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强撩诱哄！冷欲宿主眼红声颤白祈言云疏寒》 第398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14) 面对白祈言的疑惑，画中仙缓缓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人知道。” “什么意思？”白祈言更加不解了，“什么叫没人知道啊？这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而此时，画中仙却不像之前一样为他答疑解惑，而是非常平静的说道：“就是没人知道。” 白祈言：“？？？” 远处杀声震天，守城的一方远隔数里，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支军队的诡异之处。 白祈言观察了一阵，突然问道：“是没人知道，还是没人敢知道？” 不知道与不知道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若是有一个地位足够高的人……或者是神，指鹿为马，谁又敢去探究真相？ 即便是知道真相，也绝不敢说出来。 “嘘。” 画中仙将食指抵在唇上，眼眸之中流露出来的几分讥诮的神情。 伴随着小白年岁渐长。 画中世界里的小白、白祈言、画中仙的相貌越来越像。 就像是不同时空里的同一个人，突然相聚在了此处一般。 七星城中。 城墙上。 已经是青年模样的小白穿了一身沉黑铠甲，眸光淡漠的看着远方明显非比寻常的敌军。 敌军乌压压一片，寻常人压根就不会去关注他们的长相。 更何况还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 但小白却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蹊跷。 旁边的士兵见状吓了一跳。 “将军……将军您怎么了？！” 小白挥开了想要搀扶他的士兵，沉声道：“援军什么时候到？” 士兵连忙说道：“还有一个月，王上命您在这一个月内，务必守住七星城。” 小白深吸一口气。 “他们夜里就会攻城，要守不住了，你……你去把副将找来守在此处，快去！” 那士兵也没敢问他要去何处，便急匆匆去寻副将了。 小白在城中寻了张黄纸，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绘了一张符箓，随即伸手一指，符箓无火自燃，缓缓生向高空。 “弟子白祈言，求问仙师！” 这是自从九岁那年与凌渊分别之后，第一次主动求问。 小白仰头看着黄纸缓缓的消失于天际，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破天荒的流露出几分失望，但最终还是垂下了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他一转身，却看见一身绛紫锦衣的凌渊就立在他身侧。 “师父？！”小白的眼睛亮了。 凌渊微微点了一下头。 “数年不见，都长成一个大人了。” 小白垂首在他身前。 这么多年的乱世沉浮、沙场征战，反倒是让他看起来有了些人情味。 他沉默了片刻后才抬头问道：“师父，您知道城外那些魔物么？弟子无能，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闻言，凌渊幽幽叹了一口气。 “人皇不仁，竟敢动用禁术，放魔物过界守自身尊位……只是命书上有记，大齐天下三百年，如今不过才二百二十载，皇族命数未尽，怕是难办。” 小白却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连忙问道：“师父既已这样说，必然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凌渊道：“若要提前颠覆大齐江山，必得斩断龙脉，只是我本非凡界中人，无意干涉凡俗之事……” 话还没说完，小白便赶在他前面说道：“我做就是，一切因果，自有我一人担着。” 于是。 白祈言眼睁睁的看着凌渊传授给他了两个阵法。 一灭魔兵，二斩龙脉。 对于小白来说，凌渊更像是个将自己从愚昧平庸的深渊里拉出来的神。 可白祈言站在旁观者视角，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凌渊简直就是又当又立。 一边说着自己无意干涉凡俗之事，一边又传授给小白这么多法术。 而且还不是小法术。 斩龙脉…… “我滴妈呀，凌渊敢说，他也真敢干啊？！” 即便知道这只是画中的影像，画中人是看不到他们的，白祈言也总忍不住想要去踹凌渊一脚。 白祈言终于明白自己这位前世究竟为什么能飞升成神了。 他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来人间借命的魔兵。 可同时，他斩了龙脉，这是天界真神都背负不起的因果。 这样功过参半的一个人，飞升成神之后一旦闯祸遭了天谴，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世世轮回下三道受罚。 画中仙的话越来越少。 到如今，已经是白祈言一连说好几句，他都不答一句了。 小白以自身精血为媒，起大阵，引天火下界焚尽了那十万魔兵。 又斩龙脉。 在大齐先祖龙潜之地，小白再次布阵。 山中龙魂咆哮而出，却被他一剑斩下了头颅。 后来。 新帝登基。 以仁德治天下，这片战乱了十余载的土地才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在起义征战中立有头功的白祈言被新帝拜为上将军，授王爵。 小白成为了新朝最年轻的王爵，在民间颇有盛名。 有人说他出生之时便天象异常，满室华光，生来便非同凡响。 还有人说他是天上紫微星下凡，本应该是帝王命格。 甚至他灭魔兵、斩龙脉的事，也同样广为流传。 一般情况下，如此功高盖主的臣子，下一步的命运必然是兔死狗烹。 就在那位开国皇帝下定决心起草圣旨，要将他削爵诛杀的那日，京城上空突然祥云密布，五色光辉笼罩着京城。 白祈言…… 飞升了。 白祈言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觉得头脑昏沉、意识涣散。 恍恍惚惚听到身旁的画中仙语调沉沉。 “天帝凌渊，蒙蔽天道，篡改二百六十七万六千一百五十三人寿数，于人界借寿八千零一十三万七千五百余年。”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白祈言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在凡间借命的人是凌渊？ 他这一借就借了八千多万年？ 在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乱世之中，本有两百多万人本不应该死…… 不对！ 大齐天下三百年，这场乱世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 啪叽！ 白祈言从画中摔出来。 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等回过神来之后，他连忙爬起来扑到画前。 “画中仙？画中仙！还有后半段呢！他飞升之后发生了什么啊？” 玛德！ 他在画中耗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他前世究竟是怎么从天界武神变成一具骷髅的。 这时候，画中传来声响。 “凌渊在你出生前便将你的情魄抽走了，他传你法术之时，将一半情魄还了你，如今你的另一半情魄在疏寒身上，你自可去寻回来。” 第399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15) 白祈言简直都要疯了。 虽然现实中的时间才过了一个晚上，但他在画里可是切切实实的待了好几年。 这么长时间，结果就看了个前情提要？ 这换谁谁都得疯吧？ 白祈言气呼呼的瞪着那幅画。 可是画中的男子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就好像这原本就只是一幅普通的画像一般。 看着画上的字，白祈言眸光动了动。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是疏寒画的画像。 那诗里讲的，也是他与那位武神吗？ 白祈言看了许久，一转眼，却发现门口的结界已经消失了。 他试探的走了过去。 踏出一步。 直接走出了无想宫侧殿。 不知为何，天空泛着淡淡的绯红光华。 给人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 白祈言这一夜是在画中度过的，并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想要问池中的红鲤鱼。 等他走到池边时，却震惊的发现。 池中没有红鲤鱼！ 一条都没有！ “有人吗？有鱼吗？！”白祈言高声喊道。 却没有任何人给予他回应。 惊疑不定之下，他继续往外走。 刚走出无想宫的大门，眼前便有一阵狂沙吹过，迷了他的眼睛。 白祈言低头揉了一阵。 再睁眼，便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金沙的荒凉之地。 远处石碑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星云沙海。 白祈言：“！！！” 这还是现实吗？ 还是说，他还在画里，没有出来？ 一瞬间的愣神之后，他突然感觉有人在摸他的头发。 猛然抬头。 面前的人是…… 凌渊？ 不对！ 白祈言只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分辨不出凌渊和疏寒的区别了！ 他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凌渊还是疏寒。 凌渊轻轻抚着他的发丝，眸光缱绻温柔。 “那年，我传你仙法，却不想真有今日的缘分。” 白祈言明明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嘴却自动开始说话了。 “承蒙陛下点化。” 凌渊笑了笑，“你是我唯一的弟子，私下里你可唤我师尊。” 白祈言心脏怦怦直跳。 他想动，却完全动不了。 就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在控制着他的身体。 就连心脏跳动的缓急，都不是因为他。 白祈言听到自己说：“师尊。” 凌渊微笑着说道：“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卷功法……” 说着，凌渊一伸手，手中便出现了一卷玉简。 “你要好生修炼，莫辜负了为师的一片苦心。” 白祈言脸上渐渐发烫，却还是双手接过了玉简。 “谢师尊。” 在接过玉简时，两人手指相触。 白祈言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更快。 “师尊……” “还有事么？” 白祈言问道：“我能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吗？” 凌渊声音温和的回道：“凌渊是我成神之时的封号，我的名字叫疏寒。” 白祈言：“！！！” 白祈言心里无数问号，却怎么也无法问出来。 凌渊唇角微勾，转身离去。 白祈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顺便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心潮涌动。 他既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与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交流，索性直接摆烂了。 而且白祈言也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根本没有离开幻境。 这是小白飞升之后的情景。 他受封武神，镇守星云沙海。 只是…… 无边沙海，无边寂寞。 他有一半的情魄在凌渊那里。 所以，他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凌渊。 他无心修炼，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守在星云沙海。 能与他相伴的，只有上古神魔残魂的嚎叫。 每次凌渊来看他，白祈言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内涌动的爱意。 如此过了五千年。 他开始出现天人五衰的症状。 神也是有寿命的。 他是武神，再怎么样，寿命也不该只有短短五千年。 是他心中俗念太多了…… 一日。 凌渊带了两坛子酒过来，与他共饮。 醉意朦胧之间。 凌渊意味深长的说道：“祈言，这天界的时光太长、也太寂寞了，若是能一直与你相伴下去……罢了，我说这个做什么……” “师尊，我……我……”他指尖颤动，却没说出话来。 自那日起，这位年轻武神的耳边便多了一道声音。 “你要死啦！” “你要死啦！” “你没机会啦！你太可怜啦！” “你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神，现在连命都要没啦！” 魔魂的嗓音太过尖利，字字直戳年轻武神的最痛处。 死这个字，也同时是他为凡人时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太害怕了。 既害怕死，又害怕再不能见到凌渊。 也正是心中这片刻的动摇，便让他堕魔了。 而在这五千年里，白祈言已经开始有点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不知道幻境之外究竟过了多久，更不知道疏寒究竟有没有在找他。 因此武神守着星云沙海的多半时间，他都在沉睡。 等他的灵魂清醒过来时，入目所及便只看见一片血色。 武神堕魔，修炼邪法，以天界其他神官的命根为自己续命。 因此大开杀戒。 无数神官命丧他手。 也正在这时，凌渊携滚滚天雷而来。 凌渊一身皓白冕服，高立于云端，那双一向带着笑意、柔情缱绻的眼眸里，只有彻骨的冷漠。 “白祈言，你蒙蔽天道，残害六界众生，罪孽深重。如今天谴已至，还不束手就擒？” 原本黑沉的天空，被一道又一道天雷照的亮如白昼。 被遮蔽的天道之眼无形中注视着这一幕。 刹那间，武神体内的两个灵魂，同时明白了一切。 是凌渊一手打造了数千年前凡界的那场乱世，放魔兵入人间借命。 又授意白祈言一介凡人灭魔兵、斩龙脉。 最终于人间借寿八千多万年。 而如今，他把账给平了。 所有的罪孽，全部落到了他一早选定的替罪羊身上。 等到白祈言受了天谴、魂飞魄散之后，他做的一切便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或许。 武神堕魔，也是他的一步棋…… 又或许。 他的一生，都活在了凌渊的棋盘上。 “轰！” 天雷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势，骤然朝他劈下。 第400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16) 白祈言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触及灵魂深处的剧烈疼痛。 他的魂魄都在咔咔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成无数片。 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白祈言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惨叫，还是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在惨叫。 “疏寒，你负我！你负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的大道断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受用了不属于你的寿数，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哈哈哈哈哈……我就等着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整七日七夜。 天雷地火滚滚而来。 武神的真身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副玉白骨架。 怨毒的诅咒始终响彻天地。 凌渊在他出生之前，便抽走了他的情魄，以至于他心性凉薄，未出世时，便将自己母亲的血肉吸食殆尽。 他父亲含辛茹苦的一个人将他养大，他却始终不愿开口说一句话，冷眼看着父亲被旁人讥讽，冷眼看着父亲的腰杆慢慢弯下去。 凉薄无情之人，终归不好控制。 于是，凌渊将他的情魄一分为二，一半还给了他，另一半则是带在了自己身上。 他有了一半情魄，渐渐明白了何为亲情，在凌渊制造的那场乱世中杀敌为父报仇。 却也无可避免、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拥有他另一半情魄的凌渊。 他这一生的意义，便只是成为凌渊的替罪羊。 这一刻，白祈言都感受到了剜心彻骨的痛苦与恨意。 可他又太爱凌渊了。 被一分为二的情魄，对自己的另一半无比向往。 即便幻梦破灭，也是爱极恨极。 恶事他做了，那些无辜的神官也是他杀的。 他心里明白自己一点都不冤枉。 可真正的罪魁祸首仍旧是天帝，高立于云端之上，垂目望着他，眼中既冷漠、又悲悯。 他不服！ 他好恨…… 遥远的九重天上。 飞天神女击鼓奏乐。 仙音缭绕，伴着雷声轰鸣。 似乎是在庆祝这个为祸六道的大魔头终于要伏诛。 就在白祈言以为自己也要跟着魂飞魄散的前一刻，凌渊的脸色突变，周身气息混乱。 抑制不住的惨叫出声。 也正是这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神官的注意。 凌渊面上神情变了又变，而后手中幻化出一把利刃来，竟是直接挥刀将自己的半颗心剖了出来。 “你既然爱他，不如去陪他！” 那半颗心上，附着一缕散着灵光的情魄。 在离体的一瞬间。 天帝的半颗心便化作了一道黑色人影。 飞身去为白祈言挡下了即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记天雷。 神官们还没反应过来，黑影便已经携武神魂魄消失的无影无踪。 雷云散去。 吉光大盛。 天道降旨封神。 自此，疏寒为天界神尊、冥司鬼王，掌阴阳六道轮回。 在场神官无人敢去看天帝的脸色。 以往天界新神，都是由天帝封神位的。 如今天道封了这样一位与天帝同出一体的神尊，且夺走了天帝的名讳…… 天道似乎大有要他与凌渊分庭抗礼的意思了。 —— “疼——！！！” 白祈言惊醒之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无想宫的鱼池边。 脑袋还枕在疏寒的腿上。 想到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他下意识便要爬起来躲避。 如果说他前世封神还是凡人的那段时间，他只是站在第三视角上看，并没有太大情绪的话。 那成神之后以第一视角经历的一幕幕、在参透所有真相后……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疏寒。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疏寒眸光暗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怎么了？”疏寒问道。 白祈言不想对他说谎，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幻境中待的时间太长了，自己被画中仙拉入幻境之前发生的事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此刻也就只能随意应付一句。 疏寒道：“你在侧殿里睡着了，叫你你也不醒，我便将你带出来了。” 白祈言绞尽脑汁的回忆着之前的种种细节。 最终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想问什么。 只能攥住了疏寒的衣袖。 “天帝……凌渊可能早就堕魔了……” 按理来说，堂堂天帝，不说与天地齐寿，但也差不了太多。 可他却要处心积虑的去人界借寿。 白祈言猜测，凌渊可能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早就已经出现天人五衰的症状了。 所以他一下子借了波大的。 二百多万本不该死的凡人的寿命，八千多万年。 足够他高枕无忧了。 然而借寿这种邪法，却不是寻常天神可以做到的。 凌渊大概率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堕魔。 一番猜测说完，疏寒没说话。 白祈言突然想到，疏寒本就是凌渊的半颗心。 凌渊的事，他必定清楚！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疏寒沉默良久。 “半颗心……是没有灵智的。” 听了他的话，白祈言这才反应过来。 半颗心，的确没有灵智。 疏寒有了灵智的时候，已经跟凌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也正是因为疏寒的提醒，白祈言才慢慢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他刚刚…… 竟然险些将铲屎官与凌渊混为一谈了。 也不知道是白祈言反应迟钝还是得知的信息太多。 他突然回过神，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疏寒。 “你活了？你是鬼王大人？！” 疏寒点头。 “嗯。” “……”白祈言：“那……那……” 这不是位面局用来做任务的小世界，而是真实世界？？ 白祈言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天雷给劈傻了，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的。 他想了又想，最终问道：“那你为什么也要瞒着我？” 白祈言对自己还没化成人形时的记忆很是稀薄。 毕竟猫的智商有限。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冥司，记忆里零星的几个片段，大概也就是他趴在疏寒的怀里、蹲在他的肩上…… 即便后来能够化为人形了，他也不太喜欢变成人形。 他习惯了做猫，不是很喜欢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白祈言也不记得自己化为人形之后，为什么还是与前世一样的长相。 按理来说，妖的面容，是可以随意变化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名字的确是疏寒为他起的。 第401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17)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疏寒当然无话可说。 他清楚的知道凌渊……或者说是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大多数人心底里都会藏着自己最不愿意触及的角落，疏寒自然也不例外。 他想要给自己找出无数的理由。 可总归还是怕白祈言恨他。 他记得自己在冥府苦守数千年。 冥府无日月，他就只是伏在案边，查看着苍生六道的命簿，寻找着已经遁入轮回的、白祈言的魂魄。 他也记得自己在找到白祈言时，从凡界抱回来的那只瘦弱的小奶猫。 三千前地狱道、三千年恶鬼道。 曾经以肉身成圣飞升天界的武神，已经在轮回数千年的折磨中，彻底没了锋芒。 变成了只要听到些许动静，便会被吓得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小猫……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出话来。 毫无疑问，猫猫依然还是爱着他的铲屎官的。 他的心思太浅，不足以支持他去深思。 傻子是不会去恨的。 对于傻子来说，能吃饱喝足就很快乐了。 就如同此时此刻，白祈言就算CPU烧了，也理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看待铲屎官。 “小白，你恨我吗？”疏寒突然问道。 “我……”白祈言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道：“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不等疏寒继续说话，白祈言爬起来就走。 刚走出两步远，他便直接化为了原形，一跃而起，几下便跳到了墙上，转眼便离开了无想宫。 其实白祈言很庆幸自己还能够变回猫。 这算是他的一种逃避心理。 就好像，只要变回了猫，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可以放任自己脑袋空空的睡觉。 这里毕竟是天界，即便离开了无想宫，白祈言也没有走远。 他窝在墙根底下，将脸埋在肚子里，感受着自己的体温。 其实到目前为止，白祈言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即使他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但他始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仿佛只是在幻象中看到了旁人的一生。 但同时，白祈言又非常清楚的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他应该恨疏寒吗？ 他不想。 但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白祈言能隐约感觉到，此时此刻，疏寒的一缕神识正在注视着他。 只是他当做不知道，疏寒也就当做他不知道。 夜半时分，白祈言恍惚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压着嗓子呢喃。 “你要死啦！” “你要死啦！” “你知道凌渊为什么选中你吗？因为你九世修行，惩恶扬善，本就有飞升成神的命格！是他害你沦落下三道！” “你要死啦！你要死啦！” “妖的寿命太短啦！再过几百年，你就要跟你的铲屎官说拜拜喽～” “还有最后一道天谴等着你呢，你没机会飞升的！” 白祈言心中生起一层本能的恐惧，下意识问道：“那怎么办？” 那道声音继续响起。 “你可以借命！” “凌渊借命，却拿你平账，要你来替他受罚……他能做的事，你当然也能做！”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对方提议他借命的时候，白祈言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种情绪来自于灵魂的最深处，以至于让白祈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就从最深的睡梦中惊醒了。 “你还想骗我！” 白祈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而他也早在睡梦中，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 白祈言低头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 突然发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默认自己是人而不是猫了。 原本是猫化作了人形。 如今倒像是人刻意变成了猫。 所以才会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时候变回来。 白祈言脑子里一团乱麻。 但刚一抬头，却发现疏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旁。 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幻境里，凌渊剖出自己的半颗心。 当那半颗心从云端上跌落化成人形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你也在，是不是？” 白祈言问出了这一句，随后便愈发坚定。 “你也在幻境里！” 这次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疏寒的眼神告诉他，他说的是对的。 白祈言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愤怒的质问。 “你们都把我当傻子是不是？！你……你们明明都已经骗过我一次了，现在还想要再骗第二次吗？你既然瞒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事？！ 你身上有我的一半情魄，你让我如此爱你……”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原本许多白祈言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他或许不懂那些利用与被利用、陷害与被陷害的弯弯绕绕，但只要涉及感情的事情，他就会瞬间变得敏锐起来。 白祈言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感情也有可能是假的。 一个他灵智未开时就陪着他的人…… 一个指点他修炼化形、给予他一切的人…… 如师、如父、如兄、如友……的爱人。 事实上，白祈言的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 白祈言对他的感情也是多种情感揉杂而成。 他对疏寒绝不只是爱情，而是他的一切情感。 白祈言抬眸看着疏寒。 他其实很期待疏寒接下来的反应。 即便到了此时，爱依旧是存在的。 他对疏寒的爱，不会因为一场幻境而消失，只会有所动摇。 如同一幢摩天大楼，即使动摇了、倒塌了，也总还有一片废墟在。 疏寒问道：“能再相信我一次么？” 白祈言想了想。 “我以前在人界听说过一句话，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不管怎么说……你若是不救我，我也只能在下三道不断轮回受苦，一只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多出来的这十万年是你给的。除了这条命之外，我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里，白祈言的话语微微一顿，而后又说道： “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而且，就算他不相信，又能怎么样？ 说到底他只是一只妖而已，就算他想折腾，也翻不出花来。 无论他翻不翻脸，从结果上来说，大概率都是一样的。 毕竟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对方能不能把他的话听进去，全看对方心情。 除非…… 除非他能把前世遗留在星云沙海的真身拿回来…… 想到这里，白祈言难免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明明是在这种理应为情所伤的时候，他脑子里自然而然蹦出来的想法却偏偏最现实。 嘴上说着我相信，实则是盘算着拿回真身干死所有人。 第402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18) 白祈言为此感到伤心。 他觉得，自己的恋爱脑已经不纯粹了。 又或者，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的恋爱脑。 在他的潜意识中，如果疏寒是深爱他的，让他为了对方去死，他可能真的愿意。 可若是对方不爱他……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无论放弃什么，好像都有点亏。 想到这些，白祈言低着头，没有再直视疏寒的眼睛。 然而疏寒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略微抬眸，声音很平静的说道：“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白祈言悄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疏寒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就像以往他们相处时那样。 只是指间的温度有点凉。 “你觉得呢？” 白祈言就这么站在原地，眼帘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 嗯个鬼！ 他有说不的权利吗？！ 白祈言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像以往那般，伸手轻轻抓住了疏寒的衣袖，声音显得闷闷的。 “我一直相信你，所以你会一直爱我吗？” 不知为何，疏寒在听到他这句话时，竟是轻轻的笑了笑。 “我是因爱你而存在的。” 白祈言靠在他怀里，“我总是害怕……” 疏寒道：“如果……我把我剩下的寿数给你。” 如果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白祈言也能猜到一点，无非就是如果白祈言寿尽之类的话。 但白祈言最关心的还是—— “你要怎么把你剩下的寿数给我？” 这玩意儿又不是银行卡里的钱，说转给谁就能转给谁。 除了一些邪魔歪道之外，根本就没有能够转让寿命的法术。 要是转让寿命真的合理合法、只要双方自愿即可，凌渊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他有的是办法能让别的神和人、又或是别的生灵“自愿”转让寿命给他。 “没骗你。”疏寒缓缓说道：“我可以起誓……” “不用！” 白祈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不想要。” 他想说的其实是怕自己又被骗。 万一疏寒也干了点见不得人的事，也拿他平账怎么办？ 不过即便心里这样想，白祈言面上也没说出来。 他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向来无能，也不聪明，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疏寒再也说不出话来，沉黑的眸底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他自认为是了解白祈言的，也知道白祈言看重感情。 从幻境里出来之后，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 疏寒想过白祈言会大吵大闹、也想过他会心如死灰。 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什么都不说，却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疏寒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却也没法去说些什么。 如果站在白祈言的角度上来看，他的反应算是再正确不过了。 但遗憾，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白祈言突然开口问道：“可以把我的情魄还给我吗？” 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没有了那一半情魄的影响，自己对疏寒究竟是何种感情。 疏寒闻言一怔。 而后苦笑了一声。 “对不起，现在不行。” 白祈言还以为他是不想还，也没有生气，而是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疏寒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而此刻白祈言反倒是想要问个究竟。 “明明是我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不能还给我？” 话音刚落，疏寒突然抓住了白祈言的手，随后将他的手抵在自己胸口。 白祈言下意识注入了一丝神识，想要看一眼自己的情魄究竟在哪里。 但当他看到包裹着疏寒心脏的那一缕缕绯红灵光之后，瞬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一半的情魄在他体内，犹如植物的根系一般，从心脏一直连通到四肢百骸。 密密麻麻的缠紧了他每一根经脉。 几乎与他的魂魄融为一体。 疏寒稍稍低头，很轻很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我是因为爱你而存在的，如果你这一世的寿数尽了，亦或是天谴来了，我会把我的寿命给你。” 白祈言下意识皱眉。 “你是说……” 那一半的情魄，就是他的命？ 后面这句话，白祈言没有说出来。 但疏寒却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白祈言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 耳边又响起了那道声音。 “拿回来呀！” “拿回来呀！” “本来就是他拿了你的东西！” “你被抢走的东西太多了……他什么都有，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太可怜啦！” 白祈言猛的回神，却发现疏寒依旧还在看着他。 “怎么了？”疏寒问道。 白祈言摇了摇头，“没事……” 疏寒也没有追问，而是缓缓说道：“那就回去吧，我会替你把所有事都解决掉，你安心便是。” 白祈言没吭声，跟着他回去了。 作为一只猫，白祈言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 他的生活除了吃和睡之外，便是等待着铲屎官来爱他。 然而事实却是，疏寒才是真的为爱而生的。 白祈言因为少了一半的情魄，所以只知道爱，却并不懂得如何爱人。 疏寒却因为多了那一半情魄，因此深爱着他。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察觉。 或许察觉到了，却早已习以为常。 白祈言跟在疏寒侧后方，低着头。 耳边时不时的有声音响起。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不过就是受那一半情魄的影响罢了！他与凌渊是一体的，若是没有了那一半情魄，他和凌渊不会有任何区别。” “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你真的不会觉得难过吗？你真的确信他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你别忘了，还有最后一道天谴等着你呢！你不如问问他，他能帮你扛几道雷劫？” 白祈言很清楚，这是原主堕魔前的症状。 但他又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 一方面是他有些类似于讳疾忌医的心理。 另一方面则是他潜意识里将这些话听进去了。 先前他一直以为将鬼王大人劈的几乎魂飞魄散的是他渡劫的天雷。 现在看来，这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天劫，而是天谴。 天劫是对众生之中强横生命的制约，也算是一种筛选和淬炼。 天谴则是完完全全的惩罚。 这种程度的天谴，完全是以毁灭为目的的。 别说是现在的他扛不住。 疏寒也扛不住。 第403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19) 白祈言故意落后了几步，默默的望着疏寒的背影。 他隐约觉得，疏寒其实根本解决不了这桩麻烦事，最多不过一命换一命。 可是…… 凭什么呢？ 错到底在谁？ 是谁偷天换日，向人间借寿八千万年？ 这时候，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没有错！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他们都有错！” “你觉得他真的对你好吗？他欠你那么多，最后把你当畜生一样养起来，就算是对你好了？” “你别傻了！清醒一点吧！” “你快要死了，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你怎么这么蠢啊？” …… 白祈言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呼吸急促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然而这些声音却一刻不停。 这些其实都是白祈言自己的心声，只是从前一直被他潜意识压制着。 如今疑心越来越重，他心底里最隐秘角落里的想法，自然也就被翻了出来。 “他只是在骗你……他对你承诺再多又有什么用？等最后一道天谴来了，你会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到时候他自然不需要兑现承诺了……” “别说了！闭嘴！闭嘴！！！”白祈言忍无可忍，捂着耳朵，痛苦的嘶吼起来。 原本同样在出神的疏寒见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白祈言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疏寒却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接伸手捏住了他手腕的脉门，用一缕真气帮他稳住心神。 “宁心静气！什么都不要想！” 白祈言这才稳住了心神，却又很快陷入到了另一种恐慌之中。 他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疏寒，眼神里满是警惕。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刚听到有人跟我说话，我……” 其实白祈言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和前世一样，都是堕魔前的征兆。 他好像习惯了在疏寒面前扮演单纯弱小的模样。 只是疏寒在听到他的解释之后，眼底难免露出黯然的神色。 “你不相信我么？”疏寒问道。 白祈言连忙摇头，眼里泪光盈盈。 “没有！只是……我害怕……” 见疏寒没说话，他直接上前抱住了他，声音很低，又无比沉闷。 “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死了，然后……然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假话。”疏寒直接戳穿了他。 白祈言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半真半假。 他爱疏寒是不假，可他也爱自己。 所谓众生，求的便是一个生字。 在这偌大的天界，他只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妖而已，如果逃不过天谴，他就要寿终了。 别的生灵死了还能进入轮回，而他若是死了，可就真的魂飞魄散、什么都没有了。 他怎么能不怕？ 而疏寒从诞生起就是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寿命是接近无限的。 他怎么能懂他的恐惧？ 想到这里，白祈言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什么是假话？我害怕是假话、还是我爱你是假话？我在灵智未开的时候，就已经陪在你身边了。 你是神、你高高在上、你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但我只有你啊，宠物只能依赖着主人生活。在凡界，家养的猫被抛弃之后，活不过冬天的。” 白祈言毕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普通的小猫只要吃好睡好就好了，而他要想的事情就很多了。 在明知道自己的生命面临巨大风险的时候，白祈言怎么可能不忧虑？ 白祈言趴在他怀里，轻声细气的说道：“你养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疏寒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索性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不要怕，你不会死的。” 他总是这么说，白祈言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或者说，当信任发生动摇的时候，信任本身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白祈言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要把自己的真身拿回来。 他越是一直依赖着鬼王大人，就越是会一直患得患失。 白祈言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靠在他肩上，这种身体紧贴着身体的姿势，难免有些暧昧。 尤其是，白祈言还在刻意的撩拨他。 白祈言将手贴在他腰间，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我真的害怕……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说完，不等疏寒回答，他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一瞬间便是天雷勾地火。 疏寒扣住他的后脑深吻上去。 在这种面临无数危机的时刻，两人之间反倒是欲望占了上风。 或许是因为白祈言习惯了在疏寒面前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他眼里泪光莹莹的，轻轻一眨眼，泪珠便滚落下来。 而正在这个时候，白祈言身后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疏寒的腿上轻轻蹭着。 疏寒再也抑制不住，将他紧紧的扣在自己怀里。 他指尖轻轻一动。 整个无想宫瞬间由明转暗。 宛如夜幕降临一般。 白祈言缠着他、吻着他…… 却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疏寒轻声问道：“你哭什么？” “没有。” 白祈言摇了摇头。 在情意最浓时，白祈言分出了一缕元神，悄然离开了无想宫。 他原本是不想跟疏寒耍这种小心思的，可他又无法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心全意的托付于另一人之手。 他爱疏寒没错。 可他同样也爱自己。 如果他连自己都不爱的话，又谈什么爱别人？ 不管疏寒怎么看他，他都要先把被困在星云沙海的真身拿回来再说。 出了无想宫之后，白祈言便以最快速度前往了星云沙海。 谁知到了半路上，却遇到了腓腓。 白祈言的法力未必有多高深，但隐匿的功夫却还能说得过去。 谁知腓腓一眼就看见了他。 “你站住！”无忧厉声道。 白祈言刚开始还有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当他发现无忧的视线的确是看向他的时候，下意识愣了一下。 他又飘了回来，在无忧面前晃了晃。 “你能看见我？” 无忧冷哼一声，“我乃神兽，岂是你这种妖物可以随意蒙蔽的？我一早便知道，你这样的妖物即便到了天上，也是心存邪辟，心术不正……” 他仰着下巴，絮絮叨叨的对着白祈言骂了一长串。 第404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0) 等骂够了，无忧才继续说道：“你这样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哪里？小心我禀报神尊，让他罚你！” 白祈言出来的时候，疏寒并未发现，腓腓却连他的元神都能看见，可见这应该是腓腓的出厂自带技能。 毕竟神兽嘛，总有那么一两样先天自带的本事，不然也就不是神兽了。 “关你什么事？” 白祈言刚开始还有点紧张，但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就放松了下来，连说话都显得慢吞吞的。 无忧满脸鄙夷的看着他。 “怎么不关我事？你若是行得正站得直，还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必定是要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说得好。” 白祈言笑了笑，却没有看他，而是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但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正好缺一具身体，不如借你的身体一用？” “什、什么？”无忧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整个人都愣住了。 然而下一秒，白祈言的元神却直接消失在了他面前。 很快，无忧就感觉到自己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你干什么？！” 无忧拼命的想要与白祈言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努力了半晌，却也只是徒劳。 白祈言活动着这具陌生的身体，轻笑一声。 “神兽真不愧是神兽，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 无忧的灵魂在身体内左冲右撞，在发现自己压根奈何不了白祈言时，才恼羞成怒。 “我告诉你，你这样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样是自寻死路……你修为比我高有什么用？这是天界！你不过是一介凡妖而已……” “闭嘴！” 白祈言将他的魂魄压制下去，语气里满是戾气。 “你最好祈祷我能平安无事，不然的话……” 无忧：“你想怎样？” 白祈言冷笑一声，“不然的话，我就拿你的身体扛天雷！” 无忧：“……” 白祈言继续往星云沙海赶去。 或许是因为他与无忧的本体都是猫，这具身体他用的格外得心应手。 即便无忧的修为不如他，他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耳清目明，连周围的灵气都充沛了许多。 怪不得那两条红鲤鱼会跟他说众生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神兽感受到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越靠近星云沙海，周围的怨气就越浓烈。 他甚至隐隐能够听到那些上古残魂的哭嚎之音。 无忧的魂魄也波动的厉害。 他很明显的意识到白祈言必然是要做一件大事。 “你……你是要去星云沙海？你到底想做什么？是神尊将你带到天界，他待你不薄，你这样做会连累他的！” 这句话的确令白祈言有所触动。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白祈言抿唇，沉默片刻后说道：“若是真的连累了他，那我跟他道歉好了。” 性命攸关的大事，他也只能如此。 虐文大区不是总有什么追妻火葬场吗？ 那就让他追妻火葬场好了。 无忧：“你！” 无忧怎么也没想到白祈言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愤恨的开口。 “你这样的祸害，根本就不应该被带到天界来！神尊力排众议、好心将你带上天界，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白祈言则是一声不吭。 即便他无数次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心里也知道自己其实是不应该瞒着疏寒私自行动的。 可是…… 他若是不把真身拿回来，即将到来的天谴要怎么办呢？ 是他自己扛？ 还是像之前那样，让疏寒帮他扛？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疏寒死。 这时候，耳边再次有尖锐的声音响起。 “对啊！你又没把他的心挖出来瞧瞧，怎么会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为了你好？？” “白祈言，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本来就应该是神，是他害你到如此地步的。” “疏寒就是凌渊，凌渊就是疏寒啊………” 此时此刻，白祈言已经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无感了。 无忧却惊恐的问道：“什么东西在说话？你……你入魔了？！” “没有！” 白祈言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没有入魔，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无忧：“救命！救命啊！！！” 无忧这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恐惧。 奈何他被困在他自己的身体里，魂魄发出的声音也就只有掌控着他身体的白祈言能听到。 不过现在已经到星云沙海了，白祈言自然不会再理会他。 自从当年武神入魔魂飞魄散之后，就无人再驻守在此处。 只见眼前的黄沙如金辉般璀璨，与被困在此处的上古神魔的魂魄一起飘飘扬扬。 白祈言伸手抚过那写着星云沙海四个字的石碑，一脚踩在黄沙上。 脚底的碎骨发出窸窸窣窣的破碎声。 这片天地间充斥着神魔残魂的哭嚎声。 而这具身体内无忧的魂魄早已瑟瑟发抖，他几次试图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却都以失败告终，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黄沙之下的玉白骷髅似乎是听到了响动，骤然破土而出，拼命的挣扎着。 骷髅那空荡荡的眼眶对上了白祈言的眼睛，动作骤然一顿。 紧接着，眼眶里便流下了两行血泪。 “你……你为什么不报仇？！你报仇啊！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明明知道……你还爱着他！” 无忧以前从来没有来过星云沙海，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但关于星云沙海的传说，他还是听说过的。 传闻中有一位从凡界飞升的武神在这里被上古神魔的残魂蛊惑入魔，因这位武神是肉身成圣，竟是硬生生抗下了天谴，如今只剩下一副还带着生前执念的骨架。 俨然已经是魔物了。 无忧顾不得害怕，急声说道：“白祈言！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要找死，别带上我……” “住嘴。” 白祈言的声音极轻，却让无忧从灵魂深处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见他安静下来了，白祈言才缓缓开口。 “这世上倒霉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无忧：“你……你疯了……” 白祈言倒是出奇的平静。 “你与我本同处畜生道，但你命好，生在了天界，有神兽之名，生来便算是半神……有些人，可比你倒霉多了。” 无忧发现他真的疯了，再次拼命冲撞着白祈言的禁锢。 “你要死就自己死，别连累我……你放了我！呜呜呜呜呜……你放了我吧，我错了，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求求你了……” 闻言，白祈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笑出声来。 他抬眼，指了指上空。 “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有什么用？” 无忧也与白祈言的视线一起看向上空。 只见被黄沙映得金黄一片的天空之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上面蒙了一层血红色的残破法阵。 伴随着天道之眼缓缓转动眼球，那法阵一点一点剥落，化作点点星芒，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第405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1) 天道之眼一直都在这里注视着曾经遭受天谴而不灭的罪人。 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祂便会让白祈言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来自天道之眼的巨大威压铺天盖地袭来。 无忧的魂魄在尖叫着。 “啊啊啊啊！救命啊！！！” 早知道他就不嘴贱了！ 他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疯子啊？！ 或许是因为天道的威压来的很是时候，无忧竟是一下子挣脱了白祈言的禁锢，在重新可以控制身体的一瞬间，他便直接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白祈言的那一缕元神则是在刹那间钻进了那具骷髅之中。 如海一般的记忆迅速袭来。 这些记忆他早就已经看过了。 只是那时候，白祈言更多的是感慨。 毕竟对他来说，无非是全程围观了一个倒霉蛋的一生。 即便知道这个倒霉蛋是他的前世，他也很难有太大的触动。 白祈言所有过激的反应，不过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罢了。 从前他只以为疏寒是为了他挡劫而死的。 妖怪飞升，总是免不了历劫的。 如今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雷劫，连身为天界神尊、冥界鬼王的疏寒也挡不住？ 除非那根本不是什么天劫，而是迟来的天谴！ 白祈言的元神与骷髅缓缓融合，武神生前的相貌在飞沙之中时隐时现。 转瞬间，雷声大作。 星云沙海的黄沙飞扬而起，整个天界莫名昏暗了下来。 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破土而出的一瞬间变得光亮锋利。 悬浮在白祈言面前嗡嗡作响。 它在说—— 我已经等了你十万年了。 这柄剑名唤辞镜。 曾跟随武神与凡界征战沙场。 武神飞升，剑中便也生出了器灵。 它与武神一同埋葬在这十万里星云沙海，如今又与武神一同复生。 白祈言一伸手，辞镜剑稳稳落在了他手中。 天道降下旨意。 浑厚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 “天谴将至，尔寿尽矣。”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白祈言心里很清楚。 别人寿尽，魂魄还能入轮回，重新投胎。 而他寿尽，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此时白祈言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冷笑一声。 “就你这样有眼无珠的货色，也敢妄称天道？” 话落，白祈言飞身而起，手中重剑直指天道之眼。 —— 无想宫中。 疏寒完全陷入到了欲海之中。 在情欲之中反复沉沦。 作为天帝凌渊的半颗心，他因爱上白祈言而生出了灵智。 从他诞生之初开始，就注定他是深爱着白祈言的。 用情至深，便是情难自抑。 就在他神智昏沉之际，耳边惊雷炸响。 疏寒骤然惊醒，下意识看向怀中的白祈言。 只见少年眼圈发红，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白皙的脖颈上尽是绯红的印迹。 白祈言见他停下来，便又伸出白玉似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求欢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耳边的雷声却此起彼伏，响彻天界。 疏寒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透了。 他伸手在白祈言面前晃了晃。 然而白祈言的眼球却一动不动，眼中依旧满是迷离之色，抱着他、缠着他……见他不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簌簌落下泪来。 “求你……求你……” 白祈言紧贴在他身上，脸颊上满是泪痕。 声音中带着哽咽。 楚楚可怜。 疏寒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将他按在床榻上，眼底寒凉一片。 “你骗我。” 白祈言还在哭。 青丝散在身下，衬得一身肌肤仿若白玉。 那星星点点的痕迹，更像是红梅落在雪地里。 “相公……相公，你疼疼我吧……” 疏寒却彻底清醒了。 白祈言竟然对他用了魅术！ 他与白祈言在冥府相伴了近十万年。 很多时候，疏寒都会下意识忽略掉他是一只妖的事实。 妖，总是会那么点妖术的。 从前白祈言懵懂天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这些东西。 或者说，白祈言根本就没有能用得上这些的机会。 现在，他却将魅术用在了他身上…… 白祈言握住疏寒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上移。 疏寒只觉得掌心温热发痒。 白祈言用舌尖缓缓舔舐着他的手。 那双猫儿一般圆润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而疏寒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抽回手，又迅速拍出一道禁锢，将他锁在了床上。 谁知这时候，白祈言口中却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拼命的挣扎。 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好疼啊！救救我……救我……求求你了，求你……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都在骗我！ 放开我……求你了，你不爱我了吗？求你不要走，我只有你了……” 疏寒心里很清楚，白祈言的元神早就已经趁他不备溜走了。 留在这里的，不过是白祈言的肉身。 现在的这一幕，也只是白祈言刻意布置的拖延他的手段而已。 可看着床榻上哭声尖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疏寒依旧觉得心如刀绞。 疏寒苦笑一声。 “我说过会帮你，你又何苦要用这种手段来折磨我？” 白祈言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哭求着。 “你放开我，我好疼……你要杀了我吗？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对我？ 我不是你不高兴了就可以关进笼子里的猫，我是你的爱人啊……我爱你，你也爱我……” 他一边哭一边絮絮说着。 疏寒却很清楚。 白祈言此刻是没有神智的。 他所做出的 一切行为、说出的所有话，都是白祈言的元神离开之前设定好的。 又是一记惊雷。 将疏寒心中的那一丝犹豫劈得一干二净。 他挥手间便已经穿戴整齐，而后不顾床榻上少年的哭求，转身离去。 —— 另一边。 天雷滚滚而来。 白祈言穿过层层雷云，手中重剑竟是直接插在了天道之眼的瞳孔之中。 转瞬间，星云沙海血雨倾盆。 天界无端生出异象，众神纷纷前来查看。 而一直蜷缩在地上的无忧见到凌渊来了，急忙一跃而起，化作一只白尾狸猫扑进了凌渊怀里。 “是他！是疏寒神尊带到天界来的那只妖，他的元神附在大魔残躯上了……” 白祈言自飞升之后便一直驻守在星云沙海，于天界默默无闻，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反倒是他入魔的事情，至今都在流传。 其中多数都称他为大魔。 毕竟魔原本就不是具象化存在的，因为他入魔了，所以才出现了具象化的魔。 第406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2) 此时此刻，倾盆血雨之下，雷声滚滚。 天道之眼被破开了一道血口，天雷携万钧之势而下。 黄沙之中的那具玉白骨架在红紫色的电光之中不断挣扎，武神生前的模样若隐若现。 眉目流转之间，竟生出了几分血红的不祥之气。 凌渊怀抱着那只白尾狸猫，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祈言。 “白祈言，当年本座命你驻守星云沙海，你却无端入魔，妄图颠覆天道，天道仁慈，才留了你一缕魂魄，如今你已轮回十万年，竟还不知悔改么？” 无端入魔？ 白祈言听到这话之后，唯一的反应就是想笑。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入魔玩玩。 这样想着，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凌渊，你当真以为无人知道你当初于人间借寿的事？什么天道仁慈……所谓的天道，也不过就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神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全都下意识看向了凌渊。 凌渊倒是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冥顽不灵！” 闻言，白祈言在心里骂娘。 但面上的气势还是要撑起来。 毕竟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这几辈子或许也就只能威风这一次了，露怯反而成了笑柄。 不如先拼了再说。 白祈言浑身上下都已经被血红色的雨水淋透了。 即便他的元神附在了这具骨架上，骨架也并未生出血肉，只是隐隐约约的泛起几分武神生前模样的幻影来。 此刻血雨顺着一根根骨骼汩汩流淌，凭空多出了几分不祥之意。 白祈言发现，自从附在骨架上之后，耳边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也更加尖利，吵得他头都要炸了。 “杀了他们啊！杀了他们！” “你若是不杀了他们，你也不能活！” “明明是这天界对不起你，得了好处的是他们，恶果凭什么要你一个人背？” ……… 白祈言想当做没听见，不想被这种东西影响了心智，但是他发现，这道声音讲的都是实话。 他或许不想争权夺利，也没兴趣站在无人之巅的高处。 可怕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他也不例外。 正想着，天道降下的真火顺着脚踝一路烧了上来。 然而已经没了血肉的骷髅又怎么能感觉到疼呢？ 白祈言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抬眸向着凌渊看去。 “凌渊，我与你无冤无仇……”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 毕竟白祈言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高高在上的天帝不会因为他的质问而给他一个解释。 这是高位者的傲慢。 毁灭你，与你何干？ 凌渊并未出手，而是依旧在众多神官的簇拥下立在云端，看向白祈言的眼中含着一丝怜悯。 白祈言却只看到了嘲讽。 他只觉得头脑一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提着剑出现在了凌渊面前。 “去死——” 下一秒。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了白祈言面前，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握住了剑锋。 白祈言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你？！” 失神不过短短一瞬，白祈言看着疏寒的面容，骤然冷笑起来。 “我猜到你会来，事已至此，你若是帮他们，我就会死，就是你杀了我！” 白祈言故意说出了这种诛心的话，本以为疏寒就算是不帮他，也不会再拦着他。 谁知疏寒却全无丝毫动摇。 “别闹了，我带你回冥府。” “？”白祈言：“你在说什么啊？你带我回冥府有什么用？天谴早晚还会来的，只要我不死，天谴就会一直在。” 疏寒依旧握着剑锋。 鲜血安静的滴落下去。 “你不要怕，我会帮你。” 白祈言只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你告诉我，到底凭什么？当初翻我前世的命簿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呢，到底闯了多大的祸才能世世轮回下三道啊……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给高高在上的天帝背锅啊……”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祈言心情无比平静。 甚至还有一种跟对方闲聊的感觉。 直到此时，凌渊面上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静静地注视着旁边的疏寒，过了许久才淡声说道：“疏寒，杀了他。” 与此同时，白祈言也看向了疏寒。 见疏寒没说话，他便已经猜到对方的态度了。 下一秒。 白祈言猛的从疏寒手里抽出了那柄重剑。 血光闪过。 他竟是狠狠一剑捅在了疏寒身上。 “你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不帮我？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你就是想让我乖乖做一只猫，什么都不管的陪着你，万事不管，是不是？！” 这一刻，他从疏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沉痛。 只是白祈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作为动物的野性与人性的不甘一齐涌现出来。 他对所谓的爱的质疑达到了顶点。 “我再说一遍，不想帮我就滚开！不然你也死！” 疏寒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身上的那柄重剑，轻轻一反手，无数道血红的符箓连成一片，如同天罗地网般笼罩在他与白祈言的上空。 恰好又一道天雷劈下。 成片的符箓竟生生将天雷挡了下来。 还不等白祈言以为疏寒是在帮自己，那些罗织成网的符箓便开始收紧。 不过须臾，就已经将他困在了方寸之间。 白祈言下意识提剑便砍。 谁知那刚刚才刺进疏寒身体的重剑，却丝毫无法破开看似脆弱的符箓。 被不断收紧的符箓笼罩其中，白祈言渐渐产生了窒息般的感觉。 凌渊笑了一声。 “你挣扎也没用，这些符箓都是用你生前的血绘制的，专门用来克制你的。” 闻言，白祈言没看他，而是直勾勾的看着疏寒。 “你一直带着这种东西，是为了防我吗？” 疏寒深吸一口气，“没有。” “没有？” 白祈言突兀的大笑出声来，紧接着掉下了眼泪。 符箓连成的锁链紧紧缠绕在他每一根骨骼上。 刚刚天雷地火都没让他感觉到疼，但是当符箓贴在身上的时候，却如火烧一样。 锥心刺骨的疼。 “鬼王大人，我好疼啊……我好疼……你要杀了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如果我死了，那就是你杀的！是你害了我！ 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疏寒，你看着吧……只要我一死，你的神仙大道就到头了！你也会生出心魔，你也会死！” 疏寒却直接将他的骨架搂在了怀里。 开口还是那句话。 “我带你回冥府。” 回个屁！ 白祈言想破口大骂。 可符箓缠得太紧，不但捆住了武神骨架，更是连他的元神也一同束缚住了。 他连开口说话都不能。 在天帝凌渊与众多神官的注视下，疏寒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凌渊眉目阴沉下去。 “你还要带他走？” 疏寒头也没回。 “你不是料到了我会这样做么？何必再问？你若是能出手，何不亲手杀了他？” 眼看着疏寒身影消失，凌渊神色阴鸷，手指缓缓收紧。 而自始至终被他抱在怀里的腓腓骨头都快要被掐断了，但感受到凌渊的情绪，硬是一声都不敢吭。 第407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3) 冥府。 冥界无日月。 白祈言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带回来多久了。 自从被带回冥府之后，他就一直被困在卧房里。 困住他的符箓化作铁链，锁住了他的双手双脚和脖颈。 就算是能活动，也不过是在床上、亦或是床榻三步之内罢了。 因为他如今只是一具骷髅的缘故，白祈言还曾尝试把自己的骨头拆开拿出来，但他忽略了武神真身的强度。 他努力了许久，均以失败告终。 此时此刻，他坐在床上，怒瞪着始终在一旁案边描绘着什么的疏寒。 “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开我！我说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我的另一具肉身呢？你别装傻，我就知道……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 闻言，疏寒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 “清醒了？” “我没疯！”白祈言想也不想的说道：“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反正他现在也只是一具骷髅了，就算再怎么撒娇卖痴，模样都不会好看，白祈言索性直接放飞了自我。 “你明明都知道，是凌渊在人间借寿陷害我，结果你却帮他一起对付我！哈……你跟他从前是一体的，所以就包庇他……” 疏寒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还不到时候。” 白祈言：“什么意思？” 疏寒缓缓说道：“他现在还是天帝，你伤不了他，更杀不了他。” 如果是从前，白祈言一定会相信疏寒所说的话。 可现在。 他对旁人所说的一切都保持怀疑态度。 “我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信他…… 这个问题，疏寒自然无法回答。 他只能轻声说道：“如今你信不信都不要紧，只需要好好待在这里就行。” 白祈言晃动了一下身上的锁链。 他倒是想不好好待着，他能吗？！ “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要把我像囚犯一样困在这里，有错的人明明不是我！” 这些话，白祈言在来到冥府之后，就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疏寒很平静的说道：“所以，我也在这里陪着你。” 白祈言：“我不想看见你！” 疏寒：“我也可以走。” 白祈言：“……” 被锁在床上就已经够难受了，要是连个陪着他的人都没有，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疯掉。 权衡一番过后，白祈言果断转移了话题。 “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在画什么？！” “皮。” “？” “如果我现在让你从这具身体里出来，你必然是不肯的。” 听了这话，白祈言想要翻个白眼。 可惜他现在虽然五感都在，却没有眼珠。 “还用你说？” 这具身体丑是丑了一点，可也是真的结实耐造，能扛得住天雷。 若是他作为猫妖的那具身体，恐怕一道天雷就会被劈得什么都不剩了。 疏寒将桌上的画提了起来。 “所以，我为你画了一张皮。” “……”白祈言瞬间说话就没那么冲了，“这也行？” 疏寒：“暂时用一下，足够了。” 说完，他一扬手。 那幅画直直冲着白祈言飞了过来，在接触到他的刹那，便如同肌肤一般柔软，慢慢裹紧他全身。 很快，白祈言就感觉自己再次能眨眼、能做出各种表情了。 同时也能感觉到手腕脚腕和脖颈上的链子冰凉又沉重。 透过疏寒眼中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依旧是原本的相貌。 在知道疏寒一直坐在案边是在帮他画皮之后，白祈言的气势弱了下来。 “哎——你能不能找把这些东西解开？我要穿衣服……” 只有一具骨架的时候，不穿衣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重新变得有血有肉之后，再不穿衣服就有点奇怪了。 疏寒走过来，坐在床边。 “不需要。” “？”白祈言下意识扯过被子拢在身上，“什么意思？” 疏寒黑湛湛的眼睛看着他。 “留下肉身施展魅术的时候，也不见你有多需要衣服这种东西。” 白祈言一下子火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重新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你这是在羞辱我？” 谁知这次疏寒却不像之前那样纵容他，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玉白的脚踝把他拖了过来。 “你做什么？放手！放手！” 白祈言本能的用另一只脚踹他。 疏寒却直接欺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 “我因爱你而生，你却还在怀疑我是否爱你。” “你……你想干什么？！” 其实疏寒此时说的算是情话。 可无奈此时两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即便白祈言再理直气壮，也未免觉得心里发毛。 不过即便心里发毛，白祈言也丝毫没有要认怂的意思。 他尽量无视几乎全然压在他身上的疏寒，冷哼一声说道：“爱与爱也是不一样的。” 疏寒面色不变。 “比如呢？” 白祈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比如你的爱里，最多的是占有，你只想让我按照你的想法生活，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却全然没想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话音落下，疏寒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继续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 白祈言喉咙一梗，没说出话来。 事实上，他作为猫的这一世，自有灵智以来，就一直陪在疏寒身边。 他完完全全是被疏寒养大的。 因此，他的所思所想，无不是疏寒一手造就。 就连白祈言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 白祈言闷闷的笑出了声来。 “算了。” 他慢吞吞的说着。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甘，就是……总觉得自己几辈子，好像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就像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棋手把我摆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疏寒良久不言。 白祈言道：“我从来都知道你爱我。” 说完这句，他就没再说别的话。 疏寒从他身上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你以为只有你是棋子吗？”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小。 再加上白祈言原本就在出神，因此并未听清楚。 “什么？”白祈言坐起身。 疏寒却摇头，“命非己定，六界众生皆如此。” 白祈言道：“我不信这个。” “你不信也无用，当年的武神也不信。” 就在白祈言还想回怼两句的时候，一道尖利嘶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鬼王殿下，有神使来访。” 疏寒起身，目光却看向床上的白祈言。 “祈言，我将你困在此处，究竟是在救你还是害你，你心中有数。你若是真想活，就压制住你的心魔，不然……你死了，我陪你一起。” 白祈言眼睁睁的看着疏寒离开，脑子里却像是有惊雷炸响。 他…… 他知道？ 第408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4) 白祈言生了心魔，他自己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若被他人知晓，必会引来杀身大祸。 嘴不严是一回事，但要是事关生死存亡，白祈言还是很清醒的。 “他在骗你！他在骗你！” “他只是想让你做一棵依附于他的菟丝花而已！” “白祈言，自己的命运永远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滋味不好受吧？永远只围着一个人打转的滋味不好受吧？” “说什么爱你……爱你就应该包容你的一切啊，可他只是把你当宠物养而已！” 心魔的声音再次从心底最深处冲出来。 这些话，白祈言自己也在心中反反复复的想过。 因此在听到之后，他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你闭嘴。” 心魔反倒是更加兴奋。 “白祈言，你明明知道的，冥府有阴阳卷，为六道生灵命书，改写阴阳卷可以蒙蔽天道。当年凌渊于人间借寿，或许也有这阴阳卷的功劳呢？” 白祈言眼神放空，一言不发。 此刻他非常清醒。 甚至很明确的知道，心魔所说的这些话语，全都是他自己潜意识里的所思所想。 只是从前被他刻意压制下去，而如今又被心魔翻出来了而已。 曾经的白祈言也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平生只爱铲屎官。 但在面对生死大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无法信任任何人的。 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立在一旁被黑布蒙住的人形物什。 即便那东西被黑布蒙着，他也知道，那是他作为猫妖的那具真身。 先前白祈言留下身体，用魅术拖住了疏寒。 在疏寒发现之后，他便将这具身体内的最后一缕元神抽了回来。 如今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 但那毕竟是他的身体。 白祈言意念稍稍一动，蒙着黑布的身体便动作僵硬的朝他走了过来。 一具没有魂魄的肉身，似乎留着也没什么用…… —— “天帝陛下怎么有空来冥府？” 另一边。 疏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冥府的凌渊。 或许是因为同出一体的缘故，两人的长相很是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疏寒看着无情，眸光漠然，实则最重情。 而凌渊截然相反。 他的模样看起来极为从容温和，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自有一种能包容万事的气韵，仿佛高坐云端的天界众神本都应该如此。 凌渊稍稍环视一圈，面上丝毫看不出动气的模样，闲谈般开口。 “这十万年来，你就是将他藏在了这里？” “藏？” 疏寒莫名笑了一声。 “他一直都在，不过是陛下心虚，不曾来过罢了，怎么能说是藏？” 凌渊道：“本座若一早知道你为情乱智到这种地步，当初就不该留你。” 疏寒不想跟他辩论这些，索性直接问道：“陛下来此有何贵干？” 凌渊：“本座若是让你除了他，你必定不愿，但你必须将武神真身带回星云沙海。先前武神真身还在星云沙海的时候，你还能保下他，如今他魂魄归体，天道容不下他的。” 说完这番话，不等疏寒回复，凌渊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疏寒站在原地，缓缓呼出一口气。 凌渊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 他想让白祈言相信他。 但可惜，如今的白祈言似乎只相信自己。 疏寒回到那间卧房之后，下意识看向白祈言。 也正是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察到了什么，目光立即转向了书案边的角落里。 那里原先放置着白祈言作为猫妖的那具身体，如今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块黑布。 疏寒迅速找寻一周。 “你的真身呢？” 白祈言侧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毫无反应，仿佛完全听不到他在说话。 疏寒目光逐渐变得森凉，继而骤然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床边的锁链，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 锁链瞬间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我问你，真身呢？” 白祈言还是睁着那双圆润的杏眸，只是在与疏寒对视时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舔了舔唇角，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你说那个啊。” 疏寒：“在哪里？” 白祈言眨了眨眼睛。 “被我吃了。” 疏寒面色瞬间变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白祈言趁着他震惊怔愣之际，将锁链从他手中拽了回来，又重新躺下。 “我吃了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疏寒死死盯着他，“为什么？” 白祈言依旧还是那副散漫的态度。 “十万年大妖的真身，大补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真身，吃了就吃了，又无关别人的因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气氛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白祈言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慢腾腾的坐起身。 “我知道你带着这具身体回冥府，肯定是在想办法让我回去，可是……你觉得我很傻吗？神骨再怎么不济也是神骨，妖再怎么好也是妖，我又不是傻子，可你却总觉得我傻。” 而疏寒这次也是真的生气了。 他站在床榻边看着白祈言，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会害你？” 闻言，白祈言脸色稍微变了变，随即低声说道：“我没这样想。” “你没有感情吗？” 疏寒突然问道：“我养了你十万年，整整十万年相伴，都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一次？” 听到他这样问，白祈言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人倒打一耙。 “你是在问我吗？你竟然说我没有感情？我倒是想相信你，可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不想死！ 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疏寒：“你不信我会帮你？” “不是。” 白祈言摇头。 “我怕你没有能力帮我，我怕你又像以前一样，一命换一命。” 当初他以为的雷劫，是疏寒帮他挡下来的。 疏寒险些因此丧命。 说他既要又要也好，别的也罢。 白祈言的确珍惜自己的生命，却也不想让疏寒为他而死。 想到这里。 白祈言深吸一口气说道：“求你了，你别管我了，这一劫，无论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命，与人无尤。” 疏寒则是被这番话给气笑了。 “我若是能不管你，一早就不会管你了。” 白祈言：“哦。” 第409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5) 白祈言向来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从前的他或许还能仗着铲屎官对他的溺爱胡搅蛮缠。 但现在他实在是累了，没法再做出从前那般姿态。 “疏寒，咱们从前在冥府的时候，我经常会想，猫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猫为什么要修成人形？后来我明白了，六道生灵，从一开始就是有高低之分的，我不想做妖了，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别人手上。” 疏寒却并没有被他这一番话给绕进去。 他眼眸微眯，深吸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 白祈言抬眼，第一次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从前的白祈言一直都是娇憨无赖的，在褪去那副面孔之后，竟显得有几分清冷。 “我知道只要那具身体还在，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回去的，现在我只想求你，别再管我的事了。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是听你的话、被你安排，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做回主么？” 说完之后，白祈言下意识看向疏寒。 疏寒同样也紧盯着他。 “不能。” “什么？” 白祈言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 他想过疏寒可能会说出各种理由来劝他，却没想过疏寒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 在愣神片刻之后，白祈言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疏寒淡淡的说道：“不为什么，你若有本事，也可以跑，但你若是连从我这里离开的本事都没有，又凭什么抗衡天道？” 白祈言：“你……” 疏寒稍稍一弹指。 原本紧紧锁住他四肢的锁链瞬间消失无踪。 白祈言只感觉那锁链仍旧若有似无的缠在他身上，可低头看一眼手腕，栩栩如生的画皮白皙干净，肌理分明。 哪有什么镣铐？ “你做了什么？”白祈言下意识将目光转向疏寒。 不等疏寒回答，白祈言直接伸手唤出在凡间时曾跟随武神征战沙场的那柄重剑。 只见一道银芒闪过。 玉白修长、肌肤如上好白瓷一般的左手直接飞了出去，因着里边没有骨头支撑的缘故，软塌塌的落在地上，并不见一丝血迹，不过转瞬间就化为了残破的纸张。 白祈言死死瞪着自己那只剩下骨架的左手。 腕骨上赫然紧扣着一枚带有猩红符文的漆黑圆环。 不用想，他的右手和双脚必然也是如此。 疏寒语气轻飘飘的。 “这东西只能困得住真身，你可以继续元神出窍试一试。不过你要想清楚，你原本的肉身已经被你给毁了，你的魂魄一旦离体，便是孤魂野鬼，理应归冥府管辖。” 白祈言：“……” 根本不需要他来说，白祈言从进入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就根本没想过要出来。 反倒是别的什么人都在想方设法的让他出来。 白祈言看着自己左手的森森白骨，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扯了扯唇角。 “这手坏了，你再给我做一只吧。” 谁知疏寒只是默默的瞥了一眼，声音平淡的说道：“这样就挺好。” “？”白祈言：“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疏寒也没像从前一般惯着他。 “从前对你有求必应，是我错了。” 白祈言：“？？？” 疏寒：“既然你对我的决定有所不满，那就想办法证明你有本事决定自己的命运。” 疏寒这句带有明显挑衅意味的话，成功的激起了白祈言那久违的胜负欲。 只不过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做事之前先说几句大话，而是用很低的声音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疏寒没说话。 白祈言在天界闯下大祸之后，竟然真的就这样安稳的待在了冥府。 说安稳其实也不尽然。 毕竟白祈言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的。 他尝试了各种办法解决身上的禁锢，但最终不过是徒劳。 一来二去之后，白祈言整个人都蔫蔫的，看着仿佛已经放弃。 冥府的天一如既往的阴沉。 白祈言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冥界最不缺的就是鬼。 今日鬼差便带上来了一个腹部敞开着、肠子拖了一地的恶鬼。 这鬼瞧着生前应当是个中年男人，面黄肌瘦，瞧着像一把干柴似的。 唯独一双眼睛，浑浊中又带着几分精明算计，让人一看便觉极为不适。 白祈言原本也就是百无聊赖的随便看。 谁知那恶鬼却精准的看向了他，还故意咧了咧嘴，做出一个极为狰狞的表情。 见此情形。 白祈言瞬间飞身过去，五指成爪，一把抓住了那恶鬼的脑袋。 他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旁边的两个鬼差都吓了一跳。 也正是在众人怔愣的时候，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恶鬼的头皮竟硬生生被白祈言撕下了半张。 浓稠的血液顺着那张狰狞的脸，缓缓流淌下来。 那恶鬼魂魄顿时摇摇晃晃，几乎要散开。 “你干什么？！” 鬼差并不知道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人到底是谁，只觉他似鬼、似妖、似神、似魔，不像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白祈言轻轻舔了舔唇角，随即便笑眯眯的说道：“我观他身上黑气萦绕，想必生前做过不少恶事，再投胎，也不过是去下三道受苦，不如给我吃了吧？” 闻言，两个鬼差警惕的盯着他。 “你是何方魔物？竟也敢来冥府作乱！” 白祈言仔细的盯着两名鬼差。 只是还不待他说话，一道黑影突然凭空出现，从背后反捏住了他的手腕。 “胡闹。” 见疏寒到了，鬼差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冥王殿下，他……” 鬼差的话还没说完，疏寒便直接打断。 “你们继续，不用管他。” 两个鬼差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便对方意图在冥府作乱，他们也没本事阻止。 如今看鬼王殿下的态度，明显是虚惊一场。 两个鬼差押着那只恶鬼渐渐走远。 白祈言的眼神则是一直死死盯在那只恶鬼身上。 下一秒，疏寒便伸手钳制住了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不许想！” 白祈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疏寒却只是用那种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才开口。 “你想吃了他。” 第410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6) 白祈言被戳中了心思，却又不想承认，只能拔高了声音。 “我没有！你别乱说！你再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闻言，疏寒轻轻嗤笑一声。 “别忘了，这里是冥府，有的是能看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的法宝。” “……”白祈言：“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依旧还是从前那副天真娇憨的样子。 可疏寒却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即便是一只再柔软无害不过的小猫，也有锋利的爪牙。 疏寒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白祈言也不恼，反而笑得天真无邪。 “我一直都相信你啊，是你不相信我……刚刚那不是我，是我中邪了……啊，不对，是魔物！是魔物控制我干的！” 疏寒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你确定吗？” 白祈言犹豫片刻，很快点了点头。 但他撒谎的技术却显然不怎么高明。 他刚点了头，疏寒就拽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疏寒的力道很大。 让白祈言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 而他面上也的确很慌。 “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放手……你弄疼我了！你快放手啊！放开我！” 挣扎间，白祈言几乎是被疏寒拖着往前走。 飘在周围的灵体小鬼都在看热闹。 声音尖锐刺耳。 最终，白祈言还是被拖回了来时的房间里。 还不等他说话，周围便被布下结界。 疏寒紧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想着往外跑，你跑不出去的。” “什么？” 白祈言见疏寒竟然是认真的，脸上的表情也全然消散了。 “你凭什么？你和凌渊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都把我害到这种地步了，还不甘心吗？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当你的宠物啊？ 我踏马只是没办法而已，不是天生下贱！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不朽不灭……就我一个是妖，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后面，白祈言眼睛里隐约闪烁着猩红的光。 他不住的用法力撕扯周围的结界。 “疏寒！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吗？我身处畜生道，寿数最多不过十几年，多半不得善终……我不跟着你、讨好你，哪还有别的路可走？ 你跟凌渊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害我！你到现在还在帮他！” 疏寒站在结界外，眼眸泛红。 他知道白祈言此时的表现，不过是心魔作祟。 可是当他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一直到天界星官开始布星。 然而冥府无日夜。 抬头望去。 天际暗红一片。 繁星点点。 白祈言也许是累了，到最后蜷缩在地上呜咽哭泣。 或许是因为哭了太久，疏寒都没有理会他，白祈言又一边哭一边去血叨叨的咒骂。 他嗓音沙哑，哭的疏寒感觉心脏都在不断的被重击、被踩成碎片、零落成泥…… 眼看着白祈言渐渐哭的没了力气，缩在地上，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疏寒终于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他。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被白祈言抓到了机会。 白祈言猛的起身攥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鬼王的血是凉的。 白祈言将他的血咽下去时，只感觉骨头缝里都发寒。 疏寒捏住他的嘴，将自己的手拿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是心魔……” 或许白祈言真的这样想过，才让心魔钻了空子。 可他原本就是无辜的。 他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疏寒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承诺。 “小白，你相信我，如果最后真的……我会把我的真身和神位给你……” 白祈言伏在他怀里抽噎着，像是相信了他的话。 许久，他才伸手攥住了疏寒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想要凌渊的真身，只要把他吃掉，我就是天帝，他能瞒天过海，你……你应该也可以吧？” 闻言，疏寒浑身一僵。 白祈言的话硬生生将他从思绪中拉扯出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行。” 疏寒深吸一口气。 “天道之眼不是这么容易被蒙蔽的，这是取死之道。” 白祈言像是崩溃了一般，猛地将他推开，声音也变得尖利。 “你说你爱我！你明明说你爱我！这就是你的爱？你不但不帮我，还要把我困在这里……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管我，让我走！ 这具身体只有一副骨架，没有血肉、没有五脏六腑……你就是想要我去死！” 其实是白祈言自己将自己的那副妖身吃掉的，可他现在却理所当然的将一切都推到疏寒身上。 疏寒沉默片刻，将自己的手腕递到他嘴边。 “你喝我的血吧。” 白祈言没有犹豫，露出尖利的牙齿咬了上去。 第411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7) 刹那间，血肉模糊。 冰冷的血液入喉。 白祈言仿佛清醒了许多。 他缓慢的松了口，抬头，泪光盈盈的看着疏寒。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都是心魔，我也不想这样……我害怕……” 疏寒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分不清白祈言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理智告诉他，白祈言可能还是在装模作样。 但从情感上来说，他又更偏向于相信他。 最终，疏寒将白祈言揽进怀里，低声说道：“我本不想将你困在此处，但你神志不清，若放你出去，你必然闯祸……” 神志不清？ 白祈言觉得。 现在脑子不清醒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他在心里将疏寒骂了一万遍，面上却还是那副委屈痛苦的模样。 “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 疏寒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声道：“没关系。” 白祈言则是伏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自从知道了真相之后，白祈言总觉得不公。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疏寒放松警惕了，他就每天去冥河中捞几个不得超生的恶鬼吃掉，积少成多，修为增长的速度总比自己修炼要快得多。 他现在的身体虽然是一副神骨，但曾经的修为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修炼十万年。 毕竟他的命数，最多也就在这百年间了…… 谁知他刚想到这里，疏寒突然在他背后拍下了一张符咒。 白祈言脸色骤变，再也维持不住刚刚那乖顺的模样。 “什么东西？！” 疏寒轻叹一口气，“真话符。” 白祈言：“？？？” 即便白祈言并不聪明，也能从字面意思上猜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还在怀疑我？！我只想……每天从冥河里捞几只恶鬼吃掉，我不信你！” 白祈言本想说自己会乖乖等铲屎官把问题解决，并且永远相信他。 可一开口，却是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疏寒倒是没生气，但也没再许诺什么。 他深知，问题解决不了，白祈言的心魔就会一直存在。 就像是一个正在饿肚子的人，任凭你怎么开解他，都解决不了他饿肚子的问题。 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式是—— 让这个饿肚子的人吃饱。 被贴了真话符之后，白祈言变得老实了不少。 他知道疏寒手里有的是能对付他的法宝。 不然也不可能把他这样一只普通的猫，养成活了十万年的大妖。 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白祈言沉默下来，一心一意只想打破结界，从这个该死的房间里逃出来。 而疏寒也知道他孤独，每天在这里的时间更长了。 但时间一久，白祈言的闹心就告罄了。 他开始歇斯底里的发疯。 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 只是他刚砸完，房间里的一切便又立马自行恢复如初。 白祈言气的坐在窗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疏寒蹲在他面前。 “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白祈言抬头，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你还把我困在这里？你拉偏架，还说爱我。” 疏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有些事，你做，你背因果，若我做，因果自然由我来背。” 闻言，白祈言脸色变了变。 “我不需要！” 疏寒轻笑，“你说了不算。” 或许是受心魔的影响，白祈言的情绪变得非常不稳定。 仅仅就是这一句话的工夫，他再次暴走。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关你什么事？你说你是为了我好，我就要相信你？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有什么错？！” 毕竟是真心话，白祈言越说越委屈。 “你哪怕是养只狗，每天是不是也要出去遛狗？你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我要出去……我在这里快发疯了！” 疏寒略一思索。 “狗要遛，猫不需要。” 白祈言：“你！” 疏寒认真的问道：“你想出去做什么？” “我……” 白祈言刚开口，就瞬间想到了疏寒贴在他身上的真话符， 于是果断闭嘴。 疏寒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问道：“你觉得这个房间很小么？” 白祈言瞪着他，“笼子再大也只是笼子！” 疏寒面上似有无奈。 “你可以出去……” 白祈言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的？” 疏寒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幽幽补充道：“但你不可离开我一丈之外。” “……”白祈言：“那你不如在我脖子上拴条狗链子！” 疏寒：“正有此意。” 白祈言：“？？？” 白祈言想要破口大骂，但又想到，自己但凡说出口的，就必然是真心话，只能硬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疏寒指尖微微一动，一条无形的锁链便缠上了他全身。 “你既然不愿意待在屋子里，那从现在开始，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白祈言彻底绷不住了。 “凭什么？分手！我要跟你分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要跟你分手！你给我滚……” 疏寒平静道：“你只要离开冥界，天雷便会即刻劈下。” 第412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8) 白祈言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明显没有把疏寒的话听进去。 从前他心思单纯，几乎是疏寒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但如今的白祈言，似乎到了另一个极端。 他不断的对疏寒和自己产生质疑。 他怀疑疏寒对他的感情，觉得疏寒只是拿他当他前世的替身而已。 毕竟站在白祈言的角度上来看，他和那位以凡人之躯肉身成圣的武神是并非是同一个人。 他只知道自己前世经历了什么，而没有切实的记忆。 他更知道自己要死。 白祈言甚至怀疑疏寒此时所说的话都是在骗他。 考虑到疏寒在他身上贴的真话符，白祈言便闷声不吭的站在他身旁。 只可惜，他的这点小心思，就算是他不说，疏寒也能看得出来。 疏寒沉默了片刻。 “六道生灵，芸芸众生，只有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白祈言轻哼一声。 “人心隔肚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疏寒目光中似有无奈，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祈言果然只能待在疏寒身旁。 他曾经试图趁疏寒不注意，偷吃一两个路过的小鬼。 结果次次都被疏寒发现，然后再被一把薅住。 不过白祈言这样做的本意，本来就是为了跟疏寒作对的，因此即使每次都被发现，他也依旧乐此不疲。 此时此刻。 白祈言看着半空中飘过的一个又一个小鬼，悄悄在疏寒身后张大了嘴巴，准备一口吞下去。 这都是些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不得往生的鬼魂。 在冥界的时间久了，便渐渐没了神志，变成无知无觉的灵体，随意飘荡。 白祈言心里想着，反正这些东西又没什么用，不如给他吃了…… 眼看着马上就要找到机会一口吞下眼前的小鬼，白祈言眼睛发亮，然而在最后时刻，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任凭他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白祈言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猛的回头瞪着疏寒。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种小鬼到处都是，我吃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我饿！我饿啊！！！” 疏寒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淡淡说道：“不许吃。” “为什么？！” 此时的白祈言，但凡有一点点不如意，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怨恨与戾气。 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疏寒更是道貌岸然，一直都在骗他。 疏寒眸色深深。 “你，跟我过来。” “我不……我不！” 白祈言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他全程都被疏寒拖着走。 一直被拖到了冥府后殿。 到了室内，白祈言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疏寒脸色似有不对，生怕他真的生气后把自己给暴打一顿。 思索再三。 白祈言不再吭声，而是默默的坐在角落里，用一种警惕又幽怨的眼神望着疏寒。 好在此时疏寒并未刻意关注他，而是随手取了一个白玉盏，又割破了手腕。 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入白玉盏中。 等到鲜血注满，他才端起白玉盏，走过去递给白祈言。 “那些鬼魂虽然没有灵智，却也是六道生灵，冥府阴卷上都有记载，你把它们的魂魄吃了，我怎么给你平账？” 疏寒现在多少已经摸透白祈言了。 即便疏寒阻止白祈言的行为是怕他平白担上因果，也不再说一些为了他好的话。 “你喝这个吧。” 白祈言看着杯中的血，唇角动了动，莫名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觉来。 明明他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一具骨架，早已没了五脏六腑。 此刻却像是突兀的生出了一颗心来，心脏又被大手攥紧。 莫名让他觉得心痛。 只可惜，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终归是食欲占了上风。 白祈言接过盛满了疏寒鲜血的白玉盏，迅速仰头喝完。 他唇上红艳艳的，迅速伸出舌尖来舔了舔，眼巴巴的看着疏寒。 “你……你疼吗？” 他身上的真话符还在，此话自然是真心。 疏寒轻叹一口气，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疏寒每日都用一盏血来喂养他，白祈言身上的戾气果然消散了不少。 除了偶尔依旧会阴阳怪气之外，竟有些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日。 白祈言跟在疏寒身旁，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判那些糊涂案。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当然了，即便生活安稳，也不能解决白祈言对自己性命的忧虑。 时间久了，他多少有些坐立难安。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有天雷劈到自己头顶上。 碍于身上的真话符，白祈言在多数时间都很沉默。 疏寒注意到了他此时的神情，便将手中的笔搁到架上，侧首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白祈言紧抿着唇沉默了良久。 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我总觉得不安……雷劫是不是很快就要来了？” “不会的。”疏寒道：“我帮你改了命书。” “什么？！” 白祈言惊住了。 命书上记载的，是除却某些先天神胎之外，六道生灵的一切生平。 “这玩意还能改的吗？” 他怎么不知道鬼王能有这么大的权限？ 若是这命书他说改就能改，疏寒早就成了主宰一切的神了。 白祈言想了想，问道：“那代价呢？” 疏寒：“你不是说过么？凌渊能蒙蔽天道，我自然也能。” “撒谎！” 白祈言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觉得所有想法都纠缠在一起，心乱如麻。 “你在我身上贴真话符，不想让我骗你，可你现在却在骗我。” 疏寒盯着他，挑了挑眉。 “我不说，你能如何？” 白祈言：“……” 疏寒已经摸透了他的套路，完全不给他任何可以撒泼耍赖、道德绑架的机会。 白祈言顿时生起气来，想要张嘴骂人。 可一抬眼，却正好瞧见疏寒面色苍白，似有神魂不稳之相。 这时候，心魔那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报应！好报应！” “是他欠你的！” “他与凌渊本是一体同生，若没有他，你如今还在做你的快活神仙呢，何以至今日？” “你不过喝他几碗血罢了，可你的真身却只剩一副骨架了。” 第413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29) 白祈言被它吵的头疼欲裂，却也终于清醒了几分。 “你给我闭嘴！”他直接喊出了声。 疏寒听到之后，愣了一下。 白祈言深吸一口气，捂着脸，半晌都没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磕磕绊绊的开口。 “对、对不起，我爱你……” 但也只有这么一刹。 很快，白祈言脑子里又冒出来了别的念头。 他想着，自己本来就应该得道成神的。 若不是凌渊，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疏寒和凌渊本就是一体的。 是疏寒欠他的！ 白祈言一时混沌、一时清醒。 他其实很清楚疏寒将他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疏寒多半是想要帮他扛下天罚。 可是…… 可是他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 想到这里，白祈言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想死。 天罚若是落下来，他就连魂魄都没有了，更没什么轮回转世。 什么都没了…… “疏寒你……” 白祈言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絮，许久才说道：“你别管我了！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了，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他说这番话，是下了极大决心的。 毕竟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深情的人，即便有点恋爱脑，但那也是在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才能顾及到感情。 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受到威胁，当然还是以自己为主。 这是所有生灵的本能。 可如今，白祈言却是克服了这份本能。 他仔细的想了想，其实……轮回转世和魂飞魄散也没什么区别。 疏寒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他脸上，很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白祈言窝在他怀里，一直在哭。 脸上的泪就没干过。 疏寒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发顶，像是摸小猫一样，从头顶摸到后颈、脊背。 他说：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趁着白祈言不注意，他轻轻将一道符箓打进了他体内。 “你……”白祈言瞬间反应过来。 可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而后便直接昏迷过去 。 —— 白祈言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便听到一阵属于女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着，又听到了老妇人着急忙慌的声音。 “白老二，不好了！孩子……孩子他娘没了！” 而后便是其他人的交谈声。 “孩子是男是女？” “是个带把的！白家媳妇拼死生下了个男丁，白老二，你这一脉算是有后了！” 白祈言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破败古旧的茅屋里，一眼就能瞧见木头的房梁与茅草扎起来的屋顶。 卧槽！ 这是哪里？！ 疏寒给他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冥界吗？ 自从拿回武神真身之后，白祈言的脑子就不太清醒了，总是在各种爱恨情绪中被反复拉扯。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终于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了。 还不等他搞清楚目前的处境，整个人就被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用布条缠着头发的中年女人给抱了起来…… 等等！ 抱起来？！ 白祈言又双叒叕被震惊了。 他来回摆头，想要看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却只看见外间的堂屋里，挤挤攘攘一大群人，都在围着他看。 而他，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这……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白祈言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哭两声装一下，正抱着他的中年女人便说话了。 “这孩子看着比寻常刚出生的孩子要大不少，倒像是满月的孩子，怪不得他娘难产。” 人群中的一名老妇人略显迟疑的开口。 “他娘生他的时候，被他累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怕不是命格上有说法呦，老二，过两天去找大仙来看看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样的贫苦人家，孩子生下来本就不好养活，而这孩子连亲娘都没了，喝不上奶，也不知道能活几天。 最终，族中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孩子大些也好……也好，好养活……” 白祈言：“……”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饶是白祈言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画中仙带着他在画中看到的场景么？ 他怎么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最重要的是。 这次居然是第一视角沉浸式体验穷鬼加倒霉蛋的一生。 更何况，这一生还格外的长。 他升天之后，还要在星云沙海那鬼地方待十几万年。 特么的这还不如在冥界被关禁闭呢！ 好歹在冥界他还能见到铲屎官。 噩梦！ 这一定是噩梦！ 作为一名凡人小婴儿，精力本就不济。 在猜测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之后，白祈言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睡了不知道多久，白祈言被一阵饥饿唤醒。 他睁开眼睛。 依旧还是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白老二一手抱着他，一手用汤匙舀了米汤递到他嘴边。 出于饥饿过后的本能，白祈言张嘴喝起了米汤。 然而只是喝了第一口，他就吐了出来。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普通人显然是吃不上精米的，这米汤里也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一股发苦发涩的怪味，米粒也不是香甜软糯的，总之味道奇怪得很。 见白祈言把米汤吐了出来，白老二连忙用汤匙在他下巴上刮了刮，把吐出来的米汤重新送进他嘴里。 白祈言：“……” 白老二一边强行给他喂米汤，一边没好气的絮叨。 “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呦，你娘为了生你，命都没了，都说你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把她的精血吸光了，真是老子上辈子欠了你……” 一勺又一勺的米汤灌下去。 白祈言的肚皮登时就被撑得滚圆。 眼看白老二还要再喂，他死死闭上嘴，怎么也不肯再喝。 白老二这才明白他是喝饱了，于是将米汤收起来，准备留着下顿再喂，自己则是拿了一个黑乎乎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饼子，就着凉水吃起来。 “要是你娘还在就好了……” 白祈言则是直挺挺的躺在发硬发臭的床褥上，感觉自己这辈子完蛋了。 他真的不理解。 他不是在冥界吗？ 怎么一觉醒来到这里来了？ 还是说……又是画中仙搞得鬼？ 第414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30) 他奋力扭着头到处看。 却什么都没看到。 接连过了几天古代穷鬼的生活之后，白祈言彻底麻木了。 这也太苦了！ 白老二每天早出晚归，家里的被褥只能用布衾多年冷似铁来形容。 刚开始的时候，白祈言还能闻到一股阴暗发臭的气味。 到后来时间久了，竟然完全习惯了。 只可惜他刚适应那难喝的米汤，家里就没米了。 白老二从同族的亲戚家借了白米，但也只借到了一点点，根本吃不了多久。 于是，白祈言每天喝的汤里又被加入了不知名物质，可能是某种粗粮，他咽下去都困难。 而且作为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每天就只吃这种东西，营养根本就不够。 没几天，白祈言就饿的没力气了。 胳膊腿都扑腾不动了。 只能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盯着透底结了蜘蛛网的房梁。 每天一睁眼便是三省吾身—— 我怎么还不死？ 我怎么还不死？ 我怎么还不死？ 作为小婴儿的白祈言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之后，终于受不了了。 他几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比起在这个鬼地方待不知道多少年，白祈言宁愿回冥界好好待着。 毕竟，猫是一种喜欢宅家的动物。 在这七天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摆脱现在的生活。 这天。 白祈言突然灵机一动。 脑中灵光一闪。 既然他现在是在人界，那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冥界了？ 说干就干！ 白祈言如今的身体才刚刚出生没几天，甚至还没到满月，想要翻身让自己掉下床摔死，显然是不现实。 其他任何主动自杀的手段，几乎都无法实现。 于是，白祈言选择绝食。 从这天开始，每次白老二来给他喂汤的时候，白祈言都死死闭着嘴。 即便白老二强行将米汤喂进去了，他也以最快速度吐出来。 就是不往下咽。 饥饿是很难熬的。 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要熬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白祈言就感到一阵阵的绝望。 生不如死…… 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因此，向来怕苦怕累的白祈言，竟然硬生生熬住了饥饿。 白老二是个普通农民，向来觉得粮食珍贵，白祈言刚开始绝食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孩子嘛，不吃就是不饿，饿了他自然会吃的。 两天过去。 白祈言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 饿得时间长了，他反倒是没那么难受了，有种即将脱离苦海的期待感。 然而白老二却急了。 白老二捏着他的鼻子往他嘴里灌米汤。 “幺儿啊！多少吃一点吧，算爹求你了！你要是死了，爹一个人还怎么活啊？！等爹死了之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你娘？！” 白祈言对此不为所动。 说起来，他对亲情其实是没什么认知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对亲情有过任何感受。 更何况他娘生他的时候就死了，白老二又是个大男人，照顾起婴儿来也没有多细致。 这几天下来，白祈言的想法一直都在想死和特别想死之间徘徊。 正在这时候。 一滴温热的眼泪突然落到他脸上。 白祈言本能的抬眼，一眼就看见这个肤色黝黑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对上白老二的目光，白祈言怔愣住。 他心头第一次升起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也正是这一瞬，他张开了嘴。 白老二瞅准时机，一勺米汤灌了下去。 于是。 白祈言没死成。 活了！ 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小孩，白祈言真的过的又苦又无聊。 白老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每天天不亮就要把白祈言薅起来喂米汤，自己啃一个冷馍馍，然后扛着锄头下地。 小婴儿是很难照顾的。 白老二每天都在田间与家里来回奔波。 白祈言多少有些疑惑。 他出生那天，明明有很多人的，怎么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白老二的声音。 “娘！您就帮帮我吧，孩子他娘没了，我一个人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也是你生的、你的亲儿子，你不能只帮老大一家啊！”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中年女人为难的声音。 “那……那我回去跟老大商量商量，老大家孩子多，老大媳妇也不容易……”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婚早育。 其实白老二的娘年纪并不大，但白祈言出生那天看到她头发都已经白了一半了。 第415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31) 这天过后，白祈言又多了一个奶奶照顾。 奶奶每天抱他去外面晒太阳。 白祈言终于脱离了那种每天都想死的状态了。 或许是小婴儿没有那么多力气思考，渐渐的，白祈言开始有些恍惚。 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婴儿。 在家人的费心养育下，慢慢长大。 一切几乎与他先前在画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会说话。 由此，他没有改名，一直沿用出生时白老二给他取的名字—— 白狗子。 对于这个名字，白祈言非常抗拒。 这天。 吃饭时。 已经四岁的白祈言猛地一拍桌子。 “我要改名！” 白老二停下筷子，皱眉看着他，“改名？你要改个什么名？” 这些年来，白老二对白祈言这个儿子十分疼惜。 一来这个儿子是亡妻拼死生下来的，二来白祈言的相貌很不错，虽然因为吃的不好，有些瘦，但一张小脸玉雪可爱，看着都不像是他们这样庄户人家的孩子。 只不过白老二是个三拳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性子，父子俩也就没什么情感上的交流。 白祈言仔细想了想，随即再次一拍桌面。 “我要叫白大壮！” 闻言，白老二沉思良久。 白祈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白老二：“不行。” “？”白祈言：“为什么？” 白老二道：“你大伯家的堂哥就叫白大壮，你不能叫这个名。” “……”白祈言没想到如此惊艳绝伦的名字竟然被别人抢了，张着嘴呆滞了许久，而后又说道：“那……那我叫白大猫吧。” 总比白狗子好听。 白老二也没犹豫，直接点头。 “行。” 于是，白狗子变成了白大猫。 白大猫的生活依然很无聊。 村里的孩子，多少都要帮着家里干活，但白祈言却不用。 白老二心疼他年幼失恃，又觉得他瘦弱，自己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就让他自己在家里玩。 白祈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莫名其妙投胎到了这鬼地方，把自己先前十万年没吃过的苦都吃完了，而这具凡人小孩的身体，也是真的干不动那些活计。 这种无聊但悠闲的日子持续到某一天。 家里的地没了。 这年正逢大旱，紧接着便是蝗灾。 赤地千里。 地里颗粒无收。 白祈言每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 白老二已经尽力将仅剩的粮食省给他吃了，可白祈言毕竟年幼体弱，本就没几两肉的身上更是变得瘦骨嶙峋。 这天，白祈言倒下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在昏迷之前，还以为死了就能回冥界。 谁知道，他是被一口热乎乎的小米粥唤醒的。 白祈言从前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在这边过了几年，一口小米粥给他香迷糊了，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太特么香了！ “大猫？大猫……” 听到有人在叫他，白祈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是白老二。 由于持续的饥饿，只有二十多岁的白老二看着像四十岁，双颊和眼窝都已经凹陷了下去，眼里像是有泪光。 “大猫，你可算是醒了！” 白祈言一睁眼，再次看到贫穷破败的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勉强撑着坐直了身体，目光看向白老二手里的那碗小米粥，哑着嗓子问道：“粮食是哪来的？” 白祈言其实不怎么会演戏。 让他尽心尽力的去扮演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因此从一开始，白祈言就表现出了超乎同龄人的成熟。 村里人都说他天生早慧。 然而过于早慧的孩子，总是更容易夭折。 白老二便更疼爱他了。 听闻白祈言的话，白老二端着粥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后又貌似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把家里的地卖了。” “什么？！” 白祈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毕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非常清楚土地对于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于农民来说，土地是他们唯一的生产资料，是身家性命一般的存在。 一户人家，世世代代都要靠土地生存。 “爹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白祈言，白老二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 “儿啊，如今这世道，只要能活命比什么都强。要是人都死了，还要这地来做什么？” 白祈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几世，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难处。 在现代，他有人养着。 在古代，他是皇帝。 直到如今他才体会到平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然而正在这时候，白祈言脑子里突然有一记惊雷炸响。 他突然想起来，他们这个村子的位置在边关，很快就要有外族来屠村了。 第416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32) 但白祈言目前还只是个小孩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缠着白老二搬家。 但古代搬家，从来不是说搬就搬的。 户籍路引乱七八糟。 这些都不是平头老百姓能办下来的。 很快，家里的粮食又没了。 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白祈言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古代过冬，似乎也是从鬼门关闯一遭。 老话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之所以能排到第一位，是因为冬天真的能冻死人。 白祈言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刚开始的想法十分天真。 他觉得，没柴的话，直接去山上砍不就行了？ 到后来发现。 还真不行。 一来各个山头都是有主的，二来古代的山上其实光秃秃一片，根本没有多少树木可以砍。 而且哪怕是闹灾荒，河里的鱼也是属于地主的。 这个时代很多潜在的规则，将很多人的生路都堵死了。 白祈言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一天天的发愁，情绪明显消沉了下去。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当皇帝的那一世，究竟有没有当一个好皇帝—— 答案是没有。 他总是在想方设法的偷懒、摆烂，并且理所当然。 只有刀子真正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觉得疼。 白祈言不太能想起自己当初在画中看到了什么、也不清楚当时自己那位前世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 对他而言，这样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冬天飘落第一场雪时，家里的粮食又吃没了。 白祈言的祖母第一个熬不住，又冷又饿，死在了一个夜里。 但问题来了。 没有地，如何安葬？ 在这个年代，是很重孝道的，过世的老人不能入土为安，是天大的事。 这段时间，家里但凡是能吃东西，几乎都是紧着白祈言来的。 可他年纪太小，那麸糠他也实在咽不下去。 此时此刻，白祈言躺在床上，手指摩挲着自己肋骨的轮廓。 太冷了…… 太饿了…… 白祈言又开始想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肉香。 这时候，白老二端着碗进来，缓缓叹息一声。 “大壮，吃点吧。” 白祈言缓缓转过脑袋，随即便看见白老二手里的肉汤。 他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白老二说道：“是李员外给的……” 还不等他说完，白祈言便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把狗杀了？” 白老二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白祈言重复的问了一遍。 “你把狗杀了？！” 白家是有条大黄狗的，就拴在家门口看门。 已经养了十年了。 白老二不说有多宝贝，但绝对是有感情的。 从前地里光景好的时候，大黄狗也能跟着吃点剩菜剩饭。 这年头，人都要饿死了。 前些天村里有人来偷狗，被白老二给打跑了。 之前再饿，他都没动过杀狗的念头。 如今老母亲已经饿死了，眼看着就要轮到白祈言，白老二终于还是狠下心，将狗杀了。 白老二眼睛红了，却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人都活不下去了，还管什么狗，今年冬日里太冷了，你盖着狗皮，能保命。 但愿它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做畜生了。” 白祈言别过了头，躺在床上默默流眼泪。 白老二坐在床边，又叹气。 “吃一口吧，你要是不吃，狗就白死了。” 白祈言眼泪止不住的流，与白老二僵持着。 过了许久，他终于哽咽着开口。 “爹，这个家里，就我还值点钱，你把我卖了吧。” 他相貌生的好，白白净净的。 之前村里来人牙子瞧上了他，找白老二商议，说是愿意出二十吊钱买他。 白老二生了大气，险些跟人牙子打起来。 隔壁家的小花姐被卖了两吊钱，据说在城里大户人家做工，每个月还能往家里捎回点东西来。 闻言，白老二将手里的碗往旁边桌上一放。 “我就你一个儿子，把你卖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白祈言看向桌上的那碗狗肉汤。 隔着眼泪，只看到模糊一片。 “那狗……身上没肉，就剩一把骨头了，爹，你要是不把我卖了，我活不过这个冬天的。把我卖了，安葬奶奶的钱也就有了。” 白老二终于忍不住，来来回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爹没用！爹没用！” 第417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33) 白祈言这话说得不算好听，却是事实。 在如今的世道，大人都成片成片的饿死，更何况他这样一个年幼体弱的孩子。 闻言，白老二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死命的抽自己耳光。 “是爹没用！爹没用啊！” 白祈言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此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挣扎了好半晌，才总算是坐起来。 “爹，趁我还有点精神，你把我卖了吧。” 不然，等他彻底没了力气，半死不活的也卖不上价钱了。 白老二泪流满面。 “爹对不起你啊！” 白祈言没说话。 其实白老二心里也清楚，就算是他不卖儿子，白祈言跟着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家里没有粮食、没有柴火。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即便他拼着自己饿死多养他一段时日，可等他死了，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又怎么活下去呢？ 于是，白老二将白祈言背了起来，脚步沉重的出了门。 白祈言趴在白老二的背上，一路上想了很多。 他迷迷糊糊的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受过苦。 在第一个位面，他穿成了ABO世界的Omega，Omega的身份显然不如Alpha过得舒服，甚至铲屎官还要教他各种各样的技能，他以为那就是受苦。 第二个位面，他穿成了娱乐圈小明星。 那时候，白祈言心里在想—— 工作？老子竟然要工作？！ 他从开灵智的那一刻开始，就没工作过！玛德，当明星太累了！ 第三个位面，他又成了皇帝，更苦了。 他都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不能好好享受…… ………… 现在，白祈言过了几年真正的苦日子，终于开始醒悟了。 他想着，如果自己还是皇帝的话，一定好好治国，不让老百姓过得这么苦。 可惜，他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他真的又冷又饿。 这些年的生活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白祈言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过往种种，全都是他饿疯了幻想出来的。 其实他就只是这贫寒家庭里的一个普通孩子。 就在白祈言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翻动他的眼皮。 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白老二，我早说你把他卖了，你们一家都能活命，你看现在这孩子都病成什么样了？我要是花大价钱把他买下来，万一病死了，岂不是要亏本？” 白老二连忙说道：“这孩子没病，就是饿的，您买回去给点吃的，就养回来了。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不要钱，您把他带回去，不管怎么样，给他条活路就成。” 白祈言一睁眼，正好瞧见中年女人紧皱的眉头。 他想也不想的说道：“必须给钱！” 白老二一惊。 白祈言道：“要是白送，还不如一起饿死！” 他这两句话说得竟是中气十足，与方才病恹恹的模样大相径庭。 中年女人一听，便知这孩子能养活。 她虽然是人牙子，却也知这世道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因此，中年女人想了想，又捏着白祈言的下巴将他这张脸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都这么瘦了，原先的价肯定是卖不上的，这样吧，我给你五吊钱，这孩子我就带走了，日后肯定给他找个好人家。” 白老二背着白祈言，半晌不说话。 中年女人不悦道：“白老二，五吊钱也不少了，你刚刚还说愿意白送，现在脸一抹，转头就嫌钱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即便他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将白祈言放到了中年女人旁边的牛车上。 “儿子，日后好好过，一定得活下去啊！” 白老二抹着眼泪嘱咐。 白祈言点头，用仅剩的力气虚弱回道：“爹，我只能陪您走到这儿了，世道要乱了，您……您一定得离开这里，过不了几年，蛮族就要打进来了……” 或许是因为他突然穿过来的缘故，白祈言这一世的境遇与他先前在画卷中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但大致方向总归是没有错的。 天下很快就会陷入连绵数年的战乱。 这场战乱，将会夺走无数人的性命。 很多原本不该死的人，都会在战争中死去。 而他们的阳寿，实际上是被天帝偷走了。 白祈言自知以他现在的能力，暂时无力阻止什么，可他终归还是想让自己的亲人活下去。 “好，爹答应你……” 就这样，白祈言被牙婆带走了。 牛车上还有好几个比他大一些的孩子，多半都是女孩。 乱世总是女孩子更值钱一些。 牙婆将他们带进了城里。 城里也依旧是饿殍遍野的场面。 街边到处都是端着破碗要饭的乞丐。 很多人饿死在街边，尸首就躺在那里，也没人来收。 好在如今是冬日，如果是夏天的话，街道上必然臭气熏天，甚至可能爆发瘟疫。 牙婆正要带着他们去大户人家里供人挑选。 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骤然传来。 “牙婆，你这个男娃怎么卖？” 牙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的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一个身着绛紫锦衣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正站在街角，神情懒散，与这遍地尸骨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先是一愣，而后连忙摆出了一张笑脸。 “这位公子是要买人？” 男子的语气很淡，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瞧着那孩子生的漂亮，买回去权当养个猫儿狗儿逗乐。” “那敢情好。” 牙婆道：“这男娃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受过苦的，什么都会做，听话懂事儿着呢。您诚心要，我也给您个便宜价，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正在牙婆极力推销时，白祈言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紫衣男子。 原因无他。 这人长得，既像凌渊，又像疏寒。 或者说，这两人原本就是一体的。 仔细算起来，这时候，疏寒还没有诞生。 这人是凌渊！ 可若说他是凌渊，白祈言又觉得不像。 在他的印象中，凌渊是阴沉威严的。 气质与眼前的男子截然不同。 第418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34) “二十两就二十两。” 男子走了过来，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牙婆。 随后，还不等白祈言反应过来，男子便抓着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从车上给拎了下来。 虽说这一世过得简直比十万年都漫长，但实际上，白祈言如今才六岁。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整个人都十分瘦弱。 不过这个年代的孩子，瘦弱才是常态。 白祈言被抓着衣服提在半空中，不管怎么折腾，都难逃魔爪。 “你……你放开我！我没说要跟你走！你放开！” 他这点力气，在一个成年男人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男人轻笑一声。 “你说了不算，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于是，白祈言闭上嘴沉默下来。 经历过这么多，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不是闹就有用的。 见他安静，男人这才将他放了下来。 “我叫凌渊，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 凌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之后，白祈言只感觉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其实白祈言在刚见到眼前这个男人时，就知道他是凌渊了。 但他又觉得，气质实在不像。 因此便怀了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希望站在自己面前的其实是疏寒。 白祈言并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 在他愣神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凌渊也在端详他。 还不等白祈言开口说话，凌渊便主动问道：“你认识我？” 白祈言这才回过神来，摇头。 “不认识。” 凌渊捏住了他的脸颊。 “你刚才的眼神，可不像是不认识我。” 白祈言硬生生装出了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我觉得你不像好人，我害怕。” 凌渊凉飕飕的笑了笑，“害怕也晚了，你得跟我回家。” “……”白祈言没吭声，黑湛湛的眼珠子却滴溜溜直转。 凌渊却像是看出了他那点小心思，不急不缓的说道：“如今这年头，到处都是吃人的，你要是不跟着我，回头就被人煮进锅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叫什么……对了，和骨烂！骨头都能被煮的酥烂。” 白祈言不说话了。 他其实并没有被凌渊的这番话吓到。 只是白祈言知道，凌渊说的是真的。 他还没卖身的时候，村子里就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人在饥饿之时，对食物的味道非常敏感，透过漏风的窗户，他偶尔能闻到肉香。 可是在这种时候，百姓连麸糠都吃不上了，又哪来的肉可以吃？ 答案不言而喻。 凌渊笑了。 “走吧。” 白祈言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凌渊给他的感觉很怪异。 无论是先前在画中、还是在天界，都不是这种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白祈言有些怀疑走在自己跟前的人是疏寒。 他就这么跟着凌渊走进了附近一处三进的宅子。 刚进门。 凌渊便摆手吩咐丫鬟。 “把他给我洗干净。” 丫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直直的，不像活人。 但在听到凌渊的话之后，还是应了声是。 白祈言被丫鬟带下去，一顿梳洗。 如今天气寒冷。 穷人家别说是烧水洗澡了，就连做饭取暖的柴火都未必有。 因此白祈言洗澡的时候，就好像是泥菩萨过河。 看那洗澡水的浓度，简直像是泥人在融化一样。 作为一只猫科动物，白祈言从前是非常爱干净的，可惜这一世形势比人强。 他再难受，也只能忍着。 一连洗了三遍，才总算是彻底洗干净。 白祈言用布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回头去看旁边的丫鬟。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然而这丫鬟像个机器人般毫无反应。 根本没理会他。 只是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主人在等你。” “……”白祈言：“你……是人吗？” 有点恐怖。 丫鬟：“主人在等你。” 白祈言：“……” 再见到凌渊时，白祈言已经梳洗的干干净净，一身雪青色锦衣，外面则是雪白的狐裘披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仿佛是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凌渊就坐在书房里，手中端着茶盏。 左右身后立着的丫鬟仆役，都像是纸扎人一样面无表情，目光木然。 白祈言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凌渊道：“跪下。” 冬日里昼短夜长。 此时已经入夜了。 书房里明烛点点，气氛却诡异可怖。 白祈言站在原地思索一瞬，随即果断双膝一软，跪下了。 他本来也不是多有骨气的人。 无论是神是妖，他都可以浪一浪。 但凡人肉身可不行。 他真的吃不了苦。 他太难了。 凌渊坐在圈椅里，垂眸看着他。 “我受你一拜，自当授业，你想学法术吗？” “啊？” 白祈言愣了一下，果断摇头。 “不想。”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从凡人学法术开始的。 凌渊天人五衰，到时候向天下苍生借命，又要拿他来平账。 “为何？”凌渊不解的看着他。 白祈言随口胡乱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学，就想混吃等死。” 凌渊问道：“人间富贵，千秋万岁，你都不想要么？” 白祈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想不想。” 凌渊一招手。 书房内的几个丫鬟仆役瞬间化作纸片人，纷纷飞到他掌心里。 “我见你有仙缘，你若是肯学，也就不必过从前那般苦日子了。” 白祈言只感觉右眼皮突突直跳。 凌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是继续拒绝，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想了想。 白祈言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凌渊。 “你……真的能把我教会吗？” 凌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当然。” 说着，他手中的一沓纸片人瞬间化为了一本书。 “这本书，你先拿回去看。” 白祈言接过，随意翻看了一下。 “可是，我不识字。” 凌渊：“？” 白祈言：“我没上过学。” 别说他那家徒四壁的生长环境，以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应该能认字啊。 凌渊显然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能深吸一口气。 “我教你。” 白祈言点点头。 “好哦。” 他心里想着。 凌渊要是真能教会他认字，他就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白狗子！ 凌渊：“还没问你的名字。” 白祈言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叫白大猫。” 凌渊：“？？？” “不太好听对吧？” 白祈言：“其实我也想过，白大猫这个名字的确不太好听，所以我现在想叫白老虎。” 第419章 天界神尊的替身情人(35) “……”凌渊：“老虎……倒也算个威风凛凛的好名字。” 白祈言连连点头。 但紧接着，凌渊便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你这样子，老虎算不上，倒像是一只病猫。” “！！！” 这句话算是直接戳白祈言死穴上了。 但凡他现在不是一个凡人小孩子，他一定跳起来给凌渊一拳。 “什么病猫？你说谁是病猫？！我告诉你……我是很厉害的，就是饿瘦了，而且我太小了，只要好好吃饭，长大肯定会高大威猛、虎背熊腰……” 白祈言愤愤不平的辩解着。 谁知凌渊听了他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呵呵，但愿吧。” 白祈言：“！！！” 什么叫但愿？！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趁还有长高长大的机会，他一定会猛猛干饭，长得又高又壮！ 就在白祈言暗下决心之时，他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 虽然这一世见到的凌渊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坏，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抬眼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 凌渊正好对上了他偷感极重的视线，笑了一声。 “饿了？” 白祈言本能的点头、又摇头、又点头。 却什么都没说。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看似心眼很多，实则什么都算不明白。 凌渊又忍不住笑了笑。 “今日带你出去吃，不过你既然要跟着我学法术，日后便要学辟谷，为师是看你年纪小，才不忍心苛责你，但你也要记得勤加努力才是。” 白祈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不是什么凡人也可以修仙的位面吧？ 他的前世、又或者说是那位武神，就是这样被凌渊给忽悠瘸了，竟然动用法术干涉凡间生死。 白祈言在心里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想明白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法术，然后干死凌渊。 就在白祈言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凌渊却直接起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你！” 白祈言觉得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凌渊却浑然不觉，抱着他就往外走。 这府里的下人都是些纸人，即便“看”到了这一幕，也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了。 现在的白祈言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他只有六岁，且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看起来瘦瘦小小。 任何人见到凌渊抱着他，心中都不会有别的念头。 可惜白祈言虽然外貌上看是个小孩子，内心却是一只十万年大妖。 凌渊抱他，他只觉得别扭。 “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凌渊我草你妈！” 凌渊脚步一顿，随即将他放了下来，垂眸盯着他的眼睛。 “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白祈言扬着脑袋。 “我自学成才不行？” 凌渊道：“日后再让我听到你骂人，我封你嘴。” 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张符纸。 白祈言知道。 他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能做到。 于是只能愤愤闭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城中最大的酒楼，依旧还是那么华丽宽敞。 饭菜香味飘出老远。 但门口凶神恶煞的打手却难免令人心里犯怵。 白祈言想起。 城外的地主家也是这样。 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遭了灾的穷人去借，要加上重重的利息。 穷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地主便以最低的价钱将耕地收了去。 从前白祈言做皇帝的时候还疑惑过，民间百姓饥荒，为什么没人吃河里的鱼。 现在他明白了。 河是地主家的河。 寻常百姓怎么敢动里面的鱼。 村里小石头的娘快饿死了，他便悄悄从河里捞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结果当场被巡视的护院抓住，打了个半死扔回来，当晚就一命呜呼了。 原来这个时代普通人的生活，如此艰难。 饿了许久的白祈言啃了一路的点心，又在酒楼里吃了个肚皮溜圆。 当天晚上就伏在榻边吐了。 而后发起高烧来。 府里的那些仆役都是纸人，没有灵智，都只会一些最基本的活动。 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凌渊自己听到了动静赶来看。 白祈言已经奄奄一息。 快没气了。 白祈言意识模模糊糊，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 不对！ 他就是要死了！ 他终于要死了！ 白祈言不知道自己明明好好待在冥界，为什么会突然投胎了。 但他真的受不住这种苦日子。 能死则死。 死不了再慢慢活。 白祈言心里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穴位上按了几下。 紧接着。 他便清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男人俊美深邃的脸。 凌渊和疏寒长得太像，以至于他时常恍惚。 白祈言靠在他身上，撒娇一样哼唧两声，又将发烧烧得滚烫的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好难受……” 凌渊道：“很快就好了。” “哦……”白祈言语气略显失望。 死不了啊…… 也不知道凌渊用了什么手段。 第二天一早，白祈言果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也许是了解到了纸人的局限性，凌渊找来了人牙子，从外头买了些丫鬟仆役进来。 专门照顾白祈言。 要说从前，白祈言并不觉得被人伺候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他是真的没法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白祈言总疑心自己脚底下踩着的，是别人的血泪。 由于白祈言身体太差，性子又矫情别扭，凌渊便将他带在了自己身边。 平日里就睡凌渊卧房的里间。 年纪小的时候还好说。 瞧着像父子。 但一转眼。 白祈言十一岁了。 瞧着已经有少年的轮廓了。 凌渊倒是没怎么见老，两人起居一处，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毕竟，城中官吏富户豢养娈童之风极盛。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年幼漂亮的书童。 后花园里。 白祈言蹲在地上盯着面前一群正嬉戏打闹的猫。 这些年，他的性格没什么变化，看着依然幼稚又愚蠢。 不过这倒也正常。 毕竟十万年外几辈子都没能让他性格变得多沉稳，区区几年自然是不作数的。 他面上看着百无聊赖，心里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蛮族就要打进来了！ 他在画卷上看到那位武神的前世，便是十一岁这年，蛮族屠村，白老二被杀。 白祈言清楚快打仗了。 当初他在卖身之时，嘱咐白老二要尽快离开。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白老二的消息。 不知如今怎样了。 突然。 一阵风吹过。 白祈言面前的猫全部变回了纸片，随风而去。 见状。 他先是呆愣了片刻。 随即猛地起身回头。 “你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凌渊就站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睛。 “猫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白祈言：“猫儿你个头！猫儿你大爷！我不要面子的？不会说话就去跟狗一桌！” 他现在真的有点后悔给自己改名叫白大猫了。 白祈言深知眼前的人就是他最大的仇人，最终大BOSS，所以一直都没怎么给他好脸色。 但他又知道适度。 默默潜伏在凌渊身边。 他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改变一切。 哪怕这一世可能只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