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想要得到法律援助!》
1. 和真人恋爱的第一天
“夏油。”白川绫枝微笑着对电话说,“我一见钟情了。”
夏油杰不冷不热:“恭喜。”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重要客户必备的客套。
但只要有一点情商都听得出来他的道贺有多么敷衍。
白川绫枝习惯了,并且自顾自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你知道他有多可爱吗?他看到我就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还主动用手来摸我的肩膀,他还想掐住我的脖子……”
盘星教教主大受震撼。
夏油杰面无表情:“白川,这种情况你应该报警,而不是给我打电话。”
白川绫枝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报警?”
夏油杰:“…?”
“他一见面就想和我亲密接触。这不是爱我是什么?”
他听到她更加幸福地握住手机继续小声喃喃,“太可爱了。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吧,夏油?”
夏油杰:“……”
夏油杰:“谢谢,我不理解。”
“没关系。”
白川绫枝高兴地笑了起来,“只要我知道他有多可爱就够了。”
“我爱他。”
夏油杰无言地捏了捏额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盘星教的事务虽然有秘书帮忙处理——
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多的,他没空和这疯子扯家常。
白川绫枝不等他挂断电话就阻拦了他,语气柔柔地开口,“夏油,他是咒灵。”
夏油杰:“……”
白川绫枝不知道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还有嘈杂的惊呼着“夏油大人”的女声。好半晌,另一边才迟迟传来了回复。
夏油杰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她是不是有病这件事的疑问:“白川。”
“——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食物?”
“没错,夏油。”
白川绫枝认真回答,“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么可怕,又这么甜蜜啊。”
“……谢谢你,自从认识你后我觉得我是一个正常人。”
夏油杰吐槽完毕,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慢慢变得古怪,“你不要告诉我他这会儿在你那里?”
听到朋友的问题,白川绫枝喜悦地弯起了眼睛。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夏油?他就在我这里。”
“……?”
白川绫枝捧着脸,和他语气轻柔地解释,“他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我很快就把他绑回家了。”
夏油杰:“?”
他知道他喜欢你吗?
他的客户才不管他的沉默,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他就在我的地下室。”
夏油杰:“……”
为了自己的脑子和三观着想,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挂断了电话。
…
地下室,又或者该叫它手术室,实验室。
各种各样的金属,玻璃器皿和手术刀具,标本缸泡着咒灵紫色的血液和蜷缩的肉,像是一点蝉脱去的壳。
空气里是让人心惊的腥气。
真人坐在这个鬼地方唯一的治疗椅上,全身都被白色拘束带绑住,动弹不得。
这似乎是一件特殊的咒具。
他垂着眼睛,冷静地观察了几秒。
至少他无法通过改变身体形状进行挣脱,只能进行小范围的,无伤大雅的改造。
真人还在回想——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不解地思索。
作为人类恶的诅咒降生在世间后,他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摔过这么大的跟头。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因为好奇去接近白川绫枝。
只是想起那女人的面容,外表和模样……真人就感到了一阵喉咙被蛇压着的窒息。
平心而论。
那是人类恶的诅咒也为之惊叹的美丽。
女人,又或者说,是分辨不开年纪的少女。
阴重的雨里,她那一头湿淋淋的黑色发丝,像是海藻,紧紧地贴在她惨白诡异的面颊上。
毫无血色,漆着白蜡似的冷漠,黛色的青筋和血管在上面细细地纵列,如同某种做工精美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浮雕。
她的眼下是一片青黑,眼睛也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她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更像是漂亮得异常的人偶娃娃,戴着洁白的宽檐帽,整个躯体都藏在那身厚重的裙里。
她的肢体有点扭曲,肌肉的走向都如同针缝的娃娃一般诡异,身躯娇小得如同一只黑色的长羽雀。
湿冷的。阴暗的。诡谲的。
那是超越人类,不属于人类范畴的美丽。
只是这样看上一眼,就让真人在那一瞬明白了什么是心动。
更让他在意的是,他感受不到对方灵魂的形状。
看起来更像精巧的人偶娃娃了。
特级咒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撑着一把黑伞,脚步慢慢走过来的少女。
真可爱。
小小的一只,柔弱得似乎只要被他扭一下就会绞断。
真人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把这只小巧的人偶娃娃变成他最美丽的收藏品。
这么做对少女而言是否公平?
真人含着笑,以一种猎手的余裕,慢条斯理地想。
咒灵杀人,就像是狼捕食羊一样天经地义啊。
“你好啊~”
异瞳的咒灵跳到她的面前,竖起手掌,向她笑嘻嘻地打招呼。
尽管他不觉得这个女孩能看到自己——但他好心情地弯起眼睛,像是一个即将要得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要把她变成改造人吗?
不不不,太浪费了。
那就把她的内脏掏空,做成一具人形的蝴蝶标本?
真人总觉得,这样的收藏品差了点意思,实在对不起她的瑰丽。
但这不妨碍他对少女若无其事地叽叽喳喳。
“美丽的小姐。遇到我,你的运气有点不好哦~”
他站在少女面前,将她整个人覆盖在自己的影子下。
假惺惺地惋惜。
但是……
“你好。”
年轻的特级咒灵听到了她自然的回应。
她也弯起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他露出了一个潮湿的笑容。
真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一连串的问题从他的大脑产生,又问出口。
“你能看见我?你是咒术师?诅咒师?”
他没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咒力。
也没有一丝丝的活人气。
她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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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
真人听到这个回复,像是感到有趣一般追问,“什么都不是又是什么?”
不是术师却能看见他?
怎么可能。
他轻慢地想,大概是察觉到危险,又太过弱小,所以想要努力活下去吧。
黑发黑瞳的少女看着他,不再说话,只是宽檐帽下。
那张小小的,伶仃的面庞上是笑容。
笑。
……让他后背发寒,直觉在叫嚣着难受和危险的弧度。
如同一摊会流淌,晕开,侵蚀周围的沼泽。
“……”
真人突然失去了继续闲聊的兴致。
他面无表情地想,这个笑容真是不讨喜啊。
先把她的灵魂揉成一团烂泥,再思考怎么收藏吧。
灰蓝长发的特级咒灵,张开五指,对少女伸出了手。
他轻轻地按在了对方瘦而薄的肩胛上,发动了术式——不等真人得逞一般露出笑容,他就僵住了嘴角。
什么变化都没有。
……诶?
诶。
少女静静地注视他,嘴角的笑容弧度变得更大,“你真可爱。”
真人:“……”
如果是平时,他会对这种直白的夸奖做出夸张的反应。或是笑得前仰后合,或是佯装吃惊的模样再杀死对方。
可这一切的装模作样都建立在他是上位者的基础上。
但现在……他绝对不处于优势。
因为他的术式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直接失效了。
为什么?这不可能。
出于对自己术式的傲慢,灰蓝长发的青年面上露出一点任性的笑容,对她撒娇一般抱怨:“假的吧,怎么会不管用呢……再来一次?”
“无为转变。”咒力输出,最大量。
他看到海藻般的黑色长发紧紧贴着少女的面颊上,她用那双眼睛,湿黏黏地看着他。
“你在对我用术式吗?”
她声音细细小小的,“这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也好可爱…”
毫·无·改·变。
真人在那一刻勃然色变。
拥堵,狰狞,扭曲,他的五官像是融化的蜡般融合在一起。
该死的!怎么会没用!?
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人类恶的诅咒恼羞成怒地伸出手指掐向了她细弱的脖颈——那看起来像极了弱点,不堪一折。
他原本还在可惜,这么漂亮的脖颈要是断掉了一定会影响美感,他要想尽办法也要保留她的完整和美丽。
可现在真人只想让她去死。
——掐死她。
他触到了那片脖颈,如他想象的一般脆弱,柔软,骨细肉嫩。
他的确听到了她的脖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最后含在他的掌心里,像一根玫瑰花茎般断掉。
真人确定她是死了的。
可是晕过去的是他。
醒来时,真人就在这个古怪的手术室里。
而现在……她进来了。
门被推开,真人看到了带着大荷叶边宽檐帽,穿着厚重的洋装的人偶娃娃。
她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阴冷,湿润到无法形容,如同附骨之疽。
她的唇红红的,一张一合。
"亲爱的。"
2. 和真人恋爱的第二天
“亲爱的。”
白川绫枝温柔地喊着面前的咒灵,那双黑瞳细细地看他,像是在看一件合心意的物件。
人型的咒灵长得很好看。
皮肤白得如同某种动物鞣制的皮革,带着特别的纹理,那一条条的缝合线让他像是只大型的布偶。
灰蓝色的长发,柔顺,漂亮,又在尾端显得有点动物的毛茸茸。
银灰和深蓝的异瞳,比起眼睛,那两枚瞳珠更像是无光亮的恒星,灰暗中显出几分不属于人的冷峻。偏偏睫毛长而翘,露出笑容微微垂下时,像是婴儿般的无辜。
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身躯上,那身灰扑扑的褴褛衣服下,被拘束带绑住四肢,蜷曲得像是一个被惩罚的孩子。
偏偏那身肌肉线条流畅又有力,如同用一种最严苛挑剔的方式刻塑,被裹在那身皮肉下的是一副漂亮的骨型。
喜欢。
喜欢到想要一直看着他。
更难得的是,即使被绑起来,也没有露出失态的模样……
白川绫枝:男朋友好爱我。
她只顾着在心里感动,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是对方心理素质优秀的原因。
白川绫枝看着真人,她惨白的脸颊上浮着一点红晕,像是劣质的胭脂不均匀地涂在她的面颊上。
真人:“唔……”
人型咒灵的嘴唇被一张封条压住,压得严严实实。
他转了转那双异瞳。
咒灵青年的手被绑住,本不应该挣脱得开这张薄薄的,毫无约束力可言的封条,但就在白川绫枝的目光中——真人的舌头如同一条骤然伸出来的蛇,细细的,蜿蜿蜒蜒的,湿润的。
丑陋的,红艳艳的血肉之物变形,扭曲,将她亲手按上去的封条……以一种诡异的,非人的方式撕了下去。
真人撕掉了封条,就将那条变形的舌头收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对她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嗨。”
白川绫枝悄悄地按了按心口,发出感叹:啊……更可爱了!!!
发现没能吓到她,真人在心里惋惜了片刻,面色便恢复如常。
只要她没直接杀死他,一切都有余地。
真人直勾勾注视着她。
只是一个特殊点的人类罢了。
自人类恶里生出来的诅咒,笑嘻嘻的像是自己没被绑起来一般和白川绫枝打着招呼。
“美丽的小姐,日安。”
“这东西绑得我好疼啊。”
明明还不知道痛是什么,咒灵却向她抱怨自己的痛。
那双异色的眼睛里是状似真诚的恳求,“你能帮我解开它吗?让我好好和你说说话嘛。”
他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愤怒,憎恨和恐惧。
只有一片漂亮的笑容。
白川绫枝看出来了。
真人正努力凭借他从人类书籍上学到的和女性相处的经验……在和她撒娇?
没关系,这副文盲的样子也很可爱。
她在心里怜爱地想。
男朋友是咒灵,大概没读过多少书。这么一点绞尽脑汁憋出来的知识储备是极限了吧?
看起来很爱看书,最近读的都是一些哲学吗?再加上一点人类社会学和刑讯学。
男朋友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努力找话题,试图摸出她爱好的模样也很有趣。
白川绫枝收紧细细的手指,压皱了洋桔梗般的裙摆。
她心里高高兴兴地想。
这些她都可以教他的。
如果他想学怎么解剖和处理咒灵,或者如何吃掉咒灵最好吃也可以……
啊,他是咒灵。
她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白川绫枝明白,对咒灵来说,学这些东西,就像鸡杀鸡,狗杀狗,羊杀羊,人杀人一样可怕吧?
虽然她觉得没什么,毕竟咒灵和鸡,狗,羊,人的区别是什么呢?明明都可以杀,杀了就死了。
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女友,还是要注意伴侣的心理健康才行。
白川绫枝想,这样一看,她的男朋友好脆弱。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好像不知道疲累一般异常活泼。
“讨厌我吗?要杀我吗?可怜兮兮泪眼汪汪地恳求你会放过我吗?”
“一言不发的,难不成真的是什么听不懂话的人偶娃娃吗?”
“啊——我明白了。你介意的是我对你用了术式这件事吗?其实我只是想和你玩闹一下嘛。”
“真是的,人类对自己的玩伴也会这么粗鲁吗?会绑着自己的玩伴说话吗?好恶趣味的嗳?”
“这么喜欢我就帮我解开嘛……真的很痛的。”
真人一边和她拖长声音说话,一边脑子飞快地转着。
她一定是有所求,才会没有直接杀死他。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身为强者被挑衅后的恶意戏弄?
还是想挟持他去威胁他的同伴?
又或者类似诅咒师使用降灵术一样利用咒灵为她所用?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糟糕一点或者好一点的可能,真人都做好了心理预设和应对准备。
从人类的负面感情,一切爱憎与欲望里诞生的诅咒,最不畏惧的就是人心和人性。
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去摸索,试探她的目的,喜好。再……一击必杀。
人型咒灵的眼里藏着隐晦的杀意。
真人想,他的术式不可能对她无用。
那大概是特别的防御类咒具导致的意外。
就像是他身上的拘束带一样。
白川绫枝可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都快把自己绕成毛线团了。
她看到被拘束带绑在椅子上的青年,那头长长的深色头发都像是乱七八糟的兔子一样被捆贴在身体上,显得杂乱,发丝从底下乱跑出来,让他一时间看起来极为无害。
真人正含着笑意,前倾着和她说话。
他语气向上扬,听着像是要飞起来的一只身骨轻盈的小鸟,根本不像一个被拘禁者。
人型咒灵衣服下裸.露出来的,宽阔的肩膀,被绑在身体两侧的,肌肉刻得分明的手臂,紧绷起来的弧度……怎么看都色气又可爱。
白川绫枝温柔地听着他说个不停。
她伶仃地蹲下身,那身洋裙,层层叠叠地,厚重地堆在地面上,像是一团洁白枯萎的花朵。
——小嘴叭叭说啥呢?听不懂,想摸。
她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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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抚摸着他的手指。
或许是咒灵本身的特质导致的,真人的掌心,手背,指节和指腹,只要是被她轻挲的部分,都密布着一条条蜈蚣般扭动的,粗劣的缝合线,是比皮肤略深一点的颜色。
就像是以前小时候的她一样。多么巧合。
白川绫枝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像是有强迫症一样,从他的指腹直摩挲到他的腕节。
她没觉得有什么,当事人的视角感官下却是截然不同的一面。
少女细细的手指,如同一条柔软不生骨头的小蛇,湿润而阴冷。
每摸他一下,都像是要钻进他的骨头缝里,撑开,再将尖尖的毒牙嵌进他的血肉里,无限滋生。
真人:“……”
人类恶的诅咒头一回亲身感受了什么叫作“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这么有人味的形容。
冷。好冷。
刺进他灵魂里的冷。
他没说完的,充满试探,嬉笑和冒犯的话一下就卡壳在他的喉咙里。
卡得半死,吞不下吐不出,彻底讲不下去了。
真人有种自己在被她一点点,从指尖开始吃掉的错觉。
不。他不会看错的。
人型咒灵以一种绝不会错判人类的笃定想。
大大的洁白宽檐帽下,细细的束带轻轻勒住她那一点小巧的下巴,让人不自觉将目光集中在她的面部中心。
那一双漆漆黑的,毫无光亮的瞳珠里,是饱胀胀的,快要溢出来的食欲。
……【食物】。
诶。诶?
真的假的?
咒灵,理所应当地站在食物链中比人类更高一等的位置……因为咒灵可以轻松地杀死人。
真人无比确信,他才是摄食者。
可为什么在面对人偶娃娃一般少女的眼睛时,他会如同兔子一般僵住了呢?
难以理解,混沌一片。
白川绫枝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真人。
怎么不说话也不动了?难道咒灵也会怕冷吗?
这么一想,是她疏忽了。
白川绫枝以前只管吃,不管养。就算要解剖,她面对的也是那种半死不活的咒灵,压根不用理会对方的死活。
她坚信——只要还能泡进福尔马林标本瓶里,就是好咒灵。
但对男朋友就不能这么随便了。
白川绫枝想到这里,好好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她刚要对真人进行亲切的,温柔的,来自女朋友的问候,就在说对方名字时突然卡了壳。
咦?
……她是不是忘记要问她的男朋友叫什么了?
白川绫枝沉思几秒,伸手捧住了真人的脸,语气含情脉脉,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二句话。
“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一见钟情,但完全不知道男朋友是谁。
白川绫枝自我感觉良好,一点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真人:“……”
真人:“?”
人型的特级咒灵在这一刻变得面无表情。
你原来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绑我干什么?
就因为咒灵失踪了都没人报案吗,你这个法外狂徒。
3. 和真人恋爱的第三天
白川绫枝刚问完这句话——就看到真人的脸突然麻木了。
被拘束带牢牢绑在椅子上的人型咒灵在她的视线里变得面无表情。
刚才一切伪装学习出来的,每一个都表演得鲜艳夺目的表情,在这一刻塌了个彻底。
她颇感意外地沉思,咒灵的脸还会中风吗?
这倒是闻所未闻。
等会再去打电话问问夏油吧。
但这副表情,真是相当可爱啊……
白川绫枝如同被取悦了一般,轻轻地翘起了那两片薄薄的,艳红的唇。
像是兔子。
她突然想吃兔肉了。
秋天,冻齿。恰巧需要一点温热的肉。要用唇衔住,用牙齿切割,咬嚼,再用舌尖轻轻一撮,就能将最细嫩的部分吃下,脱骨即化。
……白川绫枝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焦渴。
像是喉咙里生了一把火,自下而上,无声无息地烧。
心理上的渴比生理上更加严重。
她直勾勾地盯着真人,咽了口唾沫。
白川绫枝饿了。
真人不想回答,脑子里转的那些阴谋论也跟一起着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笑都不想笑了。
总感觉想了那么多完全是白费力气。
但是……她在和他对视。
他们的距离很近。
近得像是只要她轻轻地张口……就能一口吞食下他的眼球。
被咒术师杀死,尚可以说是两个种族之间争夺地位的战争。真人想。
但他可对被物理意义上的“吃掉”毫无兴趣。
——人型咒灵不得已被迫卖笑。
漂亮的青年弯起那双异色瞳孔,面部的肌肉线条随之舒展,语气在那一刻轻快又柔和。
“我叫真人~”
他笑着自我介绍,“是从人类的恐惧和憎恨,人对人的恶意,一切负面情绪里诞生的诅咒哦。”
白川绫枝思考了一秒。
白川绫枝无脑赞叹。
“真是好名字。”
真人状若好奇地看着她,以一种格外天真讨喜的口气询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绫枝。”她的嗓音柔和又湿润,“白川绫枝。”
真人微笑起来,“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啊……”
“绫枝酱。”
他将她的名字轻轻念出来,语调是夜莺一般的柔滑。
谁也猜不透咒灵的心思。
……
白川绫枝觉得自己的男朋友真的很可爱。
比如现在。
在用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口气哄她解开了身上的拘束带后,他再度伸手对她发动了术式。
发现依旧没有一点用处后,他的表情……
黑发的人偶娃娃忍不住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她纤细的喉咙弧度在那一刻动了动。
——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你。
“亲爱的,还在思考术式为什么对我无效吗?”
白川绫枝柔声道,“从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很好奇我的灵魂啊。”
好奇是爱上对方的第一步。
她的男朋友很爱她,她懂。
白川绫枝捏住他的腕骨,向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扯,看着细弱,力气却大得出奇。
白川绫枝如同母亲拥抱孩子一般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那是怎样的拥抱?
从温柔又小心的虚握,到紧得令人窒息的禁锢。
她的手臂在一寸寸收拢,再一点点嵌陷进他的身体里,看似柔弱,却坚不可摧,似乎天生就长在特级咒灵的身上一般,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
“啊,亲爱的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我的内里吗?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她还没做好这么快就要有一个灵魂伴侣的准备。
但是她的男朋友真的好热情哦。
面色如同白蜡一般的少女,羞红了面颊。
她轻言细语:“那就——好好观赏吧。”
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白川绫枝微笑着解开了脖子上洋桔梗色的颈带。
那果然是一件咒具,防御类的咒具。
但是和人型咒灵猜想的不一样……这件咒具防御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她自己。
就如同保护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其他人。
“……”
真人看到了白川绫枝向他敞开的灵魂,呼吸窒住。
要怎么形容呢?
似乎整个咒灵,都在那种可怖的存在面前变得渺小。
他在这一刻倏地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看不到对方灵魂的形状。
这不是平常那种能被他搓圆捏扁,任意把玩的存在。
她的灵魂无法改造,不是因为太过坚固,而是因为太具有攻击性和吞噬欲——空洞,庞大,像是一个巨大的,惨白漩涡。
只会将周围的一切东西卷进去,嚼碎,吃下去,却永远得不到满足。
水井,腥味,泥土,青苔,尸体,铁锈,蝴蝶腐骸,动物吃剩的肋骨……这是她灵魂的组成物和填充物。
正常人是不会在面对会吃掉自己的事物时还有心思鉴赏一番的。
他们只会满怀惊惧地逃离这种异常。
但人型诅咒却在这种未知的,本能不断警告他的危险面前怔住了。
他慢慢地,新奇地睁大了眼睛。
美丽。
那层皮囊下的灵魂……很美丽。
旁人难以理解的美丽。
超乎寻常的,邪恶的美丽。
——可她明明是人类。
人类会有这样的灵魂吗?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如同刚刚出生的孩童,睁眼看到了全新的,难以理解的事物一般,怔怔地看着她的灵魂,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
真人从出生开始就阅读人类的书籍,了解人类的艺术,他沉迷而喜爱。
有着一套自己的审美标准的咒灵,突然感到了强烈的惋惜。
这样的灵魂,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同伴呢。
“……”
刚刚还能说会道的咒灵,突然像是不会说话了一般陷入静默。
白川绫枝不解,歪了歪头,“为什么要这副表情看我?你不喜欢吗?真人。”
虽然没得到答案,但过了几秒,她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他一定是害羞了吧?
这么一看,她的男朋友好腼腆哦。
白川绫枝重新将颈带系了回去,再用拘束带把他绑起来。看他没有反抗,更是高兴地低头亲了亲他的面颊。
真人:“……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吧,绫枝酱?”
亲吻怎么看都不属于他们间会有的互动。
白川绫枝震惊:“什么?我不可以这么做吗?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
真人在这一瞬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了解人。
人类都这么莫名其妙吗?
虽然他不遵守那一套虚伪的道德准则,也觉得这种接触无关紧要……
但这都是什么问题?
异色瞳孔的咒灵忍了忍,语气轻柔道,“据我所知,这种事并不属于人类通用的社交礼仪呢……难道你会对所有人都这么做吗?”
他似是单纯地发出了疑问。
“当然不会。可是真人又不是其他人。”
白川绫枝不解,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柔柔吐出了接下来的话,“——我很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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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被这句话震撼了一下。
人类喜欢咒灵?真的假的?
他可不认为她会真心实意喜欢上自己,大概率只是被他这副皮相蛊惑……
但说出这样的话也足够惊人了。
疯子。
真人装出一副善意的语气,出声提醒,“喜欢咒灵会被你的同类当成变态的哦,绫枝酱。”
他眯起了眼睛,状似天真地笑了起来,“被人类社会厌恶,被视作异类,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听完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喜欢我吗?
人类恶的诅咒,无比愉悦地期待着她的答案。
白川绫枝:“没关系呀。”
啊……还真是不怎么意外的回答。
明明得到了预想中的话,真人却变得有点兴致缺缺。
他几乎是恶意地猜测着她接下来的话。
大概是“我爱你所以我愿意”,又或者“没有什么比喜欢你更重要了”这样的蠢话吧?
会被这种庸俗的感情蒙蔽双眼,人类真是奇怪啊。
真人刚要笑吟吟地吐出一些更加刻毒的话,就听到她的声音继续响起。
“因为我有钱啊。”
白川绫枝用一种“你真是个小傻瓜”的宠溺语气说道。
面对这个朴实无华的理由,真人:“?”
白川绫枝继续道,“没人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得罪白川集团的。”
“咒灵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因为在他们眼里,不会有什么东西比财富和地位更加重要了。”
她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真人是在担心我吗?”
白川绫枝甜蜜地说,“我好开心啊。”
“……”
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但更憋屈了。
正常人真的会把这个理解成担心吗?
白川绫枝看着他像是个耍赖的孩子般背着双手合上眼睛,将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
装睡。
两方都心知肚明的装睡。
她弯了弯眼睛,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手术室,第一时间就兴冲冲地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
白川绫枝分享着男朋友对自己的担心,炫耀的心思都快要从她的话里溢出来了。
夏油杰在接到她的电话时还算轻松。
他在脑子里思索着措辞,想要和她说一下今年白川集团和盘星教的合作事项,让她抽空来盘星教洽谈,以及私下咒灵交易的走账情况……直到他听完了白川绫枝的话。
夏油杰沉默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白川。”
白川绫枝答应得很是爽快:“你说吧。”
夏油杰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你的男朋友知道自己是你的男朋友吗?”
白川绫枝:“……”
诶?什么?
这是她完全没有考虑的问题……但这不是很要紧的东西吧?
应该,不是的吧?
白川绫枝勉为其难地思考了一下,才迟疑开口。
“他都这么爱我了,我还要问这种问题吗?”
夏油杰:“……”
那个咒灵知道他对你情根深种吗。
好的,他果然是正常人。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盘星教教主,面对愚昧的信众都可以面带微笑,虚与委蛇,和自我的政客强忍厌恶,谈笑风生,可现在——
面对白川绫枝,他“啪”地一下挂了电话,不带一丝犹豫。
猴子是一回事,白川绫枝又是另一回事。
夏油杰冷漠地拢着袖子想,谢谢,他不想被精神污染。
4. 和真人恋爱的第四天
实验室,白得刺眼的手术灯,福尔马林的味道在空气里泛散,这里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其余的声音。
灰蓝色头发的咒灵青年格外乖顺地躺在手术台上,睁着那双异瞳,笑眼弯弯,像是一个好脾气的孩子。
但那不过是咒灵残忍的本性还没有展露出来,也没有机会展现罢了。
真人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黑瞳黑发的少女没有穿平日里那身洋桔梗色的裙装,也没有戴那顶宽檐帽。
她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的手套,直直地站在他的身侧,遮住了一部分的灯光,无声无息的俯视他。
真人发现了,她格外偏爱白色。
比起用纯洁或者干净这一类贫瘠又毫无想象力的词汇来形容,倒不如说那是一片虚无的白,空荡荡的,毫无意义。
正如同她自己。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存在这个世上呢。
真人不带贬义地这样想着。
她是怎么出生的?过去有着怎样的经历?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灵魂?她会产生什么样的诅咒?
又或者该问……这样的人真的还是人类吗?
真人在心里不由地好奇和思索这些问题——
但现在更让他好奇的是,白川绫枝要对他做什么呢?
人型咒灵的眼睛以一种常人做不到的角度,在眼眶里移动着,面部的五官发生了一定的错位和变形,如同两颗滚珠一般慢慢偏转向身边的少女,定在她的身上,直勾勾地观察她。
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惊悚片段。
白川绫枝会把真人绑到手术台上的原因很简单——她被另一位好友说动了。
夏油杰忍无可忍地挂断了她的电话后,她只能退而求次,拨通了手机里的另外一个号码。
“喂?”
白川绫枝也不管对方在处理文书,委屈巴巴地一阵诉苦。
“中也,夏油好过分,直接挂我电话太没礼貌了!他一定是因为没有女朋友嫉妒我……”
“嗯嗯是有点过分……哈?你有女朋友!?”
她好友的重点完全抓错了,但没关系。
白川绫枝解释,“没有啊?是男朋友啦。”
“那就好……什么?男朋友!!!”
对方应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她说了什么,大惊失色。
白川绫枝沉默了几秒,有点不满,“怎么了?就连中也也觉得我交不到男朋友吗?”
“呃……这个……”
中原中也沉默了,觉得自己处理文书工作的脑袋更疼了。
他只能干巴巴转移话题,“那,恭喜啊。能冒昧问一下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白川绫枝吸取教训,隐瞒了咒灵部分,如实回答后,他又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中也?”
“没事……只是觉得,你的作风真是比黑手党还要黑手党啊,白川。”
中原中也语气复杂极了,“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还是觉得你别把人家关在地下室比较好吧……听着有点不对劲……”他还算委婉。
其实是非常不对劲。
……说到底这究竟是什么癖好。
港口黑手党武力天花板在心里发出崩溃的吐槽。
他一点都不想听这种事啊!这种感情上的事情为什么要问他啊!
但没出什么事就好……
中原中也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白川集团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白川本人遇到了什么急需处理的难事。
白川绫枝语气困惑,“为什么不能?这里很安全,我能更好地保护他,注视他。”
中原中也:“……”
其实你说的后面一个才是重点吧。
这真的是正常人的思维吗?算了,认识好几年也不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性格……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手中处理好的文书交给下属,坐直身体,非常严肃,一边查恋爱咨询,一边给白川绫枝科普了一下什么是健康的恋爱关系。
——总之,再怎么样也不能把男朋友关起来啊!
虽然白川绫枝表面应得好好的,勉强算是听进去了一点建议。
比如将他从实验室里放出去,至少能到别馆里自由活动的程度。
但她并不打算完全采纳。
假如要松开拘束带,离开实验室,那就必须要装上新的口枷和锁链。
否则会变得不乖的。
她歪了歪头,眨眨眼,自顾自地认定了一件事。
她要给自己的男朋友上一层保护措施。
……
白川绫枝将袖子卷上去,皮肤轻易就被压出了浅淡的红痕。
她垂着那层睫毛,在手臂肘窝上方约8厘米的位置上扎紧压脉带。
浅蓝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玻璃一样的皮肤下越发明显。
熟练地消毒,穿刺,采血……
其实这些步骤对白川绫枝来说不是必需的。
就算直接抽血也无所谓。
她不会感染,不会失血性休克,也不会死。
但或者是存着某种奇怪的心思……她总会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人。
讨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讨厌无法反抗的惊奇赞叹。
差不多了。
白川绫枝用消毒棉球按压住穿刺点,将最后一管血放进了采血箱,推开隐蔽的门,走了好几个弯弯绕绕,才来到了被她一早就绑在这里的真人面前。
第一步要检查身体。
真人被她脱去全身的衣物,除了拘束带外毫无遮掩。
如同一条被剔去鳞片,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鱼。
白川绫枝观察了几秒,伸出手一寸寸按压他的身体。
那具看上去和男性无异的躯体,少了能区分性别的那一部分,有些难言的怪异。
但在白川绫枝眼里——她的男朋友没有丑恶的生殖器官后……看着更漂亮了。
被调整到人类巅峰时期的,青年的身体状态。
完美的人体曲线,块垒分明的肌肉。白得发冷的皮肤,修长的四肢,没有构建任何丑陋的器官……
如同一座无性别的,白蜡铸成的雕像。
简直就是艺术。
白川绫枝的手按压上去时,那种如同冬天的霜棱一样冰冷的触感就越发清晰。
按压胸口,腹腔,皮肉,骨头,细细地检查身体上是否有缺陷。
明明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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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是咒灵,她却依旧严格地遵循了每一步骤。
就在这种越发暧昧的安静里,真人出声了。
“绫枝酱……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或者嘲弄我?”
他用自己对人类的理解综合起来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猜测。
“没用的。”
人类果然很无聊啊。真人想。
“也许人类的男性会因为被这么对待就倍感屈辱。会认为自己的人格遭到了践踏,会觉得剥离了衣物就像剥离了自尊一样可怕,从而感到无地自容……”
可他连生殖器官都没有呢。
对咒灵来说……道德,尊严,人格,被人类看重的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全都无所谓。
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心,和所谓的人类的道德理念。
唯有死亡,是每一个生物最本真的恐惧。
除此之外,他就没有什么惧怕的了。
明明赤身裸.体,却毫无羞耻心地露出一个相当纯白无害的笑容。
“无所谓哦。”
——这就是咒灵。
白川绫枝有点惊讶地望着他,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呀。”
黑发白大褂的少女,如此的轻言细语。
真人眯着眼睛,灰蓝的睫毛下投射着淡淡的阴影,面无表情。
一时间看上去非人的气质格外的重。
只是在思考了一秒后,他翘起了嘴角,对着面前的少女笑了起来。
从人类中诞生的诅咒自然知道自己外貌的杀伤力。
相当漂亮的笑容。
能凭着那张脸,蛊惑得人头晕眼花的笑容。
“人类就这么喜欢虚与委蛇吗?站在这片土地太多年,连最原始的野蛮和血腥都不敢直白表露么?谁的喜欢……”会是把对方绑起来呢?
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毫不留情。
这就是人啊。
五彩斑斓,五颜六色,各色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既喜欢又厌恶的人。
真人想,白川绫枝本来也在这些范围里的。
最多是那张漂亮得像是精巧的人偶娃娃一样的脸,毫无波动,不会让人心烦的灵魂频率,能让他将其当作艺术品区别对待。
但现在她不在他划分出来的人类范围里。
真人也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没有资格划分她。
比起人类,又或者咒灵……她更像是游离于两者之外的怪物。
未知的能力,不明的过往,她的身上全是未解的谜团。
真人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人类。
“我怎么会对自己的男朋友展露野蛮和血腥呢?”
白川绫枝更加震惊了。
她明白了。一定是自己让男朋友没有安全感,才会说这种话吧?
她将手指朝他轻轻比了一个饱满的心,弯起眼睛,语气冰冷又甜腻。
“我爱你哦。”
真人:“……诶?”发出了无意义的单音节。
他的笑容僵住了。
出生没几年的诅咒,单纯的心灵和三观都在这一刻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什么?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
5. 和真人恋爱的第五天
就算对人类再懵懂,再无知,自出生后就在人的社会里自在地穿行了无数遍的咒灵也知道——
这是人类情侣间正大光明的身份,如胶似漆时互相的称谓。
真人一直认为,那些被人类称为伦理,常识,感情的东西,按照人类的概念来表述的话,就是灵魂机械式地对外界做出应激反应,产生的代谢而已。
人类轻而易举就会被这种东西支配身体。
爱时能以唇相互摩挲,灵魂的代谢激烈而频繁。
恨时却要以刀刃相对,但灵魂的代谢同样激烈而频繁。
在真人眼里,这是人类最奇妙的关系,是两极分化严重,直白矛盾到了极点的关系。
他有心要找这种类型的人来进行研究和实验,满足他的一些恶趣味和好奇心……但他不觉得这个词能用在他们这段短暂又古怪的关系上。
真人宁肯相信是他接受人类社会信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给咒灵冠以男朋友的名号,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真古怪。
他见对方没要解释的意思,还想开口时——白川绫枝脱去了手套,露出底下苍白的,细细的,漂亮骨节都凸出来的手指,自顾自地向他伸出了手。
她根本没有要听他的意见,手术灯下,那张脸白得如同一只游荡在这里的孤魂。
“……你要看着我呀。”低语。
“我好爱你。”低语。
她苍白的手指蘸着气息腥烈的血液,似若无骨般划在了他的躯体上。
血涂在他的皮肤上的那一刻——剧烈的痛意。欢愉的痉挛。
明明只是无意义,也无规则的蘸取,涂抹,圈画,不成型的花纹。
明明不是咒术师,也不是诅咒师的手段。
但人型咒灵的一切,在这种重复的,像是要把他圈成自己的所有物的动作面前轰然崩塌。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包括灵魂,都在被对方打上阴冷潮湿,带着雨水汽的烙印。
头脑里被覆盖又出现,出现又覆盖的喘息和呼气……
这是爱?
咒灵青年的面上呈现出一种不知道自己在何地的茫然。
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那两片暗色的睫毛艰难地向下塌压。
这是爱……?
更多的疑问被少女那根纤细的,寒冷的指尖彻底压了下去,只留下快要深透他的大脑,越来越重,回响的喘息。
刚刚还满脑子都是恶意的咒灵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软弱,像是一颗被剥开的种子。
坚硬的外壳下,是柔软脆弱,一掐就饱饱地溢出汁水的内里。
……人类憎恶,恐惧,怨恨和嫉妒等等,诸如此类的负面情感中诞生的咒灵,他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有多么像一个人类。
白川绫枝很开心。不,是非常开心。
只要把这个符咒布置完成,她的男朋友不管去哪里都会在她需要时显示给她看了。
说是什么符咒这么高大上的词语……但其实和小女孩随性的涂鸦也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特别是她用的是她自己的血,进行了这种邪教祭祀一般的仪式。
白川绫枝的血是实验品后遗症的产物——这件事早就随着时间过去很久被悄悄埋藏了。
夏油是知情者之一。
他对她的这个能力说出了很有意思的比喻,高级GPS定位器,划线,有副作用版。
——顺便冷漠地婉拒了她也给他弄一个用来保障安全,不至于不小心死掉的提议。
白川绫枝直勾勾看着真人。
他会一直一直活在她的注视里。
光是意识到这个事实,她就觉得……心里饱溢着满足和欢欣。
我能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一直一直看着你……
我好高兴。
白川绫枝垂下漆黑的眼睫,如同乌鸦垂下的翅膀。她看着真人如同一个尚未明白人类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那么懵懂好奇的孩童一般,被她的血描摹全身。
是兔子。
骨头薄脆,皮肉细嫩的兔子。
只要吃一口就会露出鲜艳的血管和肌肉,流溢出猩红液体的兔子。
血线和符文,虽然看着潦草得不成样子,却随着白川绫枝一遍遍涂抹,如同一个逐渐成型,禁锢住他的牢笼,在他的身上蔓延,如同野草一般疯长。
非要说的话,是契约。
类似于束缚,却比束缚严苛百倍的契约。
如同黏腻的蜂蜜,一点点流淌在他的身体表面,再渗入肌骨,灵魂内部。
明明,没有咒力……她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特殊]?
真人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时,已经快要到尾声了。
天予咒缚?
但不能让对方这么做下去了。这种以血联结而成的联系会坏他的事的。绝对会。
真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扭断她的手臂制止这种行为。
残暴而干脆,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的手臂也确实向他传递了断裂的感觉。
但下一秒就恢复如常。
白川绫枝直勾勾地看着他,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那张苍白的面孔如同夜里的铃兰,薄而艳丽得诡异。
真人:“……”
他终于能明白以前那些倒霉的咒术师面对自己时是什么心情了。
他绷紧神经,等着对方的反应。
生气了?为什么不说话。要发怒了吗?
如果只是反过来以牙还牙,扭断自己的手臂倒没什么……得益于人类恶诅咒诞生的特质,他可以自由变化自己的身体形态,像是橡皮泥一样搓圆捏扁。
对于疼痛的耐性更是高得可怕,可以将其当作家常便饭。
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是他太着急了。
那双异色的瞳孔闭了闭又睁开,布满了晦暗的神色,如同蒙着灰尘的玻璃,模糊不清。
只是赤身裸.体,被血一遍遍描绘的咒灵在这一刻太像祭品,以致于在白川绫枝眼里毫无杀伤力。
“哎,不要撒娇啊……”
真人听到她苦恼地说着话,那双眼睛黑得可怕。
“虽然这样是挺可爱的。但不可以打断我哦,真人。”
白川绫枝满脸“真是受不了你”的溺爱。
真人差点被这句话给噎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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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攻击。
居然是精神攻击。
从来只有无差别精神攻击所有人的他,有生之年也有被精神攻击到的一天。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这种行为当作撒娇?
是个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吧?
荒唐,又好笑。
真人感受得到,她将柔软的手指一点点插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是因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觉得有点不安吗?”
白川绫枝轻柔地靠着他,耳语,“别怕……我爱你才会这么干的啊。”
看似好脾气,却强硬,自以为是,死死纠缠。
……好奇怪。
在此之前,生性恶劣,好奇心旺盛到可怕的咒灵,拿很多人类做过实验,测试要怎么用灵魂来进行战斗时,他接触过不止一个人类。
人类的肌肤相贴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痛哭流涕,一秒后的变形,惨叫都无法发出的变成烂泥,四肢向内扭折,弯曲成人类想象不到的惨状,面部和身体都失去了人的模样,缩小,脱水,掉落在地。
哪怕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方式的第一步就是握住对方的手,切实地接触到对方的皮肤,真人去亲身感受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最后他无趣地炸掉了那个心怀不轨的诅咒师。
但这种单纯的相握,肌肤亲密贴紧,摩挲。
像是柔软的牙齿在啃咬着他的指腹和指侧,留下软软的,看不见的痕迹……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柔软的气,湿乎乎。
真人看着白川绫枝,她的手纤细,苍白,不顾他意愿地扣住他的掌心。
明明这么柔弱,娇小……却带着甩不掉的执着,像是柔软的青苔,湿答答地粘着自己。
诶……为什么。
他没办法移开目光,也没办法从她的手指间滑脱。
咒灵是很喜欢阴湿环境的。
真人在这刻控制不住地想要分裂自己,改变形状,来缓解这种奇怪的感觉,又被拘束带牢牢地定在原地,一时间感到更加奇怪。
咒灵是不懂人的欲望的。他只是对人的感情懵懂,抱有一种刚出生不久的好奇心和模仿欲。
真人在白川绫枝这里感受到的全部情绪,都是第一次。
他只能被她握住手,眼睁睁看着她将最后一点血涂在他的胸口正中心的位置上。
正式地完成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像是小孩玩闹一般的契约。
这些图纹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渗入真人的身体里,又在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了奇异的血红。
那一道道咒纹般的线条和他全身交错的缝合线叠加在一起,看起来更加诡异。
莫名有一种直觉,他被完完全全锁住了。
真人想。
“亲吻是爱人的义务。”
她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带着指腹钻刻入他的肉里。
白川绫枝看着他,或者说,盯着他。
发出柔软的,却又像是鬣狗撕开麋鹿皮肉的牙齿一般的声音。
“所以,真人亲亲我吧。”
6.和真人恋爱的第六天
亲吻。
这是咒灵里相当陌生,从未接触过的词,是人类自作多情,赋予自身特有的情感表达——也是真人漠不关心,也懒得探究的东西。
毕竟他很难克制住不在接触时把对方的灵魂改造利用一下的冲动……
啊,这么说起来,要接触对方也不是非得用亲吻这种方式吧。
人类到底为什么要执着于用亲吻来表示喜爱?
恶之诅咒总会这么思考着,这种不值一提的小问题往往又会在看书后消散,直到现在……他在她的注视下不得不直接面对这一课题。
白川绫枝无声无息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真人分了神。
他注意到她的指尖是那种不健康的,淡淡的青,死人一般的颜色,偏偏指甲涂上了黛色,尖锐得可怕,用力地陷进他的手臂里。
外表柔弱无力的人偶娃娃,在这一刻像是弓起脊背,张开鲜红的口腔撕咬他的野兽。
但是她的牙齿带来的不是血味和裹着腥气的热,而是湿润的,令他难以忍受的冷。
再不作出反应……或者会发生他不想知道的后果也说不定。
于是真人慢慢地弯起了眼睛,直视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瞳珠。
他答应了她,“好呀。”
咒灵的语气在这一刻轻柔得不可思议。
*
白川绫枝听到他的回答,心里立刻冒出了粉色的泡泡——她的男朋友果然超级喜欢她!
看看,看看!
夏油居然敢不相信她找到了真爱!
她的真爱明明近在咫尺啊!!!
白川绫枝无比甜蜜地想。
没关系。她一定会打电话狠狠嘲笑夏油那个单身狗的。
白川绫枝专心致志地望着真人。
他真可爱……温柔又可爱。
她在心里愉快地双手交握,发出感慨,喜悦几乎要溢于言表。
像是一块可可爱爱的蓝莓蛋糕。
甜腻的奶油,只需要含在口里就会融化开,厚厚地包裹住舌尖。
柔软的糕体,被牙齿分割,咀嚼,挤压成薄而湿润,可口的一层。
好想……想要吃掉你。
疯狂蔓延的食欲在口中积累,积成充沛的唾液。
黑发扫过侧颊,自耳边垂落下一片阴影,白川绫枝克制地想。
不行,不可以。
她不能食用自己的男朋友。这是她一见钟情的对象。
她有更多可以选择的食物,只需要忍耐一下。夏油会尽职尽责地派人给她送过来的。
但是。好香……
白川绫枝看着真人,她的视线开始在他的身上焦躁地徘徊。
即使被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盯着,人型咒灵的笑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真人的心理素质极佳。
“亲吻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我很乐意哦。但这样被绑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啊。”
他平常一般的抱怨。
白川绫枝直勾勾盯着他,没反应,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真人锲而不舍:“为什么不回答我?难道是担心我做什么吗?放心吧,绫枝酱~”
他在手术台上坐起身体,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拖长了声音,“我什么都不会做哦?”
“毕竟我现在是属于你的东西了嘛~”
真人一边观察着她,一边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啊。”
咒灵模仿着人类谈判的姿态,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松开我吧,绫枝酱。”
她无声地解开了他身上的拘束带。
人型咒灵在感受到束缚被彻底打开,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逃跑,没有攻击——因为他明白这些毫无作用。
灰蓝色长发的青年,对她露出了一个无辜到了极点的表情。
下一秒,他的身后钻出来了一簇又一簇触手,冰冷,黏腻,宛如纠缠成一团的蛇群。
“我不关心,也不太明白人类喜爱的亲密方式是什么样的呢。说到底这种东西没什么意义吧?”
“但绫枝酱想要就没办法了。既然如此,那就用咒灵的方式来表达吧。”
真人的嗓音很好听。
但他话里的内容却不够好听,反倒是充斥着原始的,残虐的某种物质。
咒灵是毫无道德感和羞耻心的生物。
那群灰蓝色的肉质触手,兴奋地,不安分地一点点游动着贴上了白川绫枝的腿。
轻轻缠绕,裹紧,拨开她白色的大褂。
轻易地缠住少女柔嫩苍白的肌肤,悄然无声地延伸进更里面的位置。
白手套被灵巧地卷住,扯下,露出那层玻璃一般易碎的表面,它们……又或者他们,真人分出去的身体的一部分,每一丝灵敏的触觉感知,每一条触手都在裹吞着她洁白的指节。
白川绫枝甚至能感受到它表面吸盘的附着和吮吸。
真人整个人都向她的方向倾去。
咒灵几乎要用面颊贴住她的面颊。
细细的蛇一样的舌头自他口腔里伸出,和那张与人类无异的脸组合在一起时,显得诡异至极。
“啊,忘记问了。”
真人发挥着自己的恶趣味,装模作样地向她发问。
“这种亲吻也可以吗,绫枝酱?”
那头灰蓝色的长发在手术台上泛着幽幽的光泽,微微遮住青年男性漂亮的面孔。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舌,笑容变得愉快。
真人在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反应。
人类大部分都是叶公好龙的。
那种喜欢在狭小的巷子里发着牢骚和抱怨,叽叽喳喳发出烦人的声音,憧憬着自己能得到什么力量杀死别人的家伙从不少见。
真人见到过很多。
有时他会突然生出兴致,难得大发善心,对那里面有一点天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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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他们在见到他露出非人一面时都会惊声尖叫,恐惧得双腿发软,或者丢人地失禁。
无一例外。
真人倒是无法想象到面前的少女会失禁的场面……他甚至想象不到她害怕得尖叫的模样。
但对方喜欢的不外乎是自己的脸蛋罢了。
要是看到这种完全超出常理,和人类认知范围的东西,她还会喜欢吗?
——事实证明是会的。
白川绫枝感受到了腿上缠上来的触感,和对方带来的那份切实的重量。
她的手指上也被黏软地缠住了。
这么一看,简直就像是撒娇的小动物一样。
她思考了几秒。
这算是在主动贴贴吗?
在心里自顾自给了肯定的答案后,白川绫枝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软软的。
有一种大概可以叫作喜欢的情绪在上面踩来踩去,踩得她死掉太久的心跳跟着加速,心脏也随着在一张一合地翕动。
一见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
她原来可以喜欢到这种地步啊。
白川绫枝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从中感受到一阵阵愉快的,难以言喻的晕眩。
她听到真人的言语,望着他点舌头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悄悄发出感叹——哇,超色的。
白川绫枝红了脸颊。
她满脸认真地抓住真人的手,轻轻地压在自己的腿上,轻言细语。
“完全可以哦,亲爱的。”
倒不如说。
“再近一点吧……”贪婪的言语。
红艳艳的嘴角向上慢慢地翘了起来,她露出了笑。
又是那种奇异的,充满食欲的微笑。
“……”
真人哑了声。他感受到白川绫枝覆盖上来的手指,和独属于女性柔软的大腿。
他的手被她带着,按压着,覆合着,隔着那层白大褂摁住了她的腿。
像是捺住了一团洁白的,棉花做的填充物。
黑发黑瞳的少女,毫不在乎那群有可能会把她弄得乱七八糟的触手,也毫不在乎他展露出的那副非人的,超出人类理解和承受能力的一面。
她专注盯着他,似用目光钩住他的脸,不允许他移开一下。
真人突然想要喊白川绫枝的名字。
但他这一刻被她凝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她的声音那么软弱,明明她陷进了触手组成的巢穴里。
她却伸出手,狂热地,力大无穷地按住他的手,竭尽全力将脊背勾向他,要和他融在一起。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撒娇一般的话,却藏着巨量的贪婪。
人偶般的少女在渴盼一个非人之物的亲吻。
她的目光向着人型咒灵,湿润而黏腻,又无比期待。像是亮晶晶的蜗牛触角。
啊。
真人想。疯子。
比咒灵更加可怕的疯子。
7.和真人恋爱的第七天
真人说不出话。
但白川绫枝可没想过要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倒不如说,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再正常合理不过了。
只是想和自己的爱人接吻,过分急切了些,有什么错呢?
白川绫枝是个无证黑医,所以她对这身白大褂不庄重也不在意。
于是,宽大的医护服掉在少女纤弱的臂弯上,后领的位置也挂在她的腰间,松松垮垮。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显得她越发娇小又可怜。
不管是谁,只要对上她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无论怎样过分的要求都会情不自禁地答应——因为白川绫枝太美丽了。
如果只看脸,她毫无疑问是长得最好看的疯子。
那头浓稠的黑发不再像原本一般规整得一丝不苟,而是相当随意地披在她的后背上。整齐的刘海和齐耳的发丝裹住了那张小巧伶仃的,苍白的脸,在真人的视野里一览无余,称得上惹人怜爱。
但只要和那双黑色的坟冢般毫无光亮的眼睛对视就会明白——他最好还是怜爱一下自己。
人型咒灵保持了可贵的沉默。
白川绫枝才不管那么多。她按住真人的手,将他的重量压向自己,语气温柔极了:“亲爱的……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
她称呼他,柔到了一种令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的地步。
“别让我不高兴,好不好?”
又是这种甜甜蜜蜜的嗓音。
她像是在哄孩子般询问他,但手却压得越来越紧,密不透风,不允许有一丝半点的反抗。
“我爱你……”
白川绫枝瞩着他,语气还是那么柔软,里面却似有漆黑的污泥顺着他的足跟往上爬,小腿,脊背,一直淹没到他的脖颈,死死地扼住他的呼吸。
真人:“……”
“为什么还不亲亲我呢?”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抬起,看他,那一排细密的睫毛像是深色的蛾子,一根一根的,翘动尾尖,随着她眨眼在空气里上下晃,目光格外柔情。
但真人却能直观地感受到白川绫枝越来越恐怖的力气。
——她硬生生把他的掌骨给摁断了。
真人的手软绵绵地掉在她的大腿上。
更像惊悚片的剧情了。
只是恐怖BOSS的位置逆转了。
真人:“……”
这是在偷偷报复吗?
他看着对方深情的目光,毫无波动的灵魂频率,一时间竟然不敢确定。
*
真人常常会像个哲学家一般思考人类的情感是什么模样,人类的情感版块又是怎么构成的。
爱这个字有那么重要吗?
听说在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由爱而生的诅咒,其中更是有着相当强大的家伙。即使如此,人型咒灵还是不明白人去爱人的逻辑。
他们总是去锲而不舍地追寻爱,不断执着怎么得到爱,耿耿于怀失去爱,又希望对方回应爱——真人无法理解。
这和猫执着于毛毯到底有何差别?
不过人类执着于爱这件事,真人有当作知识记下。*
那么咒灵是什么样的生物?
只拿真人举例,他是隐藏在人群中,穿行于人类社会里的怪物。
他对人类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只是一点细微的波动,在他的眼睛里都会明显至极。但是真人无法从白川绫枝的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真实”的情绪。
无法捕捉,无法洞察,无法习惯性地掌握在手里……她穿着华贵的宫廷裙,戴着做工繁复的宽檐帽时,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偶娃娃。
真人能从她身上捉住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永无止歇的,要腐蚀骨头的湿冷。
但现在,白川绫枝说她爱他。
人类在爱情上总是盲目的,喜欢横冲直撞,找不到方向。
而欺骗感情,玩弄爱意,把握身上一丝一毫的情感变化和细腻的想法……这一直都是人类恶的诅咒的拿手好戏。
那么这是否也可以当作是一场游戏?
真人收回触手,也收回了这种无意义的试探。
“不要着急啊,绫枝酱。”
他说,“我只是在确定你喜不喜欢这样。”
真人甩了甩那只断掉的,软绵绵的手,很快就恢复原状,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看来不喜欢呢?也是,正常女孩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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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喜欢这种丑陋可怕的事物吧?”
白川绫枝听到对方似乎有点失落的话,缓缓一顿。
怎么听着这么不开心?
她沉思几秒,迟疑地想,难道是……自卑了?
触手什么的其实还好吧?谈不上喜不喜欢。白川绫枝只记得港口黑手党的另一位干部,在负责照顾她无聊时翻阅过这种题材的书,甚至会邀请她也看一看。
然后被他的搭档,也是她更熟悉的那位干部暴打一顿。
至于丑陋可怕,就更不会这么觉得了。
因为没有什么东西会比白川绫枝在那时看过的“同类”更加恶心可怖。
她明白……自身是从那些“同类”中改造,集结,纠缠在一块孕育出来的,更恶心,更可怖,饱受惊奇赞叹,狂喜呼喊的造物。
这么一对比,她的男朋友真是赏心悦目。
白川绫枝歪了歪头,不吝赞美:“不要这么说,我觉得刚才的真人也可爱哦。”
不知道第几次被形容可爱的真人微笑,权当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他不想被对方带跑偏话题。
“绫枝酱。”真人低着头,询问她,“你喜欢白色吗?”
“很喜欢,亲爱的。”
他状若好奇,“为什么呢?”
“你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白川绫枝将那细瘦的,蛾子般的睫毛往下一垂,语气幽幽,“非要回答,大概是因为它从我有记忆时就一直陪着我。”
她从出生开始触及的就是一片白色。
真人若有所思:“是因为习惯所以喜欢吗?人类的书籍里有所提及。任何一件事物,久而久之就会觉得自己喜欢,日久生情也是这个道理。”
“真可怜啊,绫枝酱。”
他望着她,微笑着感叹。像是找到了她的弱点,伸手毫不犹豫地撕开。
白川绫枝没有生气。
不但没有生气——
在真人的视线里,她苍白的脸颊甚至蔓延起了片鲜艳的红晕,肉眼可见地愉快了起来。
白川绫枝想,爱一个人会觉得她很可怜。
她的男朋友果然对她情根深种。
8.和真人恋爱的第八天
一向对人类的思维抱有好奇心的真人,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吸取不知道多少次的经验,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后,他立刻跳转了话题,以免被对方诡异的脑回路打断。
“白色的确是很美好的颜色呢。”
“既然这样,我明白了。”
真人弯起了嘴角,语气不疾不徐,面上的缝合线横亘,割裂,随着笑容变化位置。
像一道道被扯开的豁口。
真人下了定论。
“绫枝酱一定会喜欢这样子的我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臂变形,延展,拉长。
变作了一双庞大的,雪白的翅翼。
那对巨大的翅膀被洁白的羽毛覆盖,自背肋到翅的末端,自内向外展开。
每一根线条都呈现出流畅的弧形,带动主体,轻轻扇动。
每一片羽面和羽尖,在实验室直射的手术灯下显得曝光过度一般的闪耀,色泽纯洁,质感柔软,只是指腹无意的触碰,都似乎感受到了云朵的触感。
如果不看面庞上那些诡谲的缝合线,只看真人漂亮的脸和天真灿烂的笑容,当真如同天使。
但他是咒灵。
他的翅羽和他的嘴唇,含着剧烈的毒素。
“那就来接吻吧…绫枝酱。”
亲昵的称呼就那么毫无阻碍地从真人的口中吐出。如同世间最高明的花言巧语。
他全身赤裸,坐在手术台上,是一种一丝不着的漂亮。
白川绫枝却穿得整齐,白大褂下是一身百褶裙。
她靠在他的身前,细白的膝盖随着少女身体前倾,如同分开一道伤口般抵开他的双腿。
她提起单膝,毫不在意地碰进最内里的位置。
白川绫枝喜欢这种感觉。
彻底嵌合,侵占。
像是牙齿咬合在一起。
她的身体与他的身体亲密地挤在一起,如同要融化的胶,又或者某种黏腻的,难以甩开的沥青,就这么纠葛。分不开。
若是强行撕开,便会黏合着对方的皮肉,永远带着属于对方的一部分存活。
她坐在了他的腿内侧。
不具备男性.器官的人型咒灵,雪白的翅膀并拢在少女的背后,一寸寸覆合,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他们的身体,组成了欲望之巢。
随后便是亲吻。
他们在亲吻。
不合常理的亲吻。
最开始是嘴唇相贴。
白川绫枝唇的表面像是结了一层艳红的糖壳,冷而甜腻。
真人的唇却是和她想象中一样苍白的,柔软的。
像某种动物被扒开肚腹,露出里面早已失温的内脏。
又如同幼兔被撕开皮毛后,露出底下鲜红的,生理性一下下跳动的,脆弱的嫩肉,包裹着骨骼,上面是密密的,交错纵横的血线和脉络。
充斥着血腥气的想象和形容,却让白川绫枝的食欲越来越强烈。
一人一咒灵的唇互相撞击,撞出了一片摩擦出来的暧昧。
好饿。她想吃点东西。
——于是白川绫枝咬了他。
“……嘶。”
人型咒灵发出了半真半假的,吃痛一般的声音。
她置若罔闻,衔住他的唇肉,咬破,咬出味道生腥,动物一般的血液。
白川绫枝在吃他。
又或者说,她在慢慢品尝。
那层艳艳的糖壳就在这反复不断的呼吸里,在这一下下的推让,咬磨,舔舐里,一点一点地化开了。晕在了咒灵苍白的唇上,晕开一抹湿润的,鲜艳的红。
呼吸,血腥,温度。乱成一团。
比起称其为亲密的行为,真人更愿意将之归类为捕猎和进食的一种。
亲吻好像比他想得要更有意思……但不够。
他想要的,想看见的不止是这样。
在这种从未有过的,快要被吃进去的恐惧中,人类恶的诅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满是恶意地想。
——如果能看到面前的少女更多的,不一样的,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表情就好了。
要付出什么?怎样才能让她失控?
她饱含食欲的灵魂会在这种亲密的接触里……暴露出弱点吗?
真人莫名抱着这样的期待。
……
真人的舌头冒着极大的风险探到了她的口中,深入。
他刻意发出含糊的口腔音,如金色的蜜滴落,粘稠又甜腻。
是别有用心的猎物的挑逗。
白川绫枝有着糯米瓷一样的牙。
尖尖的,像某种野生的食肉动物,敲开唇上的那层糖壳,一下子就散发出一股属于咒灵的,从他身上硬啮走的血腥气。
她的牙龈生生地托着她瘆白的齿,再嵌入他的舌尖——亲吻,又或者更像撕咬。
白川绫枝伸出一只手半捧住他的脸,近乎贪婪地食用他。
她的睫毛在愉快地一阵阵颤动着,黑色的长发一络络地缠住他的胸口和肋骨下,像蜘蛛的丝。
人偶一般美丽冰冷的少女,湿软的呼吸和细细的手指一起不稳地抖着。
比起面上瓷器般的柔弱,她另一只苍白的手在更加用力地按住他断掉又复原的掌背,一层尖锐的指甲勾住他的肉,不许他离开。
一下下地,随着她不稳的吐息,坚硬地磕扣在他的皮肤上——
虽然对他毫无影响,甚至连痛感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再断一次会很麻烦啊。
这么想着,真人的皮肉在那一刻自发地变得软绵绵。
像是一个过期太久,皱缩,发烂的甜苹果。
白川绫枝的手指一戳,就连皮带肉,软软地塌陷进去了。
如同温顺地被她的指尖按成各种模样的,冷掉了的苹果派。
但也在同时,如同黏腻的泥巴一样包裹住了她的手指。
真人含笑,轻柔喊她名字:“绫枝酱……”
“要和我融为一体吗?”
人类恶的诅咒惊奇地发现,他居然在被人类赋予了诸多情感的亲吻行为里,感到了越来越浓烈的兴奋。
这让他的咒力波动得更加频繁,而结果是——
咒灵躯体上的肉似乎拥有了自我意识一般,向着她惨白的手腕和臂膀,向上更多地,不断地吞吃,融化作一滩不均匀的肉泥,包裹在她的身上,和少女背后雪白的羽翼形成了相当邪恶,污秽的对比。
明明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白川绫枝却依旧坐在他的腿上,进行这一个吻。
“……”
少女漆黑的,瘦而细的睫毛,轻轻地拢收在眼下,她的面颊上是一团玫瑰色的红晕。
毫不在意他的行为。
因为他的一切手段和力量,在她那庞然的阴影下,都过于不值一提。
柔软,湿热的口腔。
……
薄软的舌头,脆弱的龈肉。
……
是热的。
……
她如同从一块生肉里吮出血般毫不克制地吮吸,像是将那股热度吞进了口中。
冰冷的喉管里满是餍足。
明明是咒灵……他的口舌却带有切实的重量。
甚至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比常人更低,却比她更烫的热量。
白川绫枝感受得到真人的情绪。
比起咒灵注定不会拥有的情欲,更像是对她本身构造和情感的好奇,和发自本性的恶意。
——她的男朋友真是好可爱。
间歇的喘息里,白川绫枝终于柔柔地开合了口。
“好啊。”
那就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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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真人顿了顿,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更加猛烈的撕咬,角逐,从嘴角溢开的淡红里透出一二。
…………
亲吻完毕。
爱人的义务被完美履行了。
白川绫枝再将牙轻柔地厮磨了一下真人的嘴唇,有点恋恋不舍地松开。
一线晶亮黏腻的丝也慢慢地断开。
“亲爱的……”
她正要离开,要说点什么,就感受到真人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掌,再度贴了上来。
因为无意的错开,咒灵青年亲吻的落点,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半眯起了眼睛,感受到了那一点的湿润。
哇呜,好热情……咦。
她怎么感觉手下的触感变得不对?
察觉到异常的前一秒,白川绫枝的手被反过来捏住,按在对方的大腿上。
青年坚韧的肌肉在变得更加柔软,如同掐住了一团温热的棉花糖。
她身下坐着的,结实的大腿形状有所改变,更加温软,纤细,曲线趋向女性的骨骼和盆腔……
白川绫枝大惊失色。
……什么?
夏油怎么不告诉她咒灵可以变性!?
她伸手推开了真人,才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更加柔和,女性化的五官。
圆圆的眼型,翘软的长睫,靡丽的腮。
柔软丰盈的身躯,洁白的手臂,发色也更加浅淡,像是一片被融化开的雾,灰灰的。
——她的男朋友原地上演了一出性转的戏码。
但是…变成女孩子后更像是垂耳兔了。
尤其是刚刚垂着灰蓝的睫毛,浅浅地吻在她的面颊上时……
白川绫枝脸红了。
白川绫枝心跳加速了。
“怎么了,绫枝酱?”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将外表变成了女性的模样,真人出声时却仍旧是男性的嗓音。
他的语气无辜,温缓,又透出了满是恶意的戏谑。
“刚刚不是说喜欢我吗?难道现在又不喜欢了吗?”
“嗳?为什么不说话?该不会是觉得很恶心吧?”
“嘛,这么虚伪的喜欢——绫枝酱~我好伤心啊。”
他嘴上说着难过,语气却愉悦得不加掩饰。
真人明白,很多人类都接受不了和同性亲密,甚至称得上相当排斥。
所以他在亲吻她时——故意变成了女性的模样。
人类恶的诅咒几乎是在恶意地期待着,对方被恶心到的,接受不了的表情。
会露出有趣的神色吗?
好想知道她真正不高兴时是什么样子啊。
想到……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下一秒。
白川绫枝扑到他的胸口。
毫不介怀,更别说露出恶心的表情了。
真人猝不及防地接住了她,那双女性的手臂下蕴含的依旧是咒灵的力量,他轻易就将白川绫枝勾住,然后……
“?”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人型咒灵第一次露出了非常明显的,困惑得不得了的表情。
他听着面前的少女柔声细语。
“怎么会这么想呢?这太不应该了。”
“亲爱的……”
“怎样的你我都喜欢哦。”
黑发黑瞳的娃娃,对他露出了一个湿润的,甜蜜的笑容。
如同阴冷的蜂巢。
将浓稠的蜜浆,甜腻地流淌进他的眼睛,耳腔里。
……
……轻而易举就将爱意和承诺说出了口。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真人对此嗤之以鼻。
愚蠢的行为。
毫无价值的话。
他是不可能会相信这种发言的。
9.和真人恋爱的第九天
特级咒灵们正在一边说话,一边进行着自己的活动。
事实上,像深山老林那种鲜有人烟的地方才更适合咒灵安稳度日,但对于企图颠覆现代,篡夺人类地位的咒灵一派来说,将街市作为据点,于进于退都别有意义。
但目前为止,比起共商大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们的面前——明明到了会议的时间点,真人却没能按时回来。
漏瑚皱着眉头,语气不怎么好:“真人呢?他难道又临时兴起,去哪里玩耍了么?真是不看场合的小鬼……”
花御对他口中提及的这位首领,也同样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同伴态度很是纵容,她温和地发出了奇异的,类似于噪音一般的声响。
“大概是去哪个人类的聚集地去玩了吧……没事的,漏瑚。他年纪还小,贪玩很正常。”
花御道,“我们作为比他早出生的诅咒,多担待一些吧。”
漏瑚脸一黑,恨铁不成钢:“花御,你总是这么说——”
反射弧超长的陀艮发出了低频率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咕叽咕叽……”
漏瑚听完愣了一下:“你说真人会不会遇到危险了?”
“啊哈!怎么可能呢!”
虽然嘴上喜欢念叨,但他对自己的同伴兼首领充满了自信。他相信真人可以带领咒灵转变地位,走向诅咒的新时代。
漏瑚吸了一口人脸烟斗,“呼”地一声从头顶的火山口里喷了道烟。
他粗声粗气道,“虽然是刚出生没几年,但除非是遇到了特级咒术师……哪怕是一级都能顺利脱身的。我相信真人。”
花御也点头表示认可:“没错。真人虽然贪玩,但非常懂得审时度势,利用周遭一切能利用的东西,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中。”
她进一步猜测,“大概只是去得很远,又遇到有趣的实验品了吧?毕竟他最近很喜欢研究人类的灵魂和□□要如何更好地改造成战斗的工具之类的。”
陀艮听到自己的同伴这么说,运用自己的章鱼脑瓜思考片刻,咕叽咕叽地点了头,对花御的说法表示了肯定。
总而言之,他们都对真人十分放心——
以至于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同伴会被人类绑架抓走强制爱的可能性。
……
“怎样的你我都喜欢啊。”
“亲爱的。”
不厌其烦地进行表白后,周围陡然安静了。
白川绫枝异常幸福地抱住自己的男朋友。
她难以满足的食欲被刚才绵长的亲吻暂时填饱了。
她不需要再剖开什么来吃了。
白川绫枝感受到手臂下触碰到的柔软。像棉花娃娃。
变作少女模样的咒灵,连那一身皮肉都似随着渐渐纤细的盆腔变得丰盈。
白川绫枝伸出手指勾着真人身后的头发。灰蓝色的发丝在她的指尖滑动,像冰凉的牛奶,从指腹一路流到指节。
她想,能变女孩子的话……是不是也能变成兔子呢?
又或者她年幼时最喜欢的那只布制的玩偶?
——不过现在也没差别。
被白川的血束缚住,从而不能反抗的真人,此时此刻对她而言……
就是一只大型的,软绵绵的,可以用力抱住的玩偶。
不会轻易死掉,也不会被撕得乱七八糟,变成一团破棉花的布偶。
只是这么想着,自心里透出来的欢欣和喜悦都快要抑制不住。
白川绫枝感受到一种即将要膨胀开的愉快,在她的身体和四肢里扭动爬行,粘附,再停止不动。
像一团团在血管里晕开的污渍,污浊了她的血液。
不会再离开她,不会被四分五裂,拼不拢合……太好了。
她不会再被丢下了。
——白川绫枝不会允许自己被丢下。
……
真人听着对方轻而易举就将爱意和承诺一同说出了口,第一反应便是嗤之以鼻。
难道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么?
愚蠢的行为,毫无价值的话……这么一看,简直和先前性命受到威胁,惊恐地讨好他,又抑制不住畏惧他的诅咒师一个模样。
他面对的诅咒师是为了苟且偷生才从嘴里不经思考说出来的,摇尾乞怜的话。
真人也由此明白了人类灵巧的舌头总是会编出许多花里胡哨的话。
他从中受益良多,自然懂得这些话中的本质都是用来迷惑人的假象。
所以……人类恶的诅咒根本不可能相信这种发言。
但这似乎是不同的。
至少真人明白,畏惧自己的诅咒师是不可能会将他当作安抚娃娃之类的东西——这对他来说是格外奇特的体验,甚至一时间让他脸上得逞般的笑不上不下地卡住,显得古怪到了极点。
他看得出来,白川绫枝很是兴高采烈。
坐在手术灯下,坐在他的腿上,坐在他的怀抱里,勒紧了他的身体。
她表面安静得像是一只橱窗里的雪白人偶。眼尾向下垂,头发也向下垂。
少女头上每一根发丝都闪耀着乌黑的光泽,被光照得莫名有点湿漉漉,如同吸饱了暗红的血,泡得要胀出来,要从发尾滴出来般的浓艳。
那张白蜡一般惨白的脸上,翘着一片漂亮的,弯弯的红唇。
白川绫枝在笑,弯起那双眼睛,似乎感到了幸福一般——是猎食者獠牙闪闪的笑。
把自己的外表捏得靡丽动人的咒灵用那双异瞳,浓长的睫毛下垂,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半天。
……笑得很开心啊。
这一刻,致命的好奇击败了真人。
他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为什么在笑?是喜欢吗?再怎么丑陋,猎奇,可怖,超出人类的接受范围的形态,她也会喜欢吗?即使没有这张漂亮的脸,也会喜欢吗?
真的吗?是骗人的吧?
要知道人类的心口不一是在任何方面都出了名的。
真人相信,白川绫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直以有趣为行事准则和理念的咒灵并不知道,他在这件事上反复纠结的模样……不像是咒灵。
如同虫蜕壳,出蛹。他从人里诞生,也在向着更近似人类的模样,慢慢蜕变。
白川绫枝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握住真人的手,将他带出了地下室。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甚至不能通过主动折断自己的手腕脱离,·变回男体模样的咒灵只能被她拖着一路向上走,直到真正地走进了她的居所。
白川公馆。
灰蓝色长发随意地散下,掩住了光洁背脊的青年,随便套上了宽大的,干净的衣服,就跌跌撞撞地跟着白川绫枝向外撞。
明明有着一身漂亮的,趋于成熟的身体——在她面前却像是跟着大人的小孩。
但实际上是不是孩子,就要问问被他弄死的人了。
走到地下室的门口,真人从额顶上长出了一只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公馆的布局。
这是一座建立在百多年前的建筑,矗立在黑夜里,如同一头阴森的兽张开了鲜红的上牙膛。
厚重的窗帘隔断了向外观察的视线,水晶吊顶向下散着珠光色,铺满每一寸的猩红地毯吸走了所有踩在上面的声音。价值昂贵的油画和摆件,银制的烛台……
这一切都在彰显主人的富有。但莫名挟裹着一种让人从背脊凉进心坎,不由发颤的冷。
这座苍白而辉煌的公馆,明明只住了白川绫枝,却和不要钱一样开了公馆里全部的灯,显得内部空间更加空荡荡。
真人难得地感到了愉快。
他想,这么一看,审美还不错嘛。
那只长在额顶的,突兀的眼睛,在探查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缓缓闭紧,内缩,变得窄小,再从皮肤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真人看着白川绫枝,动作乖巧地被她捏着手指,不怎么在意这种过分亲密逾距的行为,只是用年轻的,低沉的,靡丽的男声轻笑开了口。
“绫枝酱……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呢?”
柔软的好奇,天真的口吻,但那双异色的瞳孔里却带着黏腻又阴暗的笑意。
白川绫枝:“吃饭。”
虽然她不再对他流露那种赤.裸裸的食欲,但按照正常人的作息。
这个点正是用餐的时间。
虽然从她的一举一动里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她一直在这种事情上对维持正常人的一面有执念。
只是吃饭这么直白的回答还是让人型咒灵小小地沉默了一下。
“……”
真人因为这个朴实的回答顿了几秒,才突然想起她居然是个人类。
没有术式,也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啊。
这么一想,心情莫名有点微妙呢。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问了下去,“……绫枝真的是人类吗?”
点头,盯着他。
“嘛。很干脆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啊。”
不说话,盯着他。
“真的真的不是术师么?不管听多少遍这件事都值得吃惊……”
摇头,盯着他。
“白川集团?是从父母那里继承的财产?哦哦哦~听起来很厉害哦!”
沉默,盯着他。
“那么,灵魂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啊,这是不能问的问题吗?”
直勾勾地盯着他。
被死死盯着的真人:“……”
他微笑:“绫枝的脸色好差哦,不问就是了。”
“所以之前是在给谁打电话?是朋友吗?朋友也是普通人吗?”
…………
真人顶着白川绫枝的视线,孜孜不倦地问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直到最后问无可问为止。
忽略掉那如影随形的盯视,白川绫枝相当纵容,她耐着性子回答了自己男朋友绝大部分的问题。
至于不能回答的,对方也温柔体贴地收住了声,没有再问。
白川绫枝感到十分欣慰。
好贴心的男朋友好喜欢,谈上了谢谢。
她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在客厅待着,就孤身一人去了后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咚咚咚”的,剁骨头的声音。一下一下斩得很利落。
真人站起来看了一圈,听到动静笑了一声,“呀,居然是人类社会里贤妻良母的类型吗?”语气带着轻佻。
亲自下厨做饭……真是看不出来呢。
白川绫枝做饭的这段时间,真人也没闲着。他将这个偌大的客厅都探查了一遍。
其他的地方倒不是不想去,是没有她的许可去不了——就算真人想要用歪方法,把脖子伸长像是飞头蛮一样伸出去,也被身上的红纹硬生生逼了回来。
默默把脑袋扶正的真人:“……切。”
最后在白川绫枝做好了晚餐走出来时——
人型咒灵站在那一扇打开的冰箱面前,若有所思。
白川绫枝:“怎么了,亲爱的?”
手指苍白干净,身形瘦隽,像是刚才剁骨头切肉的人不是她般的少女,仍旧穿着一身洋桔梗白的长裙。
她收在腕部的袖子上是一片不小心洇湿了的痕迹,带着一点怪异的紫。
还有一点熟悉的,却想不起来是什么的腥气。
是一股奇怪的,莫名让他的脑子警钟大响的气味。
真人面上没有露出异样,更没有做出警惕的应对(主要是做不了),笑吟吟地回头。
“没什么,就是感到有点奇怪。冰箱里除了几瓶快过期的牛奶,还有一点水果,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呢。"
“没有食材——那么,绫枝酱刚刚剁砍的是什么?”
猪骨?牛骨?
总不至于是人的骨头吧?真人的想法天马行空。
白川绫枝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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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地看了看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水晶灯下,像极吸走了全部光线的洞穴,显得狭窄而幽暗。
“是吃的。”
她似乎被袖子那块地方洇得不舒服,简单地解释了,又盯着袖子看几秒,突然伸手捏住,轻轻提起来。那股浅浅的腥气在空气里变得更加明显了。
那点血迹一般的形状洇得更深。
真人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的理解能力有点差。
他眯起了眼睛,像是学前儿童跟读般重复了一遍:“吃的?”
白川绫枝复读机一样回道:“嗯,吃的。”
真人:“这是什么回答嘛,稍微认真点,绫枝酱。”
“这不是很好理解么?正常的食物能吃出它的味道,但无法满足我的食欲……冰箱里的那些东西只是给我吃着玩的。”
白川绫枝嗓音轻又柔。
她不能依靠正常的食物来填饱肚腹,摄入活动所需的能量。
但她也对吃素没兴趣。
真人:“……食欲?”
白川绫枝误会了他的意思,“别担心……没有乱吃。”
耐心地,温柔地解释。
“厨房里的食材都是今天送过来的,很新鲜,也没有一丁点的浪费。”
“每一寸骨头,每一斤肉都被我利用到了极点。”
白川绫枝抬了抬那双诡黑的瞳珠,从中慢慢地溢出来了笑,甚至有点小女孩般的得意。
她笑了,真人不笑了。
从各种蛛丝马迹中,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她指的是什么。
回想着刚刚一下下剁骨头的声音,人型咒灵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毛骨悚然。
想逃的本能占据了他的大脑,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她。
白川绫枝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像是她的唇一样鲜红甜脆。
她细声道。
“该吃饭了,真人。”
真人:“……”吃什么?吃我吗?
他被她不容抗拒地牵着,走进了餐厅。
然后——真人在看到了满桌的菜肴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心里的猜测被印证了。
她的食物是咒灵。
桃花心木的长餐桌,铺着深红丝绒的餐布。
整整一桌子都摆满了用他同类的尸体做成的菜。
“……”
各种颜色的,奇形怪状的肢体,摆盘精致,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表面似是被刷了一层腌透的卤汁,保持着它最新鲜的状态。生冷的切面流出了凝固的,紫色的血液。
“……”
它们静静地躺在餐盘里,像是凝结的冷油和打上去的一层蜡。
愈发光鲜,明亮,嫩甜,可口。
“……”
他站在餐厅的门口,疑似看到了腾腾的热气,一错眼又像是过分血腥的场面带来的幻觉。
真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
餐桌上的每一个银餐盘上,是他被切成一件一件,以供人享用的同伴。
身为特级咒灵,在和人类一次一次你死我活的战斗中,他不是没有见过同类的尸体。也不是没见过同类被咒术师或者诅咒师杀死的模样。
但这和被当作食物,精心烹饪后摆盘端上餐桌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人杀人,和人吃人——
这两者带给人类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分明是从人对人的憎恨和恐惧中生出来的咒灵……却在这一刻,感到了极端的,无可言状的怖意。心脏都似乎被一只枯爪攥住。
白川绫枝没有用桌上的刀叉。
她是真的饿了。
深黑的眼睛直勾勾地衔住了这一桌的食物,她背对着真人,伸出苍白的手指抓起一块餐盘上的肉,细细地咀嚼,文雅地吃下。
属于咒灵的紫色的血液,克制不住地,一滴滴的,像是植物被掐断后流出来的粘液,从她的嘴角溢出来,一直流到了她的手指上。
又被她低着头伸出舌头舐得干干净净。
白川绫枝捻着肉,一块接一块地吃进了肚子里,吃得很快,很轻。
咒灵的血肉是半生的,也实在让人想象不到它烹熟了后的模样,贴着骨头的地方透出粉红色,被咀嚼一口就会迸出生腥的液体。
牙齿和舌头感受到了食物的鲜美,经过特殊处理的咒灵……变成她最喜爱的肉。
直到白川绫枝终于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将舌尖最后一口鲜嫩咽下去。
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男朋友的异常。
呼气,喘气。沉重的像是从肺里艰难地挤轧出来。
那双异色的瞳孔在本能地缩小。
人类恶的诅咒面颊扭曲。
“怎么了,亲爱的?”
真人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困惑的声音。
白川绫枝也是在真情实意地感到困惑。
“放心。我不会吃掉你的。”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弱肉强食是正常的事。”
“咒灵吃人是正常的事。”
“那么人吃咒灵,难道不正常吗?”
白川绫枝没有看他,只抬起手,轻轻地舔去了指腹上的深紫血液,继续温温柔柔地说。
“这是一个小分歧。小得不能再小的分歧,对吧?”
真人的声音怪异起来:“……正常?”
这哪里正常了?
他的语气似乎没能让她满意,空气在这一瞬安静了。
白川绫枝慢慢地转过了头。
她的脖颈肌肉绷直,扭曲,骨骼作响。
白川绫枝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扭头向他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表情啊……”
空洞的人偶娃娃站了起来,娇小漂亮的脸蛋,和那双黑黢黢的眼睛。
“——别让我生气。亲爱的。”
10.和真人恋爱的第十天
“中也。我和男朋友吵架了。”
白川绫枝烦恼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他不能接受我的饮食喜好在和我闹脾气怎么办?”
中原中也一边处理文件,一边不假思索:“啊?这种事情也值得困扰?尊重个人口味,各吃各的会更好吧?”
白川绫枝继续叹气:“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想问问他有什么意见,但他完全不能理解我,还要和我发脾气……”
中原中也继续不假思索:“哈——?这么糟糕的男人你图他什么——!”
“不对,等等。”
这位港口Mafia的干部终于放下了处理得他头晕眼花的文件,深深吸了口气,从该死的工作里脱出后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你这家伙……别因为我好好回答你了一次,就得寸进尺顺着杆子爬啊。”
中原中也声音低沉,满是不悦。
“这都是什么问题啊!我为什么要听到这种问题还要给你当免费的感情咨询啊!”
他越说越抓狂,语气里带着强忍的怒气吐槽,“往常也没见到你这么喜欢给我打电话啊我说!?”
最开始几次,他还会看到联系人名字时如临大敌,以为白川集团有什么大事发生,直到现在……他都麻木了。
中原中也觉得这样不行。
中原中也试图改变。
白川绫枝沉吟片刻,温温柔柔地开口:“……所以是要收费吗?”
完全没问题,白川集团一百多年的积累,有的是钱。
小小的咨询费付得起。
“哈——?!不是啊!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吧——!”
中原中也怒声道,“我的意思是要你不要每次都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不给白川绫枝继续发言的机会,他发出了警告,“我很忙,港口黑手党的事务很多,平时能接你的电话都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面子上了……不许逮着我薅啊,混蛋。”
那边没吭声。
中原中也感到了一点不自在,挠了挠后颈,不由放轻了声音。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非要找我啊?”
白川绫枝诚恳:“因为中也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很可靠……”让人不自觉信他说出来的每一句判断和建议。
中原中也:“……你把这种该死的前提条件给我去掉。”
白川绫枝疑惑:“我也没说错吧,中也?”
“……喂。你给我听好了。我要生气了白川。”
中原中也语气冷静。
幸好对方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不识趣地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
“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要去问谁比较合适……”
白川绫枝伸出手指甲焦躁不安地抠着桌面,“我不喜欢出门,也不想和陌生人交流……”
中原中也:“……”难不成我是直接和你是熟人的吗?
不过这么想的话,也确实没差。
他最开始是被首领命令去保护她一段时间,直到港口Mafia和白川集团的合作终于稳定下来。
他们正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最开始为了和她正常交流,中原中也可是头疼了好一段时间。
这导致他隐隐察觉这位好友身体的特殊和身份上的异常后,到现在也不怎么放心得下她,当时离开还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她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他会尽己所能帮忙的。
……大概是一种老父亲的心态?
不对,这是什么破比喻。
而且他留电话号码也不是为了让她感情咨询的!
虽然心里依旧吐槽得很激烈,但中原中也还是不由地缓了缓语气,“不是还有夏油?”
其他的他不清楚,但夏油杰和白川绫枝认识的时间比他更早。
白川绫枝怨念:“……他最近好像很忙,盘星教的事情很多。打电话给他要么不接要么敷衍我。”
“可恶,果然是嫉妒我有他没有吧……”
中原中也:“……”这话说得,他就不忙吗?!
白川绫枝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语气变得更加诚恳,“因为中也是好人啊。”
每次打电话只要不是在出任务都会接,虽然会大声抱怨,但也会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喜提好人卡的中原中也:“哈——?!”
“反正别因为这种事情打我电话了!再用这种无聊的问题来烦我,我就——”
中原中也说着说着卡壳了。
就怎么样?难不成打她吗?
还是说人道毁灭你的男朋友,让你重回单身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虽然很想但不行的吧……
中原中也刚要说点什么,就看到自己的死对头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余光瞄到了一头蓬乱黑发的少年时,中原中也立刻警惕地护住了自己的手机。
“诶~是小绫枝吗?”
太宰治的语调惊喜地上扬。
中原中也更加如临大敌地捂紧了声筒:“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等等,我警告你别过来!”
太宰治置若罔闻,“嗨嗨!绫枝小姐~”
中原中也勃然大怒:“你这家伙别试图和白川说话!再找事,我会禀告BOSS让你一个人滚去出任务!!!”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两人凑一块就是灾难。
中原中也简直不敢回想白川和太宰在一块的那段时间……折腾了多少种死法。
太宰治刚要向他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安分了下来。
他笑吟吟地朝搭档扬了扬手,“啧,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没脑子的蛞蝓计较。”
中原中也咬牙:“混蛋……”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出于在白川绫枝面前维持港口Mafia的形象考虑,还是没有揍人。
直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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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太宰治真的走了丝毫没作妖,他才松了口气。
中原中也面色漆黑地骂了几句脏话,紧紧捂住电话声筒的手才终于放开。
“好了,白川。没事了。”
白川绫枝眨了眨眼:“是太宰君吗?”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是骚扰电话。”
白川绫枝明白了,果然是太宰君吧。
他们又聊了几句,在挂断电话前,中原中也还在不怎么放心地叮嘱她,“总之,你不用理那条没礼貌的青花鱼。”
白川绫枝好奇:“为什么?”
中原中也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因为会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挂断电话没过几秒钟,这个叮嘱就生效了。
就像是对方算好了时间一样,白川绫枝接到了来自熟人的骚扰电话。
“喂喂~绫枝小姐,听得到吗?”
年轻的,散漫的,透出笑意的声音。
他的声线通过电话传达到白川绫枝的耳侧,宛如穿透厚重的水面一般,变得模糊不清。
她一时间没有吭声。
对方似乎习惯了这种没有回复的静默,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太宰治不加停顿,继续流畅地说了下去。
“中也对你说了什么?算了,反正不用听就对了,那种脑子一根筋的生物的话没什么价值。绫枝小姐,只要好好听我说话就好了哦。”
太宰治说,“说好了要给我研究能让我毫无痛苦地死去的药物,又或者赋予我不一样的死亡,怎么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是在给我画饼吗?真的好过分呐。”
他的语气温柔极了,像是在和友人抱怨着日常生活的,可爱的少年。
但听话里的少儿不宜内容就知道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
太宰治是她的朋友,也是个黑手党。
哦。还是黑手党里最年轻的高层干部。
年纪轻轻就无恶不作,真是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
照常寒暄了几句,白川绫枝听到对方拖长声音问,“我听中也说你恋爱了,绫枝小姐?”
“是哦——太宰君。”白川绫枝微笑,一聊到这个话题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起来,“你是来送祝福的吗?”
太宰治同样笑吟吟地回答,微微拖长声音,“不是哦。”
他语出惊人,“我是来泼冷水的啦。”
“绫枝小姐不会真的以为你会和咒灵两情相悦吧?”
太宰治用着那种好孩子的语气说,“好天真啊,明明你也知道咒灵是什么样的生物才对呢……食物才是最好的定位,其他的,就容易反受其害了哦——?”
白川绫枝没认真听。她走了一下神,想,中也说得对。
确实很毁心情。
于是——白川绫枝思考了几秒,给出了笃定的结论。
“嗯,单身狗的嫉妒。”
毫不在意地一秒挂断。
太宰:“……诶?”
11.和真人恋爱的第十一天
有着一头蓬乱黑发的少年,微微睁大了那只鸢色的眼睛。
他眼里面的死寂和枯朽一扫而空,只有一片茫然。
他被……挂电话了?
这还真是面对异性时很少会出现的情况。
太宰治有点不服气,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通电话,铃声欢快响起好一阵,但白川绫枝没有接。
看到刚进来汇报情况,不明真相的下属那副欲言又止的作态和变得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以为他被甩了,怕戳到他的痛处,白白给自己惹上麻烦。
下属眼中疑似被甩的太宰治:“……”啊呀。
他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下属,难得垂头丧气地趴在了桌子上。
那只被白色绷带盖住的眼睛压在手肘上,另一只鸢色的眸子侧在办公室内的光线里,很是无精打采,没什么情绪。
只是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难言的郁闷。
“……呼。”
太宰治自言自语,“怎么办?多管闲事,好像被绫枝小姐讨厌了呢。”
嘴上说着怎么办,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着急的表情。
白川绫枝,白川集团的幕后掌权人,最大股东,实际操控者。
也同时是白川研究所的遗物,最后的实验品,延续百年的奇迹。
这样的人会有可能动心吗?太宰治也不知道。
森首领在最开始让他和中也去轮流接触对方时,就顺便打了这个歪主意。
但中也太蠢了,始终没发现这一点,太宰治也无意给港口Mafia的事业添砖加瓦,牺牲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划水摸鱼——这件事自然没能成功。
但他没想到,白川绫枝居然会对一个咒灵一见钟情。
太宰治慢慢直起身体,拍了拍自己西服袖口上被压出来的皱褶,发出一声轻嗤。
最近爱上食物是什么流行的设定吗?他只在轻小说里见过这种展开。
被绫枝小姐这种他都要称一句可怕的存在喜欢上……那只咒灵真是个倒霉蛋啊。
其实太宰治还挺好奇的。到底是谁才能有这种殊荣?
快到年底了,港口Mafia的年会也快开始了。如果绫枝小姐真的有心,打算带过来给他们看看,应该马上就能见面了吧?
黑发鸢眼的少年撕毁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他勾了勾嘴角,散漫地想。
——但前提是绫枝小姐没有厌倦呢。
……
好消息。白川绫枝生气了,但真人毫发无损。
坏消息。这场完全不像争吵的,一边倒的争吵结束后,白川绫枝不见了。
空荡荡的公馆里,好像只有他一个咒灵存在,不再有其他的呼吸声响起。
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会清晰可闻。
但真人能感觉得到,自己在被监视。
“……什么啊。”
名为白川的公馆似乎从死物变成了活物。
她的视线如影随形,像水蛇一般紧紧缠绕在他的后背和脖颈上。
真人印象里那一双黑漆漆的,无光的眼睛——仿佛在这空荡荡的室内无限扩大,一点点,渐渐地填充了所有的空隙。
视线。存在感强烈到可以量化的视线。
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无声无息,让其放松警惕后再死死地黏附在他的身上,不给一丝挣脱的机会。
真人的异瞳抬起,一灰一蓝的瞳孔,毫无笑意地看向了角落里一闪一闪的监控摄像头。
正中央的红点在不安定地闪烁,像是……白川绫枝的眼睛。
真人嗓音柔滑,带着笑意的语调响起。
“光明正大的窥视吗。”
人类恶的诅咒回忆起了昨天的事情。
白川绫枝缓缓地转过身,又一步步走向他。
轻得几乎听不到的脚步,浓墨重彩的身影。
巨大的压力和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不安,都让真人的瞳孔紧缩成了一点,脑子里只留有一个念头。
逃。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本能——咒灵身形移动的速度很快。但比这更快一步的是他身上由白川绫枝鲜血组成的咒纹。
如同笼一般将他牢牢地压在了原地。
白川绫枝走到他的面前,先是按住了他的脸颊,再毫不费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
像是自顾自得出了什么答案,想通了,逻辑自洽了,脸上的困惑也慢慢消散了。
“亲爱的……”
先是粘稠的爱语。
“我知道,我知道。”
再是柔缓的安抚。
白川绫枝伸出苍白的手指卡在他的面颊上。
那有一道比肤色略深的,凸起的缝合线,被她的指腹摁压得微微陷下去。
手指和面颊的肤色对比间莫名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色.情。
她收敛起了生气的神色,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真人。
“你只是太害怕了。这也是遭受了超出承受阈值的惊吓后,做出的过激反应……”
白川绫枝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合理实则荒谬的理由,并且完全不允许他拒绝。
真人感到自己的脑子和心脏都在狂颤。一直颤到了白川绫枝指尖下的那条缝合线。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对着她的视线,直勾勾的。
“但是我保证,我爱你,我不会伤害你。”
“这样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生气?”
白川绫枝歪了歪头,有点困扰,“亲爱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让我伤心。”
“我真的很累了,体谅我——好吗?”
提问者的身份在这一刻逆转了。
刚刚是真人缠着她问个不停,现在是白川绫枝慢条斯理地,在用问题一下下地鞭笞着他。
她嗓音轻柔如棉花。
真人其实没什么同类情谊可言。
他本身也不够在乎同类的命。
他明白,甚至可以说比任何都明白……诅咒每天都在诞生,也每天都在死去。
诅咒生生不息,反复不断,即使死亡也只是它重生的第一步。
只要人还存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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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诅咒就不会消失。
换言之,真人其实也并不很在意这些咒灵的死亡。
但这和被当成餐盘上的点心一口口消失在唇齿间是不一样的。
这不一样。白川绫枝让诅咒感到了发自生物本能,又超越本能,来自更加久远的恐惧。
但真人在这一刻,被人偶娃娃般的少女捏住面颊时突然明白——不仅仅是恐惧,其中又掺杂着一丝丝属于诅咒的贪欲和粘稠的,颤抖的兴奋。
就像是当时目睹到白川绫枝灵魂的模样和形状一样的感觉。
恐惧……但又偏偏觉得美丽。
漂亮的东西都是危险的,这也是人类教给诅咒的道理。
但是真人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喜欢艺术价值高的电影,晦涩的哲学书籍,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有意思的灵魂……
所以,人类恶的诅咒也难以说明自己的态度和心情。
但面对白川绫枝一句一句萦绕在自己耳侧的言语,明明知道这句话会让对方生气,会狠狠戳在她显而易见的痛处,真人还是开了口。
“绫枝酱。我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你。”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答非所问。
“绫枝酱为什么会渴求爱呢?”
白川绫枝的面色没什么波动。
这个问题甚至无法让她嘴角的笑容改变一丝一毫,只是略带疑问地歪了歪头。
这当然不是他主要想问的问题。
真人太清楚人类的言语把戏了。
他只是拿这句话做铺垫,用以引出下一句更加尖锐的话。
——“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爱吗?”
问完这个问题的下一秒。
鲜艳的血纹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袭来,挟裹着剧烈的痛意,一寸寸浮现在了真人的身体表面。
硬生生扼住了他的这具身体,以及最核心的灵魂。
像是断开的冰棱,一寸寸破裂出不规则的隙。
白川绫枝嘴角的笑容隐去了。
像是怪物剥去了表面的皮。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她翘起了那红艳艳的唇,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着,模糊着一个笑容。
“我不是——得到了你的爱吗?真人。”
白川绫枝以一种温柔的嗓音说着话,里面却像是沉了水的棉絮,湿冷刺骨。
明明说的是爱,施加给他的却是极端的痛。
他真的戳到了她的死穴。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青年露出了似乎极为痛苦的表情,可是那双异瞳里却是快要淹没至顶端的欢愉。
“原来真的没有啊,绫枝酱。”
他压根不管白川绫枝说了什么,真人用好听的,轻柔的嗓音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无比愉快。
他甚至恶意地添补了一句,“这么看来,绫枝酱一直坚持说自己是人类也没有意义了吧?明明是和咒灵无二的怪物呢……”
更痛了。
但同时翻滚上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快。
12.和真人恋爱的第十二天
真人直接干脆地否定了白川绫枝能得到的爱。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好像也算是自作自受?
人类恶的诅咒收回了直直地注视着监控器的视线,将异瞳眯起来,眼睑垂下,灰蓝睫毛也随之垂落,他主动隔断了这种另类的对视。
真人现在觉得有点麻烦。
白川公馆相当慷慨地向他开放了绝大部分领域,看似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实则是在逼他就范。
他无法离开这座公馆,也见不到白川绫枝,更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如同被关在笼子里,非要调.教到听话为止的困兽。
真人时时刻刻都暴露在白川绫枝的视线里。
被她窥视着一举一动。
如附骨之疽,又或者长年累月的病痛一样的东西……湿濡,滑腻,像是一次又一次张合的口腔,露出瘆白的齿,每口都在贪婪地吞吃他的血肉,不懂什么是满足。
这真的是爱吗?
人类定义的爱情是这幅样子吗?
比咒灵还要可怕的爱——真是不敢相信啊。
真人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将视线向周围扫去。
公馆的一楼除了餐厅,客厅和厨房外,他全都用自己的方法探查了一遍,咒力波动下没有异常。
真人甚至回了地下室一趟。白川绫枝的实验室里泡着他同类的尸体,各类不能细想的研究成果,还有一套用过的抽血工具外,也什么都没有。
除了能干巴巴夸一句白川绫枝的审美不错外,得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
真人很久没这么挫败了,但在这里他挫败了不止一次。
哪怕昨天勉强算是掰回了一局,但结合了现在的情况看,怎样都算是亏了吧?
不过,能看到绫枝酱露出那副有趣的,截然不同的表情……
真人又有点愉悦地勾起了嘴角,那双漂亮的异色瞳里弥漫起了一股鲜活的恶劣。
——他很开心。
面对快要被绞死的痛苦时,咒灵的心脏和血液都在活过来了一样,愉快地跳个不停。
这种说法很奇怪。
真人不太明白情.欲是什么,也对人类的欲望了解却不感兴趣,但他对恶意的宣泄和反馈总是有一种本能的迷恋……这两者大概是一样的道理。
但真人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在探查过程中,他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这座公馆或许是活的。
白川绫枝在时,真人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因为最大的异常就是面前的少女。
当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裙装,全身上下都被那股致命的,阴郁的苍白包裹时,真人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明明是白色,却透出一股灼艳的危险。烧得他的眼睛和鼓膜似乎都在一鼓一鼓地跳得发疼。
真人差一点就要把耳朵和双眼都给摘下来。
——最后这种猎奇的行为被白川绫枝阻止了。
但白川绫枝,这座公馆的焦点不在,这座公馆本身就开始向他一点点地渗透出异常。
真人觉得,自己待在阴瘆的兽的腹腔里。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一切光景,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被某种身形过分庞大的兽类吞吃进了肚子。周围是各种各样的脏器,而他则紧紧地裹在干瘪的胃里,附在柔软的黏膜上,不肯松开。
真人眯起眼睛放出了咒力,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想。真奇怪。
该说是物似主人吗?这座公馆就像白川绫枝带给他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这么一想,他这算是……变相地被绫枝酱吃进了肚子里吗?
真人百无聊赖地联想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几秒,表情微妙了起来。
不对,这个想象真实度太高了,有点可怕。
还是算了。
咒灵青年又随随便便在白川公馆里走了几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虽然不会像人类一样因为隐私问题受到冒犯,但真人有一种属于生物的直觉。
如果刚刚他还可以维持自若的模样,那么现在,再不给出反应的话……他会遭殃。
嗳……这可不行啊。
真人再度将视线看向了客厅角落开启的监控摄像头,他那层灰蓝色的睫毛柔软地向上轻翘,像是一片沾上了脏污的细雪。
人型咒灵知道白川绫枝在看他。
人偶一般绮艳的少女,在监控室里看他。
真人妥协了。
他对监控摄像头摊了摊手,撒了娇一般拖长声音,“绫枝酱——”
“你要继续这样默不作声地看我多久呢?”
真人的嗓音轻柔,像一场灰潮潮的雨。里面带着一股刻意的,无声的,惹人怜爱的引诱。
只要他想,总能很轻松地学会人类的伎俩并加以灵活运用。
因为真人就是从其中诞生的,天生就坏,学坏也学得很快。
譬如欺骗,譬如挑拨离间,譬如……装可怜。
“诶……绫枝酱不愿意原谅我了么?”
真人装模作样地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声音好听极了,“别生气了嘛……”
“昨天是在和你开玩笑啦。”
“因为我真的很想看看绫枝酱会不会露出其他的表情呢……”
监控始终没有动静,真人演戏演得更加投入。
“至于饮食习惯问题……对我而言,当然是你最重要了。”
真人微笑着说,“我爱你哦,绫枝酱。”
诸如此类的甜言蜜语,从他嘴里不假思索而出——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一句可喜可贺,人型咒灵无师自通了怎么哄女朋友。
在说出“爱”字时,他的语气半真半假。
心脏也似是在半真半假地鼓动。真人没有在意。
监控室里。
纯黑长发具有强烈的存在感,从少女一片薄薄的雪白肩颈后垂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靡丽。
她穿着纯白的宫廷长裙,同色系的宽檐帽遮住了她大半的小巧面颊,盖着那双盯着监控画面的黑幽幽的眼瞳,只露出鲜艳的,似是淬了毒的唇。
其实不用这种方法,白川绫枝也能轻易地感知到真人的位置,模样和状态。
只要在这座公馆里,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少女克制地,轻轻地咽了咽,那片细薄的喉咙也跟着动了动。如同鸟类小巧的骨骼凸起的弧度。
时间越久,白川绫枝的脑子里翻涌的想法也越加阴暗。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了真人的身上,一寸寸地舐他。
一动不动的,如同在潜伏般的视线,无孔不入,她的视线洇湿他的面颊,他的瞳孔,他的身体,他的表情……如果真人再不开口,她会真的用自己的方式——
吃·掉·他。
但真人在这险而又险的时间里开了口。
灰蓝色的长发被他随手揽起,随意地堆在青年宽阔的肩膀上,垂在胸前,让那张本就有点分不出性别的脸愈发的漂亮。
人型咒灵翘起睫毛尖,用那双绮丽的异瞳注视着监控,若无其事,笑眯眯地和她撒娇。
每一句都恰恰好地踩在了白川绫枝的心上。
少女白蜡般的面颊上又慢慢地洇透了一层浓郁的红晕。
表情,动作,语调好可爱。
无辜上挑的尾音好可爱。
撒娇的样子也好可爱。
总之,他真可爱。
当听到最后一句“我爱你”时——白川绫枝的食欲空前减少了!!!
***
被男朋友表白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川绫枝的心情好了起来。
她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这么看来,太宰君在电话里说的东西真是毫无道理——她的男朋友明明就很爱她。
说什么咒灵是不会懂感情的这种话……果然是因为嫉妒她能脱单吧?
白川绫枝毫不犹豫地把太宰治和夏油杰归作了一类。
……
时隔半日,真人再次见到了白川绫枝。
在白川公馆的三楼,她的衣帽间。
真人刚才观察了,白川公馆看着老旧,很有年代感,但比起传统的日式建筑,这里更像是中世纪的西方建筑,风格非常统一。
白川绫枝的衣帽间也是这样的。
这里的空间很大,分区很多,开放式和封闭式结合。白胡桃木衣橱门向外打开,帽子,丝带,装饰,小物,这里的每一样都是雪白的。多的像是能让人患上雪盲症。
透明的大型玻璃柜里是一件件华丽的纯白洋装。白色顶光灯直射在衣物上,又因为浅色,呈现出了一种格外森冷的色调。
白川绫枝就站在这里,更换着一顶形制不同的宽檐帽,那头深黛色的长发成为衣帽间里唯一的,不同的颜色。
真人想,她真的很喜欢白色。
他回忆了一下她当时给出的,喜欢的理由——因为白色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陪着她。
那就是差不多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触及了。
会是什么地方呢?
医院?实验室?大概是后者吧。
他深知人的秉性——人类害怕厌恶怪物,偏偏又很喜欢创造怪物。
白川绫枝……大概率就是人造的怪物。
这样的出身又能比咒灵好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承认咒灵就是她的同伴。
他的内心充斥恶意地想。
目光闪了闪,真人先笑着开了口,“绫枝酱~”
像是昨天的不愉快和痛苦全都不存在一样。
白川绫枝回头,睫毛随着眼睑一动,轻轻柔柔地扫了扫,嗓音软缓。
“亲爱的。”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动作自然地上前,伸手掂起了她头上的那顶宽檐帽,“这个不适合你哦。”
真人有着一套自己的审美。
白川绫枝歪了歪头。
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是显而易见的疑问。
真人的目光挑剔地看了一圈,选中了另外一顶,再轻柔地戴在了白川绫枝的头顶,笑眯眯地夸奖。
“这样很好看呢。”
语气像是一个真正的男朋友。
白川绫枝倒是没有反对,她相当温和地接受了他的审美,看了看镜子。
中世纪风格的镜子上刻着洋桔梗,照不出人型咒灵,她却用目光牢牢地抓住了镜子里的某个位置,似乎真人的脸也倒映在了其中。
“你变了,亲爱的。”
白川绫枝说。
如果说原本的咒灵,总是喜欢用一种恶意的态度面对她……那么现在,真人身上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快。
这让她很惊讶。为什么让他痛苦了,反而变乖了呢?
变得好乖。
变成了更加柔软的,可爱的,足以咬出腥甜液体的兔子。
真人越发熟练地说着甜言蜜语:“因为不想伤到绫枝酱的心啊……做出改变是很正常的事。爱人就是要这样,对吧?”
“……”
他一时间没得到回应。
真人挑出来的这顶宽檐帽,材质柔软,边沿宽大,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覆下了淡淡的阴影,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白川绫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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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变得更黑了。
她看着他,默不作声,目不转睛。
真人被看得顿了顿。怎么了?他说错话了吗?
人型咒灵有点困惑地想。
诶?不应该吧。这句话应当挑不出错。
因为这是他看了很多部爱情影片,从中提取总结的经验……按理来说,她会很喜欢才对吧?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真人以为她在疑惑,没能理解自己的话,还想要再开口时,他的神色陡然冻住。
白川绫枝——她笑了。
那是一个不知餍足,怪异又反常的微笑。
嘴角慢慢扬起,诡异,扭曲,诸多类似的词都无法形容它。几乎不像是人类的面部肌肉能做出来的表情。
如同一摊污浊的泥,不断地,不断地向外流淌,蔓延。
“没错,爱人就是要这样啊。”
白川绫枝感到了喜悦,她文雅地咀嚼了这句话。
真人:“……”
诶?
“拥抱是爱人间的一种体验。”
白川绫枝垂着纤细的睫毛,眼睑不安定地一颤一颤,她翘起了红艳艳的唇。
“你抱抱我吧,真人。”又是命令。
真人:“……?”
诶???
真的只是简单的抱一抱吗?
他不会抱着抱着死了吧?
人型咒灵的表情凝滞了几秒,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和之前莫名要他吻她一样。
真人面色恢复如常,轻笑着说了一句“好哦”,就抱住了她。
白川绫枝将脑袋靠在了真人的胸膛上,双手收紧。
以一种蜘蛛抱杀猎物的方式抱住了他。
她有一个没人知道的毛病。她喜欢这种毫无保留的拥抱。
因为这会让她想起了年幼时一直陪着她的娃娃。
即使褪色,即使陈旧,即使破败不堪,白川绫枝也舍不得放弃它。
白川家每一次的实验和改造后,没有玩伴的她都只能依靠着娃娃带来的无声安抚入眠。
年幼的女孩,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疼,只知道颤抖地紧紧抱住娃娃,似乎要将它融进骨血,硬生生地挤着,容纳进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五脏六腑紧紧贴着作伴。
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她身上的痛意。
不单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有心理上的哀鸣。
但是……但是。
她的娃娃很早很早在白川家和咒术界交涉的一场动乱,实验室发生的意外中,被泄愤一般撕掉了,变成一团团脏兮兮的棉花,看不出原貌。
过去了一百多年,白川绫枝已经忘记是什么原因了。
她只记得自己趴在地上,脸脏兮兮的,手也脏兮兮的,一次次捡起那一团团的棉花,神色偏执,不管不顾……但不论怎么拼合也拼不好。
最后只有泪水滴滴答答渗透在上面。
脏脏的棉花打湿,变沉。
在年幼的她的心里沉下了深深的湿痕。
先是难过,然后是一股毒焰般扭曲的恨意。
她被丢下了。她被她的娃娃,毫不犹豫地丢下了。
白川绫枝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的娃娃背叛了她。
不过没关系。这已经是很久前的事。
她现在不会痛了,不会难过了。
白川绫枝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指,尖尖的指甲戳进了真人的后背,她更深更深地埋入其中。
黑色的长发像是一朵盛开的花般,浓稠铺在青年的手臂上。
人型咒灵的温度很低。但比起她居然可以称得上正常。
白川绫枝在这个拥抱里感到了无比的安全。
真人很像她的娃娃。
不会坏掉,好好监视,控制就不会逃走的娃娃。
可以变成她一切想要的样子的娃娃。
白川绫枝垂着黑漆漆的睫毛,温柔地,带着极端的怜爱想。
她会好好爱着,照顾着她的娃娃的……就像是以前一样。
真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她很冷。比咒灵还要冷。像是死人尸体一样的冷。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雨水的潮湿,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腥甜香气。
人型咒灵有点微妙地想,那大概是他可怜的同类长年累月熏在她身上的味道。
从这个角度,真人能看到她口腔内骇人的鲜红。
莫名让他想到了白川公馆。
不知道抱了多久,真人语气轻柔,“这样就可以安慰你了吗?绫枝酱。”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因为白川绫枝似乎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他配合。不然也不会专门将见面地点选在衣帽间了。
但白川绫枝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够。”
真人感受到,白川绫枝阴郁的嗓音在他耳边洇开。
他有点困惑:“为什么?”
“绫枝酱还在生气吗?”
这违背了他对她的了解。
真人感受到人偶一般的少女惨白的手指,勾住,按压了他的脖颈,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刃。
随时都能割开。
“……不。”其实她很早就不生气了。
但是白川绫枝想要更多。
她无比贪婪地靠着他的耳畔,牙齿咬住他的耳垂,留下深深的牙印。
真人可以轻松消除这种程度的痕迹,但他没动。
“真人。再抱一抱我……”将我嵌入其中。
如此直白。
是先前接吻也不曾有过的直白。
13.和真人恋爱的第十三天
听到白川绫枝的话,真人的感觉很奇妙。
她埋在他的胸口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撕咬,吞吃他的欲望,只是牢牢地抱住他,像是一个单纯地抱住了自己的洋娃娃,笑眼弯弯的小女孩。
他敏锐地感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白川绫枝比和他接吻时还要兴奋。
为什么?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臂从他的脖颈上环过去,像是一条柔软冰冷的蛇。
她的手指扣住咒灵的背,尖锐的指甲冷淡地戳进了他背后的肌肉里,陷进肉里,如同寄生物一般死死缠住。
为什么?
不愿分开,不想分开,不能分开。
为什么?
真人明白,接吻满足的是她的食欲。
那么拥抱满足的是什么?
暧,人类的情绪真的好难懂啊。
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真人想。
不过……他的女朋友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对象。
她太容易失·控·了。
真人无法掌握住关于她的轨迹——
或者说,人类恶的诅咒常常会难以理解每一件事情的发展方向。
就像现在。
他只是刻意地模仿了人类的情话,并加以运用……就让现在的情况彻底超出了他的预料和一切想象,并且再度变得被动。
真人慢慢地眯起了眼,压下目光去看将下颔压在他胸口的白川绫枝,变得若有所思。
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闭眼休憩,通体雪白却带着剧毒的蛇。
外表那么柔弱,无害,但致命的毒牙正潜藏在她的口腔里,毒腺分泌出了烈性的毒,只需一口就能咬死目标。
真人思考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
这么一看还是被动点比较好吧?
但是,被咬也很有意思啊……
想到了昨天同时泛滥在身体里的痛苦和愉快,人类恶的诅咒忽然有些蠢蠢欲动。
……
白川绫枝等了好几秒都没得到男朋友的回应。
她顿了一下,慢慢地仰起了头。
那顶纯白的宽沿帽因为这个亲密得过分的拥抱变得有点歪歪扭扭的,不出意外地露出了她那张苍白的面容,连同那双黑幽幽的眼睛。
真人的语气很是无辜:“嗯?怎么了,绫枝酱?”
他发现,她真的很喜欢——看着他。
白川绫枝垂着蛾羽似的,深色的睫,伸手抓住了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灰蓝色长发,一寸寸绕过指尖,径直扯向自己。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回应我呢?”
随着话音落下,白川绫枝将那双眼眸也缓缓地抬了起来。
毫无光亮的黑,冰冷潮湿的沉。
那里面带着一种逼仄的,要将他彻底包围,吞噬的情绪。
她语气寻常地发出疑问,“难道你不想抱抱我吗?”
像是一个在质问男朋友的女朋友。
真人:“……”
按照他对白川绫枝的了解,这不是一个单纯的问句吧?
这不是的吧?
更像是一种包裹着温柔的警告。
如果没能给出满意的回答……毒蛇随时都会咬上来。
缝合脸的青年很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将白川绫枝更深地揽入怀里,青年手臂肌肉绷紧,线条流畅又具有观赏性。
真人聪明地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白川绫枝。
“怎么会呢?”
他声音带着青年独有的味道,装模作样起来就更加勾人。
“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真人没有直接说出来。
“能被绫枝酱需要,我很开心哦~”
人类恶的诅咒向她面不改色地说着情话。笑容漂亮得让人辨不清这是不是真话。
白川绫枝的脸上再度泛起了粉艳的红晕。
那张苍白的面颊被红晕浸透,那层薄薄的,玻璃一样白得剔透的皮肤,如同被蒸熟了般变得深红,散发出了一种可怕的,带着魔性的美丽。
啊,好乖。
好听话。
好可爱。
他在说被她需要很开心呢……
只要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爱怜和愉悦就会在这一刻充斥了白川绫枝的内心,一腔情感变得无比黏腻。
他好可爱。
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他好可爱……
不够。还是不够。
发自骨髓的,深切的贪婪在此时此刻纠缠上了她的胃。
她想要更深更深地抱住他。
她要一直抱着她的娃娃。
“亲爱的……”
她柔声道,“我也很开心。”
白川绫枝不再计较男朋友刚才的沉默。
涂着艳丽口红的嘴角慢慢翘起,那双细弱无力的手越抱越紧——“咔嚓”。
“……?”
真人的笑容消失了。
他能感觉到他脊骨裂了。裂得很严重。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他的身体失去了最主要的支撑后,就开始软趴趴地向后倒,即将变成了一滩肉泥。
白川绫枝却用那种可怕的力气硬生生地勒住了他。
像是抱住一只大型的,塞满了棉花的娃娃。
如果是在激烈的战斗中,真人只会变得更加兴奋和癫狂,直到将对手一点一点残虐地撕碎为止。
但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
察觉到白川绫枝一时半会不打算松开手,真人面无表情地复原了自己断掉的骨头,但没过多久,他的肋骨又断了。
真人:“……”
他忍不住地眯着眼睛,低头去看白川绫枝,面露怀疑。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
白川绫枝心满意足地松开真人时,面颊上的红晕褪去了很多,只是难以自抑地轻轻喘息。
就像是刚刚吃下了一顿丰盛的佳肴,吐息间都带着甜蜜的血腥气。
她比进食时更加满足和……兴奋。
“绫枝酱~拥抱很舒服吗?”
真人看着白川绫枝,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比接吻还要舒服吗?”
他像是一个单纯探究着答案的孩子,那双异瞳在衣帽间的灯光里被照得闪闪发亮,虹膜里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白川绫枝因为他的问题顿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拿这两种东西作对比。
她将那双深黑的瞳珠轻轻转向他,白得透出一股鬼气绮丽的脸上,带出了一点不能理解的困惑。
“亲爱的?”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青年模样的特级咒灵半蹲在她的面前,用手撑着下巴,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绫枝酱会选什么?”
真人翘着嘴角,向她露出一个虚假的笑意。
他执拗着她答案的模样,比起对爱人的在乎,更像是在寻找她一击毙命的弱点。
但白川绫枝不在意。
男朋友真可爱。就算能找到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他什么都做不到啊。
“拥抱。”
白川绫枝干脆利落给出了回答。
因为满足,她的耳根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猩红,在那张脸上显得很明显。
白川绫枝没有骗他。她真的更喜欢拥抱。
对她而言,这是比接吻更加亲密的行为——
只是紧紧抱住,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对方的每一部分,由里到外都属于自己的愉悦感。
可她的男朋友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怎么会呢……绫枝酱。”
真人疑惑地说,“明明很多人都觉得接吻更加刺激,更加舒服——”
“你怎么会觉得拥抱更有趣呢?”
他不相信她的回答,提出质疑。
特级咒灵睁大了那双异瞳,一蓝一灰,缝合线下漂亮的脸庞上溢着笑。明明是被蜘蛛捕猎的猎物,却毫不在意自己可能会四分五裂,每一寸血肉都被她舔舐干净的结局。
因为发自内心产生的好奇。
那种不该有的,可怕的好奇心淹没了一切。
为什么白川绫枝会这么不一样?
奇怪。好奇怪。太奇怪了。
人类恶的诅咒本能一般会被这种恶性的存在吸引,即使被一步步吞噬,他也会如命运般将目光永远投注在她的身上,如同扑火飞蛾。
白川绫枝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执着。
她静静地看着他,真人却像是感受不到其中的危险,继续缠着她问个不停,语气越发轻快。
“嘛~进行对比是不是更有说服力呢?”
“绫枝酱,要在这里接吻试验一下吗?”
“不管要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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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特级咒灵说着毫无羞耻心的话。
白川绫枝想,她的男朋友不知原因地变得躁动。
这和最开始在她身上进行的一百多场实验中的一项表现很相似,融合了动物的特性,不过……
她若有所思。
咒灵也会有发情期吗?白川绫枝不记得自己研究里有记录这种东西。
她的研究里咒灵都是一样的特性,非要对比出不同,那就是特级肉吃起来格外香甜可口。
她的男朋友更甚。
他凑得很近,向她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腥甜的香气……
白川绫枝想,她可能又饿了。
真人捕捉到了她眼里慢慢溢出来的食欲,不但没有退开,没有僵硬,还肆无忌惮靠得更近。
“绫枝酱——你不是很有研究精神吗?”
实验室里那么多的研究报告和记录(尽管有部分看着很像美食大全),那么多的标本和解剖图示,都说明了她性格的一部分。
他明白,只要循循善诱,她不会拒绝的。
“那就来试试吧。”
真人对接吻这种事……很无所谓。
因为咒灵没有这方面的欲望,自然也就得不到人类能感受的快乐。
真人也不是很想理解这种快乐。
人类恶的诅咒见过人类的情事,以及他们在其中丑陋的神情,喘息和扭曲的面庞。
他在最开始诞生时,甚至会出于好奇,坐在做.爱的人们身边,认真地观察那两具疯了般死死纠缠在一起的赤.裸人体。
如同观察着昆虫箱里两只繁衍的虫子,探究其中的情感和意义。
人类总是平庸地被世俗的条条框框和虚妄的枷锁束缚,被那种东西支配了身体,放弃了自由的活法——
但唯独在这种最接近野兽,抛弃人类理性的行为里,会挣脱掉束缚,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灵魂的代谢在那一刻激烈又频繁。
真人看腻了,就会随手一抬,好心地将他们变成扭曲成一团,分都分不开的改造人。
人类恶的诅咒对做.爱没兴趣。
找到更多乐趣后,他也很快就不再去观察这种事了。
不过是交合。毫无乐趣的繁衍行为。
而接吻,做这么多磨磨蹭蹭的事,大概都是为了最后一步吧?
这么一想,人类还是那么虚伪,动物要比他们更加直白。
动物不到发情期就不会做这种事,人类却像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发情期。
但是,绫枝酱呢?
绫枝酱也会露出那种表情吗?真人无法想象。
但现在……为了得到问题的答案,人类恶的诅咒直白地提出了建议。
他用那双异瞳看着少女,里面带着一种引诱的笑意,语气也满是蛊惑。
“不要这么犹豫啊,绫枝酱……只是接吻,人类情侣间这种事很常见吧?”
人类恶的诅咒身量比她高,只是站起来,站在她面前,就覆下一片阴影,将灯光的白盖去。
他捧起了白川绫枝的面颊,想要吻下去。
然后被阻止了。
“我现在好饿。”
白川绫枝握住他的手腕,苍白的指肚轻柔地按住了那道缝合线,一下一下,不安定地摩挲。
像是在克制什么。
“亲爱的……你不会想知道这时接吻是什么后果的。”
她温柔地告诫他,可是贪婪的食欲却在真人的目光里止不住往外溢。
充沛的唾液积蓄在口腔里,被她轻柔吞咽下去。
真人:“可以哦。”
他之前是因为警惕和试探,但现在……其实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同意这种事。
但是,人类恶的诅咒感到愉悦。
这就足够了。
“吃掉一部分也没关系的……就像是刚才,绫枝酱伤害了我也一点事都没有,不是吗?”
咒灵亲密地靠在她耳边低语,笑眯眯的,像是在说着谁的坏话,实则说着让她食用自己这种骇人的话。
“我很乐意供给女朋友丰盛的一餐呢。”
让我看到你更多的表情。
让我看到你的选择。
让我看到你的欲望。
俯在异色双瞳下的睫毛像是一片灰绒绒的雪。
被白川绫枝的视线锁住,真人笑得无忧无虑,甚至更进一步。
“从哪里下嘴都可以哦,绫枝酱。”
他的异瞳闪闪发光。
“要试一下吗?”
14.和真人恋爱的第十四天
面对这种直白的邀请,白川绫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审视着面前托住下巴笑眯眯的,语气轻快的青年。
她并未错过他眼里深深的愉快。
啊,是故意的。白川绫枝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男朋友在勾引她?难道是想为昨天不恰当的言辞做出补偿吗?
白川绫枝有点苦恼地想,肯为她花心思自然是好的……但不可以。女朋友是不能吃掉男朋友的。
她真的在为他着想,也在努力地拒绝他了。
但她的男朋友真的好任性哦。
白川绫枝口腔里的唾液分泌得愈来愈旺盛。
从百年前到现在都从未停止的,难以按捺的食欲在上涌。
她的胃部和食管在一阵阵痉挛。
白川绫枝好饿。
她真的好饿。
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满足他吧?她会克制一下的。
这么一想,白川绫枝觉得自己真是个贴心的女朋友。
*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瞳孔,这样深重的颜色在白川绫枝的身上却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和冷淡。
直到此刻,它们在衣帽间里一点点融化了,却变得更加黏腻。
如同化掉了的,过于甜腻的白巧克力,黏住了指尖和喉咙。
当白川绫枝克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对他发出警告,真人却全权同意,甚至主动引诱她这么做后——这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亲吻。
是慢条斯理的进食实验。
他们心知肚明。
白川绫枝坐在了衣帽间唯一的椅子上,双腿闭拢,原本会习惯性优雅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在此刻轻轻地按住了椅子的边沿。她没有穿鞋,却也没有踩着那一层柔软的地毯,而是将脚压在真人的大腿上,脚踝苍白。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向下低了低,俯视着面前的特级咒灵。
“绫枝酱~终于想好要从哪里下口了吗?”
真人嬉笑一般地说着轻佻的话。
那头灰蓝色的长发却被她的手往后拢去,露出了底下带着缝合线的脖颈。
白皙的肌理,丰厚细腻的血肉,鼓动的血管……
真人似乎没有察觉到白川绫枝一动不动的视线,蹲在她的面前,伸手解开了她下巴上洁白的系带,宽大的帽檐坠下。
那头长发黑得秾丽,暧昧,如同水里泡得潮湿的藻类一般冰冷散落,落在咒灵的指尖,仿佛一片灰白的雪被蛇尾缠住。
明明说出蛊惑的话,做出主动的事的是真人,那双异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但谁能说……想要看到对方更多的欲望,不是一种欲望呢?
白川绫枝。白川,绫枝。
真人在心里一遍遍越发愉悦地辗转着她的名字。
他明白,人类的躯体常常会承载不起过度膨胀的欲望,那是一种自取灭亡。
那么她呢?
白川绫枝的身上是真人从未见过的感情。
对非人之物产生的,扭曲的,谬误的,不该存在的,超出理性的,违背人类伦理的情感。
她说这是“爱”。
所谓的爱……让他看得更清晰一点吧。
当食欲,爱欲混合,纠缠在一体时。
最后会是器皿无法承载,一瞬间爆开,还是会拖着他,将他也一起塞进器皿中封存起来?
真人刚要说话,就被白川绫枝轻悄悄地截住了话头。
“嘘。”
“?”
“如果要进行对比实验的话……”
白川绫枝的视线附在他的脖子上,嗓音又柔又绵。像是裹着层糯米纸。
“为了防止外在因素的影响,实验品是不能动的。”
被直白说是实验品的真人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秒。
他张了张嘴,正要吐出诡辩时——就被她握住了脖颈。
“……”
“……”
感受到颈上明显的触感和压下的力道,真人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扼断了她的喉咙。
然后下一秒穿着洋装的少女就恢复了原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那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杀害。
而现在,他们的位置似乎调转了。
白川绫枝俯身,又快又狠地咬住了他的脖颈。
那道劣质做工一般的缝合线被她的唇压住,齿重重地嵌了进去,压下几片深深的凹痕,明明这具皮囊不会疼,但尖锐的痛感却在那一瞬间爆开。
如同一枚被薄薄的刀切开的橙子,果肉芯里挤出来的汁水。
“绫枝酱……好痛诶。”
真人发出了模模糊糊的抱怨。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唇吮走这一点腥热,就慢慢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动作不像是在吻,更像是在吃着什么,就像是刚刚拥抱时她咬上他的耳垂一般——
她将唇齿镶进了他的血肉里。
这是一个血腥的吻。
咬破,吮吸,吞咽,不断纠缠。
一切都融化了。他的抱怨和疼痛也融化在了这个吻里。
真人发现,她微微闭起那双眼睛时,黑色的瞳仁也敛了起来,那股自内而外的攻击性却根本没有一丝收敛,肆无忌惮地从她苍白的眉眼里漫溢出来,艳丽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她的眼褶很漂亮……
真人漫不经心地想。
人类恶的诅咒从人的情绪中诞生,审美自然会和人类更加接近。
不管是丑恶还是美好,真人都报以同等的兴趣。
正如他最喜欢人类,也最厌恶人类一样——那么白川绫枝是什么?
她是二者的结合物。
不是人类,也不是咒灵,她的灵魂惨白,贪婪,强烈的吞噬欲,带着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吸进去的丑恶和美丽。尽管她在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但异常会从她的每一个角落,像是霉菌一样渗透出来。
——他们都是人类恶的集合物。
人类恶的诅咒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这句话。
真人说不出来话,他痛而愉快。
白川绫枝的确很克制……她只是在吮吸他的血肉。她的嘴角沾着浓烈的血迹,紫色的血液像是熟透了后,被挤压碾烂的果子,从唇沿流出。
舍不得吃。吃一口没一口的恋恋不舍。
好像真的很喜爱他一样呢。
真人想,嘲弄的目光却在将近无声的呼吸里继续下移。
明明吃得这么柔和,可是她的双手却暴露了真正的欲望,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越收越紧,像是抓住了猎物的蟒蛇,用尾尖到腹部,一寸寸残忍地绞紧。
带来了强烈的,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咳……咳咳……”
白川绫枝的手指切断了他的呼吸,只留下一串呛咳。
她冷冷的指腹和掌纹贴着真人模拟着跳动的,和心脏一个频率的血管,摁紧了那突突跳着的,热乎乎的一根根,像是要融进去,再烙成一团。
人类恶的诅咒有一张好看的面容。
此时此刻被她掐得涨红,掐出眼角都是一片深红,带着一种垂死的美感。
即使到了这种窘迫的境地,真人却依旧在笑,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多么可怕的情感啊……
直到这个吻结束时,真人半拥住白川绫枝的手臂在变形,脖颈软塌塌地,抽走了骨头般垂下。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融化。
但目睹白川绫枝为了他的血肉,露出这幅想要蚕食他的一切的模样……真人感受的不再是恐惧。
这不是很好吗?好极了。
属于咒灵的心脏在鼓动,尖锐的爆鸣从其中割裂,诞生,像是烧着的柴一般噼里啪啦作响。
真人兴致高昂地擦去了白川绫枝嘴角的血液,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他没有问刚才的问题,一时兴起般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呐,绫枝酱……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脸?”
“不管是男性的外表还是女性的外表,你眼里对我的喜爱好像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呢……”
真人的身躯还在融化。失去骨骼的支撑,里面的内脏也搅合成一团。
他在一点点地,像是被高温炙烤的奶油般向下坍塌。
真人却还在一张一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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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说话。
白川绫枝伸出舌尖舔去了嘴角的血肉,没有言语,薄而密的睫毛半遮住那双眼睛,如同沾湿了的翅膀,一昧地向下拢,让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
看不到害怕,也看不到喜爱。
真人模模糊糊地笑了起来,满满的恶意几乎要从他的言语流淌出来。
“那么,绫枝酱。看到真正的我后……你还会喜欢吗?”
在白川绫枝的眼前,特级咒灵彻底融化了。
化成了一摊软塌塌的皮肉。
白川绫枝:“……”?
融化,重组,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后,真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畸形的,扭曲的不规则肉团。
那张时而皱缩时而鼓胀的表面上,一条条深色的缝合线在不断蠕动,上面挤着一张勉强可以说是人脸的东西,却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肉质膜般看不真切。
“呐……绫枝酱,为什么不说话?”
“果然被恶心到了吧?”
“露出诚实的样子会更加可爱哦,女朋友……”
“这副模样你也喜欢吗?嘛,虽然没有回答,但看起来是否定答案呢!”
人类恶的诅咒喋喋不休的声音还在继续。
恶意的笑声响遍了整个房间。
白川绫枝的反应……白川绫枝没有反应。
她看着和衣帽间的画风格格不入,仿佛在上演什么美国R18恐怖片的男朋友,抬起眼睛,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溺爱的笑容。
天哪,她的男朋友简直就是一只灰蓝色奶油小蛋糕。
白川绫枝伸手,轻轻地捻住肉团里冒出来的,肉芽一般的小手。
“暧……不是说了吗?”
她用一种觉得他调皮的,纵容的,轻轻飘飘得像是一根勒住人的脖子的绸带般的嗓音说。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啊,真人。”
白川绫枝微微低头,吻上了肉团。
感受到了她嘴唇落下时,真人怔住。
那只肉芽一般的小手像是被灼烫般想要缩回,却被对方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这是爱吗?
……爱。
…………
………………
这是,多么可怕的爱啊。
真人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声音消失了。
带满兴味和恶意的笑声也消失了。
那只表面微微凸起的,肉芽般的小手在不断生长,直至完整。特级咒灵扒出裂口,将这条手从畸形的肉团里缓缓地挤出来,不间断地蠕动。
像是一场痛苦的生产。
先是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的手腕,再是苍白的手臂——
直到他整个人都光裸地爬着,钻了出来。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变回了原本的青年模样。
如同一只从胞宫里滑落出来的畸胎,那具青年的身体上仍裹着一层滑腻的,脆弱的胎膜和一股散不去的,鲜红透亮的血腥气。
真人笑吟吟地抬起那张面颊,由下而上地仰视着少女的裙摆。
像是破茧重生一般,整个过程却实在说不上好看。
白川绫枝温柔地俯视他。
尖尖的下颔,苍白的脸孔,指尖都是伶仃而透明的,手指交叉,优雅叠放在膝盖上,洋桔梗色的裙摆铺陈,堆积在地面上,如同延展一地的雪。
白川绫枝是雪中绮丽的人偶。
她视线湿滑,像是浓郁的羊水从四面八方裹住了他。
真人一点点从刚出生的婴儿般蜷曲的状态慢慢直起身子,靠在她细细的膝盖上,伸出满是咒灵血液的手,沿着白川绫枝的下巴,一路上攀到她的面颊,沾脏了她。
人型咒灵捧住了她的脸。
“真是作弊的回答啊……”
他就那么跪坐在地上,全身赤c裸,向她抬起那张漂亮的,湿漉漉的面颊,灰蓝色的长发顺着后背淌下,那双异瞳在灯光下愈发艳丽,不知廉耻地笑着。
语气甜腻又浓郁至极。
“呐……说不定我真的很喜欢你哦,绫枝酱。”
极致的丑陋,极致的美丽。
他们本为一类。
15.和真人恋爱的第十五天
白川绫枝心情格外愉快地看着身下被自己打扮得艳丽漂亮的洋娃娃。
没错,艳丽漂亮。
灰蓝色的长发披散在青年的脑后,大理石一般暗重的颜色,却会在灯光下显出斑斓的灰。头顶隐隐地伏着两条柔软的,垂拢贴住发丝的兔耳。
随着真人抬头看她的动作凌乱地黏在面颊上,又被白川绫枝伸出手整理着,细细地拨到耳后,露出苍白的皮肤,和一条微微凸起的,蜈蚣状的缝合线。
缝合线随着她指腹不经意的下压,显出一点暧昧的色差。
他戴着和她相似的宽檐帽,整个人被她压得深陷在柔软厚重的地毯里。那双向下垂显得无辜的眼尾被她描出了又细又长,上挑的眼影。如同灰蓝山雀的尾羽,翘得靡丽又妩媚。
纯白的宫廷裙穿在青年身上,一时间错乱了性别,呈现出雌雄莫辨的美丽。
人型咒灵本来就有一张阴柔俊美的面孔,在被宽檐帽压下来的影子模糊了下颔和面颊的线条,又被细细上了妆容后,更加分不清男女。
那是一种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少年与青年之间,难以区分的美。
只有在紧贴着他时才能感受到……这是一具属于青年的,结实又漂亮的身体。
真人穿了女装。
他是陪她过家家的洋娃娃。
白川绫枝想,很合适。
非常合适。
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合适。
这是白川绫枝昨天下单加急定制的一套衣裙,光是赶工费就是一笔昂贵得令人咂舌的费用。
但那对白川集团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她不在意。
此时此刻,白川绫枝只有一个想法。
好可爱。和她想的一样可爱。
她坐在特级咒灵的身上,层层叠叠,蓬松的宫廷裙也一同落在他精瘦的腰腹上。
少女细而苍白的手指从青年的面颊,脖颈,再一点点滑到他的腰身。
线条流畅,被鱼骨收窄的腰部,青年紧绷的肌肉在面料下呈现出相当奇妙的触感。
白川绫枝的指尖轻柔地戳了戳,又向下滑。
奶油色的白丝袜裹住了他的大腿,直到最私0密的部位——青年的裙摆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丑陋的男性.器官。
空空的,很安心。
白川绫枝心满意足地抚弄着自己的洋娃娃,真人却自始至终只用一种奇妙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是她亲吻了他的肉团形态的后遗症。
“怎么了,亲爱的?”
白川绫枝的目光在他脑袋上两只垂耷的兔耳上定格,伸手握住,轻柔地摩挲着表面灰蓝细软的绒毛,“你不喜欢吗?”
真人歪了歪头,“只是有点意外……这是绫枝酱的恶趣味吗?”
给男朋友换上裙子这件事。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我变成女性的模样呢?毕竟那样更加方便你打扮,不是吗?”
真人略微有点苦恼地笑着,语气轻快。
白川绫枝弯起唇角,握住他的兔耳不断地抚动,揉搓,“这样就很好。”
“我很满意呀。”她的嗓音渗出了喜悦。
真人没阻止她的动作,表现得非常顺从,像是一个真正的,完美的男朋友。
一人一咒灵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他好奇地仰视着她,嗓音习惯性拖长,“很满意啊……那么,这就是你想要的赔礼吗?”
“是啊。”
白川绫枝亲昵地捧着他的面颊,亲吻了他的唇,将那抹红更加均匀地涂抹开。
“我喜欢这份礼物……也喜欢你,亲爱的。”
虽然在白川绫枝将会面地点定在衣帽间他就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但事情最终的结果还是和猜测产生了偏差。
不过无所谓。真人笑眯眯地想。他确定了很重要的事呢。
他又有点可惜。
绫枝酱要是能变成咒灵就好了。
那个主动凑过来要和咒灵合作的,脑袋上有条缝合线的男人告诉过他,人类转化成咒灵的可能性。
同时他也微笑着告诉了真人——身为咒灵,他的术式有多么稀有,不出意外的话,堪称是改变这个时代未来,颠覆目前局面的巨大变数。
虽然总是在白川绫枝的身上折戟沉沙,但真人相信,那是现在的他尚且太过弱小,还不能完美掌控他的咒力和术式。
他在人类灵魂上所做的一次次实验和改造,证明了他的方向是没有错的。
他需要变得更强。
等自身的术式更加成熟,才可以实现“将白川绫枝转化为咒灵”这一目标吧?
至于白川绫枝会不会生气这一点……
人类恶的诅咒毫不犹豫地忽略掉了。
白川绫枝爱他。那么能成为咒灵,成为他的同类有什么不好的呢?
真人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什么问题。
不过,还是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特级咒灵轻慢地想。
虽然仅凭着白川绫枝一人也能源源不断汲取到舒服的气息,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但咒灵会议早就开始了。
再拖延下去,他的同伴们恐怕要等得心急了。
真人很自信。
他想出去的话绫枝酱会同意的吧?
根据他在人类社会里不间断的观察,很轻易就能发现——恋爱中的女性总是会不自觉去溺爱和迁就对方。
被白川绫枝溺爱的感觉……真人并不讨厌。
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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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蓝色的咒灵甜腻着嗓音,说出了这样的请求,“绫枝酱……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哦?”
——在家里等我吧。
他以为黑发黑瞳的少女,会语气温柔,充满溺爱地同意。
但白川绫枝的态度却出乎了真人预料。
“……”
“…………”
“………………”
她听到了这句话,面上的笑容匿得无影无踪。
那层薄而嫩的眼皮一抽一抽跳动着,像是冷血动物生长出了不存在的眼睑,不适应地,高频率地不断眨眼,来排斥异物感一般,排斥掉他的提议。
白川绫枝的瞳孔在这一刻变得极黑,极深,如同宇宙黑洞,没有一丝一毫的光。
那股要吞噬他的逼仄感再度袭来。
“不可以。”拒绝。
“我不允许,亲爱的。”否定。
她用那双深黑的瞳珠死死地盯着他,长长的睫毛抬起来,潮湿和黏腻的气息,从她的眼珠里一点点,浓郁浸开。
那股湿冷的味道同样沾上了她的言语。
“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埋怨。
她的嘴唇,慢慢地开合,那层艳丽的红,如同苍白瓷器上一道异常的裂口,“我好难过。”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质问。
“你想逃跑么?你想去找谁?你要离开我去哪里?你要背着我去做什么呢?”质问。
白川绫枝的手指,轻柔地抵住了真人的嘴唇,封住他全部的狡辩,阴冷的,湿润的言语还在慢条斯理地往外冒。
像是回南天泛着潮气,湿漉漉的墙壁。
“亲爱的,亲爱的……”
白川绫枝呢喃,“告诉我,你要去和谁聊天?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脸吗?”质问。
“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不要和除了我外的任何人说话,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亲爱的。”
“只看着我一个人,别让我难过,可以吗?”
白川绫枝的情绪,随着一句又一句急促的,接连不断的话,一寸寸剥离。
直到最后一句话狰狞地咬断了他的喉咙。
“我好生气,亲爱的。”
白川绫枝叹息。
强烈的攻击性,恐怖的黏腻感,密不透风的质问。
像是野兽张开猩红的口腔呼出的一腔热气,扑面而来。
真人:“……”
人类恶的诅咒慢慢地收敛了笑容。
四目相对。
他想,啊。糟糕了。
目前的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失败了呢。
所有不自觉地从咒灵的心中生出来的,带着恶意的轻慢在这一刻被打碎。
打得支离破碎。
16.和真人恋爱的第十六天
白川绫枝用一种非常耐心的,像是看爱玩闹的孩子的目光看着真人。
青年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宫廷裙,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宽沿帽,是毫无区别的纯白,唯一不同的只有他漂亮的面容和那头灰蒙蒙的,柔软靡丽的头发。
他的一切都由她掌控。
白川绫枝注视着他的轻慢,他的愉悦,他的得意忘形。
也注视他的恐惧,他的僵硬和他的醒悟。
白川绫枝欣赏着人类恶诅咒的一切,并由衷地发出赞美。
这副以为掌控住了爱和她的模样很可爱。
露出一副觉得自己被骗了的神情也很可爱。
她的男朋友不管怎么看都太可爱了。
只要意识到,爱人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视线里,他每一丝情绪和神情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窥探,她都不自觉地心尖发颤,蔓延在四肢百骸里的是久违的喜悦。
原本需要填满的食欲,在刚刚被回应喜爱的那一刻好像都被名为爱的情绪填满了。
白川绫枝不介意纵容真人。
她可以满足他的要求,不管是什么,在绝对的财力和权力面前都不是问题,白川集团,这个已经渗透到日本方方面面的庞然大物,很少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男朋友辜负了她的纵容——他向她提出了这么过分的要求。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
但白川绫枝很快就从这一句话,这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眼里衍生出了无数种她不喜的可能,很多不同的走向。
不愉快充斥了她内心的每一个泡沫般的孔隙,挤出一个又一个让她烦躁的问题。
他要离开?他要去哪里?他要去和谁见面?他会和那个人说什么?他爱她为什么要离开她?不应该只看着她一个人吗?
白川绫枝凝视着真人,他是她的。
她喜欢的娃娃只能和她一个人说话。
她可以允许他做任何事——但是,离开她除外。这是唯一不可协商的事情。
至于原因……白川绫枝苦恼地想。
哪有娃娃可以满地乱跑的?哪有娃娃可以离开主人视线的?
虽然有点差别,但男朋友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唉,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
白川绫枝觉得自己变得好脆弱。
白川绫枝悲伤极了。
白川绫枝的心都要碎了。
她低头,黑色长发柔软地垂下,沉沉落在青年的面颊上,投下一片浓腻噬人的阴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苍白的灵魂在这一刻无限膨胀,变大,像是恶兽要把他吞裹进腹。
但她只是克制地玩-弄他。
白川绫枝的手指还插在真人的口腔里,一下下地搅动。她伸出指尖,夹住他的舌头轻扯,带着小女孩似的不满。她的指腹被他的牙齿轻碰,柔软地向内凹进去,时不时刺得微痛。
似乎是觉得无趣,她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手指。
那根指节的表面裹满他的唾-液,格外黏腻。
真人知道,这是白川绫枝给了自己说话补救的机会。
要说什么才不会让她更加愤怒,要做什么才能平息她的怒火——说了做了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人类恶的诅咒在这一刻几乎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惑。
真人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心情和体验。人类社会里观察的经验,人类电影和书籍里学习的知识,人类本性里汲取到的东西,在白川绫枝面前全都失去了作用。
要怎么办?
真人只能凭借本能一般握住她的手腕,如同婴儿含乳似的追着含-住了她的手指。
“别生气嘛,绫枝酱……”
青年的语气含糊,仿佛裹着蜂蜜一般,又甜又黏腻地沾在她的指腹上。
“你吃醋了吗?”
人类恶的诅咒对她的情绪狡猾地下了定义。
“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啊……我只是要去见我的同伴,和他们商量一些事情罢了?”
真人像是舔舐着盐粒一般舔了舔她的手指。
他用舌尖抵了抵白川绫枝的指缝,缓慢又色-情地摩擦,笑眯眯地继续补充,“如果绫枝酱想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见我的同伴哦?”
真人给出了自己能给出的,相当真诚的建议。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在飞快思索着——等见面了如何阻止漏瑚和白川绫枝激情吵架……
等等,不对,应该是阻止白川绫枝不当场把他的同伴吃得干干净净。
同伴可以在心里,但不能在胃里。
白川绫枝听到了他的话,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依旧看着他。
她有了动作。
黑发的少女将细长冰冷的手指更深地插-入他的口腔。
搅动。愈发黏腻的响声。
青年的口腔黏膜在挤压着她的指节——直到他的喉咙内部都紧紧裹住少女柔软的指尖,再难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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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应该让人倍感屈辱的姿态,带有羞辱意味的动作,却没有让人类恶的诅咒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神色。
这种行为不会让真人感到生理性的难受,更遑论心理上的难受。
异瞳的青年没有试图坐起来。
他只是微微仰着那张带着缝合线的脸,不解又专注地看着白川绫枝。
他的瞳纹在急剧扩散,增加,如同伺机捕猎的动物,又像是迷途的幼兔,愈发困惑,迷茫,四处乱撞,找不到出路。
真人不明白她为什么毫无波动,像是自己说了废话。
他的主动权完全丧失了。
白川绫枝再度将手指从他的口腔里抽了出来,如同应付完毕一般随意地擦在他的唇角,将多余的唾液耐心地擦拭至洁净。
只有表面微微的湿润说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场未能完成的讨好戏码。
白川绫枝轻微地叹气,“亲爱的……我觉得你没有理解我的话。”
像是对待一个懵懂的孩子。
她温声软语,“我的意思是,不可以有其他人占据你的视线和思考啊,真人。”
“怎么可以和其他人在一起呢?你身边只能有我,你只能看着我,只能和我说话,只能有关于我们的记忆——其余都不重要。这样的解释,你明白了吗?”
真人:“……”
状似无辜的笑弧从他的唇角一点一点消散去。
他面无表情地和白川绫枝久久对视。
青年和少女,穿着一模一样的苍白裙装,以一模一样的神情四目相对时。
竟带着一种莫名的禁忌感。
紧绷从他们间挤压,滋长,包裹,如同孢子般在空气里不断繁衍。
不久前还软腻着嗓音撒娇,说“说不定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人型咒灵,从肉团里伸出手爬出来,像是从胞宫里滑出来的脆弱的畸胎,将自己全身心都要交付给她一般的特级诅咒,在这一刻,又慢慢地笑了。
“好过分呐,绫枝酱~~~”
无比做作,甜腻又轻佻的语气,属于咒灵的,阴暗又恶意的眼神。
真人慢慢坐了起来,缓缓握住她的手腕,温温柔柔道。
“我明白了哦——”
和人类俨然不同的,属于白川绫枝的,可怕的爱。
人类恶的诅咒,向人偶娃娃般的黑发少女露出了一副伪装出来的乖巧作态。
他毫无异议一般接受了她的言语。
17.和真人恋爱的第十七天
白川绫枝看着面前向她再度露出笑容的青年,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被击中了。
唉,男朋友只是太想念同伴了又能有什么错呢?
这只能说明他真是一个好孩子。
白川绫枝想,全都是他同伴的错。
她的手腕被青年伸手切实地握住,传来一种腥热又古怪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真人的手掌里诞生,重重地,缓慢地,执着地舔舐她的皮肤。
嗯……那好像不是错觉。
白川绫枝的语气愉快起来,嘴角向上弯了弯,“看来你完全理解了我的意思,亲爱的。”
“这很好。真人。”鼓励一样的夸奖。
“所以,你口里的同伴在哪里呢?”
白川绫枝若无其事道,“虽然亲爱的不能去见他们,但我可以帮你和他们说明情况……”
深黑的眼睛,体贴的神情,湿漉漉的嗓音。
完完全全是善解人意女朋友的语气。
但真人能感觉到,她的言语,她的目光,都如同一条苍白柔软的手臂亲热地缠上了他的耳侧,湿润的手掌轻轻碾合,发出微不可闻的,潮湿的吐气。
真人:“……”真的只是说明情况吗?
她的累累前科就很让人难以信服啊。
人型的特级咒灵只能假笑一声,表示婉拒:“谢谢绫枝酱,不用了哦。”
白川绫枝望着真人相当主动将面颊贴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觉得我的同伴让你不安了吗?放心吧……”
浓密的灰蓝色睫毛,闪烁着绮丽的珠光。这是下位者的姿态,却更方便他自下而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捕捉着容易被他忽略的情绪,“——我不会离开你的。”
白川绫枝的手指顺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摩挲着,如同缓缓抚摸着玩偶的表面,评估着新旧程度和质量好坏。
她温柔地说,“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亲爱的。”
真人的目光闪了闪。
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值得深思。
那如果是假话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点到为止。
他忍住了心里再度泛起的蠢蠢欲动。
“我累了,绫枝酱。”
人类恶的诅咒说起了粗劣的谎言,“现在可以下去休息了吧?”
——他们的交流就此结束。
这个算不得愉快的结尾插曲也被白川绫枝无比苦恼地倾诉给了中原中也。
她语气里满是困惑不解,“中也,真的是我太严厉了吗?”
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党干部的大脑空白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白川绫枝说了什么。
你这都不是严厉了吧?
这是变态了吧?!!!
但出于多年来对白川绫枝性情的了解和对朋友颜面的考虑,港口Mafia的干部还是艰难地将这句吐槽咽了回去。
变成了和以前一般无二的抱怨。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不是都说了不要总拿这种感情问题来咨询我吗?”
白川绫枝眼都不眨地给中原中也转了一笔账,毫无诚意道,“抱歉。”
看到手机屏幕上方的到账短信,中原中也:?
他卡壳片刻,怒声道,“啧——别一言不合就直接给我转账啊!”
真的要让堂堂黑手党干部兼职恋爱咨询了是吗?!
白川绫枝幽幽道:“对不起,中也,我只有你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嗓音柔柔地打了直球。
轻易地被这句话戳到了死穴的中原中也:“……咳咳。这也太夸张了。”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努力克制,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他不自在地咳了咳后,语气里还是隐隐透出几分别扭,“你怎么回事啊……就对这段恋情这么上心吗?不要太相信男人了,白川。”
虽然这样告诫了,但照着中原中也对白川绫枝的了解,她显然不会听。
啧。橘发的黑手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躁。
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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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多管闲事了吧?
但作为友人……他实在很难不在意她这段时间透露出来的异常。
白川绫枝的情绪从未这么频繁地起伏过——那个男朋友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原因不明。
从她一见钟情开始,这段恋爱就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凭借他对好友的了解,她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是那个家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一眼?
理智在告诉他,白川绫枝不管是能力还是人生阅历都用不着他操心,但感情上的焦灼却还是让赭发的少年开了口,语气更加认真起来。
“喂,白川。听我说。”
“嗯?怎么了,中也。”
“如果你真的不开心的话……”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挑拨离间一样的话说出了口,“就甩掉他吧。”
“甩掉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你一见钟情的对象。他不是个合格的男友。”
“至少合格的男友,不会总是让自己的女朋友伤心。”
中原中也语气冷冽,“他不值得。”
他心知肚明,白川绫枝身上毛病很多,那番言论更是惊世骇俗。
但她是他的好友。
他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在某种程度上,白川绫枝甚至算得上是那件事后唯一的【幸存者】。
发现白川绫枝没有回答,中原中也心里沉了沉。
就这么在乎那个男朋友吗?真是,糟糕。
他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很难过的话……来横滨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中原中也绞尽脑汁地出谋划策,终于听到了白川绫枝轻柔的笑声。
“谢谢你,中也。但不必了。”
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找到了我的娃娃。”
中原中也怔了怔,“什么?”他没听明白。
白川绫枝却没有再重复一遍,只是微笑着,嗓音甜蜜极了。
“没什么,我是说——我爱他。”
“我是不会分手的。”
18.和真人恋爱的第十八天
中原中也:“……哈???”
听着白川绫枝和恋爱脑无异的发言,短暂的沉默后——
橘发的少年慢慢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敢置信的疑问音。
他感觉这一刻自己突然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不但没能成功拆散他们,还适得其反,让小情侣越发情比金坚。
中原中也气得差点笑了,磨了磨牙,心想他就不该多余劝这么一句。
白川绫枝还在很气人地和他真诚道谢:“真的非常感谢你,中也。”
“如果不是这一通电话,我还不知道我家亲爱的对我来说这么重要,这么的无可替代……”
中原中也:“……啧。”更爱了是吧?
白川绫枝的嗓音贴着手机,渗着柔柔的笑意。
“放心,我回头一定会带他过来看你的。港口Mafia的年会是不是在下个月?”
中原中也逐渐面无表情:“谢谢,我觉得你们分手才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麻烦你年会也不要带他一起出席,我怕我忍不住闹出血案。”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恋爱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变化吗?这就是明知是火坑还要往火坑里跳。
虽然嘴上说着要白川绫枝不要把人带过来,但中原中也做好了要和对方见面的准备,半点都不打算藏着掖着那颗护犊子的心。
中原中也面色不善地冷笑了一声,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白川绫枝栽跟头。
他会好·好·教·训的。
“哇,这副恶婆婆的表情……真可怕啊。”
太宰治幽幽的声音响起,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般了然,“但对方不是人哦,中也。”
中原中也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脚踹上去,被对方早有预判般灵巧躲开。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窜进来的!?”
“早在你和绫枝小姐打电话时就进来了。”太宰治一脸嫌恶地伸手拍了拍黑西服的衣角,“和绫枝小姐通话太高兴,脑子都生锈了吗?”
中原中也脸色不好看:“你这恶心的偷窥狂……”
“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你刚才说什么?对方不是人?”
太宰治瞥了显示通话中的手机一眼,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没错,是咒灵哦——这都不知道的中也真的太蠢了。”
中原中也已经没工夫反唇相讥了,他的脑子都被这句话炸得嗡嗡作响。
咒灵?
咒灵???!
中原中也:“……”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语气艰难地和电话那头的白川绫枝求证,“太宰说的是真的吗,白川。”
白川绫枝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是啊,中也。”
她微笑,“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
中原中也裂开了。
祝福?他要祝福什么?祝她胃口大开吗?
这和人和鸡鸭鱼肉在一起了有什么区别吗?别欺负他见识少,这是爱情片吗?这是恐怖片吧???
中原中也神色恍惚了好一阵,不知道该和白川绫枝说什么,手上的力气都松了很多,正在通话的手机被太宰治顺利抢走了。
白川绫枝听着对面窸窸窣窣的响动,了然地打了个招呼。
“太宰君。”
“绫枝小姐~”太宰治喊她名字时,嗓音甜腻得让人犯恶心,“——好过分哦。”
他语气很是熟稔,理直气壮地指责她,“那天只是说了几句朋友的忠告而已,居然直接把我拉黑了!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白川绫枝一点都心虚,“我不接受这种指控。被拉黑完全是太宰君的原因。”
太宰治默默捂住心口大声道:“啊!更过分了!”
“绫枝小姐这么不留情面,我的心受伤了~”
他语气夸张,抑扬顿挫得像是在演话剧。
但还没演上几句,就因为白川绫枝的冷漠戛然而止。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该恭喜你终于有人可以安抚你的口欲期了?”太宰治笑吟吟道。
他的语气里是一种难言的,分外矛盾的恶意。
黑泥一般的恶性情绪,不易察觉似的柔滑,格外缓慢地从少年的嗓子里流出来。
中原中也在旁听得一阵恶寒 ,以为他要为难她,皱了皱眉就要把手机夺回来时,他听到白川绫枝开口接了话。
少女的嗓音比太宰治更加柔腻,湿冷,如同藏了一口冻着尸体的井。
“这似乎和你没关系,太宰君。”
被主动提及不想提及的话题,她很不悦。
太宰治却丝毫不怕,低笑了几声。“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绫枝小姐上次可是把我压在身下,差点把我的脖子咬烂,让我记忆尤为深刻啊——结果现在不认账了么。”
太宰治的语气哀怨,说得格外暧昧。少年的嗓音只是稍稍柔起来就显得深情款款,似乎满心只有对方,拖长尾音时,更是能迷得人晕头转向。
可这里的人不包括白川绫枝。
她因为他的话顿了顿,幽幽地提醒,“太宰君忘了吗?那次为了补偿你,白川集团给港口Mafia让利诸多,一分没少,合作业务更是一路绿灯,你们从中获得的利益丰厚异常,好几条产业链也开通得很顺利。”
但白川绫枝却是知道,太宰治会佯装不知她的口欲期,时机这么巧合地接近她这一举动里到底带了多少算计。
他是故意的。
她至今记得,一只眼睛蒙着白色绷带的黑发少年,面色漠然地躺在她的身下,伸手捂住不断流血的脖子,在她食用他时全无反抗意图,笑吟吟地迎接死亡。
人血的味道让她呕吐,但食欲强烈地捶打她的胃部。
那次艰难度过的口欲期让白川绫枝印象深刻。
“你确定要和我翻旧账?”白川集团的掌权人语气平静问他,“森先生知道吗?”
太宰治:“……真是油盐不进啊,绫枝小姐。”
他被她说得意兴阑珊,“好吧好吧~那么最后稍稍提醒一下。可要珍惜一点,小口品尝,千万别一不小心把你的爱人彻底吞吃殆尽了啊。”
明明是在告诫,但言语里看好戏的愉悦却在说明太宰治巴不得她上演生吞男朋友的戏码。
就连异能力者都没能在她的口欲期讨到好处……更别说本就是她食物的咒灵。
白川绫枝:“放心吧,太宰君。不会有那样的后果。”
她没什么表情地弯了弯眼睛,黑漆漆的瞳仁在暗环境里显得更加吓人。
白川绫枝无声地想。
港口Mafia可以查到百年前白川家实验品的后遗症,但绝对没有查到一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口欲期也是情动期。
中原中也看着被太宰治轻巧挂断的电话,脸色变得更差了。
“混蛋太宰!你又想干什么!?”
橘发少年的面容比起几年前的圆钝稚气,已经完全褪去了那股青涩。虽然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气息,但青年的俊美已经初具端倪,面色格外冷厉。
想护犊子的心藏都藏不住。
太宰治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实话,要不是中也实在太笨了的话,那个任务怎么也轮不到让他去执行。他虽然向往死亡……但他很怕痛的。
但会让绫枝小姐被区区咒灵给勾走——
“果然是中也太没用了吧?”太宰治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压根没控制音量。
“哈?!!!”
***
浴室里,热得像是有一层有形的,滚烫的膜从四面八方往人的身上热情地裹缠,将站在里面的人覆得严严实实,无所遁形。
透白的水汽蒸腾,氤氲,熏得她的视线变得模糊,白川绫枝被阻隔得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她在洗澡。
但在褪去了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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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衣物后,白川绫枝遇到了一点意外。
“绫枝酱……”
熟悉又陌生的,透出点可怜兮兮的少年嗓音响起,拿捏得恰到好处,似乎受了莫大的欺负。
“……”
白川绫枝垂着眼睫,难得走神,怔愣地看着蹲在面前的一只灰蓝色垂耳兔……少年。
是兔子,又不仅仅是兔子。
那双垂拢在发间的兔耳,厚软软,温绵绵,像是只要稍稍用力揉一揉就会化开的毛茸茸团子,柔软的绒毛被水汽打湿,乱糟糟地纠缠成了一团,看起来又可怜又狼狈。
但此刻更引起她注意的是真人现在的形态。
不同于青年时的阴柔俊美,变作少年的模样和体态,他少了成年的攻击性,如同一颗尚未成熟的苹果,透出一股嫩生生的青涩。只要咬一口,酸涩和汁水都会一同在口腔中迸开。
他抱着膝盖蹲在她面前时,只有她小腿那么高,似乎可以任由她为所欲为。
这是男朋友讨她欢心的新把戏吗?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
白川绫枝蹲下身,紧紧盯着真人。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在一阵阵收紧。不自觉的焦渴感从她的心脏一路满溢到了四肢百骸,烧得她的指尖不自觉缩起。那股潮热的吐息混合在热腾腾的水汽里,越发一团糟。
他好爱她。
白川绫枝想。
不然怎么会在吵架后还主动跑过来哄她呢?
*
真人一直都很聪明。他擅长观察,谋取弱点,再杀人诛心。
所以在因为他闹出不愉的情况下,他不会再继续刺激白川绫枝的神经——只有让她放松警惕才能徐徐图之。
但用什么作为赔礼又是一件让真人头疼的事情。
他不知道白川绫枝偏爱什么。短短时间的相处,矛盾和试探从未停止,厌恶,轻慢和喜爱诸如此类的感情不断摩擦碰撞——但事实上,真人对白川绫枝一无所知。
女性似乎总是偏爱少年。
所以特级咒灵变作了少年的模样,还擅自加上了白川绫枝一直都很感兴趣的兔耳。
真人预想得到这能讨白川绫枝欢心,但他没有想过效果会这么好——好得出奇。
他微笑。甚至有点好过头了。
他感受到自己被一双手抱住,重重地搂进了怀里。
浴室散不去的潮湿中,特级咒灵的手臂和胸口难以避免地触碰到了少女洁白的皮肤,柔软的胸脯。
白川绫枝那身苍白的肤色似乎被蒸出了一层淡淡的薄粉,紧紧贴着他时熬煮着潮湿的热气,她的呼吸慢慢变重,动荡不安。
她的心脏在跳,连同胸口也在跳,一下下搏动着压在了少年咒灵的身躯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毫无衣物阻隔的接触。
真人对人类的外壳没什么偏好,更对人类热衷的亲密接触没有兴趣。
但是白川绫枝似乎是不同的。
只是这么简单的触碰,都像是有一股黏腻的水藻在顺着他们接触的地方一点点缠绕上来,将她冷得像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体温覆盖在他这具外壳上,去除不掉,也挣脱不开。
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非常奇妙的感觉。
即使这么亲密,乌黑长发的少女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苍白的脸颊红得如同熟透了一般快要溢出来,嗓音被水汽沾染得格外潮湿,又温热。
“亲爱的……好想,吃掉你。”
她的手掌一点点划过少年骤然收紧的腰线,顺着年轻又漂亮的肌肉轮廓,摸到了后面那团短短的兔尾,纳入掌心用力一按。
柔软的,毛茸茸的,可怜兮兮的。
真人:“……”
这情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过……无所谓。
他语气甜腻腻地哄她,带着别样的蛊惑。
“——那就吃掉我吧。”
19.和真人恋爱的第十九天
洗完澡后,白川绫枝的面颊仍带着一丝潮润的红。她细而苍白的手指里还攥着特级咒灵身后短短的兔尾巴。像是个从单纯的玩弄中得到了心灵满足的孩子。
她难得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也没有像刚才那样一直贴着真人的耳朵轻声细语喊他亲爱的。
那张面容侧面的线条,流利又艳丽,毫无人气,像是废弃洋馆里吸饱了鲜血的人偶娃娃,美得鬼气森森。
前所未有,比吃饱喝足更甚一点的欢欣。
被白川绫枝翻来覆去从上到下揉了一遍,像是对待一个安抚娃娃的真人倒是没什么不适。他在这方面的道德感很低,能取悦她的话其他的都不重要,自然也不会有被冒犯的不悦——
倒不如说,是在白川绫枝面前根本升不起来不悦。
如同陷入沼泽地里的猎物,徒劳挣扎几番才会发现,再也无法拔出自己深陷泥沼的肢体。
但特级咒灵心知肚明,比这番境地更可怕的是思想上的不再抗拒。
……没问题的。
绝对不会出现意外。
这只是伪装罢了。真人微笑着。
他尚有余裕,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观察,守株待兔,温水煮青蛙,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形容……再在最后,用胜利者的身份尽情享用猎物做成的美味佳肴。
不过,真人低头看着那只执着抓住他尾巴的手,又看到她面上过分餍足的神情——特级咒灵有点想不明白。
白川绫枝到底想要什么呢?
刚才在浴室里,她的言语每一个棱角都那么危险,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完全吞进腹中,让他意识到自己翻了车。那股深刻的食欲要通过她的目光烙在他的骨髓里,最后却只是在浴缸里亲吻着他的兔耳和面颊,怜爱地一下又一下。
他看着白川绫枝鲜红的唇被水汽湿润,一星半点地褪色,再变成了薄薄的苍白。
如同她这个人。
再怎么艳丽漂亮的外表下,也是苍白空洞的庞大灵魂。
真人从未见过的……丑陋又美丽的……灵魂。
人型咒灵有些晃了神,影响到了思考,他居然先一步开了口。
“这样就满足了吗,绫枝酱?”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变作少年模样后,原本高大的身量也缩小许多,此时此刻只比她高出了一点点,不但少去了青年体型的压迫感,嗓音也听起来更加柔和、轻盈。
真人用那双在室内昏暗灯光下,愈发晦暗不明的异瞳注视她,里头溢出来的情绪在这一刻陌生甜腻得可怕。他伸出手扣住她的腰,指尖压住她的尾脊骨,是一种强行抵住她的身躯的动作。笑眯眯道,“爱人间的拥抱可不是只有那一种。”
“要我帮帮你吗?”
“——帮你走向卧室。”
白川绫枝:“?”
她捏住他兔尾巴一攥一松的玩弄还没能停止,就因为他这句意料之外的话硬生生顿住。
漂亮精巧的人偶,向他疑问地歪了歪头,似乎在无声问他还有哪一种。苍白的脸下伏着一条条黛色的血管和青筋,带着残次品般的美,柔顺厚重的公主切,让她的脸颊越发娇小得可爱。
但这样的白川绫枝,却在真人眼里无比的完整。
少年模样的咒灵,手臂的肌肉线条也削薄收敛了许多,但其下蕴含的力量并没有丝毫的改变,真人轻而易举抱起了白川绫枝。
从无聊看过的爱情电影里学来的,非常标准的公主抱。
他不动声色地打断了白川绫枝不断揉他兔尾巴的动作。
虽然真人不怎么在意会被玩弄,但一直被揉尾巴,错觉般的细微电流带来的酥麻感……还是让咒灵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困扰。
白川绫枝察觉到那股失重感时……她已经被打横抱起来了。
她怔神了几秒,然后——刚刚还缠绵不去的喜悦更加猛烈地席卷过来,如同一场风暴。
它向白川绫枝苍白的,缓慢得不像是在跳动的心脏注入了大量兴奋剂,强烈地躁动,撞击,不断向四肢百骸注入一次又一次更加强大的震颤。
贴得好紧,不管是手臂贴住他线条削厉的肩胛骨和后背,还是胸口紧贴着胸口,面颊贴住颈窝,腿弯陷于臂弯……她整个人都被抱在少年外壳的咒灵怀里。
无法分离的触碰。
无法推开的愉悦。
他们紧紧相连缠绕,互相感知着一切,互相融入其中。
如同一摊无可救药的烂泥化作一体。
她·好·开·心。
她的男朋友在短短时间内又给了她惊喜。
啊……白川绫枝柔柔地想。她喜欢这种拥抱。
男朋友好懂她哦。
真人低头看到白川绫枝带着明显潮红的面颊,和越发愉悦的表情,沉默了一下。
“……”
特级咒灵微妙地想,啊。只是这种世俗意义上的互动,她好像又兴奋了。
会让白川绫枝兴奋的点总是这么奇怪。
她是不是又想咬他了?不,他得把是不是去掉。
真人很肯定,她就是想咬他了。
——人型咒灵立刻保持着甜腻腻的微笑,像是丢烫手山芋或者人体炸弹般将白川绫枝送到卧室的床上。
从来都以戏弄人类为乐,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人类实验的咒灵,以一种好男友的行为做派为她盖好了被子,靠在她的床边,无比耐心地给白川绫枝讲解情侣会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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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晚安吻,同床共枕——”
就是这么无聊又枯燥,毫无异议的事情。
但这当然不能直接从真人口里说出来。他只是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将话题美好地延续下去,“要试试看吗,绫枝酱?”
白川绫枝静静地注视他。
她能察觉到……真人从浴室开始就一直在讨好她,仿佛全心全意般配合她玩着家家酒。
她无意思考理由是什么。因为那不重要。也威胁不到白川绫枝。
所以,黑发少女穿着雪百合一般的睡裙,毫无攻击性,温温柔柔地点了点头。
“好。”
白川绫枝如他所愿地进入了这一场角色扮演。
真人兴致勃勃地翻开了一本内容非常血腥黑暗的故事书。
他似乎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给她读了起来。少年的声线好听极了,把脑袋靠在枕头上的少女也没觉得这血肉横飞的情节根本不适合在睡前听。
白川绫枝将被子规规矩矩盖在胸口上面的位置,只露出漂亮的面容,用那双幽浮的黑瞳看着真人,直到咒灵伸出一只手覆盖住了她的双眼。
她陷入了一片黑暗。这里没有她喜欢的白色。
“一直睁着眼睛可是睡不着的啊,绫枝酱。”
灰蓝色长发的咒灵,不知厌倦一般轻声念着这个故事,直到结局。
他在白川绫枝的额头上落了一个晚安吻。
这个像极了人的怪物,笑眯眯地干完了所有爱人间会做的事。
真人还不明白,伪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伪装一件事情时间久了,假的也成了真的,虚情假意自然而然成了真正的爱。它变成既定的事实。
但真人不知道。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着了。
这座宏大而辉煌的白川公馆也似乎随之陷入了酣眠。它像是一个过分冰冷的胞宫,将他含吞进了其中,确保这里狭窄而安全,他无法逃出,便开始一起一伏地呼吸。
像活物一样的建筑,也像活物一样贪婪。
真人若有所思地注视周围,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
他没有试着杀死她。
异瞳的咒灵,无声无息地睁着眼睛,应着她的要求躺在她的身侧,看了她整整半夜。
确定白川绫枝确实睡着了后,真人悄然无声地起了身,离开了房间。
特级咒灵没有看到的是——黑发铺满床铺,整个人如同沉睡的人偶般美丽,毫无活人气息的娃娃,睁开了眼。
“……”
她慢慢地睁开了那双漆黑的,反射不出一点光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