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国公别追了,贵妃娘娘忙着造反呢!》 第6章 仇人相见 宁行舟的侍从在外面通传,让秦鸢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仔细算着时间,宁行舟的确要从京城回来了。 她站起了身,长裙曳地、环佩玲琅。推开门时,正好看到了宁行舟站在院中,还是那洁白无暇的狐皮大氅、还是风雅清贵的长簪。 只是宁行舟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 三个多月前,秦鸢还是清瘦、憔悴,身形干枯、头发毛躁,一派的死气沉沉。虽然五官底子不错,但因为没有悉心照顾,看起来不过平平无奇。 特别是她瘦的脱相,更显苍老。 可眼前的人……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鸢见到宁行舟的反应,忍不住开口询问。 宁行舟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到秦鸢如今一身耀眼的绣梅花红裙,发髻如云、钗环精致。这几个月的精心保养和神医治疗,让她好像年轻了十岁。 不仅如此,原本枯瘦的她也养的身材匀称、眼神明亮,恰到好处的妆容让整个人多了几分娇艳。而眉心的一点美人痣,更是让她看起来妩媚动人。 宁行舟又看了秦鸢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很好,只是刚才……” “我几乎要认不出你了。” 秦鸢轻轻一笑: “国公请的神医妙手回春,不仅让我长相比之前更加明丽,连声音也清亮了不少。” “而且明日就要回沈府了,自然要打扮的跟从前格外不同些。” 说着,秦鸢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小块红色的胎记: “你之前说沈小姐脖颈有一处胎记,所以刘神医也给我纹绣了个一样的,这样看着可像沈小姐?” 宁行舟点头: “很像。” “我这就派人送你去幽州,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写信给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宁行舟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曾经年少的时候,宁行舟是多么期待这样的一天。可天不随人愿,他们两个如今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宁行舟也不允许自己耽于情爱。 多年的隐忍下来,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前功尽弃。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秦鸢的回答: “好,成亲那日见。” 车马和随从下午就从别院出发,十几日的颠簸下来,终于是到了幽州地界。 幽州处于北地,民风粗狂,没有京城里对女子的诸多束缚。见着集市上不少姑娘都说说笑笑地闲逛,秦鸢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好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自由了。 从前赵承稷需要稳定江山,就把她从翱翔天际的凤凰变成了“谦卑谨慎”的笼中鸟。如今赵承稷需要享受皇权,却爱上了另一只自由自在的云雀。 想到这里,秦鸢只觉得不值。于是,她出声叫停了马夫: “停车。” 马夫有些疑惑: “三姑娘,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鸢看了看周围的热闹,微微颔首: “劳烦你等一下,我下车散散心。” 虽然已经到了二月,幽州的这个季节却仍然有着凉风。秦鸢抬手,挡住了随风而来的沙尘。 可她还没有走出一步,却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的呵斥: “都给我闪开!” 秦鸢回头,只看到闹市之中,一匹高头大马上正坐着身着绿衣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神色傲然。 周围的百姓纷纷闪避,可还是有不少摊位被她的马蹄掀翻。秦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正好对上了少女那双凌厉的眼睛。 眼瞧着少女的马就要冲撞到了秦鸢,马夫大惊失色之下连忙高呼: “放肆,这可是镇北侯府的车架!” 那绿衣的少女此时也正好看到了车架上挂着沈府的灯笼,使劲一拉缰绳,马匹的前蹄抬起,嘶鸣之下总算是停住了脚步。 少女稳稳停在那里,似乎有些气愤地拿着马鞭下了马。 周围的百姓埋怨声不止,可那绿衣少女的目光却停留在秦鸢身上。不知道为何,秦鸢从那眼神中读出了几分轻蔑: “镇北侯府?”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 “本小姐与镇北侯府的诸位姑娘都熟识,怎么没见过你啊。” “不会是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过来狗仗人势的吧。” 听到绿衣少女的话,秦鸢抬起头,笑意浅淡: “那不知这位姑娘又是何人呢?” 绿衣少女似乎更是骄傲,她格外不屑地笑了一声: “本小姐可是昭勇将军的女儿,赵悦宛!” 赵悦宛? 秦鸢的心中一紧—— 这位赵悦宛小姐,可是顾姣入宫前的好姐妹。而她的父亲昭勇将军赵盛,也是顾姣兄长的走狗、当初在朝堂上污蔑丞相府的凶手之一!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远离京城之地与仇人相见。 赵悦宛如此嚣张的做派,让马夫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在一旁开口: “赵姑娘,这位是我们镇北侯府三小姐。” 听到“镇北侯府三小姐”的身份,赵悦宛刚才还嚣张的表情变成了惊讶。她退后了几步,气焰消减了一些: “怎么可能,本小姐都没见过她……” 话还没说完,赵悦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抬头,眼神突然变得质问起来: “你就是梁国公的那个未婚妻?” 秦鸢不知道赵悦宛怎么激动起来,平静地回答赵悦宛: “正是。” 没想到赵悦宛刚刚因为“梁国公府”身份消减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腾起来,她看向秦鸢,满眼都是嫉恨。 可眼前人毕竟是镇北侯的嫡亲女儿,身份不知道要比她高出多少。她努力克制住了脾气,却笑了笑,做出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 “沈小姐还真是幸运啊,因为先皇的赐婚能嫁给梁国公。” 这句话说的秦鸢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对她从哪里来的敌意。紧接着,她又听到赵悦宛出声: “不过梁国公向来喜欢聪颖豪放的女子,不喜欢深闺千金。” “我从前跟着父亲在军营也经常向国公学习兵法、讨教骑射,国公也很是欣赏我。可沈小姐是在老家祖母那里养大的,别说兵法武艺,就连字也不识得几个吧。” 秦鸢在宫中谨慎了七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第7章 这位沈姑娘不是自幼愚钝吗 京城中人都说这位赵小姐自幼跟随父亲长在边疆,精通武艺又豪放洒脱,曾经的秦鸢还敬佩她敢于突破世俗。如今看来,赵悦宛这哪里是豪放,应该是骄纵无礼又愚蠢可笑。 周围路过的百姓也看起了热闹: “这就是镇北侯家的三小姐啊。还以为养在老家会野蛮粗鄙,没想到如此美貌。” “那又如何,镇北侯家的老夫人本就是乡野出身,不通文墨。这三姑娘在祖母家长大,恐怕真的像赵姑娘所说一般,大字不识一个吧。” “可这赵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这样跟侯府千金说话。”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昭勇将军如今正是顾氏器重的人,如今风光得很。但这位侯府三姑娘出生时难产,差点儿要了侯夫人一条命,所以格外不受夫人待见。更是从六岁来就一直养在别处,根本不得侯府喜欢。” 周围百姓为了防止祸端,声音都尽量放低。可是光看他们的表情,赵悦宛也能将对话的内容猜出几分来。 她格外得意,忍不住一笑,对着秦鸢抬了抬下巴: “沈三姑娘,我这次从京城来幽州游历,时间紧促得很。还请你把马车让开,我好过去。” 听着赵悦宛说的这一番话,秦鸢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这个赵氏的小姐恐怕是喜欢宁行舟。 秦鸢从前就听宁行舟说过,昭勇将军在京城的官邸与梁国公府相邻,所以宁行舟就与赵家的子女相识。 想到这里,秦鸢觉得有些可笑: 看来要向赵胜报仇,倒可以从他这女儿下手。这样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应该是很好激怒的。所以,秦鸢淡淡地看向赵悦宛,轻声一笑: “赵姑娘名叫悦宛?” 赵悦宛高傲地扬起头: “是又如何?” 对于眼前的沈家三姑娘,赵悦宛可是丝毫不打怵。她来幽州几个月,自然早就听说了镇北侯府家的情况: 镇北侯夫妇子女众多,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三女儿。不仅仅是因为她出生时难产,而且因为这位三姑娘自幼在礼数、女红、文墨上皆是不通。可她的四妹妹却聪颖过人,更衬托得沈鸳格外愚钝。 偏偏御赐的婚事落到了沈鸳头上,难免有人暗中嘲笑: 梁国公是难得的英才,十几岁时就曾说过自己日后要找一个通博古今的妻子。就算是日后沈鸳嫁到了梁国公府,多半也是被厌弃。若是夫妻不和又没有孩子,说不定她还要成为下堂妇。 就在赵悦宛志得意满时,她看到秦鸢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 “古人云:屈草自覆,宛也,引申有宛曲、婉转之意。” “可赵小姐刚强如铁、骁勇如风,实在是对不起这个名字啊。” 听到秦鸢这么说,赵悦宛满脸茫然: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这一下,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读书人都笑出了声: “这赵姑娘刚才还讽刺人家镇北侯府三小姐不识字,结果自己却连这句话都听不懂。” “不是说这位沈姑娘自幼愚钝、不通文墨吗? “那都是六岁之前的事情了,说不定沈家三姑娘只是开窍晚,到底是侯府的嫡女,能差到哪里呢?” “这样说来,这沈三姑娘真是令人惊叹啊。” 虽然那些人声音压得很低,但赵悦宛还是听到了。她终于明白了过来,本就不怎么谨慎聪颖的她再也没有了理性,对于秦鸢的嫉妒、愤恨让她暴怒: “你刚才骂我?” 秦鸢微微歪头,嫣然一笑让本就姣好的容颜更加夺目: “怎么会呢,赵小姐这样的‘将门虎女’,我可不敢得罪。” 她隐忍了七年,遇到任何事情都将怒气压在心底,只为了能更好地管理后宫。 可如今……秦鸢再也不用压抑本性,再也不用做一个委屈的自己。想到这里,秦鸢看向了那些被赵悦宛掀翻的摊子: “哦,对了。我朝自开国以来一直要求官员及家眷怜惜民力,更要严防武将嚣张跋扈。” “赵姑娘作为昭武将军的女儿,自当以身作则。还请将方才损坏的百姓财货都做赔偿,并且派人将他们的摊位复原。” 赵悦宛顿时就怒了: “凭什么,就算我把这些贱民的摊位都烧了,看谁敢跟我要钱!” 说完这句话,赵悦宛看向了秦鸢: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沈姑娘刚回幽州,尚不知自己能不能在镇北侯府中立足,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这一下,算是引起了众怒。周围的百姓刚才还看戏呢,如今却顿时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赵家小姐太过不讲理了吧,随意损坏百姓的财物。还是人家镇北侯府三姑娘落落大方、善解人意。” “就是,皇上都说要爱惜民力,她可好,竟然如此嚣张。” 特别是刚才被损毁了东西的摊贩,刚才还不敢出声,如今在众人的声讨中胆子也大了起来: “哪怕是县太爷来我们这里买东西,那也是要付钱的,赵小姐怎么这样嚣张。” 众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赵悦宛也渐渐能听清。她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如今因为宁行舟要娶别人受了刺激。而她又听到自己认为的“草芥之民”如此评论,顿时火冒三丈。 她转过身,对着那些百姓大吼一声: “刚才是谁说的,站出来!” 围观的众人顿时不再言语,纷纷后退了几步。 赵悦宛朝着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走过去,她心中想,就算自己不能把镇北侯小姐怎么样,至少能找个草民撒气: “刚才你是不是也讽刺本小姐了?” 那女子抱紧了孩子: “没有,赵小姐您听错了。” 可赵悦宛却冷笑一声: “没有?你们这些卑贱之人,不教训一顿就不懂得尊卑有序!” 说着,赵悦宛已经拿起了自己手里的马鞭,眼瞧着就要打到那女子的身上。 而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狠狠抓住,那马鞭竟然再也没办法往前一分。 赵悦宛惊讶地转回头,就看到秦鸢轻松地握住她的手腕,面上无波无澜: “赵小姐,本就是你有错在先。如今又要打人,难道是自己心虚,所以恼羞成怒了?” 第8章 三姑娘回来了 秦鸢的话赵悦宛没有在意,她吃惊的是,自幼习武,为什么会被眼前这个人控制住? 可转念一想,赵悦宛就明白了: 这位镇北侯三小姐是被粗俗的祖母教养长大的,大约是会有一身蛮力。所以赵悦宛很是不屑: “本小姐教训一群蝼蚁,就不劳沈三姑娘操心了。” 她想挣脱开,却被那巨大的力道狠狠束缚住—— 沈家三小姐虽然不通武略,可秦鸢却自幼热衷于兵法及骑射。 只是父亲进京做官,他为人谨慎,秦鸢也不能太过张扬。所以,即便是赵承稷也不知道她懂得武艺。 当初进冷宫的时候,若不是那些宫女使阴招,让秦鸢病气缠身、日日虚弱,她也不至于这样轻易被扔进湖中。 可是赵悦宛却哪里知道这些,她拼命挣扎,却被秦鸢一个巧劲使出。赵悦宛只感觉到手腕一阵剧痛,后背冷汗已经冒了出来。抬头看时,只见秦鸢对她一笑: “赵小姐,还请你赔偿百姓的财货。”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赵悦宛几乎要暴怒,可她却被秦鸢控制着无法动弹。她在心中骂着秦鸢是一身蛮力的乡野村妇,可下一刻,手腕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你……你放手,我赔他们就是!” 秦鸢微一歪头,伸出手来: “银子先拿出来。” 赵悦宛满眼都是不甘,却没有什么办法。她已经疼到颤抖,只能勉强用另外一只手拿出钱袋,放到了秦鸢的手中: “给你!” 秦鸢这时候才松开了赵悦宛,眼中仍然是那淡淡的笑意。她拿出了几锭碎银子,又把钱袋扔了回去: “剩下的,就当是我给赵小姐的药钱了。” 钱袋子没有被赵悦宛接住,她正吸着冷气瞪向秦鸢,却不能说出过分的话。 她捂住自己的手腕,生气地回头牵起了马缰绳。 “对了,赵小姐。” 就在赵悦宛即将走开的时候,秦鸢在她的背后又说了一句: “日后还是要多读些书,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借你几本开蒙书册。” “都是带绣像的,保证赵小姐看得懂。” 赵悦宛反应了一会儿,几乎气得战栗。可她气势落于下风,又不能拿秦鸢怎么样,于是愤愤地转过头,使劲一拉缰绳,将怒气发泄在马身上: “死畜生,走啊!” 赵悦宛头也不回地离开,马夫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有些忧虑: “姑娘,这赵小姐看起来不是善茬,万一她记恨上了姑娘……” 记恨? 秦鸢心中一笑,她还真不怕赵悦宛这样的人记恨。赵家不过是顾氏的鹰犬,却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而这位赵小姐没有城府与理智,一旦怒气和恨意上头,就会做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情做多了,自然容易被人抓到赵家的把柄。 “无妨,昭武将军不过是三品官,如今还要依附于顾家。赵悦宛难道还敢对镇北侯和梁国公府无礼?” 说完,秦鸢转过头来,走到那些被撞翻摊子的商贩之前,将赵悦宛刚才留下的钱袋拿出来: “银子你们拿着,将摊位修缮一番。” 几个商贩犹豫地看着银子: “沈姑娘,这……这太多了些吧。” 秦鸢轻声一笑,将银子放到了摊贩的手中: “既然赵小姐不愿意动手帮你们将摊子复位,多出的就当是她赔付给你们的力钱。” 看着手中的银子,商贩们连忙道谢: “多谢沈姑娘,多谢沈姑娘!” “沈姑娘可真是大好人啊!” 在围观百姓的称赞中,秦鸢回到了马车上,摇摇晃晃地向秦府驶过。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镇北侯夫妇,秦鸢的思绪一时间有些乱,心也是一痛—— 她难免思念起了自己的父母、兄长…… 最后一次见兄长的时候,他还笑嘻嘻地对秦鸢说: “小妹,你嫂子今年腊月就要生了。她产后要休养,所以我特意学了她做菱角糕的手艺,等下次见面带给你吃。” “你别看父亲平日里板着脸,母亲每次进宫看你,他都要到广顺斋买你最爱的糕点,让母亲捎上。又偏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被母亲揶揄了好久。” 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兄长,也没有机会吃到他亲手做的菱角糕了。 这样好的父兄,被赵承稷逼得自尽;这样好的母亲,被赵承稷流放受苦。就连她那还没满周岁的小侄女、体弱的大嫂也必须颠沛流离,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想到这些,秦鸢几乎痛得喘不过气来。偏偏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车夫的声音: “姑娘,咱们到了。” 秦鸢努力调整好了情绪,拉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就是赤色高门,宽大的匾额上书写“镇北侯府”四个大字,而洞开的门前,几个婆子站在那里,等着迎接秦鸢。 一见到车架过来,婆子们走了上来,将秦鸢扶了出来。她们的动作虽然殷勤,可是秦鸢打量着这些人,面上却多多少少有些看戏的意思: “三姑娘,您可算是到了,侯爷和夫人都在正院等着呢。” 镇北侯在幽州的住所并不算大,因为镇守幽州只是派遣的差使,御赐的侯府在京城。所以秦鸢进了府门,没走上多久,就已经到了正院。 “三姑娘回来了——” 随着婆子的一声通报,秦鸢走进了屋子。 一抬头,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中年人。男子两鬓花白却不失疆场英气,有家主的威严,却没有对女儿归来的欢喜。 秦鸢也忍不住为沈鸳感到心中凄然,离家十余载,父亲看起来却好像并不欢迎她。 她后退一步,对着镇北侯行了个礼: “父亲,女儿回来了。” 镇北侯沈何只是点了点头,走到秦鸢面前将她扶起来: “三日后梁国公迎亲的车架就要来了,到了京城后你先居住在那边的侯府,我会派管事陪着你处理出嫁之事。” 分别多年,见面竟然没有一句问候,只是想着尽快将她嫁出去。 而且女儿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侯夫人身为孩子的母亲竟然没有露面,秦鸢难免问上一句: “父亲,母亲现在何处?” 而这个时候,门口的丫鬟却传来急匆匆的呼喊声: “侯爷,侯爷!四小姐又晕倒了!” 第9章 我的价值远远高于沈鹃 原本还表情淡然的镇北侯一下子再也沉静不下来,他焦急地向外走去: “鹃儿怎么了?” 因为沈何的动作太急,一不小心碰到了秦鸢的身子。毕竟是沙场武将,身高体壮,秦鸢又完全没料到这一下撞击,直接向后踉跄了几步。 眼瞧着自己就要倒下去,秦鸢眼疾手快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再看沈何,这位父亲明明见到了秦鸢差点儿摔倒,却连头都没有回,直接冲了出去: “鹃儿怎么会又晕倒了,张大夫呢?赶紧去请啊!” 秦鸢看着沈何的背影,心中为自己替代的沈鸳小姐苦笑一声: 难怪她身为镇北侯府千金,却不想要回到这个家,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过把她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秦鸢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以后毕竟要用着沈鸳的身份,更要利用镇北侯府的地位做倚仗。于是她跟着沈何,一起走向了她名义上“四妹”沈鹃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了丫鬟们忙乱地进进出出。再往里走,却见一苍白的美人躺在床上,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而床边则是一个端庄的妇人,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她听到沈何来,眼角流着泪转过头: “夫君,鹃儿她……” 可话还没说完,妇人就看到了秦鸢。她微微一愣,就站了起来: “是鸳儿吧。” 秦鸢不用猜就知道,这个人大概就是沈鸳的亲生母亲,王夫人。她往前走了几步,端正行礼: “女儿见过母亲。” 王夫人点了点头,又很不放心地看了沈鹃一眼,显然是并不想把精力多放在秦鸢身上。 秦鸢想:这样也好。只是冷漠而已,她痛彻心扉的背叛和凌辱都遭受过,难道还怕这陌生人间的冷漠吗? 于是她站起了身,将目光投向了床上的沈鹃: “四妹这是怎么了?” 说起了沈鹃,王夫人的面色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冷淡,反倒都是担忧: “鹃儿自从小时候生的那场大病后,一到春日里就容易犯病晕倒,真是让父母心都碎了。” 镇北侯沈何在旁边看着,也是心焦不已。可是他如今冷静下来,看到秦鸢的神色,不免想到了正事: 虽然他们府上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养在外面的三女儿成不了什么事。就算嫁到宁国公府,也只是个被夫君厌弃的下场。 不过毕竟如今还要靠着她维持宁国公府与镇北侯府的关系,面子上要顾及好。沈何想到了刚才在正屋里,秦鸢问过的问题,于是开口解释道: “鸳儿啊,你母亲今早特意跟为父说了,要亲自去府门外接你。” “没想到你四妹晨起就一直发烧,你母亲放心不下……” 说到这里,他看向秦鸢的神色。没想到秦鸢只是得体地一笑: “无妨,四妹一直养在父母身边,自然与娘亲的感情更为深厚。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无需母亲的陪伴。” 听到秦鸢这句话,镇北侯难免心中有些愧疚: 这个女儿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虽然说不上疼爱,但到底是亏欠她的。 于是镇北侯转向了自己的妻子: “夫人,关于鸳儿的婚事,还是要我们商量一番,毕竟马上就要到婚期了。” 王夫人又看了沈鹃一眼,显然是并不想在现在离开。可顾及自己家是与梁国公府结亲,事事马虎不得,于是才点了点头: “侧屋那边没有人,我们过去商议吧。” 沈鹃作为镇北侯府最受宠的姑娘,哪怕是侧屋,也是精致又秀气。 沈何与王夫人落座,就听到了秦鸢的问题: “父亲刚才说,女儿的婚事是由府内管事操持?” “女儿知道父亲驻守幽州,不能轻易离开。但母亲为何不随我一起去京城参加婚仪?” 王夫人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了一声: “你四妹最近不小心感染风寒,母亲放心不下,就……” 说到这里,王夫人似乎找到了劝说秦鸢、或者说劝说自己的理由: “再说了,当初这御赐的婚事本就落不到你头上,你四妹精通诗书,又懂得管家,我和你父亲都有意让你四妹嫁给梁国公。” “但是那时候你四妹生了重病,母亲没办法只能答应让你嫁过去。” 说到这里,王夫人难免有些心虚,转而对秦鸢解释: “不是母亲偏心你四妹,而是你这个孩子跟祖母一起长大,不懂得国公府的艰辛,怕你进了国公府吃亏啊……” 听着这些话,秦鸢自己反而是一片轻松—— 她从前心中还放不下,自己顶替了沈鸳的身份,会不会被她的亲生父母觉察、又会不会因为这父母与子女间的亲情而扯上牵绊。 如今看来,自己似乎也不必在意这镇北侯夫妇二人。 秦鸢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 “那女儿便自己准备出嫁之事,不劳烦父母费心。” “若没有别的事情,女儿就告退了。” 王夫人一愣, 她想起了当年把这个女儿送走的时候,小姑娘又哭又闹,大喊着父母偏心,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回到侯府中。 这次把三女儿接回来,王夫人原本是很头疼的。 她以为姑娘还会像小时候一样的性子,粗野又倔强。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接受了侯府的一切安排…… 越是这样,王夫人的心中竟然有了几分烦躁: 这孩子估计是故意做出这副冷淡的样子,企图让父母向她认错、求她宽恕呢。 王夫人这样想着,就觉得善解人意的沈鹃更加贴心。若是沈鹃遇到同样的事情,也会体谅父母的不容易,甚至撒娇哄她开心。 于是王夫人摆了摆手: “好好准备吧,不要出了什么差错,给我们侯府丢人。” 眼前人虽然不是秦鸢的亲生父母,可就算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秦鸢的心中也是一片寒凉。 可出嫁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她无需为了不相干的人操心。 不过,秦鸢不能在侯府永远是这样不受重视的地位。她需要侯府的支持,哪怕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利益…… “看来,还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价值远远高于沈鹃才行。” 秦鸢这样想着,转身离开了沈鹃的院子。 而还在侧屋逗留的王夫人,看着秦鸢的背影却皱起了眉头: “侯爷,鸳儿这样不通诗书、不懂管家的女子,就算是去了梁国公府,也不能受国公宠爱。” “若是想什么办法,将鹃儿嫁过去……” 第10章 秦鸢不吃这个下马威 听到王夫人的话,镇北侯微微摇了摇头: “马上迎亲的队伍就来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王夫人却不甘心,皱起了眉头心中格外不快: “侯爷,你当初可是答应我的,要为鹃儿寻一桩好的亲事。她天性好强,日后嫁的夫婿可不能低过她姐姐,否则她日日憋屈,病就会更重了。” 镇北侯叹了口气: “鸳儿嫁入梁国公府定然不会得宠,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侯府带来什么祸端。” “别说是为了鹃儿的未来,就算是为了我们侯府的前程,为夫也会尽心为鹃儿找好夫婿的。” 听了镇北侯这么说,王夫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鹃儿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她若是过得不好,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 “只希望她姐姐嫁入梁国公府后能安分守己,就算不得国公喜爱,也不要连累我们侯府、连累鹃儿。” 镇北侯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行了,我们还是快去看看女儿吧。她醒来若是看不到你在眼前,怕是要伤心的。” 沈鹃晕倒后一直没有醒来,秦鸢自然也就再也没有见到镇北候夫妇。 这三天内,她一点一点准备着自己的婚事,这所谓的“父母”竟然也从来没有过来问过一句。 直到迎亲的当日,镇北侯府内张灯结彩,一片热闹。这对夫妇才终于为了镇北侯府和梁国公府的颜面现身,出现在了堂屋之内迎客。 虽然不是正式的娶亲日,但幽州的官员和亲眷却都来参加宴席,一时间热闹非凡。 而秦鸢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林嬷嬷正帮她盘着发髻: “三姑娘,等到了京城之后,可要谨言慎行。您一直被养在老夫人那边,对于京城的礼仪并不熟悉。” “若是拿捏不准,就少说话,免得让梁国公府的人笑话我们侯府。” 说着,她随意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支簪子,插在了秦鸢的发髻之上: “还有啊,姑娘你能有今天的好亲事,多亏了侯爷的军功。若不是如此,哪能成为国公府的夫人。” “所以姑娘要知道自己与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了国公府要事事为侯爷和夫人打算,不要忘本才好。” 秦鸢一直默不作声,听林嬷嬷说完,转过头笑着看她: “嬷嬷是四妹的奶娘吧。” 说起这个,林嬷嬷难免有些得意: “是,奴婢可是夫人的陪嫁侍女,自从四姑娘出生,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 “今日是因为姑娘你要出门,身边有没有贴身的丫头,所以才让老婆子来。” 秦鸢点了点头,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枚珠钗: “那嬷嬷在四妹面前说话,也是这样尊卑不分?” 说着,她转过头来,直视着林嬷嬷: 这个婆子自从进了她的房门,就对丫鬟们颐指气使、多种训斥,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而这林嬷嬷一个奴婢又为何要这般行为? 秦鸢想,不过是某些人要在她出嫁之前,给一个下马威。让她这个养在外面的姑娘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侯府,不要嫁了人之后就硬了翅膀。 可是,秦鸢偏偏不吃这个下马威。 不仅如此,她到了京都后还要让整个沈家都知道,镇北侯府想要维持跟梁国公府的关系,只能靠自己这个“多余”的女儿。 看着秦鸢的眼神,林嬷嬷后背一凉: “奴婢……奴婢怎么敢……” 她心中有些惊讶,这个三姑娘看起来不声不响,怎么刚才的那一瞬间,自己竟然感觉到心慌害怕。 秦鸢抬手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轻轻搁在了桌子上,抬头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眸中却多了几分威严: “这簪子这样旧了,嬷嬷也往我的妆台上摆,难不成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说实话,林嬷嬷是很看不上秦鸢的。 这位三姑娘一直不受夫人待见,在府中没有半点儿地位。可偏偏抢了原本准备给四姑娘的婚事,所以更是让林嬷嬷心中不满。 她颇为不服气地行了个礼,出声辩解: “姑娘真是错怪奴婢了,就算姑娘是主子,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啊。” 可这个时候,门外面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声音: “我说呢,早上不见林嬷嬷,原来是到姐姐这里了。” 秦鸢抬头看过去,只见到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女走过来。她气质淡雅,却脸色苍白,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秦鸢: “姐姐回来那日,妹妹却生病晕倒,没有来见过姐姐,实在是失礼。” “不知林嬷嬷是犯了什么错,让姐姐如此生气。” 这病美人,就是镇北侯府最宠爱的女儿沈鹃。 秦鸢还没有说些什么,那个林嬷嬷就快步走到沈鹃面前,扑通就跪下了: “姑娘,可要给老婆子做主啊!” 林嬷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鹃都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打算将林嬷嬷扶起来: “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有了沈鹃撑腰,林嬷嬷顿时一副委屈的表情,几乎声泪俱下起来: “奴婢是受夫人之命,来到三姑娘这边梳妆。一开始三姑娘还很满意,可一听说老婆子是四姑娘的乳娘,立刻就变了脸,非要责骂于我。” “老婆子我伺候了姑娘十几年,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秦鸢看着林嬷嬷的表演,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这样低劣的手段,如果放在宫中,这婆子怕是早就死了无数次。 她之所以有恃无恐地瞎说,不过是因为仗着自己沈鹃奶娘的身份。王夫人偏爱沈鹃,爱屋及乌自然会护着林嬷嬷。 听着林嬷嬷的话,沈鹃那楚楚可怜的眼睛望向了秦鸢: “姐姐,妹妹知道你回来那日,父亲和母亲因为我而忽略了你。” “可是林嬷嬷是无辜的,姐姐对鹃儿心中有怨气,打鹃儿骂鹃儿都好。林嬷嬷年纪大了,还请姐姐不要责难她。” 秦鸢抬起眼睛,平静地看着沈鹃: “你说我责难她?那就请这位嬷嬷说一说,我刚才是为什么责骂你,又怎么责骂你。前因后果、详详细细都说一遍。” 林嬷嬷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开口: “刚才三姑娘问奴婢是不是四姑娘的奶娘,然后就突然发了脾气,骂奴婢……骂奴婢是……” 第11章 反手压制刁奴 她没想到秦鸢会这样问她,一时间编不出什么话来。正在她思索之际,秦鸢轻声笑了: “四妹妹,你的这位奶娘从给我梳妆开始,就对我这个主子指手画脚、多有挑剔,俨然就是把自己当沈家的长辈了。” “如今又平白无故挑拨你我姐妹关系,实在是居心叵测,还请妹妹多加管束。” 听到秦鸢这么说,沈鹃的眼圈顿时红起来。她眼睛里泪光莹然,这副模样,让秦鸢难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当初在宫中的时候,顾姣也是这样楚楚可怜。秦鸢也说不清沈鹃是真的多愁善感,还是在她面前作戏,只听到这位四姑娘虚弱地柔声说道: “姐姐这样说,妹妹实在是无地自容。” 说着,她就躬身行礼: “林嬷嬷做错了事情,妹妹这就替她向姐姐赔罪。” 可偏偏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重重的推门声: “沈鸳,你做什么呢!?” 秦鸢看过去,只见到王夫人满脸愤怒地走进来,走到沈鹃面前时却满是温柔,小心地扶起了沈鹃: “鹃儿,你快起来。” 王夫人在内宅里招待宾客,却听到了这边有争吵声,怕出了什么乱子,就赶过来看。 没想到还没进门,就见到本就虚弱的沈鹃正在向秦鸢行礼,还说请她恕罪的话—— 王夫人当时就忍不住了,她从小放在心尖上疼爱着长大的女儿,竟然卑微地请求别人原谅。 而且鹃儿自幼善良柔弱,根本不可能犯什么错误。肯定是她这粗俗不堪的三女儿有意折辱鹃儿! 还没等秦鸢行礼,王夫人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冷声质问: “沈鸳,你是以为自己要成为国公夫人,就不把娘家放在眼里了吗!” “第一次见到你妹妹,竟然就对她如此为难。鹃儿还生着病呢,你就这样不放过她?” 对于王夫人的态度,秦鸢是想笑的。一个人偏心能偏到如此明显的地步,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了。 秦鸢往前走了一步,平视王夫人: “母亲此话怎讲,我何时为难妹妹了?” 林嬷嬷见王夫人来,顿时觉得有了靠山,她抬起头,满目委屈地对王夫人诉说: “夫人啊,三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老奴、羞辱老奴。我们姑娘为了救老奴,卑躬屈膝请求三姑娘宽恕,真是太可怜了。” “老奴受些委屈没什么,可夫人一定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 王夫人听了林嬷嬷的话更加愤怒,她对着秦鸢一脸冷笑: “你平白无故指责林嬷嬷,不就是想故意下鹃儿的面子?谁都知道林嬷嬷是鹃儿的乳母、更是我的陪嫁侍女。” “她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活,却在你这里受了冤屈,你敢说不是想故意为难鹃儿?” 秦鸢平静地看了眼王夫人: “母亲一进门来,还没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来指责女儿,难道不想听一听事情的始末吗?” 王夫人愣了愣,然后嗤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扯了谎话来骗我。” 秦鸢面色平静,却反唇相讥: “那母亲怎么敢确定林嬷嬷说的就是实话?难道女儿这个镇北侯嫡女所说的话,还没有一个奴仆说得可信?” “若是传出去,可是要让我们镇北侯府成为笑柄了。” 面对着秦鸢这番掷地有声的话,王夫人也难免心虚起来。她又听到秦鸢说: “刚才当着四妹妹的面,女儿就问过林嬷嬷,让她将所谓的事实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没想到林嬷嬷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编不出什么细节。” 说到这里,秦鸢淡淡看向沈鹃: “你说是不是,四妹妹?” 沈鹃被身后的丫鬟扶着,眼前的一切发展早就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来林嬷嬷毕竟是她的奶娘,沈鹃无论如何也该向着她。 可看着秦鸢的眼神,沈鹃竟然有些害怕。犹豫片刻,开口说: “是,姐姐说的都是实情。” 王夫人被沈鹃的话噎住,可她的愤恨却没有减轻—— 她真的痛恨三女儿这个样子:父母生她养她是大恩,哪怕遭受了委屈,也该先哄着父母消减怒气,顾及父母的面子。 这个三姑娘倒好,从小就处处不知道相让,非要跟父母争对错。可在儿女面前,父母哪有什么错处?念着父母的生恩也该把委屈忍下来。 还是鹃儿懂事,哪怕是自己的嬷嬷受了责难,也明白要礼让姐姐。 她这个三女儿的性子,以后到了国公府只会吃亏。到时候受了磨难回到侯府来哭诉,就知道全天下只有爹娘能容忍她。 王夫人想到这里,才终于消减了些怒气,冷静下来的她反问秦鸢: “再怎么说,林嬷嬷也是我的心腹,再怎么样你也要看在尊长的面子上,顺从着她。” “且不论这个礼数,既然你刚才说,林嬷嬷说不出细节来,那你能说出来吗?” 秦鸢垂眸,正好能看到林嬷嬷那嚣张的脸。她心中一片宁静,一字一句开口: “林嬷嬷对女儿说,我这个侯府的嫡女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国公府的夫人。” 这话一出,连跟着王夫人一起进来的侍女们都吃惊地看向林嬷嬷。她们知道这位嬷嬷平日里惯会倚老卖老,没想到胆子竟然这么大。 秦鸢看着王夫人的表情有所松动,于是继续说: “她还让女儿安分守己,说女儿愚钝,到了国公府要像哑巴一样不说话,免得丢了人。” 这一番话,哪怕是被王夫人听到,也只觉得刺耳—— 她就算再不喜欢这个三女儿,也不能被人说亲生女儿没资格成为国公夫人。 这不仅是打她的脸,更是让侯府颜面无光。 见到王夫人皱了眉头,林嬷嬷顿时着急: “三姑娘,你这是侮蔑老奴啊!” 秦鸢目光扫向林嬷嬷: “污蔑?既然嬷嬷这么说,那我就请母亲看一看。” 说着,秦鸢将自己桌子上的妆匣拿出来,“哐啷”一声,全都倒在了地面上。 一堆不成套的首饰哗啦啦滚落了一地里面零零碎碎都是些用旧了的发钗,让王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第12章 就一箱首饰? 秦鸢弯腰拾起了刚才林嬷嬷拿的那一根素簪子,递到了王夫人面前: “这就是林嬷嬷今日为我准备的钗环,怕是平日里都是用来赏给下人的吧。” 这件事情林嬷嬷百口莫辩,她直接爬到了王夫人的脚下: “夫人,昨日可是您对老奴说,三姑娘刚回府,没有首饰用。让我暂且拿一些四姑娘闲置的珠花给她,奴婢这么做可都是受了夫人的吩咐……” 此话一出,周围的奴婢们顿时都愕然了。王夫人身后的掌事直接上前,狠狠的一巴掌就打在了林嬷嬷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林嬷嬷的脸顿时肿了起来。林嬷嬷一懵,想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而掌事站在林嬷嬷的面前,冷声质问: “你放肆,夫人什么时候让你送这些破旧的钗环给三姑娘!” 林嬷嬷抬起头,看到了王夫人带有怒气的眼神,立刻心慌起来: 因为沈鹃生了病,王夫人确实没有心思为三女儿准备什么,所以交代了林嬷嬷,让她拿一些沈鹃的首饰暂用。 可是,王夫人并没有料到,林嬷嬷竟然会拿这样的货色,于是语气里带了怒气: “若是阿鸳失态,丢的可是我们镇北侯府的颜面。我作为侯府主母,难道会让你做这种事情吗?” 林嬷嬷顿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她捂着脸,一时间畏惧起来: “老奴刚才一时情急失言了,是三姑娘的首饰实在是不多,只能借用四姑娘的。老奴见识短浅,以为那些已经是上好的宝贝了,所以……” 听到这里,秦鸢看向了林嬷嬷: “林嬷嬷之前还说自己是府里的老人,怎么会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 林嬷嬷顿时没了什么反驳的话。 秦鸢这时候面对王夫人,微微颔首: “母亲,今日的事情已经明了,还请母亲做主。” 说句实话,对于林嬷嬷今天所做之事,王夫人是很生气的。可沈鹃与林嬷嬷亲近,她难免有担忧。 而这个时候,沈鹃突然轻咳了几声,似乎更加虚弱了。她摇摇晃晃又要晕倒的样子,让王夫人顿时慌了神。 她连忙一把扶住了沈鹃,而沈鹃却没有晕倒,气力不足地靠在王夫人身上,恳求的目光却投向了秦鸢: “妹妹知道姐姐难过,可林嬷嬷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住惩罚。姐姐若是还生气,就骂我几句好了……” 秦鸢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王夫人: 她刚来侯府,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夫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抉择。 可看着秦鸢的沉默,又觉察到沈鹃因病痛而愈发无力,王夫人着急又愤怒起来: “沈鸳,鹃儿都这么低三下四求你了,你还想做什么?” “非要看你妹妹病倒,你才满意吗?” 王夫人这一番话说出来,秦鸢算是彻底看清了: 她原本还想,若是自己在镇北侯夫妇面前,也“贴心”一番,会不会就渐渐获得这夫妇二人的喜欢,从而让以后的路更好走。 今日这一番争论,却让秦鸢绝了这个心思: 无论她再怎么讨好王夫人,这个所谓的母亲也只会偏心沈鹃,日后也不会让镇北侯府给她任何助力。 倒不如秦鸢彻底将她自己和镇北侯府的关系变成利益交换—— 只要自己在梁国公府过得风生水起,让镇北侯府能在她身上看到现实的利益,不用她经营,镇北侯夫妇就会主动来亲近她。 而最快、最简单改变镇北侯夫妇态度的方法,就是在回门那天,让他们看到整个梁国公府对自己的重视。 尤其是宁行舟对自己的重视。 想到这里,秦鸢也不在意这个林嬷嬷会被怎么处置,更不在意王夫人到底偏心谁。她直接看向了王夫人,语调无波无澜: “那母亲想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见秦鸢松了口,王夫人的怒气才消减了几分: “既然你需要首饰,那我送你一箱新的首饰。” “至于林嬷嬷,且罚半个月的工钱吧。” 听到王夫人还是想着她,林嬷嬷顿时又得意起来: “是,奴婢认罚。” 她偷偷挑衅地看了秦鸢一眼,秦鸢却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行为—— 过些日子自己跟宁行舟回门,且看看镇北侯府的人会不会还是这副嘴脸。 王夫人看到事态平息,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她看着虚弱又疲惫的沈鹃,一颗心就又提了起来: “走吧鹃儿,母亲送你回房休息。” 说完,她也转过头来,对着秦鸢开口: “你也快些收拾好,外面的宾客们可都等着呢。今日来的都是官眷,你可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放肆。” 秦鸢淡淡一笑: “母亲放心好了。” 王夫人和沈鹃走了没多一会儿,林嬷嬷偷偷地溜到了花园里,鬼鬼祟祟地向着一座假山后走去。 假山的背后,果然有一个人在等着她。林嬷嬷凑上前去,低声见礼: “赵姑娘。” 而林嬷嬷面前站着的,正是赵悦宛。 赵悦宛今日穿着一身胭脂色的对襟衣裙,乍一看倒是格外英姿飒爽。不过她的眼神中却满是轻蔑之色: “让你做的事情都做了?” 林嬷嬷有些为难: “奴婢给三姑娘拿了那些首饰,也早就暗中将四姑娘引来,让她们姐妹二人起了冲突。” “可是……” 看着林嬷嬷这模样,赵悦宛顿时烦躁起来: “你啰里啰唆地说这些,是不是事情没有办好?” 自从知道宁行舟要娶镇北侯府的三姑娘,赵悦宛就一心想给她使绊子。尤其是那天在街上跟秦鸢对峙后,赵悦宛就开始设计谋算秦鸢。 她原本想着: 若是秦鸢为了息事宁人忍了林嬷嬷,那就会在宾客面前坐实了她不受父母待见的传言,就连来迎亲的梁国公府下人都会轻视她。 若是秦鸢与林嬷嬷和赵悦宛起了争执,以王夫人的性子定然会更加厌恶秦鸢。无论如何,秦鸢今日都不会好过。 听赵悦宛的话,林嬷嬷也有些着急了: “赵小姐,奴婢可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啊,赵小姐答应奴婢的事情……” 第13章 宁行舟的安排 “奴婢弟弟在京城的前途,可全都仰赖赵将军了啊。” 赵悦宛听到林嬷嬷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也得意起来: “也是,你们沈家虽然是侯府,却比不上我们赵家受到顾大人的赏识。” “罢了罢了,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嬷嬷低声将刚才的事情都讲给赵悦宛听,赵悦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沈三姑娘,倒是比我想的还要难对付。” “不过这样闹一场也好,让她没法风平浪静地出门,也算能稍微出一出我心里的一口恶气。” 林嬷嬷连忙迎合: “是,是……” 赵悦宛的目光中闪过几分阴狠: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平平安安嫁进梁国公府。” 听到赵悦宛这么说,林嬷嬷的心中有些慌乱,她担心事情闹大了,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于是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赵小姐是想要做什么?” 赵悦宛不屑地瞥了林嬷嬷一眼: “本小姐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告诉你?” “放心好了,你弟弟的差事,本小姐会让父亲办好。但是与本小姐说过的一切,你都要烂在肚子里,否则……” 林嬷嬷心中一颤: “奴婢明白,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赵小姐。” 赵悦宛随手解下了钱袋,拿出一锭银子扔在了林嬷嬷的脚下: “行了,本小姐也要去见见沈三姑娘了,内宅的席面怕是要开始了呢。” 内宅的席面确实已经开始,幽州的官眷们说说笑笑地谈论着近日的趣事。而半个时辰之后,也到了吉时出门。 毕竟不是正式的婚仪,秦鸢没有穿着嫁衣,而是一袭枫叶红的衣裙,墨发盘成了百合髻。 她手拿团扇,站在厅堂之内,对着上座的镇北侯夫妇行礼: “女儿不日就要出嫁,如今拜别父母。愿父亲母亲平安顺遂,愿镇北侯府安宁昌盛。” 镇北侯点了点头,王夫人的目光却一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沈鹃。 沈鹃就那样安静地笑着,可王夫人心中却不是滋味: 若是鹃儿成亲,她肯定会将攒了数十年的家当拿出来,让她心爱的女儿十里红妆、羡煞旁人。更要亲自送鹃儿到京城,看着她上轿子。 可惜了,今天嫁给梁国公的却是她最不喜爱的三姑娘。想到这里,王夫人便没有什么想说的话,随便应付了几句,便道: “时辰不早了,赶紧出门吧。” 秦鸢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在听到王夫人这句话后,她就转了身,在梁国公府接亲人的带领下,往外面的马车走去。 一路上,她听到有宾客在低声说着: “没想到,这沈三姑娘竟然生得如此俊俏。” “俊俏又如何,人家四姑娘才名远播,可是幽州数一数二的才女,所以也更得镇北侯夫妇的喜爱。” 秦鸢并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她一路走到了梁国公府的马车旁,一眼就看到了在宁行舟别院时,一直看守宅院的那个护卫: “魏城?” 秦鸢用仅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候,魏城低头,将马车帘子掀开: “正是属下。” “国公爷特意吩咐过,属下必须亲自护送姑娘至京城,日夜不得松懈。” 而这个时候,一个四十几岁的侍女从旁边走过来,到秦鸢面前行了个礼: “姑娘安好。” 看着侍女恭恭敬敬的样子,秦鸢也猜测出几分,这大概是宁行舟派来照顾她起居的。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 “这位姐姐是……” 侍女垂着眸子,态度谦卑: “奴婢莲桥,是先太夫人的陪嫁侍女,自幼服侍太夫人。后来被太夫人拨去照顾国公,在国公身边已经有二十二年了。” “国公爷说,姑娘身边缺少侍候之人,于是派了奴婢过来。以后,奴婢就是姑娘的侍女。” 虽然莲桥没有明说,但听着她这一番话,秦鸢却知道: 宁行舟是将自己最心腹的人送给了她。 不过也是,她和宁行舟共谋大事,身边人若是不能信任,也是留了个隐患。 秦鸢上前,扶住了莲桥的手: “姐姐客气了,日后还要多劳姐姐照拂。” 莲桥低头: “奴婢不敢,还请姑娘让奴婢服侍你上轿吧。” 从幽州到京城虽然算不上多远,靠着马车行驶,也是需要将近半个月。一日日的时间过去,秦鸢难免也有些疲累。 早春时节,这里更是多有风沙弥漫。秦鸢掀开车帘,看到漫天的朔风黄土,难免想到自己那还在流放中的亲人—— 母亲年纪大了,嫂嫂又带着孩子,也要在这样的风雪天内徒步艰难行走。自己尚且有一辆马车遮风挡雨,可是他们…… 她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地在京城立稳脚跟,想办法救回亲人们。 “姑娘。” 魏城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秦鸢掀开车帘,就听到魏城继续说: “马上就要到距离京城最近的驿站了,今晚在驿站休息一日,明天下午就可以抵达京城侯府。” 秦鸢点了点头,魏城刚要离开,却又被秦鸢叫住: “等一下。” 魏城回过头来: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看着远处的驿站,秦鸢微微皱起了眉头: “京城不似别处,各路官员的眼线众多。这亲事毕竟关乎镇北侯府和宁国公府,与朝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保有人知道我们住进客栈后,不会动什么歪心思。只剩下最后一日的行程,还请你多安排人手轮流监视驿站内外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要有什么遗漏。” 其实按照宁行舟的吩咐,沿途上魏城都是严加防范,生怕出现差错。不过听到秦鸢刚才的话,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姑娘放心,属下定然竭尽全力。” 马车缓缓地行至驿站外,秦鸢刚被莲桥扶下了马车,就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 转头看,只见一匹骏马奔驰而来。那上面坐着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赵悦宛?” 秦鸢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能在此处见到赵悦宛。而赵悦宛也很是惊讶的模样,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走到了秦鸢的面前: “好巧啊,竟然在这里见到沈三姑娘。” 第14章 赵悦宛怎么会这样蠢 秦鸢却不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巧的事情。 自己在驿站住下,是因为随行的侍卫仆从众多,又拉了不少嫁妆,行进难免缓慢,天黑之前估计进不了城。 可赵悦宛却是骑马赶路,哪怕马力再不好,今日也能回京。 但秦鸢的面上却没有半分的怀疑之色,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着赵悦宛点头: “原来是赵姑娘,姑娘这是准备回家?” 赵悦宛随意转了转马鞭,略略扬起下巴: “对啊,马上就要参加梁国公的婚仪了,赵家收到了请帖,我当然要快马加鞭赶回来。” 讲到这里,她对着秦鸢轻笑一声: “沈三姑娘可要好好准备啊,成亲那天,我一定用心准备一份贺礼给你。” 秦鸢也是浅笑: “那就多谢赵姑娘了。” 说完,秦鸢就转了身,向驿站里面走去。 莲桥跟在她的旁边,回头看了赵悦宛一眼,不免有些疑惑,于是低声询问: “这位赵小姐是姑娘在幽州认识的朋友吗?” 秦鸢微一挑眉: “这位赵小姐恐怕早就把我当成敌人了。” 莲桥垂眸,像是想到了什么: “既然是这样,她难道会对姑娘不利?” 秦鸢笑了一声: “赵悦宛?” “她就算有心谋害我,也没那个本事。” 说完,秦鸢抬头看向了魏城: “我吩咐的事情你现在就去做,不过要暗中进行,免得打草惊蛇。” 魏城点头: “是。” 看着驿站的牌匾,秦鸢淡然开口: “走吧,最后一夜了,可要好好度过。” 赵悦宛是一刻钟之后住进驿站房间的,她坐在窗前,身后跪着一个衣着朴素、相貌平凡的中年人,像是乡间最常见的耕夫。 不过仔细看去,那男子眼中却有着杀伐气,显然不是农户人家: “赵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赵悦宛回过头来,看向那男子,眼神中依旧是惯有的轻蔑: “天字丙号房内住着一名叫沈鸳的女子,不怎么讨我喜欢。” “今天晚上,你权当自己是劫财害命的歹徒,翻窗进去拿走她全部的珠宝。然后……” 说到这里,赵悦宛眼眸中闪过几丝杀意。那男子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赵悦宛:小說中文網 “能住在驿站里的女子应该都是官眷,若是她死了,怕是会牵连太广。” 赵悦宛嗤笑: “让沈鸳这样轻易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她。” 男子未免有些疑惑: “那赵小姐的意思是……” 赵悦宛低下头,打量着男子: “你说一个无恶不作的山匪歹徒,在抢走了满屋的财宝后,发现屋里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难道还会留她在房中好好休息吗?” 听到赵悦宛这话,男子也明白了过来。他怔愣了片刻,一时间有些犹疑: “可是她一个官眷,身边不可能没有护卫,我又怎么能把她带走?” 赵悦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当然没想过让你把她带走,你只需要用刀架在沈鸳的脖子上相要挟,把整个驿站的人,尤其是男人都引来。” “你的身手可不俗,当初偷盗过多少达官贵人的至宝,想要潜入驿站的房间,大概是轻而易举吧。” 可侍卫还是有些不明白: “只需要这样?” 赵悦宛的表情里都是阴冷: “你不是女子,根本就不明白。” “只要这驿站里所有男人都看到沈鸳衣衫不整的模样,她这辈子都要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活着。” “她还想要嫁给行舟?简直是白日做梦!” 说着,赵悦宛将桌子上的一把刀扔在了男子的面前,“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的响声,让整个房间顿时多了几分冷意: “这把刀送给你,最后用来了结你自己的性命。” “你死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这样的丑事,没有人会去深究,而你的父母儿女也都会一辈子吃穿不愁。” 男子看着那把刀,到底还是捡了起来。他点点头,再抬起脸时,眼睛里已经都是冷静: “放心,保证会万无一失。” 天字丙号房中,烛光很晚都没有熄灭。 男子穿着夜行衣,像蝙蝠一般轻巧地上了树。下一瞬轻盈跃起,已经上了驿站二层的屋檐。 他用一根弯曲的铁丝轻轻打开了窗户的木栓,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房间。整个屋子里面寂静无声,男子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先摸到了床边,看到被子里似乎有个人影。 男子放下心来,想到了赵悦宛的嘱托,他一手握在刀上,另一只手猛然掀开了被子—— 可是被子里面…… 竟然是被女子衣裙包裹的枕头! 男子大惊,刚想转身离开,自己的后脑勺却传来了一阵闷痛! 一瞬间,天昏地暗。他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晕倒在了地面上。 而他背后站着的,正是手拿木棍、神色冷静的秦鸢! “不愧她赵大小姐,这种愚蠢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秦鸢忍不住腹诽着。 她预料到今天晚上会有事发生,所以一晚上都没有吃喝,更是在床上布置好一切,藏在衣架后观察屋内发生的一切。 不过赵悦宛直接找人来她房中加害,真是蠢得让人猝不及防。 秦鸢正要弯腰,寻找那倒地男子身上有没有什么书信、腰牌,却感受到窗外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鸢心中警惕: 莫不是这男子还有同伙? 她连忙将地上的男子拖到一旁,再次藏到衣架后观察。 只见到窗户再次被打开,一人轻盈地落在地面上,打量起周围。 秦鸢心中暗叹:这个人落地无声,又身法灵活,真是好身手。 可惜,却做了歹人。 她拎起木棍,趁着新来的那人转头时,手中用力就要敲在他的头上。 谁知道那人却觉察到了秦鸢的动作,轻轻一躲,木棍擦着他的肩膀滑落。而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秦鸢的手,往后一拉—— 秦鸢也是练过武的人,知道自己在这样一招下肯定会摔倒在地。 她努力转身抬头,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在这一瞬间,与拉住自己的人目光相对。 两个人同时就愣住了: “宁行舟?” “阿鸢!” 第15章 你做什么呢,放手! 两个人一时间都愣了片刻,还是宁行舟先打破了僵局,对着秦鸢说道: “我在屋外看到这人翻窗到了你的房间,担心你有什么危险,所以进来看一看。” 如今看着宁行舟,秦鸢还是有片刻的恍惚—— 就好像曾经注定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人,就这样轻易地将命运绑在一起般玄妙。 但只是一瞬间,秦鸢就抛下了这些杂念。她轻轻点头,脑海中立刻有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来驿站?” 听到秦鸢这么问,宁行舟回答: “我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京郊别院,距离驿站并不远。” “你们刚才驿站时,魏城就派人禀告我,说是赵悦宛与你同日到达。我担心有什么不妥,于是过来看一看。” 秦鸢沉思片刻,将目光投向了那黑衣人躺着的地方: “我已经把他打晕了,现在还不清楚他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宁行舟顺着秦鸢地看向了地面上的男子: “需要我带回去审问吗?” 秦鸢摇头,想到什么之后,轻轻笑了一声: “他肯定是受人指使来害我,不如我们装作中招,引他的主子进行下一步计谋。” “这样,我们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宁行舟垂眸,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神色: “你想怎么做?” 秦鸢走到了窗前,桌面上的一只花瓶被拿起。她转过头,直接拉开了窗户,随手将花瓶扔了出去。 “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响声,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侍卫们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声音?” “好像是草丛那边传来的。” “快过去看看。” 月光破开乌云,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映出了秦鸢朦胧的侧颜。 就当宁行舟要问秦鸢下一步计划时,秦鸢走过来,靠在了房间正中的圆桌前: 那桌子上原本放着驿站准备的一摞叶子牌,秦鸢随意拿了一张,在月光下随意翻动观看着。 面对宁行舟询问的眼神,秦鸢却伸出了手—— 她轻轻抓住了宁行舟的衣服,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猝不及防间,宁行舟向前一晃,下意识用双手按住了桌檐。 正是这个动作,让他和秦鸢近在咫尺。宁行舟看到了黑夜中,秦鸢那双总是宁静的眼眸。 那一刻,被迫冰封了七年的心,有片刻的颤动。 宁行舟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秦鸢这套动作让他有一瞬间的无措,他听到秦鸢的声音: “不要站在那里,外面能看到你的影子。” 宁行舟了然,可即便明白了秦鸢所为,但刚才的一切,却让他难以平静。 他正要说什么,秦鸢却往后一靠,身后的桌子“哐当”一声翻倒。叶子牌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像是飘落的雪花。 宁行舟的身体却完全靠着桌子支撑,他的手下突然一空,直接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向前—— 只是眨眼的工夫,屋内的局面就变成了宁行舟用双臂将秦鸢禁锢在墙角。四目相对,无言却暧昧。 宁行舟心如擂鼓,却依旧保持理智,连忙将目光移开,不去看秦鸢的脸: “抱歉,是我失礼……” 他缓缓后退,拉开了跟秦鸢的距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仦說Ф忟網 可刚走到桌旁,就听到秦鸢的一声惊呼。 宁行舟连忙回过头,正要询问秦鸢的意图。然而,秦鸢却抬高声音轻呼一句: “你做什么呢,放手!” …… 与秦鸢相隔较远的赵悦宛,也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她穿戴整齐,在屋子内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心中很是不安。 对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实在是太期待了。所以时不时走到门前,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秦鸢的丑态。 突然,外面嘈杂了起来。赵悦宛大喜过望,连忙站起了身: “终于来了。” 她想立刻打开门出去,可又怕自己的行为太引人注目。于是在门后忍耐了许久,强行让自己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才推开了门。 一出门,赵悦宛直接就看到了魏城。她故意打了个哈欠,装作恼怒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本小姐睡觉。” 魏城连看都没有看她,就要往前冲。赵悦宛心中暗笑,却一心想让秦鸢更凄惨一些,于是直接拦在了魏城的面前: “你没听见本小姐说话吗?一个护卫,竟然还敢这么怠慢本小姐!” 赵悦宛的动作让魏城不耐烦,但他怕这位赵小姐胡搅蛮缠,于是迅速简短解释: “驿站里有异动,我们怀疑是进了贼人,赵小姐还是快回房间躲一躲才好。” 魏城说完,赵悦宛立刻做出了吃惊的模样: “进贼人了?在哪里?”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你不是白天跟在沈三姑娘身边的那个护卫吗,难道贼人是偷了沈三姑娘的东西?” 赵悦宛的声音不低,引起了周围不少房间内客人的围观。他们纷纷整理好衣服出来,向着纷乱的方向看过去: “这驿站里也会有贼人?” “刚才好像提到了沈三姑娘,是那个被御赐了婚姻的镇北侯府千金吧。” “对,就是她。” 那些人知道是梁国公未来的夫人房中出现了贼人,都好奇地围观起来。赵悦宛心中越发得意和期待,跟着魏城向秦鸢的房间那边走过去。 而魏城却没有心思理这些人,急匆匆跑着。突然,桌子倒地的声音传过来,魏城的内心一惊,心道不好。 赵悦宛却快步走到了秦鸢房间的近前,她正兴奋,就听到了秦鸢房内传来一声惊呼: “你做什么呢,放手!” 她立刻确定,自己安排的人已经得手了,于是赵悦宛立刻说道: “还真有贼人啊,你们不是侍卫吗,快进去救人啊!” 可如今这个时候,魏城却有些犹豫了。 他不敢确定里面是什么情况,原本想悄悄潜伏过来,趁着贼人不备推开门冲进去。没想到这个赵悦宛这样碍事,怕是从一开始就有意阻挠他们。 于是魏城转过头来,冲着围观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有贼人的事情只是猜测,众位大人还是回去休息,这边有在下处理。” 谁知就在魏城说话的时候,赵悦宛趁着他不备直接冲到前面,狠狠地一把推开了门: “沈三姑娘,你还好吗?” 第16章 赵悦宛几乎都要气疯了 赵悦宛的心中格外激动,她已经想象出自己开门之后能看到什么场景:她等着看秦鸢衣衫不整地被歹徒劫持,惊慌失措地被一群男人围观…… 可等赵悦宛真的看清屋子里面的一切,她顿时大惊失色: “你怎么……” 听到赵悦宛惊讶的叫声,不少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探头往里面看过去。 结果里面不仅没有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反而看到秦鸢静静地坐在桌子旁,桌面上的是杂乱的叶子牌—— 而她面前坐着的,竟然是梁国公宁行舟! 秦鸢一身红衣、姿容艳丽,与清冷静雅的宁行舟坐在一起,令围观的人都心中感到惊艳。这时候秦鸢转过头,看着外面的一群人,顿时做出疑惑的模样: “赵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有诸位……” 宁行舟皱起了眉头,目光越过赵悦宛,扫向了她身后的一群看客。沙场武将就算外面再文雅,那冷意森然的目光还是让看热闹的人们背后发凉。 赵悦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还是魏城低头解释: “国公恕罪,刚才听到姑娘这边有响动,担心是闯进了贼人,所以属下带人前来查看。” “赵小姐听说后,非要跟来,并惊动了诸位大人。属下顾及这里虽然是客栈,但这里毕竟是沈姑娘的住所,被人围观并不妥当。” “原想让诸位大人回避,没想到赵姑娘直接就推开了门……” 身后看戏的众人看到宁行舟不悦的目光,已经打算告辞离开了:他们已经十分后悔,今天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若是被梁国公责怪,那可真是呜呼哀哉。 不过,梁国公怎么会在这里。就算他和沈家姑娘马上要成亲,但京城不都传言,梁国公对这位即将过门的夫人很不满意吗? 赵悦宛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在看到宁行舟的一瞬间,已经没了任何的嚣张。如今心虚地看向了宁行舟,低声开口: “宁大哥,我……我刚才是听到沈姑娘这边有碰倒东西的声音,沈三姑娘还喊了一声呢!” 秦鸢轻声一笑: “都是我的不对,让诸位误会了。梁国公听说我从幽州远道而来,特意前来看望。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没有通知护卫。” “恰巧外面寒凉,有野猫趁夜闯入,将装有点心的包袱整个叼起来。我发现后就去抢,野猫惊吓间撞翻了小几。我一时愤怒,就呵斥了野猫一句……” 众人听说后,都明白过来。这驿站处于荒郊,经常有狸猫进入住宅偷食。沈三姑娘这样的娇柔女子,一定怕野猫,难怪会喊叫起来。 这个时候,秦鸢看向了赵悦宛: “是我在国公面前失礼,倒让赵姑娘误会了。不过赵姑娘如此关心我,真是令人感激。” 赵悦宛心中愤恨不已,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她派来的歹徒半路反悔、或许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可她都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宁行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悦宛知道,宁行舟表面文雅克制,内心却极其清冷疏离。可如今他竟然会从京城赶来看望秦鸢! “宁大哥,我真的是关心……” 赵悦宛担心宁行舟因为这件事情而不喜欢自己,于是连忙低头解释。宁行舟却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赵小姐,在下与阿鸢还要聊一聊成亲之事,今日的事情我也无意追究,你先回去吧。” 说着,宁行舟淡淡看了一眼赵悦宛身后的看客: “诸位也是关心阿鸢,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京城中行走,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那些人听到宁行舟的话,连忙行礼告退。而赵悦宛还站在那里,眼睛已经有些泛红。 赵悦宛等着宁行舟说一句原谅她的话,可宁行舟却已经转过头,看向了秦鸢: “沈姑娘没有受到惊吓吧。” 秦鸢一笑: “怎么会,我胆子没有那么小。” 看到眼前的一切,赵悦宛愤愤地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还没等她走出去,就听到了宁行舟的声音: “赵姑娘等一下。” 赵悦宛顿时心中升起喜悦和期待,她想着,宁行舟肯定还念及他们相识多年的情分,肯定是不忍心看她这样受委屈。 没想到,宁行舟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劳烦把门关上。” 赵悦宛几乎都要气疯了! 她很想直接甩门走开,可到底不敢在宁行舟面前放肆,于是咬了咬牙,轻轻地合上了门。 一直走到了自己房间之后,赵悦宛才疯了一般地将床上的枕头扔在地面上: “沈鸳!你这个贱人!”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抽出刀来,直接上门将秦鸢大卸八块。 可是宁行舟在这里,她不敢这么做: “宁大哥最在意礼数,念着她是客人,所以才来见见她。没想到她就因此嚣张起来了,还留宁大哥到夜晚,真是恬不知耻!” “沈鸳,你给我等着。本小姐现在收拾不了你,但京城可是本小姐的天下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在京城贵女的嘲讽指责中活下去!” 赵悦宛的愤怒,秦鸢也能想象到。 她闲闲地整理着桌子上凌乱的叶子牌,抬头看向了宁行舟: “今日这样的好戏,怕是以后还有的演呢。” 宁行舟目光回望向秦鸢: “如今我们证据充足,想要惩治赵悦宛易如反掌。” 说着,他略一思索: “不过看你的意思,并不想将这件事情揭露开。是想利用赵悦宛的无知,将赵家拉下马?” 秦鸢微微一挑眉: “所以这件事情,我才不想闹出去。” “只有让赵悦宛屡屡犯错,却得不到任何惩罚,她的胆子才能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妄。” 宁行舟也拿起了一张叶子牌,月光下,红色的图案醒目浓郁,正好像秦鸢身上的衣裙:wWW.xszWω㈧.йêt “好。” “我先回京,大婚那日再见。” 秦鸢站起来,看着宁行舟的背影,思绪却已经飘到了数年前—— 那个时候,宁行舟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身骑白马、手拿长剑,潇洒地从京城的长街上走过。 宁行舟那时是无数姑娘的梦中情郎。豆蔻年华时,秦鸢见过宁行舟之后,也曾经想过: 自己如果能嫁给这样一位将军,也是件幸运的事情吧。 她跟很多姑娘一样,怀揣着这个心思,等着长大后将它遗忘。谁知道有一天,她在府中收到了侍女的消息: “姑娘,梁国公府要办春日宴,请姑娘前往呢。” 第17章 秦鸢眼中的宁行舟 也就是那一天,秦鸢在十几岁的年纪,第一次与宁行舟有了交谈。 春日的百花之中,京城的闺秀赏景吟诗,好不快活。秦鸢也喜欢这些游戏,不过自己与这些千金们并不相熟,所以就独坐在含苞待放的石榴花旁。 石桌上有几本书册,秦鸢拿起来看时,发现是自己读过的史书与兵法: “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 再往后看,书册上面消散又俊逸的笔墨写着注评。秦鸢还没看清文字的内容,自己的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 “我说这几本书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姑娘这里。” 秦鸢回首,就见到殷红热烈的石榴花下,白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像是山涧清泉、天上明月。 而这个时候,秦鸢也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她连忙行礼: “小国公安好,是我失礼。” 那时的宁行舟,笑容干净,眼神中却有着赤子的热忱: “姑娘如何失礼,是在下遗漏书籍在前、打扰姑娘在后,若要道歉,也是在下道歉才对。” 说着,他们两个对面而坐,一起在花下和微风中攀谈。越聊下去,宁行舟越是惊喜: “姑娘不仅精通诗书,还读了这么多史籍和兵法,真是令人惊叹。” 这样的夸赞,让当时还情窦初开的秦鸢难免红了脸。她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宁行舟的眼睛: “小国公谬赞。” 宁行舟合上了书页,阳光透过石榴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看起来那样温暖和纯净: “还不知道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秦鸢颔首: “家父是东宫洗马,秦安正。” 从那以后,梁国公府就经常举办女眷们会参加的宴席和踏青,次次都会把帖子递到秦府。 而京中人也因此传言,梁国公府这样邀请女眷,定然是因为小梁国公马上就要到议亲的年纪,老夫人是想在京城闺秀中寻一个好媳妇呢。 谁也不知道的是,每次梁国公举办的宴席上,秦鸢总会在没人的角落读书。而宁行舟也会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溜到秦鸢身边。 从一开始,宁行舟经常说: “每次与秦姑娘畅谈,都格外愉悦,姑娘真是我的知己。” 再到后来,他渐渐变了对秦鸢的称呼: “阿鸢,我家的石榴树已经结了不少果子,要我派随从去送给你一些吗?”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可偏偏双方都是守礼的人。 他们就那样坐在一起,看着眼前的景物——或是湖水,或是枫叶,或是飘雪。长此以往,秦鸢和宁行舟坐在一起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心也越来越近。 “阿鸢,你似乎很喜欢枫叶。” 听着宁行舟的疑问,秦鸢伸出手来,将枫叶举在眼前: “对啊,枫叶红得耀眼、热烈,人生若能如此,也是一桩美事。” 宁行舟没有转头,仍然看着面前的红枫树: “若是日后成婚,我一定会将婚期选在枫叶最红的秋日。” 秦鸢一愣,她看向宁行舟,发现少年的脸上有一抹不明显的绯红。 她也就确定,这个自己曾经仰慕的少年将军,真的就要成为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君了。 心中的喜悦难以压抑,秦鸢脸上带着笑,轻轻点了点头: “那婚期就是明年深秋了,日子可不远。若你现在不提亲,到时候可能会很仓促。” 那样聪明的宁行舟反映了很长时间,终于确定下来:秦鸢这是答应了嫁给他。 少年连忙站起来,脸上藏不住笑意: “好,我这就让我娘去提亲。” “不……我明日就进宫,求陛下给我们赐婚!” 自从得了宁行舟这样的保证,秦鸢满心喜悦地期待着。 她坐在窗前,想象着有一天,宫中的内官拿了圣旨前来,向全京城的人宣告: 她秦鸢,即将是宁行舟的妻子。 京城中规矩严,未婚男女之间私下往来终究不妥,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和宁行舟的关系。因此,兄长有一次无意间在秦鸢面前提起: “刚才听外面的人说,宫中传出来消息,陛下最近有意给小梁国公赐婚呢。” 秦鸢一听这话,心中泛起一阵甜意。可她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于是状若无事地询问: “是吗,真是个新鲜事呢。”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秦鸢越发觉得度日如年。她想着,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宁行舟的媒人上门,马上…… 可她马上等来的,是宁行舟无情的诀别: “皇上已经赐婚我与镇北侯沈氏。” “曾经的话你只当是我的戏语,还望你寻得良人……” 那一刻,秦鸢似乎坠入了冰窟之中。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沉默良久,才哑着声音问: “都要成亲了,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宁行舟垂着眸,秦鸢能看到他的睫毛在动,就连身体好像也有微微的颤抖。 可是下一刻,宁行舟就抬起头来,对着秦鸢一笑: “我刚才所说并非戏言,之前是年少不懂事,思忖几日后发现……还是沈家小姐更适合做梁国公府的主母。” “今日一别,以前的种种,就当没有发生过了。” 宁行舟毅然地转身离开,留下秦鸢愣在原地。 那一段时间,秦鸢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几乎再也不敢相信男人的诺言。 偏偏这个时候,当时还是太子的赵承稷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秦府。他好像看出了秦鸢的难过,却从来不问任何原因,只是一直想办法逗秦鸢开心。 渐渐地,秦鸢也懒得回避赵承稷的刻意接近。她想着,若是自己一直不回应,大概这个少年就会死心吧。 没想到的是,一次宫宴上,先皇便邀群臣和家眷,喝醉了后在席上问了宁行舟一句: “皇弟,你已经有了婚约,可承稷还没有太子妃操持东宫。” “今日朕看太子和秦家姑娘颇为相配,皇弟觉得如何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宁行舟,等着他开口。特别是赵承稷,目光央求,希望这位皇叔能帮自己说一句话。 唯独秦鸢低着头,回避着众人的目光。 宁行舟顿了一下,最终站起了身,语气中不带什么感情。 第18章 宁行舟眼中的秦鸢 “陛下说得甚是,秦家乃清流门第,秦大人是太子的老师。而殿下又与秦姑娘相识已久,真是天作之合。” 听着宁行舟坦然地说出这些话,秦鸢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她看到赵承稷满脸是笑地看向她,少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赵承稷当然会喜悦。 他对秦鸢的爱,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为了秦鸢,他放下了作为太子的架子,日日去秦府送糕点;为了秦鸢,他去学了皮影戏,做出伶人的模样来,只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秦鸢一杯一杯地喝着烈酒,却强忍住了所有的情绪,觉得世间事都荒诞的可笑——她从前喜欢的人,对她弃之如敝屣;忽视的人,把她当作掌心的珍宝。 喝醉之后,秦鸢借着更衣之名,走出了大殿。御花园中的风很凉,吹干了她的眼泪。 秦鸢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她看到赵承稷走到了她的面前。在满树的梨花之下,赵承稷低声说道: “阿鸢,今日之事我提前也不知情。但你放心,尽管父皇今日说起了这件事情,但婚嫁上,我全都听你的。” “你若是不愿意嫁我,我绝对不勉强。” 只有十几岁的秦鸢过早地遭受了这样的打击,绝望之际,听着赵承稷的话有些恍惚。 她看向赵承稷,酒意上头,想起赵承稷对她百般包容和爱怜的种种,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明有这样好的一个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却一直在追寻那天边可望而不可即的浮云。 想到这里,秦鸢直接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赵承稷。 少年一愣,随后惊喜地出声: “阿鸢……” 秦鸢觉得自己醉得厉害,却也清醒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低声开口: “赵承稷,你会辜负我吗?” 赵承稷伸出手,温柔地揽住秦鸢: “我赵承稷发誓,此生只爱秦鸢一人,白头偕老、永不相负。” 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秦鸢已经不怎么记得,但是却彻底想明白了: 与其在往事上沉迷,不如潇洒地离开。 至少,不要辜负了今日和明日的自己。 秦鸢彻底放下了宁行舟。 特别是遭遇了赵承稷的背叛后,秦鸢再也不会轻易相信所谓的男女之情。她在别的事情上总是清醒冷静,偏偏因为感情,愚蠢地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两次,又怎么会上第三次当。 所以,当宁行舟提出要跟她进行这样的交易时,秦鸢直接就答应了: 为了自己、为了秦家、为了许许多多的人,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痴傻。只要能达成目标,她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而不远处,宁行舟的房间内,莲桥为他倒好了茶,轻声叹了口气: “国公,这个时候喝浓茶,怕是要难以入眠。” 宁行舟却接过了茶盏,询问道: “阿鸢睡下了吗?” 莲桥点了点头: “秦姑娘那边烛火已经熄灭了,这几天她也着实疲惫。” 说着,莲桥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开口: “国公还是对秦姑娘很是上心的,当初那件事情,为什么不与秦姑娘说开呢?” 宁行舟的眸光变得深沉,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杯盏,苦笑一声: “说开?” “就算是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到底是我先背叛了曾经的约定。” 听宁行舟这么说,莲桥有些着急了: “但秦姑娘肯定会明白国公您的苦衷,她那样聪慧……” 宁行舟却打断了莲桥的话: “姑姑,她现在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何必把她再带进地狱。” 他缓缓喝下了杯中茶,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 几年前的那天,宁行舟一辈子也忘不掉——小說中文網 怀揣着所爱之人和自己的期盼,他跑回了家中。还没等开口跟母亲提起自己和秦鸢的事情,就已经被母亲带来的消息惊住: “行舟,皇后娘娘今日召我进宫,说是想给你和镇北侯家的嫡女赐婚。” “这婚事门当户对,镇北侯又有功勋,与他家结亲百利而无一害。” 宁行舟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他有些猝不及防,愣在原地许久。 想了片刻,他立刻转身,拉起马缰绳就要离去。 “行舟,你要去哪儿!” 母亲在他身后叫喊,宁行舟暂缓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进宫去,求陛下不要赐婚。” “陛下看着我长大,一直很疼爱我,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说着,宁行舟就要骑马而走。他听着身后母亲的喊声,正要狠心无视,却又有一阵喧闹传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快叫大夫!” 宁行舟连忙回头,将母亲扶到了房间内。 那天晚上,宁行舟才知道,原来母亲得重病已久。她在床上拉着宁行舟,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久到让宁行舟恍惚觉得,从前自己十几年的经历都是在虚幻中: “怎……怎么可能……” 宁行舟喃喃着,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 “母亲,您是说陛下忌惮梁国公府,早就想除掉我了?包括父兄都是……” 梁国公夫人气息奄奄,她抓住宁行舟的手,满眼都是泪水: “娘一直让你谨言慎行,就是因为他们整个赵家都是我们的仇人!” “自从太子殿下出生,娘就让你与他亲厚,就是希望能在太子登基后,给我们宁家博一条活路出来啊。” 宁行舟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好像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他娶镇北侯家的千金: 镇北侯居于幽州,却没有兵权,与朝堂诸人都没有牵扯。只有与他家联姻,皇帝才能对梁国公府放心几分。 看着宁行舟的表情,梁国公夫人叹气: “娘知道,你喜欢秦家的姑娘。” “可是你不能违背皇帝的旨意,一旦你有任何事情忤逆他,我们宁家立刻就会大祸临头。到时候,不仅是你我,这府中上下都会因为你的决定丧命!” 那一段时间,宁行舟连续几天没有出门。 他看着天空的飞鸟,消化着母亲对自己说的一切。渐渐地,震惊过后就是仇恨。 宁行舟恨先帝、恨皇上,恨着害他满门的每个人。 他不想像母亲所说的那样,只求为秦家求一条活路。他想报仇,想将那无情无义的皇帝拉下马来! 可是若要报仇…… 第19章 秦鸢永远不会回头 他就注定要与秦鸢这个忠臣之女分道扬镳。 宁行舟要顺从先皇、答应他的一切要求,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待先皇放松警惕后,宁行舟一举揭露他的阴谋、要还父兄一个公道。 他要让先皇认错,甚至举兵逼宫,让先皇去为宁家的冤魂偿命! 如果注定九死一生,又何必牵连上秦鸢。倒不如彻底割舍掉这份感情,自己独自走向一条不归路…… 夜凉如水,十年的经历好像是只是梦境,等宁行舟回过神来,自己还是坐在客栈的桌前,面对着莲桥: “那个时候我努力地去放下阿鸢和自己的一切私情,一心筹谋着复仇之事。” “但我少年时太过愚蠢,先皇突然驾崩后,我竟然寄希望于赵承稷,盼着他与他的父亲不一样,能帮我们宁家申冤。” “没想到,他比起先皇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莲桥满眼都是心疼,宁行舟这些年的隐忍和痛苦,她都看在眼里。莲桥不知道从何处安慰起,只能轻声说道: “国公也不容易。” 这时候,外面响起来打更声。 宁行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情绪的起伏,面上又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宁和。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莲桥,我和阿鸢都有自己的责任,不会让自己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更不允许自己再去追寻什么情爱。” 宁行舟淡淡开口: “在她亲手除掉了皇后和顾姣后,我就会与她和离。此后我所做的事情,都不会牵连到她。” “而这之前,保持我们现在这种不夹杂感情的关系,对我们两个都好。” 莲桥看着宁行舟,心中一片苦涩: 她看着宁行舟一步又一步地走到如今,从前那个阳光般明朗的少年,如今却日日压抑和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终于,莲桥还是忍不住开口: “若是秦姑娘问起以前的事情……” 宁行舟直接回答: “她不会的。” 说着,宁行舟站起身,看向了窗外的冷月: “她远比你想得决绝和冷静,一旦向前走,就不会回头了。” “只要我不去打扰她,她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一晚上,两个人各怀着心思,都没有入睡。 莲桥是第二天早上敲响了秦鸢的房门,她整理好秦鸢的随身物品,轻声叫侧躺在床上的秦鸢: “姑娘,我们该走了。” 秦鸢点了点头,站起来,眼睛里有一些疲惫的血丝: “宁行舟呢?” 听到秦鸢叫宁行舟的名字,莲桥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却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常态,回答秦鸢: “国公爷天没亮就回去了,临走前特意让奴婢告诉姑娘,昨日房中的歹人已经被他带回国公府看管,姑娘尽管放心。” 听了莲桥的话,秦鸢心中也有了些数: 这个莲桥姑姑恐怕是宁行舟格外重视的人,不然昨日的事情,宁行舟也不会轻易告诉她。于是秦鸢也放松了一些: “也好。” 莲桥微微颔首: “姑娘可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找国公爷?”尛說Φ紋網 秦鸢摇了摇头,她知道婚期在即,宁行舟怕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于是只说道: “那好,我们快回京吧。” 带着莲桥和魏城一起出去,秦鸢迎面就看到了正牵着马要离开的赵悦宛。 赵悦宛原本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偏偏秦鸢笑着开口叫住她: “赵小姐,又见面了。” 听到秦鸢的话,赵悦宛根本不想回到看到她的脸。 她心中愤恨,恨秦鸢昨天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恨宁大哥竟然会亲自来看她。 更恨过些日子,即将要嫁给宁大哥的人不是自己。于是赵悦宛转回头,忍耐住了自己内心你的情绪,对着秦鸢笑了笑: “是沈三姑娘啊,这是要离开了吗?” 秦鸢一挑眉: “自然,马上就要成亲了,若不赶紧回去,岂不是要耽误良辰吉日。” 越是听秦鸢这么说,赵悦宛越是嫉妒得要发疯。她几乎要忍耐不住,却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 “沈三姑娘好福气啊,听说成亲当天,就连皇后娘娘都要前来观礼。” “希望沈三姑娘在成婚后,可要好好珍惜上苍施舍的机会,小心到时候一不留神,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福气就飞走了啊。” 赵悦宛等着看秦鸢恼羞成怒的样子,她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她那名门淑女的矜持模样装不下去。 可秦鸢却神色丝毫不变,反倒是淡然笑着点头: “多谢沈小姐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说着,秦鸢上了马车,连看都不看赵悦宛一眼。 她好像听到了赵悦宛在车外发怒,却轻笑出声。莲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感慨: “一物降一物,赵悦宛向来嚣张,却拿姑娘没有任何办法。” 秦鸢拿起旁边的狐皮毯子,轻轻盖在了自己的腿上: “赵悦宛这种人,最喜欢用言语羞辱他人,来看对方难过、失措或者愤怒的样子。” “我表现得越淡然,她越会期待落空。到时候一腔愤怒憋在心里,难免越来越行为无状。” 马车缓缓前行,一晚上没睡的秦鸢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等马车再停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魏城的声音: “姑娘,到了。” 莲桥站起来,将车帘掀开。秦鸢一眼就看到了外面满脸是笑的中年女子,正对着魏城点头哈腰。 一见到秦鸢,那女子上来,行了个礼: “三姑娘,老奴是京城侯府的管事,姓程。” 秦鸢点了点头: “程嬷嬷好。” 程嬷嬷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秦鸢身边的莲桥。她微微一愣,有些疑惑: “这位是……” 秦鸢被莲桥扶起,下了马车后,莲桥才对着程嬷嬷点头: “奴婢莲桥,是国公爷派来贴身伺候姑娘的。” 听到莲桥这么说,程嬷嬷眼中划过了几分急切: “这怎么行,我……” 秦鸢淡淡看向程嬷嬷: “怎么不行,难不成嬷嬷是不信任梁国公府的人?” 这话可说得太重,莲桥和魏城都是宁行舟派去的。若是这话传到梁国公耳朵里,那可了不得。 于是程嬷嬷赶紧改口: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侯府中已经给三姑娘安排了侍女,贴身伺候姑娘呢。” 说着,程嬷嬷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月华,春玲,你们两个上来拜见姑娘。” 第20章 成亲前,将侯府整治一下 程嬷嬷的话音刚落,两个容貌姣好的侍女就走了上来: 她们一个面容清雅如出水芙蓉、一个仪态婀娜似红花妖娆,满眼的多情,丝毫不像是干粗活的侍女。 莲桥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而秦鸢却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毛: “这两位姑娘也是侯府的?” 程嬷嬷连忙点头: “正是。” 秦鸢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 “怎么我在侯府时,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们。” “你们是谁院子里的丫头?” 两个侍女看了彼此一眼,却没有回话。程嬷嬷看到她们的反应,连忙替她们回答: “三姑娘,原本侯府中各位小姐、公子的丫头都离不开身,外院的婢女又粗手粗脚的。” “于是一年前,夫人就特为姑娘在外面买了这两个伶俐的丫头来,作为三姑娘的陪嫁,一起进入侯府。” 秦鸢看了程嬷嬷一眼,对方满脸堆笑,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秦鸢轻声一笑: “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你们两个就先留在我身边吧。” “不过莲桥姑姑是梁国公亲自指派来的贴身侍女,你们断断不可越到她前面去。就暂时做院子里洒扫的活计,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屋子。” 程嬷嬷顿时有了些不悦的神色,她看向莲桥那普普通通的装扮,显然不是什么国公府的体面人,于是下意识地反驳: “这都是夫人安排给姑娘的人,怎么能不让进屋子呢。” 可是她的话刚说完,却已经被莲桥呵斥: “侯府真是好大的规矩,三姑娘是未来国公府的主母。你虽然年纪大,在侯府也是个管事,不过身为奴婢,怎么能越过主子去!” 听了莲桥这一番话,程嬷嬷想着回嘴,犹犹豫豫之下,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她倒不是惧怕莲桥这个人,一个普通的婢女,能有什么能耐。 只是莲桥身后毕竟是梁国公府,程嬷嬷胆子再大、再瞧不上秦鸢,也不敢在国公府的人面前造次: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姑娘考虑。” 秦鸢走上了侯府的台阶: “既然嬷嬷为我考虑,那就当事事听从,不要给主子添堵。” 说着,她看都不看程嬷嬷一眼,向着里面走去。 程嬷嬷连忙跟上,看着秦鸢马上就要进入那装饰精美的院落,她连忙开口制止: “三姑娘,您不能住这间院子。” 秦鸢转头: “我看这几间院子都空着,就单单不许我住?” 程嬷嬷笑着,心中却腹诽: 这个三姑娘真以为自己要嫁给梁国公,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京城谁人不知道,梁国公这些年来从未提过要成亲,甚至不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位未婚妻。 要不是当今陛下催促,怕是这桩婚事都会有变故。等这三姑娘进了国公府,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冷落。 于是程嬷嬷坦然地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这几座院落都是夫人留给四姑娘挑选的。” “四姑娘从小身子弱,旅途艰辛,她还没有到京城侯府居住过。所以这些空院子都被夫人特意留了下来,专等着四姑娘来挑选一间。” 听着程嬷嬷的话,秦鸢忍不住笑了: “四妹妹好大的排场,一个人能住这五六座院子呢。” 程嬷嬷却丝毫不惧: “那是因为四姑娘她爱干净,别人睡过的床、用过的东西,她都不会再碰。” 说到这里,程嬷嬷竟还有些感慨: “夫人宠爱四姑娘之心,我们全府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仦說Ф忟網 秦鸢淡淡地看了程嬷嬷一眼: “既然如此,那嬷嬷说我又该住在哪里?” 程嬷嬷皮笑肉不笑: “老奴已经替姑娘准备好了,咱们府上还有几间客房,虽然是小了些、旧了些,但已经收拾出来为姑娘出嫁所用。” “毕竟姑娘只用这几天,也不必劳师动众的。” 听着程嬷嬷把话说完,秦鸢点了点头,状若无事地走到程嬷嬷近前。 程嬷嬷还摆出那副宽厚笑着的模样,正要继续说什么, 却见到秦鸢轻轻抬起手,“啪”的一声,直接打在了她的那一张老脸上! 程嬷嬷当时就愣住了! “姑娘,你怎么……”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鸢。程嬷嬷在侯府里做了几十年的活,混到管事的位置,全府上下谁不敬重她。 若说起服从,她这辈子在侯府内宅中,只服从夫人和四姑娘两个人。 四姑娘文采斐然、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地位一定在这位三姑娘之上。所以程嬷嬷才一直偏向于沈鹃,不把三姑娘放在眼里。 没想到今天,却竟然被三姑娘打了这一巴掌! 程嬷嬷抬起头,见到秦鸢正一脸淡笑地看着她,语气平和: “我自到这里来,嬷嬷就给了我不少脸色看。我敬重你是侯府的老人,所以给了你几分面子,隐忍到现在。” “不过看来嬷嬷并不能理解我这一番苦心,偏要我当众撕破你这张老脸,才知道……” “这宅院之中,我才是主子。” 这一番动作,引来莲桥欣慰的目光: “姑娘说的没错,这位嬷嬷独自守着京城侯府太久,怕是早忘了高门大院里的规矩了。” 程嬷嬷捂着脸,她敬着莲桥是梁国公府的人,可心中却明白得很: 这位莲桥姑姑穿着朴素,一看就不是什么高等女使。梁国公如此不重视这门亲事,怕只是随便指了个下人来侯府走过场。 与其顺从这位随时可能失势的三姑娘,不如去讨好前途无量的四姑娘。 想明白这点,程嬷嬷也敢抬眼直视莲桥和秦鸢: “我老婆子的确只是下人,但这些院子都留给四姑娘的事情,可都是夫人安排的啊!” 秦鸢回望程嬷嬷: “那程嬷嬷且说说,夫人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程嬷嬷,你这是不把整个镇国公府的规矩放在眼里啊。” 程嬷嬷面对着秦鸢的目光,竟然下意识地生出敬畏来。但她既然已经决意站在四姑娘那边,就不能向秦鸢服软: “三姑娘,老婆子只是个奴婢,做不了主。日后夫人怪罪起来,姑娘又该如何?” 第21章 梁国公府迎亲的人来了 程嬷嬷面对着秦鸢的目光,竟然下意识地生出敬畏来。但她既然已经决意站在四姑娘那边,就不能向秦鸢服软: “三姑娘,老婆子只是个奴婢,做不了主。日后夫人怪罪起来,姑娘又该如何?” 秦鸢看着这老婆子毫无惧色的模样,就知道她仗着侯府的某人的势力,或者是故意刁难她来得到侯府某人的支持。 自己以后要住在京城,如果不立下威仪,恐怕京城侯府的人更要踩到她头上去。 于是秦鸢对着程嬷嬷淡漠地一笑: “母亲与我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吧。” 程嬷嬷顿时没有了言语。 秦鸢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进入了院子。看着程嬷嬷气愤地没有跟过来,她转头低声对着莲桥吩咐: “大婚之事,都要由姑姑来操心,千万不要被有心之人算计了去。” 莲桥点头: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细细察看,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秦鸢又回身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名叫月华和春玲的奴婢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秦鸢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让魏城去查一查这两个丫头的来历。” 看着月华和春玲的举动,莲桥也了然: “是,姑娘。” 大婚之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那程嬷嬷一向对秦鸢的事情不上心,所以实在错漏百出。 好在莲桥为人干练老成,将事情办得井井有条。 眼瞧着就到了大婚的前一天,京城中的百姓都等着看梁国公的婚仪有多么盛大。而皇宫之中,皇后吴清宁也准备起第二天出宫之事: “奴婢这几日听出宫采买的嬷嬷传了闲话来,说……” 吴清宁正在梳妆,见贴身侍女犹犹豫豫开口,一时间有些好奇: “说什么?” 贴身侍女叹了口气: “从幽州那边跟来的镇北侯府丫鬟在街上闲聊,说这位沈三姑娘自幼养在祖母家,又粗鄙无能,很不受镇北侯夫妇的喜欢。” “梁国公似乎也对这位未来的夫人不大满意,但国公爷一贯忠心,想到这是先皇赐婚,所以就还是好好准备着迎娶这位沈三姑娘了。” 听到这里,原本还准备与梁国公夫人拉近关系的吴清宁皱了皱眉: “这么说,就算以后成亲了,沈三姑娘也不一定能跟梁国公说上话了?” 侍女点头: “对啊娘娘,若是如此,就算娘娘给了国公夫人脸面,她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娘娘什么的。” 吴清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的面容算不上绝色,却也端庄秀丽。可本就比赵承稷大上几岁的她,容颜已经有衰老之态。 现在虽然自己在后宫中得脸,但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子女傍身,吴清宁的心中总是空落落的。 吴清宁思索再三,终究还是开口: “就算如此,本宫也要好好见一见这位沈三姑娘。” 贴身侍女有些疑惑: “娘娘是有什么主意了?” 吴清宁一笑: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若是沈三姑娘自幼就是被宠爱长大的,她又怎么会珍惜本宫的笼络。但若是她在国公府备受冷待,而在本宫的帮助下逐渐站稳脚跟……” 听到吴清宁的话,贴身侍女恍然大悟,立刻恭维起来: “娘娘真是绝顶聪慧!” 听到贴身侍女这么说,吴清宁笑意更浓: “虽然这沈三姑娘愚钝粗鄙,本宫教导她也不一定成功。但这件事情惠而不费,实在值得本宫一为。” “好了,去准备明日出宫的事情吧。本宫倒要见一见这位被那么多人嫌弃的沈三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贴身侍女点头: “奴婢这就去准备。” 而京城的镇北侯府内,如今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红绸子挂遍了沈府的各个角落,鞭炮悬挂在门口,只等着迎亲的队伍上门。 房屋之内,秦鸢坐在铜镜前。 秋日红枫一般浓郁艳丽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云鬓精致、凤冠耀眼。三个从梁国公府调来的小侍女正细心地为秦鸢梳妆,而此时,莲桥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 见莲桥欲言又止的模样,秦鸢看了三个小侍女一眼。小侍女立刻明白了秦鸢的意思,纷纷行礼告退。 秦鸢转过头来,看向了莲桥: “是那两个婢女的身份查出来了?” 莲桥点头: “姑娘猜得没错,这月华和春玲的身份果然是有问题。” 听到这里,秦鸢微微挑了挑眉: “难不成她们并不是镇北侯夫人送来的?” 莲桥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接近,才继续说道: “她们是镇北侯夫人买来的没错,不过却不是正经的奴婢。而是从扬州买来的、专门培养给人做妾的女子。” “这些女子大多容貌绝佳,又自幼学习诗书歌舞以及男女欢愉之术。不过却不似青楼女子要接客,她们会一直留着清白之身,等到十五六岁被卖给达官贵人,价格十分不菲。” 秦鸢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忍不住一笑: “母亲是觉得我注定无法在梁国公府生存,所以已经在为侯府找退路了。” “她是觉得,宁行舟纵使会不喜欢我,也会被这两个美貌的侍女吸引。无论何人得宠被抬了做姨娘,获利的都是镇北侯府。” 莲桥一个外人听到秦鸢的话,都觉得心凉—— 王夫人并不知道秦鸢是冒充,她这样做,就是在牺牲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想到这里,莲桥开口: “姑娘,需要奴婢打发了她们吗?” 秦鸢想了片刻,轻轻摇头: “不必,现在赶走她们,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莲桥询问: “那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听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秦鸢拿起口脂,轻轻点在唇上。 镜中身着嫁衣的女子艳丽夺目,眼神中却闪过几分不以为意: “两个一心只知道讨好男子的人,不足为惧。” “莲桥你命人看着她们,说不定以后,她们还能成为我送给母亲的大礼呢。” 而此时,外面的鞭炮声呼啦啦响起。喜娘满脸笑意地从外面走进来,对着秦鸢行了个礼: “三姑娘,梁国公府迎亲的人来了!” Www.XSZWω8.ΝΕt 第22章 皇后要看到秦鸢了 秦鸢拿起了手中的团扇,遮挡在面前。 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外面。耳边是宾客们嘈杂的祝贺声和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可秦鸢都听不见。 因为她看到了一身红衣站那里的宁行舟—— 他还是如清风明月、绝世出尘,喜服的红色反而衬得他格外清雅。 宁行舟伸出手来,轻轻拉住了秦鸢手中的红色绸缎。两个人靠近的那一瞬,秦鸢听到了宁行舟说: “从今往后,我们就要并肩而立了。” 秦鸢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就那样被扶着上了喜轿。团扇被轻轻放下,秦鸢看到眼前的一片喜庆的红色,回忆毫不留情地涌了上来: “原来……喜轿里面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秦鸢曾经期待过两次身穿嫁衣、坐着喜轿成亲:一次是在秋季,宁行舟许下了对她的诺言;一次是在冬季,赵承稷说要立她为皇后。 可是最后,他们都食言了。 七年前她进宫的时候,虽然被封贵妃,可毕竟是妃妾,只穿着内命妇服饰行了册封礼。如今这曾经盼望了两次的婚仪,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举行。现在想想,竟然恍如隔世。 喜轿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秦鸢回过神,知道梁国公府已经到了。 果然,轿帘被拉开,秦鸢踏上地面,抬起头时,看到了府门上的匾额—— “梁国公府。” 围观的百姓纷纷探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秦鸢的身后跟着月华和春玲两个丫头,她们今天特意穿了出彩的服饰,又是一个如出水芙蓉、一个如芍药艳丽。 看热闹的人果然赞叹起来: “这几日听说,镇北侯府的这位姑娘并不出众,没想到陪嫁的丫鬟倒是格外动人。” 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回应: “何止不出众啊,京城这几天都传遍了,说梁国公未来的这位夫人粗鄙不堪,又胸无点墨。” “可偏偏身边跟着这样两个漂亮的侍女,恐怕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国公爷一不小心就搂错人了呢。” “怕是这镇北侯家的姑娘知道自己留不住国公的心,特意挑了这两个侍女来,好巩固地位的。” “能不能巩固地位不好说,到时候别把被自己养的丫鬟踩在脚底下就好了!” 他们毕竟不敢在梁国公府门前放肆,所以尽量放低了声音。 所有人都等着看秦鸢的笑话,伸着脖子希望能够一睹真容,看看她和身后两个丫鬟之间的惨烈对比。 可秦鸢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她想要在京城立足,就必须在众人之间传出名头去。 所以,秦鸢假装被裙摆绊了一下。她微微一个踉跄,团扇轻轻一偏。秦鸢回头看了一眼,便匆匆再次用团扇遮挡—— 惊鸿一瞥间,那明艳的面容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讨论声再起: “这……这……这是镇北侯府家的千金?” “不是说她并不出众,还粗俗可笑吗!” “刚才还觉得那两个丫头美貌,被这沈三姑娘一比,简直是平庸。难怪沈三姑娘敢让她们两个陪嫁呢。” 感受到了秦鸢脚下的踉跄,宁行舟微微靠近她,低声询问: “没事吧。” 秦鸢摇了摇头: “无妨。” 在围观百姓惊叹的目光下,一群人簇拥着他们进入了梁国公府,主屋之内,不少皇亲贵胄、朝廷高官都立在两侧。尛說Φ紋網 而正中主位坐着的,正是皇后吴清宁。 她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今早她在跟各位外命妇的交谈中得知,这位沈三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还是第一次进京。 若是得到自己这个中宫皇后的优待,想必定会感恩戴德。于是,吴清宁满脸笑容地看向一起走进来的宁行舟和秦鸢: “好啊,皇叔与夫人定亲多年,如今可算是修成正果,本宫也算是见证了一段佳话啊。” 吴清宁看不到秦鸢扇子后的面容,但见这位沈三姑娘身材匀称、仪态大方,果真不像是京城的贵女们清瘦、羞涩。 而此时的秦鸢,通过扇子的边缘,看到了吴清宁那一身皇后朝服。她不由得回忆起当初,吴清宁躺在床上,对着她愤怒指责: “秦贵妃,本宫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你。若是你心中有气,你尽管来杀了本宫,为什么要害死本宫腹中的孩子!” 明明自从进宫的那天起,秦鸢就对吴清宁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僭越。她那个时候想着皇后也是无辜,明明与赵承稷并不相爱,偏偏因为一道圣旨进入了这深宫大院。 可是她一直不知道,吴清宁早就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仅将小产之事栽赃嫁祸在秦鸢头上,还对她百般折磨,甚至害死了她亲如姐妹的侍女澜羽! 如今吴清宁坐在她面前,秦鸢心中只有冷笑: 这个愚蠢的女人,被顾姣利用了这么久还洋洋得意。从今往后的日子里,这位皇后娘娘也该成为她秦鸢的棋子了。 “国公夫人拜见皇后娘娘!” 吴清宁身旁的贴身侍女高喊了一声,秦鸢收拾了自己所有的心思,缓步走上前去,用扇子遮挡住面容,在吴清宁面前端端正正行礼: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 看着秦鸢那恭敬的模样,吴清宁很是满意。她虽然看不到秦鸢的表情,但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丫头,初次进京就见到一国之母,想来该格外惶恐吧。 吴清宁想到这里转过头去,给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端着精致的锦盒,走到了吴清宁面前。吴清宁笑着将里面的羊脂玉镯拿出,看向了秦鸢: “国公夫人,虽说按照君臣之礼,本宫是皇后,你是臣妇。” “可若论起亲疏来,国公与陛下一同长大,是陛下的皇叔。而你,则是本宫的婶子,一家人以后要多亲近,若是夫人要进宫,尽管递帖子来,本宫正少个人一起做伴呢。” 说着,吴清宁就拉起了秦鸢的手,要将镯子戴上去。 秦鸢低头谢恩,可就在一瞬间,手中的团扇没拿稳,忽然间掉了下去。 她捡起团扇,抬头时,正好与吴清宁四目相对! 第23章 怎么跟秦鸢长得那么像! 扇子下的人皮肤白皙、红唇艳丽,一抬眸间动人心魄。可偏偏是这样的美貌,却让吴清宁惊得往后退了一下: “你……” 这个人,怎么跟秦鸢长得那么像! 吴清宁难免想起了秦鸢刚被烧死时,贴身侍女与她说的那一番话: 秦鸢死的不甘,怕是有鬼魂前来索命! 难道眼前这个沈三姑娘,就是秦鸢的鬼魂? 面对着皇后的惊讶和害怕,秦鸢故意露出一丝惊慌,抬头看了一眼,做出疑惑的模样。 她低下头来,又拾起了团扇,低眉顺眼笑着说: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如凤凰般耀眼。妾身刚才一见到娘娘,就被娘娘的气度折服,竟然没拿稳团扇,真是让娘娘见笑。” 这一番回应让围观的宾客们都忍不住叹服,都说沈三姑娘粗鄙不堪,可如今看来,举止应对明明都很是得体。 秦鸢刚要拿团扇要挡住脸,却被吴清宁一把抓住了手腕。 秦鸢抬头,看了吴清宁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妾身?” 吴清宁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很想当场质问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秦鸢。 可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失了皇后的仪态。 于是她保持着笑容,拉着秦鸢的手,将一只玉镯戴在了秦鸢的手腕上: “国公夫人,这对玉镯是本宫特意挑选的……” 一边说,吴清宁一边仔细打量起眼前人的容貌: 刚才乍一看,这位沈三姑娘跟秦鸢确实长得像,还真把她吓了一跳。可是认真细看,却又十分不同: 秦鸢瘦弱、端庄,看起来如淡茶般平平无奇。 而这位沈三姑娘却容貌娇艳、体态匀称,一双眼睛里比秦鸢多出许多的灵动。特别是眉心的一点美人痣,更衬出许多女子的韵味。 吴清宁这才渐渐冷静下来,这个人说不定只是跟秦鸢长得像而已。 秦鸢已经死了,那么多人都亲眼瞧着。而且镇北侯府的三姑娘,怎么会有差错。于是吴清宁对着秦鸢轻声一笑: “夫人看,这镯子多衬你啊。” 秦鸢立刻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俯下身子跪拜: “妾身多谢皇后娘娘赏赐,不胜感激。” 这一番动作下,吴清宁还特意观察了秦鸢的身边: 确实有影子,不是鬼魂。 可是,吴清宁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她看着那跟秦鸢有八分相像的脸,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转头看向贴身侍女,发现侍女也震惊地立在原地。可除了她们,四周的宾客都喜气洋洋地看着眼前的婚仪: 是了,秦鸢虽然是贵妃,但没有接受外臣和命妇们见拜见的权力,从来没有与他们见过面。 而礼官此时已经继续高喊出声: “新人拜天地——” 看着秦鸢和宁行舟转过身去,面向天地,而周围的宾客目光全都在新婚夫妇二人身上,吴清宁连忙给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靠近。 侍女凑到吴清宁身边,声音已经有了颤抖: “娘娘,她……” 吴清宁一边保持着笑脸看向秦鸢和宁行舟二人,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 “本宫与秦鸢虽是对手,但好歹同在宫中相处了七年。” “秦鸢是什么秉性、会什么、怕什么,本宫全都知道。就算这位沈三姑娘是秦鸢的鬼魂,本宫也能试探出来!” 侍女有些畏缩: “那娘娘还要结交这位夫人吗?” 吴清宁死死盯着秦鸢,咬牙开口: “若她真的只是与秦鸢容貌相似,本宫为什么不结交。” “只是……” 知道吴清宁有事情要吩咐,侍女微微弯下了腰,凑近了吴清宁: “千万不要皇上看到她,否则难免会生出什么事端。” “还有……” 说到这里,吴清宁看向了外面的天色: “如今也开春了,不如请京中的官员夫人和贵女们一起开场游园会。” “秦鸢生前为人寡淡,舞乐骑射一窍不通,还很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不知道这位梁国公夫人,性情是否与沈鸳相同?” 听到吴清宁这么说,侍女瞬间了然: “奴婢明白。” 而她们的举动,秦鸢在拜堂之余早就放在眼里。 她虽然听不到吴清宁在跟侍女说什么,可已经猜到: 吴清宁突然见到自己,肯定想着试探。可惜了,吴清宁自认为了解秦鸢,却不知道,在宫中的那个秦鸢才是隐藏了自己的本性,让人摸不清、看不明。 而此时,她听到了礼官的一声喊: “夫妻对拜!” 秦鸢转过身,跟宁行舟面对面。 她将扇子向下挪了挪,想要看到宁行舟的眼神,判断他们对吴清宁刚才的行为有什么反应。 可是当秦鸢与宁行舟目光对视的时候,她看到宁行舟的眸光里,竟然多半是认真地凝望。 宁行舟也没想到秦鸢会突然看过来,下意识垂下了眸子。宾客的喧闹声中,他们两个慢慢向着对方行礼。 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三个孩子,在两人周围欢笑着奔跑: “新娘子好漂亮啊,新娘子好漂亮!” 本朝的婚礼格外热闹,在婚仪上不分贵贱尊卑,都可以闹新人。有孩童在婚礼上嬉闹是好事,侍女们笑着给他们发糖。 可是秦鸢行完礼,还没站稳时,那些孩子正好凑过来,在她的身后狠狠一推,方向正好是吴清宁那边。 秦鸢当时就觉察出不对—— 是有人想要她摔在吴清宁面前,甚至扑倒吴清宁,让她在皇后和诸位宾客面前出丑! 就算秦鸢懂得武功,这个时间内也不能在吴清宁面前展示出来。她看着周围的宾客和眼前的宁行舟: 千钧一发之际,秦鸢故意惊呼一声,偏转了身体的方向,直接向宁行舟怀里倒去! 而宁行舟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他下意识已经伸出手,一把搂住了秦鸢的腰: “小心。”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了一起,宁行舟身上那淡淡的茶香瞬间包裹了秦鸢。 而秦鸢却连忙给宁行舟使了个眼色,宁行舟立刻明白过来,目光向宾客中扫去。 然后,就看到了冷冷盯着这边的赵悦宛! 宾客们见到他们抱在一起的场景,先是一瞬间的安静,然后起哄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情况下,大家自然以为那几个孩子是来捉弄新婚夫妇的,于是都打趣起来: “梁国公不愧是沙场武将,这身手就是矫健,一下就把夫人抱住了。” “没想到梁国公也有如此贴心的时候啊。” 礼官脸上也有着笑意,他高声喊道: “礼成,送入洞房!” 一群人簇拥着秦鸢和宁行舟往外走,可秦鸢却见到,赵悦宛冷着脸跟在宾客的后面,渐渐向她这边贴近。 秦鸢知道,这个赵悦宛刚才没有得逞,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秦鸢看到赵悦宛走到了最靠近她的位置,趁着宾客们纷乱之际,悄悄地踩住了秦鸢的裙角—— 如今宾客们都围在这里,若是直接在众人面前摔倒,甚至乱了衣裙,那可就出了大丑!Www.XSZWω8.ΝΕt 秦鸢心中轻笑,脚步停顿下来,伸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扯掉了嫁衣袖口上的珍珠。 她手腕轻轻一动,那珍珠立刻弹出,直接打在了赵悦宛的小腿上。 赵悦宛的注意力完全在秦鸢身上,自己的小腿突然一痛。而身后的宾客们都在往前走,根本没有看到赵悦宛的异常,直接撞在了赵悦宛身上! 赵悦宛身子猛然一歪,直接向前面倒去: “啊——” 众目睽睽之下,赵悦宛扑在了地面上,惨叫出了一声。 第24章 想偷听洞房? 众位宾客都忙着闹新人,完全没想到赵悦宛竟然会摔倒。一时间没注意,鞋子靴子全都踩在了赵悦宛的衣服上。 直到赵悦宛贴身的侍女发现,惊呼着把赵悦宛扶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发髻散乱、满身都是别人的鞋印子。 赵悦宛的贴身侍女捂住嘴: “小姐,你的衣服……” 围观的几个妇人看到之后,连忙上去关心: “哎呀,赵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这么好看的衣裙真是可惜了……” 她们虽然这么说,可眼神中都带了看戏的意味,距离赵悦宛距离较远的甚至已经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得笑出声。 赵悦宛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是想让秦鸢出丑的,为什么最后摔倒的成了自己! 赵悦宛只记得,刚才自己的注意力都在秦鸢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小腿似乎被人狠狠踢了一下。看到众人嘲笑的目光,赵悦宛愤怒至极: “是谁……” 就在她要喊出声的时候,侍女连忙拉住了她: “小姐,这可是梁国公的婚宴,皇后娘娘还在里面呢。” “万一闹起来,可不是小事啊。” 赵悦宛努力隐忍下来,再想抬头找秦鸢的时候,却发现她和宁行舟已经走出了很远。 看着秦鸢和宁行舟双双穿着嫁衣的背影,嫉妒和愤怒几乎要吞噬赵悦宛所有的理性。宾客一个又一个地从她身边走过,而她却毫无动作,只是死死盯着秦鸢。小說中文網 贴身侍女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害怕: “小姐……” 赵悦宛看到周围没有人,低声呵斥侍女: “真是个废物,我不是说,要让那些孩子将秦鸢撞到皇后娘娘那边吗?” “那些小兔崽子怎么把秦鸢撞到……” 想到刚才宁行舟拥抱着秦鸢的模样,赵悦宛的双眼通红。侍女吓得缩了脖子,担心赵悦宛将气撒在她的身上: “奴婢确实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的,谁知道梁国公会抱住沈三姑娘。” 赵悦宛听到侍女的话,更加愤怒,她一巴掌打在了侍女的脸上: “废物,都是废物!” 侍女委屈地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敢流出来。 赵悦宛却丝毫不在意一个丫头的想法,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脏污的裙摆: “秦鸢,你可别得意得太早。过些日子京城内贵女肯定要举行不少游园会,到时候,我自然有你好看!” 秦鸢自然能猜到赵悦宛的愤恨,她却并不在意: 或许等婚仪这几天结束,也是时候该让赵悦宛吃一些教训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送着秦鸢和宁行舟进了洞房,几个梁国公府的女性长辈走到了他们面前,说着喜庆的贺词。 “请国公和夫人共饮合卺酒!” 莲桥将系了红绳的两半匏瓜递到了秦鸢和宁行舟的面前。 若是在七年前,秦鸢手中拿着合卺酒、面前坐着宁行舟,心中不知道该多么欢喜。或许会羞涩地红了耳朵,轻声地对着宁行舟喊一声“夫君”。 可是如今,秦鸢的心中只有一片平静。 这不过是她完成复仇的一条道路罢了,无论是利用吴清宁,还是嫁给宁行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秦鸢喝下了手中清澈的酒水,身旁都是一些女眷笑着闹着的声音。可是她看不到的是,宁行舟眼中闪过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 以及莲桥看向他们二人时,那苦涩的眼神。 “时候也到了,国公爷该出去敬酒了。” 莲桥恰到好处地提醒,让宁行舟回过了神。他站起了身,眸光还是像往常一般清冷。 众人随着宁行舟一起出去,秦鸢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身玉立,在一众人中显得如雪山中的青松,格外夺目。 整个屋子一时间又陷入了寂静,秦鸢正要低头,却听到了轻微的“吱呀”一声,好像有人在关门。 秦鸢看过去,只见到莲桥去而复返。她走到了秦鸢身边,低声开口: “夫人,那个程嬷嬷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似乎在找地方藏匿。” 秦鸢微微扬了扬眉毛: “程嬷嬷?她这是想使什么手段,还是想在外面偷听?” 莲桥询问: “夫人需要奴婢怎么做?” 秦鸢思索一番,便有了主意: “找人暗中看着她,若是她搞什么小动作,就偷偷把她抓住。就说屋里丢了东西,看她鬼鬼祟祟所以询问一番。” “若她是在偷听……” 说到这里,秦鸢一笑: “程嬷嬷是侯府里的老人了,既然听墙角,那我自然会让她如愿了。” 莲桥想了想,又问道: “那两个叫月华和春玲的丫头,夫人打算安置在什么地方?” 秦鸢将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转了转: “她们不是想接近国公吗,莲桥姑姑就跟国公说一声,把这两个丫头放在国公的书房外打扫。” 听到秦鸢这么说,莲桥有些吃惊: “可是夫人,她们一看就心怀叵测,像是专门培养来勾引侯爷的,难道夫人就不怕……” 秦鸢笑着抬头看向莲桥: “难道姑姑觉得,她们会在你们家国公身上得手?” 莲桥一愣,脸上也露出了笑: “是,奴婢明白。” “那奴婢先让人去查看那程嬷嬷的意图。” 一时间,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秦鸢站起身来,坐在了梳妆台前,将满头的钗环都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 烛光映照着桌子上的珠钗,有些过于耀眼。秦鸢抬起手,看向了手腕上的一对玉镯,放低声音自语: “皇后送这样贵重的东西,怕是……” 怕是原本是存着拉拢她的心思吧。 不过现在,吴清宁怕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秦鸢一想就知道,以吴清宁那草包的性格,怕是早就吓坏了。比起怀疑秦鸢,吴清宁更盼着自己是真的认错了人。 用不了多久,她肯定还会来试探秦鸢,来证明沈鸳并不是那冤死的秦鸢鬼魂。 而这个时候,门又被推开。莲桥手里端着果子,放在了秦鸢的面前: “夫人饿了一天,先吃些果子吧。” 说着,她趁着低头的功夫,在秦鸢耳边轻声说道: “那程嬷嬷已经躲在了房后,定是打算偷听的。” 第25章 洞房花烛,巫山云雨 秦鸢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她拿起盘子里的一枚点心: “知道了。” 莲桥俯身行礼: “那奴婢先退下了。” 虽然莲桥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秦姑娘和国公的事情自始至终她都了解,国公爷虽然对秦姑娘有所不同,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家梁国公那是出了名的疏离冷淡。 本朝民风开放,礼仪规矩算不上严格。所以在京城这样声色犬马的富贵窝里,世家子弟、王公贵族要么妻妾成群、要么红颜无数、要么流连于秦楼楚馆。 可宁行舟偏偏是其中的异类,多少家族想破脑袋地送女人给他,都没有任何作用。 这样的国公……能跟秦姑娘演好这出戏吗? 门刚被关上,秦鸢就听到莲桥的声音: “国公爷。” 秦鸢知道,是宁行舟来了。 她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又坐回了床榻上,静静看着外面。 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一身红衣的宁行舟走了进来,目光与秦鸢相对。他看起来并没有喝酒——也难怪,这整个朝堂之内的官员,还没有几个有胆量给他灌酒的。 可在这一片洞房花烛中,宁行舟的清冷和克制显得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就如同谪仙一般,不惹尘埃地走到了秦鸢的面前: “今日……” 宁行舟的话还没有说完,秦鸢就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本来宁行舟就对秦鸢没有防备,感受到她的动作后,知道秦鸢大概是有所筹谋。 果然,秦鸢站起身来,贴近了宁行舟,在他的耳边千娇百媚地说出了一句: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呀……” 秦鸢毕竟不是青涩的小姑娘,这些事做起来丝毫不窘迫。 可是宁行舟明知道秦鸢在演戏,心跳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他闻到了秦鸢身上蔷薇花的香气,浓郁又勾人。 而秦鸢却与他越贴越近,带着清香的气息打在他的耳间,让宁行舟有些燥热。他握紧了双拳,却听到秦鸢这时候压低了声音开口: “外面有人窥探。” 宁行舟一下子警惕起来,他转过脸来面向秦鸢,低下头来—— 而就因为这个动作,他们二人近在咫尺。秦鸢仰着头,几乎与宁行舟鼻尖相碰、呼吸相闻。 这一刻,宁行舟感觉自己的理性在燃烧。可他努力保持着冷静,同样压低了声音: “是谁?” 秦鸢微微歪头,让他们二人打在门上的影子,看起来正好是相拥而吻的模样: “京城镇北侯府的管事,程嬷嬷。” 说到这里,秦鸢瞥了一眼墙上的影子:那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正如同真正新婚的夫妻一般,龙凤花烛的火光映照下,暧昧且缠绵。 宁行舟微微皱眉思索,而此时,秦鸢突然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女子曼妙的身段完全贴在了他的身上,让宁行舟几乎能感受到秦鸢身体的每一处轮廓。宁行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保持了冷静,轻声询问: “镇北侯府一向谨慎,她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秦鸢轻声一笑,踮起脚来,又凑到了宁行舟的耳边: “她估计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在新婚之夜就因为对我的厌弃,直接离我而去吧。” “若是你直接离开,她大可以在日后不给我好脸色看;若你留了下来,她大概就会想起来,我也是镇北侯府里的主子。” 虽然秦鸢在说侯府的形势,但宁行舟此时却心猿意马起来。刚才秦鸢的那一声笑,让他感觉到身体渐渐发热: “这样说来,我们要多在这位嬷嬷面前演戏才行。” 宁行舟抬眼看秦鸢的时候,却见到秦鸢的笑容变深: “好了,差不多了。” 一时间,宁行舟没有明白这“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而秦鸢却勾着他的脖子,向身后的床榻一倒。 宁行舟没有料到秦鸢的这番举动,他却随着秦鸢的动作,也向旁边倒去—— 他们的动作顿时变成了一同侧躺在床上,面对着面望向彼此。 随之而来的就是秦鸢的一声勾魂摄魄的轻呼声: “夫君……别……” 说完这句话,秦鸢看着宁行舟,见对方面露微微的惊讶,一时间觉得有趣: 宁行舟向来不近女色,哪怕多少京城闺秀对他倾慕已久,他却从没有过什么红颜知己、露水情缘。 如今洞房花烛夜,要在别人的窥探下演一出周公之礼,宁行舟倒是比秦鸢更多出几分青涩和生疏。 想到这里,秦鸢心中轻叹,看来只能由自己主导这场戏了。 她对着宁行舟使了个眼色,坐起了身子,用手轻轻搭上了宁行舟的胸膛,缓缓解开宁行舟的衣衫。 门上的影子上,演绎出一幅宽衣解带的香艳画面。 秦鸢的手指轻轻往下…… 她本是一番内心毫无波动的表演,可是宁行舟却冷静不下来了。 他感受到秦鸢的手指在他的身上划过,每接触到一寸皮肤,都好像在上面点燃了烈火,燃烧着蔓延至全身。 宁行舟觉得自己的冷静正在渐渐消失,他想偏头不去看秦鸢,却正好看到了映在门上那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就好像真的是巫山云雨、男女之欢。 宁行舟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的呼吸愈发的粗重,看向秦鸢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灼热。而秦鸢也觉察出了宁行舟的异样,她低头疑惑询问: “你……” 可这个时候,宁行舟却是突然握住了秦鸢的手。在秦鸢怔愣之时,宁行舟一个反身,直接将秦鸢压在了床榻上。 他用手撑在秦鸢的耳侧,秦鸢猝不及防间,今天第一次出自真心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可秦鸢还记得自己正在被人监视,所以压抑住内心的惊讶,故作娇羞地说出了一句: “夫君……” 听到这一声呼唤,宁行舟的心跳更快了。 他在这时候俯下身来,与秦鸢越靠越近—— 秦鸢低头,却见到男人宽松的红衣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下来,垂在了秦鸢的脸颊上。 她能听到男人的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身上那勾人却悠长的茶香。 眼看着男子地带着凉意的薄唇就要贴上来,秦鸢一时间也有些慌: “宁行舟你——” 第26章 必须让他们臣服 可是她下一刻却顿住了: 因为男人略过了她的唇角,而是凑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别怕,魏城来了。” 秦鸢有些惊讶,这句话带着几分的温柔和安抚,此时此刻从宁行舟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让她意想不到。 而就在此时,外面果然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像是侍卫在巡逻。紧接着,就传来了魏城的声音: “你这个婆子,在这里做什么!” 随之而来的就是程嬷嬷有些慌张地解释: “奴婢……奴婢刚从镇北侯府来,对国公府不熟悉,一时间迷了路……” 魏城怒喝一声: “快滚,打扰了国公和夫人,有你好看!” 程嬷嬷连忙答应: “是……是……”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逐渐寂静下来。 秦鸢终于松了口气,她推了推宁行舟: “走了。” 她以为宁行舟会立刻恢复到原本那清贵疏离的模样,没想到宁行舟却顿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坐起了身。 他来到床边,背对着秦鸢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秦鸢看不见宁行舟的表情,却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所有人都知道,梁国公宁行舟是一等一的清冷淡然,哪怕战场上遇到百万敌军,也难得见他皱一下眉头。 可如今的他…… 没等秦鸢想出什么结果来,就听到宁行舟开了口: “刚才在前厅听到皇后说,后日要在季春马场开一场游园会。” “她说知道你从未进京过,想让你与京城的官眷们都见一见面。这样的事情,赵承稷大概会同意的。” 听到吴清宁,秦鸢便不再想刚才的事情,而是坐起身来: “她真是丝毫不令人惊喜。” “这次游园会,怕就是来试探我的。” 宁行舟点了点头: “你心中有数就好。” “还有……” 他故意说了这么久的话,那种燥热的异样感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可心跳还是快得很,每每感到秦鸢在他身后有任何动作,他的感官好像都变得异常敏锐。 宁行舟轻咳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 “随你陪嫁来的那两个丫头恐怕心思不纯,大婚之日不在你这边侍候,却总在我面前出现。” 说到月华和春玲,秦鸢轻笑一声: “她们本就是王夫人派来引诱你的,盼着日后能当上姨娘呢。” 这一点宁行舟倒是早就猜到了,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 秦鸢略一思考: “若是这女子家中对你在朝中有助力,纳几房侧室、良妾什么的倒也无妨。” “只不过这两个丫头怕是王夫人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且出身不清白,怕是日后成了祸患。” 后面的话宁行舟也明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秦鸢说“纳几房侧室、良妾什么的倒也无妨”的时候,心中有一瞬间地发堵。 可秦鸢的话确实在理,宁行舟也摸不清自己的心绪,只能沉默下来。秦鸢没有发现宁行舟的异常,只是继续说着: “我已经让莲桥将她们安排在你的书房伺候。” 听到这里,宁行舟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眉心轻轻皱起来: “什么?”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只是听到这句话时,刚才还堵塞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了几分的恼怒。 秦鸢确实没想到,宁行舟会是这个反应。但她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 “我知道,这两个婢女实在是配不上你的。不过我将她们放在你身边,是另有打算。” 宁行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他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因为喝了几杯酒,变得不理智起来了。 喝酒误事,日后可不能这样。 他听到秦鸢解释: “王夫人这样处心积虑地想往你身边塞人,看来是完全没把我这个国公夫人放在眼里,还指望着我逆来顺受呢。” “可要想真正得到镇北侯府的势力,顺从是没有用的,必须让他们臣服。” 说到这里,秦鸢轻声一笑,坐在了宁行舟的身边: “这两个侍女从小被教导成为得宠的姨娘,不过是想求一番荣华富贵罢了。” “你说她们日日都在你身边守着,却总是得不了手。急切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宁行舟立刻明白了秦鸢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之后,宁行舟站起了身,回头看向秦鸢: “我以后每晚都睡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外面有侍卫替我们把守,你不必担心。” 秦鸢点头,看着宁行舟向外走去的背影,难免心中有些感慨。 从今天开始,她和宁行舟就要扮演夫妻了。 洞房花烛之夜,吴清宁还没有回到皇宫。 浣衣局中却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趁着夜色跑出来,向着御书房而去。 今晚皇后不在,本来就在秦鸢被陷害后无比松懈的宫人们,如今更是懒散。浣衣局里少了一个人,竟无人发现。 那身影在黑暗之中冲到了御书房前,终于被皇帝的贴身护卫发现。他们纷纷持刀上前,而那瘦弱的身影却突然跪了下去,哭喊声响了起来: “陛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总管太监高元心中一惊,暗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惊扰圣驾。 他连忙上前,借助手中的灯笼光芒,看清了眼前人的脸——精致的一张小圆脸,此时却布满鞭痕,身上更是像皮包骨一般,似乎是随便就能被风吹走。 高元立刻认出了这个人: “你是澜星?” 澜星看到了高元,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高公公,奴婢要见皇上,奴婢要见皇上!” 澜星和澜羽两个人,是陪着秦鸢一起进宫的陪嫁丫头。当初秦鸢被陷害,香儿指控澜星帮助秦鸢下毒,从此澜星就被打入浣衣局受苦。 她一心想帮秦鸢洗刷冤屈,即便在浣衣局日夜洗衣,依旧在调查当年的事情。 可没承想,那天她听到冷宫的侍女在浣衣局随意聊天: “那个秦鸢死了之后,宫中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先是停尸房莫名其妙地着火,香儿和小芸子丧命,现在连御花园里的花都不开了。”wWW.xszWω㈧.йêt 这个时候澜星才知道,原来她们家主子已经殒命了! 澜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高元,而她的声音终于惊动了赵承稷。 皇帝从御书房内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身妃色宫装的顾姣: “闹什么呢!” 第27章 皇上,贵妃娘娘已经死了! 高元心道不好,他连忙转回头,帮澜星掩饰: “陛下,这丫头大概是得了失心疯,所以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奴才让人将她轰出去,扔到安乐堂去。” 安乐堂是宫中安置有病宫女的地方,由管事看护。若是病好了,就要前往浣衣局做事。高元这样做,显然是为了帮澜星。 澜星虽然知道高元的好意,可忠心的她却不愿意独自偷生—— 她们家娘娘死得那样惨,一定要告知皇上,让她为娘娘主持公道才行! 所以,当几个侍卫要来轰走澜星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最前面的侍卫,爬到了赵承稷面前,仰头喊道: “陛下,我们娘娘还没有洗刷冤屈,就已经……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还请陛下彻查当年之事,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听到“不在人世”这几个字,赵承稷的眉头猛然一皱。他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的心竟然在那一瞬间有刺骨的疼痛: “你说什么?阿鸢她……” 一旁的顾姣看向赵承稷: 这样的情况下,赵承稷对秦氏脱口而出的称呼,竟然还是“阿鸢”。看来皇上的心里,并不是对秦鸢完全的厌弃。 若是真的让他知道了秦鸢的死讯,岂不是真的会彻查? 想到这里,顾姣在赵承稷身旁柔柔一笑: “秦姐姐也真是的,为了让皇上去看她,这样的谎话都能说。” 听到顾姣这么说,赵承稷的面色才有了些松动: 对啊,秦鸢怎么可能会死。她这个倔强又高傲的女人,如果真的要死了,定然不会这样无声无息。 于是赵承稷看向了顾姣: “还是娇娇看得透彻。” 顾姣拉住赵承稷的胳膊: “之前那个澜羽就来跟皇上说,秦姐姐病重,皇上亲自去了关雎宫看望,秦姐姐还不是好端端的一点儿病都没有。” “这才多久没见,难道一个康健的人突然就……” 说到这里,顾姣似乎怕忌讳一般,用帕子掩住口: “不过皇上也别怪秦姐姐了,她说不定是太想念皇上,所以宁愿咒自己殁了,也想要跟皇上说几句话。” 听到这里,赵承稷一方面对秦鸢更加不耐烦,另一方面却感到了几分得意: 就算秦鸢再清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这样用手段苦苦地求他回头。 于是,赵承稷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罚澜星,对着高元随意挥了挥手: “把她带到安乐堂去,别再出来发疯。” “还有,跟冷宫的管事说,再让秦鸢不安分地做出这些下作手段,就等着掉脑袋吧!”ωww.xSZWω㈧.NēΤ 高元松了口气,走到了澜星的身边: “是,皇上。” 澜星还想说什么,却被高元狠狠拽住了胳膊。这样的情况下,澜星也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皇上都是不会信的。 赵承稷却已经转过了身,对着顾姣柔声说道: “你兄长前些日子处理河东科考舞弊和学生闹事,办得很漂亮,着实是立了大功。” “如今中书空悬,朕打算让你兄长继任宰相之职。而你弟弟在西南也平定匪乱有功,着实是将才,朕已经封他为定国将军,官居从二品,你可还高兴?” 顾姣眼睛一亮,连忙谢恩: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澜星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是忍不住泪水。见到赵承稷已经回了御书房,高元叹了口气,低头将澜星扶了起来: “你呀,就算是要为娘娘求情,也不能说这样的谎话。幸亏今天皇上因为朝政上的事情心情好,不然啊,你现在就小命不保了。” 澜星仰起头来看向高元,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高元一看到她这个表情,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跟我走。” 高元一直领着澜星到了无人的地方,这才紧张地询问: “难道贵妃娘娘……” 澜星哭着点头: “奴婢没有撒谎,娘娘她真的去了!” “不过皇后娘娘和荣妃娘娘不许冷宫的人说出去,您这才不知道啊!” 高元连忙捂住了澜星的嘴,他回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现在不能让皇上知道,荣嫔娘娘最近深得皇上宠爱,顾家又炙手可热,她难免会在此事上作梗。” 澜星抬手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 “那……那我们娘娘的冤屈可怎么办啊……” 高元深吸了一口气,在宫中待了几十年,他迅速保持了冷静,这才缓缓开口: “你不要急,先在安乐堂住着。贵妃娘娘的事情……” “待我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向皇上说明。” 澜星点了点头,高元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一声: “快去吧,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我就不派人跟着了。” 看着澜星离去的背影,高元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满宫里的人都不喜欢秦贵妃,当时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时候,他还听到有不少宫人暗中嘲讽: “亏得她还是曾经的丞相府千金,却严苛寡恩,咱们当初只是拿了库房中一些积年不用的东西、收了小宫女太监一些钱财,就要被打发来干粗活。” “对啊,如今她有这个下场,也是活该。以后荣嫔娘娘做了众妃之首,就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了。” 可是高元跟这些人不一样。 所有宫人都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可高元自幼服侍先皇,又看着赵承稷长大,是真的盼望皇帝能好。 高元很钦佩秦鸢: 赵承稷继位之后,宫中的账目本就不清。再加上国库私库都空虚、年年灾荒不断,一两银子要掰成两份花,朝中的贪官却依旧我行我素,就需要宫里杀鸡儆猴以正国法。 秦鸢协理六宫,更是丞相之女,必须为天下之事操心。所以她在宫中立下规矩,严惩贪赃枉法之人。 偏偏这个时候,顾姣站出来做了好人。她扑到秦鸢的面前,柔柔弱弱、声泪俱下地求情: “贵妃娘娘,他们在宫中讨生活也不容易,就饶过他们吧!” 渐渐地,顾姣成了宫人心中的那个温和、良善之人。反倒是为后宫鞠躬尽瘁的秦鸢,倒是被宫人厌弃。 高元正打算回去,却听到了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有女子的声音叫住他: “高公公,这么晚了不在皇上身边,倒是有雅兴出来转转?” 第28章 这位梁国公夫人到底是人是鬼! 高元转过头,正好看到了吴清宁。 他连忙行了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吴清宁被贴身侍女扶着走过来,笑着回应: “高公公快起来吧,不必这样多礼。皇上在御书房吗?本宫刚从梁国公府回来,要跟皇上陛下说一说今日婚仪之事呢。” 高元的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 一看到高元的表情,吴清宁就知道赵承稷怕是不方便见她。于是吴清宁询问: “陛下已经歇下了?” 高元尴尬一笑: “是荣妃娘娘在御书房陪陛下呢。” “陛下特意吩咐了,今日不召见嫔妃,皇后娘娘累了一天,恐怕也是乏得很,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听到高元的话,吴清宁皱起了眉头: “荣妃?皇上以前从未宣召她去过御书房,怎么今天反而……” 高元看出了吴清宁的惊讶和怒气,却也只能照实回禀: “皇后娘娘,荣妃娘娘的兄长和弟弟都立了大功。皇上有意让顾大人继任宰相,顾小将军也升至二品。” “皇上龙颜大悦,特意留荣妃娘娘在御书房侍候,还有晋升荣妃娘娘为贵妃之意。此等荣宠,怕是连从前的秦贵妃也比不上呢。” 吴清宁一时间有些发怔,她刚因为梁国公夫人与秦鸢相像之事而惴惴不安,怎么顾姣又突然得皇帝如此偏爱。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地在心中安慰自己: 顾姣毕竟进宫晚,对她这个皇后更是百依百顺。就算是暂时受宠,也不过是因为兄弟的功劳而已。 于是吴清宁保持了冷静,对着高元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去了。烦请公公告知陛下,本宫后日想出宫一趟,便邀官眷办一场游园会,让京城女眷们都与梁国公夫人熟悉一番。” “陛下若是同意,烦请公公告知本宫。” 高元弯腰: “是,娘娘。” 侍女扶着吴清宁的手,向凤鸣宫走去。吴清宁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不稳,一个没留神,差点儿摔倒。 她越发烦躁,甩开了侍女的手,恨恨地往前走了几步: “本宫真是一刻也等不了,顾姣的事情先不着急。你快吩咐下去,抓紧准备游园会的事情。” “后日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位梁国公夫人到底是人是鬼!”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睡不着。 秦鸢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那红色绣金线的纱帐,头脑异常的清醒。 一直到天空已经有了几分亮光,她才合上了眼睛,陷入睡梦之中。 梦里,她看到了曾经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 数年前,十五六岁的少年赵承稷穿着龙袍,脸上是干净的笑容。他脚步轻快地走到了秦鸢的房间,没有让人通报,只是歪了歪身子探进头来: “阿鸢?” 秦鸢那时也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女,却埋头读着卷宗典籍。见到赵承稷进来,秦鸢站起来行礼: “陛下……” 赵承稷连忙上前拉起了她: “我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我成了皇帝,你也不用管这些劳什子礼数。” “你放心,过些年我一定娶你、立你当皇后。这六宫大权永远都是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唯一爱的人。” 当时年纪尚轻秦鸢听到这些话,怎么可能会不心动的。可一切的镜花水月,都在赵承稷长大后,烟消云散。 赵承稷立了小官家的女儿吴清宁当皇后,他万般自责,却只能抱着秦鸢哭着说: “阿鸢,朕年幼无法做主,皇后的人选只能听母后的。” 秦鸢选择理解他、原谅他,抛弃了家族“宁为卑者妻,不做贵家妾”的祖训,成为赵承稷的妃妾。 后来秦鸢才知道,赵承稷不立她为后,是因为忌惮他们秦家、忌惮父亲这“相国”“帝师”的权柄,不想让父亲再多一重“国丈”的身份,更不想让中宫嫡子流淌秦家的血液。 秦鸢怎么会不理解皇帝的心思,可她那时候被皇帝所迷惑,忘记了自己从小秉持的冷静。 自幼聪慧的她,竟然想不到古人说的话: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阳光渐渐明媚起来,照在了秦鸢的面颊上。她有些疲倦,不到一个时辰的小憩,实在是难以消减掉前些日子的疲惫。 可是秦鸢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重重叠叠的帷幔,而是…… “宁行舟?” 宁行舟早已换上了他那一袭白衣,墨发轻轻披散,让他清冷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慵懒。他将食指抬起来,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果然,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一大队侍女,端着衣物首饰,进来站成一排行礼: “国公、夫人,时辰到了,夫人该向族内长辈请安了。” 帘幔被拉着,秦鸢也看不到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她更不清楚梁国公府的规矩,于是给宁行舟使了个眼神。 宁行舟会意,对着外面说道: “先把东西放下吧,莲桥留下。” 侍女们纷纷称是,随着一阵脚步声,屋内果然寂静了下来。 秦鸢起了身,越过宁行舟,抬起手来掀开了帘幔。外面是只有莲桥一个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秦鸢: “奴婢服侍夫人梳妆。” 秦鸢有些奇怪,她和宁行舟都穿戴格外整齐,显然不像是经过了周公之礼的新婚夫妻。怎么莲桥丝毫不觉得惊讶,反而像是料到了一切般。 可秦鸢没有问,只是点头: “有劳姑姑了。” 莲桥为她准备的是茶花红的交领衣裙,却并没有里衣,这让秦鸢只需要在原本所穿的中衣外套上新衣。 等秦鸢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时,宁行舟已经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淡淡开口: “梁国公府的情况,你想必也知道。” “父兄叔伯战死,母亲病逝,如今所剩下的亲眷,只剩下了一位姑母。” 这些秦鸢从前都听宁行舟说过,他们梁国公府所有男子都是沙场武将,当初一场大战,葬送了除宁行舟外的所有男丁。 所谓满门忠烈,也不过如此了。 秦鸢向来敬重梁国公府的忠义,于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姑母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定然好好孝敬她。” 没想到,宁行舟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29章 国公夫人好气质 秦鸢有些疑惑地看向宁行舟,就听到他继续说: “宁家的儿孙只剩我一人,姑母难免格外小心些。” “她曾经为我的婚事操心不已,想寻一位擅长管家又懂得兵法武艺的女子。在她眼里,只有这种女子才能在未来撑得起整个梁国公府。” 秦鸢也听明白了宁行舟的意思: “按照你所说,姑母应该是很不喜欢我这个传闻中粗鄙不堪的新妇。” “毕竟大家都说,沈三姑娘既不擅长管家,又没读过多少书,更别提什么兵法谋略了。” 宁行舟微微一点头: “不过这都是小事。” “沈三姑娘不懂,秦姑娘却懂。” 秦鸢惊讶地看向宁行舟,下意识望了莲桥一眼。却见莲桥正浅笑着看她,顿时明白了什么。 果然,宁行舟对她解释: “莲桥什么都知道,你有事不必瞒她。” 秦鸢看向莲桥,见对方冲着她点了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跟了国公爷二十多年,知道事情轻重。” 这对于秦鸢来说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毕竟无论是谁在外人面前演一天的戏,都会格外疲惫。 若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要防备,那岂不是如同刑具一般: “那就有劳莲桥姑姑费心了。” 莲桥连忙行礼: “侍奉国公和夫人,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奴婢这就陪夫人去见姑太太。” 秦鸢在莲桥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前厅,一路上看着莲桥,秦鸢难免想起了陪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 澜羽和澜星,都是跟她情同姐妹。当初一起进宫,秦鸢本来还想着在京城中给她们找个好的归宿。 若是她们不愿嫁人,也能帮她们买块土地、开个铺子,总好过一辈子当人奴婢、战战兢兢的好。 没想到,自己一朝被陷害,连累了自己最好的两个姐妹。 澜星被罚到浣衣局,澜羽被杖毙…… 想到这里,秦鸢只觉得心痛得厉害。她在意的人都毁在了赵承稷、顾姣和皇后手中,如今有了复仇的机会,她定然要让那帮人血债血偿。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前厅,秦鸢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衣、端庄秀丽的中年妇人。她坐在客座上,手中拿着茶盏,正慢慢品着手中的香茗。 秦鸢心想,这应该就是宁行舟的姑母宁平君了。 宁家毕竟世代为将,哪怕是宁平君是女儿身,眉眼间依旧有将门虎女的英姿。想到她为梁国公府和宁行舟做出的一切,秦鸢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于是,秦鸢走进门来: “让姑母久等了。” 宁平君低头看着盏中的茶水,没有立刻抬头看秦鸢: 昨日有皇后在场,她这个长辈也不好上前充大,所以并没有见到秦鸢的真容。 不过宁平君不是深闺中的愚昧妇人,耳聪目明的她为了梁国公府的未来,早就派人去幽州打探过了: 她这个侄媳妇,生来不祥、又愚钝不堪,一直长在乡野就罢了,前些日子回府,竟公然顶撞母亲、责骂家中侍奉多年的老仆人。 听说,更是在街上与昭勇将军家的女儿赵悦宛发生了口角,羞辱了赵家千金。 如此飞扬跋扈又愚昧无知的人,实在是没有资格当国公府的主母。 可毕竟是先皇赐婚,宁平君也无法改变。她今日早早前来,就是想给这位侄媳妇来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国公府的主母不好当。 日后要夹紧尾巴做人,别像从前那样张扬。 想到这里,宁平君终于抬起了头: “你……” 可只是一眼,她就愣住了。 宁平君想象中的秦鸢,应该如鲁莽的泼妇一般,趾高气扬、没有礼教。 可眼前这个人…… 见到宁平君抬头,秦鸢走到了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新妇见过姑母。” 莲桥这个时候端着茶水上前来,秦鸢接过茶杯,递到了宁平君的面前: “请姑母喝茶。” 宁平君有些惊讶: 且不说这个新媳妇的长相,秀丽绝色又不失雅致。就是这通身的端庄气派,就连那些掌家多年的夫人们,也不一定比得上。 宁平君意料不到也是应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所谓“新婚”的国公夫人,其实曾经做过全天下最大的后宅管家:协理六宫的贵妃。 “你就是行舟的新妇啊。” 整理好了思绪,宁平君没有接过茶杯,只是做出威严的长辈模样,淡淡打量着秦鸢。 秦鸢知道,这位长辈从前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难免刁难,于是微微颔首: “是,姑母。” 宁平君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接过茶杯的意思,反而质问: “为人媳妇,不是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了,事事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 “长辈在这里坐了这样久,你才起床来问安,到底不合规矩。” 秦鸢面上带着笑,知道京城里的陋习如此:新婚媳妇第一日向长辈请安,总要遭受一场磨难,来让长辈在媳妇面前树立起威严。 可她来梁国公府不是来做媳妇,而是来做主母的。 她敬重宁平君这样的将门虎女,却不会事事做小伏低。若是今日在满屋的下人面前唯唯诺诺,那以后管理起梁国公府来,岂不是多有不便? 于是秦鸢轻声一笑,抬头看向了宁平君,语气不卑不亢: “姑母责备的是,媳妇初来国公府,不知道请安的时辰和规矩。无意间怠慢姑母,还请姑母恕罪。” “媳妇毕竟年轻,比不上姑母持家多年。日后还要请姑母多加指点才是。” 她这句话虽然谦恭,却也说明了自己来迟的原因,也褒扬了一番宁平君。这位一直板着脸的姑太太终于放松了神色,正眼打量起了秦鸢。 看着宁平君的表情,秦鸢将茶杯往前递了递: “姑母说了这许久的话,喝口茶润润喉咙吧。”尐説φ呅蛧 宁平君看着秦鸢,终于轻轻一笑。她接过了茶,抿了一口,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之前听人说,你在京城梁国公府内,打骂欺凌了长辈派来的老仆从,是否真有此事啊?” 第30章 程嬷嬷被赶出去了 莲桥在旁边有些紧张: 他们家姑太太最注重礼仪孝道,在她的眼中,长辈的奴仆代表着长辈的意愿,也是不能冒犯的。 她刚想帮秦鸢说句话,就听到秦鸢叹了口气,声音中有几分的不堪启齿: “这些事情原本不该让外人知晓,否则显得我搬弄是非。” “但既然姑母问起,媳妇也只能告知。” 宁平君点了点头: “我且听你说一说,你到底因为什么去为难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仆。” 说着,秦鸢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本就动人,这样的角度下,更是让人容易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媳妇自幼离家去祖母处养着,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事理,所以不愿意叨扰祖母,自己去庄子里生活。” “这十几年来无亲人看顾,倒也渐渐习惯下来。可此番回幽州家中,看到父母那样疼爱一只养在身边的四妹妹,我却像一个外人一般,心中难免凄苦。” 说到这里,秦鸢看了一眼宁平君。对方毕竟也是有子女的人,听着秦鸢的诉说,眼神中已经有了几分同情。 秦鸢于是继续说下去:小說中文網 “媳妇知道自己不出生时难产,让母亲差点儿丢了性命,自责不已,并不敢奢求什么。” “可是那程嬷嬷却倚老卖老,打着母亲的旗号,让媳妇住在破旧的客房内。媳妇不忍心母亲的名誉受辱,一时气不过,才动手打了她……” 宁平君的眼神已经从同情变成了怜爱,抬头看向莲桥: “莲桥啊,你这些日子一直跟随在夫人身边,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莲桥行了个礼: “夫人所说还是为那程嬷嬷隐瞒了,程嬷嬷不仅在京城侯府内公然顶撞夫人,来到了侯府还鬼鬼祟祟地四处打听,显然不是什么本分人。” 莲桥可是最忠心于宁行舟的,听莲桥都这么说,宁平君也再次看向了秦鸢。 秦鸢这时候正那这帕子擦眼角,看起来楚楚可怜。见宁平君看过来,她连忙收了帕子,又露出笑容来。 宁平君终于是心软了,她的女儿也同秦鸢这般大,若是自己的女儿受了如此委屈,当娘的岂不是心如刀割。 她伸出手来,扶住了秦鸢: “你这孩子,真是怪可怜见儿的。” “京城里都传说,你为人嚣张、不懂礼数。这样看来,却是有心之人要败坏你的名声啊。” 秦鸢任由宁平君拉着,却并不抱怨: “媳妇的名声算不得什么,只是程嬷嬷这样搬弄是非,若是影响了夫君,那就不妙了。” 听到秦鸢的这句话,宁平君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理。” “莲桥啊,你把那个程婆子叫过来,让我也见一见。” 莲桥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了满脸谄媚笑容的程嬷嬷。 程嬷嬷很高兴,她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自从秦鸢打了她那一巴掌,程嬷嬷就怀恨在心,特意在京中传了不少秦鸢嚣张跋扈、不敬尊长的谣言。 她本就听说了,梁国公府这位姑太太最重视礼数,一旦听到这些传言,定然会不喜秦鸢。连唯一的长辈都讨厌的话,秦鸢就肯定无法在梁国公府生存下去。 所以,当程嬷嬷听说姑太太要召见她,就猜测到: 大概姑太太她老人家是要来帮她做主了。 于是,程嬷嬷高高兴兴地到了前厅,在宁平君面前跪了下去: “奴婢拜见姑太太。” 她悄悄地抬头,见到秦鸢正规规矩矩站在旁边,似乎刚被问了话的模样,心中就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她听到了宁平君询问: “听说夫人在出嫁之前,曾经打了你一巴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程嬷嬷磕了个头,立刻做出委屈的模样: “姑太太,奴婢是我们侯夫人吩咐专门侍候三姑娘出嫁的。奴婢身份卑微,只敢按照夫人的意思做事。” “可是没想到,三姑娘嫌弃奴婢准备的房间不够好,想要抢四姑娘的院子。奴婢不敢擅作主张,没想到三姑娘就打了奴婢一巴掌……” 她说完之后,还强行挤出来了几滴眼泪,就等着姑太太能够为她做主。 宁平君冷笑一声: “这么说,是国公夫人的不是了?” 程嬷嬷心中很是喜悦,面上却依旧满是委屈: “奴婢不敢说三姑娘不是,不过她这样虐待府中老仆,实在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宁平君一声喝斥: “放肆!” 程嬷嬷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宁平君: “姑太太……” 宁平君目光冰冷看着程嬷嬷: “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诬陷主子?” “你让国公夫人住在破败的客房出嫁,你们夫人没有打你板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竟然还敢仗着侯夫人的信任,在这里指责主子?” 程嬷嬷顿时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心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瑟缩了一下,声音都低了: “姑太太是误会奴婢了,奴婢……” 宁平君瞥了他一眼: “误会?我老婆子眼没瞎耳没聋!” 说着,她转向了秦鸢: “侄媳妇,这毕竟是从你镇北侯府里出来的婆子,我无权处置。” “可梁国公府容不下这尊大佛,老身今天就越俎代庖,将她赶回镇北侯府去,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秦鸢怎么会不知道,宁平君这是在帮她。 于是她感激地对着宁平君一笑: “姑母可是长辈,处置一个下人也是应该的。” 程嬷嬷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 “姑太太,您就留下奴婢吧……” 她看着宁平君的面色丝毫没有松动,又转身过来,抓住了秦鸢的裙摆: “三姑娘,三姑娘!” “奴婢错了,但如果奴婢就这么被赶回去了,夫人一定会怪罪的!” 秦鸢还没有开口,宁平君就已经打断了程嬷嬷的求情: “三姑娘?” “好歹你也是做事多年的老人了,这点儿规矩都没有!” 程嬷嬷立刻明白过来,迅速改了口: “夫人,夫人奴婢求求你了,就给奴婢求求情吧!” 第31章 皇后遭报应了 秦鸢看着程嬷嬷,心中思索起来。 她刚进梁国公府,这个时候如果丝毫不为程嬷嬷说话,难免被人说无情。 可若是真求情…… 秦鸢正在两难之际,外面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一大早竟然如此聒噪。” “魏城,把她拖出去。” 秦鸢抬头,就见到宁行舟走了进来,身形修长、清冷矜贵。 他看都不看程嬷嬷一眼,只是来到了宁平君面前: “姑母来得好早。” 而那一边,魏城直接拖起了程嬷嬷的衣服。程嬷嬷拼命挣扎,对着宁行舟哭喊: “国公爷,奴婢无错啊!” 宁行舟的眉头微微皱起,直接吩咐魏城: “杖责二十,扔回镇北侯府去。” 程嬷嬷还想喊叫,旁边立刻有婆子上前,用破布堵住了程嬷嬷的嘴,七手八脚地将她给扯了出去。 见到宁行舟来,宁平君点了点头: “行舟来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秦鸢: “新媳妇,我与行舟有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秦鸢知道,刚才与自己聊了这片刻,宁平君自然要与宁行舟说一说自己的事情。于是行了礼: “是,姑母,媳妇告退。” 等秦鸢离开,宁行舟坐在了宁平君的旁边: “姑母今日来得这样早,是想找由头为难阿鸢吗?” 宁平君没想到,宁行舟会说得这样直接。她顿了顿,才轻声一笑: “阿鸳?已经唤得这样亲切了,看来行舟你很喜欢这位夫人呢。” 宁行舟微微垂眸: “她毕竟嫁给了我,我就该护着她。” 虽然宁行舟这样说,可他的姑母却轻叹一口气: “我从前是小看了这个丫头,确实有些本事。” “不过……” 说着,宁平君微微摇头: “若是她是文官清流人家的妇人,那管起家来没什么问题。可我们梁国公府情况特殊,母亲和几个嫂子都是会武艺兵法的。要做好宗族主母,必然要有些杀伐果决的将门气度啊。” “看你这个夫人细皮嫩肉的,就算是自幼不在父母身边,也是个娇娇姑娘,恐怕撑不起梁国公府啊。” 听到宁平君这一番言论,宁行舟没有反驳,只是问了句: “姑母参加明日皇后娘娘举办的游园会吗?” 宁平君一愣,但还是回答了宁行舟: “皇后娘娘遍请京城官眷,我自然要前往。” “不过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是要搪塞老身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宁行舟才点了点头: “并非搪塞,只是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既然姑母明日也要去马场,不如跟在阿鸢身边看一看。” 宁平君一笑: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你的媳妇,不让她出什么差错。” 说到这里,宁平君还是免不得劝上一句: “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生气,但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个夫人啊看起来实在是撑不起宁家来。” “不如这样,我与从前你父亲手下不少将领都熟悉,他们若是有好女儿,给你做侧室如何?” 而宁行舟却站起了身: “时候不早了,姑母可要留下来用饭?” 见宁行舟这个态度,宁平君也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新婚宴尔的,我也不讨这个嫌。等日后你去边境驻守,家里夫人却帮不上忙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秦鸢不知道他们姑侄二人的话,她走到院子里,只听到了不远处程嬷嬷的惨叫声和棍子撞击皮肉的声音。 魏城站在院门外,见到秦鸢来了后,端端正正拱手行礼: “夫人。” 秦鸢点了点头,看向了程嬷嬷那边: “看着行刑的人,不要给打死了。” “毕竟这个程嬷嬷也是镇北侯府出来的,万一有了差错,我们国公府也不占理。” 魏城点头: “是,夫人。” 这个时候,外面远远地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有恭贺声,也有欢笑声。 秦鸢仔细听了一会儿,判断出方向是在东侧: “今日东边府邸是有人成亲?好生热闹。” 魏城回答: “不是成亲,是顾氏兄弟二人升官。一个继任了宰相,一个成了从二品将军。” “诸位大人知道顾氏炙手可热,都上门拜访。” 秦鸢微微挑眉: “顾氏……” 她嫣然一笑: “有这样的兄弟做后台,那位荣妃娘娘恐怕在后宫中也不必再做小伏低了吧。” 魏城低下头: “夫人恕罪,属下并不清楚后宫之事。” 看着魏城那认真的样子,倒实在是死板的可爱。秦鸢仰起头来,看向天空的万里无云: “即使看不到宫墙内,也能猜测到。” “如今的后宫该很是精彩呢。” 虽然秦鸢这样想,但吴清宁却似乎对后宫局势的变化恍然未觉。 她用完了早膳,焦急等着赵承稷的到来: “陛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下朝了,今日可是本宫的生辰,他肯定会来陪本宫用早膳的。” 侍女安慰吴清宁: “皇后娘娘别着急,说不定陛下是国事繁忙,这才没时间用膳的。” 吴清宁点了点头: “也对。” “就算如此,也不能饿坏了皇上。你吩咐厨房做些点心,本宫去给皇上送去。” 一刻钟后,吴清宁带着食盒来到了御书房前。刚踏上台阶,就看到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娇俏可人的顾姣。 顾姣刚从御书房内出来,像是没看到皇后一般就要离开。 从前秦鸢还在的时候,顾姣可是皇后的马前卒,一直毕恭毕敬。如今突然看到顾姣这失礼的举动,吴清宁很是不悦,轻咳了一声: “荣妃走得倒是快,可别忘了礼数才好。” 听到皇后的声音,顾姣轻声一笑,转头走到皇后面前行礼: “原来是皇后娘娘,恕臣妾失礼,刚才走得急,没有见到娘娘。不过……” 说到这里,顾姣抬起了头: “娘娘这是要去见皇上吗?” 吴清宁皱起了眉头: “怎么,本宫见皇上还要对你说?” 见到吴清宁的反应,顾姣掩口轻笑: “皇后娘娘误会了,皇上刚才吩咐了,不想见皇后娘娘。臣妾也是担心娘娘惊扰了皇上,所以提醒一句。” 第32章 皇后和顾姣开始狗咬狗了 听到这话,吴清宁几乎震怒了。今天可是她的生辰,皇上明明是每年都记得,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你一个小小妃妾,也敢诓骗本宫?皇上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 若按照以前,顾姣早就跪下向皇后求饶。没想到顾姣却扬起了头,丝毫不惧地与吴清宁平视: “说不定……皇上是只想见臣妾一个人呢?”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惹怒了吴清宁。她没想到顾姣竟然这样的放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荣妃是发了什么疯。 吴清宁往前走了几步,愤怒地指着顾姣,刚想出声责罚,眼前的顾姣却突然惨叫一声: “啊——” 紧接着,顾姣就倒在了地上,手掌心顿时擦出了鲜血。 吴清宁彻底愣在了原地,她想要上前搀扶,赵承稷却从御书房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皇后,你在闹什么!” 说着,赵承稷就连忙上前抱住了顾姣。而顾姣虚弱地靠在赵承稷的身上,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家猫: “陛下……刚才臣妾跟娘娘说,陛下您不许任何人进入御书房,可是娘娘不信,所以才动手打了臣妾。”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责罚臣妾是应该的,皇上千万不要生气。” 吴清宁完全没想到顾姣会演这么一出戏,这样低劣的戏份简直处处可见,但偏偏皇上却就愿意相信顾姣。愤怒让皇后的双手都在颤抖: “皇上,她这是在侮蔑臣妾!” 她实在是震惊,曾经对她那样温顺的顾姣,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姣现在是恃宠而骄,还是从前的一切都是她的伪装? 可是赵承稷却丝毫不想听吴清宁的辩解,他扶起顾姣,轻声安慰: “好了,赶紧回宫去休息吧,朕会替你做主。” 顾姣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看着她这个样子,吴清宁愤怒不已: “陛下,你不要轻信了荣妃的话,她这是……” 赵承稷却皱起了眉头: “你身为皇后就应该大度,随意责打妃嫔有失体统。” “今天的事情朕就不计较了,你赶紧回去,朕还有奏章要处理。” 吴清宁抓住了赵承稷的胳膊: “陛下,今日可是臣妾的……” 谁知道,赵承畿一把甩开了吴清宁的手: “赶紧回去,别在朕面前碍眼!” 说着,还不等吴清宁反应,赵承稷就已经转身回了御书房。看着御书房关上的门,吴清宁愣在那里,良久之后,才像失了神一样: “顾姣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贴身侍女满脸都是心疼之色,她扶起了吴清宁,出声安慰: “娘娘,荣妃的兄弟如今都受到皇上的重用,就连她的母亲和嫂子都封了诰命。” 吴清宁的眼睛微微睁大: “封了诰命?!” “皇上竟然如此偏爱顾氏吗!” 侍女点了点头: “顾氏一门现在风头无两,满朝中恐怕没有任何官员能与之抗衡。” 听着侍女的话,吴清宁像是渐渐泄了气一般: “本宫费尽心思才除掉了秦鸢,原以为从此风平浪静,却没想到顾姣竟比秦鸢还要不如。” “早知道这样……” 贴身侍女看着吴清宁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 “娘娘,别说了,让陛下听到可不好。” “娘娘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今日是您的生辰,这样发怒可不好。” 吴清宁眼睛发红: “生辰?这样的生辰过着有什么用!” 吴清宁转过头,问向贴身侍女: “明日的游园会准备好了没有?” 贴身侍女点头: “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放心就是。” 吴清宁抬起眼睛: “若是这梁国公夫人真的没问题,本宫可要好生地与她交往一番。” “到时候,本宫搭上了梁国公府的势力,就算顾姣她兄弟都是宠臣,也别想在后宫里根本宫争!” 第二天很快到来,京城的马场内,不少车轿挂着府内的灯笼走过来。穿着华贵的京城官眷们纷纷到场,下棋的下棋、锤丸的锤丸,好不热闹。 吴清宁坐于首座之上,看着热热闹闹的场面,才终于有了些母仪天下的感觉来。 昨日被顾姣那么一气,愣是一晚上没有睡得着。今天早上用厚厚的脂粉遮盖住了面容的憔悴,努力做出笑意盈盈的模样,着实是累人。 可是没有办法,她是一国之母。纵使底子虚,也要在外人面前彰显出面子来。 而不远处的一堆人群中,三三两两的官眷凑在一起,摇着团扇聊起近日的趣事来: “今天皇后娘娘办这场游园会,为的可是迎接梁国公夫人。怎么,她到现在都没来?”尛說Φ紋網 旁边的一个贵妇人轻声一笑: “哪能啊,人家可是殷勤得很,早早就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现在是去马车那边更衣了,一会儿就能看到。” 原本的官眷点了点头: “我倒是听人说,成亲那日有人见到了这梁国公夫人的长相,据说格外貌美动人?” 回答她的贵妇人嗤笑一声: “美貌有什么用啊,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格外嚣张跋扈。”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梁国公府的姑太太去受她的拜见,没想到人家愣是把长辈晾在前厅,自己呼呼大睡。” 旁边立刻有一位官家千金惊呼: “还有这样的事情?” 贵妇人点头: “不止呢,昨日第一天成亲,她就把从镇北侯府带来的老嬷嬷狠狠打了一顿,又扔回了侯府。” “那位嬷嬷还是镇北侯夫人特意吩咐来此后她的,没想到这位国公夫人如此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竟然当着姑太太的面,就把人给打发了!” 千金面露鄙夷: “果然是长在穷乡僻壤的,就是粗俗不知礼数。难怪外面都传言,梁国公很不喜欢这位夫人呢。” 她们说到这里,只听到一声轻笑: “诸位不知道吧,这位沈三姑娘的趣事还多得很呢。” 众人转头,就见到一袭黄衣的女子走过来,冲着她们点头。而各位官眷也认出了她: “原来是赵悦宛姑娘。” 第33章 皇后也算是引狼入室了 赵悦宛扬起头,走到人群中间: “你们可不知道这位梁国公夫人有多么目中无人呢,我之前去幽州游历,就被她给当街辱骂过呢。” 那个贵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事?” 赵悦宛点头: “可不是吗,人家有自豪的依仗。她毕竟是镇北侯府的千金,现在又是梁国公的夫人,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贵妇人连忙说: “赵小姐真是谦虚了,顾大人刚继任了丞相,你的父亲赵将军又向来与顾大人交好,那可是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 “别看梁国公夫人现在得意,她这样粗鄙无礼的人,迟早要被梁国公厌弃。” “再说了,赵小姐可是与梁国公自幼相识,又精通武略。国公他毕竟是武将出身,肯定喜欢武艺高强的女子啊。” 听着这些奉承,赵悦宛忍不住轻笑一声: “诸位说什么呢,人家梁国公夫人虽然说文不成、武不就,但还有一样我们都有的好处不是?” 贵妇人疑惑: “什么好处?” 赵悦宛捂住嘴: “当然是胆子大,敢撒泼呀。” 听到赵悦宛这么说,那些贵妇人们都笑出了声。 而这个时候,秦鸢也从马车上更衣下来,又重新回到了吴清宁面前行礼: “是妾身失礼了。” 看着秦鸢的面容,吴清宁还是有些恍惚。 她真的有些怕:就算这梁国公夫人的长相与当初的秦贵妃说不上一模一样,但毕竟神似。吴清宁无论再怎么劝慰自己,还是有些不敢面对秦鸢的眼睛: “国公夫人真是多礼了,前些日子刚下了雨,这马场泥泞,难免弄脏了衣裙。” 而这个时候,赵悦宛也从后面走过来,对着吴清宁行礼: “皇后娘娘晚安。” 那些贵女、夫人们都跟在赵悦宛身边,等着看热闹。 吴清宁看向赵悦宛,有些疑惑: “你是……” 赵悦宛顿时面色上有些不好看,皇后对秦鸢那样客气,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尛說Φ紋網 想到这里,赵悦宛也只能安慰自己。毕竟秦鸢占了个梁国公夫人的名头,若是自己当上了国公夫人,定然在皇后娘娘面前更受重视。 赵悦宛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小女是昭勇将军的女儿,赵悦宛。” 赵悦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些骄傲的。 他父亲现在正得到顾大人的重视,而自己又从小就与荣妃顾姣相识。 听说顾姣与皇后也向来交好,所以她肯定,皇后必然会高看她一眼。 果然,听到“赵悦宛”这个名字,吴清宁抬起了眼: “原来是赵小姐啊。” 得到了皇后的回应,赵悦宛很是得意: “正是小女,在梁国公的婚仪上,小女拜见过皇后娘娘呢。” “对了,小女还与荣妃娘娘从小就相识。” 一听到赵悦宛说荣妃,吴清宁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受到了顾姣那个贱人的算计,如今又来了个顾姣手下的走狗,特意到她吴清宁面前炫耀。 真是不知死活。 想到这里,吴清宁的笑意已经变冷,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发作,只能点了点头: “那赵姑娘先到旁边坐吧。” 赵悦宛完全没有察觉到吴清宁的不快,反而欢喜地一行礼: “是,皇后娘娘。” 看着赵悦宛离开的背影,皇后在秦鸢面前笑了一声: “你看看,荣妃现在多得意呀。” “就连赵悦宛这样的官眷,都以认识荣妃为骄傲了。” 吴清宁这么说,秦鸢也猜到了: 估计这位皇后娘娘在宫中不好过。 这种局面,全都是吴清宁一手造成的。顾姣这个人,能演会装、爱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最会把人当枪使。 当初顾姣刚进宫,秦鸢也被她的外表迷惑过。 那时候,赵承稷与她情投意合,还有耐心跟秦鸢解释顾姣进宫的原因: “顾氏的兄长如今是朕在朝中的助力,册封顾姣为荣嫔,也只是为了安忠臣之心而已。” “而且顾氏年纪还小,什么事情都不懂,天真烂漫得很,妨碍不了什么的。” 为了朝政,秦鸢选择了宽容,笑意盈盈、大方得体地迎接着这位荣嫔娘娘、顾氏的明媚千金。 荣嫔顾姣进宫的那天,赵承稷特意来到了皇后宫中,满脸都是愉悦之色: “皇后、贵妃,荣嫔顾氏你们可见了?” 皇后端的一派国母的气度,对着赵承稷淡然一笑: “昨日已经来拜见臣妾了,不过贵妃妹妹怕是还没见过。” 赵承稷点了点头: “还是要见见的,以后都是姐妹。顾氏娇俏可人,想必会跟阿鸢合得来。” 秦鸢没有搭话,没过多久,赵承稷的大太监高元就带来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儿。 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娇艳的粉色立领袄裙,墨发中的钗环叮咚响着,显得灵动可爱。 顾姣轻轻快快地走到了皇后面前,盈盈一拜: “臣妾荣嫔顾氏参见皇上皇后,参见贵妃娘娘。” 那个时候秦鸢还想,真是我见犹怜的一个丫头,她因为家世入宫,也不一定是她所愿。若是这个顾姣好相处,自己倒也愿意照应一下她。 顾姣当时也只有十几岁,成日里“姐姐、姐姐”地唤着秦鸢,还一脸天真地说: “贵妃姐姐,我在宫里待着可无聊了,想回家去。” “可是兄长当初非让我进宫,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都不松口。” 秦鸢可怜这个妹妹,有什么东西就想着她。 直到后来…… 所以,秦鸢早就看透了,顾姣就是一匹装成绵羊的恶狼。 当初吴清宁跟她结盟,无疑是引狼入室。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着实是自作自受。 可是在吴清宁面前,秦鸢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她只是轻轻一笑,看向了吴清宁: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母仪天下,能与娘娘您相识,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听着秦鸢的话,吴清宁心中提着的心暗暗放下了一些: 这个梁国公夫人应该不会是秦贵妃,那个秦氏向来清高,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奉承的话。 可是,吴清宁心中还是有些不敢保证。 第34章 皇后试探秦鸢的身份 于是她转过了头,看向了贴身侍女: “既然各位夫人都来了,那就准备开始吧。” 围观的众人也听到了皇后这话,纷纷迎合: “皇后娘娘,不知道今日可有什么游戏?妾身们虽然手脚粗笨,但能与皇后娘娘乐一乐,也是荣幸了。” 吴清宁保持着那端庄的笑容: “今日没有男子在场,都是婶侄姐妹,不论什么游戏,都只管尽兴。” 皇后这话说得客气,众人却不敢蹬鼻子上脸,纷纷行礼: “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看着众人毕恭毕敬的模样,吴清宁很是满意: “不过本宫身居后宫,也听说过京城内酒楼“红玉坊”的名声,据说酒水香醇,舞乐更是一绝。宫内的乐师只奏一些陈词滥调,没什么意思。” “今日,就把红玉坊的舞娘乐师们找来,舞上一曲,诸位夫人、姑娘们也一同看看。” 在众人的注目下,京城内“红玉坊”请来的舞娘、乐师便来到皇后面前。整齐行礼之后,就跳起舞蹈起来。 红玉坊不愧是京城第一名楼,乐师都是管弦大家,舞娘更是技艺超群。众人看着他们的表演,一时间忍不住赞叹: “这舞姿曼妙动人,果然是独特。”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精湛的舞蹈上,只有吴清宁一个人,暗自打量起了秦鸢—— 她今日之所以把红玉坊的人找来,其实就存了试探这位梁国公夫人的心思。 从前的秦贵妃,向来清高端正,遵守宫廷礼仪。她刚协理六宫的时候,宫中盛行一些外面的淫词艳曲。 秦贵妃知道后甚是忧虑,特意下令整肃后宫。 后面几年的相处,皇后更是知道,秦贵妃这个人向来没什么情趣可言,总是死板地守着规矩。对于这些舞乐怡情的东西更是不屑。 所以,她今天才特意找了这帮人来,看一看这梁国公夫人的反应: “梁国公夫人觉得这舞乐如何?” 吴清宁打量秦鸢的时候,秦鸢正欣赏着这一出表演。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吴清宁试探她的意图,不过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哪怕是从前的秦贵妃,也从来都不是死板而不知情调的人。 秦鸢之所以整肃后宫,是当初宫中流传的淫词艳曲大胆低俗,让宫外的臣民嘲笑;她之所以从来不看歌舞,是因为自己协理六宫,必须为后宫诸人做出节俭的榜样来,才能让后宫的奢靡之风稍减。 其实秦鸢本身是很爱这种舞乐诗书的乐趣,可偏偏被当初“做一个贤妃”的要求给束缚。 而且赵承稷也日日对她说: “我登基不久,需要一个刚正内敛的贤内助。父皇的那些妃嫔只会些歌舞讨父皇欢心,莺莺燕燕环绕下难免分神。朕不愿意做那样的清闲之君,还要麻烦你劳累,整顿一下后宫。” 当初秦鸢就是信了赵承稷这一番话,还真以为自己辅佐了一位明君。所以隐藏了自己所有的喜好,成了一个标准的好后妃。 可是现在,是她做回自己的时候了。 所以,面对吴清宁的问题,秦鸢笑着起身行礼: “皇后娘娘见笑,妾身虽未在京城居住过,但向来喜欢这些歌舞杂技。就连当初在南方老家,也经常去看戏呢。” 听到秦鸢这么说,吴清宁的心放下了一些—— 刚才秦鸢的表情也好、所说的话也好,都不像是作假。 如果是当初的秦贵妃,面对这样的场景,定然会恭恭敬敬地应付几句,心思全然不在舞乐之上,绝对不会这样喜悦愉快且沉迷其中。 可是吴清宁还是试探了一句: “既然梁国公夫人喜欢舞乐,那想必也是其中的行家吧。” 当初的秦贵妃四书五经皆通,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偏偏在琴棋诗画上兴致缺缺。 每次宫宴上,不少妃子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在赵承稷面前表现。就是这个秦贵妃,从来都不献艺。 吴清宁曾经问过她,她却坦然地说: “臣妾天资愚笨,什么才艺都没有学过,也不懂这些。” 第一次听秦贵妃这样说的时候,吴清宁还有些奇怪: 在宫宴之中承认自己毫无本事,秦贵妃怎么会毫不尴尬、如此理直气壮。 后来彼此熟悉之后,吴清宁才意识到: 这位秦贵妃压根就没有把这些技艺放在眼中,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精通经史子集,应该要比琴棋诗画更加令人满足。 所以,她才问了梁国公夫人这个问题。就算对方长在乡下,也同秦贵妃一样什么技艺都不会。但正常的京城官眷,在这样多的人面前说出自己对琴棋诗画和歌舞一窍不通,应该面子上会很过不去。 吴清宁打量着秦鸢,等着秦鸢给出答复。 没想到这个时候,旁边响起了轻笑声: “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梁国公夫人虽说是在南方祖母处长大,但却是一个人在庄子里别住,恐怕不懂这些呢。” “或许一些乡野土戏,梁国公夫人才更在行吧。”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望过去,却见到这句话的来源,是人群中的赵悦宛。 听着赵悦宛这些话,秦鸢忍不住内心嗤笑一声: 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在皇后和京城官眷面前说如此挖苦讽刺之语,也只有赵悦宛能做得出来。 果然,旁边的官眷们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而赵悦宛却恍然未觉,依旧是看着秦鸢: “国公夫人,你说是不是啊?” 吴清宁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谁都看得出来,自己今天办这场游园会,就是要给梁国公府面子。 这个赵悦宛可倒好,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讽刺起梁国公夫人了。 刚才这位赵小姐还说,她是顾姣的好友…… 吴清宁想着,这赵悦宛估计是帮着顾姣恶心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吴清宁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秦鸢站了起来,脸上还是微笑: “妾身的确长在庄子里,但府内还是有不少女先生的。” “先生常说妾身愚钝,所以妾身就格外刻苦,日夜练习,学得一手粗浅的琵琶手艺。今日各位夫人、姑娘都在,不如妾身给诸位弹上一曲?” 尐説φ呅蛧 第35章 吴清宁想,她一定不是秦贵妃 这番话,让赵悦宛有些吃惊。 她看着秦鸢,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懂音律,只是定定观察着秦鸢,等着看她表情中的心虚。 赵悦宛想:这个人大概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 而面对秦鸢的行为,吴清宁却很是高兴。 她敢断定,死去的秦贵妃是绝对不懂音律的,更别说弹琵琶了。无论这位梁国公夫人琵琶弹得好与不好,至少都能在很大程度上证明,此人不是死去的秦鸢:尛說Φ紋網 “好,既然国公夫人这样说,那就依你的意思。”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鸢,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看这国公夫人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有两下的。” “怎么可能,京城中都传遍了,这位沈家的三姑娘自幼愚钝。就算是学会了些音律,也不过是遮丑罢了。” “也是,她这样忤逆长辈、苛待下人的无礼之辈,怎么可能懂得六艺之玄妙。” 赵悦宛听到这些人的小声议论,心中很是开心。不过看着秦鸢拿过莲桥送来的琵琶,一时间也有些心慌。 万一她真的会…… 想到这里,赵悦宛在脑子中疯狂思考着贬低秦鸢的方法,突然灵机一动: “要说这弹奏琵琶曲,我朝可无人能出荣妃娘娘之右。” “皇后娘娘与荣妃娘娘素来交好,定然是听过上好的琵琶曲。国公夫人可要好好弹奏,别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呢。” 听见赵悦宛这么说,吴清宁目光当时就变冷了。 昭勇将军家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她与顾姣交好,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不给自己这个皇后面子。 吴清宁看向贴身侍女一眼,侍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说道: “赵小姐这样说,想必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吧。不如在诸位夫人、小姐面前展示一番,也好给我们开开眼?” 赵悦宛哪里懂什么音律,她讷讷地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我自幼长在塞外,哪里懂这些深闺千金的东西。” 这句话,算是把在场所有的千金都给得罪了。 秦鸢忍不住心中嘲讽: 赵悦宛,真是个古今无二的蠢货。 刚才就议论秦鸢的贵妇人显然很是不喜秦鸢,想趁机让她出一出丑。于是贵妇人轻声一笑,走上前来装若无意地说: “国公夫人不必忧虑,虽然我们京城的官眷自幼都是要学诗书礼乐的。但国公夫人毕竟长在乡下嘛,不通音律也情有可原。” “随便弹一弹就好,今天大家凑在一起,不久为个乐儿。” 听到贵妇人这么说,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虽然不敢有嘲讽的意思,但若是这次秦鸢弹奏得不好,注定要丢了大人。 秦鸢轻声一笑,横抱起琵琶坐在椅子上,手中轻轻一拨,清亮的乐音就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中。 哪怕只是轻弹一下,已经有不少音律高手看出秦鸢的指法并不是门外汉。 可赵悦宛却并不知晓,她看着秦鸢横抱琵琶的姿势,忍不住笑出声: “国公夫人,您就算是不会,也不必在众位夫人小姐面前充场面。这拿琵琶的姿势都错了,我就算是不懂音律,也知道琵琶是竖着拿的。” 秦鸢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而人群中已经有一位夫人缓缓点头: “是南音琵琶,很多年没有在京城中听过了。” 听到这夫人的话,秦鸢对着她轻轻点头: “祖母家在岭南,当地盛行南音琵琶。”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投向了赵悦宛,赵悦宛顿时脸色泛红。她沉默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 “我又不懂这个什么南音琵琶竟然是横着拿的……” 而这个时候,秦鸢却已经将一双白皙的手放在弦上。 一瞬间,整个马场上如同突然出现了清泉之音,叮叮咚咚地流淌在山谷之中。秦鸢眼眸低垂,手缓缓在弦上挑着。 随着曲子节奏的变快,秦鸢的双手在琵琶弦上快速地翻飞,如同春日飞蝶、又如同海浪涌起。 乐曲让所有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这样的曲子,真可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尤其是刚才那位夫人格外的惊讶: “这样好的技艺,哪怕是京城的琵琶大家也难以比拟啊。” 更是有不少刚才还等着看秦鸢笑话的妇人千金们目瞪口呆: “这……这……不是说这位国公夫人不通琴棋诗画吗?” “说不定是谣传呢,夫人自幼长在岭南,与京城相隔万里,谁又知道她的情况。如今京城所传,都是认为她长在庄子里,应该格外粗俗地猜测而已。” “对啊,现在关于梁国公夫人的不少闲话,都是从京城镇北侯府传出来的。可镇北侯府的人又对夫人不熟悉,也都是瞎猜。” “此话有理,真是没想到啊,梁国公夫人竟然是乐律高手呢。” 而这个时候,赵悦宛的脸已经像锅底一样黑了。 她死死盯着秦鸢,恨不得用目光将秦鸢给杀死。 可秦鸢已经一曲终了,站起了身,向吴清宁行礼: “皇后娘娘见笑,妾身献丑了。” 吴清宁简直心情太过愉悦,她强忍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失礼地大笑出声。 这一次,不仅仅是证明了梁国公夫人不是死去的秦贵妃,更是让这个赵悦宛出了大丑。 吴清宁轻声一笑,看向了秦鸢: “国公夫人真是谦虚了,就算本宫听过再多的曲子,也没有遇到有国公夫人这般技艺的乐师啊。” 秦鸢垂眸: “皇后娘娘谬赞了。” 她其实已经能猜到吴清宁在心中想什么,恐怕已经是断定她必定不是死去的秦贵妃。 可惜啊,吴清宁不知道的是,秦鸢自幼喜爱音律,不仅仅是琵琶,琴筝笛箫她都略知一二。 若不是要进宫给赵承稷当那“合格的”贤妃,秦鸢的琵琶技艺恐怕比如今更要精湛。 而这个时候,不少通晓音律的人都对秦鸢投去赞叹的目光,这让赵悦宛几乎气得发疯。 她咬了咬牙,站到了吴清宁的面前,挤出了笑意来: “皇后娘娘,国公夫人的琵琶弹得果真是好。” “不过夫人出自武将之家,想必也懂得骑射吧,不如与小女切磋一番如何?” 第36章 赵悦宛害人不成,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听到赵悦宛这么说,吴清宁真的忍不住快发怒了。 这个赵悦宛真是莫名其妙,仗着自己家是顾氏的走狗,就在她面前如此嚣张跋扈。 于是,吴清宁的声音放冷: “今日是游园会,赵小姐何必舞刀弄枪的呢?” 说完,她转向了秦鸢,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再说了,国公夫人虽说是武将世家,但京中的武官之女那样多,也并不都会骑射。” 吴清宁的这一番话,堵得赵悦宛哑口无言。她正要想其他的主意,却见到秦鸢往前走了一步,笑着面向了赵悦宛: “既然今日众位都是凑到一起解闷,也不是沙场点兵。既然赵姑娘愿意一展身手,妾身试上一试也无妨的。” 说到这里,秦鸢看向了赵悦宛: “我天生愚笨,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赵姑娘教我呀。” 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秦鸢真的会答应赵悦宛的要求。 就连刚才还咬牙切齿的赵悦宛,在听到秦鸢的话后,立刻回了一句: “好!” “我自幼骑马,骑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既然夫人这样说了,那我可就献丑了。” 说着,赵悦宛走向了马场的中央。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也不敢说什么。她们就算刚才瞧不上秦鸢,但也无法赞同赵悦宛的行为: 在皇后面前这样一番作为,显然是没什么脑子。如果帮着她说话,说不定一会儿就引火上身了。 可赵悦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错漏,她还扬扬得意地牵过了马场上的马匹,一抬腿上了马,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鸢: “国公夫人,要不要让他们给你找一匹温顺的马呀。” 秦鸢一笑,直接走到了旁边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 她只是轻轻地一翻身,红色的衣袂翻飞间,轻松就落在了马背上。她手里握着马鞭,回头对着赵悦宛挑眉: “赵姑娘不是要切磋吗?” “不如说一说规则。” 赵悦宛震惊地看着秦鸢: 秦鸢刚才上马的动作,显然是此中熟手。 围观的众位夫人小姐也发出了几声惊叹,吴清宁直了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看向这边: “这……” “这国公夫人竟然会骑射?” 如果说,她刚才因为梁国公夫人弹琵琶的事情,已经相信这人不是死去的秦贵妃。 那看着眼前这一袭红衣、骑着骏马的女子,吴清宁在内心中甚至嘲笑起了自己: 从前就是太过谨慎,秦贵妃已经人死如灯灭,自己怎么会觉得梁国公夫人是秦鸢呢? 明明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秦鸢正经、死板,如枯槁一般瘦弱平淡。 可是这梁国公夫人却热烈、明媚,像一朵灿烂的山茶花,开放在高山之上。 而这个时候,秦鸢对着赵悦宛微微抬了抬下巴: “赵小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看着周围人那惊艳的目光,赵悦宛几乎都要将自己的后槽牙咬碎了。 她恨恨地盯着秦鸢,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 “没想到国公夫人的骑术也这样好。”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比试一番,谁能更快地骑马跑过马场一圈,你觉得如何?” 秦鸢点了点头: “正合我心意。” 话音刚落,秦鸢已经一拉缰绳,趋势马匹走到了赵悦宛的身边。 而赵悦宛阴狠的目光看向了秦鸢,口中却说着: “那好,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 一瞬间,秦鸢和赵悦宛的马匹都像离了弦的箭矢一般奔了出去,渐渐离皇后和诸位夫人小姐们越来越远。 眼瞧着别人看不到这边来,赵悦宛微微回头,看到秦鸢的马匹就要赶上她。 赵悦宛心中发狠,悄悄地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 就在秦鸢马上就要超过她的时候,赵悦宛贴近了秦鸢的身边,拿着簪子直接扎在了秦鸢的马上! 只听到一声嘶鸣,那马吃痛不已,顿时将前蹄高高地扬起,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远处看着这边的夫人和小姐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到秦鸢的马受惊,顿时惊叫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匹马好像不听使唤了!” 吴清宁更是紧张,她本来就瞧不上赵悦宛,又想拉拢梁国公夫人与自己同盟。一见到如今的场景,直接急得站了起来: “你们快去救人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鸢却跨接,一边向马微微施压,一边利用缰绳左右摇摆着马头。 紧接着,在马的速度慢慢减下来的时候,秦鸢直接拉住了单边的缰绳,让马狂奔的范围逐渐减小。 眼看着秦鸢就这样轻松地控制住了马匹,赵悦宛心中像是被怒火点燃。 可秦鸢怎么会轻易放过赵悦宛,马受惊的时候,秦鸢就知道,是赵悦宛捣的鬼。于是秦鸢在马上手腕一个翻转,一颗珍珠直接打向了赵悦宛的马匹。 赵悦宛丝毫未察觉,正在努力向着前方奔去。 突然间,她的马匹也一声嘶鸣,跳跃狂奔了起来。赵悦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停下!” 可是,她没有秦鸢那样沉着的心态。 马匹最能感知到主人的心绪,马匹受惊之后,主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 赵悦宛虽然骑术并不在秦鸢之下,但这样的情况下大呼小叫,只能让马匹更加紧张。 果然,她骑的那匹马跑跳起来越来越快,赵悦宛眼瞧着抓不住缰绳,直接被马匹给甩了出去! 好在马场上为了防止贵人摔伤,地面上都是松软的土和密密的草地。更是早有侍卫注意到这边,连忙冲到赵悦宛面前,在赵悦宛摔到地面上之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 可惜马匹速度太快,冲击也强。赵悦宛只是稍微得到了缓冲,就一下子摔在了草地上。滚了几个圈之后,就开始痛苦哀号起来: “我……我的腿……” “我的腿好疼啊!” 那边的夫人和小姐们也都赶到了这边,纷纷开始关心起来: “赵小姐,赵小姐你怎么样?” “这里有没有大夫啊?” 第37章 宁行舟竟然坚定地站在了秦鸢这边 吴清宁也站在旁边,没有关心赵悦宛,倒是先看向了秦鸢: “国公夫人没事吧?” 秦鸢微微摇头: “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马竟然都受惊了。” 正当大家七手八脚地想要扶赵悦宛的时候,马场的外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秦鸢转头去看,就见到那毫无杂色的白马上,宁行舟身姿挺拔、仪态清冷,一身银白色的衣衫外,罩着雪狐毛的大氅。 他骑马走到了你们的面前,翻身下马。 赵悦宛看到了宁行舟后,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刚才还呼号的她,声音顿时软了下来,还带了一些哽咽。 仰头看宁行舟时,语气格外可怜: “宁大哥,你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您的夫人,她竟然要害我掉下马来……” 这话一出,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她们刚才距离远,没有看到细节,听到找悦宛这么说,才觉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吴清宁眉头皱起,冷冷地开口: “赵小姐不要信口雌黄,我们这些人都看得清楚,是国公夫人的马先受惊的。你的马匹说不定只是被那匹枣红马吓到,这才失控。” 赵悦宛眼巴巴地看着宁行舟: “宁大哥,我们可是相识了这么多年,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骑马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到了马的身上。而我的旁边……” 说着,赵悦宛直接抬手指向了秦鸢: “只有国公夫人一个人!” 赵悦宛现在很自信,谁都知道宁行舟不喜欢这个夫人,而自己又与宁行舟相识已久。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她赵悦宛一个人受了伤。周围的夫人和姑娘们也都猜测着,难免宁行舟会偏袒赵悦宛一些。 果然,她们下一刻就见到宁行舟转头看向了秦鸢,在她们都以为宁行舟要质问秦鸢的时候,这个向来清冷的男人说出口的就是: “你今日来马场,我就有些不放心,所以在马场外等你回去。刚才听到喧闹声,就进来瞧一眼。” “刚才你有没有受伤?” 赵悦宛震惊地看向宁行舟,她不可置信地喊道: “宁大哥,她害得我都站不起来了!” 宁行舟回头,眼神淡漠: “赵小姐可有证据?” 赵悦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沉默片刻,才嘴硬道: “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不是她,还能有谁?” 谁知道宁行舟淡淡开口: “我家夫人向来柔弱善良,从来不与人发生争执,更何况这种暗害他人的事情。” 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清冷淡漠如梁国公,竟然会为了自家夫人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宁行舟又接上了一句: “再说……” 宁行舟看向了赵悦宛: “刚才阿鸢的马受惊时,身边也只有赵小姐一个人,这件事情是该好好查一下。” 赵悦宛顿时就心虚起来,她原本怒气上头,只想让秦鸢去死,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如今想起来,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漏洞实在太大。 于是赵悦宛放低了声音: “宁大哥,其实不必……” 可是宁行舟已经走到了秦鸢骑的那匹枣红马前,虽然马的毛色偏红,却能明显看出上面那被戳出来的伤口。 旁边立刻有夫人惊叫: “这是……这是被人故意弄伤的,难道有人在马上做了手脚?” 秦鸢走到马前面,轻轻抚摸着马毛,观察着那伤口,断言道: “伤口血液还新鲜,是在我骑马的时候扎伤的,看伤口,应该是发簪。” 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赵悦宛。 赵悦宛心中毕竟有鬼,往后瑟缩了一下,却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向了宁行舟: “宁大哥,你相信我。”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的!” 吴清宁因为赵悦宛刚才的表现,对这个人已经格外的厌恶。可是听到赵悦宛刚才说的话,心中却有些不安。 赵悦宛说得没错,她跟宁行舟的交情,可比跟梁国公夫人的交情深多了。 于是,吴清宁想出声和稀泥。可她还没出声,宁行舟就转过头,看向了莲桥: “搜。” 听到宁行舟的话,莲桥带着身后的两个侍女走上前来。 两个侍女一边一个抓住了赵悦宛的胳膊,而莲桥则在赵悦宛身上翻找了起来。 赵悦宛顿时尖叫: “你们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搜查官眷!” 宁行舟目光冰冷地扫向了赵悦宛,只是这一个眼神,就让赵悦宛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再也没了什么动静。 周围的夫人和姑娘们更是后背发凉,她们早就听说过宁行舟的威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 但传闻毕竟是传闻,在京城之内,宁行舟虽然清冷,却也算得上文雅有礼。 可是今天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们感受到了杀意。 而这个时候,莲桥在赵悦宛的袖口摸到了坚硬的东西。莲桥抓住了赵悦宛的手腕,一把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竟然就是一支染血的簪子! “国公,就是这个。” 莲桥将那簪子双手捧着送到宁行舟面前,宁行舟垂眸看了一眼,走到吴清宁的面前: “皇后娘娘,此事关系到女眷,臣不该插手。刚才护妻心切,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之后的事情,但凭皇后做主。” 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了吴清宁的心坎上。宁行舟从辈分上来说,毕竟是皇叔,而且与赵承稷一起长大,难免地位超群。ωww.xSZWω㈧.NēΤ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宁行舟还是于众人面前给足了吴清宁面子,让吴清宁很是受用。 再加上吴清宁本来就不喜欢赵悦宛,所以直接开了口: “赵悦宛心思歹毒,竟然想暗害国公夫人!” 赵悦宛立刻就害怕了起来,她看着宁行舟,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宁大哥,你不能这样不念旧情啊,我……” “就算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可是……可是夫人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啊。就算是到了衙门里,也不能判我什么重罪的!” 第38章 吴清宁想,当初还不如留下秦鸢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秦鸢看着赵悦宛,站出来轻声开口: “国公,还是算了吧。赵小姐说得没错,我的确没有受什么伤害,而且她的腿也受伤不轻,算是受到了惩罚。” 宁行舟看着秦鸢,立刻就明白了秦鸢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郑伯克段于鄢,只有让赵悦宛怀着恨意半死不活,她才会做出越来越出格的事情。 到时候,也能给赵家致命一击。 可秦鸢的话听到诸位夫人和姑娘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意思,她们不免得小声感慨起来: “京中都传言,国公夫人为人嚣张粗鄙。今日看来,夫人不仅优雅大方,而且格外善良。” “倒是这个赵小姐,心思实在是太狠毒了。梁国公夫人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说过她一句坏话。反倒是她,一直挑拨大家跟梁国公夫人的关系。” “对啊,要说嚣张,怕没有人比赵悦宛更嚣张了吧。在皇后娘娘面前都出言不逊,真是想不到,她竟然是这种人。” “而且,梁国公显然是偏向于自家夫人的,他之前明明……。”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再怎么样也不能偏向于外人啊。” 吴清宁看着赵悦宛,她确实很想将这个讨厌的人送入大牢,永远让赵悦宛翻不了身。 但本朝有严格的律法,赵悦宛虽然有心害梁国公夫人,但毕竟没有得逞。就算想严惩她,也没有什么道理。 于是吴清宁内心叹了口气,面上却只能说: “此事的确是赵悦宛有错,今日本宫做主了,昭勇将军必须携妻女到梁国公府登门道歉。” “虽然赵悦宛恶行并未得逞,但谋害梁国公夫人的心实在可恶,不过这种事情不能随便放过,就罚入内狱关押三个月!” 这一下,赵悦宛愣在原地,而她的侍女“扑通”就跪下了: “娘娘,我们小姐脚上还有伤,若是进内狱那种湿冷的地方,怕是脚上会落下毛病啊!” 听到侍女的这句话,吴清宁下意识看向了宁行舟。 宁行舟却只是淡淡抬眼: “赵小姐刚才暗害我夫人,大概是存着杀人灭口的心思。” “有杀人的胆量,却承受不住腿伤,岂不是荒谬。” 说着,宁行舟面向吴清宁,微微低头: “皇后娘娘处事公正,臣拜服。” 吴清宁立刻露出了笑容: “本宫也是依照律法行事。” 宁行舟转过身来,很是自然地拉过了秦鸢的手。秦鸢微微一顿,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而宁行舟已经向吴清宁开口: “臣的夫人胆小,今日受了惊吓,恐怕要回去养一养身子,恕臣与夫人告退。” 吴清宁连忙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国公快带着夫人回去吧,若是府中的大夫不得力,就进宫找太医。” 宁行舟抬手行礼: “多谢皇后娘娘。” 一直到上了马车,宁行舟才终于松开了秦鸢的手。 他回头看向马场的方向: “皇后今日似乎格外殷勤。” 秦鸢轻声一笑: “她自然殷勤,因为今日吴清宁已经能确认,我并不是秦鸢了。” 说着,秦鸢上了马车,回头对着宁行舟微微歪头: “今日你这出夫妻情深的戏,演得真是不错。” “我若不是知道事情的原委,还真以为我们伉俪情深呢。” 宁行舟的眼眸微微沉了沉: “是吗。” 可这时候,秦鸢已经合上了车帘。 马车向着梁国公府的方向行驶,宁行舟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翻身上了马,跟在了马车后面。 若说今日最高兴的人,莫属皇后吴清宁。 她从马场回了宫,正愉悦地打算回寝殿。 刚一转弯,却见到路的那一边出现一抹艳丽的色彩。 吴清宁定睛一看,发现顾姣竟然坐在皇帝的龙辇上,正把玩着一条上好的珠串,直接从她面前毫不停留地走了过去。 吴清宁当时都震惊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头看向贴身侍女: “刚才是顾姣?” 贴身侍女有些不敢回话: “是……” 吴清宁又问: “她为什么乘着的是皇上的辇轿?” 贴身侍女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大概……大概是皇上给的恩典,让她乘一次……” 侍女小心翼翼抬头,发现吴清宁的脸色已经黑透了,连忙跪了下去: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小說中文網 吴清宁深吸了几口气,一甩衣袖: “回宫!” 方至黄昏,吴清宁才稍稍减少了一些怒气。 贴身宫女揉着吴清宁发痛的额头,轻声安慰: “娘娘,您不必跟荣妃置气的。” “她只是妃妾,而您可是中宫皇后啊。” 吴清宁苦笑一声: “中宫皇后?你看本宫现在还像一个皇后吗!” “皇上日日召见顾姣那个贱人,日渐冷落本宫。若是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跟她联手对付秦鸢。” “至少,秦鸢不会这样对本宫大不敬!” 听着吴清宁的话,宫女也轻叹一声: “娘娘又怎么会知道荣妃是这样的人呢?” “当初她在娘娘面前百般讨好,又说自己人微言轻、被秦氏欺负,娘娘这才动了拉拢她的主意。” “没想到,她当时竟然都是装的。” 吴清宁厌恶地摆了摆手,悔恨占据了心头,让她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无奈,只能随手打开了桌子上的一堆账本。 这个时候,皇后的管事太监满脸谄媚地从外面走进来: “娘娘,诸位大人已经走了,皇上如今在御膳房批阅奏折。” 吴清宁皱了皱眉头: “荣妃不在吗?” 管事太监摇了摇头: “没有。” 听到管事太监这么说,吴清宁略微一思考: “那你们随本宫去看看皇上吧。” 而御书房内的赵承稷却没有在批阅奏折,他正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一枚玉佩,陷入沉思。 他这几日总是梦见秦鸢,想到从前的种种,赵承稷的心有些堵得慌。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前那样恨秦丞相、恨秦鸢。 可是今日上朝时,他看到原本该立着秦丞相的位置,被其他人占据,他的内心升起一股失落—— 第39章 赵承稷知道秦鸢死了 赵承稷想,他大概还是念着旧情吧。 就算秦氏一族后来成为他亲政的阻碍,但赵承稷曾经毕竟那样深爱着秦鸢。 那时候的秦鸢那样美丽、大方、善解人意,让他沉迷其中。 七年的朝夕相处,这个人突然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要说毫无痛楚都是假的。尐説φ呅蛧 所以今日,他鬼使神差地将这枚玉佩寻了出来—— 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曾经…… 也是赵承稷最在意的物件。 “嘶……” 赵承稷的心口突然就又疼了起来,他的心情复杂,理不清任何情绪。但只知道,秦氏一门被流放、秦丞相死后,他没有想象的那样轻松。 若是秦鸢向他服软,哪怕只说一句低头的话……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太监总管高元的禀告: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听到“皇后”两个字,赵承稷有些厌烦。 从前他一直觉得皇后端庄大方、宽容有肚量,而且她因为秦鸢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赵承稷难免对她格外疼惜。 可自秦鸢死后,赵承稷觉得皇后似乎是变了。 她开始针对顾姣,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大度。明明顾姣是那样柔弱善良的一个女子,却总是被皇后欺负。 想着,赵承稷叹了口气: “让她进来吧。” 吴清宁身后跟着手捧食盒的宫女们,她盛装打扮、满脸微笑,盈盈款款地就走到了赵承稷面前: “陛下,您还没吃……” 可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赵承稷面前放着的玉佩—— 这枚玉佩吴清宁认识,从前秦鸢还是贵妃的时候,她总是将这玉佩系在腰间。 赵承稷也说过,这枚玉佩是他和秦鸢的定情之物。当时吴清宁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如今看来…… 皇上是对秦鸢仍然怀有旧情? 赵承稷觉察到了皇后的眼神,将玉佩往旁边一收: “皇后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吴清宁立刻回了神,对赵承稷笑了笑: “陛下,臣妾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您爱吃的菜……” 可吴清宁根本没有机会把话说完,赵承稷就打断了她: “放那儿吧,你先回去,不要打扰朕批阅奏章。” 吴清宁的笑容一僵。 但她只能行礼,缓缓退出了御书房。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吴清宁回过头,打量着御书房。 “娘娘……” 贴身侍女有些担心地看向吴清宁,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吴清宁竟然轻笑了一声: “皇上还念着秦鸢呢。” “怕是顾姣都没有想到,她费心谋算了那么久,皇上还放不下秦氏。” 贴身侍女有些摸不透吴清宁的心意,却听到吴清宁继续说: “秦氏在本宫这里碍眼了七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利用她对付顾姣了。” “人死了,没了惹皇上生气的机会,皇上就只会越来越念着她的好。” “只要本宫在皇上面前多提秦氏从前的好处,再说起顾姣与秦氏的龃龉……” 听了吴清宁的话,贴身侍女恍然大悟: “娘娘真是英明。” 吴清宁转过身,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更有利于本宫的是,梁国公夫人可是与秦鸢长得十足十像。” “若是以后皇上真的念起了秦鸢的好处,本宫再让梁国公夫人多在皇上面前晃一晃……” “你说,皇上还能把顾姣放在眼里吗?” 侍女立刻明白了吴清宁的意思: “娘娘不愧是娘娘,就是看得比奴婢远得多。” 吴清宁轻轻抬起眼,看向了天空: “顾姣……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而御书房内赵承稷却有些恍惚,他又将玉佩拿出来,一时间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当初在秦先生家惊鸿一瞥,赵承稷是真心喜欢秦鸢。他日日念着要将秦鸢娶回来,发誓以后肯定会对秦鸢好。 但后面发生的一切,那时候的赵承稷又怎么能预料到呢。 想到这里,赵承稷将茶杯放下,轻咳了几声: “去冷宫看看吧。” 高元有些震惊: “陛下……” “陛下是要去冷宫?” 赵承稷心中有些堵得慌,但还是点头: “去吧。” “不用带其他人,就你一个人跟着。” 冷宫里一片破败的模样,春日刚到,冷风还是很刺人。 赵承稷看着那掉了漆、上了铁锁链的冷宫大门,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赵承稷既觉得痛快,秦鸢那样高傲如鹤一般的女人,还不是臣服在了他的脚下。只要他随口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秦鸢沦落到如此境地。 可是另一方面,赵承稷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微微摇头,最终轻笑一声: 今日见到秦鸢,不知道她会沦落到什么田地。 赵承稷有些期待,或许秦鸢会忏悔、会哭泣,会求着他让自己出去。 而那个时候,赵承稷大概就能享受一把高高在上的姿态,将自由和位份施舍给秦鸢。 正当赵承稷找人打开冷宫的门时,却突然听到了冷宫内传来讨论声: “最近冷宫里总是阴森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氏的鬼魂没有散去。” “谁知道呢,秦氏死得那样惨,很可能就变成厉鬼了呢。” “你可别吓我啊,要不我们去告诉荣妃娘娘吧。” “是不是傻了,荣妃娘娘不许我们将秦氏的事情说出去。你要是去找她,还不被打出来。” 赵承稷那冷静的表情瞬间凝滞,手中的暖炉“啪”的一下,掉落在了地面上。 高元心道不好,果然赵承稷已经抬头死死盯着冷宫,可眼神中却有了些不可置信: “她们刚才说什么?” 冷宫管事心觉有些异样,但还是重复了刚才所说的话: “回陛下,她们说……” “秦氏娘娘殁了。” 赵承稷听完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好像理解了很久,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一颗心好像突然变得空落落起来,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可赵承稷实在又说不清自己的心思—— 第40章 皇后让秦鸢进宫 明明他那么恨秦丞相、厌烦秦鸢,为什么听到秦鸢死了之后,自己的心竟然会有这般的刺痛。 高元心中叹了口气,拿出了冷宫的钥匙,打开那尘封已久的宫门。 推开来,里面有两个宫女正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听到宫门打开的声音,先是一愣,转头就见到了赵承稷。 她们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冷宫,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 赵承稷死死地盯着她们: “你们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而此时,冷宫的管事也小跑过来,一下子跪在了赵承稷面前: “奴婢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 赵承稷没有理她的失礼,只是看向了冷宫管事: “秦鸢呢?” 冷宫管事打量着两个宫女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犹豫了一下,才终于说道: “秦氏她……前些日子自尽了。” 良久过后,赵承稷才说出了一句: “她……如今在哪儿?” 这句话像是无用的试探,又像是最后的挣扎,让冷宫管事都有些莫名其妙: “陛下,秦氏是几个月前自尽的,因为她是冷宫罪人,所以尸体就扔到了乱葬岗……” 旁边的高元连忙制止: “放肆,狗奴才,怎么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 冷宫的管事连忙叩头请罪:“奴婢糊涂,求皇上恕罪。” 听着冷宫管事的这些声音,赵承稷只觉得烦躁。 他再次站起身,突然抬手将面前桌案上的奏章都掀了出去,噼里啪啦砸在了管事的脸上。 可是管事动都不敢动,只能战栗着跪在原地。 赵承稷感觉自己心中完全被堵住了,冷宫管事的一切行为在他眼中都那样碍眼: “冷宫管事放任嫔妃自戕,拉下去,杖毙!” 管事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皇上不是厌恶极了秦氏吗,为什么会因为秦氏的死这么愤怒? 可她的呼号惨叫都没有什么用了,管事被侍卫拉了出去。赵承稷低下头,看着地上杂乱的一片,默默站在那里。 秦鸢…… 她怎么可能自尽呢? 从前无论赵承稷做了什么,秦鸢都会选择理解和原谅。所以赵承稷一直以为,这个女人会一直站在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赵承稷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高元吓了一跳: “皇上……” 这个总是觉得运筹帷幄的年轻帝王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之间晃了晃身子,好像站不稳一样。 他仰起头,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声音颤抖着开口: “高元,她怎么会死呢?” “她明明说过……无论如何,她都会一辈子陪在朕身边的。” 高元心中感慨,却不敢直接吐露心声: “皇上,秦氏有重罪,在冷宫那种地方,大概觉得日子没有指望,所以就自尽了。” 听到这些,赵承稷提高声音大喊一声: “那是她活该!” “她罪责深重,朕肯留她一条性命已经是恩赐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到赵承稷震怒,高元连忙跪下来: “是,是,一切都是秦氏的错,还请皇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而下一刻,高元却看到赵承稷缓缓伸出手来,将头埋了进去。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还带着隐隐约约的颤抖: “秦鸢怎么敢死……” “她明明答应过朕,要陪朕一辈子,她怎么敢欺君!” “就算朕厌弃她、惩罚她,朕也不许她死!” 而这句话说完,赵承稷狠狠捂住了心口,眉头皱起。他眼前一黑,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轰然倒下的皇帝吓得高元手足无措起来: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来人啊,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的混乱。 吴清宁步履匆匆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却见到了坐在赵承稷床头的顾姣。吴清宁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责问顾姣: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高元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回答: “娘娘,皇上知道秦贵妃……不,知道秦氏殁了的消息了。” 吴清宁一愣,而这个时候,顾姣出了声: “高公公,你带着他们都出去吧,本宫对皇后娘娘有话说。” 房间内瞬间只剩下了顾姣和吴清宁两个人,顾姣抬起头,笑着看吴清宁: “秦鸢死的时候,可是皇后娘娘下旨瞒住所有人的。” “娘娘说,皇上醒了之后,会先责怪谁呢?” 一听到顾姣这话,吴清宁顿时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本宫当初是受了你的蒙骗!” 顾姣微微偏头: “娘娘受了谁的蒙骗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怎么想。” “所以哪些话娘娘该说,哪些话娘娘不该说,就不用臣妾多嘴了。” 听着顾姣的话,吴清宁几乎暴怒: “顾姣,你……” 顾姣低下头,为赵承稷整理好了被子: “皇上这里有臣妾照顾,娘娘先回去休息吧,臣妾就不送了。” 吴清宁死死盯着顾姣,片刻之后,还是转头离开。 她看着外面天空的一片阴霾: “去梁国公府,明日请夫人进宫!” 秦鸢是晚上接到吴清宁旨意的,她第二天早上对镜梳妆,就看到宁行舟走了进来。秦鸢没有回头,而是将一朵石榴花的步摇插在发髻中: “听说赵承稷病倒了。” 宁行舟点头: “嗯,这个时候吴清宁传你进宫,时机格外的奇怪。” 秦鸢轻声一笑: “大概是顾姣趁着赵承稷生病,又压了吴清宁一头吧。” 说着,她站起了身。莲桥走过来,帮助秦鸢穿上了外衣: “具体情况如何,我去看了便知晓。” 皇宫之中,太医们总算是都放下心来。赵承稷只是急火攻心,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顾姣这一天晚上都没有合眼,想要撑到赵承稷醒来。可惜早上就头晕目眩,被侍女搀扶回宫。 “妖精。” 吴清宁暗暗骂了一句,就听到外面的侍女进来传信: “娘娘,梁国公夫人来了。” 吴清宁刚才还愤怒地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点点头: “让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