。 他认为拉尔森是要他承情?雷古勒斯冷笑,不过倒也没有想教训人的想法,他没有把什么心里话都往外和人说的习惯。上楼时他看到萨拉.朗费罗拎着桃子味的纸袋匆匆路过,一瞬间他以为她们把杰西卡变成了什么小动物塞了进去,后面才发觉那应该只是单纯的早餐。 这说明她正常恢复了,而且能够充满食欲的去上课——雷古勒斯想道,他其实对自己的解咒水平有数,只是无法完全相信家养小精灵的魔法,虽然它们在巫师的生活中到处发挥着作用,可这毕竟是解掠夺者的咒,天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他的脑海里已经想过了一万条如何报复的计划,雷古勒斯摩梭自己魔杖的杖尖(他的魔杖相当不易弯曲),不过目前还是先去上课。 掠夺者虽然讨厌,但他们不重要,相比之下他总有更要紧的事情。 杰西卡是在午休时遇见雷古勒斯的,那时她们刚收拾好了行李,趁着登上特快之前在城堡里逛一逛。“嗯,下午好。”她和他打招呼,随后又求证般的小心发问,“你把那套头饰拿回去了吗?” 她总要再确认一次,父母教育过她不能想当然,尤其是涉及到其他人的时候。 “是的,它们现在在我这里。”雷古勒斯点头,以便打消她的顾虑。他算是发现了,杰西卡的胆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还好?不过偶尔头疼,施法的时候不会,一写论文就难受。”对这个症状她也很无奈,根据很有经验的小劳伦斯说这是宿醉醒来后的正常现象,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痛苦其实来自于写作业本身。这时她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们了,似乎只要和谁结伴参加舞会,之后和他的所有交际都会被认为带有某种象征性。杰西卡注视雷古勒斯,发现他大大方方,那她也就随他们看。 他的眼睛真漂亮,类似于自己长筒袜和羊毛衫的烟灰,却又更浓郁冷清。哪怕是深冬,但下午的阳光也还算慷慨,让他的瞳孔在某些微妙的角度下变成透亮的墨绿色,祖母绿戒面随单调戒托转动时惊艳的一瞥。 “你闻起来像桃子。”他说,平平淡淡没什么表情。 “确实,这个可能是,某些没有被解决的缺陷。”杰西卡嗅了嗅,还是很明显,午饭的时候她的同学们已经被熏到去厨房偷吃派和红酒炖桃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可能要去圣芒戈看魔咒伤害科。” 不至于吧,雷古勒斯为赫奇帕奇飘忽的估计能力而感叹。“你跟我来。”他说,同时把杰西卡带到了更开阔一点的石桥上,通过石桥可以前往拉文克劳的高塔,有不少拉文克劳都发现他俩了,他们嘀嘀咕咕,让杰西卡不自然的红了脸。石桥上的风流通,一瞬间把她身上的桃子味冲散很多。 “我们可以去有求必应屋。”在雷古勒斯尝试性的解除咒语影响时她小声地建议,她坐在一块石砖上,而雷古勒斯站着,这让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瞧见挡在自己面前厚实而又精密的冬季长袍。也许里面裹着的衬衫上该有颗蛋白石做的扣子,杰西卡莫名想,不算太突出,但非常适合被抓住的那种。 “没必要,这样更快。”雷古勒斯拒绝,他又在解咒的开头加了些反语,顿时更多的桃子味从杰西卡的身上渗了出来,“又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去那边。” 听罢杰西卡咬嘴唇,之前是什么事,不都是工作需要吗? 忽然她感到很难过,因为只是工作需要而已。 大概十分钟后那块太妃糖最后的影响也被顺利解除了,现在杰西卡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桃子的痕迹,只有她自己洗发水的很淡的草木香。她捧着自己的卷发说如果真是掠夺者做的,那他们的魔法造诣可真厉害啊,雷古勒斯则挑眉,讽刺道他认为这已经接近于诅咒,果不其然又收获了米勒小姐的真诚感谢。她在道谢时眼睛会湿漉漉的盯人,雷古勒斯搓了搓自己冻得发红的指尖,只觉轻盈的金飞贼在眼前晃来晃去。 待杰西卡离开后,他握着魔杖一个人默默往庭院走,现在他要给某些人带来麻烦——还有她果然忘记了。 半小时后赫奇帕奇们欢呼雀跃着冲上了蓄势待发的霍格沃兹特快,因为非常兴奋,所以他们几乎是四个学院里最早登车的那批。杰西卡戴着她新买的蒙特罗斯喜鹊队墨绿色针织围巾,和同学们商量着互换贺卡与糖。不一会斯莱特林们上来,他们默认的位置在赫奇帕奇之后,杰西卡看到人群中的雷古勒斯,严慎沉默,又略抬着头,安静之余透出傲慢,他们漫不经心的抱怨或是交谈,聊的是赫奇帕奇一辈子都不会感兴趣的话题。 这又一次让杰西卡意识到,虽然都是纯血统,但他们之间是有截然不同的差异的,而这种不同来源于生长的家庭和环境。返程的途中她听说詹姆.波特和小天狼星没有按时上车,结果卢平与佩迪鲁也硬生生从特快下去了,萨拉笃定他们要被家里寄吼叫信,然后就从满火车乱窜(除了斯莱特林)的三年级学生卢卡斯那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波特和小天狼星被关了禁闭,还让格兰芬多被扣了整整50分!”卢卡斯抑扬顿挫的说道,他有一头卷卷的金毛,“他们被费尔奇发现破坏二楼的女厕所,不知道怎么被抓到的,但肯定赶不上回家过平安夜。” 萨拉惊呼:“九月毁掉女盥洗室的家伙果然是他们!” 有萨拉带头,其余赫奇帕奇纷纷认为盥洗室之谜可以结案了,掠夺者不仅用心险恶,没想到还有当变态的潜质。只有杰西卡似懂非懂地保持沉默——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呢? 等到天都黑了,特快终于停靠在了伦敦,杰西卡脱了校袍,等到火车停稳后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巫师打理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不怕结霜打滑,所以她可以稳稳的蹬在地面上借力,一小只龙皮箱飘在她的身后。杰西卡一头扑到菲尼克斯身边,压抑不住喜悦的同他问好,之前都是偷偷见,但这次是真正放假了。菲尼克斯还是那副笑摸样,苦恼的说要是特快再晚个十分钟他就要大闹国王十字车站的巫师管理处了,寒暄的功夫萨拉被父母接走,而伊丽莎白和白发苍苍的父亲拥抱,劳伦斯一家站在旁边陪她。 今年的平安夜和往年一样温馨美满,虽然没有昂贵的装饰,但她认为挂在圣诞树上的玩偶和魔法蜡烛都很不错,这是米勒们热爱的有趣的传统。安吉拉.米勒是个戴黑边金属眼镜的金发美人,她戴了块搭配自己蓝眼睛的腕表,边挖布丁边询问女儿这段时间是否开心。杰西卡解释一切都好,不过这学期的斯莱特林好像又比前一年变得奇怪了。威廉.米勒点头称是,他指出斯莱特林高度的封闭化也许是他们思维不同的原因之一,随后他们谈起考试年,除了杰西卡的三位米勒在读书时全部成绩优秀,这让杰西卡表示压力极大只能尽力。在威廉与菲尼克斯掰扯到底是谁在o.w.l.拿到的o比较多时,安吉拉偷偷靠过来,直截了当的问她有没有和雷古勒斯.布莱克发生一些有趣的故事。 这可把杰西卡吓了一跳,满杯的石榴汁都洒出来,她支支吾吾上下含糊,也不清楚怎么说,翻来覆去也只是觉得他没有那么不可救药。这反应已经让安吉拉明白了,她甜蜜地叹息,耐心地聆听杰西卡描述她心目中雷古勒斯的样子。断断续续的话语间一个赫奇帕奇视角下的黑发男孩被展现出来,既有着同龄人中罕见的缺点,却也拥有更加罕见的闪光之处——冷淡、固执、但又足够的温柔坚定。 “其实没有什么,”杰西卡穿一件藕荷色的珊瑚绒睡衣,上面绣着一只露出肚皮的刺猬,“我认为他还是好说话的,他只是被灌输了一些...不好的观念?” “我觉得他不错呀。”安吉拉饶有兴趣的赞同自家女儿换取信任,于是又成功套出了无数信息。她没有直接和杰西卡说在当前的局势下同一位布莱克约会或者更进一步是不合适甚至危险的,因为她相信女儿自有判断,果不其然她后面听到杰西卡轻声说。 “有时候我会认为,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杰西卡轻声说,她的语气很飘忽,“我们只是被邓布利多硬推着才有了相处的机会。”而之后又会回到正轨,那篇文章明天就会被预言家日报发表,就如雷古勒斯说的,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去有求必应屋解决,那里不会永远都是他们的秘密。他们只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试图让对方走进各自的领域,可能两个人都成功了,却又都明白有些事终究无法改变。 她不了解斯莱特林的处世法则,杰西卡悲观的想,也没有权力要求他按照她的想法活下去,甚至连像伊丽莎白那样陪他交际都做不到。 “如果这让你感到难过,那也许意味着你需要去争取。”安吉拉摩梭着杯子边,她给她们倒了点紫罗兰气泡酒,“作为过来人呢,我只有一点忠告给你:爱是自由的,无论是谁我都会这样说。” 杰西卡把自己缩成一团,现在她开始后悔了,也许他们之间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一些事,可她却把它们都忘了,白天雷古勒斯显然也没有追究。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们的故事很可能因为自己的遗忘就这样结束! 见到此景,安吉拉安慰性的抚摸女儿卷曲柔软的发梢,憋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最终没说出口。我的小傻瓜,安吉拉怜惜地将杰西卡沙色的金发拨至耳后,她的头发随她,眼睛却像威廉,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安吉拉就打定主意要让她做全世界最快乐的小巫师了。这点他们做的不错,但快乐不意味着全无烦恼。 你是自由的,你的爱也是自由的,但雷古勒斯.布莱克不是,他肩负的使命远比他本身要多——你如果爱上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人,那就一定要做好追随他步伐一生的准备,哪怕这将是一段注定不会幸福的道路。 因为爱虽自由,却也专/制,若成全它,也许要以毁掉其他的东西作为代价。 在成功气死兄长之后,菲尼克斯.米勒端着气泡酒在客厅里洋洋得意,发现自己的侄女团在躺椅上思考人生,看上去难过极了。他用吸管吸了口酒,打算等过一会她冷静了之后再去哄她,他很难直面一个女人因其他男人引起的怒火。这时有猫头鹰啄玻璃,他开窗户,让带细雪的风吹进来,从爪子上接过一捆印刷报纸的初样稿,几分钟后整间客厅传来他超大的惊呼声,这声嚎叫把杰西卡吓了一跳,她改变抱着膝盖的姿势猛抬头,蓝汪汪的眼睛流露出疑惑。 “大新闻啊,”虽然嘴上极度浮夸,但菲尼克斯的表情表示他正在飞快的思考,他有点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你们最好都来看一看。” 16、第十五章 等待真相 “嗯,我们是不是应该假设,公司现在全部都停业了。”杰西卡抓着头发凑到窗边的大人堆里,“真有雇员会在平安夜工作?”反正预言家日报出版社放假,他们的文章是提前准备好的。 “如果给的报酬够多,我可以死在老板家里,或者去他卧室里扮演细口花瓶。”菲尼克斯挑眉嘲弄,不过面色凝重,这让他看上去和往常表现出的状态不同,“杰西卡,一个普通的巫师呢,整月的薪水也就几十块,倘使能多给一周加隆加班,我想大部分人都很乐意工作。”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初样稿,“何况雇员没有权力说不,事实上大部分公司都是不付费的。” 她的父亲适时的补充道:“看来预言家日报加班了。”还是很匆忙的那种,不然晚八点左右的消息,临近午夜就做好了初稿,效率着实令人惊叹——这说明事情很大,真不真另论(预言家日报的消息需要打折听),但能让他们拼了命的赶工报道,轰动性绝对是够的,起码整个圣诞假期都不会缺谈资。 威廉.米勒和妻子低声交流了一番,最终决定去询问一些出版社方面的朋友。“我去壁炉和人聊聊。”威廉决定先离开一会,作为亲兄弟,他有一头与菲尼克斯非常相似的棕色头发,用发油整齐的抹在头顶,这让他看起来反而更像是长辈。 在他离开后,安吉拉声称要去厨房看烤着的莓果燕麦玛芬,结果客厅里只剩下了杰西卡和菲尼克斯。杰西卡把叔叔放在地板上的气泡酒默默挪回桌面,乖巧的抱着膝盖望着他蹙眉,她知道到叔叔现在应该很不平静,一般他只要这样就会皱眉头。 于是她又从菲尼克斯手中拿过那份初稿仔细看了一遍,这沓简单的油墨纸已经被他来回翻阅了很多次。其实她没觉得这是多轰动的新闻,今天晚上八点麦金农一家的房子被人点了,人受了伤,现在正在圣芒戈接受治疗。杰西卡咬腮帮,只能说万幸马琳.麦金农和她的家人没有困在倒塌的房屋中,她是个正读六年级的格兰芬多,也不清楚开学前能否恢复健康。时间太短,这件事现在肯定是没法查清楚的,虽然能把一整栋房子烧成灰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魔法—— “她在担心威廉,”突然菲尼克斯说道,他顺手抱起一块苍蓝色的沙发枕,用手指给上面的流苏编辫子,“我是说你母亲,她当然不是去看点心的。” “我知道,”杰西卡点头,父母很忧虑,加上叔叔的不正常,她明白绝对是自己想简单了,所以她期待着能得到更深入的解答,“可以告诉我究竟代表着什么吗?” 菲尼克斯把手中的仓蓝色辫子抛起来:“你真想听?” “我想帮忙。”沙色金发的女孩的语气变得强硬,菲尼克斯转过头去,发现杰西卡正努力的盯着报纸上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找出大人们已经发现,而自己还未曾察觉的诡异的地方。很容易就联想到很多年前她只有一丁点大的时候,那时候他放暑假,和她一起躲在花园的树荫下给她讲霍格沃兹里的课程,她浪费了一下午把整园树枝摆成乱糟糟的形状,说帮他完成了占卜学的实践。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当然杰西卡.米勒现在也是年轻的,而他已经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菲尼克斯漫不经心地揪着枕头的角,听着侄女反复论述她已经15岁了,已经到了要考普通巫师等级考试的年纪,所以可以提出对现状有帮助的建设性意见,同时也不会拖家里的后腿。这些话听的他眼皮直跳,谁觉得她拖后腿了?是不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给她灌输了太多斯莱特林的垃圾规则? 杰西卡坚持:“我还在上学,总能打听出一点你们不知道的消息,我还有易容马——” “看在梅林的份上,可以了。”菲尼克斯屈服,他最受不了她拿易容马格斯说事,“知道黑魔法吗?” 在瞧不起谁?杰西卡皱鼻子,她的黑魔法防御术成绩还不错,由于很有危机感,赫奇帕奇们对黑魔法防御的学习一直很上心,当然仅限于纸面和书本教授的魔咒。她认为自己能够在o.w.l.里拿到a或e,甚至o也可以妄想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杰西卡在叔叔的指点下逐字逐句的分析起这份报纸初样稿中的文字游戏,据菲尼克斯所述,由于事出仓促,编辑出这份稿子的记者也无法咬定这起事故和黑魔法有关,所以干脆摆出描述,这样就算大家都认为有黑魔法也怪不到动笔的人头上。“没有人想现在进威森加摩的,这是一种躲祸的智慧。”菲尼克斯解释,又点了点某行相当长的描写句,“干燥、方圆半公里的土地呈现焦黑状、以及被打击手认证过的施法起始点——他不如干脆把干涸的定义重抄一遍。” 干涸,夺走施法者周遭的一切水分,按现在的观点看似乎不算是非常邪恶的黑魔法,但使用得当的话很适合用来杀人灭口,比如把人吸成干什么的。杰西卡被朦朦胧胧的科普,不仅是干涸,凶手似乎还在之后施了不可逆转的破坏性魔咒。“也就是说,按照这个记者的暗示,”她一边思考一边组织着语言,“这个凶手应该很厉害。” 菲尼克斯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你认为在暗示谁?” “黑魔王。”说出这个名字后杰西卡一个激灵,不只是她,大部分巫师对黑魔王都有很强的畏惧感,可能来源于他的煽动力与压迫感。为了分担家人的烦恼,她试着用雷古勒斯惯用的思路去拆解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预言家日报是站在正义这边的,可能是魔法部授意它们这样做。”也就是说,政府也认为黑魔王和他的那些观念很恐怖了?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哪怕没有明示,大家都会认为是黑魔王对纯血下了手,那巫师们对他的追随就要打折扣。杰西卡想,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只要麦金农一家不受到太大伤害的话。 “不如说预言家日报只忠于销量,虽然它向来都是权力的喉舌。”菲尼克斯撇撇嘴,他把揉烂了的初稿放到一边,“但这个权力属于哪方还不好说,别看每个部门都建在白厅下面,可他们不是一拨人。永远不要把魔法部想成铁板一块,杰西卡,他们之间的分歧多到巴不得用马桶水淹死对方。” 杰西卡很上道:“那现在政府里占大头的是哪一边?”不愧是和最精明的斯莱特林共事了一学期,一下子抓到了事物的本质。 “哈罗德.明彻姆,他曾经是巴蒂.克劳奇的秘书,你可以把他们想象成一体。”菲尼克斯提示,作为曾经巫师二手市场管理处的秘书,他拒绝被那个腐朽的破地方捆绑,所以干脆跳出来做了销售员单干,“至于巴蒂.克劳奇就很简单了,你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 邓布利多!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杰西卡兴奋的挺直身板(比她骑扫帚时认真很多),这不就是个切切实实的好消息吗,魔法部还没有被完全控制,并且对黑魔王进行了反击。“可是,关于麦金农,”不过一想到麦金农们还躺在圣芒戈,杰西卡的情绪又变得低落,“他们可能真的是被黑魔王伤害的。” 这说明不仅是麻瓜出身的巫师,他真的有伤害混血甚至是纯血统的意图,这让他比以前有威胁的多。 菲尼克斯皱眉,作为一个格兰芬多,他觉得杰西卡在分析局势时总是过于情绪化,不过她这样理解好像也没有问题,至少比他见过的其他执拗的赫奇帕奇要强一点。反正就算真有战争,也是不需要她去战斗的,菲尼克斯暗自想道,不然他争取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他奋斗,是为了让其他人不用再重复他所过的生活。 总而言之,菲尼克斯把情绪收好,故作轻松的告诉杰西卡现在只需要等待,大概明天早上就能知道各方对这件事的态度,只通过一份初稿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只需要看结果,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大大咧咧地揽住侄女的肩膀,说要趁着安吉拉不在带她去厨房偷吃新鲜出炉的燕麦玛芬,杰西卡被他强硬地推着走,下楼梯时一盏盏魔法小灯适时亮起,大老远就能闻见烤炉里的蓝莓味,平安夜与莓果总是很相配。 他们让玛芬都飘出来放凉,杰西卡剥开烘焙纸小心吹着,把第一块先递给叔叔吃,两人摸黑顶风作案,今夜又成为了他们无数小秘密的其中一个。在杰西卡扫掉指尖的玛芬碎屑时她听到菲尼克斯说:“你要保护好自己的易容马格斯,如果真有战争,那会是你活命的关键。” 语气严肃,是菲尼克斯.米勒少见的正经做派,杰西卡嗯了一声,同时在黑暗中看向自己的手,由于关着灯只能透过楼梯间的光看到模糊的轮廓。她试着变换自己的样貌,于是皮肤开始发干,手部的骨骼变得粗或者纤细,她的手在改变,每一次变化都代表着深爱着她的人,母亲、父亲、很多位性格各异的姨妈——还有此刻在身边用食物安慰她的叔叔。这是一双年轻男性的手,杰西卡活动着已经变得关节分明的手指,它们的主人看似无所畏惧,却又十分病态的把责任都担在身上。他关心身边的所有人,只唯独不放过自己。 她很想问他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黑魔法的定义,但最终没有出口,也许每个人都有秘密吧,而那是菲尼克斯的坚持与志向。 于是在黑暗中,她只轻轻问道:“你从哪里搞来那份初稿的?你也像父亲那样有在出版社的朋友?”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 ========================= “麦金农现在还在圣芒戈,”同样的深夜,奥赖恩.布莱克磕了磕烟斗的灰,按照传统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不过此时此刻也没人能睡得着,“毋庸置疑的黑魔法,干涸后毁掉的房子,为了保证咒语的完整还多加了不可逆的前缀。”作为底蕴和资源都相当可观的家族,布莱克知道的消息要比别人多的多,当然布莱克们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家族的教育告诉他们做事总要先人一步,在英国他们向来是玩弄甚至是定制规则的那批人,这是他们应得的先机。 和预言家日报的倒霉记者类似,奥赖恩也只是把现象摆了出来(只不过细节更加丰富,黑魔法对他们而言并不算陌生),真正的结论他不敢下,也没必要提,给事件下定论是媒体或政府要做的工作,他们需要的是行动——比如趁大家都在观望的时候多做点事。 他看向客厅,每个人都陷在或是沉思或是压抑的氛围里,妻子沃尔布加沉着脸,自从迈入中年后她喜欢用保养得当的指甲敲桌子,越心烦气躁越爱,随着小天狼星的离开后频率有所升高。而坐在沙发上的西格纳斯和他的妻子德鲁埃拉则被不间断的敲击声弄得受不了,不同以往的聒噪,他们今年平安夜的话反常的少,可能因为大女儿贝拉一直处于消失的状态。 在联系不上贝拉的前提下,如果试图杀害麦金农真出自黑魔王的手笔,那这可真是有够好看的,奥赖恩在心里嘲弄,只能说幸好一切都没发展到无法抢救。 他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好像不见了,仔细观察后才看到雷古勒斯坐在角落里写贺卡,他的身影被茂密的观赏护法树遮盖,比起令人伤透脑筋的小天狼星,这个孩子很懂得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又该收敛。奥赖恩向雷古勒斯走去,决定把窒息的气氛甩在身后,反正客厅里有沃尔布加在——这个家里谁又能违抗她什么呢? “晚上好,父亲。”奥赖恩听到雷古勒斯礼貌地同自己打招呼,他总是懂事又安静的,直到近几年奥赖恩才从次子的行为中察觉出一点傲慢与野心的影子。这时他才意识到雷古勒斯挑的这个地方真的很不错,半人高的护法树是山梨树的某支变种,隔绝黑魔法,又可以通过枝叶的间隙观察周围所有的动向。 他低头,发现雷古勒斯也正端正的望着自己,如同蛇一样蛰伏,等待着取而代之的机会。 奥赖恩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如果小天狼星还在,他会认为雷古勒斯这样的性格并不合适,但当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至少现在,次子的优秀让他们无比庆幸。 “晚上好,雷尔。”于是奥赖恩坐下,没有过多的纠缠雷古勒斯的私事,转而问起他对这件事故的看法,“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怎么做?” “等待。”雷古勒斯流畅的回答道,早在得知麦金农的遭遇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处理了。在一众纯血中,布莱克的态度虽然关键,但也没有义务先带头做出反应,那样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当作靶子。 不做表态,看看后面会怎么发展,同时多查证,至少明天早上会有一个大致的结果,那代表着魔法部中的势力初步达成了共识。雷古勒斯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也没说的很确定,只是以十分谦卑的态度同父亲交流了一番。父亲没反驳,沟通之余只透露出一股明显的疲惫,要在风雨飘摇的环境中前行发展并非易事,就算是布莱克也同样如此。 在父亲离开后,雷古勒斯摩挲着龙血墨水瓶的表面,他其实不在乎纯血叛徒麦金农的死活,反正也没真出事不是么?但从布莱克掌握的消息来看,不光是预言家日报,很多其他的口径都统一暗示麦金农一家的袭击是黑魔王所为,这才是让他最在意的地方。 非常简单的道理,倘若不是黑魔王做的,那不久之后他就能看到黑魔王的表态与反击,所以布莱克只要等待就行;可如果他真冲纯血下了手,同时堂姐贝拉也消失不见——雷古勒斯沉了脸色,这让他联想到小天狼星大吼大叫过的理论以及杰西卡.米勒一直同他描述的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现在好像不是真的没有概率。 为了达成目的,需要真的夺走无数人的生命,甚至许多纯血统的巫师也无法幸免。雷古勒斯把信封折好,又顺手从旁边摘了一片护法树的叶子,柔软的叶片躺在手心,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伤害或者敌意,这说明他不是护法树需要驱赶的对象,同样布莱克也不是,虽然家族的确有研究黑魔法的传统,但如护法树这样的魔法植物还是活得好好的。 只有格兰芬多这样的蠢货才会非要在魔法的属性上争执出个对错,实际魔法只是工具,使用与否取决于威力与实际需要,大概也只有死咒才会对灵魂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雷古勒斯挑眉,把护法树的叶片也塞进信里,封好后叫来自己的猫头鹰荣誉,让它把东西寄到米勒那里。漂亮的灰白色小枭乖巧的挺起胸脯,从主人为它打开的窗户飞走了。 作为一名布莱克和斯莱特林,他接受了二者带给他的最纯粹的巫师教育,可哪怕在如此功利的环境下,大家也至少形成了一点共识: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但唯独死亡例外。 无论如何,他会等待的,做完这一切后雷古勒斯揉了揉额角,现在已经接近凌晨,是圣诞日的范畴了。雷古勒斯决定到客厅中央同大家道晚安,他很高兴这时候布莱克仍有充足的选择权与自由。至少,他还可以度过一个睡眠充足的假期—— ========================= 马琳.麦金农百无聊赖的躺在圣芒戈的五楼特别病房里,她觉得自己好得很呢,完全不需要隔离观察,她只担心隔壁父母的状态。今天夜里她被父亲要求去院外清雪,然后就莫名其妙昏迷了!再醒来就到了医院,听照顾她的治疗师讲,家里发生了非常严重的黑魔法事故——还大概率是被伏地魔搞出来的。 麦金农攥着病床的铁制把手不放,看在梅林的份上,总有一天她要他和那帮该死的食死徒好看,如果父母真的出事,她就和他们拼了。 这时病房里三层外三层的石砖与门自动滑开,穿着白色巫师袍的埃米琳.万斯端着餐盘从入口进来,她是麦金农一家的好朋友,马琳看到她就坐不住了,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埃米琳阿姨!”她慌张地问她道,“请问我的父母还好吗?” “不太乐观。”埃米琳忧伤地摇头,用万分抱歉的心态去哄骗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的马琳.麦金农。事实上她的父母好得很,这会应该在隔壁的特护病房下巫师象棋,不过这不能告诉马琳,因为她还要回去上学,邓布利多认为只有让她坚信父母真的命悬一线才能瞒过霍格沃兹的其他人。 没人喜欢被欺骗的滋味,哪怕是个只有16岁的孩子,但隐瞒总比货真价实的伤亡要好很多。埃米琳温声细语的安慰马琳.麦金农,大概几个月前她和麦金农一家接受了这个特殊的任务,现在一切都已安排完毕,她们相信邓布利多的决定,所以只要做好相应的工作进行下去就可以了。 17、第十六章 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杰西卡迷迷糊糊的醒来,直觉室内暗的不像清晨,不过随后就发现是头顶的天窗被积雪盖住的缘故。她打着哈欠披好外套,用魔杖命令遮住另一扇小窗户的窗帘打开,果不其然外面已经变得白皑皑的。 在圣诞日,降雪是非常受巫师们欢迎的天气,由于有魔法存在,巫师们不必担心自己被雪化时极低的气温冻死(除非是实在学艺不精),对麻瓜来说费时费力的除雪工作也只不过是动动魔杖。杰西卡就在餐厅遇到了准备外出的父亲,威廉.米勒穿着一身厚实的棕色羊毛衫,掂着魔杖问她要不要同他一起清雪。 她很想去的,倒不因为想玩雪这样的简单的理由,毕竟她15岁,已经过了对下雪感到新奇的年纪。杰西卡爽快应下,帮家里分担杂活让人很有成就感,这意味着她有在好好长大。 不过,她还没有忘记昨天晚上菲尼克斯收到的消息——按大人们的说法,这件事现在该有个大致的结果了。 “今天的报纸送到了吗?”于是杰西卡在接过门口衣架递给她的帽子和围巾时问父亲,“哪家都行,他们应该都会报道麦金农一家的情况吧。” “也许?但我们可以在早餐时讨论这个问题。”威廉很耐心地说道,他把门打开,又帮杰西卡整了整毛线帽下溜出去的刘海。今年的雪下的合适,远没有达到灾害的程度,所以雪景就成了装饰性的美,只显现出美好又纯洁的那面。 杰西卡发现门口有额外的脚印,这说明后院里还有其他人。果然菲尼克斯也早就起来了,他正在被冻住的花园里捉地精。“就是下雪也挡不住这帮家伙,”菲尼克斯抓住一只地精的脚,把它快速地绕晕,再高高丢到院墙外面,“天一冷,它们的行动就迟缓,可抓得再快都比不上它们繁殖的速度——我怀疑这玩意一年四季都在发情。” “事实上,工兵精的发情期是十个月零七天,比恶尔精长的多。”威廉指正,他对知识的纠正到达了近似强迫的地步,又十分乐衷于找自己兄弟的茬。杰西卡也加入甩晕地精的行列,努力忽视着手中地精“放开我”的喊叫,把它们精准丢到墙外,就像把鬼飞球投进圆环,清理工兵精是她最初的运动启蒙。 她其实很好奇被抛出去的地精们会到哪里,它们能不能在麻瓜的世界生存,靠啃麻瓜花园里植物的根为生?杰西卡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保护神奇动物课题,只可惜她已经选了火螃蟹了,这种神奇生物有很昂贵的珠宝壳,心情不好了还会从尾部喷火。 说起来,她记得雷古勒斯保护神奇动物的课题也选了火螃蟹——杰西卡刚沉浸在黑发少年的作业里没一会,就被大呼小叫的菲尼克斯破坏了气氛,他说自己的手指被地精咬伤了,上面还挂满了它们的唾液,杰西卡关心的看过去,结果他的手好好的。菲尼克斯笑道只是觉得杰西卡在愣神所以逗逗她,气得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干嘛?”菲尼克斯抱怨的叫,以前他听话懂事的小侄女是绝对不会这样对他的。他凑过去,用嬉皮笑脸的伪装试探着问道,“难不成,你刚才真在想正经事?” 杰西卡皱眉:“你今年已经22岁了。” 没有否定,菲尼克斯心里过了几个圈:“在想男朋友?” 杰西卡踩了他一脚。 梅林作证她不是故意的!杰西卡紧张地叉起盘子里的炒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能说身体比思考更快做出了行动。她真诚的道了歉,又主动承包了房子周围所有的清雪工作,但菲尼克斯目前还不打算原谅,他在装瘸,用行动时刻提醒着她因为“男友”所犯下的恶行。 她苍白地解释自己根本没有恋爱,而菲尼克斯则嘟囔道那一定就是她开始讨厌他了,所以才会对最亲爱的叔叔痛下杀手,于是早餐的氛围就在两个年轻人的扯皮(更多的是菲尼克斯耍别人)之中度过,连带着对麦金农一家的讨论也变得轻松许多。“圣芒戈给出的结论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威廉对比着三份早上被扔到信箱里的报纸内容说道,“暂时,但也并不乐观,他们有人听到被封闭的病房附近传来哭泣声。” “你说,大多数人是希望麦金农夫妇死还是不死?”安吉拉把茄汁豆拨到一边,她个人是不忌讳谈论人命的,但聊起这种话题,总归黏糊糊的倒胃口,“我怎么感觉好多地方都盼着借这件事大闹一场。” “预言家日报说要请淘气妖精开慈善音乐会,大概从一月初开始。”威廉看了看手中这份《预言家日报》正不断变化的头版,上面有许多变化咒,方便实时更新最新情况,“之后发行的晚报与星期天预言家报会涨价百分之五,预言家日报总办事处也会出同样的数,两笔钱加在一起随发薪日同步捐给圣芒戈。” “被迫捐款,他们有什么权力从读者的钱包里掏钱?”安吉拉嘲弄,虽然人命关天,但预言家日报的此番行径还是把她气笑了。威廉并没有因妻子的刻薄而感到不适,作为两个拉文克劳,他们更善于以理性的角度分析问题,而不是为了麦金农的遭遇整天愤恨难过。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之后应该怎么办。别看现在英国巫师界表现的恨不得要替麦金农一家去挨黑魔法,实际真能掉眼泪的恐怕也只有少数好心人和亲属。安吉拉想到报纸里提到的病房附近的哭声,她要是马琳.麦金农,就把那些虚伪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记在账上,谁是真心,谁又是借着自家的遭遇炒作,这个小姑娘肯定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对于一个16岁的孩子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作为一位同样养育了女儿的母亲,安吉拉看向餐桌对面的杰西卡,她正边喝牛奶边认真的聆听他人发表意见,还时不时地去看报纸上的内容以努力跟上思考,表情中夹杂着对麦金农伤势的担忧。小傻瓜,安吉拉想,也难怪今天早上威廉和菲尼克斯拼了命的逗她乐,又硬要拖到早餐才开始看报纸,如果连大人都表现的忧心忡忡,她恐怕只会更加焦虑——这是十分典型的赫奇帕奇特征。 安吉拉一直觉得,霍格沃兹的四个学院其实并不是互相排斥的关系,但不同的学院之间确实又有着不同的特质。相比于格兰芬多,斯莱特林与赫奇帕奇反而才更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注重实际结果,一个则更关注抽象的品德与情感。赫奇帕奇的行动大多是非利益的,他们不看重回报,却又十分容易被周围的言论影响。这也是外界会认为赫奇帕奇是好人,但难说精明的深层原因。 说起精明,那些之前呼吁暴力维护纯血权益的家族现在和死了一样安静,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有更深层的考虑。想到这里安吉拉提醒杰西卡去拆礼物,反正她留在这里也是吓自己。杰西卡还在思考,在听了大人们如此多“全巫师界没一个好东西”的言论后,她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安全”且“不被吃回扣”的帮助到麦金农一家。 这让安吉拉不知如何是好地笑了,可能这就是赫奇帕奇,难以沟通,又总操心一些没实际用处的东西,但谁又能说他们不好呢? “你可以成为治疗师,他们是最直接拯救患者生命的那批人,只要拥有魔药学、变形学、草药学、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术的高等证书。”于是她对自己的女儿说道,“这会是一条很长的路,成为治疗师并不比傲罗简单。” “那就是说,起码也不会比傲罗更难。”听到难度比不上职业天花板的傲罗后,杰西卡非常乐观,决定从现在开始努力向着治疗师的方向前进,以便发掘一条除了给预言家日报送钱之外的助人方法。她打算拆完礼物后就复习魔药,那些科目里就属魔药学她掌握得最差劲,她怀疑如果不恶补,自己后几年估计连课都上不了。 安吉拉望着女儿很有干劲地朝装饰着布偶和魔法蜡烛的冷杉圣诞树走去,一看就是做好了从现在开始奋斗成为治疗师的准备。但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怀疑不出一个礼拜杰西卡就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回到逃避学习的舒适圈,还会边摆烂边哀嚎再不学习就要死了。按照拉文克劳的标准浑浑噩噩,但也不失为一段美好的经历。 这样的性格到了布莱克要怎么办,大概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吧——安吉拉苦恼地想,作为学者,研究固然关键,但吹水也是抬高文章高度的重要手段,她都能想象出一万个自家女儿被家族规矩欺负的场面了。 杰西卡蹲在树下拆礼物,赫奇帕奇的送礼范围很宽泛,也没有太严格的年级限制,因此她甚至收到了很多二年级的礼物,哪怕只是简单的贺卡与糖。她仔细放下伊丽莎白送来的樱桃木相框,又从萨拉寄来的包括里拆出了一套相片,里面都是偷拍的自己,包括吃饭、训练和那场同格兰芬多的比赛。“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杰西卡嘀咕,把它们好好插进了相框中,头张照片里穿着金丝雀黄队服的她正被许多人围着,冲画面外的她努力伸出手,杰西卡抬起一根手指,和几个月前的自己小小击了个掌。 除了相框和照片外,她还收到了书、笔墨套装和各种成色的增智剂,果然临近考试年大家送的东西都变成了学习相关。这时杰西卡发现了雷古勒斯的贺卡,她捡起拆开的信封,果然信封上没有任何布莱克或是斯莱特林的痕迹(比如银绸带或是特定颜色的墨水什么的),难怪她一开始没认出来。相比于它的主人,这份贺卡有些太普通了,洁白的硬质卡面上是雷古勒斯工整而锐利的笔迹,他祝她节日快乐,并希望她能喜欢自己送给他的礼物。 礼物? 杰西卡四处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他所说的什么“礼物”,她想起当时在去往斯拉格霍恩办公室的路上,雷古勒斯确实提到过要对她送给他的那些可露丽作回礼。她捏着贺卡里附带的护法树叶,苦思冥想几个呼吸后忽然福至心灵,为了证实猜测,她让那张贺卡在壁炉的火光下倾斜,纯白的纸面光滑偏硬,但有非常浅的月桂叶印痕。杰西卡拿出魔杖,不是她带去上学的那一根,虽然魔法部试图用踪丝限制未成年巫师的施法自由,但鉴于当前的形式,不会真有多少人愿意听从安排的。 她用最温柔的变形咒对待这张贺卡,几乎是稍微一碰那张贺卡上的月桂痕迹就开始变化了,它从浅色的卡面上生长发芽,最终变为了那只她熟悉的轻盈的银制发卡。杰西卡小心翼翼的捡起那根娇小的月桂枝叶,叶片数量和分量都没有之前多,估计只是那套头饰的一小部分。 所以,这就是他所说的等价回礼?为了和那盒焦糖可露丽匹配甚至还缩减了头饰的重量?杰西卡把发卡握好,思来想去感觉还是有占人便宜的嫌疑,甜点和贵金属首饰的价值显然不能划等号。她摸回自己的卧室,房间上有大大的顶层天窗,而周围挤满了从小到大买来或者手工制作的各种麻瓜及魔法物品。她看过端着杏核的木头小耗子、挂毯、会喷出烟雾的鼻烟壶还有被改装成夜灯的各色丝绒球,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能弥补头饰差价的玩意。最后杰西卡自暴自弃地拿过一副女士蕾丝帽戴在头顶(它之前被挂在壁灯上),深觉自己屋子里的收藏都是急需清理的破烂。 她想过去问菲尼克斯这枚头饰的价值,毕竟他是非常优秀的销售员,他们又有很多不告诉父母的秘密,但今早他对她的打趣让她有些问不出口。明明她和雷古勒斯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杰西卡爬上床,从床头单独的收纳盒中拿出一颗做工精细的金属星星,巧克力蛙大小,表面是镂空的,里面的东西却怎么晃都不会洒出来,可能源于某种神奇的魔法。 杰西卡眯起一只眼端详这颗星星,评估它作为礼物是否拿得出手,它的内部盛放了珍珠母贝和火灰蛇蛋磨成的粉,这让它既会发光又像在燃烧,就好像真正的星辰一样。也许不算十分精巧,但胜在珍惜,是她和父母去埃及旅行时收藏的定制品。她认为这份回礼足够了,就心满意足的把它包起来,在心烦的时候找事做会让她感到平静,这样她就不必思考有些很棘手的问题了,正巧这时菲尼克斯敲门,问她有没有兴趣和大家一起欣赏她和雷古勒斯.布莱克写出的“惊人大作”,它被刊登在头版的后几个版面。 她出声应下,摘下帽子又抱着装着星星的包裹跑到客厅里去,她希望大家不要把看完文章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要知道她已经尽力了,那些可都是雷古勒斯写的! 后面的假期杰西卡过得很安宁,但英国巫师界并非如此。大家本来一直期待黑魔王会如何应对这次就差指名道姓的攻击指认,结果他连面都没露,直接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这让很多支持他的巫师都万分错愕。有政府带头,预言家日报的售价抬高了百分之五,大家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保护纯血统”浪潮,只不过以前是打压别人,但现在纯血反而成了要被呵护的对象。 安吉拉.米勒看着或是官方或是民众自发组织的一系列的活动,讽刺道有些家族拐弯拐的真快,很多黑魔王曾经的铁杆支持者现在又开始抨击他。菲尼克斯搭腔说谁叫伏地魔连影子都找不见,自然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何况除了他外也没人能干出这种疯事。这些天菲尼克斯大多在外面,也不知道忙什么,偶尔会回来和他们吃个饭。 杰西卡利用这段时间进行了复习,她真心认为成为治疗师是她能帮助他人的最好手段,所以学得挺用功,居然也难得的坚持了下去。其间她和几个同学通了信,伊丽莎白说斯莱特林内部好像出现了分歧,以讨论麦金农一家作为纯血叛徒到底是不是活该为分界,两拨人目前争执不下。而玛丽.麦克唐纳要更直接一点,她也听说了斯莱特林的内部分裂,不过她在信里写道希望他们全部被对方气死,这样这些家族就自动灭亡了,用不着别人迫害他们。她们也都非常支持杰西卡想要成为治疗师的目标,伊丽莎白还给了列了详细的书单,建议她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正好也对通过o.w.l.有帮助。 她打算趁假期的尾巴去丽痕书店补齐书单,菲尼克斯陪她,现在纯血统们出行都得结伴。菲尼克斯嘲讽这些人有病,是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天天觉得有人要害自己,但也老老实实陪在杰西卡身边。她把他轰去破釜酒吧寻觅客户,结果在结账时碰到了雷古勒斯,他好像又比放假前长高了一点,和他说话时需要更努力的仰视。他们在书店门口互相问好寒暄,昨晚落下的雪化成了淅淅沥沥的水,滴答滴答没有节奏,慢慢从对角巷扭曲的屋檐边滑下来。 “你还好吗?我是说,最近的一切?”杰西卡问,和米勒不同,布莱克这些天一直都不太太平。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前几天还袭击了古灵阁的妖精,现在刚被莱斯特兰奇从魔法法律执行司给捞出来,当然魔法部是没法拿捏一个莱斯特兰奇的,不过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布莱克的家事。 “还好,它们都会过去的。”雷古勒斯很隐晦的肯定了混乱的存在,虽然表现得风轻云淡,但实际上他都快疯了,堂姐贝拉因为联系不到黑魔王笃定自己失去了信任,前几天差点把整个古灵阁给毁掉。他不知道贝拉这样做的原因,但现在他怀疑黑魔王真的有问题,不然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不顾名誉的躲避不出。“你考虑成为一名治疗师?”他瞥了眼她手里的书说道。 “嗯,先学一下,我是想着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我就能帮上忙了。”杰西卡低头抚摸着烫金的书脊,一时间两人无话,毕竟他们这些天的处境完全不同,又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上。“你收到我送过去的星星了么?”很久之后杰西卡努力找了个话题聊,“它有没有坏掉,比如里面的粉洒出来之类的——” “没有,那上面的封闭魔法很有趣。”雷古勒斯抿起嘴角,可能是终于聊到了和现实无关的话题,他得以从责任中逃离,隽秀的眉眼终于透露出一点温柔,“里面的珠母贝也很漂亮。” “吃冰激凌吗?”杰西卡问,她抓到对话的方向了,“浪费几分钟应该没什么。” 他们从福洛林·福斯科的冰激凌店那里买了两只甜筒,在大冬天吃冰虽然很滑稽,但冰激凌店能全年营业也不是没有原因。她替他作主要了两只无花果洒柠檬汁味的,两个人躲在墙角边晒太阳边被甜筒冻到吸鼻子,雷古勒斯的吃相很斯文,相比之下杰西卡简直是在蹂躏奶油。她被他的样子吸引,偷偷扭头望过去,在他注意到后又很快扭回来。 “舞会那天我是不是说了什么,然后我给忘掉了。”最后杰西卡比雷古勒斯先吃完,她一直很愧疚自己忘记了那天的情况,“你可以再告诉我一次,我肯定不会再忘记。”听完之后雷古勒斯先慢条斯理地把甜筒的脆边咬掉,吞咽完毕后才告诉她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这样啊。”杰西卡若有所思,转眼他们又要分别了,而下次再见应该就是在学校。她向他告别,而雷古勒斯点点头,结果又突然凑过来问她要不要把身上的冰激凌味消掉,毕竟他们是偷吃了两个甜筒。杰西卡被他的靠近闹得脸颊泛红,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抵是些怎样都好的胡话,反正最后雷古勒斯走了,而他身上还带着和她一样的甜奶油香味。 杰西卡捂住脸,直觉自己脸肯定比那颗送给他的星星还烫。她特意晾了晾才去破釜酒吧找菲尼克斯,结果还是被他精准察觉出偷吃了甜食。面对叔叔无理取闹的纠缠杰西卡吐了吐舌头,其实这才是她面对家人的打趣时的正常反应,毕竟有个这样的叔叔,她早就锻炼出一副强健的神经了。 所以,为什么当时她会在菲尼克斯提到男朋友时反应如此激烈呢,杰西卡抱着书和菲尼克斯清空冰激凌店的一大筐甜筒登上骑士公交车(走飞路网会把甜筒烧掉),她现在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杰西卡.米勒知道自己回答不了,也许也是因为,她是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18、第十七章 大家都完蛋了 假期结束的时候,杰西卡已经把草药学复习得差不多了,其他学科也多少碰了一点。可坏消息是她的魔药学仍旧停滞不前,就算背住了那些配方,她还是一看到自己熬出的品控不一的药水就头疼,最后她放弃了——起码在冬天把草药学全部复习完也算一项成就。 杰西卡很容易原谅自己的,毕竟她可是把一整个科目的基础教材都看完了!她还是允许自身小小的放纵一下。 直到她登上霍格沃兹特快时黑魔王也还是没有出现,似乎这个差点席卷了整个英国巫师界的政客从来没活跃过一样,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被破坏古灵阁的贝拉特里克斯吸引,妖精和巫师的关系并没那么好,它们无法容忍自己深耕的金融地盘被人威胁,据父亲说现在妖精联络处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她会没事的,”萨拉霸占着包厢靠窗的位置吃薯片,是其他麻瓜出身的同学从家里带过来的,“只要掏足够的加隆估计连威森加摩都不用上,议员又不嫌钱烫手。” “魔法部真能允许法庭这么判?”杰西卡问,又顺便从维修专家塞巴斯蒂安那边掏了一把椰子冰糕。伊丽莎白和小劳伦斯巡逻,而男生们在另外的包厢,因为四年级有人要和对象约会,人数出现了不平衡,所以塞巴斯蒂安干脆挤来她们这里。 “反正就是真判了,难道莱斯特兰奇就会允许她被关起来?她还流着布莱克的血,布莱克也不会同意的。”萨拉表示悲观,她认为巫师的破法律根本就限制不住那些权贵,“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敲他们一笔钱?起码还能用在麦金农一家的治疗上。” “没把你分进斯莱特林是他们的损失。”塞巴斯蒂安感叹,大多数情况下这不是句好评语,但用来赞美通透勉强合格。 大家对莱斯特兰奇的八卦心随着开学水涨船高,勉强作为当事人的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面色阴沉的要杀人,返校当晚就用切割咒割花了一名三年级格兰芬多的脸。于是大部分学生都出离愤怒了,拉巴斯坦被关了禁闭,同时斯莱特林的计分宝石刚开学就遭受了重创。 先有掠夺者轰炸女厕所扣分50,又有拉斯特兰奇被视为公敌(虽然斯莱特林一直被视为公敌),在今年这个对于杰西卡来说非常重要的考试年里,学院杯竟然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你说,我们今年有没有机会拿冠军。”杰西卡在吃早饭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可能,她刚结束一大早的魁地奇集训,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能用这种几乎靠奇迹的猜测提振精神,“我们离格兰芬多只差77分了。”这不就是一场比赛的事?只要接下来二月和斯莱特林较量的时候他们愿意放大水,比如把飞贼直接送到赫奇帕奇的找球手手里什么的。 “你相信斯莱特林的慈悲?”萨拉做出一个假装呕吐的动作,其余听到了对话的和赫奇帕奇也纷纷效仿,一时间这一截长桌上演了一场大型食物中毒,“哪怕听人鱼讲故事也别和斯莱特林谈合作。” 这一点伊丽莎白也是同意的:“不要相信斯莱特林。” 杰西卡警觉:“又怎么了?”这让她想到九月份的时候,她们也是这样一唱一和的揶揄她同雷古勒斯的关系,“我好像每次都会错过你们。” 两个伙伴十分贴心的没有在长桌上点破(不然半天内就要传遍全校),她们把杰西卡拉到二楼的楼梯口,离上变形术课还有十分钟左右,供姐妹聊小天绰绰有余。“你看,那是詹姆.波特和彼得.佩迪鲁。”萨拉用细长的食指指向两个正在到处找斯莱特林学生茬的格兰芬多,“他们在平安夜因为炸厕所被关了禁闭,但波特身上的香水分明是开学前刚出的限量款。” “他喷香水?”光想一下杰西卡就感觉毛骨悚然,“我以为他身上只有他家的洗发水和汗味。” “迷情剂香水,可以让你闻到你喜欢的人的味道,陷入单相思的男人干出多傻的事情都有可能。”萨拉微笑,露出阴森森的洁白的牙齿,反正全世界都知道波特在追求莉莉.伊万斯,“我们认为掠夺者这个假期根本没有留在霍格沃兹——而且他们并不是炸掉女厕所的凶手。” 逻辑是这样的:事实一,掠夺者身上存在着新款物品,和他们留校的事实矛盾;事实二,掠夺者中的三位都在开学后公开否认了是他们炸毁的女盥洗室;又根据这几届赫奇帕奇总结出的掠夺者定律五,掠夺者不避讳为任何一桩犯下的恶作剧负责,包括但不限于承认、关禁闭以及履行相应的课后劳动。至此逻辑闭环,如果真是他们炸的厕所,那他们肯定会认下并乖乖在呆在城堡里,可现在他们偷跑了出去,那就说明他们并不愿意承担不应当的责罚,并以现在这样大摇大摆的方式抗议。 “那他们扣掉的50岂不是要加回去了,”杰西卡绝望的捂住脸,“差距又变成了127分。” “你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萨拉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和莉兹的意思是,明显是有人栽赃了他们。而他们不是在圣诞舞会的时候陷害了你,这是有人在替你报仇。” 杰西卡懵了:“你们是说雷古勒斯?”他是级长,确实有相应的权力,只要把费尔奇和掠夺者都巧妙的引到案发现场,费尔奇视这几个格兰芬多就像有着血海深仇。 一直没发言的伊丽莎白/精准补刀,尽管用的还是轻轻柔柔的语气:“可是杰西,我们还没说到底是谁呢——” 不得不说,虽然不是包容天马行空猜想的拉文克劳,但面对花边新闻时赫奇帕奇也可以迸发出惊人的想象力。三个人用了课前十分钟外加一半的课间,终于聊明白了大概率是雷古勒斯栽赃了掠夺者,因为无论从哪方面他都有着充分的动机。“如果真是他的话,”杰西卡趁变形实践的空挡问同桌的萨拉道,“那他怎么不告诉我?” “想做好事呗,”萨拉冷笑,挥舞魔杖把面前的蜗牛弄消失,她在变形上有不错的天份,而周围人时不时会把蜗牛的一部分溅在墙上,“你是不是觉得他不说要比说了帅?” 杰西卡没吱声,她只低着头,伸出魔杖专注的应对自己面前的蜗牛,随着咒语落下这只无脊椎动物异常的扭曲了几下,随后融化在了空气中,一旁的萨拉见状露出悲悯的表情。 “你完蛋了。”她把墙上的蜗牛壳扣下来,“他们家砍小精灵的头的,他妈妈可能会揪你的耳朵。”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金发女孩语气飞快地回复,她以专业的反应歪头躲过从前桌发射过来的蜗牛液体(后排中招的拉文克劳疑惑地啊了一声),“何况我也没和布莱克有婚约,要是有人敢伤害我,我就把他们告到威森加摩。” “我是不是提到过,巫师的破法律根本就管不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家族,何况是布莱克。”萨拉拍拍杰西卡的肩膀,“你就准备好过在古老大宅里研究一辈子黑魔法顺便杀人的人生吧。” “听着,我没有——” “不过他还是有优点的嘛,居然能想到把炸厕所扣在掠夺者头上。”萨拉还是说了点雷古勒斯的好话,卷翘棕发的女孩翘起椅子向后靠,收获了麦格教授严肃的一瞥后又急忙坐好,“事后我想了想,在女盥洗室弄得满身水确实也不是他们的作风。” 杰西卡欲言又止,她想起放假前萨拉刚听闻消息时的强大煽动力:“可你已经把他们当作凶手宣传出去了。” 萨拉:“啊哦。” 之后的全部时间萨拉在反思,并且沉浸于掠夺者知不知道是自己造谣的后怕中。虽然只是玩笑,但杰西卡之后惊恐的发现,也许是由于同行的次数过多并且一起参加了舞会,她的生活已经深度同雷古勒斯绑定,无论是吃饭、去图书馆还是魁地奇训练,她都会碰到许多微妙的目光(大部分居然来自斯莱特林),偶尔也有大胆而好奇的人鼓起勇气向她搭茬,问她怎么没和布莱克在一起,如果没同雷古勒斯.布莱克约会的话可以考虑和他们喝茶。 无论是哪种选项都让杰西卡感到惊愕,首先她既没有和雷古勒斯约会,也没有和其他人去帕笛芙夫人茶馆谈情说爱的心思,因为传说中的o.w.l.已经近在眼前。她要训练、比赛、还要复习一到五年级的所有知识,这种时候连萨拉都停止约会一心扑在了学习上。明明已经如此忙碌,杰西卡却发现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发育期好像终于来了,有熟悉或不熟悉的男生会时不时像看萨拉那样看她,休息室的收发人员已经帮她数出了好几封情书,就连六年级的解说埃默里.朵乐都拐弯抹角的说可以请她去三把扫帚喝酒,毕竟他去年说要约她出去还一直没有行动。 杰西卡问伙伴是不是自己的胸部二次发育,或者是大腿终于变得更丰满了一点,所以才会开始受欢迎。对此萨拉的评价是与其怀疑自己,不如坚信霍格沃兹男生巨怪般的审美终于被庞弗雷夫人治好了。 “还有一种可能,陷入爱情的女人会变得更美。”伊丽莎白靠在杰西卡身后帮她梳头发,“你现在就很好看。” 杰西卡伸手去抢她的软垫梳,但那把梳子有自己的意志,飞起来躲开了她的抓捕。杰西卡感叹自己果然不会是个优秀的找球手,连梳子都抓不到,更何况是金色飞贼。伊丽莎白看到她又不自主的把话题往雷古勒斯.布莱克身上靠,跑到角落里和萨拉咬耳朵:“她好像真完蛋了。” 萨拉小心的举起手臂,她在胳膊上画了星图,以便督促自己随时记忆:“我觉得她最后会被骗到布莱克家擦地板。” 伊丽莎白皱眉:“不会真出现这种情况吧?”她印象里布莱克虽然规矩多,但倒不会对米勒这样的纯血家族多刻薄。 萨拉也皱眉:“我开玩笑的。”要不她早就阻止她了,当然现在也不能放松警惕。 最后杰西卡把他们都拒绝了,告诉他们现在自己除了上课和打球之外就只想躺在床上睡觉。本来追求者变多应该是好事,但现在好啊,她除了魁地奇和考试还要应付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青春期问题,这让杰西卡的时间变得更珍贵。而且就算有一万个约会对象排队,她真正在意的那个却同她交流甚浅,就和他们之前相处时一样,可现在他们连去有求必应屋的借口都没有了!杰西卡咽下半杯浓稠的南瓜汁,不能喝太多,不然飞行时会难受,这是她在比赛前积累出的独家技巧。今天是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比赛日,恐怕也是这学期第一次和雷古勒斯接近的正式机会。 她在拿起三明治时抬眼,隔壁的隔壁的长桌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气象,自从去年的圣诞节后斯莱特林的大部分人要么像丢了魂,要么就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那样异常暴躁,而雷古勒斯是少数还保持正常的巫师,他正切着煎蛋,悠闲的就仿佛一会不用去比赛。 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雷古勒斯抬头,相比于兄长或者斯莱特林的其他野心勃勃的学生,他身上的侵略性其实很淡,深色的眼珠像烟灰,显现出一股需要很努力才能察觉的傲慢残酷。不过在发现杰西卡后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是那种明显不同于周遭的亲昵而温和的笑意,并且充满暗示性,消失得很快,如同游鱼忽地扎进水里。 杰西卡赶忙把头埋下来,却似乎有点太迟了。“吃饭,”萨拉把洒好橄榄油和盐粒的面包片塞到她的盘子里,“别看男人了,把嘴角收一收——不如你还是考虑一下怎么让他把扫帚折了放弃比赛?这样咱们的分数没准能反超格兰芬多。” 她骑上自己的光轮1001,追球手和找球手没有太多的交集,或者说找球手本来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位置。杰西卡这次比赛的目标是尽量不要被斯莱特林干扰太多,得分和对方的守门员才是她最难缠的对手,而雷古勒斯就放给赫奇帕奇的击球手去解决。拉巴斯坦仿佛对她有深仇大恨,简直是照着致残的力度迫害她,杰西卡因他打过来的游走球被迫改变路线,突然感到有高速的轰鸣顺着脸颊擦过,随后雷古勒斯就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去,杰西卡知道他这是在追金飞贼了——她得想办法在他抓到之前多挣点分。 学生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看见杰西卡.米勒接住鬼飞球之后迅速转身飞向了斯莱特林的禁区,在门环前的左侧处将球横扫了进去。鬼飞球擦环而过,重重落在接应的赫奇帕奇队员怀中。“球进了!无可挑剔的45度死角!”埃默里.朵乐跟随身边的喝彩激动地嚎叫,“米勒在不到五分钟内拿到了30分!我看斯普劳特教授应该奖励她帽子一顶,和她的进球一样漂亮的那种!”而斯普劳特也顺势把自己的旧补丁巫师帽摘下来挥舞。 杰西卡很兴奋,因为胜负还被拉扯在一个很难说的阶段。正当她在考虑如何更进一步,结果立马就被拉巴斯坦捅了一手肘,然后尖锐的吹哨声不详地响起——雷古勒斯在球场的东南角抓住了金色飞贼,他一边握住扫帚柄微微喘息,一边向裁判示意手中的战利品,于是这场比赛就此突兀的结束。刚才还紧张万分的斯莱特林们顿时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而黑压压的七年级勉强还算平静,杰西卡看到西弗勒斯.斯内普立马起身,似乎是在庆幸终于可以走了。 在球员落地后萨拉冲过去抱住她,而伊丽莎白真的把斯普劳特教授的帽子戴在了杰西卡头上(她是怎么拿到的?),大家都很惋惜这次的结果,因为这是他们和斯莱特林比分最为接近的一次,如果不是雷古勒斯杀死比赛的话他们也许是有机会的。 “妈的,”杰西卡弯下腰喘气,她快累瘫了,脾气再好也控制不住感叹着骂了句脏话,“他真的是...太厉害了。” 雷古勒斯边摘手套边享受着周围人的恭维,很可惜比赛是残酷的,当他看到了飞贼的踪迹时,抓到它就成了早晚的事。他看向赫奇帕奇的队伍,杰西卡正捂着肋下呼痛,看样子受到了不少的针对。她比去年要长开了一点,身躯舒展,正介于有活力的青年与成年之间。雷古勒斯知道她经常会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偷看自己,被发觉后又匆匆将视线挪开,她在被发现时会有种被戳穿般的惊慌失措,故意同他人转移话题,蔚蓝色的眼睛却睁大,脸颊微微发红,显现出娇怯而天真的湿漉。 人们被这种羞怯的情态吸引,所以才凑到她的身边去,但一想到这种变化很可能和自己有关,雷古勒斯就心情变好,连面对最近的烦心事都更有耐心了。他走过时钟广场,忽地察觉到一股深沉的目光,与杰西卡那种小心翼翼的接触明显不同。雷古勒斯望见了校长办公室圆窗后的邓布利多,他刻意躲避他的视线,只稍微点头致意就离开了。 他会看着的,无论邓布利多到底想做什么,雷古勒斯都不相信他对最近的事件一无所知。可现在该是稍微享受胜利的时间了——他看向自己的右手,将手指反复张开又收起,放任了嘴角向上翘的趋势。 ==============================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考虑过辩解是吗?”詹姆捏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勋章,又把它挂回展示墙上,“你没擦干净,大脚板,这上面的灰我都能当粉笔用。” “嘘嘘,你吵到我和这些奖杯培养感情了。”小天狼星阴阳怪气地说道,他们因为被抓到弄倒城堡里一半的士兵盔甲被罚在陈列室打扫卫生,他们认,因为伟大的掠夺者不避讳为任何一桩犯下的恶作剧负责,包括但不限于承认、关禁闭以及履行相应的课后劳动。“我算是发现了,这所学校的学生至少有三分之二都不带脑子,现在他们都认为是咱们炸的厕所。” “所以,”詹姆打了个喷嚏,“你打算怎么对付雷古勒斯?” 喜欢栽赃是吧,英俊的小天狼星冷笑:“我非把他塞到胖夫人的裙撑里不可。” 虽然很恶心,但这件事其实一开始没有那么严重,毕竟甩到他们头上的指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条。但谁叫赫奇帕奇的萨拉.朗费罗小姐造谣能力一流呢?据当时在场的杰米说,她只用一嗓子就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们是罪魁祸首。“斯莱特林没要她是他们的损失,”小天狼星把抹布摔在地上,他们的魔杖被暂时没收了,“这种说假话的能力放在赫奇帕奇屈才了。” 也怪他们上了当,被雷古勒斯引到了封闭的二楼女盥洗室,然后就和费尔奇惊喜的眼神撞了个满怀——当然他们不会承认不应该承认的罪责,所以当晚他们就通过独眼女巫身后的通道跑出了霍格沃兹,蹭城堡小精灵饭的同时还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假期。掠夺者知道雷古勒斯多半是为他们“伤害”了杰西卡.米勒而报仇,可看在梅林的份上!总有人要吃那块太妃糖的,而且米勒也终究没吐在众人面前不是? 不过这让小天狼星想起她那天最后的去处,她被雷古勒斯带走了,消失在了八楼的有求必应屋,估计只有梅林知道两个人在里面做了什么,这让他之后都不太想靠近那边。 这可真令人浮想联翩,浮想联翩到小天狼星作为血缘上的哥哥居然都有那么一点欣慰的情绪了,他还以为雷古勒斯会做乖小孩听妈妈的话随便娶一个女人回家摆着。“你觉得雷古勒斯是不是认真的?”想到了他就同詹姆聊起,三个人他最信任他,正好他也有追女人的惨痛经验,“他要是认真的话,那就有好戏看了。” “谁知道,反正斯莱特林的脑子不都有点问题?”詹姆焦躁地掏出怀表,莱姆斯和彼得怎么还不来,再不救他们出去他就要疯了,“我现在感觉我的脑子也有点问题了——你说莉莉昨天看我那眼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大脚板给了尖头叉子一下:“你是真的完蛋了。” 詹姆诚恳点头:“我也觉得我完蛋了。” 19、第十八章 未来预测魔法 一直以来,霍格沃兹都在进行一个争论——麦金农家的事故到底该算在谁头上?毕竟,这涉及到了赔偿和道德高地等相关问题。 不止学校,麦金农其实也是全英国巫师界都在关心的话题,只不过热度由于莱斯特兰奇和妖精的扯皮稍有下降。麦金农夫妇目前仍旧挣扎在生存边缘,大批记者拍摄到了治疗师从病房端出整盆的黑色浓汁,光是从那不详的色泽就能想象他们受到了怎样的伤害。格兰芬多非常关心已经回来上学的马琳.麦金农,她在同学们的维护下正常度日,但笔记的力度与对挑衅的回击都变得更尖锐。 事情发展成这样,可以说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去戳马琳的伤疤了,懂得审时度势的巫师也会尽量保持观望。可总有些家伙不知是蠢还是充满恶意,依旧拿她的家人当作学院相争的靶子,在被一群学生抓住痛殴后还努力表达自己的不满。 干嘛,被马琳变成□□冲进下水道的始作俑者在恢复后如是说,麦金农夫妇毕竟还没死不是吗?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对麦金农这么恶劣,”在听闻有斯莱特林前去专门挑衅马琳之后,杰西卡奇怪地回应道,她的半只手泡在加了银粉的水里,这种方法最近在赫奇帕奇很流行,据说可以带来类似福灵剂的好运,“诅咒一个纯血统家族能带来什么快乐?” “觉得麦金农是叛徒呗,”萨拉淹在水里的那只手去捉杰西卡的手指,“只要跟他们想法不一样的就都是叛徒。” 幸好去挑衅的人里没有混血巫师什么的。伊丽莎白绝望的把《千种神奇药草及蕈类》盖在脸上(她要被魔药折磨死了),要不然斯莱特林又要把责任扣在麻瓜血统头上——要她看纯血统才大多都是笨蛋呢。 赫奇帕奇的姑娘们疑惑,而身处斯莱特林且明显不属于笨蛋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同样也是。与杰西卡类似,他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会拿这个去和格兰芬多互相伤害,只不过他认为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拿生死去开玩笑还是太过了,雷古勒斯想,顺手推掉了阿莱克托.卡罗关于讨论纯血叛徒的邀约,这种时候任何行为都会被视为家族的授意,他不清楚卡罗到底怎么想,反正他和布莱克都拒绝被利用。 纯血叛徒,斯莱特林是这样称呼那些明明属于纯血,却执意维护麻瓜以及麻瓜出身巫师利益的家族的,比如普威特或者是麦金农。按照曾经的标准,他们是可以被一些“稍微”过火的方法处理掉的,这也是黑魔王一贯的主张,如果有些人阻碍了巫师的复兴,那不如让他们被代表。 雷古勒斯一直同意这一点,毕竟他认识的英国巫师界深受其害,而他所生活的斯莱特林之中也因为部分人的存在而无法进步。他们可以被无视,甚至被剥夺一些发声与施法的权力,但他从未想过要折磨甚至是杀死同类。同类,他咀嚼起这个词,说到底哪怕再持相反意见,他都无法做出杀人会损伤灵魂的行径,历史中的妖精和马人都没有被杀光,但现在却有人想让巫师互相屠戮。 如果黑魔王真的要杀人,你是听从还是反抗?雷古勒斯想起杰西卡上个学期在和他争吵时提到的可能,他当时并没觉得黑魔王会做出这种事,不过现在思考一下,也许是因为他信赖偶像,也许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把黑魔王本人的所有话都视为规范。他崇拜他,是因为他说的话都符合自己的心意,而不是他说什么他都要去执行。 汤姆.里德尔或许靠着人格魅力与极强的煽动性征服了许多势力,但也仅仅只是收获了布莱克家次子的认可而非臣服。也许小天狼会认为自己是懦夫,雷古勒斯收拾东西准备去温室上课,他才不在乎小天狼星怎么想自己,格兰芬多永远无法理解筹划的魅力,也无法理解他本人的野心。雷古勒斯从地下来到大厅,结果收到了一张叠成飞机飞过来的纸条。 是杰西卡,她说要在有求必应屋见自己,雷古勒斯歪头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看一下她遇到了什么—— 雷古勒斯迟到了,杰西卡戴好龙皮手套站在第三温室的向阳面,二月的气温虽然还冷,但阳光透过玻璃也很灼热了。杰西卡不安地捋了捋旁边南美玫瑰的蜷缩的叶片,周围是赫奇帕奇的窃窃私语以及斯莱特林到处乱飞的眼神交流,按理说他从来都不会迟到的,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莱克托和威尔克斯开始用打探的神情看她,萨拉也反复小声询问她“你难道真不知道?”。杰西卡已经认命周围人都默认她肯定和雷古勒斯有小秘密了,她都准备以拉肚子为理由跑出去看看,结果这时温室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雷古勒斯面色阴翳的出现,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果然受到他气场的影响,刚才还人心浮动的斯莱特林们顿时比拔了毛的珍珠鸡还安静,只有少数人计较不过的冷哼几声。 “你怎么了?”杰西卡在雷古勒斯向斯普劳特道歉后轻轻问(她不去想为什么他会主动站到自己对面),“而且你身上好香。” “下课再说,”雷古勒斯把玫瑰叶拔掉一些后把它扔进盆里,“我把小天狼星塞进了厨房的水果碗油画。”这样每个去厨房偷吃的学生都能看见他。 下课后他们结伴去猫头鹰棚屋寄信,在路上杰西卡聆听了全部经过。事情的真相是,小天狼星用魔咒伪造了她的笔迹,以此把雷古勒斯勾引到了城堡深处,他在走到三楼的时候意识到了蹊跷,但还是被小天狼星陷害丢进了贵妇人扎堆的油画中,当时她们正在花园里开下午茶会,纷纷被吓得发出娇羞而可怕的尖叫。 “所以你身上的是她们的香粉味儿?”杰西卡小心地嗅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离得他很近,雷古勒斯故意没动,让她能更不设防的凑过来。 杰西卡觉得好神奇,虽然霍格沃兹的油画都是互通的,但没想到人也能进去,就好像里面有另一个世界。说着他们走进了猫头鹰棚屋所在的西塔楼,狭窄的螺旋形楼梯布满了稻草和猫头鹰吐出的老鼠骨头,和雷古勒斯身上那股浓厚的甜腻味道格格不入。雷古勒斯走在前面,而她默默跟在他后一步的地方,不知何时起,他们好像习惯了有彼此走在身边了。 这不应该是他身上该有的气味,杰西卡盯着他略显瘦削的背影突兀的想,他身上该有很淡的,霍格沃兹生长的针叶香,清新又潮湿,几乎抓不住形状,却又切实证明着他在这座城堡里经历着众多的冒险。鬼使神差的,利用攀登楼梯的惯性,杰西卡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垂下的指尖,作为回敬,雷古勒斯也很快地勾住她又放开,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佯装意外,沉默地行走在黄昏的塔楼中,四周只有象征着夜行性鸟类逐渐苏醒的啼鸣声。 “抱歉,”在雷古勒斯帮助荣誉梳理羽毛时杰西卡低下头反思,她捂着自己的指尖,看上去很局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是替我出气,他们才会报复到你的头上。”她甚至被人偷了字迹,她都想不出是怎么被拿到的。 雷古勒斯没否认,他让她摸摸荣誉,这只灰白色的小枭神气的抬起脑瓜,享受着女孩的抚摸。“你知道,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会这样较劲下去。”过了一会他抬起头低声说道,“不为了恶作剧也会有其他事。”或者说,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背后代表着的观念总要分出胜负,所以它们的学生也总是争论不停。 这是战争,此时雷古勒斯仿佛才对这个社会矛盾的理解更进一步,战争是不需要详细的结点去界定的,它体现在语言、行为、甚至是每个人日常所聊天的内容与纷争,它们随岁月积攒,甚至一个家族的重伤就能引发人心浮动的恐慌。他们好像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每一步的行动都代表了历史希望他们去承担的意志。 见状杰西卡体贴的没有说话,荣誉轻轻鸣叫一声,骄矜且留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未来会怎么样?”在从西塔楼离开后杰西卡问,雷古勒斯晚上还有天文学,她问过他要不要回礼堂吃晚饭,但他摇头,于是他们决定先向立着环状石堆的岔路口往回走。两个人的面前是渐落的夕阳,现在天黑的时间开始慢慢往后,从黑湖刮来的风也带来初春的预兆。“麦金农、妖精、以及大家对血统的态度,巫师的未来一定要像黑魔王构想的那样才有希望吗?” 她本来想说那个人,但咽了咽口水还是称呼了黑魔王的名字。 雷古勒斯想了想:“你可以提供一个更好的建议。” “我没有,但我很清楚什么是不对的,”杰西卡很坚持地说道,他们仍旧无法达成共识,但可能由于事实的影响,两边的态度都有了相对的软化,“麦金农真的该死吗,就因为他们和我一样不认同要让其他血统或生物低人一等。” 雷古勒斯沉默,他面向落日的余辉,大片大片层叠的云浓墨重彩,无数的颜色映照在深灰的瞳孔中,显得他本冷漠的眼睛很多情。 “我不知道,”他终于略显无力地说,其实让雷古勒斯承认真的很难,一直以来他不能显现得软弱,不能表现出怀疑,不然他所坚持的一切都会松动,“我自信于我自己的判断,但事实并不一定会按照我的设想演变。”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现在大家都倾向于这场事故与失踪的黑魔王有关了,毕竟他从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宣扬与为自己开脱的机会。但事已至此,消失已久的黑魔王好像又变得不太重要,关键的是他所号召的内容,也许他真的只是利用了扎根于很多巫师心中的诉求,才造就了如此浩大的声势。 发觉自己很可能被黑魔王操纵,这让雷古勒斯不禁内心苦笑,汤姆.里德尔把自身与铸就巫师界荣耀的愿望捆绑在一起,让人们将崇拜错误的寄托到个人,甚至要让本就稀少的纯血统为他的计划买单。这真是非常漂亮的手段,漂亮到令他啧啧称奇,内心却为之不齿——因为纯血的兴衰居然沦为了供人弄权的工具。 杰西卡注意到雷古勒斯情绪的异样,交叉路口的四周有成簇的常青树,她决定带他走到里面,越远离小路就能嗅到越浓烈的草木香气,她发现自己真的非常这种味道,骄傲的、扎根于此的、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 “你很累吗?”在茂密针叶的遮盖下她很轻地问,她不再追问他,或是为了证明自己正确而强迫他不停的承认出现的疏漏。杰西卡背过手看向雷古勒斯,鞋跟踩在叶片堆积的土壤上,摩擦出令人牙根酥麻的痒意。 雷古勒斯没想到她会只关心他的心态,他以为他会像那些格兰芬多乘胜把他牢牢钉在耻辱柱上呢。他觉得他可以稍微向她表现一下疲惫,于是故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刚在想赫奇帕奇总是很好骗,结果就被毫无预兆的拥抱了,杰西卡生疏地把雷古勒斯拥在怀里,她不够高,所以只能勉强搂住他的后背。雷古勒斯稍显惊讶地瞪大烟灰色的眼睛,但意识到她安慰的意图后那唯一一点点捉弄人的心思也全部消散了,他用力回抱她,像返回巢中的鸟雀一样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觉得好累,甚至想告诉她他都快烦死了,雷古勒斯想轻吻她散发着小雏菊馨香的后颈,却又想起杰西卡只是要单纯给他一个安慰。于是他只安安静静地不动,明明是被人拥抱,但由于身量的关系就好像自己在保护她。他会保护好她的,雷古勒斯脑海中想过无数种未来可能的走向,他深深地呼吸,膨胀的心跳如擂鼓,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杰西卡咬下唇,脸上因为漫步和雷古勒斯的剧烈的心跳声红通通的,她很想说你可以不那么辛苦,但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无法指点布莱克的生存方式,她只能用自身的行动作为表态。大概几分钟后她又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虽然暧昧,但好像又太沉默了,于是憋了半天说了一句:“你身上的香味真的好重。”带一点女孩子尾音天然的抱怨与撒娇,任谁听了心都要软了。 雷古勒斯也不例外,他嗯了一声,又把杰西卡把怀里默默拥了拥,这种情形下两个人任何剖白心意的话语都显得很多余。“你甚至都没有来找我,”果然不一会杰西卡开始小声抗议,“难道我们除了为邓布利多工作外就没有其他交集的机会么?” 雷古勒斯勾起嘴角,他觉得她真的很好玩:“你愿意的话,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 杰西卡很快明白了他话语中潜藏的涵义,她用手拍了他后背一下:“可我们还要考试。” 男孩慢悠悠的辩白从耳畔传来:“这又不冲突。” “如果我一个o都拿不到的话,就很冲突了。”杰西卡皱眉,设想了一下自己真的一个o都没有的末日景象,“我又没有你那么聪明。”当然,貌似也没有他那么刻苦,她真的应该好好加油了。 雷古勒斯在背后偷偷拾起一缕女孩扎起的沙色金发,没有接茬,他故意把话题转向了别的方向:“你右脸的那两颗痤疮呢?我记得前天草药课时它们还在这里。” 杰西卡的声线一下子变得很慌乱:“可能是...它自己好了?我用了很多巴伯块茎的脓水。”她总不能告诉他是她用了易容马格斯的能力才把痘痘盖住的吧,因为前天一大早要训练,她就只偷懒了那么一次,结果立马就被他发现了? 她心里不禁嘀咕,这种观察能力也太恐怖了,为了反复证明自己真的没有秘密,杰西卡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自己是如何被巴伯块茎灼伤的,甚至还去悄悄看了庞弗雷夫人。她不知道雷古勒斯信了没有,反正她越说他反而越勾起嘴角,最后她干脆闭上了嘴。 反正不说话也没关系,杰西卡自暴自弃的想,她只要抱抱他就很满足了。 “你相不相信,我能在未来中抓住机会。”雷古勒斯突然说道,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个让布莱克获得新生的机会。”不去依附谁、也不用去追寻谁的脚步,他的愿望即是布莱克的意志。 “可是我们好像没有未来预测魔法,或许应该去请教精通此道的占卜专家?”杰西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现在也觉得那个人提倡的都是胡说八道了?” 雷古勒斯叹气,他目前不准备完全放弃黑魔王提到的所有理论呢:“我会用我的眼睛去看,毕竟离我们毕业还有一段时间。” 看来她还是高兴的太早,杰西卡蹙眉,但雷古勒斯对未知时流露出的高傲姿态也未免太动人。可能这就是,她会喜欢星星的原因,杰西卡的心也怦怦跳,抛开观念的差异不谈,光看到这样的他,谁都会认为他会做到一切想做到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现在也不见了嘛!也不会再有人被教唆着散播恐怖气氛。“如果黑魔王能就此消失该多好啊,”杰西卡压抑不住的畅想道,像终于发觉气温回升的小动物,寒冬过去才鬼鬼祟祟的露出头来,“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雷古勒斯看着她发傻的模样笑,他把她放开,杰西卡也抓紧用手理理头发,天色渐暗,该到了上晚课的时间了。“他不是你的偶像吗,你为什么还乐出声?”杰西卡在回到小路上时问雷古勒斯,“你难道不觉得我冒犯了他?” “不知道,”雷古勒斯耸耸肩,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也许,我所崇拜的只是一个可能的未来而已。”而不是精确的某个人,又或者说,也不需要去崇拜某个人,就像他一直认为格兰芬多没必要发疯似的跟随邓布利多,他们背后代表的东西才是更关键的。 他们在礼堂分别,雷古勒斯一会要去天文塔上课,而杰西卡要到图书馆复习。“那,明天见?”她失落地确认道,“不过好像也没法见,我们确实没有太多交集的机会。”除了草药学和一学年一次的魁地奇比赛,而今年与斯莱特林的对战已经过去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她总不能真在临近o.w.l.的时候同他约会,那样她的成绩单就要真被她塞进有求必应屋了。而且雷古勒斯不会被影响到么——杰西卡想,她不能去赌这个可能性,如果她把他的成绩带糟了,她还不如去跳黑湖。 “也许我们明天会有机会见面。”雷古勒斯反而没这么悲观,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和杰西卡互道再见后从另一个方向进入地下,除了应对未知的将来外,他还要先研究能把味道清除掉的咒语,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股粘腻的香粉味了。 在同杰西卡诉说了一部分心事后,现在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而这种轻松在他进入公共休息室后又有所增加,他得知小天狼星目前还没有去掉身上浓厚的提子味,这是他特意为掠夺者准备的其人之道,虽然老套,不过总是好用。雷古勒斯愉快的带上书去爬塔,不管怎样,他喜欢现在这个未来的走向。 20、第十九章 迁就 杰西卡有时候觉得雷古勒斯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比如他的学校生活顺风顺水,又比如他对大多数将要发生的事件都有一定的预料——她的意思是大多数。 可能这就是合理运用情报的优势?她心不在蔫的边啃提子蛋糕边研究今天早上的突发状况,蛋糕是斯普劳特教授送的,她履行了杰西卡投球总分一旦达到100就请客全院的承诺。顺便,她还通知了她晚上要再去见一次邓布利多,同样午餐时雷古勒斯也被斯拉格霍恩慈爱的拉去了职工休息室门口。 她刚做好了这学期都和雷古勒斯眼神交流的准备,结果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意外(或者说是惊喜)。敬佩于他的敏锐直觉,杰西卡望着伊丽莎白管教几个只把提子和奶油挑出来不吃蛋糕的一年级,郁闷的玩了一会手中的金色叉子。不管怎么想,这已经超越了推理的范围了,只能用魔法来解释,他以后去开个店摸水晶球应该也可以挣得不少。 不过她还挺高兴的,杰西卡在伊丽莎白举例“连五年级都把院长的心意吃光了”时合宜的举起自己的空盘子以作展示,又在一年级们大口硬塞蛋糕坯的期间溜回了寝室。她纠结了几分钟晚上到底扎哪种款式的发绳,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把最常用的那条戴在头上。杰西卡摸到穿衣镜前,私心要不要把腰围再弄得更细一点,不过一想到雷古勒斯同样惊人的观察力最终作罢。 为了弥补易容马格斯作弊功能的缺失,她试着把裙子往上扯,以便拉高腰线的位置,又严谨的将长袜调整到显得小腿最修长的地方。弄完这一切后杰西卡看着镜子,觉得真正有了一点其他女巫花上几小时打扮的自觉。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她心满意足的回到公共休息室,萨拉正在教导低年级如何正确的使用加入银粉的泉水,因为据说一旦仪式错误,就不会再带来好运气。 对此杰西卡很有心得,她认为最近自己很交好运呢,于是也干脆坐在休息室的编织地毯上手把手的教小孩子。等到应该出发,杰西卡双腿酸麻的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精心布置的衣服细节都消失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杰西卡不想迟到,所以她被迫放弃了再次调整校服的想法。她拿出追赶鬼飞球的气魄,像风一样跑去了斯普劳特教授的办公室和她汇合。她诚意足,去的也实在是很提前,等到雷古勒斯按约走进校长办公室的门,杰西卡早早就等在那里了,时不时还无法控制的抻一下裙角,霍格沃兹的裙子深灰色,她为此也买了同样颜色的长袜和发绳。 雷古勒斯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她了,校长办公室的布局一如去年圣诞节前,羊皮纸很多,盖着黑魔法印戳的文件也很多,大概都是些丢给邓布利多处理的麻烦,自从黑魔王失去消息,政府中不少有动摇倾向的力量都很快归顺回这位手腕了得的白巫师手里。雷古勒斯暗自在心底过了一圈,不卑不亢的同邓布利多问好,这才把目光重新挪回杰西卡身上。 他还提前了十分钟左右呢,结果杰西卡居然来的比他早,要知道太早拜访其实不算美德,但显然赫奇帕奇不会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规矩。她明显已经到了很久,他刚从旋转楼梯走上来时还能瞧见她同邓布利多对话时残存的笑意,邓布利多一定是扮惯了傻子,才能从学生嘴里不停的掏出心里话。雷古勒斯脑海勾勒出杰西卡勾起嘴角时的模样,女孩的皮肤白,愉悦起来又总笑盈盈的,惯把心情全写在脸上,只望一眼就知道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当然在思考这一切时他不会忘记正常的交流:“晚上好,杰西卡。” “早,嗯我是说,晚上好,雷古勒斯。”杰西卡因自己的失误哎呀了一下,接着如蚊呐般没了继续大声说话的勇气。她有点抱歉的低下头,脸颊呈现不自然的红晕,沙色的金发打着肆意生长但很好梳理的卷儿。一时没有人说话,可办公室里还是很热闹,细长腿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银器,它们不识趣的旋转着,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 杰西卡觉得她还不如真跳黑湖算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校长?”该死,为什么邓布利多一句话都不说。 “哦,当然。”邓布利多心情愉悦的应和道,仿佛是故意拖到现在才正式进入主题。他半是演戏半认真的向两个学生赞美了一通他们文章的高瞻远瞩,以及“丰富的、令梅林本人都要惊叹的复杂性”,随后又说起媒体和公众对霍格沃兹这篇著作的感想——简而言之,他们得得给文章返工打补丁,还是在这种没几个月就要考试的时间点上。 杰西卡听了一半才听明白邓布利多的意思,预言家日报向学校索求未来的方向,而公众对霍格沃兹交出的这份答卷不太满意,事实上早在圣诞节当天,菲尼克斯就指着排在麦金农头版后的内容说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了。由于雷古勒斯把持了文章大半的决定权,所以本质上这还是一篇隐晦的模仿黑魔王主张的暴论,她的观点的存在感实在是很低,不过倒也没什么人怪她。 一个赫奇帕奇又如何能想出这种邪恶的点子呢?他们一没这个动机,也没这个本事,不少看过文章的学生只会这么想,更何况估计广大读者都不知道是谁动的笔——反正署的都是霍格沃兹的名。 想想也知道,麦金农前脚刚躺进了圣芒戈,后脚霍格沃兹就宣传了一通鼓励净化血统以及打压对立面的主张,也不怪读者会不满,毕竟这可是全世界最棒的魔法学校!杰西卡抿抿嘴,决定暂时不发表任何意见,她知道雷古勒斯不会听她的话的,他所做的其实一直都是在勉强迁就她。 互相迁就,杰西卡是这样归类自己同布莱克家男孩的关系的,大部分时间他们的想法都太不一样了,他们不能碰血统、立场甚至是有关时政的话题,生活上能一起交流也完全是看在双方都很努力维系的份上。作为更强势的那方,雷古勒斯乐意指点她,带领她,也会顺带思考一下她提议的可行性,却从来都没把她的想法当回事。 或者说,他不会为了什么人就把自己的主见丢到一边去。杰西卡偷偷瞥了一眼雷古勒斯现在的表情,他正在垂眼沉思,抗拒着邓布利多不经意的目光,不过肯定不是反思自身的错误。就让他们两个决斗吧,杰西卡很鸵鸟的把嘴闭的更紧,开始捕捉校长办公室里所有魔法物品滴滴答答的声音。 “杰西卡,”没想到邓布利多决定拿她先开刀,“我很关心你们今年的考试,你的复习还顺利吗?” 如果她一口答应的话,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杰西卡既谦虚也心虚的回答道:“我认为好好复习的话,可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不过也得靠梅林保佑,至于他愿不愿意保佑?那就是后话了。 “我非常理解你们在考试年所面临的压力,”邓布利多微笑,可藏在半月形镜片的眼睛没有笑意,他把目光移到雷古勒斯身上,似乎是在告诉布莱克次子这可不是为了他,“所以你们只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功课。” “既然大家都很忙,那还不如不做。”雷古勒斯开口了,他不动声色的把对话的节奏拿了过来:“轻微的改动不会有任何区别。”如果要真为了舆论就随便改口,邓布利多大概也不配在巫师界获得如此名望。 杰西卡也想到了霍格沃兹“出尔反尔”的后果,似乎是真的不太好,但她仍旧保持沉默,等待两个男巫争执出一个结果。如果是邓布利多赢了,那她就听他的;如果是雷古勒斯占据上风(虽然杰西卡觉得很难很难)——那她选择性的听。 “所以霍格沃兹不会收回任何说出的言论、判断以及承诺,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邓布利多用三言两语打发了雷古勒斯的敌意和杰西卡的不安,“作为校长,我想我可以代表校董事会一同感谢你们为学校的付出,那真的是一篇非常有意思的文章,它的存在本身可以代表很多。” 雷古勒斯表示警惕:“您认为它不能完全代表霍格沃兹。” “当然可以,雷古勒斯,毕竟你们都是霍格沃兹的学生,你们的意见构成着霍格沃兹的意志,我的看法反而不重要。”邓布利多摇头,他今天穿了件明黄色的袍子,围绕在上面的白色烟雾看上去很像炸鱼薯条的面粉,“你们为了巫师界的未来详细的总结了过去,但只是缺少了现在的故事,毕竟未来都是以当下为起点的。” 杰西卡忍不住说话了,因为校长貌似没想着和恼人的纯血主义决一死战:“您是说,我们周围人的生活?” “我们所生活的一切都是历史某一部分的缩影。”白胡子老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诱惑道,“而且这不是正好吗,不用破坏原有的结论,归纳当下的故事也比较简单。” 她有点被说动了欸,看上去这个的工作量要比上学期的历史综述小。杰西卡很有同伴意识的询问了雷古勒斯的想法,他没表现出强烈的倾向,倒也没怎么抗拒。一番讨论后快到了赫奇帕奇魁地奇集训的时间,杰西卡实在无法缺席,因为学院的战术就是以她为核心搭建的。她小声问雷古勒斯要不要和她一起走,邓布利多体贴的转身,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逗弄又一次处于青年期的福克斯。 “我再留下一会,同校长讨论出确定的结论。”雷古勒斯说道,相当适时收敛的称呼邓布利多为校长,事实上在公众场合几乎很难挑出他的毛病,“下个月你比完赛就可以解脱了。”三月初赫奇帕奇会对战拉文克劳,这也是他们本学年的最后一场比赛,在此之后杰西卡可以甩脱集训安心复习。 杰西卡点点头,知道雷古勒斯大概率和校长有小话要聊了,她才不担心邓布利多会被一个15岁的年轻人拿捏呢,反而雷古勒斯要万分小心。她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睛,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忘了和自己分享情报,毕竟之前他就是这样要求她的。雷古勒斯觉得这种理直气壮的报复心理很好笑,但又忌惮一旁的邓布利多,所以也不敢表露出太多,只同样用眼神回应杰西卡。几秒钟后两个人都噗的笑,只不过雷古勒斯只发出了轻微的气音,而杰西卡则彻底没有压住。 她向他们告别后很快从校长办公室离开了,杰西卡站在守卫校长办公室的滴水嘴石兽旁边,衷心的希望上面的二人相处愉快。“你该走了,小姐。”丑陋的滴水嘴兽发出沙哑的提醒,“现在是运动和学习的时间。” “我知道!”杰西卡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结果右腿的袜子被震落到了脚踝以下,她一边提自己的灰色长袜一边盘算着从这里跑到休息室最快要几分钟,又和滴水嘴兽道歉自己刚才不应该发脾气,梅林在上,这个石头雕像估计比邓布利多岁数都大得多呢。 失去了杰西卡后,校长办公室中的气氛于一瞬间凝滞,仿佛揭开了最后的蒙纱,露出柔和静夜下本被掩藏的残酷。“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揪着不放吧?”邓布利多坐下翻开报纸,同时慢条斯理的对雷古勒斯说。其实只是一篇文章而已,光是预言家日报的总办事处每周都会收到比这个激进的多的东西。 仅仅为了霍格沃兹的署名?平时可不见他们这么关心学校的培养事业。 “为了我,”关于这个问题,雷古勒斯没想瞒邓布利多,大概只有杰西卡以为人们揪不出来藏在学校背后的撰写人,“有人想拖布莱克下水。”给布莱克找麻烦向来是许多巫师的好消遣,现在就更是,莱斯特兰奇深陷麻烦,黑魔王不再发声,似乎造谣布莱克与一个屠杀纯血的疯子相交甚密也变得只需要挥挥魔杖。 他们在做梦呢,雷古勒斯想冷笑,但实际上他表现得很平静,现在他真的怀疑邓布利多的用意了:“你不该次次都带上别人。”杰西卡.米勒本同这些麻烦无关,但她最敬爱的校长先生偏要让她介入其中。 “你们太高看我了,我没有把什么都当作棋子的兴趣。”邓布利多扶了扶自己的水晶眼镜,“棋子只能供人驱使,但路是每个人选择的,我不会强迫巫师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如果我可以——那这个社会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我想你应该明白。” “换个角度的话,雷古勒斯,”忽地老人话锋一转,印刷报纸上的贝拉.莱斯特兰奇正边狞笑边毁掉古灵阁高耸雪白的大理岩大门,看样子是几星期之前的存货,“你是否应该庆幸布莱克此刻仍有抽身的余地呢?” 隽秀的黑发青年一言不发,麦金农的被袭击似乎成了逼迫站队的催化剂,舆论的压力恨不得像抵着喉咙的魔杖让人们同黑魔王撇清关系,布莱克尚有回转的余地,毕竟不同于表现得极为狂热的莱斯特兰奇,布莱克一直自持着纯血顶端该有的傲慢。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是对黑魔王的背叛,雷古勒斯想,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一个阴晴不定的政治家捆绑呢?这向来不是布莱克期待的关系与结果。 幸好,其实很多次雷古勒斯都这样想了,幸好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杰西卡说的话还没有成为现实。想到杰西卡,他的心情又变得很烦躁,自己似乎马上就能摸到邓布利多布局真相的一角了,但又因为缺少信息而无法更进一步。 “放过杰西卡,”于是他就对邓布利多直说了,“她和这场战争无关。” 邓布利饶有兴趣的多哦了一声:“你认为现在就是战争了?” 雷古勒斯抿紧嘴巴,他的上唇很薄,严肃的时候居然也流露出一丝肖似母亲的刻薄。 邓布利多忽地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有些人看似平庸,却拥有高贵的灵魂。”眉眼平静的老人就像讲一个谜题,“雷古勒斯,你认为什么样的灵魂是高贵的呢?” 雷古勒斯回答不上来,一如几个月前杰西卡回答不出邓布利多几乎隐喻式的预言。但他终归还是聪明的,从话语中宿命般的总结中提炼出一点玄机。 “我们尊敬灵魂高贵的人,甚至对他们感到怜爱,是因为他们拥有几近纯粹的利他性,所以身处斯莱特林的你会被这种特性吸引,因为斯莱特林的环境不教授这些。”邓布利多没点明雷古勒斯同杰西卡.米勒之间微妙的关系,却也差不多什么都说了,“她或许不会同意你所有的观念,却愿意为你去迁就,因为她看到的永远都是值得被肯定的方面。” “很可贵不是吗?也很值得去珍惜,”邓布利多发出沉重的叹息,“但他们往往会被毁灭,爱明明是一种很强大的魔法,这个世界却总容不下它——它的伟大也许在破碎的那刻才被彰显出来。” 这可太不详了,简直是把人拖去被摄魂怪吻。雷古勒斯挺抵触邓布利多话语里潜藏的含义:“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在假设?” “经验如此,”邓布利多不否认,但他又开始变得一派热心,“作为过来人,我能提供的建议就是珍惜青春年少时拥有的一切,并且履行学生的天职好好学习。” 不同于很可能被糊弄过去的杰西卡,雷古勒斯听出这是邓布利多不想再聊了。不得不说,邓布利多的装傻是种真的很有用的天赋,怪不得分院帽当年会把他分进格兰芬多—— 按照安排,他深夜把杰西卡约出了赫奇帕奇休息室。杰西卡用力推开有求必应屋的门,结果被树屋内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几个月不见,本来一派温馨的房间各处都落了薄薄的灰,在深夜明媚的伪造阳光下很清晰。她施了几个救急用的清理一新,并开始在角落里寻找是否有遗落的蒲绒绒和狐媚子。雷古勒斯下意识的遮住口鼻,在帮忙的同时注意到杰西卡快要钻进胡桃木的桌子底,她总是这样,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变脏,或许在灰尘中寻找抱窝蒲绒绒于她是种不错的乐趣。 在讨论的期间雷古勒斯嗅到了她身上有银粉轻微的涩味,于是问杰西卡是不是也信了最近在学校里十分风靡的仿福灵剂配方。聆听杰西卡的描述后,看在梅林的份上,他不明白为什么真会有人信,并且乐此不疲的把配方的无效归结于泉水浸泡的深度错误,任谁都知道福灵剂是种多罕见又难以配置的魔药。雷古勒斯无奈的看向杰西卡,笨蛋正认真思考要如何撰写一份描述现在的霍格沃兹的故事,沙色的卷发在训练后洗过吹干,露出的白皙耳垂估计很好捏。 她轻微蹙眉,摁了下那个被擦干净重新启用的召唤铃,仔细斟酌的说自己同意把新文章的一半分给他,但最好不要维持原来的结论——因为之前那篇已经不招大家喜欢了。 雷古勒斯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好像真的在一直被她迁就,而这种迁就不要求丝毫的回报。这时杰西卡也回过头,很失望的问他难道她这些天的泉水都白泡了?她失望时会咬左边的腮帮,坏习惯,不过倒也不能说让人讨厌。 他很想说是的,如果福灵剂的效果能被模仿,那它们早就卖不出天价了。但在1977年二月的这样一个夜晚,本该残酷的深夜又显得那么温柔,时年15岁,马上将要到达16岁的雷古勒斯.布莱克没由来的心软了。于是他认命的叹气,开始从有求必应屋中弄出那个配方所需的各种道具,杰西卡像见了摄魂怪一样看他,雷古勒斯耸肩,像是在问她怎么了?然后两个人笑,这回因为没有邓布利多在场可以很大声。 “我可以试试看,”雷古勒斯先生收了笑后佯装认真的说道,“也许真的是有用的呢?” 21、第二十章 讲一个故事吧 “在很久以前,”塞巴斯蒂安抱着掺冰的柠檬水说道,“我们住的地方还是一个小推车。” “继续,赛比,”杰西卡很仔细的簌簌控制着羽毛笔,“结束后请你吃毛毛牙。” “那时候我爸爸在德文郡做生意,如果天气恶劣就借住在姑妈的阁楼,反正那个推车也不占位置——当然你懂得,里面大概有一百二十平。”棕发男孩皱着鼻子回忆,他的眼眶下有很淡的对称雀斑,或是即将要变化成雀斑的东西,这意味着他非常热爱太阳,“妈妈会留在推车里给我们煮通心粉,她不会用巫师的锅,所以有一次甚至把地板给点了,挂在挡风玻璃前的装饰锡罐被烟熏得很黑——只有梅林知道我为它们裁了多久的铜丝!” “麻瓜会拿那些锡罐装番茄吗?”她其实想提醒塞巴斯蒂安他有点跑题,但杰西卡本人也对那些罐子很感兴趣,“或者各种腌菜?”巫师的蔬菜摊也卖酸黄瓜和番茄酱,不过它们被储存在玻璃瓶,高档的商店还会附上难度极大的保鲜咒。 “准确的说,是表面镀锡的铁板,麻瓜们叫它马口铁。”塞巴斯蒂安小小的炫耀道,“但我妈妈告诉我,如果我再从麻瓜社区的垃圾桶里捡破烂,她就要打死我了。” 塞巴斯蒂安.霍肯,14岁,人生的前十年都跟随父母以及那辆很适合贩卖冰激凌的小车。混血巫师,父亲是德文郡人,母亲则是从撒丁小岛搬来英格兰的麻瓜,据塞巴斯蒂安讲,当性格泼辣的母亲第一次遇见父亲时,他刚把她自行车的脚刹拧下来。“后来他们结婚,有了我,妈妈指出爸爸需要一个店面,然后我们就开始攒加隆——我觉得那时候应该算我们了。”男孩很严谨的把年幼的自己算作家庭的一份子,他们很努力的攒钱,终于在他6岁时租下了对角巷的第一个铺子。 “还不如我们原来宽敞,但那毕竟是全英国最值钱的巫师商业街。”塞巴斯蒂安很体谅家庭的经济情况,而且现在也好了嘛,他读四年级,家里又存够了置地的钱,他们正在搬家,目前店铺的营业范围被挤到只剩一个阳台。“妈妈嫌弃到处堆积成山的零件,”他吐舌头,“她常说我和爸爸简直不像个巫师,再多的家务魔法都拯救不了客厅的卫生。” “可她还是很爱你们,就比如虽然她说不肯在推车里养孩子,可你们还是在用它到处旅游。”杰西卡歪头为霍肯夫人说好话,这位帮助过她诊断打字机的专家同学十分不见外的和她聊了很多,她觉得按照霍肯夫人的性格,如果无法忍受,肯定早就甩手不干了,“她其实不讨厌它对吧?” “当然不,虽然她非常喜欢不停的抱怨,”塞巴斯蒂安笑了,他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和他疑似雀斑的斑点一样对称,“她介意很多东西,可唯独不讨厌那辆车。” “这些会有用么?”在找了几个同学实验性的聊天后杰西卡捧着羊皮纸和雷古勒斯核对,为此她付出了三大袋的毛毛牙薄荷糖,只能感谢赫奇帕奇们同意接受用零食支付薪水。雷古勒斯安静听她讲述那些学生的故事,它们都很平淡,但被杰西卡叽叽喳喳的描述起来很有趣,似乎大多数巫师的人生都能够被她形容成传奇。 “我认为这个方法会有用,反正校长让我们总结周围的故事,这样也不用去背书。”杰西卡想直接拍板,可光她一个人决定也不行,她牢记自己要和雷古勒斯共进退,“你觉得怎么样?” 雷古勒斯不言,他在沉默的表示否认时显得有些傲慢,就好像无声的怀疑周围人都是傻瓜。但他又确实很宽容,面对杰西卡的天真并没有出口讽刺,他其实觉得怎么样都可以——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的要求,他肯定是不会理会那些没事找事的家伙的。 “我可以负责其他三个学院!但斯莱特林很可能要你来。”杰西卡加码,很有自信的承包了四分之三的工作,见雷古勒斯还是不松口便软下来去磨,一开始想伸出手勾他的手指,最后只可怜兮兮的拉住他袍子的袖口轻轻的晃,“这对你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这是想把他架起来,雷古勒斯哭笑不得,要换成其他人他才不吃这一套呢:“你要真的想知道斯莱特林学生的情况,我现在就可以提供很多。”他在家族聚会的时候总能听到非常精彩的故事。 “但那些是听来的,就像大家都认为是掠夺者炸了二楼的女盥洗室。”杰西卡认为当事人亲口提供的更具有真实性,而且也能避免日后被告到魔法部,“不用很多,只要在斯莱特林找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就算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但雷古勒斯经营多年,也总归有几个可以勉强信赖吧? 要怎么和她解释斯莱特林几乎不存在纯粹的友谊呢?雷古勒斯难得被噎到,他以为和他同年级的赫奇帕奇已经能懂这个道理,但实话实说又让他的自尊心有点受挫。于是他只得转移话题:“你认为真正的凶手是谁?” “反正不是掠夺者,也不是你还有我,萨拉和伊丽莎白很可能也不对。”杰西卡看向有求必应屋的挂钟想道,“或许是个暗恋桃金娘的学生呢?” 雷古勒斯彻底绷不住了,哪怕再迁就也不行:“就算要约会,一个男巫也不会特意到女厕所——” 指挥雷古勒斯工作看上去很威风,事实上杰西卡也觉得很爽,不过也仅此而已,她不太在意自己能不能在两个人中占据上风或是话语权。按照规划,他们会和霍格沃兹各个学院的学生沟通,了解他们的生活,并保证最后的文章只抽象出隐晦的缩影,绝不指名道姓惹上麻烦。杰西卡相信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会踊跃报名,至于拉文克劳她得想想办法,不过言之有理的话总归有机会。 至于斯莱特林?她估计全部都是贿赂魔法部或者发财,甚至是成为权力中心本身。当然同年级的阿莱克托.卡罗和莱丽.普罗特例外,这两个女巫昨天刚羞辱了麻瓜出身的几个拉文克劳低年级,她们估计只想着怎么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好脾气小姐杰西卡.米勒一般不怎么讨厌人呢,可某些斯莱特林着实过分,她十分理解雷古勒斯对巫师未来状况的担忧,但不认同他只把斯莱特林划进巫师界未来希望的行为。不过仔细想想,在他身边的人几乎都和他一个学院,所以他眼里只有斯莱特林还算情有可原,杰西卡这么一琢磨,也就勉强谅解了他。 赫奇帕奇中除了塞巴斯蒂安外杰西卡还找了许多亲密的朋友,大家对总结各自的人生很感兴趣,结果单纯的采访最后变成了全体座谈会。在杰西卡率先分享了自己后,萨拉也很给面子的说起她的家庭矛盾,她的父亲在金伯斯.劳瑞恩的事务所当家庭教师,而母亲则是全职主妇。他们有三个孩子,除去萨拉外剩下的两个弟弟分别只有8和6岁。萨拉冷笑道那个血统上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经常吹嘘自己养活了全家,粗鲁的对待妻子,可她连把丈夫冻成冰块的勇气都没有。众人提议可以不给他做饭/洗袜子/只给他吃素,这样他就会知道家里有个女主人的可贵,萨拉冷静的表示等她毕业了就把母亲接出去,这样那个毫无家务造诣的老男人就只能吃灰了。 杰西卡经常能吃到朗费罗夫人带给她们的糖和拳头大的坩埚蛋糕,那是个性格和厨艺都一样棒的女巫。突然人群中爆发出颤抖的哭声,大家转移焦点,二年级的华莉丝正在角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杰西卡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小姑娘边哭边抹着眼泪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爸还挺好的。” 等自家学院的工作结束,她怀疑从今年开始,赫奇帕奇会留下每年开故事分享会的传统,因为效果实在好得不得了。后面杰西卡又依次找了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他们果然很配合,不过唯一的不同是格兰芬多强烈希望能在文章里见到自己的名字(这段对抗斯莱特林的事迹要加重!杰米.罗格尔兴奋的吼道),而拉文克劳们则执着于每个人故事的真实程度。他们在中央庭院辩论,麻瓜出身的费南多指责某人,说他在麻瓜商场碰到黑巫师的经历根本就是编纂,那人刚说让猫头鹰从家里寄证据,就被路过的拉文克劳级长费欧娜一顿痛骂。 “你们不学习了?”愤怒的费欧娜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只消她一句话,面临o.w.l.压力的五年级们就自觉理亏的纷纷溜回宿舍与图书馆,留下杰西卡和几个低年级面面相觑。 杰西卡尴尬的解散这次讨论,考虑要不要也去图书馆补救那么几小时。 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她竟然也凑出了一本可观的记录。杰西卡惊讶于每个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他们来自于麻瓜或是巫师的世界,家人们又各自从事不同的工作。除却必要的复习外,每过几天她都会抽时间和雷古勒斯碰进度,他也认为黑巫师不会到麻瓜的地盘抓人,同时萨拉.朗费罗的问题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庭困境,很多家族都不需要妻子去工作,在漫长的岁月中,婚姻更多只是作为联合的象征。 “哦,”杰西卡咬腮帮,“你是说它们从来就不会遇到这种麻烦?”她好不喜欢这些古怪的规矩,要和它们比较的话米勒的家庭教育简直是放飞自我。 “又不太一样,”雷古勒斯正经神色,迈过三月,黑发的青年的眉眼仿佛也笼罩上了大人的影子,“你不是想听斯莱特林,我现在可以讲给你听。” “我的曾祖父曾是兰德索尔特的守灯人,”斯莱特林的魁地奇队长拉尔森思索着说道,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显得本人非常的英俊,“灰色的塔,远离海岸建造,到了夜晚很适合看星星。” “所以可能这就是拉尔森选择扎根天文学的起源?因为我们离天空确实很近。”说罢他向雷古勒斯指了指天花板,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上有很多过去地牢的痕迹,和神秘的宇宙毫不搭配,“我一直认为海洋和天空同样广阔,它们在深夜都一样表面寂静,仔细观察却又很热闹。”可能天文就是这样一个严谨却又带有浪漫遐思的行业,拉尔森本人的样貌也很符合女巫对浪漫的定义。 雷古勒斯理解的点头,以示意自己在认真听,拉尔森来自瑞典,多半毕业后会继承家里的工作,哪怕他本人十分的沉迷魁地奇,但作为合格的斯莱特林,他们都知道什么才是第一位的。 “你想过未来要做什么?”果然拉尔森这样问雷古勒斯,瑞典人冰蓝色的眼中流露出隐晦的自我嘲笑,雷古勒斯意识到他并不期待自己的回答,于是眯起眼也不再提。拉尔森见状笑,也不点破,转而问起他和杰西卡.米勒最近在进行的工作,他很礼貌的听雷古勒斯讲述,拉尔森知晓进退,也是少数能称得上是雷古勒斯朋友的巫师。 “祝你们成功,不要被邓布利多利用的太深。”谈话最后拉尔森无可救药的闭上眼,“如果你们真总结出了未来的答案,记得提前告诉我。” 在听了很多个斯莱特林的野心漫长路之后杰西卡想扑上去拥抱雷古勒斯(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不过鉴于害羞只执行了一次),他真的太靠谱太靠谱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永远都和他一个班写作业! 终于,连斯莱特林的意志也加入了进来,最终才组成了一份密密麻麻的霍格沃兹心声。等到春风不再刮痛人的脸,也就可以外出活动了,杰西卡坐在黑湖边的青草地上(晒真正的太阳总比虚假的要好),抱着本子小心的整理每个人的愿望。不只是拉尔森会有对未来的困惑,大部分人也只是顺应自己对时代的期待。 塞巴斯蒂安.霍肯说,霍肯们打算再攒钱盘下隔壁的店,推销霍肯夫人特制的免费柠檬水,同时最好能让那辆推车保持几十年的正常运转。 萨拉.朗费罗说,她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换一个远离父亲一百万码的大房子,顺便和很多好看的人约会。 费南多说,他不一定要留在巫师的世界,他的家人都是麻瓜,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完全抛弃他们。 拉尔森说,假设真逃脱不了,那他计划毕业后去所罗门群岛置业,那里有最澄澈的海洋和天空,很多天文台都会在那里进行观测,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麻瓜赶走。 莉莉.伊万斯说,她不知道。 杰西卡停下了笔:“什么?” “我指的意思是,没人能预测未来,对吧杰西?”红发的女孩笑着,她很开朗,也是少数对出风头完全不在意的格兰芬多之一,“我曾以为我的命运是注定的,我必须战斗,并为此做好了准备,但最近的遭遇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杰西卡点头,她很理解,这段时间社会的变动让很多人都动摇了,虽然她不会否认伊万斯的坚定,“不考虑现实,你想做什么呢?” “那我要读大学,”莉莉假装神神秘秘的靠过来同她说道,就像在设计一个天大的恶作剧,“17岁只是开始,对吗?” “听说麻瓜们愿意的话,还可以继续学习,有的甚至还要再过十几年才毕业。”等到三月十六日的夜晚,杰西卡又一次雀跃的向雷古勒斯复述,她很喜欢和他分享所知道的一切,每一天,每一个传闻,和她听说的每一件故事。 雷古勒斯在逞强:“因为她的父母是麻瓜。”所以她还是会更适应麻瓜的生活方式,这是霍格沃兹无论如何也无法塑造的。 “但是你必须承认,她很优秀。”杰西卡维护伊万斯,满意的看到雷古勒斯沉默,在看到挂钟后又忽然克制不住的勾起嘴角,“我突然发现,今天是十七号,距离去年邓布利多找到我们已经整整半年了。” 雷古勒斯从羊皮纸的海洋中抬头,这才发觉已经过了午夜,忽然砰的一声咒语运行的声音响起,有求必应屋在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而一旁的杰西卡很有气氛的开始欢呼,就像打开了个隐形拉炮,许多庆祝用的亮片从她手心里凭空飞起来。 “生日快乐,雷尔。”她很快乐的欢呼道,“差点憋死我了,我好几次控制不住要提前放出来!” “歌剧院,”雷古勒斯看了看浮现出来蛋糕漂亮的巧克力淋面,“你早就想好这样做了吗?” “拜托,你的生日并不是秘密。”杰西卡苦恼的揉了揉头发,“只不过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或者说,恐怕斯莱特林也不会专门给每个人都开派对,这种氛围真是太可怕了。 “你知道的。”雷古勒斯平淡的说道,他在假装冷静,因为眉梢悄悄舒展了。 “但那又怎样,这不能影响你过生日,哪怕我不能偷溜进你们的休息室里。”杰西卡理直气壮的讲,她又施展了那个让手心里飞出彩条和亮片的咒语,这一次效果停留了很久,“梅林说,欢迎来到你的16岁。” 黑发青年的发梢上挂了墨绿色的彩条,雷古勒斯无奈的看着它们不断蹦到自己的身上,有一张飞到了杰西卡的鼻尖,弄得她开始不停打喷嚏。杰西卡一边切蛋糕,一边告诉他这个歌剧院蛋糕是自己做的,她有两个双胞胎的姨妈,其中一个在波尔多经营甜品店,她特意提前管她要了原材料,但鉴于水平有限,她只承担最后的淋面,所以大部分其实还是霍格沃兹厨房出品。随后她又担忧这个生日太过简陋,要知道赫奇帕奇为每一个学生都准备盛大的仪式庆祝诞生,那天可以吃几乎吃不完的甜食。 她来回复盘,比如怎样早起到达厨房,又如何和家养小精灵沟通效果,期间杰西卡侧过脑袋,卷发相比去年长长,有漏掉的亮片没有被摘除,埋在发丝上就像一只墨绿色的蝴蝶。 杰西卡.米勒,15岁,目前为止都度过着波澜不惊却又很幸福的人生。纯血统,父母是勉强具有一定名望的学者,疑似易容马格斯,不过大概率保护的很好,以至于让他产生了想要追逐的欲望。当前的目标是通过o.w.l.考试并在未来成为一名治疗师,不过时常会在职业球手与给父母检查语法错误之间犹豫。不过很快雷古勒斯也抿了抿嘴唇,因为他好像漏了一条,杰西卡还说过要和他上同样的n.e.w.t.课程写作业。 即使无法消除敌意,但已经到达16岁,只差一步就能迈进成年的大门的雷古勒斯还是被岁月变得更加成熟。他不由得感叹,可能真的要感谢邓布利多,才使他得以成为她故事的一部分。 22、第二十一章 牧羊 雷古勒斯有时会想,要不要向杰西卡.米勒点破这个世界更多隐秘的规则,他曾经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人总是顺应并利用规则才能更好的攀爬人生。但现在,他觉得让她维持现状也不错。 他恪守家族教给他的处事法则,绝对的主动,以及丝毫不容许被冒犯的尊严,不一定适用于其他巫师,但绝对适合一个布莱克。拉尔森曾经点出他喜欢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说教,别人不听时还会“学究般的发神经”并且“自我感觉良好”,雷古勒斯倒是没法反驳,说实在的,他还觉得寻常巫师配不上呢。 平庸,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词汇,更可怕的是它出现在一个斯莱特林身上。拜经年累月的所赐,雷古勒斯始终相信斯莱特林是肩负着责任的,如果是要达到某种利益上的享受,那布莱克早就已经做到了——他看到的是更远更长久的东西,是寻常巫师没有机会窥见的珠宝,只有少数有权执掌社会命运的人才能把玩镶嵌,它可以属于野心家、慈善者甚至堵上一切的疯子,唯独庸碌之辈没有触碰的可能。 按照这个标准,也不怪有些走到了魔法部部长的巫师都被雷古勒斯看作蠢货。明明走到如此位置,上任第一件事居然是为自家躲避税款,这实在无法赢得他的尊重。雷古勒斯把哈罗德.明彻姆的此项举动当作笑话讲给杰西卡听,她正窝在软垫的汪洋里整理所有学生的记录,一边工作一边又追问了很多明彻姆的相关问题,面对不懂的东西她也许会瞎猜,但绝对不会笃定结论。 她在向他的行事方式靠近,雷古勒斯有些骄傲,就像望见一朵三色堇在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生长,但并不十分开心,因为杰西卡未免也太忍气吞声。她总是被动接受着自己的情绪和要求,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她其实是在迁就——雷古勒斯想把杰西卡压在垫子上,质问她的性格为何会如此软,却又实在无法行动。 胆小又温柔,像森林中漫步的小动物,看到新奇的东西后谨慎的凑过来,稍微吓一吓就跑了。 “我觉得,也许明彻姆是在做好事。”杰西卡在询问了这个税款大量的信息后反而给出了不一样的想法,“很多巫师家庭都能享受到这笔减税。”尤其是一人承担全部开支的那种,她也是到了霍格沃兹后才知道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额外工作。 “政客是没有为人可言的,”雷古勒斯克制了想给她灌输大量政治知识的冲动,“他只是捎带着,你们就会想着为他说好话。” “可魔法部难道不就是应该带领巫师变得更好,哪怕只是顺带着。”杰西卡反驳,她觉得最近雷古勒斯变得更好沟通,起码不会像去年那样时不时就质疑她的能力,还觉得自己表现得很隐晦(比如总是问她“你听懂了没有”),“等到你带着巫师界前进的时候,难道会放弃我吗?” 这真是哄的他太舒服了,雷古勒斯觉得他八辈子都不会从小天狼星那里听到半句这样的话,杰西卡却把这样的赞美视为平常。他其实想再纠正她,其实魔法部的很多班底都以从民众那里攫取利益为目标,但决定还是不破坏她对政府的期待。突然钟表报起整点时,杰西卡被毫无防备的吓了一跳,雷古勒斯看着她笑,径直吻了下她的脸颊,这下旁边的稿子也哐哐当当的坠落了。 最后杰西卡真的被他压在了一堆软垫上,她鼓起勇气睁开眼,青年柔软的黑发垂下,占据本就奢侈的光照与视线,让她只能看得清一双浓郁的烟灰色眼眸。明明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沉默冷淡,现在却为她特意敛去傲气,只余清俊与满腔的柔和。杰西卡迷迷糊糊的想,这应该算他们的第一个吻。 “所以,”杰西卡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她眨巴着蔚蓝色的眼睛环顾四周,最终只能沉沦在布莱克独有的颜色中,“现在算是约会吗?” 雷古勒斯大概能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拜托,第一次约会是为了邓布利多的工作的话,这真的超不酷。 于是他故意把球踢回给她:“学习就不算约会?”实际刚过16岁的青年也变得有点紧张,耳尖泛起轻微的红。 杰西卡说会影响你的成绩的,而雷古勒斯则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凑上来咬了她的耳朵,白嫩耳垂被触碰后几乎发烫。杰西卡快要冒烟,捂住脸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变成其他样子。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进行了长达几分钟的无声抗争。 最后杰西卡宣布抗争失败,鼻尖沁汗,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手指露出来:“如果你再亲我一下的话,就可以算了。”她刚才也顺便拿很多兔子复习了变形术,所以也不能完全说只做了学校的工作。而且就算o.w.l.真的砸了,她还可以回家给父母润色语法—— 按照学习等于约会的最新定义,那他们现在每天都在偷偷的约会中,当然干的事和之前差不多,总结学生的记录并且复习考试,只不过亲密的行为变得更大胆。为了哄三心二意的杰西卡用心,雷古勒斯会特意跨过桌子或堆积的资料给她奖励性的吻,杰西卡感到疲惫的时候也会趴在他的腿上小憩。因为还有几天就要对阵拉文克劳,杰西卡被大量的训练闹得实在太困,于是顺势把工作都推给了雷古勒斯,而且他也同意最好让他来完成最后的工作。 这回倒不是因为抢夺话语权,而是他认为如果杰西卡再不专心复习就要完蛋了(按照布莱克的祖传标准)。杰西卡从早到晚一来到有求必应屋就对他嘀咕,觉得只能拿3-4个o怎么也不算是罪无可赦,还说作为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女巫,这些优秀完全足够——毕竟e也可以上大多数n.e.w.t.课程不是吗? 她不普通,雷古勒斯一直都清楚,万里挑一的天赋,以及宽容和煦的灵魂。现在是深夜,杰西卡正缩在他的怀里打盹,与刚被选入球队时用不完的精力不同,到了五年级后他们都更容易累了。她的睡相很乖,长而密的眼睫弯弯翘翘,只不过睡梦中还要抓着他的羊毛衫不放手,就像要抱着玩偶睡觉的小女孩。看到杰西卡的样子,雷古勒斯几乎变得只想看她,甚至无心总结这些平庸的故事。 平庸,一如他之前贯彻的标准,其实大部分巫师的人生都是平庸的。如果不是杰西卡和邓布利多要求,他绝对不会想到记录其他学生的生活,因为他们的人生并没有参考性。 他似乎总是在思考如何在游戏中获益,如何做又对家族最好,其余巫师的利益并不被划在考虑范围内。他的教育告诉他他生来就得到最好的,以后也会成为最好的,所以不必去在意其他人的诉求。或许在某些家族眼里这有些太眼高于顶,但布莱克的确有这样傲慢的资本。 直到和杰西卡有了相处的契机,他才了解了另一类温和倾向的纯血家族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比起社会局势上的变动更热衷于过好生活中的每一天。就比如在了解了混血种塞巴斯蒂安.霍肯的故事后,雷古勒斯很在意只活动于德文郡的霍肯是如何谈下现在店铺的位置的,要知道对角巷最好的位置不光只是价格不菲,而杰西卡抱歉的说她忘了问,但是麻瓜用合成金属装食物的传统真的很有意思。 又比如明彻姆推出的减税政策,他认为这是新上任部长明目张胆的为自家攫利,可杰西卡却看到三分之二的家庭都能为家中的非劳动力少付等价于几篮咸牛肉三明治的加隆,她还很自豪的说这是她的叔叔菲尼克斯.米勒教给她的换算方法,能清晰的看出政府对人民的诚意。 想到这里雷古勒斯叹息,他捏着几张被杰西卡填满了的十三英寸羊皮纸,两片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绷直的线,终于发觉自己自圣诞以来的那股发疯式的异样从何而来。杰西卡把巫师看作活生生的人,而他的眼中却只有布莱克,全英国乃至全世界的巫师都只是浅显的面具,是打在糖果橱窗上的标签,家族带来的强势让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付出相应的价码就能拿下它们。 但麦金农的被袭又活生生的告诉他,这种拿捏他人命运的想法真的很幼稚。雷古勒斯又一次为黑魔王主张里的极端倾向蹙眉,相比之下平庸都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丢弃一些棋子,实际是在叫他们去死,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发声的机会,就像羊群一样安静的死去。 在很久以前,甚至还没有收到霍格沃兹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年幼的雷古勒斯.布莱克曾看过羊群。它们排成无规律的排,拥挤着绵延到低矮的山丘的那头,就像涌动的海洋。那时父亲告诉他,从脚下到七公顷之内的土地都属于布莱克。家族的羊群很多,家族的土地也很多,这些财产对他们而言几乎不值一提。而父亲身为布莱克名义上的家主,要做的即是维系并扩张这些资源,一旦麻瓜彻底侵入巫师的生活,它们统统都会被毁掉。 如父亲所愿,那确实是他对麻瓜初步而又十分关键的一次感知,不过体会到的不仅仅是麻瓜迫在眉睫的威胁。也许就是从那时起,雷古勒斯就从未觉得自己是平庸者的一员,因为他还记得自己从山丘俯瞰羊群时的感受,他高高在上,而众生被他看在眼里。 至于某只羊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恐怕也并不重要。 那个无聊的夏天他看过很多很多的羊,它们大都非常干净,又被负责饲养的巫师调教的异常温顺,连死掉的时候都不发出一丝声响。对于许多普通巫师而言,魔力并没有奢侈到可以把宰杀动物处理成体面的状态,所以他也见过带着腥气的血,炽热,鲜活,在尸体失去颤抖的力气后还顺着毛皮往下淌。这场面是他和小天狼星打完魁地奇后偶然发现的,年幼的布莱克次子偷偷从天窗往下望,他吓坏了,觉得哪里不对,直觉让他赶快往回跑,但他留了下来安静的目睹了全程。 晚上他向家人描述,母亲克制而厌恶的称这种场合太不体面,哪怕她其实就有经常食用煨小羔羊肉的爱好,而小天狼星则笑着称他是个疯子,居然喜欢看这种东西。雷古勒斯就算再小,可也有自尊和被看重的渴望,所以他最后选择听从了母亲的话,恪守规矩,并很认真的想等到小天狼星的道歉,结果当然是没有。或许自己和小天狼星之间的嫌隙就是这样形成的,已经快要走完五年级的雷古勒斯想,回过头看,短暂的人生里到处都是分离的预兆。 他不会批判过去的自己蠢,毕竟有些事是无法挽回的,何况小天狼星大多时间也太刻薄,他们的决裂不能完全怪在他身上。只是此时此刻,配合着阅历与这段时间带来的变动,雷古勒斯终于察觉出当年他感觉异样的原因——羊群不会反抗,甚至连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是有多么温顺,多么逆来顺受,才会甘愿被人穿在身上或作为盘中餐。在他所生活的世界里,无论血统或者种族,有太多生命给他的感觉都像羊,愚昧、麻木,心甘情愿和低贱的存在交朋友,对未来又有着天真的期待。他们的愿望大多很小,不过是盼望着能添置资产或养家度日,却又是那么容易被满足,以至于在被压迫失去生命时也只会流下绝望的眼泪。 雷古勒斯想告诉西里斯,又或许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羊,不会乖顺的等待被宰,它会挣扎,发出生平所见最恐怖的尖叫,搞乱身边所有的东西,甚至冲破圈养的围栏。可能并不在意牧羊人的意图,也不在意自己最后的结局,只是单纯的抗拒被支配的命运。雷古勒斯闭上眼,16年的相处让他过于熟悉自己的兄弟,以至于好像真的能想象出小天狼星挑着眉讽刺的样子。 高大隽秀的青年抱着胳膊,高声叫道你居然认为我是羊?雷古勒斯心想怎么会,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可悲而已。 雷古勒斯觉得自己搞不好是真疯了,因为只有疯子才会在年幼时盯着屠宰现场长达几小时。他可以平静看着那些巫师夺走羊群的命,但换成活生生的人就完全不同。雷古勒斯想弯腰干呕,想起堂姐贝拉提到过的伟大任务和黑魔王对布莱克的隐晦期待,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那些用粘贴咒黏在墙上的剪报都撕下来,随后就意识到自己还被睡死过去的杰西卡当枕头。她蜷缩着身体,露出裙摆下长而随着成熟丰满起来的大腿,树屋的气温高,所以灰色长袜也只拉到膝盖之上,勒出诱人的浅淡勒痕。不同于经历过多次心灵被打碎重建的雷古勒斯,她的人生简单到几乎无法用语言描述。 没有趁人之危,黑发青年只是默默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恋人睡相甜蜜的脸。他以前总觉得无论是学识还是生活经验,杰西卡都是要被他教导和保护的那方,但目前看来反而是他落了下乘。杰西卡.米勒会珍重的对待所有人的一切,他们的烦恼、痛苦与快乐都会被她敏锐的捕捉,不然也不会几近于执拗的希望他能活下去。他会好好活下去的,直到这一刻雷古勒斯才暗自承诺并重视起圣诞舞会时这个她对他提出的听起来很无厘头的请求,他曾经把它看作是杰西卡醉酒后和她的游戏,但现在一切都有了更沉重的意味。 也许几年,也许很多年,他会成为巫师中的牧羊人,挥动魔杖,指挥羊群的行动,判定一整个社会的未来与方向。他将带领家族和巫师走向荣耀,走向一个不必躲躲藏藏与遮掩的世界,到那时纯血统不会面临衰落,也不用遵循保密法去看麻瓜的脸色。作为一个坚定而充满傲气的青年,雷古勒斯.布莱克是如此的骄傲,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志向,因为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一生的夙愿。 他或许会反对一些人,会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他注定无法安抚好所有的势力与情绪,也会为了目标出手收拾一些不听话的角色。但他会拿捏出手的轻重,与阴谋和猜忌周旋,平衡棋盘的局势,他会变得更慎重、更沉稳、更百密无疏,毕竟每一步行动的背后都蕴藏着无法想象的代价。 雷古勒斯有点懂得为何邓布利多明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巫师界的无冕之王(包括目前也是),为何还要把自己锁在霍格沃兹里,因为他也对自身有所要求。鉴于他并不完全了解这个深不可测的传奇巫师,雷古勒斯暂时不做更多结论,可能真的要到很多年后,他才能彻底的理解他。 忽然怀里的沙金色脑袋动了动,雷古勒斯发现杰西卡醒了,正迷茫的眨着眼恢复神智。她打了个很大的哈欠,毫不设防的从他怀里懒洋洋的爬起来。一开始她还会因为和他接触而慌乱,到现在已经非常依赖,这让雷古勒斯感觉已经足够了,他很荣幸自己能得到一位不普通小姐的信任与百分百的善意。 又或者,哪怕她真的很普通呢?但他想他也会爱她。 “几点了?”杰西卡疲惫的揉着额角说道,脸蛋上被自己的袖子睡出了衣褶印,“我得快点回宿舍——明天早上六点还有集训。” 雷古勒斯点头,同时也为赫奇帕奇难得的干劲而暗自惊讶,虽然这种干劲并不会弥补他们球员天赋上的差距。他觉得按照杰西卡现在的身体状态,以后邓布利多的破文章她都不用干了,他可以再用几晚迅速的糊弄出一份凑合能读的版本——反正他猜邓布利多也不会仔细瞧。 23、第二十二章 不成立的赌局 杰西卡非常期待周末和拉文克劳的魁地奇对决,倒不是自认十拿九稳,而是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目前赫奇帕奇球队的战绩是0-2,客观来讲非常丑陋,但鉴于文章迫在眉睫的截稿日与雷古勒斯帮她规划出的不容违抗的复习时间表,她觉得就算是被拉文克劳打爆也只是另一种解脱。 雷古勒斯甚至帮她想好了如何应对高难度复习点,尤其是魔药学方面——杰西卡打着哈欠死背复方汤剂的配方(这是雷古勒斯认为能让她拿到e及以上的最好方式),边走神边看他,她的约会对象同样刚结束了恐怖的魁地奇训练,此刻正想方设法的敷衍邓布利多,但他貌似完全不会累。 “你是梅林本人吗?”想到后她就这样问了,杰西卡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蓝色的眼珠显得亮亮的,“你总是能做的比我更好更多,雷尔。” “一些很普通的把戏。”雷古勒斯觉得这比喻挺怪,不过他接受她的恭维。他从整理好的草稿中抬头,杰西卡立马凑过来撒娇,去嗅他洗澡后羊毛衫上残余的针叶味,雷古勒斯也以吻她的脸颊作为回应。杰西卡明显还想跟他玩,可注意到他还肩负着糊弄邓布利多的重大使命后最后又缩回座位上。 有求必应屋真是太棒了,她突然这样想着,除了不是真的,这里简直是最完美的约会地点。 “跟我讲讲流液草,”黑发青年显然也并没有沉溺在和恋人的游戏里,因为他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它要在什么时间被采摘?” “嗯,满月?”杰西卡不确定的回答道,她捏了捏自己鬓角弯曲的金发,下意识的咬住腮帮,“但是我记得满月是阿尼玛格斯的内容...” 雷古勒斯认命的接受了她自诩精通的变形学也并不扎实的真相:“如果你把变形学的知识也丢掉的话,麦格教授应该会难过。”他现在已经能非常娴熟的哄骗杰西卡用功,比如利用她很容易被唤醒的愧疚心。 果然女孩立刻做出了多加练习的承诺,但青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在盘问了很多相关的考点后雷古勒斯故意放慢了语速:“我以为你会对阿尼玛格斯非常熟悉。” 杰西卡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停滞,随后慌里慌张的解释自己不懂,也没有理由去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变形学的成绩不错只是源于巧合。漏洞百出的神态让雷古勒斯感觉简直是看到了一只全方面戒备的刺猬,把自己缩成小而带短刺的团,以为这样就能守护住秘密并吓退对它感兴趣的生物。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语气软而柔和,把好奇心埋进沙子里。 “怕比赛输掉,毕竟这是队长毕业前的最后一场球了。”杰西卡闷闷的回复,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答非所问,反正肯定不会是雷古勒斯想追寻的那个答案,“如果付出那么多努力还失败的话就太丢脸了。” 的确,在斯莱特林的信条看来,得不到结果的过程毫无价值。雷古勒斯想到杰西卡最近表现出的忧虑,虽然她无数次的强调过并不在意队伍最后的成绩——但她应该也没有真像表面那样全不在乎,她喜欢着全英格兰联盟成绩最优秀的球队,而靠她一人弥补不了赫奇帕奇和其他学院的差距。 看在梅林的份上,如果不是被现实逼到绝路,又有谁是真的不想赢呢? “会没事的,”但他还是选择去安慰她,哪怕这并不符合他的个人作风,也偏离了他最开始想要试探的秘密,“站在我的角度讲,我相信通往结局的过程本身就存在着意义。” “谢谢你安慰我,”杰西卡明显很受用,她吸了吸鼻子(最近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继续默写复杂度极高的魔药配方,“可我为了鼓励队长和其他人打了赌,如果输掉就真的要吃金色飞贼。” 雷古勒斯觉得自己被她诓了:“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害怕?” “当然不是!”杰西卡为自身辩解,她很满意自己终于写对了草蛉虫的处理方式,她揉了揉眼眶,又控制不住的吸了次鼻子,“我刚才感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事实上,五年级们真的是有点浑浑噩噩,离影响人生的第一次考试还剩不到三个月,不仅杰西卡有焦虑的情绪,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丢掉周遭一切的破事,甚至连去猫头鹰棚屋给父母寄信都被视为浪费时间。前些天格兰芬多的杰米.罗格尔还被家里寄了吼叫信,因为他从开学起就没有再联系家人,他的妈妈以为他死了。 这其实不是夸张或玩笑话,目前的英国还笼罩在半紧张的气氛中,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时不时出现在报纸头版的照片更是加剧了恐怖的氛围。杰西卡经常和报纸上的贝拉对视,虽然隔了层薄薄的油墨,但大多数时候她都表现的美丽而疯狂,乍一看与克制的雷古勒斯处于两个极端,骨子里又透出无比相似的不容侵犯。 被她瞪的多了,杰西卡开始好奇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性格,思维一发散就停不下来,结果越想越干扰复习的节奏。最后萨拉忍无可忍的说就不应该现在看报纸,她看了莱斯特兰奇的脸后晚上都做噩梦,一个临近o.w.l.的五年级理应全身心投入图书馆的怀抱。面对这个建议杰西卡犹豫,由于被邓布利多临时培养出的职业精神,就算再忙她也没有吝啬看报纸的时间,这对了解社会现状会有帮助。 不过很快她就为自己的坚持而感到后悔了——周五一早蒙特罗斯喜鹊队一反常态的取代了莱斯特兰奇长期霸占的头版位置,这家英格兰与爱尔兰联盟的老牌战队被多家俱乐部指控涉嫌体彩交易,队长洛德斯·沃特金斯更是疑似带头违规,目前已经被禁止了比赛资格。头版的效果是强大的,早餐上每条长桌都在讨论蒙特罗斯喜鹊,连萨拉这种手动闭耳塞听自己的家伙都好奇的参与进来。 杰西卡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显然每个人都讨论的很欢乐。她特意关注了一下其他喜鹊粉丝的状态,自家队长在颤抖,对眼前的番茄洋葱煎鱼丧失了食欲;拉文克劳的几个姑娘在讨论喜鹊的黑料会不会导致那些绝版周边降价;而麦格教授表现得十分冷静,不过鉴于赫奇帕奇的早课就是变形学,杰西卡认为自己可能会首当其冲的承受怒火。 在连续把几十只玻璃杯变成灰喜鹊后,杰西卡拖着疲惫的身躯通过雷古勒斯告知的密道来到了有求必应屋复习,不仅是对私密空间的青睐,也因为这里有全世界最棒的男朋友!他们互相梳理了一下算术占卜的逻辑(虽然大多数时间是他纠正杰西卡),讨论如何应付邓布利多,最后决定利用剩下的半小时休息一会。 雷古勒斯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躺到那堆绣着各种花纹的垫子里去,但杰西卡把其中一个青色的垫子变得比寝室的床还大,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共识。蓬松的羽绒芯很软,她的卷发也被特意解开了,不太明亮的沙金色铺在漆黑的袍子上,打着缠绵而亲昵的卷。 “你说,”杰西卡在雷古勒斯的怀抱中睁开眼睛,发现对方也正用漂亮的烟灰色眼睛凝视自己,顿时脸红,“洛德斯·沃特金斯真会那么做?” 洛德斯·沃特金斯才接过了队长的位置没多久,他的哥哥法比尔斯被麻瓜的直升机杀死,那时候他哭着要替哥哥守护球队的荣耀。 杰西卡不明白,最为真挚的悲伤也是可以伪装的? “一种可能,洛德斯在故意博取你们的同情。”雷古勒斯冷酷的分析道,午后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懒懒的,像冷冽的水渗进沙砾里,“哪怕是兄弟,也并不意味着必须亲密无间。” 杰西卡沉默了,她不想勾起布莱克的家庭矛盾,至少不是在面临考试的时候。她选择不再问,闭上眼试图陷入到睡眠中,白皙柔软的手指无意识的玩着他胸口的扣子,一下,两下,结果把雷古勒斯弄得彻底睡不着了。 “或者洛德斯是被陷害的,毕竟那些指控蒙特罗斯的俱乐部也没拿出实际证据。”既然失去困意,他干脆彻底和她讨论起这条新闻。雷古勒斯提到不仅在英国,世界范围内的魁地奇运动都和赌博有着微妙的联系,因为赌场的收益远远大于联赛以及世界杯的奖金。杰西卡边听边失落的点头,闷闷不乐的模样看得他既好笑心也发痒,他捉住她胡闹的手,杰西卡的体温要比自己暖和一点。 按心意他应该把手臂放在更过分的位置上,但教养阻止了他这么做,不过——雷古勒斯垂下眼睫掩盖翻腾的情绪,觉得自己很快就没那个耐心了。 按照雷古勒斯的推断,蒙特罗斯喜鹊被联合指控并不是因为疑似赌博,而是涉嫌操纵联赛以及控制名额,加上现任魔法体育运动司司长哈米什.麦克法兰正是从喜鹊退役的球员,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伊丽莎白听到这种说法后坦言不懂,而萨拉则认为斯莱特林不愧是阴谋家的摇篮——但按照巫师界的肮脏程度,他们搞不好真干得出这种事。 这导致杰西卡心情更差了,她不敢相信喜欢的队伍居然真的试图掌控赛程,在她看来魁地奇不仅是单纯的体育运动,它更代表着令人骄傲的荣誉,学院、地区、甚至是一整个支持着你的国家,如果她是职业选手,就是为了他们她都会拼尽全力。 荣誉,它也是雷古勒斯那只灰白色宠物猫头鹰的名字,她虽然不理解斯莱特林们对荣誉几乎病态式的野心,可起码在这点上她能够共情。雷古勒斯被黑魔王激进的变革倾向吸引,也许正是因为对纯血统的现状感到失望。他希望巫师能更加强势(虽然他对巫师的定义很狭隘),而黑魔王只想让很多人去死。 如果全体斯莱特林能吸收雷古勒斯一半的理性和抱负,杰西卡在写魔法史论文时发散的想道,或许就不会有战争了吧。 队长和核心选手情绪低落,这导致赫奇帕奇对和拉文克劳的比赛更加没底,即便周六很给面子的是个无风的晴天,甚至有了点初夏的味道。杰西卡暂时不去想自己输掉后要如何履行生吃金飞贼的赌约,而已经六年级的队长望向球场对面看上去干劲十足的拉文克劳队员,扶着头苦恼的说道:“希望我的人生没有遗憾。” 赫奇帕奇的另一个小追球手,三年级的卢卡斯.阿利很没有眼力见的小声嘀咕:“人生本来就是充满遗憾的。” 大家很愤怒的用眼神让他噤声。杰西卡想了想怎么安抚队长,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让他放心,她表示自己会为了胜利竭尽所能:“你知道我是不打假赛的。” 想起深陷假赛风波的主队,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队长开始绝望的戴起手套:“为什么要刺激我,米勒?你明明也是喜鹊的超级粉丝。” 卢卡斯发出咏叹调式的补充:“如果你觉得一个队伍不够好,那就去改变它——”‘ 他还是不要再说话了,杰西卡用半壶南瓜汁堵住了卢卡斯的嘴,她知道这个男孩有在比赛前不吃早餐的坏习惯,但那样只会在高速飞行后把胆汁都吐出来。 埃默里.朵乐又开始在高台上对着扩音器洋洋洒洒的解说了,他特意点出了蒙特罗斯喜鹊最近的丑闻对赫奇帕奇球队的影响,这让杰西卡感到无话可说又压力倍增。上场前二年级的华莉丝怯生生的拉住杰西卡的队服袖子,她今年很努力的参加了球员选拔,失败后被允许留在队伍里做了替补,哪怕只能轮到一些维护扫帚和做记录的工作。 “怎么了?”杰西卡低下头问,华莉丝实在是很娇小,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和二年级截然不同了。 “如果不能赢怎么办?”华莉丝小声的问道,哪怕学院的风气再随和,可没人不喜欢胜利,尤其还是她们敬爱的队长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场。 “我们会尽全力。”杰西卡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她拿出雷古勒斯安慰她的那套说辞,只不过现在她成了必须坚强起来的那方,“就算结果很难改变,但前进的过程本身就存在着意义。” 面对小女孩崇拜的星星眼,沙色卷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出自雷古勒斯.布莱克。” “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米勒学姐?”华莉丝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这个问题估计许多学生都想知道。 哪种关系?杰西卡腹诽,就好像他们的恋爱多禁忌一样。“就是约会的那种关系啊,”她坦然的承认道,又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笑容,用来面对华莉丝那无比震惊的表情。 “而且我会带大家赢下来的,我向你保证会投好多好多分。”最后杰西卡凑过来在华莉丝的耳畔说道,“毕竟,我可不太想吃金色飞贼。” 二年级赫奇帕奇也鼓起勇气面对未知:“我会在地面给你们加油!” 雷古勒斯坐在斯莱特林的高台上,可能是由于临近期末的缘故,七年级和五年级的身影比往常少了一些,但斯莱特林座无虚席,因为无故的离场会被认为是不合群。他和斯莱特林球队的队长拉尔森时不时讨论着两个球队的战术,说实话赫奇帕奇没什么战术,只要让杰西卡玩的舒服就很好赢,只不过他们连这一点都很难做到。 “米勒应该会成为明年赫奇帕奇的队长,”拉尔森放下望远镜后谨慎的得出结论,而此时杰西卡已经第五次把鬼飞球漂亮的丢进了门环里,“你应该不介意以后比赛对她下狠手吧,雷尔。” 雷古勒斯瞥了他一眼,拉尔森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微举双手以表达自己没有试探的意味。期间威尔克斯的视线很隐晦的扫了过来,显然对他们目前的话题很感兴趣,拉尔森半笑不笑的把他拦回去了。 “别犯傻,”在隐蔽的施了几个屏蔽咒后拉尔森对雷古勒斯说道,“你可想好了,米勒应该不会同意你把他们的女儿半路甩掉或当成结婚前的过渡对象,而情人就更是——哦,赫奇帕奇的急刹扫帚玩的还不错。” “是不错,感觉赫奇帕奇会赢,只要他们的找球手别出错。”雷尔配合着评价,最后他把目光平静的转向拉尔森,眼睛是浓郁的深灰色,只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绿色的影子。对上这样的视线,拉尔森觉得自己像被蛇盯住了。可能是长久的相处让他敢同雷古勒斯开玩笑,也让他忘记了,这家伙其实不太能接受捉弄,一搞不好就会被他认为这是种对家族的侮辱。 他姓布莱克,光这个姓氏就足以让拉尔森对他打起足够的警惕了。 “你如果好奇的话,可以直接问。”最后雷古勒斯把注意力放回了球场,旁边的赫奇帕奇正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因为分差已经达到了80,几个拉文克劳的击球手反而被游走球追着满场跑。 “我闭嘴,只要你别介意明年我们继续针对她。”拉尔森做出投降的姿态,他没有非要同一个布莱克争强好胜的爱好。更何况他其实已经听出了想知道的答案,这是雷古勒斯释放给他的微不足道的善意。 赫奇帕奇赢了,而且赢得很彻底,其中找球手和身为追球手的杰西卡功不可没,他们避免了学院沦落到学年全败的局面。享受着同伴与对手的掌声,队长在落回地面后控制不住的哽咽,自己终究带领着队员获得了胜利,然而他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 杰西卡喘息着,全身心的投入比赛后她反而有点恍惚,还沉浸在“刚才这样做会不会更好”的竞技状态中。高光要留给马上离队的六年级们,于是她和其他人很有默契的先走到休息处,华莉丝给他们拿了很多温水,杰西卡接过一杯浇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三月的阳光怎么会这么晒,她整个人都快要蒸发了。 在从球场返回城堡的路上她碰到了被斯莱特林簇拥的雷古勒斯,情况一如去年平安夜的特快,两个学院泾渭分明。雷古勒斯向她投以注视,他对她笑,从沉默的姿态下硬生生流露出几分温柔,那是掩藏在布莱克傲慢下最柔软的部分。 杰西卡也克制不住的笑起来,两拨人不可避免的在小路中相遇。她率先走上去,刚刚吹起的风拂动她被淋湿的卷发,不需要魔法,自然很快就会让它们吹干了。她走到雷古勒斯面前,一手还握着自己的光轮1001,向恋人大胆地讨要夸奖。 不同于多按情感行事的杰西卡,雷古勒斯自从那次舞会后就设想好了未来,因为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要抓住女孩以及她背后的秘密。他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家族、学校、甚至是杰西卡.米勒本身——只是骄傲如布莱克,在面对倾慕时也好像变得很小心,他没有明确回答拉尔森的那个问题,不是因为退缩,只是想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如果她不愿意呢?如果没有做好和他应对一切的准备呢?毕竟她向来是那么的自由又—— 这所有所有的顾虑,在杰西卡冲上去拥抱他的那一刻就被打消了,雷古勒斯默默听着女孩语速飞快的描述比赛复盘和对不用生吃飞贼的窃喜,想狠狠的吻她,最后只选择先接过了她的扫帚。一旁的无论是赫奇帕奇还是斯莱特林都作看戏状,但他压根就不会在乎。 他发现,杰西卡要比自己想象的更直接坚定,就像他计算好了一切筹码的押注方式,对方却根本不认为这是个需要去思考的赌局。 从二年级到现在,他也成就了无数次斯莱特林的胜利,他享受赛场,也享受控制并追逐荣耀的过程。他曾以为捕获她的爱意就像一场需要全神贯注的比赛,如果要抓住金色飞贼,需要付出耐心、体贴和真正互相包容的真诚。 而这一次,是他的金飞贼先找到了他。 24、第二十三章 立场 在战胜拉文克劳后,队长在庆祝派对上隐晦的向杰西卡谈起第二年的继任问题,迫切又沉重的语气仿佛在交代后事。杰西卡建议他先单纯的享受胜利,虽然赫奇帕奇的比赛结束了,可整个学年还没有,他们只是比较幸运抽到了前几个月的场次而已。 “明年其他三个学院大部分的球员都不会变吧,除了格兰芬多。”杰西卡说道,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主力下学期会和她一起读六年级,还有发挥余热的空间,倒是波特和梅多斯这两个天才面临毕业季,“我们还都指望你给球队分析战术呢,先生——你要不考虑留下来当个教练什么的?” “如果不是霍格沃兹不留我,我可以一辈子不毕业。”队长抱着一打约克郡布丁啃,“我会在秘籍上尽量多写几页,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赫奇帕奇的传统,除却每月轮岗的猫头鹰纸条管理人,球队的每一任队长都会在同一本笔记上留下自己的心得与战术经验,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那时的铁环还没有代替圆筐。杰西卡很向往这个祖传小本,她听过姨妈在美国的旅行,据说有名的麻瓜会在一条大街上镶嵌签名,就像是保留存在过的证据。 如果真能有机会撰写这本笔记,她肯定会兴奋到发疯——但与权力同样袭来的,杰西卡又开始担忧自己并不能带领队伍走的更远,不过她很快就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她被所有学生轮番抓住询问比赛细节,手里还被塞满各种切好的糖霜点心。 果然在球场外成为焦点很痛苦,杰西卡想摆烂,如果真签了职业,她肯定就是那种除了打球外毫不营业的人。 伊丽莎白把她从人堆里薅了出来,杰西卡感激的支付了三天口头禅(也就是把“梅林”换成“莉兹”)的报酬,准备去找雷古勒斯校对文章,结果被萨拉精准嗅出目的。 “你要找那个家伙?”雷古勒斯在萨拉嘴里已经从全称进化到了“那个人”,和黑魔王享有同等待遇。她和伊丽莎白知道的比其他人稍微早了点,但八卦的流窜速度是很快的,她下午刚向华莉丝承认了在和他约会,结果短短半天就传遍了整个赫奇帕奇。 “是,”杰西卡咽了咽口水,她本来想偷偷溜走的,“但你是不是说的太大声了?” 果然一瞬之内,本还沸腾不已的公共休息室沉默,空气中刚因胜利而积聚的兴奋一扫而空,看上去就像是要打另一场仗。人群中心的队长脸上还有腰子派的残渣,他僵硬的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顿时所有人都给杰西卡让了路。缩在餐车后的华莉丝看上去很想说别去,但意识到自己没有决定权后委委屈屈的闭嘴了。 杰西卡拎走前被塞了一篮子果酱炸面圈。大家义正言辞的强调是为了她与霍格沃兹文章截稿的伟大事业,至于某布莱克要吃也是沾光。碰面后她乖乖把这些面圈分给雷古勒斯,他什么也没说,很克制的捡了一个。杰西卡发现他其实不太爱吃过甜的东西,因为他正微蹙着眉,现在啃下这些纯粹是出于礼貌。 与其他斯莱特林不同,他似乎并不会把他人的善意摁在地上踩,即便双方有着截然不同的立场。雷古勒斯相当执着于关系的对等,或者说所谓的交易法则?杰西卡思忖,不耍诈的商人可真是太少见了,该说他是讲规矩还是太倨傲呢?自信于没人能在一个布莱克身上讨到便宜? 随着逐渐深入的接触,她已经开始有点理解他了。 “我突然想到,如果一个笔记被很多巫师写过,那它会不会自己产生魔力?”说着杰西卡问出了一个显然不理解沃夫林魔法基本规则的问题,但她只是随便起个话头,顺便把雷古勒斯吃了一半的甜甜圈拿到自己手上。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吃啊,杰西卡顺着点心的残骸低头咬了一口,熬烂的蓝莓酱实在是太香了。 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出乎雷古勒斯的意料,他愣了一下,脸颊难得的泛起红晕,一般他害羞都只是表现在耳廓。杰西卡这才意识到他很可能并不习惯和人分享食物,仔细琢磨后大脑开始疯狂打铃,红着脸坚持把最后的部分吃掉了。 她很害怕雷古勒斯觉得她没礼貌,或者说布莱克的家教会认为那些随便吃别人食物的家伙不懂规矩,哪怕她正在同他约会。为此杰西卡在用餐时间除却背诵知识点外观察了一周最远处长桌的小天狼星,不同于雷古勒斯,小天狼星乐于在长桌上主动煽动气氛,他会放肆的笑,毫不在意成为人群的焦点,但姿态依然有些傲慢——他当然不和人分享食物,可能也缘由这种特质,格兰芬多们都很认同他,同时也觉得他有点恐怖。 他是个布莱克,哪怕他和布莱克家都不认同这点,可血缘从不说谎——何况他们的决裂还只是去年的事。 “我不想吃牛排配的煎芦笋欸,”萨拉用叉子折磨可怜的绿色蔬菜,“分给你好不好?” 杰西卡捏紧了巨人战争的总结笔记,想起自己以前经常把不吃的吐司边投喂给萨拉(她非常喜欢烤的焦脆的食物):“我们可以把它们喂猫头鹰?” “动动脑,亲爱的,”萨拉头都没抬,“猫头鹰不吃素。” 好吧,杰西卡从萨拉的盘子里叉起那些烤芦笋,虽然米勒几乎不会约束孩子,但剩饭绝对是罪恶。 自从那天比赛起,杰西卡就不再和他分享吃的了,雷古勒斯很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点,同时她开始更多的向他打听斯莱特林的内部情况。她很小心的问他是否每个扎根于斯莱特林的纯血家族都规矩繁多,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斯莱特林确实与其他学院不同,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那是从父辈、甚至更早形成的传统。 雷古勒斯认为规则的好处是大于缺陷的,因为规则意味着有力的控制,也让每个人的行为都可以预料,就像有着圈养路线的羊群更容易被指挥。面对杰西卡他也表现得很坦诚,他告诉她例如关系紧密的家族反而会互相适当透露后续的行动,这种亲密由婚姻或亲缘关系联结,也是一种早已成为共识的规则。 “有点类似和家里的亲戚交流见闻,”杰西卡用自己熟悉的方式理解了,“等于你们在学校里也承担着家族的任务?”帮助家里打探和交换情报?这也太恐怖了吧,连和同学说话也要编谎。 “学校生活是交际的一部分。”关于这点,雷古勒斯平淡的承认,也只有小天狼星这种异类会无法接受,每个斯莱特林都要遵循规则,只要规则暂时对他们有利的话。 “如果我被分到你们那里,应该会死吧。”杰西卡半夸张半认真的感叹,她的肩膀向下倾斜,释放紧张的情绪,仿佛真的已经设想了在斯莱特林的读书生涯。 所以你才会是赫奇帕奇,雷古勒斯暗自想道,分院并不受家族的传统控制,不然母亲恐怕就算撕了分院帽也要把小天狼星塞进斯莱特林。当年的他只感到不解,可现在他认为那个场面一定很好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态多少也变化了。 他们约定好,等下次再出现能登上头版的重大事件,杰西卡会试着从斯莱特林的角度看待。雷古勒斯并不反对她学习这些,事实上他很高兴她能向他靠拢,只是看到她小心翼翼分析局势的模样后莫名失落。这种失落通过一天、两天甚至好几周的时间缓慢堆积起来,直到成了规模才让青年意识到差错。 杰西卡在刻意,亦或者是无意识的强行改变自己。 她不再笑,不再在他面前发出无法控制的惊叹,雷古勒斯甚至发现她在试图改掉咬腮帮和晃动腿的小动作。雷古勒斯之前认为没有什么能改变一个本该自由自在的女巫,明明她不需要承担责任,也不用追逐任何的荣耀。青年倨傲,总觉得事事都该按照他所想的发展,事实却如同刺鲠在喉咙里。 他真的认为杰西卡不该是这样的,她以前从未在意过这些,现在却变得患得患失。 她在担忧什么?哪怕精于观察,雷古勒斯还是不能剖析杰西卡改变的原因,要知道他的家族中每个人都坚持自身的信念,就连安多米达和小天狼星这样的背叛者也绝不回头。 不过,雷古勒斯的耐心很多,他自信肯定能从杰西卡无数的话语里推断出答案,毕竟这是他最擅长的能力之一。目前头版还聚焦于蒙特罗斯喜鹊的违规,其实这起事件也够离奇的,但雷古勒斯最擅长的就是等,在找不到线索时,他不会和其他找球手那样毫无目的的满场乱飞,他总能抓住最关键的时机。 直到四月初的某一天,霍格沃兹内传起了一种流言。 “你说古灵阁弄丢了莱斯特兰奇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袭击妖精?”杰西卡被卢卡斯听到的这个传闻震惊到了,第一反应就是要不要告诉父母从古灵阁里把钱取出来,但转念一想等到霍格沃兹能知道,没准整个英国都快要传遍了。 斯莱特林除外,按照雷古勒斯的说法,他们学院内传播的八卦领先外面半个多月。 “据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卢卡斯故弄玄虚的说,“比莱斯特兰奇的历史还长的那种。” 拜魔法史的压力所赐,杰西卡大概知道莱斯特兰奇的历史有多长,他们在英国的分支可以向前追溯几个世纪。几个赫奇帕奇讨论了一下什么魔法物品能比一个老派纯血家族还古老,卢卡斯猜是莱斯特兰奇初始的金库钥匙,因为过于重要所以还得套一个金库保管。而萨拉一边大叫着自己的魔药马上就得t了,一边也控制不住参与到话题里。 “有没有可能,是圣物,”她眨巴着眼睛说道,这个动作很有魅力,把一旁得卢卡斯看的哇了一声,“我舅舅之前做过仿造的传奇魔法物品,他说和霍格沃兹相关的都很好卖。” 关于圣物,杰西卡了解最多的是被海莲娜.拉文克劳偷走的那顶冠冕,只不过知道它的下落的应该只有灰夫人自己。如果古灵阁真的没能保护住莱斯特兰奇的金库,也不怪贝拉特里克斯会那么生气了,自从嫁到莱斯特兰奇后她一直表现得比丈夫强势。拉巴斯坦对这位嫂子从布莱克带出来的颐指气使似乎相当不满,但从来没说过什么——大概他也有必须要遵循的规则。 这个传言慢慢在学校传开,很多拉文克劳嗤之以鼻,因为历史上除了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疑似)外没人能从妖精手里偷走东西,不然古灵阁的信誉会面临全盘崩塌。可大部分人都是不理智的,他们向家里建议干脆把加隆拿出来一段时间,埋进自家地下室的腌黄瓜罐里也比被偷走好的多。杰西卡向雷古勒斯询问是否要从古灵阁取款,结果得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最好什么都不做,”雷古勒斯的态度很严肃,他在不袒露善意时实际相当尖刻,“别和你的那些朋友谈论这件事——也许有人正在看。” 他是指有人等着观察霍格沃兹的反应?杰西卡懵了,但她察觉出雷古勒斯心情不好,因此哪怕她十分想问发生了什么,最终也只斟酌着开口道:“我能帮上忙吗?” 她只是认为,如果自己什么都帮不上的话,至少不能给他添麻烦。 杰西卡意外的乖,没有像其他赫奇帕奇那样凡事追问到底,他本来做好了先安抚她情绪的准备。雷古勒斯低头看她,女孩抿紧嘴,沙色的金发温驯的蜷曲在明润的脸侧。她又在咬腮帮,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慌张的停下来。 这使得他克制不住的吻她,两个人交换潮湿的呼吸,杰西卡阖眸,感到他身上紧绷着的冷峻短暂的融化了。他们互相靠得很近,直到能触摸对方轻微的颤栗。 “很可怕吗?”她问,下意识咬住嘴唇,又很快松口。 “也许是,”雷古勒斯说,似乎是很不满她克制自己,“至少别参与那些相关的讨论——等我确认后全都告诉你。” 虽然口头对杰西卡逞能,可实际雷古勒斯心里也没底,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疯狂的猜测,疯狂到无法去客观计算它的合理性。稍后他会去独自去见邓布利多,这是他早就和杰西卡说好的,因为他也有想从邓布利多那里推测的东西。雷古勒斯静静等待着校长办公室入口的允许,分出一点精力思考最近发生的一切。 他相信,任何的秘密都有迹可循,只要收集足够的信息外加一点合理的推测。 首先是黑魔王的消失,按照雷古勒斯的认知他是不会放过任何让自己名声大噪的机会的,何况麦金农的遇袭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反而能够帮助证实纯血的弱势,甚至不用修改对纯血叛徒的定义。但排除这种情况,更可能的是他就是袭击麦金农的凶手,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无法露面—— 雷古勒斯垂眼避免邓布利多的对视,他正在审阅自己和杰西卡又一次整理出来的文章,似乎看的很入神,可雷古勒斯知道不能从表面去看待这个掌握着世间最精湛魔法的老人。尽管他总是表现的很和善,装疯卖傻,实际却从不会错过任何一处消息。 邓布利多绝对知晓内情,甚至是放任蒙特罗斯喜鹊的丑闻盖过了莱斯特兰奇的风头。 “您听说了最近的新闻吗?”雷古勒斯选择先试探,为了得到一些情报是值得的,“关于魔法体育运动司司长哈米什.麦克法兰的丑闻。” “麦克法兰是个好孩子,何况我当年也是喜鹊的粉丝。”邓布利多挑眉,不过一听就不是什么真话,“我不评价蒙特罗斯内部的问题,不过你们可以把这件事也写进文章,因为它真的很精彩。” “我不这么认为,”雷古勒斯决定加码了,“我认为它们只是被挪出来掩盖某些真正重要的问题。” “这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雷尔。”邓布利多说,厚厚的水晶镜下的眼眸中居然蕴含一丝令人寒战的笑意,“毕竟那可是莱斯特兰奇,作为姻亲,难道他们没有把情况同步给布莱克?” 雷古勒斯无法否认,因为这也是他感到诡异的地方。正如他透露给杰西卡的,关系紧密的老派家族会互相交底各自的行动,这一辈的布莱克与莱斯特兰奇也是如此,何况他的堂姐贝拉还在拉道夫斯这一脉中掌握了绝对的权力。 所以在听闻贝拉袭击了古灵阁并拒绝与布莱克进行深入沟通后,联想起堂姐这几个月以来的狂躁,与最近愈演愈烈的传闻,这让雷古勒斯不禁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莱斯特兰奇,亦或者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本人真的丢失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以至于无法让她同布莱克进行分享。 “最近那些古灵阁的消息,”于是雷古勒斯直接问了,“它们是真的吗?” “古灵阁会替巫师们保存非常珍贵的财产,”老人翻过文章的下一页,纸张掉落摩擦的声音簌簌,又被写字台的木制支架自动整理好,“人们一般把最看重的东西放在里面。” 雷古勒斯的话语在心里过了几轮,刚要继续开口,结果却由于写字台吱吱作响的清理声而被迫停止。随着杂乱的桌面逐渐变得整洁,他看到了新的一批魔法部文件,校董事会冠名的请柬,甚至还有某个不知名姓氏直接寄给邓布利多本人的信,从信封看多半是麻瓜——然后,他就瞥见了一顶破旧的头冠。 说它破旧,是因为它真的很平庸,从平平无奇的银饰上找不出一点除却古老外值得称赞的地方,它被做成渡鸦伸展翅膀的姿态,唯有当中湛蓝色的宝石闪闪发光。它在邓布利多的桌子上随意的躺倒,一瞬之后又被成堆的文件藏了起来。 那个冠冕最后去哪了?当时他向同海莲娜.拉文克劳交流过的杰西卡询问过这个问题,而她则耸肩,认为除灰夫人外没人知道答案——那个时候杰西卡同他尚且生疏,还不会故意克制这些展示情绪的动作。 拉文克劳的冠冕,青年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喉咙,但最后成功咽回了想说的话。为了压抑从灵魂深处渗出的惊惧,他被迫让自己不停的思考,虽然惊惧对他来说是种很罕见的体验。 “提个问题,雷尔——你相信人的立场会被改变么?”邓布利多突然问他,他放下了最后一页填满文章的纸,“学院选择学生,是因为学院的环境会培养出相似的人,还是他们本身就具有学院青睐的品格?” 不需要过于裸露的提点,雷古勒斯已经明白这是邓布利多给他的暗示。按照邓布利多的描述,人们是因为立场的一致才会聚集在一起。正如小天狼星虽然同自己一样长大,最终还是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在他的心中的任何事物都排在布莱克之前。 莱斯特兰奇是黑魔王本人、而并非他的理论的坚定支持者,为此甚至早就烙印了标记,这恐怕是唯一能解答他们为何断绝与布莱克沟通的解释了——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信奉黑魔王的信念早已在其他的规则之上。 雷古勒斯曾经按照这种思路推测过,假设古灵阁真弄丢了莱斯特兰奇金库里的东西,按照贝拉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那些妖精,她会气势凌人地让它们付出代价。但鉴于莱斯特兰奇现在安静的像离死还早的绝音鸟,估计是没有得到黑魔王的允许。 所以他们才拖出了体育界的丑闻来出风头,试图掩盖真正重要的问题。 也就是说,黑魔王一开始并不愿意让人知晓莱斯特兰奇丢失了财产的事实? 结合流言,莱斯特兰奇到底弄丢了什么? 雷古勒斯想起刚才得见一瞥的破旧冠冕,突然很想问邓布利多“是不是你从莱斯特兰奇的金库里偷出来的”,不过最终克制住了这个十分戏谑的冲动。 “最近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索性他也不掩饰了,几番试探下来雷古勒斯大概摸准了同邓布利多的交涉风格,凡事最好有话直说,“这是有人放出的风?黑魔王在寻找知晓真相的人?” “不如说,里德尔在试图把主动权抓回手中。”果然邓布利多也变得直接,“他在评估谁对他忠心耿耿,谁又对他避之不及,谁又是那个导致物品丢失的元凶——不过目前来看,我想贝拉特里克斯已经赢回了信任。” 雷古勒斯鸦羽般的睫毛翕动,他很想控制住自己这些会表露脆弱的行为,但他实在不相信朝夕相处的堂姐会彻底沦为黑魔王的附庸,要知道每个布莱克都被教育了家族与纯血的荣耀大于其他。“我不明白的是,哪怕立场决定行为,可是否真会有人完全抛弃曾经的信念?” “我们一般认为,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会被他人所影响。”邓布利多轻描淡写的说道,似乎在他看来这完全不是个问题,“雷古勒斯,打个比方来说,你认为杰西卡足够坚定吗?” 他最不乐于见到的就是让邓布利多反复提起杰西卡,可他又实在不愿意错过和邓布利多交锋时得到的信息。于是雷古勒斯低头,去回想杰西卡最近逐渐消失的任性与自由。在不认识他时她应该也是毫无拘束的,却因为他的出现而被束缚。 果然,是因为他吗。 “立场决定人的归属,指挥人们的行动,但总归有些人例外,因为他们被爱所折服。”邓布利多轻轻的说道,他看向雷古勒斯,神色终于透出一点面对其他学生时惯用的悲悯,“我曾有幸听闻了一个故事,强硬而又正义的领导人因爱包庇了他本该受罚的孩子,最终铸成大错。” “他的信念当然足够坚决,只是有些事终究无法单纯让信念来决定,”最后邓布利多把文章收集起来,示意他们完成得不错,“在某种程度上,是爱让人们变得不再像自己。” 直到从校长办公室离开后,雷古勒斯才察觉到邓布利多不输于黑魔王的煽动水平,他明明对格兰芬多的盲目忠诚嗤之以鼻,在与他本人对峙时也不禁被牵着鼻子走。事后他推测出了邓布利多故意向他展示冠冕的深层含义——与黑魔王类似,作为白巫师领头人的邓布利多也在试探,他在试探自己的后续行动,等待着看布莱克最终会倒向何方。 有那么多人都在等布莱克表态,而他作为目前仅剩的继承人不能像小天狼星那样再出错,天知道被当成靶子之后会不会落得与麦金农一样的下场。雷古勒斯决定立刻写信同父母沟通,并故作冷静的来到天文塔,向周围人展示自己状态良好。他带领刚上完天文学的杰西卡前往禁林边缘去看神奇植物,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成为秘密。长长的螺旋阶梯在黑夜的灯火中明灭,比星辰更亮,却缺少了永恒的意味。 杰西卡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改变,或者被他所改变,雷古勒斯想到。他们行走在满月的光辉下,禁林边界的低矮丛林中生长着很多的神奇植物,有些已经被气温催生出翠绿的新芽。杰西卡跪下,点亮魔杖去端详野生森林蓝铃在夜间的姿态。她的裙子被疏松又混杂腐叶的土壤弄脏,但丝毫无损被月光笼罩的美丽,也让雷古勒斯第一次彻底理解为何独角兽会只允许纯洁的少女接近。 “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把它移栽到赫奇帕奇的休息室,”他也一同蹲下来,“只要避开强光。” 杰西卡摇摇头说怕养不好,自己经常把家里的各种观赏植物弄死。随后她像才惊醒,蹦起来开始扑掉身上的泥土和落叶,时不时眨着那双蔚蓝的双眼望着他,神色带几分难为情,就仿佛天空发酵过了头,流露出黄昏的桃红色。 这些都是他留下的,他影响了她,雷古勒斯的内心告诉自己,不久之前他还为了这些痕迹沾沾自喜,可现在他只想把自己淹死在沉默中。他不喜欢做无意义的假设,但这一刻仍不禁去想,假如在另一个世界,倘使他仍继续跟随黑魔王的脚步,在疯狂与盲目的爱意的裹挟中,每个人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都做了什么呢,这场即将开始,或者说已经开始的战争又对所有人做了什么呢? 25、第二十四章 间隙 他听到了湖水淹没夜晚的声音。 梦境从某种意义上算另一种吞噬,配合斯莱特林寝室黑湖环绕的位置,就像把人往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拖拽。属于雷古勒斯的桌上亮着一盏袖珍的玻璃灯,为他提供足够的照明,同时又能避免烛火或煤油带来的廉价的涩味。 雷古勒斯是很挑剔的,只是相对于他的家人来说多少好一些。 他静静的梳理着o.w.l.可能会涉及到的考点,自己在杰西卡面前似乎无所不知,也同她一起规划复习进度,可那些终究陪伴性质居多,他其实更喜欢一个人解决问题——只是,这些都不用她知道。 他帮助杰西卡准备考试,同时又保护她,警告其余斯莱特林不要在她和格兰芬多混在一起时惹她的麻烦,他们忌惮布莱克,多少会控制分寸。这些他都不会告诉杰西卡,因为他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感激才这么做。 “你确实不是,”她抿着嘴说,一边用湛蓝的双眼审视着他,“你看起来还很年轻。” 雷古勒斯停下羽毛笔,把它插回墨水瓶,试图寻找方才莫名响起的声音与画面,它就像冥想盆里流淌的回忆,突兀而又自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捏紧魔杖,从座位上无声的站起来。 他发觉桌上的那盏被玻璃灯已经成了唯一的光源,而周遭都被浑沌的颜色吞没,仿佛阴冷的黑湖水冲进城堡,仔细能听到间隙涌动着的不详的气泡响声。随着水流缓慢的逼近,雷古勒斯判断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于是他举起魔杖,毫不留恋的从熟悉的光明中迈入黑暗。 要找到更可靠的地方,雷古勒斯默默做出了规划,比起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水流吞噬,起码要做点什么。 他谨慎的一步步前行,不需要念出咒语,最简单的无声荧光闪烁足矣让他看清一隅的前路,雷古勒斯看到水中挣扎着人影,似乎属于阴尸或者尸鬼的某支变种,它们伸出因潮湿腐烂的手臂,尝试抓住身边一切能把自身带出水面的物体。雷古勒斯一面避开,一面又望见不远处一扇散发出清淡缬草气味的大门,高档而古老的英国栎,在魔杖莹蓝色的光芒下展现出柔和的弦向纹理。 按常理讲,这样明显的诱饵他是很不想进去的,只是——雷古勒斯又恰好听到了不久前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它就被隔绝在这扇门之内,呢喃的、轻柔的,就像一双抚上胸口熨平所有伤痕的歌谣。 那是杰西卡的声音——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果断握上栎木门的把手,甚至没有想过用阿拉霍洞开尝试,金属的触感像在冷水里泡过,扭动后却忽又变得干燥温暖。门中的声音在雷古勒斯打开的一瞬间变大,他听到她不断的和什么人交谈,期间时而伴随着混乱的嘈杂和尖叫,它们是散碎的,与涌动的水声混杂,让人无法拼凑成完整的逻辑,却又在大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重新排列。 雷古勒斯尽量把那些令人烦躁的湖水抛在身后,聆听着混乱与时钟拨转前进的节奏,这让他不禁联想,是否那片水流中实际存在着无数可能的分支,而他选择了离命运最接近的那扇。 直到几分钟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走进一间狭小的房间,从脱落的壁纸到锈蚀壁灯都能嗅出浓烈的晒干缬草味,甚至盖住了窗边栽种的野薄荷,让人怀疑自己来到另一个医疗翼。雷古勒斯攥着魔杖适应光线的骤然变化,屋中没有人影,不过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桌上的煤油灯也开着。 他就着光亮大致扫了一眼,屋内只有最基本的生活设施,但晾衣架上挂着的绿色长袍还是点破了房屋主人的身份。治疗师,雷古勒斯挑眉,继续寻找对他有用的信息,很快也发现这里很可能就是圣芒戈医院的一部分。破旧的喷漆桌上除了照明外还有很多收集好的报纸与报道列表,雷古勒斯捡起医院的执勤名单,果不其然看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治疗师杰西卡.米勒,她很秀气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最近两周都是她在值夜班。 看来这里类似圣芒戈的值班休息室,所以他才会在门外听到她的说话声,不过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着,雷古勒斯头疼的回忆,但好像真的有点遗忘了穿过水流的方式。他又看了看她收集好的报纸,时间来到了1980年春天,这时自己应该19岁,但在报纸中见不到任何关于布莱克的新闻,反倒是黑魔王的吹捧四处可见。 看来媒体更换了跟随的对象,雷古勒斯推断,这似乎也是必然,最新一期的《每月巫师》极尽吹捧的歌颂了黑魔王的理念与他本人的丰功伟业,其事迹包括清洗泥巴种与叛变的纯血统巫师——文章的最后还召集巫师前往麻瓜的聚集区进行集会,声称这样的行为是无上的荣耀。 傲罗和政府职员交火,纯血统的巫师互相屠戮并发射不可饶恕咒,这还真是够热闹的,但仔细思考后竟然不算无迹可寻,雷古勒斯无奈的想。他本打算再多瞥几眼,不过门外很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引起了他的警惕,他把桌面毫无破绽的整理回原样,又低声施了个幻身咒隐藏自己。雷古勒斯拉开门,按照他对圣芒戈的印象,值班室的外面应该是一楼的接待大厅,会有楼梯与魔法电梯送巫师们前往其他楼层。 大厅的灯光要暗一些,天花板正中的吊灯熄掉了蜡烛,只留几盏小小的光源避免空间落入黑暗。在屏蔽咒与幻身咒的保护下,雷古勒斯无声的掠过由骨头和魔杖组合起来的医院标志和导语,周身很快沾染上浓郁的缬草香气,大量的缬草意味着安眠药水与镇定剂需求的猛增,也意味着有许多的伤痛需要被治愈。 缓慢地,他最终停留在接待台附近,而几米外就能触摸到圣芒戈熄灭的壁炉。一个从背影来看就知道非常年轻的女巫正在摆弄壁炉上盛放飞路粉的勺子,杰西卡.米勒站在其中一盏灯下,试图从其中刮出仅剩的粉末。 她19岁,或者说明显能看出已经不属于无忧无虑的少女阶段。沙砾一样黯淡的金发不再披散着或扎起,而是挽成柔顺而服帖的发髻,只落下几缕展露一点惫态。她换回了及膝的巫师裙装,漂亮的黄铜色金属扣子点缀着单调的布料,也卡出富有女性曲线的腰身。但她终究还是年轻的,大概是飞路粉迟迟不能攒够一次旅行的量,杰西卡发出轻盈的懊恼般的感叹,左脚不自觉跺了下地面,低矮的鞋跟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敲击发出清脆的笃声。最后她投了降,赌气拎起提包和大衣准备走正门,薄薄一层肉色丝袜贴合纤细的脚踝而上,露出的腿后有条背缝线。 突然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将目光飘到向雷古勒斯所在的方向。杰西卡飞快掏出魔杖,熟练的解了他身上的保护咒,但在看到不远处忽然出现的雷古勒斯后仍不免发出短促的气音。他藏在黑暗里,可她还在光下,这使得雷古勒斯能看清她脸上惊慌失措的美丽,如果真存在攻击者,那这种慌乱能够引起最原始施虐的冲动,因为捕获的快感大多来自于猎物羸弱的挣扎。不过很快她就抿起嘴镇定下来,仅留下眉间淡淡的敌意与警觉。 “您好,我是米勒。”她非常冷静的报出自己的姓氏,被丝袜包裹的纤长小腿挪动,她向他慢慢靠近,同时又缓慢的踱步至宽大的楼梯前,“虽然我已经要下班了——但请问我能帮您做什么呢?” 雷古勒斯表面不可置否,心底却开始赞叹她的精明。第一时间提醒对方她是纯血,这样或许可以避免无故的伤害,并且将自己挡在他和通往病房的楼梯之间——可是,如果他真想伤害谁的话,这些都不会成为阻碍。 “你很聪明,”于是他这样说道,雷古勒斯右手不发力,将魔杖垂在手边,只让杖尖发出微弱的光,“我不是来伤害任何人的,杰西卡。” 在听到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杰西卡明显有点心里打鼓。“那请您走过来吧,”她最终放缓了声音,但似乎没听出对面是谁,“如果您受伤了的话,我会帮助您的。” 雷古勒斯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岁月真的改变了杰西卡很多,她变得更细致,更警惕,就好像生来就擅长用谨慎包裹自己的柔软,他开始好奇她在见到他之后的反应。 杰西卡评估二人之间的距离,选择先挥舞魔杖点亮了厅内所有的灯,但与此同时在见到雷古勒斯的样貌后神色一凛,原本稍有下降趋势的杖尖飞快地抬起。她小巧的鼻翼翕动,像只陷入陷阱的刺猬,无路可退又难以求援,只得将身上刚收敛的软刺统统炸起来。 “如果你再靠近的话,我会立刻通知傲罗,”她紧绷着说,同时逼迫自己不因恐惧而喘息,“这样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了。”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他只茫然了一瞬,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她眼中是威胁:“我需要确认的是,你是否清楚我的身份——” “雷古勒斯.布莱克,”杰西卡根本没等他说完就把对话的节奏抢了过来,她瞪着他,作为同龄人措辞明显不客气许多,她表现得十分强势,蔚蓝色的双眼中流露出压抑的不悦,“你该知道规矩的,圣芒戈不欢迎食死徒。” 食死徒。雷古勒斯想,她应该是把他认成了19岁的自己,这样的话布莱克已经沦落为黑魔王的手中的棋子。想到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新闻,他觉得用沦落这个词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静,就好像他只是在旁观一个一切毁灭的故事。 “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只收治纯血统的巫师,同时不接待凤凰社成员,甚至用解咒去观察病人是否经过变形——”女巫语速很快的罗列着圣芒戈遭遇的不公,她逐渐靠近他,把碍事的大衣和包凶巴巴的丢到地面。“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又想要什么,现在还没到办公时间,也请尽量不要打扰到病患,我拿梅林保证每个人都经过了魔法部出台的血统与行为筛选。”她几乎要把魔杖戳上他的胸口,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拜托,先生,他们真的都病了,如果你需要什么人的话,就带走我。”最后她垂眼,在绝对的权威前,为了保护人们她好像只有求饶一种有效选择,“医院只是想治好他们。” 她紧握魔杖的手在发抖,这表明她其实也在害怕。从一开始杰西卡就暴露了外强中干的事实,虽然她拿着魔杖,却不敢先施法,因为一旦被躲过就会丧失后续的主动权,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尝试吓唬他。雷古勒斯想了想要如何赢得信任,干脆也向前一步,和她拉近到几乎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他上衣最上面的扣子是解开的,这让杖尖能触碰到他的皮肤。 苍白的肌肤下涌动着温热的脉搏,杰西卡被这种引导过来的触感吓了一跳,卷翘的眼睫在颤,似乎是疯狂思考他举动的含义,手上则完全没放松握着魔杖的力道。 “看着我。”他轻声说,但强硬的似乎在宣布一个通知而不是请求。19岁的杰西卡抗拒的把视线转向他目光示意的方向,雷古勒斯先松手,任由自己的魔杖掉在地上,展示完诚意后他用右手捋起衬衫左边的袖子。在看到毫无痕迹的左臂后的杰西卡也没客气,她小心的将魔杖挪过来,念了几个咒语确认是否是伪装,但明显眉眼已经舒展了一点——因为这步骤多少有些多余。 黑魔标记连接着食死徒的灵魂,而有关灵魂的魔法都是无法磨灭的,这也是区分巫师是否加入食死徒最好的方式。 “所以,”几个呼吸后杰西卡已经恢复了冷静,不过没有完全放下自己的魔杖,又灵活的把雷古勒斯扔掉的魔杖踢到身后,“你不是布莱克。”黑魔标记哪怕复方汤剂都无法掩盖,所以他要么不是布莱克本人,要么就是还没完全取得神秘人的信任。 杰西卡是不相信神秘人会大发慈悲放过布莱克的,但这不代表她就会对眼前这个男人放松警惕。 “准确的说,我是。”雷古勒斯干脆折起袖口以表示自己的无害,为了迅速博取杰西卡的信赖他小小撒了个谎,“在我的世界里,我为邓布利多工作。” 女巫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为了接收巨大的信息量并回忆相关知识,她杏子一样的眼睛开始无意识的向右上瞟,这才显出一点过去天真的娇憨。她蹲在地上捡起雷古勒斯的魔杖,把它折断后收在裙子的口袋里,其行为让雷古勒斯想立刻给她鼓掌。 “小姐,那是我的魔杖。”隽秀的黑发青年认命的苦笑,他对自己的魔杖有感情呢。 “会还给你,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杰西卡说,“你确实看上去不像我认识的布莱克——你看起来还很年轻。” 这句话似乎有些熟悉,不过雷古勒斯已经遗忘了它的出处:“一个月前我刚度过自己的16岁生日。” 杰西卡点头,看样子有点啧啧称奇。“你如果真为了邓布利多工作的话,我要看证据和理由。”说完她威胁式的站在接待台旁边,“不然我还是会通知傲罗和凤凰社。” 证据他还真没有,不过理由么,雷古勒斯直接开口问:“我们之前熟悉么?”他大概已经心里有数了。 “你是说在这里?应该仅限于知道名字,”女巫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长大版本的你做的最多的就是在魁地奇比赛上打爆我们,毕业之后音讯全无——但我们都知道布莱克的倾向。” 果然,雷古勒斯一边在思考可能是哪里出了错,一边故作意味深长的说:“可是,我一个月前的生日是你给我过的。” 杰西卡经历了长久的停顿,一段时间后后她发出类似“梅林”的呢喃,烦躁的把头发解开蹂躏,比缎子还柔顺的卷发很快被她抓成毛躁的质感:“证据。” “你其中一个姨妈在波尔多开甜品店,会在圣诞节寄给所有亲人铜铃形状的可露丽。” 女巫还想挣扎:“你是不是会非常巧妙的摄神取念...” 雷古勒斯直接拍了下接待台上的传唤铃——他觉得自己不用再解释了。 杰西卡被沉默了五秒。“我想咱们都需要聊聊,”五秒钟后她看了眼怀表,揉着额角说道,看上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去门口等我,三分钟后会有人来换班,我们有工作要交接。” 等到接近一刻钟女巫才慢悠悠的走出圣芒戈,她的提包不见,显然也和同事说了许多要叮嘱的小话。在见到青年依旧等待在红砖百货大楼门口后她无奈的咬住腮帮,向雷古勒斯试探的伸出手:“跟我走吧,我们换个别的地方。” 这是要带他随从显形,雷古勒斯没说什么,直接握住了她。在他的印象中杰西卡的手一直是柔软的,只有在握住扫帚柄的地方会有浅浅的茧,但现在那些特别的触感都消失了,雷古勒斯想,她应该已经很久没有打球了。 他们显形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森林中,杰西卡刻意避开了巫师与麻瓜居住的区域,森林中有水声与植物生长的轻微舒展声,很努力的话能辨认出层层新叶外高悬在天空的月亮。“我想知道,”在杰西卡迈出第一步时她开口低低问道,“如果真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发展,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不一样。” 雷古勒斯也跟随她的脚步,很多潮湿的腐叶被她踩得吱吱作响,他们正践踏着腐烂去追寻真相:“在五年级的时候,邓布利多有没有找过你?” 杰西卡摇头,她的头发已经被梳好了,在偶尔一隅的月光照耀下变成更淡的金色:“五年级是什么也没发生的一年,直到六年级才会有一些很过分的管制,先是学生被迫滞留在霍格沃兹,随后魔法部就开始抓捕所有麻瓜出身的巫师。” “也没有黑魔王从政界的消失?没有莱斯特兰奇指控古灵阁弄丢了他们的财产?” “看在梅林的份上,没有,而且你可以不要再不停问问题了吗?”杰西卡忍无可忍的说道,她忽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再十分可疑,她在他面前的姿态都一直是隐忍的,“我很讨厌你这种随时要求有问必答的态度,因为这实在很傲慢!” “之前我还在怀疑,但我现在觉得你就是布莱克了,因为那股傲慢劲和我所了解的如出一辙。”她皱着眉,像是正在和自己的内心打架,“我不在意你到底是不是为邓布利多工作,但你给我的表现就只是想通过我推理出问题的源头,然后更好的去获取收益,这很冷血——也非常斯莱特林。” “而且我也可以向你提问,在你的世界,蒙特罗斯喜鹊有涉嫌体育丑闻吗?”她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方式,相比于他所熟悉的女孩,眼前的杰西卡对斯莱特林有更深的恨意,语气也更尖刻,“哪怕我什么也不能改变,但提问不一定就要有价值对吧?” “当然。”雷古勒斯精简的回答了她,他没有因她触犯了布莱克而生气,实际上在他知晓了这个世界布莱克的处境后就抛弃任何可笑的臆想了,“1977年三月,蒙特罗斯被爆出涉嫌与哈米什.麦克法兰勾结操纵英格兰联盟,在我们那里连续上了一个月的头版。” 女巫似乎是没想到他能认真作答,别过脸不去看他,让雷古勒斯只能看到挺翘的鼻尖。她的眼眶微深,哪怕身处愤怒也展露出与布莱克的骄矜不同的温和。 “我也提一个没有价值的问题,”雷古勒斯沉稳的问,出于私心他很想去拥抱她,但思来想去还是给予她尊重,“你是易容马格斯吗?” 杰西卡不说话,用沉默回应了他。 良久,可能是终于接受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真的很倒霉的事实后,女巫张了张嘴,“抱歉,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能对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过去做什么,但你可以。” “如果是邓布利多把你送到这里的,那说明他一定有想知道的事。”在提起那位老人时杰西卡的语气是放松的,显然对他十分信赖,“你问吧,我会回答你所有想知道的问题。” “事实上不是,”雷古勒斯否认,“我也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这个世界似乎会帮我弥补所有的合理性。” “我以为是类似时间转换器的装置,只不过是通往未来。”杰西卡很博学的解释起自己的脑回路,她终于看向他,“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雷古勒斯恍惚还记得最开始的经历,这让他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温柔,像从深黑中迸发青翠的绿色,“也许是我很在意你,所以才会来到圣芒戈,你在五年级的圣诞假期时也跟我说过要成为治疗师。” 女巫被他眼中的爱意震惊了一下,她咬腮帮,几秒钟后嘴角勉强的弯了弯:“我不是你所认识的杰西卡.米勒。” 随后她嗓音沙哑的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按照你的说法,历史好像从邓布利多五年级的谈话就改变了——所有的分歧都是从那里开始,你最好和他谈一谈。” 雷古勒斯点头,他不否认这一点:“杰西卡,你认为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金发的少女睨了他一眼:“这是有价值还是没价值的问题?” 青年耸肩,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一片视野开阔的地带:“什么也无法改变,只是有关我自己的疑惑。” 杰西卡听后不语,直接坐在了草地上,这附近没有枝叶的遮挡,也使得地面并不潮湿,她亦如当年那样大大咧咧的弄脏裙子。年轻的女巫抬头,天空中有很多闪烁的晨星,它们被不可见的线联结成一片,其中狮子座中心的那颗最明亮。 “或许,人都会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而有些人会为了其他事物而主动变成不同的人。”她认认真真的说道,又低头看向自己已经没有茧子的手指,“我抛弃了一些东西,但同时也得到了一些,这是我所选择的路。” “就像你,身为布莱克也没有感受过不承担压力的感觉吧,不能选择出身对巫师来说也是种不幸,不管是纯血统还是别的什么。”她托腮看向也坐下来的雷古勒斯,蔚蓝色的眼睛难得讽刺的眯了眯,“你们斯莱特林从来就没考虑过走出自己的世界,所以才会被神秘人诓的那么惨。” “希望这个世界的我还来得及,”雷古勒斯说,不然他还能说什么?成为既定事实的过去毕竟是无法改变的,这是时间魔法最重要的准则,“而且,现在大家不再称呼黑魔王的名字了?” “提起他的名字也许会被注意到,毕竟姓名也有关联魔法——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好讨厌你们啊,平时满口的荣耀和野心,结果到了现在要么是疯子要么是胆小鬼。”杰西卡向他发泄自己对斯莱特林的厌恶,平时她根本没机会把这些说出来,而他也任她骂骂咧咧。“但是我觉得,你也许是第三种人,毕竟你选择为邓布利多工作。”一通抨击后她忽然讲。 雷古勒斯不接茬,他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就是随口一说。 “承担着很多的布莱克先生,”杰西卡收了滔滔不绝的分享欲,她又看向自己的手,19岁的年纪仍旧纤细洁白,也没生恶心的龙痘疮,却又永久的失去了什么,“既然你喜欢追逐荣耀,那么能答应我一个承诺吗?” 只听杰西卡低声说道,“你能,拯救我们所有人吗?” 她交叠小腿,想起那些死去的朋友和病人,又把他们的结局一一告诉给他。她捡起那些或被遗忘或被人们铭记在心的传闻,向他讲述每一件或重要或不重要的故事。杰西卡的嗓音很好听,带着柔和的力量,她发出娓娓道来的声音,它们穿过破败的街头巷尾、千家万户,穿过霍格莫德永不消融的雪层,穿过每一台熄灭或是摇曳着亮起的灯盏,那是所有经历战争的人日日夜夜发出的呼唤。 历史是故事,雷古勒斯想起邓布利多曾经告诫给他们的真谛。每个人所生活的一切都是过去经验的缩影,而历史也通过见证者的参与延续。战争下的人们被权威恐吓和麻痹,或许也被自己的信念而蒙骗,但是,他们却仍旧怀揣着真切的渴求,那是最深沉的爱与希望。 杰西卡最后讲到词穷了,她开始要求雷古勒斯控制《预言家日报》的价格,说迄今为止它已经迎来了三波涨价,而且最好能把总编辑直接丢进阿兹卡班。她没和他聊凤凰社,可能是她也并不了解,也许只是依旧对他有所保留。“他们都是战士,”她只是软了神情透出神往与敬佩,“而我这样的胆小鬼只会拖后腿,被他们保护。” “你已经很勇敢了,毕竟你折断了我的魔杖。”雷古勒斯促狭的开了个玩笑,他凑过来,抚去杰西卡的脸庞沾上的草屑,凝视她澄澈的蓝色眼睛,“我向你发誓,我会做到能做到的一切。” 杰西卡觉得有些好笑:“你向我发誓?” 雷古勒斯强调了他的诚恳,但女巫只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你这样的话,其实也算另一种形式的不忠。”最后杰西卡眼神游移,她的胸脯起伏,红着脸挪开他的手,“我很高兴你把我当作这趟旅程的第一站,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就移形回住处睡觉——你应该也有其他想见的人吧。”更重要的人,而不是她这个懦弱的无名小卒。 随后她把脸埋在膝盖,将自己蜷起来,一副拒绝沟通的做派。她摆手将他赶走,雷古勒斯明白这是她不想浪费他的时间,他也的确有其他想确认的信息,于是承诺会再找她。杰西卡低低地嗯了一声,雷古勒斯走向森林深处的黑暗,杰西卡一言不发,这个女巫在安静时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喂,雷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忽然她叫住了他,雷古勒斯侧目,杰西卡.米勒在他身后站起来,因为风向她的裙子贴得她很紧,勾勒出曼妙的身段,杰西卡的卷发散开,这让她看上去像个小女孩,可举手投足又充斥着成年女性的魅力。她对他用力喊:“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当治疗师!” 说完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宛如天空的蓝眼珠居然变成了烟灰色,最纯正的深灰象征着巫师最引以为豪的血脉,也彻底揭开了少女多年掩藏在心中的秘密。她利用易容马格斯的能力,将长而浓密的睫毛也染上了一部分灰,这种颜色让杏一样的眼睛显得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或破裂。杰西卡仿佛是又有点不好意思,她向他使劲摆了摆手,又转回身坐下了。 她已经把谜底告诉给他了啊,杰西卡惋惜的用手指梳着头发想,如果他万一没发现该怎么办呢——反正也不关她的事了。 雷古勒斯从梦中惊醒,他从桌子上爬起来,秀气的玻璃灯依旧稳定的提供着照明,而周围有黑湖涌动的响声,他低头看向被自己小憩而弄乱的桌面,掏出魔杖给了一个清洁咒,光滑柔韧的软木上根本没有被折断的痕迹。他的梦境是混乱的,但确实在梦里看到了一条清晰的路,水流、晒干的缬草、手心消失的抓握茧、杰西卡眼睛的烟灰色以及大量的启示和预兆。 他多次试图放轻自己的呼吸,最后直接拿上袍子出去了。 26、第二十五章 陪你下地狱 杰西卡发觉雷古勒斯在谋划,或者说,他发现了什么很恐怖,而其他人还全无察觉的东西。 她理解这种感觉,6岁时杰西卡“偶然”察觉阁楼的储藏室里有食尸鬼在挠墙,结果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父母不信她,甚至请来的食尸鬼别动队也说她做梦,她只能独自品尝半夜被噪音笼罩的恐惧(食尸鬼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挺吓人的)——最后,那只传说中的食尸鬼被证实是菲尼克斯对她开的万圣节玩笑。 四月是一个重要的月份,有很多非常关键的活动要在现在举办,比如万众瞩目的格兰芬多对战斯莱特林,长久的时间里这两个学院都代表了霍格沃兹魁地奇的最高竞技水平。作为纯粹的旁观者,杰西卡一般乐见他们打出更多的战术储备,只不过最好是格兰芬多赢下来。可是今年,她好像更希望斯莱特林赢。 “可能大部分赫奇帕奇都会支持格兰芬多,我无法影响他们,但我想他们也不会怪罪我给你加油。”她向雷古勒斯表达自己的应援决心,“也不会再说关于莱斯特兰奇的小话——莉兹说她会想办法让大家都停止参与。” 之前雷古勒斯提醒她别加入任何有关金库的话题,哪怕周围的讨论热火朝天,不过前几天他忽然改变了想法,开始想办法尽量让其他人也缄口噤声。于是杰西卡选择告诉了伊丽莎白,她是最好的五年级级长和管理者,非常明白怎么巧妙的维护秩序。 至于萨拉?杰西卡和伊丽莎白特意瞒过了她,不是伙伴情谊欠缺,而是通常消息在她肚子里活不过半分钟。 “比赛当天可能会下雨。”雷古勒斯说道,他正和杰西卡坐在黑湖边的草地上,不是不想去有求必应屋,而是这段时间掠夺者正频繁的以八楼为起点满城堡游荡。杰西卡对他的天文学造诣表示惊讶,而他则解释是因为天气钟的缘故,这种神奇的魔法物品对于布莱克而言只能算作日用品。 “天气钟可以同时预测不同地区的气候吗?”杰西卡随口一问,倒是把雷古勒斯考住了。他开始认真的思考到底有没有能做到这点的现成魔法,如果不行,是否又可以通过咒语把不同国家的天气信息直接送过来,但是,真的不会被各国的政府拦截吗?就像那些反偷渡魔法一样—— “我开玩笑的!”杰西卡见他这样立马举手以示她就是说着玩,又拒绝了雷古勒斯要把他的天气钟送给自己的意图,她会对很多有趣的玩具表示惊叹,但惊叹并不意味着想要占有。他们又聊了一会成绩和比赛,随后又纷纷沉默的看起笔记,到了后期大部分的知识都已经化为紧凑的网,只剩部分欠缺需要修补。 今天来湖边躲闲的学生格外多,可能都是被最近诡异的气氛和满城堡乱窜的掠夺者烦到了。雷古勒斯低头看到她乱七八糟的笔记,促狭的拷问她只记了三个词的转换咒定义,杰西卡磕巴的答了,在雷古勒斯教授这里勉强通过。她气不过,就抢他的笔记看,结果被上面工整又流畅的思路堵的没话说。 她反复对比彼此对转换咒的记录,期间拂去被吹到自己脸颊上的碎发,又开小差打量他,雷古勒斯正沉默的目视前方,视线范围内有正和人交谈的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 莱斯特兰奇,这个姓氏被雷古勒斯打成谈话绝对的禁忌,可他自己却在时刻关注他们的行事状态。杰西卡抚摸羊皮纸粗糙的毛面,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觉得雷古勒斯改变的原因之一,他相较以前更安静,做的事却比之前都多,甚至开始为整个赫奇帕奇考虑。 考虑,而不是控制,反正她是这样认为的,作为赫奇帕奇的学生她能很明确的分辨出一个人到底是否是真心为他人着想,哪怕这种着想并不阻碍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肯定又在想点子,而且还把它们全憋在心里,杰西卡郁闷的思考,不过更多的是感叹,没有非常多探听的欲望,因为有些秘密知道了是会付出代价的——杰西卡不是好奇心旺盛的格兰芬多或拉文克劳,既然雷古勒斯不跟她说,那也许代表着这是他的私事,她也不会把姐妹之间的悄悄话同他分享。 何况她已经知道的很多了,雷古勒斯履行了告知她真相的承诺,邓布利多的那些描述听的她直发愣,最后非常不情愿的接受了黑魔王很可能还在活跃的事实。黑魔王活跃,所以那些和他亲密的家族就会变得危险,至于绝大多数纯血都要仰望的布莱克,按照雷古勒斯的原话,他会尽量让家族避免被打上任何的标签。 想到这里杰西卡不禁也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小聚会,几个高年级的斯莱特林霸占了草地正中的位置,有不少非麻瓜出身的学生正用眼神表示不满,倒显得她和雷古勒斯的视线并不突出,他们就像被单独的空间给隔开了。这时她的指尖被雷古勒斯碰到,杰西卡别过脸偷偷回应他,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情愫都收敛了,只剩下手指互相勾住这样小心翼翼的“越线”行为。 如果要避开参与小团体,杰西卡边脸红边无师自通的想,约会大概真是个非常不错的方式。 她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回有求必应屋了,结果之后掠夺者并未停止对八楼的掠夺行径,极高的频率让人一度猜测他们想要绕过滴水嘴兽轰炸校长办公室。雷古勒斯对此的评价是冷哼,但也避开转而到其他地点活动。不过在图书馆里和雷古勒斯复习会被当成观赏动物,最终只能扎在斯莱特林堆里。这也是杰西卡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居然有如此高的集体认同感,与信赖或合作无关,更像一种独属于斯莱特林的烙印,一旦想要脱离,似乎只能朝着空旷的领域前进。 比如柔软的湖边草地,现在天气也好了起来,听到不远处禁林黑魆魆摇曳的响声让人心生愉悦。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不能回归私密空间的状态(一想到可能被掠夺者恶作剧她就头皮发麻,她现在对他们有阴影),杰西卡参加了院内“掠夺者到底要何时罢休”的竞猜并压上五西可,除此之外都沉迷在学习中。受到伊丽莎白的呼吁,五年级们最终认为比起不知道有几个金库傍身的莱斯特兰奇,还是自己两个月后的o.w.l.成绩更为重要。事实证明在赫奇帕奇拒绝参加讨论后,舆论也渐渐绕过了他们,反倒是格兰芬多坚持认为莱斯特兰奇挑衅妖精纯属没事找事,他们不避讳任何一次宣扬观点的机会,或者说莱斯特兰奇只是起因,在面对看不顺眼的事物时,他们所选择的永远都是反抗。 “今晚六年级的占卜高级班上帕金森被梅多斯泼了茶水,因为他一直揪着麦金农的父母不放,还说他们才是偷窃了莱斯特兰奇金库的凶手。”萨拉不知道又从哪儿听来了小道消息,不知道被过了几手,不过结果是确定的,因为赫奇帕奇休息室外的厨房正像有军队路过。“据说梅多斯很平静的告诉他,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那他现在可以冷静了。” 有点帅,杰西卡发出了充满浪漫遐思的叹息:“其他斯莱特林没和他们打一架?” “不知道,但是波特被关了禁闭,斯内普还有罗齐尔和他一起。”萨拉被外面搬运茶罐的声音吓得一抖,今晚两个学院的战争估计还会持续,“之后的占卜课上我应该一片茶叶都看不到了。” 除了经历那个夜晚的当事人外,几乎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最终的战果是,看管格兰芬多休息室入口的胖夫人被毁了住处,不得已跑去其他油画串门(这导致了多次开门事故),而通往斯莱特林的地下通道到现在都散发出茶叶味,双方都有不少学生躺进医疗翼,学院的宝石也断崖式下降。正餐时间邓布利多难得正经脸色,但也只是对学生们浪费了整整一季度的大吉岭份额表示不满,其态度让人不禁怀疑他其实非常支持格兰芬多抗争——何况这些“抗争”的后果庞弗雷夫人一眨眼就能治好。 杰西卡有时候都觉得霍格沃兹对学生们过于宽容了,在这里稀疏平常的恶作剧在麻瓜看来则是重罪,以至于有麻瓜出身的同学家长认为巫师在宣扬暴力。 联想到黑魔王想要恶化局势的行为,谁最忠诚?谁又对他的野心威胁最大?很明显格兰芬多首当其冲。萨拉直呼邓布利多就是心眼最多的格兰芬多头子,他想护着他们是不需要理由的,比起参与斗争还不如多关心自己的安危。全部赫奇帕奇点头称是,只有杰西卡表示抱歉,她要去球场看望雷古勒斯,斯莱特林的球队在进行最后的训练。 “米勒也许会告密,”一个黑发的七年级在杰西卡离开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她看上去被布莱克收服了。” “这算什么话,”萨拉很讲义气的维护朋友,哪怕对方是个七年级,“真要说,肯定也是她征服别人。” 爆发的茶水冲突导致到来的魁地奇格外刺激,当天从清晨就阴云密布,临近比赛时已经下起了大雨。杰西卡没机会和雷古勒斯说话,因为一般无论输赢直到深夜球员们才能抽身。“斯莱特林肯定完蛋,”卢卡斯在看台上给周围人都甩了水火不侵,以显摆自己新学会的魔咒,“波特会把他们的胆汁都打出来。” 确实,哪怕从高空只能看到小小的人影,格兰芬多的队员们看上去也全部充满着怒气。麦克唐纳操起自己的横扫,看上去想直接砸扁雷古勒斯,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杰西卡通过望远镜艰难的忽略水渍,雷古勒斯作冷漠状,只时不时调整手套的位置,如线一样的雨水从他的黑发上流淌。如果没有小天狼星,或许大家会认为雷古勒斯更加刻薄和不好招惹,因为他孤身一人时真的显得很阴郁。 杰西卡冲他用力的挥手,给他带来一点鼓励。布莱克的男孩们一直是霍格沃兹中高年级女生津津乐道的话题,倨傲的长子与缄默的次子,如果说更为英俊的那个像太阳,那她得以触碰的则是星辰的光辉,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接纳并拥抱它。 这场比赛从开局起就无比激烈,十分钟内就因为犯规叫了三次停,披着黑色魔法雨衣的解说埃默里嘴都要冒烟了,高呼能和本场对抗相提并论的只有1809年世界杯的罗马尼亚大战阿根廷,当时五十个阿根廷球迷操纵围栏殴打吹黑哨的裁判,最后比赛沦落为所有喘气生物的斗殴。这场比赛以斯莱特林的失败结束,因为金飞贼可以说直接撞进了格兰芬多的找球手怀里,就像某种既定的命运。 詹姆.波特满脸都是汗和无法被咒语挡住的水,但不影响他花哨的向所有给他欢呼的人行礼,这也是格兰芬多本学年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同样以几近完美的表现华丽收场。杰西卡看向他们的高台,莉莉.伊万斯被围在雀跃的人群中,是那么的美丽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的胸膛起伏,在狼狈的大雨中仍显得面庞姣好,打湿的红发像最鲜明的旗帜或火焰。 所有这一切的快乐,似乎都加倍的衬托出斯莱特林的阴沉,就宛如天堂和地狱的差异。有人把扫帚摔在地上,似乎在埋怨身为找球手的雷古勒斯葬送比赛,黑发青年抬眼,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责骂他的人立刻噤声。雷古勒斯把自己的扫帚递给拉尔森,独自离开球场。已经先一步来到地面的杰西卡想去找他,不过发现他很有目的,球场出口有几位受邀拜访学校的魁地奇记者,他们本来想去采访波特和梅多斯,但在看到有布莱克向他们靠近时都十分惊讶。 这也是雷古勒斯的计划之一?也属于那些点子的一部分?这个想法在杰西卡的脑海中闪过,于是她犹豫的停下了脚步,然后几乎一瞬间就被如洪流般的格兰芬多淹没了。格兰芬多们迫不及待地冲了下来,团团围住了所有球员,有学生在给所有非斯莱特林的人分发茶水,似乎是要故意气死他们。 杰西卡被麦克唐纳勒住来回蹦,等再平静下来时已经看不到雷古勒斯的身影。感受到减弱的雨势,金发小姐捧着茶杯回想恋人最近的行为,回想湖边的草地和愈来愈远的图书馆扎堆的人群,似乎相比于寄生于斯莱特林的巨大共同体之中,他更青睐自己本身的意志。 她很耐心的等到了晚上,斯莱特林就算有满肚子输球的怨气这时候也应该发泄完了,她寄出在中央庭院约见的纸条,又从厨房拎出一大包零食。杰西卡略过了过甜的食物和鱼,雷古勒斯对鱼的种类和做法非常敏感,稍微有一点腥味就能察觉出来。那就不要去三把扫帚里和她逞强啊,杰西卡回想起之前两个人偷跑去霍格莫德时他闻到炸鱼薯条时的地狱景象,决定以后也减少吃鱼的频率——反正好吃的东西还有那么多。 杰西卡没意识到,她已经为和雷古勒斯相处改变了很多,但她不认为这需要对方回报。 根据她的观察,雷古勒斯应该是没吃午餐和晚餐,他的一整个下午都用来追寻那个神秘的计划。杰西卡坐在庭院的石砖上,静静看雷古勒斯面不改色的把带来的大部分食物都吃光了,再怎么斯文他也只有16岁,饭量几乎是食欲旺盛的杰西卡的翻倍。不经意间她就能嗅到黑发青年身上从地下带来的轻微的大吉岭,他总容易染上周围带给他的味道。 “嗯,失败是一时的,”她不想一张口就这么差劲,只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一个好胜心很强的男巫,“我们就经常输,但我们还是看得很开。” “我有失误,”雷古勒斯仔细的擦拭自己的指尖,在恋人面前他流畅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可能因为杰西卡的态度更温和,“我想我并不适应在雨天捕捉飞贼的行进路线。” “我倒是可以陪你训练,”这也是杰西卡唯一觉得自己能比肩他的地方,“只是,找球手的位置我玩的并不好。” 而且如果被人知道她偷偷和斯莱特林对练,估计会被咒下地狱吧,杰西卡想,不过赫奇帕奇的比赛已经结束啦,通敌无罪。 雷古勒斯笑笑,低下头认真的凝视她。他比她高,俯视她的视角下眼睛有些微的眯起,深灰的眼珠在夜晚斑驳的阴影中不会显出其他杂色,反而更肖似被火光加热的银刀,把她的心都直烫融化掉。 他当然在看她,但似乎又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就像在凝视自己的灵魂,杰西卡忽然联想起这个有点肉麻的说法。她的灵魂又是什么样呢? 但她还是被他盯的很快乐,她摇起他的胳膊:“等考完试我们可以一起打球。” “不怕被议论?”雷古勒斯倒是惊讶于她愿意不顾舆论陪着他,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但还是故意装作苦恼的说道,“大家可都认为你会成为赫奇帕奇的队长。” 杰西卡捧起一个软乎乎的蛋挞,拂去它掉落的酥皮:“我们学院一般认为,做出通敌行为的学生会下地狱。”她拿出魔杖用漂浮咒让蛋挞悬空乱飘,以模仿缓慢状态下的金色飞贼,“先说好,等下学年开学我肯定不会让着你——但现在我决定陪你一起下地狱去。” 随后她一口把蛋挞吃掉。“你是不是在策划大事业?”在吞咽伪装金飞贼完毕后杰西卡施了个屏蔽咒小声问,她只想要一个非常简单的回答,“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如果猜对了我会很开心。” “是啊,”雷古勒斯坦然,他本来准备等什么都妥当了再告诉她,他没有资格让杰西卡帮自己太多,“是有关邓布利多的秘密,但我现在不能全无筹码的去见他。” 邓布利多的秘密!少女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开始不停猜测这位伟大的老人可能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大部分全无根据,有些还挺有道理,听的雷古勒斯也发散了思维。他们选择特意去八楼看看掠夺者是否已经停止对有求必应屋的占有,不过在到七楼时听到了烟火炸开的噼啪声和疑似彼得.佩迪鲁的尖叫。雷古勒斯决定去窥探掠夺者的秘密,他询问杰西卡是否愿意同行。 “我从之前的经历中总结了一些规律,我想试一下这次他们是否能发现我,”他利索的抽出魔杖,线条流畅的侧脸分外隽秀,“如果你害怕的话,半小时后我会在礼堂等你,好吗?” 杰西卡真的有点怂,但是她也真的很好奇掠夺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于是她雀跃又紧张的也掏出魔杖。有些秘密知道了会付出代价,但和雷古勒斯在一起好像就什么都不怕。 “他很帅吧,”身后画像里的贵族少女偷偷在杰西卡耳边说,“从他几个月前从被塞到我们身边时我就这么觉得了——虽然后面进来的那个更是不错。” 最后他们未能撬出掠夺者的秘密,甚至宵禁后还被费尔奇和皮皮鬼(它当然站在掠夺者那边!)分别追的满密道跑,不知为何掠夺者总能精确的识别出他们会从哪里出现。最后杰西卡跑的腿软,扑在体力也不怎么样的雷古勒斯怀里,边喘气边发誓再也不玩这么刺激的了。这是个一无所获的夜晚,但似乎又不止如此——天知道掠夺者到底要干嘛啊! 后来她听麦克唐纳说,波特在那里请莉莉跳了支舞。 27、第二十六章 相处之道 雷古勒斯醒来后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太友好的深夜,寒潮四起,让人很难相信初春拉开了序幕。 他站在廊桥的边,似乎马上将要起雾,而频繁的呼吸又将潮湿尽数吞进喉咙。雷古勒斯冲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喘气,几秒钟后调整了回来,只伪装成浅浅的胸膛起伏,任谁从城堡一口气跑到这儿来都会这样做。 由地下的寝室再到接近禁林,一段不算太远的路程足够他重整思绪,也足够他甩脱梦里挥之不去的缬草味。黑发的青年用力深呼吸,直到夜晚的寒气把鼻尖都冻冰了,闻到的也只有馥郁的针叶树类。 他确实是看到了一个有关毁灭的故事,那里有被缬草环绕的死亡与伤痛,而布莱克被当作主石嵌在了黑魔王的宝座顶端,是抬高身价的装饰,也是炫耀性质的战利品。想及此处,雷古勒斯用指腹掠过桥体的石砖,雾气悄无声息的爬上来,已经化为很淡的一层水渍。 很多人不能被卷入,雷古勒斯清醒的想,他很快收回手,像是吝啬那一点可能的接触。 他有好多事要做,从醒来的那一刻雷古勒斯就强迫自己推演起后续的发展。要花时间去验证梦境的真伪,比如一些逻辑与可推敲的真相。也需要光顾禁书区的东侧,因为那里收藏着不少与预知相关的记载,可能得依靠斯拉格霍恩开的条——他会在早课时向他申请,再施以一点虚心的吹捧,雷古勒斯有把握他不会拒绝。 在必要的时候,他的头低的干脆,也能很利落的藏起自己的虚荣心。利用规则,而不是被规则牵制,这是雷古勒斯摸索出的行事方法,他在家中是需要顺从的次子,在学校则做好合宜冷淡的布莱克。抛开家族的荣耀外,他无所谓别人的眼光与看法,顺应规则,实际是为了更好的把收益握在手里。 他还记得那些从梦境中看到的报道,它们蕴含着大量未被发掘的价值,比如谁在未来成为了什么,谁明明强硬却又不得不卑躬屈膝。只要他想,就能最大化的利用它们。还有邓布利多,按照19岁杰西卡.米勒的说法,他在去年对那篇文章邀请的态度转变应该尤为关键—— 雷古勒斯忽地停下,此刻他踱步至环绕廊桥的浓雾当中,脑内的阴谋正酝酿出操纵他人人生的快感。 不知想到了何事,最终他还是放轻了因兴奋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眼眸中锐利的灰黑色像被刮刀抹平的涂料,把糅杂的晦暗打碎,雷古勒斯站在桥上等风,在无果后静静的离开了。 他试着远离斯莱特林,把自己和同学们做切割,以前他也保持独立,但这和跳出学院的规则是两种概念。一开始很困难,毕竟他人生的前十六年都生活在既定的轨道。雷古勒斯假装躲懒在壁炉后方不远的位置读书,他只是把座次挪开了一点,就有人发觉并隐晦的询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 这还是雷古勒斯第一次痛恨起学院里精明的家伙如此的多,以至于到了会妨碍他的地步。不过他也来者不拒,顺势主导起对话试探对方的情况。他试探每个家族的立场,或者是对黑魔王的忠心,由于知晓了部分事实所以还算简单。拉巴斯坦不在,于是休息室里的人们不掩饰对莱斯特兰奇的话题有意或无意的好奇,在聊到失窃的古灵阁时每个人的表情都相当精彩。 拉尔森在笑,却偷偷拉了个替补谈论即将到来的和格兰芬多的球赛。阿莱克托.卡罗死命抓住对话中的某点不放,眼神兴奋的乱飘。威尔克斯冷眼旁观。罗齐尔和小艾弗利等人拥有拒绝加入低年级谈话的权力。而小巴蒂.克劳奇站在人群的最边缘,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交谈是面具,是虚伪与真心的交锋,雷古勒斯在礼貌聆听他人发言时想道。他能理解部分人的的动机,比如拉尔森从来就不想和黑魔王扯上干系,他的家族扎根瑞典,犯不上为了英国巫师的争斗送命。当然也有一些人的反应很有意思——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是一个很罕见的只凭借自身的强大去争取地位的人,可能也由于只有自身可以依仗所以戾气颇重。 虽然常年阴沉着脸,但雷古勒斯能跨过斯内普苍白油腻的外表读懂他,他很有从细枝末节中揣摩一个人念头的天份。那是想从泥沼中向上攀爬的野心,要凌驾众人,洗刷童年就黏在身上的淤泥与耻辱,为此无所顾忌,甚至不择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人比他再适合斯莱特林。 你会是什么下场呢?雷古勒斯表面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只这样默默的问自己。 在加入球队之后,晚上大多都被练球的时间占据,雷古勒斯在球场的一隅练习抓金色飞贼,放开它,再追上去把它捉到手里,如此反复。剩下的球员正绕着另一只断了翅膀的旧飞贼,是几个月前球队的遗留问题,被不小心压断翅膀后这只飞贼的路线很类似无法预测的游走球,所以大家拿它当额外的负重训练位置感。 他一次次抓住这只人工仿制的金色小鸟,振翅的触感很柔软,被手套隔绝后更类似温吞的颤动。雷古勒斯边玩弄它边思考别的,他拒绝了几个本来不应该拒绝的邀请,多少有些过火,但他除了试探外也需要向外界表达布莱克的态度,起码明面上他的家族不会成为任何势力的附庸。他向家里写信通了气,基本所有的生意与交际都会有统一的变化。 说实话,他现在很茫然,这让他有一点点钦佩小天狼星可以毫无顾虑的跳出生长的环境。在离开所善用的规则后,就连为了避免被掠夺者恶心到湖边复习都成了种新奇的体验,仿佛在探索一片黑暗的前路。雷古勒斯于一瞬间失神,随后又顺着风向逮住了想要逃跑的飞贼翅膀,他告诫自己摆正心态,只要清楚要向哪里走就不会迷失。 何况他记得那些在预兆中被杰西卡谈论的故事,以及顺从斯莱特林目前风气的后果。在她的描述中,六年级后社会对身份的挑剔愈发苛刻,到了最后无论窃贼、试图反抗的纯血巫师还是真正的无辜者,只要稍有污点就会被剥夺魔杖活活烧死,甚至不配被施以摄魂怪之吻或死咒,只能以这种对巫师而言最为羞辱的方式死去——不过按照黑魔王的定义,他们肯定是不能被算作巫师的,那个向众人兜售的未来从来就不包含大多数生命。 从单纯刻薄的挑衅到随手丢出不可饶恕咒,这一切都只在几年之间发生。雷古勒斯心里飞快的做着盘算,出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这时球队那边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声,那只断掉翅膀的飞贼砸到拉尔森后像疯了一样满场乱窜,甚至向球场外的方向跑,在眼看就要飞走时被人拦下来。杰西卡.米勒以一个很标准的找球手姿势捉住了它,她很安静,不动的话也许完全发现不了她在这里。 她唔了一声,像是对自己的成功感到惊讶,她相当灵巧的把那只飞贼虚握在手中,很短的时间已经够拉尔森飞到她面前。杰西卡看向他,所有人也都注视着这位藏在场边的不速之客,但出于血统和某些心知肚明的原因无一说话。在很短的考量后杰西卡最终认为他们对自己没有威胁,于是也相应的回报回去。她把飞贼像扔鬼飞球一样径直的丢回去,速度很快,方便压缩飞贼逃跑的空间。 拉尔森稳稳抓住,他对她点头示意,毕竟在未来他们很可能会是一个级别的同事——球队的队长已经可以参与部分魁地奇的组织工作了。 结束训练后他们到禁林的边缘散步,因为掠夺者最近一直全天候的霸占着有求必应屋不放。雷古勒斯向杰西卡解释为什么场上会有一只残破的金色飞贼,她对练习位置感这个理由不甚理解,只说可能这就是他们一直打不过斯莱特林的原因。她的声音是柔和的,带一点年轻女孩特有的清脆,让雷古勒斯觉得很舒服。 拉尔森挑选的训练日从不起雾,清透的月光照亮杰西卡的上半身,浅浅的美人尖导致额前的几根刘海翘起,一张鹅蛋脸,眼睛的弧度像圆润的杏,翕动的鼻翼也很好看。杰西卡协调的跳过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最近她长高了一点,原来软软的肉开始变硬,而有些该柔软的地方则变得更柔软。她正处于微妙的发育期,已经隐约可见未来19岁的样子。 他们聊起一些话题,不只是社会现状,也包括见闻与学习上的疑惑。杰西卡说哪怕今天全是课她也今天十分努力的复习了一整章,这是她看的第三轮魔法史内容了,但还是被其他人更快的进度搞得焦虑。很隐晦的撒娇,却并不期待能得到他的回应,雷古勒斯故意恭维她有进步,倒把杰西卡整的挺不好意思,直呼就算宾斯教授没有给o她也不会有怨言。 这也让雷古勒斯又一次的意识到她真的很爱他,或者说她就是愿意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同他分享。出于某些狭隘的理由,他开始向她索求口头上的爱意,当然不是直接问,他向来有本事让人毫无知觉的把话掏出来。 “我很喜欢你,”沙色卷发的少女在害羞时说话瓮声瓮气,但毫不吝啬自己的倾慕,“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哪怕丝毫不意外这个回答,但雷古勒斯仍感到难以自拔的雀跃。他弯下腰去咬她的鼻尖,心跳声于一点开始膨胀,迷恋像降落在霍格沃兹土地上的雨,生根发芽,直到能听见扎根的响动。 他喜欢杰西卡,因为她宽容又自由,也因为她愿意几乎不求回报的拥抱着他,就像她不会拒绝从黑暗中向她伸出的手。那是近乎纯粹的利他性,是邓布利多提到过的最可贵的品质。曾几何时,他也享受这种被依赖、信任,甚至是从灵魂上驯服一个人的快感,并把它视为自身价值的额外体现。但贝拉的改变让他见识到放纵这种快感的后果,爱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彻底征服,而征服的结果则是彻底的迷失。 同样也是在他梦见的预兆中,19岁的杰西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给他讲了许多她所知的黑魔王事迹。他擅长煽动社会的情绪,从而让他们陷入疯狂和对他本人的顺从。这让雷古勒斯联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无比信赖着这位手腕了得的男巫,并真的认为他能带领大家走向荣耀。 19岁的杰西卡没有被他改变,她会皱着眉骂他、毫不犹豫的折断他的魔杖,忍耐的表象下实际掩藏着极为激烈的个人情绪,而他真正所拥有的呢?雷古勒斯抚上眼前白皙的脸颊,杰西卡蹭了蹭他的手,估计是以为他要吻她,蔚蓝色眼珠中其他的情绪被慢慢的挤走占据,最后只留下他本人的影子。 他爱她对于他的世界的接纳,爱她的宽容与自由,但也绝不想让杰西卡所拥有的那种很高贵的情感沦落成单纯疯狂的迷恋,那样只会让她失去自我——更何况那是黑魔王所惯用的方式,他拒绝和他一样施以同等卑劣的手段。 所以他只是略带亲昵的咬了她,像啃一口长着细绒的桃子,不回报给她被驯服后甜蜜的奖励。果然她发出短促的尖叫,又咬住嘴唇表示疑惑,也顾不上控制自己的坏习惯了。在发觉这只是他的胡闹后她打了雷古勒斯一下,力度大概等同于他咬的那口,这才气急败坏的开始发脾气。 杰西卡其实是会发脾气的,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很娇,也有看不顺眼的人,只是她对于不顺眼的家伙一般只是回避,比如总是和她打照面时故意互相无视的阿莱克托.卡罗。雷古勒斯认为这种胡闹很有趣,比起折磨对头更像折磨自己。 他开始有意放纵她,引导她在他面前表现出自由自在的状态,就像在家里或者是和要好的同学相处。结束了和格兰芬多的比赛后他们的据点挪回了八楼,不过经历了几天的湖边约会,杰西卡认为多出去晒真实的太阳也挺好的,没必要非留在有求必应屋,毕竟他们也算是在对霍格沃兹的资源进行占有。雷古勒斯自然是怎样都好,但如果真有下次的时间冲突,他保证会让掠夺者以后都后悔读书——他们重新回去后看到的有求必应屋就像是遭了贼。 被伪造出的树屋很温暖,隔绝了夜晚可能的雾气和雨。在私密的空间下他们更肆无忌惮的聊天,雷古勒斯主动向杰西卡提起自己比赛后主动去找的记者,他们都是被媒体看好的宠儿,不然也不会有进入霍格沃兹采访的殊荣,这也是邓布利多在为擅长魁地奇的波特铺路。“按照他的水平,他应该会成为大明星?”杰西卡考虑着詹姆出色的得分水准,“那你又去做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他还是很坦诚的:“保护我的家人。” 适当的透露风声,以便让其他人都知道布莱克无意在这个时候争强好胜,这是对媒体最好的利用方式之一,毕竟他们不会将情报拒之门外。只不过雷古勒斯没有告诉杰西卡的是,他虽然保护了自己的家人,但也同时保留了自己身为诱饵的可能。 一个想要退缩的古老家族,和它蠢蠢欲动又充满野心的年轻继承人,这就是等待对方上钩最好的剧本,只要回报合理,他不会在乎自己的安危,所以这个剧本几乎无可挑剔,唯独会连累到杰西卡,所以雷古勒斯没有彻底的实施下去。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为了他而真正的冒险呢?这又不是夜游级别的探险旅行。 雷古勒斯无奈的凝视杰西卡,仿佛在苦恼到底应该如何对她。她正安静的靠住他玩花,柔软的发丝贴在他的肩膀上,像掺了沙砾的金,却也是最光辉灿烂的颜色,能照亮所有晦暗不明的人生。她的手里的花束不断改变着颜色,被稀疏的圆齿叶簇拥,花瓣上流窜的深紫堇色如跳跃的流光,最后拼凑出一个o的形状。 这捧花是菲尼克斯.米勒的手笔,杰西卡心满意足的抱着它们看了又看,在收到非恶作剧性质的礼物时她总是相当开心的。 他很明白怎样哄她高兴,这是雷古勒斯对这个在杰西卡口中多次提起的叔叔的第一印象,其行事风格与他所熟知的任何一名布莱克都不同,就是最容易动摇的阿尔法德也做不到像这样溺爱外甥。杰西卡已经15岁,米勒却还像养小孩一样对她,她总能得到毫无保留的爱。 随后他莫名其妙的点燃了某种好胜心,这还是雷古勒斯自三年级以后第一次感到妒忌。他控制有求必应屋从厨房拿来了很多宵夜,有刚出炉的蛋挞和新榨的石榴汁,这些都是杰西卡爱吃的东西。他隐晦的制定了日后分享食物的规则,两个人互不影响,所以自然也不用为了忌口而伤脑筋,他知道杰西卡光为了口吃的就胡思乱想了很久——因为她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那花能不能扔了,”他的语气介于询问和确认之间,“我感觉上面有诅咒。” “我想不会?菲尼克斯对我一直很好。”少女抱花的手僵住,像看怪物一样看他,随后就发现他不仅是在单纯的吃味,眼神逐渐从疑惑转变为震惊,“嗯,难道是会诅咒你——” 在轰轰烈烈的,由雷古勒斯牵头组织的二人魔咒分析实验后,他们最终发现那束花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恶咒陷阱,很符合格兰芬多的恶心做派,但巧妙的绕过了和制作者具有血缘关系的杰西卡。杰西卡拿梅林发誓自家叔叔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他只是和大部分格兰芬多一样沉迷对人恶作剧。雷古勒斯没反驳她浮于表面的理解,他捏着一片被拆开的三色堇,心想按照菲尼克斯.米勒表现出的性格,如果自己真为了家族的利益而伤害杰西卡,那后果应该很好看。 他知道他和杰西卡有矛盾,故意对某些话题避而不谈,又比如真正在血统的定义上分出对错,亦或者是他相较于普通巫师过于傲慢的态度。思考之后雷古勒斯发现原来他做不到彻底放杰西卡走了,只要维持她思想的独立就会有失去她的可能性,他不想再回到过去的那种生疏的状态,他想要让她喜欢他,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更无法接受眼看着它失去。 归根结底,也许他也被她改变了?雷古勒斯沉默的推敲着,回忆之前他刚从那个梦境醒来的晚上,他从寝室来到廊桥整理思绪,那大概是最接近黎明的时刻,所以起了非常厚的雾,以至于需要由阳光来融化。当时他能听到自己雀跃的心跳,而灵魂也在为沸腾的野心欢呼。 忽然,忽然,他想起在那个预示的梦里,也是一个同样浓郁的晚上,只不过风吹走了云,可以清晰的看见缀在天上的星星。19岁的杰西卡低头看向自己失去茧子转而调配药剂的手,哪怕明知时间寥寥,可以花在更有用的地方,他也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带她跳一支舞。她因自己讲述的那些故事的结局而悲伤,最后也只是收敛神色,轻轻地,低声地说。 你能,拯救我们所有人吗? 雷古勒斯不语,他最终放轻了呼吸,把那些操纵他人的欲望压了下去,他站在桥上等风,在无果后又默默的离开。在回到城堡前雷古勒斯伸出魔杖,标准而低声的念出呼神护卫,魔杖的尖端喷出银白色的雾,几乎要化在周围的环境里,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出现。 也许是多年来都是独自处理问题与消化痛苦,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召唤不出守护神似乎是可以接受的情况。回到当下,雷古勒斯注视着杰西卡和花束上的咒语做斗争,他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需要她。至于那些无法谈论的话题,他想他总能找到一种既满足自己又不委屈她的方式,他最不畏惧的就是付出精力,前提是只要价码得当。 他当然是希望她是能事事都有回应的,毕竟没人不希望看到所有的付出都有收获,这也是他被她吸引的原因之一,只是这件事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雷古勒斯去亲她的侧脸,这一回没有再想着胡闹了,他很轻地吻,像珍重的对待被保护起来的宝物。 也许,这是他对她的爱的回答方式。 28、第二十七章 心潮澎湃 四月到五月的天气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明明清晨和夜晚冻的人发抖,白天却又截然相反。赫奇帕奇们自诩为这种气候最大的受害者,因为他们的休息室有非常明亮的、可以接收大量日光的半圆形窗户,所以一到中午大厅就变得和烤箱没什么差别。 “今天又冷又热的。”故而也有了萨拉如此诡异的言论,这句话放在其他语境中多少有点问题,可在如今的天气下无比合适。梅林有句话说得好啊(也许不是梅林),不能改变环境,那就改变自己,于是休息室现在不仅给窗户挂了帘,也开始靠冰块和漂浮的阳伞降温,赫奇帕奇的学生们更是以小时为计算疯狂更换衣服。 杰西卡捏了捏领口,她现在穿着同样微妙的组合,上身羊毛衫,下身短裙加棉质长袜,看上去应该被送进神秘事务司研究脑子,但在霍格沃兹的女生中很流行。长袜可以不穿,羊毛衫也能随时脱掉,更何况短裙又非常的显身材。 除开闷热外,夜间的气温属于另一种极端的不友好,杰西卡会在感到冷时紧紧靠在雷古勒斯边上,他体温低,但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暖和。她都快挂在恋人身上了,也很执拗的不肯换掉裙子——在漫长的学习生涯中,打扮自己是女孩们为数不多的心态调剂品。 雷古勒斯觉得无法理解,不过他乐意见得杰西卡凑过来,而且和她一起可以合理躲闲,他现在正推掉一些斯莱特林的内部活动。杰西卡喜欢蹭他,自己怕冷却又像个暖炉,把热量源源不断的过渡到他身上。 “邓布利多说文章的发表时间会推后,”雷古勒斯一边让她靠一边写论文。女孩贴着他的脸蛋柔软,他在讲正经事时却显得很冷酷,更冷酷的是他基本不会被恋爱影响学业,“大概在暑期,那时候舆论会好一点。” 杰西卡凝重的点头,连带着下巴也浅浅施力磕在他的肩膀上。他们正在图书馆,特意找了一个相当偏远的角落,她刚鼓起勇气闹他就疑似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吓得她立马放开他端正坐好。 雷古勒斯舒展眉头,她的胆子真的好小:“你怕什么?”他们都快坐到禁书区来了,这地方晚上热闹,正常时间还真没什么人,何况也有他施的屏蔽咒,就是把书都推倒也不会有人听见。 当然是因为觉得自己在做坏事!杰西卡摒气,反思了一下自己不应该在公共场合和雷古勒斯玩,尤其人家还在认真的写东西。 她逼自己努力投入到课本中,期间捂了捂自己的手指,他们的罐装火焰并不允许带进图书馆内,现在正在城堡某条密道的夹层里燃烧。 “我觉得我们这次的文章写的很好啊,”过了一会雷古勒斯听到杰西卡小声说,她正望着自己的课本,哪怕有屏蔽咒也依旧放轻了声音,“只是一些模糊的故事,我没觉得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她大概能猜到邓布利多,或者说包括雷古勒斯在内在顾虑什么,毕竟拜环境所赐,一篇简单的学生报道就可以被上升到立场的高度。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应对的手段,甚至是在利用这个机会达成别的目的,只有她由于家庭背景是个单纯的写文章工具。 不过,不像上回雷古勒斯主导产出的暴论,杰西卡完全不心虚,因为她认为这次的文章内容没有任何漏洞。所以杰西卡向雷古勒斯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他们没必要顾虑她会拖后腿就束手束脚,她可以接受一切困难的挑战。 “家里教导我,要捍卫自己的心血与结论。”杰西卡很爱惜自己消耗大量毛毛牙薄荷糖积累出的文章,“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假如是故意针对你,我就替你骂他们。” 虽然不解决实际问题,但雷古勒斯依然很受用。他不期待杰西卡能帮到自己,但每次她表现出体贴时青年都暗自愉悦。果然约会会消磨人的意志,雷古勒斯想,让人不自觉的沉沦进懒惰与放纵之中。 他倒也真的有点期待放暑假,如果能早点考完试就再好不过了,不仅是局势更迭,他也能拿出更多的时间来陪她玩。 随着o.w.l.的临近,由于阵线拉的太长,大家恐惧的情绪已经被长达几个月的复习消磨成了只想解脱。如果说复活节时人们尚且能顶住彩蛋的诱惑,那五月的魁地奇最终战就成了彻底狂欢的导火索,几乎所有五年级和七年级都丢下课本跑到了球场里,图书馆的空座率每天攀高,大家的心却和春天的气温一样雀跃涌动,时而向上,时而又急转直下,似乎想迫不及待的挣脱禁锢奔向自由。 在这场寄托了考试年释放压力的最终战上,斯莱特林大胜拉文克劳,算是找回了之前输球的场子。女级长菲欧娜不能接受拉文克劳本学年全输,因为就算赫奇帕奇也赢了她们,杰西卡很看的开的安慰她,直言赫奇帕奇当最后一名的时候多了,分差也比拉文克劳可怕的多。 自从魁地奇结束,本学年的学院杯几乎敲定格兰芬多,前往霍格沃德的学生也像扎了堆,就算只是雪地散步也要出去乱跑。雷古勒斯没有凑热闹的爱好,而杰西卡前往霍格莫德最大的动力喜鹊队被禁赛,也失去了逛商店的兴致,于是他们得以享用了相对空旷的图书馆与草地。杰西卡吹着湖边的风走神,哪怕人在学,但她的灵魂已经飞远了,她没有一刻不期待放假,假如她是个格兰芬多肯定会去抢火车。 雷古勒斯无奈,但凡换成其他人他只会觉得这个人的成绩梅林难救,可这是杰西卡.米勒。他半威胁半诱导的查了她的知识储备,发现除了魔药和算术占卜外都还可以,起码足够混上高级课程再学两年。他有点想从理想入手刺激她,因为魔药的n.e.w.t.证书是成为治疗师的必备条件,不过斟酌过后还是咽回了这句话。 那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仅仅只是出于社会需要与自身所能。雷古勒斯想起那个梦里的预示,就觉得学不学魔药好像也不关键了——更何况,在那个世界中她都能自己考到治疗师,起码不至于是全无天分。 不仅是个人懈怠,杰西卡很快又开始使雷古勒斯的学习意志松动,她在休息时间捡了各种味道的酥皮泡芙,很珍重的小口小口的吃掉它们。雷古勒斯发现她尤其喜欢被烘的很脆的酥皮,唯独面包边例外,但可能因为家教,杰西卡并不浪费食物,有条件的话她会把它丢给别人消灭,没有就自己苦着脸咽下去。 她当然不会把面包边给他吃,他们现在已经达成了食物上的默契。他的口味轻,而杰西卡更偏爱冰镇的甜食(她应该能和斯拉格霍恩合得来),杰西卡是那种很少见的,在进食时就显得十分幸福的人,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米勒才会毫无节制的纵容她。 霍格沃兹位于山间,在春季会有鸟雀的鸣叫以及树林在风中的细响。雷古勒斯抿了口很淡的柠檬水,耳边是杰西卡的轻而窸窣的咀嚼声以及时不时蹦出来的食物点评,光线顺着叶片的缝隙钻进来,给予人温柔与想抛弃一切的自由感。 杰西卡的思绪真的在飞,她已经在和他描述o.w.l.后一条条想执行的计划,不过如果可以帮到雷古勒斯的话她就留下来。她也确实去过很多地方,那个送给雷古勒斯当圣诞礼物的金属星星就出自一位埃及的工匠。当时她的父母正在开罗采风,写手稿时把她忘在了酒吧里,结果被那位工匠以酒吧人员往来太复杂为由骗走。 “我父母还以为是黑巫师绑架呢,当时惊动了埃及不少傲罗,最后我在人家店里喝丝兰果汁,反倒是那位女士被查出逃了一大笔税。”杰西卡皱眉,她记得那位工匠是个很漂亮的埃及女性,“后来我母亲和她聊了很多,埃及巫师的生活、历史,以及埃及麻瓜为了收回运河而打过的仗——最后她就给我做了这颗星星。” 雷古勒斯停顿了一下:“然后你把它送给了我?” “那是我很喜欢的礼物!”杰西卡很努力的表现诚意,“那位女士告诉我,礼物的价值就体现在被赠送,它也是有归宿的!” “按照这个理论,我再把它送给你,那它的旅程也不会结束。”雷古勒斯说,“另外,那位女士没跟你提别的什么?” “嗯,没有?她只是说我可以把它送给别人。”杰西卡茫然的回忆着,她的眼神向右上方飘,仿佛在寻找被自己遗漏的信息,在思索时她就会这样做。 青年哦了一声,她应该是不知道那颗镂空星星当中闪粉的成分——珍珠母贝以及火灰蛇的蛋壳,它们是制作迷情剂的主要材料,当时他收到时还以为她要约他出去,结果假期在对角巷碰巧见面后她只是请他吃冰激凌。 那个埃及女巫大概是觉得好玩才诓了她,或许也只是纯粹的对小女孩未来恋爱的恶趣味,但谁清楚呢?对于当时的杰西卡,她的命运不受限制,就如同那颗星星被要求不停的转手,这也是未来不确定性的魅力。 或者说,是那位工匠对她爱情的“祝福”?想到此处雷古勒斯很隐晦的告知杰西卡,那名从埃及政府眼皮底下逃税的女巫很可能精通各类爱情魔法,对这类人除非有所相求,否则最好谨慎来往。这是他所奉行的处事准则,目标明确,保持警惕,并尽量去推演各种可能的情况,比起不确定性,他更享受知晓一切的快乐。 小天狼星又与他截然不同,他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对目标规划甚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行动。格兰芬多的通病,而他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这个,雷古勒斯看到不远处格兰芬多引起的争执时又一次这样确信,他们刚准备从湖边回到城堡,甚至还没走进时钟广场,每天的生活好像到处都充斥着格兰芬多。 他分出一些精力听明白了又是因为麦金农,天天就为了这些无关痛痒的对错,哪怕往圣芒戈送盒糖霜凤梨都比争辩有价值。说到底只有格兰芬多会认为情绪与形式大于实质收益,斯莱特林就绝对不会这么考虑,雷古勒斯想,要知道连伤害麻瓜也得见见血呢。 站在他身边的杰西卡屏住呼吸观察,每一根发丝都表现出她的谨慎,一般赫奇帕奇不太会陷入这种很麻烦的纠纷,因为学院无所要求,他们的纯血数量反而仅次于斯莱特林。观察完毕后她踮起脚,看上去很想参与其中,雷古勒斯扫了一圈,发现那里面果然有她的熟人,玛丽.麦克唐纳,一个固执又可怜的格兰芬多疯子,之前还想拿扫帚打他。 “去吧,”但相反的,他俯身在杰西卡耳边冷静的鼓励道,“我回寝室,下晚课后去天文塔接你。” 杰西卡的指尖在空气中晃,她应该是在顾虑:“没关系吗?我是指——不会影响你的那些行动?” “我不喜欢格兰芬多,”隽秀的青年故意弯了弯眼睛,少见的对她吹捧奉承,“但我向您发誓,小姐,您在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是在帮我。” 得到了允许的杰西卡很乖又很放松的去了,雷古勒斯看到那些斯莱特林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她后转身离开,他没说假话,让杰西卡顺心对彼此都有帮助。他的约会对象会为众所周知的黑魔王的反对者说话,也和邓布利多的铁杆支持者交往亲密,而他并不参与其中,这会被解读成他们之间也许存在着分歧,人们无法用她来影响他的决断,她也就暂时是安全的。 估计会被杰西卡认为十分阴险,但他愿意支付相应的代价,这世界上没有毫不付出就能得到的好处。黑发青年边走边整了下自己银绿色的领带,比起向她显示出太多自身的阴暗面从而遭她讨厌,他更希望她能如同布莱克高高在上的姿态一样,不必对任何事物卑躬屈膝。 杰西卡挤进去时庆幸双方还没有特别混乱,只不过是停留在拿魔杖互相丢小恶咒的程度。她一出现就被玛丽.麦克唐纳拽进了格兰芬多的团体,对面的几个斯莱特林看到她时明显一愣,杰西卡这才发现他们好像是低年级——现在的小孩们都这么早就被启蒙当纯血斗士了? “你们看上去岁数不大,”杰西卡干脆以高年级的身份问,他们估计不会听麦克唐纳的,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打起来,“为什么要找别人麻烦呢?” “搞清楚状况,米勒。”一个男孩阴阳怪气的喊,他的袍子破破烂烂的,估计是被烟花炸过,“是他们要对我们说教!我们只是在路过时讨论泥巴种…” “吃不够教训?”麦克唐纳回呛,她的鼻头只有一抹灰,估计应该是变出烟花的那个施暴者,“再说那个词,我就把你们的嘴巴给挨个封起来——” “道歉,然后离开怎么样?”杰西卡抽出魔杖,“你们不走的话,也许会牵扯到新的麻烦里。”这是雷古勒斯教给她如何威胁人的方式,故意说的模棱两可,这样他们就会自己掂量,实际上她想的方法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找斯普劳特教授,换麦格教授的话估计还会给玛丽扣大分。 另一个看上去三年级左右的高个斯莱特林眯起眼睛,她记得他姓普罗特,而且他和莱丽.普罗特一样有头稻草色的卷发:“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在偏袒?” “他们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要不分缘由的维护他们。我也可以不听你说话,从角落里直接掏出魔杖攻击你。”杰西卡真有点生气了,“你记住这才叫作偏袒——看在梅林的份上,希望你永远不会是被针对的那个。” 几条小蛇眼神乱飞,应该是正在评估代价。可能是因为忌惮正和米勒约会的布莱克会找他们麻烦,最后几个人决定先吃瘪离场,那个姓普罗特的男孩大概是气不过,在经过时故意用肩膀撞了麦克唐纳一把,结果刚碰到衣角就被砰的弹开。杰西卡向咒语发射的源头望去,莉莉.伊万斯和莱姆斯.卢平正站在城堡方向的矮阶上,从远处看就像两尊举起魔杖的雕塑。 “我记住你们了,”伊万斯朗声说道,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算太冷酷,但也只有同龄人才有胆敢对她出言不逊,“离开,我想斯拉格霍恩教授会去找你们谈谈。” 直到格兰芬多六年级的男女级长过来,杰西卡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弹开普罗特的咒语是个几近完美的抽离咒。伊万斯说他们刚结束今天的幻影移形课就发现城堡外不太对劲,幻影移形是个十二周的短期课程,教授六年级们如何获得移形许可。 “他们的后背怎么了,”杰西卡瞟到那几个逃走的斯莱特林男生的袍子正在逐渐鼓起来,“是别的咒语混合的结果?” “一个蛮恶劣的恶作剧,”卢平狡黠的微笑,棕发的青年这才收了魔杖,他的气质类似轻盈的乐器,上面拧着纤细而柔韧的弦,“但对斯莱特林来说反而太轻。” 他们又聊了一会,卢平顺路带麦克唐纳去医疗翼,麦克唐纳被碰了下鼻子,卢平则自称手臂因为分体缺失了一块。“他们有大计划呢,”在卢平也走远后被留下的莉莉无奈的揉着额角说道,“不让我跟着,而去医疗翼治分体这种理由只能骗傻子——明明麦克唐纳是为了麻瓜出身的巫师才会和人起冲突。” “别介意任何人的话,”杰西卡尽力去安慰她,“我们都没有那么想,巫师就是巫师,与血统无关。” 在她心里只要成为巫师就是值得深深自豪的,尤其莉莉是那么优秀,相比起来那些斯莱特林才更像泥巴种。 “什么是巫师?这个问题我不相信任何人能交出完美的答案,每段历史都根据政治需要给出不同的结论。”伊万斯摇头,她是个格兰芬多,所以毫不避讳的表达观点,“我不为了我身上所谓的血统而感到耻辱,对我来说家人和魔法同样重要,我有父母、姐妹,如果没有战争,我一定会回到他们身边去。” “从我上学开始,格兰芬多就在为了正义而斗争,我听到、看到了太多不友好与不公正的对待,整个英国的巫师界就像一摊烂账。”她的红发被扎起来,在黄昏下像闪闪发光的缎子,“可我不会逃走,当年人们为了正义保护了我,而现在我也会站在他们的前面。” 这是格兰芬多的勇气,杰西卡默默的想,莉莉.伊万斯不是傻瓜,别人说什么都会听,她都能和那个阴森森的斯内普试着做朋友,说明她只信自己的那一套,只不过恰巧和格兰芬多的主流想法吻合。 “你不会回去了吗?”杰西卡想到当时记录故事时莉莉提到自己想去读书,似乎很多人都被迫改变了梦想,“但我想,詹姆肯定怎么样都会跟着你的。” “虽然波特很混,”提起那个家伙莉莉终于忍不住笑了,“但他确实是个好人,这是我说过最良心的话,他支持我做一切想做的事。” 所以,应该是詹姆赢了?杰西卡在心里为这场在霍格沃兹惊天动地的复杂感情戏点上了句点。它大概持续了整个青春,最后通向了成年人的雄心壮志与对世界的责任。不光是故事的主人公,她们这一届好像也慢慢摸到了未来的门槛——就从一个月后的o.w.l.考试开始,未来或许是未知或许是无法被改变的定论,但所有人都为之心潮澎湃,因为成长也带给了他们加入游戏的权力。 所以快点过去吧——杰西卡忽然萌生出了想逃天文学去和雷古勒斯约会的心,她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去过第一个假期呢。 29、第二十八章 山樱桃和云杉尖 临近考试前,萨拉特意从对角巷订了瓶香水,说是给自己成功熬过o.w.l.的奖励,不管成绩如何都要享用。那是只包装非常精巧的香水瓶子,贴纸上说中调是山樱桃和云杉的嫩芽味。 山樱桃和云杉尖,杰西卡好奇的用指节敲瓶身表面,这听起来像要直接住在森林里。 “我闻不出来。”伊丽莎白喷到手腕上嗅了嗅,觉得非常微妙,不能说不好闻,但显然不是樱桃或植物。杰西卡也自告奋勇的试了,味道是混合的,一时间难以说清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这是诈骗,”她严肃的跟萨拉讲,作为姐妹她们会大胆为对方的购物挑刺,“波特的洗发水要更好闻。” “我只是受够波特的椰子油风味了,”萨拉嘟囔道,她将香水瓶怼回包装纸里,“不便宜呢,天知道这个牌子是谁在经常买。” 经过短暂讨论,萨拉与伊丽莎白一致认为这种出产混乱香水的公司大概是靠宰富人的钱过活,在他们还被麻瓜称为贵族的时候(实际是他们混入麻瓜)就经常沉迷一些细致又恶心的爱好,也许是为了自持身价。伊丽莎白尤其能够体会,她母亲曾经因为嫁给麻瓜而被罗齐尔除名,在家里还天天给羽叶甘蓝喷玫瑰水。 “闲的没事干呗,才能整天研究这些玩意。”萨拉已经开始疯狂想象,“甚至可能是他们教育后代的必修课——这让我忍不住好奇布莱克的家族课程。” “干嘛?”品尝出好友话中含义的杰西卡无辜的说,“你难道是想让我问雷古勒斯,看他有没有抽空研究过一根针尖上能站多少只小仙子?” 虽然是个玩笑,可杰西卡觉得雷古勒斯平时真的很累,他每天要做的事太多了。要是真的有研究针尖仙子和品鉴香水的家庭课,她觉得反而小天狼星才是更愿意去的那个——然后,他会把这些课堂统统变成灾难。 “不是所有人都混吃等死的,”萨拉难得没有质疑雷古勒斯的勤奋,和霍格莫德的巫师打交道久了,她讲话也一股苏格兰味儿,“如果所有自诩贵族的巫师都是卷心菜,雷古勒斯.布莱克肯定是其中身价最高,还最拼命汲取养分的那一颗。” 周末过后就是o.w.l.,外面下暴雨,所以杰西卡他们窝在有求必应屋做最后的复习。背诵之余女孩抬眼,以确定雷古勒斯到底是不是像颗卷心菜。结果当然不,他是宁静的,不说话时散发出严慎的气质,瘦削苍白,和小天狼星比又不够神气。青年正垂着眼读书,视线挪移,颤动的眼睫像烟灰色的蝶翅,冷淡而孱弱的支撑着古老家族最后的体面。 “山樱桃和云杉尖味的香水,”于是杰西卡在复习间隙时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么?” 这是要他联想?雷古勒斯想回答需要实物才能判断,但既然能搞到实物恐怕杰西卡也不会问了:“佐科和对角巷都不卖?” 本着讨恋人欢心的原则,他尝试着这样问了,如果她很喜欢,那等考试结束他就订给她。 杰西卡立马意识到他误解了:“是萨拉,她买了这种味道的香水作为学期结束的奖励,但闻起来根本不像是樱桃和云杉——可能是配合的比例问题。” 雷古勒斯直接施展了几个变形咒,他将由蜡油变成的香精依次摆出来,杰西卡凑过去闻,和萨拉的香水并不同,樱桃香精的甜味浓的快盖过植物了。而云杉被压的很淡,更像是雷古勒斯身上时常会沾的清香气。 “好想吃樱桃布丁,”闻的她都馋樱桃了。杰西卡躺在他身上等待下一轮背书,雷古勒斯比较瘦,但腰并不软,毕竟魁地奇有很大的训练量,“撒两倍糖霜的那种。” 雷古勒斯无声的弯了嘴角,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是他表达亲昵时一种较为隐晦的方式。 “明天就考试了,”她也不甘示弱的玩他的贝壳扣子,“但是我反而不害怕。” “昨天那个想从学校逃跑的人是谁?”雷古勒斯边翻页边反问,也不制止她虐待自己的衣服。杰西卡不回答,只观察雷古勒斯纽扣边缘的花纹,和他冬季斗篷上的银制扣相同。 起码我不用喝镇定剂,她刚想出一个绝好的反驳点子,刚开口却发现他正在看她,原来雷古勒斯早就等着自己的辩词。他迎着灯,目光在樱桃甜丝丝的味道中下视,本来是审问狡辩的罪犯,却硬生生冒出股缱绻温柔的神色。 只这一恍神,她就把顶嘴的大好机会给错过了。杰西卡数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的数着扣子上镌刻的纹路,闷闷的把话都咽了回去。似乎在和雷古勒斯的比较上,她总是输的那个。 但是至少,她还可以比他多吃更多的樱桃布丁。 第二天一早,巫师考试管理局的考官出现在礼堂的上首吃早餐,还是常来的一男一女,赫奇帕奇们把他们私下称为“正义奶奶”和“慈祥秃顶”,直到雷古勒斯告诉她他们分别姓玛奇班和托福迪。整片五年级鸦雀无声,杰西卡把吐司边仔细撕下来泡牛奶(这是她发明的不分给他人情况下的新吃法),告诫自己考完了就自由,而萨拉则在反复默念倒着的粉身碎骨,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放松手段——远处格兰芬多长桌的餐盘子都快飞出去了。 在检查确定没有携带自动羽毛笔和小抄活页袖之类的东西后,他们要开始考试了。礼堂被魔法改造成了一排排的单人课桌,按照姓氏雷古勒斯很靠前,而杰西卡被分到了熟悉的中游位置。第一堂考试是魔咒,她答出了送分的漂浮咒、召唤咒还有无声无息的解咒理论,也尽力写满了所有羊皮纸。 其实写了几行她就觉得自己写完了,杰西卡想,剩下的都是胡言乱语。 下午的实践考试她和萨拉还有莱斯特兰奇一组,杰西卡在弗利维教授面前表演了用切割咒切派,冰冻咒冻纸飞机以及五种阿拉霍洞开的变种演示。她本来挺满意,但直到萨拉使出石化咒逼停纸飞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理解错了教授的要求,不过反正那个飞机是不动了。 走出考场后疲惫不堪的杰西卡发现雷古勒斯在等她,她也很想和他玩啊,可明天还有变形学。杰西卡决定这两周先拒绝他,她脑子里的咒语模型和理论都在嗡嗡作响。 “我不能和你走,你也不要跟我对答案!”杰西卡表现出抗拒,不过又觉得这样对雷古勒斯未免有点太可怜,“就这两天,可以吗?” “我不对答案,”雷古勒斯说,她把他想成什么了,“但如果你愿意今晚也和我复习,我也许能猜出题目。” 少女很没骨气的托腮思考:“这几天还能去有求必应屋吗?或者我们可以试着找个空教室?”不过有点困难,一两个人霸占一个空房间很爽,可遗憾的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后续的考试好像并没有因为她和雷古勒斯厮混而变得糟糕。变形学考了练习过的盘子变蘑菇和消失咒(很庆幸她没有把自己弄消失),草药学和黑魔法防御术也都非常慈悲,雷古勒斯成功押题毒牙天竺葵,而黑魔法防御术的实践除了守护神杰西卡都成功复刻出来了。她没考虑加分的事,不过明显考官托福迪会更青睐那些使出呼神护卫的学生。 竟然有这么多人都能召唤守护神,杰西卡看着格兰芬多们中了夺魂咒一般对着麦克唐纳变出的斑纹猫喵喵叫,是天赋异禀,还是大家都只是在为最坏的结果而做考虑。 古代如尼文自然是稀碎,但杰西卡还是高兴自己能甩脱本周的考试,和芭斯谢达·巴布林教授告别是她的意料中事。她如释重负的把《古代如尼文简易入门》丢到床底,决定先欢庆一天再复习下周的内容,结果周六连早餐都没吃就被雷古勒斯的小纸条从休息室给揪了出来。 他真的好严格哦,杰西卡痛苦的用魔杖尖磕坩埚,她正在煮活力滋补剂,突然觉得萨拉的说法好像没问题。一颗不仅自己拼命汲取营养,还对她也很严苛的卷心菜。 为了更好的模拟考试环境,他找到了一间阴面的教室,又和她一起熬同样的魔药,可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与杰西卡完全不同的轻松。他的魔杖装饰不多,杰西卡瞥了眼自己的,榛木,独角兽尾毛,杖身光滑的不像根木棍,大概就如同易容马格斯,除开本心外一切都是附庸。 按照雷古勒斯的说法,魔杖也代表权力,这让杰西卡跑偏到了魔法史的魔杖立法,结果滋补剂冒出了大量的绿色浓烟。她怀疑是自己的步骤出了错,于是清理一新了折叠坩埚后选择旁观雷古勒斯的那份,怕占地方所以干脆缩在长凳的边缘。 杰西卡很喜欢把自己静静的团成一团,那样会让她感到安全,而微凉的空气仿佛有棱角,将她和心上人隐蔽的隔开。青年人挺拔清俊,并不在意坩埚中的反应,于是黝黑的短发在药水的蒸腾中泛起些微的绿,像是隔着层轻薄的、不明朗的有色玻璃。绿烟肯定是不正常现象,杰西卡想,她偷偷伸出手,把指甲变成和空气一样的颜色。 “复方汤剂,”雷古勒斯忽然开口,他打破了两个人本来很和谐的宁静,“它会让巫师从外貌上变成另一个人,整个过程就像从皮肤下开始鼓泡、膨胀。” “我也不是太熟悉,”杰西卡心虚的说,她把手藏在短裙后,易容马格斯实在太重要了,她被教育不能向家人外的任何人透露这个身份,“你有过这种体验么?” “认真回答我,杰西卡,”雷古勒斯没忘记是自己在提问,“你真的不知道?” 杰西卡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屈起的双腿紧绷,下意识想逃跑,可他又的的确确没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好像只是一瞬间,但却被拉长到永恒那么久,她开始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的,很想去互相信任的,却又十分容易塌陷。思来想去,杰西卡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除了秘密外能吸引他的地方——她只会不停的给他找麻烦。 “我没尝试过复方汤剂,也没有熬过时间跨度这么长的魔药,但课本里把它描述的很明白。”最终雷古勒斯还是解释起来,“滋补剂大概率考实践,因为椒薄荷的成色不是最新鲜的那批,干枯的椒薄荷会导致浓烟。”也说明也许有大量优质品被取走以待使用。 女孩的声音还是略显不安:“那,关于复方汤剂——” “可能是理论,倒数第二题的难度,如果要考效果就会在前面。”青年甚至尝试推出题序,他猜题很有一手,要得到好成绩不只是光靠死板,“你把复方汤剂的效果忘了?斯拉格霍恩最近已经强调了无数遍。” 杰西卡把头埋进膝盖,悲哀的认定自己肯定是个超级大笨蛋了,随后感到雷古勒斯抱住了她。他的动作很轻,简直就像温柔的捧着一汪水。 “所以那不是你的错,烟雾是低品质材料导致的正常结果。”他放轻语气说道,并挑眉示意自己也出现了冒烟的失误,“问题没有那么大,你比想象的要更擅长魔药学。”说着他揉了揉她的金发,又莫名帮她拽了下裙子,杰西卡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根都快露出来了。 杰西卡脸直发烫,两个人的气氛突然变得黏糊糊,她攥住他垂下来的银绿色领带,最终鼓足勇气:“如果你不喜欢,那我把它换掉好了。” 她最喜欢的裙子呢,还是去年开学时新买的,如今又能拿来穿。 雷古勒斯的视线下移,浅灰色的长袜因为主人发懒没有系吊袜带,看上去很适合勾起来再坏心眼的松手。他把手贴上去,但没有后续行动。“你应该多想点正经事,”事实上他的耳尖都红透了,“至少是现在。” “是你总吓唬我。”这一次她可以压着声反驳了,她还以为自己的秘密真被他发现了呢,结果只是在猜考题而已! 结果,当下周一的魔药学真的考了复方汤剂理论与活力滋补剂的实践后,杰西卡都想杀人了。魔药学的实践是格丝尔达·玛奇班在巡逻,她路过时严肃的端详了她坩埚里的药水足有三分钟,把杰西卡弄得很紧张——这已经是她发挥还不错的一锅了,结果还是受到了这位威森加摩元老级女巫的嫌弃。 当然有人比她更惨,虽然她回宿舍就向伙伴们告知了雷古勒斯的猜测,可萨拉还是弄砸了,她的滋补剂粉红,而杰米.罗齐尔直接炸掉了坩埚。棕发的少女面如死灰,冷酷的说自己不配用考场上的那个漂亮的深蓝色水晶瓶,瓶盖上甚至还刻了个上弦月。 “现在去拉文克劳塔买记忆水还来得及么?”萨拉想起了某些拉文克劳高年级承办的课余业务,“最贵的那种多少钱来着?” 杰西卡如数家珍:“一品脱十二加隆。”她其实也考虑过喝呢,直到雷古勒斯第一次像看巨怪一样看她。 萨拉闷闷的拉着她去吃饭了。一品脱能卖十二加隆?那还不如去抢劫。 杰西卡不期待自己能拿很多个o,因为她最擅长的变形学与草药只能说发挥的不差劲。但经历了喂养病中的独角兽、根据文字描述绘制星图还有魔杖立法,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一个o也没有了——因为喂独角兽只是把食物从一大堆破烂里挑出来而已。 直到给妖精战争的总论结了尾,杰西卡才发觉一切真的是结束了。她在沙漏流完的一瞬间就跑了出去,随后在礼堂外的转角从大片大片的人群中识别朋友。赫奇帕奇约好了一起聚会,其他人特地说明了让雷古勒斯滚,因为他已经拐跑了杰西卡整整两周。萨拉安慰自己斯普劳特教授承诺会为她弄出一份工作,而伊丽莎白直接微笑着用魔咒把大把的笔记撕了,小劳伦斯在旁边很识趣的给她鼓掌。 她们把休息室里的复习资料都叠了兔子(显然没有一个人考虑两年后的n.e.w.t.),又决定从独眼女巫雕像后面的那条密道溜到三把扫帚庆祝。结果刚滑下石滑梯就和人撞在了一起,杰西卡的鼻子应该是磕到了什么人的肋骨,点亮魔杖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莱丽.普罗特和阿莱克托.卡罗身上。她们穿着很漂亮的素面袍子,明显是想去玩个痛快,结果挽起来的头发全乱了,看上去是匆忙赶了回来。 “看来有人要被扣分了?”阿莱克托扶着脑袋,把自己腿上的杰西卡扒开,随后故意掐着慢条斯理的语气威胁道,“让我数数,你们来了不少人,我想斯普劳特会喜欢这份惊喜。” “既然这样,”伊丽莎白慢吞吞地回复,在场的又不止阿莱克托一个级长:“需要我提醒斯普劳特教授,你们也在这条密道里吗?”反正院长罚她们肯定不会有斯拉格霍恩狠。 卡罗很想回呛她作为级长有权进行巡逻,但考虑到同伴普罗特的安危还是闭了嘴。她沉着脸施了个荧光闪烁,急匆匆的拽着普罗特溜走了。 “另外,你能不能把吊袜带穿好?”在路过杰西卡时阿莱克托忍无可忍的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没有廉耻的女人——而且你可真沉。” 杰西卡控制不住的咬腮帮,从她迈入霍格沃兹的第一天起阿莱克托.卡罗就开始耻笑她扎满辫子的发型,如今已经上升到其他的角度了。当时她听不懂斯莱特林阴阳怪气的讥讽,还是萨拉拽着她替她骂人,最后从三年级起她和阿莱克托达成了共识,就是尽量的不去招惹对方。 萨拉听着她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要不是她看上去瘸了,我就把她从楼梯口推下去。” 小劳伦斯摸了摸下巴,因为卡罗与普罗特貌似在逃窜:“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伊丽莎白耸肩:“她们没考好?” 杰西卡憋了半天后张嘴:“有道理。”而且她真的很重吗? “只要一天不给我送成绩单,我就一天不会回忆考完的科目。”第二天杰西卡被雷古勒斯约出来散步,没有了考试,学期末宴会之前的时间都变得很自由。现在她呼气会呼出很多小星星,是三把扫帚加入了云母粉的新饮品:“很快就好,中午就会消失了。” 她和他大概聊了聊昨天在密道里遇见了阿莱克托.卡罗,但她没有向雷古勒斯控诉她嘲讽了自己,既然考试结束,那这些烦心事都应该去见梅林——虽然这样对梅林来说有点不太公正。 由于o.w.l.与n.e.w.t.都比期末早,因此在其他年级都在备战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思考假期安排了。杰西卡听了雷古勒斯恐怖的暑期计划,上课、学习、家族交际,几乎每天都是满的。她怀疑按照这种计划他们只能在凌晨约会,虽然这听上去是毕业年级才可以进行的项目。 除了和他玩,这个夏天她也要少吃一些甜食。想到这里杰西卡深吸气,感受到小腹变得紧绷绷的,是多年魁地奇训练的结果。所以阿莱克托受伤其实不是她的错?杰西卡在自己是否真的超重的判断里挣扎,把人撞下扫帚是除了找球手外所有球员的必修课呢。 雷古勒斯发现杰西卡又在胡思乱想,一般她不吭声的时候要么难过,要么就是在神游天外。他们走到中央庭院,结果碰到了本来早就应该离开的格丝尔达·玛奇班,她能起到很多种作用,考官,监考人,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威森加摩里相当有分量。 “说起来,”他看着庭院里的几个傲罗在和玛奇班交谈,“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天阿莱克托会那么着急回来?” 她听见后蓦地转向他,是相信与好奇的眼神,灿灿的一汪水,凝聚起天蓝的浅色井。 “小巴蒂.克劳奇被带走了,傲罗有些话想问他。”当然雷古勒斯更倾向于是傲罗发现了他与黑魔王来往过甚的证据,昨天斯莱特林都被院长言辞强硬的圈在休息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惯会与政府维系人情的斯拉格霍恩露出那种表情——所以卡罗和普罗特才会那么狼狈的爬也要爬回来。 肯定和邓布利多脱不了干系,雷古勒斯想,他和黑魔王一定都很看重态度强硬的老巴蒂,只不过黑魔王更进一步把主意打到了他儿子的身上。现在的斯莱特林算什么呢,黑魔王培养宠物的饲养盒?还是邓布利多肆意挥刀的屠宰场? “走吧。”雷古勒斯最终轻声说,他带杰西卡离开这片傲罗聚集的区域。邓布利多没把斯莱特林们关太久,他只带走了一个克劳奇,却又彻底证明了自己对霍格沃兹的控制。杰西卡挽住他的手,叽叽喳喳的同他讲萨拉.朗费罗在喷那瓶樱桃与云杉的香水,可她们一直不喜欢它的味道。雷古勒斯默默的听着,大概一年前他还是不屑于聆听这些故事的。 那时候他的脑海里还都是自我与荣誉,他的尊严不容践踏,未来似乎也唾手可得,而现在则必须先低头再得到想要的东西。雷古勒斯偏头,看向远方的山毛榉林、云与随着气温逐渐变得鲜艳的草涧,它们是夏天的颜色,与霍格沃兹每一年的夏季毫无区别。 他像在夏天里做一个沉酣的梦,在梦中他大可做一个好学生,通过考试,只要收敛野心不会受到来自任何势力的威胁与恐吓,但他知道周遭正有大事发生。可一旦他想要寻觅真相,寻找梦境编织时的那些破口,便会从梦中彻底的醒来。 30、第二十九章 必然性推演 在学期末的宴会上,格兰芬多享受了自己本学年的胜利,哪怕掠夺者因为炸厕所被扣掉了50分(虽然杰西卡认为并不是他们做的,毕竟他们的行为违反了掠夺者定律),但他们依然靠魁地奇得到了学院杯。詹姆.波特作为大明星出尽风头,他有本事把分丢掉,自然也有本事都挣回来。 这场宴会或许对格兰芬多意义匪浅,可杰西卡脑海里只有填肚子和马上就要放假回家的兴奋感,反正格兰芬多赢是个还不赖的结果。不光是她,赫奇帕奇们都在快乐的聊天吃喝,大家很快遗忘了考试中的愉快或不愉快,好好吃饭是对霍格沃兹最后的告别。 杰西卡把奶酪菠菜酱抹到烤面包上,霍格沃兹的调味酱很有一手,只可惜要过暑假,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吃不到它们。 家里给她的信很巧的在考试后送到了,应该是父母特意掐准了时间。他们先问她好,又说暑假他们要去姨妈露西那边采风加度假,姨妈乔安娜也会推掉医院的夜班过来。妈妈在信里特意提到杰西卡如果有约就不必跟着一起,但必须让菲尼克斯晚上到家里陪住——他们还是不太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英国的。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呢?杰西卡咬腮帮。由于考试年恋爱会下地狱,她在圣诞假后都没有和爸妈提起自己在和雷古勒斯约会,可这不代表其他学生不会当八卦写给家里——家长们的消息一般都很灵通,或许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肯定不会晚上不回家呀!为什么还要派菲尼克斯来监视他! 杰西卡叠好信,开始去问好友有没有计划,如果要一起玩耍的话她也有空。但很可惜,萨拉要带两个弟弟探亲,伊丽莎白倒是不出门,可要帮家里处理成堆的账单(她父亲在戈德里克山谷开了家杂货店)。在发现大家都有安排后,杰西卡捋了捋计划,准备也和父母走。 至于雷古勒斯,他忙的要死,凌晨约会不是在开玩笑。杰西卡惊讶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考完试还要学习一整天的人,而她只会在夏天写暑假作业,大部分还得留在返校的特快上补。 “我小时候经常在波尔多度假,那边不像苏格兰有那么多的巫师村落,大家都混在人群里…麻瓜有个很大的交易广场,下雨时街道的砖缝里渗水,踩上去容易滑倒。”杰西卡和他聊起度假的目的地和露西姨妈经营的点心店,“有最好吃的可露丽和歌剧院蛋糕,你不觉得吗,那个香草和杏仁粉的味道很棒。” 事实上有点偏甜,不过甜品就是那个样子。雷古勒斯保持着安静,他喜欢听她讲故事,尤其是特意讲给他的。零碎的话语像针尖上的水滴进海里,一点一点的将过往拼凑出来。 “你的过去呢,雷尔,”杰西卡没忘记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呢,“你入学前的夏天一般会去哪里?”她是不太相信布莱克会把他们都圈起来的,毕竟雷古勒斯懂得那么多。 雷古勒斯好像没被人问过这个问题,亦或者他现在想的根本就和单纯的夏天故事无关。他眯起眼睛,眼珠是漂亮而浓郁的烟灰色,看的杰西卡想亲他一口。 “一般是在布莱克的庄园,”最终黑发的青年开口,“有很多羊。” 羊?已经搂着他准备啃下去的杰西卡懵了,他为什么要特意提这个?和雷古勒斯分别后杰西卡还专门到休息室里问了问,赫奇帕奇们正在检查整理遗漏的物品。大家讨论了一下炖羊羔肉的艺术,只有塞巴斯蒂安说羊是很邪恶的黑魔法生物。 在听了无数的山羊人传说后杰西卡若有所思,她捏着条不知道何时被塞进沙发坐垫里,也无人认领的学院围巾。雷古勒斯向她提起童年时的表情并无和煦,仿佛只是在单纯的阐述实事。 可他应该不会对童年有不好的回忆啊,杰西卡想,他那么在意家人,在他心中家族应该是最值得骄傲的东西。 总之,等上了特快再仔细问他吧,杰西卡打起精神,如果他真的心情不好的话她会努力安慰他的。她并不清楚雷古勒斯具体在想什么,不过——他好像确实不太正常的样子。 雷古勒斯感觉自己不太正常,现在去找邓布利多显得过于急迫,甚至带着点愚蠢,可他有一定想弄明白的事,而他确信邓布利多一定清楚——不如说,他认为邓布利多其实就是始作俑者。 雷古勒斯行动的哲学是,捕捉任何事物的细节,并想尽办法为它们提供合理性。只要掌握了这套方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问题都是有答案的,没答案只不过是了解的还不够多。青年站在台阶上等待楼梯移动,一旁的风景画中有少女偷偷钻过来,扭扭捏捏的想约他又不敢,走到几楼就跟到几楼,最终看他钻进滴水嘴兽保护的校长办公室后不甘心的跑掉了。 “很高兴看到你还这么有活力,雷古勒斯。”邓布利多正在捏着镜片看几篇不知名小报,“请问有什么事?” “想问您一个问题。”雷古勒斯用一贯不卑不亢的语气随便挑了个开场,他微微垂眼,以一个非常礼貌的姿态拒绝和邓布利多对视,“小巴蒂.克劳奇是食死徒么?” 邓布利多没正面回答,他略侧过头:“这在你们看来,应当是十分荣耀的一件事。” “追求荣耀不等于个人崇拜,”雷古勒斯隐晦的提醒他自己能认清现状,“布莱克不会盲目为别人开脱,前提是政府真的有把握给他定罪。”否则随便就能从霍格沃兹抓人?这所学校的校董事会估计要疯了。 “那我认为你已经有结论了,”邓布利多说,“默许傲罗带走学校的学生,你是在等我道歉,还是希望我确认你的猜测?” 其实,在足够多信息佐证的情况下猜测会无限接近于真相,雷古勒斯就是靠这个无往不利,从简单的考试题目到社会局势,猜一个人的身份当然也很简单。不过他也没指望邓布利多能说什么好话,直接开始向邓布利多复盘自己的结论。 首先是食死徒。 “不是食死徒,傲罗就没必要把他在学期结束前带走。”雷古勒斯说道,这是站在他视野下的逻辑,“斯莱特林组织过一些秘密集会,但那不是治罪的理由,否则大部分斯莱特林的学生都要被魔法法律执行司问话——你也许不宽容,但霍格沃兹会保护它的每一个学生。” “当然,我不相信有谁能越过巴蒂.克劳奇抓人,如果是克劳奇本人授令,布莱克不会全无察觉,那个下命令的人只能是你。”他不打算让邓布利多说胡话再浪费时间,“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威森加摩的首席,再把自己锁在霍格沃兹你也还是魔法部的实际控制者。” “你们居然真的有集会,”老人发出略显惊奇的声音,“我还以为那只是学生们编的谎话。” “您肯定知道的,”雷古勒斯冷淡的回应,“请别再装蠢货了,校长,这其实很没意思。” “看来你对我评价颇高,”老人蔚蓝色的眼睛反而眯了起来,这本该是个很慈祥的表情,但他貌似并不喜欢这个评价:“不过还是谢谢。” 说着老人双手交叠,用手指搭起一座小塔,仿佛是才开始觉得有意思了。他像翻开一张书页一样凝视面前的年轻男巫,就好似在通过灵魂打量他。 “我也问你一个问题,雷古勒斯,既然你那么信任你自己的推断。”他的蓝眼睛在镜片后发光,那是智慧的、狡黠的光芒,他年轻时大概很迷人,“你认为,我们的小克劳奇先生最后会怎么样呢?” “会死,”雷古勒斯平静的说,“无论早晚,只要没人阻止巴蒂.克劳奇,他就一定会死,不过大概率是秘密的。”甚至老巴蒂本人估计都会从魔法法律执行司辞职,不过那是另外的话题。 要是连老巴蒂.克劳奇都已经被黑魔王渗透,那雷古勒斯觉得魔法法律执行司不如早解散算了。他认为概率不大,何况在那个预示的梦里也是他在支撑魔法部最后的局面。 他靠信息整理无数的可能,麦金农,消失的黑魔王,莱斯特兰奇,包括预示中杰西卡提到的每一个故事,这些消息仿佛张着嘴,告诉他一切的关键都源于邓布利多。为此他特意在学期结束前找齐了所有能找的拼图,而现在,他来从邓布利多这里讨要最后的那块。 “你是知道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真相?”这是他最想弄清楚的,别的他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一些,“去年的九月十七日,那篇文章邀请你明明可以不接受,为什么选我和杰西卡.米勒?” 杰西卡,他又猛然想起在梦中折断了他魔杖的年轻女巫,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永久的生活在噩梦里。 邓布利多眨眨眼,他示意雷古勒斯靠近,又指挥茶壶给彼此添了茶。雷古勒斯看了眼桌面上飘散着馥郁气息的茶杯,最终坐下端起抿了一口,家教令他拥有无可指摘的礼仪。 “我确实有我自己的理由,”邓布利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他其实很擅长和斯莱特林打交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如果利益一致的话,我们可以互相合作。”雷古勒斯流畅的回答,他早想好了要拿什么同他交换,“比如布莱克不会成为任何势力的附庸。” 这是雷古勒斯斟酌过后的开价,他不打算站任意一边,同时他认为邓布利多只是不愿意看到布莱克倒向黑魔王而已。布莱克已经做了行动上的表态,比如同其他家族保持距离,比如放弃争夺在黑魔王失踪后出现短暂真空的话语权,这是他说服父母后布莱克所展现的诚意,要说邓布利多不清楚那肯定是在骗人。 但相对的,他要从邓布利多这边得到真相,而不仅仅是被动的等待被安排——更何况小巴蒂.克劳奇的下场也是警告,或许有一天他同样会被邓布利多出手针对,他不准备去赌邓布利多的慈悲心。 布莱克的次子自认把条件都摆了出来,结果看到邓布利多微笑了一下。“我曾读过很多的故事,”随后他听见老人这样说,“每个特定性格的人,在特定的环境下就会做出特定的举动,故事如此,现实也如此。” 雷古勒斯愣了一下,因为这其实也是他推理的技巧。邓布利多在几个月前曾和他们提到过历史的必然性,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历史某一部分的缩影。 “我确实有你在放假前就来找我的心理准备,毕竟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邓布利多的语气饶有兴趣,“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明明有这么多问题可挑,你却只想问杰西卡。” 雷古勒斯发现邓布利多正在曲解原本的问题,刚要把话题拽回去,就听到他继续说—— “既然你那么喜欢推断,那不如再猜猜,杰西卡.米勒的结局会是什么?”只听邓布利多平静的问他。 雷古勒斯没担心过自己,但涉及到杰西卡后他的警惕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她一直非常尊敬你。” “我感谢学生对我的依赖,这也是推动我做事的主要原因之一。”邓布利多同样平静的说道,“何况很多事也非我一人能决定,事实上,当一个特定性格的人处于特定的环境中时,她的结局已经基本注定了。” “我们大致可以设想,一个没有过高水平,却总妄图拯救别人的女人,最后在战争中的结局。”他给雷古勒斯构建了一个恐怖的可能,“何况还怀揣着那样的天赋,这会带给人严重的误判,她以为自己是能活下来的。” 雷古勒斯想到了那个梦。 “你是在诅咒,还是预言?”他的思维在颤,但他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试探的机会,“你早知道她是——” “易容马格斯,不是吗?”邓布利多很好心的点破,甚至还在提醒他,“你被斯莱特林做事的思维束缚的太深了,其实按照你们学院的风格,你根本没资格与我谈合作,因为你本来就会去做我想要让你做的事情。” 为了阻止这个命运,你也会拼了命的做出对我有利的行为,不是吗? 雷古勒斯把茶喝了一口,最后反而被气笑了:“你真卑鄙。” 邓布利多也笑,但大概这次真心实意:“谢谢,不过比起你们心里想象的我,估计还差那么一点。” 雷古勒斯把掺了牛奶的红茶放下,心想真是太他妈的丢人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邓布利多确实不喜欢把人当棋子驱使,他要的是每颗棋子都心甘情愿,反而比恐吓要强的多。 他现在怀疑那个梦也是邓布利多故意设计的了,让他看到未来,并且彻底断绝跟随黑魔王的念头。未来——雷古勒斯飞快的想,这其实可以解释为什么邓布利多改变了去年的行动,他本来没有理由接受那篇文章邀请。 “你看到了未来,”于是雷古勒斯说,“或者是恰好知道黑魔王的某些计划。”他只能理解成,邓布利多知晓的信息比他多的多,不管那个预示真实与否都足以用杰西卡的结局以作要挟。而且还不仅一个人来威胁他,梦里的杰西卡还把他当拯救巫师界的救世主呢。 你能拯救我们所有人吗?雷古勒斯想起这句话就头疼,想揪着她好好教育一下。 “不如说,我恰好听说了一个故事。”邓布利多倾向于这样解释,“我喜欢那个故事的结尾,可如果要我动笔,我会把它改的更像个类似好运泉的童话——我假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别不知好歹,在雷古勒斯眼里这句话可以翻译成这样。邓布利多想着手改变,所以才在九月十七日接下了预言家日报的文章邀请,又着手推动了后续各种各样的事件。既然想万事顺利,那最好乖乖听话。 雷古勒斯准备服软了,他想先试试能不能白套出一点情报:“给我一个提示。” “暂时没有,”邓布利多手里的小报砰的一声变成烟花炸掉了,“回家吧,我亲爱的雷古勒斯,祝你假期快乐。” 自我意识旺盛,在雷古勒斯离开后邓布利多脑子里蹦出了这个评价。这也是斯莱特林的毛病之一,自视甚高,同时只会从最好欺负的人身上反复榨取利益。他刚才都想建议他别老冲自己下手,有本事直接去找汤姆算了——不过,雷古勒斯在那个故事里确实也是这样做的,他是一个不畏惧死亡的孩子。 无论如何被打压,折辱,布莱克都是那么的骄傲,所以到死汤姆都没能征服他。对于布莱克这样特殊的家族,无论目标如何,爱是唯一能让他们折服的东西。 “拜托,给我写信。”杰西卡拉着雷古勒斯的袍子撒娇,她不能和他坐一个车厢,因为雷古勒斯要和级长们在一起,“或者壁炉也可以——我会给你在那边的地址。”他们好像没在一起多久就要分离了,哪怕只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但她很快就会回家的,巫师的交通十分方便,哪怕是异国旅行,在跨国申请批准后也就是一个壁炉的事。 “信件大概需要好几天,”雷古勒斯认认真真的给他的恋人计算猫头鹰寄送国际信件所花费的时长,“只在波尔多呆一个星期的话写信其实非常不值——” “可是我很爱你,”杰西卡闷闷的说,“我想给你写信,哪怕你收到的时候我都要回家了。” 这下雷古勒斯彻底没脾气了:“我会等你的信。” “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她也摸了摸他的脸,杰西卡抚摸他时很温柔,指尖触碰到雷古勒斯额角柔软的黑发,“我能帮到你什么吗——哪怕我只是个很可能开学只有三门高级课程能上的准六年级。” 开完玩笑后杰西卡做了个鬼脸,在被雷古勒斯亲吻后脸又红透了。他有什么能有求于她呢,雷古勒斯看着她想,他马上要回家,也没有讨人厌的低年级在他面前违反规定,一切都显得格外的令人愉快。他轻轻的搂住她,就像活在一个类似好运泉的童话故事,那是诗翁彼豆故事集中最圆满的一篇。 牧羊人牧羊,而羊群的命运则是被驱赶。雷古勒斯想起自己下午在邓布利多那里碰的壁,他其实真的不喜欢被人要挟,哪怕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怎么做他都没法和邓布利多对着干了,因为他们的主要利益已经变得一致,就从他与杰西卡正式接触的那天开始。 与他的举动不同,这是邓布利多身为顶尖政治家的哲学——在吸取经验的同时,雷古勒斯已经有点好奇邓布利多下一步的动向了。 “杰西,”于是雷古勒斯试探着说,“关于邓布利多要我们动笔的那篇后续文章——” “我不想听,”杰西卡摇头撒娇,导致他的脸庞被散发着小雏菊香味的沙色卷发弄得很痒,“你忘了我们已经放假啦。” 31、第三十章 邮局可以邮寄的东西 观察到汽笛喷出的白雾罩住了小树丛,杰西卡果断把袍子塞回行李,这说明她要到家了!感受着特快逐渐放缓,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一切又尽数出现在她面前。 她原本立志做下车第一人,但头名的竞争向来十分残酷。等杰西卡凭借打魁地奇的身体素质挤出车门时,站台上早就全是人了。国王十字车站向来闹哄哄,她先确认自己的龙皮箱也成功挤出来了,才开始踮脚寻找起家人。锁定菲尼克斯的位置后她快乐的扑过去,而他笑眯眯的将浮空的箱子拽过来。 “爸妈呢,”说完杰西卡环顾四周,“他们每年夏天都会来接我。”而且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波尔多? 结果菲尼克斯说他们已经先走了,原因不明,但还记得给她留了个门钥匙。杰西卡先是惊讶这次要用非壁炉的方式旅行,其次感叹起父母的爱情依旧浓郁,哪怕他们那么爱她,她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意外。 她又问菲尼克斯和不和他们一起度假,结果他的眉毛立马皱了起来。“我当然不去,因为我是需要按时工作的可恶的成年人。”菲尼克斯边把她推出隔墙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天他戴了一顶标准的巫师帽,“我有时候怨恨自己写不了书。” 在确认五年级之下的所有学生都跑光后雷古勒斯才决定下车,临走前他走到一扇半开的玻璃窗前,西里斯早就和波特一同消失,而他的父母在站台边泰然自若的昂头,表现的仿佛从没有过另一个儿子。 他看到杰西卡扑进一个年轻男巫怀里,那应该是她提到多次的堂叔菲尼克斯.米勒。他有一双和杰西卡相像的蓝眼睛,血缘的证据,不过比起天空更类似深处的海水。他正假装漫不经心的认真聆听杰西卡的某些话,眼尾眯起时轻微的向上挑。 也不知想了什么,雷古勒斯把注意力挪开。他迈步出去,为见父母特意换成一副沉默而温和的表情,只把空荡的车厢留在身后。 杰西卡从麻瓜的公共厕所中偷偷摸摸的溜出来,她现在又成了“庞妮”,因为菲尼克斯说要请客吃餐前甜点,算作庆祝考试结束的奖励。他们到了伦敦某家麻瓜的餐馆,点了黑板上特供的巧克力蛋糕。杰西卡捏着勺子,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太局促。 当然不是因为饭前偷吃的愧疚感(杰西卡决定好等第二天再正式戒掉零食),而是她搞不清在麻瓜的世界里穿什么才是合适的。袍子肯定不行,所以就随便套了件伊丽莎白缝出来练手的吊带长裙,反正大家都说这很麻瓜——只有梅林知道她一直把她当睡衣的。 菲尼克斯睨了眼对面的餐盘,里面的食物正被红发女士用勺子持续迫害。他转而托腮打量起“庞妮”,那是件按麻瓜审美挺漂亮的裙子,肩膀系着鲜艳的流苏,估计是拿窗帘拆出来的。杰西卡为了伪装还特意把皮鞋换了,其实怎样都不太搭。 他又看向她的脸,“庞妮”有着姜红色的很粗的硬质头发,杰西卡把它们略略扎起来,零星的雀斑缀在鼻尖,黑眼睛则像用来磨棋子的石头。 “女士,”于是菲尼克斯开口,他们给庞妮这个形象编了不少故事,一个重返青春的孤独女巫,大概得有四百多岁吧,“因为您有着长久的智慧与宽容,所以我想您不介意和我聊聊雷古勒斯.布莱克?” 杰西卡心想果然,于是“庞妮”也噎了一下:“你们都发现了?” “你早暴露了,”菲尼克斯挖走一勺奶油,头也没抬的说道,“你爹大概两个月前从同事那打听到了这件事,他们只是有点难过你没告诉他们。” 少女露出一个很委屈的表情:“今年要考o.w.l.哦。” “所以你就打算让家里最后知道?”男人没好气的补充,“而且还是一位布莱克,哪怕你找费尔奇呢。” 女孩瞪他,菲尼克斯举手表示自己错了。随后杰西卡,或者说“庞妮”低下头,举手投足都与四百岁女巫的设定迥然不同。过了一会她悄悄抬眼,菲尼克斯听到她小声问:“不可以嘛?” 菲尼克斯快气死了:“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杰西卡讨好的去拉他的袖子,菲尼克斯啧了一声警告她。“就三月份。”或者四月?反正就...那样了呗?杰西卡涨着脸回忆道,分界线大概是在某次有求必应屋,可他们真的一直有学习。 学习即约会,突然她想道,自己还真是什么也没落下啊。 “吃完了走,”菲尼克斯准备把她丢给兄嫂了,他失去了耐心,“把你送到你姨妈那儿去。” “庞妮”眨了眨眼,很努力的想让他喜欢上她的男朋友:“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的,而且没有影响到考试!雷古勒斯帮了我很多,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学生们边学边约会就像喝水——” “我三年级就开始约女生出去了,杰西卡.米勒。”菲尼克斯冷笑,“而且看得出你考的不错,不然也不会有心情来跟我吃东西。” 他们对了口供,因为她铁定会在波尔多吃晚餐,所以这顿甜点必须成为秘密。躲入街道的某个拐角,杰西卡全程围观了菲尼克斯谨慎的掏出门钥匙,本体是一枚单只的珍珠耳环。大概是非法的?杰西卡凝视着正散发微弱蓝光的耳饰想,她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松散的沙色发丝试图从发夹里逃走。 “不要问合法性。”棕发男人挑眉,很有预见性的提前打断她。随后菲尼克斯告诉她这把门钥匙可以直达埃布尔的宅邸,也是她的母亲安吉拉.埃布尔曾经的家,现在是姨妈露西.埃布尔在住,她没有结婚,所以也就一直留在那里了。 传送时杰西卡感觉自己在飞,不过她适应良好,毕竟比赛时还得额外考虑得分和躲避游走球。刚落地不到三秒她就被人拽过来抱住了,姨妈露西狠狠亲了亲她的脸,她是个待人友好的中年女巫,卷曲的金发盘在头侧面。 “假期快乐,杰西!”露西伸手摸她的流苏结,“你穿的好像个麻瓜。” 菲尼克斯不打算多待,以马上要见客户为由推了晚饭。他和杰西卡的姨妈们不太处的来,经常说光安吉拉一个人就够他受的了,不过他还是感谢她愿意和威廉在一起。 “我书房里的那些花,”威廉.米勒在菲尼克斯触摸门钥匙前反复叮嘱,他换上了毛茸茸的玫红色拖鞋,“记得三天浇一次水——” “知道了,”年轻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再废话我保证它们全部死光光。” 随后菲尼克斯转身,用余光看见杰西卡正带着一只肥猫满客厅跑。他摸了摸鼻尖,反正他是没有把所有人都当亲人的本事。 晚餐在一片聒噪中进行着,杰西卡向姨妈露西与乔安娜生动的描述了学校生活。二人是一对双胞胎女巫,虽然谈话内容浮于逗趣,实际都是再可靠不过的成年人。杰西卡心情愉悦的晃着小腿,她真的非常喜欢她们。 在满桌“亲爱的你太厉害了”和“怎么会这样”的感叹中,杰西卡的亲生母亲安吉拉.米勒反而略显烦躁。她正支着手给自己开生蚝,又因过于新鲜的腥味蹙眉,她的口味早就被霍格沃兹给同化了,她在英国的时间已经远长于在家,甚至怀念起读书时礼堂用金碗盛的炖菜。 “安吉,”乔安娜发现了姐妹在走神,“杰西卡正说到o.w.l.,霍格沃兹居然连呼神护卫都不教?” 戴黑边眼镜的美人叹气:“那是因为英国的黑魔法防御教学质量一直很糟糕。”安吉拉把刀子放下,停止了不靠魔法和贝壳较劲的念头。“抱歉,亲爱的,”她将剩下的生蚝丢给飞舞的餐具,打起精神微笑着加入谈话,“你们可以继续。” 杰西卡歪头,妈妈一回到波尔多就会变得奇怪,爸爸说是因为姐妹关系使然,他和菲尼克斯有段时间甚至整天想着掐死对方。她不太能想象,因为她没有兄弟姐妹,童年也几乎只有菲尼克斯陪她过——但这不代表她不能体谅。 “但是没有呼神护卫并不会影响成绩,雷古勒斯认为它只是个加分项。”于是杰西卡干脆换了话题,主动谈论起约会对象,反正父母早就知道了嘛。安吉拉也十分配合的同她聊,她认为对于这种家族来说不能召唤守护神再正常不过,因为他们基本从十七世纪开始就和黑巫师纠缠不清。乔安娜和露西被迫在一旁接受了丰富的信息量,很克制的没有追问布莱克的事情,不过她们显然有所耳闻。 “那,你和他真是...”在听完杰西卡描述雷古勒斯.布莱克是如何的独一无二,以及安吉拉对布莱克如何作恶多端的学术研究汇报后,露西绞尽脑汁的想找个礼貌的说法。 “太般配了。”乔安娜连忙补充道,不然还能说什么? 全场唯一的男巫反而在意别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威廉冷静的擦了擦嘴,他的话术与菲尼克斯如此相同,“关于我女儿的约会,我为什么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杰西卡深吸气,菲尼克斯又骗她! “你也要注意安全措施。”安吉拉的建议直白到令人害怕,她选择在餐桌上直接问,“他有没有摸你,或者对你提奇怪的要求——” 女孩把果汁喷出来。“妈妈,我马上要16岁了。”她边咳嗽边辩解道,就在今年七月。不过,雷古勒斯确实碰过她的大腿来着?虽然只是把手放在了上面—— 晚餐结束后安吉拉率先表示自己这一星期都不会出门了,她为挣外快给小报审了稿,结果发现它们也请了死对头做专家,现在在躲截止日,所以才会提前跑回波尔多,如果有人从壁炉问就说自己中恶咒死了。露西苦恼的看着她像旋风一般从楼梯消失,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安吉拉总是她们四个中最特别的那个。 年轻时的安吉拉可以被算作怪人,讲话刻薄,又向来不太有人情味,搞砸姐妹的关系,并且一度在女巫云集的布斯巴顿过不下去。读书时乔安娜曾不止一次愤怒的吼叫,说按照安吉拉.埃布尔比摄魂怪还可怕的思维方式,大概没有能容忍她的人了,结果威廉刚好能对上。 英国人。露西挑眉,她觉得在英国出生的安吉拉也不太有法国人的风度呢,怪不得最后会转学霍格沃兹。可能出生地就是有那样的魔力,霍格沃兹的准入之书从不说谎。这时杰西卡也抱着猫路过,向她们讨家务干,又问第二天可不可以出门去麻瓜的街道玩。 杰西卡和她的母亲并不像,安吉拉年轻时要是能有杰西卡一半懂事,她们能把她贴在家谱上。露西和颜悦色的交给外甥女一个给猫梳毛的任务,安吉拉倒没因为杰西卡是个易容马格斯就瞒着她们,她们争吵,却也始终信任着彼此。 安吉拉在怀孕时失去过一对双胞胎男孩,所以格外珍惜好几年后才出生的杰西卡,年轻时挑剔的很,现在反而什么都不强求了。露西望着杰西卡哼歌,又不断改变着眼睛的颜色,最终把瞳色定格成浓郁的深灰,甚至开始往外蔓延。她因为飞舞的猫毛打喷嚏,变成灰色的睫毛颤啊颤的。 大概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就是很招人喜欢,露西在心里默默的想,所以魔法也愿意去偏爱她。 虽然第二天被猫弄醒,但杰西卡依旧感觉很爽,她现在短暂的过上了不用早起的生活。因为睡太死,她的裙子都卷到了胸口,结果露西姨妈养的猫布丽吉特开始蹭她裸露的腰。杰西卡眯着眼挠灰猫肥肥的下巴,布丽吉特发出爽到的呼噜声。 她很熟悉这座埃布尔的老房子,闭着眼都能摸到餐厅里。大人们都起的早,露西还需要去看甜品店,所以餐厅里只有姨妈乔安娜,她向工作的护理所请了长假,正蹲在壁炉旁和对面讲叽叽咕咕的法语。杰西卡给自己倒了牛奶,随后又和结束的乔安娜交流了另一位姨妈露易丝的情况,杰西卡乖巧的满足着姨妈的分享欲,听她指责巴黎人“浮于表面”的礼貌。 “不过你是该去巴黎再看一看。”乔安娜用勺子背敲露西留下的焦糖布丁,用余光扫到杰西卡的龙皮行李箱从楼梯自动飘下来,“一会打算去干嘛?”尤其还要带这么大一个箱子。 “出门!”杰西卡也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早想好要做的事了,“去圣凯瑟琳路的邮局一趟——请问我可以用家里的壁炉么?” 拖着变得巨大无比的箱子,杰西卡侧身用手肘顶开邮局的门,其实她说了谎,因为她一开始先去了别的商店扫货,不过她也很诚实,因为圣凯瑟琳路的巫师邮局确实是她旅程的最后一站。她把龙皮箱小心的放到柜台,里面都是她认为有价值的礼物。“早上好,我想寄东西到伦敦。” 她打算给分享雷古勒斯很多当地巫师会买的小玩意,以及够一包厢学生吃的鲜橙子、开信刀还有几本少见的书。她本来还想放上从郊野刚捡到的特殊形状的无花果树叶,但极有可能会被布莱克认为是在捡破烂——最后她还是把它们拿出来了。 “没有别的了?”负责接待她的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巫,他蹙着眉伸出魔杖,挨个检查橙子上是否有黑魔法,毕竟包裹的目的地是英国,“如果有信件的话,我建议你把信和物品分开放,这些水果会把它压坏的,或者您也可以付额外的保护费。” 杰西卡眨了眨变成烟灰色的眼睛,她好像忘记写信了:“您介意我现在写吗?” “邮局营业到四点半,”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不过最后还是服了软,“但一般我会再清点一个小时。” 女孩向他道了谢,并询问付额外的服务费是否会带给他提成,这样她就可以更好的感谢他。男巫笑着说自己不想拒绝加工资,但无奈老板就在楼上监视他。“您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最终他选择以小小的恭维结尾,“它是我见过最特别的颜色。” 杰西卡挺不好意思的去撇窗外的风景,她也没见过多少灰眼睛的人呢。 向男巫借了墨水,她揣着只由无花果树叶变形成的羽毛笔在圣凯瑟琳路上闲逛,还是穿着那身伊丽莎白的裙子,倒没有太引起注意,因为这条路上的人总是那样多。她用轻快的步伐追逐建筑物投下的影子,圣凯瑟琳路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如此相似,偶尔会灰墙红瓦的小房子穿插其中,赭色的窗玻璃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太阳的气味。 她想起雷古勒斯在特快上给她的地址——格里莫广场12号,那应该是布莱克的宅邸,就如同母亲与姨妈们的家,是除墓地外对一个家族最重要的地方。杰西卡记忆起雷古勒斯一开始并不想让她把信直接寄到家里,他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才表示父母应该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乱动寄给他的东西,他已经16岁,自信可以保护好青春期的尊严。 但,她好像无法像之前承诺的那样给他地址或是用壁炉聊天了。杰西卡抿嘴,身旁穿过不少行进的乐手,她在昨天意识到了姨妈们对布莱克的忌惮,那是一种模糊却又天然恐惧的疏离,她们恐惧着英国正发生的改变与战争,尤其这里还是一个几十年前才刚刚变得宁静的地方。 这是战争,尽管思维相当不同,杰西卡最终还是得出了雷古勒斯曾经得出的结论。战争是连魔法都难以改变的历史规律,所以家里才会宁愿违法也要造出通往英国之外的门钥匙,她在放假时也会用上被剪断踪丝的魔杖。杰西卡又想起邓布利多,按照年纪他应当也经历了无数的战争。 杰西卡听过父母讲述波尔多麻瓜的故事,这是一个虽然没有遭到大肆破坏,但也无法再经历战争的城市。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的历史,和平与希望都是从废墟中顽强的生长出来,被不停毁灭,却又不断的迎来新生。她拎着箱子逐渐走到小广场,人们在那里贩卖表面发绿的生蚝与喂鸽子,乐手们也在此停留,他们演奏着不知名的乐器,麻瓜总是喜欢用手去弹奏它们。 鬼使神差地,她坐在行李箱上开始写信。因为羽毛笔实在太显眼,受到了好几次注视后杰西卡又花了十分钟寻找更合适的地点——战争或许无法逃避,但她现在就处在一个远离纷争的地方,而她又实在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才会想将看到的一切都分享给他。 “致大概只有一个星期没能见面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先生,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把自己藏在一家咖啡店的遮阳伞下,眯起深灰色的眼睛,安静又郑重的写道,“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见了一只很大的鸽子。” 32、第三十一章 本质 在波尔多度假的一周内,杰西卡尽情挥洒了被考试压抑的购物欲。露西每天都很忙,但请了假的乔安娜帮她添置了不少新货,其中还包括麻瓜的服装。在1977年的夏天,麻瓜女性已经流行穿裤子了,但在巫师中这还是不可想象的事。 杰西卡被打扮的像个男人,踩着一双纯白色的运动鞋,露出白袜和纤细的脚踝,上身则穿一件挽至肘臂的运动衫,背面写着大大的“invoker”。她捧起一件天蓝色的牛仔裤,把脸蛋贴在粗糙的布料上,受流行观念影响,麻瓜的一切都无不时髦又闪闪发光,她这样穿回学校大概会被好好吹捧一阵。不过还是算啦——只是一些衣服而已。 她很聪明的没有把雷古勒斯讨厌的东西写出来,只对他讲每日的天气、灰猫以及外国的魁地奇风格。有时杰西卡会自己散步,从姨妈露西的甜品店为起点,出发前往每一个可以探索的角落,她的目光穿过络绎的人群,古老的街道明明不宽敞,却照样繁华喧闹。巫师不是这样的,麻瓜有那么那么多,而巫师的一切却像在死去。 后来她补了这些想法到信里,这是可以分享的东西,但她认为雷古勒斯还是应该修正对麻瓜的敌意。 乔安娜是个好姨妈,除了带她看法国的魁地奇联赛(当然是支持波尔多!),她们还在屋后的空地上骑了扫帚。埃布尔的女人们都不擅长这项运动,只有威廉能勉强骑一下,菲尼克斯倒是玩的不错,但他总有更重要的事。杰西卡更坚信扔地精才是她魁地奇真正的启蒙,为此除却练习外又承包了花园的地精清理工作。 所以等到她又一次跑去邮局,询问包裹和信件们的进度时,她已经被晒出色差了。那个总在圣凯瑟琳路邮局值班的男巫问她怎么黑了那么多,杰西卡抓了抓金发,也许是因为她为了复习o.w.l.被捂了太久,刚放假时那种苍白的肤色才是不正常状态。 在拒绝了魔法防晒蜜粉的推销后,男巫告诉她那只最先负责送货的猫头鹰已经到伦敦了,后面发出的信应该也会陆续到达。随后他问她还要不要寄信,杰西卡摇摇头说到此为止了,自己只是在波尔多待一周而已。 “那看来我挣不到钱了?”男巫笑道,表情却有一点失落,“欢迎你再来玩。” 晚上杰西卡边泡澡边对比自己的皮肤,好像确实黑了点,相比之下没晒到的手臂内侧白到陌生,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个颜色的。本着抢救的心态,她利用易容马格斯的能力把过渡地带混了一下,果然立马好多了,她满意的继续挤洗发水。 她将玻璃瓶中的液体搓出泡沫,波特的产品没出名到连欧洲大陆都在用,所以她只能暂时忍受失去它们的生活。这瓶洗发水没有草本成分了,但含有大量的柠檬碎屑,杰西卡短促的呼出一口气,热水蒸出的雾被囚禁在室内有限的空间内,宛如海潮般随水果味一起漂浮。 再次的,她开始无法抑制的思念雷古勒斯,哪怕他们才只分开了不到一个礼拜。杰西卡歪歪头,伸手抹开镜子上凝结的水汽,负责维持水温的雕像好奇的侧目,在看到镜中的景象后又飞快挪开视线。 镜子里的男孩露出柔软的表情,黑发像鸦类精心打理的羽毛,打湿后蜷曲的更厉害,带一点尾梢的卷。杰西卡的指尖触碰到镜面,划出吱呀的钝响,她闭上已经变成烟灰色的眼睛,开始拼命想象雷古勒斯的样子,专心程度宛如膜拜神祗。 她听到自己的骨骼与血肉重塑的声音。 睁开眼后杰西卡发觉,不仅是表面变形,连手部的血管都变得更接近想象中的雷古勒斯.布莱克。杰西卡试着开口,随即被比女性更低沉的嗓音吓了一跳。她对着镜子抚上喉结,尝试性的发出各类音节。她用他的嗓音唱出小时听过的歌,干净而修长的手一寸寸向上,探索那些介于成人边缘的棱角。 单纯抚摸自己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她貌似并不是在模仿雷古勒斯,而是真的能触摸,甚至是在挑逗他。女孩感到发烫,不断有涌动的热气扑上她的脸,像在空气中溺水。杰西卡撇去额角的泡沫,发现镜中的青年脸红的像颗隽秀的桃子。 看在梅林的份上,这也太不像他了——杰西卡用雷古勒斯的模样蹙眉,随后下滑把自己埋在浴缸里。几秒钟后杰西卡拭去金色发尾的水,变形已经被水流冲走了,在她的控制下那是比泡沫还容易清除的东西。 雷古勒斯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她摸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大概只有在最私密的时刻,青年才会偶尔显现出脆弱的那面,比如受挫与狼狈的阴翳。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势在必得,仿佛能听见野心生长。作为易容马格斯她可以彻底复刻他,甚至描摹出上嘴唇抿起时薄薄的弧度,可灵魂终究是比外表更重要的特质。 所以她才不喜欢变成别人啊,杰西卡想道,那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亵渎。 随即她就被这种想法给震惊到了,要知道她一开始还因为雷古勒斯的偏执与傲慢对他发脾气,结果现在反而上升到了亵渎的程度。杰西卡恹恹的靠在浴缸边,吹走飘到她身旁的泡泡——爱果然是令人颤抖的,一如用咒语划破羊皮纸,却不小心割伤皮肤。 忽然浴室外有人敲门,母亲说她不小心把眼镜落在了里面。杰西卡急忙坐好,把肩膀埋在水里说现在可以用飞来咒了,结果安吉拉表示这扇破门从几十年前就失去了自动开门的能力,并且连张纸都能轻易戳穿它,所以她需要帮忙把东西递出来。 意识到魔杖也不在手边,杰西卡只好探出身去,很努力的用指尖去够门把手,晒过的手臂和没有被晒过的腰肉统统露出水面。她打开门,安吉拉裹着厚厚的发膜,她叉腰打量了女儿几眼后说道:“你好像黑了,宝贝。” 杰西卡捂脸,又因为泡沫进了眼睛小声的叫起来。 安吉拉最后跑到杰西卡的房间,她带来了一些树莓甜酒,又自告奋勇的帮她梳头发,这向来是米勒夫人表达母爱的方式,不过技术确实很糟糕。杰西卡忍受着头皮时不时的刺痛,她记得自己入学时头上绑了十多根颜色各异的发绳,为此还遭到阿莱克托.卡罗的嘲笑。现在五年时间转眼过去,她们都在学着适应彼此的身份。 杰西卡抬头,埃布尔的宅邸挑梁很高,仔细还能听到屋檐上滴答答落下的水。这所老房子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和魔法,它养育了母亲,又不断的呼唤她回来。岁月大抵就同阵雨般倏忽而至,留下的唯有记忆而已。 “这是什么?”安吉拉的眼睛尖的很,“你的收藏里有好东西。” 她从一袋装饰品中挑出一条貌似平平无奇的发绳,通体深灰,但纹理中隐约可见不普通的光泽,类似银色的发光的线。女巫用这条发绳为杰西卡绑头发,谁都有秘密呢,如果女儿不说她也不会再追问。 “礼物。”但杰西卡很乖,虽然音量近似嗫嚅,“雷古勒斯送的。”她拿过在校外用的无踪丝魔杖,熟练的挥了几下,把银制的月桂叶从发绳里抽出来。 女人剪掉杰西卡发尾的分叉:“看着不像全部。” 于是杰西卡向她讲了可露丽的故事,当时雷古勒斯说会送给她和那些焦糖点心等价的回礼,所以她只拥有这套首饰的一部分。安吉拉被这个说法逗笑了,这种哄人的套路也只有杰西卡信。 “他知道你是易容马格斯吗?”女巫问了个相当刁钻的问题,杰西卡犹豫,她很想摇头,但雷古勒斯的确是个探究欲很重的人,他几乎渴求霍格沃兹中的一切秘密——或许他早就已经发现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愿意和她约会呢?毕竟他们之前已经做了四年的同学。杰西卡想了想,把这个悲伤的猜测告诉安吉拉,女巫认真听完后提供了自己的思路:“就算不是,他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只要你们一直在一起。” “也许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杰西卡鼓腮帮,她在生闷气的同时又感到委屈。只是约会而已,萨拉的约会对象都可以拉去打魁地奇了,还能带两个替补。 安吉拉坐下来,她其实懒得安慰有感情困扰的家伙,但对女儿的爱向来胜过习惯。她捧起杰西卡的脸狠狠亲了下:“在我心里,你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值得喜欢的小宝贝。” 杰西卡吸鼻子,她摸着手里月桂叶冰凉的纹路:“也可能...他真的不知道?”主要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有被抓包的情况,她应该也藏的挺好的...吧? 这回女巫开始叹息了,她用上了陈述句:“你被他迷住了,是不是?” 女孩诚实的小声嘀咕:“我觉得我完了。”她真心实意的认为自己疯了,她喜欢他喜欢的快要死掉。如果他哪天真的不要她,她一定会很难过。 安吉拉咬嘴唇,在和杰西卡讨论这件首饰的技术和布莱克小崽子的阴险目的中犹豫,最后干脆拍了下手,问她要不要听自己讲一个新的故事。她询问杰西卡今年的特快是否发生事故,杰西卡回答还好,虽然她出门时差点被压成馅饼。安吉拉冷笑着说不奇怪,她读书时还有学生一头栽进煤车。 “在我进入霍格沃兹的第一年,”金发蓝眼的美人托腮,“我想象过那辆火车的崩塌。” 她转学的那会没有一丁点对霍格沃兹的热情,被她一同带来英国的只有固执、不甘和绷得紧巴巴的胜负欲。她是失败者,结果转学到霍格沃兹的第一天还碰上山羊堆满铁轨,15岁的安吉拉看着英国的逆转偶发事件小组在山谷下变出巨大的口袋,再用魔咒把羊挨只丢进里面,觉得世界还不如毁灭算了。 “是霍特克孜岩羊。”她身边一个的男生说,显露出克制后的兴奋,“可能是被大规模传送来的。” 安吉拉不想和陌生人聊扰乱治安的动物,也不在乎它从哪儿来:“你有和异性随便搭讪的爱好?” “只是一个开启对话的借口,”棕发青年没生气,他只是一本正经的解释。他看起来蛮温和,梳着很标准的背头:“你可以先叫我米勒,你如果不想谈岩羊,我们就换个别的。” “你父亲经常自作聪明,废话又多,”安吉拉干脆指指点点起来,“但他能意识到我当时的不愉快,这就是他最大的优点。同时他的体贴源于他的性格,我当时认为,就算有一天他不再爱我,也会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不如说,他把我的尖锐包裹住了,”安吉拉做出个“合拢”的手势,“你父亲是个很纯粹的人,过去的我只考虑自身,但现在太多的东西都排在我自己前面。” 杰西卡讨好的贴过来,以示意他们也对她非常重要。 “当年是他,现在是你,或者你和他排在一块。”安吉拉摸摸她的头发,成为母亲后,她对威廉的爱无可避免的被转移了一部分到杰西卡身上,他们的关系也变得更趋于亲人,“不管怎么说,我都离过去的自己相差甚远,你猜是因为什么?” 沙色长发的女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聆听母亲的答案。 “爱,杰西,这大概是爱情最残酷的本质。”女巫说,“自由而专制,还会相当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处事方法。我不了解,所以不评价你和雷古勒斯.布莱克之间的感情,也许他是个不错的小伙?但对方毕竟是布莱克,过于自视甚高的人,一旦无法和他站在一起,就只能仰望他了。” “您一开始不喜欢爸爸吗?”杰西卡小心的问,抛开雷古勒斯的话题,她一直以为父母感情好的要命,结果妈妈只是看上了爸爸的可靠! 谁说爱一定要是纯粹的呢?安吉拉抿一口树莓酒,不过鉴于杰西卡还不到16岁,爱情对她还像张草稿纸。实际大多数恋情都相当残酷,他喜欢你,所以处处对你留心,用最温柔不过的方式蚕食你的意志。她不想追逐在什么人身后,再变成他的影子。 但她最后还是一头栽进去了,安吉拉无奈。她想起父亲下葬那天,威廉从对角巷翘班找到了她,还说要请她跳舞,一个连校规都舍不得违反的人,第一次违法就做了个跨国的门钥匙。她从未觉得有东西能束缚自己,但在那一刻,她想她会为他付出一切——就像他正为她所做的那样。 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威廉确实改变了她的生活。她学着下厨,征服工作,做个面面俱到的好母亲,最后甚至尝试改善与姐妹的关系。当年的安吉拉.佩蒂.埃布尔估计会对现在的她嗤之以鼻,可她确实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只要命运不将它们从身边夺走的话。 安吉拉深深凝视着杰西卡快晒成麦子色的脸蛋,在她身上两种血缘浑然天成的融合在一处,她的,以及他的。“人会变得与爱的人相似,”安吉拉在心中向女儿说道,“立场、习惯与梦想会全部与另一个人混在一起,这会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等真花上一辈子,就再没人能把它们分开了。” 这是她前半生的结局,而她当然希望杰西卡能够一直获得幸福。爱剥夺一切,但它同样也治愈所有,它是最恐怖,却也最温柔的魔法。 杰西卡在为父亲担心,对家人的担忧令她不禁把雷古勒斯往后放,但她寄出的包裹与信件不会停下脚步。可能每一天,都会有无数个包裹跨越山川与海峡,用礼物及言语传递味道、听觉和视线,思念仿佛也随之化为千百条踪丝,顺着交叉错杂的魔法邮寄网络穿行,宛如风波与海浪,奔腾不息。 ===================== 雷古勒斯不喜欢下雨,尤其是对于一场葬礼而言。 布莱克尽到了出席的义务,雷古勒斯合宜的站在自己该出现的位置。16岁的青年挺拔修长,有着灰曈曈的眼睛与一脉相承的傲慢神色。这些特质属于一个年轻的生命,古老而高贵的血液同青春的活力浑然一体,就像是将整个家族的历史都寄托在身上。 一场不算太体面的葬礼,雷古勒斯收起黑色十六骨雨伞与他对这场活动的评价,他身上其实有水火不侵咒,但傻兮兮的淋雨与这种本该肃穆的场面并不搭配。这时有人试图同他客套,青年很好的显露出审慎,用于表达哀悼再合适不过。 这不会是布莱克参加的,1977年的第一场葬礼。雷古勒斯现在意识到黑魔王带来的影响有多恐怖,按照他的计划,恐怕他们会经历无数场葬礼,直到把整个英国甚至欧洲都变成坟场。哪怕打着纯血的旗号,麻瓜又不会死光,但巫师失去的总比麻瓜多。 交流的间隙他看到了荣誉,它顶着细密的雨远远的飞过来。这其中有个小小的谎言,哪怕地址填了布莱克的宅邸,寄送的物品也不会真送到格里莫广场12号,他们会默认在其他庄园中转,而荣誉被训练成只为他本人服务。 这算不算自己又骗了杰西卡,雷古勒斯想,一次又一次。灰白色的小枭带给他几只新鲜的橙子,黄澄澄的果皮很诱人,就是和周围格格不入,那是放眼望去唯一的暖色。 就像一道咒语,这个念头从雷古勒斯的脑海中划过,充满危险的那种。他可能会被改变,甚至被拽进泥沼——或者拽出泥沼?谁知道,反正他当下懒得辨别这些。 于是青年眨眨眼,树叶积存的水液便为之倾倒,它们蓦地落下,又被咒语从发尾弹起。他将其中一枚橙子轻轻握在手里,略微低头,试图偷偷的藏起来。 33、一个小番外 关于杰西卡的教育 安吉拉.米勒依旧能够记忆起,那大概是一个遥远的早上,她正在尊贵的杰西卡.米勒女士身上挥洒母爱。她还特意给杰西卡围了围兜——这样她就不会把早饭弄得到处都是了。 4岁的杰西卡扎两个小揪揪,头发颜色介于金与浅棕色之间,不爱吃炒蛋,只勉为其难的舔几口牛奶。她注意到妈妈用餐刀在吐司上抹黄油,也想学着尝试,但除了勺子外的所有餐具都拒绝她的触碰。 杰西卡很郁闷,她转而看向妈妈,女人穿一件针织的条纹毛衣,卷发是与她不同的金灿灿,五官典雅端庄,举手投足都那么引人注目。 “妈咪,”小杰西卡表现的很快乐,她好爱妈妈哦,“你好像一点也不工作。” 虽然知道杰西卡是在表达对自己的喜欢,安吉拉还是有一瞬间想把她塞回去的冲动,但她还是轻轻的问:“你认为妈咪不工作吗?” 结果又比较出人意料,她认为父母都不工作。杰西卡对挣钱这件事没概念,只是在去圣芒戈做身体检查时听到过接待女巫抱怨加班。因为父母不出门上班,所以她认为他们都不工作——好像是个挺对的逻辑。 安吉拉不死心,她可是刚为她做了早饭:“那告诉妈咪,既然不工作,你的炒蛋和土豆泥都是谁做的?” “魔法啊,”杰西卡说的理所当然,随后发觉母亲好像并不开心,连忙补救道,“我们要谢谢魔法!”妈妈教育她要懂礼貌。 安吉拉在壁炉前和乔安娜聊了一晚上的天,睡前更是直接坐在属于威廉那边的床头:“问题很严重。” “放轻松,”威廉就着灯光看报纸,“杰西卡才4岁。”4岁能说出什么好话?她甚至弄不清自己有多少零花钱——虽然这笔钱都由他们先帮忙存着。 “你在装什么?”安吉拉觉得可笑,“把自己弄出一副慈父的样子。” “我自认为我相当善良,”威廉不以为然,他将报纸放下,因为一脸不悦的妻子已经把灯强制掐了,“她上个月才有魔力暴动的迹象,现在就让她理解魔法过于困难。” “但她不能认为工作是魔法帮忙做好的,她需要学会尊重劳动。”安吉拉撇嘴,她失去过一对双胞胎,好不容易生了杰西卡后她当然想做个好母亲,“我对我的女儿没有别的要求,但她必须像是个智慧魔法生物。”女人在“像”这个词上加重读音。 威廉无奈的看着妻子,她对智慧魔法生物的标准太高啦。 “让我想想办法。”男巫捏着鼻梁说道。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魔杖,点灯,又命令抽屉中飞出一排手册,随后开始仔细的看。而安吉拉眉头紧皱的盯着手册上的内容,上面有一些海岛,还有她一直很想去的布基纳法索。 “要不然消失吧。”米勒夫人尝试性的说出这句话,威廉心想正等你提呢,他也是这样想的,但自己说出来恐怕会被反对。他用飞来咒找出他们的工作日志:“去研究一下在不同麻瓜路线争端下的巫师生存状态?” 安吉拉盘算,这至少需要三个月左右。 最后她咬咬牙:“两天。” “果然效率颇高,”威廉温和的揶揄她的母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霍格沃兹的特快精灵。” 安吉拉脑内飞快拨过狐媚子、小仙子以及家养小精灵,最后决定按照麻瓜的童话,抓起魔杖去敲丈夫的脑袋。 菲尼克斯刚准备度过一个愉快的一年级暑假,结果刚从国王十字车站回到家里就看到一个正追着玩具鸭子满地乱跑的小丫头。他看向回到米勒老宅的威廉,把红金相间的领带与袍子丢在地上:“怎么,需要我弄哭她?” “她是你的侄女,不是同学。”威廉指正,“我们要出差两天,杰西卡托给你和父亲照顾。” 男孩一听他被放在老头前面就认定准没好事,为什么第一个暑假他要当保姆呢:“你最好从梅林那弄个合适的理由。” “教她学会正确理解魔法。”男巫说道,“她把魔法和巫师彻底剥离了,甚至不认为大人在做事。” “懂了,”菲尼克斯摸摸鼻子,他没兴趣当保姆,但有兴趣教会一位小小姐什么是世间险恶,“可是,她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问题——” 杰西卡感到更快乐了,因为她见到了爷爷和菲尼克斯叔叔!叔叔刚过完在霍格沃兹的第一年,他说自己被分到了格兰芬多,那是全学校最棒的学院。爷爷像往常那样话不多,他沉默的切着牛扒,肯定是又在思念奶奶。妈妈告诉过她,奶奶并没有到梅林身边去,她只是和爷爷有比较独特的相处方式,毕竟爱很复杂。 爱是什么呢?杰西卡想,可能就和她爱着每一个人一样,奶奶如果不爱爷爷,为什么会有爸爸和叔叔? 今天她不需要玩具了,因为她可以和爷爷睡在一起。杰西卡眨着蔚蓝色的大眼睛,像深夜中垂在枝头的杏子,她盯着正发出轻微的呼吸的爷爷,爷爷身上有股独特的味道,她形容不出来,可是闻到会觉得安心。 第二天白天她在爷爷家里疯玩,和菲尼克斯叔叔玩了捉迷藏和填字游戏,结果把毛衣和裙子都弄脏了。杰西卡将有果酱渍的裙子丢到洗衣篮里,可是当一小时后她回来看,洗好的衣服没有热热香香的叠好,篮子里还是只有脏裙子。 “它们不工作嘛?”杰西卡茫然的问菲尼克斯,她的手好痛哦,现在她被他带着在水里搓衣服。 “看清楚,是我和你在一起洗。”菲尼克斯没好气的说道,他才不像威廉他们那样惯着她呢,“你爸妈不在,所以洗衣服的魔法就都消失了。” “哦。”杰西卡脑袋往下缩了缩,但很快又抬头,蓝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没关系啦,我可以继续穿脏衣服。”反正只要爸爸妈妈和魔法都回来,她就可以继续过上被魔法服务的生活。 菲尼克斯觉得现在沾满泡沫的自己像个冤种,他以为靠“爸爸妈妈不见了所以是他们在利用魔法为你创造幸福”这种弱智教育能让杰西卡彻底听懂,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把魔法和巫师联系到一块。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逆反了。菲尼克斯故意给她套上脏外套,也不在用餐时间纠正她的规范,甚至不再帮她擦嘴,单纯的想看她能坚持多久。于是只用短短几小时杰西卡就变得像一只怪兽,但仍旧表现的非常愉快。她不介意用手玩泥巴,也不介意坐在毛线团里。11岁男孩抱着胳膊看她搭积木,又望了望不远处正读报,完全无视杰西卡异样的父亲,在这老头的生命里除了他爱的女人外估计没一个重要,他和威廉只是他们纠葛的副产物。 菲尼克斯在心里大叫,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菲尼克斯挺愿意和杰西卡玩的,毕竟她相当容易伺候。虽然满嘴说着“我没有照顾你的义务”,但他还是为杰西卡搭了很大的窝,把沙发上的枕头通通塞了进去,夜晚他们钻进去睡觉,他发现她睡着时意外的安静。 第三天的清晨下了很厚的雪,杰西卡醒后吵着要看。于是菲尼克斯把她抱的很高,小姑娘好奇的凝视着客厅里巨大的玻璃窗户,不断有雪花吹到窗底,再慢慢演变为积雪。 小杰西卡惊叹:“好大的雪。” 男孩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旦下雪就会有人死。” “谁?”她转头问,魔法不是会保护每个巫师吗? “麻瓜。”菲尼克斯轻轻的说,故意把下巴磕在她暖和的脖子上,杰西卡被弄得很痒,她现在还无法理解他的话,只咯咯得笑起来。 他们在白花花的窗户上写字,抄写《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上提到的植物。在描到第一百零三个词时杰西卡终于烦了,开始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她。 “他们要工作,”菲尼克斯边写边说,“不然谁给你做饭洗衣服——你真的认为魔法是天然就存在的吗?” 杰西卡疑惑的歪头,这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天然的魔法,但是我们接触到的都是巫师和其他魔法生物的杰作。”菲尼克斯解释,鉴于杰西卡连那个弱智教育都没懂,他不指望这种大道理能说服她,“你该感谢的不是魔法,而是提供了这一切的父母。” “知道了,”杰西卡想了下后点点头,“大部分魔法来源于巫师,所以说平时都是他们在为我洗衣服。” 菲尼克斯有点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听懂了?“你真懂了?” “我懂了!”结果杰西卡开始抽泣,她又不傻!叔叔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是父母施展了那些魔法。她可以接受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变脏,并且一辈子睡在土里,但她怎么能说爸爸妈妈不工作呢,明明是他们一直在照顾她—— 紧接着她又想起菲尼克斯说的那些死去的麻瓜,他们一定是没有魔法才会死,也没有梅林陪伴,死掉后只能孤零零的!想到这里杰西卡上气不接下气的呜咽,被质疑的愤怒、愧疚甚至是对麻瓜的同情心混杂在一处,好像要让她流光一辈子的眼泪。 她决定惩罚自己,于是缩在枕头搭建的窝中不出去,期间杰西卡发现自己的鼻子可以被拉长,于是努力让它不停生长。因而等威廉和安吉拉大包小包的从壁炉里钻出来时,就看到杰西卡带着足有一英寸长的鼻子哭着跑向他们,她的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全都乱掉。 菲尼克斯打着鸡蛋走出来,在看到杰西卡的鼻子后把碗摔了。 威廉深吸气:“你干了什么?” 菲尼克斯:“哈?” 34、第三十二章 决心 当天气钟的指针转向降雨,雷古勒斯刚好在卧室读完诗集的最后一页。格里莫广场12号狭长的楼梯正被乐曲环绕,源头应当出自客厅里的那台留声机。这是母亲为数不多的个人爱好,雷古勒斯放下书留神去听,在十三拍后发现一处噪音,宛如银灰色缎面上竖起的一根毛刺。他在心底默念几个数,结束时听到茶杯重重砸在墙上的破裂声。 曲子蓦地消失,随之响起的是节奏均匀的敲玻璃声,雷古勒斯投以视线,荣誉正抓着封棕色封皮的信等在窗外。“马上要下雨了,是不是?”他开窗放它进来时低声呢喃道,顺便用手指拨弄它雪白色的羽毛,“你可以先留下来。” 抑或说,准许它暂时留下来?反正它们的使命即是永远为主人奔波不停。雷古勒斯用杰西卡的礼物打开她寄来的信——一把手工开信刀,手柄上有条极细的蓝色玑镂珐琅衬线,类似的工艺让他联想起自己的收藏品彩蛋,很多年前的复活节礼物之一,当时他和西里斯共同瓜分好几颗。他挑走了所有绿色与接近绿色的款式,而小天狼星则把真正的生鸡蛋打在了里面。 杰西卡在信中说自己已经回到了伦敦,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编出一箩筐胡言乱语写进论文里,又问国内最近有什么故事。英国有什么新闻呢?雷古勒斯回顾近期的新闻,先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在威尔特郡的葬礼,还有“据传闻”威森加摩对小巴蒂.克劳奇“秘密召开”的审判。每个其实都很重要,但都与杰西卡定义中的故事不同,因为它们是晦暗的,而她更青睐人性中美好的那部分。 随着枝形吊灯上蜡烛的燃烧,雷古勒斯开始意识到整个社会陷入了无序的怪圈,明明人们都在依常识行事,可规则还是如烛泪一样化掉了。历史正在震颤,死脑筋的家伙或许不敏感,但在雷古勒斯看来这就像是一场规则与结局都不明确的游戏,又不能随便喊退出——雷古勒斯抿了一口橙汁,杰西卡寄来的橙子们已经被克利切加工了,父母对她的行为没发表任何意见,这是属于他自身的社交自由,也还远没能发展成他们有权指点的程度。 雨声渐起,青年躺倒在松软的床上,反正他做好了不让步的准备,他怎么交朋友,又同什么样的女巫交往,他自信比这所宅子里生活过的任何人都懂得维护家族的荣誉。凝视着床顶的天鹅绒帷幔与银丝穗子,雷古勒斯干脆盘算起如何从繁多的课程中挤时间约杰西卡出去——当然还要讨她的欢心。 他在脑海内勾勒恋人的表情,失望时喜欢抿着嘴,但哄开心只需要真诚的骗一骗。雷古勒斯抚摸信笺上少女轻快的笔迹,慢慢那些沉重的思考就都飘走了。他想起方才读过的那首诗,神圣庄重的乌鸦从幽然的夜色中前来,用话语的重复唤起死亡与迷恋。 从前一个阴郁的子夜,我独自沉思,慵懒疲竭, 面对许多古怪而离奇、并早已被人遗忘的书卷; 当我开始打盹,几乎入睡,突然传来一阵轻擂, 仿佛有人在轻轻叩击——轻轻叩击我房间的门环。 “有客来也,”青年几不可闻的复述起后续的内容,“正在叩击我的门环——惟此而已,别无他般。” “你长得不像乌鸦,”随后他坐起来,捏着古板的腔调对自己的灰白色小枭说,“也不会只重复一句话是不是?” 荣誉歪着脖子看他,撒娇般的鸣叫一声。 他们定好在破釜酒吧碰面,离约定时间还差一刻钟时杰西卡从壁炉里钻了出来,还没忘同酒吧老板汤姆问候了几句天气。她把头发扎的高高的,穿着收腰的白色衬衫裙和小巧的龙皮靴子,在巫师的审美标准内尽可能的把小腿露出来,霍格沃兹对学生们宽容,但在社会里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乖乖点了茶,虽然英国魔法部对未成年巫师的饮酒管控就像筛子。杰西卡用指尖在桌子上方画圈,以便控制茶杯里的勺子,她的手腕上挂着条不规则海蓝宝编织的手链,几颗珍珠穿插其间,刚好用来衬她的眼睛和裙子,雷古勒斯猜她可能为这次约会下足了功夫。 黑发青年面色不显,装作在听酒吧的巫师电台,实际几乎快和橘子酱一起化在茶里了。 期间骑士公交车停了一次,由于售票员将麻瓜命名的查令十字街放在了对角巷1号前面,遭到了酒吧内不少纯血统巫师的嘘声。杰西卡嘴唇贴着杯口,蹙眉和雷古勒斯对视,彼此用眼神碰撞了下观点。 随后杰西卡先投降。“去年我试过挑战喝这里的一品脱甘普陈年交际酒,汤姆同意不告诉大人。”她眨着眼说道,“喝完就能赢走一百加隆,但我只闻了一下就放弃了,好酸。” “也许醇类酵过了头?”雷古勒斯流畅的接话,他同意搁置争议,何况她自己大概也认为把麻瓜的地址放在前面不太合理,“那,按计划我们最后再回到对角巷来?” 根据邓布利多的通知,他们新修改的文章会在本周的《星期天预言家报》上发表,同样署名霍格沃兹。实际周六晚上其实就能在对角巷的总办事处领到新一版了,只不过隔天清晨才会丢到各家的邮箱和烟囱中。 “我就是和家里这样说的,”杰西卡显得很开心,“这样他们很难找到理由拒绝我出门。” “在出发之前,杰西,”青年突然放下茶杯说道,“希望你充分信任我。” 杰西卡歪头,这让雷古勒斯联想到荣誉:“什么?” 客观来讲,其实取报纸才是最关键事项,但他们还有很长的一天要度过。幻影显形后雷古勒斯弯腰查看杰西卡的状态,她正像只三趾树獭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开始活蹦乱跳的触碰身边的树枝。雷古勒斯自己也松了口气,这是他除却训练外第一次带人移形。 虽然蒙特伦斯喜鹊因涉嫌体彩赌博被禁止参与任何魁地奇赛事,不过雷古勒斯还是设法找到了它们私下用来练习的地方,环境空旷,但几乎算是野球了,毕竟标准的球场向来珍贵。作为顶级俱乐部,喜鹊当然有自己的主场,可他们被禁了赛,少数的慈善约球都得用为麦金农夫妇筹款作为借口——不过是为了有球打而已。 他们特意挑了棵高处的英国栎方便围观训练,枝桠茁壮的可以在上面建房子。雷古勒斯回答着杰西卡时不时就会蹦出来的发问,随着迈入盛夏,连午后的色调都发生了改变,杰西卡的脸蛋被晒成淡淡的麦子色,耳边的碎发随风与动作摇颤,细微哼出的歌声在喉咙里冒泡。 杰西卡望着不远处临时变出的几根门环,有几名喜鹊的球员正飞来飞去,这大概是身为豪门的喜鹊最为寒酸的时刻。雷古勒斯让她来挑白天的活动:英国和爱尔兰联盟的1/4决赛与喜鹊的野球,无法反驳的是,虽然有丑闻限制,她还是更关心主队的状况——她已经喜欢它们四五年啦,支持它们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她抱住毯子的一角,在某一瞬间认为雷古勒斯比沦落到打野球的蒙特伦斯喜鹊更令人惊讶。作为同龄人他已经学会了幻影移形,并且只花了几分钟就把这棵树布置的像度假区。杰西卡转而打量起雷古勒斯,他正呈放松状,动作却透着股莫名的端正。少女托腮想了想,决定把自己从前在壁橱里睡着的事永远瞒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聊了眼前的训练,作为铁杆喜鹊球迷,杰西卡发挥了准赫奇帕奇队长的专业,认为就算没有假赛,少了洛德斯·沃特金斯的喜鹊连欧洲联赛都摸进不去。最后她拉紧裙边的襟角:“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喜欢的队伍居然一直在打假赛。” 有什么办法?对于真相雷古勒斯表现的一直很冷酷,顶级联盟的商业价值高,但次级联赛大多依靠违法的利益过活。至于被禁赛的洛德斯·沃特金斯,估计是在之前的生涯里做过违规的事,一名球员要走许多路,得到无数的青睐才能从预备队一点点打上来。 “我只是觉得,假赛的收益貌似不高。”杰西卡奇怪的说,期间还赞叹了一下场地中喜鹊守门员的扑救,“洛德斯是大明星,可现在被永久封杀,据说沃特金斯还要除他的名。”这根本得不偿失嘛——他的哥哥因为撞上了麻瓜的直升机死掉,作为喜鹊的前灵魂人物,估计他想把弟弟也拽去见梅林。 “决定权不在他,”雷古勒斯给出了结论,“不听话,就会失去上场的机会,哪怕再有实力。”所以他不喜欢看职业比赛,其中掺杂了太多的赛场外因素,“制造把柄是控制一个人的好方法。” 或者就像蒙特罗斯喜鹊,被莱斯特兰奇随随便便拖出来转移视线,之后又毫不顾忌的加以利用,最终赔上整个俱乐部的荣誉。沃特金斯更是令他的家族蒙羞,实际不过是庞大体系下受操控的棋子。 棋子,雷古勒斯想。 羊群。 剥削他人是斯莱特林教给他们最残酷也最实用的信条。他清楚学院里那些烂透了的规矩,等级森严,却又不惜一切代价的争取地位,也是小天狼星选择逃离的原因。过去他选择顺从,是因为它们能为他带来好处,但黑魔王的存在告诉他,只要有人想站在最高处,那么大家都会同等的生活在恐惧的统治之下——只是一层接一层的盘剥而已。 杰西卡见状凑近抱住他,用行动示意他不要想那么多。她的鼻尖在他耳下探来探去,随后轻轻的吻在上面,像只交颈的鸟。她把自己蜷缩起来,沙金色的卷发乖巧的垂在他胸前。 她都明白,雷古勒斯的心仿佛也被那些发丝挠的柔软,她明白他的思考与痛苦,但除了对应的爱意外几乎不向他索取任何东西,她需要的只是坦诚——哪怕是真诚的欺骗她。 “既然你已经学会了幻影显形,”杰西卡懒懒的问,故技重施的更换新话茬,“是培训课吗?” “家庭教师。”青年如实相告,刚才有风和高速的鸣颤吹过,可能是飞贼飞了过来,不过他对自己的隐匿魔咒有自信,“去年暑假就在学了。” “哦,”她埋在他颈间含含糊糊地讲,热气抚在他的皮肤上,“我猜是男巫。” 雷古勒斯觉得很好玩,于是低头故意说:“是位漂亮的女士。” “那你一定和她去过很多地方,”杰西卡也闭上眼故意说道,她咬了他脖子一口,“可以环游世界。” “是吗?”雷古勒斯去摸她肋下的痒痒肉,“但我想我并没有跨国的申请。” “那些根本困不住你嘛。”杰西卡怕痒,被他挠的受不了,结果又开始打喷嚏,鼻尖和耳朵都红红的。她边求饶边咯咯笑:“你可是个连打字机都能修好的大魔法师。” 雷古勒斯抓住她的腰带,想把她拎起来再说话逗逗她,结果发现自己嗓子快哑了。 这都是他的。他的心都发紧,占有欲像洪流一般席卷,让他甚至有冲动把向他嬉笑的女孩拎起来锁进卧室。他在自己的房门前钉了警告牌子,否则隐私总会被各种家伙窥探。不管是彩蛋、分得的零花钱还是别的,所有的奖励都是他的应得之物。 杰西卡不设防,哪怕他已经在策划怎么把她偷走,她依旧给他讲自己在波尔多的经历,有些信上提过的内容还要来回重复。她好像有让他远离痛苦的魔力,雷古勒斯无法设想失去她,但他还是坚持问:“如果是你会怎么抉择呢?” “假如我在喜鹊,而经理威胁我假赛吗?”杰西卡很快理解了,又聆听起远处球队经理和教练被传声咒语放大的怒吼。她其实没有野心,对自身的定位也并不高。“显然,我没有资格劝说所有人放弃梦想,但我至少能保证自己去践行它,有些事比赢更关键。” 大概,杰西卡就属于少数不是为了赢而参加游戏的人,对于他们,规则的无效并不会影响做出的行为。雷古勒斯了然,这个回答其实相当沉重,她现在可以说话、流畅的呼吸,但一切的信息都在合理化,指向她最后的结局,指向那个在他的梦中与邓布利多都曾说起的故事。 她以为她是能活下来的。当时的邓布利多如是说。 黑发青年又回忆起那首诗,死亡、失去,以及永不复还的真相。 哦,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风凄雨冷的十二月, 每一团奄奄一息的余烬都形成阴影伏在地板。 我当时真盼望翌日——因为我已经枉费心机 想用书来消除伤悲,消除因失去丽诺尔的伤感, 因那位被天使叫作丽诺尔的少女,她美丽娇艳, 在此已抹去芳名,直至永远。 后面他们还是赶得及去看1/4决赛的尾巴,四十分钟前肯梅尔红隼队的找球手很懂事的错过了抓金色飞贼的机会,导致这场比赛一直进行到傍晚。由于杰西卡必须回家吃晚餐,他们在六点左右就跑到了预言家日报的总办事处附近,坐在对角巷咖啡屋的太阳伞下挖甜筒打发时间。杰西卡很聪明的不和雷古勒斯聊到危险话题,这让雷古勒斯又一次确认她真的什么都明白,她理解自己面对着什么,但仍旧选择和他一处,正如他一样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不恐惧,也不揣测,更不时刻计算着自身的筹码。她只是漫不经心的浏览人群,寻找有趣的东西,时而咬着腮帮,苦恼地看着他说:“他们都在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你遮起来吗?”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如愿取到了报纸,在翻开它的时候杰西卡忽然出声:“雷尔,如果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她小心翼翼的组织措辞,却又像鼓足了勇气,“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文章吸引走了,开始惊叹编辑们果然把杰米.罗格尔的署名做了模糊处理。雷古勒斯只是时而附和她的感叹,毕竟这篇文章算是杰西卡主导,她不怕像之前一样被读者投诉,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结论。这是篇只罗列了现状的抽象故事集合,告知公众霍格沃兹学生的生活,并认为每个人都该主动追寻答案。 实际世界没有答案,雷古勒斯想,同时令人失望透顶,人们默认既得的为应得,默认未得的为被剥夺,以有限的生命承载无限的欲望。如果西里斯还在这里,估计会认为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人话。 也许终有一天,他真的不能带领家族走向荣耀,他会变得孤立无援,无所依靠,并且再也回不到从前。时间的流逝是高于魔法的铁律,失去会成为既定的事实,比如他已然永远的失去了小天狼星。但他不会像读过的那首诗一般,任由痛苦吞噬,通过反复的自我折磨怀念失去的一切,他会在终局前竭尽所能——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起码他还拥有过去不曾拥有的东西。 但那只栖于肃穆的半身雕像上的乌鸦只说了 这一句话,仿佛它倾泻灵魂就用那一个字眼。 然后它便一声不吭——也不把它的羽毛拍动, 直到我几乎在喃喃自语“其他朋友早已离散, 明晨它也将离我而去,如同我的希望已消散。” 这时乌鸦说道:“永不复焉。” 35、第三十三章 勇气制造机 小天狼星假装漫不经心的到处乱瞧,破釜酒吧人多口杂,是偷听墙角的绝佳地点。他还有同伴,多卡斯.梅多斯,她正用雪白的手指旋转橡木塞子。她有长到肩膀的栗子色头发,两个人偷偷用茶杯兑利口酒喝。 “所以,有没有人能向我解释下为什么约会会变成情报工作?”多卡斯叹气,上个月波特先生到飞路网管理局给詹姆和小天狼星办了跨国许可,他本来打算约她去性手/枪在斯德哥尔摩的地下演唱会,结果马琳.麦金农通过电台说破釜里藏着黑巫师。所以直到现在他们还在酒吧一楼盯梢,尽管已经有充分理由证明这是个彻底的假情报。 她面色正常的不行,实际袍子下还藏着根斑马纹的皮带。多卡斯看向真把利口酒当牛奶喝的西里斯.布莱克,他正在点评破釜酒吧内的一切,还说实在不行可以先回波特家吃新烤的核桃糖浆派。她其实不懂为什么波特先生可以为他办理手续,合理怀疑有邓布利多参与其中。 “我们现在走的话,”于是多卡斯说,“大概还能挤进演唱会最后一排。”除非他打算玩潜入,不过那帮人尤其烂牙估计会认为这很酷——然后当地的逆转偶发事件小组就要来了。 “那我们只能当那个玩黑魔法的可怜先生已经死了,”英俊到发光的男人耸肩,“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或者听到你的名字就被你吓跑了。” 这句话可以是恭维,但也不太是。现在多卡斯.梅多斯在成年世界算出了点小名,毕竟没几个巫师敢朝着老帕金森的心肝小宝贝泼脏茶水,他都怀疑够贝克.帕金森产生一辈子的心理创伤。但多卡斯到底没把滚水倒他脸上,她向来是那种表面不太有所谓,实际心底有数的类型。 何况帕金森又打不过她,西里斯想。一个能当守门员的女人,想敲烂他几颗牙就能敲烂几颗。 突然他们面前七英尺左右的驼背女巫开始呕吐,从呕吐物的形状上是吃多了苦牛至。多卡斯吸口凉气,一个旋风扫净把地板刷了,她和小天狼星面面相觑,互相确认了下这个女人有没有可能是黑巫师。 “所以,”小天狼星也开始提了,“我们到底是在干嘛?” 多卡斯随便想了个回答:“主持正义?” 用一个地下电台主持正义?格兰芬多的准七年级们有个内部的小团体,用来沟通一些疑似黑巫师或者食死徒作祟的事件,实际只不过是把人捆起来再丢到阿拉斯托.穆迪家门口给他冲业绩。不太符合格兰芬多的做事风格,但又能怎样?起码成年前他们的伟大事业都只能被定义为玩笑。自发的,不成熟的,小打小闹的。 至于那个传说中(加重音)的凤凰社,估计到毕业后才会为他们开放,同样也是大人世界的产物之一。小天狼星顺势和多卡斯聊起这个,说起来他们离毕业也只差一年而已。他吹了下自己黝黑的鬈发:“起码不用考虑工作了是吧。” “你在想什么”多卡斯向他露出一个这样的眼神。“最后大概率是打两份工。”她在闭耳塞听的保护范围内说道。 “你可以去打职业,”青年笑,他在微笑时很有杀伤力,如果无视他略显刻薄的神情的话,“查德里火炮队不是让你去打首发?” 多卡斯指出,天底下最大的误区就是,不是擅长什么就得去做什么,詹姆.波特没准会去,因为他喜欢出这个风头。何况查德里火炮早就已经烂完了,它们上一次捧杯还是在1892年,而前几天的得分曲线和三次盘口的震动一模一样。 小天狼星挑眉,他不喜欢聆听说教,但不得不承认听多卡斯骂人是种享受。他抖了抖自己的衣服:“那看来我们还是要被毕业季折磨。”拼尽全力去换几张n.e.w.t.的成绩单,只为向一群白痴证明自己。 “我要去摩金夫人那当裁缝。”多卡斯闭上眼故意说,并且决定先把他的袍子剪了。 杰西卡又又又一次认定雷古勒斯是个天才,因为他居然把练球的时间挤出来了。现在他们每天可以在一大早打球,再古板的家长也不会加以克扣,因为魁地奇不练就会飞快的退步。 而且早上又很凉快,也是夏天唯一能进行训练的时间。杰西卡自然乐意至极,他们会去无人的空地,虽然不是专业球场,但大部分小巫师都是由在后院飞着玩启蒙的,远离人群也可以躲过家长和大部分人的关注——谁叫布莱克总是太显眼了呢? 安吉拉坐在餐桌旁打哈欠,杰西卡如今比以前起的早多了。她会先用壁炉到破釜酒吧或书店,再被她亲密的小朋友随从显形到打球的地方。随从显形,安吉拉抿嘴,貌似雷古勒斯.布莱克也只有16岁而已。 “肯定是有优点的,不然杰西卡才不会喜欢他,那可是个斯莱特林。”来做客的菲尼克斯安慰她,但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他正切着自己盘里的梭鲈鱼卷,“而且也没什么人敢招惹,鉴于布莱克只剩这一个儿子,能伤害她的要么是布莱克自己,要么就是敢触布莱克霉头的人——” 安吉拉示意他快闭嘴吧。她其实几度犹豫是否要同意杰西卡的出门请求,甚至差点用强力粘贴咒在墙上贴单张的智胜黑魔法,最后是威廉说动了她。 “首先,他们只约会了四个多月。其次他们是去打球,不是暗杀魔法部部长。”威廉.米勒平静地说,“而且看在梅林的份上,你15岁时家里如果不让你做某件事,你会怎么办?” 毫无疑问,她会反抗的比杰西卡激烈的多,作为母亲安吉拉清楚自家女儿性子有多软。要是沃尔布加的大儿子还在布莱克就好了——安吉拉发散的想,要不然哪会有这么多事。 杰西卡一开始还存心打扮自己,但体育运动向来不存在风度,所以最后她放飞自我了,怎么舒服怎么穿衣服。每次结束训练时太阳都像枚刚剥出来的蛋黄,她的脸也被晒得烫烫的,但风会帮助她带走热意,每一个球员都懂得顺应风的召唤。 “玛丽问我要不要和她打球,”休息时杰西卡喘着气说道,她坚持着没坐,用手左右抛接鬼飞球保持手感,“她说要为新学年的赛季做准备。” 暑假是每个学院球队调整人员和状态的好时机,格兰芬多目前的队长人选不太确定,因为詹姆.波特在犹豫要不要打最后一年,这势必会对他的n.e.w.t.造成重大影响。作为几乎确定的赫奇帕奇队长,杰西卡也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下学年的战术,但是不影响她每天都在通敌。 “听说你们有个册子,”雷古勒斯擦了擦汗,他其实真的挺感兴趣,“队长会在里面记录历年的战术方法。” “所以斯莱特林也知道这件事了?”杰西卡小声哼哼道,再一次认定赫奇帕奇内没有秘密。她拆开发绳重新整理头发,雷古勒斯主动帮她,他不介意摆弄女孩的发卡头绳,打扮女朋友也算个还不错的消遣。杰西卡闭上眼睛任由他折腾,她浑身上下热乎乎的,自己就像颗小太阳。 “我把玛丽拒绝了,”她的声音伴随着沙金色长发摩擦的簌簌声传来,“我还是想和你一块打球——虽然我不能让大家知道。” 这是在向他邀功。于是雷古勒斯捏她的耳朵,他们此刻躲在树荫下,四周蓝冠山雀和知更鸟的叫声预示着一天的苏醒。他抓住了她话语里的犹豫:“但是?” “我们约了后天早上去费欧娜家开故事分享会,”杰西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没预料到拉文克劳会有兴趣参与,“她认为霍格沃兹的学生故事完全可以做成连载。” 但也意味着她后天要抛掉雷古勒斯去赴约,费欧娜禁止斯莱特林迈入她的家门,哪怕她的母亲就是斯莱特林的毕业生——所以其实这就是原因? 雷古勒斯祝她玩的开心,这毕竟是杰西卡的个人自由。他享受控制的快感,可换位思考的话他绝不会接受任人摆布,所以只能和自身的占有欲做斗争。 何况,他很喜欢杰西卡现在的状态,她变得更放松,而不是紧巴巴的时刻关注他的想法。在坚持的事上她不会畏惧、胆怯,一如最开始搬出来传唤铃和他据理力争的样子——当时她蔚蓝色的眼珠就像倒映天空的井,他想讽刺她的固执,最终却径直摔进了里面。 由于雷古勒斯有早课,他们只来得及做一些必要的练习。虽然雷古勒斯是找球手,但击球与得分水平都相当不错,也很会勾引对方犯规。这让杰西卡也连带着变得严肃,和雷古勒斯的约球更类似比赛,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战胜他。 她刚准备用扫帚邪恶的别住他的行进路线,结果差点打在了荣誉的身上。杰西卡惊魂未定的安抚这只同样受到了惊吓的灰白色小枭,荣誉带来了雷古勒斯的o.w.l.成绩单,他拿到了十个o,只有算术占卜是e。黑发青年的眉毛挑了下,他的目标其实是全o的。 然而杰西卡在想完全不同的东西:她没有专门为自己服务的猫头鹰,所以父母一定比她先看到了! 但她同时也真心认为雷古勒斯的成绩单已经足够漂亮,为此还和他进行了长达五分钟“拿十个o到底是不是天才”的争论。雷古勒斯被哄了个暗爽,收拾装备时主动聊起那个故事分享会,他好奇她们打算选哪家出版社,杰西卡说费欧娜介绍了《唱唱反调》。 雷古勒斯:“就算费欧娜.艾博真的打算接纳斯莱特林,也不要带上我。” 回家后杰西卡审视了自己的成绩单,在雷古勒斯长达半学期的魔鬼督促下,不及格的只有古代如尼文一门,她的魔药和算术占卜拿到了a,变形学、魔法史、草药学和保护神奇动物是o,剩下的全部是e,足够支撑她入选大多数的n.e.w.t.课程了。杰西卡自认已经人生圆满,而安吉拉则开玩笑说鉴于她的魔药学只有a,她的治疗师之旅多半到此为止。 菲尼克斯.米勒的意见则更不留情面,他评价这张成绩单像场“难以平息的灾难”。他夸张的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凭借无数张漂亮的证书成为所有低年级少女的梦,结果被威廉直接点破,说在格兰芬多这样只会被抬起来从楼梯上扔下去——永远不要在格兰芬多面前吹嘘成绩,除非成绩不是你唯一的优点。 “看在梅林的份上,”菲尼克斯还是提供了点有用的东西的,“你其实应该修麻瓜研究的,只需要写写论文。” 杰西卡通过姐妹聚会打听到,今年的麻瓜研究考试确实有手就行,顿时萌生一万分悔意,谁叫它和古代如尼文是冲突的!大家的算术占卜普遍都很糟糕,萨拉认为可能和卡内罗教授与媚娃混血的男友分手有关。伊丽莎白有六个o,而萨拉只拿到了变形学和保护神奇动物,杰西卡打算回头就告诉雷古勒斯,其实算术占卜并不是他的错。 女孩子们在费欧娜.艾博家召开了高级内部会议,杰西卡成功拉来了自己的两个姐妹,主要费欧娜坚持会议只允许女巫参加。她向大家推荐了《唱唱反调》,并说她成功联系到了主编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玛丽.麦克唐纳拼命回忆,说是不是两年前毕业的那个对眼儿,头发像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白,詹姆.波特还劝过他去买他们家的染发剂。 在座的几个人联想起这位著名的拉文克劳,面色都变得不太好看,只剩下费欧娜还在为他说话。 “其中有些文章很有建设性!”费欧娜发挥出级长的气势据理力争道。 杰西卡没接触过《唱唱反调》,于是女孩们随即去逛了丽痕书店。她捡起放在门口铁桶里的最新一期报纸,鉴于雷古勒斯对它的态度,她在犹豫要不要浪费钱买它。 “它居然卖四分之一西可,”萨拉难以置信地说,可是一西可等同二十九纳特啊,“你不觉得离谱吗?” 金发少女翻到这份小报的最后一页,发觉里面居然赠送了一副防妖眼镜,备注上说可以用它看见骚扰虻。杰西卡决定买一份,虽然她也不知道骚扰虻是什么——然后就被妈妈嘲笑了整整好几天。 伴随着把霍格沃兹故事发展成长篇连载的想法,杰西卡过完了七月的生日,也顺利来到了自己的16岁。家里给她开了第一个金库,雷古勒斯没法陪她,但他送来了礼物,又把其余的月桂首饰打包寄了过来。她把重新变得完整的月桂枝插进玻璃花瓶里,半夜趴在窗前梳头发,认为雷古勒斯有时候相当古板,比如他不会干出爬窗户这种事。托萨拉.朗费罗的福,这个暑假杰西卡被灌输了不少爱情小说。 于是。 “也许我们可以玩一点,刺激的?”当听到杰西卡别扭的提出这个要求的那一刻,雷古勒斯的耳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窜成红色,不过很快就褪去了,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杰西卡看见他清隽的脸蛋变成这个模样,也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实际她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你确定吗?”雷古勒斯冷静下来后问道,他认真的凝视杰西卡,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喝了足足一箱子酒,“那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杰西卡差点连内衣都换成成套的了,但很快她就对刺激这个词有了全新的理解。雷古勒斯居然开始带她加练幻影移形,他们会在山丘上进行短距离的移动。他是个好老师,爱又让他凭空多出几分耐心。杰西卡努力去跟上他的进度,但某天在穿越几英里外的湖泊时还是难以避免的分体了,她的右边眉毛丢了一半,而且好像掉进湖里找不到了。 她并腿坐在一堆樱草花上,围观雷古勒斯难得慌张的姿态,其实很想说她完全可以依靠易容马格斯把那些丢掉的眉毛长出来,但看着他的模样就想笑。雷古勒斯想摇晃杰西卡的肩膀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刚开始他只是认为她有点蠢,但现在他们就像一对笨蛋,只要彼此对视就会笑起来。 最后他们还是偷偷去了圣芒戈,无法避免的受到了接待女巫和治疗师的格外关注。“我想试验一些全新的魔法。”杰西卡支支吾吾的向治疗师讲述雷古勒斯精心安排的说辞,并决定等回家就把眉毛重新变回去。 假期马上结束前他们去肯特郡看了海,幻影移形让他们自由极了,尽管杰西卡还是更依赖被雷古勒斯带着传送。遥远的白崖被夜幕和月光染成玫瑰色,而海洋的尽头就是欧洲大陆的边界。多佛白崖是麻瓜的著名景点,但很早就有巫师定居在这里了,大家会故意把房子建在麻瓜难以寻找的地方,不过随着时代的变化,也很少有地点没有被麻瓜踏足了。 “我还是第一次干出这种事。”杰西卡遥望着天上的辰星,她指的是从家里偷跑出来,她在桌上留了纸条以防出事,一般他们不会随便闯进她的房间。她向雷古勒斯描述起自己的卧室是什么样,小小的房间中有巨大的天顶窗,她与无数的玩具和收藏品睡在一起。雷古勒斯耐心聆听她的故事,他们一起看海浪侵蚀山崖,漫长的夜晚显得安静又不安静。 “麦金农被送到美国了。”雷古勒斯说,圣芒戈表示现有的手段难以让麦金农夫妇苏醒过来,但已经联系了其他愿意接手尝试的国家政府。他其实不相信现在的一切新闻,尤其麦金农还是邓布利多的铁杆支持者,如果邓布利多需要他们死,他想他是能看到一场葬礼的。 杰西卡不认同他的看法,她认为起码马琳.麦金农是真的很难过,雷古勒斯心想骗自己孩子的家长可不在少数,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毕竟这是他,杰西卡,甚至连马琳.麦金农自身也无法决定的事,每个人都被这场巨大的游戏裹挟,谁曾想大概一年前他还认为自己已经熬出了头呢? 他向来是势在必得的,虽然几乎从小到大雷古勒斯都在沉默的等待着,这是一种假意乖顺的伪装,最终他等来了接过布莱克的机会,并竭尽所能的学习必要的知识手段。但现在他认清了现状的残酷,他曾以为已经站在顶端的家族被黑魔王和邓布利多轮流当作筹码耍,他的堂姐一位逃离,一位沦为痴心的附庸,一位则选择抽出手来冷眼旁观——他又能做什么呢?在零星的夜晚雷古勒斯会如此问自己,他应该做什么,才能在夹缝与荆棘中起舞。 “杰西,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告诉你,说我能在未来中抓住机会。”雷古勒斯问身边的女孩,她灵巧的转过头,那口蔚蓝色的浅井又开始倒映出他的影子。“现在我好像不是那么确定了。” 坦然面对自己的渺小,这是在这一整个夏天雷古勒斯学到最重要的一课。人总要摆正位置,才能更好的争取利益。 杰西卡听闻后露出柔软的表情,这一刻似乎又和19岁的她有所重合:“有时候我觉得,学习格兰芬多其实是很好的方式——我很少见他们害怕或犹豫过。” 虽然身为斯莱特林的雷古勒斯并不一定爱听这些,但杰西卡认为她应当坦诚。格兰芬多的确拥有热枕而坚定的心,保持不畏,追逐命运,同时也是制造勇气的方法。 她向他介绍她认识中格兰芬多的种种优点,当然也强调每个学院都值得肯定,不然她当时说什么都不会和他共事的。杰西卡把天上一颗蓝白色的恒星用魔杖远远圈出来,“那好像是你,”她故意说了句俏皮话,其实她在复习时就早联想到了,“你是狮子跳动的心脏。” “你这样说,我很可能会生气。”雷古勒斯拉长语调,但语气里没有愤怒的意思,“把我和那帮家伙混为一谈。” “我当然也可以说好听的话,”杰西卡也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可你在我心里真的是最厉害的那个。”当然她的家人不在排行榜之中。说罢她又咬了咬嘴唇:“我好像都没听过你夸奖我。” 这就完全属于胡乱指控了,雷古勒斯立马能数出好几次恭维她的场景,但那样有点太破坏气氛。谁承想在临近六年级的最后一个周末,他能得到个向格兰芬多学习的古怪建议——大概也就赫奇帕奇能提的出来。 腹诽归腹诽,他倒也确实把满腔的思绪先抛在了脑后,享受起作为未成年人最纯粹的权利。起码和杰西卡在一处时,他可以永远都做个毫无顾虑的未成年人。“我梦到你了。”于是雷古勒斯很隐晦地说,这大概可以算作是杰西卡希望听到的好听话,只是,他觉得她不一定能听得懂。 37、第三十四章 暗流涌动 返校前的首要大事是整理行李,杰西卡.米勒把房间全翻了一遍,如果不大扫除,她的厚衣服肯定就要淹死在衣柜里见梅林了。她很有仪式感地添置了新羽毛笔和墨水,随后又把换季需要的袜子和开司米毛衣叠好填满箱子。 她警告了菲尼克斯不许再给她寄奇奇怪怪的魔法物品,比如上学年那个会唱歌的音乐皮球,这已经害她沦为了笑柄。杰西卡把那个球丢到他腿上,里面正在播放撕心裂肺的巫师摇滚。菲尼克斯干脆跟着节拍一起晃动,他这几天自述发了笔小财,从麻瓜订购一大批的马毛刷子,再高价统统卖出去。 家中的猫头鹰准时寄来了她的新课程表和书单,杰西卡惊讶上面提到她需要购买《高级魔药制作》以及相应的教材。看来斯拉格霍恩教授今年把高级课程的门槛降到了a,杰西卡决定再去补一套水晶瓶,之前她可是一直做好了和魔药告别的准备。 返校当日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去年同样嘈杂,充斥着猫头鹰扑腾翅膀的响声和鸣叫。父母习惯早点把她塞进火车,所以杰西卡到达时还不是最混乱的时候。她拥抱了父母和叔叔,结果恰好也看到了雷古勒斯的父母。他们看上去就是那种自持身份的体面人,相比之下布莱克夫人显得更刻薄,她在一只姜黄色猫咪从脚下穿行时露出嫌恶的表情。 见到侄女愣神,菲尼克斯直接一把给杰西卡推进了车里。杰西卡惊叫一声,刚要回头抱怨手腕就被握住了,雷古勒斯把她拉到身边,毕竟拥挤的车门口向来是事故高发地。他表面对她轻轻点头,私下却悄悄从捉手腕改为牵住她的手。杰西卡示意他等等,打开一扇车窗对菲尼克斯做了个鬼脸,期间也没有松开他。 哪怕还没到十一点的发车时间,车厢里还是乱极了,还有像小萝卜丁一样的新生到处乱跑。雷古勒斯送她到赫奇帕奇扎堆的地方,一路碰到不少熟人,比如抱着猫的阿莱克托.卡罗,她打量了下他们手牵手的动作,随后在经过杰西卡身边时发出做作的干呕声。 赫奇帕奇一般停留在特快的前列,位置按理说不太尊贵,因为麻瓜认为一旦出现事故,越往后生存的概率越大,同时前面还有震动和强烈的烟味。雷古勒斯本来打算把她送到包厢后继续往里走,结果碰到了一大群格兰芬多,其中詹姆.波特和莉莉.伊万斯可以说被团团簇拥,他们分别佩戴了学生会男女主席的徽章。 雷古勒斯作为六年级级长稍微向他俩打了招呼,他早听说这件事了。可能是嫌他对新任主席(尤其是麻瓜出身的莉莉.伊万斯)不够尊敬,有低年级主动跳出来挑他的刺。黑发青年瞥了眼人群中的小天狼星——那家伙果然正等着看戏。 “我自认十分遵守规矩,斯平内特。如果你也能像伊万斯小姐那样有所收获的话,我当然也会祝贺你。”说罢雷古勒斯笑了,“我又能恭喜你什么呢?” 他懒得和格兰芬多浪费时间。在摆脱他们后雷古勒斯回头,因为发觉小天狼星特意走在最后面,果然他正伸手去敲杰西卡包厢的玻璃,想也知道没讲几句好话。雷古勒斯揉了揉眼眶,无论何时,他这个兄弟都热衷于给自己制造麻烦。 “波特夫妇成了主席?”恰好停留在车厢前列的阿莱克托.卡罗同雷古勒斯嘲讽地说道,语气难掩失落,她抱的猫已经不见了,“这样非常不好做事。” 考虑到卡罗的个人喜好,她嘴里的做事恐怕是指随心所欲地抓人扣分,谁叫她也是斯莱特林的六年级级长。雷古勒斯面无表情,虽然格兰芬多当主席确实会影响行动:“我以为你上车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杰西卡在等特快转入平稳运行,这样车厢里就不会那么颠簸了。这一次包厢的组成是萨拉和华莉丝,比起去年还是有几个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转了学。她们随意地聊着天,华莉丝的爸爸是傲罗,她说他暑假加了很多班,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开会、抓人,只不过具体细节大家都不清楚。萨拉补充说她这一次没有在火车上看到被傲罗带走的小巴蒂.克劳奇,所以也许魔法部在暗自酝酿一场风暴。 巨大的风暴,萨拉夸张地如是说,足够把所有巫师和智慧生物都淹死的那种。 同时她们也讨论了学习,杰西卡了解到这一次黑魔法防御术的高级课也只要a就能放行,不过大概率是出于邓布利多的授意。至于魔药学,萨拉并不懂,还是拽了路过的小劳伦斯才知道这次的o.w.l.魔药学只有三个人拿了a,其余要么是e及以上要么惨遭挂科。 属于那三分之一的杰西卡疑惑的啃甘草魔杖,所以斯拉格霍恩只为了他们三个人改了标准? 还没等她思考清楚,华莉丝又拽着她诉说自己的心事,今年的魁地奇选拔又要开始了,她上一年连替补都没捞到,为此已经努力练习了一整个暑假,只是心里仍旧没底。杰西卡让她别有那么大压力,赫奇帕奇的选拔向来简单的要命,何况他们在整座学校里的定位都是参与万岁的气氛组。 一年级新生照例从地下码头乘船,而其他学生坐马车。杰西卡与萨拉沾光和伊丽莎白乘一辆,她们会比其他人较早地到达城堡里。萨拉在上车前抚摸车前的空气:“夜骐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丑。” 棕发少女的语气挺平淡。但杰西卡愣了下,随即隐约找到了萨拉暑假时带着两个弟弟探亲的原因。这似乎是非常寻常的一个夏天,但在暗地里发生了不少变故,很多人的人生也被彻底的改变了。 晚上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闹哄哄的,鉴于詹姆.波特既成为了学生会的男主席,又不可思议地担任了格兰芬多球队的队长,有不少人拿他最后能取得的n.e.w.t.的证书张数进行竞猜,要知道大部分人卸任队长就是怕影响七年级的成绩。杰西卡没参与这次赌博,只是时不时和沙发上的其他人交换见闻。有个低年级女生说二楼盥洗室的水龙头好像换了,桃金娘也没有露面。她们询问了胖修士,他说邓布利多亲自给她搬了家。 “所以我们可以用二楼的厕所了?”如今成为三年级的华莉丝显得很高兴,她有点害怕桃金娘,也一直懒得再跑一层。 第二天中午霍琦女士同麦格教授跟四支球队的队长开了个会,决定对战顺序并安排训练。杰西卡看着小小的四面骰飞快地产生每轮结果,心想自己绝不会和之前的队长那样被拉尔森忽悠——这位斯莱特林的魁地奇队长骗走了赫奇帕奇无数张场地申请条。 “我没有问题,教授,以及霍琦女士。”果然拉尔森在关注完结果后发言了,他有一头闪闪发光的金发,高大英俊,按照结果斯莱特林的比赛都排在很舒适的时间,“包括对训练时间的安排。” “因为没少占便宜,对吗?”詹姆懒洋洋地说,他好像比暑假前又长高了一点,正炫耀般地揉搓他那头乌黑的乱发,“还真符合你们的做派。” 杰西卡和拉文克劳的队长帕特莉西亚对视,帕特莉西亚用眼神示意杰西卡快上啊,正好有波特替大家出头,但被麦格教授也用眼神压了下来。 “至少我只等着明年就退位让贤,”拉尔森波澜不惊地说,他才不怕他,“主席先生,就算您不介意成绩,也还是能感到羞耻的吧?” 实话实说,杰西卡知道詹姆.波特有意打最后一年,不过没想到他连队长的职位都薅过来了。一般球队的队长都会由四到六年级经验较为丰富的学生担任,到了毕业年大家还是更多地关注于就业,也会把权力放给更低年级的学生——但杰西卡顿了顿,认为詹姆想出风头也情有可原,谁都清楚他被好几支球队提前看上了。 “我尊重抽签的结果,”于是她非常巧妙地插进来补充,“我只希望能大家能好好遵守规则,不然又要惹麻烦。”而处理麻烦向来不是赫奇帕奇擅长的东西。 帕特莉西亚只皱了下鼻子,她是在场唯一麻瓜出身的巫师,决定还是少出头为妙——何况她也很喜欢现在拉文克劳目前的顺序。 霍琦女士对眼前的状况表达无奈,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也不是第一次像发情的公牛一样互相争斗。她依次教训了他们,随后把赛程确定了下去。杰西卡接受了早晚掺半的训练时间和球场的维护职责,赫奇帕奇会来打十一月的第一场,也会是第二支结束赛程的球队。 临消失前麦格叫住了她。这位严厉的教授表示她完全清楚去年拉尔森对赫奇帕奇“许诺”的那批空头支票,并告知杰西卡在有需要时可以随时寻找斯普劳特和自己求助。杰西卡相当感激,她一直对这位爱穿格子图案长袍的老教授心生好感,何况她们都是蒙塔罗斯喜鹊的粉丝,她之前还给麦格送过条幅。 “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不要喜欢他们了,”女生干脆苦恼地和她诉说,毕竟她们都是喜鹊球迷,“整个联盟都令人失望。”每位能走上球场的球员在杰西卡之前看来都是榜样,直到雷古勒斯告诉她这其中深不可测。 “我们不妨换一种方式,米勒,去相信那些值得相信的东西。”麦格一字一句斟酌着说道,她当然要被蒙特罗斯的内幕给气死了,但作为霍格沃兹的老师和副校长,她自认有必要为学生在理想与现实中寻求平衡,“我想总有人坚守着底线。” “比如...未来的詹姆?”杰西卡跳脱地想到了很可能会被联盟吸纳的詹姆.波特,按照他的性格,估计会把球队涉嫌违规的证据打包塞到媒体的抽屉里。 麦格想象了一下波特多年来的举动,不得不说好像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不无道理,”于是她喃喃自语道,“看来我得找他再多聊几次。” 杰西卡发觉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坑害了詹姆,连累他被院长训话。 她趁最后的一点时间跑回休息室睡午觉,今天后续的课程有变形学、保护神奇动物和天文,随着高级课程的开始,班级的人数相应缩减,这导致教授匀给每位学生的关注会大大增加。杰西卡只能庆幸起码现在不分学院上课了,她和雷古勒斯在一起的时间将变长许多。 根据他们的成绩,雷古勒斯要上除麻瓜研究外多达11门的高级课程,等于说只要她在的地方他就在,她不在的时候他还要继续吸纳各类知识。同时还有训练、级长巡逻以及满城堡乱跑?杰西卡嗅着被子上家养小精灵刚洗换出来的草药香味,怪不得大家一到毕业年就停止了所有活动,那简直是种巨大的折磨。 她开学前本来还打算和雷古勒斯或萨拉坐在一处(伊丽莎白长期同小劳伦斯绑定),结果高级课的人数少到可以供每人霸占一整张桌子。杰西卡托着脑袋听麦格教授在讲台前描述人体变形,心里盘算能不能利用易容马格斯通过考核。随着课程升级,连开小差的方式都有所进化,她注意到有人强行变出了十二颗高布石石子,还有学生在座位下递小纸条,动作嚣张,不过这也是拥有一整张桌子的优势。杰西卡伸出魔杖,光明正大地把面前的负鼠尾巴变成纸。 雷古勒斯感到自己的腿被戳了几下,像有爪子在挠裤腿。他接过杰西卡在前排递的纸条,薄薄的纸片被简单叠成只刺猬,她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出去玩。雷古勒斯面不改色地提醒她靠后,结果在她想接过回复时直接逮住她的手不放,杰西卡尝试了几次把手抽回去,失败后只能被他乖乖牵着。他用指节的茧去蹭她,满意地看着少女浑身都变得僵硬。 麦格已经过了会为学生的愚蠢而震惊的年纪,他们真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吗?她在黑板上严谨地画出咒语的重音,既然他们如此浪费宝贵的风干负鼠尾,一会她就要把这些人挨个揪出来提问。不过她很欣慰六年级们的小动作都是分散而隐晦的,起码他们之中还没有出现像七年级那样公然破坏课堂秩序的家伙。 杰西卡疲惫地走出公共休息室,她今天经历了被麦格教授连环发问、绘制护树罗锅草图以及研究土星逆行卫星的运行轨迹。她脑壳都疼了,最后还得安排之后几星期的魁地奇训练和选拔。本学年的第一次夜游她没有随便钻进哪条密道,因为雷古勒斯让她到厨房门口等,果然他早就在那了。她像看到了救赎一般扑向他,他抱住杰西卡的后腰,在她脚下施了几个看不懂的咒语。 “我有一些非常有趣的发现。”随后青年对杰西卡说,按照雷古勒斯的标准,这个发现应该相当不凡。 他们这次走了楼梯,不过杰西卡很快发现平日里那种像被人窥视的紧张感好像消失了。他们轻车熟路地绕过学校管理员,又跑到三楼的某间空教室里。刚一关门杰西卡就搂着他讨亲,雷古勒斯啜她露出的脖颈,冰凉的手探进衬衫摸在她的腰上。 “你该告诉我是什么秘密了,”杰西卡小声笑道,她刚被雷古勒斯手指的温度刺激了一下,他碰过的地方都在打颤,“而且你的手好凉。” 他们坐在某张横过来的桌子上,雷古勒斯随后和她解释起他的发现。原来昨天晚上他也没闲着,巡逻时跑到猫头鹰棚屋的门口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陷阱:一支学校草鸮的飞羽,上面捆了一截踪丝,来自于埃尔芬斯通.埃尔科特查处翻倒巷时抓起来的某位异国小巫师。 “你从哪里搞到的?”杰西卡好奇地问,她听父亲说过埃尔科特先生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大人物,岁数已经很大了,而且正在追求麦格教授——可他已经退休了啊。不过同雷古勒斯的相处也培养了她努力推理的习惯:“你用这个陷阱抓到了谁?” “掠夺者,”青年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恐怖的消息,“他们果然靠踪丝掌握人的踪迹。” 实际他在放暑假前就有大致的推断了,只不过缺少一次验证。魔法法律执行司这几个月暗地里做了不少工作,魔法部正缺可以信赖的人手,或者说是缺乏邓布利多信任又有名望的人选?所以才会把退休的埃尔科特抬出来。雷古勒斯通过布莱克的关系弄到了一位未成年巫师的踪丝,玩明白后又修改了上面大部分的信息把它丢到了猫头鹰棚屋门口,结果掠夺者们就像闻到了腐坏味道的鬣狗一样结伴跑了过去。 他不清楚掠夺者是如何控制踪丝的,不过雷古勒斯有方法阻拦它们,刚才他也给杰西卡施了咒,几小时之内能够完全抹去踪丝对她的影响。杰西卡在听完他所有的陈述后消化了一会信息,她一直是个安静又耐心的听众。“看来这个夏天发生了好多事。” 仿佛暗流涌动,雷古勒斯心想,哪怕布莱克也只能窥探到有限的一部分。随后他们又交流了一番这几天各自的见闻,杰西卡指出传说中千年未动的二楼女盥洗室真的修了,现在水龙头都是闪闪发光的拉莫拉鱼雕像吐水。雷古勒斯把这个消息记下,杰西卡变得有点困,开始缩起来依偎在他怀里。 “小天狼星昨天在特快上和你说了什么?”雷古勒斯选择这时语气平淡地问道,杰西卡登时惊醒了。“他说他白教我了,”她诚实地回答道,“去年秋天,他在三把扫帚告诉我不能太相信你。” 雷古勒斯拢住她的耳朵以作表态,杰西卡嗤嗤笑着拉开他,活像刺猬摊开肚皮。 “如果他们抓到你该怎么办,”随后她问,杰西卡怕掠夺者来找雷古勒斯的麻烦,毕竟他用陌生人的踪丝耍了他们,一般在学校里大多都是他们整蛊别人,“你把那片羽毛毁了吗?” 雷古勒斯想了想要怎么和杰西卡解释。他其实考虑过要不要销毁证据,但反复思索后还是故意留给了他们线索。“我反而有点怕他们找不到。” ========================= “我认为这绝对是大事,”小天狼星面色沉重地说道,他面前正摆着一大把猫头鹰棚屋底层的羽毛,负责把它们拿回来的彼得正反复用咒语清理自己的手,“这是挑衅,我要让他知道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啊拜托能有点创意吗,”莱姆斯.卢平有点受不了了,他犯难地关注那堆毛,其中还掺杂着鸟屎或老鼠骨头什么的,“这次是什么?邪恶势力又一次入侵霍格沃兹城堡?” 第一次当然是小巴蒂.克劳奇,这个本该上三年级小孩的消失真是大快人心,明面上他被父亲转了学,但七年级的格兰芬多们坚信他是被老巴蒂给关起来了,并且很可能涉嫌与食死徒勾结,不然邓布利多不会允许傲罗随意闯进城堡里抓人。 只有老坏蛋才能生出小坏蛋,不少学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大家对巴蒂.克劳奇是否站在正义这边也尤为关注。 但是,一堆垃圾上也并不会出现踪丝,这一点几个男生都很清楚。尖头叉子跑去约会,又沉浸在魁地奇梦中无法自拔,只留下他们三个难免有点寂寞。 卢平无奈地看向正散发出恶臭的羽毛们:“莉莉会杀了咱们的。”她现在成了学生会主席,对任何学生都有着生杀大权,她应该不会容忍这种玩意出现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至于詹姆——他大概全都听她的。 “那就丢到有求必应屋。”西里斯皱眉,哪怕再讨厌布莱克,但家庭教养还是使他有些受不了,“好好想想,月亮脸,咱们用到踪丝的玩具只有那一个了,我现在怀疑是雷古勒斯在报复我。” 上学期他把他塞进了油画,而显然他还记恨着自己——如果这点执著用在对付其他斯莱特林上该多好。 “也许他只是想和你,缓和关系?”卢平把彼得推去厕所了,他认为他还是去洗手更能解决问题。去年雷古勒斯还给小天狼星寄了圣诞贺卡,而大脚板也没有像他自述的那样丢掉,卢平知道那张贺卡还好好地锁在床头柜最靠里的那层,“拜托兄弟,你就那么恨他?” 小天狼星帅气地冷笑:“我平等地憎恨着每一个斯莱特林。” 39、第三十五章 附加价值 魔药课,该死的魔药课,讨人厌的魔药课,除魔咒学外最容易把自己弄进医疗翼的魔药课——而且不可思议现在居然已经到六年级了! 杰西卡和玛丽.麦克唐纳趁乱对视,两人的想法差不多,感觉自己撞了大运或是倒了大霉,因为她们都在几个月前的o.w.l.里拿到了魔药学的a,而另一位“幸运儿”是格兰芬多的杰米.罗格尔。她们作为仅有的三个魔药学拿a的学生被斯拉格霍恩教授弄进了后续的高级课,和一群可以得到e和o的高手共同学习。杰西卡搅合了一下眼前冰冻的蛋壳,已经做好了获得惨烈体验的准备。 “好了六年级的先生小姐们,不要再互相攻击了,让我们开始上课吧。”斯拉格霍恩整理自己背心上的金色纽扣,虽然他每年都说这话,“玛丽,请把那桶蟾蜍黏液放回它该在的位置。”随后麦克唐纳飞一般地收回了想要把黏液泼出去的动作,而她旁边的罗格尔显然在掩护她,一般当两位格兰芬多级长在场时,那个地方就要出大麻烦了。 作为本学期第一课,斯拉格霍恩捋着自己海象般粗的银胡子,指出鉴于刚过完暑假,学生们一般没兴致了解《高级魔药制作》中佶屈聱牙的定理与迷人的魔药配方,所以今天学习的是年轻人都会感兴趣的东西:大量的迷情剂。另外今天离开魔药教室时需要接受咒语除尘,因为迷情剂主要靠其中的火灰蛇蛋壳粉末发挥作用。 杰西卡红着脸用冰冻咒保护那些火灰蛇蛋,不然它们很容易燃烧起来。她现在发现自己在去年圣诞节时出了糗,迷情剂的主要配方是火灰蛇蛋、玫瑰花的一部分以及少量的珍珠母贝,算是千变万化,但关键成分怎么看怎么和她送雷古勒斯的那颗星星里的材料完全一致——这要比送喷了迷情剂香水的情书过分多了。 要知道,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很微妙的同学关系?然后她就给他送了这个?杰西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看雷古勒斯和斯拉格霍恩相谈甚欢的样子,他肯定早就尝试过迷情剂的假期实验。沙金色头发的女孩熄灭自己头顶的蜡烛,发现罗格尔正试图在坩埚里丢一撮他的头发,以记录后续的反应。 迷情剂是如何根据制作人进行反应的呢?杰西卡想,配方中没有任何来自人体的材料。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桌面被敲了一下,斯拉格霍恩摆出一副和蔼又健谈的口吻,称赞了一通她的药水成色,并开始了他惯爱的谈话,他喜欢用对话的方式证明自己与学生的联系。 “你闻到了什么?杰西卡。”杰西卡发现斯拉格霍恩偷偷把对自己的称呼换了,“正确的话应该现在就能闻到药水的气味。” 她耳朵要彻底冒烟了,幸好他的声音不算大。“针叶的潮湿,教授。”杰西卡几乎快把脑袋埋进坩埚里,“我只闻见了这个。” “顺带一提,雷古勒斯刚刚说他嗅到的是雏菊,和他几年前与我交流时并不同。”斯拉格霍恩诙谐地放轻了语调,“你们都是邓布利多重视的孩子,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他的深意——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看重的学生从不会令他失望的。” “斯拉格霍恩发什么疯?”在他离开后玛丽.麦克唐纳偷偷和杰西卡咬耳朵,斯拉格霍恩没有来找她聊天,“他这么说,显得他和每个人都很熟。” “他不一直都这样。”杰西卡扫视四周,能够有资格上魔药高级课程的赫奇帕奇总共只有三位,而斯拉格霍恩甚至没怎么理会一直很努力的伊丽莎白,显然他的熟悉是有选择性的。 她快被坩埚里飘出来的针叶香味熏晕了,边用魔杖尖敲着锅沿边琢磨了一会为什么斯拉格霍恩对她陡生兴趣,最后只能归结到万能的邓布利多身上。也许,斯拉格霍恩是透过她看到了背后更深层的东西。 “他是不是以为,我在帮校长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下课后杰西卡皱起眉头,不着边际的想象力在雷古勒斯面前又一次爆发了,“然后通过帮助我向邓布利多表达自己的态度。” 雷古勒斯想告诉她她进步了,因为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人情往来大概都是这个模式,不过是复杂或简化的问题。他看向身边正抿嘴唇的女孩:“院长不善于主动使用权力。”相反的,雷古勒斯认为斯拉格霍恩沉迷影响权力的快乐。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杰西卡说,她的家人从未给她灌输过这种内容,他们更希望她能做个好人,除此之外随便她发挥。杰西卡拉住雷古勒斯袍子的袖边上楼,从原本是城堡地牢的地下魔药教室前往礼堂用午餐,在楼梯上他们碰见了一个一年级的小男孩,她记得分院帽把他分到了赫奇帕奇,是个没听过的姓。 估计是麻瓜出身的学生吧,杰西卡注意到他正好奇地观望从画框里钻来钻去的人物像,丝毫没注意自己挡了别的学生的路。 男孩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停留居然造成了大批的高年级堵塞,其中还以被舍友警告过的斯莱特林居多。他鼓起勇气和面前的雷古勒斯对视,黑发青年的身量挺拔削瘦,需要很努力才能仰望。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隽秀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没表情也够可怕的了。 杰西卡一把这个男孩拽到自己身边,又推着他走到了一楼的开阔地带。她弯下腰问他是不是赫奇帕奇的学生,因为前几天在公共休息室中见过他。交流了一番后她放他去礼堂吃饭,又心虚地对被冷落了一阵的雷古勒斯讨好道:“干嘛?” 青年语气促狭:“你真是好脾气。” “如果换一年级的我,我会晕过去的。”她小声地为那个男孩辩解,顺便向雷古勒斯描述了下他刚才的表情有多恐怖,“三年级那会我还有点害怕你。”因为他那时冷静地捉弄了一个试图找他麻烦的五年级学生,让他每晚睡着后梦游到时钟广场,醒来时再发现自己的睡衣被挂在时针上。 雷古勒斯故作苦恼地捏了眉心,他感觉他还能闻到无处不在的雏菊香味,那是她爱用的洗发水:“也许送我迷情剂才是你做过最勇敢的事。” “我当时没有那个意思!”杰西卡决定要离开他到赫奇帕奇的长桌吃饭了,“而且那不是迷情剂,只是一些,蛋壳和珍珠粉末...” “蛋壳和珍珠粉末,”雷古勒斯看着她努力的模样笑,“然后我就迷上你了。” 她打了他一下,把他推到斯莱特林堆里,还是那里更适合他——等一刻钟后她再找他散步。 一周后,当拉文克劳的六年级女级长费欧娜.艾博找到杰西卡的时候,杰西卡正写信向父母讲述埃及女巫送她星星的真正用意,随后她联想到,成绩优秀的父母作为过来人不会不知道迷情剂的配方,于是这封信后面就变成了控诉。费欧娜把缩在宿舍写信的她叫出来,询问要不要再开会讨论一下霍格沃兹故事连载的事宜,杰西卡谨慎地问能不能带上雷古勒斯,毕竟他也算作者之一,费欧娜说那还不如让她死。 学院是标签,也是粗暴对霍格沃兹学生及毕业生进行分类的最好方法,而斯莱特林显然在其他三个学院的风评不算良好,尤其费欧娜的母亲就是一位斯莱特林。杰西卡翻看赫奇帕奇的魁地奇祖传小本,里面记录了自十九世纪起每位队长的战术心得,里面不乏对斯莱特林尖锐的指控。她蘸了墨水,想起球队被斯莱特林队长拉尔森坑了的无数训练条,在上任队长撕心裂肺的笔迹“别碰游走球”后写下了她的第一条宝贵建议:“小心斯莱特林。” 她做好了警惕的准备,假期里也特意弄了好几种预案,结果现实还是超出了她的设想。今天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各占半块场地训练,至于要挤在一起的理由,当然是因为今晚有霍琦女士的额外指导,她向来愿意抽出个人时间来帮助学生提高技术。杰西卡沉重地握着自己光轮1001的扫帚柄,她没想到拉尔森脸皮那么厚,硬从她手里抢了半个球场出来。 “别生气,女士。”高大的金发帅哥向她点头示意,而另外两个斯莱特林队员正在和霍琦女士亲切交谈,“我有院长批的条子。” 她没好气地接过斯拉格霍恩货真价实的签名羊皮纸,想把它撕碎再丢回去——如果是个格兰芬多可能就真这样干了。 “我恨斯莱特林,”卢卡斯.阿利在角落里踩沙子,他现在四年级了,作为优秀的追球手也是杰西卡考虑明年交付队长的对象,“我好恨,我感觉现在可以用出不可饶恕咒。” “我不会让他们那么舒服的,我说到做到。”杰西卡瞥了一眼另外半边的球场,雷古勒斯已经开始热身了,哪怕魁地奇的队服对于他的身材过于宽松,但他其实有很诱人的腰线——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介不介意我伤害布莱克?”卢卡斯问,小天狼星不打球(虽然传闻他的水平相当不错),所以他嘴里的布莱克只可能雷古勒斯,“用一些...肮脏的手段。” “加油上吧,”杰西卡叹气,虽然她认为卢卡斯不一定能接近他,“如果你成了,我亲自送他去医疗翼。” 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拉扯,赫奇帕奇们还是占据了球场较为明亮的半边,并且依靠乱飞的金色飞贼多次干扰斯莱特林的队形。杰西卡是追球手,知道该怎么追逐并控制鬼飞球的走向,但也不得不承认斯莱特林对训练有自己的一套,高水平的发挥不完全来源于硬抢。她骑着扫帚停下看了一会,今年还没有选新人,所以还远远没到训练泄露战术的地步。 “你看到地面的那个人了吗?”赫奇帕奇的守门员安德洛朝她偷偷说道,他有接近六英尺两英寸的身高,“那是他们定好的新追球手,只等安排进来。” “是诺特家的小儿子,怪不得拉尔森要把他拉进队里。”卢卡斯嚼着泡泡糖说道(他也不怕吞进喉咙),他总有从各种地方神出鬼没的本事,“话说报名单前就拉人训练是不是违反规定?” “他们完全可以说,诺特只是想参观训练。”杰西卡接球,又用力丢进其中一个圆环里,“我会找拉尔森聊聊。”起码威胁他一下呢?让他不要老是打赫奇帕奇的主意。 拉尔森装出一副非常认真的神情,实际完全心不在蔫地聆听杰西卡对斯莱特林私自带新人练习的指控。他以为雷古勒斯能教会她什么时候该遵守规则,什么时候又该漠视,怪不得赫奇帕奇总是输得那么惨。 “你没有在认真听,”突然他听到杰西卡说,扎沙金色马尾的女孩把扫帚拄在地上,“还是你们打心眼里觉得无所谓?” “相反,米勒,我们都认为规则非常重要。”他摇摇头,圆滑地周旋起来,“但我需要承认,斯莱特林的身份有助于我们去做某些事。”这也是学院身份的额外价值,你进入某些家伙的门下,就被认为是什么人。 “你不能再抢赫奇帕奇的资源了,否则我会告诉院长和麦格教授,她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杰西卡不想用这种只有低年级才会用的告发手段威胁他,但她发现只有这么做才最有效,“而相反的,我不会再追究诺特出现在训练场的事,同时你们明天的训练我们也要参加——我假设你不会有意见?” 拉尔森露出一个英俊的微笑:“十分欢迎,只要你从斯普劳特教授那里获得许可。” 杰西卡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看远处闻声投来注意力的雷古勒斯,后者刚刚逮住了属于赫奇帕奇的金色飞贼。 天文学家的儿子觉得有点好玩,拉尔森之前不太理解为什么雷古勒斯那种性格的人会和杰西卡.米勒约会,尤其邓布利多还在其中显而易见地推动。但他现在发觉了好处,那是一种无以伦比的精神愉悦,同时较为软弱的性格也能带来极强的舒适——只要不是跟她们认真讨论事情的话。 雷古勒斯哄走了杰西卡,她明显因为斯莱特林球队的行为而不开心,回到地下时给他凶巴巴地正歪了的银绿色领带,并说今天不会再亲他了。雷古勒斯不知道她回去后要在那个赫奇帕奇的笔记本上写多少关于斯莱特林的坏话,但至少他很愉快,和杰西卡的约会最美妙的地方就在于时刻都感到被爱着。 他在学院休息室的沙发上等待时间过去,今晚他会和费欧娜.艾博巡逻,自从波特和伊万斯成为男女主席后就开始把级长拆成混学院搭配。雷古勒斯发现刚清点完学生数量的阿莱克托.卡罗面色铁青,她毁掉了一盘低年级的精彩巫师棋,显然方才和格兰芬多的级长杰米.罗格尔无法和谐相处。 斯莱特林这学年的气氛不怎么好,也不怪新生都表现得心事惴惴,雷古勒斯坐在属于六年级的位置上想。六月小巴蒂.克劳奇被傲罗闯进城堡带走,倒把斯拉格霍恩吓得不轻,他还没见过院长失态并发那么大的火。自此之后是魔法部在七月大幅的换人调动,他不清楚每个家族具体经历了什么,反正返校后穆尔塞伯和小艾弗利之流都像丢了魂,罗齐尔更是成了哑巴。据说老罗齐尔也失踪了?雷古勒斯垂下眼,这帮自持高贵的毕业生反而没有西弗勒斯.斯内普镇定。 布莱克和莱斯特兰奇的交际也并不顺利,父亲责怪他们不和布莱克交底行动,结果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表现得比贝拉还激动,并指责是布莱克先背叛了忠诚,搞得现在学校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看他的眼神都像在射死咒。 雷古勒斯不在乎拉巴斯坦的恶意,他认为其实这就和杰西卡遇到的问题差不多,拉巴斯坦憎恨的不是他,甚至不是布莱克,大概是他背后的邓布利多——他什么时候也算邓布利多这边的人呢?雷古勒斯盘算起来,也许就从去年九月十七日被邓布利多找来做事起。在足够极端的势力看来,任何轻微的转变都是背叛的证据。 雷古勒斯提前估好时间后准打算出发了,他和费欧娜约好在二楼的楼梯口见面,结果碰上刚从盥洗室洗完澡的拉尔森,他来找他商量球队后续的训练计划。雷古勒斯耐心地陪他谈了谈,相比之下他挺喜欢和拉尔森相处,因为他家族的根基不在英国,拉尔森也比他们拥有更多的自由。 “今天我把米勒惹急了,”拉尔森觉得自己还是提前告诉雷古勒斯比较好,“但我可没为难她。”不过他认为雷古勒斯肯定也清楚,至少在知晓他们会抢赫奇帕奇的训练指导时就该有准备。 “你明天不是要早起?”雷古勒斯隐晦地轰他离开,他没有让别人等他的习惯,与身份高低无关,而是他认为这是种礼貌,“我习惯在半夜巡逻城堡了。” “我的错,”拉尔森听得很明白,他得体地表达了歉意,“你走前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其实明天不止我们早起。” 雷古勒斯想到晚上杰西卡因对拉尔森据理力争而气鼓鼓的样子:“差不多得了。” 40、第三十六章 莉莉.伊万斯作为七年级的一天 莉莉睁开眼,发觉窗外的阳光已经能晒到人的脸上。她打着哈欠用自己的柳木魔杖拉上窗帘,记得这些厚绒布昨晚还好好遮着,大概是马琳.麦金农半夜做的,自从麦金农夫妇出事后她总是害怕外面出现未知的东西,可她们又不像斯莱特林那样睡在湖里。 换了睡衣后她去盥洗室洗漱,碰到了也习惯早起的多卡斯.梅多斯,她正对着镜子眯着眼刷牙,冲她伸手打了个招呼权当问好。莉莉绑起自己的红色长发,防止它们溅上水变湿,她发现自己新长了颗痘,泡沫中的脸颊也显得有点憔悴。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做一名合格的学生会主席不可避免地需要消耗大量精力。 “容光焕发。”她将杖尖指着自己标准地说道,感觉镜面里的黑眼圈淡了些。莉莉其实考虑过去问詹姆,但他的回答只会是什么都好——作为女性有时候她并不想听这个。 用早餐期间的格兰芬多绝对是聒噪的,大家交换各自的消息(来源五花八门吧),甚至会分享晚上的梦。莉莉把牛奶泡麦片和煎蛋塞进嘴里,聆听玛丽.麦克唐纳对赫奇帕奇的六年级级长小劳伦斯的指控,她认为他在罚人抄写上过于好脾气了,要知道霍格沃兹平均每十五分钟就会发生一起恶作剧。 “你不能总关人禁闭或罚抄写,”莉莉说道,她侧过头躲避了下某只大草鸮丢下的包裹,“那样只会演变成每个学院互相报复对方。”有些级长把这个身份看成自身权力的象征,滥用特权最终的结局就是大家沙漏里的宝石一起减少。 “尤其是斯莱特林!”玛丽拍了下桌子冲斯莱特林的长桌喊道,她同杰米.罗格尔每天能和雷古勒斯还有卡罗打起来三次,这桩恩怨从可能一年级就开始积攒了,一直到他们都成为了级长。她还想找莉莉聊,结果被詹姆强行拽走了,玛丽对他露出一个不敢相信的表情,而黑发的青年正了正眼镜,把手向后伸礼貌地示意她滚。 “早上好,莉莉。”青年清了清嗓子后说道,他今天貌似抹了发油,活像只开屏的孔雀,“希望你今天过得愉快。” “你正常一点,”少女压低声音对他讲,她拿起杯橙汁,看着他油光锃亮的黑发苦恼,“你不会把一整碗的发膏都用了吧。” “准确来说,是四分之三碗,还是十年前的老版本。”詹姆骄傲地讲,随后他解释说因为今天是周末,而格兰芬多没有轮到训练,这些发油正好可以陪他和她去霍格莫德村约会。莉莉想叹息,自从她答应了詹姆的邀请后他就天天把“约会”这个词挂在嘴上,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 “头伸过来。”她举起自己的魔杖,詹姆乖乖低头,任由她触摸自己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莉莉把那些发油都变走了,而詹姆顺势去吻她的手背,随后目睹了这一切的,坐在两人对面的小天狼星做出了比方才玛丽.麦克唐纳更震惊的表情。 “我想我要吐了。”他夸张地捂住胸口,一旁的多卡斯默默给他丢了个银色的空餐盘。 星期六不上课,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原因,直到上午的礼堂快空了,魁地奇的球员才陆陆续续的来吃早餐。莉莉记得今天上午是斯莱特林的训练日,他们的队员出现,打包无数的食物再迅速消失,简直是要去参加集会。莉莉也起身,决定在见各位级长前先去盥洗室漱口,其实她之前真的在斯内普口中和巡逻时发现过斯莱特林秘密聚会的蛛丝马迹,只是在上报邓布利多后就没有消息了。 西弗,红发美人不禁皱眉,曾经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她去图书馆看了会书,而詹姆并没有时刻陪在她身边,无论是作为格兰芬多球队的队长还是男学生会的主席他都需要肩负更多责任,而他也在慢慢学习着这点。等到了约定时间后她和詹姆前往同在五楼的一间小教室,那是麦格教授指定级长们每周开会的地方,莉莉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两位主席,十六个级长,帮助教授们管理这座神奇的城堡。 他们说出正确口令后进入房间,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了。首先是格兰芬多的全部四位级长,然后是斯莱特林的五年级女级长奥蒂莉亚和雷古勒斯,他正安静地坐在较为靠前的位置,魔杖被他貌似松弛地捏在手里。拉文克劳中只有费欧娜.艾博来了,而赫奇帕奇全无踪迹。莉莉也不意外,要知道在曾经的会议里,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级长永远都是最晚来的。 小劳伦斯和伊丽莎白几乎和麦格教授一同迈进教室,但很少有人会对他们生气,因为二人道歉的态度向来诚恳,何况和教授一起出现大概不算迟到。麦格教授今天穿了花格的巫师长袍,严肃且公平地评判每位级长在本周工作中遇见的问题,詹姆则僵硬地被她来回指挥。莉莉想起他前些日子被麦格教授叫去训了长达半小时的话,从那天回来后他就变得比鹌鹑还乖巧。 他说麦格在用他的魁地奇生涯威胁他,而莉莉指正,按麦格教授的性格只会为了每位学生好。 不得不说,麦格真的很擅长处理级长以及学生们的矛盾,只可惜她很快就离开了。在她消失后教室里沉默了一会,莉莉只补充了必要的几句,她清楚没人喜欢被管,何况现在的级长配置也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情——起码不会太大吧。 “我受够了。”在长久的寂静后,玛丽忍无可忍地开了第一枪,她对卡罗撂下这句话后起身走出了房间,而卡罗只是抽了一下鼻子,对上周抓了三个格兰芬多关禁闭毫无悔意,哪怕刚刚麦格教授也严厉地教育了她。雷古勒斯像忍不了了,他也接着玛丽离开了这里,只是临走前向众人略微点头示意,这大概是他对在场两位麻瓜出身巫师礼貌的极限。 “我感觉每周的开会都像打仗,”在把最后的赫奇帕奇迎走后詹姆疲惫地坐下来,他把腿翘在乱七八糟的桌子上,“原来你和莱姆斯一直都过着这么刺激的生活。” “不是最麻烦的,”莉莉也趴在桌子上,“你还记不记得卢修斯.马尔福,他们说他在当级长时斯莱特林要比现在难对付得多。”据说那时格兰芬多的夜游频率都降低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雷古勒斯会找杰西卡。”詹姆生动地用手势描绘出雷古勒斯离开时的那副臭脸,“他们难道不会吵架吗?” “这你可能要问西里斯,”女孩笑了,她的红发被盘成一个很好看的髻,衬得亮绿色的眼珠仿若深潭的秋水,“或者该叫他大脚板。”詹姆最近在非常积极地向她展示掠夺者的小世界,就从重新认识他们开始。 她用午休解决了变形学的作业,又同意了低年级借她之前的作业和论文去抄,格兰芬多的女生们有把过去的作业留在休息室的好传统,因为巫师的课本几乎几十年都不会变。莉莉拆开几包薯片和巧克力蛋分给休息室的所有人,其间小天狼星从画像的入口推进来几箱费力拔烟火,好多低年级生尖叫起来,因为这种烟花一沾水就会爆炸。 “出去,”莉莉做抱歉状,但是语气很坚决。要是几年前大名鼎鼎的掠夺者绝对不会听她的话,可她现在是学生会主席,“你们可以选择去广场和菜地——菜地里最好也不要放。” “我告诉过你,”帮助小天狼星的莱姆斯立马停下了动作,他在他耳边魔鬼般地呢喃道,“还是弄回有求必应屋吧。” 下午是约会时间,也是三年级以上学生们每周最期待的日子,因为可以去霍格莫德享受很长的快乐时光。平时人流不多的村落被学生挤满,莉莉戴了红金色的围巾,哪怕现在还是早秋,可霍格莫德是个永远寒冷又覆盖积雪的地方,也许确实是魔法的力量,她在假期向父母与佩妮讲起时他们都难以相信。 詹姆陪着她,他们先洗劫了一通蜂蜜公爵添置糖果,后面他又问要不要去帕笛芙夫人茶馆喝下午茶。“有点蠢,”莉莉抚掉额前的雪花说,她好像天生就不同,“我们在三把扫帚聊天就很好。”何况在茶馆有概率会被外面的行人全程围观。 他们在前往酒吧时恰好见到了杰西卡和雷古勒斯,两个人坐在清了落雪的石砖上,是杰西卡和同伴们以往喜欢消磨时间的位置。沙金色头发的少女握住他的手,而雷古勒斯的指尖看上去被冻得红红的,可能刚碰了新鲜的积雪。她解开的围巾边上放着枚发光的胸针,莉莉记得那是雷古勒斯周二从一个拉文克劳手里没收的,现在拿出来给杰西卡玩。 “那个胸针,是不是——”作为追球手詹姆的眼神很好,“他拿别人的东西讨好女孩?” “如果周一他还不交到陈列室,那雷古勒斯就会有麻烦了。”莉莉无奈地说道,作为学生会主席她和詹姆有资格到陈列室清点物品,“你之前能想象他送女孩礼物吗?”由于小天狼星的缘故,曾经他们和雷古勒斯打的交道还算多,那时候格兰芬多们一致认可他会接受家长的指定婚姻。 莉莉还是花了很久才适应,她感觉她每年都在不同的两个世纪之间转换。 “我该和你说说之前他和拉文克劳的恩怨,”新上任的格兰芬多队长揽过女友的腰,暗搓搓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我记得三年级时,他好像还把一个拉文克劳挂在了钟上...” 半杯滚烫的黄油啤酒下肚,莉莉感到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她很喜欢三把扫帚的陈设和氛围,在这样的环境中,感觉连冲突和纷争都会少一些。他们碰上了也来休息的马琳.麦金农,由于人数太多,莉莉分给了她半个座,两个人就这样分享着聊天。莉莉听着马琳评价霍格莫德愈发靠近麻瓜的设施,好像在几年前,大家还热衷在公共场合大声宣扬自己支持的观点,但如今七年级的格兰芬多们都默认不公开谈政治问题。 她看着脸上缀着几颗雀斑的马琳,她掩盖了自己的忧伤,言行由年初的愤懑不满转为平静,可莉莉明白其实什么都在马琳心里,等毕业后他们就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想选什么呢?已经17岁的莉莉.伊万斯想,不仅是这个魔法世界需要她去做什么,而是她内心真正渴望的事。 后来酒吧里发生了骚乱,有两个男巫喝多了发生了冲突,然后其中一个人把另一个变成了花瓶,却死活都回不来了。有几个学生自告奋勇想解决,但被酒吧老板罗斯默塔女士阻止,男生们在看到身姿婀娜的酒吧女主人后说话音量都矮了几分。莉莉托着下巴凝视她,罗斯默塔非常漂亮,无论在男人还是女人眼里都是如此。 马琳和她一同欣赏起来,顺便把詹姆冷落在一边,有时候她很羡慕莉莉这种从一切事物中发现美的本领,怪不得莱姆斯也曾经暗恋过她—— 不过这也是马琳自己和其他几个人的猜测,反正青春期的学生看谁都像一对。 夜晚莉莉给家中写信,当然又额外添了一封给佩妮,虽然她发现姐姐不是每次都会好好地看。她向他们描述最近苏格兰的天气,她成为学生会女主席后的难题和有趣的事,还有公共休息室里的猫抓坏了母亲给她织的毛衣(没有向妈妈再讨要的意思)。她想向他们倾诉自己的烦恼,但想到巫师界对麻瓜的歧视和可能的战争,也许她的存在本身对家人就是烦恼。 她决定先不写了,反正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供措辞。莉莉准备去洗澡,她从胖夫人画像里出来,轻车熟路地来到糊涂蛋波里斯的雕像前(他为什么要叫这个呢?),对它旁边的第四扇门低声说道:“风干杏仁。”作为为学校辛苦服务的犒赏,主席、级长和四位魁地奇队长可以使用这间盥洗室,算是给他们的小小福利。 莉莉进门时听到了一声很轻的惊呼,整间盥洗室里充斥着紫色的雾气,等她靠近后才发现是杰西卡,她也正好在这里洗澡。她们打了今日的第一次招呼,莉莉取了条松软的白毛巾,又脱掉衣服钻进水中,女孩子们靠在一处,身边是无数粉红色和蓝色的泡泡。 “我还是不太适应这里,”杰西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抚摸着雪白的大理石池边和金灿灿的水龙头,“我打开了好几个水龙头,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实际玛丽和我会开更多,第一次来时我把所有水龙头都试了一遍。”莉莉从自己身边随便拧开一个,金色的喷嘴顺势吐出了弧形的水柱,“你刚洗没一会嘛?” “也就几分钟,”杰西卡歪头想了想,她的金发被盘在脑后,上面在做焗油,“和雷古勒斯差不多一起来的。”但是她很好奇级长盥洗室的构造,它居然能准确识别来者的性别,并把他们带到不同的地方。 “那他可能也在这个房间的某个地方,只不过离我们很远。”莉莉故意对她坏笑着说道,随后看到杰西卡的脸渐渐变成红色,她把下巴尖埋进充满泡沫的水里。莉莉这才发现,在提起雷古勒斯时杰西卡好容易害羞——她真的非常的喜欢他。 “告诉你一个秘密,”红发少女游过来,在杰西卡耳边偷偷说,“桃金娘会躲在这个盥洗室的龙头里偷看男孩洗澡,只不过他们都装作不知道。”这还是詹姆告诉她的,他这学期第一次进这地方就觉得不对劲,回去盘问了杰米.罗格尔与莱姆斯才得知了真相。 杰西卡伸手敲几个水龙头,仿佛真的从中看见了幽灵。她默默游到了离这些恐怖水龙头几米外的地方,随后和莉莉对视并彼此大笑。“我好害怕,”杰西卡边笑边把泡沫都推到水龙头那边,“这样会管用么?”但是幽灵应该是无视香波泡泡的? 莉莉爬上去去够自己的魔杖:“我们可以试一试。”她把几卷毛巾变成了一些透明的仿幽灵玩具,并把他们固定在水龙头的位置,杰西卡负责看多大的泡泡能够阻拦它们。 她们玩得非常开心,临分别前杰西卡还约她有时间一起再洗澡。莉莉给自己的头发施了烘干咒后半躺在床上,洗澡后好像一天最重要的事就做完了,留下的只剩舒适与困倦。她拿起那封写了一半的信,捏着钢笔思考要再告诉家人什么,她还是认为钢笔更方便,也感谢格兰芬多的大家包容了她,不会认为她是个甩不脱麻瓜习惯的异类。 她提笔继续写信,向父母描述功课与未来职业的选择(当然瞒下了很多),向佩妮描述巫师男孩的约会习惯,只是口吻好似要与他们彻底分离。她不想离开任何人,17岁的莉莉.伊万斯忧虑地想,在11岁收到那封录取通知时她没想过有一天要从两个世界中做选择。 后来她想起,在几个月前,杰西卡找她做霍格沃兹故事调查时曾问过自己差不多的问题,那时她就开始对以后的道路迷茫了,因为局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不考虑现实,你想做什么呢?”杰西卡当时这样问,毕竟她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亲爱的爸爸妈妈,如果,”于是她这样在信纸后写,“在临近毕业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如果毕业后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的话,我想试试继续读书,相关手续对巫师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她属于巫师,也属于麻瓜,她自愿为了麻瓜与巫师的权益战斗,甚至奉献生命,但也渴望拥有正常的人生与彻底自由的灵魂。莉莉专注地书写,没注意到一封纸飞机从门缝里悄悄飞到了她身后,还要多卡斯出声提醒才能发现。她拆开那只纸飞机,里面是詹姆给她的留言,他祝她好梦,也祝福她明天过得愉快。 如果他能早变得这么体贴,或者不像几年前那样如此爱炫耀——莉莉脸红着在纸飞机上补了几句话,叠好施法让它原路返回。做完这一切后她准备关灯,马琳和多卡斯都要睡了,而明天将会是普通但全新的一天。 无限爱意,她最后填上了结尾,来自莉莉。 41、第三十七章 弦外之音 邓布利多坐在一把玫瑰木的狩猎椅上,他记得几天前自己造访魔法法律执行司时他们还没有这玩意,显然是又有了新收获。魔法法律执行司的职员总能享受各种便利,比如率先见到不少好东西,挑选后才任由它们流通到社会上。 他看向被关在十几英尺外的小巴蒂.克劳奇,他几乎被高强度的审问和魔咒击垮了,淡黄色的头发狼狈的黏在额头和支起头颅的手腕上。他现在时刻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哪怕邓布利多在之前有所准备,但让一名刚满14岁的未成年巫师进入审讯程序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邓布利多考虑把傲罗有权使用不可饶恕咒并关押食死徒的相关法令提前了,这能省却执法的不少麻烦。把权力放给傲罗是他留给克劳奇最后的体面——巴蒂.克劳奇年初拒绝上任魔法部部长(虽然简单到只要他参加竞选),本意是看重魔法法律执行司的能量,但现在很可惜他需要提前退休了。 几天前威森加摩对小巴蒂.克劳奇进行了秘密审判,而他的父亲作为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参与其中。这桩审判的存在对某些家族来说不算秘密,但其中的内容绝对是。 “你父亲会在圣诞前提交辞呈,”邓布利多这才开口对小巴蒂说道,“你知道这就是你全部的价值吧。”他很懂得怎么刺激一个人。 小巴蒂脑袋动了动,他虚弱地把苍白的脸颊贴在至少施了十多种魔法的栅栏上,如果一切正常,他现在本该在霍格沃兹读三年级。他厌恶父亲厌恶到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拿自己同巴蒂.克劳奇相提并论,所有巫师中也只有黑魔王愿意给予他尊重。 他才刚接受标记三个月就被抓了,小巴蒂在一片虚无的思想中挣扎着思考,他很担忧黑魔王将他抛弃,他不会信任任何一个被魔法部带走的信徒,哪怕自己从未想过成为背叛者。在莱斯特兰奇的金库失窃后黑魔王清算了自己的部下,但贝拉与他仍被委以信赖和宠爱。不过小巴蒂讨厌贝拉特里克斯,他从未像她那样搞砸过事情——一直到现在为止。 刚被带到魔法部时小巴蒂还试图拖延时间,他激烈地指责本属于父亲的下属没权力抓捕霍格沃兹的学生,并尖锐辱骂包括他父亲在内的一众官员都是邓布利多的走狗。 “你请继续,”彼时负责记录的爱丽丝.隆巴顿女士不为所动地说道,她才刚结婚没三个月,“只要你的同伴也认为你无罪的话。”她们还抓了作恶多端的安东宁.多洛霍夫——正好就关在小巴蒂隔壁。 最后在强效吐真剂与摄神取念的双重作用下他还是都说出来了,折磨麻瓜,参与伏地魔的多项行动,其中任意一条不可饶恕咒都足够把他送进阿兹卡班,无非是将邓布利多脑海里印证的东西又重复一遍。 但邓布利多还是安静地听着,汤姆现在应该能想到是他拿走了那些魂器,不过恐怕正在四处寻找消息走漏的途径。魂器毁灭的一刹那(也就是去年圣诞时麦金农假装被袭的同时),那间密室里蛇怪的毒牙也彻底毁掉了金杯和冠冕作为魔法物品的价值,后面他给雷古勒斯故意看到的拉文克劳冠冕几乎只剩下个壳。 邓布利多顺便也考虑在一切结束后把密室的空间利用起来,霍格沃兹总有那么多秘密。 啊,还有那枚冈特的戒指,他最好这辈子碰都不碰一下。幸好他还有其他值得相信的人选,比如负责“照顾”麦金农的埃米琳.万斯,在消除复活石上邪恶的黑魔法后,由幸福的人持有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分裂的灵魂消失后汤姆不一定能感到痛苦,但他的力量会有所削减,自然也察觉出有人看破了他长生的底牌——所以他藏了起来,偷偷筛选那些声称“无比忠心”的手下。他可能认为就算几个魂器被毁,也总还有更安全的魂器帮助他,相比之下他更看重仆人的忠诚。邓布利多记得在看到的故事中,愤怒的伏地魔于哈利.波特偷走金杯后杀死了古灵阁所有没能跑掉的巫师与妖精。 老人继续向被监禁的小巴蒂询问日记本的情况,男孩在吐真剂的效果下表示他不清楚,邓布利多想他确实不该知道。如果那本日记已经在马尔福手里,卢修斯.马尔福只会尽快想办法脱手,又不能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为了打赢这场战争,邓布利多勉强算暂时接管了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已经派了不少巫师监视各类魔法物品的销售渠道,其中重点关注卡拉克塔库斯.博克——即所谓的博金先生,经营着最善于帮黑巫师或是黑魔法物品过明路的古董商店。他放过贝拉特里克斯自有原因,但抓捕小巴蒂只是不允许有食死徒留在霍格沃兹中,这是他的底线。 邓布利多准备离开了,他同看上去老了二十岁的巴蒂.克劳奇交谈了一阵,并建议他带妻子度个长假去做疗养,难以相信在这位夫人伟大的母爱下,故事中的小巴蒂.克劳奇在1994年还能观看当年的魁地奇世界杯赛。 杰西卡主持了赫奇帕奇球队选人的全程,她筛选的标准很简单,能完整飞完全场,并且在球(无论哪种球)飞过来时不下意识的闪躲就合格了一半,剩下的技术都是可以培养的东西。当天全学院一年级以上的人好像都来报名了,努力了一个夏天的华莉丝成功完成了所有动作,从横扫五星上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她哭。 这给了她掌握生杀大权的错觉,但杰西卡只感到惶恐,生怕自己遗漏了谁。她半夜睡不着,对着名单边咬腮帮边用羽毛笔划来划去,最后干脆全要了,哪怕根本没那么多名额能让大家全上场。 雷古勒斯认为其实不应该这样做,但她是赫奇帕奇魁地奇的老大,那就都听她的。他们在霍格沃兹的东北部区域散步,杰西卡正同他讲今日见闻,她说赫奇帕奇有同学在禁林里见到了马人,她们一起解读自然现象,在看星星时焚烧鼠尾草和香锦葵——可马人向来是十分骄傲的物种。 随后他们讨论这是否是被允许的,以及马人究竟算不算高贵。杰西卡皱眉反驳雷古勒斯的纯血统暴论,并说有很多魔法生物其实是在嫌弃人类。 “他们自己选择了不被划分为人,”杰西卡装作知识很渊博地说道,“就和黑湖里的人鱼一样。” “所以你打算也给他们写故事?”雷古勒斯说,他琢磨出来女朋友话外的含义了,“他们不一定认可自己是霍格沃兹的一部分。”事实上,能接纳麻瓜出身的巫师入学已经让很多家族难以接受,更别提脏脏的混血巨人和妖精混血——当然没有贬低弗立维教授魔咒造诣的意思,他凭能力赢得他人的尊敬。 “如果,我就是一只马人,”杰西卡突然问,她控制腿让自己蹦起来,“你会和我约会吗?” 雷古勒斯咳嗽一声,为什么她总喜欢提这些毫无意义的假设呢? 等她散步回来后,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已经乱作了一团,萨拉正盘着腿教导那个主人公女孩不能和一只马人恋爱,并说“虽然这所学校里的男人大部分还不如它们,但还是不能和马人恋爱”,女孩则驳斥说她们只是好朋友,请萨拉收一收她的幻想。学生们几个成群围在一处,有的在玩星轨仪,有的则在培育超大朵的雪芽玫瑰,并为它们专门创造出一块冰冻的土壤。 杰西卡从客厅中央的铜壶里接了一大杯蒙古奶茶,还有几个男孩沉迷于修订掠夺者定律,因为詹姆这学期更多把精力放在了魁地奇和约会上,但时代变了,对于现在的低年级来说掠夺者只是几个很模糊的影子。 等她又有时间和雷古勒斯讨论马人之类的智慧生物时,已经是几天后在有求必应屋的深夜,当时雷古勒斯难得愿意向她描述布莱克沉重的家庭氛围。古板的相处方式都快给杰西卡听傻了,雷古勒斯一直很懂分寸,所以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还挺意外。杰西卡缩在他怀里,认为比起马人,布莱克更像是一类特殊的智慧魔法生物。 她发现,每当她抱住雷古勒斯时他的指腹就会紧绷一下,但是脸是面无表情的,所以她猜他也很喜欢被她拥抱。 不仅是半夜幽会外加漫无目的的聊天,两个人凑在一起时也有正经事做。邓布利多给了他们一封读者来信,最外面套了寄到城堡的大信封,这位读者非常热切地希望能将自己的信件交由那篇霍格沃兹故事的作者阅读,所以内里真正的信就到了杰西卡和雷古勒斯的手上。雷古勒斯看着杰西卡用石子变成的开信刀拆信,她趴在他身边,比去年这个时候更像个大人,胸脯发育,柔软的压在他的袍子上。 来信人自称是位居住在伍斯特郡伊夫舍姆市的老女巫,曾经养育了两个儿子,但很不幸其中一个是个哑炮,而另一个在进入斯莱特林读书后拒绝与家里联系,所以在阅读到描述拉尔森提供的斯莱特林生活时颇有感触。杰西卡盯着信纸上洋洋洒洒的字,沉默半分钟憋出来一句话:“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信给拉尔森?”这后面的内容几乎都是感叹了。 雷古勒斯看着她,虽然他对整蛊同学毫无负罪感,这封信到了斯莱特林估计会让拉尔森被嘲弄到死。 “换个思路的话,”杰西卡从软垫和枕头的海洋里坐起来,沙色的金发披散在她的腰后,“我们是不是进步了?起码有人写信来感谢我们。”而之前那篇雷古勒斯主导的暴论引起了蛮激烈的争吵。是让所有人都勉强满意,还是让一部分人支持的同时收到另一部分的反对——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邓布利多希望你开心,他用这种方式来肯定你的价值,杰西。”雷古勒斯故意这样说,哪怕他认为邓布利多有事找他们的时候一般目标都是自己,这是邓布利多惯用在他身上的弦外之音,每次都给他带来挺大的“惊喜”。第一次他告诉他现在即是战争,第二次则隐晦地肯定了莱斯特兰奇搞砸了黑魔王交代的事情,第三次直接拿整个家族和杰西卡的安危来威胁他认清利害。 邓布利多需要他帮他做事,这是雷古勒斯思索了半个暑假后的结论,而交换条件未知,毕竟放假前邓布利多只让他度过一个美妙的假期,目前大概还属于考察阶段——雷古勒斯意识到现在正应了杰西卡去年在与他争执时的话,他曾经自作聪明地代表了那些他认为不重要的人,而现在布莱克也要被代表了。 他讨厌这样,在雷古勒斯心目中他的家族才应该是那个控制别人的角色。 不过他也决定顺势多获取他人对布莱克和看法,包括他们对布莱克设想中的处理方式,清晰的自我定位有助他在后续取得最大收益。 “校长是在肯定你。”杰西卡没发觉他想了那么多,只是针对他说出口的恭维做出回应。她衬衫的纽扣解开了几颗,方便拿下领带后畅快的呼吸。“我猜他很在意你,而我是沾了你的光。”然后斯拉格霍恩又很重视邓布利多,才连带着分给她一点关注。 雷古勒斯被她描述的一长串关系逗得嗤笑一声,他不清楚邓布利多是看重布莱克还是他本身更多,不过在他看来也没差别。 虽然认为这封读者来信要归功于拉尔森的故事,但杰西卡还是决定以霍格沃兹的口吻认真写一封短回信,并让雷古勒斯再交回给邓布利多发出,也许是也注意到了邓布利多每次都会留下他说小话。他们讨论了一下彼此的记忆中有没有一位几十年前与家庭断绝联系的斯莱特林,但得出的结论是太多了,简直像礼堂午餐时间点缀在松饼上的草莓。杰西卡别过头发在信纸上唰唰撰写,雷古勒斯发现她在原样抄他给她写过的信的开头。 “除了草药学作业,你连我的信都抄?”雷古勒斯半开玩笑地逮走她的笔,而杰西卡反应很快地把信纸藏在身下不让他拿到,“那是我写给你的。” “你写得太好了,我希望你允许我借鉴一下。”杰西卡抛出一堆恭维冲他求饶,随后他们倒在很多枕头上接吻,雷古勒斯吻她的鼻尖,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那张被他及时收走才免遭挤压的信纸,轻轻丢在她解开了纽扣的胸前,哑着嗓子装作没好气地说以后都随便她抄。 “之后会有很多人抄的,”女孩眨着眼对他说,“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就像雷古勒斯曾经(她很开心已经成了曾经)的偶像黑魔王本人——只要他不传播那些极端言论并做出恐怖的事。 雷古勒斯抱紧她,没有说话,杰西卡也乖乖任他抱着。 “我现在好像发现,不好好说话的奇妙之处了。”半响后她的声音懒懒地从他旁边传来,她打了个哈欠,“起码是在恋爱这方面。” “比如?”雷古勒斯根本没睡着,他玩她的金色发丝,它们单独看是沙砾的颜色。 她努力再凑近一些,对他说我也梦见你了。 翌日,雷古勒斯带着杰西卡写完的回信去找邓布利多,事实上那封信的原稿最后变得乱七八糟,而清理一新只会让上面的墨水原地消失,所以他们还是用了那两台留在有求必应屋的魔法打字机,杰西卡不得不失落地承认他修理的那台要比菲尼克斯.米勒搞来的运转更好。 他走进邓布利多的那间圆型办公室,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有人在装傻充愣的操持茶具,一般邓布利多糊弄小孩只有那么几招,发出并不通顺的胡言乱语,穿着古怪的衣服并给他们沏茶。 雷古勒斯发现邓布利多朝他伸出手。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邓布利多对雷古勒斯轻轻说道,一件他肯定乐意去做的事情。 42、第三十八章 复仇 雷古勒斯瞧见邓布利多换上了黑色的旅行斗篷,看上去像要立刻离开。他不禁盘算起自己的时间:大概还有一刻钟会结束今天的晚餐,他没有晚课,训练,甚至也还没轮到宵禁巡逻——这让他有点怀疑邓布利多是故意的。 青年看向镀金栖枝上的神奇生物,凤凰明亮的黑眼睛里倒映着圆窗外金黄色的落日,简直是在闪闪发光。雷古勒斯记得它被邓布利多叫做福克斯,在某些避开他的场合时杰西卡曾和它亲昵地玩过一会。 “看起来需要一场旅行,”于是雷古勒斯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当然还要顺带听一听价码,不过雷古勒斯认为邓布利多当下的举动和拿魔杖对着自己脑门也差不太多。在准备完毕后提出请求可以算作表面礼貌的胁迫。 “是一件超乎寻常的事,”长发老人银白色的双眉紧锁,中间形成一条浅浅的竖纹,“汤姆在某个地方藏了一个魂器。” 听上去像某类魔法物品,这是雷古勒斯的第一反应,但并没有对应的知识储备。他用拆解的方式些微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的含义,随后从灵魂深处感到彻头彻尾的黑暗。 接而他又问了一次:“我的用处是什么呢?” “我会告诉你真相,”邓布利多整理了下自己的胡子,“换你到事情结束前毫不犹豫地服从我的任何命令。” “还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你离开了霍格沃兹,”雷古勒斯面无表情地补充,他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让我猜猜,从现在开始你不会让我有离开你视线范围外的机会了?” “最好也不要告诉杰西卡,”邓布利多承认般地点点头,“我丝毫不质疑她的忠诚与品格,只是这件事的确非常危险。” 然后你就选择叫上我?雷古勒斯在内心腹诽。“我没得选对吗?”最终他平静而又带着点刻薄地说道,“在你告诉我的那一刻,我就必须得跟你走。”或许他还需要去学习一下大脑封闭术。 “我自认不算雇佣未成年巫师,”邓布利多戴上斗篷后的兜帽,“我更不能忍受的是汤姆利用一个14岁的未成年男孩。” “所以傲罗把小巴蒂.克劳奇带走了,”雷古勒斯不打算去和他再争辩既定的事实,他瞥了眼目前还明亮的窗外,天空中的暮色愈发浓厚,“你提到接下来的活动并不安全,会碰到什么?” “说不好啊,”邓布利多口气愉悦地回答他,但也真的开始和这个学生提起一些事,“所以才告诉你非常危险。” 雷古勒斯抬眼望向大海的边际,无论是陡峭的岩壁还是自身都被海风紧紧缠绕,就像突然远离了夏日的末尾。青年通过绵长的呼吸控制随从显形带来的不适感,鼻腔里满是度假时能嗅到的咸味的空气。他们此刻正在海上,雷古勒斯看着风吹开互相缠绕的云影,又极富侵略性地把邓布利多旅行斗篷里残留的夏日气息吹得鼓胀起来。 一个难以到达的地方,雷古勒斯几乎是在移形后的一瞬间就开始留意周围的环境。无法攀爬的岩壁,同时缺少沙滩与生长的树木,人烟罕至,无论从哪种角度看是相当危险的水域。凝视着夹杂着泡沫翻滚的海浪,初步审视完毕后的雷古勒斯轻轻呼气,相比于更注重抒发感情的杰西卡,他习惯在默不作声时就观察好一切。 “关于那个,魂器。”他在跟随邓布利多从岩壁上漆黑的裂缝钻进去时候问道,荧光闪烁下海水反而显现出同样的黑色,“它到底是什么?” “一会你会知道,”邓布利多把魔杖举得更高一点,方便雷古勒斯能看清裂痕的顶,“另外更精确地说,这只是他众多魂器的其中一个。” 黑发青年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耳中轰鸣的声音,也许那只是水流:“比如拉文克劳的冠冕?是你从莱斯特兰奇的金库里偷走的?” 邓布利多说之后的路可能需要游泳,随后便身手敏捷地滑入海水里。在银白色脑袋沾水的大概前一秒钟他的声音幽默地传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聪明一点。” 俩人游过长而灌满粘泥的暗道,当雷古勒斯登上岩洞内部的台阶时他浑身都湿透了,在无法更换服装的情况下显得有些狼狈,但显然邓布利多不会给他缓和的时间。雷古勒斯熟练地使用烘干咒,一面将自己濡湿后打卷的黑发变干,一面心想邓布利多完全值得一句玩弄人心的评价语。 如果这里真的藏着黑魔王珍贵的魔法物品,那么,知晓了他秘密的巫师恐怕也不会再轻易得到信任。雷古勒斯认为这也是邓布利多敢放心带他来的原因之一,他不怕他会背叛,这位当今最离权力最为接近的霍格沃兹校长挑选帮手的方式其实和黑魔王的要求忠诚无甚差别。 但表面上,雷古勒斯还是帮邓布利多施了个额外的烘干咒,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平安无事的用魔杖指向邓布利多。 “多谢。”邓布利多听上去满心欢喜,但恐怕并不多需要烘干咒的帮助,因为他正忙着查看周遭的岩壁。雷古勒斯注意到漆黑的岩洞内部到处都存在浓厚的魔法气息,这里寂静而寒冷的空气恐怕也源于魔力的影响。邓布利多在这一会无视了他,只胸有成竹地、验证般地寻觅后续的入口,在找到后又开始给自己放血。雷古勒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邓布利多并未开口要求他,所以他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贝拉会愿意为黑魔王献出鲜血么?雷古勒斯在暗红色的血珠溅在岩石上时莫名地想到。他大概能猜出答案,其实他并不排斥与血液有关的魔法,毕竟评价魔法更多是看它们的强度。但他也并不认为殴打家养小精灵就能获得力量,毫无意义的情绪发泄只会平白讨人厌烦。而就和砍掉小精灵的头颅类似,此时此刻,他也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厌恶这座岩洞内出现过的魔法。 事实证明邓布利多不需要去担心,他轻松治愈了献祭的伤口,恢复后又径直钻进岩石背面的门洞中。两个人围绕着光滑如镜面的黑色湖泊小心而平稳地前进,而湖心正中央泛着不详的绿色光泽。雷古勒斯跟随邓布利多,时不时也自己寻找魔法的痕迹。 他看着邓布利多凭空从湖中拽出游蛇般的锁链,呼吸着岩洞内稀薄的空气,与海面上的又不同,能嗅到潮湿、苔藓与死亡。 他熟悉这种味道,出现在他的那个梦里,湖水淹没整个夜晚。 “近期还没有人动过,”在近乎奇迹般地空手拽出一条船后(要知道他只碰了魔杖一下),邓布利多第一次发出真情实感的愉悦的声音,“看来我们的运气很不错。” 雷古勒斯凝视船体上和湖心泛出的同样绿色的淡光:“这条船通过魔法决定承载人数。”哪怕邓布利多刚亲手碰了锁链与船体,他对黑魔王的魔法也保持警惕。斯莱特林教会他的宝贵课程之一,不要在毫不了解的情况下触摸任何属于其他人的魔法物品。 “伏地魔认为,一次同行一位巫师就够了。”邓布利多在使用伏地魔这个词时话语带有更多的鄙夷色彩,“时不时暴露他缺乏智慧的事实。” “或许,他只是更相信魔法。”雷古勒斯说,注意到平静无波的湖面似乎泛起了涟漪——明显不是船只引起的。 “他只是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权力,而这显然是十分愚蠢的。”老人明显早清楚黑黢黢的湖水里隐藏着东西。“我已经活了快要一百岁,经历过的战争与冲突甚至要多过你们现在的课后作业。”说着邓布利多示意雷古勒斯先于他上船,“我现在解答你的第一个疑惑,权力实际只是一种脆弱的感官把戏——在我看来你们的多数行为都很可爱。” 或许是他的魔力相比于邓布利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雷古勒斯想,在发现小船可以平稳运行后他明白了为什么邓布利多要带一个未成年巫师。青年于暗处攥紧手心,假装冷漠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这里的一切都覆盖着冰冷的黑暗,水下还存在大量漂浮的阴尸,头发和破烂的长袍如水下联结的湿雾。 他把注意力转回来,虽然对阴尸的特性不算陌生,但邓布利多看上去十分平静,所以他也不能显现出畏惧。雷古勒斯在此时终于认定不告知杰西卡是对的,这完全是霍格沃兹外的另一个世界。如果情况稍微再恶化一点,可能就会是他的人生。 “你对米勒有什么了解?”邓布利多在船只行进的过程中忽然问,“菲尼克斯.裘德.米勒,他在做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 雷古勒斯不认为邓布利多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聊别的,反正他时刻准备掏出魔杖释放咒语:“如果你需要光芒来驱赶阴尸的话,我会尽力释放一些能带来火焰和温暖的魔咒。” “莱斯特兰奇的金库,”但发觉邓布利多真的不搭腔后雷古勒斯还是主动问道,多知道点信息不会使处境变得更差,“他们真的替他保管了魂器?”反正他无法想象布莱克的金库里混入了一提就令人浑身寒颤的物品——虽然估计也不会少。 “伏地魔将一部分魂器交给他人保管,但随着魂器数量的增加他的警惕心反而在下降,他会认为总有魂器能帮他长生。”邓布利多伴随着船头穿透水面发出的沙沙声说道,“魂器是他追求永生的答案,实际不过是将灵魂撕裂放入物体中的魔法产物,他拥有多少魂器,就意味着至少杀了多少个人。” 雷古勒斯消化了一会信息,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猜测。包括邓布利多承认在麦金农被袭击时是他一口气毁掉了几个魂器,这才导致黑魔王蛰伏不出寻找叛徒,而麦金农则是因为差点得知了魂器的存在而被追杀。 “他的脸也是因为这个毁掉的?”雷古勒斯问,如果邓布利多所言为真,那他对这个制造魂器的魔法没有一丁点好感,虽然愈邪恶的魔法愈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付出的代价也通常超乎想象。 “我猜是无数黑魔法混合在一起的结果。”邓布利多看着眼前这位对黑魔法态度暧昧的年轻巫师,“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失去就收获的好事,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失去,那你往往理应得到更多。” 邓布利多观察雷古勒斯的状态,青年浑身被周遭的魔法痕迹刺激得紧绷着,面容在荧光闪烁淡蓝色的光芒下显得颇为清秀,沉着冷静,但缺少一眼就看得见的人格魅力,与他的兄弟小天狼星截然相反。如果让邓布利多评判,他会认为缺少显著人格魅力的人难以成为受追捧的领袖,因为愿意深入了解一个人内心与灵魂的人总是那样的少。 所以他完全理解为何雷古勒斯会倾心于杰西卡.米勒这样的女孩。青年人把她保护起来,就像保护一只疼爱的鸟,为她打造金笼子与一方植被盛开的花园,只为了每天回来能听她叽喳喳的唱一唱歌。 邓布利多持续观察着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在问完问题后保持了安静,看上去正飞快思考着什么,或许有震惊、猜测与无法忽视的恐惧,但并未表现出退缩,也清楚地明白了他的位置。这让邓布利多又一次确信自身选择的正确性。 在来到湖心的岩石小岛后,雷古勒斯目睹邓布利多拆解中心石盆附近的阻隔魔法,似乎不属于正规变形学和魔咒学所授的任何一条性质。这也是黑魔法的魅力之一,总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雷古勒斯在仔细分析后告知邓布利多他想试试处理,但邓布利多拒绝了他。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老人从空气中凭空变出一只刻着花纹的玻璃杯,“无论发生什么,都强迫我喝完里面的液体。” 望着石盆里散发出不详磷光的翠绿色药水,雷古勒斯没有好心到主动提出替换他,但也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决定并不理智。“我们还有时间去做尝试。” “不需要尝试,我只是来这里验证一系列可能。”邓布利多扶了扶半月形的水晶眼镜,“你该知道这其中蕴含的付出与回报,如果是你,恐怕也会这样交换。” 黑发青年沉默,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渴望嗅到梦中杰西卡身上属于治疗师的清淡缬草味,但是现实里只有咸腥气混杂着腐烂的藻类。 “我会。”最终雷古勒斯说,他向前一步更加靠近邓布利多,“事先说好,如果你做不到,我可能会尝试强迫你。并且我需要预案,你既然说是来做验证的——那你应当知道黑魔王放置这盆药水的真正用意吧。” 邓布利多呵呵笑了起来,驼峰般的鼻子因为笑容略微皱到一处:“我现在一点不奇怪杰西卡会喜欢你,你简直有意思极了。” 雷古勒斯先用自己的纽扣变出几个不同材质的杯子,随后分别从湖泊和清水如泉的咒语中取了水。后面几分钟他几乎是边聆听邓布利多的痛苦往事边把大半盆药水硬塞进了他嘴里,这位鲜有人能看透的强大巫师在他身旁发抖、啜泣,并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悔恨。雷古勒斯看着邓布利多跪倒在自己面前,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凸出的血管像章鱼的触须一样环绕在他年迈而松弛的皮肤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黑魔王恐惧着衰老。 但他还是心软了,也许就和面对克利切时的那一丁点怜悯一样,又貌似并不相同。 “没事了,”他蹲下来,搀扶起邓布利多让他能够侧身躺下,并施了包括恢复活力在内的几个咒语给他,“都过去了,校长。” 在看到邓布利多还存在意识后,雷古勒斯自己也呼出一口气,用漂浮咒拿起之前装好的一杯湖水,结果发现里面果然已经空了。他一面为这种复杂的魔法设置惊奇,一面挥舞魔杖念咒在水面竖起一道环绕的火墙,并控制一只玻璃杯去拨弄了一下湖面。顿时宛如魔药学最为忌讳的水银溅进了坩埚,水中密密麻麻地冒出无数苍白的手臂与头颅。男人、女人、孩童的尸体睁着凹陷的双眼朝湖心岛涌来。他们被隔绝在明亮的火焰之外,难以穿过靠近这里。 雷古勒斯用漂浮咒和飞来咒尝试拉动连接船只的链条,发觉力度不够后果断伸手补上了力气。他用可能并不被划分为白魔法范畴的几个伤害性咒语解决了船只附近的一些阴尸,随后注意到邓布利多虚弱地站了起来,脸色几乎和这些尸体同样苍白,仿佛被摧残得径直老去二十岁。 “那东西还在石盆里,”雷古勒斯说,他停留在船边,以示自己不会和邓布利多争抢,“我不做僭越的事,它属于你。” “比我想象的要更痛苦,”邓布利多声音含糊地说,但明显神志回来了,“我刚才甚至看到了我的曾曾祖父手里握着护手剑。” “你需要休息,”雷古勒斯没有正面回应老人死里逃生后的玩笑,他扶着邓布利多让他能坐进船里,随后他们穿过层层的金黄色火焰,“但如果你还有力气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多消息的话,我也许会考虑不拦着你。” 为了再用鲜血打开黑魔王设下的入口,雷古勒斯也划伤了自己,直到他们幻影移形到介于霍格莫德与霍格沃兹之间的密道内部时才来得及用白鲜香精愈合,因为邓布利多之前看上去随时都要昏迷过去。现在大概已经来到了深夜,他能听到整座村庄与城堡沉眠的呼吸——当然这些呼吸会伴随着夜游学生灵活的脚步声。 “再往前走是城堡的范围,然后掠夺者会通过踪丝看到我。”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邓布利多提一句,那些格兰芬多就是靠着踪丝掌握霍格沃兹的秘密,“如果你不想被发现的话,我会尽量清除自己的痕迹。” 老人点了点头,貌似对掠夺者的秘密也毫不惊讶:“这样最好不过。” 等到他们回到校长办公室,福克斯从栖枝上飞过来,邓布利多的精神明显好转一大截。他摘下兜帽,银白色的长头发和胡须黯淡的披散在脏兮兮的旅行斗篷上,随后他掏出了同雷古勒斯所行的成果——一个表面镶嵌着绿宝石的暗金色挂坠盒,上面估计存在非常邪恶的魔法。 邓布利多拼命换来了这个东西,雷古勒斯喘着气想。他快累死了,带着一位近百岁无法承受额外魔咒的老人游泳是场灾难。 “你在岩洞施的那几个魔法,如果换作在对角巷,大概够你去魔法法律执行司做客一个礼拜。”邓布利多隔着空气端详了一会挂坠盒的外壳,“中了咒语的几个尸体都烂了吧。” 雷古勒斯懒得回答,他解开自己衬衫脖颈处的两颗扣子倚在桌面上恢复体力,在阴沉黯淡的夜空下,圆窗外的世界也寂静无声。他打量着挂坠盒上绿宝石组成的蛇形图案,再照着已经被制作成魂器的金杯与冠冕类推,心里多少有了思想准备。 “那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他这才发现自己头发里还有海藻,不由得叹息,“你最好还有愿意同我分享的事,先生。”雷古勒斯现在有点理解拉文克劳了,如果邓布利多不告诉他想知道的内幕,他可能会发疯。 “首先,帮我到台阶背后取一些魔药。”邓布利多仍旧不太健康地说道,不过已经好转了很多,“你对未知或陌生的事物总是目光炯炯——我是指除了麻瓜和其他智慧生物以外的东西。” 消化完事情的原委后雷古勒斯轻车熟路地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就获得太多情报。他去当前已经空无一人的级长盥洗室彻底洗了个澡,并用无数咒语亲自处理了衣服(雷古勒斯并不信任城堡的家养小精灵,它们视任何学生高贵于它们),但还是觉得上面有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和海中植被腐烂的气息。 或许也是死人的气息,雷古勒斯推开有求必应屋的门,他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来思考布莱克该怎么做。诚实地讲,当这场战争在涉及到了有人希望永生后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他本来构想的是自己的卧室,结果反而进了杰西卡创造的那间树屋,只有这里会在连绵的暴雨或午夜中仍旧保持晴朗。在几乎如午后般耀眼的阳光中,几缕灰尘形成的光柱在木制的窗沿边盘旋着,杰西卡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追随其后。她捧着一本巫师小孩都爱读的故事书,微卷的长发在光照下像沁了水的金色蛛丝。 “雷古勒斯!”她在发现他进来后兴奋地将书合起来(反正她之前也没在认真看),“我一直在试着等你!因为我想,如果你抽出了空,可能就会回到这里来。” 她的声音像一张温暖的毛毯,把所有阴冷和潮湿都包裹了起来。雷古勒斯不由直起身,他的手还停留在推门而入的位置,直到杰西卡来到面前才想起用力地拥抱她。他凝视杰西卡的模样,她脖颈的肌肤因为接受了夏日的训练黑了几个度,现在则成了光滑的奶油色,金灰的发绳在有求必应屋的阳光下闪烁着深色和金色的光点。 “你到哪里去啦?”她的声线里流露出隐约的雀跃,一半是因为他正在她身边,一半是因为他选择来到她身边。 雷古勒斯低头嗅她身上的雏菊味:“你可以猜猜看。” “你闻起来像去了海边。”她笑了下,“而我闻起来可能像咸麦芽派,刚宵禁我就让小精灵送了一个过来,脆皮是金黄色的,应该会很好吃。” 说着她闭上眼:“我能帮你什么吗?” 雷古勒斯的某个地方因为疼痛发顿般地抽搐着,脸庞则因为树屋的阳光而变得干燥而温热。他需要她帮什么忙呢?青年被包裹在小雏菊和木头暴晒味道的漩涡中,此时此刻最渴望的事他好像已经拥有了。 “杰西,”几乎是没经过思考,他脱口而出,“我需要做什么,才能换来你的秘密?我是说——我应该去做些什么呢?” 杰西卡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有一会像在看一个怪物,有一会像在看男朋友,也有一会只是在看雷古勒斯.布莱克本身。她停顿了一刻,似是在踌躇,最终选择又一次拥抱他。 “我认为你可能早就清楚啦,”她依旧闭上眼睛说,“那样我告诉你还有意义吗?” 43、第三十九章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想和他分手 杰西卡真的有点生气,她发火时不会情绪激动地同人吵架,相反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又明显地表现出不开心,就好像在无声地斥责对方犯了错。 为了验证雷古勒斯提到的“秘密”到底是不是易容马格斯(不然她还有什么瞒着他呢!),杰西卡故意小声向雷古勒斯问道:“你指的…秘密是什么?” 随后她发现此刻他们还沐浴在有求必应屋伪造的阳光下,而她像只树懒一样和他抱在一起。 雷古勒斯伸手揉了揉她的左脸颊,被摸过的地方像在飞行时被太阳照射后那样发烫。那里好几天前有一颗青春痘,因为是全脸唯一一颗所以被她用易容马格斯弄走。 杰西卡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了。 随后的好些时日她都在为雷古勒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生气。令杰西卡真正在意的并不是秘密被发现本身,而是雷古勒斯竟然一直在用各种方式耍她。沙金色长发的少女想起他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一些“有关于变形方面”的问题,现在看来它们无一不蕴含着试探的意味——或者干脆说是捉弄好了? 杰西卡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她被他像傻瓜一样骗,而她甚至没法和朋友们讨论! 她要考虑和他分手了!她不想再见到他! 结果一面估算着他们约会的总时长,杰西卡一面又默不作声地和雷古勒斯继续上课。他最近变得很忙,不再频繁和她去霍格莫德约会或是夜游,不过正好也给了她独自思考的机会。为了排忧解困,杰西卡郁闷地把所有课外时间都花在了训练上,绞尽脑汁让膨胀了一倍多的赫奇帕奇球队每个人都有事可做,而不是只帮忙保养队服和别人的扫帚——她一直认为保护装备是每个球员自己的工作。 后来杰西卡把这一条写在了赫奇帕奇的祖传笔记上,任何人都不能以锻炼为名义压榨替补队员——这一般是斯莱特林才爱做的事情! 拉尔森看着赫奇帕奇庞大的队伍从球场走出来,每个人抱着自己或新或旧的扫帚,在难以争抢首发的情况下居然还挺快乐。金发青年转而打量走在后面的雷古勒斯,他看上去有点疲惫,鸦羽般黝黑的发丝下是张貌似平静实则心事重重的脸,不过他倒也一直如此。杰西卡和拉尔森简单打招呼后故意把脸偏过去,和雷古勒斯说了几句话,又极为别扭地让男朋友拉了下手。 鉴于一直对其余三位队长有所研究,拉尔森知道杰西卡的情况更多一点,他很想对雷古勒斯说你麻烦大了,但思索过后还是决定不管。 杰西卡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没有出息的女人。她在生雷古勒斯的气,甚至时不时思考要和他分手,可她还是在和他说话、散步并讨论作业。虽然伊丽莎白说最近雷古勒斯连级长巡逻的路线都精简了,但他还在陪她散步这件事也并没有让杰西卡彻底开心起来。她把手伸进疙瘩藤的缝隙中,掏出巨大荚果的同时又成功避免了被刺扎到,赢来了斯普劳特教授一句不加分的夸奖。与中低年级不同,现在所有学院的高级课程都排在一起。 雷古勒斯远离被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用剪刀激怒的树桩,把自己手里那颗正噗噗跳动的荚果递给杰西卡玩。杰西卡装作不在乎地同他对视,雷古勒斯露出一副柔和的表情,眼下的皮肤有不明显的夜游迹象。哪怕早习惯了他会满城堡乱跑,可她的心还是一下子软了。 杰西卡无视了彼此龙皮手套上滑溜溜的黏液,当然也无视了他,只盯着荚果说了声谢谢。 她曾经很喜欢上草药学和变形学的人体变形部分,因为它们是少数既有难度而她又可以掌握的课程,自从六年级后她也很骄傲自己可以和雷古勒斯平等地讨论它们。可盯着麦格教授留的论文和已经卷页的《高级变形术指南》,杰西卡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樱桃核给噎了,在雷古勒斯眼里她对易容马格斯的掩饰估计都无比的可笑。 所以他才会对着她笑?杰西卡咬腮帮,她还是没法彻底原谅他,虽然雷古勒斯那天在有求必应屋也坦诚地告知了自己,可——她把脑袋埋在寝室的书桌上,思来想去折腾半天,只觉得易容马格斯是她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女孩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带镜首饰盒,里面只放着雷古勒斯送给她的很有意思的月桂枝首饰,在今年暑假过生日时他把剩余的部分也寄了过来。她端详月桂叶冰冷的纹路,想起母亲在波尔多给她的忠告,倘若她一直和雷古勒斯在一起,那他总有一天会知晓她所有的秘密。 “萨拉,”想到这里杰西卡扭头问刚走进寝室的棕发同伴,萨拉正捧着一堆信封,这个月轮到她来管理赫奇帕奇休息室的纸条收发,“如果一个人有一个很有价值的秘密,而你恰好知道这个秘密,那么你喜欢他是因为这个秘密还是这个人?” “太抽象了,”萨拉头也没抬地说道,她把那些信封按性别分成两叠,“还是说你终于发现布莱克背地里可以靠杀人发财了?” 杰西卡万分真诚地,摇了摇头。 “好吧,看在梅林茶杯的份上,”在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后萨拉叹气,她从信封的海洋中一跃而出,“我需要先知道,这个问题和雷古勒斯.布莱克有没有关系。” 杰西卡同样真诚地点头,她把那枝月桂递给萨拉。 萨拉一看就知道这傻妞又在犯相思病,这让她不禁好奇杰西卡发现了雷古勒斯什么,因为众所周知赫奇帕奇没有秘密。“嗯…这个秘密和他可以分割吗?或者他会不会有一天失去这个秘密。”比如雷古勒斯其实是某地下保护麻瓜组织的轮值会长?那他确实挺值得喜欢。 杰西卡仔细想了一下易容马格斯的能力是否会突然消失,但鉴于她4岁就可以控制自己鼻子的长短,她默认它能够一直陪着她。 “那就很正常,你只是喜欢他的某一部分。”萨拉挑挑眉说,“比如大家都喜欢漂亮的家伙,这些特质是我们迷恋一个人的理由。”除非杰西卡沉迷于“如果有一天我不美貌了”这样的游戏。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可能:“你不会真的跟雷古勒斯问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好看了之类的问题吧?” 杰西卡支吾了几下,她好像只问过他假如她变成了一只马人。 她在后续的一个星期深刻地思考了萨拉话语里的智慧,期间组织了四次魁地奇训练,还解救了一个中了口齿不清和耳朵抽筋毒咒的三年级格兰芬多。她和雷古勒斯每天晚上散一会步,偶尔一起讨论作业。杰西卡还在闹别扭,可每次总是迷迷糊糊的允许他继续吻她。在连续做了好几次和雷古勒斯分开的噩梦后,杰西卡痛苦地认为无论是睡眠和现实都致力于毁灭她。 “我今晚有巡逻,”某次赫奇帕奇球队训练完时他们有空聊一会,雷古勒斯顺手帮她拿了扫帚,一柄保养得当的光轮1001,“周末可能也没法陪你去霍格莫德买糖。” 杰西卡嗯了一声,她低头数自己踩过的黑魆魆的干瘪叶子,它们是被风从禁林那边吹来的,也许森林深处比外面更早的迈入了秋季。 “抱歉,”在夏季末尾微妙的晚风中雷古勒斯说道,他的黑色校袍被吹起轻盈的弧度,“最近在忙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她把头轻轻扭过去,其实明白雷古勒斯的打算,在需要她知道的时候就会告诉她——他就是这样一个傲慢的家伙。 “你想飞一会吗?”雷古勒斯也不争辩,他把光轮1001还给杰西卡,就好像在说决定权归你,“禁林的最边缘是安全的,只要跟着我就不会被抓到。” 他们于夜空中聆听叶片被风吹响的声音由模糊到盛大,仿佛里面还藏着一万只树栖蟋蟀。杰西卡骑着扫帚乖乖跟在雷古勒斯身后,感受林层内部永不停歇的茂密生机。她看到了湖对岸那棵性格超级暴躁的打人柳,下意识想问雷古勒斯为什么它只用这么几年就长得如此狂野,但最后努力把话咽了回去。 他送她到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分别时亲吻她的鼻尖。杰西卡看着雷古勒斯转身离开向上走,一步步地回到黑暗中去,挺拔但略显瘦削的身影在深夜中显得格外孤独。她站在原地,想起雷古勒斯刚在有求必应屋告诉她自己早就知晓她身份的那一瞬间——她当时非常震惊地想了很多,但最后还是选择先拥抱他。 “我就长这个样子的,”于是她蓦地对他说道,这是这些天她第一次向雷古勒斯主动开口,磕磕巴巴,右脚的皮鞋在地砖上不自然地画着圈,“一般也只处理两颗痘,最多再勒细一点腰。” 杰西卡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要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消气,干脆就和他解释自己没有利用易容马格斯改过脸,以免他认为她是个诈骗犯。 她看到他一直挺直的后背放松了下,雷古勒斯轻轻地呼吸,未曾说话或是转身,只是愉快地伸手朝她摆了摆示意晚安,然后安静地离开了。 她发愣般地倚在休息室的木桶边上听着雷古勒斯的脚步声远去,敲桶时再次认定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女人。 后来她和其他人结伴去了霍格莫德,买了不少新发带和墨水。赫奇帕奇们在三把扫帚里热烈讨论菲尼克斯.米勒寄给杰西卡的一件隐身衣,摸起来毛茸茸的,小劳伦斯说那都是隐形兽的毛,随着时间流逝就会失去作用,但也足够在学院内出尽风头。回学校后杰西卡在赫奇帕奇的盥洗室里把这件隐身衣彻底梳了一遍,掉落的毛缠在梳子上变得若隐若现。她把它们摘下来编了手链,本来想送给雷古勒斯,但在猫头鹰寄出前皱着眉把写着字的小纸条烧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趁宵禁前在城堡里逛逛,如果能碰上雷古勒斯就把手链给他,碰不到直接在赫奇帕奇内部消化。她漫无目的地等待楼梯挪动,敷衍着和画像里跑动的粉裙少女就“雷古勒斯到底有多绅士迷人”进行讨论,她认为杰西卡根本没道理和雷古勒斯分开。 “你姓什么?”杰西卡问一直追着她的蓝眼睛女孩,理论上能挂在这里的家伙都不太普通,应该会符合雷古勒斯对巫师的刁钻标准。 少女羞涩地一笑:“我活着时他们都叫我奥利凡德小姐。” 爬了一会楼梯后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吵架,奥利凡德小姐通过穿梭油画去打探后说西弗勒斯.斯内普正在“纠缠”漂亮的莉莉.伊万斯。杰西卡对她口中的纠缠先打了个折扣,一拐弯果然看到莉莉正面色凝重地向下走,在瞧见杰西卡后像碰到了救星一样小步跑过去。 “谢天谢地你拯救了我,”她气喘吁吁地小声说,绿色的眼睛像两块宝石,“你来找雷古勒斯?我刚看到他在六楼的走廊里。” 杰西卡别扭地回避了这个话题:“我可以陪你回格兰芬多塔楼,不过可能要绕绕路。” 莉莉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我知道四楼有一条捷径。” 路上她们吐槽了一通有些家伙对用手亲自捡东西的嫌弃,他们认为这种行为对可以控制魔法的巫师来说极不体面,然而自身的魔咒水平却十分差劲。杰西卡默默回想雷古勒斯有没有用手捡过地上的物品——他似乎连掉都很少掉。 随后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又在想他了,而且也越来越不愿意和他提分手。 “掠夺者有秘密吗?”她决定问莉莉,“我是说,他们肯定有很多秘密吧,但他们不会告诉你。” “詹姆没跟我说过的事也许有一打?”莉莉听后思考道,“但那是那些家伙自己的事情,他们赌咒发誓不会背叛彼此。” “如果和背叛无关呢?”杰西卡继续问,“比如他早知道一件事,但他并不会告诉你,并在你很多次询问的时候否定它的存在。”这也是她生气的根本原因,杰西卡不反感隐瞒,只是尤其讨厌被捉弄,这让她感觉自己不被尊重。 莉莉摩挲了一会手里的柳木魔杖,直觉杰西卡应该是和雷古勒斯之间产生了问题,她确实也觉得布莱克的秘密很多。“你和雷古勒斯有矛盾?” 杰西卡敲了下画框示意奥利凡德小姐不要再偷听了,随后失落地低声说:“我觉得他在捉弄我。” “也许,”莉莉说,她不否认这种情况,但她认为自己有必要为杰西卡点出另一种可能性,“但按照我个人的经验,他不说也许只是为了不让你困扰。” 她拍了拍金发少女的肩膀:“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詹姆他们都在做什么的。”最近詹姆还说他们准备在毕业前搞一个大计划,莉莉警告他们不要违反太多校规。 “这个送给你,”杰西卡把手链掏了出来,她不打算留给雷古勒斯了,“用隐形兽的毛编的,但偶尔才会看不到。” “谢谢,”莉莉小心翼翼地接过闪烁着银白色光华的毛绒绒首饰,“我听说你有一件家里寄来的隐身衣了,那真的很酷。” 随后她想起詹姆完好如新的那件,但显然更神秘光滑,在经历了无数冒险后依然不会掉色或是裂口——似乎她已经知道他的不少秘密了。 ========================= 雷古勒斯时而会有一点后悔,他为什么要告诉杰西卡他知道易容马格斯的事?除了会惹她生气外没有任何收益——还不如等之后的某一天让杰西卡自己说出来。 她真的很好骗,相比于欺骗反而更看重对方的真诚与姿态,但在得知他早就发现她的秘密后杰西卡还是毫不意外地发火了,在之后和他的相处中更是处处都表现出抗拒。雷古勒斯捏了下眉心,他最近在有求必应屋里看书,哪怕邓布利多告诉了他不少事情,他也仍然需要补充对应的知识来确认真实性。 他不清楚制造魂器的具体方法,也找不到任何有关资料,但邓布利多描述过它以死亡作为条件。邓布利多提到黑魔王最近又增加了魂器的数量,并且愧疚没能成功挽救那条无辜的性命。 “你早知道他会这样做?”雷古勒斯当时在校长办公室问道。说实在的这有点吓人,仿佛这个老巫师清楚所有人的一切决定。“知道他有可能再分裂灵魂,并一定会把旧魂器藏进岩洞里?” “我的确有所监视,事实证明那座岩洞也确实是他坚信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邓布利多不避讳自己的某些手段,“但我无法无时不刻的追踪汤姆,他恐惧死亡,所以在放置完挂坠盒后又制造了新的魂器。怪我发现的太晚,在我看来这一切本该在几年后才开始。” 雷古勒斯不说话,只等待着邓布利多解释这样推断的理由。 “也许,你现在应该庆幸,雷古勒斯,因为他最终决定自己动手。”说罢老人意味深长地讲道,“你该庆幸布莱克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被人信赖有时要比成为敌人更为危险。” 雷古勒斯有点不太想想象邓布利多所说的那个可能,但邓布利多确实掌握了众多在他看来几乎是属于预言范畴的信息。雷古勒斯烦躁地翻了几页书略过无关内容,这些日子他们忙着处理从岩洞归来的善后工作,比如清除献祭血液的痕迹与跟踪魔法,但邓布利多还是执意留下了那盆药水给他带来的影响,并声称以后会大有用处—— 雷古勒斯觉得邓布利多其实非常乐于去做危险的事,只要回报足够丰盛,某种意义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黑发青年把这本无甚线索的书合上了,准备过几天顺手塞回图书馆的禁书区。他曾经在意很多东西,家族的认可,体面的身份,甚至和小天狼星争执纯血统的生存状态,但在死亡与极度的疲惫面前它们统统变得没那么重要——也许这也是他向杰西卡坦白的原因?雷古勒斯准备去找刚刚训练结束的杰西卡了,无论如何,戏耍女朋友总归不是什么美德。 他把自己仅剩的自由时间都拿出来陪她,雷古勒斯知道她依然在生他的气,程度远远超过去年那次对血统的争执,毕竟当时他们还并不熟悉。等他来到球场时杰西卡正留下来收拾队员落下的装备,在看到自己后闷闷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她应该从霍格莫德买了条新发带,把沙金色的头发编成两股分开的辫子。 雷古勒斯想逗她,笑她故作严肃的傻乎乎的态度,但感觉这样做只会让她变得更加愤怒。他欣赏了一会她生闷气的模样,一方面后悔自己当时嘴欠,一方面也觉得,可能还是现在这样子更好。 不一会杰西卡努力凹出来的脸色一变,雷古勒斯发现她抓到了一只合唱团青蛙,每戳一下就发出咕咕的响声。“你最好找出是谁带来了合唱团的公共财产,”雷古勒斯合宜地建议道,“然后带他去找弗立维教授道歉。” “我知道。”杰西卡低声说,在意识到自己没扭头后象征性的补了一下。她抱起那只巨大的青蛙,直愣愣地拎起来递给雷古勒斯。隽秀的青年与疙疙瘩瘩的青蛙对视,双方都觉得自己很无辜。 青年做了几秒心理建设后勉强接过,他为了交换来杰西卡的秘密(或者说她的原谅?)可能确实需要费一些功夫。 44、第四十章 勋章 赫奇帕奇寝室的天花板都被建造得很低,可能是由于休息室位于半个地下的缘故。每个房间像地洞一样由错综复杂却暖烘烘的通道连接起来,并在墙壁上打了无数个半圆形窗户,对于猫头鹰简直是迷宫。 正因如此,杰西卡和伊丽莎白坐在萨拉的床上帮好友将纸条分类,与每日早餐时送达的包裹或正式信件不同,赫奇帕奇需要专门的猫头鹰管理人进行纸条分发。杰西卡阅读其中一个装着纸条的信封,上面写着必须要在满月再交付给收件人——这是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请教。”她将满月记在萨拉的笔记本上后对好友们说道。 萨拉哼了一声以示自己听到了,为了方便她把自己的棕发扎成高高的髻。而伊丽莎白将手头的信封放在了目前还停置不用的铜制暖床炉上,安静地准备聆听。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里到处都是铜饰和植物。 “我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奇怪的状态,”杰西卡在大家都准备好后说,“我好像在讨厌雷古勒斯的同时,又特别地喜欢他。” 伊丽莎白突然在暖床炉上发现一封给自己的纸条,她很自然地把它收到身边:“你是指你终于开始厌烦他了?” 杰西卡认真地思考,真心来论雷古勒斯的行为确实很令她生气,可自己好像也并不是真的想和他分手。可能是由于最近他因为忙碌很少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却还每天坚持找她散步聊天的缘故。 萨拉转了转眼睛,多亏了杰西卡经常找她学习恋爱经验,她知道其中一点点内幕:“我反而认为,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好事。” 金发女孩做出“请伟大的萨拉.朗费罗继续”的手势,随后又主动去应付从刚才就砰砰直响的寝室门,和敲门的同学闲聊几句后抱回来三杯热腾腾的煮牛奶。 “一方面,恭喜你终于悟出了约会的关键,”萨拉吹了吹杯子后开始喝牛奶,“讨厌一个人有时并不是感情的结束,只是说明你开始公正地看待他的缺点。如果在你发现约会对象所有讨人厌的地方后还是不愿意和他分开,那就要考虑是不是真爱了。”或者考虑你是不是个圣人。 杰西卡转而询问已经开始和小劳伦斯约会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说自己很多时候确实觉得小劳伦斯烦得要命,有一次吵架她还把他们11岁时一起叠的折纸撕了,但这不影响他们以后会结婚。另外,直到三天后他们才通过改了读音的粘贴咒把折纸黏了回去。 杰西卡回想她和雷古勒斯一起写的论文还有修好的打字机,考虑到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她似乎怎么都不舍得毁掉它们。“另一方面呢?” “那就更是好事了,”萨拉兴致勃勃地讲,她用没捧杯子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我其实建议你彻底甩了他——” 最后,她们一致建议杰西卡除了谈恋爱外找点别的事做(虽然萨拉大部分都在这时就和对方分手了),只要度过这段时间自己心里就会有答案。鉴于雷古勒斯猜出了她的身份,而杰西卡至今还不知道原因,她不敢和她们说易容马格斯,也根本不敢再用。可能是出于叛逆,她故意给自己涂了和头发一样颜色的魔法指甲油,还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两节课,直到害怕被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扣分才提前卸掉。今年的新教授是个几乎和麦格教授一样严厉的爱尔兰女巫,却比麦格教授古板得多。 其实作为学生大家都明白的,教授们大多喜欢机灵的孩子,为此他们可以忍受学生稍稍的出格。 为了从纠结情绪中抽离出来(来自伊丽莎白的热情建议),杰西卡开始更多地观察雷古勒斯,看他在自己身边的一举一动。他们依旧在黑湖边散步,这项活动偶尔会很晚才开始,因为魁地奇的训练不会每次都准时结束,但他们可以凭借院长的批准条在室外待到接近宵禁。杰西卡装作不经意地偏头,月光洒在雷古勒斯的头发和肩膀上,形成的光晕比他时而露出的迁就还要柔和。一般他会送她到公共休息室门口,然后就会去干那些所谓“非常重要但不能告诉她”的事。 走进城堡时他们看到几千支漂浮蜡烛正缓慢飞出礼堂,杰西卡好奇地去拨蜡烛大军中的其中一支,它们只是普通的火,但在魔法的操控下像有生命。杰西卡推了一把这支蜡烛让它跟上同伴,在无数星星点点的火焰中发觉雷古勒斯的皮肤好像黑了点,难道那些“重要的事”是指天天去度假? 度假这个有点好笑的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而雷古勒斯正沉默但耐性地等她玩腻蜡烛。发现他的耐心后杰西卡深呼吸,突然很想问他是因为什么才喜欢上她的,但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蠢后硬是憋了回去。她和自己无声地打着架,最后在和他拥抱并告别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之后她又没日没夜地观察了大概两个星期,终于确信雷古勒斯已经快要变成橄榄色。他们刚结束了一场精彩的魁地奇训练,雷古勒斯破例无视了拉尔森的权威,帮赫奇帕奇抢回了一次由霍琦女士指导的机会,所以她决定再对他亲切一点。“今天好热。”杰西卡擦汗,随后又去盯他的脖颈,知道这点暗示对雷古勒斯已经足够。雷古勒斯克制地喝了半杯冰水,好看的喉结在刺眼的太阳下滑动,杰西卡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也许,只是我们现在都一个样子。”他隔着手套去牵她的手,为了得分或是终结比赛,追球手和找球手的手套相比其他位置会尽可能的轻便,并不保护最前端的指节。杰西卡低头,在不利用易容马格斯的能力后,她的指尖在阳光下也变成和暑假时一样深深的麦子色。她郁闷地看了看自己和雷古勒斯的手指,自暴自弃地任由他拉着。 回到休息室后杰西卡关心了所有赫奇帕奇的球员,发现由于罕见的连续晴天,大家都黑了不止一点,受影响最轻的是需要全副武装的守门员安德洛。要知道黑并不是问题,问题是魁地奇用具奇奇怪怪的纹路真的不算好看。在发现这个现象后华莉丝因为自己不均匀的肤色哭泣了一场,而卢卡斯在一旁嘲讽说如果真那么在意,干脆躲在赫奇帕奇看台下的准备室里别出来比较好。 “这些是勋章。”在指挥安德洛拎起卢卡斯去喂食人玫瑰后,杰西卡尽力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安慰啜泣不止的华莉丝,她也给她看自己黑成两个颜色的指节和脸,“不管成绩如何,起码证明我们真的努力过。” 晚上杰西卡趴在床前,考虑到华莉丝敏感的性格,她打算更换华莉丝在进攻队形里的位置,但又有点舍不得她全队最快的飞行速度。最后她决定晚上加个班研究战术——反正有事做总比成天胡思乱想要好。 整个十月她都尽力不去想雷古勒斯,去年这个时间她好像还在和他争辩纯血统的未来,但他现在似乎越来越少提起这种说法,只是在只言片语中流露出她熟悉的傲慢。他变得比以往都真正意义上的沉默了,杰西卡想,转而专心教跑来休息室油画里的奥利凡德小姐唱分院帽新编的歌。可能是由于撞见了莉莉.伊万斯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争吵,在拥有共同的秘密后她们保持了良好的友谊。 等到杰西卡等来了秋季同样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暴雨,她也终于等来了一次独自夜游的机会。菲尼克斯来信请她帮忙在宵禁后去图书馆换一本“幽灵书”,他称自己上学时十分热衷于把霍格沃兹的某些书本换成自己写的。杰西卡震惊于他能在平斯夫人眼底破坏她的那些宝贝书,菲尼克斯则表示这不叫破坏,因为书籍的追溯魔法完好无损,只不过书本身的性质发生了一点变化——何况他正在试图弥补。 既然涉及到了叔叔的恶作剧往事,杰西卡并没有告知雷古勒斯,而是准备单独行动。她披上菲尼克斯之前送给她的隐身衣,心里嘀咕是不是他早就想好了要托她做事,所以才会给自己寄这个东西。 在比用偷作业还要轻盈的动作换回幽灵书后,杰西卡等到跑出图书馆才有时间看一眼自己的战利品。这本菲尼克斯亲笔撰写的幽灵书除了名字和封皮与原版一模一样外,其余全是胡言乱语和空白页,也不怪他会把它称作是幽灵。杰西卡埋在隐形兽绵密的毛里深呼吸,准备从密道原路返回。她认为今天是个挺完美的夜晚,她穿了隐身衣,并且晚上还是玛丽.麦克唐纳和小劳伦斯巡逻,哪怕被碰到也完全没事—— 但当被詹姆强行拽进石砖的缝隙时,杰西卡深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夜游的危险程度,比级长更危险的还有流窜在外的掠夺者。 何况她并不清楚密道里居然还有个可以活动的暗门!雷古勒斯没和她说过这个! “看来还挺热闹的。”沙金色头发的女孩边揉着自己被磕到的手肘边出声抱怨,她看着点亮魔杖围着自己的全部掠夺者,而詹姆刚才拖她进来的动作活像要丢她喂鱼。“如果你们放我离开的话,我应该已经到寝室里了,先生们。” “我想咱们是一条战线的,杰西卡。”詹姆露出一个用来游说人的和蔼可亲的表情,他敲了敲身旁厚实的墙壁,暗门的背后是个寝室大小的封闭空间,“我们算救了你一次,费尔奇现在正在满城堡抓捕夜游的学生。” “从密道里抓学生?”杰西卡一直以为只要躲进密道就没事了。同时她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荧光闪烁发出的光,她看到彼得.佩迪鲁正笨拙地藏起一张空白的羊皮纸。 “啊,相信我,阿格斯.费尔奇知道的密道比你记住的魔咒还多,虽然他也只能干这个了。”黑发青年毫不留情地嘲弄他们的哑炮管理员,“顺便,你可以把你的隐身衣脱下来吗?在这里它没有丝毫意义。” 杰西卡头皮发麻,最后决定只摘下毛毯露出暗金色的脑袋,在被小天狼星指出“你看上去只有头飘在空中”后才全部脱掉和幽灵书一起抱在怀里。 她很想找机会逃跑,随后又想起在学院内一度十分火爆的掠夺者定律,那是由几个和他们同年级的赫奇帕奇在几年前编出来的,里面专业地描述了该如何面对掠夺者或者他们中的任意一位,可以被看作是赫奇帕奇的自救指南。 掠夺者定律第一条:在掠夺者眼里没有任何秘密,但你可以保持沉默。 随后他们开始了长达两分钟漫长而安静的对峙,期间只有莱姆斯试图打破尴尬。他称赞了一下杰西卡的隐身衣,但杰西卡仍旧保持了相当的谨慎,因为无论是小天狼星还是詹姆都看上去对这件魔法物品并不好奇。 “你手上的那本书,”终于詹姆说话了,可能是因为四个人里数他和杰西卡最熟,所以主要由他来打交道,“是你今天夜游的原因?”但看上去只是本很普通的课外教材。 杰西卡不准备出卖她的叔叔或者任何一个人(虽然菲尼克斯的故事已经是过去了),所以她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们是为了那张羊皮纸?”这也是雷古勒斯教给她的秘诀之一,用疑问来解决疑问。 “正相反,它是我们逃脱费尔奇抓捕的关键。”在透露自己的恶作剧内容上詹姆反而相当大方,他用无比故弄玄虚的语气描述了这张羊皮纸的重要性,杰西卡这才发现他的口才居然这么好。她看向彼得.佩迪鲁(他正用水汪汪的小眼睛盯着自己)藏着羊皮纸的袍子口,在她看来那只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论文用纸,可已经被詹姆吹成了拯救在场所有人的希望。 在双方都对对方的秘密嗤之以鼻时,杰西卡在半信半疑中忽然抓住了这场灾祸真正的核心:“等等,我刚才一直穿着隐身衣,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莱姆斯咳嗽了一声,可能是觉得欺骗一个赫奇帕奇并不会起到作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是不是可以假设,你们知道我会经过这里回寝室。”在思路整理完毕后杰西卡无法接受地后退几步,直至把自己靠在暗室已经复原的入口上。她现在想起来了,雷古勒斯曾提过掠夺者靠踪丝获取全校人的行踪,可她还天真的认为他们至少不会比教授更危险,“你们专门在这里堵我?” “我们知道你有一件隐身衣,而且今晚正好也需要冒险。”詹姆也干脆摊牌,“那张羊皮纸不能被费尔奇发现。” “你们不能这样!”杰西卡拼命把自己裹进隐形兽毛发织成的温暖毯子里,她还挺喜欢叔叔的这份礼物的,“这是我的东西,除非你们想点别的办法。”何况她为什么非要和掠夺者一伙呢? 杰西卡郁闷地坐在地上,掠夺者还是把她的隐身衣拿走了,虽然彼得承诺他在安置完那张羊皮纸后会很快回来接他们回去。狭小的暗室没什么娱乐活动可言,高大英俊的小天狼星懒懒打了个哈欠,发觉在有人正用眼神向他们射刀子。 “拜托。”莱姆斯坐在像被抽空了灵魂的杰西卡旁边,对她表示了真诚的感谢。詹姆也顺势轻快地跟了一句,在解决了羊皮纸的问题后他表现得尤为放松。小天狼星用灰水晶一样的眼睛看了他俩一眼。“拜托。”最终他也这样说道。 “如果我被费尔奇抓到,”杰西卡用力抱着幽灵书低头,她起码还可以用生命保护叔叔的财产,“我就杀了你们。” 按照掠夺者没脸没皮的说法,其他三个人是留下来给杰西卡当了人质,才让彼得.佩迪鲁能够带着拿着那张羊皮纸先逃走。“费尔奇不会注意到彼得的,”小天狼星也干脆坐下来,他夸赞了一下他们的朋友,“他逃跑的本事比任何一个人都强。” “说起来,你们怎么会被抓到?”杰西卡无聊到用脚踢地上的石子,也不肯放松抱着书的手臂,“掠夺者不是应该拥有丰富的躲避费尔奇和级长们的经验?”更何况他们中的一个还曾经是级长,另一个目前是男学生会的主席。 “当然是有人情愿作别人的走狗,”小天狼星冷笑道,“鼻涕精致力于在各方各面毁灭我们。” 杰西卡哦了一声,由于只比他们晚一届,六年级们确实对掠夺者和斯内普的恩怨无比清晰。她个人和西弗勒斯.斯内普没有矛盾,所以也不对他本人做任何评价,但她理解为何掠夺者和斯内普双方都遭到不少人的怨恨。 她现在也很怨恨他们,杰西卡恹恹地想,掠夺者毕业前她再也不要一个人行动了。 可能察觉到她时刻都散发着痛苦的气息,詹姆主动为去年圣诞舞会害她宿醉的事道歉,并表示不是针对她,只是针对斯拉格霍恩以及当时在场所有的人。杰西卡哼哼着应了,感觉只有在彼得把隐身衣还回来,并等自己顺利回到休息室后她的恨意才会减轻那么一点。 随后为了消磨时间他们聊了会天,莱姆斯提到他们一开始以为杰西卡是和雷古勒斯一起,于是话题逐渐转移到了小天狼星的弟弟身上。掠夺者认为雷古勒斯铁定存在一箩筐秘密,并说他天天都往外跑,只是踪迹时不时就会断掉。杰西卡意识到对话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果然他们开始一人一句地诈她知不知道雷古勒斯的具体情况,互相接话的默契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我们在吵架,所以,不要问我。”杰西卡只能这样讲,但赶紧补了一句,以免第二天全校都知道她和雷古勒斯闹分手,“我们现在只是一块上课,或者散步之类的。” “看得出来,并且某种意义上我很钦佩你,你现在才发现他不正常。”小天狼星耸耸肩,他是几个人中唯一没穿校袍的那个,但不影响他典雅的气质,哪怕他正和她一起坐在地上,“你现在觉得他怎么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杰西卡其实也不清楚,但鉴于她刚说他们在吵架,她还是在脑海里飞速挑选了合适的评价语:自视甚高,并且还把她当个傻瓜。“我认为他有点...自以为是?” 小天狼星露出一副“你怎么现在才明白”的表情:“他永远只会朝着他自认为正确的方向前进。” “听上去也不赖,”她下意识为雷古勒斯争辩,时不时感到自己头顶的石砖正在剧烈地震动,像是有人气急败坏地在上面行走,“你难道不是一样吗?” 名为西里斯.布莱克的超级帅哥似乎有些反感她把他和雷古勒斯放在一块讨论。 杰西卡想起小天狼星在很久以前就和自己说过,雷古勒斯是发自真心地认同那些纯血统的歧视理论,因为那象征着斯莱特林追求的所谓至高荣誉,也是他生存的唯一意义。“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至少不全是。”于是她小声盯着鞋面说,也不知道是讲给小天狼星还是自己,“他的性格里存在柔软的一面。” 柔软的,杰西卡又开始在这样一个要命的夜晚思念他,光滑的,也是能令人安心的。 小天狼星看着她的样子难得正经地笑,但笑完后他严肃地摇了摇头:“正是这样,我才觉得他无药可救。” 最终他将后背靠在墙上,转而看向莱姆斯和正挠头发焦急等待的詹姆:“顺便一说,真的有人不和别人吵架吗?” “圣人吧。”莱姆斯摊摊手,杰西卡发现他握住魔杖的那只手似乎毛茸茸的。 在后续的时间里杰西卡也试着询问他们那张羊皮纸的事,但掠夺者显然有所隐瞒,因为他们都认为杰西卡在知道后一定会告诉雷古勒斯,而他们不想处理额外的麻烦。“你不可以什么都告诉他,”小天狼星神采飞扬地指导杰西卡,以便让她能在和雷古勒斯的相处中取得优势,“这是生存的智慧。” 杰西卡听得很认真,这让她一度遗忘了自己的隐身衣,但最终他们还是被费尔奇逮到了,还惊动了熟睡的麦格和斯普劳特教授。可能是因为隐身衣成功让彼得带着羊皮纸逃掉,掠夺者帮杰西卡想了口供。她在院长面前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在级长浴室睡着了,而幽灵书则是叔叔菲尼克斯的个人收藏。可费尔奇坚持认为她也是掠夺者的帮凶,甚至有“破坏”城堡墙体结构的重大嫌疑。鉴于那条密道里的暗室真的存在,斯普劳特教授也不敢明着护短,只是反复强调杰西卡对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无比重要”。 最后杰西卡害赫奇帕奇被象征性地扣了一点点分,但要和掠夺者一起关一星期的禁闭。杰西卡蹲在地上,绝望于这一个礼拜都要被费尔奇压榨,她还以为只用去温室拿月痴兽的粪便堆肥就行了。她看向同为魁地奇队长的詹姆.波特,可能是那张羊皮纸没被发现,他被费尔奇抓住反而都像中了头彩。青年的手指和脖子也有明显被晒黑的痕迹,可能对他来说,这些和关禁闭一样都是人生的勋章。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她就被分配和小天狼星去擦教职工休息室的地板,这还是看在她是个女孩外加斯普劳特教授警告的份上,但小天狼星对这种从轻处罚没有半分感激之情。他一边踢着水桶一边冷笑着说费尔奇是个心理扭曲的哑炮,明明魔法能解决的清洁工作却要让他们用手。杰西卡乖乖拧着抹布,心想有时候他和雷古勒斯真是好像啊。 “我会被记在费尔奇惩罚学生的资料里。”她自嘲着嘀咕,把用来放教师袍子的丑衣柜擦干净。大概劳动十分钟后雷古勒斯来救了她,他奇迹般地报出了职工休息室的口令,然后就要带杰西卡走。临走前兄弟俩阴阳怪气地互相刺了几句,小天狼星态度高傲地表示掠夺者这次翻船全要多谢斯内普告密。 “你不会以为就一个人恨你吧,”雷古勒斯平静地嘲讽道,“祝你接下来工作愉快。” 在被他带到礼堂后杰西卡服软地抱抱雷古勒斯,以感谢他刚才像救世主一样拯救了自己,她和他冒险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这么狼狈。她想跟雷古勒斯说,掠夺者有一张貌似非常重要的羊皮纸,但又想起小天狼星说她不能什么都和他讲——几经踌躇后,她决定故意过几天再告诉他。 好像,她又变得非常依赖雷古勒斯了,杰西卡缩在他的怀抱里没由来地想到。溜到石桥后她开始主动和他说话,看着雷古勒斯因为她对掠夺者的滔滔不绝的抱怨而微微得意的神情,突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享受被依赖,还是也希望能有个依靠。 她亲了下他伸过来抚摸自己脸颊的指节,与所有魁地奇球员都不同,雷古勒斯被晒黑的皮肤上只有一点点印记,这说明他在训练以外的时间也接收了太阳长时间的照射。杰西卡聪明的不再发问,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勋章究竟是太少,还是太多。 45、第四十一章 我觉得你能当个找球手 在掠夺者心甘情愿的帮助下,杰西卡的课后劳动简化成了每天象征性地擦十分钟台阶或是地板。他们倒不是因为雷古勒斯的介入才变得这么大方,主要是彼得把她的隐身衣划破了一个口,还在被发现时试图包装成“无可奈何的损耗”。 虽然最后神奇的伊丽莎白踩着芥末黄色的软皮拖鞋帮忙补好了缺口,但少了一块终究是少了一块。杰西卡快昏过去了,一度想找麦格教授告发掠夺者的羊皮纸。 她趴在寝室的四柱床上,晃着腿清点自家球队能打的队形。杰西卡念出召唤咒让床头的人员名单飞到手里,她的魔杖材质是以情绪化闻名的榛木,不过幸好一直愿意听她的指挥。雷古勒斯有在空白处粘剪贴报的习惯,并称这样有助于整理信息。杰西卡模仿了几次后发现真的很方便,干脆进一步全贴到床上。 为了让赫奇帕奇的新战术能够有序推进,杰西卡派遣卢卡斯.阿利去打听其他学院的训练情况,这样他就没功夫天天捉弄华莉丝。她打算让华莉丝试试看找球手的位置,在实打实的训练结果出炉前她需要铲除一切不安定因素。 哪怕杰西卡知道卢卡斯并不是真的憎恨这位小姑娘。虽然嘴上不放过任何人,但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男孩。 原来的队长也被她拉过来讨论新找球手的可能性。他这学期新配了一副眼镜,本来是为n.e.w.t.准备的,但时不时就被卢卡斯和塞巴斯蒂安拿去点燃弗洛伯毛虫要吃的莴苣。在杰西卡提了一整篮蛋挞的盛情邀请下,前队长以分析魔法史材料的严谨程度分析了今年的每一场训练报告。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最终他摘下了眼镜说,“起码,她比其他三个学院的找球手都要快。”更何况让她当追球手也不合适,华莉丝畏惧身体和球类碰撞,可追球手几乎每场都被对方的击球手追着揍——他们击出的游走球是结结实实的纯铁。 在确认可行性后杰西卡开始给华莉丝洗脑,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额外的找球手训练。她熬通宵设计了一套无比详细的练习方案,把华莉丝的飞行与转向速度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她的任务就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快,同时赫奇帕奇的击球手会在她发现金色飞贼后最大程度地保护她。 但这样设计的后果是,在华莉丝追逐飞贼时追球手们无法得到击球手及时的支援。为此杰西卡特意私下征求了卢卡斯还有另一位替补追球手的意见,最终三个人都愿意承受更高强度的对抗。这种配置也是无奈之举,有人得到优待,那其他位置就必须牺牲,魁地奇的玩法注定无法使每个人都成为英雄。 华莉丝并不想当英雄,她对出风头毫无兴趣,只担心自己会搞砸比赛,毕竟金色飞贼会在终结对局的同时带来整整150分。杰西卡和她解释赫奇帕奇本身就是在陪跑,不更改战术的话赢的概率几乎没有。何况每个位置都很关键,只不过找球手最容易出明星而已。 大家都认为华莉丝能胜任,可最后杰西卡快被华莉丝的不自信给整不自信了——要不然她去打找球手? “我适合打找球手吗?”于是杰西卡带着几分怀疑地问雷古勒斯。她觉得自己玩得不怎么样,还是最适合去投鬼飞球。自从她被费尔奇关禁闭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杰西卡也愿意主动去亲亲他,但仍旧对开放秘密的条件闭口不谈,雷古勒斯倒也不追问。 已经变得黝黑但仍旧隽秀的黑发青年好奇她这样问的动机,雷古勒斯的肤色最近保持在了一个比较稳定的范围,并且每次训练都会在球场呆很久。由于涉及战术机密,杰西卡随便搪塞了几句,反正现实中谁去当找球手都轮不到她。 女孩趴在他的大腿上闷闷地说道:“因为我想当个大明星。” 雷古勒斯假装想了想,随后很认真地说她可以。他和一年前一样,对杰西卡的某些问题异常的认真,不过当年主要是因为没必要恭维她,而现在似乎在重新摆正彼此的位置——她在他心中貌似变得更重要了。 “我可以给你签名,”杰西卡用指尖在他的领带上划出自己的名字。她直起身挺腰,改骑坐在男孩的胯上,同时还眨巴着那双天蓝色的杏形眼睛,“然后会有我的狂热粉丝抢劫你的衣服。” 雷古勒斯的手指插进解开发带的沙金色长发,去玩一缕缕打卷的金色发梢。清晨的光线使得有求必应屋影影绰绰,仿佛雾气弥漫的林地。“我听说你要和我分手。” 杰西卡心想掠夺者真是大嘴巴(在保守秘密这方面她百分百信赖自己的朋友们),但也庆幸这个八卦没有得到大规模传播。她把脑袋埋进他不算太结实的胸口撒娇:“只是想想。” 雷古勒斯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我很高兴。”他故意拉长语调在她耳边半讽刺地说。杰西卡伸手整理被他揉乱的头发,两条没穿长袜的腿有点打颤。 “你会不要我吗?”杰西卡干脆反问,努力用那双显得很温顺的蓝眼睛流露出促狭的感觉,“我也想跟你度假,只要你愿意带我去。” 雷古勒斯知道杰西卡把他私下里的那些活动称之为度假,可能是源于他最近改变的肤色。青年不由在心里自嘲,他相当于在给邓布利多做苦力,现在他对那座岩洞的了解估计不会逊于黑魔王本人——然后杰西卡说她想和自己一起干这个?那片海滩甚至达不到度假的一半标准。 他一面感叹赫奇帕奇的天真,一面又许诺杰西卡他们可以利用圣诞节的假期出去约会。随后发现杰西卡在亲吻他时又开始笨拙地套话,只为了确认他没有危险,并且也不是和黑巫师混在一起做危险的事。 这让雷古勒斯又有点想吓唬她,告诉她自己每天都生活在邓布利多构造的噩梦里。 杰西卡缜密地研究了目前四个学院的首发情况,实话实说除了雷古勒斯外都非常一般。但天才本来就是稀少的,格兰芬多同时拥有过詹姆和多卡斯两名天才球员,然后毫无悬念地赢下了三年学院杯。杰西卡记得上一个能达到职业标准的找球手还是个拉文克劳的亚洲男孩,如今在联赛里也没了消息。 所以,今年是赫奇帕奇机会最大的一年,因为胜利更多取决于普通人。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杰西卡加倍履行队长的职责,除保持自身技术外关注全队的竞技状态。她为队伍设置了一个非常赫奇帕奇的目标:不可以破坏训练。结果为了不被认为是拖后腿的那个,数量庞大的赫奇帕奇球队自觉开始了互相监督,还差点将补觉的杰西卡视为在偷懒。 卢卡斯想去骂他们,被杰西卡拦住了,她觉得是自己当初定的目标有问题。 不过令她高兴的是华莉丝的训练表现非常不错,只是依旧会感到害怕。“无论你打什么位置都会被攻击,”训练休息的间隙杰西卡引用自己丰富的被打经验。她今年初春还被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偷偷阴了一手肘,肋下青了小半个月。“只能说魁地奇是野蛮的游戏。” “守门员会被球攻击。”安德洛也及时补充道。他打过守门员和击球手两种位置,四年级时下巴被斯莱特林的拉尔森打碎了。华莉丝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似乎所有人都和斯莱特林有深仇大恨,安德洛大笑着说后面他也把拉尔森揍了一次——虽然被院长罚批了两个月的草药学作业。 杰西卡将捏在手里的金色飞贼往天空一丢,华莉丝下意识起飞去追,这是特训带来的成果之一。卢卡斯看到华莉丝比箭矢还快的速度后翻了个白眼:“她好像真能当个找球手。” 雷古勒斯为什么会想要成为一名找球手?杰西卡不清楚,似乎从二年级时他就在斯莱特林的球队里占据了这个特殊的位置。十一月时他们终于重新开始去三把扫帚约会,杰西卡叠好黄黑相间的围巾,捧着骨瓷咖啡杯聆听雷古勒斯对找球手的个人理解。随着气温降低,学生们喜欢在校袍外套加厚的斗篷。杰西卡咬了下腮帮,她暑假时一度想在自己的斗篷上绣雷古勒斯名字的缩写,现在只庆幸当时没这么干。 “我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打找球手,”最后她半信半疑地吸收了他说的一套套道理,“我好像不符合你提到的任何一点。” “因为你能带领队伍赢,”雷古勒斯抿了口冰镇的黄油啤酒,他大概只有饮料的口味像未成年人,双手冰凉还硬要喝,“对于学校级别的比赛就这么简单——找球手是被大家最寄予希望的那个。” 好典型的斯莱特林心态,身为追球手的杰西卡撅嘴,现在她有点明白雷古勒斯的想法了。一方面他享受找球手杀死比赛的快乐,一方面又因为这个位置能带来无上的荣誉——难道说他才是那个想当大明星的家伙? “还记得咱们的第一场比赛吗?当时比赛结束后所有人都在看你。”思及此处杰西卡托腮,回忆起二年级的他们后不禁开始笑,眉毛都变成弯弯的,“除了被寄予希望外,肯定也有很多人在恨你。” 雷古勒斯也笑,他还没卑微到要讨每一个人喜欢:“随他们去。” 他们又聊到下周末的比赛,作为本学年的第一场魁地奇赫奇帕奇会对战拉文克劳,主要对手是拉文克劳的队长帕特莉西亚,她也担任队内的找球手。作为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这相当难得,何况她才只有四年级,足以证明拉文克劳内部的倾向。 杰西卡很喜欢帕特莉西亚,认为雷古勒斯完全可以对她再友好一些——至少先从和帕特莉西亚问好时说话开始,而不是只吝啬地点下头。于是在之后的时间里,她对着酒吧入口向男朋友指出每一个自己认识的麻瓜出身的巫师,然后看着雷古勒斯比坩埚还难看的脸色叹气。最终小情侣决定还是多聊聊魁地奇,毕竟这一天总归还是要愉快地度过去的。 不过,他们倒是都分不清进来喝酒的生面孔到底是不是纯血,杰西卡觉得这场争执还是她赢了。 为保护自己的队员,开赛前杰西卡特意去找了解说埃默里.朵乐,拜托他不要再给每个人起奇怪的外号,比如莫名其妙的“晴雨表小姐”什么的。埃默里为难地说这属于他的个人风格,而杰西卡坚持就称呼她为米勒,并且他再叫就把他变成晴雨表。埃默里只能答应下来,他盯着杰西卡有点愤怒的蓝眼睛和被雨水冻得红通通的脸庞,心想当时只差一点就能和她约会了。 比赛当日杰西卡先衷心地感谢了球员们几个月的付出,并给每个人加油打气。“你可以在一瞬间抓住它的,”她向不断发抖的华莉丝承诺道,“实在不行下一场就把你换回来。” 这句话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个威胁,但对华莉丝则是彻底的救赎。她杵着扫帚深深呼出一口气,卢卡斯整理自己的手套,纠结地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决定出声安慰几句。建议华莉丝可以在找球手游荡时间里调整状态。 “没有找球手游荡时间。”杰西卡有点僵硬地说,“我今年才知道校级比赛不会限制找球手的活动,这在其他三个学院内属于共识。”要不是雷古勒斯告诉她她现在还蒙在鼓里。在发现这条隐藏规则后杰西卡真的有点生气,她给自己重新扎了个辫子,果然遵守规则的人从来不会得到任何额外优待。 这场比赛的胜利与杰西卡关系不大,她只做了正常追球手该做的工作,剩下的精力则全部用在了打手势和呼喊上。落地后她靠着自己的光轮1001拼命喘气,深刻明白了为什么球队队长是个高危职业。赛后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的球员尽量友好地握手拥抱,在弗立维教授的管理下拉文克劳不会明着责怪任何人,相比需要不断探索的种族或血统,他们更尊重智慧本身。 比赛结束后雷古勒斯没着急离开,而是耐心地坐在斯莱特林的看台上,五分钟后终于等到了被人群簇拥的杰西卡向他快乐地挥了挥手,从高处看只有金黄的一小点。在和他打招呼后她摘下了硬巴巴的手套继续同别人说话,肌肤上交错的晒痕像被划破的伤疤,却也出乎意料的迷人。 雷古勒斯发现杰西卡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也许是因为易容马格斯的遗留问题,也有可能成为队长就是会令人变得无比暴躁。她现在就像个合格的六年级,去年还只是赫奇帕奇中很有威胁的追球手,现在则需要额外管理一大群精力充沛的小孩。帮忙赢下比赛的找球手抱着扫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两个人还特意编了一样的辫子,像甩来甩去的钟摆一刻不停。 青年的心也随着那条沙金色的发辫摇晃,哪怕杰西卡还和他偶尔闹闹别扭,他也依旧很喜欢她现在的状态。令一个秘密主动揭开比追寻它更令人上瘾。 说起秘密,邓布利多最近也打算放过他了。他们的老校长最近在研究如何“自然”且“损伤最小的”令黑魔王消失,而自己由于知道的太多还被他以每周三节课的频率单独教授大脑封闭术。这些难搞的活动目前占据了雷古勒斯大部分的课余生活,如果杰西卡硬要追问,他也只能回答自己在抓比金色飞贼更重要的东西。 雷古勒斯暂时接受了被邓布利多驱使的命运(无论如何,起码邓布利多给了他一种自己还在游戏中的错觉),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在积极地借用邓布利多给他的机会,排除向黑魔王低头,这也是雷古勒斯目前在学校内唯一能做的事。为维护原则与家族,他甘冒失去一切的风险,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改变现状的机遇。 “这都是你的错。”坐在他左边的拉尔森突然开口说。这位金发的斯莱特林队长在魁地奇上向来强势,自从雷古勒斯插手训练,帮杰西卡拿回一次专业指导后他就一直有些不满,“现在赫奇帕奇训出了个不错的找球手,霍琦女士可指点了他们不少。” “输了赫奇帕奇我赔你二十个。”雷古勒斯平静地回复道,他现在并不在乎一场球赛的输赢,虽然没人会嫌冠军烫手,“那女孩怕人靠近,稍微弄点犯规就能牵制。” “然后米勒会因为她的队员被撞下扫帚而大发雷霆。”拉尔森皱着眉说。杰西卡.米勒在前几天和格兰芬多打训练赛时还把波特吼了,斥责他但凡冲着三个圆环的其中一个也不会打在赫奇帕奇守门员的后脑勺上(现在他们的主力守门员还躺在医疗翼),除了护短外或许还掺杂着私人恩怨,“我确实觉得做队长有时候像是在当保姆。” 雷古勒斯准备离开看台了,他还要去找邓布利多,甚至只能在宵禁后同杰西卡约会。“今晚的训练我得请假一次。” 拉尔森用手抹了把脸:“我讨厌这份工作。”如果他不是雷古勒斯.布莱克自己早把他踢出去了。 “谁叫你说自己是保姆。”黑发青年故意耸了耸肩打趣他,“讨厌这份工作的话,你可以不干。” 46、第四十二章 一只独角兽 “简直像我看过麻瓜电影的布景,有树篱、花床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带马道的草场。”塞巴斯蒂安伸直手以展示有多大,“我打赌连马尔福都没住过这么豪华的宫殿。”他正向大家讲述维修店接过最大的上门维修生意,赫奇帕奇的休息室离厨房太近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新鲜出炉的面包香味。 “万恶的食利阶层。”萨拉唾弃道,用指腹挑高浓郁的眉峰。她家的生活不算太富裕,身为家庭教师的父亲一年也挣不到几加隆,“好了,赛比,说重点。” “他们说自己的雇主在做很赚钱的生意,从远东把隐形兽或它们的毛贩卖过来。”萨巴斯蒂安敲着鼻子,他理解不是所有有钱人都愿意暴露自己的财产,“他们提到用隐形兽毛制作的隐身衣里都掺着独角兽尾毛,据说那样能延长衣服的寿命。” 人群中心的伊丽莎白披床单一样披着那件被彼得.佩迪鲁弄坏的隐身衣,她已经为缺口换了好几种线,其中甚至有原装的兽毛(莉莉.伊万斯在事发后主动把手链送了回来),但整件衣服的隐形效果都呈现濒死的状态,就仿佛给芦荟浇多了三倍的水。 她现在完全确认彼得是掠夺者的一员了,哪怕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是跟在其他三个人身后。 真正的隐身衣所有者杰西卡.米勒则僵硬地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榛木魔杖,她的杖芯是独角兽尾毛,但抽出杖芯意味着这根魔杖大概率报废。她记得在药店里独角兽尾毛能卖到一小袋十加隆的天价,用十加隆换一个修好叔叔礼物的可能性——在其他时间不是不能接受,可她目前需要为圣诞节攒钱。 面对全部愁眉不展(可能还包含对格兰芬多或有钱人的憎恨)的六年级女生们,维修专家塞巴斯蒂安.霍肯建议可以去询问那个大个子猎场看守,他和卢卡斯经常到他的小屋蹭岩皮饼,然后偷偷拿给在霍格莫德流浪的燕尾狗磨牙。躺在地板上的卢卡斯.阿利也爬起来,强调虽然鲁伯.海格的厨艺不怎么样,可他对禁林里的神奇生物真的很了解。 “我可以去问他是不是还留着一些独角兽毛用来捆箱子。”杰西卡准备去厨房为大家搜罗下午茶了,朋友们在努力帮她,为此她完全不在意替人跑腿,正好也找找有什么能作为伴手礼。“听说他是巨人的混血?”沙色金发的纯血女孩问道。霍格沃兹的故事太多了,许多赫奇帕奇凑在一起才能拼出个大概。 而且如果是巨人混血的话,她就更不会告诉雷古勒斯了,杰西卡抿嘴想。反正也试试看小天狼星的忠告是否管用——她的确需要在男朋友面前拥有一个全新的秘密。 ========================= 西弗勒斯.斯内普结束了自己七年级平常的一天,每日通过校园猫头鹰寄给他的职位邀请宛如雪花片,但其中并没有他渴望看到的内容。 这些职位一大半位于翻倒巷,哪怕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所述措辞仍充满了花言巧语以及他见惯了的傲慢,就仿佛给他一份工作都是施舍。少部分邀请则出自魔法部,例如缄默人奥古斯特.卢克伍德就殷切地允诺能为他在神秘事务司内谋一份“相当不错的差事”,不过斯内普把它们一样烧成了灰,高高在上地看着杖尖涌出的火焰将信纸的边缘舔舐干净。 他自认为并不适合正统——不如说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倒不是怀疑自身才华,只是那样真的太慢了。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位于黑湖之下,阴冷的环境仿佛天然为配置魔药而生,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宁可搬进舒适的妇人卧室,大概是嫌恶那些从天花板垂下的锁链,这证明休息室曾是地牢的一部分。斯内普打量四周,几个新生凑团下巫师棋,五年级的女级长奥蒂莉亚挥舞魔杖修改布告栏上的口令,大家都在为了各种破事而忙碌。 七年级眼中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种状态,家族与毕业的双重压力令每个人不得不审时度势地生活。罗齐尔同时在看至少四封信件和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脸色好像刚杀了人,瞧一眼就知道没收到一桩好消息。黑魔王的失踪令追随者们失去了方向,斯内普摩梭着魔杖,以他个人较为自私的想法,最大的幸运恐怕是他赶在他们毕业之前消失了。 去年他还打算在毕业后就加入食死徒,旧时代的毁灭带来全新的规则,这既是黑魔王的目标,于斯内普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那些嘲笑过他的,自认为高他一等的家伙将统统从现有的位置跌落,并成为他追求荣耀道路上的养分。可只短短一年,被黑魔王招揽便不再是好去处,毕竟黑魔王的确躲在了暗处,并以堪称羞辱的方式打压了向来忠心于他的莱斯特兰奇——这个行为只会导致一种后果,令众多斯莱特林恐惧,并感到深深的背叛。 斯内普看着失魂落魄的罗齐尔挑眉,他对黑魔王从未有过什么可笑的效忠感情,也有不少投机者试图抢夺黑魔王的政治遗产并向自己递来橄榄枝——斯内普最近便在观望与仔细挑选,倘若黑魔王真失去了地位,或许他可以趁机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他要权势财富,要高高在上。他要凌驾众人,再用他们的鲜血洗刷在泥沼中爬行的耻辱。 等到时间稍晚,五年级的两位级长开始在休息室例行管教低年级,指点他们该如何更好地规避风险,可话题向来会演变成懦夫们的集体抱怨。果然不出两分钟就有人提出由于今年的主席是两个格兰芬多,斯莱特林受到了很多针对。经过讨论矛头指向了六年级的级长,毕竟他们理论上拥有全学院目前最高的权力,结果被雷古勒斯三言两句刺了回去。他的态度没阿莱克托.卡罗那么激烈(她几乎要掏魔杖了),可能是也觉得这种争执挺没意思。 斯内普不在意非必要的事物或人,但在斯莱特林多年的生活教会了他对布莱克施以关注,于是他朝雷古勒斯.布莱克又打量了那么几眼。他的容貌和小天狼星.布莱克不算太相似,但拥有如出一辙的泥潭般的瞳色与令人厌恶的神情。 那是冷漠,傲慢,再加一点带有疯狂倾向的偏执,这种偏执使小天狼星以一种最难堪的方式羞辱了他的家庭(彼时刚入学的斯内普坚信那是布莱克走向灭亡的开端),除此之外更代表着所谓的血统。有些人天生就拥有高贵的身份,导致他们就算“调皮地”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也会被宽容的原谅。 他忘不了满月夜下的打人柳,那是尚且幼稚的青年第一次面临死亡,也让他彻底察觉了小天狼星少年意气下的黑暗。可最后害他差点丧命的人仍平安无事地活着,甚至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包庇。 斯内普在心底冷笑,精明如他看得懂布莱克的新继承人从春天起就逐步脱离学院内的交际,试图在自持身份的同时与黑魔王拉远关系。自负如他则嘲笑般地看待这个已经站在塔尖太久的家族,面对新规则的建立,布莱克其实根本得罪不起任何人,却硬要维系古老姓氏的体面,其中压力大概全在雷古勒斯一个人身上。 所以也不怪这么多继承人都会发疯?目前已经17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刻薄地想。不管是作为同学还是死对头,他都已经看透了布莱克的家族传统,那就是他们个顶个都是疯子,只不过雷古勒斯在狂妄之余多添了一层阴翳。一个本来什么都拥有的人,却活像捡垃圾一样拾起他兄弟所丢弃的一切——如果再失败的话恐怕只会活得像场悲剧。 就算再厌烦他们,这对兄弟也仍旧带给了斯内普一定的启示。由于想要脱离黑魔王的控制,布莱克和某些家族的关系可以说急速地恶化,可目前也没闹到明面上,因为大家都在等黑魔王彻底消失或者回来。思维飘荡了太久,斯内普终于在兴奋中感到一丝疲惫,斯莱特林是个规则森严却又因黑魔王摇摇欲坠的名利场,你能抓住机会得到一切想要的,却也要时刻注意被夺走。 见没人再说话,阿莱克托.卡罗终于敢搭腔,她顺着雷古勒斯讽刺完的成果解释他们没法照看所有学生,试图证明自己的地位仍强于大部分人。她长着一张苍白的雪貂脸,对七年级的斯内普露出一个笑容。斯内普冷淡地点头回应,他习惯了这些纯血统对他的态度从耻笑转至有限的奉承。即使流淌着麻瓜的血,他依旧成功成为了学院内受人敬畏的一份子。 不同于几年前那样患得患失,现在的斯内普坚信总有一天他会站的比其他人都高,也不会再作为某些大人物的跟班或是附庸。他将自己在霍格沃兹的七年视作一场在历险中获得奖赏的旅程,即使中途真的失去过什么,但总体而言还算,令人满意? 他还是会在魔药课偷偷打量莉莉.伊万斯,她和他一样几乎上全部的高级课程,这足以证明她作为巫师的天份。斯内普记得在他和莉莉还有话可谈的日子中,斯拉格霍恩曾称赞他们是天作之合。17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用双眼勾勒少女的轮廓,莉莉正专注地给雏菊切根,深红色的长发比袍子更像绸缎。她的胸口别着枚光看就很昂贵的百合胸针,估计来自有钱有势的,该死的波特,一个同样什么都拥有的浪荡公子。课程中段斯拉格霍恩称赞了她坩埚的药水颜色,黑发青年看着莉莉笑起来的样子,心想命运向来钟爱有天赋者。 无数次强调普林斯高贵性的西弗勒斯忽然想起,在自己还很年轻的时候,曾送给过莉莉一朵干瘪的花。 课后斯拉格霍恩又一次邀请他们参加鼻涕虫俱乐部的私人聚会,对于已经明显跟随邓布利多的莉莉,斯拉格霍恩仍旧想同她保持良好的师生关系。按个人审美,斯内普其实很讨厌院长位于六楼的豪华办公室,里面有奢华到令人不适的私人阳台。聚会结束时斯拉格霍恩像只弥补两人裂痕的蜘蛛,表现得仿佛比斯内普本人还不舍得她离开。斯内普不清楚这种挽留里掺了多少虚假,他倒是有一腔真心,但并不想多说一句——因为他们都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争吵。 他在楼梯上和莉莉争吵,红发少女照例不客气地评论了他做的一切,包括他交往的那些朋友。在几年前的争执中他们还被莉莉称为“令你整天跟着鬼混的新家伙”,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她当然有资格这样讲。斯内普感到有点不耐烦,又有些痛苦,他想告诉她他不能放弃自己已经拥有的,或即将到手的东西,那样无异于自断手脚。 青年甚至开始厌烦向莉莉一次又一次地解释。倘若他丢掉赖以生存的本领,剩余的部分根本不足以得到认可和尊严,而她只会亲昵地称赞他,然后拍拍屁股同他最讨厌的家伙约会。 莉莉被他的说法彻底惹火了。 斯内普看着她愤怒的脸,莉莉正因为他羞辱了波特而抛弃对他的最后一点友善,或者最关键的其实是羞辱了她——他又能为自己辩解什么呢?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了,那也许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开始,可最初他只是想让她看清那些格兰芬多的肮脏面目而已。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种,麻瓜出身的莉莉.伊万斯和他的想法自始至终都大相径庭,斯内普无可救药地想。他为了自己的血统痛恨,因为这阻碍了他的野心,但莉莉永远最先想到的是捍卫它,并坚持保护那些甚至不知道巫师存在的麻瓜,她为了太多无收益的事活着。 和女人的争吵总会翻出旧账,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闪着金光的河水咕咕流过树荫与青草,两个单纯的孩子躺在树下,一个询问另一个她的家庭是否和他人有所差别,而作出回答的那个假装自己懂得一切,实际什么也不清楚;又或者,他们只是回到了五年级的格兰芬多塔楼入口,那个曾经好奇的女孩轻蔑、不带一丝同情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区别对她—— “现在我能明确地回答了,斯内普,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最终莉莉无比平静地说,她的红发在灯光下像火焰,“而你,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他目送莉莉慌不择路地向下走,简直是反方向逃离八楼格兰芬多塔楼的画像。自尊心作祟完毕后斯内普偷偷跟上去,发现她已经找到了杰西卡.米勒作伴,似乎很快又开心了起来,仿佛连他带给她的愤怒都可有可无。米勒几乎是护送着莉莉前往四楼通向格兰芬多塔楼的捷径,这就是大多数人对斯莱特林的态度,贯穿他的整个学生生涯。在斯莱特林他不被认为是同伴,在学院外也得不到尊重。 他憎恨这一切,自己无时不刻不遭受着屈辱与被伤害的恶意,而詹姆.波特居然会被莉莉认为是需要保护的那个。 17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期待一份既能让自己远离贫穷又满足野心的工作,在毕业季的忙碌下很多的遗憾隐去得飞快。今年他为斯拉格霍恩额外承担了魔药学的部分工作,有一次恰巧碰上雷古勒斯帮低年级消灭证据,几个斯莱特林用倒挂金钟把一个格兰芬多挂上了吊灯。斯内普曾为发明了这条风靡全校的咒语而自豪,直到詹姆.波特拿它更熟练地对付了自己。 他们互相问好,雷古勒斯漫不经心地抬高头颅,摆出那副高傲的样子,但斯内普敏锐地发现他怀里揣着份别人的魔药学论文,上面秀气的署名来自杰西卡.米勒。据他对这个六年级纯血赫奇帕奇简单的了解与学院内的谈论,自从开始约会后她就像米布米宝的疖子黏在雷古勒斯身上。 斯内普想当然地认为,雷古勒斯找了个永远对他唯命是从的女孩,就像不会要求他远离黑魔法的莉莉.伊万斯。这种无条件的顺从意志或许是他与莉莉间缺乏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莉莉是个非常有主意的女孩,最后一学年斯内普几乎天天能看到男女主席在霍格沃兹游荡,他们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波特夫妇”。曾经斯内普想要让莉莉明白他绝对比詹姆.波特更值得信任,但波特现在不再像个小丑一样卖弄自己。他收敛了那些会让人反感的愚蠢做派,也不再嬉笑着在o.w.l.试卷上写莉莉的名字,闹得全校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她,于是莉莉也开始接受波特的陪伴。再然后,斯内普联想起前些日子他在楼梯上毁掉了和莉莉仅剩的友情,也彻底把她推给了自己的对手。 这些线索让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事做错了。 于是整个十月直到十一月他都阴郁的像只挂在山洞上的蝙蝠,把自己埋进魔药与黑魔法的深海追逐野心。他在夜游时偶尔会撞见雷古勒斯,只不过他需要隐藏,而雷古勒斯靠着级长的头衔光明正大地逛遍这座充满秘密的城堡。布莱克的新继承人衣装整齐,装模做样地去挽挂在晒黑手臂上的校袍袖,以便让其他人忽略嘴上并不明显的咬痕。被他抓到的低年级们嗤嗤笑了起来,哪怕小孩都知道霍格沃兹的情侣是发情的兔子。 除了撞见发情兔子,这几个月内斯内普最有价值的一次夜游是他狠狠报复了掠夺者,把费尔奇引到四个人惯爱躲藏的暗室,但最终还是被彼得.佩迪鲁逃掉了,这意味着不会留下任何能得到严重惩罚的证据。在看到小天狼星只是被罚和杰西卡.米勒一起擦地板后斯内普快要被气笑了,一个从来不敢单独攻击他的懦夫团体,靠女人侥幸躲过了惩罚,还逼得雷古勒斯搭手去救自己被家族除名的格兰芬多兄弟——那场面应该相当好看。 后来休息室内有人趁着雷古勒斯不在调侃这件事,说他真是一分钟也见不得新交的女朋友受苦,要知道只是去擦职工休息室而已。和他同年级的拉尔森看在交情的份上出声维护了几句,向来受欢迎的魁地奇队长耸耸肩,称大概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天天想和对方呆在一块。 这让斯内普惊觉(大概也只有一个女人能让他惊觉),曾经莉莉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她无视学院内对斯莱特林高涨的恶意同他做朋友,还会毫不避讳地表达对掠夺者的厌恶。她有一双迷人的漂亮眼睛,明亮的宛如儿时挂在蜘蛛尾巷河流边的绿色玻璃瓶。在她讽刺詹姆.波特的自大时他的心仿佛轻盈得都要飞出去。 毫无疑问,他深爱着莉莉,可他也清晰地知晓自己的问题:贫穷,并不纯洁的血统,没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这导致他注定不会招人青睐。可斯内普坦然接受这些标签,他不是胆小鬼,不会退缩或胆怯任何一场生活的战斗。在波特攻势最猛烈的那段时间他悲观地认为莉莉也厌恶着他的这些缺陷,他有的詹姆.波特都有,甚至更加优秀瞩目,而他能做的只有拼命发挥自己的天赋,宛如在海浪中抓住救命的浮绳——直到莉莉告诉他她讨厌这样。 就像一个无解的谜题。斯内普闭上眼,他怎可能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呢?他相信莉莉一定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去理解。 西弗勒斯.斯内普忙碌到几乎已经快忘了,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莉莉就是不愿意理解他。又或者说,他已经遗忘了自己到底迷恋着莉莉.伊万斯的什么。 于是,整个十月直到十一月西弗勒斯.斯内普都阴郁的像只挂在山洞上的蝙蝠,把自己埋进魔药与黑魔法的深海追逐野心。但他在夜游时其实大部分时间不会撞见雷古勒斯,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他逛遍这座充满秘密的城堡。斯内普偶尔只在深夜才流露出一点对霍格沃兹的渴望,格兰芬多征服城堡的每一块石砖、地板以及高高的塔顶,而他则享受每一个与学校独处的夜晚。黑夜同他一起沉静地呼吸,林间无声,月亮倒映出破碎而孤寂的影子。 斯内普在禁林中轻车熟路地游荡,自从撞见了掠夺者“毛茸茸的秘密”后他摸遍了城堡附近的每一棵树。他聆听任何可能的动静,最开始是为了复仇,但后来其实斯内普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能只是发觉学生时代即将结束,但他的青春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成分。 他听到脚步细簌簌的响声,十一月的禁林已经相当寒冷,土壤是粘腻的,仿佛每踏一步都能踩出腐叶的潮气。斯内普用幻身咒熟练地隐藏自己,透过栎树纠结缠绕的树枝看到流淌在结霜草地上纤细的光华,它们如蛛网般联结至一头垂头休憩的独角兽,覆盖在鬓毛上宛如白色的珍珠。斯内普看到带着兜帽的混血猎场看守拧灭手中的汽灯,粗糙的左手挥动,似乎在示意身边的空气走上前去,随后他看到杰西卡.米勒——那个疖子蓦地出现——她穿着一件昂贵的隐身衣,他猜到就是这件物品使掠夺者逃脱了惩罚。 他看着杰西卡小心翼翼地向独角兽靠近,纯洁的光华照亮女孩的头发,令沙砾般黯淡的发丝闪烁出一点浮金。斯内普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雷古勒斯,直到她和猎场看守心满意足地离开才发现根本不关布莱克的事。显然,这是杰西卡.米勒一场背着男朋友的冒险,一个不重要的人产生的不重要的故事,也不能为他带来权势或任何收益。唯一的用处大概只是告诉斯内普,除了莉莉.伊万斯外,也有人正为了他所认为不重要的事活着。 斯内普试图靠近那匹独角兽,它已经完全醒了,正抬起腿直溜溜地观察他。银苹果般的双眼中没有任何调侃或欲望,只是单纯凝视来者的灵魂,是那样的充满善意,温柔,不求回报。这让斯内普想起他深爱的莉莉.伊万斯,想起她所拥有的绿色宝石和深红色绸缎。青年压抑的脸庞被光照耀成近乎神圣的颜色,他的手指在颤抖,有一瞬间理解了莉莉真正希望他做的是什么,可现在已经无法挽回。 斯内普试探着举起手,装作恐吓它,随后独角兽飞快地逃走了。 47、第四十三章 交友秘诀 杰西卡和鲁伯.海格玩得很开心,他有只怎么也烧不化的水壶,一把弩/弓以及大量发霉的狗饼干(可能是塞巴斯蒂安口中提到岩皮饼的一部分)。在听到修补隐身衣的请求后,他不仅大方地割了捆莴苣用的尾毛,甚至还愿意带她去看独角兽! 在前往禁林的路上,海格炫耀地称自己得到了某只成年独角兽对男巫的最大信任——不然那些绑东西的毛是哪来的? 尽管沏的茶总带着点锈味,杰西卡依旧喜欢找海格聆听学校的谜团,而代价仅仅只需要一兜从蜂蜜公爵购买的毛毛牙薄荷糖。猎场看守口中的故事这让她发觉这座城堡总有那么多的秘密,哪怕她已经六年级了,在海格的小屋里也只能不断地发出惊叹。 似乎是为了弥补暴晒带来的伤害,从十一月起霍格沃兹就开始接连不停的下雨,偶尔安宁的日子也弥漫着浓雾。杰西卡换了套头毛衫,埋头修改几乎要拖到地上的长论文。鉴于新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吹毛求疵的标准,她沉迷于照抄雷古勒斯的作业,但随后这些作业成为了学院标杆,导致大量赫奇帕奇都在间接剽窃他的智慧。 她揉了揉沾上了墨水点的手指,自从气温降低后雷古勒斯好像也闲下来了,两个人终于有大把的时间供以消磨。杰西卡咬着腮帮编出论文的开头和结尾(她不可能连这些都用他的吧!),雷古勒斯从图书馆二层的书架随便抽了本书瞧,不过注意力全在女朋友胡改的论文上,几乎是用教授般的目光一段段扫,惹得杰西卡狐疑地吸出所有自创的段落。 在打发完作业后他们离开图书馆,雨滴叩着封闭的窗,同密集的人声混杂在一处,有不少学生抱怨该死的天气限制了行动。杰西卡想到海格就有一柄兼顾施法与遮雨的粉红伞,没准魔杖就藏在伞柄里。她的走神引来了雷古勒斯的侧目,女孩发觉后挺神气,但故意学男友的模样挑眉不看他,果然重新拥有秘密的感觉棒极了。 当然,这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秘密,雷古勒斯知道她会拜访学校的猎场看守,毕竟约会占据了两个人的大部分时间,杰西卡又总是喜欢描述自己的生活。为了制造秘密,她不会把细节说得特别详细,只是向雷古勒斯罗列自己做的无数事情。她最近在费欧娜的帮助下开始和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通信,以沟通刊登霍格沃兹故事的细节。杰西卡对谢诺菲留斯的评价是人意外的不错,虽然他上来就送了她一本教学如何吸取活死人闲置智慧的手抄本——这听起来像是黑魔法。 “听起来更像对赫奇帕奇的偏见。”雷古勒斯径直评价道,他们最后还是回了有求必应屋,一个方便做一切不可言说的坏事的好地方。他抚摸她拆完发辫的头发,像令一捧沙子从指缝间溜走。“显然有人受到的教育是只有斯莱特林会刻薄待人。”然后开心地接受赠送的增智剂与各类食物,并将其视为珍贵的友谊。 杰西卡挥舞魔杖调旺屋子里的炉火,回忆起鲁伯.海格的一些不当评价,比如他认为赫奇帕奇吃的最多(虽然他最后还是送了她一个超大的万圣节南瓜夜灯),随后不得不对承认雷古勒斯的话是合理的。“你说得对。” 但过了几秒她终于捋明白了,又或者是灵魂被那些收到的食物和南瓜灯收买,开始边向他讨亲边哼哼着反驳:“起码,他们做的大部分还算是好事——” 雷古勒斯清楚,就算是刚开始约会时她几乎包容他一切决定的那段日子,杰西卡在某些方面也执著得超乎想象。长达一年的相处足够他摸清杰西卡的脾气,虽然固执,但她是个很善于体谅别人难处的人,这令她交到了许多朋友。毕竟,谁不喜欢和迁就自己的家伙打交道呢?雷古勒斯有一搭没一搭地梳她的头发,相比之下他反而才是不习惯有人陪伴的那个。 与赫奇帕奇不同,在斯莱特林中很难找到纯粹的情谊,更多是有目的的互相帮助并评估回报。尽管在杰西卡的视角中大多数赫奇帕奇都是天使,但纯粹友谊的本质是身份的对等,她会认为赫奇帕奇氛围轻松纯粹是因为那里缺乏等级差异。 雷古勒斯想起杰西卡对他讲述的被掠夺者逮到的后续,伊丽莎白.格林替她缝好了被佩迪鲁弄坏的玩具。一个混血的学院级长为纯血的同学连夜修补隐身衣的缺口,双方居然都神奇地认为彼此是平等的。 但显然她们乐于维持这样的关系,并且整个学院的风气都如此宽松。比如二年级的萨拉.朗费罗刚打听到杰西卡要打魁地奇就送了她一支二手球棍,送完才知道她选上的其实是追球手。杰西卡提起这件事时还格外高兴,并称这支不知道是从哪淘换来的球棍现在都挂在寝室的墙壁上(雷古勒斯感觉,如果自己效仿只会是为了结束这段关系)。拜他的女朋友所赐,他从未像当下这样了解赫奇帕奇的生活。 他有时候也会尝试和杰西卡讨论彼此的交友准则,当然提前说好只是娱乐性质。一番交流后双方都认同学院间存在着巨大差异,杰西卡坚信如果她在斯莱特林可能一个朋友也找不到,她会被阿莱克托.卡罗与她的跟班每天嘲笑发型,而在入选魁地奇球队前其他人连帮腔都不会帮一下。 如果,那时的雷古勒斯愿意替她说话,金发女孩很丝滑地带入了幻想中斯莱特林学生的身份,她可能早就想和他谈恋爱了吧。 想到自己的虚拟生活,杰西卡不禁吸了吸鼻子,仿佛有人拿嚏根草害得她打喷嚏。她不喜欢斯莱特林那些繁多的规则,难以想象有的家族近百年来都奉行着这个,简直不知道是压抑人心还是释放人心。但就像德姆斯特朗会公开教授决斗和战争魔法,杰西卡也只能以个人的角度去看待,毕竟这些规则又没有被写进课本——那是伏地魔一直致力于推动的恐怖事业。 比假设被分进斯莱特林更不幸的是,杰西卡的喷嚏从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停过。雨水一路伴随着深秋与初冬的更替,哪怕脸和头发都施过水火不侵咒,赫奇帕奇的魁地奇训练也还是在超过一半人开始生病后中断了。杰西卡患了重感冒,需要持续每天服用会令人耳朵冒烟的提神剂才能完成学业。她彻底放弃了听讲和做功课,身体软得像放置在火边的金色软糖,几乎要化每间教室的座位上。 “如果我一直不康复,就会错过圣诞舞会。”被雷古勒斯转移到有求必应屋休息后她蔫蔫地开口,声音像只小鸭子,也没发现他细长的手指在帮自己整理歪掉的衣领,“冒着烟去跳舞绝对会成为笑柄...何况我也根本跳不好。” “你已经开始想圣诞节了?”雷古勒斯觉得挺有意思,一场感冒被她弄出了在圣芒戈住院的气势,“斯拉格霍恩办的舞会没有多正式。”几乎等于放任学生们自娱自乐,只可惜她上次没能见到。 “因为我母亲不太会跳,她说这和她在布斯巴顿时的一些经历有关。”杰西卡避开他吸鼻子,“她还一度认为长时间骑扫帚就会罗圈腿。” 雷古勒斯躺在她身边主动抱她,近到两个人的胸口无可避免地靠到一起。被拥抱后杰西卡先是下意识放松,随后又僵硬地绷紧。“你母亲真是个拉文克劳?”黑发青年嗅着她脑后的雏菊和提神剂苦味问道。 “她做了很多研究的,最后结论是与骑扫帚的姿势有关。”杰西卡没好气地说,一面伸手推他,一面努力让自己滚烫的侧脸不贴住他的颈窝,如果传染了雷古勒斯她应该下地狱,“你可以去看1966年《预言家日报》的魁地奇世界杯赛专栏。” 结果她的感冒一星期也没有好,庞弗雷夫人指出由于杰西卡私自出去淋了雨,现在只有梅林才知道她何时能彻底康复。杰西卡争辩是因为其他学院都继续训练了,最终无奈让卢卡斯接管了指挥,结果学院有些家伙还认为她在偷懒,虽然本学年赫奇帕奇的第一场球赛赢了——可他们认定那是找球手华莉丝的功劳。 因此在病痛交加之下,当某夜第五次被鼻塞弄醒后,杰西卡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从小到大她只患过非常轻微的感冒和生长痛,而能令巫师能病这么久的肯定是绝症。于是她给家里连夜写了信,第二天一大早则拉着雷古勒斯剖白心意。她断断续续地表达了虽然他探究她秘密的行为让人出离愤怒,但是她不后悔和他发展恋爱关系,何况和雷古勒斯的夜游从没出过疏漏,他总是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雷古勒斯被她拽着手,几乎是用学习大脑封闭术的技巧令自己面无表情而不是笑出声。他以为自己够了解杰西卡了,结果今天才发现她还有这么丰富的表演欲,就像卖力哭泣的小孩,要是几年前他绝对嘲笑她蠢。 光是用交代后事的口吻总结了他们短得可怜的一年,杰西卡就快把内脏都咳出来了。重感冒患者嘀咕着抱怨之前的表白太不正式,因为o.w.l.的压迫,他们好像随随便便就开始约会了。 “趁着我还能说话,虽然我感觉我的喉咙里住了条龙。”杰西卡虚弱地说,病态与药剂带来的红晕缀在颊骨上,把她衬得像颗熟透的奶油桃子,“我非常喜欢你,雷古勒斯.布莱克——就算你之后再有一百场约会,你在我心里都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这下雷古勒斯真的笑不出来了。 连绵几周的降雨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凉意,带来了久治不愈的病,也终于在快要转变为雪花时带走了它。杰西卡的感冒在两星期后痊愈了,在康复阶段时而发出的咳嗽中她没有等来斯拉格霍恩的木质花味请柬,可能是默认雷古勒斯会带她去,但詹姆和莉莉两个人都有,更大概率是觉得她不值得用上宝贵的一张,允许她上魔药学的高级课程已经是额外开恩。 杰西卡躺在寝室里休息(康复后房间里堆满了慰问品,成功冲淡了院内流言带来的痛苦),她倒不在意这个,也不认为被校长拉去干活就该得到特殊待遇。要知道斯拉格霍恩从三年级起就安排雷古勒斯做小作业,他应该也习惯了干这种被视为教授宠爱的额外工作。换句话说,这属于斯莱特林惯用的交际方法,而她并没有优秀到可以跨越学院的隔阂。 隔阂,杰西卡忍不住想,它们存在于开往学校与国王十字车站的特快,学院甚至教授课堂中的座次。因为伏地魔已经好久不再出面,因而才以一种十分隐约的迹象围绕在人们身边。是不同的生活习惯与目标教会了大家怎么交朋友,除开赫奇帕奇外的三个学院都试图去挑选并培养相似的人。 “我不否认拉文克劳内会存在对智慧的偏好,但我认为光凭印象去判断学院的交友特点仍是偏颇的。”对于杰西卡的看法洛夫古德在信中予以否定,他认为想要了解一种事物就应该彻底投入,比如,扮演鹰头马身有翼兽并跟随它们长途旅行。 不过他同时也给予了友善的建议,谢诺菲留斯提出那个成为斯莱特林的假设也许就是梅林给杰西卡的启示,她需要催眠自己是一个斯莱特林并进行生活(虽然他不否认有点难为人)。这个建议把杰西卡吓出一身冷汗,匆匆在信纸上回复了棋子的指令。他们在通过信玩隔空的巫师棋,有时要一周才能走几步,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有她摆的棋盘,结果大家都很期待洛夫古德的回复。杰西卡没好意思告诉谢诺菲留斯,他其实是在面对一大群赫奇帕奇下棋。 “城堡与森林会记住一切。”鲁伯.海格的回答则充满个人恩怨,他在被开除前是个格兰芬多,坚定地相信一切对人不友善或充满恶意的家伙(指斯莱特林全体)都会遭到报应。在知道她在和雷古勒斯谈恋爱后海格奇怪于她怎么会找一个斯莱特林,不过似乎也并不太欣赏身处格兰芬多的小天狼星,因为一年级时的他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破坏菜园里精心培育的蔬菜——海格认为那是布莱克血统里不友好的部分。 还没等杰西卡通过两个其他学院的前学生找到有用的答案,雷古勒斯就依靠过高的通信频率发现了她和洛夫古德的巫师棋,并难得冷嘲热讽了一番,几乎等于在发脾气。杰西卡苦恼地说洛夫古德只喜欢某位正在读七年级的拉文克劳,而潘多拉小姐的眼睛还是漂亮的银蓝色,与自己截然不同。她对着雷古勒斯磨了一箩筐的赞美,最后决定以后让他亲自去下,不过在分析局势后雷古勒斯认为赢的概率已经不太大了。 于是除开指点功课与借作业给杰西卡抄外,雷古勒斯又多了一项和鼎鼎大名的拉文克劳疯子下棋的额外项目,而杰西卡认为他纯属是给自己揽活干。他们在有求必应屋变形出的舞厅内跳舞,边确定寄给脱凡成衣店改礼服的细节边讨论要不要将棋盘中的兵升变为骑士。杰西卡尽力地跟上男友,难得的虚荣心作祟,认为现在的雷古勒斯有一点点属于自己了。 “我发觉当时不该说我喜欢你,”她说,腰上有一点痒,这次练习越到后面越像玩,可能是没有他人注视的缘故,“我省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 “那,抱歉?”雷古勒斯从善如流地回复,他习惯了用俏皮话去哄杰西卡,毕竟仅仅言语上的退让就能换来她的原谅。这支舞结束后他把她抱起来,不算太顺利,需要杰西卡也绷着躯干。她用亮晶晶的天蓝色眼睛看他,秀气的鼻翼翕动,似乎在这一年里彻底长大了。他们亲昵地接吻,杰西卡用额头抵他,愈发肖似米勒夫人的沙色金发变得像月光。 “我们应该先是朋友,然后才是约会对象。我会像尊敬每一位朋友那样尊敬你,雷尔。”杰西卡说,随后她解释道其实是因为感觉其他学院的交际规则都不太合适,“这也许是赫奇帕奇交朋友的方法吧。” 又可以说,其实赫奇帕奇根本没有方法或是标准,就像赫尔加.赫奇帕奇愿意接纳所有求学的孩子。 雷古勒斯颤动的睫毛几乎能扫到杰西卡,她研究这么久就琢磨出这个吗:“我假设我是可以成为您的朋友的?” “我的确喜欢和您相处,亲爱的布莱克先生。”杰西卡也自认很大度地拿腔拿调道,“您是一个还算可以忍受的朋友。虽然总是喜欢沉默,但好的地方是借作业很大方,并且在得知秘密后也从来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句。” 他听出她最后是在强调易容马格斯的问题了。“抱歉。”于是雷古勒斯又一次从善如流地说道,又吻了下她的脸颊,轻松而真挚地利用了她的爱意,“请问您现在能够原谅我了吗?” “对赫奇帕奇就足够了,”杰西卡红着脸喃喃道,她才不觉得他们都是笨蛋呢,“你把标准放低的话,朋友就是很好找到的。” 48、第四十四章 你的世界 自打杰西卡生病之后,时间已有节奏地流淌了近一个月,夹杂着学生们对节日的期盼,化为了冬青与槲寄生上的彩带结。成群的仙子作为装饰物绕着圣诞树飞来飞去,礼堂漆黑的顶棚飘下温暖而干燥的雪。 唯一让杰西卡稍感不满的是,通往二楼的大理石楼梯扶手也全挂满了冰柱,这样她就无法每天搭着它们,为了在康复后找回竞技状态她几乎每次训练完毕后都累得想爬。杰西卡舒展被冬日冻僵的手指,能明显感到自身魁地奇水平的下降,这大概是分心去指导队伍的代价。 所以,雷古勒斯是怎么在忙碌的同时兼顾魁地奇练习的呢?杰西卡疑惑,但粗糙地将这种现象归结为天资的差距。他们留在礼堂自习,而她正忙着敲定礼服的最终样式,偶尔会就细节询问雷古勒斯,因为发觉他拥有在女性看来也相当不错的眼光。她清楚雷古勒斯为了舞会准备了一对黑色缟玛瑙的袖扣,上面还刻着布莱克的家族纹章,独特到连她都想给自己弄一副——不考虑上面有祖传毒咒的话,目前还是有部分赫奇帕奇坚信布莱克的每件物品都附有黑魔法。 至于首饰,她依然想用去年那套银制的月桂枝,毕竟斯拉格霍恩的圣诞舞会是她唯一有机会光明正大戴它们出来的地方。雷古勒斯没说不行,可不知从哪又弄来了一条由黑色缟玛瑙与钻石组成的项链。杰西卡凝视和袖扣几乎一模一样的材质,很难不猜想雷古勒斯也许有个巨大的珠宝盒。 “这个,”杰西卡打定主意舞会结束立马就摘,她表现得好像上面真有黑魔法,“肯定还是算借——” “都听你的。”雷古勒斯显得很无所谓,或者他早算准了杰西卡的态度,“不过如果你还给我,应该会在圣诞节或生日那天收到它。”言外之意是,那样她就收不到新礼物了! 最后杰西卡还是坚定地承诺还回去了,并想好等到真收了礼物那天再苦恼如何回礼,这是非常有效的延迟痛苦的方式,当然也是她考试只拿了四个o的主要原因。回到寝室后女生们用荧光闪烁仔细端详了缟玛瑙在光照下散发出的银灰色花纹,今年三位六年级的赫奇帕奇女生都会参加舞会,萨拉被杰米.罗格尔邀请了,但挑了另一个五年级的男孩作伴。 “他有毛病。”在提起罗格尔时萨拉忿忿地说,她打开一盒包括五把梳子和发油的超大套装,是她们三个为了舞会凑钱买的,“如果他能少讲几句,我可能还不会这么讨厌他。” 杰西卡的注意力顺势被转移到友人恋情与套装的说明书上。似乎罗格尔表白的说辞是三年级时萨拉带了四个女生骂他,他从此就觉得她很有正义感。 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举行于圣诞节前一个云散雪止的上午。作为假期前最后的全体娱乐项目,赫奇帕奇的高台被院长贴心地施了软垫咒。杰西卡用望远镜追踪作为裁判的霍琦女士,而华莉丝坚持和她共享一个座位,她听说了学院内的流言,认为此时要和队长坚定地站在一起。 杰西卡感觉华莉丝的手腕力量见涨,几个月的训练多少增强了每个人的力气。她被斯莱特林阵型掀起的狂风刺激得咳嗽,无比庆幸赫奇帕奇这学期的比赛先打完了。最终雷古勒斯抓住了飞贼,不过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像防风草一样栽进了沙地,很难说在争夺时发生了什么,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詹姆.波特炫技般的投球吸引了。 “要是斯平内特在圣芒戈躺够一星期,之后躺着的就会变成你们。”詹姆在检查了自家昏迷的找球手后冲斯莱特林撂下狠话,不得不说很有震慑力,毕竟他拥有包括男学生会主席在内的多个头衔。而疑似让斯平内特成为防风草的雷古勒斯面无愧色,甚至完美掌握了收敛锋芒的时机,不仔细看几乎在队伍里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杰西卡坐在高处托腮(她在等同学们先散去),发觉格兰芬多们愿意拥护詹姆果然是有原因的,比起胜利他更关注同伴的安危——这足够让他被视为领袖式的灵魂人物。 直到圣诞舞会的前两个小时,为了遮盖恐怖的魁地奇晒痕,杰西卡最终还是用易容马格斯把肤色弄均匀了。已经放任许久的赫奇帕奇球队队长睁开眼打量手臂,在心满意足的同时认定这是向雷古勒斯彻底低头认输。她今年穿一条简单的米色裙子,肩膀上缀着飘带,但需要把头发十分复杂地盘上去。套装中的五把梳子正在她头顶飞舞,分工明确地折磨沙金色的长发,说明书上写明它们至少可以梳出二十种发型。 其实,她不用特别在意易容马格斯泄露的问题的?少女在魔法物品一顿的乒乒砰砰中别扭地做自我建设,反正魔法粉扑也有同样覆盖肤色的效果。 她跑到大理石楼梯的底部等雷古勒斯,一路上没人再对他们的组合表示异样,就好像大家都飞快地接受了“波特夫妇”的成双入对。与去年微妙的气氛不同,现在两个人好像能更从容地对待彼此的关系,他们谈论闪耀着香味和光泽的楼梯,似乎皮皮鬼把某些包裹里的化妆品抖得到处都是。在前往七楼的途中他们还碰上了几个熟面孔,似乎受到请柬邀请的人比较固定,更多变化的是他们带来的同伴。 “我可以做什么吗?”她悄悄问雷古勒斯,顺便跳过一截快要消失的台阶。她摸索出了一套追赶楼梯的秘诀,就是按照某种唱歌的节奏走路,仿佛用木桶敲出赫尔加.赫奇帕奇。“我会尽力帮你。” 雷古勒斯貌似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其实什么也不需要干,”他带着点认真并斟字酌句地说,试图挖掘她话语里的深层含义,“只不过我以为你更适应一个人在那里。” “本质是因为我害怕掠夺者。”杰西卡嘴硬地回复,随后解释这是她对待“朋友”的基本礼貌。她不适应地拽了拽项链,黑色的石头衬得她的蓝眼睛有些类似海洋的深处,“难道,就不能是我准备好进入你的世界了?” 雷古勒斯表示暂时接受这个说法,他帮她重新夹好由于爬楼溜出的发丝:“求之不得。” 杰西卡烫着脸在他手里保持乖巧,她发现套装的梳子们沉迷于打造静态的美感——她是指,只要一动起来就会彻底坍塌。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如他本人一样竭力想表现得舒适又奢华,除了照例用小仙子做装饰品外,房间连通的边界还嵌了巨大的镶边镜子。斯莱特林的院长有本事让你觉得自己是他最亲密的人,他穿过一间间被放大的房屋,就像巡视领地,在这和蔼可亲地挥一下手,在那又低语一阵,并且所有人都异常地乐于配合他。 “他不累吗?”人流交换的间隙伊丽莎白一把拉过杰西卡偷偷说道,她的额头被炉火烘出细密的汗水,“我光像他那样来回走就要受不了了。” “我也觉得。”杰西卡呼出一口气,她终于找到一个和她想法差不多的人了。 她遵守誓言陪雷古勒斯逛了一会,庆幸实际没有任何难应对的东西,有人提起办公室的扩大魔法,但她觉得使这里显得宽阔的是恰到好处的镜子以及斯拉格霍恩毫不掩饰的虚荣。当然涉及雷古勒斯的话题更严肃一些,不过几乎也找不到出言不逊的家伙。 杰西卡注意到远处和多卡斯.梅多斯研究乐队的小天狼星,他被布莱克除名,并且在波特家明显生活得很快乐,但斯拉格霍恩仍旧像囤积金币的龙一样被他的才华吸引。 雷古勒斯察觉今晚对他的试探格外得多,因为邓布利多的举动,大家目前吃不准布莱克真正的态度。虽然不能和黑魔王或邓布利多相提并论(谁承想他过去还天真地认为自己能和黑魔王站在一块呢),但布莱克选择同谁交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做好接受后果的准备——事实上,每个人都拥有选择的自由,只不过局势不会给予深思熟虑的时间。 休息时杰西卡和他在窗帘后小声提起斯拉格霍恩举办舞会的性质,许多年轻巫师确实将其视为飞黄腾达之梯的起始,斯拉格霍恩本人也乐于提供人情上的帮助。她听后吐了吐舌头,小口地抿果汁解渴,显然牢记了去年在舞会上受到的伤害。雷古勒斯看着她坚持用魔杖检查两人一切入口的食物,有冲动偷偷在她的鼻尖亲一下。 陪杰西卡休息时他也打量起周边的情况,大多数人还是在这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西弗勒斯.斯内普正同人交谈,在某些方面蛮符合受欢迎的年轻巫师。莉莉.伊万斯则穿着一身绒面的巫师礼服,但仍旧被视为从洞里爬出来的老鼠。雷古勒斯认得那个对伊万斯投以嫌恶眼光的女巫,目前在国际魔法合作司任职,他其实不太看得起这种人,唯一的能耐大概是靠姓氏识别血统。 结果不出半分钟那家伙就膨胀得像个佐科笑话店门口的气球,给斯拉格霍恩惹了不小的麻烦。雷古勒斯在看热闹的人流中护住用眼神寻觅掠夺者的杰西卡,不得不说她的直觉有时候很准,他见到詹姆波特冲伊万斯摊手,而伊万斯正尝试没收他的魔杖,最后拉着他一块消失在视野中。 在解救被恶作剧者的混乱中杰西卡深感望不到尽头,她拨走女巫帽子上掉落的羽毛,想给愈发沉重的裙摆一个轻如羽翼。她现在了解为什么大部分年轻人都穿着简单了,多余的布料实在累赘。 “什么时候跳舞?”她问雷古勒斯,他们正躲在休息处围观那名恢复后的女巫大声抱怨,而斯拉格霍恩正悄悄把她所在的房间隔开。雷古勒斯拿了面镜子给她玩,能说出不少有关法国巫师的无厘头笑话,波动的镜面纹路如鱼鳞。“后面的活动不会被那名女士骂没了吧?”杰西卡捏着镜柄托腮。 “你这么期待?”雷古勒斯记得她前些日子还抗拒着跳舞,“那要看院长的心情。”在非私密场合他会非常合宜地称呼斯拉格霍恩,何况他也确实是聚会的主人。这估计同样是掠夺者致力于破坏舞会的原因,毁灭斯莱特林院长的心血,再看到斯拉格霍恩忍痛邀请他们继续参加。 最后舞会还是无视插曲按时开始了,不过的确如雷古勒斯所说像在胡闹,斯拉格霍恩挑人的眼光比较宽泛,她甚至看到有男人和男人抱在一起。杰西卡起初挺拘谨,但后面就完全放开了,甚至同斯拉格霍恩本人跳了支舞,他称赞她“相当的不可思议”。杰西卡明白是套话,但无法否认话语也有其魔力——大概谁都喜欢被夸奖。 后面斯拉格霍恩慷慨地提供了畅饮的酒精饮料,比如香槟和蜂蜜甜酒,开瓶时会像啤酒丝丝地冒气。雷古勒斯认为在场的饮品无限接近于糖水,而她的口味大概能和斯拉格霍恩凑到一起去。杰西卡把蜂蜜酒当水,这获得了黑发青年难得的追问,少女神气地解释从13岁开始她就是家里喝酒比赛的第一名。 “不要问为什么是13岁,”她举起食指摆出噤声的手势,虽然只要被听到魔法部就会来找她父母的麻烦,“就当是另一个秘密之一。” 雷古勒斯现在确信杰西卡是喝嗨了,他试着询问她问题,结果除了会讲出心里话外倒也一切正常。他想拿走她的酒杯,但被杰西卡直接啵的亲了一口,二人头顶的小仙子发出嗡嗡的嬉笑。杰西卡抱住他,说他拥有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我这些天认真地想了想,倘若你不那么诚实,就不会有这么多不愉快。”她躺倒在他身下认真地说,他们在舞会结束后不愿意这么快回地下,于是又来到有求必应屋打发时间。雷古勒斯垂下眼睫,她脖颈上的缟玛瑙硌到他的手,冰凉之余带一点躯体的温热。 “所以你为什么要打那种主意呢?也许我今年过节就会告诉你。”她在被他抚摸之余发出一声埋怨的叹息:“你真是我见过最傲慢的家伙——小天狼星完全比不上。” “我不知道该回答庆幸还是遗憾,”雷古勒斯如实说道,他吻杰西卡的眼睛,感到她正在抓他,指腹和布料不断发出丝丝的摩擦声,“但现在我很开心你能对我袒露心声。” “因为其实没人对你说过?”少女撇过头嘟囔,她沙金色的头发全乱套了,发卡七扭八歪地挂在翘起的发梢上,“我不是供人揭发秘密的玩具。” “嗯。” “我的秘密也不是战利品…或者奖章之类的……” “明白。” “你要,”杰西卡最终决定摆出她心中的价码,“用一个秘密,来换另一个秘密。” 雷古勒斯沉默两秒:“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拿这个当条件?” 杰西卡终于很阴险地乐了,她伸直手臂准备同他握手:“梅林在上,你完全可以不答应我,我试着听从洛夫古德的建议当个斯莱特林——”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感觉空气变得寒冷,身下的枕头凭空下陷消失。杰西卡发出短促的气音,本来打算暗示交易的胳膊死死搂住雷古勒斯的腰,随之而来的是男友压抑不住的笑声。雷古勒斯把笑闷进喉咙,仿佛从没有过这么开心。 “不是嘲笑你的提案。”雷古勒斯收敛笑意,随着绵长的阴天他的皮肤成了柔和的橄榄色,隽秀的面庞在阴沉的环境中略显黯淡,“现在,你可以来看我的秘密了。” 杰西卡被他拉起来环顾四周,现在他们位于一个很大的私人房间,比缎面墙壁更显眼的是高窗上的绿色天鹅绒帷幔。杰西卡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张气派的雕花床上,她利用脚尖挪动裙摆,床头能看到饰章和家族格言。 “永远纯洁。”她先用蹩脚的法语照念,在看到熟悉的纹章后才惊觉,“你让有求必应屋复制了你家?” “只是卧室。”过去的雷古勒斯会耸肩,但大脑封闭术的学习改变了他的某些习惯。杰西卡坐直身体,周围的一切都有着引人想象的模样,甚至还有一盒水彩。床头上贴满了不规则的剪报与拼贴画,杰西卡凑过去,发现上面全都是伏地魔,在雷古勒斯解释是永久粘贴咒后脸色才好转一点。 “你的房间好大,”最后杰西卡倚着雷古勒斯感叹,她坐在柔软的床铺边缘,从裙下露出一截小腿,“如果没有那些剪报就更好了。” “不如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新继承人忽视门外飘荡的乐曲(它们模仿自母亲爱听的歌),发觉她不设防地闭起了眼睛,身体靠着他轻微摇晃,从等楼梯时他就发现她有意保持着一定的节奏。 忽然他想到,其实杰西卡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去年的圣诞舞会后有求必应屋也曾以卧室的形式展现给她,只是那时她醉得神志不清,还翻来覆去地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大概从那时起,他过去拟写好的人生就被彻底地掀翻了。 杰西卡眼皮微动,声音含糊地问小天狼星的房间更大是否由于他是长子。真相当然要更复杂一点,于是雷古勒斯开始有挑选地讲述自己的过去。布莱克兄弟在庄园练习的魁地奇,自己被带领犯下的恶作剧,羊群,被毁掉的水晶球以及父母对小天狼星病态般的宠爱,他身上的洒脱和同家族抗争的底气大抵就来源于此。 “总有人认为我比他强得多,不过那是他开始有离开家的想法之后。”雷古勒斯看向房间里斯莱特林球队当年拍摄的照片,而他坐在前排当中。相比有求必应屋,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拿来交换的秘密。“我有时甚至会认同克利切对他的评价,虽然其中往往同时蕴含着怨毒与谦卑。” 他离经叛道地复述奴仆的口吻,语气却无比平静,好似那真的成了老旧的,相片般的故事:“少爷是个讨厌的,忘恩负义的下流胚,他伤透了母亲的心。” 杰西卡深呼吸,只把肺部所有的空气挤出去:“他其实觉得你还不错。” “是吗?”雷古勒斯笑了笑,他太了解小天狼星对他的那套评价了,“但那改变不了任何事。”而他们彼此也清楚这点。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求必应屋目前有好多人,而它把大家都隔开了。”少女忽然提了个飘忽的想法,“建造这座屋子的魔法应该被用来满足全英国人的心愿。” “你经常只提出设想,而不考虑可行性?”雷古勒斯揶揄,注意到杰西卡正拼命眨眼,侧身端详她的五官后弯起嘴角,“我很感谢我的诚实,但以为你会先变个头发之类的。”事实证明和梦境里的她一样。 而且,雷古勒斯默默心动,怪不得她会说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 雷古勒斯完全不意外吗?精心策划了许久的杰西卡.米勒小姐奇怪地想,改变颜色的瞳孔像灰水晶,随枝形吊灯的光照泛起一点涟漪。她失落地吹已经彻底散下来的刘海,将脑袋朝他的颈窝蹭了蹭。 49、第四十五章 坦白 之后杰西卡还接连更改了头发和耳廓的形状,仿佛向教授展示刚掌握的咒语。后来她被雷古勒斯愈发奇怪的提议惹害羞了,变形也受情绪影响变得磕磕巴巴,最后干脆躲在床上埋成团,又把说好要还给他的项链丢到被窝外面。 大概五分钟后她又爬出来,想用水彩把床头上的剪报都涂掉,结果它们在沾上颜料后成了半透明的珍珠白,这让纸张上不同场合的伏地魔们看上去像幽灵。面对这个结果,除永久粘贴咒外还一同施下防护咒的雷古勒斯本人毫无为自己辩解的冲动,过去的他绝不允许偶像受到任何潜在的冒犯,哪怕是在卧室这类私人空间——要不他干嘛要贴警示牌呢? 所以就算有求必应屋能够顺应来者的心意变形,他也干脆留下这些剪报和拼贴画了。本意是提醒自身曾经的失误,不过在听了杰西卡的感叹后,雷古勒斯承认这种布置确实很有“黑魔王正观察一切”的既视感。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盯着人看吗?”杰西卡抗拒同剪报里的黑魔王对视,她总觉得这些相片在和她说话。雷古勒斯也凑上前去,但在掌握了大脑封闭术后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最后他们决定借用天鹅绒帷幔的一部分把剪报彻底遮起来,中途雷古勒斯发现杰西卡对破坏房屋设施相当熟练。他一向以为杰西卡听话得要命,实际可能也是个会令家长头疼的孩子。 雷古勒斯凝视少女沙金色卷发上凝固的钴蓝颜料点,她总是容易把自己弄脏,或许她的房间里也被她这样脏兮兮地藏满了谜团。他看着杰西卡低头戳着魔杖尖,露出一截解下了项链的空脖颈,除雏菊味外还有已经不剩多少的香水后调,仿佛全苏格兰春天的花朵都在空气中漂浮。 大概是由于没有重大考试,六年级们得以度过一个肆意享受假期的圣诞。赫奇帕奇的休息室照例乱得一塌糊涂,伊丽莎白叮嘱留校的学生和胖修士共同维护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纸牌塔,小劳伦斯则非常没有级长自觉的带头分配黑魔法防御术作业,这样大家只用完成自己那部分就可以照抄了。 随着城堡与霍格莫德的消失,特快如一头轰鸣的野兽将学生们送往伦敦,而赫奇帕奇们身处野兽肚子前排的包厢谈天说地,例如与麻瓜出身的同学探讨巫师的建筑风格。杰西卡扫视逐渐被甩在身后的尖屋顶,只感觉再正常不过。冬日湿润而冰冷的空气被堵在窗沿外,结成一片遮挡视野的冰霜羊群。 等到达了国王十字车站,羊群也把窗户全挤满了,令杰西卡不得不用魔杖除开一块空隙。起初她很高兴地锁定了父母的位置,结果发现他们居然正在同布莱克夫妇交谈!杰西卡从行李箱翻出望远镜,最终判断母亲巫师帽的纱网下挂着的确实是副笑脸。 这致使她心神不宁,直到级长都要跑光了还缩在座位透过化开的霜观察。雷古勒斯在确认六年级斯莱特林们都下车后拉开她包厢的门,他已经脱了校袍,箱子跟在身后,荣誉则被关进漂亮的银笼子里。杰西卡以为雷古勒斯会直接带着她出去,结果他选择坐下来陪她一起等。 他肯定已经通过别的窗户看到了,不太想面对男朋友家长的米勒小姐晕乎乎地想,目光正好瞧见售货女巫拎包下车。她一面挑拣赫奇帕奇们剩下的糖,一面偷偷测量两个人指节间的距离,似乎如何努力都够不到他指尖的最前端。 走出车门时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风,安吉拉.米勒接到女儿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她系紧斗篷的扣子,并抱怨这种天气下就是套一万条保暖咒也要冻死人。杰西卡去捂父亲红通通的手,注意力溜走一部分去瞧雷古勒斯,他正忙着陪父母匆匆离开站台。冬夜中16岁的青年身躯颀长,比灯光投出的影子更挺拔一些。他于金属隔墙前略低下头,乌黑的发丝顺势融入黑暗,化作洋洋洒洒的平安夜雪片。 “所以,他陪着你坐了整整五分钟?”威廉.米勒也顺着女儿的目光眺望,“其实我们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你真的给窗户除了好大一块霜。” 路上杰西卡心虚地问他们和布莱克夫妇聊了什么,要知道父母向来不爱同这种家族多交往,虽然能算上好朋友的也数量有限。威廉耸耸肩说只是巴希达.巴沙特,杰西卡熟悉这位魔法史权威和教材作者的名字,她记得小时候母亲还专门拜访过她,并拜托她引荐《今日变形术》的某篇论文作者——都是为了研究样本极为稀少的易容马格斯。 今年菲尼克斯没来接她,据说是要谈一笔比梅林还重要的生意,但会尽量来吃晚餐。米勒们决定步行到附近的巫师公寓乘飞路网,米勒夫妇刚毕业时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途中他们碰到了一位麻瓜流浪汉,时值深冬,由彩灯与麻瓜轿车组成的细流就像串成一串的金色珍珠,与无家可归之人并不相配。杰西卡从行李箱(她现在用手拎着它)取出了好久不戴的蒙特罗斯喜鹊围巾,还找到一块在包厢里没被处理完的坩埚蛋糕,可惜她把糖都偷偷塞给雷古勒斯了。 起码她可以做到一些这样的事,杰西卡检查着纸包里蛋糕的热度想,哪怕她不如格兰芬多勇敢。拥有魔力的巫师不会落得如此地步,除非失去了魔杖或被打击到无法正常生活。但现在还存在强迫他们的人,夺走他们施法权力的人——相比之下伏地魔与其附庸才是真正的掠夺者。 “愿上帝保佑你们。”流浪汉放下口琴脱帽致谢。奇怪的锅形蛋糕一捏就成了软乎乎的果酱和面泥,在接过围巾的同时他感到周身都变得温暖,就像真的存在魔法。 杰西卡想故意回复他“愿梅林保佑你”,但怕在今天惹来逆转偶发事件小组。“愿上帝保佑您。”最后她乖巧地选择了大部分麻瓜的正确答案,“衷心祝愿您生活愉快。” 菲尼克斯在晚餐前扛着一大包礼物来了,带来飞路粉特有的绿色火焰和巫师彩包爆竹奇怪的味道。在和安吉拉安置完礼物后他一屁股坐在米勒家的长桌上,对间接害侄女头一次被罚擦地板表达了真挚的愧疚之心。四个米勒围坐在一处拆烤鸡与煎鱼,菲尼克斯首先祝愿未来的1978年会比现在更加美好。 “我有事要和你们讲。”杰西卡趁机坦白了一些需要家长知晓的情况。她划拉着碗里的黑朗姆布丁,反正没有向家里隐瞒的理由,跟家人互相沟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雷古勒斯.布莱克...他知道了我是个易容马格斯。” 当然她也赶紧解释了是雷古勒斯主动告诉她的,所以也,不算是完全罪无可赦?与快把勺子捏烂的菲尼克斯不同,安吉拉说她倒并不意外。“还记得我提过的吗?”女巫用两只手指并起来拖住下巴,“他早晚会知道,只要你们一直在一起。” 杰西卡听到叔叔的勺子发出嘎达一声。“他们似乎才约会了不到一年。” “有没有可能,你的约会时长也从来没超过一年?”安吉拉的两只蓝眼珠迷人地向上瞟,她才不怕她的小叔子呢,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对米勒上一代复杂的情感状况嗤之以鼻。菲尼克斯.米勒只大杰西卡七岁,她几乎像他的半个妈妈。“我很乐意现在就讲述你和麦克米兰六年级的恋爱经过。” 菲尼克斯啜了口热红酒,笔直的棕发似乎失去了一点光泽。杰西卡咽了下口水,看来藏在麦克米兰小姐背后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后来为了避免被翻出陈年旧事,菲尼克斯转而把重心放在了更容易攻克的侄女身上。他在饭后从数个角度盘问了雷古勒斯.布莱克发现杰西卡秘密的全过程(包括他玩不玩黑魔法,而杰西卡回答也许会,这在斯莱特林里太常见了)。最后听得青年直咂嘴:“等于说,你其实也没搞懂他为什么会知道?”然后就这么和他和好了?换他只会把对方冲进马桶——所以梅拉尼娅才嫁给了别人。 他记得梅拉尼娅说过和她同名的姑婆嫁到了布莱克家,菲尼克斯忽然想,他现在更讨厌布莱克了。 “他说只是一个猜测,我有天统计了一下,自己确实会经常用易容马格斯遮痤疮,有时还变成庞妮跟你见面。”杰西卡从巫师彩包爆竹里拉出一个装饰着鸟类头骨的高顶礼帽,她把它讨好地戴在他头上,“母亲告诉我,一个秘密不会永远藏住,对吧?” “不托付对人的话反而会变成一场灾难,”菲尼克斯挥去彩包爆竹产生的蓝色烟雾,他现在开始觉得给她带这么多爆竹是个错误了,“你要做好一旦秘密大范围泄露就跟他分手的准备。” “那我就把他塞到马桶里,”杰西卡鼓起腮帮,但从噙着幸福的蓝眼睛看她完全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然后就绝对再也不理他了。” “你现在说话就有股斯莱特林味,”菲尼克斯无奈地用手敲头顶的鸟骨头,决定彻底瘫在沙发上,“满满的自以为是。” 后面他们用米勒夫妇公款享用的免费猫头鹰给亲友一人打包了几支克里比奇牌的爆竹和烟花,甚至心血来潮还给邓布利多寄了一份,里面全是菲尼克斯肉眼鉴定能开出小白鼠之外的精品。杰西卡好奇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的玩具,菲尼克斯自吹道他可是销售员,怎么会有他找不到的商品。 这也是菲尼克斯的秘密吧,杰西卡抱着剩余的大量烟花去装饰花园时想,毕竟他懂得那么多正常销售员根本接触不到的知识。她踩着已经积起来的雪和母亲聊天,女巫们被特意支开,为了方便叔叔与父亲召开母亲称之为“米勒兄弟”的特殊会议。沙金色卷发的少女戴好帽子,询问安吉拉他们当年真的经常吵架吗,可是现在看来感情还不错的样子。 “时间能改变一切。”安吉拉拨开光秃秃的玫瑰藤,方便按规划的图案把烟花埋下去,“何况14到17岁的菲尼克斯.米勒是全世界最恐怖的智慧魔法生物——你祖父就是在这段时间去世的。” “我开玩笑的,宝贝,这两件事没什么联系。”在发现杰西卡真在思考后安吉拉叹息,她那听不懂玩笑话的笨蛋女儿哦,“他们毕竟是兄弟呀。” “七年前我有幸参观过克里比奇的生产线,那时候它们还是小作坊,在对角巷也付不起店面钱。”威廉.米勒拿起几支巫师彩包爆竹嗅闻,又指挥厨具去换更大的杯子,“你手上除了火药还有枪油的味道——麻瓜喜欢称之为与烟火不同的硝烟味。” 菲尼克斯拍掉哥哥试图去拽他的手:“我洗手了。” “可能不太够。”威廉耸肩,哪怕是在家里,他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你知道吗,布莱克夫妇今晚在国王十字车站特意提起了巴希达.巴沙特,他们自称是好奇她的近况。” “你和安吉拉没告诉他们她早老糊涂了?”菲尼克斯嗤笑,有点后悔今天没去车站接侄女,他能打听出的绝对要比她的亲生爹妈多,“你看,不止是我们一家人在意邓布利多的问题。” “只要你一直把我们当一家人的话。”男人摆出好几杯两品脱量的黄油啤酒,菲尼克斯没搭理他,只眨着同兄长相似的深蓝色眼睛,最后推着玻璃沉默地和他碰杯。 巴希达.巴沙特,作为历史学家老到脑子着实不算灵光,但也老到能将邓布利多视为得意门生,要知道能活到有这种地位的巫师不多,自然也值得布莱克投以注意。两个截然相反的家族,却一致为邓布利多的举动而感到不安。 “你总是被动地适应外界的环境,所以现在麻烦找上了你。”菲尼克斯边喝酒边教训人,“你们把小孩教育成天使,就要做好她扑棱棱飞向别人的思想准备。”说罢他打了个响指,“我可是一直在教会她世间险恶。” “你是指和4岁的小女孩说冬天会冻死人,并顺带穿插格林德沃被关进纽蒙迦德的故事?”威廉语调平淡地揶揄,“你该感恩分院帽发慈悲,她能被分进赫奇帕奇是个奇迹。” 菲尼克斯讨厌威廉像父亲一样管理他,或者说他讨厌的是这种介于父亲与兄弟之间的反差,虽然父母也没留给他们一个和睦的家庭。他们年轻时关系还行,但到他毕业前变得很糟,直到杰西卡也要去霍格沃兹读书,有很多事他都打着看侄女的幌子。菲尼克斯去摸头上的高顶帽子,可能,是长大的杰西卡让他发觉自己终于像个长辈了。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了一阵,总之确认邓布利多肯定在谋划着什么,没准是为了杰西卡的易容马格斯,要不然雷古勒斯.布莱克一个未成年怎么会清楚?猜也不会从这个方向猜。威廉想到弟弟私下组织的那些活动,劝菲尼克斯干脆主动去找凤凰社得了。他不理解弟弟的思路,既然性质相似,那单干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做不到替所有人做决定,再让他们依然对我感恩戴德。”菲尼克斯把手一摊,他要是有这本事也不会离开魔法部,“何况我烦透了所有规矩。”这在他上学时就看得很明白,人们为权力倾倒,并向其表示谦卑或发出挑战,而凤凰社不过是拥有一位能把自己关在城堡里压抑权欲的高贵领导人——仔细想来都一码事。 但最后,菲尼克斯表示他会找凤凰社试一试(他提到自己刚给邓布利多寄了爆竹),可关于邓布利多的想法?大部分真相也只能靠猜。“也许,他只是为了布莱克?”啤酒下肚后威廉的头发终于有点乱了,“或者你秘密结社的事终于被校长发现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菲尼克斯闷喝了半杯酒:“你他妈的闭嘴吧。” ========================= 雷古勒斯偏头确认时间,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瞧见窗内反射壁炉的火焰,看上去就像麻瓜的街道与树林在雪夜里腾腾燃烧。布莱克会以圣诞为节点给其他家族或巫师写信,父亲愿意带他参与其中,这代表他真正拥有了插手家族事务的权力。他太擅长做这些有惯例可循的事了,以至于奥赖恩忍不住夸奖他“一如既往的优秀”。 布莱克次子对这条评语不作评价,只尽职尽责地撰写寄给威森加摩管理机构的私人信件,其中某些职员已经秘密为家族服务了近十个年头。雷古勒斯凝视信纸上“您将永远获得布莱克的诚挚问候与额外的圣诞礼物”的文字,开始盘算到底多少钱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当然,这属于必要的支出,布莱克目前需要同其他家族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那么就不能在其他方面有所吝啬。雷古勒斯看向低眉不语的父亲,他这几年苍老得太快了,就连衰弱都有迹可循。虽然不太礼貌,但对于一个临近死亡的人,生命就如同凝结在玻璃窗上的露水,只等日光升起便会彻底蒸发——他从父亲身上察觉到了相似的等待的气息。 所以黑魔王恐惧着死去,雷古勒斯垂眼,他想他做好准备了:“我要向您说明一件事,父亲。” 他用尽量简单的说辞描绘了魂器的存在与黑魔王的真正计划,不是带领纯血统走向荣耀,仅仅只是追求极致的永生与权力。奥赖恩安静地聆听,相比恼怒又专横的沃尔布加他总是更温和的那个。讲述期间雷古勒斯注意到书房架子上用蛋白石塞着的水晶瓶,其中盛放的红色液体既不流动也不静止,他和小天狼星对此唯一知晓的是会和挂毯上的金线产生反应。 后来他们聊到了邓布利多,雷古勒斯坦白魂器的消息的确来源于他,但也仅此而已。他其实可以向父亲说谎,不过那并无益处,他也没有抛下家人追逐自我意志或是荣誉的打算,就像他从未认为维护家族利益是件多懦弱的事。格兰芬多总在嘲笑他们生存的意义,而他则选择誓死捍卫它们。 “今晚我和你母亲同米勒聊到了巴希达.巴沙特。”在思考一阵后奥赖恩说。他没兴致过问儿子和随便哪个纯血小女孩的感情,他在意的更多是家族事务,只要不涉及到婚姻与家族颜面那就都属于雷古勒斯的私人生活。“米勒其实也恐惧着邓布利多,但他们更多只是想求一条生路。” “我清楚每条道路背后意味着什么,我不会忘记我的身份,也只会取走我想要的东西。”雷古勒斯低声说道,他的态度强硬得可怕,也让奥赖恩意识到自己从来无法左右任何一个儿子的思想,“我更希望让您和母亲都活下来。” “既然你希望我帮你,那你应该拿出更为尊敬的态度。”奥赖恩剧烈地咳嗽几声,事实上他早就不吸烟了,“比如一会由你来和你母亲沟通这件事?” 雷古勒斯终于笑了下,他摇了摇头:“我并不希望她知道。” 夸张地说,整座老宅里现在没有一个活人敢去客厅惹沃尔布加.布莱克,事实上雷古勒斯也是刚回家才知道前不久又发生了一场除名的大戏,阿尔法德叔叔因为私下里资助小天狼星而被母亲除名。也许是家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与疯狂终于让母亲终于抓住了一丝蹊跷,也让她终于开始意识到,令这个曾经枝桠繁茂的家族逐渐分裂的或许不是背弃纯洁的信条,而只是一个表面上善于欺骗,实际却渴望杀戮的疯子而已。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父子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几秒,又彼此把嘴角抿起来。后面奥赖恩详细指点了雷古勒斯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虽然在他看来儿子已经完成得尤为出色。他准备离开,起身时带着咳嗽,喘息与刺耳的纸张摩擦声,在等待房门打开时却突然站住。 “小天狼星。”奥赖恩突然说,苍白的额发与斑点缀在他的皮肤上,露水似乎又蒸发了一分,“我个人有时候觉得,我们对待你与他的方式都错了。” 雷古勒斯没有回复。 在聆听到父亲下楼的声音后雷古勒斯长吁一口气,在他的成长中父亲永远是比兄弟与母亲更可靠的同盟。他为羽毛笔吸饱墨水,准备趁机给小天狼星寄一张简单的圣诞白卡,他去年就是这样做的——当然现在还得偷偷算上阿尔法德叔叔一份。 他抬头凝视架子上那瓶黏稠的红色液体,小时候他们几乎摸遍了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每一寸空间,争执,和好,过不了多久又在暴雨下互相取笑。想到这时雷古勒斯从上衣的口袋摸索,掏出几颗蜂蜜公爵售卖的六西可十五纳特一磅的散装糖,属于方便学生在特快上打发时间的小零食。他随便拨开其中一颗,糖纸是皱巴巴的薄荷色,尝起来并不甜。 在贺卡上署名后雷古勒斯捏着羽毛笔思索,导致笔尖上凝结的龙血墨险些渗进卡纸里。他在犹豫要不要给小天狼星多添个一两句,但总不能是发泄一通对血缘至亲的滔天爱意,那样他自己都会撕了它。他不知道小天狼星渴求的爱究竟是什么(反正他自述没有从这个家里得到),但在杰西卡的行动下,爱仅仅是把并不甜的糖果塞进他的口袋。 看在梅林的份上,雷古勒斯几乎要为兄弟的愚蠢冷笑。他一面腹诽自己被赫奇帕奇同化,一面开始在贺卡上断断续续地书写。 50、第四十六章 旷野 雷古勒斯假期大部分的精力花在了了解家族事务上,他同父亲沟通,再不断向各类曾经根本不想打交道的家伙虚心学习。他发现承担责任远没有期待中那样令人兴奋,荣誉如愿攀上了他的脊背,不亚于压垮意志的丰碑。 他以十分强硬的态度拉着奥莱恩去了圣芒戈,他的病情已经不是单凭治疗师(无论来者拥有多少以芒戈.博纳姆命名的头衔)上门就能处理的问题,但仍旧不能露出风声,否则立刻会登上《预言家日报》的新闻版块。圣诞节的气氛还未散去,红绿相间的装饰割裂排列紧密的窗格,雷古勒斯嗅着浓郁的缬草味聆听他人对父亲的审判,竭尽所能地控制脑内翻腾的思想,他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他此刻的感受。 治疗师对奥赖恩的身体无能为力,并称如果魔法真的无所不能,那巫师就根本不会迈入死亡。对于这个结果,奥赖恩.布莱克本人反而比雷古勒斯能接受得多,作为一位年迈的家主几乎算是优点。他甚至开始安慰儿子,告诫他一个合格的布莱克向来是伴随家族意志生存下去的。 “他们要给他动刀子,用被双手操控的机器将人切开。”黑发青年听到有等待候诊的巫师议论,唾弃麻瓜所谓的“医疗技术”,随后勒令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第二天他受嘱托处理几座金库,如果不亲眼看很难清楚布莱克到底有多少收藏。离开时雷古勒斯瞥视古灵阁耸立的门柱,只觉犹如毒堇漂白的骨骼。 除接受双亲注定的衰老外,他的生活倒也顺利得惊人。杰西卡来找过他几次,但碍于他太忙碌没有约会很长时间,只绕着几张空荡荡的小酒桌悄声聊天。杰西卡拿豌豆浓汤当午饭,时不时插一块火腿或是酸奶油。她知道他很忙,还时不时总往圣芒戈跑(事实上她很惊讶雷古勒斯会告诉她这个),关于这个话题她不会追问,毕竟牵扯到疾病往往都十分沉重。 于是她和他聊起圣诞礼物,今年杰西卡送了花大力气订购的魔法剪贴板,方便归拢他那堆破碎的报纸并整理信息,而雷古勒斯的礼物是一对据他称“并不正规”的魔法物品,他说它们其实不能被严格地称呼为双面镜,真品被小天狼星卷走了,可对杰西卡来说已经足够神奇。依靠它们可以时刻进行沟通,就是画面时而有点不太清楚——大概是不正规的代价吧。 “我新年夜前要去见谢诺菲留斯,”杰西卡已经能很熟稔地称呼洛夫古德的名,虽然那场棋在雷古勒斯的帮助下还是输掉了,不过不影响同这位奇怪拉文克劳的交情,“顺便参与他和潘多拉的咒语实验。” “只要你不是被当作实验品的那个。”雷古勒斯略带诙谐地提醒她,又把柠檬花蛋糕向杰西卡的方向推了推。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左右女朋友的交友路线,因为他无法做到多陪伴她,虽然杰西卡激起过他很多次把她锁进卧室的不可描述的念头——但那只是想象。既然她无法参与布莱克的众多秘密,那至少该有一些私人自由。 “新年那天你也没法出来吗?”杰西卡问,她去够他的手,给他塞了一个水晶瓶,里面是铺满瓶底的高纯度福灵剂,但大概只够黑市起卖量的四分之一。“叔叔送我的圣诞礼物,我分出了其中一部分。”她故意大度地表示自己所有的亲密好友都有份,而雷古勒斯只是稍微特殊了一点,“希望那个你去圣芒戈探望的人早日康复。” 雷古勒斯感觉奥赖恩面临的已经不是魔法能解决的问题了。“我会替他说明。”但他还是这样回复道,看见杰西卡的眼睛如水面上的阳光蓦地亮起来。他认为自己不用再吃蛋糕了,有时杰西卡和糖度适宜的甜品以及少量福灵剂有一致的作用。 “新年夜早上出来玩好不好?”她又努力了一次,“我们逛一下你就回去。” “很遗憾不行。”青年揉了下她现在暗奶油色的脸蛋,“你其实可以通过镜子把我半夜喊起来,起码夜晚时间都是属于我的。” “如果我醒得过来的话,”杰西卡嘀咕道,脸红成了和室外的清晨一个程度,“你到时候不许对我发脾气。” 深夜约会听起来挺令人浮想联翩,但梅林作证刚开始他们只是靠镜子非常纯洁的聊天,刚开发出一些额外作用就出了个大新闻。官方称具体细节难以考证,但以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为首的几位纯血统巫师在罗齐尔宅邸的新年宴会上犯下了“绝对不可饶恕”的罪行——当然圣芒戈以及民间的传言是当众大开杀戒。傲罗办公室开心得要疯了,师出有名地逮捕了一群平时比彩球鱼还滑溜的家伙。报纸没有过多进行报道,但整个英国巫师界都活像遭了霹雳——毕竟大家又不傻。 没人清楚贝拉特里克斯那样做的原因(尽管每个人猜得到她为了谁行动),但布莱克凭借特殊的血缘关系成功品出了一点异常。沃尔布加.布莱克对贝拉的行为感到愤怒,这种愤怒出于她对现状初步的、甚至可以说和部分人一样后知后觉的理解。她认定是纯血家族放任了黑魔王,从而让他能够在细微之处随便摆布他们,紧接着又会夺走他们的全部。 在自视甚高的布莱克夫人眼中,布莱克不会朝任何人卑躬屈膝,贝拉大可以追随某些人寻求荣誉,但任何试图将她的家族成员驯化为奴仆的渣滓都最好化成煤灰。她在听说这个新闻的一刻钟后就给西格纳斯.布莱克寄了一封超长吼叫信,斥责他失败地教导了他的女儿——顺便询问他妻子当夜的具体经过,诡异的是出嫁的德鲁埃拉.罗齐尔并不知晓娘家的消息,她通过壁炉称自从去年夏天被傲罗访问后罗齐尔就变得奇怪极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仔细琢磨了邓布利多对他说过的话,毕竟这个老头早就谋划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令黑魔王消失。他起初还担忧自己对收集魂器的参与会引来麻烦,但随后通过自五年级起就被邓布利多绑架式驱使的个人经历,他判断既然邓布利多不希望他涉及其中,那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要做。 于是他唯一的乐趣只剩半夜用镜子跟杰西卡聊天,米勒在知道消息的一瞬间估计就离开了英国,因为杰西卡每次都保证镜面中不出现其他设施。雷古勒斯端详她因为八爪鱼过敏而红通通的下巴,除此之外她应该活得很不错。 贝拉的行为被定义成简单的“私人恩怨”,而其他家族大多忙着避嫌。雷古勒斯这才发现,无论是媒体还是政府中的关键部门都在去年夏天经历了或大或小的任职变动,那段日子邓布利多亲自安排了不少力量,或许正是目前让媒体们口径统一的原因。只有《唱唱反调》刊登了个胡言乱语的小故事,隐晦表达了对黑魔王完蛋的欢欣鼓舞,后面跟着杰西卡和他们做的实验同样胡言乱语的结论。 贝拉疯狂的行径也许是出于复仇,雷古勒斯推断,甚至都没把第一目标放到邓布利多身上,而是认定食死徒中出现了叛徒,并在罗齐尔的新年宴会不顾后果地攻击了他们,至于有什么能让贝拉如此歇斯底里—— 他突然感到有点疲惫,看来邓布利多是真的有意要结束一切了。 “能吻下我吗,杰西?”雷古勒斯趴在床上轻声说,在锁好门的房间里难得流露出软弱。这种软弱几乎是油然升起,就像绷紧了太久的线被猛地允许放松。他试图消化黏在周身寂寞的,无法向他人告知的,差不多要等同于劫后余生的孤独感,看着沙金色头发的少女茫然地眨巴天蓝色的杏形眼睛,莫名笃信她能完全接住它。 杰西卡抿了抿嘴角,她将唇瓣与镜面相抵,随后轻轻把镜子搂在怀中。 气氛是在半个月后巴蒂.克劳奇的辞职声明开始有所缓和的。靠近过黑魔王的家族起初尤为警惕,担忧牵连自身或损害利益,不过发觉政府无意继续纠缠。雷古勒斯认为这是邓布利多权衡后能够接受的代价,为了达成目的他不可能清算每一位界限暧昧的巫师,那无疑是站在了大部分人的对立面。但总之,大家都很高兴那个不能直呼名字的传奇以一种这样的方式退场,说到底领袖并非无可取代,只有将黑魔王视作偶像的小部分群体才难以接受,但他们目前要么因贝拉躺进了圣芒戈的特护病房,要么几乎全在阿兹卡班里。 几乎,雷古勒斯跟随父亲在魔法部正厅的金色大门后等待电梯,同样在等待的卢修斯.马尔福面色苍白到不算健康,与他平时竭力表现出的从容不同。雷古勒斯心下过了几轮,认定马尔福知晓的内情会比他人更多。 为此,雷古勒斯难得以布莱克为由托拉尔森办一件事,以1978年初为起点,布莱克推他出来也无比自然,等到三月他就将满17岁。拉尔森今年留在了英国,恰巧有亲属是新年宴会的在场人。顶着被魔法部发现泄露内情的风险,他以他堂姐的口吻描述了当晚经过,提到当时罗齐尔昂贵的浅色礼服碎片爆炸到了卡罗兄妹脚下,而阿莱克托的脸上除惊恐外还露出了些许对暴力行为的兴奋。说到这里金发青年不禁叹了口气,他这才发觉他的同学们一个比一个恐怖。 “没人会请一位未来的天文学家作贵客,不然我还可以再同你讲讲他们的晚餐。”拉尔森把精致的请柬晃了晃,从英国魔法部回来后他的堂姐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了他,估计也只有雷古勒斯这种家伙有兴趣收藏,“联赛的超级魁地奇明星还差不多。” 雷古勒斯接住他递过来的硬纸片:“你现在重新做职业规划也来得及。”哪怕他们知道各自都在各自的轨道里。 “没人会找我,”拉尔森做了个得分的手势,“和詹姆.波特处在一个年代是场悲剧。” 这自然是真心话,但绝不会当着波特的面说,大概出于和纯血叛徒这种词如出一辙的自尊心。“你欠我一个人情,雷古勒斯。”拉尔森谨慎地提出道,按常理他其实不用强调一遍,毕竟对方是板上钉钉的新布莱克先生,可家里急需这份和布莱克的人情关系,同时他清楚雷古勒斯.布莱克一定会遵守承诺。 拉尔森注视眼前隽秀的黑发青年,周身散发出享用完猎物后蝰蛇般的气质,敏锐,足够精明,但不够无情。 “你想打职业了随时写信给我,”雷古勒斯回应了一个轻重不明的玩笑,但随后烟灰色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点真诚,“多谢。” “我毕业后估计不会回来,有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十分奇怪,要用那么一小块镜片搜寻整片天空,但后来意识到找球手也不过是在旷野中寻找飞贼。”拉尔森选择和他礼貌拥抱了一下,用同样冷淡但彬彬有礼的真挚,“傲罗们不希望这个世界回到过去,我同样也不希望。” 奥赖恩希望布莱克趁机收回之前为躲风头放弃的东西,不光是无法接受成为仆从,而是家族任何的衰落迹象都足够令人发疯。雷古勒斯一般只同意父母的部分观点,但他从这个家得到过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沉默。多年来他以沉默包容聒噪而古板的家人,并暗自提醒自己等到拥有足够的力量就会有所好转。等待的途中他失去了哥哥,又被迫更换了条他其实更为期待的人生轨迹,直到现在终于能如愿背负荣誉前行——尽管幻想支离破碎,但他的生活有幸因自身的审时度势与沉默变得顺遂,代价则是无法与人言说的孤独。 雷古勒斯会在每一个夜晚,以及每一个当他孤身一人的时间渴求杰西卡的陪伴。他看见被月光映成银蓝色的护法树枝桠,缀满晚星的黑夜如旷野,对她的思念也与宁静的夜幕一同舒展。他背靠同样被帷幔遮挡的床头,心间默数杰西卡所说的归来的日子,开始和所有人一样不希望回到过去的世界。 “我想出去约会,”杰西卡小心地同父母商议,他们在她开学的前三天回到伦敦了。虽然仍有诸多顾虑,但巫师们已经重新开始在公众场所活动,就像当下已经变得并不稳固的冬季,“我保证不会太晚回来的。” “你认识他多久了?”威廉搂住女儿的腰,她已经长大,不再是爱堆雪球和能让他们随意摆布的年纪。 “实际只约会未满一年,”杰西卡失落地说,她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了,“你们担心的话我会留在家里。” “在霍格沃兹你们有大把的相处时间。今年九月是我和你母亲认识的第22年整,当时在特快上我一眼就被她吸引了,仿佛整个人被丢进了冰桶,但我从未认为自己完全了解过她。”威廉温和地说道,带着一点学究分子特有的说教派头,“人生实在是太宽阔了,杰西,有些事需要一辈子去学习。” 之后父女俩研究了一会英国和爱尔兰魁地奇联盟球队的赔率,杰西卡注视报纸上纠结的曲线,母亲称民众因迷信这些线条而付出的加隆能造就比马尔福更夸张的富翁。突然楼下的壁炉发出笃笃的动静,是菲尼克斯想和威廉说话,他当时在家放了两天假就回去了,说辞是这次真有“比梅林更重要的事”。 “让她去呗,”她听见叔叔的声音隐约从客厅传来,声线沙哑,听上去至少比她连打两场魁地奇疲惫得多,“只是对角巷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返校前的对角巷挤满了人,巫师们相信最繁华的商业街起码足够安全。哪怕什么都不做,杰西卡光是和雷古勒斯这样走一走就很开心,她好奇地围观神奇动物商店养殖的彩色变形兔,告诉雷古勒斯这些天里自己把所有喜鹊的周边都捐了,毕竟麻瓜们更需要,而在巫师眼里它们只是假赛队伍的营销产品。就算到了冬天的尾巴,少女的耳廓也被冻得很红,为了不和他走散需要把手结实地握在一起。 “我这才发现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不同的种族。”她在拥挤的人流中拿出身体对抗的专注程度,“但我们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她拉着雷古勒斯去吃冰激凌,很幸运的在冰激凌车边找到一个空座位。她挑了个巨大的巧克力坚果味,边舔边有点不好意思地悄悄观察可以触摸到的男朋友,他们在假期真的开发了镜子的某些“额外功能”,但这份遐思在被他的堂姐撞见后不得不中断。杰西卡抬头同纳西莎.马尔福对视,她依然拥有记忆中高而苗条的身段,苍白得像尊漂亮的雕塑。 与杰西卡急速回神的慌张相比,雷古勒斯冷静地同纳西莎问好。在他的认知中,他这位堂姐并未像其他女巫那样被美貌与名誉娇惯得颐气指使,她是个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人。 纳西莎.马尔福在简单回应后打量这对她早已听说的小情侣,当然她太了解雷古勒斯了,所以注意力大部分投给了杰西卡.米勒。她注意到赫奇帕奇女孩偷瞥了雷古勒斯一眼,见他没有多余动作后也作出全神贯注的戒备状态,长且密的睫毛因警惕一动不动,当然也要感谢今日无风的好天气。 就像垂在枝头的一朵小花,纳西莎想,让人忍不住摘下来揉搓——再把碾碎的花瓣像盐一般洒到小河里。 “很高兴见到你们都平安,”最终她冷淡而不失得体地说道,她转而看向雷古勒斯,“替我向你父母问好,雷尔,祝你们学期愉快。” 纳西莎走远后杰西卡小声地评价她身上有股冰冷的魅力,而雷古勒斯则表示纳西莎从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一个地方,应该是想向他人证明马尔福的自由。杰西卡认真聆听雷古勒斯无比缜密的思考过程,只在期间提出想再点一份冰激凌,因为她已经太久没吃老福斯科的冻奶油了。这让雷古勒斯难得又较真一阵,追问她到底是想他还是想福洛林.福斯科的旧冰激凌车——要知道他可是想她想到快发疯了。 “肯定是想见你呀,”杰西卡在叮嘱店主别淋糖浆后心满意足地说,就好像这是天底下最自然不过的事,“顺便怀念一下喜欢的零食而已。” ========================= “你确定真解决了?”威廉.米勒站在壁炉前谨慎地问,用上了杰西卡与安吉拉在楼上很难听到的音量。难以置信,他还以为弟弟需要很久才能同凤凰社的规矩磨合,也不清楚校长是怎么说服他的。 “解决了,”壁炉那头菲尼克斯.米勒自嘲道,“要不是跟你通气,我现在还正忙着亲吻邓布利多的脚背。” 51、第四十六章半 额外作用 破坏我们离别气氛的黄昏。 像黑暗天使那么尖刻、迷人而可怕的黄昏。 我们的嘴唇在赤/裸的亲吻中度过的黄昏。 不可避免的时间超越了 无谓的拥抱。 我们一起挥霍激情,不为我们自己, 而为已经来近的孤独。 光亮拒绝了我们;黑夜迫不及待地来临。 长庚星缓解了浓重的黑暗,我们来到铁栅栏前。 我像从迷乱的草地归来的人那样 从你怀抱里脱身。 我像从刀光剑影的地方归来的人那样 从你的眼泪里脱身。 如同往昔黄昏的梦境一般生动鲜明的黄昏。 那之后,我便一直追赶和超越 夜晚和航行日。 52、第四十七章 废墟 杰西卡的口袋随车厢晃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昭告所有能听见的人里面装满了刚从古灵阁取的零钱。为此她特意从售货女巫的推车中挑了杯便宜又热气腾腾的果汁,将挤占空间的众多铜纳特先花出去。 目前特快的气氛堪称诡异,因为正常情况下斯莱特林此时一般会在车厢的公共场合阴阳怪气地鼓吹自身的优秀,可自从又一个并不平静的圣诞节过后,庇护他们肆意妄为的底气仿佛也彻底崩塌了。这种底气大概由许多东西堆积而成:家族传承,血统,又或者只是伏地魔分发礼盒般给予权力与荣耀的承诺。 杰西卡吹走南瓜汁散出的热气,同大多数旁观者一样凝视着倒塌的废墟忧心忡忡又不乏快意,事实证明无非是一帮妄想永远高高在上的杀人犯。 当然,哪怕大部分人都表现得喜气洋洋,斯莱特林还是成功把特快弄得像场葬礼,在这种情况下,嘲笑将不可避免地带有额外意味。杰西卡和雷古勒斯走过许多长车厢过道,莫名在听到零星传出的嬉笑时升起一股背叛的错觉,仿佛他们真的从一场葬礼中逃脱了。 或许是这么一桩麻烦引发的连锁反应,他们得以躲进了火车上十分罕见的空闲包厢等待葬礼结束。除了雷古勒斯偶尔要去巡逻外完全不会被人打扰,因为她的男友总能手法高明地安排好一切。赶作业时杰西卡走着神思索雷古勒斯与其他斯莱特林的不同,因为无论怎样看他似乎都不可能变成杀人犯。赫奇帕奇卷好填满的羊皮纸,午后的阳光令她的思维感到沉重,可当她满意地靠近窗户准备打盹,才发现那些玻璃依旧冰冷刺骨,几乎是迫使头脑保持清醒。 “你真好看,”后来她缩进雷古勒斯的怀里睡着了,一睁眼就开始眼神迷离地说胡话。杰西卡先确认了自己睡着的时间,随后伸手去抓他身上同样冰冷的级长徽章。“我想把你买回家吃掉。” 被称赞的雷古勒斯凑过来吻她的耳垂,又用指尖摩挲被睡得乱翘的沙金色发尾。这个吻令杰西卡一瞬间清醒。“只是一个完全无关的梦。”她边心虚地解释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试图把抓在手里的徽章再别回雷古勒斯的袍子。 “我很感谢你准备花钱买我,”果然黑发青年故意拉长了语调,又变本加厉地去嗅她身上的雏菊香气和滚烫的南瓜甜味。杰西卡发现私下里他倒是很能开玩笑,只要不在明面上有损他的家族颜面。“听上去你的零钱似乎也很多。” 杰西卡花了一整晚通过各种门路火速把满袋铜币换成了西可和少量加隆,可当夜还是做了从睡裙里翻出斯莱特林的级长徽章,结果它又变成了印着邓布利多头像的铜纳特的噩梦。第二天她像被摄魂怪吻了的神情令萨拉狂笑了整整半小时,最后抹着眼泪安慰她起码雷古勒斯.布莱克不是只靠着徽章来彰显身份。 这句评价其实相当顺应局势,虽然斯莱特林把所在之处都变得压抑,但赫奇帕奇内部的八卦总是通过四通八达的休息室地道快乐地传播。据说卢修斯.马尔福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向魔法部部长办公室洒钱,最终于上周成功成为了部长的二十多位“荣誉顾问”之一。杰西卡隐约明白这些“荣誉顾问”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共同点大概是每个人拎出来都能拿加隆淹死自己。 “如果我是哈罗德.明彻姆,我只会在意进账的加隆能养活多少张嘴,反正邓布利多肯定会指点我该怎么做。”卢卡斯毫不掩饰自身的腐败,亦或者只是对邓布利多的盲目信任,“假如真像传说中那样是一大笔钱,我可以给马尔福一个专门看马桶的职位。” “他肯定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修过不少盥洗室的塞巴斯蒂安笑嘻嘻地说,“顺便你们知不知道,学校三楼的马桶会对踹过它的人吐水?” 当赫奇帕奇们争执了二十分钟巫师马桶和麻瓜马桶的区别后,话题终于艰难地回到了马尔福身上。作为《预言家日报》当家主笔的儿子,小劳伦斯提到鉴于卢修斯.马尔福的任职通知即将登上报纸,那么这笔钱就是魔法部认定的合法行贿款项,而不是之前大家乱猜的小矮妖金币之类的假/钱。“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太没用,所以魔法部才决定放过他?”萨拉眨了眨眼说,她一贯很具有想象力,“作为食死徒也只能给神秘人开开金库。” 众人因为她直接提起伏地魔而停顿了几秒,哪怕这个极具煽动力的政客已经有一整年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而几星期前贝拉特里克斯的行为又几乎是给他判了死刑。一阵沉默后小劳伦斯忍不住嘀咕:“你没和玛丽.麦克唐纳成朋友还真是奇迹。” 萨拉咬着指甲表示麦克唐纳认为她有吊着她的朋友杰米.罗格尔的嫌疑——可能只有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能懂格兰芬多较起真来有多烦,尤其他们一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鬼鬼祟祟地讨论起伏地魔是不是真的完蛋了,毕竟大家都明白贝拉特里克斯只会为了一个人发疯(当然不是她的莱斯特兰奇丈夫)。“我父亲得到了一些传闻,”最终一直没开口的伊丽莎白提供了消息,“贝拉特里克斯认为罗齐尔背叛了神秘人,而这导致了他的死亡。” 关于罗齐尔的新年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座的所有人拿不出比伊丽莎白更接近真相的情报,毕竟她的母亲直到生下她后才被罗齐尔除名,据说其中牵扯的故事能整理出一整本书。杰西卡凝视伊丽莎白端庄的侧脸,她鼻头翘起的弧度和死掉的罗齐尔父子如出一辙,而他们却将其视为被玷污的象征。 沙金色长发的赫奇帕奇忽然失去了那股身处葬礼的谨慎,甚至有在废墟上多踩几脚的冲动,因为伊丽莎白是她心中最完美的朋友。 最后大家决定为伏地魔的疑似死亡开场地下派对,在表达喜悦之余聪明地保持了警惕。杰西卡难以忽视格兰芬多长桌上乱飞的嘲讽笑话,虽然大家都很乐意见斯莱特林出糗,可格兰芬多最近做的确实有些太过火了,她怀疑下一秒斯拉格霍恩的脑袋都会被插满烟花。 “最近有没有人找你们麻烦?”玛丽.麦克唐纳叼着番茄火腿三明治问杰西卡,她现在负责帮忙得快分裂的詹姆.波特安排训练赛,“詹姆说斯莱特林在我们这儿吃了苦头,没准会转而攻击其他好欺负的学生。” 杰西卡自动无视了对赫奇帕奇的负/面/评/价,听多了就觉得没什么好冒犯的。“听说穆尔塞伯要返校了?”她在接过麦格教授的签名条时问道,“卢平说要为他准备从圣芒戈回来的’欢迎仪式’,缺人的话算我一个。” 她现在很需要发泄一番践踏废墟的冲动——从报复穆尔塞伯这种纯粹的人渣入手就很好。虽然掠夺者并不靠谱,但除了有点爱多管闲事外,格兰芬多其实算是最讲义气的那类朋友。几年前穆尔塞伯用黑魔法害得麦克唐纳差点失明,随后就上了掠夺者的名单,杰西卡也是在那时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并不只是纯粹地拿人取乐。 “那他肯定会记你一辈子,”目前视力良好的玛丽朝她行了个花俏的礼以示感谢,又给杰西卡递了块长桌上的小草莓挞,“不怕雷古勒斯生你的气?” 杰西卡嚼着挞皮纳闷:“为什么不能是我反过来指责他?” 两个接近成年的青春期女孩悄悄交流了一通,拜级长身份以及学院的恩怨所赐,玛丽同雷古勒斯有着多年的斗争经验,不过她也提到假如杰西卡真把穆尔塞伯弄成残疾,雷古勒斯肯定会帮忙出手遮掩,只要她别被人当场抓包。“讨厌的斯莱特林有很多,”玛丽压低的声音像是从金属器皿中倒出的热果汁,“而他就是最标准的那种,你对他的影响绝对没有他受到的那堆破烂教育深。” “我明白。”杰西卡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隔壁长桌的方向,感觉雷古勒斯仿佛正在葬礼上吃早饭,“可也许,情况会有变化呢?” “那肯定也是他自己想这么做。”玛丽叹气,发觉跟恋爱中的人根本讲不通道理。她好声好气地用剩下的草莓挞打发走已经被男人迷傻的米勒小姐,不过仔细一想,布莱克确实几乎什么都没损失,她还以为雷古勒斯会被斯莱特林内部第一个干掉——就冲他天天往校长办公室跑。他那些动作瞒得过其他人,但格兰芬多在校长的纵容下总能知晓所有的秘密。 又或者,邓布利多就是想让其他人知道?玛丽.麦克唐纳忽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想,又对全程旁听的小天狼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差不多得了。英俊的黑发青年挑眉,挪走附有窃听咒的柚子胡椒酱瓶,红底领带上的金线随太阳熠熠发光。 一改往日的乖张无畏,已经离家许久的小天狼星想起弟弟圣诞节寄给自己那张恶心的贺卡,目光闪动的同时闭紧了嘴。 雷古勒斯在巡逻时拯救了几个忘记休息室口令的新生,最近有太多斯莱特林表现得活像中夺魂咒。稍显阴郁的黑发青年如今发觉,为了实现黑魔王所规划的愿景,斯莱特林已经压上了太多作为赌注,以至于需要亲自品尝输掉一切的痛苦。 当然也有相对的赢家,蹭尽黑魔王势头的卢修斯.马尔福最终不出意外用钱砸开了魔法部的大门,但雷古勒斯不认为这是他能保全自身的主要原因。邓布利多有什么理由放过马尔福呢?雷古勒斯漫无目的地想,对于任何一个精明且雄心勃勃的巫师,魔法永远大于单纯的财富。 在布莱克的新继承人看来,邓布利多坐拥胜利后的行事风格实际颇为不同寻常。他对那些对黑魔王持有倾向态度的斯莱特林宽容以待,甚至同意让穆尔塞伯恢复后回到霍格沃兹继续学业。他在罗齐尔的新年宴会上栽进附有毒咒的家族挂毯,又因为施不出对应的反咒躺进了圣芒戈,接受治疗的同时还不忘给贝拉一行人的审判多添几道指控。 他不在乎穆尔塞伯以前干过多少脏事,但对于这种除作恶之外一无是处的人渣,雷古勒斯倒认为杰西卡选了个不错的恶作剧对象。眼下的斯莱特林就像一块漂浮在河流中的浮冰,最适合被报复性地踩上几脚。他能在岸上勉强维持体面,恐怕还得感谢邓布利多帮忙解决了对布莱克来说最棘手的问题。 雷古勒斯令思维飘荡,想象着假如布莱克也像莱斯特兰奇一般被黑魔王所操纵的恐怖景象,随之而来的是血液的咆哮,仿佛有无数湖中的水泡在耳畔一个个破裂。 不过,邓布利多的插手也带来了别的麻烦。雷古勒斯在球场训练时平静地接受来自周围审视的目光,他从五年级起就和邓布利多过于靠近,又基于自我保护的考虑及时同黑魔王划清了界限,过于明智的选择总会引起旁人无谓的臆想,这对于斯莱特林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背叛。雷古勒斯用手指夹住金飞贼的翅膀,深知在本月对位输给拉文克劳的麻种队长帕特莉西亚的严峻后果,但魁地奇终究不是找球手一个人的游戏——目前学院的气氛可以说烂透了。 “我发现你似乎真的很喜欢装模做样。”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在夜游时撞见了巡逻的雷古勒斯,但见他也在处理残局后立刻开始了讽刺。由于位于昔日的霍格沃兹地牢,通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小路可谓是恶作剧的绝佳乐土。拉巴斯坦扯了扯斯莱特林队服墨绿色的领口,冷眼瞧着黑发青年用漂浮咒捡起角落里的半截魔杖:“实在是,只有像赫奇帕奇这种蠢货才会被你给骗得团团转。” 雷古勒斯将断掉的魔杖揣进怀里,乌黑的发旋在灯火昏暗处只染上相当有限的暖色:“有兴趣告诉穆尔塞伯本人吗?” “不。”拉巴斯坦随意地把手上的扫帚扔了出去,完全看不出一点爱惜之态,甚至还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我不想让穆尔塞伯记你的人情。” 只要穆尔塞伯在康复后还掏得起一根新魔杖的钱,拉巴斯坦憎恨而恶劣地想。对巫师而言,被折断魔杖自然很屈辱,但更屈辱的是第二天这根魔杖就会被全学院的人发现——估计是掠夺者的手笔,也只有他们这种疯子才敢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附近动手。 “你似乎对人情有所误解,这根魔杖最终会被丢进黑湖。”雷古勒斯平静地说道,“每一任级长都是这样保护斯莱特林的学生,这是传统,你应当也深受这条规则带来的恩惠。” “你怎么有脸提斯莱特林的规则,”莱斯特兰奇几乎在冷笑,“我只好奇一点,雷古勒斯,你一般怎么从两边收好处?掠夺者会不会因为你帮了穆尔塞伯向邓布利多告状——” “听说现在住在你家的傲罗比杂货铺柜台里的铜纳特还多,”雷古勒斯只用一句话就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指控,“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猜是巡逻的费欧娜.艾博,你再不走,恐怕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规则帮你。” “你最擅长的还是跟在你哥哥身后捡东西,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拉巴斯坦一字一句地吐出他所能想到能够最大限度羞辱雷古勒斯的话语。他自认莱斯特兰奇已经一败涂地,要不是有违巫师的体面,他简直想亲手把眼前这个装模做样的男人给掐死,“你像一只跳梁小丑,冲邓布利多摇尾乞怜,总有一天布莱克会在你手里毁掉。” “我很好奇你们究竟信仰着什么,拉布,包括我的堂姐贝拉特里克斯在内。”刚准备离开的雷古勒斯想了想后说道,隽秀的黑发青年在闪烁的火焰下略侧过头,可声线却冷漠地仿若在浮冰下流动,“我确信能为我的信仰付出一切,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有同样的信念。” 话音刚落,他以极快的无声咒缴械了拉巴斯坦,随后将穆尔赛伯的那根折断的魔杖抵在了对方的下颌上。“你会害怕吗,拉布?”雷古勒斯故意亲近地叫他的昵称,“毕竟你似乎对我了解得很透彻,应该能猜出我会生气。” “你认为我生气了吗?”他慢条斯理地问,又让杖尖狠狠戳在脖子凸起的血管处。 拉巴斯坦努力装作不屑地同他对视,瞳孔却因恐惧慢慢扩大。 “钻心剜骨。”雷古勒斯轻声念,发现拉巴斯坦被诈到下意识颤抖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十分冷淡,却又颇为疯狂的笑容,不过在观察到拉巴斯坦反应的那刻便骤然消逝。黑发灰瞳的青年收敛了神情,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同龄人,仿佛在打量着一头将死的猎物。他将缴械来的魔杖轻飘飘丢在拉巴斯坦身上,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你推走了带领斯莱特林走向荣耀的机会,”他身后传来拉巴斯坦干巴巴的声音,“邓布利多会将大家的未来变成废墟。” 年轻的布莱克继承人懒得再和他啰嗦,他无法再控制神情,在无人处不耐地皱起眉,忽然意识到斯莱特林的问题可能真的不只是出于黑魔王或是麻瓜的威胁,如果他是邓布利多,恐怕也愿意施舍几分慈悲。 杰西卡能在呼神护卫的银蓝色薄雾中嗅到春天的气息,仿佛从杖尖涌出的清泉,但明显更有力量。她察觉出最近雷古勒斯格外的沉默,于是边纠正手势边同他讲故事般地复述当晚报复穆尔塞伯的全过程。女孩好奇地观察到雷古勒斯烟灰色的眼睛会随剧情略微眯起,像在矜持而又漂亮的微笑——要知道他这段时间都很少下意识地露出表情了。 他们这学期刚开始的守护神训练不太顺利,雷古勒斯自称并不擅长,而她的魔咒学基础又被他认定对于呼神护卫着实太差,所以需要重新补课。杰西卡选了霍格莫德当作练习地,这样就可以有借口带他出去散心。对球手来说,在冬季末尾晒太阳是种顶级享受,毕竟以后肯定会越来越暖和。 她很敏锐地察觉到雷古勒斯沉默下的压抑,与目前大部分斯莱特林的状态相似,仿佛面对一整片废墟失去方向感。杰西卡吹了下刘海,又默默比较起自己和雷古勒斯在消灭炸鱼薯条时的吃相,他被家庭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教育,就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想要走出来肯定需要一段时间。 她好像有点理解邓布利多的想法?杰西卡托着下巴想,对信仰崩塌的人赶尽杀绝恐怕只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雷尔,如果我想遗忘一件事,需要多长的时间?”吃饱后她趴在三把扫帚的吧台上小声问,假装为自己的私事苦恼,顺便用纸巾擦去指尖的盐粒,“我最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那要看你希望怎么处理,”雷古勒斯做出“我有认真听”的反应,顺便放下手中整理妥当的课本,“不过你似乎经常做奇怪的梦?” “不是那种!”沙金色卷发的女孩慌忙解释,结果自动把噩梦的内容抖搂了出来。在交待到一半时她猛然发觉,雷古勒斯似乎从来就不会让情绪影响当前做事的节奏,他一直都在尝试利用规则,也因此无论外界的环境如何变化,他总能成功拿到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不继续?”雷古勒斯在看到她闭嘴后终于开始笑,“你刚提到级长徽章变成了铜纳特。” “我-被-你-骗-了,对吧。”杰西卡哼了一声,随后故作冷酷地塞了颗薯条进嘴,“只有你承认特别想听我才全告诉你。” 要遗忘一桩伤疤有多久,这对斯莱特林来说或许难以回答,但赫奇帕奇总能给出最乐观的答案。在两周后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比赛中,拉文克劳在麻瓜出身的队长帕特莉西亚的指挥下打得斯莱特林溃不成军。除杰西卡逼迫自己专心研究拉文克劳的战术外,其余的赫奇帕奇都为如雨燕般灵巧的帕特莉西亚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完全丢掉了一段时间前的谨慎与恐惧感。 “简直是迅疾如风,神出鬼没,难以抵挡。”赫奇帕奇的追球手卢卡斯在看到拉文克劳抓住金色飞贼时极度夸张地跳起来,“我甚至可以接受以后一直输给它们。” 华莉丝不悦地皱眉,她最近越来越敢于凶他了:“要不你去替朵乐当解说?” “抱歉。”卢卡斯偏过头嘟囔道。 53、第四十八章 春天到来的声音 春天的到来总是悄无声息,每年似乎不知从何时起,空气中便瞬间溢满了花香与飘荡的绿植种子,随后就可以享受短暂的复活节假。杰西卡以每一个节日衡量季节的变化,能感到冬天的寒意已慢慢消融,转而滋养出霍格沃兹学生充沛的精力。 为了在这个美好的春季不因补课而死,杰西卡每次都带足一整篮的零食与冰镇饮料,活生生将雷古勒斯对她的魔咒指导改造成了春游。起因当然是为了练习呼神护卫,但很快雷古勒斯就发现她的施法习惯糟糕得要命,按照他的说法,足矣毁掉她引以为傲的女巫身份——被恐吓后的女孩乖乖认怂,从书柜捡回一年级的课本重新从漂浮咒起学。 已经六年级的杰西卡.米勒盯着自己拿魔杖的手撇嘴,在她看来改掉那些“坏习惯”只是让羽毛能飞得更高,但难度就像在重新学习写字。她很想告诉雷古勒斯她不想要守护神了(反正也只会有有限的加分),可知道这么说一定会被他狠狠教育。 最终她决定用“教授”来称呼他,以彰显自己内心超级阴暗的不满。反正布莱克曾经出过一任相当不受欢迎的霍格沃兹校长,而现在的雷古勒斯也一定是这所学校出现过最恐怖的布莱克教授! 于是在杰西卡哼哼唧唧的反抗中,雷古勒斯拖着她在精进魔咒的道路上无情地前进。她觉得自己真要把怎么写字都忘了,又在休息时去偷瞄青年记笔记的手。她看准男朋友停笔的时机,抱住他的腰试图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雷古勒斯毫不妥协地拒绝了请求,写出的字母却奇怪地结成了一团。 他们习惯踩着宵禁返回霍格沃兹,远方的城堡在这时总是灯火闪烁,为袍子上附着的寒冷额外增添出几分光亮。杰西卡听见微风掠过黑湖水面时的轻吟细语,仿佛春天到来的预兆。她将这个想法分享给她的布莱克教授,随后两个人默契地屏息聆听。杰西卡注意到雷古勒斯变得更加沉默,就像与夜晚一同绵长地呼吸,那双烟灰色的漂亮眼睛褪去了往日示人的刻薄或傲慢,只浮现出一点与此前不同的冷意。 就如同当下的天气一样矛盾,杰西卡眨着眼想,傲慢且偏执,又不屑做过于卑劣的事情。赫奇帕奇松开自己黄黑相间的学院围巾,反复在心中默念呼神护卫的咒语。其实她练习的最初目的真的就是为了加分,现在却有股难以言喻的庆幸感——哪怕她目前只能召唤出一团模糊不清的白雾。 “喝热啤酒嘛,教授?”不过她还是故作轻松地问,反正她还精通除守护神外令青少年摆脱压抑的方法。她对雷古勒斯吸了吸鼻子,撒娇说自己冷了,又将视线故意转向霍格莫德的方向,“我可以给你讲我当年被爸妈锁进酒窖的故事。” 雷古勒斯任由杰西卡越来越离谱地扯谎,她在讲谎话时会不自觉地咬住腮帮,同时快速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目。黑发青年将直叫唤着冷的女朋友脖颈上扯开的围巾重新系好,又低头凝视她秀气而热乎乎的鼻翼。杰西卡仿佛生怕他不信,又用力地吸了下鼻子,仿佛她真的很需要这样做。 这是杰西卡的秘密,雷古勒斯想,他的确沉迷于挖掘被人们掩藏的真相,但也清楚地知晓这种试探会引起杰西卡的反感。他时常会反思自己是否有伤害到她,可她依旧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就像一只动物凭本能选择值得依赖的同伴。雷古勒斯解下自己的围巾裹在杰西卡身上,她总会在他有所顾虑时对他投以最纯粹的迁就与宽容。 在他和邓布利多接触最多(或者是他单方面被邓布利多胁迫)的那段时间,雷古勒斯思考过杰西卡对这位白巫师的价值。起初他认为校长看重的是罕见的易容马格斯,但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这种猜测,直到他在几天后的教职工用餐长桌上看到了被邓布利多特意提过的菲尼克斯.米勒——他作为霍格沃兹的毕业生被正式邀请入校,名义上是前来处理图书馆中当年被他毁掉的书,但无论从受到的待遇与表现看都算得上是邓布利多的座上宾。 与幸福得快要冒泡的杰西卡相反,雷古勒斯很善于从零星的印象中捕捉对方的特点。他带着她翘了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去找叔叔团聚,又礼貌的主动远离米勒们的单独对话。杰西卡估计是在为菲尼克斯不通知她而发脾气,而菲尼克斯只嘻笑,但松散的外表下潜藏着审视。去年暑假时雷古勒斯在国王十字车站也见过这个男巫一面,他总是漫不经心地观察身边的所有事物。 后来他们似乎谈起了什么,菲尼克斯扫了一眼雷古勒斯所在的位置,而杰西卡则迅速去扯叔叔的袖子。刹那间两人的目光相对,雷古勒斯投以瞩目,相貌同杰西卡五分相似的男巫高挑年轻,但在不掩藏时周身都散发出锐利的气质,蔚蓝色的瞳孔相比起他的家人更类似深海。只见男巫摘下装饰有卜鸟头骨的帽子,同雷古勒斯施以简单的致意,随后将这顶古怪的高顶礼帽扣在了杰西卡头上。 那是一种了然一切的眼神。雷古勒斯也礼貌地颔首回应,因为他并没像与其他格兰芬多相处那样感到被冒犯。菲尼克斯离去后杰西卡拿开帽子,脸变得红通通的,却又如何都不肯告诉雷古勒斯对话的内容。 两个人随后一同研究了礼帽上头骨的形状,杰西卡惊讶于雷古勒斯居然知道这是一只卜鸟,并解释这顶帽子是去年圣诞节从巫师彩包爆竹里抽出的赠品。雷古勒斯觉得挺有意思,过去的巫师普遍将卜鸟的鸣叫视为死亡的预兆,实际却只是预示着风雨的来临。 在邓布利多第一次提起后他就去查证了菲尼克斯.米勒的过去,才华横溢,但因反感前人定下的条条框框主动放弃了在魔法部的大好前程。这样一个唯恐被规则掣肘的人,如今却能饱含尊敬地跟在邓布利多身后——雷古勒斯用目光摩挲卜鸟空洞洞的眼窝,根据对米勒与自身的了解,这种选择抛开局势所迫,恐怕也与邓布利多行为的转变脱不开关系。 作为传奇,邓布利多拥有毋须质疑的领袖气质,不过直到两年前他还将自己束缚在霍格沃兹校长的身份当中。没有社会体系赋予的合法性,自然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跨越职责范围,这也给许多白痴造成了一种可以从他身上随意攫取利益的假象。刚入学的雷古勒斯要比如今傲慢得多,彼时11岁的少年自得于看穿了邓布利多装傻的表象,并十分坚定地认为他有所图谋,因为在斯莱特林接受的教育中,将权力拱手相让只会是为了追求更伟大的目标—— 但现在,已经接近成年的雷古勒斯郁闷地发现,邓布利多把自己关在温顺的羊圈里没准真的只是喜欢听学生们冲着他咩咩叫。三月赫奇帕奇对阵斯莱特林的日子赶上了难得的好天气,更衣室内隐约能听见解说埃默里.朵乐聒噪的球队讲解,他对杰西卡的称赞带有几分故意隐去夸张的克制,认为担任队长后的杰西卡如同福灵剂一般为她的学院带去了好运。 黑发青年一边整理队服袖子,一边说服自己不要对女朋友抱有过强的占有欲,她的交友范围完全是她的个人自由——可是他记得之前杰西卡还飞吻过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来着? 今天斯莱特林的战术很简单:在不影响比赛的情况下尽可能的犯规,以便击穿赫奇帕奇过于规矩的打法。拉尔森将舞台交给了队内的两位击球手,他们负责干掉对方的球员,却又同时兼具保护功能,将利用规则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雷古勒斯很喜欢这个位置,可惜他的优势不体现在力气上。 他在进入比赛后意识到赫奇帕奇对找球手的保护远胜于将波特作为核心的格兰芬多,他们的新找球手是身量娇小的小女孩,所以速度又远快于拉文克劳的帕特莉西亚,只不过速度可能是她唯一的优点。雷古勒斯侧身躲过赫奇帕奇队员的冲撞,这种密集的阻碍一定也是杰西卡特意的安排。 诺特与拉巴斯坦在飞行途中简要询问了雷古勒斯需不需要额外帮助,哪怕矛盾再深,为了胜利斯莱特林内部依然保持着一定默契。暂停哨响起时两个找球手正在争夺金色飞贼,更靠近华莉丝一点,但她只能停下来眼睁睁看着它溜走。杰西卡被游走球打伤了颧骨,此刻正接受查看。雷古勒斯刹住扫帚,需要承认他的队友每一次犯规的时机都堪称绝佳,可魁地奇终究是项暴力运动——那颗球估计是擦着她的左脸飞了过去。 找球手良好的视力令他能看清场内的每一处细节,他看到身穿金丝雀黄队服的女孩略侧过头忍耐痛苦,又空出一只手及时拉住正想要冲出去的队友卢卡斯.阿利。她向霍琦女士示意,利益最大化地争取罚球和进攻权转换。她将沙金色的长发重新扎成高高的马尾辫,最终如愿作为进攻方接过了鬼飞球。 “看来斯莱特林执意要把赫奇帕奇拉入一场混乱的比赛,”埃默里的感叹通过扩音喇叭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他解释道裁判一般会默许受攻击方还以对等的报复,“我只希望米勒小姐能对她交往一年的男友手下留情——” 杰西卡向解说台投去抗议的眼神(雷古勒斯注意到埃默里滑稽地低下了脑袋),汗珠从绯红的脸蛋上滑落。她冲卢卡斯悄声叮嘱几句,随后握住光轮1001远远地望向雷古勒斯,蔚蓝色的杏形双眼就像两汪映照天空的浅井。她暗示性地冲男朋友歪了下头,大概是在说让他等死吧。 雷古勒斯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云给噎住,只能强迫着将目光挪回跑远的飞贼上。 比赛结束时他长吁一口气,不然连扫帚柄都要被赫奇帕奇给掀了。“一旦感到恐惧,就无法为胜利献出一切。”抓住飞贼后雷古勒斯对差开他几个身位的华莉丝说道,他拨掉衣服上的木屑,成功将小姑娘蓄满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如果你学着去克服,就一定能成为更优秀的找球手。” 赛后他僵着胳膊跑到医疗翼,他的右臂在抓飞贼时被划伤了,在一大堆赫奇帕奇中显得格格不入。杰西卡被队员围住,哀嚎说自己的鼻子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庞弗雷夫人则调侃道要是她再说话说不定连嘴也会消失。卢卡斯本来想轰走雷古勒斯,但在发现他的伤后明显一愣。一群金丝雀黄低头叽叽喳喳地询问了他们的队长一通,最后把拎着杰西卡的光轮1001的华莉丝给推了出来。 刚为队伍取得胜利的敌对找球手忽然有点不安,手臂内侧因与看台的木质结构摩擦,开始和心口变得一同发烫。 “杰西卡说她不想现在看见你,”华莉丝仍旧很胆怯,但还是握住扫帚柄僵硬地拍了他一下,“她说这样就行了。” 雷古勒斯又一次认定他被杰西卡偏爱着,向来缄默的青年能在夜间巡逻时嗅到身上黑醋栗的香气。当初他只当她的分享是句玩笑话,可她却真的把所有的糖果都给了自己。他伴随着那微弱的甜味缓缓走过黑湖边界,倾听只有春季湖面才会发出的咕咕水声,杰西卡将它们称为春天的预兆。 他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拆开家里秘密寄来的信,自己已经翻遍了霍格沃兹图书馆的禁书区,但还是找不到关于魂器的半点描述,只能依赖家族掌握的其他方式。雷古勒斯在浏览完毕后烧掉信纸,似乎,这幅湛静的野外场景中真的充斥着无数玄妙的隐喻,就如同夜晚从来不仅仅是纯粹的黑暗。 虽然已经受过邓布利多的不少“恩惠”,但他仍旧习惯通过自身的力量查证问题。同时,或许是斯莱特林的猜忌心作祟,雷古勒斯也迫切地想要找到邓布利多转变行为的动机,毕竟这个老人已经玩了几十年假装弱者的游戏,即使他从来都不属于任人宰割的绵羊——这可能也是斯莱特林厌恶他的原因?雷古勒斯望着浓郁却瑰丽的夜空想,斯莱特林从不会将欲望束之高阁。 他在巡逻完毕后决定返回城堡,边走边试着梳理近期所有值得注意的事件。雷古勒斯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各种画面和人物,最终却又总是落回到杰西卡笑意盈盈的脸上。那双能变成烟灰色的眼珠恍若最珍贵的礼物,却又像一场易碎的梦境。忽然间,他听到了凤凰轻柔的鸣叫声,福克斯停驻在廊桥的扶手上梳理金色的尾羽,许久未见的邓布利多则静静地站在一旁。雷古勒斯停住脚步,回忆起很久以前做过的那个仿佛预示未来的梦,醒来后自己就曾来到这座廊桥上平静心绪。而如今春日的晚风却吹散了弥漫的雾气,也将他的彷徨与疑虑一并同风带走。 “我好奇您转变的理由,校长。”雷古勒斯首先开口,他略昂着头,却已渐渐淡化了那咄咄逼人的姿态,两年时光的错落点滴使他愿意对邓布利多展露适当的谦卑,“包括五年级以来的一切,我是否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邓布利多从袍子掏出一个细长的水晶瓶,其中银丝般的记忆柔软地盘旋在底部。“真相,也是给你的礼物,来自你们的院长斯拉格霍恩。”邓布利多声音沉稳地响起,老人眯起同样蔚蓝色的双眼,仿佛在奖赏学生坦诚相告的诚实,“否则你心中总会有怀疑,不是吗?” “我一直认为,权力在我手中只会导致无尽的悲剧。我曾经坚信那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包括我自己。”邓布利多随后开始解答雷古勒斯的疑问,老人转头看向身旁的福克斯,“可后面我发现,如果我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话,又为什么要有无谓的牺牲呢?” “为什么是我?”雷古勒斯问,他没有接过那个瓶子,“你认为我需要拯救?” “我很欣慰自己成功了,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邓布利多说,他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我对你唯一更高的期望就是不要过于迷恋权力和黑魔法,永远不要那么轻易地向这些东西妥协。” 雷古勒斯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问:“未来的英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很遗憾,操控别人的人生并非我的职责,也不是我现在的梦想。”邓布利多蔚蓝的眼眸闪烁着一丝追忆的光芒,仿佛透过面前男孩的身影眺望过去的岁月。他将装有记忆的水晶瓶放在廊桥的窗檐上。“未来是由你们去实现的,你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雷古勒斯?” 隽秀的青年在瑰丽的黑暗中沉默,感到自己的灵魂伴随着春天的风与黑醋栗一同在空气中轻轻战栗。他渴望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后面两个人无可避免地聊到了杰西卡,邓布利多承认她与她的家人对局势来说其实并不关键,但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影响雷古勒斯的可能。“她不一定喜欢着你的全部,”邓布利多袍子上的星星蹦跳着闪闪发光,“但你吸引她的地方却足够令她坚定地向你靠近——一想到我能够有幸拯救这样的灵魂,相比之下,我个人的坚持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我不认为那算是什么坚持,”雷古勒斯说,按常理他并不该对他人公然指点,尤其邓布利多的实力还远高于自己,“将自己关在一座学校中只能说明你在向欲望低头。” “改掉这种狭隘的心态会对你的守护神咒学习有所帮助。”邓布利多的回应十分诙谐,仿佛真的在和他开玩笑。“你大可以认为有些东西并不重要,”老人在转身离去时顿了顿说道,“但按照经验,失去的东西就是永远失去了。” 邓布利多注视着福克斯在黑夜中缓缓飞走,斯莱特林永远改不掉对力量的极致追求,这令他们强大,但也深深地束缚住了他们。相比之下,能够正视内心的软弱并大胆追寻幸福的人反而更能得到守护神的青睐。他在交给雷古勒斯记忆后正准备离开,猛然间却听到一股宛如清泉流淌的声音,一片介于银色与荧蓝的雾在他面前浮现,并不成形,但其中涌现的魔力却是如此的坚定蓬勃。老人回过头,发现身后的雷古勒斯已经伸出了魔杖,动作流畅精准,配合清秀的面庞,仿佛是那银蓝色的光华创造出来的一般美丽。青年独特的瞳孔在呼神护卫的光芒下仿佛熠熠生辉的灰水晶,他轻微颔首,向着那位强大却历经沧桑的老人真诚地行了个礼,似乎在证明,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赢得了一个斯莱特林的尊敬。 邓布利多终于微笑,笑声消失在春天正式到来的夜晚里。 雷古勒斯亲吻睡在他床上的米勒小姐,自从杰西卡那天宵禁前提出想喝热啤酒后,他们就从三把扫帚搬了无数甜酒回有求必应屋。他亲吻她酒气蒸腾的脸蛋,颇为耐心地拨散她交缠在一处的沙金色发丝,露出柔软而又潮红的耳廓。杰西卡一塌糊涂地睡在他温暖的水貂毛围脖下,邓布利多交给他的记忆瓶则松散地握在她的手心里。雷古勒斯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满足感,仿佛是由于这一刻他终于将所有心心念念的秘密都独占到手了,却又似乎不止于此。 “你身上有太阳的味道,”杰西卡在终于被他的动作弄醒后晕乎乎地说,女孩抬头吻了一下他,“巡逻时去哪里玩了吗?教授。” 雷古勒斯在她撒娇的声音下靠近她的耳畔:“我去湖边,听了春天的声音。” 在曾经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夜晚,他听见过黑夜中的啜泣,听见肆意滋长的野心,听见隔阂,纷争,破碎的灵魂与无论如何也要去追求的荣誉。可如今在这些压抑的事物中,他也听见了枝叶的萌发,湖水的流转,以及黑夜转化为白昼时能够照亮一切的光辉。在这些声响的重叠交织下,他压抑的心也忽然随之平静。 杰西卡又尝试着施了一次呼神护卫,可喜的是这次她成功令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开始乱动,这只还看不清样貌的小动物在空气中毫无方向地奔跑了几圈,然后竟然径直撞在了他们身上。她被守护神消散后的雾气惹得咯咯笑,呼神护卫带来的魔力如同春日怒放的鲜花,给予巫师光明与澎湃的希望,但在她个人的经历下,反而又有点像用守护神来召唤春天。 在成功一次后她完全遗忘了雷古勒斯强迫她练习的不满,而是努力按他的说法持续引导体内的魔力,在有所进展时又开心地把男朋友狠狠夸奖一通——她果然很爱他是不是?杰西卡在听到他压抑着笑意的恭维后无可奈何地想道,毕竟他会用比任何人都温柔的神情注视着自己。 54、第四十九章 让成年人拯救世界 菲尼克斯在见到杰西卡的第一眼,就认定她肯定会是个娇气的小姑娘。 当年他撑着张学龄前儿童稚嫩的脸,但已经学会了替父亲捎上礼物(毕竟老头在得知自己的孙女跟前妻一点儿也不像后,立马失去了兴趣)。菲尼克斯仍能记起那个令人窒息的七月下午,炙热的阳光穿过成条绿荫,令圣芒戈的病房里到处都是叶片形状的光斑。而威廉好不容易娶回家的爱妻,安吉拉.米勒正靠在床上给才刚吃饱的杰西卡拍奶嗝。小丫头柔软的发旋随了她母亲,正顶着一头稀疏的沙子色胎发随大人的呼吸轻轻颤抖。 不过,彼时年少无知的菲尼克斯是不能像如今这样组织出同样柔软的词汇描述这对母女相处的场景的。他当时只是单纯从嫂子慈爱的眼神中觉得,安吉拉大概会把所有试图伤害杰西卡的人都杀了。 后续的岁月证明兄嫂的确把他们唯一的孩子宠得没边。只要杰西卡嘴一撇,就连炒蛋都能吃上三种口味。威廉也从未卡过她的零用钱,不像有些家庭把专门带孩子去金库数加隆当家庭教育。后来他们发现她似乎是个易容马格斯,安吉拉为了研究这玩意难得对人低头陪笑,又把眼睛熬得像兔子,对杰西卡也没讲出半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对她的要求似乎只有做个好人,只要她懂礼貌,大可以把家里的东西全玩坏了,毕竟对巫师也只是甩一个恢复如初的事。 作为半个旁观者,菲尼克斯十分担心杰西卡被会这样宠坏,于是等到他也去了霍格沃兹读书,菲尼克斯难得操持起作为叔叔的责任心,时不时向侄女灌输身为巫师的责任感与这个世界的苦难,试图让她磨炼出一颗坚韧而负有责任的心灵。 那是他心中的正义,是独属于格兰芬多的一腔热血。不过与学院中的其他人不同,菲尼克斯对麻瓜的态度倒不是毫无底线的友爱,少年只是认为那边有更广阔的世界,而米勒的态度令他们生活在巫师与麻瓜的交界之处。如果他不支持麻瓜,很可能就会被伏地魔强势的理念压迫,一辈子活在被其他同伴限制自由的阴影下。 他不信奉定论,也不想被别人赋予的身份束缚和定义。他要去别的世界看一看。 23岁的菲尼克斯.米勒凝视翻倒巷漆黑的墙壁,将装有福灵剂的细瓶揣进口袋,这点珍贵的魔药会成为他送给杰西卡的圣诞节礼物。男巫向店老板表示感谢,而老板则隐晦地说他的朋友他都会欢迎。棕发青年从货架上玻璃眼珠的缝隙中摆了个手势,随后推门离去,巷子内的雪花顺势飘散进来,最终轻柔地融化在地面上。 今年的圣诞节估计只会有一些零星的雪花,菲尼克斯故意用手去抱成捆的巫师彩包爆竹。在旁人看他本该在魔法部大有作为,却因为任性“沦落”到在麻瓜世界甚至翻倒巷找生意。他曾经和威廉因为就业问题吵过一架,但现在看来,这样的经历反而坚定了他停止从政府向上爬的决心。菲尼克斯叼一根甘草魔杖,心情如一曲欢快的小调,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如果留在魔法部也许只能分到比扫帚间还小的办公室,还不保证加班费。 对他而言,到处寻找生意并不是一件坏事,或许他天生就擅长干这个。菲尼克斯在米勒家的餐桌上享受家庭气氛,自从老头去世后哥哥一家就成了他仅剩的亲人。杰西卡比之前长高了一点,等到明年就正式成年,还傻呵呵地说她把保命的易容马格斯给暴露了。菲尼克斯咬着勺子,心想他们的教育似乎唯独缺少了警惕心,以至于让她对一个布莱克萌生爱意。以他对布莱克的了解这帮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他当初和安多米达玩得还不错,结果现在连她的半个影子都抓不到。 菲尼克斯蹙眉,毕业后的经历带给了他几分学校教不出的戾气,他猜测估计是邓布利多告诉了雷古勒斯.布莱克易容马格斯的情况,毕竟从杰西卡五年级起他就开始打她与布莱克的主意。菲尼克斯倒是足够信任校长,但也要看雷古勒斯的嘴够不够严,不光是杰西卡的秘密,他的品性也决定着布莱克的未来。 他不评价雷古勒斯目前展现出的行事手段,菲尼克斯自己就做过一些法律难以定义的微妙活动,威廉戏称为“秘密结社”,但他认为只是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互相帮助。他对邓布利多的态度颇为复杂,一方面十分敬重,可作为一个格兰芬多,棕发青年也清楚地明白只要替邓布利多干活就几乎没法违抗他的意志——说句难听点的,他的宽容对成年人相当有限,总能找到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去死。 他在平安夜当晚严肃地警告了威廉,英国的易容马格斯数量稀少,一旦透露恐怕会给杰西卡带去不少麻烦。兄弟俩一边喝酒一边追忆了一番过去,最终决定由菲尼克斯试着去找邓布利多沟通,起码由格兰芬多来解决格兰芬多十分顺理成章。菲尼克斯提到自己和杰西卡一起给校长寄了爆竹,里面附带了几个有趣的咒语,邓布利多肯定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威廉笑了,但表现得似乎并不开心。菲尼克斯主动同他碰杯,由于父母的失位,威廉将自己视作家长的角色,总觉得对弟弟有所亏欠。他带他努力融入安吉拉的家,又为他当年在魔法部的工作提了不少建议,可弥补并不是一味地将自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别人。 “我想起有次安吉拉的姐姐非要请我吃焗烤鱼,我吃不下就把它偷偷喂了猫,结果猫吐了。”菲尼克斯把因醉酒红透的脸埋在桌子上,又给自己扎了个辫子,“我现在看见她家那只老猫就害怕。” 说来很有趣,这件事的后续反而是他率先发火。他当时确实挺恐怖的,在七年级的压力下活脱脱像条疯狗,搞得他如今都没脸去波尔多久待。可相同的场景再重复一万遍,菲尼克斯相信17岁的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他们不明白他在为了什么生气,与钱甚至名誉都没有关系。 23岁的菲尼克斯在平安夜寄出那些巫师彩包爆竹后就开始了等待,他猜不透邓布利多希望杰西卡去做什么,但凭校长对学生向来的呵护,利用像他这样的成年人明显是更好的决定。邓布利多没有让菲尼克斯等太久,几天后就邀请他来霍格莫德做客。在同三把扫帚的漂亮老板娘寒暄过后男巫凝视对面老人熟悉的面容。邓布利多与霍格沃兹绑定得太深了,以至于他一见到他就能回忆起城堡里那股潮湿的植物气味。 “校长。”他不禁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见到您可真高兴。” “我也为你从魔法部辞职而感到高兴。”邓布利多也笑呵呵地说,当然不是喝了马屁精格雷戈里的奉承剂,“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菲尼克斯作出认真倾听的姿势,他确实不喜欢绕弯子:“我会尽我所能。” 他做好了被邓布利多安排的准备,但对面的老人只是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相信预言吗?” 菲尼克斯皱眉,有种几年前被司长恶心到的似曾相识感。当时他给贸易协会会长当秘书,又陪着他调任东伦弗鲁郡,任职当天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完全冷落了另一个格兰芬多的同事,因为只有他在读书时不是鼻涕虫俱乐部的成员——从那天起他就打定主意要离开魔法部了。 作为巫师他并不相信过于精确的预言,因为命运的魔力从根源上否定了干涉未来的可能性。可当邓布利多将这两年的计划全盘托出后他还是表示听麻了,邓布利多先是承认了去年麦金农的遇袭与伏地魔无关,随后又声称要在新年让这个有恐怖主义倾向的怪物消失。他干嘛和他说这个?棕发青年茫然地想,在脑内快速评估这样做的好处,最后只能姑且认为,知晓未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提前知道了谁可以信任。 他自信配得上邓布利多的坦诚,但菲尼克斯不觉得这是校长找上米勒的唯一理由。男巫认真聆听邓布利多的要求,说起来甚至不超过他的本职工作——菲尼克斯摆出张笑眯眯地脸,他是没料到这桩会面最后会变成谈生意。作为销售员他一般爱赚那些本来要被官员收到钱包里的钱,但有时也确实涉猎一些别的东西。 除此之外,菲尼克斯倒也不问邓布利多为什么笃定能弄死神秘人,事实上他非常乐意见得他出手,在大多数格兰芬多看来明明实力超群却困在霍格沃兹才是无法理解的窝囊行径。 “我是您选择米勒的理由吗?”菲尼克斯只关心一件事,“从您一开始接触杰西卡,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想到侄女杰西卡,在发现她是个易容马格斯前他曾抱着扭来扭去的她看雪,呵出的白气洒在玻璃面上,足够把小女孩的一切想象都变成现实——任何人的未来都不该被命运控制。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杰西卡就会死在食死徒手里,哪怕她是罕见的易容马格斯。”结果他听见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另外你可以相信雷古勒斯,他这两年帮了我很多。” 菲尼克斯现在不觉得恶心了,而是有股被威廉忍着火责怪的压抑感。 在追问了大概一万个问题后,菲尼克斯才转换回了谈生意的状态。邓布利多提到比起针对伏地魔,更可怕的是在他彻底死亡(菲尼克斯努力不去纠结“彻底”所代表的含义)后出现的混乱与权力空缺,这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而菲尼克斯与他的朋友们这段时日的工作就是尽可能维护秩序,他们能接触到魔法部难以管辖的领域,在很多情况下比傲罗与打击手更方便。 “如果一定要抉择,就尽量去保护那些值得保护的人。”邓布利多说道,“相信你心中有数。” 菲尼克斯微笑,不过他更明白在邓布利多的语境下什么群体不值得去保护:利用痛苦从中牟利的,死了也实属活该的——以及连去死都算便宜他们的人渣。 他推了其他工作专心执行邓布利多的任务,但一直憋着口气,直到无奈地承认得到的一切情报都与邓布利多的描述相吻合。他不意外食死徒内部会互相争斗,但没想到贝拉特里克斯真疯到为了伏地魔在罗齐尔的宅邸大开杀戒,也没想出邓布利多是怎么把罪名活生生栽到罗齐尔头上。 也许,菲尼克斯盯着印刷有赦免马尔福消息的《预言家日报》头条想,除了布莱克也有其他家族在为邓布利多服务? 不过很快他就不深究到底还有什么人在两边游弋了,真细挖谁都要下地狱。 三月他回了霍格沃兹一趟,秩序的维护工作完成圆满(最大的疏漏是让一个信奉纯血主义的小屁孩粉碎性骨折),这趟返校既是给邓布利多做麻瓜爱做的述职报告,也是邓布利多在向他表示谢意,在目前的状况下,讨好邓布利是英国巫师的唯一选择。棕发青年头戴奇怪的高顶礼帽,坐在教职工长桌上享用久违的香煎带子。他发现教授们的午饭与学生的也没什么差别,可能类似于麻瓜教皇的三重冕,更多作为一种不断叠加的象征。 在去找邓布利多交待工作前他和杰西卡聊了会天,赫奇帕奇责怪他不通知就来了,而菲尼克斯笑眯眯地称会给她补礼物。他们对她确实有些过分宠爱,菲尼克斯回忆起现在其实是上课时间,而她自己是绝对不敢单独翘课的。当年安吉拉推掉手头的一切工作,寸步不离地陪着杰西卡长大。她甚至让飘在空中的软布穿过杰西卡腋下,然后又像个小矮妖追逐树叶似的一步步跟着陪她学习走路。 他没有享受过这些,菲尼克斯认为杰西卡是她父母爱情的延续,而他与威廉只是母亲留给父亲的遗产。 “爸爸说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沙金色卷发的女孩表示比起礼物,她更希望家人身体健康。杰西卡担忧地看着他,“你应该在做很辛苦的工作吧。” 菲尼克斯心头一软,作为生意人他喜欢付出有所回报。他庆幸杰西卡被教育成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又在他性格最糟糕的那段时日毫无顾虑地接纳着他。他不是个好儿子,好兄弟,但起码可以试着做个好叔叔——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与威廉艰难修复的关系可能就要断了。 他想起邓布利多在三把扫帚对他说的话,如果他的自由意志保护不了家人,他会自责一辈子。 “是那小子带你翘课的?”不过表面上菲尼克斯表现如常,他瞥了眼远处等待的斯莱特林。杰西卡最近托他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蛋糕和礼物,他假装突然顿悟道:“你准备给他过生日?” 杰西卡去拽他的袖子以示警告,这可是不能提前说出来的惊喜。菲尼克斯把帽子笑呵呵地扣在杰西卡头上,视线却挪向雷古勒斯,邓布利多当时向他提起雷古勒斯表面是缓解米勒的担忧,实际却是对这个年轻人的袒护。隽秀的青年同样颔首回应,深灰色的瞳孔像品质上佳的宝石,作为这一辈最年轻的布莱克却像个安静的影子。 他从校长办公室离开,准备在找麦格教授前再闲逛一会,结果碰到了也从滴水嘴石兽旁走出的卢修斯.马尔福,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菲尼克斯不禁在心里冷笑,他与卢修斯是一届的同学,在霍格沃兹互相闹过不少笑话。那的的确确是他们的故事,却又似乎已经不属于这里。 “下午好啊,米勒先生。”卢修斯慢条斯理地开口,手里摩挲着蛇头的手杖,淡金色的长发顺滑得像月光,“听说你的生意做的不错。” “也替我问纳西莎好,”菲尼克斯想把那根手杖里魔杖的龙心弦抽了,但还是要保持礼貌,毕竟他们又不是17岁小孩。可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看他那头金不金银不银的破头发就烦,“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也过得还不赖。” ========================= 卢修斯.马尔福没忽略菲尼克斯.米勒口中的讽刺,比起毕业前他们对话唯一的区别就是变得更阴阳怪气了。 “别这么粗鲁。”于是他冷淡地同菲尼克斯回应,当然不可避免的带有几分炫耀,权势与金钱的作用在脱离学校后开始加倍显现,他从小就被教育马尔福会得到最好的,“就你我的人生轨迹看,你反而更像一个奇迹。” 其实他一直都不理解菲尼克斯.米勒的决定,卢修斯轻蔑地想,在他看来他一直都在做出错误的抉择,这让麦克米兰远离了他,也让他的兄弟几乎跟他断绝关系。哪怕后来菲尼克斯努力弥补,又钻着空子把麻瓜的东西到处卖,以马尔福的体量看也不过是些辛苦钱。 “我差点忘了,”菲尼克斯说,冬青木的魔杖被他捏在手心,这双手曾被斯拉格霍恩称赞能施出最精妙绝伦的咒语。扎着辫子的棕发青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在你们的规则中,可以继承的东西甚至包括校董事会的席位。” 读书时卢修斯就挺讨厌菲尼克斯.米勒瘆人的性格,如今依旧看不起,只是这个人对他而言早已不值一提。从父亲去世后他要做的事变多,必须仔细斟酌才能保住马尔福岌岌可危的尊严。 他不能变得同父亲一样,年轻的马尔福继承人面对翻涌的局势不断提醒自己,他的家族不能毁在他手里。 所以在邓布利多找到他的时候卢修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合作,他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或荣誉,因为卢修斯明白荣誉只会是胜者的奖励而非条件——邓布利多向他讨要黑魔王让马尔福保管的日记本,哪怕对这个老头的主张颇有微词,卢修斯也咬着牙两面下了注,只要规则允许,他可以借助任何力量去铸就马尔福的高贵。 何况比起邓布利多,目前最大的威胁反而来自食死徒内部。从麦金农夫妇遇袭后黑魔王就怀疑食死徒中有人背叛了他,那段时间他变得虚弱,手段却愈发暴戾。当时卢修斯还在思考既然不是黑魔王下的手,为何单纯的栽赃会令他如此恐惧,直到黑魔王当众残忍地惩罚了莱斯特兰奇,随后第二天贝拉特里克斯就跑到古灵阁大闹了一场。 他询问过贝拉特里克斯是否与黑魔王的信任有关,但她只恶狠狠地让他别看笑话。 莱斯特兰奇或许将这种“信任”视为主人的宠爱,但卢修斯从那时起就已经觉得那本旧日记烫手了。他不是傻瓜,隐约察觉到不止他一人承担了黑魔王的特殊“任务”,但等到小巴蒂.克劳奇被傲罗带走后卢修斯彻底意识到局势的倾斜,这一切对邓布利多都太顺利了,连带着率先与邓布利多接触的布莱克也很可疑。 卢修斯通过壁炉光明正大的回家,飞路网会记录自己到达过霍格沃兹。他命令家养小精灵服侍自己,又照例吻了吻倚靠在休息室躺椅上的纳西莎,而纳西莎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卢修斯明白在绑定利益后纳西莎不会任由马尔福走向深渊,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懂得怎样对自己最好。 他能够理解她的自私,也同样不觉得自己向邓布利多通气有什么不对,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该学会在什么时候低头。 “说起来,我在霍格沃兹开学前在对角巷碰见了雷古勒斯和他刚交的女朋友,”纳西莎清楚丈夫在后怕背叛黑魔王的下场,哪怕英国的纯血巫师都有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可报复甚至会来自最亲近的人,“和他一样大的女孩,是个赫奇帕奇。” 卢修斯知道,但他真的很烦米勒:“不知道菲尼克斯的侄女是不是和他一样讨厌。” “我不发表意见,”纳西莎冷淡地说,“但你会责怪一个保全家族的人吗?” 卢修斯想了想,因为他不确定妻子指的是谁:“你指的包括我吗?” 纳西莎没有回答。 卢修斯在心里叹气,他认识了纳西莎太久,彼此也早就熟悉得有些无聊,可只有褪去新鲜感,真正的爱才会开始浮现,这也是他和父亲对婚姻看法差异最大的一点——何况纳西莎向来会给他足够的尊重,私下里的争执一般属于夫妻间的情/趣。 他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米勒与布莱克走到了一起,因为他们都有除权势外同样值得保护的东西。“我很爱你。”于是卢修斯对纳西莎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以后会有孩子,也许一个,也许很多个,共同的血脉会成为彼此的连结,到时候就连死亡也无法拆散他们了。 “我也很爱你。”果然纳西莎表情温和地回应,她本是冷情冷意的美人,但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冰雪消融。 卢修斯暂时相信这是一句真话,因为无论从利益还是事实来看都会是如此。 55、第五十章 临别纪念 杰西卡发觉六年级的后半学年明显更加忙碌,摆在脸上的就是艰难的三场魁地奇。其实在对上斯莱特林之前霍格沃兹已经流传了一段颇为火爆的流言:赫奇帕奇赢了拉文克劳,而拉文克劳击败了斯莱特林,斯莱特林又赢了格兰芬多,所以赫奇帕奇的球技自然而然处在了学校顶端。 然后雷古勒斯就击碎了他们刚萌生的冠军梦,顺便给对位的华莉丝打出了心理阴影。 陪着几乎要住在球场里的华莉丝,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杰西卡趴在光轮1001上打了个哈欠,或者是更有干劲了也说不定? 这份不屈不挠的精神在学院中颇为难得,因为大部分赫奇帕奇的胜负欲都在无数次的垫底里磨灭了,心态的变化又导致动力缺失,最终形成悲伤的恶性循环。沙金色长发的女孩无视教室里不断发出的啵啵爆裂声,他们在三月末终于等来了幻影移形的课程公告,课程对年满17岁或即将17岁的六年级学生开放,但需要十二加隆才能学满十二周。 十二加隆是个很微妙的数字,说多不多,但也足够让连买魔杖都要攒钱的家庭为难一阵。于是许多参与万岁的赫奇帕奇果断放弃了报名,反正幻影移形只是额外的学习内容——结果刚上完第一堂课杰西卡就开始后悔,毕竟来上课的老师只会来回强调施咒时要保持“目标、决心与从容”。 按萨拉较为直白的说法,泰克罗斯先生讲得还不如宾斯教授,因为宾斯教授不会只重复三个词。 魔法部派来教学的威基.泰克罗斯是位苍白得出奇的男巫,瘦弱到一阵风就能吹跑,这些特质让他迅速获得了不少外号。起初只在格兰芬多与赫奇帕奇内部传播,当拉文克劳发现他是真的不会教后也果断加入。杰西卡在五年级暑假曾跟雷古勒斯练习过一些幻影移形的技巧,偏向娱乐性质,但质量也远强于干巴巴的念白。 不过斯莱特林似乎没怎么用外号挖苦过他,可能因为虚弱的泰克罗斯先生同时兼任魔法部实习项目的负责人。 当然,就算是再不负责的老师,还是有人能从比干尸还恐怖的课程中吸取精髓。最先获得夸奖的菲欧娜.艾博称既然已经到了六年级,那至少应该具备通过观察模仿咒语的能力。杰西卡怀疑地变出一副目镜阻隔教室里时而发生的爆炸,眯起眼试图从泰克罗斯先生飘忽的动作中领悟点什么(期间顺便帮忙处理了几撮学生分体的睫毛),最后郁闷地发现自己毫无自学的天份。 她甚至无法在结课后参加显形许可的考试!因为她在这学年放假前还未满17岁! 杰西卡现在确信她是个倒霉的笨蛋了,不过伟大的赫尔加.赫奇帕奇信奉每个小巫师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在学生们都离开后她趴在桌子上补觉,六年级的痛苦主要在于需要学习相当多的额外内容。她要训练,跟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商量连载故事,还要和雷古勒斯持续精进守护神咒。雷古勒斯在被泰克罗斯先生拽走单独交流后很快回来了,还给她带了杯冰镇的南瓜汁。杰西卡想吻他,结果一只手掌大小的银蓝色刺猬从她怀里讨好地溜出来,抢先一步去蹭雷古勒斯的校服袍子。 赫奇帕奇对自己守护神的没骨气表示遗憾,昨晚她终于可喜可贺的成功施出了呼神护卫,但目前的状态还不算太稳定。 于是边喝饮料,杰西卡边认真地聆听雷古勒斯为她解答疑惑(期间他还抓着那只谄媚的刺猬),与泰克罗斯生硬的教法不同,雷古勒斯能够轻松地吸引她的兴趣。另一方面杰西卡认为雷古勒斯肯定也是闲得发慌,明明早就掌握的咒语,却还要掏钱来跟一遍教学流程——他对这些象征性的东西有股奇怪的执着。 她怀疑正常人和布莱克接受的确实不是一套教育,他们真的会教孩子们数针尖上能站多少只小仙子。 “伊万斯说七年级比任何学年都可怕,”杰西卡磕着魔杖尖,因为面临各类考试,玩得好的六年级已经结伴向毕业季的学生请教功课,虽然他们往往要准备n.e.w.t.没工夫搭理别人,“可我想象不出比现在还忙是什么感觉。” 雷古勒斯去挠刺猬守护神柔软的肚皮,结果刺猬直接化成银雾消失了,随后他对杰西卡提起泰克罗斯找他谈话的内容,女孩则安静地托腮听着那些斯莱特林惯爱的人情往来。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两个人已经很能摸清对方的脾气,不发火的秘诀即是适当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 但是贬低其他生命不行,以及玩弄他人的学习成果!杰西卡在不停施咒时赌气地想,雷古勒斯把她的守护神弄跑了,而她无论如何都没法成功第二次。被投射怒火的雷古勒斯欣然接受指控,又伸手帮女朋友调低魔杖的角度。三月过后他就已经成年了,隽秀的青年眉眼低垂,身上只剩下些微的针叶香气,仿佛这股气味越清淡,他们就离霍格沃兹越遥远。 看着青年比过去更成熟的面容与修长的指节,杰西卡好不容易冷酷的脑瓜又开始稀里糊涂的,只觉得春天和岁月一同从他的指尖流淌下来。 她在上课时偶尔会走神思考七年级是否真的像莉莉说的那样是场“纯粹的噩梦”,但这场梦里肯定不包含大名鼎鼎的球星詹姆.波特,因为他几乎是被查德里火炮队的球队经理从一堆经纪人手里当众抢走,这场纷争最后还导致一堆成年巫师住进了霍格沃兹的医疗翼。 或许波特就是喜欢挑战自我?作为前冠军队资深球迷的杰西卡有点搞不懂他的选择,要知道火炮队上一次赢下联盟杯还是在1892年。 等到同雷古勒斯聊起这件事,杰西卡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关注肮脏的英格兰与爱尔兰联盟赛事了,并早就捐出了所有蒙特罗斯喜鹊的周边。两个人端着咖啡杯设想了一番,詹姆.波特身穿查德里火炮的鲜橙色队服,在开赛前高歌“让我们大家交叉手指,期盼那最辉煌的时刻”,最后公开举报队伍假赛的场景。在听完杰西卡的描述后雷古勒斯努力克制嘴角不要上扬,杰西卡咬嘴唇盯他,她有时觉得雷古勒斯的做派类似他们的父辈,不接受包括乐队在内的新鲜事物,哪怕他可以着手修理一台麻瓜几十年前用来打字的东西。 “我非常期待。”最后雷古勒斯在女孩关切的凝视下放弃抵抗如是说,又露出当天第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其中多少有些看人出糗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随着詹姆.波特被签走,六年级也开始默契地打听其他毕业生的去向,毕竟明年就要轮到他们。赫奇帕奇的上任队长找到了一份与魁地奇完全无关的工作,埃默里.朵乐则决定去非洲联盟杯当全职解说(还能看到他最爱的金比巨人屠手队),潘多拉选择和谢诺菲留斯一起打理《唱唱反调》,而莉莉居然真的准备去读大学—— “什么是大学?”在提到传说中的莉莉.伊万斯时萨拉好奇地问,她对麻瓜的教学流程完全不懂,“好不容易毕业了还要继续读书?” “不好吗?”伊丽莎白反问她,杰西卡也认为成年了还不用赚钱非常不错,又和当初对雷古勒斯一样向萨拉解释了一遍大学的意义。其实三位女巫对麻瓜的生活都似懂非懂,她们生活在巫师狭小的世界里,看麻瓜就像看一排排会喘气的人形花瓶,只是态度与斯莱特林所持有的敌意截然不同。 “他们在干什么,”杰西卡注意到休息室客厅里一群低年级围着一堆羊皮纸,“从斯普劳特教授那里拿到考试资料了?” “院长听到了肯定要弄死你。”萨拉警告杰西卡就算这些羊皮纸是资料也不可以说出去,随后又凑上前和那帮男孩嘀嘀咕咕了一阵。“他们说是刚修订好的掠夺者定律,”萨拉从地毯上顺了包牛奶饼干给杰西卡,“已经成体系了,准备送给掠夺者当毕业礼物。” 杰西卡在得到低年级们允许后利索地喊了句“掠夺者定律飞来”,毕竟飞来咒在乱糟糟的休息室向来效率惊人。在看到羊皮纸的内容后女孩皱了皱眉,这里面好多新编的定律都不太对了——不过现在掠夺者也不像以前那样天天恶作剧。 她把羊皮纸重新整理好后还回去,不同于要读很多年书的麻瓜,学校生活只是巫师漫长人生的短暂开头,但却已经要成为这座城堡历史的一部分。 ========================= 小天狼星自诩不具备无比强烈的目标感,毕竟他的心愿总是轻易就能达成。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不想去做什么,这股魔力为他人生的前十九年指明了清晰的方向。然而现在,他倒是难得地感到有点茫然无措。 可能是这股力量终于失灵了?黝黑发色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想,到了七年级下半学年,在霍格沃兹生活的每一天都像是倒计时。虽然波特先生已经多次表示不介意再多一个儿子,可他也深知给人家添了太多麻烦。和胖夫人打过招呼后小天狼星跨步走出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油画,他傲慢惯了,向来坚信学校生活只是巫师漫长人生的起始,而他会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全新的故事。 他准备去西塔楼的猫头鹰棚屋给阿尔法德寄信,同时也为这位叔叔的付出感到不值,毕竟那个家中的正常人总是如此的少。走出城堡后中能望见到顺着小路生长的布满尖刺的蓟花与针叶树,小天狼星迈开长腿,好心情地哼出皇后乐队新出的歌。等到毕业他要去麻瓜那里搞一辆凯旋的bonnevillet120摩托,尾灯闪烁起来就像红宝石,经他亲手改装后一定比飞天扫帚更有魅力。 斯拉格霍恩这些日子致力于邀请自己去他那个破烂的俱乐部聚会,他以为数次的恶作剧足够让这个爱慕虚荣的斯莱特林吃到教训,结果还是低估了他对人脉的病态追求。小天狼星真不觉得自己冲斯拉格霍恩恭维几句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或者说他一直只钦佩由真正的情谊支撑着的关系。斯莱特林实在是太虚伪了,那些故作矜持的做派也只有雷古勒斯愿意照着模仿。 他叮嘱替他送信的猫头鹰不要被人发现,这些小东西完全听得懂,所怀揣的魔力甚至超越某些笨呼呼的学生。他在雷古勒斯寄给他的圣诞贺卡里找到了隐藏起来的阿尔法德叔叔的地址,小天狼星在收到时先是对这条落后的情报嗤之以鼻,反应过来后则庆幸这个弟弟还算未泯良知。他先前还认为詹姆说雷古勒斯这一年老往校长办公室跑纯属扯淡,仔细观察一阵后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自以为伟大的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以为光靠他那点伎俩就能抹除每晚行动的痕迹?小天狼星返回时同路过的学生随意问了个好,那他们几个就白苦哈哈地研究那么久活点地图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邓布利多肯信他,对谁也都算一桩幸事。 小天狼星曾经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直到雷古勒斯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他们的爸妈,哦不,等到他离开布莱克时母亲已经进化到几乎只靠仇恨活着。高挑的青年挑拣了一些软面包就碗豆浓汤,不管哪条长桌,七年级位置的学生无不神色匆匆,要么忙着复习功课,要么到处写信联络合适的工作,像他这样悠闲的属实找不出第二个。 他确实没想好未来要去哪儿,毕竟直到四个月前小天狼星还一直认定自己毕业后会上传说中的凤凰社奉献生命。不过他可以先从干活开始,然后再慢慢寻找这项工作其中的意义——实在发现不喜欢就再换一个。 马琳.麦金农和多卡斯向傲罗办公室提交了申请,他也正在考虑要不要也成为一名傲罗,巫师界目前的确缺少一位骑着双缸650ml发动机摩托的正义执法者。目前的餐桌上人员寥寥,麦金农在拿擦干的黄油刀拆信,信上说她的父母在美国的魔法医院苏醒了,而莉莉则在读几本莫名其妙的麻瓜书。在知道她准备回到麻瓜世界后小天狼星对此颇有一股看戏的乐趣,詹姆还准备一毕业就向她求婚来着。 “我不可能一毕业就和你结婚,”他记得詹姆把莉莉.伊万斯回复的语气学得无比传神,“我们才约会了一年,现在局势缓和了,能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换个乐观点的角度,”莱姆斯拍了拍尖头叉子沮丧的肩膀,“她没说要和你分手。” 小天狼星忘不了当时好友担忧至极的神情,仿佛只要莉莉一走出霍格沃兹就会被蜂拥而至的麻瓜追求者夺走。他们怂恿他一起去麻瓜的地盘读书,詹姆则挠挠脑袋,还是觉得他在打球时最有吸引力。莱姆斯揶揄道作为兄弟他们又没法每次比赛都去捧场,他在邓布利多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需要经常出差的神奇草药研究工作,对于他“毛茸茸的秘密”倒也算合适。 可谁会去专门跑到野外去研究乌头?小天狼星还是感觉奇怪,尤其卢平的未来同事达摩克利斯.贝尔比还是斯拉格霍恩挂在嘴边的得意弟子。但卢平含笑说只要有份工作他就很满足,而且是邓布利多亲自介绍的达摩克利斯给他。 “为什么没人给我安排工作?”小天狼星说,就连彼得都要去投奔邻居。卢平认为不需要为生活奔波是种幸运,詹姆则邀请他来查德里火炮给他当经纪人,而彼得只面色为难地支支吾吾,小天狼星懒得管他,他从六年级起就不太正常。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从圣诞节假后就萌发的茫然感从何而来了,俊朗的19岁男巫用餐巾难掩礼仪地擦了擦嘴。他曾经生活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有着不正常的金钱观念与狭隘的生活节奏,所以才会在毕业时与其他巫师格格不入。但他把错误一股脑都推在布莱克上后也无法排解那股茫然,于是小天狼星决定趁着日落去趟天文塔,在那里大概率能找到沉迷于画星图的多卡斯.梅多斯,尽管她多次表示烦他,可每次都愿意聆听并开解他的问题。 “希望我没打扰你,”在通过密道来到中央塔附近后小天狼星对撞见雷古勒斯并不意外,众所周知,斯莱特林的级长会像蒲绒绒一样出现在各种肮脏的位置,“忙着约会,还是给格兰芬多扣分?” “我没有那种你随便臆想出来的爱好。”稍年轻一点的男巫慢条斯理地回复,与连校袍都不知道飞到哪去的小天狼星不同,他每次出现都穿戴得整整齐齐,“梅多斯不在天文塔——你去第五温室有可能会找到她。” “少多管闲事。”小天狼星警告了一下自己的弟弟,不过临走前还是看在那张贺卡的份上多停留了一会。“看来你和阿尔法德叔叔通过信了?”他在四周施了几个加强的隔音咒,一副要跟他推心置腹的架势,“你知不知道他希望日后再把自己的脸给缝回客厅的挂毯上。” “小天狼星。”年轻一点的男巫说,这是他警告人的方式,提醒着对方到此为止。这句快给小天狼星整笑了,他以为他是谁?能管教他的布莱克家主? 哦,他差点忘了,他确实已经要是了。 “我清楚你的不少破事,包括那些和猫头鹰羽毛混在一起的踪丝。”不过他还是展现出了一点身为年长者的宽容,他已经快要19岁了,跟自己血缘上的亲弟弟斗嘴也没意思,“你最好改进一下掩藏行踪的方式。” 雷古勒斯转头就要走,小天狼星不管他,反正爱听不听。“就算切断了踪丝,它的魔法也会在巫师身上停留一辈子。”当发现这个特点后最让小天狼星惊讶的是,霍格沃兹居然真的把每个进入的巫师都当学生。 随后他们彼此都沉默了一阵,小天狼星吸吸鼻子,感到城堡附近针叶的气味直呛人。他想伸手去拍雷古勒斯的肩膀,就像很久以前他会对他做的那样,但最终碍于尴尬只是甩了甩手里的魔杖。“圣诞快乐,雷尔。”青年露出一个僵硬的缓和表情,“补上这句祝贺,另外我为我曾经说你是懦夫道歉。” 雷古勒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露出了一点惊讶,但也很快摆手离开了。小天狼星心中顿生一万分后悔,改变了行程奔向温室,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嗤之以鼻。 “没想到我们居然度过了一个如此平静的n.e.w.t.年。”又扑了个空后小天狼星无奈地和碰到的詹姆在钟塔聊人生,他怀疑是雷古勒斯故意整自己,但又没有报复他的证据。现在他已经没法通过活点地图抓人了,掠夺者全体同意将这张地图留给霍格沃兹作为临别纪念,现在正塞在某个密道密室的石砖缝里。“把这份礼物留给最不怀好意的家伙。”詹姆笑嘻嘻地迎着夕阳的风说道。 两个最好的朋友穿插着聊起这七年他们做过的每一个恶作剧,看好的摩托车以及查德里火炮的那些不平等条款。小天狼星也看向詹姆凝视的远方,那边有晶莹的黑湖水与山,又有几只猫头鹰扑棱棱地从城堡飞往落日的方向。夕阳染红了海洋般的云朵,有平静的时候也有汹涌的时候。 “但我不相信竟然就这样结束了,”詹姆突然接着说道,他望着落日,吸着气推了推眼镜,“大脚板,你在入学的第一天敢相信终有一日你要离开吗?” 小天狼星这下也彻底搞懂了,他的茫然不只来自于家庭,那其实是股与詹姆此刻如出一辙的隐晦的忧伤,来自于他自身增长的岁月与即将变成回忆的每一幢校园事物——在庆贺终于可以摆脱某些束缚的同时,有些东西也彻底远离了他。 忽然他们接到了一只巨大的草鸮寄来的包裹,与需要统一管理纸条或信件的赫奇帕奇与斯莱特林不同,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都因休息室的位置优势能够随时收到猫头鹰消息。詹姆在快速确认没有任何毒咒恶咒后才用切割咒裁开包装。“上面说这是那份传说中的掠夺者定律,”他把碎纸片变成一堆指节大小的蝴蝶放走,“那帮编出来的赫奇帕奇要送给咱们当临别礼物。” 小天狼星绷不住乐了,他没想到这破玩意还能送人——起码他们这七年真的给霍格沃兹留下点了回忆。 “看在梅林内裤的份上,这可太奇怪了。”詹姆在翻开第一页时阴阳怪气地说道,掠夺者定律开头的第一条指出遇到掠夺者保持沉默就可以活命,“不知道还以为说的是伏地魔。” 小天狼星扯过来和詹姆一起看,越看也越觉得离谱。然而他的嘴角还是微微上扬:“我觉得好像还不错。” 56、第五十一章 站在17岁面前 对于在学年结束前未能及时成年的学生,幻影移形许可考试的规定是残酷的。随着年纪增长,17岁已然成为了许多活动的硬性门槛。考试当天杰西卡羡慕地祝舍友一切顺利,她出生在阳光灿烂的七月暑假——从而每年都享受不到院长亲手操办的生日派对。 不过最后她还是象征性地在霍格莫德为自己举行了一场私人测试,难度不大,移动路程大概从三把扫帚到帕笛芙夫人的茶馆,同时漂亮的酒吧老板罗斯默塔女士也保证为她非法幻影移形的消息保密,顺带塞给了她一小袋蛋奶饼干作为嘉奖。 杰西卡很满意自己“圆满”完成了全部课程,她没有分体,还保住了包括眉毛在内的一切器官。 七年级在临毕业前留下了一大堆好东西(也许只是他们懒得带走),所以最近学生们都在研究各式各样的就业宣传卡片。萨拉皱着眉说她暑假要去教变形学打工,但因为还没考n.e.w.t.根本挣不到多少钱。伊丽莎白问每周能给多少,萨拉翻着白眼用一只手比了下,六年级的赫奇帕奇纷纷沉默,深刻意识到了有张漂亮成绩单的重要性。 接近17岁的杰西卡.米勒突然有些心虚,毕竟她的成绩单远称不上完美,她的魔药学在雷古勒斯无比仔细的辅导下只能保证稳定不炸坩埚! 为了缓解就业的焦虑,放假时她揣着一大堆舍不得扔掉的就业卡片回了家,结果扑在床上后又决定先放纵几天享受最后的暑假机会。她帮家里重新清理了地精,又给卢卡斯.阿利写了信交接魁地奇队长的必要事务。即将卸下重担的杰西卡在队长笔记里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她摸索出的训练经验,就像要把人生都珍重地写进去。 那几天她偶尔会在深夜支着脑袋出神,发觉天窗外月光衬托出的绿树的阴影会在头顶簌簌作响,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发出这种暗哑的声音。 后来她和卢卡斯见面约了几局魁地奇,期间卢卡斯相当兴奋地表示那些多年困扰赫奇帕奇的对手终于要滚蛋了。杰西卡完全理解这位学弟的心理,以詹姆.波特为首的天才们毁掉了太多充满悬念的比赛,这学年在她的带领下赫奇帕奇甚至只赢了拉文克劳,她只能安慰自己毕竟波特是在把魁地奇当谋生手段。 谋生手段,杰西卡又一次开始莫名乱想,她的魁地奇水平肯定没法养活她。 两个人顺势聊起波特的近况,为了迎接这位在霍格沃兹就出尽风头的大明星,查德里火炮为他预定了足足半年的体育版面,可还没等开赛掠夺者就径直冲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据说彼得.佩迪鲁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向臭名昭著的丽塔.斯基特透露了他们偷练了阿尼马格斯,导致她写出了一篇青春期男生为了温柔的级长卢平争风吃醋从而自愿变成动物的爱情大戏——结果就是除了卢平外的三个人在一群媒体的关注下被迫去魔法部登记。 看在梅林的份上,这是桩蛮大的新闻,谁叫英国在册的阿尼马格斯拢共也只有七位。菲尼克斯.米勒被最近的无厘头新闻逗得受不了,边喝最近搞到的一箱麻瓜汽水边试图教育杰西卡,警告她这还只是能够训练的动物变形,如果她的易容马格斯暴露了绝对比现在恐怖一万倍。 但杰西卡的心完全不在这里,她用蔚蓝色的眼珠反复描摹报纸对阿尼马格斯的稀有描述,又窝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看猫头鹰寄来的招工广告:“我以后能...用易容马格斯赚钱吗?” 菲尼克斯把刚喝进嘴的汽水呛了出来:“你什么情况?” 随后杰西卡用一整晚的时间证明自己真的只是在担心工作,没有跟雷古勒斯染上任何不良嗜好(他为什么觉得她跟着雷古勒斯会染上坏习惯?),并拒绝了菲尼克斯拿给她的一大袋钱。半夜杰西卡捧着镜子陷入蓬松的被褥,犹豫要不要同男朋友分享她的烦恼:雷古勒斯当然并不需要去寻找一份工作,不如说他的每一步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杰西卡把镜子塞进床头的扣口袋里,她不能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来烦他,那样他肯定会觉得自己笨。 叔叔承诺倘若真的没人要她可以跟着他干,父母也提出过让她帮忙校正稿件。安置好镜子后女孩把自己裹成一个圆圆的茧,现在她坚信家人的善意是种幸福的烦恼了,可如果真留下给父母校正语法又实在有点难为情。 最终是菲尼克斯作为圣诞礼物的那一瓶底福灵剂终结了她长达一周的胡思乱想,毕业后回归麻瓜世界的莉莉.伊万斯还记得杰西卡说过自己想成为一名治疗师,所以在寄来一批读书笔记之后帮她联系到了于去年任职治疗师的丹尼斯.提斯代尔。这位好脾气的格兰芬多提出鉴于他们的助理刚连着辞职了三位,所以杰西卡应该很容易就能通过最近的圣芒戈实习考核——哪怕她目前只有一份a的o.w.l.的魔药学成绩。 为了抓住这个堪称千载难逢的机会,杰西卡火速将手头没出版的其他故事拿给了谢诺菲留斯,这些霍格沃兹故事七月左右就会在《唱唱反调》刊登,但相比起来还是混进圣芒戈更为重要,毕竟这很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去处。 实际上,杰西卡搞不懂为什么大家在毕业年到来之前就都找到了归属,也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可站在17岁的分界之上,她眺望成年人的陌生领域,眼前的大部分都是一片彻底的空白,只能牢牢走在已知的路径上面才不会迷失。 查德里火炮的开赛日不出意料的成了个万众瞩目的日子,以至于雷古勒斯难得和她一起去看了詹姆.波特的首秀。或许是私人恩怨所致,杰西卡认为他十分乐意见得曾经的掠夺者们出糗。由于阿尼马格斯,波特被粉丝们冠了个“牡鹿”的外号,但仍尽职地给观众们带来了一场值得如此高关注的比赛。赛后他握着改装的扫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先是嘲讽了一番丽塔.斯基特的报道纯属胡言乱语,随后潇洒地表示真正的好友绝不会背叛自己。 杰西卡在听到雷古勒斯轻笑的同时想起彼得.佩迪鲁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他和他“朋友们”多年的友谊应该要完蛋了。 赛后他们幻影移形到对角巷散步,黑发青年施咒的技巧高超,也从不会被许可之类的限制禁锢,他只信奉自身所尊重的规则。杰西卡在月光下仰望他疏冷而宁静的面孔,现在青年先她一步变成了大人。某个时刻雷古勒斯察觉到她的注视,于是也向她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意,配合烟灰色的眸子仿佛融化的水晶。沙金色长发的女孩心跳了一下,沉默不语地紧紧跟随他,将倾慕化作一步步坚定的脚步。 “我过几天会去圣芒戈试试,现在大家都在为工作做准备。”脚步交换间杰西卡轻轻地说,“因为缺人他们已经堆了不少配材料的杂活,据说不会比教授留堂困难多少。” 雷古勒斯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对留堂的内容感兴趣了,而杰西卡反驳道她从五年级起就以治疗师为目标,现在有机会实现当然很好。不过这点争论也只是情侣相处的调剂品,很快易容马格斯就厌倦了只踩阴影笼罩的地砖,她尝试性地闭上眼,任由心上人牵手带着往前走。现在的夜晚已经有了夏日独有的叹息,连扑面的风也带着轻微的热气。杰西卡在一片黑暗里偷偷描摹记忆中雷古勒斯的样貌,想起曾经刚与他在一起时的不安,那时她偶尔就会担心他要抛下她。 “随便去哪儿吧,雷尔。”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扯他的袖子,仿佛在灵魂深处低头认输,她告诉他自己几分钟前就没睁眼了,“只要别松开我的手!” 雷古勒斯没有回复,但俯下身吻她热乎乎的鼻尖。 如愿混进圣芒戈后杰西卡度过了一段相当充实的暑假,正如提斯代尔所言,她被其他人快乐地丢去处理地下室堆积如山的魔药原材料,但提斯代尔也指出这并非恶劣对待,打杂正是每位合格治疗师的必修课程。于是她每日的日常工作就是清点药水,风干成桶的蜘蛛尖牙与蚂蝗,最后再把它们同擦拭后的银制沙漏排列整齐。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留堂,但杰西卡还是干得非常卖力。看到那么多因为各种奇怪理由被送进圣芒戈的病人最终康复,她在吃惊之余也认为自己真正有所贡献。 作为辛苦工作的酬劳,每周她可以得到九加隆三西可的工资,还有一天随意使用的假期以及免费的早午餐。治疗师与接待女巫都十分友善,对她并不像对待大人物或天才,但也从未有所刁难。提斯代尔一直在想办法帮她适应圣芒戈的生活节奏,按照他的说法,每位霍格沃兹的学生在来到毕业年时的恐惧就像口渴一样正常。工作了大概半个月后他开始试图约她出去,同时在得知杰西卡已经和布莱克约会了一年多时也毫不扭捏地表达了失落。 “抱歉,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只是好奇。”作为一个格兰芬多,他拿刀子分割圣芒戈食堂淋了蘑菇酱的烤肉排,顺便用探究的目光掩饰对斯莱特林天然的厌恶,“我以为你不会对那种家伙心动。” 被问倒的杰西卡难以反驳,只能快并小口地将土豆泥送入嘴里(中午是圣芒戈需求材料最频繁的时间),毕竟她最开始也是那样觉得的——关于雷古勒斯的行事风格,她有时甚至能听到蛇吐信子的嘶嘶声,但相比他的同类并不算特别残忍。 这也许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之一?杰西卡想起恋人深灰色瞳孔在太阳下泛起的那片温和的墨绿,阳光穿透圣芒戈独特的窗格与花片玻璃,让她看起来像尊脸红的五颜六色的少女塑像。 “虽然少不了同斯莱特林争执,”她装作客观地喝了口冰镇的果汁,“但在我心里,他肯定不是大家印象中的’那种家伙’。” “看来我的消息不太灵通,”提斯代尔笑着把约人失败的尴尬揭了过去,又一次确信自己的眼光没有出错,因为杰西卡善良到并不打算让他难堪,“在格兰芬多的标准里,消息不灵通就做不了好学生。” 杰西卡照例将这桩插曲在深夜通过镜子分享给了雷古勒斯,本来是为了配合大忙人的无奈之举,但是第二天雷古勒斯居然抽出了时间来接她下班。人流涌动中女孩慌里慌张地跑过去扑他,想用刚发的工资请男友吃晚餐,又担心他其实早有安排。匆忙间她来到壁炉边去刮杯底剩余的飞路粉,结果发觉黑发青年正无言却无比深刻地注视着自己,就好像她今天穿错了什么衣服。 杰西卡低头,只不过是成年女巫会穿的普通制服——她肯定不能再穿学生穿的短裙子了。 最终沙金色长发的赫奇帕奇认为雷古勒斯肯定是累坏了,在安抚他别瞎想的同时又打起精神决心更包容地对待他。在和他约会后她愈发深刻地意识到了雷古勒斯的生活有多艰难,布莱克的家族荣誉就像一顶纯金铸造的冠冕,他需要戴着它坚忍地站在黑暗里,忍受时刻缭绕在周边的恭维、讥笑甚至是敌意,最可怕的是他似乎是心甘情愿地这么做。 “我和提斯代尔什么也没有,”她在被他讨吻时撒着娇说道,他们倒在公寓的床上,由于过于靠近,两人之间骤然升起的热意就像盛夏蒸腾的水汽,鼓动着她再多脱掉一件衣服,“他只是一直在帮我。” “那我猜,他肯定是有所图谋?”雷古勒斯低声说了句玩笑,却故意把其中蕴含的醋意暴露出来。他修长的手指跃动着向下,划过女孩发颤的精巧下颌曲线。杰西卡眨着眼睛观察他,成年后他拥有了不少对家族财产的支配权,目前他们所在的属于布莱克的某个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床灯昏黄地照亮着,暖色的烛光投在雷古勒斯棱角分明的脸上,令他富有攻击性的神情只有一半勉强称得上明亮。杰西卡的耳廓里血管骤然膨胀,仿佛又听见蛇类黑亮的鳞片摩擦着将猎物勒死时发出的嘶嘶响动声。 “教授。”杰西卡决定嗔他一下以示抗议,但这个特殊的词汇其实更接近调情的情趣,“你来找我真的没关系吗?”大概只有梅林能搞懂布莱克为什么每天会产出那么多待处理事项。 雷古勒斯眯起眉眼,眼中仿佛藏着条星星点点的银河:“你是喜欢晚上才和我聊天?” “当然不是,”她偏过头咬着嘴唇辩解,“但我怕你太辛苦——我只是正常下班而已。” 黑发青年用指腹轻轻抚摸她肚脐下方的白润肌肤,自从回到家后他身上针叶的味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冷气,令杰西卡认定布莱克的宅邸一定是个不常点壁炉的地方。“你很希望在圣芒戈一直工作?”忽然间她听见雷古勒斯一字一句地说,“泰克罗斯跟我提起过魔法部的实习,你感兴趣的话去那边倒也不错。” 杰西卡愣了一下,她还穿着及膝的巫师裙装,漂亮的黄铜色金属扣子在黑暗中被故意解开了几颗。 “你喜欢当治疗师吗?”他接而又一字一句郑重地问,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尤为关键。 雷古勒斯喜欢看到杰西卡被问住时那一瞬间的发愣神情,她身上总有着阳光般的温意,并散发出与土壤一般柔软的气息。令他能够联想刚出炉的面包团,亦或是好运泉边生长的金色树叶之类的美好事物,让他忍不住呼吸急促地想要据为己有——这其实相当不寻常,因为以往的雷古勒斯总坚信自己值得这世上一切最优质的珍宝,无人配得上与一个布莱克进行争抢,而他与小天狼星的矛盾也不过是家族的内部问题——直到他的兄弟真的毫不留恋地远离了他们。 他清楚杰西卡并不是真的渴望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毕竟在那个预示的梦境中她已经很明确地向他表示了自身的倾向。雷古勒斯注意到杰西卡正拼命思考如何回应,长长的眼睫在蔚蓝色的眼眸上落下颤抖的影子,最后又撒娇道自己真的没有任何背叛的想法。 她认为他还在妒嫉对她献殷勤的男人?雷古勒斯无可奈何地去吻她裸露的脖子,不过自己确实怎么也听不够杰西卡向他表达情感上的忠诚。他低下头去逗弄她,令她发育后修长的大腿主动摩擦他的腰际,自从他们开始用镜子互相沟通她就变得比以往更黏自己。 “我其实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杰西卡边喘边真诚地回复道,她已经敏锐地发觉了他并不是在纠结提斯代尔的问题,“想去做治疗师也只是因为恰巧有机会——我眼前好像根本没有通向未来的路,又好像有差不多一万条。” 雷古勒斯笑了笑,但没有讥讽她的不坚定,在眯起眼睛时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柔和而多情,可只要稍微了解就能从中品尝出淡淡的苦涩:“所以你才说过不想长大。” “现在我觉得长大也很好,而且我马上就17岁了。”她把脸故意埋在他的颈窝里,“明年你可以来我家给我过18岁生日。” 这其实是十分隐晦的邀请,也是他的恋人鼓起勇气对未来两人关系的试探。“我建议趁着假期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雷古勒斯解开她盘好的沙金色发髻,“或者尝试一切想尝试的东西,或许你会找到合适的目标。” “我感觉自己还是不喜欢当治疗师,”杰西卡这才叽叽喳喳地抱怨起来,她长吁一口气,像不好意思对他发泄烦恼似的,总结道她在圣芒戈的快乐其实更多的来自于能胜任一项工作的喜悦,“或许我天生就不适合配魔药,可提斯代尔说至少要熬上一年才有机会给病人施法...” 雷古勒斯咳嗽几声打断了她对男巫话语的复述,恶劣的态度惹得杰西卡咯咯笑起来,最终逼着他承认他就是在吃飞醋。“你曾经对我说,你并不确信能在未来抓住机会了,但当时我们都还没有成年。”最终杰西卡抓着他的领带要请他去对角巷吃饭,她还得赶在父母定下的宵禁前回家,17岁的生日当天也要和家人们度过,所以她很珍惜和雷古勒斯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成年之后有新的变化吗?据萨拉讲17岁就像一个全新的开始。” 不过,按萨拉的性格,她指的估计是终于可以逃离家里了。 雷古勒斯也收敛了跟她玩闹的笑意,每一次和杰西卡的陪伴都让他能暂时地遗忘那些腐朽,沉闷而枯槁的东西。他生长于一个高贵却行事冷酷的家庭,同样高贵的亲人们亲手教导他如何操控欲望与野心,但也有些亲人教会了他试图抗争的代价。与小天狼星不同,他从未想过抛弃家人与姓氏背后所传承的荣誉,于是他从小就主动选择在自我和个人职责间找寻平衡。 直到五年级前,骄傲的少年人都自诩能掌控一切,也试图保护想保护的一切事物,直到黑魔王与邓布利多通过实际行动接连打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游戏的实际控制者让雷古勒斯看清了现实的残酷与能力的差距,却也阴差阳错地给予了他沙金色丝线般珍贵的希望。随后在命运的驱使下,面对邓布利多夹杂利用却难得的邀请,他果断做出了很可能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作为一个布莱克,哪怕再被当作筹码,他也依然会将所有可能的选择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没人能擅自决定一个布莱克的命运。 “当时我还试图告诫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盲目自信了。”17岁的青年深吸一口夏日漫长而闷热的空气,仿佛过往的压抑与苦痛也随之烟消云散,“后来我发现,其实成年的最大好处就在于,这个世界的规则终于能由我着手定义一小部分,哪怕会面临更多的阻碍。”他严慎却高傲地沉思了片刻:“我已经准备好迎接它们了。” 57、第五十二章 巧合 在扮作麻瓜百货公司的伪装之下,圣芒戈实则隐藏着超乎想象的规模。足够宽敞的办公空间允许每位接待女巫引导病人并检查送给病患的礼物。杰西卡用了好一段时间才摸清了每一层的大致用途,她最喜欢在挤完蟾蜍疣里的浓汁后跑到六楼的茶室走神,配合着热茶的氤氲半钟头很快就会溜走了。 她时常会在拒绝同事推来的点心时想起雷古勒斯(她总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黏液),想起他对命运的充满自信与果敢的迎接。今年暑假他变得比以往更受人瞩目,就算约会也会有男巫女巫用对待成年人的口吻主动向他们打招呼,而他们称他为,布莱克先生—— 也许是成年的福利之一?刚满17岁的少女托腮,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区分雷古勒斯和他父亲的,但这个称呼像是有魔法。 按雷古勒斯的描述,他正试图从他父亲那里学习“值得学习的地方”。杰西卡对这种傲慢的说法不甚赞成,她其实认为他原来的行事风格就够认死理的了,即便有些想法往往也算得上离经叛道。母亲分析这大概属于布莱克的家族特征,杰西卡顺势回忆了一番小天狼星的出格做派,似乎每一个布莱克都坚定地践行着他们所信奉的东西。 就比如,雷古勒斯热衷于无视他所漠视的规章制度,仿佛鹰头马身有翼兽永远都想挣脱缰绳,然而却又不肯在他自认为正确的领域内做出一丁点妥协——想到这里杰西卡念起两人相处的无数日夜,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被他偏爱着。她刚要陷入甜蜜,结果提斯代尔的一封加急纸飞机打断了她美好的幻想。 年轻的女巫收敛神情在地下室给了自己一个容光焕发,起码在圣芒戈这种神圣的地方,工作上的事永远优先。 人来人往的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总会在假期迎来无数需要进行体检的小巫师与陪同家长,造成这种热度的原因一是魔法部的硬性要求,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圣芒戈对检查完全免费。提斯代尔炫耀地称自己(以及一嘴带过的其他正式治疗师们)神通广大地说服了院长,现在她和另一位实习生卢瑟福.波克可以破例来楼上帮忙,虽然只是组织检查,但可以实现逃离地下室的飞跃。与激动到快要蹦起来的同伴不同,杰西卡在感谢之余也表达了自己的不安,要知道她来这儿后还从来没有机会拿魔杖指着别人。 “我怕自己会犯错,”她无比谨慎地措了辞,“尤其还是一群孩子。”以及跟在他们后面暴力的家长。波克曾经见过对治疗师大发雷霆的小巫师母亲,据他说那场景比神秘人还恐怖一万倍。 “治疗师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凭感觉给病人下咒。而且看得出,你不是那种对会别人擅作主张的人。”面对赫奇帕奇的犹豫,一向大胆的提斯代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如果解决不了记得喊我。” 从地下室解放出来的杰西卡颇有一种被关了一整个月禁闭的感觉,就连太阳都变得那么亲切。她被分配到了三楼进行体检的登记与初步检测,这一层奇异病菌感染科的病患比较稀少,所以小巫师的身体检查被放在了这里。后来在和大家吃饭时杰西卡搞懂了让她们上楼的真实目的,因为体检真的过于繁琐又没有技术含量,生物伤害科之前录取了一位拿到了十一个o的拉文克劳,结果也不得不在杂活中浪费时间——他们认为天份应该被挥洒在更有用的地方。 杰西卡完全认同这种判断,不是所有病症都能在圣芒戈得到解决,大楼的顶层更是安置着许多重症患者,比如据说被小巴蒂.克劳奇用夺魂咒伤害过的麻瓜,这让他的生活生活永远变成了一场噩梦。赫奇帕奇试图默默消化掉周边的痛苦,它们与晒干的缬草味隐秘地融为一体。 她的指尖拂过身上绿色袍子柔软的领边,在圣芒戈她见了太多之前在黑魔法防御术课堂上才被提到的事情。 总的来说,被揪过来应付体检的生活还算平静,每一天她都在相似的循环中度过:用玩具和糖果安抚过于兴奋或嚎啕大哭的小孩,询问家长小巫师的成长情况,最后才是初步的魔法检测。杰西卡起初还担忧自身的咒语是否准确,后来发现大部分孩子都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更何况他们后续会被送到相应的科室进行专业的检查。这期间她见了不少奇怪的家庭教育,有的放任小孩生吞一整瓶柔顺剂;有的身后跟着整整五个父亲;还有的家长傲慢地认为家族受到了诅咒,仅仅只是由于孩子觉得可以和其他智慧魔法生物交朋友。 杰西卡想起自己学院的那位真的和禁林里马人一起看星星的女孩,决定这辈子都不把这件事给说出去。她在休息期间和同样是实习生的卢瑟福.波克分享见闻,波克喝了杯茶后风轻云淡地表示这算什么,前几天他那边接待了韦斯莱家一个非常有主意的孩子,那男孩声称自己是和球遁鸟的炼金杂交产物,他看未来一定是研究神奇动物的一把好手。 她要被这些八卦给逼疯了,但信息过于丰富的好处是能够收集到不少情报,杰西卡短短几天就把英国巫师的大部分姓氏认了个熟,也能根据登记册数出还有谁没送小巫师来检查。某天傍晚她正抽空记几个回信地址(有些家长认出了她是霍格沃兹故事的作者),忽然听见了很礼貌的敲门声。杰西卡抬头,来者是个穿丝绒长袍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士,闻起来像刚绽放的紫罗兰花蕊。而她身后站着个发色粉红的小姑娘,正对办公室里的一切露出好奇又惊讶的表情。 “下午好。”杰西卡同样彬彬有礼地说道,经过锻炼她已经很适应和别人交流了,无论他们的态度如何,“傍晚是看病的最佳时间,因为此时不用排队。”她微笑着问道,“请问您来是为了做身体检查吗?” “下午好,我来带我的孩子体检。”紫罗兰香味的女巫回应,她的声音很动听,让杰西卡联想到同雷古勒斯一样的冷冽的冰水,“尼法朵拉,向你的治疗师问好。” “别叫我尼法朵拉,妈妈!”小姑娘小声但严肃地反驳,她皱起眉头,一头桃红色的短发立马变成了铃兰花吹宝泡泡糖般的混合色彩,“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意见呢?” 女人低声呼了句“唐克斯”,被教育后的小女孩才想起要先向治疗师打招呼。她眯起眼睛去盯杰西卡桌前的铭牌,随后脆生生地喊她米勒女士。杰西卡经过确认后先默默控制自动羽毛笔在档案上写好“尼法朵拉.唐克斯”的名字,又问了几个必要的记录问题,最终才将目光挪回尼法朵拉不停砰砰变换的头发上,现在已经成了和守护神一样的银蓝色。 她深吸一口气。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沙金色长发的圣芒戈实习生故作冷静地问,但喉咙还是有点抖,“关于唐克斯的,头发,是咒语?还是...” “啊,你指这个。”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杰西卡能感到她在面纱下笑了一下,“她是个易容马格斯。” 杰西卡差点让飘在空中的羽毛笔飞出去,看在梅林的份上,她才刚被允许脱离《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她对着母女二人瞎吹了一通自己在变形术论文里对易容马格斯的认识以糊弄过去,感到有打量的目光从女巫的面纱下传来,这种凝视理论上是温柔的,但充斥着探究感,杰西卡立刻敏锐地意识到她在看自己的脑侧。 她的头发上有什么?杰西卡飞速回忆,应该只是普通的沙子颜色,但她把雷古勒斯送给她的月桂枝变成了发夹的一部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巫根本不怕唐克斯的易容马格斯会引来麻烦,要知道父母和叔叔一直教育她只要露馅就要惹出大问题,哪怕后面雷古勒斯真的发现了她的秘密——可雷古勒斯本身是一个非常能恪守秘密的人—— 安多米达.唐克斯安静地注视眼前的女孩露出慌张的神情,重新与英国巫师界开始接触后她见过了很多人,在知晓尼法朵拉是个易容马格斯时大多数巫师的态度都是好奇或贪婪的,而像杰西卡.米勒这样表现出惊恐的倒是头一位。 女巫思考了片刻,在对方明显的思绪混乱中把面纱摘下来,看到她的样子后这位小姐果不其然惊叫了一声,这下她更确信她肯定是知道自己的。 杰西卡被女巫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倒不是摘掉面纱的行为有多骇人,而是她长了张几乎和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一样的脸,那张出现在报纸上姣好但狰狞的面孔是许多胆小学生挥之不去的噩梦。杰西卡注视女人苍白的肤色与有别于贝拉特里克斯的深棕色长发,不用想就能知道她和布莱克有非常亲密的血缘关系。 “您是,安多米达女士?”最终她小心求证道,雷古勒斯和她大致描述过安多米达.布莱克的性格,不过碍于她执意嫁给麻瓜出身巫师的“叛逆”行为,他对这位前堂姐的态度可以说十分冷淡。 貌美的女巫矜持地眨了下巧克力色的眼睛:“我的丈夫姓唐克斯。” 杰西卡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摇铃叫了点心和茶,要知道她差一点就要下班了。 为了小巫师的情绪考虑,负责体检的办公室被魔法改装的像佐科笑话店,除却大量玩具外还提供最新鲜的零食。杰西卡边进行初步检查边熟练地哄唐克斯追逐会跑动的燕尾狗玩具,用余光瞟正操控茶漏向上飘浮的安多米达。安多米达.唐克斯的举止清爽利落,全无攻击性,但让她又一次联想到雷古勒斯略昂着头的高傲神色,似乎布莱克在某些地方都是那么的相似。 “她是不是总发烧?”杰西卡忽然说道,她举着魔杖,既是来自魔法的反馈也是经验,而唐克斯如星辰般的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她发光的杖尖,“不会很痛苦,可会经常感到口渴。” “我个人的判断表明唐克斯小姐很健康,不过我建议在详细检查时要多询问魔咒伤害科的意见,他们也精通诅咒或巫师先天的魔力研究。”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证明自己没有别的含义,“毕竟易容马格斯不算太...常见。” 在让接待女巫把唐克斯先送到五楼的魔咒伤害科后,安多米达意外地表示想多跟杰西卡聊聊,杰西卡判断是自己方才的建议与易容马格斯论文的谎言吸引了这位母亲。两人交流了一番对易容马格斯的了解,只消几句杰西卡就察觉安多米达非常擅长治疗术与变形相关的知识,不同于她之前见过的某些家庭,唐克斯母女俩的关系可谓相当不错。 “尼法朵拉出生第一天就能改变头发的颜色,”安多米达掂着魔杖说道(她的魔杖握柄会发出闪烁的暗光),全然忘记了女儿介意这个奇怪的名,“你知道的,当时的英国不是我们该抛头露面的地方,所以我和泰德为了研究它去了许多其他的国家。”她似乎也默认杰西卡知晓她丈夫的情况。 “真是不可思议,”杰西卡配合着打哈哈,“我要是在写论文时早点遇见您就好了——但您当时是怎么发现她是个易容马格斯的呢?” “乌干达月亮山的瓦加度教会了我一些东西,非洲的学生相比国内更擅长变形。”棕发的女巫在微笑时会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有一套特殊的判断方法。” 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杰西卡默默地把重心挪回唐克斯的体检情况上。她不清楚自己父母当时是如何确认她的身份的,事实上这个小姑娘的魔力很可能远强于她,毕竟自己4岁才显露出易容马格斯的特征。 所以隐瞒也许是父母的良苦用心?赫奇帕奇无奈又乐观地想,他们知道自己只做个普通人就很好。 “您是否希望我保密?”想到这里她体贴地问,只要安多米达不希望她就绝不会透露一点,不管别人如何打算,“在英国,易容马格斯估计会引起非常大的轰动。”不算她自己的话,尼法朵拉.唐克斯也是目前她所了解的唯一一位同伴。 “谢谢你的关心,米勒小姐,我和泰德考虑过这个问题。”安多米达巧克力色的眼眸落在室内散落的玩具狗上,似乎在脑内构建女儿刚刚玩耍的样子,“最终我们认为,这应当是种天赋,而并非枷锁。” 杰西卡动了动,感到自己身上有条无形的锁链。 “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两年发生了许多出乎我意料的事。即便我们对尼法朵拉的秘密保守,也不可能永远地隐藏它。”女巫表示她们一家人过去一直幸福地生活在被魔法所保护的森林中,在战争结束后才决定走出来,“何况等到她上学,大家也都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纯粹的巧合。” 女孩觉得这说法挺怪:“这样说,我遇到您也不是巧合?” “或许不是。”安多米达又一次舒展眉眼,这个女人很友善,但杰西卡自己就像被蛇给盯住,“不过比起巧合,我更愿意称其为命运。” 随后,杰西卡带着安多米达前往了每层楼的治疗师办公室,详细查看唐克斯的身体状况。正如杰西卡的咒语展现出的那样,唐克斯十分健康,只是有些易容马格斯通常经历的生长痛,频繁的变形让他们的骨骼相比其他巫师更需要营养。此外,作为魔咒伤害科的成员,提斯代尔热情地恳求安多米达允许他们对唐克斯进行“必要的”研究,他对勇于突破家族束缚的斯莱特林颇具好感。而杰西卡利用这段时间陪唐克斯玩,很轻松就和她搞好了关系。唐克斯就如每一位英国小巫师一样好奇霍格沃兹的一切,根据她父亲的描述她格外向往格兰芬多。杰西卡同样认为格兰芬多很好,可他们的幽灵皮皮鬼总是会在宵禁后对着寝室唱歌。唐克斯听说后皱了下鼻子(这让她的脸迅速变成了一只嗅嗅),认为格兰芬多又不怎么样了。 “也许你愿意来赫奇帕奇,我们离厨房近,还总有吃不完的零食。”杰西卡蹲下身在这个小姑娘耳边游说,又偷偷叮嘱道,“你可以让你妈妈给你倒一些热牛奶兑蜂蜜,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在和唐克斯约定好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并同意她给自己写信后,安多米达终于呼唤着准备带她离开。唐克斯对妈妈又一次叫她“尼法朵拉”尤为恼火,而安达米达只笑呵呵地对杰西卡说“看小孩子生气有时候真的很有趣”,杰西卡这才意识到女巫是故意的。 “那个魔咒伤害科的格兰芬多男孩,他看上去喜欢你。”安多米达用眼神指了指提斯代尔,“我不予评价,但他是个治疗咒语释放的很不错的小伙。” “我告诉过他我已经在和别人约会,”杰西卡记起雷古勒斯最近身上明显的醋意:“很明显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的。”女巫颔首,又将目光毫不避讳地挪到了杰西卡脑侧别着的银制树叶,终于开口问道,“你和西里斯的关系不错?” “什么?”杰西卡茫然了一小会,反应过来后脸蛋迅速红成熟透的李子,“您也许误会了——我,我不是小天狼星的女朋友。” 安多米达.唐克斯抿起嘴分析着眼前女孩的表情,她害起羞来倒是很漂亮,蔚蓝的眼珠仿佛望远镜难以窥探到的辰星,同时鼻子又十分秀气,让她像个介于童真与成长之间的小美人。 她察觉到米勒在摸脑后的发夹,意识到自己的推测已经被识破。“那不是布莱克家随手就能拿到的东西。”于是安多米达笑着解释,只有梅林清楚她在注意到了这件首饰后才决定进入这间办公室,主要是为了打听小天狼星的动向。尽管她已经远离了布莱克和英国很久——但她清楚自己的堂弟一定会从老宅带走不少好物件。 只要他想,那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女巫略眯起深色的眼睛,耐心等待想要的答案。只见米勒低下头,用奶油色的手指尖抚摸头顶月桂叶的纹路,最终她听到女孩声如蚊讷地讲:“是雷古勒斯送的。” 啊,安多米达终于了然,她居然是雷古勒斯的女朋友——她还以为这种性格更适合西里斯。 在送别唐克斯母女后杰西卡疲惫地锁好门,戴好雷古勒斯作为成年礼物送她的戒指,今天她只用负责体检的工作。菲尼克斯在一楼的大厅等她,说要带她去看麻瓜新出的电影。见刚下班的侄女犹如一具干瘪的活尸,菲尼克斯打趣道虽然现在不能再用未成年形容她,但她可喜可贺地成为了年轻人,而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生活。 “关于易容马格斯,”在通过破釜酒吧来到麻瓜世界后杰西卡才终于开口,“我能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吗?” “事实上不是早就露馅了?”菲尼克斯翻了个白眼,她才谈了第一段恋爱就把自己的私事全抖搂了出去,他把视线投到杰西卡指节上的那枚破戒指上,“如果雷古勒斯.布莱克把这玩意到处传,你就立马和他分手。” “我这些天遇到了好多事,”杰西卡咬着腮帮转移了话题,她经常在跨度很大的话题之间转换,其实往往都是有所关联的,但具体关联系只有她自己清楚,“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伏地魔的消失有所变化。” “嗯哼,”菲尼克斯哼了一声,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杰西卡捧着爆米花愣了一会,又下意识地吹了吹下班后放下来的刘海,今日同安多米达的对话与对自身的思考在她脑海中如金飞贼般闪过。 “我不知道,叔叔。”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难回答了,因此她只能这样说道,“我不知道。” 59、第五十三章 你要长大 在圣芒戈待得越久,杰西卡就越确信这里本质上是个八卦圣地。托大量巫师以及他们惹出(很不幸有的是惹上)的麻烦的福,她的消息变得比其他人灵通多了。八月中旬她碰到了多卡斯.梅多斯,作为资历尚浅的傲罗负责押送复发了淋巴真菌炎的犯人进行治疗。圣芒戈内部流传魔法法律执行司斜下方的某条通道里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拘留室,用来暂时关押那些还没完全转移到阿兹卡班的罪犯。 配合着六楼茶室的橘子茶,穿着赭石色风衣的格兰芬多双腿交叠,为杰西卡大致描述了彼得.佩迪鲁是如何被丽塔.斯基特套话阿尼马格斯的,貌似是纯粹的巧合,不过多卡斯认为邓布利多有故意引导斯基特去找他的嫌疑,但那就是掠夺者们的私事了。听了傲罗口中的冒险后杰西卡被迷得托起腮帮,她喜欢这位强硬又富有魅力的女巫,同时傲罗当然也是非常酷的职业。 后来两个女人聊起了毕业后的日子,多卡斯说刚毕业那会她和小天狼星一起居住了一段时间,但他们终究是两个人——她也提到自己没资格完全束缚住他。谈恋爱有时可以不分彼此,而有时则必须明确界限。离开时多卡斯询问同为魁地奇爱好者的杰西卡会不会去看今年的世界杯决赛,举办地在丹麦,利用国际登记后的门钥匙加幻影移形非常方便。 杰西卡向她保证会支持巴西,因为多卡斯的一个笔友在巴西国家队当击球手替补。但她解释自己可能没法用幻影移形或显形赶路,才刚成年的她没赶上今年学期末的考核。 “原谅我,我忘了你只能参加明年那一波。”栗子色头发的傲罗笑了,她潜意识里认为几乎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七年级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抱歉。” 杰西卡利用发呆的时间思考自己是否要去观看充斥着暗箱操作的“肮脏”魁地奇比赛,在处理完大批量的体检后她现在又成了地下室之王,哪怕只是像松鼠堆橡子那样堆叠工作量,再额外滴几滴连三年级都会熬的缩身药水。由于没有办公地的束缚,她的父母一周前就跑到哥本哈根了,而她只能披着隐形衣偷偷去幻影移形点,然后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立马赶回来,只要期间被抓就会被罚一大笔钱—— 她最终选择求助经验老道的叔叔,菲尼克斯调侃她随着年龄增长没有用的废话越变越多。他手中确实有余票,但只是最普通的位置,伏地魔一消失那些包厢都卖疯了。随着极为漫长的小组赛结束,某些魔法体育运动司的“朋友”开始陆续寄给菲尼克斯淘汰赛的门票,而他负责把它们卖出去并按比例收成。 杰西卡咽了下口水,这同样属于被魔法部发现了会出大问题的行为,但菲尼克斯对此毫无愧疚之心。相比于根本不用买票的权贵以及转手翻番的奸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熠熠生辉。更年长的米勒把皱巴巴的票迅速塞进信封,警告她再不决定他会立刻出售,全天下最可恶的事就是耽误人赚钱。 “我去,”杰西卡很没骨气地啃了口她刚烤的馅饼,家长不在的首要问题就是需要自己解决家务,“只看决赛。” 很幸运巴西挺到了决赛日当天,这让杰西卡不需要现场决定支持的对象。她先在沙滩上找到了父母的露营帐篷,出于保密法的要求,米勒的帐篷一向是标准的麻瓜风格,但内部堆满了能占好几面墙的书籍。她抽空去见了几个也在放暑假的同学,还碰见了大名鼎鼎的卢多.巴格曼,温布恩黄蜂队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击球手,可英格兰今年连小组线都没出。赫奇帕奇叼着根某位异国巫师递给她的热狗肠,英格兰从不给人惊喜。 当然,比赛还是刺激的,巴西队在大比分下果断赢下了冰岛,毕竟没人会对面对这种级别的荣誉弄虚作假。在通过望远镜看到找球手手中的金飞贼后杰西卡兴奋得和邻座的陌生女人抱作一团,又在人潮涌动中激烈地挥舞巴西的旗帜。走出场馆前邻座的那位巴西女巫为她涂上了会动的库鲁皮拉油彩,杰西卡感受了一会巴西吉祥物在脸上唱歌的感觉,几分钟后就会跟着哼了。 赛后的夜晚照例是胜利者的狂欢,杰西卡因支持的队伍获胜心情非常愉快,洁白的沙滩上到处都是二十多英寸高的绿色魔火,烘托出一种热烈却神秘的氛围。大概过了半小时菲尼克斯先同她汇合,两个人还比较了一番今天谁的行头更加麻瓜。杰西卡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波尔多买到的白色运动鞋与无袖裙子,当时在商店见到的那些麻瓜女孩都这样穿。 在通过灯笼照亮的道路穿过冰岛粉丝们的帐篷时,蹑手蹑脚的叔侄俩很滑稽地碰到了正对着丹麦魔法部官员大发雷霆的布莱克夫人,与大部分遵守保密法的巫师不同,她穿着非常传统的女巫长袍,二十年前大概有副好相貌。在意识到现场有其他人后她转移视线(同时那位说起英文磕磕巴巴的官员非常聪明地跑掉了),而菲尼克斯主动不卑不亢地向她开口。布莱克夫人得体但冷淡的回应了几句,又毫不避讳地把杰西卡从头到脚都审视了一遍,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她左手的那枚戒指上。 杰西卡被盯得连毛孔都在抖,她迅速收回手,本能地感到害怕,就像突然变成了关在阿兹卡班的死刑犯,接着感到菲尼克斯露出微笑搂住她正渗出油彩的肩膀。 “我讨厌她,”几分钟后他保持着笑容,凝视布莱克夫人离去的急促步态轻轻说道,“我看还是让她下地狱去吧。” 当菲尼克斯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说明那个人多半要倒霉。杰西卡郁闷地想,她还是先碰见布莱克夫人才知道雷古勒斯也来了。她起初有点惊讶他会跟来,不过想起他说过也看重这项运动背后附带的价值。他们选择坐在沙滩与树林衔接处的地方,正好可以听见海浪与树林的默契共鸣。 伴随着沙滩自身的声音,杰西卡问青年顶层包厢是不是能看到许多给名人占座的家养小精灵以及金色的球门柱,随后发觉他抓住了她的手,而另一只则轻柔地抹去了她脸颊肉上残余的绿色颜料。少女的身体因他的动作颤了一下,从她成年后他就对她很有控制欲。后面他随便提了她一些麻瓜服装搭配的问题,杰西卡拿球鞋的鞋底蹭了蹭沙子,谨慎地和他分享了心得,又掏出像麻绳一样的装饰项链给他瞧,晚上她回帐篷后把戒指改拴到了这里。 然后雷古勒斯仿佛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在隔音咒语的保护下他们讨论了一会今日见闻,他猜卢多.巴格曼后面会选择从政,因为他看到他和魔法体育运动司的新贵康奈利.福吉来往密切,两人都擅长讨好他们认为值得讨好的人。 “他们为什么总爱拖着长腔说话?”杰西卡好奇地问,她为这位福吉先生的小儿子检查过身体,他对她挺友善的,可她总觉得奇怪,因为他似乎有点,过于自持身份了。 雷古勒斯给她稍微学了一下那种拿腔拿调的语气,把杰西卡逗得笑出了声,也立马附和着一起。她很喜欢雷古勒斯身上那种不那么冷冰冰的幽默感,让她认为自己和他是足够靠近的。 “布莱克不这么说,”雷古勒斯说道,也等着她的笑声落下来。他注视着她放松下去的双肩,任由月光笼罩在彼此身影交错的缝隙里,“别担心。” 开学后她正式告别了圣芒戈的日子,意外发现在被实习工作摧残后自己竟然也成了别人口中勤奋的那个。由于世界杯四年只办一次,当下大部分赫奇帕奇仍旧沉浸在魁地奇的狂欢里。荣升五年级的卢卡斯.阿利天天在休息室里妄图复刻决赛的握球入环,在接任魁地奇队长之后他顺理成章的拥有了无上的指挥权。新一学年的权力分配和众人猜测的差不多,雷古勒斯与拉文克劳的费欧娜.艾博在开学前分别被告知成为了男女生学生会的主席。 这是个除了格兰芬多外大家都还算能接受的结果,光荣退休的伊丽莎白.格林小姐认为麦克唐纳和罗格尔并没有像吹嘘的那样拥有自我约束的能力,更何况去年已经破例让两个格兰芬多当过了(有一个甚至根本没干过级长!)。至于赫奇帕奇自己——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与英格兰国家队类似,也许赫奇帕奇的宿命就是在不断的,不断的陪跑。 杰西卡帮忙把在暑假里死掉的米布米宝丢进学院盥洗室,在听到水管发出噗通一声爆响后默默吸了口气,她不想在新学年成为第一个被扣分的七年级。 七年级的生活是枯燥而又忙碌的,他们不再需要魁地奇与夜游,因为根本就没有去探索的时间。要做的事情并不复杂,但偏偏每件事都很琐碎,难得成块的时间段还要分给学习。在这种微妙的压力下,所有七年级都开始往书呆子的方向狂奔。杰西卡盯着蜡烛的焰心担忧自己是否需要配一副眼镜,而雷古勒斯整个人的气质则变得更内敛。成为学生会主席后经常能看到他夹着厚厚的书在校园里穿行,与凌厉而整洁的笔迹相得益彰,像是不太敢让人前去搭话的拉文克劳。 “我决定做一个成年人了,”在第二周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前杰西卡义正言辞地对朋友玛丽.麦克唐纳说道,他们难得有一小段的课余空闲,但雷古勒斯需要拿它去见麦格教授,他开学后总是踩着点上课,“成年人面对n.e.w.t.只会觉得它是小意思。” “嗯哼,所以说我们需要从九月就开始复习n.e.w.t.?”玛丽面无表情地盯着摊开的书说道,“还真是一场噩梦啊。” 赫奇帕奇同玛丽分享了几颗水果味的比比多味豆与作业进度,光是第一周过去她们就被安排了至少三篇不短于十二英寸的论文,比如讨论隐匿怪的杂交问题之类的。随着步入毕业年,七年级会非常短暂的学习一些新知识,随后就全都是浴缸泡沫般拥挤的复习。麦克唐纳悲观地抹了把脸,认定自己的黑魔法防御术成绩肯定完了,因为去年那个刁钻的老女人竟然没有按一年一次的黑魔法防御术诅咒被狠狠地开除。 “你的课本呢?”说起黑魔法防御术,她突然扫到杰西卡除零食外堪称光秃秃的桌面,“你把它和笔袋都落在上一堂课了?” 杰西卡转头往地下的魔药教室狂奔,按照她对霍格沃兹教学长达七年的了解,她最多只会迟到二十秒。 于去年九月任职的奥哈拉女士堪称霍格沃兹最令人讨厌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之一,她阴阳怪气了几句用上飞来咒才及时赶着时间返回的杰西卡,称她刚刚的折返跑是她“目前为止见过最不可思议的杂技表演”,可却对同样刚踏进教室的雷古勒斯无比宽容。作为补偿雷古勒斯把答出水妖栖息地的机会让给了她,但杰西卡只选择乖乖地抄笔记。看在梅林的份上,她以为自己早就克服丢三落四的毛病了!如果发生在圣芒戈她可以直接去见梅林。 她为什么不能做到和雷古勒斯一样优秀?女巫偷偷打量他被成摞的书遮住一半的侧脸,他要负责的事比自己多太多了。 “我觉得你们对标斯莱特林的标准纯属是折磨自己,”成功上任六年级级长的塞巴斯蒂安.霍肯把休息室内到处都是的就业卡片用飞来咒收集起来,除真的在忧虑的七年级外,其他人都抱着股十分愉悦的心态帮他们一起挑工作,“他们学院里也有那么多的白痴啊。” “我-们-不-是-白-痴。”正给《预言家日报》写信的小劳伦斯抬起头一板一眼地回复这位学弟,“如果你不是个赫奇帕奇,我就要揍你了。” 时间仿佛是被故意拨快的转轮,而杰西卡.米勒就像神奇动物商店橱窗里展出的橘色蜗牛那样拼命地在转轮中奔跑。也许五年级时大家还是被教授硬推着往前,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成绩与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她花几个月学完了每一学科最后的知识,与圣芒戈认识的一些人保持着通信,其中甚至还有只有一面之缘的尼法朵拉.唐克斯小朋友,不知为何她十分热衷于给她写信玩。也有一些《唱唱反调》的读者就霍格沃兹故事热心地寄来了自己的感想,但可能是《唱唱反调》的缘故,提出的建议都有点异于常人。 童年的快乐仿佛一下消失了,在频繁的小测后杰西卡趴在床上补觉,心里默算自己能考到的n.e.w.t.成绩。她参加的高级课程有限,所以注定无法得到某些特定的工作,而一切又来源于早在三年级就开始的选修——这让她意识到善于计划的人很可能早在中低年级就准备好了一切。 父母认为自己干什么都行呢,少女把自己摊开在松软的床上吃三明治,难道她注定要去做一名治疗师? 菲尼克斯在来信中表示他认为她被斯莱特林的那套古板观点彻底蛊惑了,并提出周末带她去麻瓜的地盘打□□放松。按照他的想法,家里能任由她自己拿主意已经比大部分人幸福太多,学校生活也并非能决定人生的一切。后来他们去麻瓜的猎场做了客,他在听闻了安多米达的近况后追忆般地转了转眼睛,也不觉得向来自认为是她朋友的自己像只小丑,只说像她这样有主意的人从来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迈入十二月后毕业生们开始默契地找猫头鹰寄自荐信,如果幸运在新年前就能确定一份工作,斯普劳特教授愿意为每个赫奇帕奇的学生担保。杰西卡着重在治疗师的自荐信上下了功夫,得到正式职位意味着她的薪水会有极大的提升,前提是她需要拿到魔药学的e及以上。 她也和朋友们一样向魔法部的各种职位发去了申请,有的是跟风,有的家里人也能帮忙说上几句话。但对于一个前七年都不专心学习的赫奇帕奇,比起父母与教授的推荐,更关键的是她自身是否能在n.e.w.t.里拿到更多的,能淹死人的o。 杰西卡自诩比两年前拼命多了,就连在图书馆或有求必应屋约会也都是沉迷于学习。她麻木地盯着有求必应屋里正在自清洁的坩埚,而手里则是写了一半的“麻瓜黑死病与该时期的巫师咒语演变”,是她从斯拉格霍恩那定好的课题。雷古勒斯说如果她打算以治疗师为目标,魔药学别的书面作业都能抄,但这个必须亲自写。这几个月他细致而严谨地为她把了关,就如同五年级起他每一次所做的那样。 杰西卡把过去的魔药课作业忘得差不多了,几年前的知识在她脑子里几乎如流水。她在写了一会论文后又写了一会自荐信,两种完全不同任务的转换能帮助她迸发灵感。几天前她又管母亲要了几个出版公司的地址,或许从里面可以找到适合的工作。 很偶尔的一小撮时间她也会反思把自己整得这么匆忙的意义,她确实看到雷古勒斯很忙,她的同学很忙,每个人都很忙,这其中有些人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有些则纯粹是没有选择——而她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可如果让她一直做个孩子玩耍又相当的不现实。 或许她只是因茫然而恐惧,可是她真的17岁了。少女捏着羽毛笔想,而17岁还怎么去当一个孩子呢? 在发现自己今天无论如何写不完论文后杰西卡彻底放飞自我了,开始乖乖等雷古勒斯也忙完他的任务。在帮他整理羊皮纸时杰西卡发现雷古勒斯居然也会抄作业,把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上值得摘取的内容用杖尖黏过来,但明显变通得多。他其实根本就不乖,只是让其他人都以为他是个这样的人。 “教教我...”于是杰西卡发出了对知识渴求的声音,仿佛诗翁彼豆故事集中那个看到了好运泉的倒霉爵士,“我必须得到这个——” 在被哄着亲了他几口后杰西卡如愿学会了这个实用的小咒语,开始用它给唐克斯的回信搬运课本上的变形学知识。她在得到女巫同意后和雷古勒斯提了安多米达的经历,而雷古勒斯则意外地不反对她和她进行持续交流。他说自己和她见过一面,算得上不欢而散,但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杰西卡对这种布莱克的家族秘辛没有太强烈的探求欲望,可它们似乎开始慢慢发生在了她身旁,甚至已经成为了自己生活中能够触摸的一部分。 她决定继续读唐克斯的信,时年5岁的唐克斯小姐提到了父亲腌制的阿布罗斯熏鱼,也提到妈妈最近教给了她一些非常不错的办法,能让她在控制不住变形范围的时候及时自我纠正。 杰西卡咬住腮帮,很是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阵发现居然是《元素变形法则》里的某条超纲定律,最后默默把头栽进了桌子里。 60、第五十四章 冰雪 在圣诞节前的几个月内杰西卡共计向她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寄出了几十封信,数量大概等同以往六年发出的总和,不过寻觅工作的确需要过度的热情。她很不走运地毁掉了几份工作机会(比如神秘事务司建议她不要再写信来了),为此难过到连着几天都在啃羽毛笔。 她不能万事都向雷古勒斯求助,女巫戳着笔杆上光秃秃的羽绒为自己打气,虽然这样做的代价是同样毁掉几支羽毛笔的美貌,但她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奖励——伊丽莎白在对作业答案时夸奖了她用羽毛扫过嘴唇的样子非常可爱。 杰西卡在顿悟后找雷古勒斯故意重复了几次,然后就看到青年的耳朵尖背叛他逐渐变成了浅红色。 但令人遗憾的是,七年级的旖旎心总是伴随着汹涌而至的破事,让白雪浸润过的月色都仿佛只成了多余的尘埃。今年的霍格沃兹举办了隆重的圣诞活动,在弗立维教授的带领下学校难得又排练了好运泉的话剧,卢卡斯吹嘘自己在一大堆拉文克劳中得到了一个角色,哪怕只是去演那条亲吻阿莎泪水的蛇。杰西卡尽量在保持学习效率的同时兼顾打扮自己,她和同学新入手了几种蜜粉与魔法工具,她的头发也有点过于长了,打理起来非常不方便。 她干脆把头发齐刷刷全绑起来了,并且也这样参加了斯拉格霍恩的圣诞舞会,去年毕业的学生离开后这些聚会难免多了些黯淡的意味。为了能够陪雷古勒斯,杰西卡要说的话变得更多了,但也慢慢适应了节奏与缩细腰肢对呼吸的持续折磨。其间斯拉格霍恩挽着她的胳膊,热络地夸赞她这段时间在魔药学上的努力,露出整片后颈的杰西卡心虚地屏住呼吸,一面感到有点冷,一面又庆幸他并没有要现场拷问她论文的意思。 至于改变了她生活的邓布利多校长,他依旧很忙,而且在和雷古勒斯达成了某些她不能知道的秘密后就再没搭理过她了。杰西卡其实一直明白他更看重的是谁,也并不为了自身的平庸难过。 躲在薄纱般的粉红窗帘后,杰西卡把裙摆小心地全拢进来,在确认不会被发现后才终于放心地靠在雷古勒斯的肩上,两个人分享了一杯提神的甜酒精饮料。叼住插在杯口上的酸橙片,她感觉邓布利多离开后生活似乎重回正轨,却又不可避免地朝某个失控的方向狂奔。 平安夜当晚米勒一家意外收到了安多米达.唐克斯的邀请。在信中安多米达感谢了杰西卡在暑假期间对唐克斯的帮助以及信件上的陪伴,并透露女儿一直吵着想再见到她。受宠若惊之余杰西卡跟父母沟通了一番,最终两个家庭友好地互换了壁炉地址,并决定在隔天就拜访对方。为表尊重杰西卡跑回房间翻了一圈衣服,在家里她很喜欢松垮的毛衣,但作为初次拜访的客人不能真的这么穿。 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爸妈要那么着急就去见唐克斯一家,杰西卡拿出副皮手套对着镜子比划,虽然他们也并不会在假期故意安排什么活动。经过无数次同学间的沟通,杰西卡已经发现父母对自己教育的松懈了,几乎只培养了她的人格与爱好,可能也是因为她根本不会和爸妈提出自己想要学习。 也许,是像菲尼克斯所说的那样,在霍格沃兹读书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部分。杰西卡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那枚素面戒指(17岁生日当天雷古勒斯塞给她的礼物),感受了一会被箍住的那一小片皮肤是否有在发烫——或者只是按母亲的说法,她更应该先学会怎么去做一个合格的智慧魔法生物。 菲尼克斯表示自己是绝对不会参加他们与安多米达一家的“友好活动”的,毕竟请柬上也没提他的名字,所以就是邓布利多来也没法把他拉过去。杰西卡意识到他大概只是不想面对,虽然他总是强调人生漫长,但读书时的经历还是影响了他未来的许多选择。她给菲尼克斯端了一盘淋了酸奶的柠檬皮磅蛋糕,又把叉子直接塞进他手里。格兰芬多总是格外在意背叛,而在七年级时的叔叔心中,他估计被所有他自认为的朋友都背叛了。 “吃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棕发青年在揶揄她的同时没忘了大快朵颐。杰西卡自诩凶残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也开始愉快地进食。菲尼克斯看着她吃蛋糕的模样沉吟了一会,告诉她她爹妈的这趟拜访应该怀着除建立巫师友谊外的其他目的。 “她毕竟,曾经是个布莱克,你能从她的某些行为里感受到。”菲尼克斯擦了擦嘴,“我想安多米达也是这样考虑的。” 杰西卡给唐克斯的礼物是一大篮子巧克力蛙,不过一周只能从中拿走一只,同时巧克力蛙的卡片也能给小巫师带来丰富的历史知识。为了给枯燥的魔咒复习找乐子,杰西卡最近新添了个给各类物品施咒的爱好。唐克斯很给面子地当众拆了一块,卡片是改进了提神魔药的斯廷奇库姆的林弗雷德,而她的父亲泰德.唐克斯配合地说这张卡可是超级稀有,他读书时吃了好几年才收集成功。泰德是个看着十分温和的年轻男巫,灰褐色的头发让人联想到霍格沃兹天文塔墙壁上铺着的星图挂毯。 这是一个无法从雷古勒斯口中得到情报的人,杰西卡有些斯莱特林地想了一下,毕竟她的男朋友对麻瓜出身的巫师总是相当冷淡。他所受的教育让他对那些他不愿涉足的事物保持抗拒的态度。 安多米达.唐克斯比在圣芒戈时表现的更加自在,她温柔而友善地向米勒一家介绍了她们的家。唐克斯一家居住在一片宁静的森林中,处处都散发着生活与手工打造的痕迹。他们用魔法修了几条小路,房子后还有座面积不小的花园,即使在冬天依旧绽放着一簇簇的樱草花和天竺葵,各类园艺工具则随意地堆放在地面上。杰西卡蹲下身凝视这些冰雪中的花朵,惊奇地发现它们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蜷缩起来。 “我们之前在这儿种过一些特大防风草,可是前年它们被淹了,去年我们又拿它们做了一地窖的腌菜。”安多米达刚准备为安吉拉展示自己的冷冻的橙子条,结果意识到此刻的花园凌乱得就像杂物间,不禁有些埋怨地瞥了一眼泰德所在的方向,“尼法朵拉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吃了。” “是,唐,克,斯——”在远处领着威廉辨认自己堆的城堡的尼法朵拉.唐克斯精准识别到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名,“你总是忘记,妈妈!” “我确实应该多尊重她的意见,”被女儿斥责后女巫无辜地耸耸肩,“可一个家里总不能有两个唐克斯啊。” 后面他们分享了一顿丰盛的下午茶,算得上宾主尽欢,安多米达和泰德以年轻一代的姿态向米勒夫妇询问了许多关于英国巫师界的问题,而杰西卡则负责发挥她最擅长的能力:陪唐克斯玩,经过圣芒戈体检的洗礼她觉得自己非常适合替换家养小精灵去当保姆。她们玩了一会扮演霍格沃兹校长与厨师长(虽然杰西卡觉得学校里不存在这种职业)的游戏,随后唐克斯缠着她问赫奇帕奇的事,说泰德不肯告诉她太多,认为提前知道所有的秘密反而会让人生索然无味。杰西卡想了想后克制地给她讲了温室,其实是个好地方,但没有人愿意去那边约会,除非想被斯普劳特教授看见——然后她会邀请那些被她抓到并扣分的学生喝茶。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杰西。”唐克斯压小音量说,她们在信中共同确认了彼此好友的身份。她挪动着两条小胖腿凑过来,为了迎接客人她今天打扮的很乖巧,头上还戴了漂亮的蝴蝶结,虽然她一直致力于把它们脱下来,“妈妈说,你应该是个易容马格斯。” 杰西卡有一种“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感觉,但鉴于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戳穿了,她的愤怒与受到的惊吓都有所下降。她手里拿着唐克斯递给她的绳结玩具,脑子懵了大概整两分钟,努力去想如果是雷古勒斯会怎么做,最终只能拙劣地试图套话:“你妈咪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为什么会知道?”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个秘密的破碎会带来千百个秘密的破碎?杰西卡自暴自弃地想,她已经打算放弃抵抗了,似乎从15岁后她的人生就一直在被布莱克不停的捉弄。 “月魄,它们在特别近的距离碰到易容马格斯就会亮起来。”顶着酷炫彩色头发的小姑娘示意赫奇帕奇去偷窥自己妈妈现在还十分黯淡的魔杖握柄,她不太懂具体原理,不过瓦加度学校里的雕像全长这样,“在月亮山玩的时候妈妈从当地的神殿拿回来的。” 不过在带来极大震撼的同时,唐克斯也很讲义气的表示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随后便拽着蝴蝶结等着杰西卡和她继续玩。杰西卡叹了口气,把她抱到了客厅的沙发后面,给小女孩偷偷看了自己的手。在离开魁地奇球队后她指节的晒痕有所好转,她很容易就让它们重新凸显了出来。两个易容马格斯讨论了一阵指甲的颜色,最后一致认同在手上雕小花并不如看月亮有趣。 在欣赏了唐克斯亲手打造的所有玩具之后,她决定转换目标,开始向米勒夫妇展示她的珍藏品。就在此时,泰克表示他需要前往厨房观察炖锅的情况。杰西卡立刻起身准备帮忙,然而安多米达礼貌地拦住了她。少女这才留意到安多米达的手,之前在圣芒戈她的双手一直隐藏在手套下,纤细修长的指尖因为长期从事家务稍显粗糙,但无疑仍然十分美丽。 “如果你去帮泰德,他没准会由于紧张引发厨房爆炸。”安多米达透露自己的丈夫不习惯在任何需要看火候的场合有的第二人在场。她在讲话时会略眯起巧克力色的狭长眼睛,“你可以去问你叔叔,唐克斯当时绝对是让斯拉格霍恩最头疼的学生。” “菲尼克斯和我说他为您今天的成就感到高兴,”杰西卡替菲尼克斯讲了好话,今年暑假她从父母口中听闻了叔叔高年级的故事,简直堪比恐怖小说,“他一直在反思过去的行为。” “实际上,米勒并不是我们中最疯狂的一个,”女巫回忆起往事时脸上显现出一抹追忆。她表达了对于米勒和麦克米兰未能走到一起的遗憾,并解释在当时学生的眼中,他们俩几乎是天生一对。“毕业后我就和那时的朋友们失去了联系,但我了解他们的个性——每个人都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杰西卡凝视收拢在安多米达指节中正发着光的魔杖,而更年长些的女人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该怎么做?”她有点茫然地喃喃自语,秘密被再次揭穿的无助感几乎要淹死人。 “这取决于你自己,亲爱的。”安多米达讲,她为她新斟了一杯茶,“尼法朵拉都告诉你了?”她的每个动作都充满友善,然而语气中探究的痕迹如同水面上游动的鱼。 像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水波的涟漪,扎着沙金色长发的少女仿佛竖起了全身的刺。“您想要什么?”只听杰西卡直截了当地发问,结果唐克斯恰好来找她讲故事,她只能耐着性子聆听,又顺便放轻呼吸告诫自己千万别害怕。 令杰西卡感到恐惧的安多米达托腮安静地看着她和自己的女儿玩,随后默默把魔杖上的握柄拆下来推到女孩面前。不得不说,就刚刚那一下来讲——她实在是很像雷古勒斯。 “瓦加度认为,所有的变形能力都与月亮密不可分,比如阿尼马格斯需要利用满月。他们依靠月魄确认易容马格斯的身份,因为有些学生的天赋并不完整,在出生几年后才能掌握变形。”唐克斯离开后棕发女人用手指弹了下握柄磨好的把,并示意对方接过去,“我刚听米勒夫人说他们也去过乌干达,可获取月魄的信息并不简单,我也是拿了从布莱克带走的东西才与他们做了交换。” 杰西卡谨慎地拒绝了那块闪闪发光的贵重石头,但态度依旧不太友善。看在梅林的份上,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到底因为什么才不能给她更好的教导——他们已经为她做的够多的了。 “我只是想感谢你,你可以把它当作是份礼物。”像是猜出了杰西卡的想法,安多米达没有放弃,她继而真心实意地说道,“唐克斯需要真正理解她的朋友,而这一点恐怕我和泰德都不太擅长。” 提到唐克斯,赫奇帕奇好不容易构筑好的防线有所松动。杰西卡垂眼,把注意力转到茶杯氤氲的热气上。安多米达见她冷静下来才逐渐提出自己全部的想法,她称她完全尊重杰西卡的抉择,所以她们夫妇绝不会选择说出去——但瞒住尼法朵拉.唐克斯有难度,只能将它包装成一个秘密,她认为自家女儿难得在这个年龄就很具有守护秘密的责任感。 杰西卡在想了想后开口:“我父母知道么?” “我没有提,但我想,世人都会有自己的猜测。”女巫摇头,但同样示意她看向正帮唐克斯梳粉色短发的安吉拉.米勒,“如果有需要他们会说的。” “你手上的那枚戒指,”过了一段时间安多米达忽然又说,“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杰西卡从花园的景色中回神,卡在指节下的戒圈在窗外冰雪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那是雷古勒斯祖母的东西,准确的说,是梅拉尼娅嫁到布莱克时的嫁妆。”安多米达晃了晃雪白的手指,似乎为梅拉尼娅.麦克米兰这个巧合而感到好笑,不过随后就严肃了下去,“他很爱你。” 雷古勒斯很喜欢她,安多米达从杰西卡一出现就看出她身上多了好几件本属于布莱克的首饰。按照这个速度,订婚之前他就能把那座宅子里他能控制的珠宝都搬给她。 沃尔布加一定颇为愤怒,自诩从地狱成功跑掉的女巫恶趣味地想,那位布莱克的女主人向来认为家族的一切是她自己的。她转而再打量了一下眼前因她的话脸红到耳朵尖的易容马格斯,简直活像长着翅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安多米达端起了眼前的茶杯,思索着要不要开口——哪怕这完全超出了她邀请米勒最初的目的。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对布莱克的事多加干涉,这对她和尼法朵拉都是最好的。 忽然间她听到了安吉拉.米勒夸奖尼法朵拉堆的雪人的说话声,她同样艰难地养育了一个易容马格斯。 “你见过沃尔布加.布莱克了么?”她决定只给予杰西卡.米勒一次机会,“她是雷古勒斯的母亲。” 米勒小姐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表情,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教会了安多米达如何辨别恐惧。 “格里莫广场12号...是什么样子的?”最终杰西卡还是让这个话题成功进行了下去。少女伸手捋了捋领口,仿佛在拼命地分辨自己是否吞了饵,同时这个地址从她嘴里念出来就像念课本。 “地狱。”安多米达简洁地回答道,“一个只接纳陈旧思想的地方,还会在家谱上给你烧个洞当作临别纪念品。”女巫回忆起记忆中那位年幼堂弟种种假意的乖顺,一派天真的少年气:“很多时候我们都自认为可以改变一切,但通常只能改变自己。” 可能是联想到了心上人,17岁的杰西卡.米勒眨了眨天空般的蓝眼睛,顺着安多米达的视线转过纤细的脖颈,看向正给堆好的雪人插鼻子的尼法朵拉.唐克斯。被雪堆掩埋的人,最后当然会成为雪堆的一部分。 “您现在很幸福,”杰西卡说,她的目光停留在唐克斯身上时显得柔和了不少。与方才的警觉有所差别,她敏锐地察觉出安多米达言语中的善意,因而也拿出了同等的诚挚,“哪怕...唐克斯先生是不是把厨房炸了?” 从楼下断断续续发出的轰鸣实在有些不详,杰西卡在看到地板缝渗出的番茄汁后惊呼梅林,想都没想就攥起魔杖跑下了楼,只留下还在喝茶的安多米达一人。容貌姣好的女巫叠起腿,又对花园里听到响声后看过来的女儿甜蜜地笑了一下。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还向我寻求关于嫁给布莱克的建议,哪怕是小天狼星,”安多米达握着那块被落下的石头自言自语道,“我都会建议你快跑。” 她讨厌五年级后在布莱克度过的每一天,尖刻的父母,刁钻的规则,以及她那些要么疯狂,要么装模作样却又冷情冷意的姐妹。她接受的教育告诫她要为家族的荣誉奉献一生,可却拿不出任何能做交换的回报。1978年的冬天,25岁的安多米达.唐克斯回望过去,雪越下越深,17岁的自己执意从深夜穿过冻结的湖泊,在一小片池塘见到一群正带崽的独角兽群。沉浸在蛛丝般联结的光芒下,她从那些高贵生物的注视中了看到注定的命运,不属于自己的爱,以及由那份爱意所引发的,一个从当时看成功率根本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最后她把手上的订婚戒指丢进了湖里,并从那一刻起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爬出来。 她看到18岁的安多米达.布莱克爬出了冰雪堆积的坟墓,去选择拥抱那个一直愿意等待她的男人。她抛下了她的全部,然后又在每一个冬天都令土壤开出鲜花。一个向来被家族认为卑贱的人给了她家庭,新生,还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可爱的孩子。 安多米达凝视自己光秃秃的手指,泰德.唐克斯是个丝毫不懂得浪漫的男人,她为了给尼法朵拉做早餐还把婚戒摘了。女巫花了三秒钟思考自己把戒指搁在了哪个首饰盒里,最后在又一声雷霆般的巨响中也冲进了地下室。 ========================= 杰西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烹饪天赋,但在碰到泰德.唐克斯后所有的疑虑都化作冒泡的番茄酱随梅林一起去了。回到家后她先盯着那块发光的月魄呆了一会,随后仔细检查了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任何酱汁的味道。夜晚的某段时间她打扮整齐,一直趴在窗户上郑重地向外瞧,直到看见期盼已久的人才飞快地从卧室遛出去。 她像颗金色飞贼扑到雷古勒斯身边,而青年冲她露出浅浅的胜利者的笑意,一面责怪她连外套都没穿一面把自己油光水滑的水貂毛围巾裹在她身上。少女搓着手呵出白气,亮晶晶地注视着眼前刚结束宴会就跑过来和她见面的男人,冬季的月色像尘埃,落在他肩头却比雪花还白一些。 杰西卡伸手捂热他冷冰冰的脸,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对镶边袖扣,她用暑假攒的工资给每个人添置了礼物,而这对昂贵的小玩意更是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的钱。她把装着袖扣的盒子放在雷古勒斯手中,并示意他感受其中游走的魔力。为了这份圣诞礼物,她逼着自己施出了存在咒以及几个额外的混合高级咒语,现在这对袖扣会根据与他送给她戒指的距离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 “现在你该相信我,晚给几天圣诞礼物是有道理的,现在它们又稳定了一点。”她因为自己完成了超高难度的魔咒有点得意地翘起嘴角,又将戒指从手上摘下来让雷古勒斯确认它们真的在发烫,“不过我只能把咒语附着在其中一只袖扣,我不太明白该如何让魔法均摊到两个物体上面——” “现在,”她任由自己被雷古勒斯搂在怀里,“你在哪里都可以找到我啦。” 我真的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了,杰西卡在心中默默地想,相比曾经她的心态与行动都更坦诚,这是我绝不会否认的事情。 61、第五十五章 永远的敌人 假期归来后的赫奇帕奇出了桩颇为重磅的消息——萨拉居然和五年级的卢卡斯恋爱了。 虽然远不够掀起全校关注,但两人的约会还是成功震惊了不少本学院的学生。消息泄露后杰西卡好好重新端详了下卢卡斯.阿利金灿灿的头发以及15岁少年稍显稚嫩的脸,她一直把他当作其他人口中总爱调皮捣蛋的弟弟,而萨拉则是要跟她一起对着工作发愁的可怜朋友。 似乎…还是相当合适?她走着神扫视如今几乎只在雷古勒斯的笔记上出现的古代如尼文注解。比起其他低年级的约会对象,起码萨拉可以带卢卡斯顺便复习o.w.l.。 作为当事人们的密友与前任魁地奇队长,杰西卡理论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信息优势,结果在和双方聊完后发现其实没什么可总结的。他们的想法也非常简单:卢卡斯在过完里程碑般的第十五个圣诞节后认定自己终于拥有了追求更年长的萨拉的资格,而萨拉则只是觉得可以和他试试看——毕竟这小子看上去真的长大了。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他居然从13岁就想着跟你约会。”杰西卡皱了皱眉,这才发觉身边的男生这么早熟,在她的印象里三年级的男同学全在弗立维教授的眼皮底下叠纸青蛙,“而且是谁跟我说考试年不谈恋爱?” “我反思过是不是自己五年级时的裙子裁得太短,”萨拉.朗费罗嚼着泡泡糖讲道,她抬手表示了一番当初还有上进心的自己是蠢蛋,“o.w.l.那会我想过好好用功,不过现在发现没什么用。” 当你张开双臂接受生活的重担时,那些压力反而就变得轻飘飘了,更何况萨拉强调卢卡斯掌握着一手神乎其神的古代如尼文翻译技能,没准能给她的考试带来帮助。杰西卡自己没通过古代如尼文的考核,所以自然也没资格分析什么。 “但是,我还是要说,”杰西卡道谢后接过低年级热切递来的嘎巴嘎巴饼干(虽然可能只是为了听八卦),“他才15岁——” “你和雷古勒斯约会的时候也只有这么大,”萨拉拍了她一下,随后两个人照了休息室的镜子并接受它的夸奖,她们看上去完全是大人了,“当时我和伊丽莎白都很担心你。” “说起来,”沙色金发的女巫捋了捋好友翘起的耳侧发丝,“杰米.罗格尔最近不去天文学教室了。”这个和她们同年级的格兰芬多一直在追求萨拉,在听到她和一个五年级恋爱后开始每天半夜爬天文塔,可他根本没参加天文学的高级班。 “那是他的自由,”萨拉用手肘扫开休息室桌子上摊了一片的论文用纸,有点疲惫地讲,“他为什么非要认为,只要他坚持,我就必须给他机会。” 在杰西卡默默的观察下,卢卡斯.阿利似乎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英俊的意味。他比她印象中长得要高,加上不错的追球手表现,会有女生用当年看詹姆.波特的眼神看他。可就算再自我催眠,她还是总想起卢卡斯比赛前不爱吃早饭,从而把胆汁都吐出来的画面。 “拉尔森会不会勒令你们比赛前喝一壶温南瓜汁?”赫奇帕奇想到了就黏糊糊地问雷古勒斯。青年早就习惯她飘忽的思维了,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后摇摇头说出了斯莱特林的基本生存规则,而假装思索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他没有权利管除了比赛外的任何事。”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听队长的?杰西卡联想起艰难的球队管理经历后有点郁闷,继续坐在垫子上挑选不同图案的围巾。她过几小时在霍格莫德有场面试,很多不怎么气派的公司喜欢在三把扫帚跟毕业生谈谈,有时甚至由于不同公司的时间冲突只能选一场。 她小心地将变形后的月桂叶首饰缠在盘头发的魔法发夹上。说实话杰西卡相当不安,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主动见她。她让雷古勒斯去摸她的脸,以确定是否显得熬夜过度,两个人认真地掰扯了一会睡眠时间后他又开始照例提醒她稍后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 “你如果能替我去就好了。”少女闷闷地说,被安排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她并不希望他什么都经手,那样她永远都没法成为可靠的大人。杰西卡亲了口雷古勒斯,准备离开有求必应屋,整理头发时偷瞄到他在看文件时冷峻而平静的面孔,在雷古勒斯身上总能感受到风雅与矜持的冷淡混合的气质。 于是杰西卡理所应当地愣了神,以至于没发现对方的视线从纸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雷古勒斯盯着她的脸侧,把她脑后的月桂发饰轻轻拨出来一点。 发来邀请的是《每月巫师》,一个相比于其他同行不算太流行的杂志,但又比《唱唱反调》正常得多。编辑部的奥博梅尔女士对杰西卡编写的霍格沃兹故事挺感兴趣,毕竟与她们负责的内容类似。杰西卡本来刚为有熟悉的话题而感到开心,聊了半天才发现编辑工作和写东西完全不是一码事。 “如果你的家族有亲人从事这一行,也许你会得到一些指点,但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从头学起。”奥博梅尔女士倒没觉得毕业生不懂工作流程有多十恶不赦,她顺便透露了自己是列支敦士登人,“而且你父母的经历肯定会启发你。” 杰西卡搞不清这位女士提到自己的父母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大概真的被雷古勒斯惯坏了。 后面她们谈了谈杰西卡的学习习惯与成绩单,《每月巫师》的主编很满意杰西卡的变形学水平,但随后又透露他们的薪资待遇其实并不理想,最终也只是让她等猫头鹰。结束对话后杰西卡窝在座位上灌黄油啤酒,她直觉她们聊得不错,可奥博梅尔微妙的态度又让赫奇帕奇颇为费解。 “他们到底想不想要我?”往后的好几天内她都在反复琢磨这个问题。分享欲促使她和雷古勒斯讲了这件事,但也提出这一次希望由自己单独思考,于是这段时间雷古勒斯只是平静地看她发疯。 “如果…奥博梅尔真的很喜欢我,那她不是应该骗我工资很高?”杰西卡躺在他腿上掰着指头纠结,“她跟我说挣得少,是因为她很坦诚,还是她其实根本不希望我来?” 雷古勒斯翻了页书,但故意制造了一点纸张摩擦。听到噪音后杰西卡蓦地仰头,脖颈间挂着戒指的细绳像条光滑的小蛇,随动作溜溜地钻进松开的衣领里。 她抬头瞧雷古勒斯,而雷古勒斯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时不时眨着那双灰水晶般的眼睛。 “我再想想。”被蛊惑后杰西卡认命地躺回去,又拿脸颊蹭了蹭他的衬衫扣子。 她很有志气地从头到尾没有求助雷古勒斯(哪怕他提示过她可以从每月巫师的应聘情况入手),最终在同学院小劳伦斯的情报下得出了答案。劳伦斯一家与奥博梅尔有不错的私交,他探到的消息表明《每月巫师》早在1978年年末就把大部分要入职的新人敲定好了,除了一位姓瑞鲁的老先生——按小劳伦斯父亲的描述:一个奇怪且不太友好的人。 “你不能总是和怪人打交道,”萨拉趴在沙发扶手上煞有介事地提醒杰西卡,“不然他们会认为你只擅长这个。” “比如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卢卡斯.阿利流畅地接了她的话,他正在帮萨拉泡饼干,“没准这个瑞鲁也是拉文克劳。”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们,此类言论属于歧视。”伊丽莎白.格林不太赞同,但随后耸了耸肩膀,“记得只能在休息室里说,拉文克劳不喜欢被随便定义。” 杰西卡迅速回顾了身边怪人与拉文克劳的对应数量:“所以,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金发男生满足地亲了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一口:“赫奇帕奇永远最适合赫奇帕奇。” 截止到1979年三月,奥博梅尔女士都没有再发信件给杰西卡,唯一的好消息是圣芒戈许诺会为她留位置,只要她的n.e.w.t.成绩满足要求。面对几乎马上就要扑到眼前的毕业日期,杰西卡回顾了一番毕业年的成就,只能说起码离开学校后有地方可去。 寄给谢诺菲留斯的霍格沃兹故事存货被刊登光后杰西卡又“贿赂”了几名七年级同学,大家的选择其实也并不相同。有些人需要一份工作养家,而有些人只需要遵从心意。杰西卡抱了雷古勒斯的魔药笔记和一纸袋零食回宿舍,他们今天抽空去了湖边复习兼散步,天气很不错,被阳光烘热后的风不会让脸冻僵。 一路上有不少低年级赫奇帕奇认出了杰西卡是谁,并对这批新口味的坩埚蛋糕表示感兴趣,于是她顺手发完了所有的零食。她边研究雷古勒斯对草蛉虫干的记录边掏纸袋,直到撞上了一个黑突突的脑袋。她和从楼梯匆匆往上跑的阿莱克托.卡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很倒霉——鉴于杰西卡已经把零食掏出来了,她觉得可能那块蛋糕更倒霉一点。 “给。”她有点没好气地说,并打定主意如果她敢动手就跟她拼了。 杰西卡和阿莱克托坐在扫帚间门口,这里白天人很少来,但又处于只要发生争斗就能随时引来关注的范围。赫奇帕奇捏着魔杖,不受控制地打量阿莱克托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虽然一直认为卡罗存在严重的暴力倾向,但杰西卡更多对她的挑衅行为加以无视,能让她感到恐惧的斯莱特林只有行动更难以琢磨的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她听说了卡罗订婚的事,嫁给一个还没从德姆斯特朗毕业的保加利亚人。 “你戴这个上课不会被教授发现?”杰西卡扭过头开口,顺便又感受了一会胸口戒指微微发烫的触感。她对它和那对袖扣施下的咒语还在生效,这说明雷古勒斯此刻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只有赫奇帕奇才会因这种事被抓到。”娇小且神色苍白的女巫冷笑。她用嫌弃的目光烙了一遍杰西卡刚摸过蛋糕纸的手,而杰西卡像真被烫了似的抖了一下,怀疑地确认了多次自己的手是否干净。“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总是大呼小叫,还自以为发现了真理。” 杰西卡有点生气,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她确实没资格指责斯莱特林们的选择。她把视线挪回来凝视阿莱克托发射出刻薄目光的绿眼珠,试着想再说些什么,却发觉怎样都不合适。 “随便你怎么想,米勒。”阿莱克托懒懒散散地说,她同样死握着魔杖。她的魔杖握柄形状特殊,经常被萨拉嘲讽像融化的三色棉花糖,“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杰西卡感到好怪,雷古勒斯之前也总是盼着离开学校:“霍格沃兹不好么?” 卡罗冷漠:“跟那个没什么关系。” 沙色金发的女巫起身,阿莱克托.卡罗从入学的第一年起就不喜欢她,还在特快上当众嘲笑她的脸和发型。从那时起她就认为自己和斯莱特林聊不到一起去了——直到她和雷古勒斯试着共同相处。 她真能和他相处下去吗,杰西卡想,不管在学校还是未来别的什么地方。 “杰西卡.米勒。”就在她快要离开时阿莱克托忽然说道,她掏出魔杖朝她丢了个恶咒,“你如果为我可怜,那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杰西卡吃痛一声,趁着还没失去知觉回敬了个冰冻咒,她的眼球像被蛰了,不过能听到阿莱克托伴随着冻结惨叫的声音。她记不清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似乎拽了卡罗的头发?),只记得被路过的学生活活拖到了医疗翼。在被庞弗雷夫人摁着喂药时她担心自己要瞎了,结果能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谢梅林。 庞弗雷夫人对女生打架见怪不怪,最严重的一次还有人被丢进了一浴缸的高浓度巴波块茎脓水里。杰西卡被药水浓稠的口感刺激地打了个嗝,过了一会从隔壁挂帘传来低低的埋怨声:“恶心死了。” “我跟你拼了,”杰西卡虚弱地对阿莱克托.卡罗说,她比自己要惨上一点,可能需要喝一个月的生发灵,“我希望你下辈子也别长出一根头发。” “随便你怎么说。”卡罗把帘子蓦地拉开,她的那张雪貂脸鼻青脸肿的,杰西卡想可能是毒蛰咒的作用。 “我讨厌你的天真,认为生活是靠很多虚伪的东西维持下去的。”她露出一个有点慎人的笑容,似乎从某一刻起她身上的某些部分就已经死掉了,而一些别的正吸收着养分蓬勃生长,“我不需要让别人来可怜或质疑我的选择,我非常知道自己渴望着什么,可你显然并不清楚。” “看在梅林的份上,”杰西卡反驳,她捧着医疗翼的杯子,里面魔药拐着弯的热气直窜到脸颊上,“是你先攻击了我,而且你愿意嫁人还是如何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忽然意识到斯莱特林的选择普遍和其他学院有所区别。他们像被一副笼子给困住了,有人试图脱离现有的位置,有人则根本不愿意改变。 “你就像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格兰芬多,想当然地去认为别人的生活需要拯救。”卡罗打了个喷嚏,“婚姻就是婚姻,米勒,你迟早会明白的。” 看着杰西卡茫然的表情,卡罗翠绿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随后她突然就松弛下去了。似乎是此刻才惊喜地发现,对于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女人,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打击到她。 “你没有准备好,对吗?”只听卡罗平静而又恶毒地说,“我以为你会更爱他呢。” 杰西卡像被阿莱克托.卡罗的话给诅咒了,之后一整段时间都头晕目眩的。当雷古勒斯来医疗翼找她时,她正裹着眼睛神情恍惚地追随屋顶吊灯的光晕,虽然阿莱克托被薅秃了,但显然庞弗雷夫人认为杰西卡眼部的伤口更严重,因此被强制留下观察。她的脑袋在听到床铺的轻响后动了动,随后闻到了那股混合着缬草味的针叶香气。 “我想,你不介意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她感到自己的鼻尖被轻轻摁了一下,清冽的声线宛如冰水流淌过耳边,“如果你还是更希望自己想,那我就听着。” 杰西卡迅速坐起身抱住他,把下巴抵在黑发青年瘦削的肩膀上。她先故意去咬他的耳廓,随后被他身上的温度冷到颤了一下,雷古勒斯嘲笑之余不忘给她施了个保暖咒。 “我把卡罗的脑袋用剃毛咒刮了,”她闷闷地和他描述全过程,“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能打过她,如果魔咒学考试能考这条就好了。” 雷古勒斯笑了一下:“你和多少人打过架?” “我爱你。”杰西卡忽然说。雷古勒斯听到后没表现得特别惊讶,他们并肩靠着,雷古勒斯帮她把眼睛上的纱布摘下来,杰西卡在直视了光亮后不禁哎呦一声。 她揉着眼眶偷瞧雷古勒斯成熟的侧脸,很难想象几年前他还疯狂地崇拜着黑魔王。不过随后她发觉,当年15岁的雷古勒斯只是随本性倾慕着强大的权力——而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了可以制定规则的人。 “我可以写你的故事吗?”杰西卡在用魔杖发了一小簇魔法焰火后问道。 62、第五十六章 少年所渴求的 “我近来总是操心收成的事,”阿尔法德.布莱克摆出要和谈话者推心置腹的架势,“你如今成了年,肯定懂外面的环境有多艰难。”男人翘起的胡须随叹气一颤一颤的:“我需要承认我老了,光靠自己完全没法打理这么多东西,非得卖掉一部分才有法子生存下去。” 雷古勒斯敲了下阿尔法德为他添的热红酒的杯壁,平心而论味道不错,这让他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怀疑阿尔法德不是真的在哭穷。 所以你在这样的条件下还给了小天狼星一大笔金子?换在私下黑发青年肯定直接就这样讽刺了,但在人前还是要保持收敛。 “您还年轻得很,”于是他平平静静地向更年长者说道,哪怕几年前阿尔法德还是自己最亲爱的叔叔,“请问我能帮您什么?” 阿尔法德谨慎地打量了雷古勒斯三秒:“你父母有提起过我么?” 清隽的青年摇头:“您如果去求我母亲的话,就算是我恐怕也只能说上几句话。”也毋须解释,反正目前只要是还能喘气的布莱克肯定懂他是什么意思。 “沃尔布加总认为布莱克就该得到最好的,”阿尔法德的口风变得很快,神色憔悴的男巫敏锐地通过对方的态度察觉出如今谁拥有家族真正的话语权,宛如昏夜中的飞虫精准地嗅到火星,“但你我都清楚世道早就不同以往。 “希望你多担待点你可怜的叔叔,雷尔,”他终于选择放下身为长辈的自尊心,“毕竟我们曾经是一家人。” 雷古勒斯露出今日的第一份笑意:“我想先听听您打算怎么做。” 雷古勒斯返回格里莫广场12号,将门外洋洋洒洒的雪片与斗篷一同搁置在衣架上。他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自己今天去见了阿尔法德,他有把握守住秘密,但不能保证阿尔法德不会写信同小天狼星炫耀,他们的关系向来好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或者说,阿尔法德总认为可以挽回与家族的关系,相比那些离经叛道的家伙,他的罪行只不过是偷偷给了侄子一笔资助钱。雷古勒斯在脑海内整理了一番刚刚与这位叔叔的谈话,阿尔法德.布莱克坦诚当年的行为纯属误判,因为当时他天真地认为姐姐不会真狠心驱逐她最爱的大儿子一辈子。 有些,好笑,雷古勒斯只这样觉得,如果是几年前他没准还会感到一点愠怒,但现在只剩下这个了。 或许是责任感使然,他不得不将难得的圣诞假期浪费在跑来跑去与完成功课上。雷古勒斯趁着空闲填满了斯普劳特教授布置的作业,他和杰西卡十月在有求必应屋模拟地中海环境种了几株当地的水生植物,可后面它们挨个死掉了,干脆全塞进论文以发挥最大价值。青年收起羊皮纸后晃了晃手腕,放松之余凝视起窗外闪烁的褪色街灯。 他能透过玻璃,想象杰西卡同样在写这份论文时打盹的模样,尽管她的困倦应该也来自于漫长的复习过程。她会倚住桌面或椅背的花边不省人事,直到笔尖滴下的墨水洇成一团弄脏整张纸面——然后就到了考验清理一新熟练度的时候。 “我把它们连带写好的论文全丢掉了,”双面镜对面传来杰西卡可怜兮兮的声音,现在是他们的聊天时间,她提到带回家的鳃囊草已经出现了腐化迹象,并且连带感染了论文纸,“妈妈说再不埋了我就会惹上大麻烦。” 雷古勒斯大致可以想出鳃囊草腐坏后的味道,这其实也算是观测水生植物的一部分。“米勒夫人一般会怎么对你?” “比如扣掉我所有的晚饭!”女巫咬着嘴唇说,她一直很喜欢这些亲手培育出的小东西,“它们应该是在我手里活得最久的一批植物了…哪怕现在都去见了梅林。” 在跳过这个话题后杰西卡向他分享了自己今日的全部活动,她努力写了作业,还跑去对角巷看了印度巫师的拉茶表演。相比之下雷古勒斯反而给不出太详尽的生活细节,只说去抽空见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他其实连这个都不应该告诉她对吧?雷古勒斯的某一部分冷酷地想,他习惯凡事都由自己去处理了。 “我明天下午有点时间,”可他还是试着去邀请她,哪怕这会打乱拟订好的活动安排,“你想不想和我出去玩?” 杰西卡的蓝眼睛蓦地睁大了一点,面对邀约她总表现得很害羞,但雷古勒斯清楚她的神情偶尔会和心思反着来。 “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杰西卡在他耳边愉快地说,他们在逛了一整天后回到了他的那间小公寓。少女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哈欠,可还是很努力地不去压疼他。她趴在他的身上,用手指轻触爱人凸起的喉结,被汗水打湿的金色发丝潮湿地黏在象牙色的脖颈,“我自己想出来的。” 雷古勒斯掐了她光滑的腰窝一把,如愿听到少女边咯咯笑边发出的讨饶声。随后他用手臂环住杰西卡,像对待一件能令他满足的宝物。 “为什么,布莱克要以''''''''k''''''''而不是''''''''c''''''''结尾?”她用指尖比划着说道,“你不觉得少一个字母也不错么?” 青年没忍住笑了,杰西卡在发现他有认真听后明显变得更开心。他们今天跑去喝了马车里的下午茶,所以她身上还有杏仁残余的味道。 “因为你不能在’黑色’里’看见’东西——”少女拉长语调,以着重展示字母''''''''c''''''''的读音巧合,随后在被男朋友压在身下后偏过头去躲他,“我下次不和你说了!” 雷古勒斯其实不怎么喜欢无厘头笑话,在他看来这些故事要么是出于讽刺,要么就只是毫无意义的卖弄,但是他喜欢听布莱克在杰西卡口中一次又一次的发音。在杰西卡睡着后他用飞来咒拿到那对她当作礼物的袖扣,月长石刻面因咒语带来源源不断的热度,仿佛恶作剧时溅在手指上的烟火,提醒着他自己离所爱之人是如此的靠近。 于是在窗外漫天飞雪的陪伴下,他低下头吻她从羽绒被中露出的肩膀,又凝视她熟睡时蹙起的眉头。她有两条很秀气的眉毛,可到了七年级后变得越来越爱皱着。 这让他回想起,在他刚和她频繁接触的那段时间,曾经的杰西卡.米勒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布莱克的新继承人不否认毕业年所带来的压力,可雷古勒斯不认为光凭这个就能击垮一个17岁的女孩子,毕竟这种考试她在五年级也经历过一回。经过几次观察与试探,他将杰西卡的忧虑初步归结为对易容马格斯身份的担忧,她会和他分享身边的一切,因而雷古勒斯知道,在得知唐克斯一家发觉她是个易容马格斯后她总是有点心神不宁的。 这促使他有点想再找安多米达谈谈,哪怕上次的对话可以算得上不欢而散。与只是资助侄子就被除名的阿尔法德不同,雷古勒斯对这位堂姐新组建的家庭着实提不起好感,而安多米达估计也不遑多让。但她为了孩子有事求他,所以雷古勒斯认为还是自己赢了。 他曾经欺骗过自己,认定对输赢与得失的判断是规避风险的绝佳手段,本质上恐怕只是无法接受失败的代价。他不喜欢输,不喜欢看被寄予厚望的东西最终支离破碎,因此他近乎贪婪地探究一切,将所有能拿在手中的信息织成细密的网,直到他发现有些事的存在本身要比结果重要得多。 “未来是由你们去实现的,雷古勒斯。”他还记得在六年级的春天邓布利多问他,“你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 黑发青年从睡着的赫奇帕奇身旁安静地离开,他挥舞魔杖在窗边点亮一盏小灯,开始在脑内给要写给安多米达的信件措辞。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雷古勒斯垂眸思索,忽闪的眼睫如轻颤的蝶翅。他目前组织不出完整的答案,但很明显过去那个搜刮女孩秘密还沾沾自喜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你在做什么,写信?”睡醒后的杰西卡套着毛衣摸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目前还是一片空白的信纸,她知道这是雷古勒斯的习惯,但对布莱克的家族事务她只模糊地了解最基础的那点,“给你父母,还是又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那位助理?” “给安多米达。”雷古勒斯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再等几个小时杰西卡必须要回家过夜,“有什么好建议?” “你和安多米达女士肯定都不会听我的,”赫奇帕奇吹了下睡得乱糟糟的沙金色刘海,“不过说起安多米达,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雷尔。”她把那盏灯调得更亮了些:“天赋应该是枷锁吗?” 雷古勒斯并未因她的话语停顿:“她跟你聊过关于易容马格斯的话题?” 杰西卡摇了摇脑袋:“只是我自己在乱想——我不知道公开易容马格斯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发现很多事其实都没法看清楚,却必须要提前做决定。” 换句话来讲,生活是由无数场大大小小的赌博组成的,所以他才沉迷于搜罗信息以增加身边的筹码。雷古勒斯没说什么,只熟练地点一点魔杖,让空白的信纸从桌面消失。 在圣诞节返校后的日子平静到有些无聊,读到七年级后雷古勒斯推了所有不必要的交际与冒险,只负责定时的巡逻与学生会管理,和他搭档的菲欧娜.艾博是个还算有责任心的拉文克劳,比起其他女级长是最好的主席人选。杰西卡在卸任魁地奇队长后也没有了任何课余活动,因而两个人把所有能相处的时间都掏出来泡在图书馆或有求必应屋。为了准备考试,他们用上了那两台闲置了一年多的魔法打字机,杰西卡亲手把二人一到七年所有的笔记都印了一遍。 “你修理后的机器完全可以拿到市场上,”少女惊喜地夸赞了雷古勒斯的动手能力,随后拿起一张他一年级时的黑魔法防御术笔记,“你还在上面画了金色飞贼——原来那时起你就想当找球手了!” 被戳穿开过小差的布莱克次子只有一丁点不好意思,反正当时他也只是个11岁的孩子。他们按科目整理了所有学习笔记,不出意料地查出了不少理解错误的地方。整理到了五年级时杰西卡死活不给雷古勒斯看她的笔记本,后面发现她在上面除了乱涂乱画外还模仿他的字写了好多的r.a.b.。 “我不可以写你嘛?”她忽然很小声地问,就好像害怕自己与他的认知并不一致,“当时你说我们算是在约会的——你还把纸条插在仙人球的刺上。” 雷古勒斯按习惯将那株变形出的植物从记忆里拽出来,他顺着脑内延绵的网,看到陈旧的纸张,传唤铃,缠绕住金色头发的月桂叶以及酵过了头的酒精与桃子,看到从1976年九月起他们有所改变的人生。 彼时的他对所谓的荣誉志在必得,结果直到成年才成功从身上剥离了那股自持矜贵的天真做派。雷古勒斯放下虚荣心,以最平庸不过的视角去复盘邓布利多的行事逻辑,结果发现这位老人几乎是操控了布莱克的命运。 阿不思.邓布利多用他最在意的东西引诱他,继而掌控他所有的行动,最后却问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即将18岁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伫立在有求必应屋伪造的日光下,感受着周身魔力涌动的力量,那力量仿佛奔腾的河流,永不回头地冲刷过每一处时光的罅缝,再为他带回希望与很淡的雏菊香味。曾经他试图用言语控制杰西卡,而后却开始渴求起她的秘密。 明亮的光照令青年的灰眼珠泛出一抹餍足的绿色。等到今年夏天他们就会离开学校,在霍格沃兹的庇护下,他似乎只付出了很简单的代价,就把她的爱换到手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不习惯沉溺于过去,毕竟那毫无意义,何况几年来与邓布利多的相处教会了他虚心,但他还是很满意自己将童年时离他很遥远的事物统统攥在了手里。他开始经常观察杰西卡发愁的样子,比起欣赏战利品更像是尝试彻底了解她。 有时他会觉得,相比起来她其实更理解自己一点,而他却对她的世界知之甚少——那里充斥着大量他曾认定无关紧要的平凡事物,而她在那个世界中同样学着计算她的赌注。 伴随着她的忧虑,黑发青年无法自拔地为杰西卡每一份可能的工作做好了规划,哪怕她并没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他尽最大程度克制着,给她足够的尊重与空间,并且几乎是勒令自己看着她为了明明非常简单的事发愁。 可每次当她撒着娇跟他抱怨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才是她的战利品。 雷古勒斯从摞得整整齐齐的书本中抬头,为了应对几个月后的n.e.w.t.大部分七年级恨不得把自己溺死在书里。他先快速确认了目前的时间,随后把目光转移到明显神志不清的女巫身上。杰西卡.米勒将胳膊支在桌面托住沙金色的脑袋,留长后的卷发散开能完全盖住腰际,而她的刺猬守护神正趴在她的肩膀上打盹。她在听完他周末的学习规划后坚持等他,结果因打了太多哈欠一直眼泪汪汪的。 “我也在忙着写信,”即将被他轰走时杰西卡不悦地举起修改过的《高级魔药制作》充当击球棒,“魔咒伤害科的提斯代尔先生给我发了很多信件模板。”雷古勒斯听后故意哦了一句,她果然十分熟悉他了,已经很明白什么事情会让他介意,但又不会真正发火。 “其实不是,”过了一会她自己也没忍住,给他展示实际上根本白白一片的信纸。她揉着刺猬的肚皮蹙眉,噙着眼泪的蓝眼珠像两颗星星,与梦境里19岁的模样相差无几,“我只是想多陪着你而已。” 青年勉强顶住了这种扭曲事情本质的示爱:“如果按照这种计算方式,你其实每天都在陪我。” “阿尔法德叔叔曾经要求我把他的名字记回家谱里,”雷古勒斯突然跟她说起这件事,而杰西卡则迅速回忆阿尔法德是不是给了小天狼星一大笔金子的那位,“他认为比起揪着犯下的错误不放,布莱克该对血亲更宽容一点。” “我没有责怪你父母的意思,雷尔,惩戒一个人毕竟是管理家族最方便的方法。”阿尔法德在满房间的酒香味中叹气,只论金钱他过得还不错,可无时不刻都像丢了魂,“我从来都不后悔帮了西里斯。” 雷古勒斯点头承认:“我认为你一直很纵容他。” “你确实长大了,”阿尔法德含义不明地嘟囔了几句,“所以是你拥有了这份权力——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布莱克?”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静静听着阿尔法德翻来覆去地暗示自己有多么渴望“再回到家人身边”。当然,阿尔法德.布莱克是他熟悉的亲人中较为特殊的一位,而其余的所有反抗者对待除名都抱有一股迎接新生般的欢欣。不甘心被约束,以至于干脆利落地打碎一切值得怀念的记忆再远走高飞——可他们实在是离开他太久了,哪怕并没有人死去,那些迸发的恨意与爱也如熄灭的火焰。 他成长在一个似乎天生就高高在上的家,却因各种原因难以避免分崩离析的命运。他越长大,就越看清表面温情下的暴戾与残酷。小天狼星或许比他看到的更早又更自私,所以他最终走了。 “你最开始说要听一听我的想法,雷尔,”阿尔法德环视着四周冷清的房间,“家人应该随时间变得更多,而不是越来越少。” ========================= “等于说,当年那个资助了小天狼星的人就是阿尔法德.布莱克?”杰西卡趴在宿舍的床上问正往脸上滴精油的伊丽莎白,事发当时她完全当八卦听了,从耳朵里过了一遭后啥也没记下来,“我还是不能理解他被沃尔布加.布莱克给除名了,他甚至不是麻瓜以及麻瓜出身巫师的支持者!” 鉴于拥有一位姓罗齐尔的母亲,编着辫子的棕发女巫主动承担了对古老家族偏执的讲解工作,在大致科普后她柔和地眯起眼睛:“你最近多加了一门考试吗?”? “那它最好能被归为魔法史的一部分!”比如绘制布莱克的家族树之类的。杰西卡郁闷地将枕头捂在脸上,怪她嘴欠跟雷古勒斯说要写他的故事。虽然说好了只是私下写着玩,可雷古勒斯还是像教课那样给她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知识。 “我建议你最好这几天先躲着他,也许他自己会把这事忘了。”萨拉叼着牙刷说道,她最近和卢卡斯每天都腻在图书馆,直到宵禁才往回跑,“或者更可能的是,他会因为你不理他从而察觉出你在逃避——” “我很认真地在听了,”杰西卡的声音从枕头下闷闷地传出,“包括复习功课也是,我都以为自己成了个拉文克劳。” “所以我建议你先别找他,然后你就会回到快乐的赫奇帕奇生活。”萨拉托腮看着杰西卡试图把自己闷死的动作,“你记得你多久没回宿舍睡了吗?” 米勒小姐涨红着脸从被窝里爬起来,她们不会理解成那个了吧,虽然她和雷古勒斯从新年后本身也很那个—— “让我想想,”最终她选择彻底摆烂了,“反正按照某种计算方式,我几乎每天都在陪着他了。” 63、第五十七章 闹剧 杰西卡.米勒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巧合的。 起初她认为,安多米达的这份忠告带有一定占卜学上的魅力,预言自己是否要走运或倒霉,然后将茶杯渣或做的梦当作未来的预兆。所以,当第二十次有低年级学生鼓足勇气找到她,追问她到底是不是个易容马格斯时,杰西卡只想说一句话。 “我想先问你们一件事,”少女顶着黑眼圈从默写错的福灵剂配方里爬出来,她很认真地盯着对面几个学生的脸,“我平日里看起来,有任何一点像易容马格斯吗?” “不。”来向她打听的为首的四年级咽了下口水,因为米勒看起来更像随时要把他们抓走熬福灵剂,临近n.e.w.t.的七年级全部都和火药一样,“但是,麦格教授刚刚在厨房外碰到我了,她说希望能跟你聊聊。” 随后他看到米勒学姐的眉头蹙了起来,她有个不太明显的美人尖,导致额前金色的发丝一直歪歪扭扭的:“我以为换成院长会更合理...起码斯普劳特教授可以直接来休息室找我。” “麦格教授说了会叫院长一起,”赫奇帕奇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招上的是个麻烦活了,不过一份宝贵的谈资弥补了损失,他们会因这件事在接下来的一周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按她们的说法,她们不愿意强迫你坦白身份。” 杰西卡听后彻底把脑瓜撞向(当然力度非常轻盈)堆满默写羊皮纸的沙发扶手,看在梅林的份上,她不喜欢撒谎,也真的不擅长这个。 杰西卡.米勒已经懒得去反思,在她漫长的学校生涯中到底是哪儿出现了问题。七年来她一直将易容马格斯的秘密保存得很好,而秘诀即是稀薄的存在感,霍格沃兹魁地奇的竞技强度也用不上改变指关节数量这种技巧来争取优势。然而,赫奇帕奇又确实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不出几天真相就随着大量的胡言乱语自动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赫奇帕奇新上岗的纸条管理人弄错了尼法朵拉.唐克斯寄给杰西卡的信,然后整个学院就知道了;起初人们还只是怀疑,但毕竟唐克斯小姐是被圣芒戈认定目前英国唯一的易容马格斯,于是有人前去询问了与杰西卡同期实习的卢瑟福.波克,事情就这样泄露到了拉文克劳,随后宛如孢子增殖一般快乐地随风飘散。 最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在情况明显变得无法挽回的时候,杰西卡的态度反而显得过于麻木。她总是闷闷地坐在靠近墙壁的沙发上,用手臂抱住膝盖,也许所有的惊慌失措与愤怒都在雷古勒斯那会发泄完了。17岁的女巫早就是成年人,明白责怪谁并不会有所帮助,哪怕按斯莱特林的标准那些大嘴巴的家伙都应该下地狱。 刚开始她天真地认为,只要她装哑巴,等毕业后这件事就能彻底过去,毕竟大家遗忘的速度总是如此得快。可随后她就发现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要撒一百个谎来弥补最初的一个,秘密因更多的谎言膨胀,而人们比起相信反而更倾向于为所有的不合理现象硬塞一套解释。现在已经有传言说杰西卡身为易容马格斯精通无数令别人更改外貌的魔法,所以惹她生气的阿莱克托.卡罗才会被她用剃毛咒剃秃头。 “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塞巴斯蒂安.霍肯模仿奇怪的腔调说道,他肩膀上围着獭兔毛的厚实围脖,就算现在的天气已经彻底用不上了,“来自我几年前看过的电影,所以说世界上不存在巧合也可以。” “他们要用那么复杂的手段才能让画面动起来。”萨拉不解地发表了对这项麻瓜娱乐活动的看法,她对自身家庭的传统做派向来不满,但想一口气追上麻瓜的潮流并不容易,“可是那些场景真漂亮啊,难以想象他们不是靠魔法搭的——可能也就比马尔福的宅子差一点。” “需要我提醒你们,有人在跑题吗?”小劳伦斯举着变形学课本说,这位未来的《预言家日报》生活板块记者沾染上了女友伊丽莎白的口癖,“我们本该在帮杰西卡讨论巧合。” “我听说他们在花园里养孔雀。”塞巴斯蒂安无视了他,转而兴致勃勃地阐述了马尔福的祖先如何从征服者威廉手中得到了特威尔郡的大片土地,随后话题又拐到了神圣二十八族中有钱人饲养的宠物数量与装修问题上。他坚称布莱克的格里莫广场12号也会有精致的壁纸与发光的楼梯扶手,哪怕他们这辈子没准都不会允许一个混血巫师走进去。 “嗯?”杰西卡在发觉周遭的沉默后意识到塞巴斯蒂安希望自己提供布莱克的宅邸情况,看在梅林的份上,她刚才在走神来着,“我只觉得里面可能阴气森森的。雷古勒斯提到屋子里施了无痕伸展咒,不过我总认为这玩意容易出问题,比如卡在房间和盥洗室的墙壁什么的——” 她几乎是想到哪儿讲到哪儿,怕自己冷了场,随后却发现大家都露出耐心又温和的神情听她说话。感激几乎一下子溢满了杰西卡的内心,他们是她在学校里交到的最好的朋友,流言传出后又一直默默陪着她,哪怕聊天也从没有提起和易容马格斯有关的半个词。 “我不关心这帮家族的无痕伸展咒,”塞巴斯蒂安仍旧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有机会我一定要从马尔福庄园偷一只孔雀出来。” 在察觉出还是有不少人关心自己之后,赫奇帕奇鼓起勇气准备与现状战斗。杰西卡利用挤出来的时间给家人与朋友们写回信,最近流言已经逐渐有被校外人所知的迹象,但托尼法朵拉.唐克斯小姐的福,除了找乐子外,大家对易容马格斯没有那么惊奇了。 唐克斯在事发后迅速给自己寄了额外施了保密咒语的长信,字迹稚嫩但真诚地向杰西卡表达了泄露她秘密的歉意,并将所有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杰西卡当然没打算生她的气,但一想到她是如何飞快地得知了这件事就觉得压抑。 她被人注视着,就好像她还是孩子时跑去和另一个孩子玩,而那个伙伴的家长手里捏着魔杖,满脸慈爱但无比警惕地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感到喘不过气,甚至想找个地方逃走,但在考试前又无处可去——她目前还处在霍格沃兹的庇护下,可很快就不再是了。 在n.e.w.t.开考的两周前雷古勒斯带她去黑湖边散步,在意识到考试是毕业的象征后,似乎不少活动都不再具有那么强的吸引力。杰西卡跟在他身后,聆听水波与周遭偶尔溜出的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湖水恬静地吞没这些心绪,只将纯粹的涟漪与风景交还回来。 他们找了片草地坐下,杰西卡向雷古勒斯展示她擅长的打水漂,结果发现雷古勒斯很有玩这种游戏的天份。少女观察男巫使用魔杖时的技巧,默默捡了好几块鹅卵石回来。雷古勒斯在外人面前从不展露过多的玩心,就像阴寒萧瑟的淡日,适合下上几场雪。 “你似乎把丢石子的技巧当课题研究,”她察觉出后就直接说了,杰西卡捧着一堆石子看着他笑,眉梢又变得舒展而弯弯的,“这样会掌握得更快吗?” “只是习惯,况且我小时候也总是对着水面闲着。”黑发青年说,准备把她拿了鹅卵石的手清理干净。杰西卡立马将手乖乖伸给他,而雷古勒斯很满意她能试着改正到处乱碰东西的毛病:“你把麦格强调的甘普衍生法则背熟了?” “嗯哼,教授。”杰西卡半抗议性质地哼唧道,随后开始依次背诵由五条法则衍生出的注释。她能感到自己的知识储备达到了七年来的巅峰,而其中的大部分都要仰赖雷古勒斯坚持不懈的督促。他是个严厉,却对她尤为宽容的老师。 “麦格教授想要跟我谈谈,”她在雷古勒斯捏住她柔软的指腹时说道,之前杰西卡有意避开同他聊易容马格斯的问题,也许可以算作一种逃避,但反正他也没有追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雷古勒斯轻轻挑了下眉,面对她他总是很有耐心,并且总能等到她主动退让或是服软。“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逃避,”过了一会黑发青年说,“但选择权在你。” “我知道。”杰西卡低声回应道,随后感到他抵上了自己的额头,将唇角微微触及她的脸颊,宛如树枝上新生的嫩叶轻扫过皮肤。杰西卡闭上眼,试图将越发沉重的秘密交给湖水。 “对不起。”在月色与水声的陪伴下她断断续续地解释起来,“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找你,我只是....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做。”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与担忧:“我总是害怕面对许多事情——也许我不适合做一个易容马格斯,也不适合做任何出格的事。” “是我该道歉。”雷古勒斯很难得地主动向杰西卡表达歉意,他表示自己会尊重她的决定,也希望她能彻底相信他。“我们可以一起着手解决许多问题。”皎洁的月亮在他烟灰色的眼珠上变成两个狡黠又亮晶晶的小点,“包括安多米达对她女儿交朋友的过度插手。” “她知道的太快了,”杰西卡终于过于疲惫地说。月亮仿佛绕过了她,直接流淌进草地,化作一滴滴的响声,“每一个布莱克都这样吗?” 雷古勒斯想反驳她的质疑,但很快就发现反驳不了,因为他最开始就是这样对杰西卡的。可也许是习惯所致,他没法同寻常巫师那样急切地向爱人表达衷心,他更多只是去诱哄,又或是像尊自持的雕塑,安静自我、高高在上的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 良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小会。 “你以后可以主动来找我吗?”最后还是杰西卡主动认输了,她恢复了往常愉快的神情,将腿边一块最圆润的鹅卵石塞在雷古勒斯手中,又晃动他的胳膊撒娇,“如果我因为难过不来见你,而你主动来找我的话,我肯定会很开心的。” 她自认为已经很了解雷古勒斯做事的方式,可她却不是每一次都能摸透他的想法。杰西卡惴惴不安地想,小部分时间她会像只被他圈起来的羊羔,要么温顺地讨他关注,要么则惊恐而蜷缩地等待他的反馈——可她实在又太爱他了。 而后她看到雷古勒斯露出一瞬不从容的表情,为那张向来理智清秀的脸制造了几道裂痕,里面是一些热烈而诚挚的东西。 杰西卡忽然感激起n.e.w.t.,它简直是用来搪塞其他人的最佳理由,能让她以学习为名义把自己关在有求必应屋或宿舍。当然她也有在学习,不过到了最后关头,能做的也只有背一背考试范围与雷古勒斯猜测的考题。她在给咒语改重音时会想起雷古勒斯,想起他曾经的冒险与未来看不到尽头的繁忙工作——但他甚至抽出了时间跟自己约会! 他是怎么做到的?杰西卡有点别扭却好奇地渴求起恋人的内心世界,了解雷古勒斯的想法是件相当有趣的事,哪怕很多时候杰西卡得出的结论都是他带有一种天然的疏离感。 赫奇帕奇盖上快用完的栀子色墨水的盖子,她知道有很多东西雷古勒斯没有告诉过她,而现在却愿意逐渐与她分享。她应该尽快适应,而不是冲男朋友发莫名其妙的脾气。 在又一次忽略了麦格教授投来饱含关心的审视目光(不过也依旧是审视)后,杰西卡捧着课本随雷古勒斯走出了变形学教室。不得不说雷古勒斯帮她拦了不少麻烦,至少跟着他没人敢再找她盘问易容马格斯的情况。回寝室的路上他们低声讨论起安多米达一家,尼法朵拉又给杰西卡写了信,称已经有人摸到家里打听杰西卡的消息,然后安多米达对他们挨个下了恶咒。 研究成年易容马格斯,杰西卡发散地思考,自己真没准可以养活不少人,直到撞见在地下走廊等他们的邓布利多时她还沉浸在自己被关在圣芒戈的画面中。 “下午好,”老人对两个学生都打了招呼,“很高兴能在毕业前再见到你们——我想跟杰西卡单独聊聊。” 雷古勒斯颔首,但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杰西卡整理好自己的呼吸,拽了下他的校袍袖子示意他可以先消失一会。 “抱歉,校长。”在雷古勒斯离开后少女尽力合理化男友的行为,“这...都是我的问题。” “我只觉得很有意思,”邓布利多故意皱着鼻子说,“我知道你在因为某些事发愁,孩子。” “您相信吗?”几秒钟后杰西卡犹豫着问,“相信我是个,易容马格斯?” 老人露出微妙的表情:“我一直都清楚。” 杰西卡愣了好一阵子,不过还是先把这几年所有的蹊跷收集在了一起。“雷古勒斯告诉您的?”杰西卡注意到路过的学生都自动无视了她们,而邓布利多的坦诚反而解答了她的不少疑惑,“还是说,是您早就知道,所以甚至提前施了驱赶其他人的咒语?” “某种意义上讲,释放一些简单的魔法并不需要我挥舞魔杖。”邓布利多稍微讲了个笑话,他伸手示意金发少女跟着他走,“我们换个地方?” “我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到这里了,”赫奇帕奇坐在校长办公室的待客座位上接过茶杯,“但在毕业前来一趟感觉真的很不错。” “我的办公室与霍格沃兹永远都欢迎你,”邓布利多点点头,“那么,既然知晓我欺骗了你,你对我的看法是否有所改变?” “您依然值得我们尊敬,”杰西卡捏紧茶杯的把手,努力装作不介意,却还是有点别扭地说道,“哪怕您和雷古勒斯背着我做了很多事,甚至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 “更何况,”过了一会她又喃喃道,这次像是也讲给自己,“是我骗了每个人,不是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邓布利多说,在灿烂的阳光下他似乎显得更苍老了,“你认为雷古勒斯有秘密吗?他又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说?” 谁知道?杰西卡有点郁闷,在和男朋友相处久后她自觉越来越敢于质疑他了,她也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也许这就是朋友们提过的感情的新阶段。 赫奇帕奇在脑内构筑雷古勒斯.布莱克的一举一动,藏在颈下的戒指像在灼烧,证明他还在附近准备接她回去。 “他总是倾向于,一个人承担责任,当然得到的奖励也全都是他的。”杰西卡下意识攥住衬衫的领口,哪怕时间帮助她意识到了雷古勒斯并非完美无缺,她喜欢他的理由也依然如流水一样自然,“而且他习惯了斟酌后再行动,他可能认为不告诉我比较好。” “因为我什么也帮不上他。”只听见杰西卡垂眸低声说。她爱他偶尔显露出的温柔和真挚,所以理解他的孤独、决断与坚持。她理解他的梦想,也深深地发现自己离他的梦想有多远,“还有关于我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福克斯扑了扑翅膀,歪着头轻轻鸣叫了一声。 “我第一次萌生把你们聚集在一起的想法,是三年前的九月十七日。”邓布利多温和地看着由于过度不安而瑟缩的女孩,“那时我刚巧听了个故事,是关于英雄因何而成为英雄。” 杰西卡反应过后立马整理状态,很有礼貌地准备听课。 “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是因为他们并不会随意改变决定,哪怕他们可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邓布利多说道,“你或许会认为他们算无遗策,但,杰西卡,以我听闻的故事与个人经验,许多人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并非万无一失,也并非能为自身获取收益或所谓荣耀,而是如果不去做情况就会变得更糟糕。”老人挥手示意福克斯先安静,“雷古勒斯在你的印象中大概十分可靠,但很多时候他也无法控制局面——他只是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 赫奇帕奇还是第一次听邓布利多用这种语气评价人。 “杰西卡,如果你认为一件事只有一种结局,那么它不一定是最稳妥的选择,但一定是最正确的。”邓布利多拉开抽屉给她塞了一大袋太妃糖,“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勇敢,不用害怕未来的道路。” 杰西卡先是道谢,但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称赞自己。 “而在做一件不确定后果的事时,我们不倾向于将风险分摊给在乎的人,这大概可以解释雷古勒斯的隐瞒。”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他得到独自前行的奖励,也承受相应的孤单,作为一个成熟的巫师,雷古勒斯有心理准备,你只要能理解这点就够了。” “你猜校长叮嘱了我什么?”杰西卡在找到等着她的雷古勒斯后故意扮了个鬼脸,她给他展示了自己带出来的糖,“他说让我对你好一点。” 黑发青年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他在滴水石嘴兽边上等了好一阵,果然这老头不会提供什么好的意见——紧接着他就被杰西卡拥抱了,少女沙金色的长发像沁了阳光的蛛丝,将两个人松散地缠绕在一起。 “我去找麦格教授坦白的话,你说她会不会帮我?”杰西卡咬着腮帮问,她伸出手,用柔软的指背顺着青年的耳廓摸了几下,“一个被戳穿的秘密是不是只有彻底公开这一种结局?” “大多数时候,”雷古勒斯能闻到她指尖焦糖的香味,这让他容忍了她在他脸上胡闹,“我想,你不介意我帮你了?” “说得好像不是你先发现了一样。”她边抗议边更用力地抱住他。“你是我的大英雄。”杰西卡真心实意地讲,但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 直到很久之后,杰西卡.米勒还能回忆起当时闹剧般的场面,毕业季本来就糅杂着眼泪与混乱,如果再加上罕见的变形天赋和掩藏多年的少年心事,是很适合刊登在一些小报上的。回顾起来,整段经历就如同一出戏剧,场面喧嚣混乱,而人们情绪激动、纷纷议论。杰西卡记得清彼时周围的目光,那些惊讶、惊奇和好奇的眼神,像是旧课本被永久粘贴咒死死黏住的那页,但她永远记得上面写了什么。 麦格教授当然对她很好,她的朋友也率先理解了她,他们认为她只是过于担忧,现在的社会环境已经没必要将本该是天赋的易容马格斯掩藏起来。当然,还是有人认为她是找不到工作了才主动坦白,以希望神秘事务司或哪家魔法研究所能收留她,不过很快这些人就都闭嘴了。再后来,很多当时米勒费力想要见上一面的学者给她主动写了信,也有几个拒绝过她的工作邀来了橄榄枝,不过她最后谁也没有选。 杰西卡.米勒最怀念霍格沃兹的有求必应屋,那是她和雷古勒斯.布莱克单独相处最久,也是他们在n.e.w.t.考试前花费最多时间的地方。在紧张备考的日子里,她记忆最清晰的不是反复背诵的魔药步骤,而是邓布利多与她分享过的一番话语。她的心上人因为某些原因独自追求理想,但同时也欣然承受着相应的孤独。于是她抽空跟雷古勒斯又一次聊起了自己的家,同他讲述那些发生在她身边的小事。她记得雷古勒斯听得很认真,当时他就坐在有求必应屋创造的炉火旁,原本冷清的脸一沾染上火光就显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支乐曲结束后在空中萦绕的余音。 “我认为,”当时她托腮望着他,“家应该是感到温暖的地方。”那会的她是那么的渴望能抚平他的孤单,以至于赌气般地无视了很早就存在的问题,也依然想要挤进他的世界。她将对未来的不安,以及两人关系的走向统统当作赌注押在他身上。 而在杰西卡的印象中,雷古勒斯选择喝了一口她喜欢的石榴汁,又用那双烟灰色的眼眸仔细地凝视她。杰西卡从那片灰蒙蒙中探寻出蕴含的柔和与爱,它们都是支撑她向他靠近的东西。 “你冷吗?”杰西卡记得自己鼓起勇气问。 她也记得雷古勒斯很温和地摇了摇头。 64、第五十八章 以后的故事 如果要给1979年的n.e.w.t.做一段总结,那亲自参与考试的七年级们多半会认为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或许是两年前的o.w.l.冲散了紧张,又或许大家都迫切地想为漫长的复习进行收尾。总之,这次n.e.w.t.的考试安排与成绩全部出得飞快,以至于杰西卡拿到猫头鹰信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先感叹,搞不好o.w.l.漫长的阅卷流程真的是在给毕业生让路。 在调侃了一番暑假中旬才能收到o.w.l.的成绩单之后,她在很多赫奇帕奇(哪怕有人根本没到参加任何一次考试年的年龄)的围观下怀着激动的心情拆了信。经过长久的努力她的魔药学成功攀升到了e,除变形学、草药学与保护神奇动物外,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术也都拿了o——她的魔法史和天文学没有答好,不过离p倒还差得挺远。 “我认为辛尼斯塔教授当时是在暗示,”杰西卡回忆起天文学教授在最后一堂课上的古怪神情,“不然她为什么要把天球模型上的猎户座烧掉?” “问问杰米.罗格尔带进来的费力拔烟火?”萨拉.朗费罗边拿自己的成绩单扇风边嚼薄荷味的吹宝泡泡糖,“无所谓,没有人在意天文学,天文学又不能帮大多数人找工作。” 不如说,天文学与算术占卜这类学科是专属于少数人的游戏,这一届的女学生会主席菲欧娜.艾博就是绘制星图的一把好手,但还是凭借出色的魔咒实践能力选择了妖精联络办公室的职位。不是每项成绩都有用,但每有一门合格就意味着可选的道路又多了几条。 杰西卡数了数自己,她一共拿到了5个o,可以胜任大部分不那么特殊的工作,也刚好迈过了圣芒戈治疗师的门槛。她捧着成绩单蜷腿,灵敏地听到校服衣料皱褶因摩擦发出的细碎的簌簌声。 她已经在这座城堡里待了七个年头,在这七年间所经历的事没有一件是浪费的,它们有些令人难堪,有的却像是养料,最终全部都化为了自身的某一部分,成为她能从霍格沃兹带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比起给圣芒戈写信确认工作,杰西卡还是更高兴自己度过了目前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这意味着在正式毕业前她有充分的理由无所事事,只用享受在学校生活本身。她可以花半个小时时间吃早餐,浪费大半天观察黑湖推到岸边的水草形状,还能不加考虑地去赴各种各样的邀约和派对。 格兰芬多组织了连续几天的狂欢,为了欢迎其他学院的毕业生(除斯莱特林外)加入特意选在了船库。一桶桶的气泡果汁和黄油啤酒从厨房与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不断地出现,虽然派对不收大家的钱,但赫奇帕奇们参与几回后就累得只想睡觉了。最后大家一致决定采用在休息室召开座谈会的方式打发时间,畅聊工作与未来的生活——并且每天先睡到傍晚再开始流程。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考试了。”伊丽莎白悻悻地说,她的魔咒学成绩没达到预期,但也不能说糟糕,毕竟弗立维曾评价从a到o都是她的正常水准。随后她被大家开解不必过分介意,能考出全o的才是不正常的人,而众所周知,怪人基本不会分到赫奇帕奇。 “听说今年没多少人拿10个o以上。”萨拉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随后话题就转移到了“我们和上一届的差别到底有多大”上。最终所有人统一思想,大概上一届的学生就是更受梅林青睐,他们的成绩和长相上都远超旁人一截。 “据说雷古勒斯拿了11个o。”座谈会的全年级点人终于到了斯莱特林这边,“我昨天听斯拉格霍恩跟人吹牛,说雷古勒斯的算术占卜连一根木棍都没摆错。” “说的像是他亲自去考的一样。”甚至连试卷都不是斯拉格霍恩批的,这位斯莱特林的院长只负责教魔药学。 “…说起来,雷古勒斯为什么只有11个o?” “你能想象雷古勒斯.布莱克也和小天狼星那样选修麻瓜研究?让斯莱特林去研究电路基本和杀了他们差不多。” “可是我记得小巴蒂.克劳奇就上过布巴吉教授的课…” “我感觉布莱克长得根本就不好看——” 杰西卡.米勒发觉话题正朝着奇怪的方向飞奔而去,她正远离地毯给粉红色的米布米宝换盆,休息室诞生的变异种,被塞巴斯蒂安赞叹如果稳定培育一定超有市场。她竖起耳朵捋了捋座谈会跳脱的逻辑,起因是有人提出80%媚娃的混血都在算术占卜上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非暴怒状态下的媚娃象征着美貌,所以能学好算术占卜的都应该是大美人。 沙金色长发的女巫顿时生出审美被侮辱的郁闷感。 杰西卡努力维护了一下男朋友的容貌:“我觉得他挺好看的。” “嗯哼,所以你被他诓到手了。”萨拉对杰西卡被爱情蒙蔽的眼光丝毫不意外,“不觉得他有点矮吗,而且他也太瘦了。” 杰西卡假装不经意地打量雷古勒斯,下雨后他们从庭院跑到某间教室发呆。阵雨来势汹汹,敲得石砖与窗玻璃噼里啪啦地响。女巫乖乖看他点亮教室里的灯,烟火的焦香混杂着雨水的湿气,形成一股轻微的篝火熄灭的味儿。 趁着雷古勒斯处理焦味的功夫,杰西卡默默在脑内清点了一番能清除味道的咒语,又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偷偷瞧他。瘦削的男巫挺拔清秀,灯盏的火光划过,将青年人的小半张脸映照出摇曳的阴影。他因思索敛着眼皮,半阖的烟灰色眼睛漂亮又锐利,像星星在云层中发出光。 左思右想还是认为他好看,挺拔端正,就算成天想出不少阴沉沉的点子也还是端正。杰西卡掏出魔杖,室外雨点的节奏仿佛也跟着乱了,听起来和一捧糖被故意甩在地上差不太多。 雷古勒斯默许杰西卡用咒语试探性地改造了教室里所有照明用的物体,事实上他早就过了会因劣质火把或蜡烛涩味毁掉好心情的阶段,服从家族规矩是习惯,容忍霍格沃兹的不完美当然也是。在粗略查看咒语的效果是否正常后他发自真心地恭维了杰西卡几句,她比五年级那会要胆大且厉害多了。 “其实我基本闻不出来。”然而少女只实话实说,浑圆的膝盖在裙摆下因腿部的挪动并拢。真心实意地,也没必要跟他开玩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好看?” 黑发青年很认真地摇摇头,但耳尖稍微变红了一点。 两个人互相随便聊了聊见闻,杰西卡意识到现在哪怕没有明确要处理的问题,他们也能漫无目的地谈上一整天。她边敲手指迎合雨滴砸玻璃的声音边同雷古勒斯沟通,在光照下男巫所有的棱角都像被软化了,但嘴角仍抿得很紧。杰西卡咬了下嘴唇,尽管说好了只放松,雷古勒斯心中估计还揣着一万件事。 他在做梦时也会想这些吗?又会梦见什么? “思考这种问题不会对未来有帮助,”雷古勒斯忽然说道,乌灰的瞳孔捕捉到女巫茫然的表情,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杰西卡愣了几秒:“你是说怕圣芒戈不让我去上班?”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刚聊到了公司毁约,“我不是在担心那个,不过院长助理建议我去魔咒伤害科做检查,说可以折算成以后的工作时长,他们觉得——易容马格斯是魔力波动异常的一种。” 人们对易容马格斯的兴趣要远高于她本人,虽然理论上易容马格斯只能被称为巫师的某一类身份。杰西卡毫不意外地听着雷古勒斯提出种种应对建议,甚至体贴地考虑到了如何在不损害她声望的情况下“友善地”让那些治疗师永远闭嘴。她闭上眼改变眼睛的颜色,第一次很直接地同他对视。随后他们接吻,雷古勒斯明显喜欢看她变成烟灰色的眼睛,他的情绪变得更柔和,以至于杰西卡能观察到被颈间脉搏震得起伏的黑色发梢,连翘起的弧度都是柔软的。 雷古勒斯确实替她挡了许多麻烦,就算这些麻烦都从他对她的“秘密”感兴趣开始。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雷古勒斯低声问她,杰西卡这才惊觉他还没得到问题的答案。 大抵是报复心作祟,杰西卡眨了眨和他一样颜色的眼珠,伸手去碰男朋友烧红的耳廓,又模仿他的声线故意压低嗓音:“在想…你会做什么样的梦。” 看雷古勒斯害羞是种微妙的体验,杰西卡努力跟上斯拉格霍恩教授难以预测的舞步。与她自己不同,雷古勒斯在她面前几乎不撒娇,可能在斯莱特林看来无回报的服软无限接近于示弱。也不知道斯莱特林内部是怎么约会的,金发女巫发散地想,思索间有人在讲晦涩的政治笑话,她合气氛地笑了一下,很顺利地接受了这种讽刺,果然人的适应能力会随训练持续增长。 这次毕业舞会的规模大得惊人,宾客如云,杰西卡提着裙子躲开摞成小山的苹果挞切块,消失之后倒也不显眼。她刚才差点被一群自称是学者的陌生人淹没了,要不是雷古勒斯帮她她现在还在被逼着剖析童年阴影。钻进用来躲闲的角落后青年给她递了饮料,又替她摆正缠在脖颈上的月桂首饰,杰西卡的皮肤因对方指尖的摩挲很没骨气地颤了颤。 这个动作本身不亲昵,但教导意味很浓,出现在情侣之间大概率会被认为是有什么特殊的相处方式。杰西卡目光不住地左右飘移,她总感觉雷古勒斯热衷于教育她,而她也傻乎乎地配合,比如喊他教授什么的。 果然雷古勒斯非常知道该怎样让她在一秒钟之内脸红。 相比起来,他感到害羞的次数太少了,拿天平称似乎也只配用最轻的砝码。大部分时间他都表现得正正经经,就好像只有这样才是有利且符合规范的。杰西卡想起他们五年级时雷古勒斯难以被说服的执拗劲儿,觉得自己现在也没比过去的他好上多少,一个还在当小孩的大人,和一个努力装大人的孩子? 分不清谁更糟糕,杰西卡把下巴搭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她对自己的人生完全没把握,而雷古勒斯恐怕早就把二十年后的规划都做了——只要他能看到那么远的话。 “但最后咱们都长大了,”埃默里.朵乐边试图擦掉外套上詹姆.波特的签名边说,他被斯拉格霍恩请来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所以这种判断也失去了意义——无论什么状态,成年后就全部都是大人了。” 杰西卡默默给他递了垫布帮忙(从飘过的甜品台上刚拽下来的)。詹姆.波特热衷于给每一位他见过的魁地奇工作人员签自己的名字,不过他确实有身为超级明星的资本。朵乐说波特现在的状态类似一只查德里火炮队用合同关押起来的嗅嗅,至少有五十人指望指着他养活并冲击联赛名次。有女粉丝甚至直接给他寄了迷情剂,讲到这里埃默里露出恐怖的表情,并称喜欢用迷情剂的都是大疯子。 作为听众的杰西卡略感心虚,身体往后倾了一英寸。 “不过传闻莉莉.伊万斯因为迷情剂的事调侃了波特整整半个月。”作为非洲联赛的职业解说,埃默里总能搞到不少内幕,“那段时间波特脸都垮了,反复强调只有自己的女朋友能对他用迷情剂——还有粉丝因为这个去麻瓜世界找伊万斯的麻烦,差一点就上了头条,不过被英国的魔法体育运动司扣下了,他们认为这样会影响波特的商业价值。” 在热切讨论了“非洲魁地奇联赛的犯规尺度”与“目前波特能为英国和爱尔兰魁地奇联盟挣多少加隆”这种八卦后,杰西卡感叹粉丝支持的每一分纳特大概要掰成十多瓣才能送到球员本人手里,多亏蒙特罗斯喜鹊的假赛让她提早发现了联盟的黑暗。埃默里再赞同不过,称可能正是如此才没人愿意把魁地奇当工作。 所以这是小天狼星拒绝打魁地奇的原因?一直不理解他选择的杰西卡忽然想到,加之雷古勒斯对魁地奇赛事的鄙夷,布莱克们或许都比她更早看清真相。赫奇帕奇的视线飘到不远处的雷古勒斯身上,青年正礼貌聆听一位陌生女士的讲话,少年时期的固执淡去,转变为夹杂几分傲慢的从容。现在的他表现得淡然而自信,让人基本挑不出任何弱点。 “我见过你这种眼神,小姐,你盯他就像盯鬼飞球。”埃默里看到她的神色后揶揄,他也夸张地探身观察那个被人群围起来的挺拔身影,“看起来真辛苦,对吧?但我猜他不是那种会跟你到处诉苦的人。” 这话说得其实挺模糊,这几年在霍格沃兹上过学的学生大多不会对布莱克的高傲有好印象。杰西卡果断开口维护了雷古勒斯,她向来认为雷古勒斯身上有温柔的一面——毕竟他真的跟她道过歉,争强好胜,却也偶尔会在她面前感到不好意思。 他把他的弱点展示给她看了。 埃默里羡慕地叹了口气,结果猛然发现自己的袖子上还溅了零星的欧防风泥:“看来我还缺一身附加水火不侵的正装。”这也是他选择参加斯拉格霍恩聚会的原因,虽然是来当丑角,可机会往往也蕴藏其中。 为了感谢埃默里陪她打发时间,杰西卡给埃默里的外套成功施了个水火不侵。她做好心理建设后前往被放大后的办公室中央把雷古勒斯扒了出来,走出院长办公室后青年隽秀的眉眼立马冷冰冰地垮了下去,斯拉格霍恩方才一直喋喋不休地强调小天狼星和他作为兄弟有多么相像,而为了不当场笑出声很是需要一番装模作样的能力。 小天狼星前些日子搞了台据目击者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酷炫”的摩托车,从圣芒戈的大楼顶部一跃而下。十分钟后人们在大楼门口发现了一个身中混淆咒的麻瓜警察,并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满满一袋加隆。 “我一会还要回去,”雷古勒斯在明讽暗刺地嘲笑了好一阵小天狼星的愚蠢后说道,他弯下腰去摸她热乎乎的脸,“你可以先离开,我保证没人会找你麻烦。” “我陪你。”正坐在台阶上理裙摆的女巫果断说,“其实烦我的人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雷古勒斯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点:“刚才我看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我想也许你也会感兴趣。” 在雷古勒斯缜密的话术中,“也许你会”在很大程度上等同于笃定。似乎从某一刻开始他就热衷于送她礼物,比如各种各样贵重的首饰,又比如在三把扫帚约会时额外点一份南瓜蛋糕配奶油,再默默看着她吃完。对此杰西卡当然感觉高兴,但收到贵东西难免有些小心翼翼的,她更喜欢那些雷古勒斯也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考试后他们总跑去霍格莫德闲逛,以后当然也可以随便去,但做大人当然没有做学生自由,何况就算被教授们发现也不会被关禁闭——他们已经要毕业啦。 杰西卡拉着雷古勒斯浏览佐科笑话店的新品(故意略过了一排排粉红色包装的迷情剂),七年里她为这家店贡献了不少零钱。青年对店里出售的廉价装饰品给出了尖锐的评价,可能在雷古勒斯心目中首饰就该是正式的?赫奇帕奇想到,他认为自己需要送给她正式的礼物。 “我和罗斯默塔女士约好了座位,”她把佐科货架上一枚会吱吱叫的银色小夹子别在他的校袍领口,“我请她弄了几杯特调酒,在别的地方喝不到。” “她欠你人情。”雷古勒斯用猜测的语气说,私下里他在她面前挺放松,也不怎么太控制情绪。青年低头瞟了好几眼自己袍子上的夹子,怪怪的,“你更喜欢戴这些?” “只是买着玩,”杰西卡搂住他的胳膊撒娇,解释道她买过的破烂能塞满好几个首饰盒,“你送的不一样,我都好好收起来了。” 赫奇帕奇不吝啬对人的夸奖,而面前斯莱特林大概就是吃这一套,三年的相处让杰西卡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让彼此都感到舒适。 由于詹姆.波特在联盟季后赛大出风头的表现,查德里火炮花重金砸了他的周边,霍格沃兹内也充斥着波特和他的伙伴在学校藏了宝藏的传说。雷古勒斯懒得评价目前低年级人手一只玩偶以及把头发弄得像鸟窝的风气,但不否认掠夺者确实有可能在霍格沃兹留下谜题,他们向来把这所学校看作囊中物。杰西卡赞同他的想法,或许是因为邓布利多,有不少格兰芬多颇有主人翁意识,他们爱管闲事,在大部分时间里也是最好的伙伴。 他们猜了塔楼以及几个掠夺者爱出没的地点,不过雷古勒斯无意亲自寻找,因为那样会陷入掠夺者的游戏,从而被耍得团团转。两个人玩笑性质地细数了读书期间掠夺者搞出的一系列恶作剧,仅仅一年过去这些故事就成了传说,但考虑到他们成功成为了阿尼马格斯,有些神乎其技的事迹也有了解释。 例如开发几条巫师根本走不了的路——说起阿尼马格斯,这也挺诡异的,如果不是彼得.佩迪鲁的告密,那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还能变动物。 “他们崩溃的比我想象得早一点,代价也低得多。”雷古勒斯的分析缜密中又带着冷酷,作为上一届格兰芬多男生们曾经的直系亲属与见证者,他很清楚这个表面风光的小团体存在着怎样的裂痕,“我不信任彼得.佩迪鲁,但很明显有人需要跟班,再拿兄弟名义迫使他们听话。” “代价?”杰西卡自动忽略了他对掠夺者刻薄的看法,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每时每刻都巴不得掐死对方,像伊万斯与斯内普几年前那样才是不正常的。 “他们还活着。”只听雷古勒斯轻飘飘地说道。 赫奇帕奇先顺势思考了一番他话语里的含义,后面才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他特意修饰后的说法。毕竟阿尼马格斯只是身份,掠夺者们也不会因为身份的暴露受到任何损失。真相远比他的嘴巴更刻薄,雷古勒斯纯粹是怕刺激她才收敛。 杰西卡皱了皱眉,决定以后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杰西卡用毕业前的几周时间慢慢整理好了行李,万幸的是她只打包了三个箱子,跟在身后并不拖家带口引人注目。七年级们其实收拾出了不少还没拆封的羊皮纸和笔,但都大方地留给了没毕业的学生。大家猜测那些没被带走也没被送人的东西最后去了哪里,但这个问题也和在赫奇帕奇休息室提出的无数疑问一样没有后续。杰西卡在心里默默投有求必应屋一票,她在这间望不到尽头的屋子里见过不少有趣的物品,比如受潮的靴子与中恶咒后不断长出苹果的晾衣架。有求必应屋确实是个垃圾场,专门埋葬回忆,却又是珍藏它们的绝佳地点。它会随着这间屋子留在学校很多年,并永久地成为未来故事的一部分。 “我只能陪伴你们到这里,”邓布利多站在黄金讲台上笑眯眯地讲话,他特意穿了同样金光灿灿袍子为毕业生们送行,“如果你们未来不需要我,算你们走运。” 杰西卡把无数类似“你能想象他会说’算你们走运’吗?”的讨论声挡在包厢外,享受起最后乘坐这趟火车的时光,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邓布利多发疯。她目送着特快逐渐远离那座再熟悉不过的城堡,远离缭绕塔尖的风,继而彻底告别树林和山谷与空气的潮湿。路上她拗不过雷古勒斯给他看了正在写的关于他的故事,简直像在写布莱克的历史,但雷古勒斯表示这样就很不错。 “难以想象半个月后我就要工作了,可我还什么都不会。”杰西卡倒在男朋友的肩膀上茫然地讲,虽然大概率还是干原先的杂活,最多再多熬一熬魔药,除非他们真愿意为易容马格斯单开一个实验室——那样安多米达肯定会一边微笑一边想办法先把圣芒戈的大楼炸了。 “我倒觉得没必要否定自己,亲爱的米勒小姐。”黑发青年慢条斯理地说,他被她翘起的沙金色发丝蹭得摸了下鼻梁,“我们都知道你能力超群。” “你就恭维我吧。”少女把脸埋在他的衬衫褶皱上,“我是不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然后她听见雷古勒斯了然且愉快的笑声。 65、第五十九章 戒指 今夜恐怕是国王十字车站最安静的一次,霍格沃兹特快晚点了整整两小时,恰好避开了麻瓜发车的高峰期。杰西卡认为这样其实很不错,她趁毕业前考取了幻影移形许可,但之前都只能挤来挤去才能走到车站的公共壁炉附近。 也许这次她可以和家人试试带着行李幻影移形,杰西卡想。临下车前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情况,试图在无人察觉时偷偷溜走。她恰巧也看到了布莱克先生,打扮得相当体面,但已经需要依靠手杖才能站稳。这导致杰西卡的脚步在穿过人群时停顿了一瞬,少女深吸气,在男巫注意到她的同时主动问好。 “晚上好,米勒小姐。”布莱克先生冲她点头,幅度几不可见,但态度相比布莱克夫人更温和一点,“很高兴看到你们顺利毕业。” 她离开得比雷古勒斯早,作为男学生会主席他有责任最后一批下车。杰西卡简略地向布莱克先生夸赞了雷古勒斯的成绩,随后就跟见了摄魂怪一样从男巫身边逃走了。她直奔平时家人等她的位置,垫脚观察了几圈后撞上菲尼克斯.米勒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 “你令我刮目相看,亲爱的。”菲尼克斯用口型无声地调侃,他大手一拍把赫奇帕奇搂进怀里,“带你去吃甜点,不算毕业礼物,我额外请的。” 菲尼克斯总会带她去享用饭前零食,这属于叔侄二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排队的途中他们碰上了两个为冰激凌口味争执的男巫,互相责怪是对方点了无花果芝麻这种“无法被梅林饶恕”的口味。为了尽快吃上冰激凌杰西卡与菲尼克斯提出可以交换,听到这话后男巫们表现得挺意外,他们有一头红棕色的头发,两个人长得像又不像。 “吉迪翁.普威特。”更年长的那个热情地同米勒们挨个握手,看上去他很喜欢交朋友,“鼎鼎大名,你一定就是菲尼克斯.米勒,听说你用兑蟾蜍黏液的吐真剂教训了翻倒巷的那帮傻瓜,干得漂亮。” “这话你只能悄悄讲,不然我可没法再跟他们做生意了。”菲尼克斯懒洋洋地说道,海水般的蓝眼睛眯起来,开玩笑中带了点告诫的意味,“这是我的侄女杰西卡。” “《预言家日报》很渴望你成为它们的新宠,可爱的易容马格斯小姐。”另一个名叫费比安的男巫立马补充,他表示他和哥哥绝对支持菲尼克斯的坑害翻倒巷事业,更何况他们还都是格兰芬多,“但记得别被媒体缠上,多上报纸准没好事…除非他们愿意给钱。” “老弟,别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市侩。” “市侩的明明是你,看在梅林裤衩的份上,我总不能因为面对漂亮姑娘就撒谎啊——” 杰西卡忍笑,她觉得他们两个很有意思:“你们是双胞胎?”不过吉迪翁看上去明显稳重许多。 费比安故意眨了眨棕色的眼睛,他手腕上戴着块坑坑洼洼的金表,几颗星星在表盘上跑来跑去:“你猜猜看。” 与大多数在街上认出杰西卡后要求她现场免费表演变形的家伙不同,普威特兄弟没有对易容马格斯产生过多的好奇,这让杰西卡的心情愉快了不少。菲尼克斯倒挺郁闷,因为他坑人的手段看起来并非天衣无缝。 “你这算是,执行正义?”杰西卡努力想了个安慰他的说辞,“你不能既骗那些黑巫师,又想赚他们的钱。” “普威特给邓布利多干活,这是我认为他们能知道的唯一途径,”棕发青年揉着眉心说,他要好好想想哪儿出了问题,“可他们最近应该在忙小巴蒂.克劳奇的案子。” 赫奇帕奇抬起头:“他的案子还没判?”她对这个阴郁的斯莱特林只剩一丁点印象。 “快了,估计是邓布利多想明白了该怎么利用他。”菲尼克斯耸肩,“你明白的吧,校长总有办法让人把最后一纳特都奉献出来。” 杰西卡沉默,邓布利多一直知道很多的秘密,她的,她的家人的,很多人的。 她时而会设想,是不是秘密决定了人的命运,而邓布利多最擅长利用这个。 “嘿,这是你选的路,你需要的是接受,而不是拼命去想出现在’假如’这种词之后的事。”菲尼克斯忽然对杰西卡认真地说,“很快你的生活中会出现比易容马格斯更令你烦恼的东西——至少工作可比接受采访痛苦多了。” 如果真如叔叔所言,那她的未来可谓一片黑暗,需要赚钱的杰西卡.米勒女士在迈出客厅的壁炉时飘忽地想。她的父母选择在家里迎接她,母亲特意穿了正式的礼服,还擦亮了房子每一处能反光的家具,但神色显示出与装扮不同的疲惫。自从见识了安多米达.唐克斯教育孩子的方式后她就感到十分愧疚,她没法教导女儿控制天赋,也不能帮她处理麻烦,作为一个母亲而言并不称职。 杰西卡用力拥抱了母亲,她理解妈妈,也完全不在乎“自己本该能得到更多”这种糟糕的想法,她明白她只是想让她有的选。“就比如…未登记在册的阿尼马格斯才是最自由的?”她把前些天从埃默里那里听到的新闻讲给家人,在知道波特和他的朋友们可以变成动物之后,查德里火炮的训练场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晚餐时威廉.米勒例行询问了杰西卡对未来的打算,不过因为毕业,这次需要考虑的事明显更复杂。杰西卡把炸得酥脆的土豆炸虾沾汁,称过几天就去找个合适的房子,她18岁了,总该学会一个人生活。 何况她其实超级期待,有一整个空间能供自己支配是什么感觉呢?应该不太会像住进了有求必应屋,有求必应屋是霍格沃兹的一部分。 “你要问清楚房东的要求,毕竟他们不会为住户施家务咒语。”安吉拉.米勒托着腮帮回忆起来,“也没有家养小精灵打扫房间,你父亲来找我的时候还被房东抓到过,因为她觉得他看着不像成年人。” 刚毕业的赫奇帕奇默默看了眼父亲用发油精心打理过的背头,很难想象他曾经的模样。 “说起来,宝贝,你和雷古勒斯.布莱克怎么样了?”金发女人话题猛然一转,她轻轻呼气,并努力创造出随口一问的效果,“听菲尼克斯说你主动跟他父亲打了招呼?” “妈妈,”少女小声打断了母亲,但手里的黑莓饼掉了一盘子,“我一会再跟你说。” 杰西卡也搞不清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和布莱克先生问好,也许是出于礼貌,也许是奥莱恩.布莱克看上去真的很虚弱。虽然他表面还算健康,但杰西卡能感受到他身上死亡的气息。在圣芒戈你能看到巫师康复,也能看到有人从富有活力直到死去,因而治疗师和接待女巫们对死亡就像看待老朋友。赫奇帕奇喝了口对角巷房屋公司准备的柠檬水,提斯代尔最近升了职,据他说在圣芒戈干久了就会滋生没必要的麻木或慈悲之心,等他厌倦了现在的工作搞不好可以去麻瓜那混个神父当当。 她连续看了好几个热闹的位置,最后选定了上弗莱格利附近的一栋小房子。上弗莱格利是约克郡最大的巫师聚集地,和麻瓜的相处也颇为融洽。这里有酒馆、杂货铺、卖蔬菜水果以及肉类的综合麻瓜超市,她甚至发现了一家专门售卖二手巫师服饰的店,伪装在巨大的麻瓜鞋店招牌之后。她想租的房子本身不算太气派,两层,但基本只够支一个炉子加几幅躺椅,楼上除床和衣柜外估计连塞她自己都费劲。 真正吸引她的是这房子有个单独的壁炉,合法登记过的,住这儿她不用每天早上跟一大帮人抢。不过这也是房东敢要高价的原因,并且只接受季付,杰西卡盘算了下,不砍价租这里的房子每月会花掉她实习工资的三分之二。 尽管房屋中介很努力地证明目前的价格的确超级划算,同时抬出了诗翁彼豆证明约克郡是个充满魔力的好地方,但这个理由吸引不了杰西卡(她又不想当诗翁)。最后她找了菲尼克斯谈价,成功把价格压到了能接受的范围,不过不能使用房子里现成的家具。 “回头给你拉套全新的,”菲尼克斯在残忍杀害一楼窗帘缝里全部的狐媚子后拍拍手,“就这屋里的东西,放二手市场都没人要。” 杰西卡边读装修手册和家务魔咒大全边在新家里安置了下来。她拥有了一个勉强成型的厨房和花坛,院后还有一棵生长得相当狂野的橘子树,据邻居说在春天会长出一簇簇珍珠般的白色花苞。她花了几天研究家务魔咒,比如怎么让炖锅自己接水。雷古勒斯对她的进度很感兴趣,但她没打算最近邀请雷古勒斯,原因也很简单,她正在搬家,而现场简直比海格冬天冻住的菜地还糟糕! 不过他还是帮她拆了几个晦涩的咒语,不得不说他学得要快多了。杰西卡坐在一堆乱飞的报纸下眼神发直,如果不是她,雷古勒斯这辈子可能都不需要接触这些。 最终她成功把家收拾到了令人满意的程度,从学校带来的各类纪念品和玩偶错落地码在漆好的架子上,窗边还挂了简易版的天气指示器,一旦下雨就会叮当作响。夏天的英格兰总是在夜里降雨,等天亮后空气就变得湿漉漉的,几个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巫师骑着扫帚飞来飞去,带来泥土与绿草的潮湿,也让这个地方不至于太寂寞。 她在圣芒戈能见到许多孩子,头两个月她会先在魔咒伤害科上班,同时负责今年的小巫师身体检查。和她同期实习的卢瑟福.波克同样成功入职,在午餐时经常抱怨自己其实认准了生物伤害科,可按每个科室都干一阵的架势非要等到明年才行。 沙色金发的女孩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在哪儿都差不多。 生活按部就班,当治疗师看上去也并不比准备n.e.w.t.累,毕竟她只是个新人,但合在一起就简直要让人去见梅林。杰西卡工作一个星期后就学会了闭眼给自己撒飞路粉,每天有那么多的病人,那么多稀奇古怪融合在一起的魔咒,而差不多一半都是她没见过的。 “别想着一上来就什么都学会,”提斯代尔正往咖啡里加能齁死人的糖,他比去年涨了整整二十磅体重,“有这种天赋的家伙也不会来当治疗师,现在又不是在打仗。” 按提斯代尔的经验,在几年前黑魔王还到处占据报纸板面的时候,那还是个充斥着理想与奉献的年代,毕业生们个个抢着跑去圣芒戈救人,如今只剩下如何在不惹哭小孩子的情况下令他们张嘴。杰西卡把这段话如实复述给雷古勒斯后惹得他笑了好一阵子,青年倒不认为是提斯代尔不识好歹,只能说这就是邓布利多希望的结果——由畏惧转变为调侃,那黑魔王和博格特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生活中真没什么好笑的事了,杰西卡尝了口托盘上的椒盐饼干,感觉不错后又挑了一块烤得最完整的给雷古勒斯。毕业后他彻底代替了他父亲做事,比起斯莱特林更像个布莱克,那股骨子里的刻薄时不时就会显露出来。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她看到雷古勒斯停止了咀嚼,本来窝在沙发里的腰一下挺直了,“我确实研究了一阵怎么用这里的烤炉,第一次控制时还差点把魔杖点了…” 雷古勒斯闷了一大口橙汁:“像我喝过的喷嚏糖浆。” “真的?”杰西卡怀疑地用手指梳头发,仿佛捻一撮沙子,在家里她把头发全散下来了,“你小时候肯定不是那种愿意乖乖吃药的孩子。” 青年仔细擦干净手:“实际上我喜欢得要命。” 少女扮了个鬼脸,随后向沙发边缘挪,以便阻止他靠得更近:“我身上全是缬草的味,闻起来像床单——” 她当然愿意让男朋友哄哄她,可工作性质使然,圣芒戈的员工闻上去都类似泡在医疗翼的移动腌菜。至于雷古勒斯,离开学校后他身上那股针叶的香气也没了,只冷涔涔的,令人下意识打哆嗦。这个夏天他来过圣芒戈几次,主要是为了他父亲的病,但很遗憾魔法并非无所不能。 “麻瓜的技术没法治疗巫师,你又不是没见过那帮纯血家族的破烂做派。”佩特洛娃女士把手指饼干丢进咖啡杯,圣芒戈与魔法部合作密切,佩特洛娃的父亲是麻瓜,因而毕业后被塞进了对口的麻瓜联络办公室。她负责为每一位卷入巫师案件的麻瓜想出合理原因,例如被自行车撞倒或心理创伤什么的。“他们会觉得这是种侮辱。很神奇吧,明明整个英国巫师界就属他们最看不起人。” 杰西卡甩甩塞住的羽毛笔,她需要按时检查佩特洛娃带来麻瓜的身体情况,混熟的同时顺便听了一筐内幕。圣芒戈其实很多年前考虑过与麻瓜的医疗系统合作,但当时的部长尤金妮娅毙掉了这个提案——不愧是“充斥着理想与奉献的年代”。 鲜少有秘密能绕过医院,这里有数不清的新生、死亡、古怪的诅咒、陈词滥调。像一座墓碑,上面刻着很多的故事,留着很多的沉默与不为人知。 “说起来,你没戴戒指。”佩特洛娃忽然说,她瞥向年轻治疗师纤细的手指,奶油似的,看不出打过五年魁地奇,“我刚才在大厅见到了布莱克先生…我假设他是来找你的?” “现在都管雷古勒斯叫布莱克先生了?”杰西卡吸了下鼻子,“我刚在轮班,没聊上几句。” “嗯哼,布-莱-克-先-生。”混血女巫像是也觉得这称呼换得挺快,“部里有不少人看好他,话少,也愿意守规矩——虽然没有布莱克是好相处的,他们还不如大厅里那帮批文件的善良。” “看来文件审核流程伤害了不少人。”杰西卡说,略过了对雷古勒斯的评价,工作后她学会了不向外人多谈与雷古勒斯的亲密关系,那也许会给他带来麻烦。赫奇帕奇挥舞魔杖清走玻璃瓶,又尽量全面地检查了昏迷麻瓜的记忆状况,他现在认为自己只有不到三岁。“我要先走了,如果十分钟后他还没恢复,我会找提斯代尔再来看看。” “回见,甜心。”女巫愉快地同米勒挥手,她猜她和雷古勒斯很快就会订婚,对布莱克不算完美的选择,可挑谁才最好呢,“祝你我一直交好运。” 杰西卡发现自己越来越爱打哈欠,而睡眠不足往往是衰老的第一步。她才刚毕业,仿佛就进入了另一个领域,周围人一下子开始好奇她的婚姻问题。住宿舍时女孩们总会畅享未来,比如日后的丈夫不一定就是当前的约会对象。不过那属于失眠导致的放飞自我,反正她暂时没考虑过这种复杂情况。 清除了脑内不健康的想法,治疗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戒指,她是新人又要工作,戴着它就很不方便。她目前攒了几个月钱,冬天到来前可以咬咬牙买更贵的首饰,她不能只戴雷古勒斯送的那几件,何况它们也不适合拿出来上班。 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叹气,她还是该先想想明天要吃什么。 ========================= 时年57岁的威尔斯太太从小就在约克郡生活,没有孩子,退休前负责处理一家教授打字课程的私人学的人事工作,有不少姑娘来到那里,期盼着考试后能得到一份办公室的职位。几十年间她每天都能见到无数的女孩,知道她们每天讨论着什么,梦想着什么,这让她感觉青春从未离开过自己。 因此在得知有新邻居到来的时候,她用一份自家厨房出品的意式柠檬酒和蛋饺迅速与米勒小姐打好了关系。威尔斯太太愿意有女孩陪着,而米勒小姐尤其讨人喜欢。她有一头接近腰部的沙金色卷发、明亮的蓝眼睛和秀气的鼻头,总爱穿裁剪奇怪的裙子,但从身材上看是个健康苗条的小美人。 而且杰西卡.米勒身上有股并不难闻的药味,威尔斯太太一开始以为她在医院上班,结果杰西卡告诉她自己在做植物学研究助理——多好的工作!威尔斯太太看她工作日基本都不怎么出门。 身为麻瓜的威尔斯太太其实察觉出了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每次都飞快地遗忘了它们,就像是有人在耳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周末杰西卡偶尔会出来玩,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一样,她喜欢去服装店研究怎么打扮自己,不过也愿意沉下心找她们这些老家伙请教炖肉的火候。作为回礼,杰西卡送过她一盎司用水晶瓶装的紫色药水,只在枕头上滴了几滴就让威尔斯太太摆脱了失眠的困扰。 她的力气也很大,威尔斯太太经常能见到杰西卡抱着采购的一大批蔬菜,手中的纸袋活像是有个无底洞,她称这和自己读高中时玩指挥棒有关。在退休的威尔斯太太看来,杰西卡.米勒简直是个完美的小家伙,除了有几个奇怪的朋友时不时来拜访她,但现在的孩子都爱和古怪的同龄人交往。几英里外的上弗莱格利就总有这种怪人,据说他们还会法术,但在威尔斯太太眼里不过是一帮穿女式衬衫和彩虹色丝袜的变态。 后来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威尔斯太太想找杰西卡探讨一张新的烘焙方子,结果发现她并不在家。最终她在野外踩出的散步道上发现了女孩的身影,旁边跟了个瘦削的年轻男人,同样20岁上下,穿着做工繁复的深色礼服,离她记忆中的贵族少爷只差一柄银杖头的手杖。而杰西卡正脚步十分矫健地围着他转来转去,脸蛋红扑扑的,几乎跟头小山羊没什么区别。 抛开怪模怪样的打扮,青年人的长相倒称得上出色,乌黑柔顺的短发衬得他尤为沉静。他像是发现了有人在瞧他们,一对漂亮的烟灰色眼睛扫视过来。在发觉她后青年的动作不变,但薄薄的上唇抿了一下。威尔斯太太读得懂那代表着什么,那是轻蔑、傲慢,就像她的脸上粘满了下水道的泥。 漂亮男人会把女人变成傻瓜,威尔斯太太皱着眉想,反正她不太喜欢这自以为是的男人。 要威尔斯太太说的话,女人为什么非要找一门婚事呢?在她退休前,有的女孩学习打字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一位从事体面职业的未婚夫,再尽最大努力说服自己去爱上他。不管他们是不是自大虚荣,又目中无人。 她大概率是订婚了,威尔斯太太一方面忧虑地盯着女孩左手上亮闪闪的素面戒指,一方面准备去告诉姐妹别再打这位小姐的主意——莫娜一直想给自己的小孙子找个温柔的女人做妻子,最好体力再好一点。 ========================= 杰西卡.米勒用飞来咒找到母亲寄来的材料,是一大口袋密封好的鸭油。她准备拿它做油封鸭,又把香料混合淡盐水磨成粉。她现在有了两个家,两个容身之处,而所爱的人全部都在身边。 她逐渐掌握了做饭的诀窍,其实类似圣芒戈的魔药原材料处理,只要保持配方精准。她也适应了操心休息日的饮食和娱乐支出,知道该从哪里去买新鲜的鸡蛋、面粉和苹果。雷古勒斯对厨房的魔法向来保持关注,但杰西卡把他轰去找杯子了。他最近难得比较闲,来的频率相较往常多了一些。他很明显不太住得惯,不过也没提什么别的要求。 除了鸭肉外,最后她还端出了两盘相当像样的土豆泥和煎莴苣。他们就着晚餐聊了好长一段时间,雷古勒斯把自己处理的不少事都分享给了赫奇帕奇。杰西卡总是安静地听,但发表意见的次数很少,能在工作中对上号的才跟他多讨论一番。 入夜后杰西卡靠在床上写故事,沙金色的卷发滑溜溜的,洗完澡没有用烘干咒弄干,而雷古勒斯正借用她二楼的桌子给人写回信。她的书架上有他的书,衣柜里有他上次没能拿走的外套。年轻女巫伸了下懒腰,托腮注视男友专注书写的侧脸,楼下厨房的烤炉正时不时将饼干的香味顺着楼梯传上来,那是她在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总能闻到的味道。 杰西卡眨了下眼,觉得现在这样真的很好了,如果生活的真相即是如此,她可以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忽然间,她听到了雷古勒斯的声音,声线依旧如冷冽的冰水穿过摇曳的夜晚,但难得摆出副商量的语气。杰西卡抬头,他正看向她,询问她是否愿意跟他去见他的父母。 女巫愣了一下:“…好啊。” 66、第六十章 玩具 杰西卡向来不否认雷古勒斯的智慧,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学校时成绩就名列前茅,更关键的是复习功课只占据了他读书生涯中有限的一部分。她在四年级前总是在想,或许有人就是被偏爱着,例如掠夺者,他们成天惹人注目,顺手还能把人生路上该拿的麦穗全摘下来。 少女敲了下最边缘的玻璃管,勒令它乖乖控制房间的湿度,11月后她换到了药剂与植物中毒科上班,这间位于四楼的疗愈所脱胎于神秘事物司的研究,用于治疗不寐或是多梦。房间内被魔法装饰成了花园的样子,造价昂贵,因而目前的病人也少之又少——杰西卡.米勒在确认一切正常后礼貌地请奥赖恩.布莱克挽着她的胳膊进入。他每周会来一次左右,权当散步,毕竟适量运动有利于身体健康。 她模仿着记忆中斯拉格霍恩的动作摇晃水晶瓶内的薰衣草碎屑与稳定原剂,再把它们注入盛满水的玻璃管。杰西卡在心中默数奥赖恩.布莱克一顿一顿的脚步,时而与他聊聊天气之类不痛不痒的话题。虽然雷古勒斯要带她见家人的提议让她很是紧张了一阵,可目前也只是以治疗师的名义接触了他父亲。在病人深知自己身体状况的前提下,圣芒戈甚至并不是那种需要说上许多漂亮话的场合。 杰西卡吸了吸鼻子,所以看吧,雷古勒斯就是个这么聪明的家伙。 在她的印象中,曾经的布莱克先生这种“大人物”基本只出现在别人的八卦,传说满天乱飞,但他本人完全算得上罕言寡语。杰西卡注视奥赖恩.布莱克苍白的脸色,某种无法用魔法解释的疾病正在他的皮肤下蔓延,它会逐渐夺走这个男人的健□□命,最后就将是别人对他的记忆。 “他和我想的太不一样了,”某天接待女巫莫娜在杰西卡耳边嘀咕道,她同样今年入职,据说家里在威森加摩有过席位,不过那也是距离黑魔王活跃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据说《预言家日报》某些板块每一个字的评价都会先过他的手。” “真的?”杰西卡边签字边啃麦芬说道,“可日报是要每天印的,难道他审核的效率比报社还高?”而且那得是多少年以前了? “那结果就会是撤稿,”莫娜的眉头抽搐了一下,“你知道追几百只已经出发的猫头鹰是什么感觉吗?” 不管真相如何,现在他已经老了,沙金色长发的女巫想。她曾经很讨厌大部分斯莱特林,归根结底是他们成天抱有着高人一等的幻想。不过如今她愈发能坚定自己的想法了,杰西卡嗅着空气里混合着水珠的草药味,圣芒戈的标志解释了一切,每一个自诩比混血、麻瓜或其他生命更高贵的家伙,实际都是由血肉与骨骼包裹着灵魂。生命和魔法类似,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公正的。 “在想什么?”奥赖恩突然开口,他选择用发问来回应女巫的走神。杰西卡站定侧过身去,上了年纪的黑发男巫身形颀长,沉默时生出一股儒雅的气质。他曾经会戴着一枚刻有布莱克纹章的金色戒指,但现在手上空空如也。 “在猜您是不是在来之前吸了烟。”杰西卡合宜地回应道,工作后她找到了最合适跟人打交道的笑容,“我能闻到您袍子上的烟味,虽然我不该对您的个人生活多加指摘,但站在治疗师的角度,我不推荐您这样去做。” “你对一位将死之人的生活太苛刻了,米勒小姐。”奥赖恩淡说道,随后挥舞魔杖驱赶可能会碰到他衣角的植物,“我没有任何延长自己痛苦的打算,而以我的家族考量,雷古勒斯早在几年前就足够优秀了。” 赫奇帕奇觉得这话有一丁点诡异:“在我们与院长看来,雷古勒斯一直很关心您。” “我从来不否认,”奥赖恩摇头,杰西卡注意到他总是会走在她前面,“我与妻子曾经跟孩子们玩过一个游戏,在宅邸或庄园里寻找音乐盒。直到几年前我还认为这是种成功与孩子亲近并教导他们的方式,但事实上,你可以从人们处理一件事时的不同手段窥见他们的性格。” 杰西卡快步跟上他,鞋跟踏在装饰用的小路上笃笃响,类似于一种无需开口的追问。 “你完全可以去亲自问雷古勒斯,相信他一定也印象深刻。”但很可惜黑发男巫没打算给他答案,“如果你不去主动理解他,可没人帮你补这门功课。” 她有时候真是讨厌布莱克们自视甚高的样子,杰西卡皱着眉翻阅伊丽莎白寄给她的麻瓜小说。她不想承认自己向来有冲雷古勒斯摇尾巴的倾向,但骗人不是美德。少女啪地合上小说开始给洛夫古德写信,托了记病历的福,她现在写什么东西都快得像风。谢诺菲留斯上周向潘多拉求了婚,两个人靠着魔力般的热情将《唱唱反调》运营到了今天。 似乎,她已经好久没写新故事了,杰西卡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哈欠,也许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正经事干?她把信折好后哄了荣誉帮她寄,她这周住在了雷古勒斯的公寓,他估计是把这里当仓库,丢了不少不应该出现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东西。她倒了两杯气泡酒摸到书桌附近找他,略过了几本旧书、工艺品与成盒的香烟,雷古勒斯正在用她送的工具拆报纸,某种诡异的排遣无聊的乐趣。 光瞧就能看出他此刻相当放松,眉头舒展,唇线也不像当年读书时那样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呈现出游刃有余的姿态。杰西卡把自己的那杯酒一口气喝光,随后双手软绵绵地环上黑发青年的脖子。而雷古勒斯吻了下她弥漫着酒气和果香的鼻尖,伏下身子扣着她的腰,好防止她脱了力彻底滑下去。 “奥莱恩先生跟我说,你们曾经玩过一个有关音乐盒的游戏。”在跟男友沟通了他父亲的身体情况后杰西卡讲道,那两杯酒的酒精量完全不会让她喝醉,她认为这更类似于自己与雷古勒斯成年后的报复心,他们在各自的私人空间里都弄了一大堆未成年违禁品。 “我很高兴你跟他相处得不错,”雷古勒斯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地说道,但他立马笑了笑,这就让他显得很真诚。杰西卡感到他正轻轻蹭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顺着小腹试探着往上拨弄,“他跟你说了多少呢?” 杰西卡闭上眼摇摇脑袋,只等着听讲故事。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青年指腹的触感宛如冻结的冰雪,很轻柔,碰到哪里就融化到哪里。 按雷古勒斯的说法,这是个很奇妙的故事。大概在5到6岁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交给了他和小天狼星一个难题:寻找一个不停播着歌音乐盒,它可能藏在任何地方。起初年幼兄弟俩认为很有意思,甚至推测出按父母的性格绝不会是地下室厨房这种不体面的位置,可大概四天后他们就意识到这是个纯粹的骗局。 “事实上我们根本找不到那个音乐盒,它被施了个简单的藏匿咒,但当时我们才刚拿到属于自己的儿童魔杖。至于音乐盒播放的内容,是一些诗歌,关于布莱克的历史。”雷古勒斯说道,“抛开内容不谈,这的确算得上某种规训。” 少女斜坐在了毛毯上,她把脸颊靠在他的膝盖:“你报复了?” 她知道雷古勒斯认同那些极端的理论,也尊重家中的长辈——但被一个音乐盒规训就是另一码事了。 结果像踩了尾巴,雷古勒斯第一次煞有介事地解释起来。随着共度的时间变长,他貌似开始很关注她对他的看法,就好像极力劝说她认可他似的:“我更愿意称其为反抗。” 杰西卡眨了眨眼睛,她记得她那时候还在玩泥巴呢:“你五岁就学会了反抗?” 突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突然发出水烧开般的声音,赫奇帕奇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嗞嗞尖叫的怀表。她一边朝雷古勒斯道歉,一边嘀咕着向梅林祈祷不是自己魔药的问题。不够资历的治疗师基本上全年待命,她现在负责的每一位住院病人只要出现问题都会以这种恐怖的方式第一时间提醒她。 “你在家等我,”她边套毛衣边找跑去盥洗室漱口,“明天我不住圣芒戈的话,还来这边拿东西回去——” “我有一次都订好去巴塞罗那的票了,结果被院长活生生摁回来开会。”提斯代尔大口吞吃着六楼食堂提供的煮豆芽,“但很显然,这种加班并不会增加休假,也没有额外的加隆。” 莫娜叹气,她最近折纸飞机折得手都麻了。她把自己的馅饼朝杰西卡推了推:“疗愈所这半个月的稳定原剂是不是都是你在弄?” 连加了三天班的杰西卡郁闷地切了馅饼,根据神秘事务司的研究,除却弗洛伯毛虫黏液这种经典材料,守护神咒的银色雾气也有类似安定的效果,所以目前为止都是她与其他几名能掌握呼神护卫的同事配这种原剂。毕竟这样成本更便宜! “下次别一口气配那么多,”提斯代尔放下叉子在她耳边偷偷说道,“疗愈所的作用不算太重要,你先弄完的话马上就会有别的工作。” 杰西卡.米勒感觉自己像一块汲取知识的海绵,从不断犯错中学到下次该如何做得更好。圣芒戈的同事与朋友们给她灌输了不少智慧,而雷古勒斯从毕业前就充当着她的老师,他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考虑同龄人根本接触不到的问题。 “然后我就跟他讲,我可以帮你做这些整理档案的工作,但是你不能认为本来就该我干。”杰西卡下班后叽叽喳喳地同雷古勒斯讲道,随着气温降低,说话间还会溜出白气。他们跑来了对角巷吃晚饭,雷古勒斯偶尔能抽出时间接她,“我不知道做对没有,但你跟我说过,如果不强硬起来,有的人就会得寸进尺。”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懂分寸。”雷古勒斯评价,他今天系了很正式的领结,估计是临时去了什么地方,“不用为了这种事生气,他们只是在试探能从谁身上榨出更多好处——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事,表明底线,后面他就懒得找你了。” “我会记住。”杰西卡若有所思地回复,空气中有让人安心的甜食气味,类似萦绕在赫奇帕奇休息室门口,“但…为什么你能肯定他不会再烦我?” “折磨你又没有好处,”青年平静地开了个玩笑,“更何况我什么时候猜错过?” 杰西卡哼了两声以示调侃。“另外你今天去哪儿了?”她想到了就问,少女伸手帮忙捂热青年冰冰凉的脸颊,明明性格那么尖锐,但皮肤又很柔软,“身上也有烟丝的味。” “威森加摩,去见下一任部长米里森.巴格诺。”雷古勒斯答,他在迈过台阶时示意杰西卡搭手,“她还顺手送了我三箱雪茄。”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这种东西?”杰西卡挽住他的胳膊奇怪地问,她马上要发薪水,还想着好好请他吃一顿呢,“你说抽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我不建议你在明知有害的爱好上好奇心过剩,”雷古勒斯故意拉长语调,又忍耐着整好她斗篷没翻出的领子,“虽然公寓里到处都是——” “我知道我知道,”杰西卡跑到他身后把他推进她早就定好位置的餐厅,“你只是不想把它们放在你家,至少你父亲的手伸不到你的公寓里。” 杰西卡从男朋友那听过好几次布莱克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的情况,它似乎优先效忠于他的母亲,随后才是奥赖恩先生和雷古勒斯自己。虽然他们早成了成年人,但在长辈眼皮底下行动还是天然有所限制。英国正式迈入冬季时她跟雷古勒斯拜访了他的祖父祖母,他们住在布莱克菲尔德乡下的庄园里,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在卧室养病,但梅拉尼娅亲切地招待了他们。她是个很和蔼的老妇人,让家养小精灵准备的茶点也相当棒,只是记忆力稍微有点退化。杰西卡陪着梅拉尼娅欣赏了窗外的飘雪,也用了几小时的时间聆听她讲述自己还姓麦克米兰时的故事——她总控制不住地想起菲尼克斯曾经的女朋友,毕竟她们的名字都一样。 雷古勒斯全程在梅拉尼娅面前表现得十分懂事,甚至有意收敛了那股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讥讽。杰西卡不是第一次看他显露出恭敬的态度,除了真心尊重外,随着阅历增长,示弱与等待变得更有价值。他学会了向人先低头,再等待时机收取更丰厚的回报。回神后的杰西卡施了个守护神咒和几个安定咒语,并立马询问奥赖恩要不要休息。他拒绝喝圣芒戈熬制的新药,但咳嗽变得更加严重。他已经不如他的孩子们强壮,按治疗师们的判断,要不了几年,他就会作为画像活着。 这让她回忆起了自己的祖父,从她记事起他就孤零零的,跟孩子们也并不亲密。她过去很爱黏着他,因为他就算再沉默也不会赶她走,但如今他的面孔已经模糊了,杰西卡.米勒蹙起眉,岁月最终还是夺走了她对祖父的记忆。 “陪我走走吧,小姐。”奥赖恩咳嗽完后说道,“我想去晒晒真正的太阳,麻烦你陪着我。” 杰西卡没有说不的权力,毕竟陪伴疗愈所少数的几位病人也是她的工作。她在报备后去找接待女巫莫娜登记,事实上她对这种公然翘班还有点惶恐,但周围人都默认这是种特权。 “钱权越盛,就能得到更多的便利,甚至更长的寿命与魔力,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理。”莫娜不太意外地说,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圣芒戈的职工们都清楚布莱克为这个疗愈所投了一大笔钱。她托腮叹气,神情复杂地看了杰西卡一眼:“你运气好。” 杰西卡感到汗毛倒竖,就好像有一只蚰蜒从她身上爬行而上,时不时伸展腿脚,直到完全取代她的脊背。 她陪奥赖恩.布莱克走出伪装成淘淘有限公司的圣芒戈大楼,周遭空落落的,但只要再过一月左右就会到圣诞节。杰西卡可以想象,到时各家门外会挂着冬青编织的圣诞花环,路旁的小孩子们会绕着街区的商铺丢丢雪球。杰西卡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并不打算离开圣芒戈太远,这毕竟是在麻瓜的地盘。 “雷古勒斯很喜欢他的祖母,”奥莱恩说道,日光倾洒在他的黑发上,类似一层若隐若现的纱布,“这为他的性子增添了柔软的成分,但实际上他强硬又倔强,生气时甚至跟小天狼星大吵大闹过,不过很快他就会学了用缄默应对问题。” 杰西卡愣了一瞬,随后努力思索要怎么回应。 “不用那么惊讶,我知道雷古勒斯带你去做了什么,他也懂得把该说的东西讲给我听。”奥赖恩难得笑了笑,“包括让你先与我接触,他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给他面子。” “他是个有好胜心的男孩,失败一次就一定会到成功为止。”男巫继续说道,“但后来我慢慢没法洞悉他的想法,无论是作为家主还是父亲,这都是件十分悲哀的事情——就好像你易容马格斯的身份,我想他在发现这一点时也一定是兴奋的。” “或许。”杰西卡说,没发现自己的眼睛警告般地眯了起来,与雷古勒斯如出一辙。 “探听秘密的确并非美德,但我在意的并不是在对错上纠结,而是你要彻底去理解未来长久相伴之人的行事方式,这也是我一直期待你能做到的。”奥赖恩拄着手杖停下了脚步,他咳了一会后讲道,“不过请允许我纠正一点,理解其实是一项漫长的过程,直到如今我也不能保证彻底了解身边的人。每一个人的性格、理想与脆弱都是独特的。” 赫奇帕奇略侧过脸,她对奥赖恩.布莱克本人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忍受不了他毫不掩饰的高傲。但她与雷古勒斯早就相处了很多年,哪怕向来无法认同他,她也清楚青年怀揣着怎样的梦想。早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通过聆听家人的教诲、书籍或诗,即使并不确认自己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他也已经决定着要成为一个为家族赢得荣誉的英雄。起初这只是个飘渺的梦,可后来成了一株青树,滋养它的则是青年比一千个、一万个太阳都更耀眼的野心。 然而… “他选择了你,希望你也能真正地认同他,”然而她听见奥赖恩慢条斯理的语气,“而并非认为…” “他的痛苦俯仰皆是,他的惆怅人皆有之。”杰西卡轻声补充,但也没跟男巫解释这是麻瓜的话,毕竟在布莱克看来,那没准是要下地狱的。 在告别奥赖恩.布莱克后,杰西卡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批上隐形衣立马消失在圣芒戈的走廊里,再用很长一段时间思考生活的真相,比如血统、家族兴衰还有爱之类的。她花了一秒钟做梦,然后又花了一秒醒过来。她的家人与雷古勒斯都从不将精力投入无意义的幻想,她也不应该陷进去太久。 杰西卡很庆幸自己交到了热心朋友,莫娜知道她会错过午餐,特意给她留了土豆泥和粥。赫奇帕奇拉上办公室的窗帘挡住中午的阳光,窗外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她可以试着在办公室的窗台上养点薄荷。 “雷古勒斯刚才还找了你,我跟他说你去陪他父亲散步了,”莫娜兴冲冲地坐在她对面,两只靴子翘在一起,“他还蛮关心他父亲的,读书时我还以为他就是那种谁也不在乎的类型。” 扎起金色长发的女巫托腮:“他应该算那种,很…复杂的人吧。” “这不是什么也没说嘛,”莫娜吐了吐舌头,她还想听八卦呢,“你什么时候这样觉得的?” 杰西卡开始往土豆泥上浇肉汁:“不久以前。” ========================= 雷古勒斯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他在毕业后都戴着这块表,与杰西卡那种会发出惊悚声音的玩意不同,实际象征意义更多。他在走出审判庭后与即将上任的米里森.巴格诺眼神交流了一番,他讨厌威森加摩的气氛,这里讨论的与其说是审判,不如说是人情往来与权力权衡后的结果——而巴格诺能坐上魔法部部长的原因也差不太多。 “新的部长办公室不会忘记布莱克对英国巫师的帮助,”米里森正色道:“我可以对大厅里的雕像发誓。” 雷古勒斯笑笑:“发誓什么的就算了,我的占卜学学得不太好。”他回应了几句米里森对父亲身体的关心,又含笑看向新部长的眼睛:“反正你我的日子都还很长。” 要他说这帮家伙应该全下地狱,返回公寓后雷古勒斯对着那几箱古尔科斯雪茄咋舌。他们这是想让他父亲早点见梅林,是不是几年前他读书时装的有点太过了,让人们都认为自己跟父辈意见相左。他考虑把它们转手丢了,或拿来做别的人情,16岁时他其实就偷偷试过,但没从中找到任何上瘾的感觉。 所以,他也一点不意外杰西卡会对烟这种象征着大人的东西感兴趣。她本来就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只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的家庭似乎也不对她做过多的约束。雷古勒斯安静地陪着她,杰西卡正趴在窗户上,探出头边咳嗽边抱怨烟味呛嘴。她手里那根其实是一种常见的果味女士烟,气味淡到不如坩埚里熬到一半的缓和剂。她刚刚还洗了澡,脸蛋跟脖子都笼着层温吞的水气,甚至眼睛都变得像弥漫的水雾,让雷古勒斯联想到广阔的天空与水面连接在一起。 “没意思。”最终她失落地得出了结论。杰西卡想把烟掐了,但也许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鬼使神差的,他接过了那支只抽了几口的烟,结果也开始不停咳嗽。两个人互相嘲笑了一阵然后接吻,他能从她那里尝到桃子的味道。他记得三年前的平安夜他帮她解决了有关桃子的麻烦,现在的情形倒也差不多,只是媒介从一块糖变成了一支烟、一瓶酒。 关于婚姻,雷古勒斯没打算给她压力,因此他说服了父亲去先与杰西卡接触。从前他就善于规划,目标明确,而个人经历转化成的经验会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尤其是五年级以后,无论是黑魔王还是邓布利多的行动,从某种意义上都帮助他完善了自我。18岁的雷古勒斯面对冬季的夜风长舒一口气,他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不需要听从谁,也不用再跟从谁,比起忠诚于他人,他只愿意忠诚于自身的成长。 “作为布莱克先生,雷尔,你当然有权决定到底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只要她符合你的规划。”在他向父亲提出后,奥赖恩只是磕磕烟斗,他看向他平静的脸,像是根本不关心件事,“而作为你父亲,我自然乐意帮你,但我也想听听理由,只是好奇你是否准备好了。” “我向来能承受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雷古勒斯不卑不亢地说道,“这就是我的回答,您也可以把它看作我做任何事的理由。” 他习惯了在父母面前表现得乖顺,然后在暗地里顺便满足自己的安排。在小天狼星的角度看过于憋屈,不过这就是他惯用的方法,为自己想要的事努力争取,不做声响的,步步紧逼的。黑发青年注视拼命漱口后还在喝水的少女,好心情地亲吻她的眼睛和鼻梁,然后又是眉心,现在他们一起长大了,而他想让她以后也一直陪在身边。 他想起杰西卡提过的那个音乐盒,在他们发现这其实是家长的某种规训后,小天狼星拒绝再玩这么愚蠢的游戏,也警告他不要随着父母胡闹。当年他5岁?还是6岁?总之认真思索了两天要不要劝小天狼星别表现得那样不愉快,他们的父母只是想陪他们玩,更何况那些诗歌的内容说得都是对的。 雷古勒斯打了个响指叫出茶杯,随后开始品尝手中的茶。他有信心让杰西卡适应日后在布莱克的生活,他会体贴她、仔细考虑她的感受,不让她纠结难过——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他将会对此负责到底。 至于那个玩具,隽秀的黑发青年眯起眼,像是在回忆它的结局,又像是在思考当前的事情。他当年确实接受不了自己被一个音乐盒耍,哪怕这出自父母的好心,总而言之,最后—— 他随便找了个机会把它毁了。 67、第六十一章 心无旁骛 在一个几乎快把烟囱都吹掉的雪天,赫奇帕奇认真考虑起给自己从头发到鞋底都施上烘干咒。杰西卡.米勒将脑袋枕在墙纸上,她正在休毕业后的第一个圣诞假,但这段时日明显并不轻松——厨房水管在她外出时爆炸了,而她现在坐着的地方在三分钟前还是一片汪洋。 这彻底挑战了女巫贫瘠的家务知识储备,她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把满地的水全冻成冰,再火速通过飞路网向对角巷的维修店求救。事后她完美处理了泡胀的地板(拒绝了专业人士施加付费保护魔咒的提议),还重新沏了苹果肉桂红茶,结果在等账单的期间发现首饰盒里少了对珍珠耳环。 努力回忆之余,杰西卡其实更倾向于是自己蠢,比如在圣芒戈值班时把耳环顺手搁到了什么地方。她在读书时就会丢掉各种各样的羊皮纸、书签和笔,以至于根本数不清到底买了多少,最后在离开霍格沃兹时它们才全一口气冒了出来。 父母与雷古勒斯都不止一次揶揄过这点,杰西卡郁闷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拿“首饰飞来”试运气,估计在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眼中,管理不好自己的财产真的罪无可恕。 她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水流把耳环冲走了,而如果真是这样,之后她离开家时应该命令刷子别再工作,而不是任由其一直刷锅煮开水。按照圣芒戈的统计,对魔力的过度信任反而是不少魔法事故的起因,她之前接手过一个入住生物伤害科的病人,因为在花园埋了太多月痴兽粪肥,导致被长势过于良好的藤蔓捆到差点去见梅林。 也许霍格沃兹该开一门教授如何生活的课,赫奇帕奇飘忽地想,学校的家养小精灵承担了每日的饮食打扫,并任劳任怨地满足学生们的各式要求,导致她偶尔还默认餐桌上会自动补充食物。当然也有些巫师一生都享受着家养小精灵的服务,但他们的家族几乎都有着漫长或可追溯的历史。 杰西卡在前几天见到了活在雷古勒斯描述中的克利切,与格里莫广场12号的装潢一样死气沉沉,并在她帮忙捡起掉在地毯上的橘子时试图掰断自己的手指。于是杰西卡只好假装无视它,但克利切其实也并不怎么出现,它就像空气,被要求尽可能无声地维持这栋宅邸的运转。 虽然配合上楼梯间满墙的小精灵脑袋很像拿来吓小孩的翻倒巷恐怖故事,但在场没有人对这种自我惩罚表示意外。金发少女凝视被水泡皱的手,她跟父母今年在节后挑了天好日子去拜访布莱克,事实证明不是什么需要鼓足勇气的事,老布莱克夫人兴致再欠,在圣诞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下也还是向他们表示了欢迎(哪怕只是咕哝一声,又马马虎虎地拥抱了一下)。相比起来她的家人就很放得开,母亲甚至同雷古勒斯愉快地交谈了一整天,从评论斯拉格霍恩办过最沉闷的筵席,到布莱克客厅里那架老式魔法留声机上的皮罩子。 “这小子深不可测,”回家路上安吉拉.米勒边扯手套边利索地下结论,米勒们决定在家附近的麻瓜街道散步,傍晚正好下了雪,挪动鞋面会发出类似猞猁爪踩过雪地的声响,“见风使舵的本领在年轻人里算头一份。” 听上去不像好评价,杰西卡脚步停顿了一瞬,仿佛在检查自己的记忆有无出错:“可我记得您和他聊得很开心。” “我猜,他只是不希望搞砸与我的关系,”安吉拉思索着说,随后摆出一副些微刻意的表情,“其实我很受用——要知道上一次我被这样捧着还是在跟你父亲的婚礼上。” “抱歉,”被警告的威廉.米勒主动承认了错误,他顺手接过妻子脱下来的披肩,“我确实不太擅长哄人高兴。” “换句话说,你不擅长发掘别人的喜好。”安吉拉的神色转而变得放松,她推了推眼镜,随后喉咙不自然地滚了一下,“我见过的布莱克都具备这种优点,嗅觉敏锐,但过度的自负往往又蒙蔽了他们,这就让他们变成了一群…只顾自己高兴的混蛋。” 杰西卡及时阻止了母亲想要从嘴里喷火的行为,他们带了浸美洲焰芹的威士忌当伴手礼之一。她从提包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常见症解剂,天才药剂师达摩克利斯.贝尔比的伟大发明,研究出这种药水时他才刚满21岁。“您觉得雷古勒斯也一样?” “你挑的男朋友,你应该更懂他,我认为他只是格外地有耐心。”金发女巫亲了一口女儿的脸颊后嘟囔道,“另外酒量也真的挺不错。” 倘若迎合人心是一项成年智慧魔法生物必须学会的本领,那杰西卡显然还需要多加练习。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次拜访的成功性,因为她自觉表现得十分呆滞(尤其是在父母的衬托下),除了回答问题干的最多的反而是观察下午茶用的银茶匙,上面刻有布莱克的家纹,而尾部的装饰品能保证它被放在壶盖上时也能摇晃着保持平衡。但雷古勒斯貌似挺满意,还特地挤出新年的空闲来陪她逛街。面对他的突然加入杰西卡屏住呼吸,这次购物本来是打算给雷古勒斯挑礼物的,可他一来这计划就全泡汤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试发带和首饰。 她还没有找到那对丢掉的珍珠耳环,搞不好已经顺着水流成为了英国下水系统的一部分。 雷古勒斯.布莱克毕业后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本领有所精进,几年前做学生时他的神情还大多是沉默而倨傲的,但现在似乎有意收敛了这种布莱克惯带着的戾气,这就让他身上别的气质格外突出。如今他只消耐心地站在那儿,用眼神对各式各样的小香水瓶挑挑拣拣,也不发表评价,就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冷淡却忧忧郁郁的神气。他变得更游刃有余了,杰西卡的目光挪到几卷没打开的领带上,有点理解为何斯拉格霍恩总是对人和颜悦色的——这实在是种再好用不过的手段,并且毫无成本可言。 “克利切也来了?”杰西卡听到了很微弱的魔力波动,啪的一声,类似被减轻后的幻影移形,“有家养小精灵跟着你。” “去了趟博克金克,”雷古勒斯坦然地说,斯莱特林跑翻倒巷就像从杯子里喝水,“有些咒语对巫师没什么作用。” 听上去仿佛在拿无辜的家养小精灵试黑魔法,不过杰西卡清楚雷古勒斯对克利切向来抱有有限的善意。他不会为了手下所谓的奴隶抗争,帮它们重获自由或免除被砍头的命运,但让克利切隐形也是雷古勒斯12岁时说服父母下的命令——按他的话讲,不出现在他的家人面前对它才是好事。 杰西卡无法理解,而克利切明显对此感恩戴德,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困惑,雷古勒斯打了个响指让克利切显形,并命令它向米勒小姐问好。因岁月而变得皱巴巴的家养小精灵没有再掰断自己的手,而是以卑微但明显是年长者的口吻满腔热情地描述了它所效忠的小主人对它是如何的仁慈,又是如何放弃了“本来能为布莱克争取更多荣誉的时间”跑来看望她。听到这话杰西卡转而看向雷古勒斯,黑发青年面容平静,嘴角轻抿着,可能他早就听惯了这种说辞,又或者他实际也认同得很。 “我没有在责怪你,雷尔。”于是杰西卡放软了声音说,无论如何,她不愿意让男巫认为自己错怪了他。服软的同时她瞧上了一副深青色的绸领带,但不能直接拿到青年身上去比,那样他就会看出她的想法,“也谢谢你抽时间陪我——我很高兴。” “克利切最大的问题在于话多。”在把家养小精灵赶回家后雷古勒斯淡淡回复道,随后他们探讨起克利切满口说教的原因。由于服侍布莱克的时间过久,克利切总是以长辈的身份自居,还经常能把小天狼星气个半死,比如想方设法曲解他提出的要求。谈话间杰西卡发现雷古勒斯的语气逐渐不再干巴巴的,就像是为她终于做对了某些事而感到满意,不知从何时起,他就总希望她比谁都理解他。 这让赫奇帕奇感到有点失落,一路上她都在反思自己做错了哪一点,并任由认知与英国巫师几百年发展导致的结果挤在脑子里发酵,直到撞见了熟人才紧急恢复了一部分功能。他们在对角巷入口看到了刚从破釜酒吧钻出来的达摩克利斯.贝尔比与莱姆斯.卢平,达摩克利斯戴着顶宽边巫师帽,健壮的身材将同伴衬托得格外憔悴。而卢平怀里则抱着不少瓶瓶罐罐,在成为贝尔比的助手后他的头发比毕业前少了三分之一,不过看上去仍旧神采飞扬的。 “看样子达摩克利斯的新配方有了不少进展。”杰西卡在看到贝尔比洋溢着的快乐笑容后猜测着说道,她不止一次向雷古勒斯兴奋地描述过达摩克利斯.贝尔比的故事(他居然是她的同事!),全英国乃至全世界最棒的药剂师,无所不能的达姆达斯先生,不光魔药造诣出色,这位传奇在读书时还是决斗俱乐部最引以为傲的学生,霍格沃兹的奖杯陈列室里还留着他的好几块奖牌。“卢平在毕业后就一直担任贝尔比项目的神奇草药研究员,”杰西卡整理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他们很少到圣芒戈大楼来,据说达摩克利斯在伦敦郊外租了一大片庄地。” “有传言说,他能靠这次的发现得到一枚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雷古勒斯慢条斯理地讲道,他注视着莱姆斯.卢平跟随同伴一同消失在翻倒巷的身影,深灰色的眼睛几不可见地眯了一下,“我很期待。” 赫奇帕奇眨了眨眼:“你看上去像是好奇他们的秘密。”尤其涉及到了曾经的掠夺者。 “怎么会,”雷古勒斯摇头,故意露出一副有点受伤的神情,可不久嘴角就勾上了揶揄的弧度,在私下里他还是当年那个尖刻又犀利的男孩,“我对莱姆斯.卢平最深的印象还是他玩高布石的手法很高明。” 杰西卡判断这是句反话,不过掠夺者与雷古勒斯的交情确实成谜。因小天狼星的关系,他们对雷古勒斯保持了以名相称的待遇,但除此之外仍受限于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固定相处模式,毕业后也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波特在查德里火炮队做他的大明星(一般看他要买票),卢平投身于达摩克利斯的魔药研究,而小天狼星则更是行踪不定。他时常骑着那辆很酷的麻瓜摩托,把各种他认为需要教训的人塞进魔法部的抽水马桶,在减轻魔法大陆执行司负担的同时为圣芒戈增添了巨大的工作量。至于彼得.佩迪鲁—— “他说自己从六年级时就中了诅咒,认为有人在监视自己,可检查结果表明一切正常。”卢瑟福.波克某天忍无可忍地向周围所有的同事抱怨。这位掠夺者中最不起眼的家伙坚称自己每周都做噩梦,并且频率在他向媒体出卖了伙伴们阿尼格马斯的身份后有所提高,他总能梦见小天狼星站在霍格沃兹的礼堂讲台上大骂他是叛徒。 “我跟他讲,如果他猜测的是真的,那这咒语简直天衣无缝。”卢瑟福唾液横飞地说,毕竟佩迪鲁每天都来骚扰他,“难道邓布利多或梅林会给他亲自下咒吗?” “他最好去看麻瓜的心理医生,科里已经变不出多余的床位了。”提斯代尔总结道,虽然他也不清楚麻瓜的心理咨询要怎么做,“主要是我也不喜欢叛徒。” 作为一个神圣而又八卦横飞的地方,很难想象圣芒戈究竟是如何培养药剂师与治疗师的。斯普劳特教授常说人的性格会逐渐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因而这里员工在耳濡目染中多少也沾染了一些神秘氛围与流言蜚语的特质。杰西卡已经明白该花多长时间才能让圣甲虫眼珠静置成标准的墨绿色,也知道只要踏入手术中心便能打听到无数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传闻。除开以上的变化,她的文法水平也得到了极大提高,终于能帮家人校正稿件,并使其符合时下沿用的体例。她甚至还在圣芒戈魔药室的档案里见到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抄写的改良配方,他的字又小又密,跟雷古勒斯的一样好认。 他最后去哪了呢?杰西卡好奇,大概率是去机会与风险并存的翻倒巷碰运气,她也是工作后才发现并非所有在翻倒巷求生的人都十恶不赦,正义与邪恶的界限也不是之前想象的那么清楚,而所有的成年人都必须接受这一点。 “依我看,根本没多少人在意立场,假装有立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萨拉敲着焦糖布丁的脆壳说,她们挑了圣诞节后的某天休息日聚会。萨拉对英国巫师的未来一直持悲观的态度,她觉得比起净化血统,大部分巫师还是更看重加隆交易或继承遗产的多少,像布莱克兄弟这样因立场而决裂的三百年也挑不出十对。“何况这个家族搞出了这么多烂事,”棕发女巫想起魔法史后半段里随处可见的布莱克就头皮发麻,“他们怎么好意思觉得自己比其他生物高贵。” 事实上他们真的将维护血统视为己任,杰西卡给萨拉递了橘子果酱。格里莫广场12号客厅里的那副家谱挂毯当时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心灵震撼,上面星星点点的分布着不少烫洞,配合上绣着的金线像一副诡异的星座。 她与雷古勒斯也不是第一次为了这类血统啊种族啊的问题争执,赫奇帕奇想,但维持和平最轻松的方式是投降。 她们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地聊了聊,萨拉指出,古老的巫师家族常把血统的作用挂在嘴边,强调只有某些特殊的血脉才能领悟真理,掌握绝妙的魔法,这实际上是一种赤裸裸的压迫。但魔法的神奇之处则在于它的公正性,它的公正让无数纯血家族出生的脓包依旧是脓包,也让麻瓜出身的巫师有嘲笑这些脓包的本钱,所以她永远为自己的巫师身份自豪。 “因为他们害怕,”女巫捏紧拿来挖布丁的勺子,“他们害怕自己不能一直赢下去,所以才愿意跟随黑魔王,毕竟牺牲其他生物与同类的代价极小,还不用自己动脑子想办法。” “玛丽.麦克唐纳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杰西卡托腮赞同道,她以前只清楚什么事是不该做的,不过如今她意识到思考一类现象背后蕴含的意义明显更关键——所以她才成不了拉文克劳,但现在社会要给她补课了。 “显然格兰芬多并不愿意收留我。”萨拉促狭地回复,随后称她准备等手头的家教工作结束后去练阿尼马格斯,然后大摇大摆地去魔法部注册,这样一来她的变形术教学能涨不少价钱,“如果你和雷古勒斯的小孩想学习变动物的话我可以不收费。” 杰西卡把刚喝了一口的红茶喷了出来:“嗯?” “他要跟你结婚,不然费那么大力气邀请你们去他家干嘛,米勒跟布莱克又没有交情。”萨拉奇怪地说,仿佛在感叹她缺根筋,“伊丽莎白猜你们二月份就会把订婚的消息发在《预言家日报上》。” “事实上根本没有!”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开始拽自己的刘海,“我最近一直在怀疑我出了问题,还是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你已经快19岁了,尊贵的杰西卡.米勒女士,而我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下了我,虽然我认为给那个男人生孩子正是她不幸人生的开始。”萨拉模仿胖夫人油画一字一句地唱道,“而我准备跟比我小两岁的卢卡斯私奔。” “你练阿尼马格斯是为了这个?”这回轮到杰西卡嘲笑了,两个女孩挤在一起咯咯笑了一通,终于才找回了当年赫奇帕奇寝室夜聊的快乐。“不如你劝雷古勒斯也跟你私奔?”萨拉躺在杰西卡的大腿上胡说八道,“这样你们就再也不用纠结什么砍家养小精灵的脑袋了。” 杰西卡狠狠想象了一波雷古勒斯隐姓埋名跑去异国他乡讨生活的画面,设想归设想,但最后还是认认真真地摇了脑袋:“他不会同意的,他活到现在就为了今天。” 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杰西卡.米勒对加隆还毫无观念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有些同学的名字,但并没有想过他们为何被大人们挂在嘴边。后来她上了霍格沃兹读书,而那些名字也变成了身边活生生的人,大部分都比她和同学们过得更好,他们穿更好的衣服,骑更快的扫帚,自此她的人生中便多了富有这一概念。而现在,18岁的她对财富有了全新的认知。杰西卡正襟危坐在一把软塌塌的椅子上,努力地跟上周围人的聊天内容。在斯拉格霍恩精心操办的聚会里,许多话题的确颇具深意,但仔细想想却都有权力与金钱的影子。 杰西卡发现今天斯拉格霍恩把雷古勒斯挂在嘴边的频率异常得高,他已经第九次把雷古勒斯介绍给完全不同的生面孔,并大笑着称自己能教导这样一位青年才俊实在与有荣焉。如果是过去,她绝对会认为这么做有病,但很明显这实际属于院长对学生的小小帮助,所以她也打起精神完成她作为雷古勒斯女伴的任务。她花了一整个下午聆听几个布斯巴顿的女士们评价她们的粉蓝色马车,向她们解释易容马格斯的特点,并挨过漫长而又沉闷的时光。或许是由于想跟布莱克攀攀关系,她们对她格外客气,这种故意自降身份的抬举令杰西卡简直想变形加幻影移形直接逃走。 “恭喜你脱离苦海,”姗姗来迟的圣芒戈接待女巫莫娜摸到杰西卡身边说,她评价这次盛大的聚会为一场灾难,因为她家里似乎真的在威森加摩有席位,“那群法国女人像要把你吃了。” “这是我的耳环?”杰西卡接过她递给她的首饰盒后惊讶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被藤蔓捆的那位病人在假期值班时让家人放了只嗅嗅陪他,”莫娜耸了耸肩,“你该庆幸这对耳饰上有金子。” “这听上去更像是耳环丢失的原因,不过主要怪我到处丢东西。”赫奇帕奇诚恳说道,她把失而复得的耳环戴好,又同莫娜碰了个杯,许诺以后会把多余的午餐餐券都留给她,“我先走了,跟雷古勒斯去阳台转转。” “他那边的对话更是灾难,”莫娜嘻嘻笑,她叉着腰看杰西卡,“他把你放在法国人这儿已经对你很好了。” 雷古勒斯在远离周围视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上眼睛,他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理一理思绪。杰西卡注意到他汗湿的刘海,斯拉格霍恩的宅邸比霍格沃兹的厨房烤炉都热。“莫娜刚评价这座宅子是地狱。”她掏出魔杖甩了个隔音咒后尽可能小声说,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防谁。 黑发青年听到后一下子乐了,他睁开眼,深灰的瞳孔在无光的夜晚变成接近乌木的颜色。他端端正正地看了她一会,像听杰西卡背诵课文一样,认真地听她把所有她觉得应该告诉他的聚会谈资都讲了出来,随后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杰西卡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也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在这个姿势下,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脖颈处的脉搏,以及叹息时胸腔内振动的回音声。 “我觉得自己实在很笨。”她忽然没由来地说道。杰西卡记得她刚跟他在一块写那篇研究文章的时候,那时她傻乎乎的,只顾着感叹少年人整洁漂亮的成绩与明明成天冒险却不留下任何违规记录的本领。他们第一次深入的交谈是关于成长,当时的她完全不想长大,甚至为自己是个未成年人、不用承担责任而沾沾自喜。在五年级的她看来年纪根本不是问题,因为她总是可以长大的,而当前只需要心无旁骛地做个好学生。 雷古勒斯没有回应她,但她知道他绝对听到了。他亲了亲她裸露的肩头,开始断断续续地把他认为重要的事说给她听。他用熟悉的,略带讽刺的口吻描述了聚会上的大部分琐碎细节,包括谈话、醉酒后大谈阔论的政治意见、威森加摩下一季度的开庭安排、霍格沃兹学生的有名故事以及一切能在斯拉格霍恩的聚会上碰到的奇妙话题。最后他摸了下她发烫的耳垂,一如母亲说的那样耐心地望着她,轻声祝贺她终于找回了丢掉的东西。 68、第六十二章 记者与控制记者的魔法 1980年是伴随着一场不幸开始的,越来越多的英国巫师在年初染上了沙疹,起初毫无征兆,但随后疹子就会像土豆发芽一样长得到处都是。这种莫名的疾病很快引发了恐慌,一时间每位巫师都在猜测沙疹的来源。最终大家把目光转移到了英国唯一的神奇动物商店上,因为患者身上的蓝色脓包看上去与店里繁殖的宠物蜗牛完全一致。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猜想,丽塔.斯基特的报道比传言更像狂风,她称这场灾难的起因是店员为了报复过低的周薪把所有的蜗牛倒进了下水道,还顺便花了一半篇幅认真剖析了监管缺陷与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花边新闻。尽管商店老板扬言要掏重金咒花斯基特的脸,还是很快有人在破釜酒吧门口赌咒发誓(绝对是喝多了)绝不再给它家贡献一个纳特。 “他们休想让我去掏厕所!”卢瑟福.波克绝望的尖叫从走廊深处七拐八拐地传出,把正举着魔杖的杰西卡吓得哆嗦了一下。这些天圣芒戈塞满了患了沙疹的未成年巫师,其中大部分甚至才刚产生魔力暴动,这就让本就紧张的病房更像地狱。而在这种紧要关头,孩子们都愿意让治疗师米勒小姐来照顾他们,她总随身揣着一把果子,配的药又几乎跟糖水儿没什么差别,甚至病了反而高兴。 杰西卡.米勒觉得她的胳膊真要断了,反复用魔杖搅拌药水堪比读书时最严酷的魁地奇训练。她瞧着坩埚边缘的糖霜,深感自己的天赋应该是做饭,为了掩盖苦味,她弄出的中和配方能让斯拉格霍恩在气到拔胡子的同时新开一篇研究论文。杰西卡在折完纸飞机后跑去洗了把脸,圣诞过完也有不少小巫师发烧或吃坏肚子,她也是在工作后才发现庞弗雷夫人有多辛苦。 所有霍格沃兹毕业的同事都同意为庞弗雷夫人立一尊雕像,赫奇帕奇走出地下的配药间,又从治疗师的制服口袋里摸了颗苹果当宵夜。最近一周圣芒戈的病房里葡萄结果般的挤着一串串东倒西歪的沙疹病人,连走廊的石像都啧啧称奇,称这规模简直能和格林德沃活跃的时期相提并论,要知道这个男人当时差点让圣芒戈创造了黑魔法伤病科。 杰西卡知道大楼五层有几个中了黑魔法的麻瓜,她很幸运掌握了呼神护卫,但守护神没法治愈所有伤害,更别提这种高难度的咒语目前主要还被医院用于炫技性质的服务,比如给掏得出大把加隆的尊贵病人当空气吸。 奥赖恩.布莱克很久没出现了,毕业快满一年的年轻女巫惦记起这位固执的老先生,虽然她和雷古勒斯是同龄人,但彼此父亲的岁数差了不少。比起努力配合治疗,他更乐得呆在庄园或是度假,偶尔的几次顺从也主要出于雷古勒斯坚持。提斯代尔听闻之后只笑了笑,说这老头比更多人都能接受现实。至于什么是现实—— 魔法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杰西卡打开达摩克利斯对皮癣药水的分解报告,这对于巫师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只要他还在交钱,那就永远是圣芒戈最忠实的客户,”接待女巫莫娜拨着纸飞机的翅膀说,她跟人一混熟就喜欢油嘴滑舌地讲笑话,自从有人打听出她管维森加摩的元老格丝尔达叫外祖母后,一大帮同事很是愿意捧她。这位小姐同时拥有一副慈悲心和实心眼,认为每一笔诊费都可以用在其他患者身上,所以有钱客户多多益善。“要我看,奥赖恩就该去找麻瓜,他的心脏状态那么差,用那些奇怪的方法兴许能……” 杰西卡在对方滔滔不绝的描述中沉默地翻了一页达摩克利斯的报告,纠结的眉头表明她缺少分析药剂的天赋。莫娜见状也乖乖闭嘴,虽然杰西卡.米勒基本不怎么发表对布莱克的意见,可当着这个赫奇帕奇的面,作为同事也不该说什么晦气话。 可,谁会对他们有真感情?莫娜暗地里奇怪地想,布莱克这名字向来如雷贯耳,他们的画像可以同时挂在霍格沃兹、魔法部办公室与翻倒巷的非法作坊,在各地都有好位置的府邸或经营店铺,甚至能上当地的巫师旅行指南。取之不尽的财富与古老的血统滋生出虚荣心,让这家人自以为比他人高出一截,毕竟几百年来一直有人跪在地上吻他们的袍子边。但现在大家都默认奥赖恩.布莱克要死了,一个快四分五裂的家族可撑不起他们自诩的体面。 不过万幸,他还剩下个好儿子,生活总要继续,更何况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感情看上去十分稳定。八卦心活络的接待女巫转而打量起正被文件折磨的杰西卡,治疗师的绿色外套下是绸缎材质的裙装,一头沙子色的长发用素发网包得严严实实。她并不聪明,也不大懂人情世故,甚至也算不上十分漂亮,但不论到哪儿,基本上大家都觉得她可爱。 而且光看米勒这副去见了对方家里还满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雷古勒斯并不是个会难为人的男人。莫娜瞧着杰西卡桌上的值夜记录打了个哈欠,又感叹起杰西卡的好运气,值班的夜晚何其漫长,她要是易容马格斯,就利用这本事换个模样遛了。 杰西卡最近沉迷盘头发,这些日子她忙着在上班时间东奔西跑,如果头发丝乱飞着实是件麻烦事。幸运的是姨妈们认为她的新发型颇有布斯巴顿风格,并夸赞她终于开始像个法国小妞,抛弃了英国巫师身上那股市侩的气质。菲尼克斯.米勒觉得这是在针对身为买卖人的他,但也表示她现在这样相当好看。杰西卡向叔叔坦诚了梳头的秘诀:利用易容马格斯把头发变少,算是变形术的某种妙用。她今天顺路跟菲尼克斯到魔法部办事,电梯大厅里新挂了嵌孔雀石的镜子,可以把一房间的人一股脑照进去。 “你真的见到翻倒巷有人在卖蛇怪毒液?国内至少已经有四百年没有目睹蛇怪的记录了。”杰西卡考虑要不要去魔法部的盥洗室换个模样,“而且你说我要不要变成''''''''庞妮''''''''?院长如果发现我没有去办事而是跟你碰面,准会把我杀了。” “按照我少得可怜的上班经验,得到外出许可后与人同行不会下地狱。如果是我,就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放松,再逛一逛对角巷的每一家店和它们的地板缝。”棕发男巫对着镜面整了整杰西卡送的帽子后说道,“至于蛇怪,向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汇报异常现象是每位英国巫师的义务,我不希望有''''''''过于''''''''危险的东西流通在市面上。” 杰西卡让菲尼克斯先进电梯,蛇怪毒液作为相当罕见的原材料,只要一滴就能送不少人去见梅林。假设真有人在饲养蛇怪,那足够《预言家日报》开上半年的专栏报道。说话间二人转移至审判大厅,当中的公告板上贴满了今日即将召开的各项判决清单。沙金色卷发的女巫摩挲着指节上发热的戒指好好瞧了瞧,这张上写着有人未经委托公开拍卖要存进古灵阁的家具和银制器皿,那张上控诉有某某先生冒充药理专家。杰西卡盯着其中随时变化的内容,甚至还找到了小巴蒂.克劳奇的名字,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提议花费大量的时间讨论他是否还能够接受教育。 “我要走了。”杰西卡说,感到那块治疗师的特制怀表又在吱呀作响。她从制服兜里掏出了便携式羽毛笔和一大把薄荷糖送给叔叔,准备一出白厅就幻影移形。不考虑呕吐反应的话,这咒语让翘班的成本变得低极了。 “换平时我一定陪你回圣芒戈,但这个,”菲尼克斯显然也被公告栏上的内容吸引了,他拍了下那张印着小巴蒂.克劳奇的卷边单子,“我很有兴趣听一听。” 很难想象会有人建议让小巴蒂.克劳奇继续读书,杰西卡捧着一盘樱桃漫无目的地思考。今天她和雷古勒斯选择在她的小花园里度过一整个下午,虽然那棵干枯的橘子树还没有长出如房东所说珍珠般白色的花,不过天气已经足够好了。她确实是在享受阳光,但雷古勒斯仿佛身处图书馆,新支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排列着要看的书、信件还有一叠叠的议案摘要,甚至特意堆放得两面对称,像是在排着队等候检阅。他的兴致不算太高,奥赖恩先生或许愿意跟死神做朋友,但不代表他的家人也这样想。 女巫揪了根樱桃梗打结,似乎在几年前,霍格沃兹的学生们还在为黑魔王的消失而感到恐惧,但现在只用在休假日观察暖炉时不时溅出的火花。杰西卡捏着打好的结曲伸手指,她和雷古勒斯离得有点太近了,导致手上的戒指热得烫手,上面的定位咒语还在忠实地发挥着作用。她当时把这枚戒指和一对袖扣关联了起来,体现了七年级她所能达到最高的魔咒学水准。 “你几天前是不是去了魔法部?”因而杰西卡直接问雷古勒斯,那时她确实感受到了戒指温度的变化,“就在审判大厅,靠右边那间,裁定克劳奇是不是还能回来上课。” 黑发青年瞧了瞧她,只一眼杰西卡就紧张地把给樱桃打结的手擦干净了,随后举手乖巧地坦诚自己并不觉得玩弄食物罪无可恕。男巫无奈地说她最近染上了一股无赖的气质,但还是把零食推给了她,杰西卡端详切开的石榴和软绵绵的曲奇饼,全部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因为这提议里有我一份,你当时也在魔法部?”雷古勒斯掰了块咸饼干,边回答问题边抛出了新的。了解杰西卡的动向一般不需要花心思琢磨,有什么事她自己就叽叽喳喳地讲起来了。 “去给院长办猫狸子饲养许可,他们只在周四下午工作。”杰西卡果然直接全抖了出去,也不因为干了跑腿活生气,可能是难得的外出让她的心情不错。黑发青年没打算纠正,凝视起女友垂到腰末的发尾,休息日里她只随便扎了一把,月桂形状的首饰在午后闪闪发光。 鉴于他自认为十分了解她,雷古勒斯在心里默数几秒,等着杰西卡向自己撒娇式的发脾气。 “而且,说明你不经常戴着那对袖扣,”过了一会只听她慢吞吞地说道,话尾里打着试探的卷,“你都不知道我到底在不在你附近…” “和你不戴戒指的理由一样。”雷古勒斯流畅地解释道,不过也缓缓举起手以示投降,面对这类糊涂账时,用最少的代价换取和平往往是很明智的。他用了一个简单的动作表达了忠心,又花了两三句话哄好杰西卡,告诉她自己从来都把那对作为礼物的袖扣带在身边(不然她怎么知道他在附近呢?),但并不是所有的场合都适合佩戴装饰。说到这里两个人讨论了一番人们最近喜欢在严肃场合打扮得像孔雀的风气。“而且我看出来了,小姐,你打算用一对扣子就买断我的一生。”雷古勒斯故意笑着说道。 “没有,”杰西卡哼哼着辩解,又凑过来向青年讨一个吻。她身上暖烘烘的,金色的发梢在饱满的太阳光下能看到几处分叉,“我只是很喜欢你送的戒指,才想到在它和袖扣上加定位魔法。” 雷古勒斯低头亲她的手腕,不过特意略过了刚拨弄樱桃梗的指尖。实际他确实很讨厌过度打扮的家伙,滑稽得要命,宛如梳妆台上挂满首饰的铜手。他把杰西卡圈在怀里,控制不住地将她从靴子打量到沙子色的脑袋顶,决心过段时间再挑新戒指给她——更有象征意义的那种。 “关于小巴蒂.克劳奇,”被他笼在的少女突然问,她抬起头,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眨了一下,“你们为什么想让他继续读书?” “恐怕我只能回答我的,”雷古勒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我有些事想当面问他,但不能是在阿兹卡班。”同时他选择借用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名义提起,有组织背书的行为往往比个人更难以让人驳回。 杰西卡听闻后睫毛颤了下,是她在胡思乱想一通时的常见表现。“你想知道黑魔王消失的真相?”她在短暂的思考后求证道,又掏出魔杖对准盛水果的盘子。雷古勒斯被她塞了颗樱桃进嘴后愣了一下,被冰冻咒冻过的樱桃肉脆生生的。 她果然已经足够了解他。 “我不喜欢那个男孩,更别提他还有黑魔王的标记。”不过杰西卡转而说道,她别过脸,原先奶油色的脸蛋涨得发红,“圣芒戈平日里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治疗被迫卷入巫师事件的麻瓜,大部分不出一周就可以离开,可就因为包括小巴蒂.克劳奇在内的黑巫师,有的人就要一辈子都活在病床上。” “圣芒戈对麻瓜的治疗完全免费,政府赔偿了他们,也令小巴蒂.克劳奇付出了代价。”雷古勒斯不用思考就能够回应,他总是有一套自洽的逻辑,“至于他伤害的那些家伙,我感到遗憾。” 实际上他并不觉得遗憾,雷古勒斯克制不住有些轻蔑地想,他们毕竟只是麻瓜。但这肯定没法说服杰西卡,他清楚杰西卡的性格,也清楚没法一下子就完全改变她。他会尊重她的想法,并让她试着遵守一些很容易就能认同的规则——不过显然对麻瓜的态度不在此列。 杰西卡沉默一阵后换了更为温和的措辞,雷古勒斯明白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少女在座位上曲起腿,咬着樱桃核一字一句地认真讲道:“反正,如果有人包庇伤害过我的家伙,我肯定会怀疑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雷古勒斯忽然回忆起一件关于邓布利多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六年级某个春天即将到来的夜晚,那个老人也问过他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杰西卡能看出雷古勒斯敷衍的态度,他对麻瓜出身的巫师都介意得很,更何况数量庞大的麻瓜们。赫奇帕奇用魔杖探查完尼法朵拉.唐克斯的魔力状况后给她施了咒,以确保她不会挠破起了沙疹的皮肤。唐克斯蔫蔫地向她表示自己绝对会认真听话,棉花糖般的头发如今变得灰扑扑的。而安多米达坐在病床边默默看着这一切,随后对杰西卡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安多米达.唐克斯,杰西卡对她的感情颇为复杂。这位布莱克曾经的小姐正垂头修补一件儿童衣领,彩色的织线随着钩针灵活地串来串去。这个女人同时具有尖锐与柔和的特性,流露出哪种则完全取决于她的女儿。 “雷古勒斯私下里找人打听了尼法朵拉的情况,而我猜那个人是你。”安多米达慢悠悠地说,纤长的手上长了不少茧,但母性的柔情让坚硬的摩擦都仿佛变成了温柔的厮磨,“他已经变了很多了,小时候只会冷着张脸。” 她边说边默默打量闷声配药的杰西卡.米勒,年轻的治疗师没回应她的试探,相比起昨天身上依旧干干净净的,但耳朵上多了对小小的崭新首饰,就像两只天鹅亲吻耳垂,不显眼的同时满足了女人爱俏的心理。安多米达心下了然,毕竟打扮女朋友是件挺香艳的消遣。 “他很关心您和唐克斯,”杰西卡在摇晃完水晶瓶后谨慎地开口道,她帮睡着的唐克斯掖了掖被子,而安多米达也允许她这样做,“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也有可能只是收集信息,”美貌的女巫眯起巧克力色的眼睛,“雷古勒斯是那种喜欢把什么都查清楚后再攥在手里的人——不过我相信你已经改变了他,人都会被周围的环境影响。” 杰西卡合上记录表准备离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包好的礼物,拜托安多米达送给五楼中夺魂咒的汉兹先生。安多米达见状乐了乐,看来米勒小姐发现她爱去五楼跟那些中了黑魔法的麻瓜聊天了,那真的很有意思。 “一定照办。”安多米达笑着应下,但目送杰西卡离开后神色逐渐转为平静。她向来对麻瓜与麻瓜出身的巫师保持友好,虽然这种友善的态度不是她选择离开布莱克的主要原因。棕发女巫挑开缠在一起的线,把当年父母刻入骨髓的刻薄与雷古勒斯年幼但冷淡的姿态当魔药般回忆了一会,最后怜爱地吻了吻睡梦中的唐克斯。 杰西卡在检查完所有负责的沙疹病人后长舒一口气,医院是和平年代最容易见到伤痛与死亡的地方,如果无法保持积极的心态会十分痛苦。她揉着突突跳的额角,感觉沙疹脓包、小巴蒂.克劳奇的判决公告跟几年来发生的不少事在自己的脑海里乱窜,深究起来则到处都有邓布利多的影子。她决定先回办公室休息,结果在被人拍肩膀时脑袋已经一点一点的了。 “达摩克利斯先生?!”杰西卡清醒之余立马同来者打了招呼。要知道这位天才药剂师并不怎么出现在圣芒戈,他有自己的办公场地,近来更是潜心研究那份“据说能赢得一枚梅林三级勋章”的药水研究。赫奇帕奇打量这位堪称传奇的霍格沃兹毕业生,猜他也许是来分享最新的沙疹治疗进展的,他急匆匆地喘着气,但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相比之下自己就像只刚被放出来的食尸鬼。 “下午好啊,米勒小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传奇药剂师笑呵呵地说道,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片,“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参加一场斯基特小姐的采访?” “没有?”赫奇帕奇在听到斯基特这个姓氏时就下意识回答,她试图后退一步,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对一位德高望重的行业前辈并不礼貌,“我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她的故事。” 除了揭露掠夺者阿尼马格斯身份的报道,她还有幸拜读过那位传说中的丽塔.斯基特小姐的《阿芒多.迪佩特:大师还是白痴?》,里面快把迪佩特老校长描述成花蝴蝶了。 “所以,不需要你亲自出面。”达摩克利斯说着不知道何时抖出一件仿佛刚从腌菜缸里掏出来的袍子,杰西卡认出那是莱姆斯.卢平的衣服,作为达摩克利斯的助手,他来圣芒戈的频率要勤快得多。 这让她有了一些危险的联想:“…卢平遇到麻烦了?” 药剂师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推进了走廊拐角,语气诚恳地表达了目前的困境:丽塔.斯基特盯上了他们那份能获得梅林三级勋章的药水,并且说服了院长前来采访,虽然卢平因为一些“非常重要”的个人原因无法到场,但万幸圣芒戈中还有一位成熟且可以信赖的易容马格斯——也就是杰西卡本人。变成卢平后她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证明亲爱的卢平.莱姆斯先生确实到了现场就行。 “可不可以让斯基特换一个时间?先生。”杰西卡嗅到了浓郁的阴谋气息,她不是很乐意变成别人去做这种事,“采访也不是非要——” “非今天不可,我没法现在就告诉你理由,但你很快就会知道。”达摩克利斯忽然语气快速地说,他弯下庞大的身躯认真地凝视她,黝黑的双眼中甚至有了些恳求的意味,“我们会,衷心地感谢你。” 杰西卡不自然地挪动身体,实际上她没那么擅长变形,往常她只会偷偷变成“庞妮”,而且那也是自己和叔叔之间的游戏。她想象着记忆中莱姆斯.卢平的言行,对着眼放精光的丽塔.斯基特露出抗拒的神色。丽塔.斯基特摆弄了一会精致的金色卷发,她戴着一副镶着珠宝的眼镜,一只绿得耀眼的速记羽毛笔正随着她的话语簌簌书写。 “真荣幸我们能为今日的采访达成共识,尊敬的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大师,以及我们的老朋友卢平先生。”女巫用两寸长的红指甲在写好的笔记上戳了一下,“唯一遗憾的是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法带上那架总会冒烟的黑色相机。” “那确实遗憾。”杰西卡扮作的卢平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您现在可是《预言家日报》最负盛名的记者。” “我确信我那篇关于阿尼马格斯的报道增进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亲爱的卢平先生。”丽塔.基斯特对坑了这帮格兰芬多男孩完全没有愧疚之心,“而且话说起来,比起朋友你确实平庸了些,你是否是因为急于证明自己才加入贝尔比先生的团队呢,比如...期待着梅林三级勋章能分你一份?” 杰西卡庆幸不是卢平本人在这里接受采访,光听一听她就已经有点冒邪火了。这时达摩克利斯帮她接上了话:“是邓布利多校长做的推荐,莱姆斯本人非常优秀,除非你想要质疑霍格沃兹的教育模式。” “啊,这是后面我们要讨论的话题。”斯基特摆了摆手,随后她详细的追问了那份三级勋章配方的所有细节,主要都是达摩克利斯在回答,而杰西卡负责替卢平解释(斯基特似乎坚信他和掠夺者的其他成员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丽塔.斯基特反复提到智慧魔法生物、蛇怪毒液和狼人什么的,应该是从其他地方得到的情报或是单纯的杜撰,虽然达摩克利斯非常明确地声明他们的魔药配方与用途皆不公开,那只绿色羽毛笔还是写得越来越快。 “我还有事。”达摩克利斯在看到笔记本上''''''''邓布利多用霍格沃兹万人迷卢平与药剂师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做了有关狼人的神秘交易''''''''的描写后拍案而起,表示自己需要出去冷静一下。杰西卡被丽塔.斯基特饶有兴趣的眼神盯的汗毛倒竖,同时还得拼命压抑女性化的举止,她怕自己惹得卢平又被扣上奇怪的帽子。 “说起来,我假设你认识杰西卡.米勒?就是那个易容马格斯。”金发女巫把绿色羽毛笔的笔尖塞进嘴里吮吸了一会(杰西卡无法自控地咬住了嘴唇),“我想找她聊聊。” 假莱姆斯.卢平的嘴角咧开了僵硬的弧度:“我不觉得这你也得到了院长的申请。” “确实没有,不过也不是正式的那种访谈,我之后打算做一份关于易容马格斯的专题报道。”斯基特往前凑了凑,丝毫没有害臊的样子,“神奇的是,英国目前的两个易容马格斯居然都和布莱克有关系,也许可以把这两份议题合成一份。” “我并不建议......” “雷古勒斯.布莱克终于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荣誉宝座,”丽塔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创造的故事里,“但他真的得到了所有?还是一切都只是一场空虚的幻梦?他的兄弟与他反目,父亲奄奄一息,而长久陪伴他的学生时代的恋人也只不过是因为阴谋才与其共舞。阴险的易容马格斯接受了邓布利多给她的任务,这是她天生的使命,亦或者是布莱克世代的诅咒——” “等一下,”杰西卡抓紧机会打断了她,她站了起来,盘算着如何在幻影移形走后把丽塔关在地下室的配药间里,她不能让那个笔记本被送到《预言家日报》的编辑部,“你为什么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因为很明显邓布利多涉及其中,不然姓米勒的家伙怎么会和布莱克混在一起,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丽塔耸了耸肩,似乎是觉得这个推论颇为合适,“可怜的奥赖恩.布莱克在临死之前会想什么呢?这骄横了一辈子的父亲最痛心的是哪一点?来不及在大儿子生前饶恕他亲近麻瓜的过错?还是因为没听见最爱的儿子的悔过,而忍不下这口气——” 知名记者的胡言乱语随着一道金黄色的咒语骤然停止,杰西卡看到丽塔.斯基特被人从背后变成了一只甲虫,随后推门而入的达摩克利斯手法利索地将它装进了玻璃罐。神志归位后杰西卡也立马行动,把被他推开的房门狠狠关了起来。 “多谢,”达摩克利斯吹了下不存在的刘海说道,逐渐变成了小天狼星的模样。他的身量缩小了一些,英俊的面孔带着几分愤怒的戏谑,“我以为你会拼命地阻止我呢。” “这什么情况?”杰西卡给门连施了好几道不同变体的锁门咒后问,她拿起那只作恶多端的绿色速记羽毛笔,“你把她变成甲虫了?” “斯基特小姐是一位阿尼马格斯,当然在魔法部眼里我比她遵纪守法多了,因为我跟詹姆真的去做了注册。”黑发男巫阴阳怪气地发泄了一通闷气,称斯基特这种混蛋还不如真正的甲虫对社会贡献大。说话间他拿来了丽塔的笔记本翻看了一阵,最后直接扔在了地上,“写得什么玩意。” “我猜,你是故意引她上钩,”杰西卡替他捡起了那本笔记,她把斯基特的所有物品都归拢在一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 “我确实说了要跟你解释,亲爱的米勒小姐。”小天狼星伸了个懒腰,用修长的指节敲了敲玻璃罐中到处乱飞的甲虫,“这家伙跟我们有仇,又一直在找达摩克利斯和莱姆斯的麻烦,她对他们在研究的东西过于感兴趣了,我不能让她如愿以偿。”说罢他潇洒地拍拍手:“至于处理方式,我准备让她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杰西卡咽了下口水,决定先跟男巫清理现场,按照小天狼星的说法,这事达摩克利斯本尊也知情,本来卢平打算亲自出面,但在采访开始前一直处于失踪状态,要不是有她帮忙确实要费不少功夫。收拾完毕后小天狼星提出想顺路去探望患了沙疹的外甥女,杰西卡一边惊叹于他旺盛的精力,一边听他描述自己是如何研究出强制阿尼马格斯变形的魔咒的,心情好的话他会拿它去申请专利,搞不好还能挣一笔小钱玩玩。 “关于彼得.佩迪鲁,”赫奇帕奇把斯基特的鳄鱼皮手袋裹在卢平的袍子里,“你们是不是已经——” “我可没有那样的朋友,”黑发帅哥不失冷淡地说道,“从他决定背叛我们的那一刻,他心里也没把我们当兄弟,不是吗?” 尼法朵拉.唐克斯不想在这种时候看见她最亲爱的小天狼星舅舅,她把自己长满蓝色脓包的脸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肯跟他打招呼,最后是杰西卡用几粒糖和甜水口感的魔药才把她哄了出来。安多米达依旧补着衣服,高兴于堂弟的到访,但对他刚刚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并不关心。杰西卡把卢平的袍子清理一新后叠了起来,心里则把丽塔.斯基特所有的胡话挑挑拣拣。 这时她感到有人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比小天狼星拍她的那下温柔得多。她回过头,雷古勒斯正望着她,眉眼严慎,但嘴角勾着一丁点笑,是他在碰上有趣的东西时会露出的表情。隽秀的青年向在坐的其他两位成年巫师问好,而他身后则跟着看上去快要断气了的莱姆斯.卢平本人。消瘦的格兰芬多前级长首先看了好友一眼(他的好友吹了声意义不明的口哨),在确认没有异常后也迅速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小姑娘尼法朵拉从没见过这个疲惫的青年,她好奇地睁大眼睛,但只敢躲在小天狼星背后偷偷打量他。 面对这一屋子的熟人,杰西卡准备去找接待女巫莫娜摇一壶茶了,这似乎还是他们第一次全聚在一起。 69、第六十三章 门框爆破工程 很难说目前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杰西卡抱着卢平的旧袍子想。在场的各位理论上都是彼此的亲人(严谨来说,是曾经的)或好兄弟,但稍微了解下个中缘由就知道这帮人能聚在一起有多奇怪(所以才会是曾经的?)。 她任由思维漫无目的地狂奔了一会,最终选择先把手里的袍子物归原主。莱姆斯.卢平向杰西卡道了谢,他因嗓子发干咳嗽了几声,看上去像刚绕着霍格沃兹的魁地奇球场狂奔了一圈。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股异常平静的氛围当中,仿佛所有人都在神游天外,并无视卢平卷起的衬衫袖子下那条毛茸茸的胳膊。 唐克斯眨了眨眼,把长了蓝色沙疹的鼻子埋在膝间,很聪明地配合气氛不说话了。 在这样微妙的场景下,只有飘来飘去的圣芒戈纸飞机还沉浸于工作。杰西卡试图用眼神暗示小天狼星主动说明情况,在发现他故意装死后考虑直接将纸飞机丢在装丽塔.斯基特的玻璃罐子上,但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可能是察觉出她的怒火,卢平开始解释起自己出现的原因,他与小天狼星似乎通过魔法达成了共识,坚称是担心小天狼星打扰他亲爱的外甥女康复才赶过来把他拉走。而真正有资格评价打扰与否的安多米达则保持了良好的素养,平静地指挥钩针去钩那副马上就能完成的衣领子。 杰西卡几乎是求助式地望向雷古勒斯,黑发青年垂着一双灰眼睛,他今天穿着配背心的深色呢子外套,简直像是来度假的。他对眼前这副颇为好笑的场面保持了克制。斯莱特林只是向杰西卡露出一个权听安排的表情——意思是这是她的地盘,要怎么处置都随她高兴。 思索片刻后,赫奇帕奇把一直没顾得上打理的沙色金发分成两股,再用发卡固定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她边重新整理头发边睨了一眼挤来挤去的走廊:“我们...换个地方。”在别人的病房里聊有关丽塔.斯基特的话题总归怪怪的。 杰西卡报出疗愈所的口令,圣芒戈存在几处这种奢侈的地方,因为利用率较低基本上属于闲置状态。她打开疗愈所的隔间,里面整齐堆放着几排还未开封的崭新原剂。她简要向莱姆斯还有雷古勒斯解释了小天狼星的请求,自己变成卢平顶上采访的全过程,以及丽塔.斯基特是如何被蓄谋已久的小天狼星强制变回了阿尼马格斯形态。接下来她很实心眼地把大记者的鳄鱼皮手提包与笔记本摆在方形桌上,以示意所有属于斯基特的个人物品都已整理完毕,就算杀人灭口也不会留下隐患。 “但我还是不建议你们...嗯,报复她,虽然她真的很可恶。”杰西卡谨慎地建议道,哪怕她当时顶着的是卢平的脸,可达摩克利斯和圣芒戈肯定要惹麻烦,“圣芒戈解释不了一个大活人为什么消失。” 小天狼星戏剧性地摇了摇头,这一举动弄乱了他额角卷曲而柔软的黑发:“我们又他妈不是食死徒。” 雷古勒斯像尊滴水嘴兽一样装死。 彻底麻木的卢平用手抹了把脸,露出过分苍白的脸色与脸颊上的疤痕。不知为何,杰西卡觉得这起由掠夺者成员一手操办的恶作剧唤起了卢平.莱姆斯的某种恐惧。她又端详了一会被关在玻璃罐里的甲虫形态丽塔.斯基特,随后语言系统好像也被小天狼星的冒险精神污染了——所以全英国到底他妈的还有多少没注册的阿尼马格斯? 忽然她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果然全有秘密。 小天狼星最终还是愿意开他的金口,他像一头狩猎成功的雄狮,懒散且得意洋洋地承认这确实是一场对知名记者谋划已久的报复,最开始是私人恩怨,毕竟丽塔.斯基特以彼得.佩迪鲁为突破口挖出了他们阿尼马格斯的身份,但随后这场私刑就有了正义的加冕——斯基特瞧上了达摩克利斯大师正在研制的魔药配方,坊传能拿梅林三级勋章的那个,而她一直在迫害的莱姆斯.卢平正好就是达摩克利斯的神奇草药研究员。 “你不会想知道这女人已经写出了多令人发指的东西。”英俊典雅的男巫口吐芬芳,称大记者那本笔记里的手稿是他“有史以来抗击过最恐怖的邪恶”。不过他也立马交代了自己准备给予丽塔.斯基特怎样的惩/罚:他要押着她去魔法部登记阿尼马格斯,一如掠夺者当时在媒体面前不得不做的那样,同时给她施上能让她把亲爹都忘干净的一忘皆空。 “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杰西卡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现在开始后悔帮助小天狼星了,因为他看上去完全沉浸并自信于自己的计划,哪怕其中涉及到一些游窜在违法边界的问题,“你可以只抽出她其中一部分记忆,或者试着和她谈条件,比如阿尼马格斯的身份......” “收起你的同情心,杰西卡,丽塔.斯基特靠这玩意挣钱,只要她想,她马上就能写出比原先长十倍的稿子羞辱你。”小天狼星冷淡地拒绝。他看上去很想给她一下,不过很快他就试着放弃了,一如他在学校里面对其他赫奇帕奇,充满居高临下的无奈,“这件事达摩克利斯知情,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你的麻烦,小姐,我从不背叛帮助过我的人。” 雷古勒斯讽刺而短促地笑了一声,杰西卡立马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像是被青年的笑声点醒,她忽然发现了格兰芬多话语中的不和谐之处,比如丽塔.基斯特对卢平的过分关注,比如自始至终都是小天狼星一人在侃侃而谈,而他坚持要保护的好兄弟则全程沉默。 “所以,你其实没准备告诉卢平——” 年轻女巫的推断被怀表的呼叫突兀地打断,杰西卡汗毛倒竖的一瞬间开始条件反射般摸出自己的魔杖。她告诫男巫们最好等她回来,不然被发现的话就赔她工资。临走前她轻轻碰了雷古勒斯挺拔的后背一下,在外人看来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感激或暗示。 随着轻盈的关门声与急匆匆的脚步消失,小天狼星彻底把自己交给了座椅的椅背,他下意识靠近身旁脸色苍白的卢平.莱姆斯,又冲着对面抱着胳膊说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呆在这里。” “非要解释的话,我其实是个被误解的好心人,我恰好看见卢平在发疯般地寻找你。”雷古勒斯平淡地回复道,被魔法操控的茶具为他倒了杯茶,同青年的举动一样文质彬彬,“同时你可以坚持认为我完全不在意丽塔.斯基特的文章对布莱克的抹黑。” “反正我不觉得这玩意恶心,”小天狼星烦躁地说,只要不涉及到他在乎的人或事,他对这些八卦向来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我告诉杰西卡,就做好了她全告诉你的准备,你们只需要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雷古勒斯啜了一口绛红色的茶水,同时卢平感到青年深灰色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有一瞬间,他以为那目光其实来自小天狼星,这对兄弟有着同样的眼珠和发色,只是雷古勒斯的下颌更瘦,吐出的话语也更缓慢,像是毒舌的鳞片划过皮肤,最终死死缠绕住他的脖颈。“我好奇的是,被丽塔.斯基特编排就那么难以忍受?还是你只是气愤终于有人戳穿掠夺者除阿尼马格斯之外的小秘密了。” “我他妈劝你少多管闲事,雷古勒斯.布莱克。”小天狼星压低声音警告道,如果在学校里恐怕不止警告这么简单,但岁月给了在座所有人长足的进步,“从各方面讲你管得都实在是太多了。” “我可以好好问问你,为什么丽塔.斯基特就是揪着莱姆斯.卢平不放,也可以问问你为什么非要拉杰西卡进来,可怜的卢平不愿意跟你干这么疯狂的事,对吗?”雷古勒斯叹了口气说,不知不觉间他看完了桌面上笔记本的内容,现在正翻到了写满了狼人以及达摩克利斯魔药秘密的那页,“你最好能把自己的烂摊子处理干净,杰西卡帮你可是连一点报酬都没要。” 小天狼星轻佻而不忿地看了他一眼,用神情质问他哪来的权力管这管那的——估计是在学校当学生会主席上瘾。 “不然我就要跟你拼命,”雷古勒斯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以为我专门跑过来看你们笑话?我哪有这么闲。” 小天狼星把丽塔.斯基特的笔记从雷古勒斯手上薅过来递给月亮脸,他这才发现自己弟弟装模作样的本领有所精进。从他有记忆起这就是雷古勒斯的拿手好戏,明明心里想着一套别的,却还是要向家人佯装乖巧。这也是小天狼星觉得雷古勒斯软弱的主要原因——达成目的毕竟是要舍弃些什么的,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失去。 他翘着修长的腿,考虑要不要先离开这儿,他要好好和兄弟们还有达摩克利斯商量一下怎么处理不知从哪知晓了狼人情报的丽塔.斯基特。面对因自己私自行动而明显有点崩溃的莱姆斯,小天狼星冲他打了一个隐蔽的“抱歉”手势,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住他的朋友,可也不想伤了朋友的心。 “出门右转上楼,然后你们就可以混进看病的人群里。”雷古勒斯头也没抬地说道,他提前把笔记里有关布莱克的内容都撕了,然后用漂浮咒把大记者的提包和羽毛笔甩进卢平怀里,“如果被抓了记得给杰西卡付一个月工资。” “替我表达对她的感谢,雷古勒斯。”卢平略微点头说道,棕发青年的榛子色的眼睛露出疲惫但真诚的神色,“还有歉意。” “我听说你一直在试图捞小巴蒂.克劳奇出来,”小天狼星在临走前忽然说道,高挑俊美的青年回过头,鸦羽般的黑发与装饰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把他身后瘦小又沉默的身影衬得像一尊石像,“我个人觉得,质疑邓布利多的决定没有好处。”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在场的另外两位男巫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比起家族权威,格兰芬多教会了我尊重他人的牺牲,你也许在意被邓布利多利用或欺骗,但我很满意英国巫师目前的状态,不管它是被校长怎样塑造出来的。”小天狼星说,很少有秘密能逃过精明而又洒脱的青年,但属于格兰芬多的意气风发终究被岁月打磨地厚重了一点,因而他选择尊重校长的心血,“与你不同,我知道感恩。” 杰西卡步履轻快地结束今日的午餐,距离丽塔.斯基特被抓住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期间她没有被扣工资。她最开始认定斯基特是被小天狼星他们监/禁了,但今早收到了大记者去魔法部登记阿尼马格斯的消息——看上去还是能认出自己亲人的样子。 赫奇帕奇同路过的卢瑟福.波克打了招呼,这位和她同期的同事边啃快流出来的菠菜奶酪吐司,边抱怨又有病人把用魔咒加热的牛奶吐了一地。杰西卡默默反胃了一下,只剔除特定记忆的一忘皆空虽然棘手,但对掠夺者们来说不成问题,自己的身边总是不缺少传奇人物。 她和卢瑟福一会会和奇异病菌感染科的治疗师们开个会,在主治疗师的带领下评估西弗勒斯.斯内普提供的沙疹药水配方。杰西卡在圣芒戈的档案里见过斯内普的字迹,他在毕业后不知所踪,不过听其他人说实际在翻倒巷混得风生水起。但不管他到底在做什么,只要能有效治疗沙疹,院长肯定会愿意给斯内普颁奖的。 小天狼星跟卢平之间有秘密,在其他人轮流发表对主治疗师眼光的赞美时杰西卡托着下巴想,她坚信雷古勒斯肯定对此感兴趣,毕竟他是那种不放过任何秘密的家伙。她一面准备下班后找他聊聊,一面又想起丽塔的话,她说她和雷古勒斯怎么看怎么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实际上大记者说的对,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茫然感,这种感觉从临近毕业时开始后就愈发强烈。杰西卡不清楚是因为她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是她所了解的那个世界已经变了。 会后达摩克利斯拦住了她,作为魔药学方面的权威他有权对任何配方提出建议。年轻的天才药剂师感谢了她对卢平的帮助,并且送上了一本描述原初状态的书当礼物,里面描述了魔法诞生之时的所有玄妙细节。杰西卡盯着书籍扉页密密麻麻的拉丁语,又看向达摩克利斯银色金属架的圆眼镜后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心想自己再来二百次分院都不会是拉文克劳。 “达摩克利斯先生,”她斟酌了一阵后说道,“您在研究的魔药配方似乎引起了媒体很大的兴趣,我不确定这是否算是好事。” “对于这份魔药的话,我更希望他们等我公布后再出现,而不是现在就冠以梅林三级勋章的吹捧。”达摩克利斯诙谐地说,面对杰西卡他也没怎么隐瞒,也可能是他早就把杰西卡当成共犯了,“如果不是前几天你帮了卢平,我们恐怕要陷入麻烦。” “我以为小天狼星在骗我呢。”年轻女巫礼貌地笑道,不过没追问为什么卢平当时的反应如此紧张,倒不是有很高的道德感,主要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听。 万一打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她可能会被小天狼星亲手处理—— “其实我不在乎什么梅林三级勋章,从我接触药剂师这份工作起,我就坚信我要做的事情比我得到的回报更高尚。”达摩克利斯忽然叹气,他也对女巫笑了笑,“这份配方比较特殊,小天狼星.布莱克也是为了保护它才控制了丽塔.斯基特,一旦成功的话它能拯救很多人。” 杰西卡把书认命地抱在怀里:“我需要做什么?”敢情达摩克利斯还是来敲打她的。 “假设有人问起的话,声称什么也不知道。”天才药剂师乐呵呵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而且听说你们的轮岗期马上要过了,我跟每个科目前的主治疗师关系都不错,毕竟哪里都离不开魔药的帮助。” 杰西卡花了几秒钟才从“原来这就是贿赂吗”的震惊里爬出来,沙金色卷发的小姐思考了一番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最终决定开口道:“我想去看看五楼的那个中夺魂咒的麻瓜。” ========================= 按学校里黑魔法防御术课本里的描述,不可饶恕咒属于纯粹的邪恶,因为他们无法被治愈,并且任何施出不可饶恕咒的巫师都会在遭受众人批判的同时喜提阿兹卡班的终身监/禁。但对于圣芒戈的治疗师与药剂师,对不可饶恕咒伤害的攻克反而是医学桂冠上闪闪发光的宝石——用永久粘贴咒黏住的那种。提斯代尔在毕业后的第二年领了夺魂咒的课题,随着起初那股冲劲的过去,他现在开始彻底怀疑自己当初选研究方向的眼光了。 “小巴蒂.克劳奇快被布莱克给捞出来了,”他躲在一楼的接待大厅聊八卦,现在是他的休息时间,而接待女巫莫娜正用两只手一口气处理二十多只发往不同科室的纸飞机,“你说如果我们真研究出治疗夺魂咒后遗症的方法,那夺魂咒是不是也不能算不可饶恕咒了?” 莫娜听后翻了个白眼,她对来向她咨询的巫师露出营业微笑,把人送走后又立马恢复成了加班脸:“我感觉自从杰西卡加入了魔咒伤害科,你就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提斯代尔撕开一包母亲寄给他的杏脯,圣芒戈的职工们全部在入职后锻炼出了一副好胃口。他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理论上各科室的双向选择要经历漫长的扯皮过程,但天才药剂师为杰西卡做了推荐,据说还是达摩克利斯亲自带人砸的门——提斯代尔能够想象出天才药剂师健壮的身躯拍打门框时所带来的震撼。 提斯代尔又想起杰西卡,她目前跟他一起负责汉兹的夺魂咒问题,这位麻瓜先生在中咒后记忆出现了大片的错乱和空白,而这全要“感谢”他们的小巴蒂.克劳奇先生。杰西卡为了唤醒他的记忆甚至练了门打排球的爱好,根据麻瓜混血巫师的说法,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 “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我才来魔咒伤害科的。”提斯代尔开始发疯,格兰芬多向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滚,”莫娜毫不留情地用纸飞机给了他一下,“不然我会在雷古勒斯.布莱克之前先揍你一顿。” 提斯代尔耍了个宝示意自己在胡说八道。他确实不喜欢眼高于顶的斯莱特林,但这也不是他能评价的,毕竟欣赏和占有欲向来都是两码事。但这俩人一个在试图从阿兹卡班里捞小巴蒂.克劳奇,一个在医院里救被这家伙伤害过的病人——只能说如果是他,提斯代尔肯定会和对方大吵一架。 “我是真觉得我有机会,”于是提斯代尔往嘴里继续塞了颗杏脯,他把其中一部分分享给了接待女巫,简直像是某种贿赂,“你难道不这样觉得吗?” “你有个屁的机会。”莫娜在吞咽完一颗杏脯后照实说道,“关于杰西卡,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 杰西卡在享用从客厅里顺出来的最后一块克拉芙蒂,她拉了雷古勒斯陪她参加父母拜托她到场的聚会,随后在大家尽情跳舞时溜出来走神,而雷古勒斯则在一旁喝掺了白兰地的柠檬水。在同恋人的交流中她放下盛蛋糕的小碟子,能隐约听见春天若隐若现的呼吸与花园里玫瑰生长的簌簌声。 “小天狼星最近搬到达摩克利斯先生的实验区了,”女巫奇怪地说道,从抓住丽塔.斯基特之后他就怀揣着极大的热情参与到了达摩克利斯的魔药研究中,“不清楚他能不能多领一份工资。” “就算有他也不会在乎,圣芒戈给研究人员发的薪水低得可怜,哪怕是达摩克利斯。”雷古勒斯径直指出来,接下来两个人讨论了一番掠夺者到底瞒着什么,甚至还跟达摩克利斯的研究有关,尽管只要等到这份研究公布就能猜个七七八八。“我不想惹麻烦,但是不影响我——” “不影响你好奇他们的秘密。”杰西卡流畅地替他补上了后半句话,然后看见隽秀的青年喉咙滚了滚。雷古勒斯确实是个这样的家伙,实际上他很愿意能找到一个人倾诉心中的那些畅快、得意和兴奋。他会兴致勃勃地向杰西卡抱怨合伙人的愚蠢,周边带给他的麻烦,以及他怎么尽到牧羊人的本分,一剪刀一剪刀地去剪魔法部那些肥羊的羊毛——表面上他可以谦恭和气,但实际下剪子时一点都没手软。 而且说到底,赫奇帕奇想,雷古勒斯追逐秘密的理由也很简单,他认为真相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与优势,又或者说他接受不了自己被蒙在鼓里。 “赛维尔夫人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杰西卡裹紧细绒披肩,把刚刚聚会中的其他事情也讲给恋人听,“妈妈说这位夫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聊彼此的孩子,但可能我没有孩子,她就什么也没法问我了?” 雷古勒斯本来还算高昂的谈话兴致忽然中断,杰西卡狐疑地侧过头去,发现隽秀的青年耳朵尖发红,肯定不全是被冻的。两个人在初春的夜晚互相沉默了一会,杰西卡确认他真的在想奇怪的事情,随后也开始脸红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可以先订婚。”雷古勒斯缓慢而不自然地讲,理论上他应该找个更庄重的场合,但杰西卡先提起来了。他的姿势变得有点僵硬。“我以为你不愿意太早就——” “老实讲,雷尔,”女巫用吃甜点的勺子柄去戳青年正装上的扣子,“你是不是早准备好了,但是这次却没带上你准备的——” 雷古勒斯本来只有一点异样的脸颊彻底要化开了。他在脑内斥责自己的愚蠢,并且设想该如何安排好该安排的事项。而女巫则彻底转过来看向他,她周身都是亮晶晶的首饰,将露台的灯光切碎万花筒般的千万片。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就像她每一次向他撒娇时所确认的一样。 雷古勒斯试图用以往的每一次回答来填上这个问题,可伴随着婚姻的话题,他忽然想到了存在于两个人之间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一个秘密,像一道愈合的伤口;比如几个分歧,像无数处细密的裂痕。归根结底,对于婚姻他现在还太年轻了,无法为这两点找出合理的解释。直到很后来,他才能坦然地回答自己,好奇实际是爱情的伪装,而漫长的时光足够磨平大部分差异,只要两个人都足够靠近并且坚定。 但此刻,初春的夜晚青年沉默着,烟灰色的眼睛仿佛擦亮后被放置于黑暗中的银器,他需要立刻组织出一个答案,既能回答青少年时期的互相吸引,又能回答未来漫长人生的陪伴。最终他还是找出了一个合适的答案。 “我爱着你的灵魂。”雷古勒斯.布莱克说道。 70、第六十四章 晨星 “下午好。”雷古勒斯对着房间内那个瘦小的人影说,“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实际上他的到访很可能是一种调剂,雷古勒斯感受着监狱内绝望而静谧的气氛,他甚至可以听到远处拍打礁石的海浪。阿兹卡班是一方被抛弃的扁舟,用来惩罚那些被社会认为需要惩罚的人。 “你是...鬼魂,”只听那个人影嘶嘶地开口了,小巴蒂.克劳奇在努力缩小他自己,看上去马上就要因空气中明显的盐分和铁锈气味而呕吐,但他不敢动一点,甚至不敢发出吞咽的声音,“还是一个玩笑?” “两者都不。”雷古勒斯摇头,顺便用鞋尖踢走一只想咬他裤脚的老鼠,哪怕这会使这双新靴子彻底报废。他的魔杖暂时由傲罗保管,以防止他做出任何可能串通囚犯的行为,“你看,克劳奇,这些小东西在摄魂怪被支开后就有胆子出来活动了——魔法部里有不少人想着要帮你。” 他当然不是第一个来见小巴蒂.克劳奇的,作为阿兹卡班少见的未成年犯人,同时也是老巴蒂的独生子,对小巴蒂.克劳奇的处理天然就受到魔法部的额外关注。为了见他雷古勒斯甚至挂了个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志愿者名头,“忠诚”地前来考察这位万众瞩目的家伙是否值得被拯救。 “我想起来了,”过了一会小巴蒂开口说道,在确认暂时没有摄魂怪看守后,他以一个不太正常的姿势歪头,稻草般的发丝黏在脖颈和他倚靠的墙壁上。有老鼠试着叽叽喳喳地钻到他身边,然后被附在栏杆上的魔法弹开。“他们想让我...继续读书。” “那么,”只听16岁的男孩茫然地问,他先是抿了抿嘴,随后那没有光彩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热切的神气,“他们会让我回霍格沃兹吗?” “直到成年前你都会被定期押送到魔法法律执行司,会有教授来对你进行必要的非实践教育,并且有一打傲罗在盯着你的同时看你笑话,”黑发青年说,“这点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也没办法,他们只能试着交一交提案,何况你是心甘情愿地朝那些麻瓜施夺魂咒。” 几条实验性质的夺魂咒,雷古勒斯想,邓布利多当时怎么能那么快就抓到证据呢?还是他早就在看着克劳奇了。 “瞧你现在的口吻,布莱克,你听上去和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一点差别也没有。”小巴蒂.克劳奇忽然嗤嗤笑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抽搐,哼哼着念出夺魂咒的具体咒语,雷古勒斯发现他也熟悉那语调里的每一个转折,“他们并不是正义的,他们只是赢了而已。” “而你选择跟他们一起——” 紧接着年轻斯莱特林带着点憎恶地说,三年的监/禁生活彻底毁掉了年轻斯莱特林的嗓子,让吐出的字眼化作一种轻柔到不能算作语言的呢喃:“叛徒。” “你刺激不到我。”布莱克的继承人移开手掌,慢慢适应了在阿兹卡班的昏暗里认清东西,也许几年前他还因这种指控而感到不痛快,但他总得有点成长不是,“比起为黑魔王哀悼,你不如想想该怎么让后半辈子过得舒服一点。” 小巴蒂.克劳奇面目狰狞地咆哮,他颤抖着,申辩有些事他非做不可,并斥责雷古勒斯根本不了解他所接触的一切。但在看到自己的左手手臂后他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那里的标记已经彻底消失了。男孩缩在墙角边,像是受了比被摄魂怪亲吻还重的伤,而雷古勒斯也不发一语,任由潮湿的盐分侵蚀沉默。 “你是盯上我了,”最终小巴蒂叹息般地唱道,不过显然已经恢复了理智。跟聪明人对话是一种能令雷古勒斯感到愉悦的体验,利用约定俗成的人际规则进行试探,并时刻保持理性的克制。“好吧好吧,布莱克,请问我有什么能让你利用的?” “等你出去上课的时候问你几件事。”雷古勒斯说道,以及一些他还没搞明白的前因后果。比如小巴蒂是否了解魂器,又比如黑魔王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被算计到消失在公众视野里的。比起稀里糊涂地活在邓布利多编织的梦中,他更愿意做一个清醒的人。小天狼星看重的是结果,但他想要答案。 除此之外,他也想了解那些被邓布利多粗暴地排除在外的,那些本来应该由他来承担的——命运。 “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堂姐?”小巴蒂掰自己的手指,指节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动,“就我所知,阿兹卡班关着布莱克的不少好朋友。” “因为你是食死徒中唯一的未成年巫师,想要让你张嘴,我总得拿出点好处给你。”黑发青年说,“但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明彻姆部长有意改善阿兹卡班的环境,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就算我拿听老师上课当礼物送给其他''''''''朋友'''''''',他们估计也不会接受。” 小巴蒂朝地面啐了一口:“你怀疑我对他的忠诚。” “你也可以不跟我讲,并继续过被摄魂怪折磨的生活,选择权在你。”雷古勒斯平静地回复道,“克劳奇夫人求了我很多次,她被邓布利多要求不能来探望你。” 在小巴蒂长久的沉默中,雷古勒斯决定先离开,反正机会很多,他也有把握小巴蒂.克劳奇会被他说动,不过主要是看在克劳奇夫人的份上。男巫盘算着后续的行动,他日后确实该去见贝拉一面,但那样就需要再多争取魔法部的信任。 “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在他身后小巴蒂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黑暗中的话语嘶嘶作响,犹如毒蛇吐信,“你似乎对我有着那么一丁点同情心,要么是因为我那可悲的母亲,要么你就是认为——我不该得到这么重的惩罚。” 作为极为残忍的黑魔法,不可饶恕咒一旦对任何智慧魔法生物或麻瓜使用,都将在阿兹卡班终身监/禁。 “哦,你终究还是认同他的,雷古勒斯.布莱克,”金发男孩甜蜜地开口说道,“毕竟那只是一些麻瓜。” 雷古勒斯没停下脚步,他放轻呼吸,尽力保持着对外思绪的平稳,就像控制一汪湖面不泛起涟漪。他要告诉哈罗德.明彻姆,想改善阿兹卡班环境的第一件事是整治满城堡乱窜的老鼠。 小巴蒂在他背后发出开怀的笑声。 ========================= 杰西卡从加入汉兹先生治疗团队的第一天起,就被告知这位麻瓜是英国治疗师的宝贵财产,三年前他在被小巴蒂.克劳奇连续施了几个夺魂咒后割掉了小孙女的舌头,苏醒后出现了大段的记忆空白与混乱。根据目前的理论,只要解除夺魂咒施法者就会恢复正常,但汉兹先生显然是个特例。 魔咒伤害科认为研究汉兹的病情能为治愈控制魔法的伤害作出贡献,而提斯代尔作为团队的中坚力量也承担了更多责任。他特意花了一整年的闲暇时间搞他的选题研究,又混入麻瓜的医院学习,最终认定小巴蒂.克劳奇肯定施了至少一个失败的夺魂咒,不完整的咒语在控制过程中损伤了麻瓜的大脑皮层和脑前额叶外皮。 “嗯,所以说,汉兹先生的大脑受到了永久性伤害,而目前的魔药或咒语没法对其进行修复,这基本是神秘事物司的研究范围。”杰西卡试图理解这个结论,她尽力去学习了所有魔咒伤害科记录的麻瓜资料,但对于一个只接受过霍格沃兹教育的魔法智慧生物来说这实在太困难了,“我们…也有脑前额叶吗?” 提斯代尔挥手说算了,他可以暂时给她找点别的活干,反正活有的是。 赫奇帕奇郁闷地拆解完今日最后一条被患者错施的咒语,她只能做一些巫师能干的工作,而麻瓜积累出的知识更像是一座高塔,她需要怀揣着虔诚的心态向上攀登。以后她要朝哪个方向发展呢?杰西卡吹着刘海思考,可以说她根本就没有完整的职业规划,想要成为治疗师也只是基于五年级的一次突发奇想。 她在五楼永久病房门口做了访客登记,当时她希望能在打仗时帮更多的人,救更多的人,但这场仗最终没有打起来。 “米勒医生,”圣芒戈的宝贵财产汉兹先生在见到她后惊喜地喊道,这位年近七旬的麻瓜胡子花白,但头顶几乎已经全秃了,“我以为今天的检查已经全做完了呢。” “我可是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汉兹先生。”杰西卡故意苦恼着说,为此她还特意换掉了绿色的治疗师袍子,“我以访客身份来看您,不会再搜索您的记忆的。” “我看到你没带上你的魔杖,你们实在太依赖这些木棍了,有了它你们甚至都不用自己铺床。”汉兹先生感叹,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画着铃兰花的小茶杯,“我真想见见你们的梅林,看看他是不是也和传奇故事里讲的一样。” “他离开我们很久了,”杰西卡耐心地说,很好,看来汉兹先生又一次忘记了梅林的故事。她会在空闲时间陪他追忆过去,比如几十年前英国糟糕的平均周薪以及麻瓜之间的战争。汉兹先生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伦敦的灯火管制,包括能把楼梯和人一起掀到阁楼上的轰炸——然后他就会忘记这些,或者认定这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杰西卡推测他应该是故意遗忘了那些令他感到痛苦的东西。与此同时她也认真学习着那些似懂非懂的麻瓜常识,而汉兹先生的家人都被暂时修改了记忆,没人能够陪他,因此也很高兴有天可聊。 谈话中杰西卡抬起指尖,为汉兹先生展示魔力的运行模式(反正他最终都会忘掉)。她仔细感受着体内魔力有序的运转,那是雷古勒斯教给她的知识。直到汉兹抱怨他都不知道她订婚了杰西卡才反应过来,女巫的目光流连至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比雷古勒斯之前送的那枚更漂亮,晨星一样的白钻石。 “是,先生。”她说,工作时治疗师不能佩戴手部配饰,所以白天她都收起来了,“我们打算...先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汉兹先生非常真诚地恭喜她,称一定要拍几张纪念照片,随后就开始描述他当年跟妻子一起看房子的细节。他们改装了电灯的线路和浴缸的位置,再给每一扇窗户都缝上了窗帘,他还仔细描述了花园里的松树和一朵朵比茶壶还大的玉兰花。但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就被《预言家日报》吸引了,头条新闻板块上的第一条是最近风头很盛的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 “在我看来你们都还是孩子,但别害怕,小花,订婚就是这样用的,你的时间还很长。”汉兹和蔼地笑了笑,随后好奇地打量报纸上会动的照片,“我快三十岁的时候才遇见我妻子,我们把家里的金扣子、手表和零星的小东西全当了才付了房子的——哦,看上去你是个医生。”中了夺魂咒的麻瓜忽然停住,他的记忆又开始乱飘了,“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小姐,你们在战争中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我不配得到您的敬意,先生,我还在学习。”杰西卡低声说道,顺便用剥皮咒娴熟地削了个苹果,“很多事我也需要找到答案。” 从伪装成麻瓜公司的红砖大楼走出后杰西卡狠狠伸了个懒腰,她现在浑身都疼。她就着地砖敲了敲鞋跟,又顺着周围的大路往前去。平时她都直接走圣芒戈的飞路网或幻影移形,没过多久就觉得周围的环境变得陌生。她一面将魔杖握在手里,一面下意识根据追球手的经验接住差点飞到脸上的磁带,结果还把脚给崴了。女巫和追到她跟前的几个青少年面面相觑了一会,决定还是自认倒霉。杰西卡趁着治疗咒语生效的时间教了这帮孩子几手投球技巧,顺便感叹起自身身体素质的退化——还打魁地奇那会她被莱斯特兰奇给了好几手肘都还能飞来飞去的。 在把麻瓜们轰走后杰西卡心虚地瞧着面前的雷古勒斯,而后者的神情呈现出一种冷静的埋怨。她磕磕巴巴地解释自己只是出来散步,而青年则用食指和拇指拈起麻瓜们留给她的磁带,宛如打量一只榨汁用的蚂蝗。雷古勒斯的衣服上有很淡的缬草味,这让杰西卡意识到他应该是从圣芒戈一路追过来的。 “这里面存着他们的歌,”少女给他讲解这份麻瓜物品的原理,魔法与电无法共存,她也只是听同学提起过,“我起初以为跟吼叫信差不多,把声音存在一张小卡片里。” “奇怪的东西,”雷古勒斯克制地评价,他把它挑剔地翻过来打量了好一会,眉头自然也皱着,“他们给你你就拿了?” “我是巫师,遇到危险可以跑开的,”杰西卡细声细气地拽他的袖子,她的脚踝已经完全好了,“而且谢谢你一直等我,雷尔。” 杰西卡披着雷古勒斯的外套,而青年正陪着她继续散步。夜幕中的雾气落在四周,被路边的街灯照亮后像是一棵棵鹅黄色的圣诞树。赫奇帕奇照例同他讲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包括刚刚遇到的那些麻瓜孩子,并认为他们跟巫师也没什么差别。毕业后他们都没怎么用那两面镜子了,两个人能独自支配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了彼此身上。 “我们可以弄一个足够大的壁炉,然后也在花园里种橘子树。”回家后少女躺在自己小屋的沙发上喘息着说,她趴在雷古勒斯身上,漉湿的金发散发出小雏菊的香味,“只要我把所有的杂物整理到一起,其他地方就不会乱糟糟的了。” “格里莫广场12号还有好多空房间。”雷古勒斯吮吸她红彤彤的耳侧,被她的湿头发刺激的打了个喷嚏,杰西卡想爬起来去够魔杖,但手被他攥住了,“只要你相信宅邸里的无痕伸展咒,但我确实记得小时候的玩具出现在地下室里——不过可能是小天狼星的玩笑。” “听起来像...家里的食尸鬼,”少女喘着说,声音从嗓子眼里转了转,“一定要住格里莫广场12号吗?我父亲说只要去丽痕随便买本建筑咒语书就能建房子了。”虽然这更可能是来自拉文克劳的吹嘘。 “这是传统,或者说规则,”雷古勒斯帮她顺好耳边的头发,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魔杖,给她施了个烘干咒,又从手旁的茶几上抓起一根墨绿色的发带,“也不用一直住在一个地方,我父母冬天和夏天就会去其他国家度假。” 想起还没康复的那些病人,杰西卡把脸埋在他还剩两颗扣子就全解开的衬衫里:“反正我是每天都得上班的。” 杰西卡毕业后发觉不少人都不用做正式的工作,有些是因为家底颇厚,又有些维持每日的生活就是工作本身。拿雷古勒斯来说,他跟某些人吃饭是工作,住在格里莫广场12号似乎也是。杰西卡对这座古老的宅邸没什么好感,起初以为是那里的室温过低,但在接触了几位特殊病人后意识到格里莫广场12号比起祖宅更像一座庞大的尸体,黑魔法的痕迹宛如砖缝里干掉的泥巴,最终组成这座宅邸本身令人不适的一部分。 “我见过不少夫人选择在正式结婚之后辞职,这对女性来说是个很关键的节点。”安吉拉.米勒一针见血地说,她最近在赶第12本《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的修改稿,所以脾气比以往差了点,“但我不建议这样做,宝贝,人活着总得找点自家之外的事干。” “我对圣芒戈倒没太多怨恨,”杰西卡在母亲旁边矫正稿子修改部分的语法,雷古勒斯被父亲带到后院去研究工兵精在春天的繁殖习性了,自从决定订婚后他就更频繁地来米勒家里拜访,“只是,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一点也不,虽然你们才19岁。”年长的金发女巫叹着气说,她晃着羽毛笔开始给杰西卡算日子,“这周你会跟老布莱克夫人去恒星俱乐部,她会主动带你去见他们的朋友,这就表明她承认了你。再往后就该是在《预言家日报》的分类广告版上刊登说明,考虑到布莱克的名气,如果那天正好没有别的大新闻,而雷古勒斯也愿意的话,你们没准还能上个头版——” 杰西卡萎靡地趴在一团团羊皮纸中间,虽然雷古勒斯保证她只需要回答她能回答的问题,但面对老布莱克夫人她总是相当紧张,哪怕这位夫人表现得也没有多看得上她。菲尼克斯曾经嘲讽道,对某些家族而言婚姻是黄金秤上的砝码。 赫奇帕奇像发了场高烧,该遵守的礼仪和规则在她脑海中跳来跳去,血统、傲慢、尖刻,以及她的灵魂在秤上的重量。 她承认自己是在逃避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她从来都清楚自己跟雷古勒斯在认知上的差异。她认识的每一个布莱克都在要求她,而她的家人却任由她做决定。 “有一件很好笑的事,妈妈,”于是杰西卡用只有自己和安吉拉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怕老布莱克夫人怕得要命。” “因为她确实挺吓人,这在布莱克里也是共识,想想小天狼星,雷古勒斯也并没有怎么安排你跟她相处,但有些事必须由她来带领你。”米勒夫人停顿了一会,把自己的披肩围在女儿身上,又带着她通过窗户去看在花园里帮忙记录的黑发青年,“这是鉴于你已经见过了布莱克所有还活着的直系亲属,而老布莱克先生又病得没法出面的权宜之计。” “还记得我曾经讲过的吗,爱是专/制的,它毁灭的东西往往要比带来的东西多。”安吉拉说,“但只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你觉得他爱你吗?” 杰西卡毫不犹豫地点头。 “所以这就是订婚的意义,你总要先试一试,而我和你父亲都支持你。”安吉拉拍手,“爱只是婚姻的一小部分,除了感情以外,很多事都需要花上很长时间思考,有些会越想越清晰,有些则越想越模糊。但最后,你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那假如......我难道跟他说我不结婚了?”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发懵地问。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订婚之后所有的行为都将被视为与彼此相关,跟结婚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然呢,”米勒夫人托腮,“你难道没有别的男人要了?” 少女赌气地闭上眼,任由母亲继续叽叽喳喳地品鉴丈夫那顶丝绸的巫师帽子,这帽子还是杰西卡特意花大价钱买的,而且无论是同学还是同事都没人觉得她的品味差劲——除了阿莱克托.卡罗那个家伙。杰西卡边给女巫按肩膀边嘟囔道:“我觉得雷古勒斯的领带就挺好看的。” “肯定也是你挑的,”安吉拉又低下头看稿子,“男人一般不戴那种颜色的玩意。” 71、第六十五章 无愧 卢修斯.马尔福向来为了他们位于威尔特郡的家族庄园而自豪,他在父亲去世后亲手操办了这座宅邸的重建事宜。不枉费投下的金钱与心血,如今这里的一切都符合他所设想的风格了:锻铁的大门结实发亮,巫师棋盘样式的黑白地砖缝隙内填补着金砂,还有铺满目之所及每一处走廊与过道的长地毯。实际他最满意的还是那些被施法后变得足够宽敞的窗户,能让人随时瞧见花园的紫杉树篱和悠闲踱步的白孔雀。 鲜少有人能抵挡这种诱惑,毕竟有资格被马尔福邀请的客人基本都被教育生来就该享受世间最好的东西。但显然雷古勒斯.布莱克是个例外,卢修斯坐在他对面的位置郁闷地想,年轻的斯莱特林虽然肯定不会像他人那般对马尔福极尽吹捧,但注意力也没有被那些奢华的装饰吸引,他只专注于摆在眼前的豌豆浓汤——在卢修斯看来没比喝蟾蜍的鼻涕好上太多。 “不得不说,令人印象深刻,卢修斯。”青年假惺惺地礼貌说道,“你的家养小精灵和我记忆中一样有一副好手艺。” 他真想讽刺年轻人尖刻的嘴与过时的品味,事实上在卢修斯看来布莱克的喜好就一直是缩在四周都是麻瓜的老房子里,而那座狭窄的宅子捆一起也比不了他花园喷泉上的一块浮雕。布莱克的历史足够长,这令作为年轻继承人的雷古勒斯乍一瞧更像煞风景的苦修士。卢修斯能从自己的妻子身上察觉出类似的气质,不过她今天倒没露面,自从怀孕后她就懒洋洋地把交际活动全推了出去。她的身孕已经到了第八个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会在还不算太闷热的夏天出生。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给予布莱克应有的尊重。至于他们那一碰就要掉渣子的审美,卢修斯也表示理解,不同于眼前,当年记忆中的马尔福庄园也远没如今这般光鲜不是吗?那时他只是个被家族庇护的孩子,如今则是这里绝对的主人。 “自从我跟院长提出要请他去给小巴蒂.克劳奇教魔药学后,每次他见我就像看见摄魂怪,”在足够的寒暄过后,雷古勒斯.布莱克终于发出一声叹息,在强调自身毫无恶意时,青年的表情总显露出年轻人独有的天真神气,“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互利互惠的前提是彼此自愿。”虽然金发男巫连他讲的一个字母都不会信,但依旧开始无意识地摆架子,怎么说他也比雷古勒斯大得多,是该被年轻斯莱特林们尊重的对象,“而你非要弄得双方都难看。” 但一方面他也快速地在脑内评估这件事能带来的收益,他太了解他们好院长那谨慎的性格了,就算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吹出花来,小巴蒂.克劳奇也是实打实被关在阿兹卡班的罪犯。自从黑魔王消失,所有斯莱特林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后怕当中,毕竟追随黑魔王最狂热的那批斯莱特林基本都在监狱里了——他的意思是,还有命活着的那些。 他不是没有思考过雷古勒斯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替小巴蒂.克劳奇说好话,曾经卢修斯认为也许是巴蒂.克劳奇给了足够的好处,不过他现在辞了职,能驱使的资源有限。但他依旧是现任魔法部部长哈罗德.明彻姆的老师,两个人除了上下级还是魔法法律执行司十七年的战友,这样也就能解释明彻姆提出改善阿兹卡班环境的意图。 他可以利用,霍格沃兹校董的身份,去跟斯拉格霍恩谈谈。卢修斯相信斯拉格霍恩明白得很,但精明的老院长显然信不过光布莱克一家,逼得雷古勒斯要拽上马尔福替他背书。男巫转而又打量起登门拜访的黑发青年,他在斯拉格霍恩那里难得吃鳖,压在安静天真的表象下的是满腔冷硬的傲气,硬要说的话勉强称得上清峻,但卢修斯将其统一总结为布莱克式的臭脸。 “如果你非要拉他入局,”于是卢修斯冷冰冰地说,“那么我的好处呢?” 雷古勒斯简要提了几项还不错的合作方案,奥赖恩.布莱克过早的衰老让他能大刀阔斧地拿整个布莱克的资源开价,这让卢修斯产生了一丁点嫉妒的情绪。按马尔福家主一贯的标准,当家立计,恶心的无非是重修旧好、日日勤谨、为了本不想干的事务尽心奔走,以及全副精神地敷衍傻瓜。就这几点来说,在英国很难找到跟雷古勒斯岁数相仿又做得更出色的家伙。思及此处卢修斯.马尔福不由得多打量了雷古勒斯几眼,他就坐在那儿,整个人如一柄发硎的剑。 在讨论怎么把斯拉格霍恩捧开心的同时,卢修斯顺便了解了一下最近一直闹得很欢的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作为难得充斥着新鲜血液的兼职组织,两打能拿十个o的毕业生放在魔法部起码算得上前途光明,结果被雷古勒斯指使得满处乱跑。这要归功于青年花了点心思接手这个非官方的小组织,并切实给成员们兑现了不少承诺,但卢修斯清楚他主要是图自己高兴。随心所欲是每一个家族继承人的终极梦想,虽然他挑了个既没有高贵姓氏也没有万贯家财的纯血女巫结婚。卢修斯在恒星俱乐部见过雷古勒斯的未婚妻,人羞答答的有些孩子气,却还算活泼大方。 一个米勒,马尔福先生奇怪地想,布莱克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过雷古勒斯也不是那种指望着帮助的人,毕竟更强大的助力也意味着受人掣肘。又或者说,从好几年前开始,他早就已经有足够大的靠山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 雷古勒斯惊讶于话题从斯拉格霍恩在对角巷的投资逐渐转移到了家庭关系上面。他耐心地听了一会卢修斯.马尔福的话,随后从男人的字里话间琢磨出一股对家庭的炫耀意味。卢修斯的得失心重,这两年好不容易得意,自然要好好吹嘘一番。黑发青年默默盘算着目前的价码是否能让斯拉格霍恩满足,期间则穿插着卢修斯对纳西莎怀孕后性格变化故作苦恼的抱怨——一般是自觉高于对方才会这样喋喋不休。 他没有义务,也懒得去奉承马尔福的虚荣心,虽然拿杰西卡跟这位堂姐相比确实是在难为人。但雷古勒斯还是要给卢修斯一点警告,四年的时间过去,维护恋人早就变得比呼吸还自然。 在成功用三言两语把卢修斯变成冷脸后,雷古勒斯心满意足地将话题拽回正轨。看着年长斯莱特林僵硬的表情,黑发青年忽然产生了追问卢修斯一连串婚姻问题的冲动,不过很快就把它们全闷了回去。目前还是解决斯拉格霍恩的问题更为重要,雷古勒斯强迫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没料到斯拉格霍恩会拒绝自己的提议,甚至让他在当时的一瞬间产生了恼火的情绪——在离开霍格沃兹后他过得确实是有点太顺了。 雷古勒斯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些失控,于是便看向四周试图平复心绪,卢修斯.马尔福拥有比斯拉格霍恩还过激的审美,就连庄园里的烛台都全部亮闪闪的,而它们在格里莫广场12号一般都是黯淡的金色。 隽秀的青年难得愣了神,只觉得记忆里的颜色像女巫的头发,几簇发梢翘起来缠住他,又柔软地扫上心坎。 他掐着时间幻影移形到了威尔特郡的某处大厅当中,雷古勒斯随便挑了个位置等着,门前的雕像也很聪明地没有询问他的来意。大概过了一刻钟有巫师陆陆续续离场,被宴会消耗掉的精力令每个人犹如发蔫的植物。他们向雷古勒斯道好,也不对他的出现感到震惊。青年自然清楚个中原因,自己的母亲虽然鲜少给人好脸色看,但到哪里基本都不会被忽视。 沃尔布加.布莱克长着张艳丽苍白的脸,乌黑的眉毛紧皱着,在看到雷古勒斯后神色才有所舒缓。黑发青年轻车熟路地哄她开心,可能与父亲的病有关,她最近和颜悦色的次数越来越少。随后他用一套巧妙的话术说服了她,以便能将注意力全放在跟在后头的杰西卡身上。她今天穿着身月桂色的裙子,脸蛋被门内的热气闷得红扑扑的。春天连绵的降雨令气温依旧保持在清爽的程度,过大的温差让赫奇帕奇像小动物抖水那样打了个哆嗦,而这个动作引来了妇人轻蔑的一瞥。杰西卡发觉后浑身僵硬,像真被雨给浇湿了。 “别失了礼数,小姐。”老布莱克夫人不悦地讲,不过为了给她面子还是压低了声音,以往她的嗓门不会这么小,至少吼小天狼星的时候不是,“那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 雷古勒斯会选择性地介入二人之间的问题,不是畏惧承担责任,只是母亲的性格决定了越顶嘴她越会讲刻薄话。男巫握住赫奇帕奇温热的手悄悄聊了几句,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问题都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如果没有,那他会选择站在杰西卡这边——她是他的爱人,也很快就会是他的妻子,婚姻作为一种契约本质上有其特殊的魔力,到最后恐怕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了。 在离开大厅时沃尔布加冷淡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有麻瓜出身的巫师用过这里的壁炉,所以她宁愿幻影移形回去。期间有个姓氏显赫的法国人认准机会同他们攀谈,并不遗余力地称赞了两位女士的魅力。雷古勒斯自然地回应对方的奉承,这人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父亲给他的零花钱有限,以至于把将来的遗产做抵押,向别人借钱花。忽然他感到杰西卡轻轻扯了他的袖子,毕业前她就是个优秀的追球手,灵活的手指与身体反应让她的动作几不可见,她会很聪明地用这样撒娇般的方法向他讨要东西。 年轻的布莱克先生托着下巴,看杰西卡风卷残余地将炸鱼薯和焗饭塞进嘴里。雷古勒斯自己多的是这种时候,吃饭不会是交际的主要目的,大部分人基本也没有心思享受食物。霍格沃兹算是例外,毕竟那里的家养小精灵总会无限制地满足每一个学生的要求,换句话说,每个学生都被认为是这座城堡暂时的主人。 青年一面默默挑剔着餐馆新菜的质量,一面不忘听杰西卡把晚上的见闻故事性极强地讲出来,但她从不会抱怨自己与母亲的那些摩擦,这也是米勒家庭教养的体现。雷古勒斯凝视少女被噎到后猛灌一大口石榴汁的表情,鬼使神差地也叉了块薯条喂进嘴里,他的胃口被同样唤起来了。 至于别的分歧,例如对麻瓜和麻瓜出身巫师的态度什么的,雷古勒斯只能庆幸杰西卡是个在赫奇帕奇读书的纯血统,这导致她的观点总是比行为更偏激。与此同时杰西卡又开始喝刚上桌的热黄油啤酒,外面是春天凉飕飕的晚风,他们找的餐馆离打烊还有好一阵,所以夜间聚集的食客也多,四周吵吵闹闹的,他却觉得全世界都变得安静。 清峻的男巫端详恋人的脸,几年过去,她的气质变得更柔和,像终于被磨亮的珍珠,不过这两个月她神色闷闷的,做事也没有兴致。思来想去雷古勒斯认定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前一段时间他们又为了老套的问题争执,也许他在她面前放松惯了,口无遮拦地称她总是胡乱听信他人的说法,但信到一半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就看到杰西卡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确实忘了她很介意被说笨。 于是雷古勒斯伸手去碰她的蹙着的眉毛,在快触到眉梢时杰西卡因发痒躲了躲。“干嘛?”她中断了对晚上聚会的描述,有点意外地问,天蓝色的眼珠抬起来,“我脸上有东西吗?” “抱歉,杰西。”雷古勒斯突兀地说,他的道歉本领完全是跟杰西卡相处练出来的,平心而论不怎么样,“你别生气。” 少女听到他又在讨晦气后嘴巴蓦地抿起来,把最后剩的一点酒闷进喉咙。一张脸仿佛被春风摇晃的花朵,轮廓漂浮不定。 杰西卡的发火实在构不成威胁,因为她表达委屈的方式通常是沉默的,在被他抱怨的第一时间她就成了哑巴,并低头用魔杖一下下戳自己的手掌心。其实雷古勒斯感到当时她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悲伤,可他抓不住这股情绪的来源。也许圣芒戈确实是个引发伤感的地方?雷古勒斯毫无道理地想,他知道她从转到魔咒伤害科后就给那个中了小巴蒂.克劳奇夺魂咒的麻瓜写了不少人物传记,起初还在《唱唱反调》上投了稿,不过现在又不更新了。 他记得他们起过的每一次的争执,大部分属于小打小闹,唯一比较严重的还是他主动告诉她自己发现了她是个易容马格斯,但雷古勒斯记得自己那会貌似完全没有担心的情绪,因为他清楚杰西卡并不会真的生他的气——又或许,他当时正沉浸于得知了黑魔王更大秘密的震惊当中,野心与保护家族的渴望如洞窟中的水流在他的耳畔呼啸,用真诚换来谅解已经是他能分给约会对象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移至杰西卡手上的订婚戒,自从他求婚后她就没再戴祖母留给他的那枚素面戒指了。雷古勒斯在脑内勾勒出祖母尚未苍老的面容,儿时的自己和小天狼星在祖父母家消磨漫长的夏天,她就会带着它给瓶子里的植物剪茎。雷古勒斯希望杰西卡不是因为讨厌他送的订婚戒指才难过的(毕竟她看上去更珍惜原先那枚),比起首饰它更像是一个初步的约定,只不过没有牢不可破的誓言那么正式。 忽然他发现实际也并不理解杰西卡的想法,她在写那些麻瓜故事的时候都在思考什么呢? “说起来,费欧娜的堂哥提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这时杰西卡继续开口,她剥了个橙子给他,纤细的手腕上是快散得差不多的雏菊香水味,“他自称知道市面上蛇怪剧毒出售的真相,那些剧毒是从霍格莫德偷偷运出去的,他怀疑源头其实就是霍格沃兹。” “那金斯莱.沙克尔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没人能数得清霍格沃兹到底有多少条通向霍格莫德的密道。”雷古勒斯接上话,沙克尔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新秀,被推出来解决蛇怪剧毒的问题,“我能大致想象出来。” “我把记忆都抽出来给你看好了。”赫奇帕奇这才弯着嘴角说道,又作势要拿魔杖指自己脑袋。这一笑令黑发青年暗自松了口气,腹诽之前怎么没发现少女这么爱耍性子,说不得凶不得,帮她复习功课还要给她想理由。 但他还是感到高兴,仿佛几缕阳光略过乌沉沉的银器,在上面映出明亮的光痕。他也许之前确实忽略了她的想法——至少还可以弥补。 “你可以继续写你喜欢的那些...故事,”哪怕是关于麻瓜的,雷古勒斯有点僵硬地讲道,一面唾弃自己的示弱,一面又想兴许这样能让她开心点,“反正我又不看它们。” 杰西卡在听明白后发怔地打量了他好一会。明明就是傻兮兮的,雷古勒斯无奈地想,但随后感到杰西卡也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指腹上戒指的触感很明显,冰凉的硌在他与她的皮肤上。 “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笨。”他听见她堵着气说,似乎回答他的问题需要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少女略侧过头,眉眼间透露出很淡的遗憾,但就如一尾游鱼,忽地扎进水里不见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好。”他叹气,顺势又亲了她的指节一口,“全英国数你最聪明。” “!” 他等杰西卡吃饱后陪她去郊外逛了一会,雷古勒斯清楚至少从五年级起杰西卡就喜欢草丛和观赏花朵馥郁的香气,并试图在霍格莫德的商店里寻找类似味道的香水或带香味的纸片。青年顺手帮她确认一个错误咒语的完整性,又听她叽叽喳喳的发愁魔法部要把所有跑去麻瓜医院学习的治疗师抓走施一忘皆空。从毕业后她的烦恼就变多了,要熟悉一整套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纯血规则,又要克服对格里莫广场12号的恐惧,因为她觉得里面除了家养小精灵的脑袋外还全是黑魔法的气息。这让雷古勒斯想起邓布利多让他慎用黑魔法的忠告,被定义为黑魔法的咒语基本都由恶意驱动,无论多高明都会留下痕迹。 雷古勒斯.布莱克第一次正视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在英国巫师近千年的历史中也没人拿得出完美的答案。平日里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直到任由它们变成经久不愈的暗疮。 “对了,明天我能不能再去探望你的祖母?”杰西卡说,她像是刚想起来,“我有点在意她的咳嗽,正好从同事那学会了一个刚被认证的咒语——不过你要跟着我一块。” 杰西卡跟梅拉尼娅.布莱克相处得还不错,而她表达友好的方式就是时刻为对方着想,这种友善被邓布利多评价为纯粹的利他性。雷古勒斯跟她确定了碰面时间,说实话他也很怀念与祖母相处的时日,从格里莫广场12号搬走后她和祖父住进了拥有大片草场的郊外庄园,小天狼星主宰着庄园里每一处值得探索的土地,但他更愿意在她身边,再把听到看到的东西牢牢记住。 这时青年听到杰西卡裙摆簌簌的响声,她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卷起来,凝视眼前一株半开不开的野生森林蓝铃,荧蓝色的月光让她金色的长发像一捧缀下的砂子,也在她细密的睫毛下投出朦胧的扇影。她的身躯缩在一处,被沉默笼罩着,也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需要再多思考杰西卡想要什么,雷古勒斯看着恋人的侧脸想到,以掩盖内心毫无出处的恐慌与不安。比如...…在祖宅专门找弄一个房间让她做喜欢的事?或者就算她真想研究麻瓜的那些治疗知识,他也可以尽量去推一把,至少让魔法部的条例不成为阻碍—— 雷古勒斯盘算着自己能付出的代价,但作为19岁的成年人,他又总归会忘记点什么,比如一个很久以前的夏天,他在梅拉尼娅那听惯了因膨胀而毁灭的的故事,奇怪这些人因为拥有过多,反而对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毫不珍惜。而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得到想要的,他肯定不舍得放手。祖母在听完他的理论后咯咯笑了一阵,然后抱住他说他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的小王子,”他忘记她充满爱意却略带无奈地说,“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想要的实在太多啦。” ========================= 杰西卡边打哈欠边换下新买的裙子,她最近正处于一种“我怎么还没死”与“大家都该去死”交叠的离奇状态,配合周一的上午简直比阿瓦达索命还吓人二百倍。她试图闭着眼穿好从衣柜里拿出的治疗师长袍,结果还是系岔了一回扣子。 她仿照雷古勒斯的方法梳理这周要做的事情:她最新的排班出了,可能要值几次夜班;负责寄父亲生日礼物的猫头鹰离奇失踪,不知道让店主再派一只能不能来得及;当然还有跟雷古勒斯相关的一大堆破事——她盯着手上闪闪发光的戒指,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被布莱克给同化了。 她叹了口气,把戒指摘下来好好放进柜子里。 72、第六十六章 比梅林内裤还巨大的秘密 “我衷心希望等我住进魔法法律执行司的牢房后还能给家里人写纸条,然后你们帮我有偿一个月带出去一次,”魔咒伤病科的良心兼零食吞噬者提斯代尔先生没好气地讲道,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投诉信,“我知道这应该属于你们的盈利业务。” “不。”金斯莱.沙克尔回应,他是个高挑且沉默的男巫,左耳上戴着一枚金耳钉,他抱着胳膊为自己的部门澄清,“魔法法律执行司的经费全来源于政府拨款——同时我不认为魔法部真的会把圣芒戈的治疗师送上法庭。” “啊哈。”格兰芬多说,与此同时杰西卡示意金斯莱别再刺激他了。沙金色卷发的女巫用清理一新把投诉信全变成了白纸(以免碍了提斯代尔的眼),麻瓜联络室的佩特洛娃某次开会说漏了嘴,然后魔法部就都知道了有一群年轻治疗师成天跑到麻瓜的医院吸收知识。 现在他们准备兴致勃勃地拿圣芒戈开刀了,据多卡斯.梅多斯透露,提斯代尔的每一本学习笔记都至少违反了二十条巫师保密法。 “我现在憎恨你司的所有傲罗,亲爱的傲罗先生。”提斯代尔合上手里幸存的投诉信,“你们甚至准备给我他妈的施一忘皆空,而不是冲着真正的罪犯。” “你不会被施一忘皆空,丹尼斯。”金斯莱的脸上写满了“你又来了”,他们在学校时还是一个寝室的同学,“而且我主要是来问你关于蛇怪剧毒——” “无可奉告,”丹尼斯.提斯代尔继续低头批文件,“除非你告诉我魔法法律执行司多久送一次牢饭。” 在成功把试图从圣芒戈寻找线索的沙克尔轰走后,尽管提斯代尔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一定的乐观(莫娜称之为半死不活的幽默感),杰西卡还是对着又飞进来的几封投诉信发愁。她在工作后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不是所有巫师对麻瓜都抱有善意,更何况是那些听起来就非常惊悚的医学技术,患者来信里有一半都在担忧圣芒戈半夜偷偷喂他们复合药片。严格处理的话以提斯代尔为首的治疗师要被魔法部约谈,并在魔法法律执行司短暂监禁。不过金斯莱解释也不一定真的走到那一步,但肯定会很麻烦就是了。 “啊,让你看笑话了,我跟金斯莱的相处模式就这样。”格兰芬多故作轻松地讲道,看到女巫还在后他花了几秒转换心情,“你一直呆在这儿一定是有事找我。” “是莫丽.韦斯莱夫人刚出生的小儿子,因为受了惊吓感染了肺部炎症。”杰西卡简短总结,她的丈夫把咒语末尾多添了古爱尔兰语ard,于是形成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壮观的霹雳爆炸,“墨菲先生拿不准咒语的影响,说非你去瞧瞧不可。” 提斯代尔认命地叹气,接过椅背递给他的治疗师外套。他总是不拒绝每一个需要他的任务,哪怕下一秒可能就会有傲罗把他带走冲业绩。男巫将桌子上关于血管和魔力脉络相关性的资料理顺,本来是打算给杰西卡的,但为了避风头圣芒戈准备禁掉他们的研究活动。提斯代尔凭着格兰芬多的直率朝管理机构发了好大一通火,大骂他们放任救人的人被细枝末节纠缠,而真正害人的那位未成年食死徒反而被布莱克肆无忌惮地从阿兹卡班往外捞,搞不好还能赶上看1982年的魁地奇世界杯。 “抱歉,丹尼斯。”少女忽然说道,提斯代尔闻声回头,杰西卡正疲惫地站立着,似乎要替谁解释点什么,最终却全梗在喉咙,“我觉得...这不对。” “你是你,我不会把人看作任何势力或观点的附庸。”提斯代尔盯了她好一会,把资料塞进她手里,“如果我是那种家伙,就不会来圣芒戈了。” 杰西卡感觉自己仿佛一只灵魂出窍的毛毛蛛,用八只手麻木地按流程做事,脑子变得迟钝甚至停摆,但面对魔咒伤害科患者千奇百怪的症状,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时她丧失了时间观念,从白天到黑夜只需要眨一眨眼。同事恭喜她终于悟出了生活的真谛,那就是光阴如梭日日相同。只有杰西卡自己知道她的状态不太正常,连带着雷古勒斯都开始接二连三的试探,类似以不同的方式试图撬开一把锁。 起初她信了同事的说法,认为这些变化只是熟悉社会的必要步骤。过去一年她被雷古勒斯与他的母亲逐渐带入他们所熟悉的世界,那里有着令她陌生的规则,以布莱克为首的部分纯血家族早就远离了赚取报酬的苦恼,并开始追逐分配报酬这种“更为高贵的生存形式”(出自高尔先生的某次骄傲的高谈阔论)。雷古勒斯求婚后她参与了不少他们的活动,事实上不是所有交际都伴随着挖苦或吹嘘,相反他们沟通的内容都非常务实,从活络心思泛起的涟漪,到如何费尽功夫得到一个位置、托一段人情,再到如何适宜地表达姿态。千百条平时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在她面前展开,道道都精准且笔直的通向膨胀的野心。 她没有隐瞒自己的立场与观点,又或者她的家庭故事在他们面前在早就像个筛子了。不少人对她亲近麻瓜的态度很是大惊小怪了一番,但雷古勒斯让她完全不用在意那些,他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大概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后来哪怕是聊到她照顾的麻瓜患者,他们也只会温和地称“不无道理”,随后再在背后嘀嘀咕咕。 他们嘀咕着,好奇雷古勒斯是如何向一个易容马格斯妥协的,包括老布莱克夫人看上去更讨厌她了,杰西卡郁闷地想。她努力无视沃尔布加碎瓷器片一样的讥讽,试着心平气和地处理那些恭维、恶意或不恶意的试探,熟悉后她认为他们倒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同时也有几个脾气不错的家伙。她自诩能够适应良好,但这样操作的后果是她开始越来越罕见地给自己灌过多的调味酒。她记得自己有一次在别人的客厅喝醉后看见好多小仙子在飞,每一个人讨论并到处挑拨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其中有些是关于她的,他们点评她的容貌与靠近麻瓜的行为,重复那些她为了找话聊捏造的身为易容马格斯的心得——人人都认为她交了好运,要冲布莱克的接纳感恩戴德,似乎了剥离天赋她就平庸得一文不值,算上之后勉强能当个雷古勒斯.布莱克心爱的玩具。 她告诫自己没必要听他们的,随后就像还在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那样躲在窗帘里不省人事。赫奇帕奇捏着盛满樱桃朗姆的杯子逃避追问与现实的一切,直到阿莱克托.卡罗端着酒杯高笑着发现了她。在看见杰西卡后卡罗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走进来,用闪闪发光的鞋尖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地方踢了她一脚,随后蹲下,拽住她因醉酒而虚握住酒杯的手跟她碰杯,指节上的订婚戒指随着酒液映照出澄红色的光彩。这种强迫令杰西卡不得不恍惚地回忆起自己把她头发都剃光的那场打架,当时阿莱克托.卡罗气急败坏地拿任何能伤害到她的语言来攻击她,顺便诅咒了一通她和雷古勒斯的关系,大抵不过是说她根本没做好准备,实际也并没有那么爱他。 那天回家后杰西卡在盥洗室吐了一个小时才彻底清醒,从那以后她顺便也失去了胃口,一切进食行为都以凑合活命为标准(更可怕的是她还总是饿)。不过好消息是她能够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工作,搞得同事要拿魔杖查她的脑袋。 她更加、更加专注地把精力放在照顾病患上,严谨地对待每一个麻瓜出身巫师的病情,询问经验丰富的治疗师,也聆听他们描述那个她同样完全不了解的世界。麻瓜们的技术如今发展得飞快,每十年似乎就过着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生活,不过也有人评价实际和巫师世界一样的烂。仔细分析后杰西卡发觉无论是巫师还是别的生物,实际的矛盾只有相互之间的盘剥,通往野心的过程总要有东西做铺路的碎石。 再再后来的某一天,她记得自己和雷古勒斯吵架了,特别凶的那种,那会他正为了一份他根本不知道的合约发愁,从他代替父亲以来有不少跟布莱克诡异的口头约定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她跟他提了她新发现的理论,起初两个人还你来我往的聊天(夹杂着女巫语无伦次的描述),但很快巨大的观点差异就激起了他的争辩热情。杰西卡承认自己缺少争论的天分,可能是工作太久导致她的吵架能力有所退化。她听见雷古勒斯非常准确并犀利地评价了她:胡乱听信他人的说法,但轮到自己就不知所云,并且根本就不知道想向他证明什么。杰西卡一时间居然还真没法反驳,她愣了一刻,感到自己又被毛毛蛛形态控制了,这是一种生活在雪山上,除了致命危险根本就不挪动的魔法生物,用来形容她目前呆滞的行为简直无比的合适。她一边琢磨该怎么回应他,一边生气地想她他妈的凭什么要被他这样评价呢,结果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再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在无声地哭,随后就看到雷古勒斯明显慌了神的表情。她见过他许多表情,大多数时间沉静冷漠,少部分时则写满了傲慢、直率与肆无忌惮。那些真挚和赤裸裸的野心交错在青年脸上,就像月光与阴影的交织,唯独这样的神色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得想办法自救。”萨拉.朗费罗在圣芒戈的茶室里严肃地讲,“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毛毛蛛?”午休的杰西卡半死不活地开了个玩笑,然后就轻轻挨了好友一下,“现在圣芒戈到处都有傲罗在查我们是不是违反了巫师保密法,搞得院长一天失眠二十次,相比之下我还好。” “我怕的是你直接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吊死,这才算给他来了个大的。”担任变形术家教的棕发女巫嘁了一声,毕业后她留了很漂亮的长指甲,被调侃能用它们戳死不听话的学生,“雷古勒斯人呢?” “被我支走了,我说要跟你吃午饭,要不然他每天中午都要过来。”杰西卡说,顺便用叉子叉了个牛油果块,无端联想起赫奇帕奇盥洗室的肥皂,不过浪费食物不是美德。“...我把他吓到了。”最终少女无奈地小声讲道。 不如说,从那天后雷古勒斯就开始坚持接送她上下班或出门(哪怕是跟着一起走飞路网),仿佛长出了冲她摇来摇去的尾巴。杰西卡不太适应他变成这样,同时也清楚雷古勒斯正在拼命猜测她难过的原因,不至于心中无数,只可能是认为不至于。她到底在为了什么难过呢?杰西卡想,是那些血统上的观点?但似乎是又不是。 “他觉得他做错了,所以想法设法的要让我高兴。”少女低下头,“在霍格沃兹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害怕?这破环境让我们两个变得都不对劲。” 按杰西卡所理解的,雷古勒斯重复了无数遍的斯莱特林的规则,无非是每一件事都要做得有价值,然后再多套一层礼仪或家族传统的外壳。在这套规则的标准下她显然是不合格的,也逼迫着雷古勒斯到处帮她弥补。然而规则下的人不只质疑她,也同样嘲笑着他的选择,这种选择当然不会是像雷古勒斯所说的“不用在意”就结束了,他所得到的每一样东西,最后都要拿别的来换——两个人分明都在委屈自己,却依旧没法让彼此都更进一步。 “斯莱特林最大的臭毛病,就是总要把万事万物拆开估个价,不然就觉得亏,”萨拉盯着自己指甲的花纹说,和菲尼克斯的婚姻即秤杆理论如出一辙,“可有的东西即使没法换来好处也价值千金,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至于荣耀这种斯莱特林同样追求的虚无缥缈的概念,萨拉认为归根结底都是利益作祟。魔法不会让一个巫师只因血统纯正就变成天才,它公正而慷慨,逼迫那些自持高贵的家伙们搬出血统的理论,以期待能将学习魔法的权利控制在一小圈范围里。他们划出虚伪的条条框框,用来圈住永远纯洁的美梦。 “你还记不记得七年级那会,安多米达跟我说过她认为布莱克是地狱。”杰西卡回忆起读书时几个赫奇帕奇女生开的寝室小会,她们应该是知道她故事最多的人了,“我见了雷古勒斯父母后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是。”萨拉毫不留情地回复,“但是我不得不说的是,你从一开始跟他约会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在期待着什么?这种人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只会要求你妥协,甚至把不合群的家人弄出家谱。” 杰西卡趴在桌子上举起右手,示意先跳过这个无解的话题。自从她和雷古勒斯吵了架,这两个多月他们还没有在报纸上公开订婚的消息(可能是雷古勒斯怕她又进入毛毛蛛状态),所以理论上还有讨论的时间。她们又谈了谈雷古勒斯最近关切的行为以及几个家族的趣闻。萨拉对英国巫师的生态多样性啧啧称奇,相比之下雷古勒斯都显得过于正常了。最后她忽然说道:“...其实他人还不错。” 杰西卡终于嗅到了一丝微妙:“...雷古勒斯找你来的?” “就差跪下来求我了——当然这是个玩笑,他让我陪你到处玩玩。”萨拉坦诚点头,随后描述了一通当她下班后看到雷古勒斯杵在她公寓门口时刺激的心路历程,这让她对他的憎恨稍微减轻了一丁点,“说实在的,我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但这并不是我必须帮他的理由。” “你不打算替他说好话?”杰西卡把盘子里所有的牛油果都塞进嘴里。 “我凭什么帮他说话?毕竟我向来都是伟大的杰西卡.米勒女士的追随者。”萨拉理直气壮地说,她凑到座位这边搂住金发女巫的肩膀,又给她贴心地揉了揉,“如果他真的让你不高兴了,那就让他滚蛋。” 杰西卡.米勒揣着一肚子沙拉回了工作岗位,今天依旧是过得飞快的一天,晚上有她的夜班,她要在值班休息室的小房间里点着煤油灯熬一整宿。一般她会读读文献,或者利用这段时间补白天来不及补的病历。新排班出来之前她和雷古勒斯本来还约好去探望他的祖母,杰西卡有点在意这位老夫人咳嗽的症状,和圣芒戈中只用咳嗽药水就能康复的样例并不相同——总之多留心肯定是好的。 这看起来是个平凡的夜晚,一瞬以后少女抬眼,屋外的天色果然已经默默转变为浓郁的蓝黑色。 忽然她感到门外有细碎的声音,仿佛燕尾犬拿爪子挠墙。她汗毛倒竖的同时摸出魔杖,给自己小声施了个幻身咒。在女巫考虑要不要直接幻影移形溜走时门被无声地推开了,门前站着一只矮小的家养小精灵,它披着一张还算干净的白色旧麻布,用大大的眼睛努力地盯着她。 “米勒小姐好,”它用尖锐的嗓音小声说道,又朝她颤抖着鞠了个躬,“达摩克利斯先生向您问晚安!我是服侍贝尔比的家养小精灵,您可以称呼我为妙妙。” “我听说过你,”杰西卡解了咒,捏着魔杖尝试着说,“你来圣芒戈,是因为达摩克利斯先生也,嗯???——” 她被非常丑陋的摁在了地上,因为妙妙几乎是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小精灵边疯狂道歉(通过一脑袋撞死自己的方式)边涕泪横流地说道:“请米勒小姐救救主人,还有主人的研究项目!布莱克先生说现在主人只能依靠您了!” 杰西卡给妙妙施了个折中的漂浮咒,感觉埋藏在身体深处的运动对抗本能一下被唤醒了:“你先起来——” 赫奇帕奇用魔杖指着自己发青的手肘,在治疗之余听妙妙磕巴的描述,期间夹杂着它对称呼反复的自我纠正,达摩克利斯不允许它称他为主人,更倾向于态度更为平等的先生。妙妙说今晚魔法法律执行司带走了达摩克利斯,似乎是怀疑他的研究手续不合规,幸好位于实验室的那些“朋友们”都被布莱克先生及时地送走了。 这段话听得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头皮发麻,以至于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问起。她已经听明白小精灵口中的布莱克先生是指谁了,而根据赫奇帕奇总结的万能掠夺者定律,和小天狼星掺和在一起马上就会发生悲惨的事。不过她还是决定先问最关键的:“你说的那些朋友,是狼人吗?” 她还记得丽塔.斯基特的笔记本里零碎的线索,知名记者应该是抓住了达摩克利斯的什么把柄,坚持认为他的研究和狼人有关——而大家都认为他的这份新配方能得到梅林三级勋章。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那我就换个问题。”杰西卡对明显支吾起来的妙妙说道,她回忆起雷古勒斯跟人沟通的方法,把对着它的魔杖尖向上抬起一点,“但如果你希望我帮你,就要对我说实话,不然恐怕我很难起到作用。” 随后她就举着魔杖等着,小精灵在挣扎了几分钟后嗫嚅着开口了:“主要是,卢平先生还在外面......” 杰西卡坐在值班休息室的破椅子上(而妙妙正在床头呜呜的哭),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魔杖,脑子里全是过于丰富的信息量。她的脑海里陆续闪过了“狼人生存权”、“掠夺者”、“治疗药水的合法研发流程”、“人命”以及“比梅林内裤还巨大的惊天秘密”等几个字眼,又一次无比迫切地希望雷古勒斯能在她的身边,如果是他,那梳理这些逻辑简直比喝茶还简单。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年轻的女巫蹙眉,不知道到底在考虑什么。 妙妙站在小屋的角落,不好意思地偷偷拿出手帕擦鼻涕,理论上这张柔软的织物会被其他家养小精灵视为自由的象征,可实际只是主人要求它保持卫生。它已经服侍了三代贝尔比,可以说这个姓氏的荣耀就是它存在的意义,如果主人或主人的梦想出了事,那它也不想活了。小精灵在擤了一次鼻涕后充满希冀地站着,期待这位高贵的纯血统小姐能伸出援手,它很信任高贵又英俊的布莱克先生,他对主人好,也对主人的那些狼人朋友们好,而他在离开前匆忙地吩咐它去圣芒戈找精通易容马格斯的米勒小姐,也坚信她一定会帮忙,还说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正在妙妙准备第三次擦鼻涕时米勒小姐的身体动了。“我这就出发。”她斟酌着开了口,但更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清丽的面孔舒展开来,“不过你要先去帮我找一个人。” 杰西卡走在伦敦郊外的草地上,无比庆幸今晚是个阴天,让整片夜幕黑沉得如同太阳下的阴暗面。她先远远地观察了一番达摩克利斯的实验室,果然里面灯火通明的,而外面站着不少打击手与野兽办公室的狼人捕捉计划组。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确认卢平应该没被他们找到,随后幻影移形到了妙妙所说的地址。她顺着翻倒巷更为细长的小路前进,放轻呼吸以平复砰砰乱跳的心脏。没过多久她就走到了那扇家养小精灵指出的紧闭的门前,边预演里面的场景边按原计划等了一会,但等来的并不是她设想的结果。 “莱姆斯?”女巫试探着朝阴影中叫了他的名,而被呼唤的人明显浑身僵硬了一下,在认出女巫斗篷下的面孔后则彻底瘫软了下来。“是你,”莱姆斯.卢平虚弱地躺在巷间房屋的缝隙里,他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每喘一口气似乎都在耗费他极大的精力,“快走,杰西卡,我——” “我知道你们事的一部分,妙妙跟我讲的。”杰西卡走过来蹲下,她伸出魔杖检查他的身体情况,整根杖身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拜圣芒戈将近一年的轮班所赐,治疗师们对各种智慧魔法生物的知识都了解一些,“今天是满月,虽然现在还是阴天,但你有准备好吗?” 卢平先是震惊地瞧了她几秒,不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也可能是他的状态不允许他做出更激烈的行为。“不会有事的,”他沉默了一会解释道,“我喝了中间版本的狼毒药剂,它的药效非常稳定。” 狼毒药剂,杰西卡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咀嚼了一遍:“我猜它有副作用?”要不然为什么是中间版本呢。 “至少能让我保持清醒。”卢平自嘲道,一面试图把自己弄到目标的那栋房子里去,“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回家,有人向魔法法律执行司举报了我的身份,他们肯定会在我的住处或家人那边有所安排...但我必须去见小天狼星。”棕发男巫闭上眼,沉入骨髓的痛苦显露在他的脸上,让这个年轻的生命憔悴得仿若一面碎镜子。“小天狼星认定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告的密,于是就来翻倒巷找他了。” “我不能,再让他做出错误的事。”只听卢平气喘吁吁地说道,“哪怕我就这样死了。” 赫奇帕奇收起不再发光的魔杖,先给他施了几个保守的咒语减轻痛苦。“你不会死。”少女说,“狼毒药剂,我想问下这个药水的作用。” “没有药水能成功治愈狼人唾液的感染,但如果狼毒药剂成功,它能让狼人在满月也保持理智。”卢平说道,他榛子色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光彩,那是饱含希望的神色,“因此大家都愿意帮助达摩克利斯,哪怕这里面有着极大的风险与不合法手续。” “只要......”杰西卡听见男巫的喃喃自语,只可惜呢喃不清,他竭力抬起头,望向天空中本该有月亮的方向,“...我们就能拥有更自由的生活。” 杰西卡沉默,她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房屋内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 她把卢平扶起来:“我带你进去找他们。” “希望雷古勒斯一会不会直接弄死我。”卢平苦笑道,在满月这种特殊的日子伤害狼人是非常合理的,毕竟狼人基本不被视为正常的巫师,他们由野兽办公室单独管理,“我想见到小天狼星之后再去见梅林。” “这事雷古勒斯不知情,要不然他他妈的一定会骂我疯了。”杰西卡无奈地说,她在青年耳边嘀咕了一通,“外套顺便借我一下。” 一进门杰西卡就被烧焦的气味呛了个结实,这间不起眼的小房子内是个狭长的店面,只不过现在的货架已经东倒西歪,地上撒了一地破碎的水晶瓶和骷髅头碎片什么的。伪装成卢平模样的杰西卡走上一楼最前方的柜台,小天狼星正跨坐在上面灰头土脸地擦着脸上溃烂的伤口,而地上的斯内普则被捆得像个尸体。 “杰西卡.米勒。”小天狼星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伴随着周边羊皮纸捆零星的火花,这副笑容在英俊的脸庞上宛如璀璨的光亮蓦地亮起,明媚一闪后却带来长久的寂灭,“我就知道你会来帮我们,你变得和卢平真的很像,但走路的步态一瞧就不是男人,我都能认出你了。” 杰西卡瞬间变回自己的脸,散开的金色卷发一下子垂到腰际:“他死了吗?” “关于这点,我正在考虑。”高大的黑发男巫摩挲着下巴,装出思考的模样,而他靴子下的躯体不甘地动了动。杰西卡的目光移动到远处,那里有一根断裂的魔杖。 “后面你打算怎么办?”女巫问他,同时将自己的魔杖死死捏在手里,“怎么处理傲罗,还有野兽办公室的人?” 小天狼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厌倦,杰西卡这才发现他远比雷古勒斯要吓人得多,大方不羁的仪态下是毫不掩饰的傲慢阴霾。“我没想好,”过了一会他嘀嘀咕咕地说道,同时下颚上的脓血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应该属于某种诅咒,“不过等不到傲罗找到鼻涕精我可能就会死在这儿吧,他们会认为这只是一场私人恩怨,然后达摩克利斯和那帮狼人就安全了——当然还有莱姆斯。” 杰西卡瞪大了天蓝色的眼睛,她完全想不出卢平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安全,要知道这两个人快把整栋房子都拆了。 “你不懂,小妞。”小天狼星典雅地微笑着,“达摩克利斯大师的狼人试验合规得很,除非他们要找邓布利多校长的晦气,真正的问题在于莱姆斯。”说着他顺手给了身下的斯内普一道无声石化咒,“社会上绝对不能知道我的好兄弟曾经以狼人的身份入学霍格沃兹,那样的话校长和莱姆斯就都要完蛋,我都能想象出那帮校董会怎么恶心他——” “但对你,我没什么好保留的,你愿意来帮我们,所以配知道真相。”小天狼星转而拿魔杖指向自己的脸,试着给诅咒解咒,“你是个真诚的人,杰西卡,虽然这会让你以后在布莱克惹上麻烦。” “那我也提个真诚的建议,”杰西卡咽了下口水颤抖着说道,她惊奇地发现那个石化咒居然对斯内普没什么作用,是某类缓和魔药的效果吗,“去找傲罗坦白这一切是不是更好?” “不。”黑发青年的回答很干脆,“先不说多卡斯会不会弄死我,我不可能让这个告密的走狗一点代价都不付,而且你不用把鼻涕精想得那么可怜。”说罢他仿佛这才注意到杰西卡身上的卢平外套,这让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能控制自己身体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把看到他糗样的你给杀了。” “可是,”女巫说,“如果我已经叫傲罗了呢?” “那我只能也给你施石化咒了,再想办法把你送回圣芒戈去。”小天狼星无奈地叹气道,他抬起握着魔杖的右手,像是在读书时对待遇到听不懂道理的笨蛋那样,“你看,其实这就是我不喜欢跟赫奇帕奇相处的原因——” 忽然他的声音停住了,小天狼星看上去想侧过脑袋向后打量,但还是聪明的双手举起,又将魔杖轻巧地丢在地上以示投降,柔顺而卷曲的黑发落在笔直的鼻梁上面。“好兄弟。”只听他温柔地呼唤道,望见卢平从破碎的门口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进来,但他毕竟还活着,健康的,完整的。 “不愿意和赫奇帕奇相处,那换个格兰芬多怎么样,小子。”黑发男巫身后的菲尼克斯.米勒礼貌地说道,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这里,把抵在小天狼星后腰的胡椒瓶手枪向上移动了几分,“另外你不用替我侄女的未来操心,如果你把你脚下的这家伙杀了,那才是真惹上麻烦了。” 73、第六十七章 他人之言 杰西卡严重怀疑自己的叔叔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因为菲尼克斯看上去相当熟练。他先是用枪抵住格兰芬多的后腰,简单但精确地搜了小天狼星的身,每找到一样东西就把它转手一丟。杰西卡敏捷地接过魔杖以及一大堆怪模怪样的糖果或车钥匙,顺便把斯内普断在地上的魔杖也捡了起来。起初她还为是否能控制住两个成年男巫画个问号,所以托妙妙向菲尼克斯着重强调了小天狼星以及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危险性。她看到妙妙从一排倒塌的展示柜后冒头,哆嗦但不怀好意地盯着在场唯一的斯莱特林。 “夏普斯胡椒盒手枪,四个枪管互相独立,但一般只在极近的距离下才有威力,这证明我无意伤害在场的任何人。”菲尼克斯冷静地说道,但露出后膛的袖珍手枪(几乎可以被放进女士挎包)枪口毫无移走的趋势,“纯当保险,毕竟以二位的身份对这玩意都不会陌生。尤其是你,布莱克先生,你有一辆那么漂亮的改装凯旋摩托,无论以麻瓜还是巫师的眼光都称得上行家。” 杰西卡注意到小天狼星面色上没有被威胁后恼羞成怒的成分,相反他恐怕还觉得挺好玩的。他乖乖举着手,目睹女巫掰断自己的魔杖。“看在梅林的份上,拜托你们先关心莱姆斯,”英俊的黑发男巫说,“今晚是满月,那才会是真正的问题——” 菲尼克斯沉默且利索地丟给杰西卡她点名要的天气指示器,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捆好的羊皮纸。杰西卡拆开封绳浏览纸上的内容,过了三分钟后直接跪在卢平边上开始给他灌掺了砂糖的福灵剂,她的包里带了能想到的几乎所有治疗药品。 “还有两小时月亮就会出来,”女巫攥紧记录着狼毒药剂中间版配方的纸,顺便瞟了眼天气指示器上滑动的指针,裙子被地板灰弄得脏成一团,“碍于场地并为了保险,我目前只能在跟你核对喝下的魔药配方后对你进行部分缓和与催吐,因为我看到了月痴兽肝、狼皮藓还有浓缩的狼人唾液......”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非常凶残的魔药原材料。 越看她越觉得可怕,简直堪比生吞金色飞贼。 菲尼克斯“好心地”蹲在在场唯一的斯莱特林旁边,而对方还被摁倒在地板上:“需要我做点隔音措施吗?”毕竟这药水怎么也算是核心机密。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回应比半石化的身躯还要僵硬,他轻蔑但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认为这侮辱了自己的魔药学造诣:“我还没落魄到要抢别人的梅林三级勋章。” “确实,我听说了你在翻倒巷的发家事迹,对于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巫师来说着实罕见。”菲尼克斯作势要跟他握手,“幸会幸会,很遗憾我们在这种场合下认识,大名鼎鼎的普林斯先生。”随着“普林斯”的发音刚落,小天狼星迅速投来了恶毒且探究的目光。 斯莱特林把眼睛彻底闭上了。 一时间这间漆黑又狭小的房间难得安静了下去,不知是否是福灵剂的作用,莱姆斯.卢平很顺利地把乌黑粘稠的半成品魔药全吐了出来,而杰西卡则全神贯注观察他的身体状态。期间小天狼星凑过来提出想要帮忙,她也就顺势把一部分工作交给了他。沙金色卷发的女巫用眼神跟叔叔反复交流,老实讲她不太希望妙妙在场,它对小天狼星有点过于盲从了,这意味着它会跟随他做出相当疯狂的事情。 不过,杰西卡注视蹲下后正试图耐心缓解好友痛苦的格兰芬多,默默打消了把他的魔杖杖芯再多撕几截的想法。 她一开始以为这场架是斯内普输了(毕竟他被石化还倒在了地上),结果观察后发现小天下颚中的黑魔法比看上去要恐怖得多,再过一刻钟就会腐蚀整张脸,让她不得不又花了一阵功夫保住他的下巴。同时菲尼克斯趁此机会开始了解这场闹剧的详情,他的问法足够客观,小天狼星的态度自然光明正大,斯内普在石化咒的影响下神情活像被人欠了一金库的钱,不过也算得上配合,恐怕两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简单来说,达摩克利斯.贝尔比的神秘药剂早在小半年前就引起了斯内普的注意。作为难得醉心于魔药学魅力的巫师,达摩克利斯并不介意为了研究进展采取一些外人眼中的“特殊手段”,因此与翻倒巷的关系向来比较暧昧。斯内普毕业之后选择在翻倒巷扎根,和达摩克利斯明里暗里有过几次合作。这也多亏了他能在翻倒巷以极快的速度崭露头角,又或者名声与能力向来互相成就。 有关狼人的研究是很独特的,魔药材料相对固定,但用量难以捉摸,何况月痴兽肝脏这种贵货压秤的同时还能顺便卖出一盎司几十加隆的天价。通过几次合作与对市场交易的敏感性,斯内普大致能猜出达摩克利斯在搞什么。他没兴趣插手别人的成果,不过不代表他不会施以关注,也不代表他有义务为达摩克利斯的研究保持缄默——所以当丽塔.斯基特因梅林三级勋章和卢平的故事而找上门寻觅灵感的时候,他有什么理由瞒着她呢?他与他们的感情很好? “所以我说了。”斯内普惊人地解除了石化咒的影响坐起来,他用瘦削的手臂撑住身体,漆黑的袍子与黑发让他看上去像一片片苔藓,生长在阴暗无光的角落。他向菲尼克斯示意自己没有蠢到想要破坏他所维持的秩序,这也是斯莱特林为数不多的优点,面对逆境时头低得利索极了,“我告诉了她达摩克利斯可能的研究方向,顺便还在实验室窝藏了一大帮狼人。” “你他妈的该死,鼻涕精,”小天狼星发出一声冷冷的狞笑,杰西卡来不及立马治好他的脸,不过丝毫不影响他俊朗的面容上显现出狠戾,“达摩克利斯可是对你赞誉有加,甚至还允许圣芒戈给你这个破店发津贴。” 杰西卡脑内迅速闪过她在圣芒戈魔药室见过的那几份配方档案,以及上面属于斯内普细细的字。 “达摩克利斯不需要你这种人物担心,你以为他真的会被所谓的野兽办公室扳倒?翻倒巷里到处都是类似的营生,只不过都没有贝尔比先生这么光明正大,甚至有心思考虑魔法部级别的荣誉。”斯内普反击,他拉长了语调,似乎是顶看不惯小天狼星这种装傻的行为,“觉得我该死,那他呢?你们呢?只因为被邓布利多包庇,就能肆无忌惮的视规则为无物,至少达摩克利斯没跟你一样自诩正义。” 一直沉默的菲尼克斯吱声了,他一直在听,然后挑出重点:“邓布利多帮他搞定了手续?” “所有手续,按达摩克利斯自己的话说,所有需要批准的研发手续都顺利得不-可-思-议。”斯内普恹恹地讲,“但谁叫他招了莱姆斯.卢平做助手,这是他下的最糟糕的一步棋,不怪斯基特能顺着嗅到真相。” “所以说,邓布利多替达摩克利斯做了担保,以保证狼毒药剂的研究能够开展?”杰西卡傻乎乎地问,她比自家叔叔慢了一拍。女巫一面继续给卢平施了个缓和咒,一面发现自从提到手续问题卢平和小天狼星就开始装死。而菲尼克斯的态度也很微妙,他举着手枪,顺便抽空关注从卢平那儿拿到的丽塔.斯基特的笔记本。阅读之后他的表情非常精彩,时不时还啧一声。 “而且,”杰西卡看向斯内普,也意识到有一个地方不对,“你看上去早就知道卢平是狼人。” “我真是后悔,”西里斯.布莱克缓慢地说道,男巫额前乌黑的碎发遮住灰水晶般的双眼,里面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我应该那时候就杀了你。” “够了,西里斯。”卢平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在杰西卡的印象里他鲜少发火。曾经和煦的格兰芬多双手抱住头,似乎是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而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天气钟上代表月亮的花纹。“就这样吧。”最终他低下头说。 杰西卡轻碰了下卢平的肩膀,询问青年是否感到不适应。几秒钟后他摇头恢复了冷静,回答了女巫的几个问题,并称他们之间的恩怨为“一个早就该过去的故事”。她站起来,试图与叔叔商量要怎么办,但菲尼克斯表示完全听她的意见,只要足够合理他就会帮忙。杰西卡深吸一口气,有点抗拒在这时想起雷古勒斯。现在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思考习惯是源于谁了,只能拼命去想怎么做才最好。 良久。 “来猜个东西,亲爱的普林斯先生。”在被侄女嘀嘀咕咕了一阵后的菲尼克斯.米勒沉吟着说道,“我呢,有一些朋友,他们对你的生意很感兴趣。我恰好知道你准备熬几锅''''''''爱莎的眼泪'''''''',这魔药几乎只存在于几百年前,但原料之一正好是大家最近都感兴趣的东西。” “空口无凭,不过我清楚你是打算跟我商量。”斯莱特林冷淡地回复,他身上的石化症状又减轻了一点,或许作为职业药剂师他有自己的手段,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失去了魔杖对任何巫师都是致命的,“你们的价码呢?” “不会有人知道今晚发生在翻倒巷的争斗。”杰西卡补充道,“同时卢平是狼人,他在翻倒巷过于危险了,目前要先保证卢平今晚不被发现。” 西弗勒斯.斯内普发出沙哑而嘲弄的笑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米勒们会站在格兰芬多这边。“告诉你一个秘密,米勒,与邓布利多关系密切的人中可能只有你还这么迟钝。”他看向浑身脏兮兮的杰西卡,如蛇吐信子般吐出话语,“邓布利多控制局势的程度比你想得要深,但察觉真相的人最后都噤声了,因为他们,或者说是你们——全部都是得寸进尺的既得利益者。” “这提议对你有好处,小伙子,而且你再冲我侄女说教我就弄死你。”菲尼克斯淡淡地说,“在这件事上你其实没做错什么,告密虽然被视为背叛,但法律并不惩罚它,更何况你们的关系向来差劲。可你如果不合作,我还是很乐意好好跟你聊聊蛇怪剧毒的事,那样的话你就会是主角了。” 鉴于职业,在场的众人基本都熟悉最近蛇怪剧毒出现在市场上的流言,卢平显然是震惊这玩意居然会落到斯内普手中,而小天狼星反应没那么大,从刚才起他就沉着脸不言一语。最终斯内普还是屈服了,他叹口气,示意不再提出任何个人意见。 “你打算怎么办?”斯莱特林直接看向沙金色卷发的女巫,深知两个米勒之间谁听从谁,“怎么顶着野兽办公室和一票打击手处理你那''''''''毛茸茸''''''''的狼人朋友?” “霍格沃兹。”杰西卡简单给出了自己的方案,她表示既然掠夺者们毕业前都相安无事,那么邓布利多估计会有收留狼人的方法,“不管有没有,我都会去找校长坦白,他会知道真相,并决定究竟要怎么处理这一切。”反正她不会替小天狼星他们隐瞒,那样做才是错的。 “尖叫棚屋,我们之前每个满月都去那里。”小天狼星终于说道,黑发青年摸了摸自己断掉的鼻梁,“我把你弄进学校,然后我会陪在莱姆斯身边直到今晚过去,狼人不会伤害转变为动物形态的阿尼马格斯。” 至于西弗勒斯.斯内普,菲尼克斯会看着他并和他继续进行“友好的”交谈。杰西卡漫无目的地想着他们可能会聊到的内容,她和小天狼星正行走在霍格莫德村外的树林中,霍格莫德常年积雪,哪怕是初夏也弥漫着阴冷的气息,但霍格沃兹的毕业生只会觉得亲切。他们已经把卢平安置到了尖叫棚屋,鉴于用棚屋的通道估计会让杰西卡被尽头的打人柳拍扁(所以打人柳下面一直有一个密道?!),小天狼星选择换另外隐秘的一条帮她进入霍格沃兹。 “卢平不能再喝那个中间版本的狼毒药剂了,虽然有效,但那些原料会对身体造成永久的损伤。”杰西卡还是很担心卢平的状况,于是她努力站在治疗师的角度向另外一名掠夺者见缝插针地解释,“包括脱发...” “包括脱发。”小天狼星照着她的话念叨了一遍,似乎是认为有点好笑,但他此刻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走到一棵蛀空了的苹果树下,开始对着树前的土壤寻找起来。杰西卡朝自己的裙子施了简单的变形术,她已经给邓布利多写了信,这样至少她的信或人有一个能传到消息。慢慢的她的脑子又开始迟钝了,想着一圈乱七八糟的内容却不知道行动。小天狼星发现了杰西卡神游天外的毛毛蛛状态,高大的黑发男巫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她,要出不出的月色笼罩在他头顶,像是黯淡的银色光环。 “拜托,小姐。”小天狼星在她眼皮底下打了个响指,“赫奇帕奇上课的时候也全都是这状态?” “你没权利看不起任何人,所以给我他妈的闭嘴。”杰西卡反应过来后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她看着他布莱克典型的黑发与灰眼睛,感到一阵难得的窝火,“你是不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小天狼星沉默,他拽了衬衫的袖子,哪怕刚被斯内普毁了下颚,男巫的举动还是足够潇洒。“狼毒药剂本来需要连续服用一个星期,”只听他低声说道,“达摩克利斯认为可以通过拉长时间抵消掉魔药本身的副作用,可今晚事发突然,莱姆斯宁愿伤害自己也想在满月时保持理智——几年前我害他差点在尖叫棚屋杀死了斯内普。” 杰西卡被他整愣了几秒。“你根本不在乎卢平的感受,”她听见自己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往外蹦,“只是自以为是的去尊重他。” 随后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我讨厌所有的布莱克。” “你不要把对雷古勒斯的怨气撒到我身上,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小天狼星精准地评价道,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心态,“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明明早警告过你——好吧,我应该也是你布莱克坏印象里的一部分,不过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少女疲惫地蹲下,她捂住眼睛,藏住眼珠里天空般的颜色:“可能只是我疯了。” “待在布莱克身边没有不疯的,虽然他把奥赖恩宝贝的天气钟从家里偷出来送给了你,”男巫耸肩,他抬头瞧了瞧,月亮已经快从干枯的树梢后溜出来,“但必须要说的是,谢谢,杰西卡,今晚这事我做的太草率了......希望还来得及弥补。” “我为什么一点也不信你,”杰西卡嘀咕道,围观他从一堆堆的枯叶下逐渐找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多卡斯能忍受你简直是一个奇迹。” “可能是因为,她不把我当回事,她最多帮我骗骗那些傲罗同事。”小天狼星随便拍了拍手,示意杰西卡跳进那个洞里,“现在轮到你出发了,我得回去陪莱姆斯。” 杰西卡看着脚下能把月亮都吸进去的破洞咽口水,催眠自己就像是打魁地奇时的坠落训练。“对了,”她在差点迈步进入时后知后觉地问,“如果我不听妙妙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是知道你会帮忙,所以才叫它找你。”黑发帅哥朝她浮夸地鞠了一躬,示意自己只是一名被她掰了魔杖手无寸铁的可怜人,“你能答应我第一次,这一次就一定会来。” 女巫没控制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在做出这种违背沃尔布加.布莱克规定的举动时她感觉爽飞了。她看向眼前出众的黑发男巫,小天狼星.布莱克成功甩脱了他所厌恶的泥潭般的家庭,可如今他信赖的朋友们有的不在他身边,有的背叛了他,甚至有的还被他所伤害。他比雷古勒斯只大一岁,身上相较兄弟却充满天真而又残忍的孩子气。桀骜不驯,自以为是,归根到底也只是想玩一场真心换真心的过家家。 “你还有个亲兄弟呢,要我说的话,你完全可以多跟雷古勒斯谈谈。”少女忽然说起与当前局面无关的事,“...他真的很想你。” 落地的一瞬间杰西卡下意识抱头,结果发现高度还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她扑落身上的叶子,捏着魔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很快周围就从泥土变成了一块块熟悉的墙砖。霍格沃兹带来的安心感让杰西卡想哭,孤身一人后面对狼人的恐惧才慢慢从心头涌了上来,她的手克制不住的发抖,只能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往小天狼星指点的方向前进。她如愿看到了一张油画,里面有一位马夫在打瞌睡,杰西卡抱歉地叫醒他,让他去帮忙联系漂亮的奥利凡德小姐,她们曾经就跌进过油画的布莱克兄弟展开讨论,从而结下了还算深厚的友谊。 “杰西卡!”从其他油画匆忙赶来的妙龄少女惊讶地小声说,“哦,好久不见,虽然我真的已经死了太久了——杰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夜游的学生呢。” “那说明我还没老得太快!”赫奇帕奇终于笑道,她把自己的裙子变成了简单的灰色褶裙与衬衫,再扎个马尾还能勉强充当高年级,“今天学生会是谁巡逻四到八楼?” “塞巴斯蒂安.霍肯和朵莉亚.托马斯。”奥利凡德说道,“但,亲爱的,作为毕业生是不能再进入霍格沃兹的。虽然费尔奇先生不怎么来这儿,可马夫杰克会把自己不喜欢的人的行踪汇报给他,以此换取一大堆油画胡萝卜。” “我提交了正式申请,”沙金色马尾的女巫理直气壮地说,她确实交了,只不过根本不会有人来得及批,但走手续能让她少背点锅,“校长也知情,另外能麻烦你找一下赫奇帕奇魁地奇队长卢卡斯.阿利吗,就说我有特别劲爆的故事给他讲。” 变成金发男孩模样的杰西卡从巨大镜子后露头,谨慎而又快速地向八楼的校长办公室前进,作为公认最富有冒险精神的赫奇帕奇,卢卡斯同意她暂时借用他的身份加袍子去见邓布利多。男生轻快地越过几节将要移动的台阶,现在快到霍格沃兹的宵禁时间了,往来的学生基本神色匆匆。杰西卡聆听到远方霍格沃德方向传来隐约的吼叫声,那是学生们津津乐道的尖叫棚屋恐怖传说,可现在她成了传说的知情人。女巫勒令自己保持深呼吸,完全没心情沉浸于安逸的学生氛围。 她相当顺利地跑到了八楼(一路还有几个熟面孔同卢卡斯打了招呼),正在思考怎么蒙口令时正好碰见从旋转楼梯下来的邓布利多。“晚上好,阿利先生。”邓布利多先是温和地说,不过很快就换作了一副审视的模样,“你看上去有事找我。” “校长。”杰西卡换回自己的嗓音,“借一步说话。” 女巫捧着杯热牛奶,庆幸霍格沃兹把她还当小孩。两小时前邓布利多在听懂她语无伦次的描述后就出去了,而直到前几分钟她托的猫头鹰才送信过来,这证明她没白跑一趟。杰西卡打量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肚,不敢相信她真救了个满月状态下的狼人。那是莱姆斯.卢平——杰西卡努力劝说自己,达摩克利斯先生也是为了帮助他们,不然完全可以换个研究方向......何况现在大家都好好的。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再醒来时邓布利多已经备好了全套的茶点与糖果。她随便挑了颗杏仁,听他简要描述结果,总之今晚不会再出什么事了。“是你让达摩克利斯的家养小精灵去查德里火炮联系詹姆的?”老人问杰西卡道,“我找到他时詹姆正想办法钻进尖叫棚屋,后面还跟着整整二十个他的狂热粉丝。” “是,”女巫心虚地点点头,“我认为他肯定希望能跟自己的朋友们站在一起。”结果没想到他的粉丝的跟踪技术比他本人还强大。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来也不会做得更好了。”邓布利多安慰了她一下,“小天狼星再三让我替他向你表达感谢。” 一提这人她心情都变差了,杰西卡完全丧失了仪态,把脸蛋贴在桌子上不想动。 “顺便,孩子,”邓布利多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要求,这不是你份内的事。” 杰西卡表现的很茫然,她还真没好好想过原因。她用已经失去晒痕的手指摩挲着瓷杯。“我,我不知道。”最终她决定实话实说,“我也...不能当看不见呀。” 她试图解释起自身的行为,哪怕自己当时差一点就死了。杰西卡越说越后怕,整体回顾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而且她可能会害菲尼克斯出事。如果,如果她像雷古勒斯那样冷静,是不是就能自己处理... “杰西卡,”邓布利多打断了她,他把少女从茫然而空洞的状态里拯救出来,“菲尼克斯跟我描述了今晚的经过,包括阿利先生也说你给他讲了个好故事,虽然他并不相信其真实性,因为听上去像他们的新占卜学助理教授特里劳妮女士从茶叶渣预测出来的。” 白发老人皱了皱鼻子,凤凰扑落羽毛,发出撩人心痒的簌簌声。“既然西弗勒斯谈到了他在怀疑我的动机,那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呢?” 女巫表示她现在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但邓布利多所描述的剧情还是彻底超出了她的想象。起初是一段童话,她听到了一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一千封堆满了壁炉的信,一场又一场位于霍格沃兹内危险却神奇的冒险;但很快这个童话就随着男孩的长大改变了,她听到一个逃犯,一场比赛,让大难不死的男孩目睹了魔王的回归;再后来是一个组织,一段因染血尘封的往事,伴随其间的则是无数英勇的牺牲。这些牺牲、同伴的帮助再加上男孩的决心化为利剑,令他最终成功杀死了魔王,从而打赢了第二次战争——随后邓布利多亲口相告,告知她本人此刻正处于第一次战争本该结束的时间。 “这些,故事,是...真的?”她听见自己断断续续地说道,杰西卡很惊讶自己还具备说话的能力,她本来纯当个故事,结果越往后就越能找到对应的形象,甚至出现了确切的名字,“那为什么,黑魔王他现在......” “我知晓了,”邓布利多平静地总结道,“所以我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因此不同。” “我的家人,雷古勒斯...”她意识到邓布利多分享的故事中不包括很多她熟悉的人,天蓝色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还有我自己——” “你的家人平安无事,杰西卡,你的叔叔结了婚,你的父母在1986年甚至又拥有了一个男孩。至于雷古勒斯...那是另一个故事。”邓布利多终于也显现出感情上的波动,这让他难得停顿了一会,紧接着给杰西卡详细讲述了雷古勒斯.布莱克的命运,在那个故事里他甚至还能称得上是个少年人,犹如水中晚星,最终摇摇晃晃坠入湖底。 杰西卡猛地站起来,结果忘记了手里还端着杯子,把热牛奶砰得洒了一桌。杰西卡边惊呼抱歉边给了桌子一个清理一新,她弯腰整理那些翘边的文件与羊皮纸,结果把它们搞得越来越乱。在把一封吼叫信的封蜡不小心扯开并被它骂了一顿后她开始无声的哭,眼泪一颗颗砸在桌面上,也许起初她是在为确切的某个人而难过,但随后这种悲伤就变得很复杂。 “我死了对吗?”邓布利多听到女巫沙哑地发问,年轻的赫奇帕奇望着逐渐不再颤抖的手腕,垂下的沙金色头发仿若阳光下的蛛丝,将她完整的表情掩藏起来。“我10岁的时候被游走球打断了三根肋骨,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就跟爸妈说他们可以赶快再生个弟弟妹妹,这样他们对我的爱就不会被丢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过了一阵她又问。 “1976年的九月十七日。” “......你救了多少人?” 老人的眼角叠起皱纹:“这次比上次更好。” 杰西卡擤了擤鼻子,她侧过脸,秀气的鼻头与眼角都红红的。“我不想知道我是具体怎么死的,”在听到“九月十七日”之后她的神情明显更加沮丧,“反正另一个世界的我也不会太聪明,我一直就是个又笨又没用的家伙。” “在这点上我与你向来有不同的看法,起初我还有点犹豫,不过如今我确信了,毕竟我也有许多不足。”邓布利多坦诚地说道,“善于利用智慧并保持冷静只能算个还不错的优点,但这个世界给我们最大的考验是,在你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时,就需要去做选择了。” “我记得每一个学生和我的对话,你15岁时我曾问过你一个你当时没法回答的问题,但我现在有了答案。”邓布利多望向这个逐渐止住哭泣的小姑娘,按很多评价标准她都是平庸的,却比他见过的大部分人都更加高贵,“这证明了你的可靠,因此我不愿再向一个纯洁的灵魂隐瞒,菲尼克斯说你最近一直在为了许多事困扰。” 后来大半个夜晚他们都花在了探讨真相上,杰西卡详细询问了邓布利多1976年九月起的每一个计划,她听到了不少新名词,比如斯莱特林的密室和魂器,也搞懂了麦金农夫妇的佯装被袭与藏有挂坠盒的海边山洞(那段时间雷古勒斯被晒得像个非洲巫师)。她把他的每一个行动与记忆里的事件结合起来,也特意提了很多关于雷古勒斯的问题,在知道邓布利多只是想顺带帮助她后杰西卡又变得沉默了,她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现在很多事我都有答案了,”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几乎是呢喃着讲道,“可,您当时为什么要挑我去跟雷古勒斯合作呢?我们是这么的......不合适。”而且邓布利多刚刚也确实表示他当时有过犹豫。 看来正如安多米达所言,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杰西卡痛苦又释怀地想,起码她找到了一个解释他们矛盾的方向——他和她从来都是两类人,如果没有邓布利多他们的人生根本毫不相容。 “我见到一株嫩芽,就顺手救了它,这并不需要理由,也并非因为它比其他幼苗更特别。”邓布利多说,“我欣慰的是它最终成长为了参天大树,又成为了某些人的依靠。” 杰西卡不太适应被邓布利多这样夸,在听说了他干的那些传奇操作后她深感自己实在是心大胆小。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提出想先离开了,如果霍格沃兹能帮她加急通过入校申请就再好不过,以免后续难以解释,邓布利多表示举手之劳,准备送她走正门出校。杰西卡起身,在走向旋转楼梯的途中忽然转头向他深深鞠躬,并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年近百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则含笑摇了摇头。 “虽然你可能有了决断,我还是要说一句,按照我的个人经验,”过了几秒邓布利多又叫住杰西卡,有一瞬间他的眼光变得疲惫却又柔软,像是穿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爱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东西。” 杰西卡表示会好好思考他的提议,鞋跟轻轻碾过地板。“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来,“您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等她再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杰西卡惊讶于她和邓布利多居然聊了这么久,她完全没感到时间的流逝,怪不得她现在几乎给个枕头就能睡着。女巫起初打算立马幻影移形回住处,但还是决定先顺着这条上学路走一走,曾经夜骐就是从这里拉着她们进入霍格沃兹赴开学晚宴。她嗅着熟悉的针叶味放空大脑,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雷古勒斯的身影,然后几乎是下一瞬间他就来到了她面前——杰西卡回过神凝视他,黑发青年的眼眶发青,下巴上还有隐约的胡茬,同时看上去想把她杀了。 “你他妈真是疯了,杰西卡.米勒,那是莱姆斯.卢平,是狼人!而且昨天是满月。”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年轻的布莱克先生的举止从来都是冷淡而矜持的,如今却颇为狼狈地盯着她,并用烟灰色的眼珠将她从上到下扫来扫去,“你有多少命能拿来赌,你完全可以先联系我——” “吃糖。”杰西卡有点心虚地说,顺便从还没解除变形的裙子口袋里掏出几颗从邓布利多抽屉里带走的桃子太妃糖。雷古勒斯看上去想狠狠教育她一顿,但还是败下阵先让她喂了一口。“你这样看着真像以前那样。”青年含着糖果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他蹙起好看的眉眼,伸出手,试探性地紧紧环住她,像把失而复得的珍宝搂在怀里。“你把我吓死了。” 杰西卡用猫叫一样的音量道歉,听到他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似乎是在感谢梅林。男巫抱怨自己找了她一晚上,又用指腹去摸她被露水打的湿漉漉的金发。赫奇帕奇听出他话语里撒娇的成分,也感到他正在轻微的发抖。“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杰西卡听到他这样说道,也还保持着一贯的实用作风,“掠夺者彻底搞砸了,现在所有媒体都在报道达摩克利斯试图治疗狼人这事,我去带你请一周假,然后这段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布莱克——” “雷古勒斯。”杰西卡低头说,又果断地抬起脑袋与他对视。青年不如小天狼星那样肆意自由,但依旧称得上隽秀,光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挺拔青翠的白杨树。他是星星,女巫想起他的故事,在心里依旧对自己说,比任何我见过的人都要闪闪发光。但我是人,而绝非你的信徒。 她的目光下移,逐渐挪动到左手的订婚戒指上,它被设计的也像一颗璀璨的晚星。杰西卡深呼吸,在雷古勒斯的注视下轻轻把戒指珍视地摘下来。她握着它,犹豫良久,最后选择把戒指塞回他的手里。 “我要想想。”雷古勒斯听见杰西卡略带疲惫地对他说道。 74、第六十八章 英雄之歌 杰西卡疲惫地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她现在要给一个中了掏肠咒的男孩配药。女巫将药架里一整排晶莹剔透的治疗药水摆到桌面,表面看它们都是混合白鲜香精,但缬草的用量有所差别,对腹部伤口的治疗效果会产生细微的不同。换在几年前她都不相信自己能这么精通黑魔法,随着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控制魔法部,残酷的暴行就开始不止局限于麻瓜出身的巫师,这导致圣芒戈被迫处理越来越多的黑魔法伤病,并内部自嘲所有的霍格沃兹高年级通通应该被丟过来实习半学期。 她打量着她的这位患者,一位青少年,浑身带伤,面孔陌生,估计不是英国巫师,但绝对符合《纯血与行为筛选》所描述的基本要求,所以他才能在魔法部的允许下来医院看病。杰西卡不清楚他究竟是谁,但清楚他来英国的目的,就好比她虽然不了解凤凰社的具体行踪,但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在活跃着,这是一种属于英雄与医者之间微妙的默契。她随手一歪给这位小英雄填了足够一宿舍人用的药水用量,男孩瞪大眼,似乎是想解释如此明显的文字错误。女巫挪开视线不去瞧他,只盯着桌子已经开始变得陈旧的花纹。 “带走。”杰西卡低声说。那个男孩愣了一瞬,不过也瞬间明白了她所表达的意思。他向她轻轻道谢,目不斜视地将足有一打多的小玻璃瓶扫进口袋,紧接着无比自然地走出了治疗室。杰西卡在他离开后瘫在椅子上,觉得自己的眼球僵硬得要命,只能边揉眼眶边摇铃叫下一个患者。结束一下午的工作后她锁了治疗室回到同层半圆形的小房间,那里是魔咒伤害科的治疗师办公处。丹尼斯.提斯代尔正坐在位置上猛灌咖啡,他最近好像又瘦了几磅,比有的食死徒看着还像黑巫师。 杰西卡理解他,出于她们的“某些行为”,整个魔咒伤害科的经费流动都不太正常,都是提斯代尔在扛着压力,不过也没人会对她们惊人的魔药亏损率说什么——那帮核对经费的女巫总是会皱皱眉头,然后一句话不说的摔上门去下一个科室。 她向提斯代尔汇报了今日工作与几个她负责病人的病情变化,圣芒戈也治疗食死徒,但他们一般不爱往这跑。“照这个速度,”提斯代尔捏了捏眉心,又夹起一块方糖丢进嘴里,“在魔法部发现这些补贴之前咱们就得破产。” “那也算做好事,”一个年长的拉文克劳拉长了语调附和,“被发现最多死了。” “轮不到你们,月度核算一定会先把我给砍了。”提斯代尔嚼糖块,这让他的嘴里发出沙沙的声音。杰西卡准备去隔壁看收治的病人,在这种下一秒你的朋友就会消失的年代,提斯代尔的说法不算夸张。年初她们的上司人间蒸发,目前整个魔咒伤害科都由提斯代尔说了算,可他是个格兰芬多,这就让他始终没法在权力上更进一步。 她又一次开始想起几个月前她遇到的少年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个世界真的会有奇迹吗? 那天晚上她跟年轻的斯莱特林对过很详细的信息,本意是为了确保他话语的真实性,但在雷古勒斯离开后杰西卡就发现有越来越多的细节与她的记忆对不上。她记得对角巷北福洛林.福斯科的冰激凌店上周还在卖无花果味的奶油,可萨拉赌咒发誓福斯科先生早在半年前就关店避难了;又比如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她的n.e.w.t.魔药学成绩是e,但翻出成绩单发现居然成了o。她所度过的时间变成了一锅烂面条,一根根不知道和别的什么缠在一起,似乎从雷古勒斯找到她起她的人生就产生了轻微的变化。 万般无奈之下(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选择权),杰西卡猜测这可能是时间魔法的副作用,时间类魔法具有强烈的不稳定性,运气不佳的话甚至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赫奇帕奇安慰自己起码成绩单变好看了,但神秘人却没有随着她的e一同消失——搞不好她们的世界真的无可救药了。 而且那个雷古勒斯也不见了,他明明说过会再找她,沙金色的女巫略带郁闷地想,不过日子总要继续。既然他那么早就跟邓布利多搭上了线,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是个英雄了吧。 深夜是杰西卡回家的时间,鉴于英国巫师在打仗,圣芒戈实际没假期可言,但治疗师总得睡觉。临出发前杰西卡路过办公室,提斯代尔已经沉沉睡去,同很多治疗师一样没有吃饭的心思,削瘦的手臂旁多了几个酒瓶,还有其他同事给他新熬的提神剂。在战争刚开始时格兰芬多有机会离开这个国家,但提斯代尔知道留在圣芒戈能产生更多价值,哪怕永远没法做到最好。最好是一个荒诞的词,杰西卡解开绑了一天的金色长发,她如今要19岁了,已经懂得很多当年完全模糊的概念,在她眼里任何人都不需要做到外人认为的最好,只求问心无愧。 “我想加入骑兵志愿军,在破晓出征。请让我留下些豪言壮语在我走后回荡......”格兰芬多无意识地哼哼道。杰西卡给他披了外套,和值班的同事对了计划后拎包离开了伪装成麻瓜公司的红砖大楼。月色朦胧,不过足够女巫辨认七拐八拐的小巷前行,她和一对母女约好了私下见面,目前《纯血与行为筛选》把一大批人拦在圣芒戈外自生自灭,霍格沃兹不教授治疗魔法,搞得大家连最基本的积食都能拖成毛病。丽痕书店现在摆满了家用治疗咒语大全,杰西卡边认路边模糊地想,但那又怎么够呢? 除看病外,她还顺便给那个经历魔力暴动的混血小女孩上了几次课,女孩的麻瓜母亲没法给她巫师的指引,发展成默然者的话光她一个人还处理不了,而目前把她交给魔法部的后果可想而知。杰西卡揣着药杵和一整套滴液瓶,准备对着房子外的小巷解咒,结果发现巷子口似乎早有人站在那儿。 等看清是谁后杰西卡结结实实愣了一阵,她与斯莱特林没什么交集,对毕业后碰到的那个小雷古勒斯的印象也随着几个月的时间逐渐退化为记忆里模糊的少年影子。但在遇见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这一刻脑内的画面又变得无比清晰,现在他长大了,看上去完全是个成年男人。与总是在圣芒戈现身的小天狼星相比他拥有更挺拔却纤细的身量,略瘦的下颚,灰扑扑的眼珠在黯淡的月光下无限趋近于彻底的黑色。 杰西卡想拔腿就跑,可在男巫刚映入眼帘时就被他用魔杖抵了下巴。雷古勒斯神色淡淡,表现得显然没她紧张,但力气用得不小,以至于杖尖硌得她生疼。杰西卡毫不怀疑如果他握的是更尖锐的东西,她早就已经被捅穿了。 “晚上好,米勒。”她听见雷古勒斯礼貌但冷淡地说,“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目前改善你处境最好的办法。” 食死徒。 接受了这一恐怖认知的杰西卡沉默地放弃了抵抗,她顺从雷古勒斯把魔杖交了出去,并祈祷他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女巫一边说服自己不要没出息的打哆嗦,一边强迫自己与男巫对视,斯莱特林黑发的末梢卷曲着,随着动作扫过他同样浓郁的眉眼。杰西卡感觉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抛开那天晚上不算,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看来年轻的小雷吉当时完全没打算吓她。 最终她还是咬着牙开口了:“...这是我祖母的家。” “你祖母的家?”男人平静地重复道。杰西卡这才发现他受伤了,脖子上一道狭长的伤口正不断渗着血,从血液干涸的颜色上看不是正常的切割伤。杰西卡不敢多停顿,磕磕巴巴地继续解释,又顺便在巷子深处瞧见了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的身影,他穿着和雷古勒斯一样的食死徒黑袍子,简直像个幽灵在巷间探来探去,并间接性发出不怀好意的嘻笑声。“她,她也是纯血统,目前在亚洲旅行,几十年前跟我祖父分开后就一直没住在英国——” 如果他们没发现那对母女的话,应该不会对她本人做什么,杰西卡趁着话语间隙咽了下口水。这确实是她祖母的房子,有着相当到位的保护咒,更大的可能是她们根本就没出现——她没见到巷子中间的挂灯亮起来,那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在她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后雷古勒斯垂眼,随后他迈步进月光里,依旧完全称得上是个清秀的青年,只不过皮肤变得过于苍白,找不见半点读书时在球场被晒的痕迹。“你是一名治疗师,”雷古勒斯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他略微抬头示意自己喉结旁的伤口状态,把魔杖缓缓从女巫的下巴滑至纤细腰肢上的搭扣,“帮我个忙。” 杰西卡被雷古勒斯拿魔杖指着,以橘色蜗牛般的速度向圣芒戈大楼挪动。在发觉在场的都是一届同学后拉巴斯坦从黑乎乎的巷子里钻了出来,他摘下银制面具,半嗔怪半讥讽雷古勒斯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工作”,而自己跟女人跑去快活,并称“还以为他不会像奥古斯特那样胡乱发/情”。这场交锋最后以雷古勒斯把他呛得面色黝黑告终,令杰西卡意识到食死徒之间的关系也就那样。缓慢的脚步减轻了赫奇帕奇身为人质的自觉,现在雷古勒斯要她帮忙治伤,作为神秘人的信徒与刽子手,除了要随时亲吻主人的鞋底,食死徒被允许享用最好的服务,但圣芒戈不爱搭理他们,因此部分还保有理智的食死徒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她不能把他带到圣芒戈去,沙金色卷发的女巫鼓起勇气想,不管是对于患者还是治疗师都会是个麻烦。 “让我先看看你的脖子,”于是她主动说道,“那是...黑魔法造成的吗? 雷古勒斯停了下来,意识到他不准备弄死自己后杰西卡谨慎地转过身,看到她的魔杖和他的都被青年松垮垮地捏在手里,宛如捏一根刚摘下来的新鲜树枝。斯莱特林目光下移,清峻的脸上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淡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甚在意。这让杰西卡联想起丹尼斯.提斯代尔情绪崩溃的那段时日,那会他就像一个随时会冲进湖里死掉的仙女,能缓过来纯粹是意识到未来的生活保不齐还有指望(再加上科室的每个人坚持不懈地把他从昏睡状态拍醒),但眼前这位...看上去是真的一点奔头也没有。 同时杰西卡也敏锐地观察到了一些别的,他们大概走出了小几百码,雷古勒斯握魔杖的手相当松,和她也始终保持着能让她随时跑掉的距离。 雷古勒斯没回答她的问题。“你可以走了。”他忽然说道,魔杖顺势往回收了一点,不凑近看很难发觉。 按常理她应该立马幻影移形。杰西卡大部分的脑子被瞬间分配思考自己要往哪儿跑,另一小部分则用于揣摩雷古勒斯的行事动机。“猫一般不爱来圣芒戈。”最终她冲着雷古勒斯认认真真地说道,“因为实在有太多缬草了。” 男巫烟灰色的漂亮眼睛下意识睁大,神气矜持而又天真,这让他原本死气沉沉的表情一下鲜活了起来,一如女巫幻影移形带来的阵风呼地吹开堆积成山的月季花瓣。他注视着前一秒还站着人的路面,纵然无意施加阻碍,赫奇帕奇依旧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魔杖。与曾经的几次与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类似,少女的速度总是快得像只燕子。雷古勒斯难得琢磨了一会和杰西卡.米勒的对话,之前他们的谈话范围一直都在他的预料之内,除了她在幻影移形之前说的那句。 青年不经意嗅了嗅,周边留下了女巫身上混合着雏菊的草药香味——猫不喜欢这个味道。 杰西卡至少换了四五个地方,在确认雷古勒斯真的没有跟过来后才放心找了个角落吐了一阵。她克服幻影移形的副作用后跑回圣芒戈,直接摸到大厅的值班室里去找莫娜,作为消息活络又八面玲珑的战友,这位接待女巫知道不少她除易容马格斯外的秘密。她从莫娜那得到了好消息,那对母女本来是要赴约的,但普威特家的双胞胎提前把她们带走了,并亲自冒险来了趟圣芒戈给莫娜报信。杰西卡听完直接泄劲趴在了桌子上,很显然今晚涉及凤凰社与食死徒的战斗,不过雷古勒斯无意让她卷进去。 “我今天碰见了雷古勒斯.布莱克,”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对同伴小声说,“他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不知道在查什么,但他把我放走了。” 莫娜叹了口气感叹杰西卡运气好,随后两个女巫讨论了一番布莱克如今的状况,战争时期,一些大家族吃瘪的八卦很能抚慰人们受伤的心灵。莫娜咬文嚼字地分析了“布莱克的家主”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并称从目前看这个词实在是有名无实,毕竟布莱克还剩下几个人?就算有偌大的家当,他们唯一承认的儿子还不是跟拴狗一样在给神秘人当奴隶。 “他状态好像不太对,”杰西卡回忆刚刚他们接触时的一切细节,“就...你还记不记得提斯代尔发疯那阵,他好像还比提斯代尔严重点。” “怎么不记得,”莫娜喝了口堇菜糖浆后低声说,“那会圣芒戈堆了多少死人呀,他一个都救不下来,我印象最深的是住五层阳台的小玛丽,本来情况都好转了,咱们把她藏进壁橱里,但被他们活活拖出去——”接待女巫停顿许久后选择托腮看着她。“那会你刚来魔咒伤害科,提斯代尔人都成块木头了,我还记得你本来想安慰他,结果说到一半抱着他就开始哭,反而成功把他搞起来照顾你。” 杰西卡沉着脸不说话,直到接待女巫又补充了一句:“他钟意你,宝贝,这我们大家全知道。” 金发女巫抹了把脸,她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她们的格兰芬多向来不是一个倾向于隐藏的人,他的情愫无论过去还是如今都如火焰一样直接。可是,她现在要怎么去想这些——杰西卡闭上眼,只要陷入黑暗她的脑海里就全都是那些令人痛苦而绝望的东西。 至于年轻雷古勒斯向她描述的她与他的关系就更遥远了,那是同一棵树生长出的截然不同的枝桠——那他们又真的合适吗?这个问题就和那个遥远的世界是否存在一样无解。 后面莫娜又给她分析了一通小布莱克异常的原因,其实也很容易猜,他刚给父亲办了葬礼,同时神秘人不会乐见这种古老的家族掌握权力,布莱克实际早就被他拆吧拆吧熬魔药了。外界都在传雷古勒斯早想要退出,毕竟按历史看没有一个布莱克能受这种委屈,只不过现在还能时不时见到他在办食死徒的任务。杰西卡稍微为男巫感叹了一下,摆在年轻布莱克家主面前的似乎是一条死结,加上十五六岁的雷古勒斯说他早已经跟邓布利多混了...所以居然还有这种选项? 但是她大概率没法找到那个年轻斯莱特林了,女巫咬了下嘴唇,时间魔法的持续效果都是很短暂的。而且光是和他接触一晚上就让她的魔药学变成了o,他再多待一阵没准她就要成魔咒大师——又或者还是该给邓布利多写信说一说这件事? 她好好思索一阵后拎包下了班,故意没走飞路网,结果出大门没多远果然又碰见了雷古勒斯,这让她确信他应该是真缺一个治疗师帮忙。青年脖子上的那道伤口还在,在看见杰西卡居然跑回来后露出“你怎么回事”的绝望表情,可能还夹杂一点对笨蛋的不包容。杰西卡立马举包示意自己真下班了。“我可以帮你看下。”她语速飞快地说。 “在这儿?”雷古勒斯问,语气平淡,但杰西卡从中听出一丝质疑的傲慢劲头。在心里问候他所有活着没活着的亲戚后她向他伸出手,好吧好吧,她总是可以再来一次的。 他们降落到一处海边,赫奇帕奇知晓不少方便思考人生的好去处(比如当时带小雷古勒斯来的青草山坡),天气好时这里平缓而静谧,不断有海浪将金灿灿的月亮温和地打碎。杰西卡在沙滩随便找了块合适的地方让斯莱特林坐好,而自己则仔细端详起他脖子上的伤口。举着发光的魔杖,她能看清青年脖颈隐约发青的血管,符合她认知中过度使用黑魔法的现象,那些强大的魔法最终都会收取身体的某些东西作为力量的报酬。“一会会有点疼。”她拿出挎包里特意准备的莫特拉鼠汁说,这种汁液专门治疗大部分割伤及擦伤,比白鲜更有效,同时基本不会与恶咒或诅咒产生反应,“袍子脱了,不然肯定会弄脏...不过你里面还有衣服吧?” 杰西卡意识到这些古老的家族也许只会穿袍子,她自己倒不太介意看光他,在圣芒戈待久了,见多了烂事就感觉自己是只闪闪发光的独角兽。幸好雷古勒斯也没计较什么,他低头解了扣子,食死徒的长袍下是合宜的黑色正装,一双长而笔直的腿端正地跨在绵软的沙粒上。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调好药水浓度后在他的脸侧左右比划,最后干脆跪下了。她探过身,小心地挑起紧贴青年脖颈弧度的衣领,在药水接触到伤口后青年蓦地颤了一下,杰西卡熟练地用拿魔杖的那只手把他摁住了,柔软的手指搭在变得炽热的皮肤上,一下下脉搏像起伏的水波,有节奏而雀跃的触碰指腹。 她连续施了几个难度不小的咒语,在终于成功后开始疲劳地坐在地上玩沙子。如果半小时后斯莱特林没感到什么异常,那证明最棘手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后续的治疗只需要每天来上一点莫特拉鼠汁,而雷古勒斯作为魔药学优等生,搞定它也麻烦不到哪儿去。在给雷古勒斯描述完注意事项后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杰西卡因为刚跪在沙子上导致丝袜破了口,她尝试地施了个清理一新,结果整条袜子都消失了,只能郁闷地光着腿,任由海浪声冲刷耳朵,这也是他们这半小时中唯一的声音。 鉴于她是纯血统又刚帮了他,杰西卡想,雷古勒斯对她还算礼貌客气,但根源实际是他们完全不熟。 在碰到年轻雷古勒斯之后的一段时间,非常短暂,她被少年骄傲的神态与描述的那个充满光明的世界吸引了,一面满心不安地等待着他再来找她,一面又在做了几次美梦后逐渐清醒了过来。杰西卡.米勒眺望蓝黑色的夜空,伸手拂去被海风吹到脸颊前的金色碎发,她的心被那些如焦油般漆黑的梦魇填满了,这让她看不到光辉灿烂的未来,摆在她面前的是尘封的故事,是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既然无法回头,就只能顺着彻底前进下去。 “你听没听过一首歌,”她突兀地开始说道,在空旷的海滩上,声音显得甚至不太真实,“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想唱了。” 雷古勒斯没搭理她,那她就当他默认。“我想加入骑兵志愿军,在破晓出征,请让我留下些豪言壮语在我走后回荡。”杰西卡随意地哼起来,魔咒伤害科人人精通这首小调,真论起来还是从二楼生物伤害科的同事那学会的,据说这是一首澳新军团志愿骑兵部队军歌,后来传遍了英联邦的许多国家,而战争开始后他们帮室内麻瓜出身的治疗师逃离了英国。“如果让我骑马,那肯定是我的强项。”她越唱声音越大,“让我戴着桂冠凯旋归来吧——” 在一首歌完毕后杰西卡给自己弄了点水涮嗓子。“这是什么?”斯莱特林开口,不过听上去似乎只是出于尊重随便问的。 “一首歌,”女巫也避重就轻地讲,反正也是正确答案,“唱给英雄的,我一般在自认为做了好事的时候就奖励自己。” 雷古勒斯这才略笑了笑,杰西卡忽然发现他身上那件上衣的料子相当好,但袖口很长,几乎盖过手腕。一想到那里面藏着什么她就心里一沉,她检查过年轻雷古勒斯的手臂,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做了完全不同的选择,从而有可能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也许,”于是杰西卡说,她随手捡起冲到岸上的白贝壳,万一现在也来得及呢?“在别的世界里,你也会是个英雄。” 雷古勒斯仿佛又被药水烫了一下,他眨了下烟灰色的眼睛,无言地望向海面。乳白色的海浪依旧缓慢地涌上沙滩,吞噬少年时的希望与梦,再还给他与夜空同样的静谧。杰西卡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感觉他就像一面沉默的黑色旗帜,无法被摇动、唤起人们无上的勇气,只适合被安静地悬挂在墙壁之上。 “你听起来很怀念过去,米勒。”过了一会雷古勒斯慢慢地说道,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眉眼难得流露出一点真心的东西,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人是无法完美预知做出完全不同选择之后的发展的,我们能做的最多只是推测。” “是啊,”杰西卡拖着腮帮说,过了一会拍了拍沙子站了起来,“那如果选择不同,又会是什么样呢?” 而且她到底要不要去找一趟邓布利多? 75、第六十九章 至少回答这个问题 确保所有的家务魔法都能顺利无人运转是一件颇为麻烦的工作,为防止重演水淹楼梯的悲剧,杰西卡只在家里留下了几个简单咒语,三年级暑假施出来能被妈妈奖励一篮子巧克力蛙的那种——她不知道这次出去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又为已经付完的房租心痛了一阵,但退掉它显然并非明智之举,毕竟短租难找,作为成年人她也总归会需要一个盛放秘密的地方,比老家的儿童卧室更大,多出能随意支配的花园、厨房和盥洗室。 收拾完行李她着重清点了所有雷古勒斯送过的礼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很贵重的老首饰。这些估计比赫奇帕奇祖父年纪还大的珠宝摞了她整整一化妆盒,有蓝金刚石、缟玛瑙、串起来好几排宝光大放的珍珠,跟那套月桂叶一样做了扣子方便人拆来拆去。杰西卡一条条理清后放回盒子装好,实际几年间他还送过不少小玩意和书什么的,她能精确地把它们从家里的架子上全挑出来,但最终只是将所有叫的上价的东西收集到一起。 杰西卡告诫自己别再想了,只要一思考邓布利多说的那些话她的脑袋就像颗蹦蹦跳的疙瘩滕荚果。为了给自己留出恢复正常的时间,她现在不想看见雷古勒斯,可如果...真的做到界限分明...... 最后她还是把一盒子首饰都搬到了雷古勒斯那个远离格里莫广场12号的小公寓里,还很刻意地赶在他有约出门的时候。沙金色卷发的女巫不能说了解他所有行为的用意,但能分辨出哪些是他会重视的活动,因此避开他简直轻而易举。杰西卡将首饰盒塞进书房一张肯定会打开的小抽屉,一边自我安慰就算他们真完蛋了,抛开她送他的那些,剩下的礼物丢了她也赔的起,一边设想雷古勒斯看到后生闷气的场景。 女巫凭记忆描摹黑发青年那张私下略带愠怒的面孔,结果是一回忆到他们家的那堆破事就脑壳疼。 幸好,她还有充分的理由躲他,满月当天她向邓布利多提了请求,托他帮忙摆平圣芒戈最近惹上的麻瓜医学问题,随后他就展现出了堪称恐怖的执行力,不光魔法法律执行司不再找提斯代尔的麻烦,还似有若无地暗示他们可以继续出去“求学”。还完礼物杰西卡返回魔咒伤害科签厚厚一叠的麻瓜保密协议,她不清楚校长是如何做到的,但报纸与巫师电台的确很快对圣芒戈失去了兴趣。它们正忙着盯狼毒药剂的报道,尤其是为了兄弟情义连夜闯出查德里火炮豪华宿舍的詹姆.波特。 “这会不会影响他的身价?”莫娜在检查杰西卡外出的学习手续时顺便猜测,圣芒戈最近又要找新的接待女巫,身为格丝尔达.玛奇班的外孙女她不怕被挤走,但准备换一条赛道,因此和魔咒伤害科走得很近,争取有机会就转到室里来,“你知道,俱乐部一般都不喜欢不听话的球员...除非他能在后年的世界杯给英格兰赢个奖杯回来。” 杰西卡没发表评论,但凑过来同她一起关注了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圣芒戈的新闻被挤到只占很小一块,这也让赫奇帕奇意识到邓布利多完全不打算替掠夺者遮掩。狼人身份的曝光对莱姆斯的伤害极大,公众无法接受他就这样跟着其他人开开心心上了七年学,尽管霍格沃兹第一时间声明他在满月期间一直被很好地看管起来,也承认只要出现了风险就由学校承担所有责任。 考虑到斯内普当年差点死在尖叫棚屋,再加上一直躺在二楼女盥洗室窗户上的桃金娘(她直到几年前盥洗室维修才被迫搬了出去),杰西卡想,“被很好地看管起来”这句话肯定要打折扣。 “我感觉勉强算好事,硬要讲的话,从此之后卢平就没有要瞒的秘密了。”莫娜用“你懂的”的眼神与医院里现成的易容马格斯对视,而曾经隐瞒身份的杰西卡则很给面子地变了下刘海颜色,“更何况狼人先生还得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听说邓布利多昨天找达摩克利斯谈了话,起码这位魔药学大师肯定愿意给他口饭吃。” 狼毒药剂的研究出乎意料地没有伤害到达摩克利斯.贝尔比的名声,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他说好话,也许是因为目前的英国着实缺少传奇人物。自从达摩克利斯请狼人参与实验的行径败露,接待女巫莫娜已经从各处听了太多流言,狼毒药剂的作用也被传的越来越神奇,一路从“能治疗狼人”吹到““能把所有异种混血都变回巫师”。 她转而打量起正在阅读麻瓜保密条款的杰西卡.米勒,这女人因为太好说话被小天狼星.布莱克频繁卷入麻烦里,也连带着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可她笑起来甜丝丝的,任谁看了都没脾气——除非是那种巴不得别人倒霉的家伙。 圣芒戈快被最近的烂摊子整疯了,首先是魔法法律执行司跟中了夺魂咒一样揪着丹尼斯.提斯代尔偷学麻瓜医学的行为不放,然后就是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和他所谓的“狼毒药剂”,引来了大批记者每天蹲在医院门口。院长办公室与董事会估计连砍死他和养狼人上学的邓布利多的心都有了,但偏偏得罪不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毕竟前者随便拍拍屁股就可以拿到其他国家更优厚的邀约。更可怕的是这事还掺和进了杰西卡.米勒,她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未婚妻,而布莱克给圣芒戈资助的项目几乎才刚开始,这位年轻的布莱克先生绝对不愿意让自家掺和进这里面,可外人指不定会怎么编排—— 莫娜大致能想象出董事会是怎么艰难地解决这个问题的,很明显知晓了过多真相的杰西卡已经变得烫手,媒体和政府会拿她做突破口,而圣芒戈巴不得所有人立刻遗忘这些丑闻。这时邓布利多的亲笔信正好来了,他在信中称赞了一通提斯代尔向麻瓜学习的勇气,并支持治疗师们都定期去法国借鉴。学习麻瓜的风气就是从巴黎的治疗师们开始的,他们一向非常大胆,对待保密法也有对着干的勇气,于是董事会经过投票后就很快乐地把杰西卡打包扔走了。但......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回的来吗? 于是莫娜问杰西卡道:“他们给你安排了多久?” “嗯,三到四个月?”她见金发女人认真开始回忆,“可主任说真学不完的话,待上半年也可以...” 莫娜咋舌,在她看来这更类似于圣芒戈管理层对魔咒伤害科的报复(要不然怎么会让米勒签那么多约束人的麻瓜保密协议?!),反正她是见的多了。女巫收起所有签好字的纸片,本来只打算祝杰西卡好运,但良心挣扎后还是决定再告诫她一下。 魔咒伤害科意识到这次的出行带有一丝阴谋的气息,包括杰西卡本人也考虑过学习完毕后是不是回不来了,唯独提斯代尔很有信心,并称假如这真是报复他就立马也跟着辞职。挣扎一阵后杰西卡也就释然了,这是魔咒伤害科全体都认为正确的事,而如果做正确的事要付出代价,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换一份工作。赫奇帕奇忽然理解了格兰芬多们的生活哲学,只要有勇气去承担选择的后果,那人生就会变得很明朗。离开圣芒戈前她碰到了一位正在找她的老先生,因为他给雷古勒斯写的信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所以干脆试试能不能通过她。 “您可以到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办事处,找那里值班的梅森先生。”杰西卡说,直接寄到格里莫广场12号的陌生信只会被猫头鹰丢到一处用于中转的庄园,虽然雷古勒斯也会定期处理那些信件,但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缓慢了,“雷古勒斯在那边做志愿者,他感兴趣的话会联系您的。” 挂名的志愿者,实际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算是雷古勒斯弄出的一个合法参与政治的小组织,里面的人都指着他讨生活。他用这个名头从阿兹卡班捞了小巴蒂.克劳奇出来,不过也会亲自教没有亲人照顾的小巫师怎么读懂儿童魔杖使用手册。杰西卡一想起克劳奇就窝火,对这个家伙的处理方式也是推动她把订婚戒指还给雷古勒斯的重要因素。 当时在同她再三确认后黑发青年没什么特殊表情,但杰西卡直觉他就像一尊要碎了的玻璃像——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按照安排,她会先去法国的勒梅治疗中心,再跟着他们的治疗师一起前往麻瓜世界学习。在确认到巴黎报道的日期后,她与房东以及周围的邻居都打了招呼,顺便回父母身边好好休了场假。赫奇帕奇和家里正式地谈了整个晚上,表示目前跑到法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希望能得到长辈的认可与支持。于是安吉拉.米勒请来了几个还在法国的姐妹来陪自己唠家常,至于她的宝贝女儿明显不想提跟布莱克订婚的安排,她也非常给面子的一句话没问。四姐妹中无论是露西还是乔安娜都很欢迎她住波尔多,尤其乔安娜正好还是勒梅治疗中心下属护理所的护工,但杰西卡却提出能不能让她住在麻瓜当中。 “至少解决这个问题,”杰西卡自己是这样说的,“不少人都在争辩巫师要不要跟麻瓜友善相处,但我还从来没有真和他们一起生活过。” 事实上她判断不出来谁才是对的,雷古勒斯爱拿她胡乱听信别人说辞这事堵她的嘴,她总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能找到答案。杰西卡认为主要的难点在于以她的存款不知道付不付得起两笔房租钱,但姨妈乔安娜却称麻瓜的便宜住处到处都是,她工作时就见过不少死了人后就再也没被居住过的地方,对于这种老房子,有人住才能帮它们重焕青春。 “哎呀没事的,”乔安娜的双胞胎姐妹露西说道,她在波尔多有家很受欢迎的甜品店,而她的反应与安吉拉.米勒如出一辙,“房子里有幽灵你就和它们聊聊天。” 杰西卡:“?好。” 从弗斯滕伯格广场的法国魔法部走出来时杰西卡.米勒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她刚办完了合规的入境手续,这证明之后她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从事合规的活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偷偷地串亲戚。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在喷泉边发呆看了会鸽子,直到莉莉.伊万斯翻着地图找了过来,她在听说杰西卡要尝试在麻瓜社区居住后很仗义的来捧场。格兰芬多目前在英国读书,这几天还特意翘了课。两个女巫欣赏了一会相比英国巫师更为精致优雅的魔法部进入方式,弗斯滕伯格广场位于巴黎第六区,喷泉周围的树根会拔地而出,形成一个缠铁的鸟笼电梯将人送入地下。 “你不能再这样让箱子跟在你后面飘,不然肯定招来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莉莉指正道,她揣了一大堆据说“对生活非常有帮助”的陌生麻瓜物品,还手把手教了杰西卡让手拎箱子变轻的咒语。休整一阵后她们决定先搞定杰西卡的住处,配合着喷泉的水雾,广场上方的天蓝灿灿的,风一吹树叶就沙沙作响。“真可惜我不会说法语。”红发女巫遗憾道,她前17年的人生几乎都在家乡科克沃斯和霍格沃兹的城堡度过。 杰西卡向伊万斯保证接下来一定多教她几句。“我还记得咱们上学时你还约我一起洗澡呢,现在又有机会了。”莉莉眨了下碧绿色的眼睛说,路上两个人还谈到了詹姆.波特的那群狂热粉丝,他目前躲她们就像老鼠躲猫,莉莉也表示自己平均每三天就会收到猫头鹰发来的吼叫信,核心思想都是警告她这个麻瓜出身的女人最好有点自觉。“所以,”杰西卡略带担忧地问,“她们是希望你,放弃詹姆——” “他是我的。”前霍格沃兹学生会女主席故意哼哼着讲道,跟杰西卡对视一眼后两个人都笑起来,“其实,她们如果不逼得偶像毫无隐私的话,签个名合个影又有什么呢?” 莉莉.伊万斯实在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同伴,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规划好了要怎么帮杰西卡快速适应麻瓜的生活,首先需要学习的就是怎么坐公交、地铁并分辨各类道路标识。当杰西卡能自己顺利前往一个陌生地点找到莉莉后她们就开始找房子住,很不幸的是按照杰西卡能给出的价格基本租不到什么独门独户的院子。而对于姨妈乔安娜麻瓜到处都是便宜房子的言论,莉莉则评价完全不可信,现实是这个世界每时每刻到处都在死人,可生活的成本依旧高昂。她们越找越远,最终敲定了一间战后建起来的六层公寓,挨着十三区,一站地铁就可以到小巴黎。经历了漫长的砍价过程后两个人都颇有一股胜利的快感,第二天一早啃面包就土豆汤的时候还在呼呼喘粗气。 在确认电网保险时莉莉.伊万斯阴岑岑地跟她说,自己毕业后找房子那会被逼到考虑给这些房东灌吐真剂,所以可能这才是保密法的真正用途。 新的住处比她在上弗莱格利的房子更小了,但杰西卡被自己的财务状况磨砺得还挺知足的,心想怎么也不会比阿兹卡班更差劲。莉莉同样对这里很满意,不过她更关注的是邻居的情况,与巫师偏爱找片空地单独搭建住处不同,麻瓜的建筑总是密密麻麻地住着好多人。她有着十多户邻居,分别从事画家、经营花店、警员、运送牛奶之类的职业,当然还有主妇和不再需要工作的老人。按莉莉的话讲,这样的邻居组合普遍比较正派,而拥有正派邻居的日子会过得顺一些。 “此外有一系列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在安置完必要的家具后莉莉严肃地同杰西卡正色道,“不然会出大问题。” 为了促进巫师对麻瓜的了解,霍格沃兹有一门麻瓜研究的选修课,里面详细地介绍了水管与电路的运行方式,但这些知识对于没上过这门课的杰西卡来说简直宛如古代如尼文,不得不拿出听教授上课的心态重新记起笔记。不到一天狭小的房间里就贴满了纸条,电闸与浴室的两个水龙头上全部严谨地贴上了对应的使用方式。在魔法世界生活了一辈子的赫奇帕奇惊讶于虽然麻瓜的家务全部要靠手亲自完成,但庞大的水路系统能让它们不依靠魔法就获得水,同时电力还能让原本只是一团金属的物件彻底动起来,甚至还有电视这种伟大发明。等莉莉圆满离开她也启动了自己的求学生涯,起初几周还是先去勒梅治疗中心帮忙,可能因为几近于白打工,法国人对她还怪客气,这令她每天下班都能抽出时间研究如何给新家添置咒语。她想过控制拖把自己拖地,但需要把电完全关掉才可以,谁叫电力与魔法天然不相容,在电路密集的麻瓜地区巫师们基本只能搞一点简单的荧光闪烁或儿童烟花魔法。 她曾经问过莉莉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而格兰芬多的回答是可以为房间制作一个特殊的屏蔽作用的魔法阵,她自己在英国的大学宿舍就是这么干的。杰西卡稍微了解了一下这种高级魔法的施法流程——太费劲了!要她看还不如用手拖! 后来她亲自拖了一个礼拜的地慢慢也适应了,有地方能活动身体的感觉还不错。 有圣芒戈的工作经验在,杰西卡适应勒梅治疗中心的节奏也算顺手,这座由传奇炼金大师尼克.勒梅建立的魔法伤病医院比起圣芒戈来说更加开放,所有科室都定期前往麻瓜的医院吸取治疗经验,并且还会组织内部公开的研究汇报。当然了,对于杰西卡这种连麻瓜儿童教育都没接触过的门外汉,最好还是乖乖先去大学学习,能学到一点皮毛就算成功(来自负责管理她的主治医师马修女士)。闲暇之余杰西卡会请这位母亲和姨妈们的老同学吃自己烤的红茶芝士蛋糕,顺便好奇地询问勒梅治疗中心内部是不是也有个和布斯巴顿里一样的美容喷泉,马修则翻了个白眼说如果它真的管用,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丑八怪了。 大学的学习被放在了巴黎五大的医学院,近十年前才刚成立,但前身历史悠久,在上个世纪初就成为了麻瓜教授医学的正式场所。说是求学,但勒梅治疗中心对治疗师们的管理实际相当松懈,只要求定时上交成果,追根溯源还是从1790年起法国的《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就成了约等于一叠废纸的状态。依靠易容马格斯能力与混淆咒的加持,她和巴黎的治疗师同事们几乎可以前往任何一间课堂听课并进行实践,同时签署的那些严苛的保密协议又能保证受约束的巫师不会做出脱离掌控的行为。算上周末他们一周大概会去听三到四次课,在这段时间杰西卡接触到了麻瓜对医学截然不同的理解,包括细胞的概念、代谢、不同人体器官组织的显微结构、以及麻瓜医学的发展历程与需要遵守的法律责任—— 巴士底日当天她在标本室窝了一下午,怎么也想不通既然他们都把人体结构与成分分析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只有生骨灵能让骨头在一天之内快速生长呢?或许她也应该去研究一下生骨灵的显微结构? 除了写满的笔记越堆越多外,杰西卡在巴黎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首先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她开始和公寓里的邻居与附近的店铺混得很熟。不需要仔细钻营,时间帮助她自动了解了每个人背后的故事。她知道楼下的蔬果摊早上六点营业,杜蒙先生会把连枝番茄和橙子优先倒进编织篮,再在篮子的缝隙里插上用过无数次的蔫巴巴的三色堇;楼上的尼古拉太太偏爱做菜时放生姜与豆蔻,导致每次炖肉时整栋楼都是过量的豆蔻香味;在警察局上班的兰伯特先生总是最晚回家,摔门的声音能把一楼17岁高龄的卷毛狗吵醒......至于她自己呢,对外称是五大的医生学,搬到这儿来之后多了个喂鸟的新爱好。这栋公寓呈狭长的三角形,她的房间不面向路边,因此只能看到三角内部小花园浅淡的天光与椴树树叶,但有一只罗宾鸟的窝正好离她床边的窗户不远,她每天起床后都习惯留一点葵花子或面包屑给它,喜鹊有时会过来和它抢吃的。 喂鸟的时候她的心态总是变得非常平静,一个月过去后她现在基本不会再进入毛毛蛛状态了,只是偶尔会在独自一人时愣愣的发呆,后来转念一想在空闲时发呆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开始尝试着往越来越远的地方探索,无人注意的话杰西卡会用幻影移形来缩短路上的成本,但没去过的地方总是那么多,于是她干脆从302房间退休的老先生那淘了辆二手自行车,沿着塞纳河一路从阿尔玛广场骑到巴黎市政厅,还把车链子蹬掉下来一回。她看着这辆到处凹陷掉漆的老车,决定直接给它变成辆崭新的,自此被老先生称为“天使一样神奇的女孩”,并为他承担起给一盆盆橙黄色香水花浇水的重要工作,作为回报老先生会留她吃下班后的晚饭。她也参观了奥赛博物馆里的睡莲、卢浮宫里不会动的画像雕塑之类的艺术品,说起来似乎了解了麻瓜的一些东西,可又感觉并不真实,后面她意识到自己安定下来后还是该和英国通通信,她是打算好好在麻瓜世界生活一阵,但这并不等于完全同巫师世界的亲人朋友失去联系。 于是自此之后赫奇帕奇特意留出了定期前往波尔多拜访姨妈们的时间,又用存款和少得可怜的基本周薪购买了一堆纪念品准备寄回英国。杰西卡挑了天风和日丽的上午前往巴黎东站附近藏着的巫师邮局,特意穿了身蓝底印花的卡腰裙子,结果发现负责接待她的居然是当年波尔多那家邮局的雇员。对方显然也对杰西卡留有印象,好奇地向她求证起来,因为他记得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深灰色。 “我是个易容马格斯,先生。”杰西卡已经能非常自然地向周围人介绍自己的身份,她略一欠腰,直起身时杏形的双眼又变得像灰水晶,“很抱歉当时给您造成了误解,事实上这个世界也确实是存在灰色眼睛的人的。” “尼克.勒梅在上,”光荣升职到巴黎的男巫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真是个好棒的天赋。” 填邮寄单子时杰西卡在犹豫要不要寄给雷古勒斯,距离那天自己把订婚戒指摘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其实早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平心而论她没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对他也没有类似憎恨的情绪,甚至听了邓布利多所描述的故事还难过到了今早起床。思虑良久后她还是大大方方地把给他的礼物寄了出去,结果过了一周发现果然全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杰西卡:急了。 她预料到了他可能会有的反应,但依旧不知道自己露出的是什么表情,甚至不能被完全归结于伤感或是释然。不过很快杰西卡就收到了雷古勒斯的祖母梅拉尼娅.布莱克的信,她在信中和蔼地向她索要在巴黎的纪念品,于是她也很自然地把东西又拿给了布莱克。她很感激这位行事得体的老夫人,她用最简单的方式化解了她的难堪,后续她们也断断续续地通信了起来。 时光犹如塞纳河汩汩的流水,似乎带走了岸边的小石子与盛夏的痕迹,但在静谧的夜晚又将昔日的故事倾吐回来。随着时间流逝,杰西卡看到了这座城市更为不同的地方,比如混乱的街区管理模式,比如街道角落成群结队的老鼠,比如白天整洁的餐馆后街在深夜却堆满了垃圾。麻瓜同巫师一样咒骂政府,咒骂战争、税金与不公平的命运,也有着歧视、压迫与敢于抗争的勇气。杰西卡愈发感到麻瓜与巫师没有什么区别了,在麻瓜身边的一天比她在那个温暖却狭隘的世界学到的一整年都多,而雷古勒斯却想要永远留住那份温暖的假象。 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关于他们曾争论的每一处分歧她都有了全新或更有说服力的看法。杰西卡把倾诉欲全投进了信纸,仿佛五年级暑假在波尔多一心编织话语写出的一封又一封信,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将这些信寄出去。在这段时间里她保持了距离,没有再打扰雷古勒斯,而他也没有来找她。杰西卡完全理解,毕竟她当时的举动是把他的自尊心丢在地上踩。 “但我大部分时间一直很惭愧,雷尔,那些聚会上的老家伙们说的我其实都不太乐意听,只是我又...没什么好帮你的,提出来怕你不开心。”她坐在弗斯滕伯格广场中央的喷泉边上写一封全新的信,又用很小的声量对着念,“我啊,我承认我是挺生你气的。但我这个人本来就说话没逻辑,又不爱承认自己笨,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当时说的其实都对——” “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不管是血统高贵还是不高贵,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各种各样的活法,我反正是吃不了英国纯血这种所谓‘高贵的’苦头,但你显然认为这是荣誉。”她转而笑起来,“我现在终于确信自己的观点是对的,我特别高兴,因为我不会再为我们之间的分歧难过了。我变成麻瓜了我也高兴,这样起码我就能看19年的电视...” 念完一整封长信后她举手伸了个懒腰,又拍了拍脸蛋,她还是觉得有点羞耻,毕竟有的信丢人到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留。于是她就把信纸叠成张小船,推到喷泉的水面上看着它一点点被水花打湿,沉底捡起来再施个清理一新就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做完这一切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起身快步离开广场,她还穿着跟大学认识的朋友打网球用的球鞋,顺着一节节台阶越跑越快,脑子里有空嗡嗡的声音,心里却无限开阔。 她承认每个世界都并不完美,但不会再接受“歧视”这种无谓的区别,至少在她所了解的巫师与麻瓜这两个世界之间并没有分明的界限。她不信奉任何人,但身为医者,相信理解、宽容与同情才是彼此之间真正的渠道。 截至至1980年九月,杰西卡.米勒依旧从巴黎定期寄礼物和信出去,她能从朋友处陆续听到英国的情况,在听闻有关布莱克的消息时还是会心头一跳,难免屏息凝神。女巫在巴黎的生活依旧很稳定,某天她抢救了一打因为错误施法患上胡萝卜恐惧症的病人,满身疲惫地回到公寓准备放热水泡个澡,上楼途中能听到警员兰伯特又在和妻子吵架了,因为他们正在备孕,而他妻子认为这里不是个能养育孩子的好地方。她的对门站了个高挑的穿渔网袜的女孩,正在试图跟老旧的门锁决一死战。她打着夸张的耳钉,舔一根球形的棒棒糖,粉红色的,让人联想起生津的西瓜或草莓。 杰西卡想起房东太太一早通知她的了,这应该是她的新邻居,据说在不远处的渡渡鸟餐厅做服务生。 “你是巫师,”结果女孩在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后开口十分惊人,“是不是?你们这种家伙一般骗不过我。” 杰西卡在考虑联系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了,但重要的是先问问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如何见得?” “感觉,我堂姑是巫师,托她的福我还交过布斯巴顿的男朋友,”女孩很酷地说道,在取下糖果时她亮晶晶的嘴唇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脑子都有问题。” “我认为你该去看看医生?或者是中世纪的故事听多了?”赫奇帕奇很尽职地演了全套,她伸出手,并决定只要少女给台阶下的话就不举报,“杰西卡.米勒,在五大读临床医学。” “米歇尔。”女孩惜字如金地说,随后又叹了口气继续啃棒棒糖,“巫师真没意思。” 杰西卡很快就发现米歇尔应该属于麻瓜中的问题少女,她比自己还大两岁,但似乎没有读完高中,就好似没有拿到霍格沃兹的o.w.l.成绩单,更何况麻瓜的学习跨度能一直持续到30多岁。对于这位新邻居,养香水花的老先生摇头直言现在的小孩都疯了,这让杰西卡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入土,确实有人评价她的穿衣风格似乎还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评价人安慰她道总会流行回来的)。不过平时女巫也碰不到米歇尔,早上她去餐厅工作,晚上就会跑到附近的酒吧。杰西卡也试过去麻瓜的酒馆消磨时光,感觉不如破釜亲切,乌烟瘴气的程度又赶不上猪头酒吧,她一般也只是在回家时路过。不过感恩梅林她有个观察环境的好习惯,万圣节的前一周她又晚下班,正在欣赏路边已经安装好的电力南瓜夜灯,忽然发现米歇尔在酒吧门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堵了路,两个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几旬过后她抽了他一巴掌,随后就被拽住头发往街角里拖—— 杰西卡像只青蛙一样气鼓鼓的,哪怕是被请进了法国魔法部的问询室,她现在也很有战斗欲望,瞬间理解为什么霍格沃兹的决斗俱乐部能受那么多学生追捧。事情发生后她很自觉地联系了法国傲罗,而她作为英国巫师还牵扯到请魔法法律执行司出面交涉,这会来的人估计已经在巴黎了。大概只有梅林知道他们会从这帮法国人那听到什么:比如等当晚的场面再次稳定时那个试图猥亵女人的麻瓜醉鬼已经被石化后再捆成肘子了,浑身还散发着难闻的松子酒味。而受害者(同样是麻瓜)跌坐在地上,只有你们的杰西卡.米勒小姐(巫师)是站到最后的那一个——因为她正堂而皇之的拿魔杖戳麻-瓜-的-下-巴。 可到了后面她的战斗意志就被消磨了,等到看见匆忙赶来捞她的金斯莱.沙克尔后更是彻底成了只鸸鹋。好在他表现出了专业的素养,平静而耐心地询问了她事情的全经过,顺便还问了她在巴黎这段时间过得顺不顺利,英国的媒体有没有因为狼毒药剂而找她麻烦之类的。杰西卡盯着他晃来晃去的金耳钉,不禁感叹为什么所有的麻烦事都要交给他来解决,狼毒药剂也是,蛇怪毒液也是。 不管怎样,她还是认为自己没错,难道要她什么都不做吗?她唯一承认的就是下次可以干得再隐蔽一点。她相信金斯莱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走吧,”最终沙克尔沉默良久后说,“法国人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而我,会当什么也没发现。” 直到被鸟笼电梯扔出来时杰西卡还感觉自己踩在云上,每一步走得都不真实。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被这样放过了?还是说她已经在国内的魔法法律执行司里有了不错的人缘?穿过广场她又看到蹲在草丛边的米歇尔,在瞧见她后少女立刻很紧张地站起来,她的左脸被那个男人打伤了,现在还肿得像个罐头。 “你没去看医生?”面面相觑后杰西卡憋出这么一句话,谁叫这女孩一直不吱声,要瞒身份也早在昨晚就瞒不住了,“找巫师的治疗师一秒钟就好了。” “你也没有脑子,”米歇尔恨恨地讲,她见没有别人押送杰西卡后又重新蹲在地上,天依旧很蓝,微风配合上水花间照耀的彩虹美极了,“什么时候来人把我搞失忆?” 杰西卡愣了一会,理解了她的意思后不禁开始哈哈大笑,简直像是把从毕业以来所有的难过都甩掉了一样。 76、第七十章 你是我见过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这居然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杰西卡惊呼着说,她带着米歇尔小姐一起给302的老先生帮忙剥豌豆,而米歇尔则面对铺天盖地的老年人八卦露出恹恹的绝望神情。与杰西卡混熟后服务生小姐就频繁地被女巫拽去改善邻居关系,米歇尔发觉对于老年人杰西卡总怀揣着足够的客气,老气横秋的,哪怕这英国妞前几天滑滑板还把自己给摔了——从蒙马特高地的露台一路栽进绿化带。 这件事让米歇尔愈发认定巫师都是没有脑子的怪胎,可能源于他们以人类角度磕了个半死还能活蹦乱跳的。 杰西卡到巴黎后才意识到魁地奇在麻瓜眼中是项彻头彻尾的高危运动,每个玩扫帚的小巫师基本都有卡在树里的经历,而职业程度的魁地奇比赛甚至能让全身的骨头都换一遍。目前她来巴黎学习已经快半年了,尝试了排球、网球、拋接指挥棒(真的能让人力气变大)还有滑板。按纯功利的角度完全算是不务正业,但她拒绝去用每日定时服药的方式精心设计职业规划。生活的形式是很随波逐流的,何况一旦没有达到预定目标就会非常痛苦。 她在麻瓜当中度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还自动练成了一手无视坑坑洼洼的路面骑自行车的技术。杰西卡.米勒踩着那辆曾经属于302老先生的单车去录像店看了塞巴斯蒂安口中那个“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的电影,盯着末尾跑出的文字愣了半天,对男主人公的感情经历感兴趣又兴冲冲地跑去翻了书,然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米歇尔倒认为男人不都是这样,冷酷的同时还能迸发被雷劈了一样狂热的占有欲,不过她也格外的不喜欢意大利人。 在同米歇尔相处一阵后杰西卡发现了她对巫师评价不高的原因,法国姑娘认为身边的巫师总是在抛弃她。赫奇帕奇推断这是由于大部分巫师需要遵守保密法,实际也不属于麻瓜世界,自然无法在这里长久的建立一段关系。女巫思考了一通自己能不能一辈子留在这儿,回应迟迟未现,只不断抛给她人生前19年身为巫师的画面碎片。 后来她做了好几个相同的梦,梦见在霍格沃兹做文章校对时的有求必应屋,她在梦里不知道靠着什么打盹,而屋子模拟出的阳光暖烘烘的落在身上,唯一遗憾的是每次只要再往后就会立刻醒来。杰西卡裹着厚毯子睡眼惺忪地凝视窗外不算太漂亮的雪景,常喂的那只罗宾鸟从正式入冬起就不见了,应该是飞到了更暖和的地方。 冬季总是催生出人的惰性,杰西卡在剥开豆荚时懒洋洋地想,鉴于这次求学实在是太久了,不少在英国的同事朋友都告诫她要努力同勒梅治疗中心打好关系,万一真被圣芒戈踢了起码还有条路可选。杰西卡从理智上知道该这么干,可在理圣诞礼物清单的时候仍免不了一头乱麻。沙金色卷发的女巫望向楼下白皑皑的世界以及行人呵出的雾气,理性分析她总归还是能回英国去的,但不妨碍她设想一番自己真的永远都回不去的故事。她在脑内构建完自己在异国他乡的人生,实际时间也就过去一点点,刚好够用来煮豌豆的。 “平安夜早上我会接我的家人过来,”杰西卡对302的老先生说,而米歇尔几乎是立刻投来刀子般的目光,“我跟他们约好了一起来吃这些腌豆子。” 她的家人当然没有意见(事实上他们很乐意跟麻瓜进行沟通),老先生没有在世的亲属,而米歇尔和父母吵架从老家跑出来,不太愿意目前就回去低头,可圣诞节总不能一个人过啊。杰西卡安静地聆听米歇尔一方面气势汹汹地抱怨这么多人吃饭真是麻烦并且好不容易来了晚上又要走,一方面又盘算着是不是去买几盆罗勒提前开始养,猛然发现自己早就根本没在考虑什么布莱克的想法了。曾经有段时间她总是束手束脚的,仿佛随时被好几道隐形的线勒住,随手一碰就会惹到谁不开心。 二人从伙食一路合计到了要不要帮老先生出门添置足够的剃须水。杰西卡对这些用品很熟,米歇尔凭这个断定她至少有过一个男人。沙金色卷发的少女没好气地解释她去年才满18岁,结果米歇尔只会看着她再发出邪恶的嬉笑。 “我...订婚了。”最后杰西卡只能说,这是事实不是吗?她不可能回避这一点,哪怕直到现在她才有勇气去处理同雷古勒斯有关的那些问题。 不是纯血巫师与偏见这种共性的问题,只是单纯有关于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个人。 “那你的戒指呢?”果然米歇尔好奇地追问道,她把杰西卡上下检视了一番,仿佛在感叹怪不得她年纪轻轻就变得像活在上个世纪,“要知道你还不到20岁。” “我们之间有些问题。”杰西卡叹了口气讲,她自觉还很年轻呢,和她一比明显是雷古勒斯更老古板。女孩子们在讨论之余不忘处理厨房案板旁还没开的番茄罐头,而老先生正专心给煮好的豌豆调味,听了全程也并未发表评价。 1980年的圣诞节前夕母亲来信称雷古勒斯送了米勒家不轻的礼物,横看竖看都挑不出毛病,很难通过礼物揣摩他的态度。于是杰西卡也以米勒的名义送了不少东西到梅拉尼娅夫人那儿,基本与布莱克送过来的保持对等。从很早以前她就不喜欢沃尔布加.布莱克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但总归还是要保持礼貌,毕竟沃尔布加对她自始至终流露出的只是一些神情或言语讽刺。 平安夜当天米勒们故意提着大包小包来了,米勒夫妇有一套不断完善的伪装成麻瓜的说辞,还被菲尼克斯调侃他们有远比杰西卡丰富的麻瓜经验。这顿平安夜午饭算得上宾主尽欢,老先生不断称赞乐于助人的杰西卡是个好姑娘,米歇尔则致力于消灭米勒带来的蓝莓磅蛋糕(施过保温咒后还热乎乎的),时不时抬头瞪菲尼克斯一眼。 用餐结束后米勒们回到杰西卡的住处,本就不大的房间多了三个成年人后顿时变得拥挤。威廉帮杰西卡养的盆栽剪剪叶子,而安吉拉提到《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第12本过完新年马上就要出版,因此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忙起来。杰西卡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会回家帮忙,她倚住被沙发扶手抵住的窗沿走神,今天巴黎没有下雪,但风打在脸上冷呼呼的,大家都神色匆匆,毕竟街上不是归宿或最终目的地。 菲尼克斯跟她同步了不少英国的最新情况,比如卢修斯.马尔福刚出生的宝贝儿子笑话,还有沃尔布加上周居然跟阿尔法德.布莱克一起出现在了魔法部大厅(他一般用“那老太婆”来称呼她),尽管当时她的脸色臭得吓人。见杰西卡只是蜷在沙发上跟猫甩尾巴似的耸了耸肩男巫就懂了,立刻转而关心起杰西卡工作的事。她的回国日期又往后推了,可能要到1981年的春天。菲尼克斯认为假如真回不了圣芒戈的话,留在巴黎也不错啊,要不然干脆辞职算了,起码法国魔法部对麻瓜的态度比英国那帮尸位素餐的食尸鬼温和得多。 黑魔王最终没有掀起他想要的战争,但也让英国到处留下了战争的影子。自从邓布利多跟她敞开了交底过后,赫奇帕奇看任何事物都不可避免地多了层探究的步骤。她把邓布利多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对应着探究所了解的每一桩新闻、每一起流言,慢慢发觉的真相也越来越多。杰西卡递给菲尼克斯一杯石榴汁,心想自己叔叔应当也是了解一部分内幕的,她可以将全部的情报与他分享,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三缄其口,这是她学习到的宝贵的财富,而她身边的不少人也都是这样保守秘密的。 少女叽叽喳喳地同叔叔聊了好多勒梅治疗中心的奇异操作,和圣芒戈比各有各的烂。长辈们逐渐当她是个大人了,凡事跟她都是商量着来。杰西卡也拿出成年人的责任心对待问题,当时她朝萨拉和伊丽莎白不止一次感叹雷古勒斯居然懂得那么多陌生又古怪的规则,现在竟然也轮到她学会了。她一边听话地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一边劝棕发男巫少喝点松子酒,哪怕一会他们会去波尔多的埃布尔老宅过平安夜,到了姨妈们那他就没法喝个痛快了。 为了有效阻止他,她凑过来在他耳边开始讲八卦:“我听说梅拉尼娅.麦克米兰准备离婚了。” “想想,想想。”棕发青年敲了她一下,没正面回答,随后把杯子里剩的酒喝完,“时间还长着呢。” 她靠着这句话又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结果反而在1981年的初春快要到来时交了好运,勒梅治疗中心在让她打白工施了总计几百个呼神护卫后终于表现出了让她留下的意向,母亲在布斯巴顿的老同学马修女士称管理层认为杰西卡作为英国治疗师,黑魔法伤害的治疗水平“勉强令人满意”。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这次真正迫切地设想了一通在法国的生活,最后还是决定先拉扯试试。她准备回圣芒戈探口风,结果恰好等到了某位老朋友的重磅消息。 “我看你是快要忘记我了。”萨拉.朗费罗一面塞给她伴手礼一面没好气地说道,她一屁股坐下后抱怨杰西卡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变形学家庭教师在这大半年中承担着向杰西卡传递英国消息的重要职责,顺便还帮她偶尔看一看上弗莱格利的房子,比如照顾花园里的桔子树什么的。她这次来除了找朋友玩外加讨口焗虾仁吃,更是直接把一面小巧的镜子从袖珍手袋里掏出来,“你把这玩意塞浴缸缝里?我都不敢想象你们平时玩得有多花——” “看在梅林的份上!”杰西卡跳起来试图捂住她的嘴,萨拉知道她跟雷古勒斯之间的不少事,“先不提浴缸的问题,主要是,我,我把它给忘了......” 实事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到过这个双面镜了,抛开它经常失灵这一缺陷,毕业后没多久她就总是与雷古勒斯待在一块,自然也不需要这面镜子互相联络。杰西卡拼命回忆为什么镜子会出现在浴缸缝里,顺着记忆的长线一路往前捋,终于想起来是某次洗澡......但那已经是好长时间之前了!更何况主要问题还不是这个—— “我把大部分贵重东西都还给他了,”于是杰西卡只能咽着口水说,“但落下了这面镜子,雷古勒斯肯定早发现了。”女巫的脑内自动播放黑发青年清点东西结果发觉少了几样的场面:“我,我不想活了,要不我干脆再寄给他一次......” 萨拉让她先闭嘴,又凑过来端详她因为尴尬变得酡红的脸。“放心吧,”赫奇帕奇拿金灿灿的指甲挑起一缕好友的沙子色发梢,并开始给她剪分叉,“前几天威森加摩的评审会他还出来了,一瞧就知道没有被被甩了的耻辱冲昏头脑,冷静着呢。” 杰西卡竖起耳朵:“评审什么?” “他那个什么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萨拉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她客观地称随着杰西卡消失久了,英国巫师界也慢慢八卦起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感情状况,但没证据也不敢乱猜,反正雷古勒斯那边是什么话也没有,敢去探他口风的最后都闭嘴了。另外杰西卡的邮箱里还有几个他祖母送来的包裹,她全拿进屋子后也没拆。 “所以我说,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这样也不方便你找新的男朋友。”萨拉讲,鉴于卢卡斯知道当时满月杰西卡溜进了霍格沃兹,所以她自然也清楚,不过邓布利多应该是控制了传播的消息范围,“英国也是你的家,没有你躲他的道理,杰西。” 杰西卡用猫叫一样的音量称自己是打算回去,又拉着萨拉给她看自己屯好的所有纪念品。她把它们一样样按照送礼数量分成均匀的一堆,被萨拉调侃“你是打算搭积木吗”。终于在一块清点完所有的礼物后萨拉细碎地讲自己已经攒够了一笔钱,准备离开英国试试,她现在也意识到人生是很广阔的,做选择的代价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沙金色卷发的女巫真诚地祝愿好友一切顺利,并强调自己完全没有忘记朋友,以后肯定更频繁地给萨拉写信。 “我说着玩的,只要你过得高兴,那不就怎么都成。”萨拉也抱抱她。 菲尼克斯在平安夜当天跟她讨论过,杰西卡.米勒在弗斯滕伯格广场办回国手续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感情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有些会蒙蔽人的心,而有些反而会使人更加孤单。他给杰西卡讲了她祖父与祖母的故事,不好说属于以上的哪一种,但明显两个人都没有走出来。他们分开后祖父变得沉默寡言,而祖母一直一个人居住,连年幼的威廉.米勒都不肯见一面,可就这样他们还是在很多年后又生下了一个孩子。作为那个倒霉孩子的菲尼克斯咂咂嘴,称自己爹妈之间的感情纠葛给哥哥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导致他从来不和女儿提起这些。 “但你不能说他们对彼此就不忠贞,”她记得菲尼克斯彼时望向埃布尔老宅窗外的雪景,而楼下是姨妈们指挥着厨具叮叮当当的响声,波尔多倒是下了很大的雪,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成纯白色,“你可能对老头子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你只要见了你祖母,就会明白我说的是怎么一回事。”随后就是感叹杰西卡连亲奶奶都没见过一面真是太可怜了之类的胡话。 回到圣芒戈后杰西卡先是试探了一下管理层们的意见,在得知她貌似还可以滚回来上班后心情微妙地走了。期间至少有一打人盯她没戴戒指的左手,杰西卡自我消化了一阵后倒也释然了,整理心情稍微了解了一下雷古勒斯这半年的情况。他似乎真的把保护未成年巫师当成事业(当然仅限于纯血统),杰西卡心想他这是彻底抖起来了啊,虽然擅长忍耐,但如今布莱克也没人压在他的头顶,自然能酣畅淋漓地做至少从15岁起就想做的事。 而她自己呢?杰西卡清楚自己对治疗师这个职业没有多强烈的热爱,起因只不过是由于想找一份能在战争时帮得上大家的工作。或许,她可以趁现在的机会换一种生活?赫奇帕奇在接待大厅碰到瑞鲁先生时忽然抑制不住地想,这位《每月巫师》的权威刚巧跑来圣芒戈看病,性格被周围人评价为奇怪并不太友好。七年级那会她投过这家杂志的编辑岗位,还在三把扫帚被它们的奥博梅尔主编面试过,后来小劳伦斯告诉她,他们大概率就是在给这位瑞鲁先生找助理。 如果可以的话,杰西卡在瑞鲁先生向她问路时下意识咬住腮帮。得知邓布利多口中的真相后她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偏离了本有的道路,比如与雷古勒斯相熟,又比如成为她并不擅长的治疗师——反正她不信自己在没有雷古勒斯帮助的情况下能拿到令圣芒戈满意的成绩单。 “我记得你,小姑娘,你在《唱唱反调》上投了很多霍格沃兹学生的故事。”没想到瑞鲁先生先开口说道,他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让人联想到虬结的檀树,“写的东西和洛夫古德的杂志一样疯。” 两个英国巫师交流了一阵,杰西卡已经很熟悉怎么与陌生人打交道了,大方而客气地坦白了自己的现状,她带瑞鲁到四楼的药剂和植物中毒科,瑞鲁是来治疗狂笑药水的副作用的,经常有人拿这种东西当饮料喝。 “我觉得,自己对这个职业没有感情?”杰西卡在告知瑞鲁需要去的治疗间后低头说,想起从1976年九月十七日起发生的一切,“或许遵从原本的命运会更好。” “命运是最飘渺难言说的东西,”瑞鲁狠狠啐了一口,像是顶瞧不上杰西卡这种消极的态度。他先是无情批判了一通占卜学的局限性,评价它是梅林宠儿的游戏,没有第二视觉之类的天赋就是玩不转它。“除非你能在占卜学的造诣上媲美卡桑德拉.特里劳尼,不然凭什么断言自己的命运应该是什么样子?” 靠邓布利多的话?杰西卡抿嘴,但他其实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都做了什么。 “反正,要我看你的文章还差得远,”瑞鲁实话实说,他听到治疗间叫人的摇铃声,于是向提供帮助的杰西卡点头致谢,“但你确实是个还不错的医者。” 被瑞鲁教育了一通的杰西卡心有余悸地回到上弗莱格利的家,要是在两年前,听到自己的文章被评价“差得远”后她横竖要难过一会。这她栋毕业后租下来的二层小楼在魔法与好友的打理下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她摸到书架上取出一套笔记,最新一本里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中了夺魂咒的汉兹先生的人生经历,不过目前还只是半成品。 一本接一本的笔记让少女回忆起当年的故事,还有写下它们的属于她自己的故事,那时她喜欢待在有求必应屋校对文章或是找灵感,魔法模拟出的阳光落在身上暖烘烘的——然后她一般就靠着雷古勒斯的肩膀睡着了。 她终于想起了最近总是做不完的那个梦,梦里有无忧无虑的自己与所仰望的星星,而他一直都是她所见过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杰西卡将萨拉找出的双面镜郑重地塞回柜子,接着开始裁萨拉帮她收下的包裹。梅拉尼娅.布莱克寄给上弗莱格利的是一些茶叶,时间也比较早,从她们开始通信后就全改送到她在巴黎的公寓去了。沙金色卷发的女巫裁开一封圆鼓鼓的信,一枚素面的戒指无声地掉落在裙摆上,杰西卡认出那是雷古勒斯在她17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 信内附带的纸条里有梅拉尼娅简洁的笔迹,她解释这枚戒指是自己嫁到布莱克时的嫁妆,后来送给了年幼的小孙子玩。既然雷古勒斯又把它给了杰西卡,那这就应该是属于她的东西。 杰西卡.米勒低头凝视了好一阵裙子上冰凉的指环,最后把它捡起来攥在手里。 米歇尔发现杰西卡从英国回来后脖子上多了条项链,一顿追问之下又冲着绳子上挂的戒指直哼哼,大有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气势。杰西卡拿这个比她还孩子气的邻居没办法,只能掏出一大堆大黄果酱堵她的嘴。法国女孩总是有着一大堆不好回答的问题,杰西卡既没法回应米歇尔“你要走了吗”的夹杂着伤感的疑问,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不把未婚夫送的戒指戴在手上。大概是她自己还有心结?杰西卡深夜坐在一栋高高的办公楼顶托腮,能看到塞纳河若隐若现的一瞥。她拒绝了勒梅治疗中心的邀请,在进行完月末的学习后就会返回英国,于是趁着最后的时间欣赏这座停留了大半年的城市。 远方的塞纳河畔只有在深夜才会变得安静,女巫努力地看向水中若现若隐的夜色,又抬头与真正高悬天空的群星对望了一会,由衷高兴雷古勒斯摆脱了邓布利多所描述的那种悲惨的命运。 “我们交往的没头没尾的。”杰西卡磕磕巴巴地说道,而302房间的老先生正安静地听,她本来是来帮他调整天线的角度的,老先生执意要在电视上看英国查尔斯王子的订婚采访,杰西卡作为英国人反而对她们麻瓜皇室的那些新闻模模糊糊。她边开口边盯着屏幕里穿着宝蓝色套装的戴安娜女爵,她是个贵族,跟她差不多一个岁数。“读书的时候因为活动有交集就在一起了,现在想起来,假如和别的人一块写写东西我没准也会喜欢上对方?我们能约会只是看在老师的份上...” “他很聪明,15岁的时候就懂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她说,“只不过那会他满嘴都是道理,居然还信奉一些非常危险的种族歧视理论,我们为了文章的观点一直在互相争...” “但,实际他也是一个特别温柔的家伙。”她说,“到了后面他就开始考虑我的想法了,我的成绩不怎么样,都是他在帮我定计划,还会抽出时间陪我玩,带我看我支持的球队的训练赛。”少女低头看向自己对起来的手指尖。“他向来非常看重他的家人,毕业之后一直在想办法让他们接受我。” “最开始我还想着,他的家庭会不会讨厌我。”说罢杰西卡摇头,似乎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无药可救,“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啊...” 赫奇帕奇忽然抓住了此前一直一闪即逝的问题的答案。她与雷古勒斯之间确实存在着观念上的争锋。雷古勒斯更看重这种观念的支配性,所以他一直在用让步来诠释对她的重视。从五年级的毫不妥协,到最后为了哄她高兴,直接承诺不会干预她与麻瓜的相处。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甜美的许诺背后,实则是他对自身信仰的极度自信,也是他不肯为了任何人而改变的傲慢。 一直沉默的老先生动了动,之前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球形屏幕上贵族少女略显僵硬的笑靥,刚刚面对记者的问题她和她的未婚夫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他给杰西卡递了颗苹果,杰西卡则自动熟练地拿小刀开始削皮。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她现在不用咒语也能好好生活了。 “那么,既然你一开始答应了他的求婚。”老先生说,“你对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杰西卡怔了一会后晃晃脑袋:“我不知道,实际当时我们订婚也稀里糊涂的,他可能以为我想要结婚了。”少女把苹果切成均匀的小块后放下刀子。“他现在应该在做那些他一直想要做到的事吧,而我相信他最后能达成心愿,毕竟他向来聪明又有耐心。” 变革这个世界,令世界的规则按照自己期望的模样运转。 “不,亲爱的,我想问的是,你还爱他吗?”老先生反而也摇头说道,“相爱与相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概念。你可以爱上很多人,但最后只有少数能陪你一起走。无法相伴的原因可能是由于观点上的冲突,可更多时候思想的差异实际根本不值一提。” “爱就是爱,爱征服人,毁灭人,令人们避之而不及,但爱仍旧是爱。”老先生在一盆盆香水花中冲她露出牙齿,“如果世界上有的话,我会相信爱是种魔法。” “那么,我再问一次,”只听老人温和地又提,“你爱他吗?” 杰西卡闭上眼,过了一刻后说:“这是我绝对无法否认的事。” 哪怕命运并不支持他们呢?哪怕她所爱的人一直试图去支配她,并在她拒绝后为他一直以来的付出而伤心呢? “我想,命运不会看有情人分离,”身为麻瓜的老先生关掉电视,他完全理解杰西卡对命运的担忧,毕竟她在他看来才那么一点大,“假如你们真的分开了,说明这不是你们命运的终点。命运这种东西,起码要拿卡片算到我这个岁数才算完。等到了天国,你才可以说命运作弄你们,使你们分开了,可最后你们还是会变成星星在一起。”老先生把切好的苹果块挤上甜酱汁。“可不过没准到那时候,你早就想换个人在你身边啦。” “您说的对。”杰西卡抿着嘴角答道,起码老先生的话给了她一个很美好的未来设想。她以后可能会爱上别的人,比如没有雷古勒斯那么傲慢,当然也估计没有他好看,比他还漂亮的她目前只见过一些明星还有他亲哥哥,但好多人觉得新任布莱克先生相貌平平,也许是她自己审美的问题—— 而你又在做什么呢,雷尔。期间杰西卡还是克制不住地想,你实现那个你想要的世界了吗? 77、第七十一章 黄金 1980年十二月的一个普通清晨,梅森又一次走进了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办公室。他来完成他的兼职工作,作为少见的在德姆斯特朗毕业的英国裔巫师,梅森说不上年轻气盛,但仍旧与大部分人一样渴望做出一番事业。 他首先整理了几封新寄到保护协会的信,随后抱着它们敲响挂着告示牌的门。他得到允许,进入,他们昨日结束的太晚,以至于门内的长桌还一团团摆着文件。布莱克先生正在给有价值的几本夹上书签,再从书架上调出新的档案翻看。今天他从19世纪的判决记录看起,边瞧边用旁边的羽毛笔进行抄录。桌子的最前方比起昨夜多了满满一盒珠宝,里面的水滴型的钻石与红宝石胸针足矣令无数夫人小姐撸起袖子打上一架——梅森遐想了一番纯血小姐们用羊脂般的手指托着硕大的红宝嘻笑的场景,更衬得洁白的肤色惹人心痒。 “早上好,梅森。”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冲他点头。雷古勒斯.布莱克有一双清清凌凌的灰色眼睛,在灯光跃动下仿佛能照见人的影子。“有没有兴趣来看看,”他把珠宝盒子向来者轻巧地一推,“康奈利.福吉的见面礼,说是拿来给保护协会捐款。” “你兴致颇高,布莱克先生。”梅森顺势调侃,但心里确实是放松了点。近来风生水起的福吉先生很善于被那些拥有大量金钱的人利用,这也是他找到布莱克示好的原因。梅森与雷古勒斯花了半分钟一同欣赏了这批珠宝的成色,神奇的是斯莱特林摆弄这些玩意的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轻浮,反而透露出一股审视感。 就冲对这一盒子礼物的态度,梅林不觉得雷古勒斯.布莱是什么严肃的人,但这不代表他就很好说话。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安排今晚与默默然的陶德先生见面,暗示他福吉已经决定为我们提供帮助。”梅森说道,康奈利.福吉不算是个有能力的家伙,但升职的速度宛如点着的费力拔烟火。他在巫师形象办公室挺有影响力,也同意入伙宣传一番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活动。协会致力于为那些被抛弃或无法正常了解巫师社会的小巫师提供帮助,比如由布莱克最先打开金库捐了一批加隆和书,再出面吸引若干投资,并将这些金子想办法“合法且足够长期的”从默默然图书公司“源源不断地”低价订购教育书籍。 梅森起初对这帮已经足够富裕的阴尸瓜分捐款资金的行为兴致缺缺,要知道他到魔法部不是来干这个的——直到后来真的信了雷古勒斯把保护巫师儿童当事业。 “但威森加摩的玛奇班女士一直没松口,我们也找不出足够支撑低价供应的条例,她们拒绝的理由是这属于''''''''非官方''''''''行为。”于是这位兼职职员真诚地表达了难度,他的本职工作是在妖精联络处当文官,“凡是相关的条例记录都被抽走了,如果谈不下来,那我们就拿不到那么好的价格...” 更何况因为协会帮了小巴蒂.克劳奇,一直不太受部里某些麻瓜友善群体欢迎。 “那就继续找,你不需要担心布莱克有一天付不起这笔钱。”座位上的黑发男巫边翻文件边说,“格丝尔达.玛奇班跟现在的部长先生私交不错,她的面子够大,希望这个活动的领头人能由协会变成政府,而我的回答是不,跟魔法部我们能谈的有很多,但他们开的价还不够高。”说罢他抬头,递给梅森几张演讲草稿,上面用墨水利索地圈出了几个需要具体修改的段落,“找不到我的话,玛奇班可能会再联系你,周末你的沙龙演讲是个不错的机会。依然是什么都可以谈,只要他们能付出足够的资源。” 随后他微微笑了下,眼角眯起,但梅森感觉就像被一条蛇给盯上了:“奈德利周末会跟你一块,不过我想这对你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没问题。”梅森立刻回答道,他才不愿意让出这种出风头的活呢,紧接着他开始仔细地寻求指示,“那关于默默然图书公司,还有福吉先生——” 作为一个聪明的德姆斯特朗毕业生,梅森深知雷古勒斯.布莱克只是看上去脾气好。不同于布莱克一贯尖锐高调的行事作风,他看着不起眼,周围也都在说他比起父辈让步了太多,但只要和雷古勒斯.布莱克共事久了,就会发现他的让步实际是种忍耐。 他低头,仅仅是为了在日后赢回更多。 “我亲自去拜访陶德一趟,不用麻烦你准备。”雷古勒斯思索一小会后回复道,他抽出魔杖指挥文件回到应在的位置,最后整张桌面只剩下康奈利.福吉不知道从哪儿扒过来的捐款物品,“不过还要拜托你找一趟玛丽,让她给我们的福吉先生尽快安排一张气派的感谢证书,我想他会很乐意把它挂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 理解了布莱克先生促狭但精准哄人方式的梅森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了:“我向您和梅林保证,它一定比福吉先生见过的所有证书都要吹捧人。” 雷古勒斯谢绝默默然图书公司的邀请后走飞路网返回格里莫广场12号,时间刚好赶得上陪母亲吃晚餐。在留声机乐曲柔和的环绕下他接受了克利切的服侍,这半年他更倾向于在祖宅过夜,依旧睡原来的卧室,反正他目前也没什么很迫切的换房间需求。本来雷古勒斯打算与杰西卡完婚后就搬进主卧室,甚至考虑了如何重新装修。今天的晚餐准备了蔬菜炖羊羔肉作主菜,沃尔布加喜欢的菜式,这让她的话比吃其他东西时更多一点。要知道小天狼星离开后家中的用餐很长一段时间都颇为安静,以至于让持续的乐曲与刀叉轻微的碰撞声成为大段沉默的绝佳调剂。 沃尔布加.布莱克的心情终于在切割小块苹果挞时活跃了起来,她先是关心了雷古勒斯的身体与棘手的工作,随后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她看不惯的一切,比如《预言家日报》里提到的麻瓜知识问答和让她感到头疼的亲戚关系。雷古勒斯回应了几处她工作上的指点,并对其余的内容一言不发,直到话题逐渐又一次转移到对杰西卡.米勒的不满上。 赫奇帕奇跑出英国后沃尔布加就热衷向小儿子介绍一位又一位她所挑选的淑女佳丽们。她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讽刺起外人来更是毫不顾忌,宛如精致的瓷杯裂开一条隙,露出里面枯黄的稻草。容貌艳丽的贵妇人点评她提到的每一位小姐的血统、家教以及纯洁的品格,这种仿佛给心爱的宠物配种的风格曾遭到小天狼星尖锐的耻笑,而雷古勒斯的反应则沉默得多。他盯着餐桌上融化的蜡烛,摇曳的烛火跳动在年轻男人的睫毛末梢,每眨一下眼,那火苗便有了痛痒般跟着闪烁一下。 “那个把手伸进麻瓜内脏的下贱婊/子,”随着情绪的高涨,杯子里的稻草也开始撒得到处都是,“她现在害得我们成为全社会的笑柄,令布莱克为她而蒙羞——” “妈妈。”雷古勒斯低声开口道。 不算太严厉的警告,但足矣让本来谈兴高昂的母亲噤声。沃尔布加登时闭上了嘴巴,她秀丽的眉毛皱着,像是要肆意发泄心中的不忿,却又得不承认如今自己已经需要仰仗儿子的鼻息过活。 “我去看看父亲。”黑发青年继续讲道。他向母亲问晚安,并真诚地凝视她那由于丈夫病重而变得疲惫的面容。“我希望您能重新接纳阿尔法德叔叔。”他一字一句地提出要求,随后无视了沃尔布加发出的愤怒的尖叫声。 在等待奥赖恩.布莱克睡着的同时雷古勒斯的脑子里时不时蹦出一些需要尸体的黑魔法,他与母亲都不缺少了解杰西卡在勒梅治疗中心情况的渠道,男巫清楚自己的前未婚妻在麻瓜的学校接触那些防腐处理过的器官,这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黑巫师。他想象杰西卡切开伸展的皮肤,由于需要释放精准的咒语,治疗师的手会随经验越来越稳。同时他也回忆起几个月前她陪伴父亲的那几次见面,那会他每天还能保持一小会清醒,杰西卡就安静地站在父亲身边,跟他讨论布莱克纹章上的法语。 永远纯洁,雷古勒斯想,直到父亲半梦半醒中的呓语把他拉回现实。他虚弱但努力的呼吸,并呼唤着小天狼星的名字。雷古勒斯握住父亲抓过来的手,没有说话。 接近凌晨一点他在书房解决完了这周剩余的工作,斯莱特林整理了书房的文件,从抽屉里顺便翻出一封杰西卡写的信。其实不能完全称之为信,顶多算是张纸条,或者某类他们之间的游戏,女巫会在有机会到格里莫广场12号书房找他的时候偷偷把它们塞进各种角落,内容基本是分享见闻或者表达不同的观点。她认为落实在纸面上的东西更具有逻辑性,没准就能让这些类似于胡言乱语的观点变得有价值起来,但直到她离开将近半年他还没有找齐它们。 最初他以为,杰西卡只是在闹别扭,直到她真的一走了之,还把他送的大部分礼物统统打包丢回那间公寓,他才不得不承认她是极其认真地想要同他划清界限。她通过归还贵重物品的方式分割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明显少了一两样,但雷古勒斯倾向于是她忘记了。在认清自己真的被她抛弃以后他产生了一种介于自尊心受挫与恼怒之间的情绪,以致于在杰西卡.米勒交回订婚戒指的第二个星期,在那公寓里所有与她有关的痕迹都全部消失殆尽。 他搞不清自己到底了不了解杰西卡的想法,反正他很轻易地就在公寓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一匣子她送回来的珠宝首饰,哪怕在布莱克的收藏中也堪称珍品。隽秀的男巫坐在床边把玩它们,再任由它们像流沙那样从手上坠落。他不断地从某种朦胧的校园回忆中惊醒,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霍格沃兹,而杰西卡也离开了他。其实扪心自问只有梅林知道他有多在乎杰西卡,既送给她任何一位夫人小姐都会眼红的宝石,也陪她玩上一个月那种他根本理解不了的傻里傻气的玩具。同时他也自诩足够包容,在家族传统面前不断地妥协,也不需要她承担什么作为妻子的职责,甚至允许她同那些麻瓜交朋友。 他的意思是,他没有禁止—— 最后没有禁止,那是他最后才向她点头的东西,虽然理论上也没有限制她的权力,何况没过多久她就利索地把两英寸厚的保密协议给签了。 他想跑去质问邓布利多,问他到底跟杰西卡讲了什么鬼话(实事上他已经这么做了),又或者质问一切烂事的始作俑者小天狼星,他是不介意给兄弟制造麻烦的,虽然他和他的朋友们当时正陷入更大的麻烦当中。与此同时斯莱特林当然也没忘记靠理性解决问题,他把未婚妻的订婚戒指放回珠宝盒的最上方,并请求长年在庄园休养的祖母代为保管。雷古勒斯不能立刻就让外人察觉退婚的事,不仅对布莱克是个麻烦,对米勒同样没有好处...她应该也不愿意天天应付一群扛着相机的难缠家伙。 “我想,杰西卡只是去寻找答案了。”邓布利多只这么回复他,似乎是觉得急匆匆赶来学校的斯莱特林不太具有兴师问罪的资本,“你至少该允许别人选择自己的路,雷尔。” 这他妈的算什么答复?不忿而带着满腔问题的雷古勒斯唯一体会出的话外音是,杰西卡目前在他们的感情与想要帮助麻瓜的自由意志中权衡,一旦判定后者更重要就会真的跟他分手。 黑发青年尽量让自己站在外人的角度审视,如果她正式决定放弃,那这段四年的感情从客观上讲不过是一场青春游戏。他们都还年轻,按母亲的心意他大可以过上几年再挑选一位合适的妻子,大概率只能做到互相尊重,当然也可能她会怀揣着别的打算,但他会再用上几年的时间告诉她,同他站在一起才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只是他还是会在好不容易入睡后做那些掺杂着过去的梦,梦见有求必应屋摆在桌子上插着水果的小银叉子和薄荷糖块,梦见毕业前他们爬到中央塔的高处,一起数各自知道这所城堡的多少秘密。17岁的杰西卡咬着腮帮,一边望向下方中央庭院熟悉的路线一边生动地形容:“我看见千千万万个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他试图用工作忽略梦境,无穷无尽的家族事务也足够他全身心地投入当中。年轻斯莱特林能够独自应对堆积如山的烂事,尽管因为没有未婚妻帮助而稍显吃力。受家庭影响,雷古勒斯.布莱克从不小觑女人的力量,除开同男性直接竞争,她们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交际与争取权力的方式。他知道杰西卡不擅长,所以根本没打算让她接触,但赫奇帕奇坚持了解这些古怪的规则,哪怕只能帮上他一点小忙——最后还是他每次把她塞回卧室睡觉,每次女巫磕磕巴巴背诵一长串人名与流程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活像个恶棍。 杰西卡消失整一个月的当天雷古勒斯收到了她从巴黎东站巫师邮局发出的纪念品,不过他把它们全部原路退了回去。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也许是退让,但更可能是想要保持友谊?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教育,做任何事都要挺直背,维护身为一个布莱克应有的尊严。他不能向后靠上一点,哪怕柔软的扶手就近在咫尺。 不幸中的万幸,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在工作上的付出得到了应得的收获,他花了十足功夫推动的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长势良好,负责为纯血或混血的小巫师提供更优越的环境,偶尔也会凭他本人的意志做点私事。毕业后雷古勒斯彻底意识到了新鲜血液的价值,倘若真要让巫师在麻瓜当中获得绝对的统治,起码要让巫师的人数多起来。 他首先关注了那些无法正常获取巫师知识的孩子,大部分是混血,从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拿到的报告证实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们生活在麻瓜当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家庭原因远离了身为巫师的长辈,直到接近入学年龄才被准入之书找到并接受教育。于是协会几乎承办了霍格沃兹所有无法做到的事,会有经过培训的志愿者归档入学年龄前的小巫师的家庭情况,教导那些惊恐或只觉得有趣的孩子正确认识魔力暴动,再加上规律的定期家访(不介意悄悄用上一些魔法手段)。布莱克带头慷慨解囊了书籍与人员的资金,又自费发出一封又一封镶银边的感谢信和资助证明。雷古勒斯放下昔日高贵的名门架子,低下头吹捧那些贪婪或愚蠢的傻瓜,布莱克的体量撑得住好几个协会,但没法托起一整个社会关照未成年巫师的风气。他没兴趣像大多数政客那样只是作秀,他要让那些既得利益者看到有利可图,这些项目才有真正长久运转下去的机会。 他甚至还打算推动未成年巫师法律的修订,比如剥夺虐待未成年巫师(主要是从魔法意义上)监护人的抚养权,虽然他目前的能量只配提一提建议。雷古勒斯还记得梦境中沙金色卷发女巫悲伤的请求,那是沸腾的湖水中一缕穿过他胸膛的金线,她希望他改变这个世界,拯救所有生活在黑魔王治下痛苦的人。 何况他也不算全无私心,除却例行沟通与处理布莱克固有的资本,越来越多的魔法部活动开始邀请雷古勒斯加入。而资历尚浅的年轻巫师们也成为了他最先的朋友,他们多数资历尚浅,但怀揣梦想与野心,在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兼职满三个周期就会在布莱克与斯拉格霍恩的引荐下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如今斯莱特林还需要院长拽上一把,奥赖恩与沃尔布加也在尽力支持他们的儿子,但没几个月他们的帮助就变得有限。 临近1980年秋天时奥赖恩.布莱克几乎已经无法下床,宛如栎树上摇摇欲坠落的橡果。雷古勒斯一方面变得更加沉默,一方面也在心中感叹父母给他留了个好底子。布莱克既是卖家,也是优秀的买主,这让他能走得比其他人更远。他的家族在英国仍有一定的信誉,而他会把它变成布莱克的开始。清秀的黑发青年苦涩却畅快地吁一口气,从十几岁起他就想做这些了,只是曾经一味催眠自己是责任心驱使。 西里斯.布莱克从格里莫广场12号搬走的那天,雷古勒斯没有出现,毕竟所有劝说或试图挽回的努力都被兄弟间漫长而激烈的争吵消磨殆尽。他远远看着对方冲楼梯间墙上的画像鞠了个极具嘲讽意味的躬,心里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一般,蓦地生起了一股可以称之为窃喜的冲动。似乎只要任由他离开这里,自己就能坐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去。 转眼他就冷静了下来,但这一瞬间涌上的念头仍像尖刀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扎了个穿。在母亲把小天狼星从挂毯上烧掉后雷古勒斯.布莱克开始更拼命的学习,别人看他都像个骤然富贵的可怜虫或幸运儿,只有杰西卡非常乐观地感叹他一定能改变一切,那时候他才刚摸到理想的门前灰,她就相信他能做到。 他记得当时有多么的高兴啊,那幼稚的、被吹捧后的虚荣心宛如一张施了防水咒的纸船,漂浮在黑湖的湖面摇摇晃晃。从那时起他就喜欢听她雀跃的声音,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是垂下眼帘,用睫毛的阴影遮盖自己含笑的眼睛。 后来,在邓布利多的设计下他对黑魔王的崇拜被打得粉碎,于是他开始审时度势的思考布莱克以及整个英国巫师界的处境;再后来,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用整日掩饰野心,委以虚蛇。于是求婚也变得很自然,他为喜欢的女孩戴上了戒指,给予她宝物、足够的关注与渴望的教导,让她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甚至动用人脉主动为她扫清职业上的障碍,虽然那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雷古勒斯忽然察觉到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杰西卡.米勒到底想要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杰西卡就是个简单的人。五年级以前他对米勒小姐的印象是赫奇帕奇的当家追球手,学习上的内容基本听过就忘,能通过考试纯粹是把那些知识发狠抄在本上背。她胆子不算大,但乐意关心身边每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差劲的家伙,这种热情在她前往圣芒戈工作后达到了顶峰。他对这样松散的性格没什么意见,倒不如说是羡慕居多。身为一个斯莱特林,平时能供他斗心眼的地方多的要命,在喜欢的女孩身边能够不用打哑迷,或者故意摆出一副特定的姿态,已经相当难得并令人心满意足。他还记得自己刚毕业那会真累得要死了,困于梳理不同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如果不把布莱克老属下彼此的人脉网吃透,就很难做到不被他们骗过去——这导致那段时间他总比杰西卡睡得晚,一般他熄了灯后会被杰西卡在迷蒙之间拉上床,床铺与被子之间就成为了独立的一方小小的世界。他很快陷于一片温暖的黑暗中,沙金色卷发的女孩滚到他的怀里,甜蜜地叹了口气后立马继续入睡。只留下雷古勒斯摸着她沙砾颜色的发丝,再轻轻吻她的鼻尖。 雷古勒斯.布莱克在1980年9月的深夜从卧室的四柱床上坐起来,艰难地拔掉那些扎进心脏里玻璃片般的记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甩了,好在他要处理的事也有很多,于是干脆不再去想。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个月,他绞尽脑汁修复破碎的家庭关系,坚决地动了家族中好几条他原本看不惯的营生(不需要通知妖精),并且继续推动通过一轮又一轮的投票。他开始不得不处理一些流言,比如有人嘀咕着布莱克的未婚妻总该回来了呀,然后雷古勒斯就会让他们学会闭嘴。而米勒们在装死,暗示会无条件支持女儿最终的决定。杰西卡.米勒的消息其实挺多,可仿佛从他身边彻底消失,她出现在周围人群的讨论中,唯独不在他的身旁。 但总有人不愿意让他好过,雷古勒斯在陪小巫师读书的时候郁闷地想。那天轮到他去当协会的志愿者,分配给他的是个扎红色辫子的苏格兰小巫师,父母在她3岁时拧了个非法门钥匙后人间蒸发,只留下麻瓜祖父照顾。小姑娘收到默默然图书公司的新书很高兴,还脆生生的叫他布莱克先生。“你可以叫我雷古勒斯。”青年轻声说道,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她们是巫师的未来。 “混得不错。”斯莱特林的前魁地奇队长拉尔森在围观雷古勒斯讨小孩欢心后鼓掌恭维道,他来英国参加某个天文会议,入境之前还特意去勒梅治疗中心打探了杰西卡的情况。金发男巫赌布莱克先生还是想听到未婚妻的消息,杰西卡在戴上布莱克的订婚戒指后没多久就跑出了英国,明眼一瞧就知道这是摊烂账。他是来求布莱克帮忙的,已经给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捐了款,但恐怕这些都入不了老同学的眼。 “我见了她一面,她比以前更呆了,但是状态很好,充满干劲,就是赫奇帕奇一般会有的样子。”英俊的金发帅哥说,“勒梅治疗中心黑魔法伤病研究室的治疗师们会定时约巴黎的麻瓜大学生打网球,她玩得还不错,我打听过了,似乎黑魔法伤病研究室有意向留下她。” 拉尔森有把握这些情报是能打动雷古勒斯的,他还记得上次见到他们在一起出现时,两个人就坐在舞厅的角落里,明显是杰西卡不愿意再继续。她偏过头闭眼在那休息,也不聊天,但雷古勒斯的眼睛仿佛长她身上,也完全插不进别人。 “顺便,我还有一个消息,阿莱克托.卡罗说她在恒星俱乐部踹过杰西卡一脚。”拉尔森补充道。他也不是诚心要刺激他,以他对两位同学现状的认知,拉尔森认定肯定是雷古勒斯被甩了,而且他相信只要米勒乐意,绝对可以拍拍屁股找到别的男人。 更何况,前魁地奇队长想,雷古勒斯.布莱克是那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所以他往往能通过释放善意从他那里获得回报。 雷古勒斯静静地看着阿莱克托.卡罗满地乱滚,而后者只能尽全力勉强缓解疼痛带来的苦楚,泪水让她的雪貂脸变得狼狈不堪。他抓到机会找卡罗聊了聊,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点不怵,直到拿出她的丈夫与哥哥威胁才露出惊惧的表情。他知道在不少纯血家族眼中亲近麻瓜的杰西卡属于异类,也自以为成功花心思摆平了他们。灌完吐真剂后他尽量安静地听,再把女巫的手指一根根折断最后接回去。从某种意义上讲霍格沃兹是个颇为原始的地方,校规的处罚制度对诸多行为毫无约束力,于是无数劣行在城堡的角落肆意生长。据他所知有的学生会烫掉别人的舌头,或者像穆尔塞伯那样试图把羞辱他的玛丽.麦克唐纳弄失明。雷古勒斯已经不会任由自己陷入那种很疯狂的,掌握别人生死的兴奋当中,然而财富与权力无法摆平一切——因而在极为特殊的时刻,他也只得让某些人尝尝苦头。 他不得不拼命思考,从什么时间起赫奇帕奇就慢慢不和他谈论这些。杰西卡确实从不与他抱怨他母亲的刻薄之处,只是他过去认为这是她家庭教养的体现。她曾经会讲好多的话,说起早餐、路边的一只燕尾狗,再或者就是她那些天马行空源源不断的故事。但毕业后很快杰西卡就变得只是趴在枕头上,撑着脑袋怔怔地望着他出神儿。再后来他们订了婚,她开始在他面前哭,因为他口不择言地评价她什么也不明白。她哭起来的时候眼泪静悄悄往下滚,止住之后蹙着好看的眉头盯着手,像是要呼唤思绪回魂。那是他第一次有预感自己要失去她了,于是也逐渐变得忐忑不安。 到底有多少东西被他忽略了?她到底还有多少像被卡罗羞辱那样,甚至更加难以启齿的委屈?又或者,还是他其实心中明明一清二楚,但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习惯了事事高人一等,哪怕低头也要日后赚回更多。前二十年他过得太顺了,还没有为他的傲慢吃过苦头,因而对未来总还抱有一种既天真又贪婪的期许。他其实不是不知晓杰西卡会难以适应与之前大相径庭的生活环境,就好比把一只原本肆意翱翔的鸟关进充满指点的笼子。他只是指望着她能将内心的苦闷压下去,顺顺利利地接受他的安排并慢慢改变,然后...她就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想透了这一层妄念,歉疚便如影随形,像湖水中的阴尸手臂那样地缠住了他。从前青年肆无忌惮地享受少女的爱意,也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也是足够爱她的,到了如今才发觉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好。 他把一切都搅成了一团糟,才害得金飞贼满心失望地飞离了手。 读书时拿了10个o,毕业后全身心为家族卖命的雷古勒斯.布莱克破天荒有了把事情搞砸的愧疚感。他难得把收藏的酒全灌了,胡乱趴在公寓的书桌上睡了一整宿。到了第二天晚上被克利切叫起来(主要是它一直在边哭边掰断自己的指甲)硬挺着泡了个澡,从盥洗室爬出来后他已经几乎完全清醒了。 他开始看公寓里原本留着的杰西卡的笔记,以前没这样做完全是由于杰西卡总是叽叽喳喳地主动讲给他听。雷古勒斯把它们从原本收走的柜子里拿出来,赫奇帕奇放在公寓里的都是入职圣芒戈后写的故事,无外乎关于混血、麻瓜出身的巫师与其他低等魔法生物,因为工作忙碌基本全是片段。当然也有布莱克的故事,写的宛如干巴巴的历史研究,明显下了功夫,可数量远远不如其他的多。 杰西卡.米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曾经对雷古勒斯来说不算一个问题,他自诩眼光很准,而且她确实太好懂了。拥有刺猬守护神的女巫并没有因为身怀易容马格斯的天赋就难以捉摸,她的心情好懂,想法更好懂,17岁生日时他送给她祖母的珠宝收藏中最特殊的戒指,她发现手指上那枚素面小环时明显开心得不行,后来就算在不能佩戴的场合也用绳子小心地系在脖子上。她当然也会为了情侣之间的小事跟他发脾气,但更多还是纠结于对麻瓜的态度。他们不会为了斯莱特林的习惯吵架,也不会为布莱克严苛的餐桌礼仪闹别扭。杰西卡都是在艰难地接受它们,起初她几乎什么都不懂,但也仅仅只是起初而已。 杰西卡不会为了追随他而跟他生气,但在发现那些她认为需要平等对待的对象被瞧不起,而周围人也基本都这样想时,她在痛苦过后无比坚决地离开了他。 雷古勒斯终于敢于继续了解杰西卡在巴黎的情况,只要他愿意,她的近况就会如成片的信件一样不断飞过来。他知道了她目前和一群麻瓜住在一起,也确实如拉尔森所说每周都与年轻的麻瓜打球逛公园。她用治疗咒语与呼神护卫成功拯救了一些法国人,配合上几乎等于没有的基本周薪,让勒梅治疗中心对她很是满意,觉得她是个好用的零件。他的爱人向来具有追求自我的勇气,这可能也是他跟她约会以来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他喜欢杰西卡挂念着他,但更愿意她每天开心,不愿意她纯粹的爱意化为失去理智的迷恋,于是教导她不能向任何人卑躬屈膝。其实现在看来相当矛盾,他既要她在他的呵护下啄食,又要她野性难驯,最终的结果就是有一天她挣脱笼子飞走了。 思绪回笼,在书房攥着杰西卡留下纸条的男巫垂眸,开始产生奢求她原谅自己的想法,甚至渴望再拥有一次机会。 1980年的圣诞节前夕他去米勒宅邸拜访了杰西卡的父母,前些日子他给他们送上了合宜的圣诞礼物,而米勒没有拒绝,于是他将之视为登门的许可。米勒夫妇正在忙着第12本《巫师社会的全系演变》的出版事宜,他进门时满客厅都是铺开滚到地上的羊皮纸。雷古勒斯默默帮助了现在还不知道算不算法律父母的学者们,他不是第一次来米勒家,一般他来之后总要帮他们干点活,比如修剪花园里的玫瑰之类的。在漫长而标准的寒暄后,他提出想要了解杰西卡的童年生活。 “这里乱得像猪圈,但杰西卡总是能准确地找到每一样在乎的东西的位置,所以我们后来也没管了。”安吉拉.米勒打量了一番女儿无比混乱的卧室后皱着眉说道,少女的房间理论上不能给男人看,但杰西卡是个喜欢分享的异类,更何况她门清她的小宝贝和这个男人没少干情侣之间亲密的活动。安吉拉为雷古勒斯态度不明地介绍了一番杰西卡的日常故事,莫名感觉这个清秀的男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的头发黑黑的,尾梢带着轻微的卷儿,不说话时显得阴郁又天真,确实是年轻女孩会怜爱的类型。 她看着眼前这个认真聆听的漂亮男孩,难以想象的责任压在他的背上,而他要同样漂漂亮亮地背着它们,这也是布莱克的高傲勉强令人敬佩的一点。恐怕只有梅林知道她有多不愿意让杰西卡嫁给他,成为夫妻就意味着分担,她凭什么要去偿还布莱克犯下的罪孽呢,可—— “我曾经对威廉说过,杰西卡只要高兴并且做个好人,她想干什么我都由着她。”最后安吉拉.米勒对雷古勒斯说道,“我对这个女儿没有什么期待,尽管她是个稀缺的易容马格斯。我要求她保护好这个秘密,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做出一番成绩的人。我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不陷入任何麻烦,哪怕当一个小傻瓜。她可以找到一个足够爱她的人,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后半辈子。” “后来我逐渐发现我错了,最开始大概是杰西卡16岁的时候,”她说,“1976年的圣诞节她提出想要当一个治疗师,我以为跟以前一样又是一次她的突发奇想,结果没想到她真坚持下来了。她能成功少不了你的帮助,孩子,但主要也是因为她自己愿意。如果她不愿意去做一件事,是谁也强迫不了她的。” “我知道。”雷古勒斯难得虚心地说,完全接受女巫话中隐晦的暗示。 “人会以自己的节奏理解这个世界,当理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就自然而然有了目标。杰西卡选择治疗师的工作可能是出于迷茫下的坚持,但她如今接近20岁,为了了解麻瓜离开了熟悉的世界。”安吉拉说,“她不是我理解中的一只小鸟,她是海鸥,注定要怀揣大志向跃过海面。” “你是很优秀的年轻人,你未来的成就也许会远高于现在。但在我看来,她并不逊色于你,你们同样都拥有伟大的志向,所以你才会为她着迷。”金发女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想要一个工具,还是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呢?” 向米勒夫妇道谢后雷古勒斯在米勒宅邸附近漫步,偶尔会遇到一两个麻瓜。杰西卡是他的同路人?雷古勒斯咀嚼并试图接受这个完全没有思考过的方向。至少他是很清楚自己的路的——坚持理想,并为此付出一切。他忽然又想起那个在梦境中也在圣芒戈工作的杰西卡.米勒,她称自己完全不愿意做治疗师,但她没有放弃,并最终为此献出了生命。 他看见杰西卡趴在中央塔的顶端,低头望向已经变得渺小的人群。他们正处于毕业季这个略带伤感的时刻,沙砾颜色的金发随她的动作垂落下来。她冲他怅然却仍旧甜丝丝地笑,提到自己有了个非常有意思的想法。 她说:“我看见千千万万个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他看见1980年的初春,夜晚连风都带有缠绵的气息,他们在聚会现场的露台躲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他们慢慢聊到了孩子,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认为她想要结婚,再然后少女在脸庞通红的同时问出了那个他当时回答得非常不漂亮的问题。她问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如今的雷古勒斯想,其实现在他有了更完美的答案了,他先是被少女的易容马格斯吸引,很快则沉迷她的包容与性格,最终折服于她熠熠生辉的灵魂。 “正是由于你的宽容与高贵的品格,”于是他在空无一人处低声说道,“我才对你无法自拔。” 78、第七十二章 你想要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1980年的圣诞节前一周,沃尔布加万般不情愿地陪阿尔法德.布莱克在魔法部露了面。雷古勒斯接受了阿尔法德的感激(哪怕只是让母亲跟着往举报池水里投投纳特)。他需要这位叔叔的回归,家族成员只有聚在一起才会更有力量,当然也会带来新问题,但目前呈现人丁凋零势头的布莱克明显顾不上这个。拉尔森调侃他如果不这么干,那唯一的方式就是由雷古勒斯去生一大群孩子,毕竟婚姻天然就是家族很好的联结方式。 年轻的天文学者在私下嘲笑同样年轻的布莱克先生,说他当下最该做的是一口气娶上20个妻子或是情人,惹得雷古勒斯几乎就要翻白眼。 拉尔森是来求布莱克拉他入伙的,他可以也来保护未成年巫师的伟大事业掺一脚嘛,比如贡献一些珍贵的天文学物资与知识。他本来待在瑞典就闲得要长毛,何况男巫瞧出来雷古勒斯走的和斯拉格霍恩是一条路子,只不过后者直接在霍格沃兹捡现成的天才,而这位同学则意在培养他们——想想看吧,未来的新生英国巫师一共就那点人,还大部分都受过布莱克的恩惠。 “阿莱克托.卡罗朝家里告了状,称你彻底羞辱了她,布莱克先生。”拉尔森说,充分发挥了消息灵活的优势,他也考虑好了和保护协会的人分一半的天文科普工作量,起码先赚一部分钱回来,“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报复她的,但阿米库斯.卡罗打定主意要让你好看。” 黑发男人叹气,拉尔森发现雷古勒斯还真是变了,要知道以前他肯定会冷笑再惜字如金地把卡罗全家给嘲讽一顿。可现在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把人耍了,外人瞧着还是一脸无辜样——说不好是脾气更好还是更差了。 “既然你都打听完了,”雷古勒斯随意地说道,他在批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文件,“阿米库斯打算怎么办?” 拉尔森还真不知道,于是他也故意夸张地叹气:“与其指望着卡罗想出别的好办法,他更可能是要把他们家的表姐塞给你。” 雷古勒斯问他另一半的钱也不想赚了?这才引得拉尔森举手投降。 雷古勒斯的圣诞假期是在若干比给小天狼星扎头发还恐怖的聚会中度过的,他是真拿不准杰西卡的态度,于是陪女士跳舞都专挑有家室的夫人,可能是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幻想。为了让这些长了一万只眼睛和嘴巴的家伙习惯,他给未婚妻的缺席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实在嘴碎的就让他们闭嘴,然后就能享受一阵短暂的清净。 “我还特意想着邀请米勒小姐呢。”某一个来者礼貌寒暄道,心里则默默为雷古勒斯.布莱克依旧没有上钩而感到遗憾,并惊讶他对于未婚妻也太宽容了。 幸好他非常擅长陪女人交际,雷古勒斯庆幸地想,这让他能够弥补一部分本该杰西卡负责的工作。从小他就擅长哄家里的女性长辈们,他的手很巧,挑衣服珠宝的眼光也不错,也许是出于尊重,也许是为了取悦她们并表现出顺从。与他相反,杰西卡在毕业之前都没有刻意展现自己的必要,她的家人将其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结果她在长大后已经开始能替父母做主。这些天他又去拜访了米勒几次,米勒夫妇不介意和他谈论女儿,但赶在平安夜一早就烤了一堆蛋糕出发去了巴黎。 整个圣诞属于自己的时间他都待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卧室发闷,找荣誉自说自话。他不能把心里话拿给外人听,而以前杰西卡像捧梅林一样捧他,他就也会跟她滔滔不绝地讲,直到后面他就觉得什么话都能和她说了。 这次过节杰西卡把家人都带去了法国,雷古勒斯还感叹她错过好戏,圣芒戈在1980年的年末变得很热闹,丹尼斯.提斯代尔在抢魔咒伤害科的副职,他被魔法部借着巫师保密法当羊宰之后就很活跃,甚至打算分科另起炉灶。格兰芬多总有跟人闹得水火不容的本事,而圣芒戈为了保住人才,过几年没准真的会再建一个黑魔法伤病科出来。 至于杰西卡的叔叔菲尼克斯.米勒,他跟雷古勒斯向来维持着微妙的表面功夫。达摩克利斯的狼毒药剂被曝光后他和菲尼克斯.米勒谈论过蛇怪毒液的事,菲尼克斯提到西弗勒斯.斯内普有意靠这种罕见的魔药材料扬名立万,也表示自会有人来收拾他。 1981年二月中旬杰西卡从巴黎回到了英国。黑发青年为此难得紧张了一阵,特意推掉大部分工作哪儿也没去,默默地关注她回家,前往圣芒戈,到朋友家拜访,跑到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最终带着那个龙皮箱慢悠悠地又返回巴黎。一顿打听外加分析之后他推断杰西卡正在圣芒戈与勒梅治疗中心的工作之间权衡,并且没准不会回来了。同时,大家全都发现了她根本没戴他给的订婚戒指。 雷古勒斯心想:完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不得不继续构思下去,杰西卡真的决定离开他了。接受了这一事实后男巫更深刻地发现自己干过多少梅林都饶恕不了的事情。比如他当时自信于能找到既满足自己又不委屈杰西卡的相处方法,实际却搞得一踏糊涂。他又回忆起自己最早发现杰西卡变成的红头发女人,关于这个女人的形象他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过好奇——他最开始只是被赫奇帕奇罕见的天赋吸引了。 为此他诚恳地去询问了菲尼克斯.米勒红发女人的情报(毕竟她那时溜出学校是和这个男人见面),格兰芬多则皮笑肉不笑地称只要自家侄女哪天愿意搭理他了,自己一定知无不言。 艰难消化完坏结果的雷古勒斯开始忍不住思考,既然杰西卡.米勒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那他是不是也应该看开一点?作为一个合格的、甚至连登报都没有过的前任未婚夫,他应当做到不再纠缠,而不是跪地求饶,以期盼能渴望而顺从地踏入以她裙摆为界限的区域。 结果是在他终于有空再一次拜访祖父母的时候,他的黑眼圈已经连一打容光焕发都抢救不了了。在祖母梅拉尼娅探究的目光下,雷古勒斯嘴硬但苍白地解释自己眼底的青黑是源于失眠,并没有高频率的使用黑魔法。梅拉尼娅边听边吩咐家养小精灵准备足够的冰镇果汁,她的丈夫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因疾病同样饱受睡眠的困扰,所以她一瞧就清楚自己小孙子的问题与阿克图勒斯并不相同。 “你害了相思病。”梅拉尼娅只是语气平淡地得出了结论,而雷古勒斯则沉默不语,难得飘忽地想他需要一些雏菊香水。 比起母亲那边的亲人们(例如极为偏爱小天狼星的外祖父博洛克斯),他更喜欢与祖母待在一块。除开包容他外她也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作为麦克米兰的女儿,她在雷古勒斯6岁时就用游戏让他明白了家族与规则的概念,二者就仿佛一个游戏中不同的组成部分,强势的家族制定社会上的规则,但是也需要遵守规则才能在游戏中生存。这种教育让他倾向于维护规则,而不是像小天狼星那样热衷破坏它们。 “我为我的婚姻感到苦恼,”于是雷古勒斯坦诚地说,他像当年那个孩子一样,坦诚地求梅拉尼娅替他解惑,“我可能不得不向社会解释退婚的原因,杰西卡没有接受我。” 然后他安静地等待祖母陷入出嫁前的回忆,再从回忆中返回现实。“我猜是因为米勒回来后没有找你,”回神后的梅拉尼娅笑了笑说道,“那才是判你摄魂怪之吻的时候,但你是认为,她只要回到英国就必须来探望你吗?” “不,”男孩回答道,“我...都明白的。”杰西卡不想见他,不管理由是什么。在安吉拉.米勒提点过后,雷古勒斯也意识到几乎没法强迫杰西卡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倔劲,只是平日里的兴趣都集中在琐琐碎碎的东西上才显不出来。 梅拉尼娅打了个响指,让家养小精灵找出在她这里保管的杰西卡.米勒的首饰盒。看到这玩意后雷古勒斯面无表情,他拜访祖父母的频率不算低,但阿克图勒斯一直在休养身体,而他自己也是故意不和梅拉尼娅提起这些首饰。 “打开它。”见雷古勒斯还在闹别扭,老人用有点责怪的语气命令道。她当年是麦克米兰的小姐,嫁到布莱克这么多年也还是受不了他们的某些行事风格,“收起你的傲慢,雷尔,朝你的妻子低头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这一点上你应该向你的父亲学习。” 因为他和母亲都是布莱克,雷古勒斯想。他乖乖打开那个给他判摄魂怪之吻又让他一直在做噩梦的盒子。里面的首饰全倒出来能摞成小山,因为沃尔布加曾当着其他人的面讽刺杰西卡,嘲笑她的首饰里除他送的外没一件趁手的,结果就被雷古勒斯半哄半骗的掏空了一小半收藏拿给杰西卡。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珠宝里有哪件消失了。 “那枚您从麦克米兰带来的戒指,我记得——”他半是回忆半思索着求证道,“杰西卡特意把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当时把所有她归还的首饰都点了一遍,这可恶的赫奇帕奇专门挑贵重的还,其中的每一件都有来历。 “在你把这些东西给了我一个月以后,我把那枚戒指寄回了她在上弗莱格利的住处。”梅拉尼娅顺便给他展示了她们来往的诸多信件。雷古勒斯眼睛差点就发亮了,在光线充足的特定角度下泛起一抹绿。他试图接过那些信,结果老人淡定地收起了它们。“现在已经是1981年二月了,她如果想还给我,那就肯定已经还了。” 黑发青年下意识反驳:“可是——”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不仅自以为是,而且也不愿意接受现实,你花了半年才被迫承认你被人家甩了。”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夫人说,“如果你连这点批评都难以接受,你就不是我的小王子。” “奶奶。”雷古勒斯服软叹气,与敷衍拉尔森不同的是这次真心实意。从小她就格外包容他,这让他有点拿梅拉尼娅没办法。以至于当祖母问出“你冲喜欢的女孩撒过娇吗?”后男孩更是干脆捂脸,再把已经乱糟糟的黝黑发丝拨到一边。 梅拉尼娅.布莱克舒展同样花白的眉毛,有些感叹自己小孙子感情上的幼稚,又或者这是他身上继承的布莱克特质的体现。其实按照她的观点,血统、姓氏与家族传承跟人性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卑劣之人不会因身家高贵而变得更高尚。她在所有儿孙中最偏爱雷古勒斯,也是因为他是最能顾及到家人感受的那一个。 可他接受的教育依旧把他打造成了一个标准的布莱克,从那么一点大的时候就谁也看不起,但为了得到家庭认可,在长辈与教授面前一直都表现得乖巧懂事。他人安安静静的,实际胆子又大,五年级那会就敢去拿自己当诱饵去引那些对布莱克别有用心的人上钩。虽然最后没出事,但气得梅拉尼娅一整年都没理上他一句。 他是个好孩子,一个想保护家庭,保护自己梦想与荣誉的孩子。如今他开始学会向更多人保持友善,但梅拉尼娅认为雷古勒斯最需要的反而不是这些装模作样的表面功夫。他需要说知心话的朋友、导师、能共度风雨与死亡的爱人,如果没有这些,最后他就会变得像他的母亲,偏执地把所有象征权力的东西都攥在手里,直到把整个家族搅得支离破碎。 她在雷古勒斯对她诉说想要追随那位黑魔王时就反驳过他:他听说过你吗?愿意让你分享他的力量吗?你又愿不愿意拿出布莱克的荣誉去跟他做交换?可当时的雷古勒斯完全听不进去,让整条血脉永远留在统治地位的渴望压垮了他。后来他在邓布利多的推动下逐渐清醒,也终于得偿所愿品尝了爱情的滋味,但仍旧和所有布莱克一样自持高贵——他对自己爱人做出的最大努力居然就只是让步。 她的精神快要死了,梅拉尼娅能察觉到自己正越来越多地陷入过去的回忆当中,她要在还清醒前帮他一把。通过非常简单的试探她就知道那个小姑娘目前对他还留有旧情,但问题的症结出在雷古勒斯这边。 “阿克图勒斯,”于是梅拉尼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什么?” 你想要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雷古勒斯从祖父母的庄园逃回未成年保护协会后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他的脑海里有好几种思绪在打架,而他正试图判断并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正确的那些。他现在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无法接受与杰西卡分开,但比起如何讨未婚妻欢心,更本质的问题是祖母向他提出了一个关键的设想。梅拉尼娅比问责他崇拜黑魔王还郑重地称,婚姻的本质其实是改变,一个不为了对方而改变的人一定不会获得幸福。而更进一步地,她问他是否想要生活在一个固执而不会改变的世界里。 这让他联想起好几年前,邓布利多也隐晦地问过同样的东西。黑发青年用修长的手指学习校长搭成一座松散的小塔,他就孤单地坐在那儿,回忆邓布利多与祖母说的东西,宛如一列被劫停的火车。从前曾真心认同的偏激而诱人的语言与信奉它的现状,在斯莱特林的心底化作激流四处乱冲。变革、因仇视麻瓜而停滞不前的社会、爱、从杰西卡那里得到的爱、永远纯洁。 也许过了很久,又也许只是他在脑子里把好几辈子都给走完了。过了一阵他利索地站起来,反复看了几眼协会堆积如山的待办工作,最终心想都去他妈的吧。 当雷古勒斯下午抽风把工作一股脑全丢出去的时候,梅森正在和新来帮忙的毕业生吹水。他吹嘘自己的目标是混到给某一位潜力颇深的司长做助理,后面就能在魔法部部长办公室当上高级顾问。雷古勒斯在交代完工作后祝他早日成功,让梅森难免有些飘飘然,直到新人幽幽地点出布莱克先生可能是在嘲笑他。 “不,你马上就会懂了,他是一个精明但善良的人。”梅森固执地说道,“只是别想着骗他,一旦发现你不诚实,他就不会对你那么宽容了。”虽然雷古勒斯.布莱克的同情只会给予他眼中的弱者,可他才不会把这一点捅出来呢! 尽管雷古勒斯打定了主意,他还是会把不得不由他做的事亲自办完。他在前往法国的前夕找了一趟小天狼星,登门时高大的青年正在拨一把失了音准的麻瓜乐器,其漫不经心又搞砸一切的态度令人火大。狼毒药剂的曝光让英国的巫师未来两年都不缺谈资,可以说就是小天狼星的莽撞导致了掠夺者们目前的处境。詹姆.波特被由于私自外出被罚了工资,而全英国的巫师都知道了莱姆斯.卢平是狼人,连带着霍格沃兹都需要接受审查。 家里自从小天狼星离开后给了雷古勒斯足够的支持,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接手布莱克。对于父母的信任他是感激的,虽然这份仰赖来得稍微有那么一丁点晚。他摆正心态向哥哥问好,并提出希望让他去见父亲一面——看在他就快死了的份上。 “我会去看他,不过更可能是在家族墓地。”小天狼星想了想后说道,他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戏弄人,又推心置腹地同斯莱特林嘲讽,“但是我忘了我连墓地都可能进不去。” “他要死了,”雷古勒斯说,“另外你再对这件事开一句玩笑,我就杀了你。” “所以呢?你想用这种幼稚的威胁表达什么?又不是我的选择导致他最后要死掉了。”西里斯.布莱克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不屑,取代调笑的是更尖锐的批判,“有关布莱克的事你没准懂得都没有我多,不要以为你有资格凭现在的身份指责我,布莱克先生。他是被布莱克给困死的,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会捆着他带他去见麻瓜的医生。” 尽管小天狼星是个吵架好手,但雷古勒斯所说的话还是成功让他开始烦躁,没准是因为那个迂腐的老懦夫死到临头还惦记着他,没准是弟弟对他的指责还有那么一丁点道理。因着狼毒药剂闹出的麻烦,他确实最近在反思自己了,于是他也试着对这个傻弟弟温和一些。 “顺便一说,我要结婚了——”然后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直接挨了一拳。 等这场粗鲁的战斗结束的时候小天狼星几乎快把雷古勒斯揍成炸鱼了(谁叫他中途放弃了用咒语攻击他?!)。小天狼星起初以为雷古勒斯终于也疯了,后来敏锐地明白了他就是纯想挨打,为了濒临死亡的父亲,也可能是为了什么别的。反正小天狼星一直觉得就算雷古勒斯押上自己的命,布莱克的未来也就那样了,他们这些被折磨得灵魂不健全的人或许就只有通过这样病态的方式才能倾诉平日难以出口的情感,而他则拒绝同他们待在一块腐烂。他们两个人灰突突地坐了一会,雷古勒斯问了几句他和多卡斯.梅多斯的进展,最后还是让他回去看奥赖恩一眼。 “不,”小天狼星摇头,抬头望向如今杂乱却截然不同的房间,“我不属于那里了。” 雷古勒斯沉默,小天狼星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心想他还是这样,柔软得不够可爱。 “别想了,雷吉,要做什么就去争取,你现在做的很好不是吗?”格兰芬多说道,耸肩表示自己起码依旧会和阿尔法德保持联系,“还有杰西卡,你该多想办法挽回她,天知道当时她还让我多照顾你——所以你是还缺个妈妈吗?” 雷古勒斯决心去见杰西卡.米勒一面,他不要生活在一个什么都一成不变的世界里,趁现在一切都还不算太迟,何况她收下了那枚梅拉尼娅的素面戒指。可他要怎么找到她呢?黑发青年忧虑地想,以往他但凡决定行动向来绝不拖沓,可此次却难得地心生犹豫。最终他带上了杰西卡送的那对镶边袖扣,也拿了那些杰西卡不要的首饰,不过担心杰西卡介意,估计只有极特殊的时候才需要它们。 时年59岁的威尔斯太太从小就在约克郡的上弗莱格利村附近生活,初春的某天清晨她正在例行巡视领地般地检查土地,几乎一扫就锁定了一个陌生的影子。那是个高挑的年轻男人,穿着复古又考究。而当那个男人转过身盯住她的时候威尔斯太太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那是杰西卡.米勒的未婚夫,而女士对所有认识的朋友都描述过那个古板年轻人打量她时轻蔑的神情,但谁叫小杰西卡只喜欢自大又漂亮的男人呢! 她很想直接告诉许久没有出现的小杰西卡“有一个鬼鬼祟祟的混球正在你的花园里”,但出于恐惧只是警惕地注视着他。“夫人。”她听到那个男人开了口,语气干巴巴的,但音色干净得仿佛清水。他对她还算礼貌(虽然从表情看活像吞了只青蛙),询问她是否知道寄来的信件都放在何处。威尔斯太太怀疑他是在说邮箱,亲自带他查看一遍后确认杰西卡的那个奇怪朋友把它们都收进房子了。“她时不时就来一趟,棕色卷发的女孩,腿长到这儿。”太太比划了下自己的腰,男人得到想要的情报后点头,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你等一下。”在青年准备离开时威尔斯太太忽然说道,她转身小跑,过了几分钟后从家里端出一盘热乎乎的炖牛膝,见他还克制地等在原地后吁了口气。她夸赞了一番杰西卡草药研究员的工作与治疗失眠的水平,并称还没来得及送给她这份炖菜杰西卡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她希望他能把这锅牛膝带给她,如果她来不及品尝,那他自己吃掉也可以。 雷古勒斯时常会有这个世界上的多数人都是白痴的危险想法,而麻瓜则要多打上一条低贱的标签。他考虑过直接丢掉那份炖肉,但那样杰西卡大概率会朝他喷射毒液,所以他只捡了一小块,剩下的交给了克利切。他说着磕磕巴巴的法语离开了位于第六区的法国魔法部,那里的职员纷纷表示对杰西卡留有印象,毕竟对着弗斯滕伯格广场喷泉发呆一整天的巫师也没那么多。他们称英国的易容马格斯小姐在去年夏天经常会来喷泉旁边写东西,再把成稿叠成纸船扔进水里。他随后也光顾了勒梅治疗中心,外套的口袋里装着那对唯一称得上是线索的袖扣,其中一只被杰西卡施了咒,越靠近那枚戒指温度便越会升高,亲吻时的热度就像能烫穿手心的小石子。 “米勒用掉了一周的假期,预计下周二回来。”勒梅治疗中心的接待女巫只肯说这么多,法国女人冲雷古勒斯眨眨眼睛,“但我会记录您来拜访她的原因,布莱克先生。” “我来探望她。”雷古勒斯说道,没提他们订过婚的事,大概只有梅林清楚她还愿不愿意嫁给他。他又一次开始后悔,这次是懊恼他们的约会与订婚都太过于草率。但随之而来的,这近一年来空荡不定的心竟也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仿佛光照下的尘埃。“倘若我没有联系上她,还请您务必替我转达我的思念。” 妩媚的法国女巫叹息:“我给你一个地址。” 他能肯定那枚戒指是送到了杰西卡手中的,雷古勒斯想,萨拉.朗费罗会把所知的一切消息都说给她。他照着接待女巫指出的方向前行,哪怕只有一坠坠的木兰花为灰扑扑的城市点缀,初春的巴黎仍旧算是个好时节。塞纳河上的桥梁像灰色丝带的卡扣,将两岸的万千景象串联在一起,而身后的铁塔在一片粉红色花苞的簇拥下静静矗立,宛如从花中生长出来一般。这座城市的麻瓜更是多如天空上的云,成群搭伴的少年少女驻足在一排排青铜色的小摊,挑上几本日历或杂志。 不同于死气沉沉的巫师世界,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垂眸,他们象征着青春,也是这座城市鲜活的呼吸。 他找到一栋半新不旧的公寓,门口堆着箱子,符合一切对麻瓜拥挤而杂乱的印象。他向一个类似负责人的麻瓜女性询问起杰西卡,语言上的沟通也逐渐流畅。“她跟打球的朋友出门了。”忽然头顶上有个声音说,雷古勒斯投以视线,狭窄楼梯盘旋而上的终点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的一半藏在影子里,鹰钩鼻,身躯却佝偻着,腰间串着一大把钥匙与玻璃珠。“你后面再来找她。”那老人说道,随后身体缩成一个小点。 黑发青年敏锐的直觉朝他报了警,于是他开始每日定时去探望这个老麻瓜。雷古勒斯自诩颇善此道,谁叫他哄斯拉格霍恩的心得加一块可以写一本书。晚上他就住布莱克位于巴黎的庄园,这里一直有家养小精灵打理,出于魔法限制它们听从他的命令,但明显更熟悉他的父母。每天白天他前往那栋老公寓的302房间,在那个比布莱克祖宅地下室还小的房子里陪老麻瓜聊东聊西,有时也不用说话,只用帮忙剪花浇水。雷古勒斯不常做这些活(他用惯魔杖了),秀气的脸也僵得像去赴葬礼,但上手挺快,所以也不太讨人厌。拜访进行到第三天他的耐心有了收获,老人开门见山地询问他与杰西卡的关系。 “朋友。”斯莱特林面不改色地说,他现在越来越认清自己了,底线已经退化成暂时与杰西卡保持友谊——反正杰西卡肯定愿意跟他当朋友。 老人点点头,然后就和他谈论起杰西卡这段时间的故事,他一会说女巫帮他剥楼下杜蒙家买来的豆子,一会说她去的各种各样的地方。每说到一个地点雷古勒斯也跟着抽空跑了一趟,于是他看到了枫丹白露的天鹅,被麻瓜珍藏的不会动的油画与雕像,他看到混乱的车辆,适合打水漂的河和小桥,以及女巫心心念念的大学。由于他的装扮在麻瓜中实在太过显眼,咒语施烦了之后他开始不得不地学着融入他们。黑发青年在魔法的帮助下随意进出巴黎五大的每一间教室,在魔法的帮助下,他听到有学生后怕地讲自己在教授面前把掉在地上的梅氏剪捡了起来,也默默欣赏了剧场关于十九世纪扇语的排戏,肤色各异的学生们把绣着蕾丝的扇子又开又关,表达的意思是你太残忍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站在林荫道下,穿着印猫头鹰图案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裤,黑发的末梢打着卷,看上去与这里任何一个履行学习天职的麻瓜没有差别。他在尝试了解麻瓜的世界后一直在忍耐,结果在这里反而找到了怀念的感觉。他当时迫切地想要毕业承担责任,但是现在,他觉得继续读书也不错。 他开始理解杰西卡不愿意回到他身边的原因。 他也开始鼓起勇气主动与麻瓜主动搭讪,询问他们该如何讨喜欢的女孩原谅,不少人对这个矜贵又阴郁的男孩感到好奇,再加上他问的问题,好奇顿时转化成了好感。 “夸她好看,说她是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有男人说,随后亲吻妻子的脸颊。 “跟她道歉啊,”有个女学生理所当然地讲,“向她诚恳地承认你犯的错——不过,太过分的话你还是主动跟她保持距离吧。” “买一束花,”路边的一个人说,他抬起头作出思考的样子,“每天都要买,不管嘴里怎么说,女人是最喜欢漂亮东西的,看到之后她肯定会原谅你。” 于是雷古勒斯也开始买花,把鲜木兰和百合郑重地放进杰西卡房门把手的缝隙,再用咒语让它们保持盛放的姿态。鲜花对他们来说不算新把戏,上学的时候他总带她去禁林观赏魔法植物,毕业后也经常把各种好玩的东西拿回家。但他决意都试一试,就像用惯阿拉霍洞开了,现在却只能用无数把钥匙去打开一把锁。 每次会面他也给那个老麻瓜带了礼物,起初是为了套取消息,后面则是要保持礼貌——当然这两种目的偶尔也可以有同一种起因,比如这个老麻瓜告诉他杰西卡是和一个男人出门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圣心教堂。”某天下午老人没有打开房门迎接雷古勒斯,反而站在那个狭窄楼梯口对他说道,“我没有告诉她你的事,我想,你应该自己去找她。” 雷古勒斯攥紧手中的袖扣,其力道约等于握住他的魔杖。他正在蒙马特高地游荡,试图寻找任何他熟悉的身影,但可惜游人如织,谁叫麻瓜的数量总是这样的多。他无心欣赏蔚蓝的天幕与枝桠上逐渐萌发的新叶,几乎是焦躁地感受着袖扣温度的变化。他就像被这东西牵了线,惴惴不安,宛如现在才开始恋爱。他迈上一层层台阶,每前进一点更多的忐忑就海浪般涌上心尖,斯莱特林忽然开始恐惧女孩不接受他的出现,也并不需要自己的陪伴。这让他如他祖母般忽然陷入回忆,遥远而又不遥远的校园魁地奇比赛,赫奇帕奇在球场外一看见他就像只飞贼一样向他冲过去——随后雀跃的身影逐渐与眼前的景象重合。 杰西卡.米勒在圣心教堂前最高的那处绿色长椅上睡着了,她端坐着,穿着白色的衬衫裙与比天空黯淡一些的宽外套,手里攥着一把干果,导致有比外套更肥硕的鸽子试图啄她的手。她的脑袋一点一点,把几缕金发扎在脑后,重新变得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熟悉的绳子。察觉到自己胸口热量的异样后她睁开眼,呆滞地掏出那枚发热的戒指检查,脚尖还摆来摆去的。几秒钟之后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惹得鸽子扑棱棱到处乱飞。20岁的杰西卡几乎是一瞬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风吹起来,吹歪她花朵般的裙摆与发尾,与梦境中她19岁的样子浑然一体。 雷古勒斯被寒冷的春风噎住,他的脑子自动无视了邓布利多教授过的那些防御心得,给他蹦出了很危险的提案。他在干脆想要不要再向杰西卡郑重地求一次婚,随后就被她扑过来狠狠地抱了满怀。男孩得偿所愿地嗅着赫奇帕奇身上难得的太阳的味道,被她施了咒一般乖乖闭上了眼睛。 杰西卡把他带回了自己在巴黎的住处,和老麻瓜的屋子一样寒酸,只不过摆满了各式各样女孩子喜欢的装饰品。旧桌子上放着雷古勒斯送来的花,在听到他解释是他这些天送的后女巫捧起花闻了闻,随后把它们插进了好几个瓶子里。冰箱里只有杰西卡旅行带回来的番茄和鱼,挣扎一番后她决定还是解决它们,可能是顾忌他对鱼类的挑剔,于是她准备煎了再放奶油煮。雷古勒斯又一次震惊于她亲自动手的烹饪行为,杰西卡解释是因为这座公寓人太多,魔法与电路不兼容,而且现在又是麻瓜的下班时间。她按莉莉.伊万斯的方法试过一个魔法阵,不过失败了。 她似乎对他有点,过于客气,雷古勒斯想,目光黏在正在切番茄的女巫俏丽的身影上。他推测是杰西卡冷静下来后还没想好怎么对待他,包括不愿意同他对视,某种意义上的逃避。他挤进厨房主动要帮她,结果把杰西卡弄得像被烫了一样。 青年恻然,但理智告诉他不能现在提起那些讨晦气的事情,他需要再等一等——就算杰西卡决定跟他分手,他也可以重新追求她,哪怕花上几年,直到杰西卡接受了别的什么人,或者他亲手把那些家伙弄消失。两个人默默吃了晚餐,雷古勒斯问什么答什么,还把在这一礼拜在巴黎的故事都说了。晚饭后杰西卡借口要去洗澡,斯莱特林聆听着完全不隔音的水声,深觉自己像在等着判死刑,干脆腾出手修好了把她屋子里那个七零八落的魔法阵(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魔法阵),还重新补了几句咒语上去。 等杰西卡擦着头发出来时正好看到他在试验让煎锅全天候工作的家务魔法,直接把毛巾掉在了地上。 雷古勒斯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很明显与杰西卡肌肤相贴没有让他得出乐观的结论,只是心里更加的不安。他觉得这样并不对,可心跳还是无法自拔地变得更快,耳畔还时不时传来女巫小猫一样发嗔的吟哦声,刚洗完澡水淋淋的一条胳膊缠在他的脖颈上,而另一条正在他的腰下打转。他能肯定再过一会自己就什么也不想管了,哪怕被抓上几爪子也行。 他感到杰西卡触碰了他的眼眶、下颌,再凑过来与他深深的接吻。她身上又有了雏菊提取物的香味,被眼泪似有若无地蒸发着,让他的心彻底化成了一滩粉红色的迷情剂药水。他迷恋地汲取着身下金发少女的气息,鼻尖贴在后颈的皮肤,而她的呼吸也娇怯怯地打在耳廓的碎发,带来一股温暖的漉湿。他吻她的锁骨、后背,又病态地对那颗腰腹上的小痣又亲又吮。 雷古勒斯想,他早应该夸她漂亮的。比如他喜欢她的鼻子,秀气又精致,翕动的时候让人莫名唤起垂涎的口/欲。最后他的脑子都像被烧化了,而少女的带动犹如暴涨的水面淹没一切,让他想折断她的魔杖,或者把她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可最终也只是抽出最后一点理智服务她。求求你,在被彻底淹没,听到她滴滴答答又透着满足的呻/吟时 青年低喘着想,求求你,别离开我—— 请不要让我生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半夜醒来他们又折腾了几回,还把她屋子里所有的酒都喝了,再恢复清醒就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雷古勒斯摁着脑袋去给两个人熬魔药,又分出一点精力研究明白了厨房的工作方式。他们随便对付了一口,杰西卡叼着一半煎脆的面包边,把另一半掰碎了透过一扇小窗户喂外面的罗宾鸟。雷古勒斯望向黄昏间穿着吊带睡裙的女巫,心砰砰跳,默默把自己的面包也贡献出来。 “雷古勒斯。”只听杰西卡忽然说,她偏过头,第一次用杏形状的蓝眼睛径直盯着他。雷古勒斯低声回应,想说好多辩解也不算辩解的话,但最终只是任由她凝视他的灵魂,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不想住格里莫广场12号。”过了很久他听见她小声地讲道,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这一刻,他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才终于重归平静。雷古勒斯紧紧地把她揉在怀里:“都听你的。” ==================== 西弗勒斯.斯内普冷淡地看向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毕业后斯内普自认还是闯出了些名堂,可那管什么用?随便一个魔药好手都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他好不容易碰到了真正的机遇,只差一步,他就将名声显赫,不用再在翻倒巷这个该死的地方苟活一辈子。 他能肯定邓布利多是因为蛇怪毒液的事找上他的,那该死的菲尼克斯.米勒一定向校长透了消息。他会因非法获取魔药原材料的可笑罪名而名声扫地,而他的药水进度甚至还没过半—— “为什么,”于是他开口了,真心实意地,虽然斯内普总觉得命运在跟他开玩笑,“你为什么对我们就是如此不宽容。” 随后他嘲讽了一番邓布利多对某些人的优待,比如那对讨人厌的布莱克兄弟,比如被霍格沃兹一手捧上巨星位置的詹姆.波特。他倒是不觉得莱姆斯.卢平有多可恨,毕竟他现在被曝光身份就够惨的了,何况他最大的痛苦其实是源自他的那帮“好朋友”。斯内普也察觉出邓布利多对彼得.佩迪鲁的敌意,他几乎是被人诱导着背叛了其他掠夺者,以至于几乎没有代价的就让他们找出了叛徒。 “既然你设计了佩迪鲁的背叛,”斯内普又问,不需要确认这事是不是校长做的,“那这些从霍格沃兹下水管道里发现的蛇怪毒液,也是你有意为之的?”用来...对付他?让他身败名裂的去阿兹卡班服刑? “百密一疏。”老人终于说道,他表示那些蛇怪剧毒只是在他做事时发生的一个意外,那会他太心急了。随后邓布利多反而对他表示了感谢,格兰芬多从斯内普小店的角落里走出,真诚地表示如果不是斯内普先干掉了所有对毒液的觊觎者,这份危险物品的回收也不会如此容易。“西弗勒斯,你这几年在翻倒巷的生活如何?听说你也给圣芒戈写了一些方子,还治好了前段时间流行的沙疹。” 他又有什么办法,斯内普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能光明正大地获得地位,没人愿意像只阴沟老鼠一样躲在巷子的缝隙里。他和达摩克利斯搭上了线,也确实帮圣芒戈做了点东西,他用这样的方式最大化地展现自己的才华,也确实接近于成功了——直到小天狼星找到了他,怨恨他暴露了卢平的狼人身份。 这怪他吗?斯莱特林阴冷地笑了,还是说,其实该怪自己在丽塔.斯基特面前没有保护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达摩克利斯?可那会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对仇敌的复仇之心吞没了他。 邓布利多耐心地陪着眼前的孩子发泄不满,就和看了一出好剧一样。毕业后他任由斯内普进入翻倒巷折腾,与出身不同,这个斯莱特林的野心在高高的天上,不会那么轻易接受自己的帮助。于是邓布利多等到了现在,如今他毕业两年,对这个世界已经不算一无所知,他会知道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 “我有一个提议给你,西弗勒斯。”于是邓布利多说道,他来给出一份邀请,询问斯内普是否愿意接受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 80、第七十三章 选择 米歇尔接近深夜才从302房间的老先生那里听说了那个男人的事,那会她刚锁了餐厅的门下班,前几天的注意力又都在只发了一半的周薪上,只欣赏到了卡在杰西卡房门把手里的花。 米歇尔对着那束水灵灵的混合花束撕开彩虹色的包装纸,将一颗橘子味的糖丢进嘴里。她从杰西卡.米勒那听过几次她未婚夫的故事,因此难免预设了印象——一个很差劲的家伙。 还是个巫师,法国少女叼着糖果想,那就又要加上高高在上,大惊小怪。 以她跟巫师们相处的悲惨经历来看,他们确实非常容易大惊小怪,对身边正常人的一切抱有嘲笑的态度。按照他们给出的界定标准,她的祖父是哑炮,而她的姑姑是个巫师,从而让她有机会“幸运地”窥见另一个世界的模样。在那个世界中居住的大多数居民相信魔法无所不能,有的也和杰西卡一样对外界充满好奇,但就像水中的油点,就算再融入其中,也永远不可能变成水,尽管杰西卡.米勒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了。 如果我死之前,你仍然学不会如尊重你姑妈那样尊重我,她记得父亲对她说道,那么在这之后,你除了一根毛线外什么都得不到。 米歇尔用粉笔擦抹掉今早写上的推荐菜单,她用了半个月掌握渡渡鸟餐厅高重复性的工作,卫生条件堪忧,室内的空气还像热汤一样浓稠,混合汗水黏在她的头发上。她听说杰西卡旅行回来了,但这几天一直没能碰见,似乎从回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米歇尔对年轻人发泄欲望的行为见怪不怪(主要他们听上去也挺安静,没什么好投诉的)。传说英国金发妞回来的第三天傍晚她见到了她的未婚夫出门采购,实际长相相当年轻,只是举手投足间有股老气横秋的气质。他是个漂亮男人,拎着楼下叠得整整齐齐的面包房纸袋,耳朵尖在春天里染成难得的冻透了的红色。 由于狭窄的楼梯口作祟他们对视了一会,她听见自己后槽牙把糖咬碎的声音,两个人没说上一句话。 米歇尔怀疑杰西卡就这样消失了,毕竟巫师们总是习惯不告而别,然后再把责任推到那些什么都能解释的保密法案上。但很快,失去一个好朋友的恐惧战胜了理智,也许是她在不停被隐藏在暗处的巫师执法人员施遗忘咒语?黑发女孩用指尖捏了一把上了胶后硬绷绷的刘海,她从小就听姑姑说这种吓唬人的故事,直到有一天姑姑再也不来看她了,才意识到她只是自以为离魔法很近—— 米歇尔想起在和杰西卡那个叔叔写信瞎聊时提到的,毫无天赋者,不被允许踏入那个世界。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关心杰西卡的状况。她消失的时间太久了,而房间里只有她的未婚夫出现了几次。 她的意思是,万一杰西卡.米勒被他给杀了呢,巫师的把戏让他们天然就能无视作案工具与场所...又或者,万一那个阴沉的男人有什么,殴打跟他分手的未婚妻的爱好?所以她才没法出门,还大老远跑到法国要跟他分开? 于是在一个美妙的工作日午后她去敲门了,后腰揣着她能想象到最锋利的水果刀,在渡渡鸟餐厅卖烟的老罗杰还被她叫到楼下以防万一。果不其然还是那个男巫开了门,在听完米歇尔杀气腾腾的“问好”后隽秀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他让她在走廊等上一小会,过了半分钟杰西卡.米勒从门后静悄悄钻出半个身子,她穿着一件绛红色的睡衣和绸裤子,脸颊绯红,完全没有挨过打的迹象,但天知道刚才是在睡觉还是在干别的什么。 “哦,米歇尔,”米歇尔听见她清脆地说,然后怀里就被塞了个巨大的包裹,“玛莲同意跟你换中午的班啦?” 女孩几乎要翻白眼,可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还不如捅死你呢。”于是她边把刀丢到地上边狠狠地小声讲道。 英国妞花了一秒的时间发呆,消化完对面的恶意后又花了三秒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严格来说这是一个傻乎乎的表情,但让她看上去比以前更美了。等她们聊清始末,又真诚地请走楼下的保镖罗杰后,米歇尔才有空打开杰西卡来的包裹,里面是袋装的五颜六色的酸砂糖。不,不,我不介意,他又写信给我的旧地址想跟我断绝关系,不过我猜只是在逼我回去,米歇尔随意对话道——粉色的是草莓味的。 “等过几天我再请你,”杰西卡说道,她踮着脚,“实在是没法见人,屋子里现在乱糟糟的。” “你准备回英国么?”米歇尔快且有点不安地讲。 “暂时不,”沙金色卷发女巫又笑了笑,“我还想着再逛逛呢,难得国内的同事们不知道我这边什么时候结束实习,要开除我的话也早动手了。” 米歇尔放下心,但同样也只是暂时的,就像把今天上断头台砍头改成明天。她在同杰西卡告别后独自面对光秃秃的、把手上没有鲜花的房门,踢了一脚地上的水果刀后开始感到头疼。实际上她的姑姑曾经称赞过她有一些“天赋”,比如能够分辨在人群中的巫师,又比如偶发性地听到本来应该在几米之外的声响。她被迫蹲下,任口腔中的草莓味四处乱窜,直到把隐约从房门后传来的声音也染成甜丝丝的。 “她拿着刀。”一个男声略带不悦地说道。 “因为她害怕你伤害我,”杰西卡.米勒说,“很多人都是这么看你的。” 很快就有窸窸窣窣的对话,似乎是她的未婚夫用了一种诙谐的方式来严肃地表达自己的决心,然后是杰西卡.米勒假装冷漠的咳嗽声:“别撒娇...你其实只需要冲人笑一笑,不是让你现在笑我——” 法国侍应生再一次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交上的朋友的感情选择,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和他分开,再不停地爱上他。至于她自己的症状,菲尼克斯.米勒的诊断是部分哑炮确实会对身边的魔力比较敏感,但自身无法控制它们(而假如只是控制得不好,巫师则将其称为魔力暴动)。她和菲尼克斯通信已经有一阵了,全靠他那只定时出现在窗台外面的猫头鹰。在圣诞节后她帮他谈成了几笔小生意,主要是女孩会买的刷睫毛的刷子,或者喷一下就能浑身散发香气的药水。 “所以说,你认为我是个哑炮?”米歇尔在最早的几封信里写道,她还是比较熟悉巫师的联络方式的,毕竟她谈过几个有魔力的男朋友(字面意思),“这听上去比''''''''麻瓜''''''''这种词还侮辱,还是你们经常以魔力的多寡区分人?” “不仅是,有些报纸甚至发展出了评价哑炮的专栏,但我不认为谈论哑炮是个有趣的话题。你的客户们还需要''''''''生睫灵''''''''吗?还是说,年轻的小姑娘们总是想着先屯上几瓶,等老了再用?” 米歇尔用手掌抹花涂了口红的嘴角,笑了半天也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 “等杰西卡离开的时候,你要不要帮她搬家?”米歇尔写道,等要封口了才盯着纸面上圆鼓鼓的字母意识到自己蠢——他们是巫师!普通的搬家怎么可能困住他们! 不过她当时还是就那样寄出去了,并且忧心忡忡地等了一星期,让喉咙跟一片将灭未灭的炭一样炙烤着脑壳。但其实回信没有那么糟糕,实事上菲尼克斯相当得体的解决了这个很可能只在米歇尔内心叫嚣的问题。 “我还是会来一趟,起码我给她找的台灯值不少钱,”他在一大段对货品清单的描述中夹杂着表示,“你喜欢的话可以再便宜点卖给你。” 米歇尔不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过至少比曾经要好。她找到的工作非常无聊,不仅要揭掉长时间站着磨出的水泡,还要在有限范围内忍受男人的调侃与牢骚。她每次在帮302的老头剥豆子的时候都会感到一瞬间的后悔,她应该读书,像忍受最刁钻的顾客那样忍受父亲经年累月的指责,以便...获得重回正轨的机会。 幸好,她在丧失机会的同时不是一无所获,脱离家庭两年的女孩想。搬来巴黎后她拥有了稳定的住处,有杰西卡这样的朋友,一个住在楼下腿脚不利索的老头,以及由跟杰西卡的叔叔合作吸引到的顾客(这带给了她一小笔外快收入)。尤其是照顾302房间的老人,起初是杰西卡拉着她,直到她开始把这当做一项任务,再后来就成了一种常态。米歇尔不是很愿意同老年人接触,但每次跟他聊天的时候会让她想起她的家人,歇斯底里的父亲,怨恨的母亲,然后是一个年轻女巫给她讲故事的模糊的背影。 黑发女孩在给香水花浇水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杰西卡.米勒在房间里躺够了之后终于恢复了陪老头聊天的节奏,这让她有了一种她会永远留在巴黎的错觉。不得不承认,年轻的英国女巫向来拥有好好对待周围所有人的力量,只不过一旦当她的力量耗空,就会傻呆呆地坐着。起初米歇尔认为这属于某类疾病,但在了解杰西卡的故事后意识到应该算是步入社会后的代价,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不合心意的事。 “我不理解。”米歇尔在杰西卡先离开后,冲着老人实在气不过地蹦出了一句,不需要解释,这算是她和老人之间独特的默契,“她...她在这里过得那么好......” 米歇尔不理解,得益于金发朋友的善意和旺盛的分享欲,她十分清楚对方所面临的婚姻状况,一个充斥着种族主义者的恶劣生活环境——按米歇尔自身的看法,基本可以算是一座坟墓。杰西卡曾经提到过来巴黎是为了寻找答案,但她得到了什么狗屁答案? “那是她自己的决定,”302房间的老人擦着杯子慢条斯理地讲,室内的尘埃被少女步伐的活力吹得翩翩起舞,又落在褪色的地板上,“她看清了自己会失去和能得到的。毕竟人们会长大,他们会从甜蜜的糖果屋里钻出来,看到世界的真相并感到痛苦,最终一生都在不停地权衡。” 米歇尔暂时没听懂,不管是老头诡异的视角还是别的,她的童年基本跟“糖果屋”沾不上边,但至少她现在能自己买糖吃。 至于她想得到什么,从现状出发考虑,她想—— “我想,能不能找到我的姑姑,”米歇尔谨慎地说,而杰西卡正坐在菲尼克斯.米勒提到的那盏台灯旁边当听众。她兑现了要邀请朋友的承诺,并友好地介绍她的未婚夫给米歇尔认识,尽管被介绍双方都表现得有点紧绷。米歇尔尽量克制自己别用左手珠光色的指甲掐另一只手的手腕,有一丁点理解为何眼前的男性会有高高在上的底气。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从长相到名字都仿佛出自名门望族。他的样貌瘦削而浓郁,近距离看比印象中更年轻,类似那种校园时期会好好系校服领带的男生,同时语气保持着冷淡的礼貌。 米歇尔用力盯着自己的甲片,她的家乡就有不少这类自持身份的怪胎,在同一片土地上盘踞好几代的时间。根据传闻,至少从十五年起,马赛港的油码头上千万输送量的输油业务都属于同一个家族,而在本世纪初他们就拥有全港最好的货运船舶公司。当然了,同样根据传闻,有些家族也不会永远辉煌下去,他们可能依旧住在华丽而考究的宅邸中,但合作的熟食店已经坚持先付款再摘库房的香肠了。 “我们当然可以试着解决它。”金发女人过了5分钟才兴致勃勃地说,她和米歇尔投入地聊了好一阵熏香肠的技术(都怪她嘴贱提了香肠的事,米歇尔懊恼),直到身边阴沉沉的帅哥受不了,用一句话把话题成功拉回正轨。关于找到姑姑的线索,两位巫师都表示非常容易,法国魔法部记录了所有法国巫师的档案,更何况她的这位巫师亲戚还是布斯巴顿的毕业生。 “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你愿意听我的意见的话。”雷古勒斯.布莱克说道,他的声音像清水,讲起法语有点干巴巴的,仿佛吝啬地为了她这种没有魔法的普通人流个一两滴,“你的姑姑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你们?当年是她,现在是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了下来。尽管对方的神色变化不大,不过米歇尔还是惊讶于他冒出的同理心,一个傲慢的公子哥在有意识地克制自己言语上的刻薄。 “我不知道安妮怎么想,可就我个人而言,我只在极少数情况下会为这个选择感到后悔。”于是她也耸了耸肩回答道,很好,现在她又向解决问题迈出了一步。她可能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不想要的一直很清晰。“我们确实不太能...称为一个温馨的家庭。” 也许安妮姑姑也一样,米歇尔忽然意识到,她离开了自己,并且再也没有联系过。抛开这位姑姑死了的情况,恐怕她也认为自己是那个恐怖环境中的一部分。她没必要,也没有义务把她拽出地狱。 “你很在乎她?”过了一会杰西卡才问,把奶酪块朝黑发女人推了一手肘的距离。 米歇尔沉默地嚼着一块奶酪,直到用亮闪闪的那只手抹了把脸:“当我没说过吧,我可能只是想要一个能陪我怨恨这一切的人。” 后来他们似乎就真的忘掉了这个话题,得益于米歇尔的巫师亲戚,她这次玩到了好几种特殊的游戏,跟哄老头的过家家相比多了许多魔法元素。她们尝试了会动的巫师象棋,纸飞机,还有会自动向磅蛋糕上挤栗子酱的纸袋。作为交换她贡献了伴手礼与一箩筐渡渡鸟餐厅的八卦,雷古勒斯中间捎带着对这些八卦提了提自己的看法,直接且准确,用不了三句话就能把她的秃头老板气死。 “你其实不用太在意。”在米歇尔研究飞来飞去的折纸时雷古勒斯忽然讲道。 “我只是一提,”米歇尔叼着棒棒糖说(反正她不怕他),杰西卡跑去门口填房东要求的用电说明了,每次她站在门口都踮着脚,“怎么,你不建议我去找个巫师亲戚?” “我认为没有必要。”黑发男巫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他在这半天里尽到了陪女士游戏的义务,称职地像一只端庄的旧花瓶,然后趁主人出去填单子的时候活了过来,“如果一个人非常坚定地厌恶他的家庭,那基本上不会有回心转意的可能。你可以尝试获得你姑姑的认同,杰西卡肯定也会帮助你——只是我认为没有必要。”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杰西卡要跟他分手了,米歇尔恶意地想。对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的怒气又一次控制了她,不过很快她也畅快地记起这个男人实际也在忍耐,为了挽回和未婚妻的关系“屈尊降贵”地同她对话。“听起来,你也受过类似的心理创伤?” “我与我的家人发生过一些观点上的争论,他们同样离开了我。”青年坦然道,米歇尔发现他手里捏着一张不会动的纸飞机,“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因此而纠结,不过最近我说服了自己。” 聆听着门外金发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侍应生把糖球咬碎:“看上去你的家庭比我家更像地狱。” “我不否认,”雷古勒斯点头,“所以我最终说服了自己接受某些人的离去——他们的离开是必然的,我不能自怨自艾,生活在一成不变的状态中,想象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米歇尔停止了咀嚼。 “我确实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时也会得到,我应该更看重现在拥有的,并接受因她而带来的改变。”青年阖眸,任由乌黑的发丝遮住眼睛,那是双灰玻璃一样的眼珠,在极为特殊的角度下能看出一点黯淡的绿色,“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关于我的问题,”少女把塑料棒从嘴里取出来,“你有什么建议么?” “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坚持自己的选择。”雷古勒斯说,他没有笑,语气也算不上温和,不过态度相当认真,“并且永远不为了做过的重要选择后悔。” 杰西卡.米勒选择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离开巴黎,米歇尔做足了心理建设,但令人震惊的是菲尼克斯.米勒真的来帮她搬家了。他估计是瞒着杰西卡,搞得沙金色卷发的少女乐到咳嗽个不停,从两个人的相处细节就能看出他们保持着非常友好的亲戚关系。棕发男人与米歇尔以及雷古勒斯依次打了招呼,又将手掌一把拍在黑发青年的肩膀上。 “我会回来探望你和所有人,也会给你们写信,告诉你们分离的日子里我都干了什么。”杰西卡在少女帮忙检查还有多少东西需要整理时说,“也欢迎你来英国,米歇尔,我就在圣芒戈当治疗师......” 米歇尔骂骂咧咧地用渡渡鸟餐厅的可露丽堵杰西卡的嘴,同时感叹巫师惊人的家务整理效率,只要挥一挥魔杖,各类家具就会像有生命一样排队飞进小巧的手袋或箱子(虽然它们全部看上去像上个世纪的产物)。最后狭窄的房间在下午被搬空,而巫师总是能靠神奇的魔法玩消失,米歇尔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门面前,想再嚼点什么,结果发现口袋里已经没有糖了。 她灰溜溜地推开渡渡鸟餐厅的玻璃门,秃头老板惊讶于她明明请了假还要过来,在确认对方不是真想在今天打工后给她拿了一杯橙汁。侍应生趴在一张窗边她总忘记擦的桌子上,边咬着吸管边目送太阳缓缓垂下枝头,那儿正好长了一棵很漂亮的木兰树。在初春巴黎的渡渡鸟餐厅,每天总能闻到木兰花、汗水与热汤的气味。 她马上就要睡着了,然后感到有人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 “你吃掉了我一天的工资,”黑发少女抱着一盏到处镶嵌着珠母的流苏台灯,对着身旁的棕发男巫抱怨道,“那个十五寸烤肉挞从来就没有客人点过,大家都说是老板用来骗钱的。” “你让我随便点单的,小姐。”菲尼克斯.米勒拉长了语调说,他和米歇尔并排走在黑乎乎的塞纳河边上。从背面看他和杰西卡长得很像,但拥有比杰西卡更高挑的身量,柔顺的棕色头发被扎成小辫子垂在脑后。“哎哟,这风可真大。” 米歇尔缩紧了肩膀,初春的冷风让裸露皮肤上的每一粒毛孔都战栗起来。他们最终站在河边一盏青铜色的路灯旁边,在灯光的照耀下少女脸上浮现出苍白而柔软的绒毛,像一只被羽绒覆盖的小鸟:“你不是应该回英国了么?” “如果一个魔力强大的英国巫师想到海峡对岸的国家去,在不考虑法律约束的情况下,距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正好,我就是一个不太在乎规则又有点本事的巫师。”菲尼克斯说,他的长相气质还算迷人,略微输给大卫.鲍伊,可能源于打扮得奇怪又市侩,让人联想起小说中那种斗剑为生的剑士。“杰西卡让我带上这盏台灯,”斗剑士在瑟瑟风中讲道,“我给她讲了咱们通信合作赚钱的事,她就一定要把这玩意送给你。” “你觉得雷古勒斯怎么样?”忽然他莫名其妙地发问。 米歇尔试图将身体连带着台灯一起裹进镶柳丁的假皮衣里,此时此刻对杰西卡.米勒这个家伙的感情窜升到一种模糊的地步。“大概同样的问题我问过楼下的那个老头,”过了一会她讲道,“他说,这属于杰西卡自己的选择。” 至于她对那个公子哥的评价,米歇尔眨了眨同样蓝色的眼睛。她不是个称职的侍应生,离开后她都有点忘记他的名字了。她只记得他削瘦的身躯和类似枯草灰烬的眼睛,记得他忍耐自身对他人高高在上的俯视。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没那么着急赶着上班,从公寓破旧的卧室窗户看到他们在楼下三角形状的花园喂鸟。杰西卡捧着一把瓜子,而那个男人就一直盯着杰西卡看,目光平静而专注。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米歇尔被吓得登时一个激灵,像被蛇给咬了一口。不过很快他就把注意力挪了回去,在对上少女时原本审视的姿态非常自然地转变为柔和。 “爱,”她听见菲尼克斯低声说,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像一朵飘过又飘回来的云彩,“最伟大又最残忍的魔法。它会在离开你时,把它曾经赠予你的一切都加倍讨回来。” 黑发侍应生咽了下口水以敲打发烫的喉咙,仿佛她的心就是为了此刻才不停地跳。她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不少关于眼前这个28岁男人的情况,看起来仍心有所属,而他当年追求的那位女性正带着两个孩子陷入离婚的麻烦。她用那些信息勾勒出他们可能发生的故事,像一个个穿梭在苏格兰湿气森森的城堡里的幽灵。可事到如今那些属于巫师们的青葱岁月也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老练的商人,思考着比女孩离他而去更深刻的问题。 “那什么是真爱?”她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我,我该怎么知道眼前的是不是我要的?” “我也不清楚,小姑娘。”菲尼克斯露出一个微笑,他看上去想再拍一下她的肩膀,最终还是将双臂垂放在两侧,脊椎放松下来,“我这辈子做错过无数次选择,只有在发觉''''''''我不能失去它''''''''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男巫朝少女伸手,将那盏漂亮台灯亲自替她抱着,“但是呢,最终我们都会知道的。” 米歇尔在灯光下垂眸,从此时此刻联想到别的回忆,不止是谈情说爱,而是更为遥远的东西。她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马赛港潮湿发咸的空气,想起巨大的港口和同样巨大的海鸥,维修设备的工厂里终日回荡着打磨齿轮的咔咔声。为了拯救自己的余生,她艰难地离开了那里,同时她百分百肯定自己永远也不会回去。 她努力想起姑姑安妮,在那个家中唯一关怀她的人,当年她是那么地渴望能留住她,或者让她带自己走。可关于安妮的记忆是那样模糊,最后那个女巫描摹不清的身影变成了杰西卡.米勒(虽然她和所有巫师一样来去无踪),变成会准许她休假的秃头老板,卖烟和报纸的会帮她撑腰的罗杰,变成眼前的合伙人剑士,还有住在302破旧公寓房间里的老人——在帮他浇花时,他就像她那个为家族带来残缺的魔法又早早死掉的祖父。 老天呀,瞧我都错过了什么!米歇尔小姐想道,她想要的东西,不是都找到了吗?它们曾经离开了她,可又会不停回到她身边。更重要的是,哪怕她已经很难回头了,她也完全不想回到当时的那个家里去。在她第一次萌生出自己想要家庭带来的温暖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在做选择了。 我是不是应该回家?曾经离开家的港口女孩犹豫着。 我已经到家了,现在的米歇尔想。 【全文完结】 1982年春。 克里斯在斯拉格霍恩的宴会上焦虑地啜着柠檬水,一些酸味的刺激有助于帮他保持冷静。他六年前从霍格沃兹毕业,在老金伯斯的教学机构当一名家庭教师。三月份时他签了个半年期限的住家合同,等上面的魔法保密效力解除后才发现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教师招聘正好失效半个星期——工作职责是为羊羔般的麻瓜出身的小巫师提供基础教育。 包括但不限于魔力引导、趣味魔法历史与初级咒语学习,还有儿童魔杖的使用和魔法动植物科普什么的。男巫把玻璃瓶里的冰块咬掉,他有六年的教育经验,倘若这次能说服布莱克,就能拿到相比工作内容颇为丰厚的薪水,然后带着辛蒂和孩子搬到比巫师公寓更好的地方。 跟已经成为过去的学生时代比,克里斯有一段堪称平平无奇的职业生涯,要知道他当年是地下决斗小组蝉联三年的冠军,还在n.e.w.t.拿了8个o。男巫低头组织起一会面对雷古勒斯.布莱克时该讲的话,要礼貌,但同时也得不卑不亢。 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没能成功留在霍格沃兹,邓布利多没有选择他来教黑魔法防御术,哪怕这门课选择了那么多白痴迫害学生。今年学校又换了个年轻的斯莱特林,而拉文克劳刚好对这位小有名气的后辈的印象也不怎么样,在他看来,当食死徒远比改论文更适合西弗勒斯.斯内普 都是些什么人啊。 牢骚归牢骚,拉文克劳还是打起精神贡献了几个笑料,又帮忙把他这一片的气氛炒起来。倒不是真把自己卖给斯拉格霍恩了,只是尽量在细微之处表达谢意。 跟辛蒂商量后克里斯决定走斯拉格霍恩的路子碰运气,他错过了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招聘,但斯拉格霍恩的宅邸永远为他敞开,而当年布莱克的小少爷如今是他们院长的座上宾。克里斯对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态度算是羡慕与妒忌参半,一个权贵家庭的次子,因为兄弟被除名得以从家庭继承了难以想象的产业与财富,惹得像他这样的可怜虫玩命地打转献殷勤,以期待讨上那么一丁点好处——就从布莱克的协会玩具里赚加隆开始。 然而感叹一阵后他还是起身,准备去寻找这位新布莱克先生。男巫穿过狭窄的走廊,耳边充斥着装饰玻璃灯里的小仙子与周围客人双倍的抱怨。人们抱怨着1982年的三月(与之前的每一个三月一样充斥着降雨),抱怨税金以及糟糕的家庭矛盾。除开抱怨外第二多的话题是炫耀,然后则是今年魁地奇世界杯英格兰的出战名单,而大名鼎鼎的追球手詹姆.波特自然身在其列。克里斯尽量识别着每个人的身份和来意,在路过第七个松散的对话团体时停了下来。这个团体是由两名女巫组成的,雷古勒斯的未婚妻,再加上巴蒂.克劳奇的妻子。 自小克劳奇被抓后她大概有多久没出现了?克里斯一边犹豫着想,一边微微打量这位更年长的夫人,憔悴得就像一座涂了颜料的雕塑。 无论如何,他总要打个招呼不是吗,这两家显然混在一起,现在是他有求于布莱克,何况这也是礼貌。 “晚上好,克里斯.恩德先生。”克劳奇夫人声音沙哑但得体地回应道,“最近过得可好?听说老金伯斯给每个机构里的家庭教师都发了奖金,鼓励大家支持英格兰赢得今年的世界杯冠军。” 随着一旁的未婚妻小姐恍然大悟地眨了下眼,克里斯算是明白两位女巫之间的关系了。比起友谊这种飘忽的说法,克劳奇夫人大概率是雷古勒斯.布莱克为未婚妻请来的帮手。他从脑子里捡起杰西卡.米勒的资料,她毕业后就在圣芒戈当治疗师,跟着丹尼斯.提斯代尔做事,未来大概率会追随他转到新创立的黑魔法伤病科。 “祝女士们夜晚愉快,”于是他也顺势回答道,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请问是否能允许我加入谈话呢?” 在大概胡扯了十分钟后克劳奇夫人终于以“感到疲惫”的名义暂时离开。“克劳奇夫人休息够了就会回来,”杰西卡.米勒说道,女巫今天穿一条简单的蓝色裙子,用来衬她那双同样蓝汪汪的杏形眼睛。她用鞋尖将扫在地上的裙摆归拢好,又看向克里斯,说话时露出洁白的贝齿,“看上去您有事单独找我?” 拉文克劳坦诚自己为了工作想见上雷古勒斯一面,听完这个请求后米勒点点头。克里斯耐心地等着眼前的小姐得出结论,虽然在他模糊的印象中她和雷古勒斯都还只是低年级的小不点,但只要是先有求于人,就仿佛折断了魔杖再参加决斗。 “我不建议您现在去跟他聊天,”过了一会米勒回复道,她又露出一个微笑,头上的首饰也被这个笑容衬得亮闪闪的,包括手上戴着的一枚普通的素面戒指,“据我所知雷尔正为了别的事情苦恼,所以今天不算一个好时机——不过我可以帮您在合适的时间转达。” “我十分感激,”克里斯说,“但是为什么?” “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因为您对克劳奇夫人保持了礼貌,”米勒坦诚道,“之前的很多人都选择无视了她,懂得趋利避害虽然很好,可对孩子们来说知道这个还太早了。” 克里斯哑然失笑,属于拉文克劳的那点促狭迸发了出来,他开始觉得这个女巫有意思了:“听上去你并不喜欢斯莱特林。” 杰西卡.米勒只摇摇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礼貌结束对话后转而安静地缩在绒面沙发的长扶手边。走廊的灯光透过玻璃屏风的花纹,像被吹皱的涟漪一样在明黄色的墙纸上摇摆。克里斯也听说布莱克的未婚妻是个非常少见的易容马格斯,据说这类男女巫师被眷顾的同时也被魔法影响,时而忧愁,下一秒就雾散云开。克里斯有心见识一下这种变幻莫测的天赋,但那同样是不礼貌的,除非她本人愿意搬出来聊一聊。 于是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克里斯决意等到克劳奇夫人回来再告别,最后干脆研究起赫奇帕奇手上打了结的沙发流苏。虽然米勒在发呆,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21岁的年轻女性,因而克里斯倒没有那么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男巫凝视沙发对面女巫的脸,凝视她微阖的眼珠和沙砾颜色的盘发,上面用零星的海蓝宝当作点缀。女巫不说话时给人的气质类似珍珠的外壳,柔和而白皙,但只要一笑起来,那种厚重的感觉就消失了。真奇妙,克里斯想,无论是她再年轻十岁还是年长十岁,都不会再有这样微妙的美感。 “您在金伯斯的教师事务所工作?”忽然他听见米勒说,“那请问您认识朗费罗先生吗?萨拉.朗费罗是我的好朋友。” 他居然把这个忘了!克里斯有些懊恼,他与朗费罗一家的关系本来可以成为这场对话的绝佳切入点。“据我所知,”于是他赶忙说道,“朗费罗先生在妻子儿女搬走后过得不太好。” 他客观描述了一通朗费罗先生的悲惨境遇,杰西卡.米勒在认真聆听后表达了对好友萨拉的支持,后面他们又聊了聊家庭教师的工作,其实不少学生都是成年人,把年少时获得的免费知识忘掉后,再学习它们就要付出额外的金钱与时间成本。再后来米勒也贡献了几个他的老同学提斯代尔的圣芒戈笑话,克里斯惊讶于她居然是那种越聊天越活泼的类型,让这场小谈话终于有了点宾主尽欢的意味。 “哦,我看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那么他们和雷尔的对话一定结束了。”杰西卡小声提醒道。女巫转过头望向他,那双蓝眼睛仍然很亮,但友善得过于平淡,“您要找他的话可以趁现在。” 克里斯从沙发上起身:“我也还是想去试一试。” “那么,很高兴跟您聊天,”她再一次微笑,“祝您心想事成。” 克里斯很快就在涌动的人影中找到了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想要上前去,但杰西卡.米勒的提点如诅咒般影响了他。这让他又一次开始焦虑,甚至想嘬上几口柠檬水。机会在几个犹豫之间飞快地溜走,他眼睁睁看着年轻的男人果真拒绝了几个邀请,再径直回到未婚妻身边。他出现的时候米勒没有笑,但裙摆下的脚尖雀跃地晃动起来。 他帮她拿了一杯果汁,随后两个人咬了一会耳朵,杰西卡给他展示了自己在沙发靠垫上打的流苏结,大概五分钟后雷古勒斯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不过在她的流苏结旁编了个更复杂的。 希望米勒真是个好人,克里斯在内心郁闷道。他最终还是听从了米勒的建议。如果她忘记了,或干脆把他耍了,那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再寻找别的机会。他其实给布莱克写过信,但拿不到私密的地址,所以目前还没等到回复;他也试探过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职员,不过他们的态度很严肃,再坚持下去恐怕要留下坏印象。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先向辛蒂袒露焦虑,她是老金伯斯的文员兼职接待,正在公寓的壁炉边哄他们的女儿睡觉。 “那就交给命运,”辛蒂说,她表示无论住在哪儿都挺好的,何况他又不是真失业了,“希望咱俩足够好运。” 半个星期后克里斯接到了雷古勒斯.布莱克的邀约,只不过不是在他设想中的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而是一处不知名的庄园,远远望去有设计人员和飞来飞去的涂料罐子出入其中。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在嫩绿色的草坪旁等他,为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布莱克的新宅邸,随后邀请客人一同绕着小道散步。 “请原谅,给房子装修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我最近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忙这个。”黑发青年解释道,他穿着套半旧的衣服,看上去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脾气,而旁边的花草是新栽进去的,随便就能嗅到泥土的气味,“听我妻子说您自荐要成为协会的教师,所以就想跟您谈一谈。” 克里斯谨慎地回答了青年提出的几个问题,很聪明地没有相信雷古勒斯.布莱克所表现出的和煦,毕竟历史上大部分敢小瞧布莱克的普通人都付出了代价。虽然眼前这位布莱克先生才21岁,但几年前就敢朝巴蒂.克劳奇儿子的烂摊子伸手,从而得到了克劳奇夫妇的支持。 又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就从追随神秘人果断地转向了邓布利多,并且与被除名的布莱克们维护关系——从结果看确实明智极了。 他们几乎是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的方案,克里斯会直接加入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备选教师名单,并以基本工资试讲一段时间,直到九成以上的小巫师家庭都认可他的水平。克里斯在得到想要的之后对雷古勒斯表达了感谢,青年却直言他只是听取了未婚妻的建议。这让克里斯意识到那位女巫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并且也不索要什么好处,她就像他的另一双眼睛,同时也是布莱克的窗口。 “假设您不介意告诉我的话,布莱克先生,”克里斯问道,“请问米勒小姐是如何评价我的?” “除开专业素养,她称您的表现十分得体。”雷古勒斯说,“这对英国巫师的未来不是什么坏事。” 克里斯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米勒对他的称赞,而是他发现自己一直都理解错了布莱克夫妻的关系。他曾经一度判定他们的结合有所古怪,杰西卡.米勒对麻瓜的态度过于友善了,甚至会定期前往麻瓜那边学习医学知识,令重新以布莱克身份活跃起来的阿尔法德.布莱克都讳莫如深。他之前总觉得雷古勒斯.布莱克是故意娶了这样一个女人,以向外界表态家族的变化——但现在,他认为米勒的思想还是能够左右布莱克的决策,就像冷冽水面下存在的静流。 又或者说,起码在某些方面他们是志同道合的。 英国巫师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克里斯忍不住畅想着,如果巫师能够越来越多,他们的视野就会随之变得愈发广阔,拥有更多改变的机会,最终脱离目前两个巫师喝杯茶就能捋出彼此亲戚关系的时代。作为一个普通的英国巫师,克里斯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了关于血统和与麻瓜斗争的碎片,最终还是遵循被米勒夸赞过的本心抛弃了它们。 想想看吧,他此时此刻真的有点心潮澎湃了,一个更广阔,也更为不同的世界。 ========================= 杰西卡刚刚处理完最后一封发给谢诺菲留斯的信件,她把这两年囤积的勉强成型的故事稿都寄给了他,他们会经历反复的修改,而最终能有多少登在《唱唱反调》上还是个未知数。沙金色卷发的女巫盯着预示着刊登悲剧的茶叶渣想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决定寄出它们,让一个故事被人阅读远比留在自己手里要强。 处理笔记的过程没有那么惊天动地,但威廉.米勒还是陪着她,并戏称女儿的行为就像丢掉储藏室里的发芽洋葱。这些天她回了父母家住,而雷古勒斯正忙着新房子的装修。1981年秋天他们买下并圈了一块空地,斯莱特林本来打算只靠着一本装修咒语书检验自己的魔咒造诣,结果在屋顶第三次不按照他的咒语生长后才咬牙切齿地承认,果然有些钱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赚。 杰西卡当然没有嘲笑他的恃才傲物,就像很多人说过的,她如今早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当年或许对他有着狂热的迷恋,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些事的发生,那些遮蔽她视线的东西散去了,曾经那个仿佛闪着光的少年形象被打碎,她看到了藏在碎片后面的,其实并不总是引人夺目的雷古勒斯。 她看见,然后再一次选择了他。 1981年九月他们在《预言家日报》上正式宣布了订婚(紧接着一周之后敲定了新家的位置),杰西卡试着帮他分担压力,雷古勒斯也开始尽量加入赫奇帕奇女孩们的活动,然后获得了伊丽莎白的以及萨拉阴阳怪气的评价。萨拉称他比起毕业前多了一股“阴沉中透着阴险,阴险中透着古板,古板中透着未成年男生般的羞涩”的矛盾。她把这个评价私下偷偷跟父亲分享了,搞得威廉难得挂不住长辈的矜持,称这可能就是属于萨拉特有的总结天赋。 “我们很少这样对话,”威廉说道,而金发少女正在帮他插玫瑰盆栽,“在这种话题上你往往更亲近你母亲一些,虽然这也是非常合理的。” 杰西卡眨了眨眼撒娇:“这个我保证不告诉妈妈。” “从你毕业后,你想的就越来越多了。”威廉理解却无奈地回复,他手上还拿着一本杰西卡的故事手稿,“雷古勒斯一会来接你?” “等他应付完报社之后,”赫奇帕奇说,“下周我会去看花园、浴室的防水咒情况,可能还得提前做功课,周二的话我需要交壁炉的付款单,天杀的魔法部居然还要预约金” 威廉微笑:“感觉有点接受不了?” 杰西卡把脸埋进桌上干净的毛巾里,闷闷地点头:“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对吧?” “在我看来,生活与婚姻的秘诀是不害怕改变。”棕发男巫解释道,“在这一点上我非常钦佩雷古勒斯,他跳出原来世界的时间比我当年早得多。我直到与你母亲结婚的第三年还不能适应新的家庭生活,那时候我们总是吵架,我被她的刻薄一次又一次打碎,再被对她的爱给粘起来——我曾经非常失望,一度认为是我在一厢情愿地付出,直到有一天意识到她其实也爱着我。” “最后我发现,谁向谁低头是不重要的,类似的争吵总会发生很多次。对于以感情为主要结合因素的婚姻,维系它的关窍在于尽可能去尊重两人之间产生的,或者至少是曾经产生过的爱情。”男巫的蓝眼睛温和地眯起来,这个动作为他的眼尾带上了几道皱纹,“爱作为一种魔法,甚至有连命运都可能改变的强悍力量,它令人们相遇,像怜惜自己一样地怜惜对方,乃至因被对方所爱从而领悟生活的意义。人的确会被爱改变,可如果它能让你变得更好,那就还算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直到有一天。”然后男人说,“你意识到这笔交易不再公平,甚至让你把它原来赠予的东西都输掉了,那爱的魔力也就消失了。你要考虑的是如何结束这段感情——就像你的祖父母,他们还爱着彼此,他们的爱情客观上当然也是纯粹的,但它不足以支付生活的代价了。” 杰西卡被父亲的结论震惊到了,她托着下巴,而一枝玫瑰被她夹在指缝里:“听上去您像在劝我跟他离婚一样。” “维系婚姻第二重要的秘诀,在走入婚姻时就设想好最差的结局。你因为爱嫁给他,那就只有爱能让你放弃,在这之前它能令你克服一切阻碍,你也必须克服一切阻碍。”威廉.米勒侧过头注视自己与爱人唯一的孩子,“但无论你最终怎么选,我们都会永远支持并祝福你。” 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咬了下左侧腮帮:“这个我也不会告诉雷古勒斯的。” “那倒不用,我猜雷古勒斯会欣然接受,并且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想过?”年长的棕发男巫感叹,“这就是斯莱特林对学生的教育,他们总是做好了准备。” 面对太过于颠覆的观念,赫奇帕奇一般会把这个观点先丢到脑海的角落。她选择跟爸爸谈论几个轻松的话题——比如一起八卦菲尼克斯的感情状况。目前菲尼克斯正绕着曾经的恋人梅拉尼娅团团转,她把姓氏改回了麦克米兰,但没有改孩子的,以保证她的两个儿子依然能够争取财产。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杰西卡抿嘴,这大概是她与雷古勒斯和好后达成的最重要的共识之一。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又比如雷古勒斯最终同意先试着接纳麻瓜出身的巫师,并努力加强他们作为巫师的身份归属感,就像种下一颗并不喜欢的种子,它也许不会发芽,但铲除它只会让这片正在枯死的土地更加贫瘠。 同时她也没有那么憎恨雷古勒斯帮助小巴蒂.克劳奇的行为了,女巫在回到公寓后捏着耳饰思考。她换上了一条新的裙子,为了打发聚会之前的时间写着故事,而雷古勒斯在对账单。起初她无法接受他拯救了一个对伤害他人毫无悔意的家伙,从那时起她看到了他身上冷血、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那面。 这让她无法再面对自己的恋人,并且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的问题。直到她为了卢平遛进霍格沃兹的那天晚上,邓布利多给她讲述了一个充满遗憾的童话故事,并称这一次他做得更好。 “雷古勒斯。”沙金色卷发的少女叫他的名字,而青年闻声望向她,在家里他没系领带,浓郁而锋锐的眉梢下是不设防备的灰色眼睛,显出与忙碌的一天相符合的疲惫。“你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吗?”她缓慢地作出拍传唤铃的姿势后问道。 “事实上,我们已经分开过一次了。”青年冷静地指正。在刚刚的两个小时中,他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比较账单的收入与支出上,就像一位强行要求两个已经决裂的兄弟和好如初的母亲,这令他的神情多少有些冷酷。但紧接着他的神色就柔软下来。“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认为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假如真存在另一个世界,”杰西卡忽然又问,“我们会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在不同的世界里,人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隽秀的青年已经习惯了她总是问出跳脱的问题,他把手中那些被浮石打磨得薄薄的羊皮纸放回象牙盒里。“这很难说,”过了一小会男巫低声讲道,他站起身来到她身边,“人们的性格总会令他们做出相似的决定,可只考虑性格的影响又是不全面的,就我暂时想到的,只要两边接收的信息有所差异,决策内容就会被彻底改变。” 紧接着他的话语顿了顿:“也许在另外的世界里,我就做过无法挽回的事。我会错过你,并为我做过的选择而后悔。” 因为我们既定的道路被改变了,杰西卡想,想到他们在邓布利多口中描述的结局。他设计并推动了一系列变化,从而彻底改写了他们的人生,而1976年的九月十七日就是他为雷古勒斯精心设计的第一个。他们的校长看到了未来,于是果断放开手做出改变,就像用魔法修改了潮汐,而他们这些受同一颗月亮影响的人将其称为——命运。 “一定是命运让我这么爱你,”于是少女嘀咕道,“你可以把剩下的账单分给我四分之一,只要你相信我的话。” “我可以把数额最大的都给你,”青年俯下身拥抱她,两个共享一颗月亮的人鼻尖抵着鼻尖,“但今晚要做完,你需要在宴会结束后也配合我。” “你还真是教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我又不会扣你的分数,杰西,而且你当年是不会反驳教授们的,可一定会跟我谈条件。”雷古勒斯无奈地说,他们倒在沙发上,他分开她的大腿,感到她温暖的皮肤蹭着他的身体,“晚上福吉会提议邀请受协会资助的巫师家庭来魔法部,拍拍照片发发头版什么的——不过我打算拒绝他。” 杰西卡.米勒笑了,她抚摸怀里青年的脸颊,他们现在离得太近,一层轻薄的汗水将他卷曲的黑色头发沾在前额和太阳穴上。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想什么,他认为福吉对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的控制过于“僭越”了,这就是雷古勒斯.布莱克,永远不会真的向任何人低头。 “别玩过了,”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万一福吉根本没想那么多呢,“稍微给他留点面子。” “我也知道。”雷古勒斯说,他的眼睛因野心仿佛在发亮,他又亲了下少女的鼻尖,直至她的眼睛也变成烟灰色,“他们会大吃一惊的。” 如今看来,她与雷古勒斯关系的突破取决于一个秘密,杰西卡在又一场宴会的沙发上触摸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眶。当年的斯莱特林轻而易举地推测出了自己易容马格斯的身份,惹得她当时赌咒发誓一定也要找一个对等的秘密来报复他。而她现在就有一个了,赫奇帕奇的脑海中闪过那个邓布利多讲述的故事,那天晚上她知道了那么多堪称惊人的内幕,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走出了因小巴蒂的事而产生的阴影。既然邓布利多说这一次更好,那她还是应该多关注积极的方面。哪怕是罪有应得的家伙,至少他的家人们都还活着。 但,仍旧需要保持忠诚,何况对于一个秘密,让它永远被埋葬才是最好的。 “天呀,我亲爱的雷古勒斯,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那个故事里的结局。”她又一次在心里下定决心,像有星星从天上一闪而过,最终坠入冰冷的湖中,“这才是我对你真正保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