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在深入》
黑色魔女5
单纪在良心的责备下极为不安。申杉被杀案的搜查困难重重。新闻界后来又报道发现了几个目击者。他们提供的情况,除了看到像外国车一样的大型车之外,还看到一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和申杉一起上了那辆车。
但是,由于没有认准外国车的车型和号码,搜查工作难以继续进展。新闻界也没有再报道此案的新情况,单纪暂时松了口气。不过,在他的心灵深处,那惶恐不安的火焰不是熄灭了,而是暂时焖了起来。他在纳闷:申杉被杀案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了?警察是不是还有什么策略?一想到这里,那不安的火焰又被煽燃起来。
犯人是不是有消息了,也没有听到,就像进入了迷宫一般。但在他内心深处认为,此案决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说不定哪一天,警察会渐渐逼到自己身边来。想到这里,他又感到胆怯、恐惧。
最近,不安的心情更厉害。有时候,朋友从后面拍一下肩头,他也会吓得“嗷”的一声跳起来。朋友一看他这过火的反应,也感到很吃惊。
“那起案件到底怎么样啦?”单纪向他的共犯魏合和董原问。
“已经不要紧了,一定是调查工作误进了迷宫。”
魏合和董原由于在案情中也蒙受重大嫌疑,所以在案情刚暴露时,两人也都惊慌失措。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就完全放下心了。
董原好像还在怀恋那种“残忍的游戏”,似乎还想再干一次。他们甚至嘲笑单纪“过于神经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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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被害者一起搭伴的,还有一个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那个女人到底哪儿去了呢?当初魏合和董原在分析那个女子的去向时,都认为是被杀人犯拐走了。
可是,从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数月,还是不知那个女子的下落。
当初,被害者有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同伴,新闻界多少也报道了一点消息,可是以后什么消息也没有了。
那个女人究竟隐匿在何处?是警察故意隐瞒情况吗?又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单纪一伙很想知道警察的目的。那个女子见过单纪一伙,她知道他们不是杀人犯,是唯一的证人。假若她是被杀人犯拐走了,在这么长的时间,新闻界不可能封锁消息不报。看来她的生命已处在极端危急之中。杀人犯已经用残忍手段杀了一个女性。他们把另一个女性拐走,是为了作人质,还是另有其它目的,会不会把她也用残忍手段杀死?这很难估计。
警察如果是投入全力搜寻那个女人的下落,按理来说,应该通过新闻报道,呼吁知情人给予协助。可实际上,关于那个女子的存在问题,以后再没有触及。
把两个女人作为“周末游戏”追猎的单纪,总认为那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是被杀人犯拐走了。可是警察方面的推测不一定是这样。警察会认为驾车犯罪的三个男子是强奸杀人犯。既然把这三个男子推测为强奸杀人犯,那就很难认为被害者的同伴是被拐走的。警察会不会认为那个同伴是诱骗被害者的诱饵?
其实,那个穿粉红连衣裙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被害者的同伴,也没有最后确认下来。根据站前几个目击者的证言,他们确实看到有个穿连衣裙的女人和被害者一起上了那辆可疑的汽车。可是,目击者毕竟只是在过路时偶尔瞥了一眼,那印象并不十分深刻。
再说,那个女人和被害者是不是一同乘车到了犯罪现场,也没有确认。说不定她在中途就下了车。假如她和被害者同乘那“危险的车”,在千钧一发之机逃脱了危机,她肯定会出来报告的。即使她是被犯人拐走了,她的亲人或身边的人也应该报警呀!
那个女人的下落不明,单纪他们认为是被犯人拐走了,而警察的看法却并不那么简单。犯人为什么要把她拐走?是为作逃命的人质吗?看不出这种迹象;是为敲诈亲属的钱财吗?也没看到这种苗头。刑侦支队的大多数人并不认为那个女人是被犯人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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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卓和仲芝的婚姻,是由董事长夫妻介绍的。高卓的同事金武一看到这隆重的婚礼,不由地触景生情。被残杀的未婚妻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出来。和她一同被害的,还有胎内的婴儿。
“假若申杉还活着的话……”金武看着朋友的新娘,不知不觉把新娘和自己死了的未婚妻作起比较来。
“即便是另一种类型,论起美丽,一点也不比高卓的妻子逊色呀!”金武在朋友的婚宴上,触景生情,不由地追忆起自己失掉的幸福。
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金武来到高卓家。仲芝这时身着平常便装,越发显出了她的自然美。高卓夫妇热情地招待了他。金武自从失去申杉之后,心情一直十分压抑。然而这一次他却高兴得笑出了声,那闷闷不乐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结婚可真是件幸福的事呀!”金武发自内心地说。
“你若是早点结婚不也就好了吗?”高卓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后,立即感到后悔。他只顾陶醉在自己家庭温暖的幸福中,把对方的未婚妻遭到不幸忘记了。
不过,那件事已经过了很多天了,不能总是沉浸在追忆失去恋人的痛苦之中呀!高卓是想让金武看看他们甜蜜的新婚生活,开导他也想早日结婚。如果金武真的动了心,那就说明这次招待是成功的。金武仿佛也看透了高卓的心思,便说:“今天承蒙热情款待,实在是太感谢啦!我也想早日消除烦恼,重新寻找一个新的恋人。”他说话的语调是明快的。
“啊!你终于想通啦!那好,你的心情我明白啦!你如果把心朝向将来,我想,就是死去的那个人也会为你高兴的。”
“哟!金武先生的什么人去世了?”仲芝一面拿出食物和饮料,一面羞羞答答地靠在丈夫身旁,听了男人们的谈话后,小心翼翼地问。
“这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实际上是这样,我的未婚妻被人杀害了。”
黑色魔女6
“啊!被杀了?”
“嗯。是去年的九月末,在她去找我的中途,遭流氓袭击杀害了。我当时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这么说,就是在那古老沼泽岸边……”仲芝话说半截不说了,脸色象纸一样白。
“杀人的手段极残忍,连新闻报道都轰动一时。我当时也是被怀疑的一个人,受过严格审查。”金武沉重地说。
“结果警察走进了迷宫是不是?”高卓插言道。
“那残忍的手段,就是警察也很少见到。他们动用了大量人力进行搜查,可是至今也不知犯人在哪里。”
“搜查已经停止了吗?”
“似乎还在继续调查。”
“据说,被害者有个年轻女搭伴,年龄和她差不多。”
“好啦,不说吧,这个话题令人不怎么愉快。你看,夫人的脸色都苍白了,是不是?夫人,对不起!实在不该提起这不愉快的事件。”
“不,没有什么,只是你那未婚妻太可怜啦!”
“这也是命运呀!那一天下着雨,我正想去迎她,若是再早一点去,就可避免这场灾难,也不会留下今天的遗憾。不,我们还是停止这个话题吧!”
“咱们放一曲轻快的音乐听听好吗,”仲芝象是跳起来似地站了起来。金武被请进来的房间,就是夫妻的卧室。房间四角设有四个波道的立体声扩音器。
一会儿,流行管弦乐曲借助于立体声的特殊效果,在全室漂溢。从低音区内能听出鼓的节拍声。
金武听入了迷。
“金武先生,你也喜欢音乐吗?”仲芝看着他问。
“有时候去音乐厅听听,最近不大去了。”金武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感到心里触到什么东西。申杉被杀之后,刑警曾向他问过有关音乐方面的情况。
那是怎么回事?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刑警为什么一定要询问音乐的事?这时候,金武已经走了神,没有细听那悦耳的音响。
“金武先生!”思路正在追寻记忆的金武被仲芝叫了一声。
“音乐厅的音乐会,你也一定是和未婚妻一起去听的吧!”
金武点了点头说:“这音乐也能使我想起了死去的她,还是停止放唱片吧。”
仲芝按下了唱机上的停止按钮。
金武在高卓家度过了愉快的一小时,然后准备离开回去。高卓夫妻对他的热情款待,他从内心表示感谢。临走的时候,他说:要把这次来访作为契机,今后还想常来打搅。
高卓夫妻同声回答说:不要客气,只要高兴,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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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日七时许,一个男子来到市刑侦支队。
这个男子自称叫金武,是建筑公司工程师。他说他发现邻居家的情况可疑,要求警察派人和他一起前去看一下。&
“可疑?有什么可疑?”接待他的刑警韩亮问。
“邻居家名叫高卓,我见他家电灯开着,电视也响着,可是怎么喊叫,里面也没有人应声。”
“会不会是家人把电灯和电视开着出去了?你别太大惊小怪了。”
“不,室内确实应该有人,因为对方通知我,要我这个时刻前去拜访。”金武说。
“那就是睡了吧!”
“不,我按了多次蜂鸣器,又从外面大声喊叫,却一直没有人答应。”
“那么说,莫非室内死了人?若人活着的话,就应该回答呀!”
“是呀!所以我才不放心。就跑到这里来了。别墅小区正在开发之中,管理也不十分严,夜间可能会遭到强盗的袭击。”
“你怎么会想到是强盗袭击呢?”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情况实在是可疑,我就到这里来了。”
“门窗有打破了的痕迹吗?”
“没有。不管怎么说,还是请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田春达队长带着韩亮刑警和温言刑警随他一同前往。
“电视确实还开着。”田春达队长站在门前侧耳听了一会儿说。紫红色大门关得紧紧的,电视机的声音能透过这样严实的大门漏出来,说明音量一定很大。
韩亮一连按了数次门旁的蜂鸣器,里面也没有人应声。
“高卓先生在么!里面有人吗?”韩亮又把门敲得咚咚响,室内仍然静悄悄的。
他们便走向房子南侧的庭院。从这里可以看见房屋的窗户,内侧挂着厚实的窗帘。里面到底有人还是没有人,也不清楚,但是屋内确实亮着灯,窗户都上着锁。
“上二楼去看看吧!”一名警官提议。一层房顶的一部分是按装着扶手的阳台,从那里能爬上二楼的房间。越着扶手窥视二楼的窗户,里面没有挂窗帘。
如果爬上阳台,就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怎么样?那儿也锁着吗?”田春达仰着头,向站在阳台上的韩亮问。
“这里也不行,里面锁着呐。”
“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请等一下……好像有人在里面睡觉。”田春达一听不觉吃了一惊。他想,外面这样叫喊,睡觉的人仍然不醒,那究竟是怎么个睡法?院子里的人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相互对看着。
“不好,像是死啦!嘴角上有血,脸色也不正常。”站在上面的韩亮报告。
下面的三个人都愕然。
“田队,怎么办?是个男人吐血倒在那里,情况异常,这是很明显的。”
“等一下,我也上去看看。”田春达也攀登上去。接着,金武也跟在他后面爬上去。剩下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待机联络。
虽然隔着玻璃,但也能看得出来,在屋子中央,有个青年男子趴在地上,脸略微朝着窗的方向,嘴唇四周像是吐出来的血。
在田春达的命令下,刑侦支队的相关人员陆陆续续赶到了现场。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尚不明白。
警察把一间屋的窗户打碎,进入屋内。院子里停着一辆南光号码的汽车,可能是死者生前开来的。尸体在二楼。住宅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上下两层用楼梯连结在一起,楼梯中间还有一处小平台。
黑色魔女7
死者就趴倒在地毯上,混杂血的脏物从嘴角流出,粘在地毯上。死者好像是中毒而死。在他的尸体旁边有一只酒瓶子,里面还有约四分之三的酒,另外还有无脚酒杯倒在那里。
“好像是氰酸钾中毒!”法医把这些物证收集起来,又检查了一遍尸体,然后嘟哝着说。
“是自杀的吗?”田春达警官问道。一看这密闭的屋内情况,首先考虑的是自杀。
“现在还不能肯定。也可能是犯人把掺毒的威士忌送给了死者。”
“死者是在这里边看电视边喝酒呀!”郝东刑警指着装饰架上的电视说。那是一台小型轻便的彩色电视,尽管早就无人看了,可它还在开着,而且音量很大。报案者正是因为听到电视机的声音才产生了怀疑的。
“死者被害之前一直在看电视!”
“我看也是。”田春达大声说。他意识到部下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便又道:“决心要自杀的人,能有心思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威士忌吗?”
几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这的确是否定自杀的一个理由。
“这个男人是不是这家的主人?”田春达朝着金武问。
“不是。”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跑进这个家里来死呢?”
“不知道。我今天早晨来的时候,看见电灯和电视都开着,就觉得情况可疑……”
“你最初报案的时候,不是说这家里的人知道你要来吗?”
“是的,是高卓君的夫人昨夜给我打电话,叫我马上来,我就开车来了。”
“别人的夫人为什么叫你到别墅来?这方面的事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田春达像是怀疑似地看了看金武。金武大致介绍了以下的情况:
昨天晚上我在剧场看演出,晚上八点左右,突然接到了高卓夫人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别墅中。由于附近的火山在喷发,交通断绝,所以她心里十分害怕,求我开车来接她回娘家。于是,我就中途退出了音乐会,开车到到这里来了。
“高卓夫人为什么不叫她丈夫,而叫你来?”田春达提出了当然的疑问。
“高卓经理为公司里的事到美国出差去了。我和高卓是同事,平时关系很亲密,别墅也挨着。他们也说过,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要我多关照。高卓夫人叫我来,就像向邻人求救一样不客气。”
“但是,高卓先生的夫人在哪里?在整个别墅中,哪儿也不见她的踪影呀!”
接到金武的报告后,他们立即一同来到了现场。可是,屋内除了董原的尸体外,没有任何人。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了。
“这我也不知道。高卓夫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确实说她在这里。”金武的表情罩上了一层为难的影子。
“电话确实是从这里打给你的吗?”
“说不准。”
“你接电话的时候,高卓夫人已经在电话机旁等着你吧?”
“是的。不过,即使是直拨电话也不能知道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那时候,高卓夫人没谈到这个男子的什么情况吗?”
“没有,一点也没谈。”
“你到这里的路上车辆拥挤吗?”
“不,因为夜已经很晚了,不怎么拥挤。”
“你是什么时间从剧场出来的?”
“我接到电话后马上就出发了,大约是八点左右。”
“你怀疑这家别墅发生了意外,到刑侦支队报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左右。那么,你是几点到这里的?”
“早晨六点多钟。”
“噢!这么说,你是昨夜八点前后离开剧场,今晨六点左右到这里,对不对?”
田春达队长好像在头脑中计算着这段时间。金武看着他的表情:“你认为我路上费的时间多了,是不是?可是,昨晚雾很大,中途还爆了一次胎。”
“爆胎?”警官没有想到这一点。
“汽车驶到中途时,左边后轮胎爆了。很少遇到爆胎情况,我一下子慌了神,手电筒的玻璃片和灯泡都跌碎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换轮胎,结果又被铁杆伤了指头。我当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向别处求救吧,又没有电话,偶尔过来一辆车,也不停。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来了一辆长途邮车,听到我的求援声,才帮助我解除了困境。”金武的右中指确实裹着新纱布。
“就是因为这个,多耽搁了时间?”
“是的。”
“那长途邮车的号码和司机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金武这一次更加为难地说:“我问他的名字,他说帮这点小忙没有什么,帮我换好轮胎就开车走了。”
“单位的名字?”
“也没来得及问。”
“可是,他在帮你换轮胎的时间不是很充裕吗?”
“当时他帮我换好轮胎,我只顾高兴了,没有注意别的事。”
“这么说,你从昨天夜里八点到今天早晨七点左右,没有人能证明你在哪里干什么,是不是?”
“是的!但是,怎么?你……决不……我……”金武变了脸色。他觉察到警察对他的怀疑很深。
在询问金武的同时,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勘查。他们推断,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十二点到今晨的三点左右。昨夜八点离开剧场的金武,如果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故障的话,那么在董原死亡的这段时间里,他是能够到达现场的。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他又找不到不在现场的证明。金武突然到别墅去访问单身在家的年轻女子,结果在住宅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在这种场合下,警察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当然就是金武。
“队长,死者的口袋中有把钥匙。”一个刑警发现了新的东西,像是一把钥匙,却又没有刻痕。
“这是哪上面的钥匙?”
“也许是这个别墅的钥匙,在大门锁上试试吧?”
“好,你去试试看。”
刑警把钥匙在大门上的锁孔内一试:“队长,就是这门上的。”这么说,高卓夫人还有一把钥匙。
田春达内心思忖着。金武的供述如果是真的,高卓的妻子应该在这个别墅里。可是现在在这里不见她的踪影,这说明她是在董原死了之后,锁上门出去了,董原口袋里的这把钥匙,她没有用。
黑色魔女8
田春达的推测是建立在另一个推测的基础上,即高卓的妻子是在董原死了之后离开别墅的。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就是说,董原活着的时候,高卓的妻子就离开了别墅,她走了之后,董原锁上门死了。
只是,金武是高卓夫人叫来的,金武来了之后,她却又不在这里。是不是她来到别墅之后发现了董原的尸体,被吓跑了呢?
田春达又进一步深入考虑:高卓的夫人不知因为什么想杀死董原,为了嫁祸于他人,便把金武叫了来。杀人的时间是在夜里十二点至三点之间。她让金武下午八点从剧场出发,途中如果不发生什么事故的话,可以使金武发现那尚有热气的尸体。门上上着锁,表明了她的沉着,她的行动是有计划的。
当然,只有金武的供述是真实的,这个推测才能成立。这里最不可思议的人物是金武。高卓夫人把他叫到了别墅,而他来到之后,夫人又不在别墅,这就把他置于最值得怀疑的位置上了。
他自己说的在路上由于雾大,又爆了轮胎,结果费了十个小时才来到别墅,这也是引起怀疑的一个因素。
还有一种可能,即高卓夫人没有锁门。她一个人在别墅的时候,董原突然闯进来,并且向她袭击。她吓得逃了出来。之后,董原锁上门,一个人喝酒。不过,这个考虑有两点解释不通:一是酒里怎么掺进了毒药?二是夫人从别墅逃出去后,一定会在什么地方求救。可实际上,哪里也听不到一点音信。
假如是他杀的话,第一个怀疑对象是金武,第二个就是高卓夫人。去美国出差的她的丈夫,在没有确实不在现场的证明之前,也不能被排除怀疑。
“先和高卓的家属联系一下。”田春达向他的部下命令道。
“队长,真想象不到,高卓的妻子就在电话机旁等着。”韩亮刑警叫道。
“你的声音那么大,对方能听着呀!”警部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电话。不过,他心里也在怀疑。金武说这个女人是在别墅给他打的电话,怎么现在她又在南光市内呢?难道是金武在撒谎?
“喂喂,是高卓夫人吗?”
“是,是我。”对方的口齿很清楚。听得出来,是个有知识的女人在答话。田春达一边想象着对方的容貌,一面说:“请原谅我啰嗦,夫人,是你本人吗?”
“我是高卓的妻子。对不起,你是哪一位?”
“我是市刑侦支队的田春达警官。有件事想问问你。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夫人是不是在别墅?”
“不,我不在别墅。我丈夫刚出差,这期间,我一直在南光市内的住宅。”
“一直在南光市内的住宅?这么说,你没打电话给金武先生吗?”
“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对方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儿惊奇。
“是这样,金武先生说,昨天夜里八点左右,你是从别墅给他打的电话。”
“呀!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根本没有给他打过那样的电话。昨天晚上八点左右,我在市内温泉会馆里参加大学时代的同窗会,怎么能到别墅去呢?”
“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温泉会馆里的宴会负责人,我们好久没有见面的几个同班同学一直都在这里……不过,你问这些事干什么?”她的言词虽然不失分寸,但对田春达的质问,却含有责备的味道。不过,昨晚八点左右她即使是在温泉会馆里,在警方推断的董原死亡的这段时间内,她也能来到犯罪现场。
“夫人,请你不要吃惊,在你的别墅里死了一个人。”
“死了个人!啊!是真的吗?”她吃了一惊。从电话里可以听见她那边的电话听筒好像掉到了地上似的。田春达不能亲眼看到她的反应,不免感到遗憾。
“是今天早晨六点左右金武发现的。”
“那死者是谁?”
“是你认识的人,他叫董原,是房地产公司的职员。”
“啊!是董原先生!”
“有件事要问问你。董原先生有你别墅的钥匙。这钥匙怎么能到他的手里?”
“董原说,他要招揽新的客户,让客户看看已经建好的别墅,有助于再卖别墅。所以我就把钥匙借给他了。”
“那是什么时候?”
“昨天。我正要准备去参加同窗会,他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马上要带领客人去看别墅。我们就在会馆里见了面,我把钥匙借给了他。准确地说,大约是在晚上五点前后。”
“他来向你借钥匙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来的吗?没带其他什么人吗?”
“没有。就他一个人。”
“可是,你把钥匙借给了董原先生,另外还有钥匙吗?”田春达这时候又想到一种可能性:高卓夫人是在撒谎。她会不会是先让董原服毒后,又用钥匙锁上了别墅门,然后又去了会馆?
警方推断的大致死亡时间,是从早晨零时到三点。因为尸体还未全凉,判断不会有大的出入。
这么说,董原的死亡时间即使是在判断的最迟限度三点钟,到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在这个时间内高卓夫人回到会馆是有充分可能的。
高卓夫人如果另有别墅的钥匙,这就大大增强了对她的嫌疑性。再说她作为别墅的所有者,有把备用钥匙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我另有一把钥匙。不过……”她那流利的语调突然语塞起来。
“不过什么?”
“实际上是这样,三四天前我急着想到别墅去,走到车站时,突然想起有本书忘带了,这本书我特别想读,没有办法,我就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的存放柜里,回家去拿书。
“之后那?”
“可是,在回家的途中,我听到了别墅附近火山爆发的新闻,我就打消了去别墅的念头,我想,寄存在车站的行李,等明天去取也可以。可我后来要去取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存放柜的钥匙了,结果就造成了麻烦。行李在存放柜里一直存放到现在。”
黑色魔女9
“那和别墅的钥匙有什么关系?”
“别墅的钥匙放在那行李里。”
“什么?”田春达提高了嗓门。假如她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她的钥匙是和行李一起被锁在车站的存放柜里。同时,她又说是把存放柜的钥匙丢失了。
“存放柜,请求存放柜管理员配把钥匙不就打开了吗?”本来是追查别墅的钥匙,可是不知不觉间查问起存放柜的钥匙来了。
“钥匙号码我记得,如果交上赔偿费,他们是会给打开的。不过我没去,一直存放到今天。假如中途去开的话,存放天数在存放柜的表示窗上有表示,一看天数,就知道应该付多少存放费。”
她的说话听起来仿佛若无其事,但实际上是在明确地为自己表白。存放柜的表示窗上指示着存放天数,一看那数字,就知道行李存放了多少天数,这可以证明在这期间内,没有动过行李。夫人说,她是在三四天前把行李存放在存放柜里,并且,别墅的钥匙也在那行李中,这是为了证明高卓夫人没有拿着别墅的钥匙。没有钥匙,董原死了之后,当然也就不能把别墅从外面锁起来了。
“你另外还有没有钥匙?”
“没有了。”对方的回答很干脆,语气里可以说是充满着自信。
“再问一个问题作参考。昨天夜里的同窗会之后,你是从会馆直接回家的吗?”
“不。我们都是好久没见面的好朋友。由于一起聊的时间太晚了,结果没能回去,就在会馆里住了一宿。”
“住在会馆里?”
“是的。反正回家丈夫也不在家,我觉得倒不如和久别的朋友尽情地玩上一宿。”
假如这是真的,很明显,她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充分的。首先,她的钥匙存放在车站的存放柜里,这证明她不可能把别墅锁上后逃出来;现在,她又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说明她不能往复现场一趟。
难道她就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了吗?她提供的对象,一是车站寄存行李的存放柜,二是她的同学,如果向这两方面作调查,马上就可证实她没有撒谎。
可是,她和金武说的不一致,这又怎么解释呢?让两人对质当然是可以的,但这种作法应该放在以后。不管怎么说,金武更值得怀疑。
“存放柜里的行李就那样放在那里可以吗?我们也要求存放柜管理员不要开。里面没有目前必须用的物品吗?”田春达的语调中含有让对方不要发牢骚的意思,因为行李已经存放到现在没动了。如果对她再有什么打算的话,不能预先让她有准备的余地,否则的话,她还能制造出更多自己无罪的证据。
“可以。可是那怎么……”她的话听起来很象是在装胡涂。这也许是因为已经在以怀疑的心理对待她。可不能抱着过于先入为主的观点不放呀!田春达一边警告着自己,一边说:“这是搜查的必要。你的行李就交给我们吧,请你一定协助。一会儿,为了把尸体搬出来,不得不把你别墅的窗户打碎。夫人,也希望你尽早到这里来。”
“知道啦,我马上就去。”金武此时正在别的房间里。田春达挂断了电话就到那个房间找他去了。
“金武先生,你若是撒谎不说实话,可就麻烦大了。”田春达说。
“撒谎?我撒什么谎啦?”从他反问的表情来看,感觉不出他有虚假。
“我已问过高卓夫人啦,她现在就在南光的家里。她说,她没有打电话叫你到别墅来。”
“那,那是胡说!”金武脸上的肌肉都痉挛起来,他的表情中蕴含着强烈的惊愕和怀疑。
“那么,就是夫人撒谎了?”
“我的确是在会馆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那里传呼电话的小姐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们是要调查的。那场音乐是哪里的乐团来演奏的?”
“是上海的管弦乐团。”
“可是,假如高卓夫人真的打电话把你叫出来,那她是怎么知道你这个时间在那里呢?”
“是她给我的招待券。她说她有别的急事不能去,可以的话,让我代替她去。”
“什么?是她给你的招待券?”田春达目光熠熠地说。
“是的,她说是好座位不能浪费,一定要去。”
“这么说,她连你座位的位置都知道。”
“假若有记录的话——”
“你当夜去听音乐会,知道的人除了高卓夫人外,还有谁?”
“我觉得单位的同事能知道。”
“那为什么?”
“现在正是新产品上市不久的时期,企业和买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洽谈,所以开发部的工程师们凡是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无论在哪里,都要和单位里取得联系。”
田春达点点头。至少,除了她之外,还有人知道金武当夜的去处。
“这一情况,高卓夫人知道吗?”田春达问。
“你指的是什么?”
“工程师要把在外的地址告诉单位。”
“因为她是高卓君的夫人,当然知道。”假如她懂得这方面的知识,就会设法尽量减少对她的怀疑。
“是传呼电话的小姐让你接电话,而不是在场内的广播喇叭把你叫出去的?”田春达继续问。
“不是,因为正在演奏当中,声内不开广播喇叭,是传呼小姐到我座位上去叫我的。”
“谁在哪个座位上,是不是由剧场管理员安排?”
“不是。因为剧场很大,可能是夫人把我的座位告诉了传呼小姐。”
“这么说,高卓夫人本来就知道你的座位!”
“……”
“把票送了人,还能记得票上的座号,有这样专心的人吗?”
“那……”
“假定能记着的话,那就是说,一定是有事要和那个人联系。怎么样,你在接受招待券的时候,没看出夫人有这种表现吗?”
“什么表现?”
“在音乐会期间要和你联系。”
“没有。不,那么说的话……”金武的表情有点儿变化。
“什么?”田春达紧盯着金武的面孔。
“她说过,送招待券的人可能要来,要我一定要坐在招待券指定的座号上。否则的话,一旦空了座位,送招待券的人会不满意的,因为节目很红,门票很紧张。”
黑色魔女10
“那就是说,你是坐在指定的席位上了。”
倘若金武不坐在指定座号上,夫人就无法和他联系。关于席位问题,夫人数次向他叮嘱,也就是说,她事先就计划好到时候和他联系。
金武跑到别墅来,发现了董原的尸体,所以,就处于最值得怀疑的位置上了。
假若金武不是第一个被怀疑者,那就是别墅的主人高卓夫妇了。当然,她的丈夫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而在国内的她却免不了要被怀疑。
高卓夫人和金武的说法不一致,到底是谁在撒谎呢?现在,陷入最不利的境地的是金武。没有人为了把自己推入不利的境地而撒谎。如果是高卓夫人撒谎的话——
田春达的大脑的轮子在飞快地旋转。
她为了使金武变成被怀疑的对象,从一开始就经过周密的谋划,所以她必须把金武置于能够和她联系的场所,这就不得不在座号问题上,反复向金武叮嘱,唯恐出了什么差错。但是,如果这是真的话,她给金武打电话的时候,她却在旅馆里,这个问题怎么解释?还有,金武在去别墅的途中遇上了大雾,又爆了轮胎,结果晚了几个小时才到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高卓夫人和金武电话联系后,自己也从南光市内出发,赶到别墅大致也需要相同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毒死董原是不可能的。再说,那别墅的门窗锁着又是怎么回事?金武的动机是什么,同样必须考虑。
“警官!”田春达正在苦苦思索,突然被金武叫了一声。
“你是在考虑董原先生是被杀的吗?”金武的脸上显露出不安的神色。
“还不能简单地这样断定。首先,要对尸体进行解剖,以确定真正的死因和确切的死亡时间。然后还要进行认真详细的调查取证工作。在接到指示之前,不能随意行动。”
因为还没有出具逮捕证,不能拘留人,但对金武的嫌疑最深。田春达的话中已经暗示,倘若不是等上级的指示,现在就可以逮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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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解剖结果出来了。死因是氰酸钾中毒,死亡时间和现场勘查的结论一致。尸体旁边倒着一只酒瓶子,从里面检查出了氰酸钾,从酒杯里剩下的一点威士忌中,也检查出了相同的毒物。
这瓶酒是别墅里早就放着的,还是董原从外面带进来的?这一点姑且不论。仅仅根据已查明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来看,情况已经明显地不同。田春达和高卓夫人通话的时候,因为没查明死因,也就没有涉及酒瓶的事。
几乎是在尸体解剖结果出来的同时,仲芝赶来了。田春达乍一看到她的时候,和在通话时想象的几乎差不多。在那美丽的瘦长脸型上,长着一双蕴藏着智慧的眼睛,从她那苗条的身段上,又散发着年轻妻子的特有的娇媚,和她那天生的智慧巧妙地融为一体。
从外表上,怎么看不出她是为陷害他人而撒谎的女人。田春达一边看着仲芝,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单从女人的外表判断是危险的。他首先提问的是关于红酒的事,仲芝说她不记得。
“丈夫和我都不嗜酒,在别墅里,凡是酒精一类的东西,都没有存放。董原先生是酒鬼,会不会是他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她毫不胆怯地说。
她的话语中含有自杀的可能性。董原所在的公司和别墅的管理所也来了人。公司和管理所的人都说:“董原的恋人现在正在上大学,来年春天毕业,他正在等待恋人大学毕业后结婚。在公司里,他被列为头等的优秀员工,工作也顺利,颇受公司的欢迎,没有任何理由使他产生自杀的念头。”
董原死前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他的父母得知消息后,也都赶了来。
据公司的同事说,昨天,董原没有带领客户去看别墅区。他今天和明天都休假,这一点和仲芝说的不一致。
“夫人,你不是说董原向你借过别墅的钥匙吗?还说他是为了容易卖出房屋,要让客人看看已建成的别墅,方来借别墅的钥匙,对吧?”
“是,是这样。他和我是在旅馆里见的面。他说,他要到别墅去,向我借去了钥匙。”
“你借钥匙给他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大概没有,我是在旅馆的休息室里给他的。”
“董原先生当时没有带着其他什么人吗?”
“我没有特别注意,好像就他一个人。”
“他没有约夫人一起去吗?”田春达一针见血地提问。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我和董原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仲芝以怀疑目光紧紧盯着对方反问道。
“请别介意。没有就没有吧。”田春达马上把话锋收了回来。
“可是,夫人,金武先生说,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我不明白金武先生为什么要那样说。我一直在南光市内,没有说过要到别墅来。”
“那么,昨天下午八点左右,金武先生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昨天夜里八点……”仲芝略微考虑了片刻之后说,“八成是在市内的剧场里。”
“你怎么知道?”
“上海的乐团昨天在剧场里公演,我把入场券给了金武先生。假若金武先生没有把票废了,八点左右,他应该在剧场里。”
“那是。”田春达暗自点头,又问“那入场券上的座号还记得吗?”
“座号?不,我只记得买的是前排中央最好的座位,具体是多少号,我不记得了。”
“买的?这么说,招待券不是人家送给你的?”
“不是。我非常爱好流行歌曲和音乐,那个管弦乐团一来南光,我总要想方设法去听听,而且总是和我丈夫一起去。这一次,正赶上我丈夫出差在外,我就在预售票处只买了一张。不过,那天的演出和我们要举行的同窗会冲突了,我事先忘了这一点。这次同窗会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一次,想见的人很多。管弦乐团的公演还有好几次。所以,我就把入场券送给了金武先生。”
黑色魔女11
这又和金武说的相矛盾。金武说,他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招待券,她还一再叮嘱,招待券就是表示被招待者一定要到场,必须按照招待券上指定的座位上就座。田春达让仲芝和金武当面对质,得到的结果却是无休止的争吵,双方互不相让。不论怎么说,肯定有一方是在撒谎。没有办法,只有靠进一步的调查来解决这个矛盾了。
董原到底是不是自杀?现在连他自杀的动机都找不出来。现场的疑点很多,他杀的迹向很多。没有办法,警方只好从自杀和他杀两个方面去进行搜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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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达队长定出了下列的调查项目,各自都有专人负责:
①董原自杀或他杀的动机;
②董原、金武、仲芝三者的关系;
③向南光剧场的工作人员作调查;
④查出帮助金武修车的那个长途邮车的司机;
⑤向旅馆的工作人员以及仲芝的同学作调查;
⑥向车站的存放柜管理员作调查,确认存放柜的使用天数,检查存放柜内仲芝的行李;
⑦确认别墅钥匙的数目;
⑧调查仲芝丈夫高卓不在现场的证明;
⑨向音乐会的主办者调查,金武的座位是不是招待席。
刑警接到任务后,分头去进行调查。
刑警首先去了车站。从存放柜处领取行李的事,已经证得了仲芝的同意。
警察想查证的是存放柜表示窗上的实际使用天数。在存放柜管理人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仲芝说的那个存放柜前。她把钥匙丢失了,但还记得号码。这也可以说是一个奇怪的情况。
仲芝使用的存放柜是东口的118号。表示窗上显示的数字是“4”。
“这个数字表示行李已经存放了四天了,是不是?”
“不,是第五天。第一天数字不显示。这个数字表示要追加的存放费。使用者开始时先交一百元,使用日期超过两天以上,按窗上指示的日期数字交纳追加费,如果不如数把钱投进口内,就开不开锁。使用期限是五天,在使用期内不来把东西取走,就转移到仓库里保管。”
“表示使用日数的数字不变,在中途,比方说第三天或第四天,不能打开存放柜吗?”
“如果在中途打开过存放柜,数字就要变成0了。”
“没有办法即使数字不变,又能打开柜子吗?”
“没有。首先,为什么要那样作呢?即便是在中途拿出拿进行李,也必须要交纳追加费。打开的时候,如果数字不消失,那客户就要吃亏啦。”
今天是十月三十一日,行李寄存日期是二十七日。这说明,从董原死亡的二十九日到三十日,存放柜没有打开过。
“明白啦。现在请你打开吧。”韩亮刑警点了点头。管理员用万能-钥匙打开了物品存放柜。
柜子里放着一只女人用的红皮手提旅行包。据仲芝说,别墅的钥匙就放在这个旅行包的侧袋内。韩亮拉开拉锁,从中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
“钥匙在这里!”他不觉大叫了一声。钥匙的形状和董原口袋里的那把完全一样。也是很奇特,上面没有刻痕。在没有和别墅正门上的锁孔核对之前,尚不能肯定没有错。不过暂时来看,好像是没有错。
“从这一点可以证实,董原死了之后,高卓夫人不可能把别墅的门锁上跑出来。”韩亮的声音有点颤抖。。
“那还不能肯定下来。”温言刑警不动声色地嘟哝了一句。
“为什么?”
“不会再有别的钥匙吗?对那个女人可不能轻易放弃怀疑。你看看这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在旅行包的侧袋内,这固然是便于拿出来,可是别人不是也最容易发现吗?”
“钥匙一类的东西,是要放在便于取出来的地方呀!”
“嗯,我判断,可以基本上说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要把行李放在存放柜里五天不去取,是出于无奈。再说她要到别墅去,总要带一些生活用品,一定会有些东西怕被男人看到,因此才把钥匙和那些东西分开,放在最便于取出来的侧袋里。这不正说明她是早有计划这样作的吗?”
“你想得是不是有点过于复杂啦?”
“我想得过于复杂啦?从她放钥匙的地方可以看出,她认为只要我们发现了她的钥匙,她就没有事了。那个女人要真正放进存放柜里的,只是这把钥匙而已。”
“不过,她为什么要这样作呢?”
“不用怀疑。她是为了强调她没到别墅去。就是说,从董原死的12月29日至30日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去过别墅。”
自从在旅行包的侧袋里发现了钥匙之后,温言立即倾向于董原的死是他杀。
刑警接着又去了旅馆。这是一家豪华旅馆。
他们先从前台询问了宴会厅的情况,目的是想从宴会厅看一下那天仲芝出席的同窗会的名单。
因为事先通了电话,来后工作比较顺利。
“因为仲芝是聚会的负责人,我记得很清楚,她确实是在那天的五点前后来的,和其他出席者碰头。同窗会是在我们中宴会厅的紫云间举行,大约是在下午6点至8点左右,但是等结完帐付完钱,到仲芝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9点啦!”负责宴会的人说。
“这么说,仲芝既担任了同窗会的负责人,却又购买了这同一天的音乐会的票!”温言那浮肿的眼皮底下露出了猜疑的目光。
“奇怪呀!”韩亮也歪着头纳闷。仲芝把要举行同窗会的那一天完全忘掉,又买了同一天的入场券,这有可能吗?作为负责人的她,照理说是不应该忘记要举行同窗会的。她是不是为了把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给旅馆里留下强烈的印象,才特意担任负责人呢?另一方面,她是不是也是为了把金武置于绝对被怀疑的地步,才把他安排在当夜一定能电话找到他的座位上?
两个人对仲芝抱着更大的怀疑出了旅馆。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在北城区的一座公寓。仲芝的同学住在这里,据仲芝说,那一夜她就住在她家里。这个同学和一个新作曲家结了婚,她可证明仲芝不在作案现场。
黑色魔女12
“那天夜里,她确实住在这里。我们在一起的欢乐气氛,那还是头一次。在学生时代,什么事都是那么谨小慎微,可是一结了婚,性格就象变了似的。”
“真的有很大变化吗?”
“真的,恰似变成了另一个人。若是以前,让她当负责人什么的,她怎么也不会干,而这次却是她主动自荐的,只从这一点来看就明白了。”
“当干事是仲芝自荐的?”
“是呀!”
“还有一点要问一下:仲芝住在这里,是夫人你邀请她来的呢,还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是她说想住在这里。她说,丈夫不在家,不会有什么怀疑,回家也是寂寞,可以说她是主动要在这里住下的。”
“主动要求住下?”
“有这种感觉。当时我说用车把你送回去不好吗?她说不想回去,就住在这里吧!可是,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情况?那时候出了什么事?”女性的好奇心立刻在她脸上表现出来。刑警想问的情况,已经问清楚了,对她的提问,只作了简单的回答,然后就告辞了。
最后的调查是通过电话完成的。他们又调查了邀请管弦乐队的主办者,查实了金武的席位不是招待席。但仲芝在送给金武票的时候,说的是招待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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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支队还有一班人是围绕着金武的关系进行调查,基本情况也调查完了。剧场的工作人员证实,10月29日夜8点左右,确实向金武传呼过电话。工作人员看了警察拿的金武的照片说:“不错,就是这个人。”工作人员还说,打来电话的,是女人的声音,但听不出有什么特征。
董原是不是自杀,一直没有发现这方面的动机。别墅的钥匙只有两把,锁和钥匙是根据磁石原理制造的,技术极端精密,除了原制造者之外,别人无法制造钥匙。高卓出国没有回来,别墅庭院的后门处是董原的车,这些情况也都查明落实了。
只是,董原、仲芝、金武这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帮助金武修轮胎的长途邮车的司机是谁?在哪儿?这些情况虽经努力调查,也没有得到一点结果。
大体上的资料都搜集齐了,便再一次召开案情分析会议,会议主持人是田春达队长。
首先要求发言的是郝东这一班,他们担任仲芝在不在现场的调查查。郝东简要地报告了调查结果之后,又带有结论性地说:
“特别值得注意的有三点:一是钥匙为什么要放在便于取出来的旅行包的侧袋内?二是既然接受了担任同学会的负责人,为什么又要购买同一个时刻音乐会的票?三是为什么要赖着住在朋友的家里。综合这三点事实来看,仲芝故意作假的嫌疑最大。”
“但是,假若仲芝就是犯人的话,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一名警察提出了这个问题。
对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回答。她要杀害董原的理由,在调查中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又一个调查员进一步说道:“她手里没有别墅的钥匙,这一点已经被确认了!那么,董原死了之后,别墅是怎么又被锁上的呢?剩下的一把钥匙是在董原的口袋里呀!”
“仲芝不在现场的证明天衣无缝般地成立了。10月29日夜里,她在会馆里出席同学会,会议之后,她住在朋友家里。那个朋友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仲芝而撒谎。
“另外,还有一点要注意。”郝东转向田春达改变了口气说。
“那一点?”
“仲芝如果真的是清白的,当然,金武就是最不清白的。但是,金武也没有办法进出仲芝的别墅呀!金武没有别墅的钥匙呀!他怎么能从别墅的里逃出来呢?”
只有一把钥匙锁在存放柜里的事实,不仅证明了仲芝不可能使用,同时也证明了金武不可能使用。
“和仲芝相比,金武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从29日晚8时,到30日的上午7时,他在什么地方?没有证明,只在这一点上,他比仲芝处在不利的地位。但是他没有钥匙,不管以什么理由把董原杀死,他也不可能从密封的别墅中逃出来。”
“只把钥匙留在董原的口袋里,不可能从别墅外面把门锁上吧?”
田春达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要说出来,为的是要确证一下。他注视着大家的脸色。
参加过现场勘查的另一位搜查员说:“那根本不可能。那个别墅是完全密封性的预制房,有铁板屋顶和不燃性的壁板,窗框是铅质材料,连空气也透不进来。在过去的推理小说中有这样的情节:用一根铁丝插进小锁孔内就可以把锁开开,可是那个别墅的锁是特制的,没有这种条件。”
“这么说,肯定就是自杀的啦?”有人长吁了一口气,小声嘟哝了一句。
“大家都认为是自杀的吗?”田春达听了谁的小声嘟哝后,问大家。从大家的眼神来看,谁都认为不是。
“有一点可以证明,尽管现场是锁紧的密室,也没有什么奇怪。”田春达查看了一眼在座人的表情之后,又道:“那就是假若仲芝是犯人的话……”
在座人的视线都盯在田春达身上。
“仲芝预先把毒酒放在别墅内,又把董原引诱到别墅来。董原不知道是毒酒,便喝了下去。”田春达面对着大家的视线继续说。
“但是,董原未必一定要喝那酒呀!”郝东提出了疑问。
“据说董原非常爱喝酒。如果告诉他说别墅里有瓶好酒,他就可能贪婪地喝下去。”
“但是,能否在对仲芝最有利的时间让他喝下去……”
“对她最有利的时间,就是把金武置于被怀疑者地位的那段时间里。比方说,金武若是晚上8点从南光市内出发,最早也得12点才能赶到仲芝别墅。死亡时间的推定,多少是要有一点幅度的,但即便是这样,如果董原是在11点之前喝下了毒酒,那就麻烦了,因为金武还没有到别墅来,他就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所以,她是不是为了让董原能在12点前后喝下毒酒,作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呢?也可能是这样,她把酒瓶子藏在什么地方,让董原不能立即发现,等到接近12点,再打电话通知他,告诉他什么地方布他喜欢的好酒,叫他找出来喝。”
黑色魔女13
那样的话,别墅就是紧锁着,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了。她完全可以这样作,电话上告诉董原注意把门锁好就行了。”
“是呀!但是,这是假定仲芝就是犯人的情况下,才有这种可能。”
“根据队长说的,这密室的谜可以解开了,可是还有两点怀疑。”郝东说。
“什么?”
“仲芝如果是犯人,她应该是有目的地要嫁罪于金武!”
“她行动的痕迹,你们都看到了。”
“那么,有两点仲芝是应该知道的:一是金武没有钥匙,二是金武没有杀死董原的动机。她既然知道这两点情况,为什么还要一味地设圈套嫁罪于金武呢?她的圈套不管设计得怎么巧妙,只要金武没有钥匙和杀人动机,他就上不了她的圈套。她对金武是不是设下了圈套,我们必须把这两点因素考虑在内。”郝东继续道。
“这个意见很正确。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还没发现金武的钥匙和动机。”
“可以考虑,那个密室是不是装有什么自动装置,只有金武能开开,仲芝开不开。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使金武上圈套。动机是不是也被什么掩盖起来,仲芝是能知道的。”
“那么,仲芝为什么不把那两点告诉我们呢?”田春达说。
“我觉得她是把这些疑点留着我们去发现。她为了自己清白,怎么也要把金武置于犯人的地位。但是,如果所有线索都是她提供的,没有一点是我们发现的,她的圈套就很容易被看出破绽。她现在也许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们去发现。”
“但是,金武的嫌疑越大,仲芝的情况就越是奇怪。”郝东从旁插言道。
“那是呀!为了加深对仲芝的怀疑,金武反而会变得更加可疑。正如有时候为了查明犯人,反而让犯人逃进了更加严密的安全圈里去了。我们感觉到了这种矛盾。”田春达说。
怎么办?大家都用疑问的目光注视着田春达。
“有关金武的动机和钥匙问题,还有仲芝的动机问题,都要深入调查。那个女人的确是不寻常。”
田春达回答了部下的目光,作出了结论。
董原被杀的别墅,金武不可能出入。警方弄清了这一情况后,减少了对金武的怀疑。但仲芝来到了刑侦支队,报告了意外的情况。
“我想起了一个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是很重要的情况吗?”接待仲芝的田春达警部态度和蔼地问。
“我看了董原先生被杀的房间,不知怎么回事,总感到有点不谐调。”
“不谐调?”
“是呀!是什么原因,我当时没有想清楚,只是觉得这房间和我有点游离感,就象是这房子借出好长时间,现在刚还回来似的,是自己的东西,却又不象自己的东西,模模糊糊,就是这样不谐调。”
“噢,原来是对那个房间有这种不谐调感呀!”
“是的。”仲芝点了点头。
“那么,不谐调感的原因是什么?”仲芝的话没有说明白,但明显的话中有话。田春达没等她说出来,就抢先提问。
“那个房间不是我的家。”仲芝仿佛长嘘了一口气说。
田春达默默地注视着仲芝的眼睛,也可以说是一种随便地凝视。仲芝忍受着对方的凝视,继续说:
“我搬进别墅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装饰壶掉在那个房间地面上,因为还没有铺上地毯,地面瓷砖打破了一点,可现在,那打破的痕迹不见了。”
“地面的痕迹不见了?”
“是的。那痕迹很轻,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就是那很轻的伤痕也不见了。那个房间不是我的家。”
“但是,夫人,你尽管说那不是你的家,可实际上你不是已经搬进去了吗?你说不是你的家……”
“不过,那个房间绝对不是我的家。不仅是痕迹消失了,房间的整体也使我感到不谐调,所以我认为那不是我的房间。”田春达注意到仲芝的活语中有些莫名其妙。她说的是:“那个房间不是自己的家。”说透了,不是家的全体,而是家的一部分,只是房间不是她的。
这么说,难道除了那个房间之外,其他部分仍然是她的家吗?——只有家的一部分换了吗?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呢?——
但是,假若仲芝的话是真的,不管怎么奇想,也不能再作别的解释。只是,仲芝为什么没有一下子明确说出来呢?是不是她自己也对这种奇特的想象半信半疑呢?
“夫人,你是说只是那个房间不是你的家,是不是?”田春达叮问。
“是,是这样。”
“这么说,只是那个房间被更换了。”
“只能这样考虑。”
“那么说,那原来的房间,也就是地面上有痕迹的房间,哪儿去了呢?”
“那个别墅的构造,本来就是摞起来的包厢一般的可动住宅,每个房间都是固定规格的预制件,所以作为一个整体,只把一个房间更换下来,是比较简单的。”
田春达暗想:是呀,她到底是想把金武当作替罪犯人的。不过,她的圈套无论设计得怎样巧妙,金武不能出入现场这一点,仍然无法解释。当然,她为了把金武推入犯人的立场,在她的圈套中,应该考虑到金武能够出入密室的机会。可她的这一设想,警察又偏偏没有注意到,不得已,她就只好主动来启发警察的思路了。
这样一来,就更增加了仲芝的神秘色彩,她的保护层也同时增厚了。
黑色魔女14
“那单元住宅的各个房间能够简单地更换,我们原来不知道。不过。假如那房间真的被更换了,那么,原来的那个房间哪里去了呢?”田春达明知仲芝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要故意提问这个问题。让仲芝回答的问题越多,便意味着对她的怀疑越大。仲芝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对警察只提示了最小限度的暗示,后面的问题,留待警察自己去推测。
“你们不知道吗?金武的别墅和我家的房子在外观上完全一样。”
“噢——”田春达窥伺着仲芝的眼神,故意抑制着语尾后面的话。
“我认为是金武先生把那房间更换了。”仲芝终于说出了肯定性的意见。她本来是不想把话说得这样透彻,可是在田春达的诱导下,她又不得不说,她不想在推理的桥上把自己置于被动地位。
“原来是金武先生更换的。可是他有能力更换吗?”
“不知道。不过,就在那附近有幢相同的房子。”
“可是,假如就是他更换的,他又为什么要那样作呢?”
“当然是为了让人看起来,杀人是在我家进行的。”仲芝终于明确地提出来,杀人犯就是金武。
“这么说,金武是在自己的别墅里把董原杀死了,然后又把他的尸体连同房间一起,和你家的房间更换了。是这样吧?”
“还不能这样断定。不过,我那房间地面上的痕迹确实不见了,这一点怎么解释呢?”
“金武杀死董原的动机是什么?”
“不清楚。可是不知为什么,金武好像早就对我特别关心。”仲芝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一点红晕。
“他对夫人有过什么不轨行为吗?”
“没有什么具体的行为。不过,他对董原经常出入我家,好像很反感。”
“你丈夫知道吗?”
“不知道。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我丈夫的朋友,我不想让丈夫因为这事不愉快。”
“董原和金武先生之间,围绕着夫人可有什么纠葛?”
“啊?我尽量不让他们两人同时在我面前出现,所以他们两人围绕着我是不是有什么纠葛,我不怎么了解。两人偶尔被我丈夫叫到家,这种时候也有,那气氛仿佛相当不协调。”
“这种气氛,你丈夫注意到了没有?”
“他好像也觉察到有点不正常。不过,他决没有想到是因为我。”
“请原谅我再深一层问一下:夫人自己对他们两人比较倾向哪一方?”
“我对他们两人,除了作为丈夫的朋友对待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特别关心。作为我来说,他们二人为了我而互相对立,我也很为难。如果任其继续下去,对丈夫一说,用不了多久,就会和他们断交。”仲芝的这些话,显然是暗示着金武的杀人动机。
“我并不情愿谈及这些情况。我看,你们是不是到金武先生别墅的二楼检查一下?”
“没有搜查证,不能随便进去检查。不过,我们可以请求金武先生给予协助。”
“我提供的情况,希望能对金武先生保密。”最后,仲芝在适当的火候打住了话头,站起身走了。她想说的一切都说了,仿佛感到很满足。她可能还有这种想法,如果再谈多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田春达在得到金武的许可之后,检查了他别墅二楼的房间。仲芝说的壶掉在地面上砸的痕迹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上确实发现了。
警方立即召开了会议。
“仲芝是不是在撒谎?”郝东瞪着疑惑的眼神说。
“撒谎?可在地面上确实发现了痕迹。”田春达把视线转向郝东说。
“仲芝的房间地面上,本来就没有那什么痕迹。她知道自己的家和金武的别墅是同一规格的预制房,金武房间的地面上是后来砸上的痕迹,这一点她也知道,所以她才提出,是事件发生后金武把他和她的房间相互调换了。”
“这种可能性我也想过。可是除了那个痕迹以外,还有证据证明,那房间确实被调换了。”
“真的吗?”不仅是郝东,出席会议的全体人员都把目光集中在田春达身上。
“预制房的厂家,就是金武的工作单位。我请那里的工程师详细察看了他们两家二楼的房间。他们说,两家的房间确实被调换了。这一点,还是请检查过房间的专家亲自来讲吧。”
田春达向韩亮递了个眼色。韩亮站起身,走进另外一个房间,把等在那里的一个中年男子请进了会议室。这个男子身穿淡茶色的工作服,上衣内衬着白衬衫,系着领带,以示和工人的区别。田春达介绍说,这个男子是和金武一起在建筑公司工作的主任工程师,名叫李大山。然后,他对这个男子说:
“今天在你很忙的时候来协助我们的工作,特向你表示感谢。因为你是专家,关于高卓家和金武家别墅的二楼确实被调换了,请你来给我们大家详细说明一下。”
李大山喝了口水后说:“两家的主人都是我们公司的高管,所以分到了新型别墅。我们社对这种别墅,从住宅的空间到各个房间,尽量在机能上另外作一些创新,这是开发的出发点。
一幢别墅是根据各种要素构成的,比如说布置啦、宽阔啦、房间的种类啦、设备啦等等,把这些要素一旦另散地分解开来,就可以再作为几个房间单位重新组合起来。各个单元的宽度是2.4米,长是5.6米,高是2.7米,所有单元都统一规格化成这样的尺寸。这种别墅,从构造到内外装修、设备、配线、配管等,一切都在工厂生产好,运到现场之后,按照居者的爱好把各个单元组合起来,就是一幢完整的别墅。这种别墅由于本体是在工厂里合理用料,统一生产,这就比在现场建造,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成本。”
“那么,关于别墅房间的调换证据,是不是请你简单地说一下?”郝东说。
黑色魔女15
“是。刚才已经说过了。一个单元的宽度约为6立方米,构造和所谓钢架构造的钢筋水泥楼基本相同。高卓家和金武家的别墅各用了五个这类单元预制件。但他们在建这两幢别墅时,不是各自分别买来五个单元,而是两家同时买来十个单元,各造一幢住宅。这种搭配计划,事先必须作周密的考虑。两家都是根据同一个最基本的设计图,使用同一规格的单元预制件,各自建造了一幢二层别墅。图纸计划的型号,高卓家是101a型,金武家是101b型。”
“这两种型号有什么不同?”田春达没等大山说完便从中插问。
“几乎是相同的。但实际上,二层上的房间,金武家的比高卓家的稍微窄一点。”
“其中一个单元的一部分被调换了,是不是?”
“是的。各个单元即使有两厘米的误差,也无法安装。为了构成一幢住宅的各个单元预制件,要按顺序打上号码。当然,因为预制件是规格化的,哪个单元也都能相互组合。可是各个订户都有自己的个别要求,所以在工厂的制造过程中,必须对这类单元预制件单独打上号码,和其他订户的预制件不能相互组合。但是,高卓家二楼上的一个单元预制件,从打印的号码来看,确实和金武家的调换了。”
在座的人相互嘁喊喳喳起来。预制件的号码更换了,这就证明那部分预制件也更换了。
“但是,把家的一部分调换过来,能像孩子游戏那样简单吗?”郝东尽管听了专家说的证据,可他还是带着半信半疑的表情问。
“只要有工具就可以更换。”
“什么工具?”
“吊车!”
“吊车?”
刑警们突然想起来,正在建设的别墅工地中,确实存放着吊车和推土机一类的工具。
“即便有吊车,如果没有那类特殊技术者,也无法操作。”
“那是自然。”
“更换作业需要多少时间?”
“单元预制件的更换是简单的,因为在开发这项新产品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了在现场工程中省力。”
“到底需要多少时间?”
“这要根据组合设计方案多少有点差别。一般地说,大约有三个小时就能完成。”
“调换安装这种作业,最少要几个人?”
根据专家的意见,假如金武是犯人的话,至少还要有两个共犯。
“那么,假若有三个技术人员,经过五小时的作业,能不能完成两家二楼一个房间的调换?”这一次是田春达提问。
“我认为能完成。如果仅仅是一个单元,熟练技术者20分钟就能调换过来。”
“20分钟?能那么快吗?”
“预制件几乎都是在工厂里完成的,组合安装的时候,只是固定螺栓的工作了。”
“电器配线等怎么办呢?”
“配线箱里有万能插口,把插头插进去就行了。”
“金武先生能操纵吊车和安装吗?”
“他不是现场技术工作者,但是他自己开发设计的,所以他能安装。”
“操纵吊车呢?”
“他没有驾驶证,但他可以调动工厂里所有的技术工作者。”
尽管出现了可能有共犯的新线索,但围绕金武的情况越来越可疑,更换安装单元房间的条件他都具备。杀人动机有了,操纵吊车和安装技术,他能解决,同规格的单元房间他也有,总之,他作为犯人的一切条件都具备了,他被定为犯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田春达问大山能不能在五小时之内完成两家房间的调换工作,那是因为他考虑从南光市内到郊区别墅所需要的时间。金武本来在四五个小时内就可以来到郊区别墅,结果却用了十个小时,这中间正好空白了五六个小时。
大山说,如果只调换一个单元房间,有20分钟就能完成。可是田春达考虑的不仅是夜间作业,还要考虑到内装和家具的调换,加上这些因素,完成全部工作,考虑到需要五个多小时,并不奇怪。
田春达想象着犯罪当夜的情景:由于火山喷发,在野外不见人影的别墅地带,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犯罪行为是在金武别墅的二楼进行的。
这样把邻家的单元房间交换过来,把尸体关在自己房间里移到邻居家别墅上去,就为自己建起了安全圈。如果是预谋犯罪,吊车和共犯,都在事先就安排好了。假定金武就是犯人,他完全有可能更换杀人现场。假若仲芝估计到这些因素,为了陷害金武而布下了陷阱,那她必须在这些因素之上,还要设下更大的阴谋。
“今天承蒙你给了我们大力的协助,特别向你表示感谢。以后可能还会有什么事要麻烦你,希望你到时候能多多关照我们。还有一个要求,今天在这里向你提的问题,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对外泄漏。”
现在问题已经清楚了,罪犯仲芝为了杀死被害人,利用了金武,接着又嫁祸金武,转移警察的视线。于是田春达队长下令,逮捕罪犯仲芝。
离奇的案件1
南光市红叶谷一个小镇发生了一起离奇杀人案件。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带着部下来到案发地调查这起案件。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童津向田春达等报告了案情的基本情况。
这件杀人案,居然有两个自称是杀了人的凶手。
被害者是理发店主人单隆,60岁。他开的理发店楼上的二三层是公寓,楼底是店。公寓的主人就是店主人单隆。这个理发店选定的地点虽然并不算好,但是布局新颖,也有五六名服务人员。
从设有公寓这一点也可看出,单隆是个理财能手,在这一带据说是很有几个钱的。
单隆的婚姻很不顺心,结发的妻子死后,后续弦的女人又亡故了。他的直系亲属,只有续弦妻子带来的一个姑娘刘丽。
杀人案件就发生在刘丽的房间里。
刘丽是个很特殊的姑娘。
当她母亲给单隆续弦以后的第二年她得了病,从此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连话也不能说了。这可以算是特别的病吧,那正是刘丽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可是,由于单隆很喜爱刘丽,在他得病后也当亲生孩子似的养育着她。并雇了一个婆婆来陪伴和照顾她。
偏巧就在那个婆婆回老家办事的时候案件发生了。
公寓二楼中的四个房间,都是理发店的人住着,单隆的屋子,刘丽的屋子,还有一个屋子由单隆远亲夏武夫妇住着,另一个房间里住着理发店的营业人员。
11月20日午夜两点钟。在理发店工作的夏武,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他觉得奇怪,便到走廊向每个房间都望了望。
在刘丽房间的门把手上发现有血迹,敲敲门,里面没人应声。于是,他下到一楼给派出所警察挂了电话。
警察来后,把房门撬开进去了。
单隆这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已经死了。在房间的角落里,刘丽在颤抖着。
看上去像是极其单纯的案件,但在侦查过程中,却越来越让人费解。
刘丽是个残疾人,眼盲口哑。她用笔向警察供称在夜半时分,单隆闯了进来想要欺负她,于是她就用身边的小刀刺杀了他。
可是,由于是发生在睡梦之际,据她说事情的始末情节已经记不清了。
事实上,单隆的死因是心脏被刺的致命伤。
奇怪的是当时在室内并没有发现凶器,而且房门是从里面上了锁的。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早晨,在这里住着的理发师申龙突然失踪。在他屋里发现一张留言条:“是我把老板给杀死了,四五日内自首。”沾着血迹的小刀也放在一起。
嫌疑又从刘丽转移到申龙身上来了。这样,他便被认为是杀人犯。
第一,刺杀的伤口很深,而且是很鲜明的一刺便中,这在17岁的盲女刘丽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第二,夏武在走廊里曾听到了脚步声。这被推断为是申龙在杀人之后,逃回自己房间时的脚步声。
而且,比什么都更重要的是申龙留下的留言条,小刀凶器,这些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杀人的真凭实据。
申龙逃回老家后,见了母亲,然后就回来自首,这是案件发生后两天的事情。
童津民警报告完案件的基本情况后,又说出了案件疑点。
为什么刘丽说自己杀了人呢?派出所所长左清认为:这是刘丽为了袒护申龙。很可能俩人之间早就有些暧昧吧!
这从刘丽为什么从房间内把门锁上这点也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刘丽却不知道申龙把凶器小刀从房间里拿走了。这就露出疑点。
田春达又让童津介绍了申龙的情况。
案件嫌疑人申龙,现年20岁,中学毕业后进了理发店工作。据童津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为人正直,对雇主来说也有信用,在同事之间关系融洽,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不坏,店主人夸奖他说:“像他那样诚恳认真工作的人,真是不多见。”
田春达和助手郝东,讯问了申龙。只见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
田春达看着申龙问:你说是在午夜1点45分钟听到了脚步声的。你怎样记得这个时间的呢?
答:是因为看了枕头底下的夜光表。
问:于是你立刻就到刘丽的房间去了吗?
答:不,当时我想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便所,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人到走廊来的,所以感到奇怪。大约想了5分钟左右,就到走廊去了。
问:那么,是在1点50分钟到刘丽的房间去的了。
答:是的。
问:在那个房间里,你看到单隆对刘丽要采取无耻的行动吗?
答:是的。
问:所以你就……
答:我非常生气,急切要制止他,于是就拿了旁边的小刀向老板猛地一刺。
问:后来你就……
答:逃回房间去了。
田春达警官在看着申龙的供词时,忽然想起了对刘丽的调查。
向一个眼不能看、嘴不能说的少女调查情况,总有点奇异的气氛。
刘丽生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只是瞳孔固定着不能转动。
调查人员用嘴说,刘丽用笔写字作答。这是个很麻烦的问讯了。
问:那么你当时是醒了吧?
答:是的。我的内裤被人扒下来……
问:后来呢?
答:我就打他。那时候,真有点莫名其妙。我注意到手里已握住了小刀,摸摸身子,是爸爸倒下来了。
问:把门从里面上锁的是你吗?
答:……
问:怎的了?
答:是。是我锁上的。
问:为什么?
答:……不知道。
刘丽规规矩矩地坐着,睁着大眼睛回答。是由于总不外出的缘故吧,她的肌肤像透明似的雪白。那时,田春达警官想:刘丽是很美的啊。于是,他感到卷入了这一案件的刘丽的悲痛。现在,他把供词的要点写在笔记本上。
在对申龙的调查中,田春达见到了申龙的老师,这是一个年龄30多岁、衣着朴素的女人。
“和申龙见面时,他还跟我说要再忍耐几天,就把妈妈也接来。话里完全充满希望。可是,万万没想到在两天之后,案件就发生了……”
离奇的案件2
老师用手捂上了眼睛,接着又说下去。“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申龙会做出那样事来。”
田春达警官沉默了。杀人犯是申龙吗?这是他一直在思索着的问题。特别是这种刺激的杀人……
“我从报上看到了这条消息,据我的理解,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了。忽然,我又想起来一件在学校教他时的事情,这恐怕与此案件不无关系,或者也能做点参考,我想对警官先生谈谈……”
女老师说话时用的是缓慢的调子。但看得出她的表情是对她曾教过的学生,寄予无限爱护的一种诚实感。
“请谈吧,我是要听听的。”田春达警官说。
“申龙这个人在从前,非常愿意庇护弱小者和贫穷的孩子。在中学二年级时,曾发生过一次在教室里丢失家长会会费的事。当时大家都怀疑是一个叫作王北的孩子干的。
王北的家很穷,大家的眼睛都监视着他,这次丢了钱,大家也都怀疑是他偷的。那时候,王北还有一个不利条件,就是他从书店买了比较贵的书。
“可是,申龙却挺身而出,硬说是自己把钱偷去了。我非常感到吃惊。但是,第二天由于有人把家长会会费拿了回来,这才证明了并不是大家怀疑的那个人。事后,我曾把申龙找来谈话。他说‘我看王北太可怜了,所以我才说是我偷的。就是这样。’
我当时认为这未免太不合情理,还把申龙批评了一顿。然而却使我强烈地感觉到的是,申龙那种发自内心的自我牺牲精神。这回的案件,我总觉得有点和上回的事情相似。”
女老师想说的,就是那么件事情。这使田春达警官感到为难。这不过是个印象问题,而案件,是要用证据来证明的。女老师对申龙的信任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也单单是感情用事而已。”
女老师最后说,申龙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个他爱着的女人,而这个人却是既不能看又不能说的人,您相信我真的能和她结婚吗?”
##########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田春达拿起话筒。对方说“我是郝东,有新情况。”
“啊。是什么事情呢?”
“刘丽无论如何都说是她杀了人,可是说得却又有些前言不符后语的。譬如她说她觉察到自己拿着刀,这和以前说的一样。在那之后不久申龙就进屋来了,并声称这件事是他干的,并劝诱刘丽听从他的意见。据她说曾和申龙进行了大约10分钟的对话,各说各的,什么问题也未能解决。
后来,申龙叮嘱着就走开了。可是刘丽却想,要是把门从里面锁上,这不就更能证明人是她杀的嘛!她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杀人罪转嫁到申龙身上。于是她就锁上了门。尽管和父亲尸体待在一起是件十分可怕的事,但也顾不得了,只能忍受着。”
“以前派出所民警曾说过,刘丽是不知道申龙把刀子拿走了。”田春达警官说。
“对的。”
“还有,17岁的盲少女,是否能够一下子就把大人给刺死呢。”
“这个问题,这里也曾反复地讨论过了,很值得怀疑啊。”
放下电话后田春达又想,也有这个可能,单隆看到自己的养女已经长大成人,于是心怀歹意就在那天夜里去找她的麻烦。
刘丽由于过分激动,当时就拿起身边的刀子,刺死了单隆。
但,毕竟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能够一下子就刺中心脏吗?
田春达警官对此仍然极为怀疑。
田春达警官想,在申龙和刘丽两人中,总有一个是说了谎话。这必须从他(她)们的供词中去发现问题。
他从供词中,作出一张简单的时间表。
午夜1点45分——
申龙听到走廊的脚步声,经过5分钟的思索,便去刘丽的屋子。这个脚步声现在假定为单隆的脚步声。
午夜1点50分到午夜2点钟——
在这里申龙和刘丽的供述并不一致。
申龙供称在刘丽的房间里,发现了单隆要侮辱刘丽的事,于是将他刺杀,然后逃回自己的屋子。
刘丽供称,被一个男人欺辱,于是神志不清,等明白过来后,手里拿着刀子,单隆已死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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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申龙便走进来,并表示要承认是自己杀了人,大约谈了10分钟的话。
午夜2点——
夏武听到走廊的脚步声,被推断为申龙杀人后。逃回自己房间的声音。
田春达警官长时间地凝视着这张时间表。
重要之点在于,从午夜1点50分以后的10分钟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刘丽说她被恫吓后,陷于昏迷不醒状态,那么,在这10分钟里到有几分钟,是她不能掌握的时间呢?
单隆确实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杀的吗?田春达脑海里涌现出一个新颖的想法。他紧紧地皱着眉头。
脚步声,接着,田春达警官继续想着这件事。
一个新的推断逐渐地形成起来。不过这是一个较模糊的推断,它的细节还需要再见见申龙才能确定,
##########
在微暗的拘留所,田春达警官见了申龙。
“想要弄清楚几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地回答。”
田春达警官对申龙说。在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的屋子里,竟有刀刃之类的东西,这早就引起了田春达警官的怀疑。
“首先是关于那把刀子,那刀子平常都是放在刘丽的屋子里的吗?”
由于突然地被喊起来,申龙还有点没睡醒似的,但他的回答却是坚定的。“不,因为刘丽喜欢吃水果,那天白天我曾去她的屋里,正赶上那儿放着很好吃的果子,我便剥了一个,其余的刘丽说留待她自己剥,所以便把刀子和果子一起都留在那里了。”
“明白了,”田春达警官说“我现在的问题正要你诚实地回答,还有你屋子里那块夜光表的时间是否准确呢?”
“是准确的,在睡觉前,我曾按电视机报的时间对过的。”
“好,你是在午夜1点45分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的吧!”
“是的。”
“由于你觉得奇怪,思索了5分钟,就到刘丽的房间去了,是吗?”
“是”。
“以后的事情,你再说一遍吧!”
离奇的案件3
申龙的回答突然变得吞吐迟钝了。
“那个……看到屋子里,老板先生正要对刘丽干无理的事……我就制止他……老板便打我……我看到了水果碟子上面的小刀,就拿起来……”
“就刺向单隆的吗?”
“是的。”
“刺了几次?”
“记不清了,五六回吧。”
田春达警官凝视着申龙,申龙又俯下了头。
他是清白无辜的,确是清白无辜的。田春达警官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喂,辛苦了,半夜把你叫来,一定很困吧,现在回去从容地睡一会儿吧。”
田春达警官安慰着申龙。
“是”
申龙离开后,田春达警官,坐在椅子上又一次推敲自己的设想,现在与其说是设想,不如说推断倒比较确切些。
田春达想,犯人不像是申龙,也不像是刘丽。
还有,行凶的时间是否可能在1点45分以前呢?又泛起了这样一个新的推断。如果说犯罪行为是发生在1点45分钟以前,这样推断就没有什么矛盾了。1点45分出现的脚步声其实是夏武的。那个脚步声并不是单隆到刘丽的屋里去的声音,而是夏武杀人之后逃回自己房间去的声音。
在半夜里,大概是过了1点半钟吧,他不怀好意地到刘丽那里去,偏巧单隆目睹了这一现场。也可能是他很早就发现过夏武有这种卑鄙的举止而加以防范了的。
夏武感到走投无路了。他想至少也要落个解雇的下场啊!原来说是多少还能继承一点单隆的财富呢,现在一切都无望了。那时他看见刀子,便不顾一切地用来一刺。40岁的壮年人是有力气的啊,一下子就造成了致命伤。刘丽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夏武把刀子放在她的手中握着,就逃回房间去了。他的脚步声就是申龙听到的那个。
想到这里,田春达认为应该把侦查重点转移到夏武身上。
##########
刑警对夏武展开了全面调查。
田春达警官问刘丽“夏武这个人人品怎么样?”
刘丽听了这话有些迟疑。
田春达警官又继续问“夏武对你有没有不轨行为?”
刘丽还是迟疑……但脸色有些变了。
田春达警官说“你不要害怕报复,有警察保护你。你也不要害羞,只有抓住罪犯,你才不会继续受到侵害,才会平安地生活。你就大胆地写出实际情况吧。”
刘丽又停顿片刻,终于写字了“夏武确实对我有不良企图,也有不轨行为。他,他用语言调戏我,还,还对我动手动脚……”
“你能不能具体说说情况?”
刘丽又迟疑了……
田春达温和地说“你还是说说吧,这是办案的需要,也是对罪犯定罪的需要。我是个中年男人,孩子都不小了,你不要害羞,还是说说吧。”
刘丽红着脸低下头,缓缓又写到“夏武用淫荡的语调对我说‘你的皮肤真白呀,真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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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像雪白的绸缎。我喜欢摸光滑的绸缎,可以摸摸你的光滑皮肤吗?’我拼命摇头,可他还是伸手抚摸我的胳膊和胸部。我拼命躲避……”
一个理发店的女职员向刑警反映,她偶然看到过夏武对刘丽进行语言调戏并动手动脚……
刘丽和女职员的话更加重了警方对夏武的怀疑。田春达队长下令对夏武的住处进行秘密搜查。在调查中对夏武的衣物进行高科技显影检验,发现有一件新洗的高档衬衫有隐形血液痕迹。经dna检验,是理发店店长单隆的血迹。于是警方逮捕了夏武。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夏武只好低头认罪。
########
“祝贺你!”田春达对申龙说。
听了田春达警官的话,申龙开始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
“你并不是犯人。我从前几天就这么想的。”田春达警官把钥匙插进手铐。“还有一件你一定会感到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刘丽也不是犯人。”
“啊!”
申龙几乎喊了出来。他的手铐已被摘掉。
“那么,罪犯是谁呢?”
“是夏武。”
田春达警官平静地对他说了。申龙的面部表情先是吃惊,不久就变得喜悦起来。
田春达警官把两手搭在申龙的肩上说“现在,你可以回到刘丽姑娘那里去了。”
申龙第一次微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齿。田春达警官想在不久的将来,申龙一定能和刘丽结为夫妇吧!他坚信会如此的。
元旦夜的枪声1
惨案发生的时候,刘&nbp;玉正从文水清开的湖畔酒楼走出来。
湖畔酒楼的对面是天河夜总会,天河夜总会的门前装有霓虹灯和大片的雪花灯珠,很是灿烂。刘玉站的位置离发案现场仅十米左右,所以她将当时的情景看得很清楚。如果她早走几分钟就不会成为惨案的目击者了,为此,她很是埋怨文水清。临出门的时候文水清将马志强拉住说话,马志强是要与刘玉一块儿走的,他不出来刘玉就只好站在门口等。湖畔酒楼门口的光照条件也很好,所以,她看清了惨案的全过程,别人也看清了她和她的红色本田车,她的车牌号是xz00544。
刘玉当时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
有一男一女从银天河夜总会出来,男的高大俊朗,女的仪态万方,出门的时候手是挽着的,但行走时的步姿不那么从容,有点匆匆的意味,女人的身体好像还要稍微超前一点。这个感觉是刘玉后来在接受刑警盘问时经过启发才想出来的。她说,很少能见到这么般配的俊男靓女,很高雅、时尚。他们相携而行的姿态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从容不迫,但那男的出门的时候竟然将站在门口的圣诞老人撞了一个趔趄,还是那女的回身扶了一下,圣诞老人才重新站稳。
那一男一女下了银天河夜总会的台阶又走了几步,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另外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真说不上来,当时她正好回头往湖畔酒楼门里看,看马志强怎么还不出来。这两个男人比那对男女的个子要矮许多,大约有半个脑袋的差距。他们迎了上去,好像还说了几句话,接下来就听到那一男一女几乎同时发出惊叫声,声音尖厉而惶恐。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那对男女当中的男的像块门板似的后仰倒下了,那两个做案男人同时也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跑开,转身时候的面孔正好对着刘玉,所以刘玉将他们看得很清楚。
就在惊愕状态中的刘&nbp;玉还在发呆的时候,惨案还在继续两名凶手跑了几步那女子尖厉惊恐的喊叫声却没有中断,而且愈来愈惨烈。于是凶手中有一人又回头开了一枪,“砰”地又一声枪响的同时那女子应声倒下,叫喊声才中断。
凶手是以极快的速度逃跑的,逃跑的方向是在天河夜总会门口向南折拐,沿商业街朝滨江大道奔。刘玉可以肯定在银天河夜总会门前没有交通工具接应他们,但也没看清远处是否有交通工具接应凶手,所以她说不清凶手是怎么从她视野中消失的。因为她当时的注意力被另外的事情吸引了——就在凶手逃跑的同时,停在天河夜总会门前的小汽车有两辆启动开走了。两辆小车,一辆是黑色奥迪,一辆是沙漠王子吉普车。奥迪车的车牌号,由于角度原因,没看清楚,这让她感到很遗憾,但沙漠王子吉普车车牌号尾数的四个号码她记得很清楚1917。为了加深对这四个数字的记忆,她当时就在脑子里将数字翻译成“要酒要吃”。
刘玉认为,这是她向警方提供的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她对刑警说,尽管凶手没有上这两辆车,但这两辆小车在凶手逃跑的同一时刻开动应该不是偶然的巧合。即使是巧合,那坐在车子里面的人也应该是凶杀案重要的目击者,而且,车内人目睹凶案的距离比她还要近。
让刘玉感到不舒服的是,她的关于两凶手的长相的叙述,盘问她的刑警好像总是不相信,翻来覆去的盘问多次。刘玉是个很自信的女人,她在她的公司说话从来都不说二遍。尽管她说话从来都是轻言柔声的,但话一说出口就得办,这是不能打折扣的。刑警反复就同一个话题提问意味着对她观察事物能力的怀疑,所以她的说话也让刑警不舒服“从你们问话的方式来看,你属于低能的群类,如果想进我的公司,我绝对不会录用,即使是错误地录用了,一旦我发现了你是这种智商,我会毫不犹豫地炒你的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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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补了一句“就凭我对你的印象,我估计这案子破的可能性大约相当于零。”
但刑警是在履行侦查职能,不管刘玉是否乐意,她都得反复多次地按刑警要求描述那两个犯罪嫌疑人的形象。刘玉说那两个人的长相基本上是一样的,说了一个人就用不着说第二个,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个子比他们杀害的那男人矮半个脑袋,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较厚,皮肤偏黑,身材壮实,都是穿的深色长风衣。由于是夜间的光照,她对风衣的颜色究竟是纯黑色还是藏青色不敢完全肯定,只能大致上说是深颜色的。但对风衣的款式却描述得很具体,是今年最为流行的双层竖领式,做工非常讲究,可以肯定不是在集贸市场上买的水货,她估计是本市著名服装企业天姿服装集团生产的猛汉牌风衣。从外形上,她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另外她凭感觉说了两个观点一是她认为这两个凶手有可能是双胞胎;二是凶手不像城市人,像盲流或进城打工的民工。尽管他们都穿着质地高档的风衣,但仍遮不住身上的土气。她说,人的气质不是服装可以改变的,人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
询问刘玉的刑警是一个偏瘦的中年人,单看外貌他更像一个衣着不怎么讲究或者说是想讲究但不会讲究的中学教员,他说话的神态也极尽可能的谦和并像教员那样循循善诱。他解释说他之所
以反复地不厌其烦地询问凶手长相,关键在于她说凶手长相基本是一样、凶手有可能是双胞胎的说法实在是太重要了,如果她提供的凶手特征可以确定下来,那么,凶手就具有非常明显的相貌特征,对于破案的决策将很关键,所以他不能不慎之又慎。从侦查学的意义上讲,整个作案时间不超过两分钟,而凶手回头让刘玉看到相貌的时间更是快得只能以秒计算,那么短的时间又是在发生了那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惨案的情况下,一个女人的视线发生误差是非常正常的事。
元旦夜的枪声2
刑警的这个解释让刘&nbp;玉稍稍释然。
案发时间是在时间元旦夜,精确时间是在2020年1月1日22时20分左右。能够将时间精确到这个程度是有依据的南山市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的时间是22时21分,第一拨警察赶到现场花了7分钟。
报案人是天河夜总会大门口的保安员。按道理,保安员应该站在夜总会的门口,但他站到玻璃门里面去了,天气实在太冷,空中有雪花飘舞。犯罪分子的第一声枪响惊动了保安员,他隔着玻璃看到了男性受害人中弹倒下的情景,并在同一时刻拿起电话拨打110。遗憾的是,保安员的视线被受害人遮拦,加之又急于打电话报警,没能看清犯罪分子的相貌。
第一拨警察赶到后,立即对案发现场的街道进行了封锁,刘玉是开车准备离开商业街时被执勤警察拦住的。与刘玉谈话的刑警叫田春达,南山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田春达赶到现场是在案发后半个小时。当晚二十一时许,南山市另一处有名的娱乐场所——新时代娱乐广场门前也发生了一起枪案,几名歹徒欲强行进入新时代娱乐广场时与门口的保安员发生冲突。在相互推搡的过程中,一名歹徒藏在身上的一支******掉了下来。情急之下,歹徒抢起枪支朝保安员开枪了,当场有三名保安员中弹受伤,歹徒行凶后逃跑。从现场目击者提供的情况来看,歹徒逃离新时代娱乐广场乘坐的交通工具也是一辆沙漠王子吉普车。
田春达在南山市算个有点名气的人物,常在南山市的晚报、晨报和电视屏幕上亮相,冠在他名字前面的词常常是“神探”,“大侦探”之类的词。当刘玉知道坐在她面前的人的真实姓名之后,马上表示说田大侦探是一个理应受到敬重的人。
田春达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话。他也知道坐在面前的这个仪表清雅、穿戴华丽的女人是南山市著名的江城广告传媒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
田春达在刘玉离开湖畔酒楼的时候给了她一张名片,也要了她的一张名片。
刘玉临走时对文水清说“都怪你,要不是你拉着马志强说那么多话,我就不会遇上这麻烦事了,我最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
文水清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怪我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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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在元旦夜和第二天的白天都没有令人兴奋的突破性进展。
商业街是一个娱乐、休闲行业集中的街区,夜晚十点多钟的时候正是欢度平安夜的人们玩得最高兴的时候,人们大多在茶楼、歌舞厅内,街道上的人很少。从现场实验的情况来看,犯罪分子从天河夜总会门前快速逃跑,到拐到滨江大道只需要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现场访问除刘玉提供了两名犯罪分子的特征之外,竟无第二个人发现他们。为此,警方在当晚投入了大量警力对滨江大道一带营运的出租车进行了排查和访问,通过排查,找到六名在案发时间段停车于商业街候客的出租车司机,而且车子都是停在天河夜总会拐向滨江大道那段街道的路边。这六名司机都是坐在车内,但都没发现刘玉所反映特征的两名杀手。犯罪分子逃离杀人现场后去了哪里成了一个谜。
两名受害人的身份不明,田春达对男性死者的全部了解到1月5日傍晚为止还仅仅限于验尸报告上的表述。死者身高一米八三,年龄大约在二十八岁左右,他肩宽腹平腰细,骨骼匀称,肌肉发达。如果不是因死亡而扭曲了面孔,似乎中国男人的所有生理上的优点都在他身上集合了。再加上从里到外的衣着都是名牌,绝对是现代都市女性梦幻中的那种白马王子级别的人物造型。
凶手一枪准确地击中了死者的心脏,所以他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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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就已毙命。死者在现场死亡的姿态是右手揣在左侧的怀里。法医解开他的皮夹克外衣才发现他手上紧紧握着一支“64”式****的枪把,枪中的子弹是上了膛的。也就是说他怀中的手枪是处在临战状态,他是在将手伸到怀里准备掏枪还没有掏出来的时候被对手一枪击毙,由此可见凶手是身手极为敏捷的人。
受害的女性没有死,但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子弹打穿了她的右肺,距心脏只有几毫米。从目击者刘玉反映的情况看,凶手一开始并没有杀她的意图,凶手是在逃跑的时候因为她不断地叫喊才回头朝她开了一枪,因此,这一枪的意义并非有意谋杀而是让她住口。由此可见,凶手作案的目标是很明确的,就是男性死者本人。尽快弄清受害人身份的希望就是她尽快醒来。女性受害人也属于美女级的,身高在一米七四左右,加上穿着高跟鞋,在直立的情况下就与男性受害人的身高差不多了。这样的一男一女走在一起,绝对的精品级的搭配,无怪乎刘玉会那样形容他们。
由于男性死者身怀****,警方对他身份的猜测范围就狭窄多了。田春达首先布置手下遍查了全市所有的执法单位、军事单位和银行、企业保卫部门等拥有枪支的部门,调查的结果是没有这样的人失踪。如果此人是这些单位的人,那就是外地来的了。田春达脑子中的第二种可能就是此人可能是黑社会的人,这样查起来就麻烦多了。
从元旦夜到1月5日的整个白天,对
于刑警来说,整个是一个失望的时间段。唯一感觉明显可查的线索是车牌号尾数为1917的沙漠王子吉普车。交警部门网上查询得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全市所有尾数为1917的车子中没有沙漠王子。这又出现了两个可能一是沙漠王子的车牌是伪造的;二是此车是外地来的。显然,要查清这辆沙漠王子的难度也很大。
元旦夜的枪声3
天河夜总会是南山市市一家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内设有迪厅、酒吧、茶吧、网吧,还有台桌室和健身房,是有钱人出没的地方。在夜总会调查也没有结果,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声称不熟悉这对受害男女,可见他们不是这里的常客。杀手作案的目的性明确,侦查这样的案件一般都是从受害人的人际关系着手,查不清楚受害人的身份,侦查工作就缺乏明确的主攻方向。好在女受害人在圣诞节的晚上就醒过来了,只不过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焦虑地等她醒来的田春达却不在医院,他又去了湖畔酒楼。
打电话约田春达去湖畔酒楼的是刘玉。田春达赶到湖畔酒楼的时候,刘玉与文水清、马志强同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包厢里等他,三人的表情都紧张、焦虑,尽管他们在外观上都还保持着绅士淑女的风度,但那紧张焦虑是掩抑不住的。
“电话是直接打到我手机上的,”文水清穿着一件做工讲究的明黄色唐装薄袄,透着一股传统中国女性优雅内秀的韵致,启齿说话轻言慢语,“是一个男人,声音非常陌生,他说,你是文水清吧,我回应了一声是,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谁,他又说我打电话给你是让你帮忙传一句话。你要让你的朋友刘玉把嘴闭上,最近一段时间最好暂时离开南山市。我说我为什么要替你传话呢?他说因为刘玉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定很关心她的安全,只要她闭嘴,只要她离开南山市不跟南山市的警察打交道,她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这话把我吓坏了,但我还是壮着胆子问,我要是不传话又有什么后果呢?他说后果有二,刘玉可能会因为多事而送命。第二个后果是你那湖畔酒楼从此别想太太平平做生意了。我说这事与我何干?他说我既然给你打电话了,你就得替我办,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刘玉大概也不想因为她多事而害了你吧?说完这话对方就把电话挂了,呶,”文水清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键,将液晶显示屏上显的一个电话号码递给田春达看,“就是这个电话,1872,我可以肯定,这个电话一定是街头的c卡电话。”
“我现在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刘玉冲着田春达说,她的脸上摆着完全没有掩饰的嗔怒,“我向你反映情况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人在场,跟你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警官吧?是他先问的我,他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情况重要才把你找来——”
“他叫洪长城,东城区分局刑警大队的刑警,这一带是东城分局的辖区,”田春达说,“洪长城是一位很优秀的刑警,政治上绝对可靠,你等一下,”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是高志远吧,你派人马上去查一个电话号码,1872,对,尽快回话。”田春达又对刘玉说:“我再强调一遍,我们那位小洪同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民警察,绝对可靠。——你刚才问话的意思,是不是怀疑我们公安内部有人将你向我们反映情况的事透露给黑社会了?”
“我不能这样怀疑吗?”刘玉反问。
田春达笑了笑,沉吟。
“如果你对你们内部坚信不疑,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刘玉说,“想听吗?”
“非常乐意得到马女士的意见。”田春达说。
“一个参考意见而已。”刘玉说,“既然你认为你们内部没问题,而犯罪分子又把恐吓电话打给了文水清,那就存在了第二个可能——是你们的工作触动了犯罪分子,只是你们不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可以说,犯罪分子意识到你们触动他可能与我提供的情况有关才会给文水清打电话的,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田春达仍然没有回答,一副沉思的模样。
湖畔酒楼内暖洋洋的,四壁尽是朱红雕木镶嵌着贴有民俗剪纸画的画框。长发披肩的刘玉穿着一件鲜红的羊绒衫与文水清坐在一起,两个女性的年龄都在三十五岁左右,都属于生活优裕、保养得体的女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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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衣着色彩一个明黄一个鲜红,都很娇艳灿烂,但又分属于古典和时尚两个审美概念,文水清的古典其实也是一种时尚。西装革履的马志强也是一个有着儒雅外形的男人,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女人与田春达的对话仿佛与他全无关系,一个人坐在八仙桌的一方,端着一只小巧的茶杯细细地品着功夫茶,似乎这里说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没关系。
“田支队长不想给我们一个解释?”刘玉又问。
“不不,我是在考虑你所提出的问题,应该说你提的问题在逻辑上是成立的。”
“你的意思是在客观上不成立?”
“我发现跟刘女士对话我的节奏都有点赶不上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潜台词你都提前说出来了,”田春达笑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案件的侦查工作目前还陷在僵局中,我们连受害人的身份都没查清,侦查工作根本上无从开展,也就更谈不上触动犯罪分子了。”
“没有查清受害人身份就不能开展侦查?”刘玉反问,“我不是还给你提供了别的线索吗?沙漠王子吉普车,尾数为1917的车牌号,还有奥迪——”
“你如果干我们这一行一定会非常优秀。”
“那是肯定的,我想我干任何一行都会是优秀的。”
“本市的沙漠王子吉普车没有尾数为1917
车牌号的——”
“难道我看错了?不会,绝对不会!”
“你看错数字只是可能性的一种,另外还有两种:一是车牌是假的;二是这辆车子是外地的,我们正在扩大调查范围。”
“既然你在查车,你刚才说的谈不上触动犯罪分子的说法就不准确。虽然说你还没有查到尾数为1917的沙漠王子吉普车,但你也认为这个车牌可能是假的。那么,你们在调查沙漠王子吉普车的时候,就有可能已经触动了犯罪分子。”
元旦夜的枪声4
“不过,似乎到目前为止,我们触动犯罪分子的可能性还不大,我们调查沙漠王子吉普车还仅仅限于交警车管部门的网上查询,社会上的人还不知道。”
“那我还是有理由怀疑你们内部,比如说你们的车管部门。”
“我会充分考虑你的意见的,——你是接到文水清女士的电话赶来的,对吧?”田春达换了一个话题。
“接到文水清的电话我就打电话给他,”刘&nbp;玉指了指马志强,“让他陪我来。”
“昨天他也跟你一起在这里喝茶对不对?”田春达看了马志强一眼,“你们——”
“想知道我们的关系?”刘玉问。
田春达笑了笑。
“我们三个都是大学同学,”刘玉说,“关系非常好的同学。”
“能感觉得到,”田春达说,“当一个女人感到危险的时候,她马上想到的男人,肯定是与之关系不一般的。”
“警官同志,似乎没必要研究我与刘玉的关系吧?我与刘玉的关系与你正在侦查的案件有关系吗?”马志强看了田春达一眼,“你好像也不是个有这方面好奇心的人吧?”
“我知道我们这个职业经常不讨人喜欢,因为我们有好奇心,有时让别人不太愉快的好奇心。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田春达掏出手机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好,好,我马上就到。”他关上手机站起来,“我得走了。文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对你的手机采取一些必要的监控措施,感谢你们及时向我反映情况。”
“我介意。”文水清说。
“那我就不安排了。”
“我们的安全——”
田春达站起来,说“会有保障的,我离开这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保障你们安全的事宜。希望你们有情况也及时找我。万一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跟我联系不上,你们可以打另外一部手机,1330xxxxxxx,机主叫高志远,我们刑侦支队的大案大队大队长。”
“他是个厉害人物吗?”文水清问。
“他是侦破这个案件的直接责任人。”田春达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他动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瞥了刘&nbp;玉一眼,“我再啰唆一句,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与我们联系。因为我有一个感觉,这次我们遇到的凶手不是一般的对手,很可能是职业杀手。职业杀手一般都是心黑手辣的,只要他们感觉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他们会毫不犹豫下手杀人的。”
“你可别吓唬我哈,”刘玉冲他笑了笑,“想祉我们给你提供情况也不用使用这种手段。”
###########
田春达之所以快速离开湖畔酒楼是因为女性受害人醒来了,这使得案件的侦查工作进入了一个繁忙而有头绪的阶段。
女性受害人叫沙温苹,原来是南山市纺织学院的学生,大三的时候就自动退学了。原因是她在当年参加南山市市的一次城市小姐大赛,她在比赛中进入了前十名,因此被此次大赛的主要赞助单位天姿时装集团看中,加入了天姿集团的时装模特队。但仅仅半年时间她就从t型舞台上消失了,成了天姿集团总裁李映明包养的情妇,住进了李映明在雁飞花园小区一套百万的别墅小楼中。
苏醒后的沙温苹对男性同伴的死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感**彩。经过她的介绍,警方才知道死者名叫肖建,以前也曾短时间地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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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天姿模特队,他们也就在那个时候认识,但没有太深的交往。肖建在模特队待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他们基本上也就没再见过面,肖建现在干什么住哪儿她一概不知。元旦夜这天,李映明远在上海,正值青春妙龄的沙温苹不可能独自一人待在小巢中。她说她与肖建只是在天河夜总会蹦迪时偶然相遇,在一起跳了两个曲子也是应酬的性质。之后,沙温苹不想再玩了,她离开天河夜总会时,肖建也跟着一块儿出门了,说是想搭一程便车,李映明送沙温苹的奥迪轿车就停在夜总会的门口。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出事了。至于凶手的特征,沙温苹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凶手几乎是一上来就开枪,她给吓蒙了,完全想不起对方的长相模样。
沙温苹显然说了假话,她所说的肖建因为想搭便车而跟她一块儿出门的情节,与刘玉所看到的他们二人携手而行的景况显然不符。刘玉所看到的明显是情侣同行的状况。沙温苹也没提到他们是很慌张离开的细节,很明显是在遮掩什么。由于沙温苹伤重,很难进行长时间的对话,负责询问她的高志远没有当面揭穿她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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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花园小区是南山市有名的安全文明社区,小区周围装有透式隔离带和现代化的电视安保监控系统。高志远调看了小区监控系统保留的部分录像带,发现仅是在十一月下旬以来,肖建就曾五次在夜间进入沙温苹的住处,而且一直待到曙色初露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是明显的。于是乎,李映明就作为重大犯罪嫌疑人纳入了警方视野。其中的逻辑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李映明花重金包养的二奶竟然与他人私通,要咽下这口气是很困难的。杀手在行凶的时候面对的是肖建和沙温苹二人,但杀手
元旦夜的枪声5
李映明在他那间称得上阔大的豪华写字间接待了田春达。除了刚进门时站起来隔着宽阔的写字台与田春达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之外,这位南山市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一直将自己瘦削的身体陷在高大的皮转椅子中。这人的形象远不如他的名气,仅凭外观看,他一点都不像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既不大腹便便也没刻意追求绅士风度,一张瘦脸配着多日未曾修剪的平头,身上穿着一件质地并不很高档的夹克衫。
田春达说明来意后,他对沙温苹遇害的消息竟然没有表示出应有的诧异,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出了一句让田春达都意想不到的话“看来我得又一次成为一个绯闻的主角了。”
“你似乎很习惯当这样的主角?”
他笑了笑,笑容似乎有些苦涩“想不当也不成呀,我这人经不起诱惑,幸亏我没有从政,否则我早垮台了。”
“看来你对这件事的发生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田春达探试。
“没有,——你这问话似乎别有深意?”
“没有,我只是对你的反应感到意外而已,”田春达说,“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你又了解我多少呢?”李映明反问。
“我想我对你应该有所了解吧?”田春达说,“接触你这样的上市公司老总,我们在此前当然要做一些必要的调查。”
“那是,那是。可你以为调查了就了解了一个人吗?我想你不会这么幼稚吧?”
“所以我才会找你当面谈谈。我需要对你作出进一步的判断,我也没必要对你进行全面的了解,我需要了解的只是你与我正在侦查的案件有没有关系,或者说有什么样的关系。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必要过多地了解你了。”
“你这话很坦率,”李映明说,“我也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告诉你,元日夜我在上海,1月3日上午才从上海飞回来,有飞机票为证。按照你们判断事物的习惯,是不是可以说我与你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了?”
“我注意到你用了直接关系这个概念。”
“这是我了解你们的思维习惯。你还可以这样想,像李映明这样的人,即使要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他可以雇佣杀手,而他自己则可以在案件发生的时候躲得远远的。”
“如果我有这样的想法,你认为正常吗?”
“当然。不过,你想知道我元旦夜在上海干什么吗?你一定有些感兴趣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是与情人共度元旦夜,与业务完全没关系——我这样说,就等于承认我在感情上不是专一的,也可以说我是一个花花公子。我还可以告诉你,除了本地和上海,我在别的几个城市都有相对固定的情人,就像对待沙温苹一样,我也给她们提供住房和车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她们详细的联系方式——”
“你说这些是在炫耀还是有别的意思?”
“很简单,只是为你提供一种思维逻辑,像我这样一个拥有众多异性朋友的人,会为了其中的某一个人而铤而走险吗?”
“我们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要我理解你的生活观、情爱观是很困难的——你花重金包养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对你不忠,你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怎么会不生气呢?生气是一回事,生气之后作出什么反应又是一回事。在这个方面我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善于对话的人,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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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吃政府饭的人来说,你的谈话方式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你喜欢用一种求知的态度来了解一个人,而不是抱着某种固定的观念去批判,所以我很愿意与你对话。”
“我也很高兴接受你的这个评价。”
“既然这样,我也很乐意与田先生你作比较长时间的谈话了。”李映明按了一下写字台上的某个机关,守在他写字间门的女秘书很快走了进来。
“李总有什么吩咐吗?”女秘书问。
“我与这位先生的谈话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上午所有别的约会都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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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秘书离开了,田春达说“我很高兴李总能给我这样的待遇。”
李映明说“这是必需的,在我这儿谈话总比去你那儿强。我可以拒绝跟任何人对话,但不能拒绝警察,你的传票一下,我不想谈也不行了。”
“你很明智。”
“这跟明智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知事理而已。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认为我是幕后指使别人杀人的罪犯那你就错了。我可以把我的生活观念告诉你,我认为人最重要的是快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快乐,得享受生活。享受生活是多方面的,有物质方面的,也有情感方面的,当然也有别的精神层面的。”
“所以你才有众多的情人。”
“我注意到你用了众多这个词,不错,很准确。”李映明点了点头,“沙温苹只是你所说的众多这个概念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一个很小的组成部分而已,你刚刚曾用明智这个词来形容我,姑且当它是准确的吧。你想想看,我会为了很小一个部分而毁灭我全部的享受吗?”
“如果你认为自己做
元旦夜的枪声6
“比如说——”
“比如说元旦夜案件,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沙温苹在离开天河夜总会前曾接到过一个电话,这是一个用手机打的长途电话,综合现场情况判断,她接到这个电话后不到五分钟便离开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李映明从椅子上倾起身子。
“我判断问题常把一系列有关的情况联系起来作综合分析,光这一个电话并不说明任何问题。但是,我们的侦查员在发现沙温苹接过这个手机长途之后,又对同一部手机的通话记录进行了查询,发现这部手机在此前三十五分钟左右,与本市的另一部手机也通过话,另一部手机接电话的方位也在天河夜总会附近,这部手机的机主叫左建,是左建主动拨叫的那部长途手机。”
“这个左建又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他?”
李映明摇摇头“我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可以告诉你,左建是你们天姿集团下属的佳友服装厂保安部的一位保安员,元旦夜案发之后一直下落不明,我们正在组织追查。”
“你们认为左建是犯罪嫌疑人?”
“左建在与那部长途手机通话之后,跟本市的另一部手机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在接长途手机电话之后一分钟左右,第二次是在此后的十五分钟左右——”
“这些情况可都是你们侦查工作的机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与我有关吗?”李映明仍然不动声色地看着田春达,“这中间有什么逻辑联系吗?”
“这正是我们今天谈话所要求证的内容,”田春达说,“我还可以告诉你,那部长途手机的号码是134756xxxxx,这个号码是街头随处可以买到的充值卡号码,也就是说,使用这种手机号码的机主可以不用在电信部门留下任何身份登记,我们现在唯一知道这位机主的是他打给沙温苹和左建的这两个电话都是从上海打出的——”
“我明白了,沙温苹是我的情人,那个叫左建的人据你说又是我下属单位的员工,而我本人元旦夜又在上海,你怀疑我就是那部打长途手机的主人,对么?按照你刚才所说的通话时间顺序并结合你们刑警的思维习惯,其间的逻辑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左建大概是你们想象的由我安排监视沙温苹的人,当他发现沙温苹与别人的男人秘密幽会后打电话向我报告了,他在与我通话后又打了两个电话——接这两个电话的人可能是杀手,他将杀手调到天河夜总会,而我呢,则打电话给沙温苹,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与别的男人秘密幽会的事,她接电话后吓得马上离开了,随后,惨案就发生了,逻辑推理的结论我就不用说了。”
“可不可以这样推理?”田春达盯着对方问。
“当然。问题是你不仅要证明我就是那部机号为134756xxxxx手机的主人,即使证明了,你还得证明我与左建是否相识,并知道我与左建通话的内容是否与凶杀案有关,才能最后确定我与凶杀案的关系,对吧?这里面还有很大的逻辑漏洞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其一,我在上海,并不等于我就是机号为134756xxxxx手机的主人。其二,左建虽然是我的员工,但我所在的集团属下有许多企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员工超过万人,我并不一定认识每一个员工,包括左建,对吧?”
“假如我确认你认识左建呢?”
“那我确实是重大犯罪嫌疑人。”
“左建有个弟弟叫左刚,你不能否定你认识吧?”
“左刚?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
“不仅仅是似乎听说过吧?你在南山市纺织学院当老师的时候,左刚是你的学生。你辞职离开纺织学院出来筹建天姿时装设计工作室的时候,他是你工作室最早的设计人员之一,尔后你还委任他当过你所兼并的第一家服装厂——原南山市第二服装厂后改名为佳友服装厂的厂长。可见你与他的关系不一般。到现在为止,他仍是你天姿集团西北五省的经销总代理。”
“我认识左刚也不一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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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认识他的哥哥呀?”
“话说到这个程度,你认为我们将你列为本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的理由是否成立?”
“从理论上讲,是可以成立的。”李映明有点无可奈何了。
“那我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协助调查,你是不是应该配合呢?”
“我无话可说,我一定配合调查,”李映明站起来,“是不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将业务上的事先交待一下,可以吗?”
“当然,我也不想因为我们的侦查工作给天姿集团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田春达说。
“你能说这话说明你是一个相当有头脑的公安干部,”李映明用赞扬的口气对田春达说,“天姿的损失绝对不仅仅是我李映明个人的损失,我个人就算是生活过得奢侈一点,又能花多少钱呢?天姿的损失说小一点是天姿集团万名员工的损失,说大一点是南山市经济建设的损失,对吧?”
“无知的人才会把自己说得过于重要。”田春达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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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明的顺从与配合让田春达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以为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没想到李映明
一进公安局就翻脸了。
回到局里后田春达决定趁热打铁,马上投入审讯,并让高志远和他手下的一名刑警参加审讯工作。
进入审讯室的李映明仍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对田春达让他在被告席上落座也是安之若素。但他对高志远提问的姓名、年龄、文化程度等问题不理不睬,使审讯室陷入冷场的尴尬局面。
“李映明,为什么不回答问题?”田春达问。
“你提问了吗?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李映明回答说。
“在想什么?”
“这种谈话环境我很不适应,你看,这强光灯的照射——”
“这是一个犯罪嫌疑人所必须接受的谈话环境,严格地讲,这不叫谈话,叫审讯,希望你面对现实。”
元旦夜的枪声7
“我不是已经在面对吗?——知道我刚才走神是在想什么吗?”李映明问了一句,接着又自己回答,“我在盘算自己的身价,现在不是有国家赔偿法吗,我想算一下将来提起赔偿诉讼时要折算多少钱一天,还有精神损失费该怎么算。”
“你好像在威胁我们?”一旁的高志远忍不住插话。
“我说的是实话,你要理解成威胁那是你的理解问题,”李映明不亢不卑地说,“我在商界多年,最不愿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官司,可官司一旦来了,由不得你不打了。”
田春达说“你觉得我们该怎样理解你现在说的话呢?”
李映明说“用不着理解,你现在其实完全用不着跟我费什么劲儿了,人你已经抓来了,跑不掉了,你现在应该尽快求证的是我李映明是不是本案的幕后指使人,如果能够求证,你送我上刑场,如果不能,你得尽快放人,将来我提起赔偿诉讼时你们公安局少赔点钱;你作为领导承担的政治责任也会轻一些。从现在起,我一言不发。”
“来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一定配合调查?”
“我这难道不是配合吗?我非常顺从地来了,人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你用不着为了监视我再分散警力了,也用不着担心我逃跑、自杀、与同案犯串供什么的。仅就这一点,我就觉得我完全有资格享受政府优待俘虏的政策。”
李映明说完这话后便闭上了嘴,果然从此一言不发,使审讯工作陷入了僵局。但全案的侦查工作并未因此而停顿,而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展开,一方面是围绕李映明与左建这条线进行;另一方面是围绕目击者刘玉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和受害人肖建的基本情况,继续进行大面积的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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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查,134756xxxxx充值卡是在南山市境内购买,高志远投入多名侦查员费了很多周折才在市中心邮局门前找到了出售该充值卡的零售小摊,摊主回忆此卡出售的日期是12月23日的上午,其描述购卡人的形象待征与正在追捕的左建颇为相似。这一情况的发现的意义在于元旦夜左建本人尚在南山市,但这个卡号却出现在上海,而身在上海的又是与左建有关联的李映明,因此,这将是个颇为重要的间接证据。
左建,三十八岁,本省平山县人,原是平山县汽运公司的一名卡车司机。1988年因伤害案被当地法院判刑四年,1992年刑满释放后到南山市市投靠其弟弟左刚,在李映明的安排下曾开过一段时间的出租车。1993年7月因酒后驾车被交警部门拘留,又是李映明出面将其保释,安排到左刚所在的佳乐服装厂任保安员,1998年任该厂保安部负责人。从平山县反馈的情况来看,左家兄弟姊妹五人,其父原为平山汽运公司的客车司机,因车祸造成下肢瘫痪,无力供养左刚和他的三个妹妹读书;左刚大学的最后两年是靠他本人跟着李映明半工半读完成的学业。左家的三个姑娘后来都是在左刚的资助下分别读完的大学和中专,其中有两个妹妹是在天姿集团下属企业从事管理工作。再加上左建刑满释放后也进入了李映明的企业,李映明对左家的恩惠由此可见了,左建甘为李映明卖命也就不难理解了。
能否将左建缉拿归案,成了揭开李映明与案件关联乃至侦破全案的关键。
围绕受害人肖建的调查也有了一些进展。
随着医院的精心救治,生机又渐渐地回到了沙温苹的生命之中,刚刚有过一次灵魂出窍经历的她愿对日夜守候在病榻旁的刑警再作一次生命的盘点。
小姐的心境丫环的命,沙温苹如是形容她自己。天生丽质而家境一般,眼高于顶而身在市井,她不甘心接受命运如此不公的安排。她深知青春易逝,红颜易衰,她不能白白地浪费上天赋予她的资本。于是乎,她的生命中便有了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李映明,一个与她父亲同龄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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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能给予她金钱,满足她物欲,她甘心委身,但绝不可能付出情感的忠贞。这个疲软瘦弱的男人也绝不可能给她青春生命旺盛的需求以满足。她需要的享乐是全方位的,她不允许自己的生命有太大的缺憾。于是,肖建这一类的年轻人便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沙温苹说,她起初并没有把肖建放在眼里。在时装模特队里,肖建那样英俊强壮的年轻男子并不是稀罕之物,问题是她和他在那里待了不长时间就都离开了。问题还在于她住进李映明为她购置的香巢后她的生活空间大大地压缩了,她甚至发现自己像一个饥饿的乞丐盼望一碗剩饭那样在漫漫长夜中盼望李映明的到来。于是乎她懂得了什么是“商人重利轻别离”,明白了琵琶女为什么要“去来江口守空船”,更知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空虚像蚕啃桑叶那样每天都在啃食着她,她感到自己的青春在一天天地枯萎。所以,当她再次在一间酒吧邂逅肖建的时候,她几乎是以一种主动投怀送抱的方式去迎和他的勾引。
肖建其实也不是她真正喜欢的男人,她只是需要他的身体和由那具身体所演示的花样百出的床上功夫。她说她对他的底细并不十分清楚,她只知道他是来自本省的一个小县城
,他来南山市是因为从报上看到天姿模特队招聘男模特的消息,抱着试试运气的想法来报名的,初选的时候被选中了。但他在模特队只待了不长的时间就主动离开了,具体原因不清楚,离开后的肖建靠什么生存、如何在南山市立足她也不清楚。他们再次邂逅是大约半年前的事,地点是在巴黎酒吧,她在一人独酌的时候他主动地靠上来打招呼,然后就一起喝酒**,一直喝到醉意酩酊的状况由他携着离开。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出租车,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的与同样是一丝不挂的他同睡在一张床上,她只是根据自己身体状况判断男女之间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
元旦夜的枪声8
沙温苹说,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肖建的住处。她只记得那是解放大道旁一条偏街上的一幢旧楼房中的一套单元间,是一套狭小的两室一厅,陈设简陋而肮脏。她离开那间房子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放亮,她对他说永远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她说她一想到在这种鬼地方与人做过爱就感到恶心。他当时还笑了,说你不喜欢在我这里**以后就去你喜欢的地方**。她说我再不会与你**了,你太卑鄙;我后悔,我生气,但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该喝醉。他全不在意,他说凡是与我上过床的女人还没有人能拒绝我,你也一样。
后来的情况果如肖建说的一样,沙温苹说,女人遇上肖建就像遇上了会施魔法的魔鬼,就像是吸上了***。关于这一点,她没再说具体的细节,但她说自己后来虽然经常与肖建**,但每一次**后都会后悔甚至觉得自己脏。因为她知道肖建有很多女人,有美有丑甚至有老有少,因此她知道肖建其实是个做“鸭”的,他花样百变的床上功夫是在众多女人身上历练出来的。但到他下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又情不自禁地应允了,肖建也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职业。他甚至恬不知耻地告诉她,说她沙温苹是他为数不多的愿意给免费午餐吃的女人,意思是让她感到荣幸。
关于李映明,沙温苹说那是生错了一个时代的男人。他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允许男人妻妾成群的时代,那样他就可以电影像《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那样拥有一个深宅大院,让那些被他占有过的女人都生活其间,这样他更像一个土财主。沙温苹说,李映明虽然有猎艳的嗜好但又不是简单地等同于现在那些游戏风尘的男人,他很看重自己在情场上的成功,他对每一个跟过他的女人都有一份责任心,购房买车,提供丰足的金钱以满足女人物质上的**。但同时又能以现代的管理方式来管理他的企业。也正因为如此,李映明在她眼里是一个无法读懂的深不可测的男人,他对她的魅力不仅仅是金钱还有他的深度。
元旦夜的经历像一场噩梦。沙温苹回忆说,那天她本没打算去天河夜总会,她首先去的地方是新时代娱乐广场,因为没有找到玩伴才打肖建的手机。肖建说他在天河夜总会,让她开车赶过去,于是她就过去了。她说她看到肖建的时候他情绪非常好,还破例地说今晚消费由我埋单,她感到惊奇,说今晚的月亮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肖建没理睬她的讥诮,说月亮还是从老地方出来这是不会变的,会变的是人,还说沙温苹你不要从门缝里看我了,从今晚开始肖建就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肖建了。爱吹牛是肖建的一个特点,所以她也没太当回事,也没就那个话题往下说,喝酒蹦迪。正玩得高兴的时候她接到了李映明的电话,李映明在电话中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现在很快乐,所以我就不必祝你元旦快乐了。沙温苹本想撒娇说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快乐呢?但她还没来得及发嗲,因为李映明又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快乐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你现在待的地方,记住,是最快的速度,是刻不容缓。沙温苹对刻不容缓这个词记得十分清楚,她说那口气十分严厉,绝对是最后通牒的意味,所以她马上意识到可能是李映明知道了她与什么人在一起。她知道李映明是一个不允许他拥有过的女人背叛他的男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行踪被监视了,她马上对肖建说不好了我们可能被李映明发现了得赶快离开这里。
肖建当时的反应是不以为然,说发现了就发现了,谁怕谁呀?这会儿就是李映明当面过来我也不把他当回事儿,来狠的他那一把瘦骨头经得起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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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大不了他一脚把你蹬了,蹬了蹬了,他能给你的我加倍给你,你还真的跟他当一辈子的小老婆呀?沙温苹说我不当又能咋的?离开他我什么也没有了。肖建说我刚刚还跟你说过,我肖建再也不是以前的肖建了,我说话你怎么不往耳朵里进呢?沙温苹心想肖建你吹牛也不打草稿,你一向是个吃软饭的就这一个晚上就硬起来了?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想伤他,只是说你不想走你在这里继续玩儿我反正是要走了,李映明可不是好惹的,你惹得起我惹不起!说完这话她就要离开,肖建说好,我送送你,但我不能离开这儿,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于是他们就挽着手一块儿出来了。沙温苹的证词使李映明和左建的犯罪嫌疑进一步上升。但对李映明的审讯却没起到多少帮助,李映明将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哑巴。
###########
案件的僵局直到左建主动投案自首才得以打开,但侦查工作却又因此而滑向另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左建是2003年1月6日上午主动给刑警支队值班室打电话的,他在电话中自报了身份并要求与刑警支队主要负责人通话。当时田春达不在家,值班人员便将田春达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他接着又拨通了田春达的电话,自报家门后又说自己现在昆明,准备回来投案自首,问田春达欢不欢迎?在得到田春达肯定地回答后又说机票已经买好了,他打电话的目的其实只是想预约个见面的时间,并要求田春达作出承诺,对他们之间即将进行的谈话内容严格保密。田春达说我整个下午都会在办公室等你,至于是否保密的问题要视内容而定,该保密的一定保密,
没有保密必要的我保密干什么?左建说你这样回答我心里反而踏实了,你等着,我到南山市一下飞机就往你那儿去。
元旦夜的枪声9
当日下午三时整,左建践约出现在了田春达的办公室。他外披一件深蓝色长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羊毛围巾,里面是一套质地高档的条格西装,白衬衣,散碎花的隐纹领带,大背头梳得一丝不乱。如果让李映明跟他走一起,李映明倒像是个跟班的。他一进门就说:“我来投案并不表明我有多么高的觉悟,也不是我的法制观念有多么高,我是为了我们李教授和我们天姿集团。”
李映明以前在纺织学院任教时的职称是副教授,下海经商后他更喜欢别人喊他教授而不是老板之类的称谓。
“这也是一种觉悟嘛,”田春达很客气地起身给他让座、倒水,“你能想到李映明,想到天姿集团,这就是觉悟,比起那些一心只想自己的人觉悟高了去了。”
“夸奖夸奖。”左建起身,恭敬地接过田春达递过来的一次性水杯,“本来我这会儿可以到外国去了,东南亚,是曼谷是仰光还是金边也说不好。但我到昆明后一直在犹豫,我不能因我一个人的过错而害了天姿集团上万的员工对吧?不能因此害了于我们左家有恩的刘教授对吧?”
田春达说:“抽象的想法就不用说了,我已经理解了,说事儿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要杀肖建,我除掉这种人是为了净化社会空气,为民除害。”
“为什么要杀人的道理也不用讲了,将来庭审的时候可以让律师为你辩护,”田春达说,“我的责任是查明事实。”
“行,那我就说事实吧,”左建说,“沙温苹,沙小姐,是我们刘教授的女朋友。肖建,勾引沙小姐,让我们刘教授戴绿帽子,你说这口气我能咽下吗?嗨,现在这种事儿也不稀奇,可你藏着点掖着点儿呀,他们还公然——,行了,细节我就不说了,只有一点还需要补充,我为这事儿曾当面警告过肖建,让他离沙小姐远一点。我跟他说这话的时间是在11月份,具体日子我忘了,好像是在11月中旬的某一天,地点是在新时代广场歌舞厅的一个包厢里。他根本就不买我的账,还说离开如何不离开又如何?我不离开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说那你就走着瞧。他冷笑一声,说你想要我好看是吧?我现在就给你好看的,说着把包厢的门打开,就有五六个人冲了进来,怀里还都揣着家伙,有刀有枪,冲进来就对我一气拳脚,人都给打蔫了,这时我才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单独行动的‘鸭子’,我说了不少的好话还脱不了身,最后还被他逼着下了跪。这口气我咽不下,就算李教授是个文化人,他可以看淡这件事,可在我这儿淡不了,我一定要出这口气,更担心李教授吃亏,就为这!”
“照你这么说,这个肖建也是个有黑道背景的人?”
“这我可说不好,得靠你们调查判断。”
“元旦夜发生在天河夜总会门前的案件是你一手操办的?”
“你这种提问方式不准确也不科学,对不起,我这人喜欢实话实说。”
“我该怎样理解你这实话实说呢?”
“很简单,事实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那事实又是什么样子呢?”
“第一,我确实雇请了杀手,也确实是想在元旦夜干掉肖建那个王八蛋。为此,我作了一系列我自以为周密的安排,关于这个我后面再说;第二,我们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已经有人替我们动手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想杀肖建,而且为杀他作了很周密的准备,用法律的观点说,就是进行了犯罪预备,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却被人抢先了一步。也就是说,元旦夜天河夜总会门前的枪杀案不是我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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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建,我得提醒你,投案自首不仅仅是你人到公安局来,而是来了之后还必须说实话,否则就不是投案自首了。”
“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我清楚。”
“那好,你把元旦夜的情况说详细一些。”
“李教授是元旦前一天上午离开南山市去上海的。李教授在南山市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开车,他要去外地,都让我开车送他。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手机欠费,他又急着要打电话,是我临时在街头给他买了一张充值卡。我说我从机场回来再去帮他缴费,后来我把这事忘了,因为我忙着安排晚上干掉肖建的事,我想乘李教授不在南山市的时候办好这件事,这样,万一事情败露也跟他没什么关系。李教授上飞机后,我在回城的路上就跟赵晓林打电话,说今晚动手,他答应了。赵晓林这个人你一定知道是吧?我估计你早有掌握,说不定你早就在通缉他,他在黑道上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关于他的情况我想用不着我多说,我向你交待这件事,在你们没有抓到他之前一定保密。”
“这一点属于保密的范围。”田春达肯定地说。
“这我就放心了——我的案子肯定判不了死刑,将来我还要在社会上为人,赵晓林那帮人你们想把他们除干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事儿要是泄露出去了,我还活不活了?好了,你已经承诺了,我就可以放心地说正题了——我为什么选择在元旦夜这天晚上动手呢?以我对沙温苹的了解,李教授不在,她这天肯定不会一个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而她只
要出来玩儿,就很有可能会约肖建,所以,我们从那天下午开始就在雁飞小区外面守候。沙小姐下午出过一次门,开车到天天超市购物,晚上7点多钟又开车出门,去了新时代广场。赵晓林的人以为肖建在新时代广场里面,准备进去找人。
元旦夜的枪声10
本来我们已经说好了,整个行动中的一切开销由我负责,不应该为买票的事与保安发生冲突,但赵晓林那班人素质太低,不知怎么就跟保安干起来了,还开了枪。我为这事很恼火,在电话里还跟赵晓林吵了一架,不应该发生的事嘛。事情发生之后,赵晓林带他的人先离开了,我仍然在那里守着。后来,我发现沙温苹又开车去银河夜总会,就跟过去了,又打手机通知赵晓林也跟过去。”
“你们使用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我开的是一辆奥迪,这辆车是李教授的,平时就我用着。元旦夜我换了副假牌照,赵晓林一伙是他们自带的一辆沙漠王子吉普。”
“车号牌是多少?”
“我挂的车牌号是南a10044,赵晓林那辆沙漠王子的车牌是南a18888。你查车牌号没什么意义,肯定是假的。赵晓林那辆沙漠王子我敢说来路不正,说不定还有人命在里面,”左建看到田春达在一张白纸上认真地记下了车牌号,便强调了一句。
“你提醒得很好,接着往下说。”田春达点点头。
“赵晓林接到我的电话后也带着他的人赶到天河夜总会,我们的车都停在门口,但都没下车。我通过手机告诉他肖建就在里面,要他作准备,只能在门口下手,再也不能旁生枝蔓了,赵晓林答应了,这样我们就一直等到十点多钟。
肖建和沙温苹一起从里面出来,这时就有两个人冲上去冲他们开枪了,说实话,当时我还以为是赵晓林的人。那两个人先只开枪击倒了肖建,转身就跑,后来大概是因为沙温苹大喊大叫,又回头开了一枪。我一下子就懵了,他们怎么能朝沙小姐开枪呢?可当时想不了那么多,我得尽快离开现场。我开车离开时,赵晓林的沙漠王子也跟着离开了。”
“照你这么说真的不是赵晓林的人干的?你当时怎么会把凶手当成赵晓林的人?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赵晓林的人干的?”
“我跟赵晓林之间只有金钱交易,讲好了酬金是10万,我先预付了2万,至于他是怎么干,几个人干我一概不管。照黑道上的规矩,我也没必要管这些。我在现场只是要亲眼看到结果而已。当晚逃离现场后,还是赵晓林先打电话给我,质问我,他说左建你要是信不过我就别找我,你既然找了我为什么又找别人?他还说我不管你找了什么人干这件事,你既然已经找了我,我也作了准备,违约的责任在你,剩下的8万块钱你得一分不少地给我,否则咱们没完!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两个人不是赵晓林的人。事后想起来,我当时就应该看出来那两个人不是赵晓林的人,因为他们开枪后没上赵晓林的车,而是徒步朝滨江大道那边跑了,是赵晓林的人为什么不上车呢?”
“那两个人的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我离他们的距离很近,看得非常清楚,”左建说,“两个凶手一高一矮,矮也矮不到哪儿去,是相对高个儿而言。高个儿估计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身材很匀称,我估计是经常从事体育锻炼的人。矮个儿要稍瘦一些,怕也有一米七二、七三的样子。脸色有些发青,对了,这人应该是个络腮胡子,刮得很干净才有那样的脸色。”
“他们穿什么衣服?”
“高个儿穿的是一件暗红的双层领棉袄,现在比较流行的夹克式的,穿在身上很有型。矮个我还真没太注意,就那一会儿工夫,我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高个儿身上,是高个儿开的枪,两枪都是他打的。”
“你说的全是实话?”
“绝对!”
“你所做的一切李映明真的没参与?”
“绝对!”
田春达冷冷一笑,“可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案发的当晚,沙温苹是接到李映明从上海打给她的电话才急急忙忙离开天河夜总会的。而在此前你也曾与远在上海的李映明通过话,你们通话的时间又恰好是在你们行动的过程中。对此,不知你该作何种解释。”
左建叹了一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一直很后悔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大概不会回来投案,我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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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应该在东南亚的某个国家了。我们集团在东南亚好几个国家都有营销机构,我过去生存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托人办个假护照就行了。但我在昆明思来想去还是回来投案了,为的也就是这件事。照我原先的想法,这件事我确实不想让李教授知道,可我把车子停在银河夜总会门口时,又不知怎么的一时心血来潮,给李教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说沙小姐在跟别人约会。李总接了我那个电话很生气,说沙小姐跟别人约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我不愿意看到别人给你戴绿帽子,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到别人往你头上撒尿而不管呢?李教授说你想怎么样?我说你别管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这事,我有我的办法。李总更生气了,说你要是乱来我对你不客气,说着他就把电话挂了,至于他跟没跟沙小姐打电话、打电话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打那个电话不久沙小姐就从夜总会里面出来了。到昆明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你们要是没有怀疑到我头上则罢,一旦怀疑到我头上,电话的事就瞒不住你们了。后来我打电话回来打听,知道你们把李教授抓了,我想不能因为我连累了李教授,再
说我虽然有杀人的动机杀人的预备,毕竟没有形成后果,所以就决定回来投案。”
“你以为你的这套说辞能使我们相信?”
“我有这个把握。”
“凭什么?”
“我和你们一起设个套子抓住赵晓林不就行了?”
“能抓住他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我们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那服装厂你知道吧,有一些临街的门面出租,那一带正好是赵晓林的势力范围,经常派人去收保护费。为这事儿我还与他发生过冲突,我和他单对单地打过一架,他输了,但我还是请他喝酒,以后还隔三岔五地请他喝几杯,我们算是梁山朋友——打出来的。我在他眼里绝对是个讲义气的人。这次出事后,我外出避风头他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打电话找我,想要剩下的那8万块钱,只要套子设得巧妙,我想他是会上钩的。”
元旦夜的枪声11
“希望如此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算你有立功表现,在处理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从轻的情节,——你把你刚才说的两个车牌号再重复一遍。”
“奥迪是武A&bp;10044,沙漠王子是武A&bp;18888,你不相信我是不是?突然跟我来这么一下子。我跟你说过,记这车牌号没什么意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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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钟,湖畔酒楼刚一开门,田春达就走了进去,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老板娘带着几个服务员在厅堂中收拾。
“哟,田支队长,你今天怎么有空?”文水清看到田春达走进湖畔酒楼,笑吟吟地迎上前,“是来破案的还是来吃饭的?”
“不破案不吃饭就不能进来坐坐?”田春达笑道。
文水清说,“刑警昨天晚上好像也到这条街上来过吧?你们的人这几天都在这条街上转。”
“你都看到了?还不是为了破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离破案的时候应该不远了吧,我今天来请你帮点小忙,”田春达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录音机,“帮忙听几段录音,看看这里边的声音有没有像那天打电话威胁你的声音。”
“没问题,我一定认真听。”
田春达按了一下按键,录音机随后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也是通过电话录下来的。这个声音结束之后,似乎又是同一个男人用另一种口音在说话。田春达在放录音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但很注意看文水清的表情,录音机中那个男人的声音一连换了好几种口音,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不管是何种口音,多少都带有一点南山市方言的尾音但又没有纯正的南山市方言,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在说话,内容全是那天在电话中威胁文水清的那个人所说的内容。渐渐地,文水清的脸上显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不是有什么感觉了?”田春达问。
“你这是怀疑——”
“这些声音都是用现代科技手段合成的。”
“这么说你怀疑这个人?”
“怀疑归怀疑,不一定就是,好了,什么都别说,谜底咱们留着后面再揭吧。”田春达顿了顿,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好有一辆警车在湖畔酒楼的门口停下,刘玉和马志强从车内走下来。文水清一见,马上迎了出去,“刘玉,你们二位今天怎么坐起警车来了?”
刘玉一脸的不高兴,也没答理文水清,径直走到田春达的对面坐下。倒是马志强跟文水清说了一句并不可笑的笑话,“水清,你这湖畔酒楼究竟是公安局还是饭馆?警察传讯人怎么往你这儿带?”
为刘玉和马志强开车的是高志远,也随后走了起来,田春达问:“高大队,是不是你惹恼了我们的刘女士?”&
高志远说:“没有没有,我请他们二位绝对是文质彬彬,彬彬有礼,不信你问刘女士。”
“是这样吗,刘女士?”
刘玉说:“你们这位高大队,据说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说起来也是个知识分子,不是粗暴待人的人。我不高兴是我的事,大礼拜的,人家正在休息,提前也不打个招呼就堵上门了,心里堵得慌。”
“这事儿怨我,”田春达检讨说,“我还真没想到今天是礼拜六,我们当刑警的还真没有大礼拜这个概念,案件发生也有十多天了,我这心里急呀,所以想再麻烦你们一次。”
“说吧,有什么事儿?”刘玉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是这样,这十多天来,我们的侦查工作一直没有停顿过,在南山市全市的范围内进行了大面积的、全方位的排查。就说这条街吧,我们是挨家挨户进行了访问,包括平安夜停在这条街上的出租车司机和能够找得到的过路人,调查工作应该说是做得非常彻底,但就是没有发现你提供特征的那两名犯罪嫌疑人,也没有发现尾数为1917的沙漠王子吉普车。为此,我在昨天晚上又专门来做过一次现场实验,你看,从湖畔酒楼到对门的天河夜总会的距离不过也就十七八米吧,而且这里夜晚的光线比白天也差不了多少,不太有可能出现大的视力误差,所以,我想请你到现场来,再回忆一下当晚你看到的情况。”
田春达又对文水清说:“文水清,你不是说不清楚,我敢断言,对肖建的死,你心里其实早有猜测,或者说你就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你与凶手之间心照不宣而已。我也可以告诉你,犯罪分子虽然费尽心机,但绝对不是我们职业刑警的对手,”田春达看看眼前的两个女人,“文水清,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这件事与刘玉有关,对么?”
“我可没那样说。”文水清垂下了眼睫。
“有你刚才这样的眼神就足够了,我之所以把谈话的地点放在你这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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畔酒楼,也只是需要你这个眼神,”田春达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刘玉的身上,“刘玉,不要恨你的这位闺中密友,她想替你隐瞒,她只是不会隐瞒而已。”
“这么说你真正怀疑的人是我,凭什么?”刘玉问。
“理由很多,也很充足,想知道?”田春达笑了笑。
“说实话,我开始并没有怀疑到你。而且,我布置缉查犯罪嫌疑人,很大程度上就是依据你当晚提供的犯罪分子的
相貌特征和车牌号尾数为1917的那辆沙漠王子吉普车。但经过一段时间调查之后,我发现,根本就不存在那种特征的凶手,沙漠王子吉普车虽然有,但车牌号却是南A&bp;18888。为此我反复作过现场实验,在同等光线、同等距离的条件下,看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误,车牌号也不会差那么远。于是,我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提供的情况是假的。”
“我有这个必要吗?”刘玉反问。
“是啊,我也给自己提过这个问题,为此,我也开始了对你的调查。后来,我又找到了坐在沙漠王子越野车和奥迪车上的人。我告诉你,他们也是准备在那天晚上干掉肖建的人,但被你们先一步动手了,他们提供的犯罪分子的特征完全是另外一码事,而多方面的情况又证明他们说的是真话,因此我更肯定你提供给我们的情况是假的,是故意的。因此,我更需要弄清你为什么要提供假情况。”
相貌特征和车牌号尾数为1917的那辆沙漠王子吉普车。但经过一段时间调查之后,我发现,根本就不存在那种特征的凶手,沙漠王子吉普车虽然有,但车牌号却是南A&bp;18888。为此我反复作过现场实验,在同等光线、同等距离的条件下,看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差误,车牌号也不会差那么远。于是,我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提供的情况是假的。”
“我有这个必要吗?”刘玉反问。
“是啊,我也给自己提过这个问题,为此,我也开始了对你的调查。后来,我又找到了坐在沙漠王子越野车和奥迪车上的人。我告诉你,他们也是准备在那天晚上干掉肖建的人,但被你们先一步动手了,他们提供的犯罪分子的特征完全是另外一码事,而多方面的情况又证明他们说的是真话,因此我更肯定你提供给我们的情况是假的,是故意的。因此,我更需要弄清你为什么要提供假情况。”
元旦夜的枪声12
“你弄清楚了吗?”
“你提供假情况的客观效果已经达到了,由于我的轻信,使得我作出了错误的部署,全市警方在最佳破案时机的那一段时间中,动用大量警力围追堵截的是两个并不存在的人,和那辆所谓的车牌号尾数为1917的沙漠王子,而真正的犯罪分子则利用这个机会安然地离开了南山市。告诉你,那两个凶手在作案后还真是往滨江大道方向走了,但由于天河夜总会门口往滨江大道方向是一个拐角,停在那条街上出租车司机和别的路人都没有看到杀人的过程,不知道他们就是凶手。而我们摸底调查又是以你提供的特征为依据,所以才找不到第二个能提供犯罪分子逃跑方向的目击者,其实他们一拐弯走不多远就上了一辆出租车,这辆出租车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查到,但我可以肯定,也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我计算过,从枪击的地点到拐角处上车顶多需要半分钟,因此,别的人看不到犯罪者就不难理解了。为此,我不得不佩服你的高明,但我可以断言,我们会很快找到这辆出租车的。你的第二个高明之处还在于,那个所谓的威胁文水清的电话,文水清,刚才我让你听了录音,好像你已经听出了什么是吧?你的表情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了,那声音就是马志强的声音对不对?现在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个所谓的威胁电话,只是有人为了找一个接触我的理由,而接触我的目的则是为了打听我们侦查破案工作进展的情况,看看我们对凶手是否有了新的了解,从而可以决定是否可以放心大胆地让凶手离开南山市。在发现我们仍然是依据他们提供的特征在缉捕凶手之后,凶手就在当天乘火车离开了,我们的缉捕人员虽然仍在各交通要道布控,但却眼睁睁地让他们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走过。刘玉,我这样猜测对吗?”
刘玉冷笑一声,“无能的人总喜欢乱想,失败者总愿意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喜欢怎么猜就怎么猜吧。”
“马先生也会这样说吗?”田春达看了看马志强。
“你们说的事跟我毫无关系,我听都听不懂。”马志强淡淡地说。
“那就算我妄言吧,不过你们还得拿出点耐心,让我把话说完再作评价。
我们查肖建当然不是孤立的查某一件事,比如说通过电话查他的人际关系情况,除了刚才说了文水清那天半天时间与他有六次电话联系之外,我们还发现你刘玉女士在12月22号、23号两天的时间与肖建有过11次电话联系,最长的一次通话竟达23分钟之多,24号的上午,你们之间还有过两次电话联络,这些电话有的是肖建主动打给你的,有的是你主动打给他的,用过手机,也用过你刘玉女士办公室和家庭的座机。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你刘玉与肖建为什么会有这么频繁的热线联系呢?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接下来的联想是,在案件发生之后,你刘玉为什么要提供假情况转移我们的侦查视线以达到掩护犯罪分子的目的?结论很简单,你与本案有着非常重要的利害关系。”
田春达的话说到这里,刘玉再也沉不住气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话说到这里,现在需要一个男人出场了,”田春达的目光移向马志强,“马先生,如果我了解情况不错的话,你是在刘玉需要暴力帮助的时候,唯一可以帮助她的男人,对吗?你好像是刘玉的初恋吧?因为某种原因,你们没能成为夫妻。在你的履历表上,你高考毕业后上的是军校而刘 玉上的是商学院,你在部队曾经当过特种兵的连长,据说你是一个非常爱兵也善于带兵的下级军官,你在军界本来是有辉煌前途的,因为一个意外的事件中断了你在军界的前途,但也是因为这件事为你预留下了两个肯为你做任何事情的生死之交。这两个人曾是你钟爱的部下,因为违犯军纪擅自开车外出与老乡集会,后又因酒后驾车造成了重大车祸,因此被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从而也断送了你在军界的发展前途。但你并没有因此而嫌弃你这两位部下,在他们服刑期间你还经常去劳改单位看望他们,他们因此也对你感恩戴德。后来他们刑满释放回到陕北老家,但你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当刘玉陷入困境,你们认为非暴力手段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你就想到了他们,而他们呢,也是招之即来。作为证据,我们在通讯部门查到了你在12月22号、23号与陕北方面电话联系的所有记录,还有12月24日当天他们所使用的手机漫游到南山市之后你们的联系记录,关于他们的长相,呶,”田春达将两张电脑模拟画像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扔在茶几上,“你看像吗?”
马志强拿起电脑模拟画像看了一眼,苦笑一声,“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往下说就没意思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抓住他们了吗?”
“高大队长,这话需要你来回答。”田春达转向高志远。
元旦夜的枪声13
“昨天我奢侈了一回,让我手下的侦查员坐了一回飞机,现在他们已经押着犯罪嫌疑人在返程的火车上。”高志远说,“这两个家伙确实不好对付,我们的侦查员有一人受伤,听说市局还有市委、市政府的有关领导准备亲自到火车站迎接他们。”
马志强颓然,“是我害了他们,我不该给他们打电话。”
高志远说:“也谈不上是你害了他们,这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在当地表面上是生意人。其实他们本就是黑道中人,当地公安机关已经盯上他们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一接你的电话他们就能带枪过来杀人?如果当地公安机关没有盯上他们,我们去抓人也不会这么顺手。”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样呀,”田春达痛心疾首,巴掌将茶几拍得砰砰作响,“你刘玉,商界女强人,事业如日中天。你马志强,大小也是个政府官员,副处长的职务可能是有点委屈你,但你年龄并不大嘛,四十还不到。你在单位的口碑也不错嘛,再往下干,正处副厅不是没有可能。还有文水清,你这个酒楼是很有品味的,你看看,古色古香,多好!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你们三个人,还要搭上马志强的两个朋友,就为了一个社会垃圾,值吗?”他这话一说,两个女人都哭了起来。
“都怨我,是我昏了头,”文水清抽抽搭搭地说,“我没想到肖建是那么坏的一个人!刘 玉,我要是不把你和马志强的关系告诉他,他也不能敲诈你。”
“你们俩之间本来就没有隐私,我和刘玉来往也没有避你嘛,只能说是命中有这一劫,躲不过。只是我不该连累我那两个战友!”马志强说,“田队长,两百万呀,他肖建一开口就向刘玉要两百万呀!少一分钱都不行。否则就向李映明告发我和刘玉的关系。”
“就因为你和刘玉的关系?这关系暴露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你受个处分,官不再升了就是了,大不了你离婚,你和刘玉不是初恋吗?”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还真没把官儿看得有多么重,可我老婆是谁你知道吗?我们师长的独生女儿,为了我背井离乡来到南山市,我能抛弃她?还有刘玉,她正在和她前夫办复婚你知道吗?她前夫在加拿大定居,正在为她办移民,我不能给她一个家,但我不能让她因为我没有家呀,两百万,怎么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可这小子一分都不让,而且把元旦晚上20时定为最后期限,晚一天都不行。我也算个有血性的汉子,别说刘玉一下子拿不出两百万,就是能拿得出来,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受那种社会垃圾的敲诈?”
“既然你这么看重你的妻子,既然刘玉准备与她前夫复婚,你们就不应该——”
“人的感情是逻辑思维吗?不是我为自己辩护,你让柏拉图活到今天试试?何况,我与刘玉的关系说起来是一言难尽,不说也罢,我只能这样大概说一句,我们没能成为夫妻是命运的安排,认了,我们都不愿破坏现在的家。但是,为了保护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又愿意做任何事情,”马志强说,“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文水清了解我们。文水清,现在我有点后悔了,我们实在不该让你打电话约肖建在天河夜总会见面。我当时也有点赌气的意思,怪你不该把我们的事说给他听,要不然,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刘玉让我约我能不约?这事本来就是我错在前,只是我没想到你约他是为了杀他,我以为只是你出面找他谈谈,吓唬吓唬他。要怪就怪我嘴不稳,怪我瞎了眼把那种社会垃圾看成纯情少年,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的事说给他听呢?我知道他敲诈刘玉的事后,我自己都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王八蛋,可惜我是个女的,没有杀人的本事。”
“都别怪了,要怪就怪我们的关系太好了,文水清,你跟肖建的事也没瞒我,我也说给马志强听了。真要怪的话,就怪我们都太过于看重一个情字,以为有情就可以包容一切,没把这种事当回事,对吧?”刘玉站起来,用作总结的口气说。
“是不是还应该怪我们不该破案?”田春达问。
“田支队长,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是不是在笑话我不该在你面前耍小聪明?”刘玉质问。
“你这个小聪明耍得好哇,如果不是你误导了我们,我们很可能当晚就抓住了真凶。也很可能很快摧毁了两个涉黑犯罪团伙,最少是一个。你逃脱不掉欺骗公安部门的罪责!”
马志强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唉,再聪明的生意人,也有算不清账的时候。”
田春达也感叹地说:“是啊,一笔账算错了,就再也赔不起了。”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1
南山市刑警支队队长,侦破专家田春达在云雾山庄一觉醒来,看了一眼手表,早上八点。
天色怎么这么暗?
他的听觉开始发挥效用,外面的声响很怪异,好像有一架超大型的电风扇在外头轰隆运转,掀翻天地似的刮起飞沙走石的狂风。
他走到窗边。
还真的是狂风暴雨。
一阵雷声冷不防劈打下来,震耳欲聋。
风雨交加。天空被黑色颜料涂染了,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袭击玻璃,伴随着呼吼咆哮的怒风,一场黑暗、风、雨、雷、电的战争在外头如火如荼地展开、肆虐着。
花了一些时间冲了个澡后,他快速着装妥当。
早餐开始供应了吧?田春达出了房间,朝楼下走去。
田春达是来云雾山庄参加一个推理作品研讨会的。因为他是此作品男主角的原型,所以推理作家江海邀请他参加这个研讨会。参加这个研讨会的还有数名与推理作品创作有关的人员。
田春达走进一楼客厅。
客厅中班进正读着推理小说,是《X的悲剧》。班进也是一位推理作家,三十多岁,文质彬彬。
“早啊!”田春达打招呼。
“唷!去吃早饭吧。”班进笑看着田春达说。“天气够恶劣的。”田春达嘀咕一句。
“我一早起来时也是吃了一惊……。”班进回答道。
说着,两个人便结伴朝餐厅走去,里头已有不少人在。
才落座没多久,女主人江太太突然出现在餐室门口,焦虑地环顾了四周,脸色很不对劲。她厉声问:“我先生呢,有没有人看到他?”
“江海?”唐玉明囫囵吞下嘴中的食物,用咽住的声音答道,“没有……早上都还没看见他,出什么事了吗?”唐玉明是一位出版商。
“他不见了。”江太太板着脸说。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暂时停下手边的进食动作。
江海是这本书的创作者,也是云雾山庄的男主人。
“早上起来就不在了吗?”问话的是王新泰,推理小说评论家。
江太太露出担忧的神色。“昨天他没回房睡觉,我想他大概有事忙,加上我又很累,就先睡了。今早起来才发现,他根本没回房,床上没有睡过的痕迹。他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没人影。”
“会不会在书房里?也许他在里面睡着了。”陈升成说。他是推理作品爱好者,江海的朋友。
“我刚刚敲门喊过,没人答应。”江太太一脸担忧地回答。
陈升成皱着眉头站起来。
“我去看看。”
两个人出了餐厅。
“最好去看一下。”
王新泰也起身离开。
田春达与班进互看了一眼,站起身,也跟着出去。
饭还没吃完的推理作家雷刚与唐玉明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放下碗筷,一起去一探究竟。
书房位于一楼末尾,长廊的尽头。一道厚重的门关着。
陈升成用力敲门,大喊:“江海!你在吗?江海!”
反复敲了好几次仍然没人答应。
王新泰一旁问道:“门是锁上的吗?”
“这道门是特制的弹簧锁,只要关起来就会自动从内侧上锁,”陈升成忧虑地看着地面,“而且钥匙只有一把,由江海本人保管,我也不知道藏在何处。”
“除了书房,我想不出他还有可能去哪里。”江太太细细的声音此刻显得破碎。
班进严肃地说:“看来得破门而入了。”
在场几个男人点点头,随即排开架势。
几个人开始轮流撞起门来。
初始众人似乎占下风,但该扇门看似坚固实则老旧,几次撞击后,顽强的对手渐渐屈服,最后啪的一声,门应声而开。负责最后一击的王新泰与雷刚顺着冲力跌入房内,但随即稳住脚步。
后头众人全部靠向房门。
房内景象映入眼帘。一阵晦涩感袭上。
虽然窗帘并未拉上,但因天色的关系,室内光线显得相当昏暗,唯一的照明来源是书桌上昏黄的台灯。
只要站在门前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重点景象恰好正对着房间入口。
一张厚重大书桌正对着门,桌上两个书挡,夹着一排高度参差不齐的书籍。
江海本人就坐在书桌后面,不必再看第二眼就可以知道他已经死了。
这位作家头向后仰,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半张,好像想要享受生命中最后一口呼吸;双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后仰在皮靠椅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还穿着昨晚的白衬衫,不过现在,那白衬衫已经被一片不规则的鲜血染红了。
心脏部位,一个浊黑的子弹孔——无疑是鲜血的来源——仿佛带着天真的残酷,正以魔鬼般的姿态对着他们狞笑。
所有人僵了一分钟。
“不!”
女人的尖叫声划破寂静。江太太先是双眼一瞪,然后整个人像被推倒的积木房子般当场崩塌。
站在最前面的王新泰回过神来,大喊:“谁快先扶她到客厅去!”
陈升成赶忙上前搀扶起瘫成一团的女人,女编辑夏雨与雷刚立刻上前帮忙。
三个人抬着失去意识的人匆忙离开了。
唐玉明一脸惨白,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
班进冷静地掏出一支烟,放入嘴角边缘,缓缓吐出谁都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字。
“谋杀。”
昨天还活得好好的人,晚饭时还高谈阔论的人,现在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起来是被枪杀的,”王新泰开口,“现在枪支这么好取得吗?”
“应该是没有外人进来犯案的可能性,”班进道,“直觉告诉我是屋内的人干的。”
“这太夸张了……竟然在这里发生谋杀案……太令人不可置信。”王新泰摇摇头。
这时雷刚进来了,从容地说:“江太太应该没事,不必担心……还有我已经报警了,不过可能暂时没什么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玉明厉声问道。
“来此的公路坍方了,交通中断,所以警方暂时来不了……”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2
“这好像推理小说中的情节!”唐玉明叫道,“可这又不是在写推理小说!”
“这样一来就变成标准的‘暴风雨山庄’了。”班进面色凝重地沉吟。
“看来,我们只有自力救济了。”王新泰脸色沉郁,再度摇摇头。
雷刚又开口,提出个不情之请:“生平第一次遇到真实谋杀案,就让我全程参与办案吧。”
王新泰正要答话之际,田春达插嘴道:“我也参与办案,我可是现职警官。”
“班进先生?你也来协助我们吧!”唐玉明用下巴指了指班进。
“我倒是很乐意。”班进晃着嘴边那根未点燃的烟。
“那我们开始吧。”也许是知道无法动摇雷刚与田春达的决心,王新泰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向尸体,表情郑重其事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检视了一番尸体,抬头招呼:“各位先生,你们也来看看吧,看我们对死亡时间的推定是否一致。”
雷刚与田春达站近些,理性思考之不时闪过脑际。
班进瞄了一眼手表,做出结论:“依据死后僵硬和尸斑的情况来推断,死者大概于昨夜十一点半至凌晨一点半间遇害。”
其他两人点点头。
“对了,”班进开口,“我刚刚就注意到,死者的右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朝他的视线望去,有一片疑似纸角之物突出于死者右手紧握的拳头。
“的确有。”王新泰上前,蹲下身,提起死者的手腕,小心地扳开僵硬的手指。一番努力后,取出一张皱褶的纸。
纸条字朝内被捏成略带扁平的块状,王新泰将它摊开。其他人凑近身子看。上头写着:“张力恒12:00”。
“Dying message。(死亡信息)”班进静静地吐出这四个字。
“死前留言,人名和时间!真是张力恒干的吗?”不知何时雷刚已凑近,读取了字条的内容。
“我就知道是这家伙!他想杀人,没想到江海在被杀前留下字条指控了他!上头写的犯罪时间也与推定死亡时刻吻合,加上这个人又有强烈动机!”唐玉明冲动地大叫。
班进冷静说道:“结论先别下得太快,我们得先确认笔迹。待会儿向陈升成或江太太索取死者的手稿,我对笔迹鉴定还算有研究。”
“何必这么麻烦!事实胜于雄辩!”唐玉明说道。
“还是谨慎一点的好。”班进咬着烟,机警地说。
书桌桌面挺宽敞,不算凌乱,但也谈不上整洁,书挡旁堆了许多散乱的纸张;右侧摆着一本携带型手掌大小便条簿,一座插满笔的笔筒立在书挡旁,桌上仅有的一支钢笔躺在便条簿边,笔帽是打开的;旁边银色的隐形眼镜盒盒盖是也是开着的;左侧桌面则放有一副黑框眼镜。死者正前方一本米基·史毕兰的作品翻开着,字里行间有潦草的眉批。
“迈克·汉默推理系列。”班进喃喃道。
“看来他正打算换眼镜阅读,结果被凶手打断。王新泰,那张纸是来自这本便条簿没错吧?”
“看起来是一样的纸张,应该没错。”
班进拿起便条簿,翻开最上头那页,认真地检视了一番。
“最上头这一页的笔痕隐约看得出‘张力恒12:00’这几个字,证明那张纸并不是撕下来后才写的……”
班进放下便条簿,缓缓走向门口,然后又转身过来面向书桌,双眼不断投向桌上,好像在测量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王新泰感兴趣地问道。
“如果经过笔迹鉴定是死者写的,那死前留言的可信度就很高了。我推测凶手开枪的位置应该是位于门前与书桌这一条直线的中间点,从这个位置看,死者的右手假如放在桌上,凶手是看不到他右手的任何动作的:因为桌上那一排高度不齐的书在那一点上正好遮住了凶手的视线。所以即使死者面对凶手,只要动作不要太大、不发出声响,偷偷在便条纸上写字再撕下而不被发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愧是职业推理作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张力恒在哪里?我马上将他抓起来!”唐玉明大吼,声若洪钟。
雷刚说道:“今早都没看到,该不会溜了吧。”
“这种暴风雨他能溜到哪里!我去客厅问问那群人!”唐玉明一副破案在即的样子,踏着大步离开房间。
“我去楼上找找,找到的话马上把他带来问清楚,”王新泰看了班进一眼,“班进先生,这里就先交给你,我想你应该能再找出不少线索。”
他快步离开了。
现在是早上十点十分,离发现尸体的九点钟已过了一个多小时。
班进看看在场的两人,笑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雷刚有点故作神秘地说:“线索太少不足以断定,不过我倒是有一些想法。等问过张力恒后,证实我的想法,再告诉你们。”
田春达说:“你们可能会觉得好笑,不过我想到的是心理层面的东西……人在遇到对方要杀他时,心里想的会是什么?我猜可能畏惧得脑袋一片空白吧!不过江先生这种人,冷静、胸有城府。他应该会想在死之前给凶手来个致命一击,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所以你认为他会留下死前留言是很合理的事。”班进说道。
“可以这么说。”
田春达点点头,然后目光回到尸体上继续探究,没有再说话。
田春达眼光开始在现场漫游。门旁墙角有一座衣架,三件灰色西服、一顶鸭舌帽挂在那儿;对面角落放着一座小冰箱;墙上装饰着好几幅名画;右侧一道门,里头是一间临时寝室,他走近检视了一下,床上没有睡过的痕迹。接下来他弯腰开始研究地毯。
班进站在尸体旁,喃喃说道:“看来一枪穿透心脏就毙命了。刚好射在左胸的衬衫口袋上……”
死者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我找到弹壳了。”田春达突然站起来。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3
“弹壳?哦,我都忘了。”
班进从田春达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东西。
“如果能找到凶枪,那就有更多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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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力恒睡眼惺忪地站在眺望台抽烟,睡醒一根烟是他的习惯。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张先生。”王新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王先生,有什么事吗?”看到王新泰神色肃穆,他混沌的表情清醒了一半。
“有一件很遗憾的事发生,希望你听了不要太震惊。”王新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江海昨夜在书房中被人谋杀了。”
“谋、谋杀?”张力恒嘴巴张得老大。
“是的,可以请你下来一下吗?我们打算展开侦察工作,希望你能配合。”王新泰语气恳切。
张力恒似乎还无法置信发生了什么事,嘴巴嚅动着说不出话来。一阵挣扎后,才疑惑地看着王新泰。
“我知道了,你们怀疑我是凶手。我有动机嘛,不是吗?”张力恒苦涩地干笑。
“我们不会抱着先入为主的成见来办案,不过,有些事还是需要你来解释一下。我在走廊等你,换好衣服后,我们一起下楼。”
王新泰转身走了。
张力恒只能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迎向未知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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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明按照田春达的建议,把所有人召集到客厅,不准任意离开。
片刻之后,王新泰带着刚起床、脸色苍白的张力恒进来,显然他已经去看过尸体了。班进已经向陈升成要了死者手迹,径自在一旁开始比对工作。
所有人现在都聚集到一楼客厅。
“请告诉我昨晚十一点以后你的行踪。”王新泰向张力恒问道。
知道自己是头号嫌犯,张力恒昨夜餐桌上的那种气势已经消失殆尽,现在的他比较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很早就睡了……”他迟疑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回答,然后才丢出这句话。
“胡扯!你最好实话实说,省得麻烦!”唐玉明龇牙咧嘴地恐吓。
“说实话对你有好处。”王新泰告诉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站在一旁的女仆颤颤地插话。
“昨晚大概近十二点时,有人敲我的房门——我的房间在离书房不远处——我打开门却没看到人,远远地只看到这位先生在书房前敲门。”
“听到敲门声后你立刻打开门吗?”提这问题的是雷刚。
“咦……是的,几乎是马上。”
“张先生,你不是在睡觉吗?”班进讽刺地问。
“这……我知道了,我说就是。”张力恒一脸觉悟的表情。
“我在快十二点时的确走下楼来,本是要找江先生谈事情,可是我敲门却没人应,门又锁住了,只好再回房,我并没有进入书房,这是千真万确的实话。”
“他说的是真的吗?”王新泰问女仆。
“是的,先生,他敲门后,等了一会儿就离开。”
“障眼法!”唐玉明叫道:“这家伙狡猾得很,他知道自己会被怀疑,耍了这个诡计!女仆说有人敲她房门是吧?他只是想利用她来目击他会面江海不成的事实,让我们相信他说的话;其实在更早之前,他已经进了房间杀了江海!”
张力恒愤愤地说:“你这家伙未免也太会联想,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反正我都实话实说了,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们在死者手中发现这张纸条,应该可以确定是他死前写的。”王新泰打开字条,展示给嫌疑犯看,“你怎么解释?”
张力恒嘴唇颤抖,结巴起来:“有、有这种事……”
唐玉明再度开炮:“你无话可说了吧,各位,我建议去搜他的房间,如果能找到凶枪,那就罪证确凿!”
“如果真的是他干的,他还会把凶枪放在自己房间吗?”雷刚疑惑地插话。
“这很难讲,你信不信有的人就是会这么做。怎样?谁跟我去搜?”
“那就我跟你去吧。”班进站起身。
班进、唐玉明与张力恒三人上了楼。
房间主人用钥匙开了门。三人进入。
“要搜就搜吧,我想是找不到的。”张力恒似乎想故作轻松,但一抹沉重的恐惧与忧虑仍然深植于他惨白的脸上。
不理会他的话,另两位开始动作起来。
唐玉明以翻箱倒柜的气势进攻,班进则以细密的动作检查。
不到几分钟后,唐玉明胜利地大叫一声:“有了!”
一旁两人赶忙望过去,只见唐玉明从拉开的衣柜抽屉,缓缓拿出一把装有灭音器的黑色手枪。
“不可能!”张力恒的脸更苍白了,他瞠目结舌道,“我、我根本连动都没动过那个衣橱啊!”
唐玉明、班进轮流检查手枪。
“少了一发子弹,最近发射过。应该是这把没错。”唐玉明下结论。
唐玉明面露冷笑转头对张力恒说:“事实胜于雄辩,我想这件案子已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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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再度聚集于客厅。
经过侦探的笔迹检验额外加上江太太、陈升成、唐玉明、王新泰直至田春达和夏雨、雷刚等人的确认与意见,班进沉重地宣布:“我百分之百肯定,这张纸上的笔迹,包括数字部分,是死者的笔迹无误。”
事情好像已经成定局了。
“我只能说我没有杀人,”张力恒好像不顾一切如此说道,“不过我很感谢替我除掉江海的人,他恢复了我被践踏的自尊,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无法解释,我真的无法解释。”他痛苦地望着地板,似乎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争辩。
“我有个意见,请你们听听,”雷刚突然开口,“我们可不可以做一个比较完整的调查程序?即调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证明张先生不是凶手。”他转向张力恒,“你昨晚对我说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现在让我来替你脱罪吧。”他抛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张力恒像搞不懂他背后含义似的,嚅动着嘴唇没有说话。
班进也开口了:“其实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应该调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这样对张先生来说公平些。”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4
“你们疯了吗?”唐玉明咆哮,“人证物证罪证确凿,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何必再小题大做、劳师动众?”
“什么叫罪证确凿?”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说道。
唐玉明愣了一下,一时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
是夏雨。她略带挑衅地讥讽:“张先生做过硝烟反应证明他开过枪吗?手枪上有他的指纹吗?看你一副想置他于死地的样子,搞不好是你把枪带在身上,到他房里搜索,再假装发现那把枪而嫁祸给他,这么说来你才是凶手呢!”
“你、你这个女的……”唐玉明气急败坏。
“好了,各位,”王新泰出来打圆场,“就别争了,我们详细地调查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再做结论也不迟。”
夏雨向田春达抛了个胜利的眼神。他笑了,他也看不惯唐玉明的独裁专制。
“警官先生,别忘了你们的不在场证明,也是要提供出来。”雷刚一脸狡猾地提醒。
王新泰愣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明白。”
唐玉明再度咆哮:“荒谬!每一个人都要调查?像这个人有动机吗?”他指着田春达,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根本是浪费时间!”
“先生搞不好是为了要绝版书而跟江海发生争执,进而杀了他也未可知。”雷刚揶揄地笑道。
“我不想跟你辩了,要调查你们自己去调查,别把我算进去。”说完唐玉明两手交抱胸前,蜷曲到一旁角落的沙发。
班进慢条斯理地拿出笔记本。
“咱们一个一个来吧……”
##############
经过两个小时的盘问,班进作出如下整理:
尸体发现时间:早上九点钟。
犯罪时刻:晚上十一点半到凌晨一点半之间。
犯罪时刻所有人的行踪:
张力恒:十一点半到十一点五十五分在自己的房间(无人作证);约十一点五十五分出现在死者书房门口,两分钟后离开(女仆做证)。
可能动机:因小说点子被盗而起杀机。
陈升成:在房间内(无人作证)。
可能动机:合伙问题?
江太太:十一点半到十一点四十五在自己的房间内(无人做证);之后到一点半在自己的房间内(夏小姐作证)。
可能动机:婚姻问题?
雷刚:在房间内(无人做证)。
夏雨:十一点半到十一点四十五在自己的房间内(无人作证);之后到一点半在江太太的房间内(江太太做证)。
田春达:在房内睡觉(无人做证)。
王永文:在房间内(无人作证)。
唐玉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在眺望台抽烟(十二点时班进作证),之后到一点半在房间内(无人作证)。
可能动机:朋友间的宿怨?(班进说出此点时唐玉明发出很不满的号叫)
班进: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在客厅读小说(女仆、厨子做证),十二点在眺望台与唐玉明擦身而过(唐玉明作证),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在眺望台(无人作证);之后到一点半在房内(无人做证)。
女仆:十一点半到十一点五十分在客厅厨房进出(班进、厨子做证,没有离开视线超过三分钟);之后在房内(无人做证)。
可能动机:与雇主间的纠纷?
厨子:十一点半到十一点五十分在客厅厨房进出(班进、女仆做证,没有离开视线超过三分钟);之后在房内(无人做证)。
可能动机:与雇主间的纠纷?
调查完不在场证明后,午饭时间到了,王新泰决定让大家略事休息,一点半在客厅集合。
屋子内少了个活人,多了个死人,让气氛顿时变得相当阴沉。没有人有露出微笑的勇气,一切仿佛都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田春达没什么食欲,他囫囵吞了几口饭后便溜出餐室,沿着长廊漫步。
“田春达!”甜美的声音传来。
他转头,夏雨站在那儿。
“这么快就吃饱了?”她问。
“嗯,不饿。”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昨晚怎么会跟江太太聊到那么晚啊?”
“她是个很健谈的人呀,碰巧她以前担任过某杂志的编辑,我向她讨教了很多问题呢!”
昨晚田春达上楼后,夏雨与江太太聊到十一点半,后来似乎意犹未尽,女主人提议到她房间坐坐,要给夏雨看一些“女人的私藏”。这些都是她们两人的证词。
“你要去哪里?”女孩一脸好奇。
“做一个实验。”
“实验?”夏雨十分讶异,“什么实验?”
“你帮我一个忙吧,计算一下时间。从我左边这扇门前跑到前面书房大概要几秒。”
田春达说的那扇门是女仆的卧房。从那里一直到书房门口的距离不算短。
“干吗要做这种奇怪的实验?”
“等会儿再说,你算时间就是。”
无奈地,夏雨弯起戴表的左手,照着他的话做。
田春达开始奋力一奔。
经过来回多次试验,用跑步最快也要五秒。
田春达气喘吁吁地走回夏雨站立的地方。
“谢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真是搞不懂你。这到底是干吗?”
田春达没多作解释,一脸迷惑的女孩只好放弃追问,跟着他离开,步入长廊的另一端。
这时书房前转角闪出一个身影,那道人影已经伫立在那里观察很久了。
是雷刚。
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然后朝客厅走去。
下午一点半,一群人又聚集在一起。
“雷先生有话要说是吧?”这是王新泰的开场白。
“是的,我说明我的看法前,我想先请问江太太一件事。”推理作家问道,“江先生是近视吧?如果不戴眼镜的话他能辨认出站在他眼前的人是谁吗?”
“两三公尺内的话,我想应该只能看出一个轮廓。”
江太太此刻已经恢复镇静,但一抹不安的恐惧还是罩在她脸上。她身着红色连身裙,戴着星形耳环。即使是这个时刻,浓妆艳抹的身影还是紧紧与她纠结在一起。
“谢谢,我知道了。”雷刚像要大开讲座似的开口,“各位,这件案子乍看之下张先生涉嫌最重,可是经过我的推测,张先生的涉嫌乃是因为一起意外而导致的悲剧。现在就来说说我的假设。我必须告诉你们,张先生是被陷害的,那把栽赃的枪最明显,根本是凶手嫁祸的伎俩。”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5
唐玉明打断:“那死前留言又怎么说?”
“正如我所说,那是一场意外。”雷刚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要各位注意几件事,从案发现场我们可以看出,死者遇害前正打算阅读小说,他取下隐形眼镜,准备戴上眼镜,凶手应该是在这两件事之间进入房里的,因为眼镜还放在桌上,表示死者还没戴上。注意:我们发现尸体时桌上还开着桌灯,灯光昏暗。想想看江海的近视程度,假设凶手一进来一言不发就杀了他,以现场的情况,他能确切辨认出对方是谁吗?说得明白一点,我的假设是,依视力和现场灯光不佳的状况下,江海的死前留言指控了错误的人!非常巧合的,这一名凶手不论是在打扮还是体型上,都与张先生十分符合,以至于死者留下了错误的死前留言。凶手想出了嫁祸诡计,所有人中还有谁比张先生更恰当的呢?于是便把枪藏到他房里的衣柜。但凶手运气实在太好,没有料到江海的死前留言帮了他一个大忙。”
听到这里时班进已经深深皱起眉头,一副不苟同的样子,但雷刚不加理会仍径自说了下去:“所以这是一场误认的意外,从这个前提出发,我们再重新考虑整件事。凶手在十一点半至十二点之间下楼到书房,枪杀了江海,然后离开书房,这时他偶然发现张先生走向书房,敲门,心想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便快速敲了女仆的房门,然后躲到角落处,用意是要让女仆目击张先生在书房前的事实。从这点看来,凶手可能早就有嫁祸给他的打算。请注意女仆的说辞,她先听到有人敲她门,然后打开门一看——大概只间隔不超过三秒时间——看见张先生在书房门口。但请注意,假设敲门的人是张先生,以女仆房间门口到书房的距离,即使用跑步也不可能在三秒钟内完成;这个敲门的人,不可能是张先生,一定是凶手……这点证明张先生是无辜的。好,推理至此,我们的凶手具备什么条件?一、十二点时没有不在场证明;二、男性,穿着打扮体型与张先生相似。你们会发现符合这两点的,只有一个人,”他转向江海的合伙人,右手食指前伸,带着胜利的微笑大喊,“凶手就是你,陈升成!”
陈升成一脸错愕。
“这真是造物者的恶作剧,你们两个人的背影这么相似……我想你应该是为了两人合作间的问题而杀了他吧……我确信你们两人的合作必定有许多问题;或许这之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纠纷,光从这秘密合伙看来就有点不对劲……”
“雷刚先生,你是不是推理小说看太多了?”陈升成恢复冷漠的脸,诘问。
雷刚冷笑:“你不承认是不是?我猜你的房间一定还藏有你跟江海私人纠葛的文件,那可证明你的杀意……怎样?谁跟我去搜?”
“听你在放屁!”唐玉明爆出一声巨吼,“你那套逻辑在你小说中可能行得通,但现在不是天马行空的时候!什么背影相像、认错人,难不成陈升成是倒退走进江海书房的?”
田春达表现镇定,但一股爆笑之意在他胸中搔来搔去,找不到出口。他转头看看夏雨,女孩右手捂着嘴,也回看他。他明白如果不是顾及现场的气氛,夏雨一定会陪他哄堂大笑一场。
雷刚那只“凶手就是你”的右手还指着陈升成未放下,慌着要找话反驳唐玉明。这时班进终于按捺不住了,取下嘴边的香烟扔进垃圾桶。
“雷先生,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这个结论我可是想都没想过。可是整体看来太牵强又不合理,我举出最大的一个漏洞给你听。你说江先生是因为认错人而留下错误的死前留言,可是我告诉你,他不可能认错人。别忘了书房的门是弹簧锁,而钥匙只有死者持有。所以说,凶手要进入房间时必定是死者为他开门,那江海有可能会不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吗?除非凶手蒙面,可是我想不出蒙面的必要性;所以即使他没戴眼镜,去开门这个动作一定会导出下列两项必要情况:近距离接触与谈话。所以说我认为认错人的假设不可能成立,不过你后半段的推论我同意,敲女仆房门的确是凶手的嫁祸诡计。”
雷刚嘴巴半开,拍了一下脑袋。
“弹簧锁……该死!我竟然忽略这点!”
“那现在你知道了。”班进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转向所有人。
“各位,我也有一个结论要提,我对这个结论有自信。首先我不相信张先生是凶手,没有人会把凶枪放在自己房间内,唐玉明可能会说一般刑案就是这么简单,不必想得太复杂,可是别忘了,咱们张先生可是写出六本高档推理小说的作者,他一定会对这把枪有更好的处理。如果有人反驳说张先生其实是利用逆向思考方式嫁祸给自己而使人不会怀疑他,这我不信。这种方法风险太大,一般警察哪想那么多,这只不过是加速自杀罢了。今天假如山路没有崩塌的话他大概早就被抓去警局拷问了吧。所以我排除张先生是凶手的可能性。”他停下来,润了一下喉咙继续,“我们现在确定一项前提:死者手中的字条是他亲笔写的,若此,为什么会写上张先生的名字?我有一个有趣的想法。想想看,凶手用的凶器是枪,有枪的话可以做什么事?除了用来杀人外,还可以用来恫吓、威胁、指使别人做事不是吗?”
王新泰说:“你的意思是……”
“没错,经过昨晚餐桌上的喧闹,凶手大概心里也有个底,要嫁祸给谁。这位聪明绝顶的凶手彻底利用了凶器!他逼迫死者写下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包括名字和犯罪时间,然后要死者握在手中,接着才杀了他!我相当相信这种假设。关于时间的问题,凶手当然不可能预测得到张先生会在近十二点时下来找死者,所以我们排除他要死者写下十二点的理由是为了嫁祸给张先生的可能性。那这个时间有什么作用?很明显,是为了替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凶手已经事先想好他要死者写的时间,然后在那个时间去替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6
也就是说,凶手已经事先想好他要死者写的时间,然后在那个时间去替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这正是强迫死前留言的好处,一举两得,不但嫁祸他人而且又避免让矛头指向自己。很明显,江海一定是死于十二点之前,因为若是之后,他一定会出来应张先生的敲门。总结:与雷先生的推理相反,我们要找的,是在十二点整有不在场证明的人。符合者有三人:江太太、唐玉明、夏小姐。”
他又停顿下来,吊胃口一番。
“那到底是谁呢?我们先考虑唐先生,他十二点的不在场证明是我提供的,可是他能料到有人在那时候会去瞭望台吗?不可能!所以他并没有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这样的话只剩两人。我们可以很明显看出是谁在故弄玄虚了。江太太与夏小姐在客厅聊完,江太太提议再到她房间聊,但在那之前先各自回房洗个澡,也就是在这个空当,她溜到书房枪杀了她丈夫。之后再为自己取得不在场证明。我说得没错吧,江太太?”
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女主人身上。
“你的动机不难了解,传言有外遇应该不是空穴来风,铲除你先生这个绊脚石正是另一段幸福的开始。杀先生的总是太太。”班进冷酷地指控。
江太太脸皮抽动了一下,然后用镇静的声音回答:“班进先生,我很佩服你的推理,但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一定是搞错了。”她冰灰的脸上浮现几条皱纹。
“对不起,我插个嘴好吗?”沉默许久的田春达终于开口了,“你好像漏了一个地方,你说敲女仆房门是凶手嫁祸给张先生的诡计,这件事是发生在近十二点时,但从十一点四十五分起江太太已经在夏小姐的房间里了,这不是很矛盾吗?”
“什、什么?不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吗?”班进惊慌地再看了一遍不在场证明表。
“班先生,你也犯了跟我一样的错误啊,请弄清事实再作推论。”雷刚揶揄地说。
“你们两个搞什么!”唐玉明不耐烦地吼道,“讲得天花乱坠结果都不对!我就说是浪费时间嘛!凶手绝对是张力恒!你们犯的错就是假设他不是凶手!”
王新泰迷惑地说:“愈搞愈模糊了……”
几个人争执起来,你来我往,其他人则无助又惶恐又疲惫地望着,不知该怎么办。
田春达悄悄摸走了王新泰摆在桌上死者留言的便条纸,然后溜出客厅。
需要更多线索。
他快步穿越长廊,一路走到书房前,轻轻推开门。
江海仍然坐在椅子上,瞪着天花板。
他开了房间的灯。
走近书桌,他仔细查看桌上的物品。随意取了一张空白纸过来,他拿起便条簿旁的钢笔在纸上画出一条直线,然后把死前留言纸条放到直线旁,比对一番。
接着他转身面对尸体,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右手,缓缓把插在染血衬衫口袋中的钢笔拔出。两支钢笔显然样式不同。
他用第二支钢笔在纸上画出另一条直线,然后再与纸条比对。
第一条直线的色调较深,第二条较浅,与纸条上文字色调一致。
他把两支笔和便条簿装进口袋,向房门走去。
关灯时他注意到旁边的衣架,上头挂着江海昨晚穿的黑色西装,田春达将它取下来,检查了每个口袋。
在内侧胸口的口袋中,有一张被压扁的便条纸,显然是来自桌上那本便条簿。他拿出便条簿比对了一下压痕,符合。
带着西装,他走出房间,阖上门。
他回到客厅时,论战仍然继续着,看来恐怕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他把搜集到的线索放在沙发上,咳了几声。
“抱歉,打扰各位的辩论,”他放大音量,“不过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家静下来了。班进一脸兴味地问:“噢,你也有结论要说是吗?”
“我想我可以终结你们的辩论,如果你们肯听我讲的话。”
唐玉明冷笑:“希望你不要重蹈前两位的覆辙。”
“放心吧,这肯定是最后的解答了。”田春达露出一抹微笑,转向张力恒说,“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些问题要请教张先生。”
“你问吧。”张力恒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十二点下楼找江先生是稍早之前跟他约好的吧?”
“……没错。”
“还有,张先生平时睡觉时习惯把门上锁吗?”
张力恒有点讶异。
“怎么,当然锁上啊……”
“昨晚下楼找江先生时也锁了?”
“当然。”
“习惯晚睡晚起吗?”
“这是我改不掉的坏习惯……我大概都凌晨两点就寝,固定早上十点起床,今早也是……所以才会那么慢知道屋子里发生事情……”他不自在地坦承。
田春达点头,“那我了解了,谢谢。”
他像一名演讲者似的站在众人面前,以轻松但又严谨的声音宣布:“各位,现在是结束的时候了,让我来告诉你们究竟是谁杀了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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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达转向众人,开始他的长篇大论。这位侦破专家在说话时似乎有一种能攫住所有人注意的魅力,他的音量适中,速度也掌握得很好。
“理论这种东西,”他说,“没有对与错,多少哲学家为了解释世界提出了无数的理论,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用二元的对错来分就可以的。今天我并不是要把雷先生、班进先生当成费希特与黑格尔,自己扮演起叔本华的角色大肆批评你们,而是要告诉你们,我也只不过在做一种尝试罢了。就如齐克果所言,也许到头来所有的哲学都只能视为美学成就欣赏。谋杀案的真相只有一个,但我们隔了一层玻璃的推论却可以衍生出无限种,我们永远无法确定何者是对的,但总是有一些会逼近真相,有一些会偏离事实。我并没有否定你们两位先生的推论,但你们的立论都是由一个假设产生,再导出推理,这种方法的危险在于假设本身的正确与否。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7
雷先生由‘江先生是认错人而留下错误的死前留言’的假设出发,班进先生由‘凶手拿枪强迫死者写下死前留言’的假设出发,两者都是预设前提的推理,而且没有确切证据支持;前提一旦出错,整套推理必然崩塌。而且你们大概也太急于提出自己的推论了,有一些细微的线索反而没有注意到。不过这也难怪,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他人反而可以留意到一些琐碎的细节。”他停了一下,再继续说,“我要先告诉你们一件很怪异的现象,你们应该都没有注意到。在今早发现尸体、大家都聚集在书房时,放置在房内的衣架——就在门旁边——上面所挂的衣服,计有三件灰色西装、一顶鸭舌帽,这没什么特别;可是就在我刚才重入书房时,奇怪的事发生了,死者昨晚穿的黑色西装突然出现在衣架上!”
众人都一脸茫然,好像这项发现对他们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死者放置的吗?当然不可能,这件事必定发生于今早我们离开案发现场之后,那时他已经死了,他的死是毋庸置疑的。”田春达的目光变得非常锐利。
“就是这件西装的突然出现,带领我找到了凶手。”
就着这句话,所有人的注意力于此刻都集中了。
“我们先把这点搁下,来看另外一条线索,死者手中的字条。在这张字条上,我发现了两个疑点。”
他把上头画有两条直线的空白纸和两支钢笔、死者留言摆到桌上,其中一支笔还染着血。
“左边那支笔是死者桌上的,也就是他死前用的那支笔,右边那支沾血的,是插在他衬衫口袋的随身钢笔。空白纸上左边那条直线,是用左边那支钢笔画出来的;右边那条直线,是用右边那支钢笔画出来的。跟字条上笔迹比较一下,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班进惊呼一声。
“墨水不同!死前留言字条是用随身钢笔书写的!”
“没错,这正是问题所在。桌上只有一支钢笔,其他笔都插在笔筒内,我们可以假定这支笔支配着一切文书工作,也就是他最常用的笔;而这支笔又摆在便条簿旁,它的笔盖是打开的,证明江先生死前正在写东西。这正是我无法理解的地方,为什么江先生留下死前留言时,用的不是桌上那支笔,而是他插在衬衫口袋的随身钢笔?就如班进先生所推论的,以正常书写姿态而言,江先生的右手位置从凶手开枪位置——大概是门口至书桌这一条直线的中间位置——望去,是谋杀者的视线死角,那片视野被高度不齐的书给挡住了,凶手无法看见被害者右手的动作,所以假设他要留下死前留言,最自然的方式当然是用桌上的笔——或许那时他手中还握着笔在写东西呢——而不是抽取口袋中的笔来写,这太不自然了。况且这一个大动作有可能不被凶手发现吗?当然不可能。舍弃便利的第一支笔而用第二支笔来书写死前留言,这理由我想不通。”
田春达略作停顿,继续:“在谈第二个疑点之前,我想先做一个小实验,”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小记事本——大小与死者的便条簿差不多。田春达在第一页做了个记号,然后把他放到雷刚面前,说,“麻烦你当第一名实验者。请坐正,假想自己在死者昨晚的立场。你现在是将要被杀的人,凶手站在你面前威吓你,而你已决定要留下死前留言,在本子上第一页你已悄悄写上凶手名字。我要你做的事是,让自己浸融在这种情境下,悄悄用右手撕下纸张,捏在手中,绝对不要让站在你面前的凶手察觉,我就站在你面前当凶手吧,而假想你的右手前也是有书挡住,我看不到。一切动作请自然,不用想太多。”
田春达把记事本摆好,雷刚右手放上桌子,翻起第一页,缓缓撕下,然后把纸揉在掌中。
“谢谢你的配合,请把纸给我。”
田春达取过纸张。
“这个实验的重要性在哪里?请再看一遍我是如何撕下纸条的。”
他把记事本放到面前,在最上面那张做了个记号,伸出右手,开始进行雷刚做过的动作。
“仔细看,我要用右手撕下便条纸,程序是如何?首先,用大拇指翻起左下纸角,逐渐朝纸背中心部位压去,食指、中指、无名指压住纸张上部;接下来,从纸张左上沿撕起,上述三指与拇指交相施力,施力点不断往右移,也就是由左朝右慢慢将纸撕下。结束后,很自然地五指内屈,将纸张压入掌心。”
他边说边把纸条握入拳中,再打开。
接着田春达把三张纸摆放桌上,说:“这是我捏的字条,这张是雷先生的,还有这张是死者的……你们比较一下这三张,有何不同?”
“我知道了,”雷刚沉吟,“你与我撕下并捏起来的那两张纸,有做记号那面是朝外被折起,而江海那张纸是文字朝内被折入。”
“正确,这便是有关纸条的第二个疑点。你们可以试试看,在我前述的那个情境里,要自然、悄声、不被察觉地用右手撕下并将纸条捏入掌心内,百分之九十——甚至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概率,有书写文字那面,也就是与掌心接触那面,必定是朝外。这甚至可说是一般撕下小便条纸并捏起的自然情况。通常在这种情况下,纸张主要从中间部分被折一折捏入掌中,外加一些不规则的皱褶。可是我们看看死者写的纸条,却是字朝内被折起!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什么?”唐玉明一脸呆滞地复述。
“将上述两个疑点合并起来看,我怀疑这张纸条是基于在‘死前留言的意向’下所书写的。说明白一点,这张纸条并非是死者的死前留言。但是我们知道,笔迹的确是出于死者,那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呢?这要从我新发现的线索讲起。”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8
他拿起一旁死者的西装,从胸部内袋掏出一张扁扁的便条纸,说:“这是我在内侧口袋发现的,一张被压在袋底的便条纸,显然是来自这本便条簿。从纸张上面的压痕判断,这本便条簿曾驻留于这个口袋内。很可能是便条簿被放在口袋里时这纸张脱落了,后来江先生拿出簿子又放入时压到了这张纸;也或者是这张纸在口袋外脱落了,江先生暂时把它收进口袋中,后来无意识又放入便条簿……总之是哪一种情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一个事实:江先生曾带着便条簿在身上,而这本簿子是放在西装外套内侧口袋。在这里我们做一个很合理的推测:江先生是否有随身带着便条簿记事的习惯?这是一本携带型便条记事簿……陈先生,向你确认一下我说得对吗?”
陈升成点点头:“这么一想,江海的确是有这种习惯。”
“其实不必陈先生的确认,我们也大致上也可以推测出来……从纸条内容是由江先生随身钢笔写的这件事实看来,我便怀疑书写这张字条时他人并不在书房内。那这张字条是怎么来的?回头来看一个事实,张先生刚刚坦承他昨晚确实与江先生约好十二点在书房见面——这给了我们什么提示?我想各位都已经猜到了吧,纸条上正是江先生的记事内容,‘张力恒12:00’,人名与会面时间!”
这场演讲好像无止境似的,田春达继续分析:“那这张纸条怎么会跑到死者手上呢?很显然地,这正是咱们这位聪明绝顶的凶手所使用的栽赃诡计。为了嫁祸给无辜的张先生,凶手利用了死者的笔迹来造成死前留言的假象。推论至此,明显的有一个前提必须成立:凶手必须知道这张纸条的存在。首先我们来研究看看,凶手有没有可能知道张先生与江先生在十二点要会面的事实?答案是有。回想一下昨晚晚餐时他们两人最后的对话,江先生说‘重要的是要搞清对与错’,还有建议张先生‘到庭园走走’,我想是暗示稍后到庭园去商谈……没错吧?张先生?”
“是……那时我们就约好十二点再谈。”
“所以在场所有人,只要敏锐一点,或者多事一点,跑到庭园去躲起来偷听并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其实凶手知道这场十二点之约与否在整个谋杀环节中并不是十分必要……但我相信他知道,使用纸条嫁祸的诡计本身也透露了凶手‘可能’在庭院偷听到张先生与江先生的十二点之约,才会在看到字条时明了那是记事内容,顺水推舟地用了嫁祸诡计。好,现在我们知道,两人协议好凌晨会晤后,江先生在便条簿里记下了这件事;我们回到先前的问题,凶手要用此纸条陷害张先生,必定要知道这张纸的存在,但便条簿放在西装内侧口袋里,凶手是怎么知道的?我在此先叙述一段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插曲,但这插曲十分重要:昨晚江先生曾进到2-29号房——那里面堆满杂物——拿取班进先生要的书籍。那时我与夏小姐刚好在门外,后来因目标箱子被压在其他重物之下,江先生一人搬不动,我就上前帮忙他。江先生便脱下西装放到一旁,与我合力移开箱子。这时女仆通报说有江先生的电话,江先生就托我把书拿给班进先生,便神色匆忙离开了。我与夏小姐也随即离开。而那件西装,”田春达加重语气,“就一直留在那房内。”
他停下来环顾了一下听众,说道:“各位,现在我们进入到整套推理的核心,这件被遗忘的西装,让我看穿了真凶的身份。让我们一步一步来,凶手有没有可能在江先生脱下西装前就取得便条簿或单张纸条?我当然没有办法打包票说不可能,可是这实在很难说得通。前述这种情况硬要成立的话,凶手要知道字条的存在大概只有两种途径:凑巧发现与听江先生亲口述说。前者的话,要怎么个凑巧发现法?后者的话,江先生总不可能那么无聊拿着便条簿给别人看他的记事内容吧?再者,就算凶手真的知道了,要取得纸条又不让江先生起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并不十分支持这样的假设。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凶手在江先生脱掉西装前就取得口袋里的便条纸,那他根本就无从得知那件西装会被遗忘在杂物室中,西装的被移动也就变得无法解释。”
至此他苦笑一下,“除非凶手是夏小姐,但这不可能,昨晚从晚餐前一直到十一点,她都待在我身边,不可能有机会取得死者的便条簿。因此我推断凶手获得便条簿是在江先生离开杂物室之后,那时那本簿子当然还是装在西装口袋内。
“假想凶手在江先生离开杂物室后的某个时段发现了西装里的便条簿,进而萌生利用纸条嫁祸给张先生的诡计,那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当然是在他定好的时间,带着便条簿、凶枪前往书房杀人,然后把撕下的纸条塞入死者手中,伪装成死前留言……不不,有个地方不对,想想凶手取出簿子的那一刹那,脑中是否闪过:西装该怎么处理?他明白那是江先生的西装,否则他不会把死前留言用在江先生身上。我们来仔细思考,便条纸是放在西装里的,两者是一同的,偷了便条簿而留下西装在杂物室,比之将两者都带回死者书房,何者风险较小?揣摩凶手的立场,不管他确不确定是否有人会对现场‘只出现便条簿而不见西装’的情况起疑——后来证明是没有,因为没人发现——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考虑,将西装一并带回书房是较合理的举动,毕竟两者在他发现时是“一体”的……这是我对西装被放回书房内所逆推出来的理由。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9
“而西装被放回书房的时间揭露了凶手发现它的时间。推论如下:我们可以把凶手发现西装的时间做个划定:杀人前与杀人后。前者的话,最自然、最合理的状况应该是,凶手带着便条纸与西装进入书房行凶,将纸条塞入死者手中,将西装挂上衣架;但这件西装却是在今早我们离开案发现场后才被人放入,不合理。因此凶手发现西装的时间应该是杀人之后;也就是说,他在书房枪杀了江先生后,才在杂物室中发现西装、便条簿,那时才心生用死者笔迹嫁祸的诡计……不要忘了,书房的锁是弹簧锁,只要关上便会自动从内侧上锁,凶手在杂物室发现西装后,他不可能再度进入书房内,必须等到书房的门再度开启……这样想对于西装延迟的出现就说得通了!但便条簿呢?便条簿是怎么被‘走私’进去的?若顺着这个逻辑推理至此,我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惊人的结论:便条簿进入书房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破门而入、众人涌进书房那一刻!也就是说它是跟随着凶手进去的!”
现场鸦雀无声。
田春达警官四平八稳地继续:“毫无疑问,凶手利用众人不注意时悄悄将便条簿摆放桌上;至于那张要嫁祸的记事便条,不用说早已被他撕下,藏在手中……”
田春达的目光突然转向某人。
“由于西装体积过大,不能像便条簿能藏在口袋中,因此他得利用稍后没人的空当时间把西装运入书房——我猜是午餐时刻吧。这位聪明大胆的凶手在杂物室发现西装与便条簿后,想出了这个‘走私’的方法,真的很冒险,可是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把我们都骗过了。他打算利用他的演技,哄骗我们说死者手上握有字条,然后自己上前检视,所掏出来的纸张其实是他早就藏在手中的‘嫁祸纸条’。但我想很多人都会反驳,死者的手中的确握有纸张,这是我也目击到的……各位,我从来没有排除死者会留下死前留言的可能性,那张我们看到从死者手中露出的纸条,恐怕就是真正的死前留言,上面写有凶手的名字。”
他的目光持续注视着那个人,说:“凶手发现死者手中真的有纸条,他一定吓了一大跳,不过这无伤他的诡计,只要手指动作够灵巧,他便能瞒天过海,藏起真正的死者留言,递给我们他设计好的字条……我说的没错吧,王新泰?”
被点名的人面无表情,沉默了半晌。然后他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你说得比前两位精彩,不过我想你还是弄错了,光凭这样的推论就要认定我是凶手,太薄弱了。”
“我可以再补充几点让你心服口服。你们或许还记得我还没说明凶手是怎么发现西装和便条簿的,现在我就来谈谈这点。依照推理,凶手是在行凶之后才发现西装外套;而杂物室的房间号码是2-29,隔壁的房号是2-27,两间是并排的。9跟7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太容易辨认得出来,加上两间房间又并列在一起,误入的可能性很高,而2-27住的是谁?是王新泰。行凶后,他很可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误入了杂物室,别忘了,那间房间并没有上锁。开灯后他发现走错房间,并在此时注意到江先生的西装。去搜你刚杀死的人的衣物,在心理层面来讲是合情理的,因此会发现里头的便条簿也就理所当然。当然这点补充是不能说服王新泰的……没关系,我还有一个最具决定性的推论。各位好像都忽略了那把凶枪的重要性,它其实也提供了决定凶手身份的线索。请注意,凶手把凶枪栽赃给张先生,那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栽赃的?张先生说他睡觉时房门必定上锁,半夜也没有离开房间,那唯一机会,就是他起床后的时间了。张先生十点才起床,凶手放枪的时间一定是十点之后;张先生下楼后一直到唐玉明上楼搜枪这之间,我想他的房门应该都是锁上的,而且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客厅……请各位回想,今早是谁说要上楼找张先生的?是王新泰,而王新泰在十点十分时上楼。张先生,王新泰上楼找你时,我猜你人大概不在房内?也许出房间干什么去了吧?”
“没错,我在眺望台抽烟时,王新泰走来说他在找我……我那时房门当然没锁。”
“你们看,当时大家都在楼下,唯一有机会把枪放进张先生房内的,只有王新泰一个人。”
王新泰仍然很镇静,但显然有点动摇。他静静地反驳:“你拿出比较具体的证据吧,而且我与江海无冤无仇,来到这里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我干嘛要杀他?”
田春达叹了口气。
“我承认我无法解释动机。至于证据,最好的证据应该就是江先生所写下的死前留言,可是我想那张纸大概已经被你销毁了……如果你执意否认,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没有理由说我的推理百分之百正确。没有任何推理是完美无缺的。”
他看了看听众,作结论道:“各位,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是该散会的时候了。”
在这个时刻,不信任感蔓延着整栋屋子。没有人互相交谈,每一个人都面如死灰,避免互相接触。一群人很快散掉了。女仆和厨子入厨房准备晚餐。
风雨有减小的趋势,但想要开车下山还是太勉强。
客厅中,田春达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黑暗,夏雨沉默地坐在一旁。班进则陷在沙发中沉思。
唐玉明突然一脸郁闷地走进来,嚷着:“我本来要找王新泰谈谈,可是房门锁住了,门缝有灯光泻出,人应该是在。”他看了田春达一眼,“虽然我仍无法相信,可是看起来你的推理好像没错。”
“对了,”班进抬起头来,担忧地说,“那把凶枪是王新泰保管的,如果真是他干的,这样安全吗?”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10
田春达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很难说……不过目前没有具体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对他有利,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似乎也没什么好说了。
晚餐时间一到,一行人默默移向餐室。
落座后,田春达扫视在场所有人。
江太太一身黑色套装,戴着月形耳环,神色略显惶恐不安;张力恒嘴唇紧抿,夹动菜肴的筷子还在颤抖;唐玉明眉头深锁,不时还发出生气的闷声;班进面无表情,边吃饭边翻阅推理小说;陈升成死白着一张脸,盯着眼前饭菜迟迟不动筷;雷刚则自言自语,有时皱眉,有时又露出无人能理解的笑容。
至于坐在她身边的夏雨……
“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吃?”女孩望着他,问。
“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所有人都在里头,只缺王新泰一人呢。”
听到田春达这句话,班进放下手上的小说,脸色一绷:“是不是有必要上去看看?”
“我也要去。”唐玉明迫不及待地附和。
结果半分钟后,全部的人都跟上去了。
上了楼梯,走在昏黄的长廊上,一群人停在王新泰房门前。班进敲门。
没有回应。
“对方有枪,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先退开吧。”
然后班进小心转动门把。门没锁。
他轻轻推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原本蛰伏在空气中的那道滞闷、紧绷全都放松下来,一股如释重负感落下。
“我的天。”班进吐出这几个字。
房内主灯开着,浴室的灯也开着;坐在正中央沙发椅上的,是王新泰。
他的表情非常安详,右手握着那把杀死江海的手枪,右边太阳穴一片血肉模糊。
班进走向前,弯身检视了尸体,然后站直身子。
“伤口有烧焦痕迹,枪是抵住太阳穴发射的……自杀。我想一切都结束了。”
聚集在房门的众人默默无语,一时错愕不已。他们愣愣地看着这名谋杀者的尸体,以及他所做的最后选择。
唐玉明面色凝重,似乎百感交集,对挤在门口的人们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几声叹息与摇头后,众人鱼贯离开。
田春达走到尸体旁,仔细端详死者的脸。他掏出一张面纸抹了一下死者的唇,一道鲜红在纸上浮现。
他摇摇头。
五分钟后,他离开房间。
夜幕低垂。
大厅中,众人散坐着。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惊愕与疲惫奏着诡异又无声的交响乐,悄悄遍布整栋房子。
班进咬着未点燃的烟,眼神低垂;江太太陷在沙发中,闭着双眼,显然十分疲倦;陈升成、张力恒两人都一脸茫然,默默地坐着;夏雨则偏着头,望着黑压压的窗外。外头的冷风飕飕作响。
“没想到会变成如此……也许是犯罪后的良心苛责吧。”雷刚感叹地摇摇头。
“杀完人后的感觉一定不好受,会想解脱……无论如何,这件麻烦事总算结束了。真是个糟糕的假期。”唐玉明也露出疲态。
“我还是搞不懂王新泰杀死江海的理由,或许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私人恩怨?”班进打破沉寂。
“这谁晓得?人与人之间有太多秘密了,况且我们对他们两人根本不了解。”雷刚口中多了份谦逊感,“有太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这时田春达突然从沙发中站起身,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客厅中央。他背对着其他人,两只手插在长裤口袋内。
“各位,在今晚结束前,我还有一些话想对你们说。”
“你说得还不过瘾吗?”唐玉明道,但他的语气没有讽刺的意味。
“很遗憾,我必须告诉你们,”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件案子还没破。”
“什么!”班进叼在嘴边的香烟差点喷出来。
“凶手不是已经承认,自杀了吗?”
田春达回答的口气很冰冷。
“不是自杀,是谋杀。”
“你开什么玩笑!”唐玉明瞪大双眼,一副不置信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意思是,”他微微转头,侧影非常阴暗,“犯下这两件谋杀案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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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沉默。
然后唐玉明咳了几声,说:“让我确定一下,你是在讲人话没错吧?”
“这么说你之前的推论都是鬼扯淡了吗?”雷刚尖声问道。
“不,或许我该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江海的确是被王新泰亲手所杀,但借用艾勒里·昆恩在某部推理小说说过的话,王新泰不过是被操控的那把刀,有人在背后主使整件事,而王新泰就是被此人所杀——真正的凶手!”
“说来听听。”班进感兴趣地问。
“我为何不相信王新泰是自杀有几个理由:首先,唐玉明说过晚饭前他去找王新泰时房门是锁住的,而且里头有灯光泄出;但我们进入时房门已经没有锁,很可能是因为有其他的人进入再离开所致。当然,你们会反驳,可能是王新泰离开过房间,再次进入后没有锁上门……我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但我们再来看看其他疑点。浴室的灯是开着的,这点就很奇怪,要用手枪自杀的人打开浴室的灯做什么?换个角度来看,有没有可能是王新泰正要进入浴室时,有人突然来拜访?这些都是揣测,现在来看关键性证据。这是死者唇上的残留物,”他掏出一张面纸,递给班进,“班进先生你检查看看,上面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班进仔细查看一番,然后惊呼:“口红!”
“没错。颜色和唇色太像了,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显然王新泰在房内曾与某女人有过亲密的接触。各位,当我发现这项事实后,我才理解整件事的真相。王新泰没有杀人动机,表面上看来如此,但深入追究,其实他有着很强的杀人动机,而这动机必须与另一人的动机结合。”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11
他苦笑,“杀丈夫的人,十之八九是妻子,这句话适用于本案;班进先生用错误的推理导出了真正的凶手……我想王新泰应该就是江太太神秘的外遇对象吧。我猜是江太太忍受不了外遇的关系,打算设计杀掉丈夫,于是泄露征奖谜底给王新泰让他能来到山庄;因为自己有强烈动机,于是让情夫下手,自己再取得不在场证明,这正是为什么她那么热心地要跟夏小姐熬夜聊天。凑巧来了张力恒这个代罪羔羊,再加上偶然发现江先生笔迹的字条,王新泰骗得我们团团转……巧妙的犯罪还是得有无比运气配合。最后也许是王新泰见情势不对,想要供出幕后的江太太,也或许他握有她什么把柄,导致江太太下手杀了他,而且还是用最销魂的方法……当两人唇贴上时,江太太悄悄伸手拿了放在一旁茶几上的枪,抵住王新泰的太阳穴……用这种方法才能不着痕迹地布置成自杀。江太太,我说得没错吧?”
女人低着头不发一语。但从她动摇的面容可以看出,沉默显然已经不是她的防御武器了。
“如果还要其他证据,我也可以给你,”田春达继续说道,“晚餐前你的衣着是红色连身裙加星形耳环,吃晚餐时却变成黑色套装加月形耳环……你有什么必要换装扮呢?是不是死者的血迹喷洒到你衣服与耳环上了?”
“我……我只是想先洗个澡,就换衣服了……”女人的声音愈显无力。
“你就承认吧,要让我们强行检查你房里染血的衣服吗?请你慎重选择。”
女人继续沉默不语,看得出她内心在交战。过了片刻后她慢慢抬起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刚刚说的不完全对。我并没有要他杀人……或许没有,我不记得了……但他坚持要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他带枪;当我知道江海死了,我真的很吃惊,虽说和他在一起过得那么不快乐……”她哽咽了起来。
“他那些犯罪诡计我根本不知情,但我知道一切都是他暗中操盘,当田先生揭穿真相后,我到他房里找他,然后看到了茶几上那把枪,一道已死去的影子在我脑中不断浮现……”她摇了摇头,“我很激动,生怕一切被揭露,他试着抚慰我,然后贴上我的唇……当他忘我地向后跌入沙发时,我左手悄悄伸向茶几取枪,然后……”她将脸埋入手中,“他在死前那一刻还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不明白……我想……我换上黑色衣服……或许……或许是一种……哀悼吧……”
江太太的啜泣声回荡着,非常空洞。
田春达沉重地摇摇头。
就在众人呆望之际,啜泣的女人突然从座位一跃而起,奔出客厅。所有人在江太太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回过神来。
“王新泰的房间!那把枪!”班进抛下这一句,死命冲出客厅。
“该死!”唐玉明大吼一声,第二个冲出去;后头雷刚等人也陆续跟上。
只有田春达静静站着,不为所动。
“快去阻止她啊!你还等什么?”夏雨抛下这句,也匆忙上楼了。
田春达叹了口气,快速跟上众人的脚步。
在王新泰的房门前,班进在首位,其他人挤于他身后,面对着房内持枪的江太太。
女人面无表情,双手握枪指着班进的胸口,“你们都不要过来,我要了断我自己,”她露出诡异的微笑,“终于能了解为什么推理小说里许多凶手杀人后都会自杀,自己的丈夫写了那么多杀人小说,我到现在才能完全体会。”
“别做傻事,”班进低沉地说,“别这么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不会懂的!”
伴随着这一句高喊,她狂乱地用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同一时间班进飞扑出去。他的身体压倒女人。凶枪离手。
唐玉明快步向前,与班进一同将江太太压倒在地。
“怎么可能!我明明扣下扳机了!我明明按下去了……”
“别吵!”唐玉明大吼,“你一定是没按下去……”
“不,她按了,这是怎么回事?”班进一边扭住狂暴的女人,一边回头看着地板上的枪。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田春达在房门口疲惫地解释,“所以刚刚检查王新泰的尸体时,我就把枪里的子弹都取出来了。”
江太太双眼圆睁看着田春达,身子颤抖了几下,然后放弃似的低下头,没有再说话。连挣扎都放弃了。
“好家伙,真有你的!”唐玉明对田春达做出佩服的手势。
“干得好,名侦探!”班进也说道。
江太太低沉的声音从低垂的头下传来,缓慢而哀怨。
“你知道吗?你这么做,一点也不仁慈。”
田春达没有回话,他只是静静看着头部低垂的女人。
夜色深沉,杀人剧落幕的同时,外头的风雨也悄然停止了。
反复又反复的案件1
田春达警官下班后回到住所,在家门外的走廊上碰到了邻居赵燕山。赵燕山原来是田春达的同事,后来因犯了错误辞职到了一个私营调查所工作。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因为是邻居,常常见面,见面时又经常聊一聊。赵燕山常向田春达诉说他在私营调查所的工作,还像以前一样,请教一些侦查方面的问题。
“今天下班挺准时呀。”赵燕山笑着向田春达打招呼。
“是呀,今天难得按时下班。你最近很忙吗?”田春达笑着说。
“嗯,我刚接了一个案子。”赵燕山点着头回答。
“是什么案子?”田春达很感兴趣地问。
“进屋聊吧。”赵燕山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田春达跟着他进到屋里。
赵燕山给坐在沙发的田春达倒了杯茶,然后诉说起来:
“昨天一个新的委托人来找我,他用悲哀的眼神看我。这种眼神的中年男人想委托什么,我心里知道。
他小声对我说‘我叫乌进……希望你替我调查我老婆的行动。’
乌进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照片。
‘这是我老婆的照片。最近一个月,除了星期日以外,每天下午一点至四点她都外出。跟我们住在一起的我妹妹教钢琴,一天到晚在家,自然形成看守我老婆沙艳枝的情形。她说嫂子有点古怪,说无聊经常出去购物或看电影。可是每次回家时化妆不同,香水味道越来越浓,我妹妹认为不是出去走走那么简单……’
赵燕山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我一边听乌进述说,一边望着他老婆的照片。是个美人,跟眼前这个长相不怎么样的中年男人极不相称。皮肤白皙、红唇、大眼睛,露出妩媚的微笑。三十岁左右。
我问:‘尊夫人和令妹合不合得来?’
乌进回答:‘不怎么合……两个人都有倔强的地方……可是我妹的性格,不会因讨厌沙艳枝而造谣撒谎。我觉得妹妹猜测很可能是对的。老婆可能在外偷情。’
最后我们谈定,明天一点,我去监视乌进的家,然后跟踪外出的沙艳枝。乌进说沙艳枝一定在下午四点回家。妹妹在家,四点以后我就不必监视了。乌进最后提出一个条件:‘虽然只是一点到四点之间的短时间工作,我希望你推掉其它工作,专心为我做事。当然我会付你优厚的酬金。’”
赵燕山看看田春达又说:“乌进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很有钱。我对乌进说:‘我每天下午四点半打电话到他的公司报告调查进展情况。拿到他家的详尽地图后,我们分道扬镳。”
田春达笑着对赵燕山说:“你的跟踪调查情况,也可跟我说说,我也很感兴趣。要破案,就得多了解世态人情呀。”
赵燕山笑说:“好的。过去我经常向你汇报工作,现在也愿意向你汇报工作,倾听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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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达离开后,赵燕山打电话给情人尤丽,说晚上八点去她那里,她高兴地答应了。
尤丽住在一栋高级公寓。三个月前,赵燕山偶然到尤丽工作的酒廊喝酒,两人相谈甚欢,当晚就到宾馆发生了关系。最初的一个月每周见面两次,其后的两个月彼此各有所忙,变成十天碰一次头。
尤丽穿着一件盖到大腿的蓝毛衣在等赵燕山,下面空无一物。十天不见,赵燕山对她的肉体如饥似渴。
“等一下。”尤丽去浴室,在浴槽放热水之后回来。
“做那事时间不够哟。等热水装满才……”
赵燕山说可以在浴室干那事,尤丽说隔壁会听见,然后娇笑。
“今晚可以在这儿过夜吗?”
尤丽想了一下,答:“好”。
“明天来也行吗?”
“好吧!暂时每晚都来好不好?前天有强盗进公寓了呀。我也想请假一段时间。一到半夜总是胆怯。”
“不会对其他男人不方便吗?”赵燕山问。
“其他的管他呢。全都完蛋了。”
关于尤丽的事赵燕山不知道多少。不知道尤丽到底是不是真名。他想她大概二十五六岁,正确年龄不详。只晓得她很喜欢蓝色。对她而言,男人全是过去的东西。赵燕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喜欢她。
将她推倒在床之前,赵燕山用手指把她垂到眼睛上的长发拢上去。然后紧紧搂住她亲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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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差三分沙艳枝离开家。搭计程车去商业街。走进M珠宝店,花了三十分钟看珍珠。什么也没买就出来,在商业街慢慢浏览橱窗。途中转进“比拉多”高级服装精品店,六分钟后出来。给人印象是毫无目的地逛街打发时间。两点半走进街心公园。在长凳上呆呆地坐了一小时十五分。没有等人的迹象。换了两张长凳,听了二十分钟闲人演奏的音乐。三点四十分走出公园。走路去东大桥,在新新百货店前叫计程车,回到家是四点十二分……
第一天,赵燕山照指定的四点半钟打电话到乌进的公司,如实报告了跟踪情况。从话筒的声音听不出乌进的反应。他只说“谢谢。明天拜托了”就挂断电话。
乌进位于西城区的家也很豪华。透过蕾丝窗帘,钢琴声飘进草坪。
赵燕山想:乌进的持有物中,最不相称的乃是他的妻子吧!
沙艳枝的真人比照片白而丰腴。长发披肩,华丽的印花裙裙摆摇曳着,走在商业街的道路上,有如走在巴黎最美大街那么优美娴静。
当她驻足在街旁的展览橱窗前注视自己的姿态时,赵燕山能直感到她肯定有丈夫以外的男人。说不定不是天天见面。不过一定跟丈夫以外的男人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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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沙艳枝用电话联络什么人。跟前一天一样,下午一点钟出门,走路到车站前面的马路截住计程车。赵燕山迟了一步。起初看来跟踪失败了,幸好她的车子走了二百米后停下来,她走进马路边的小卖店,买了一包面巾纸,再坐上等着的计程车上。那时赵燕山才截到计程车跟上。
她所坐的车子走上一号高速公路,停在南光机场。不可能去旅行,大概来接机吧。可是赵燕山的预测落空。
反复又反复的案件2
她只是在俯望跑道的餐厅里一个人呆坐了一小时。叫了昂贵的西餐,却把盘子摆在桌上,像腊制装饰似的排列,没有碰过。有时烟灰掉在地上,没有放进烟灰缸里。稍微侧脸避开窗上满溢的光线,出神地望着跑道上的飞机。然后下到大堂,在商店和旅行社之间浏览了三十分钟,直接回家。
“她打过电话吗?”
四点半,赵燕山打电话向乌进报告时,乌进语意深长地这样反问。赵燕山不愿意让他以为他怠慢工作,于是加油添醋地说,你太太在旅行社里热心阅读国外旅行的宣传手册,似乎有意出国旅行。
乌进没有回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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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的一天,沙艳枝一点后出行到商业街,又到各种店铺浏览商品。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然后走进一间小型珠宝店,买了一对耳环。越过玻璃窗,赵燕山看到她付了将近一万元。她把旧耳环收进手袋,嵌上新耳环步出店门。耳环上葡萄酒色的大宝石,跟她华丽的脸型十分相称。
然而出到外边走了一分钟,她就利用街角的橱窗做镜子,将新耳环摘下来,戴回旧的。然后把新耳环丢在路边,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了两三次,若无其事地走开。
当天的报告中,赵燕山向乌进隐瞒了这件事。他把那对耳环捡起,准备送给尤丽做礼物。
“怎么那么高兴,送我这么贵的耳环?”尤丽笑着接过赵燕山送来的耳环。赵燕山告诉她,那是某个有钱的女雇主送的回扣。
赵燕山重新想到,沙艳枝可能做着妓女同样的事。在街上彷徨着等候男人喊住她。她的摇曳走法和长发背影微妙地流露妓女的媚态。她不缺钱,但情感寂寞,想寻找刺激。
但是在下一次的跟踪,赵燕山的预测又被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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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沙艳枝坐上计程车,在高速公路上兜兜转转地走了两个多小时,结果一次也没下车就回家了。
“到底干什么呢?”载着赵燕山跟踪的计程车司机不耐烦地说。赵燕山坐在后座,知道她的表情如何。仅仅出神地眺望车窗外。就跟坐在公园看喷水池的水打散的阳光一样的眼神一样。
她所做的事只有一件:挥霍金钱和时间。花钱买耳环和高级料理,为了浪费。这是她唯一的乐趣。简直像等候人生最后的死期来到的贵族老妇人一样,挥霍所剩不多的时间和花不完的金钱。
“这样跟踪下去,什么也得不到。”赵燕山告诉乌进。
“不,请继续跟踪下去。一定发现什么的。”乌进在话筒的另一端,有点伤感地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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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沙艳枝和往日不同,一离家就走向火车站。然后从南光车站乘搭去西平的列车。
在西平车站的出口处,赵燕山跟一名冒失的男人相撞,失去她的踪影。
完了——正当赵燕山这么想时,发现她的红裙子像鸟一般从拐角处闪了出来,她到小卖店买香烟。但是她不抽烟,仅仅靠着柱子出神,目送第二班车开走,坐上第三班车。
她在西平的海湾站下车,散心似的开始步上小山的斜坡。路上行人不多。
赵燕山跟在十米以外的背后,踏上斜坡路。
一边走,一边感觉海港的声响往下方沉落。太阳向西倾斜,在懒洋洋的下午,石板道闪着白光。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突然沙艳枝停步。赵燕山担心她会回头,而她只是背着他伫立着。
赵燕山怕停止脚步声会引起注意,于是继续走。沙艳枝在赵燕山离开几步的背后开始再爬坡。
走了一段路,这次是赵燕山为保持距离而止步。她又站住了。赵燕山急忙迈步,她也迈步。根本像要配合赵燕山的脚步声似的……
接着的瞬间,赵燕山的腿像冻僵似的静止。她也跟着停下脚步声。
赵燕山想,这个女人发现我的跟踪了。不,不是发现。是她故意让我跟踪。甚至帮忙我跟踪。在西平车站时知道我看不到她了,于是她又故意出现,不是为了制造让我继续跟踪的机会么?我截不到计程车时,她立刻叫计程车停住,进到路边小卖店,好叫我赶上来。那时目的不在买东西,而是替我争取时间等我截住计程车——不是帮我更容易跟踪是什么?
为了试探她的心情,赵燕山在路上越过她。先上到公园的一角抽烟,等她上来。她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他故意把香烟丢到她脚前。香烟还点着火。她吃一惊,停下脚步,坐到他坐的长椅的一边。
她用打火机给赵燕山衔着的香烟点火。然后对他说话了。
她说她知道赵燕山是私家侦探。她说赵燕山开始跟踪她的第一个晚上,她在睡房找到从丈夫的上衣掉下的侦探社名片以及便条。便条上记着赵燕山在当天打电话向丈夫报告的内容,是她丈夫亲自抄写的。
“为何帮忙我跟踪?”赵燕山问。
“你在找谁?我的偷情对象?我为他神魂颠倒的男人?”沙艳枝露出共谋者的微笑。风吹来,女人的长发轻拂赵燕山的脸。他点点头。
“我对男人没啥兴趣。我才不关心男人呢。如果关心的话,我不会跟那种人结婚。起码,我不是那种有钱就可以陪男人睡觉的女人。我不会偷情,没有男人特别吸引我。丈夫是最没趣的男人……”
沙艳枝的脸靠在石栏杆上,俯视海港全景。海港看起来像天空的玄关。海水闪烁着铅板似的灰色钝光。十五分钟后她走出公园,走向儿童娱乐场。然后从后门的斜坡地慢慢走向市区中心。
虽然是白天,小路却很暗。赵燕山故意提高脚步声。女人的高跟鞋音附和着加强。确实,女人希望他跟踪她。
反复又反复的案件3
星期六,她去东城的百货公司。
每一层都花相当时间看一遍,最后从最高一楼坐电梯下来。赵燕山也混在其他顾客中。到了一楼她并没走出电梯,又坐上去,上到最高一楼又下来。总共来往四次。其间有其他客人同乘,也有她同赵燕山两人独处。可是她完全对他视若无睹。赵燕山也配合她的演技装作不知道。
过了星期天,第二周的星期一。她又去同一间百货公司,跟前天一样坐电梯游戏。
第六次来回,她在最高一楼出来,突然回头问赵燕山:“那对耳环怎样啦?”
赵燕山一时语塞。
“不过,你倒是有点吸引我哪。”她笑说。
沙艳枝望着赵燕山,眼眸深处在笑。她说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丈夫叫人跟踪自己,第二天出门前,从她自己的房间窗口看到躲在门前隐蔽处的赵燕山。
在西平的斜坡上,你的脚步声令我心情高昂兴奋!不过不要误解,我不想跟你偷情。说到这沙艳枝又笑了笑。
她站起来,到商店买了两份纸装咖啡回来。赵燕山说不要。
沙艳枝说:“对啦,我有一个要求。在我先生开口以前,请你继续发跟踪我的报告,不过不需要跟踪我了。你已知道我在干些什么了吧!只要恰当地创作报告就行了。取而代之的,我要你调查他的行动。偷情的是我先生。很早以前我就发觉到了。虽然没掌握证据,但不会错。他不仅仅是逢场作戏,相当认真的哦。好像要买一幢新公寓给女的。半个月前,他不在家时房地产商打电话来过,表示最近就会找到房子。后来他用话避开,但是知道我起疑心,所以演那场戏。他故意把名片和便条掉在睡房,假装他对我起疑心,以为藉此消除我的怀疑。他真傻。以为骗得了人,连自己的妻子也骗得过。你不是被他骗了吗?大概想不到是他在偷情吧!”
赵燕山点点头。
“替我调查他离开公司到回家为止的行动。他每晚要到零时才回家。”
赵燕山问她应该怎样向她报告。
“唔,每天下午两点等我的电话。你在电话里向我报告即可。”
赵燕山将电话号码告诉她。他不觉得是背叛了乌进。实际上早已背叛了他。她发觉赵燕山跟踪的事,赵燕山没有向乌进报告。
“调查费我照样付给你。还有,那对耳环送你。横竖是我遗弃的东西……”沙艳枝看着赵燕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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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山把调查情况对田春达说了。
田春达笑说:“案情反转了。被调查者要求反过来调查发令者。这挺有意思,也说明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和猜疑心是很严重的。我很想知道案情下一步会怎样发展。”
赵燕山笑说:“我会继续向你汇报情况的。我们共同探讨案件的发展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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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两点,沙艳枝照约定给赵燕山打电话。赵燕山向她报告了昨天跟踪乌进的情况。沙艳枝不太关心似的说一声“知道了”,就要挂断电话。
赵燕山问:“夫人,你有没有请别人跟踪你丈夫?”
“没有呀——怎么了?”
“我发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跟踪你丈夫。在商业的后巷里,走在我前面二十米的乌进和秘书突然回头走。我慌忙躲进小巷的隐蔽处。几秒钟内,我发觉有个男人在同样地点回头走。男人跟在乌进身后十米左右,乌进一站立,他也站立不动。从小巷出来后,我等于同时跟踪乌进和那男的。乌进转弯他也转弯。我本身是跟踪的人,直觉上那男的也在跟踪乌进。最后乌进走进一家商店,男的在店前徘徊,不晓得要不要进去的样子,结果没进去,消失在街角。
沙艳枝问:“会不会是商界的人?说不定是周刊记者。现在S建设公司的收贿问题不是成为话题么?有人怀疑我丈夫也牵连在内,好像在秘密探听。不过我丈夫应该无关才对……”
赵燕山回答:“从我的印象来看,跟踪乌进的男人不像警察,也不像周刊记者。像商界的人,穿蓝色西装,发型服贴,三十多岁。”
与沙艳枝通完电话后,赵燕山又打电话给乌进,胡诌说他太太今天在商业街附近走来走去。之后你太太又在环状道路上无意义的坐计程车来回两趟才回家。
乌进沉默片刻,说:“我有事找你,六点钟,你到南光酒店大堂来。”
乌进迟到十分钟。在二楼的异国情调古典咖啡座里,他和赵燕山相对而坐。乌进叫了东西后,同时干笑。
“你打电话来的半小时前,副董事长的太太来了。她刚旅行回来。她说三点半时,看到沙艳枝从机场酒店出来。你的报告却说沙艳枝在商业街逛街,在高速公路来回转两趟才回家!”
赵燕山不得不把与沙艳枝谈话的情况告诉了乌进。又低下头,说了一番谢罪之词。
乌进笑了笑说:“你被沙艳枝骗了。我并没有在睡房掉了你的名片和便条。她大概检查了我的上衣口袋吧!为了向你表示她的清白,她又不跟男人碰面,连做几天无意义的事。昨天叫你调查我的行动,不外想欺骗你罢了。她今天下午打发掉你的干扰,一定在酒店跟男人幽会去啦。真是让人气恼的家伙。”
乌进用汤匙搅动咖啡一会儿,突然抬起眼睛看赵燕山,说:“你现在能做的是再一次背叛她。”
“让我继续跟踪沙艳枝?”赵燕山问。
“不。沙艳枝已经认识你的脸,我会请别的私家侦探跟踪她。现在你要假装调查我的行动,向我太太继续报告我是清白的就行了。”
乌进用串通的微笑看着赵燕山。跟昨天的沙艳枝一样的微笑,一样的话语,赵燕山又一次被迫背叛,像一个球,在他们夫妇的游戏间踢来踢去。
赵燕山想:“你们想踢就踢好了。我想的只有一件事,只要依从乌进的话,什么也不用做就有调查费到手。这回只要向沙艳枝胡诌一顿报告就有钱了。
赵燕山点点头,跟乌进重新缔结新契约。
赵燕山又告诉乌进:“昨晚除我以外,好像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跟踪你。”
反复又反复的案件4
“昨晚果然有人跟踪我吗?难怪我有感觉。”乌进似乎为此事吃惊。
“今晚你在哪儿?我先向你报告我的行动好了。配合起来向我太太报告即可。还有……要将我的回家时间让你知道。我半夜打电话给你……”乌进又对赵燕山说。
赵燕山把尤丽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乌进。反正晚上空闲,跟尤丽睡觉未尝不可。他的手机今天掉在地上摔坏了,只好把尤丽家的座机号码告诉乌进。赵燕山对乌进说可能会是女人接电话,并说出尤丽的名字。
“她是你的情人?”乌进问。
“嗯,未婚妻。我们最近打算结婚。”赵燕山回答。
乌进离开后赵燕山发现他的领带夹遗忘在桌上。他把它收进口袋,准备下次见面还给他。
离开酒店前,赵燕山打电话给尤丽,说今晚要去她那。尤丽说好,又说“进来时不要被人看到。最近有小偷的事,公寓的住户对你有谣言哦。被人怀疑就糟了,我不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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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山从后门的楼梯进到尤丽的房间。开一条门缝就迅速闪身而入,尤丽笑说:“真的像小偷哩。”
赵燕山进浴室淋浴。出来后跟尤丽上了床,和她溶成一体。
电话在零时五分响起。尤丽靠在赵燕山的一只肩膀上睡得很沉。赵燕山用另一只手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乌进的声音:“你说我的回家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就行了。有没有记下来?说我今晚七点十五分离开公司,八点至十点在南光酒店接待公司客户,然后陪那位客户去夜总会……”
赵燕山挥动笔,把乌进告诉他的行动情况详细记录下来。
“明晚也联络这里可以吧!”最后乌进问。赵燕山说从明天起打电话到他的公寓比较好,并且告诉他电话号码。
放下电话后赵燕山才记起领带夹的事。他在西装口袋里找,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应该放在口袋的。他以为在浴室脱衣时掉了出来,但是找遍浴室的每个角落都找不着。看来掉在外边了。
他坐在沙发上听雨敲窗的声音。不晓得乌进说的话真不真。不过无所谓。明天只要像鹦鹉一样向乌进的妻子重复一遍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赵燕山离开时,尤丽还在睡。晨光在她脸上形成灰色的阴影,看起来像一具石膏像。走出房间前,赵燕山打开尤丽放在化妆台的珠宝箱,他想把沙艳枝的耳饰带走。若沙艳枝是带有普通感情的女子,当她发现他又叛变投向她丈夫那边时,不晓得会说什么。那时他会把耳环和钱都退还她。当他把耳环放进口袋时,在珠宝箱的角落找到那枚领带夹。
昨天遗失的乌进的领带夹,果然掉在浴室,被尤丽捡到,以为是赵燕山的东西,替他好好收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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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艳枝打给赵燕山的电话迟了二十分钟。赵燕山照昨晚写下的记录向沙艳枝报告乌进的行动。
“你又背叛我投向他那边了吧!我肯定他有女人。”沙艳枝说。
“那么请你自己调查好了!”赵燕山有点烦躁地挂断电话。
赵燕山回到公寓睡了一会,乌进就打电话来了:“五分钟后我会回家。今晚是六点二十分离开公司,跟秘书去看电影。”
乌进把片名和故事扼要地告诉赵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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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赵燕山从早报获知发生命案。“年轻吧女尤丽在公寓遇害——是否盗贼所为?”大大的标题,赵燕山看了报道呆住了一会儿。接着他开始担心自己受到嫌疑。他在尤丽房间待到昨天早上,尤丽的被杀时间推定在昨晚七点至八点间,当时他在自己的公寓睡觉,没有不在现场证明。昨晚七点他在酒店打给尤丽的电话,还听到她回答。八点邻居发现她家的门开着……进去玄关张望,立刻发现她的尸体倒在饭厅。尤丽穿着外出的红外套,不知是从外面回来抑或正要出门时,被人用尼龙丝袜勒死。新闻记载说七点至八点间没有人目击到可疑人物进去公寓。
尤丽家室内乱七八糟,还有珠宝和现款被盗迹象,加上最近有小偷进过公寓,警方认为盗窃者杀人说法最有力。读到这里赵燕山松一口气。无人知道他和尤丽的关系。他每次进出她的房间,没有直接被人撞见过。
正如新闻所写的,赵燕山想大概是强盗干的。
电话铃响了,是乌进打来电话:“你照昨天的便条向沙艳枝报告之后,马上到光明酒店的六〇三号房来。不必经过柜台,直接上来见我。我有些不愿让人听见的话要告诉你。”
赵燕山敲门后乌进开门。解下门锁链后,用一双怒目瞪赵燕山片刻。
乌进从衣服口袋拿出一个领带夹。那是赵燕山昨天早上离开尤丽家时摆在门口花架上的。换句话说,那是乌进自己的领带夹。
乌进指着领带夹说:“今早醒来时扣在我睡衣的襟上。多半是沙艳枝做的。换言之,沙艳枝带着这个。可是我记得昨天见到你时,把这个领带夹留在南光酒店的桌面上。”
赵燕山说不错。
“若是的话请解释。为何这个领带夹故意扣在我的睡衣上?”
赵燕山把曾经将领带夹带去尤丽的家,然后留在玄关花架上的事坦白相告。又说此外一概不知。
乌进咬紧嘴唇,困扰地皱起眉头。
“你的未婚妻是不是这个人?”
乌进翻开桌面的报纸。那份报纸登了杀人现场的公寓照片,尤丽的脸很小。
“是的。”赵燕山轻声回答。
“杀她的是沙艳枝……”
乌进的眼神十分悲哀。赵燕山发觉乌进没有剃胡子。
乌进又说:“前天深夜,沙艳枝以为我睡着了,打电话去你未婚妻的家。她误解我在纸条上写的电话号码。有没有这样的电话打去?”
“打来了。”回答后,赵燕山终于明白乌进那双阴沉的眼睛要说的话。乌进的妻子怀疑尤丽是丈夫的情妇,亲自去公寓调查。尤丽开门,沙艳枝立刻被玄关花架上的领带夹吸住视线。那是她丈夫的领带夹。不管尤丽怎样否定,那只领带夹变成联系尤丽和她丈夫的不可动摇证据。
反复又反复的案件5
赵燕山无法想象尤丽死去时是什么表情。
更加想象不到沙艳枝杀人时是怎样的脸孔。
乌进说:“昨晚回到家里,沙艳枝已经上床了。疲惫的脸憎恨地盯着我。我问她为什么不来戏院,她说搞错地方,在不同的戏院等了十五分钟;然后在商店逛了一阵就回来了。我妹妹说她回家时是九点左右——不会错吧。”
乌进的身体好像漏风似的萎缩了,双颊憔悴。他因妻子的过失而心慌意乱。
“我有一个要求。”乌进用轻微抖动的眼睛看着赵燕山,“被杀的女性只是因误解而牵连到沙艳枝,万一她受嫌疑,你能不能做证人?我希望你告诉警方,你最初受我委托,然后背叛我,再受我太太之托调查我的行动。前晚也跟踪了我。你就说前晚我和我太太约好七点钟在戏院前面碰头,九点钟散场后我和太太回家。”
“可是你的秘书也同你一道看戏。”
“那家伙,我很容易叫他作伪证。我要第三者的证词。你是侦探社的人,警察也会信你的。至于钱方面……我可以给你三十万。”
赵燕山接过乌进开出的支票,答应了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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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山接到沙艳枝打来的电话:“现在马上到南光酒店大堂来。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赵燕山到了酒店。沙艳枝在幽暗的大堂等着。穿一件黄黑的大胆图案时装。沙艳枝假装没发觉赵燕山,站起来走向大理石楼梯,慢慢拾级而上。
赵燕山上楼梯时,沙艳枝的背影已消失,不过她的高跟鞋打在大理石的声音不住地往上去。
终于女人的足音停止。赵燕山上到六楼四周一看,沙艳枝的背影倏然转到走廊躲起来。踩在地毯上的足音很小,赵燕山像迷路似的在走廊上转来转去,追踪沙艳枝。
沙艳枝走进六〇一号房。赵燕山跟着走进。五分钟内,沙艳枝一句话也不说。吸烟的侧脸看不出是杀过人的女人。赵燕山蓦地感到,沙艳枝明知是误解而杀了尤丽。就像在豪华料理里弹烟灰,践踏高价耳环一样,杀死尤丽乃是这个女人最高的奢侈。
沙艳枝一边揉熄烟蒂一边开口:
“昨天的报告是假的吧!星期三晚上,我先生并没有去看电影。”
沙艳枝从手袋拿出新闻简报。星期三发生的事件用不同的照片和不同的字句报道。那张照片上的尤丽看来宛如他人。
“星期三晚上,我先生去杀这个女人了。”
赵燕山的手反射地活动,不顾一切地一掌掴在沙艳枝的脸上。他不愿再像皮球一样被他们夫妇踢来踢去。戴同样的假面具,说同样的话,不断使他掉头转来转去。沙艳枝用一只手抚脸,眼端却在笑。“你又背叛我,投向他那边啦。”
“为何你丈夫要杀尤丽?他跟尤丽毫无关系。”
“你先将我不知道的事说一遍,之后我先生有过什么做法我再告诉你……”
赵燕山将百货公司屋顶上开始到昨天在光明酒店的一切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沙艳枝默默地听着。
“果然跟我想得一样。我没有打电话到这个女人的家,大概是我先生托女侍打去的。我也没去找过尤丽,对领带夹的事我一无所知。星期三晚乌进叫我去商业街的电影院。我去了。那时他却从另一座电影院出来,去杀那个女人。他的秘书很容易堵住嘴巴……”
“他有什么必要杀尤丽?”
沙艳枝沉默一下。伸手将头发拨去耳后,露出珍珠耳饰。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大概半年前吧。乌进在梦呓里叫‘尤丽,尤丽’。我在他的西装口袋里找到酒吧的电话,打去问了。因而得知女人的名字和公寓地址……”
“那么何必叫我调查你先生的行动?”
令赵燕山惊奇的是尤丽和乌进在他之前就有关系。
“我只想得到确实的证据。譬如照片什么的——然后索取赡养费,跟乌进离婚。我不是说了吗?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特别是丈夫。他对那叫尤丽的女人神魂颠倒,不过这也是好事。”
“为什么乌进要杀尤丽?”赵燕山又问。
“他为她着迷哟。然后他知道尤丽还有一个男人。他这个人独占欲很强,嫉意又深,而且神经质、小气,所以他不能原谅她。”
沙艳枝一直凝视赵燕山。眼中浮现讽刺的微笑。
赵燕山想,也许她在撒谎。也说不定是乌进在演戏。其中一边撒谎,一边说出事实。最单纯的是两边都撒谎,尤丽是被强盗所杀。结果他相信了沙艳枝的话。尤丽一直都是乌进的情妇,乌进为了她有另外一个男人而杀了她。
“昨天,我先生请你替我制造不在现场证明是吗?其实那变成他本身的不在现场证明。他用三十万收买你做他的重要证人哟。”
赵燕山想:如果相信她的话,再从乌进和尤丽有情人关系方面来想,就能解开好几个谜团。第一是领带夹。我在浴室掉了那领带夹。尤丽捡到了,不告诉我一声就收在珠宝箱里。因为那是乌进的领带夹之故。她以为是乌进在浴室丢了而一直没发现。第二,在车站的咖啡室,当我说出尤丽的名字时,乌进问‘是不是你的情人?’他的阴沉眼神可以说明他的嫉妒。然后我对乌进表示我和尤丽最近会结婚,因我不知他对尤丽正着迷。第二晚,尤丽遇害。我撒谎说的要和尤丽结婚的话,激起了乌进的嫉恨心,导致他对尤丽下毒手。
第三,这点最重要。星期一晚在商业街后巷跟踪乌进的另一个男人来历可以解释。他不是跟踪乌进,乃是跟踪我。不清楚从几时开始的。多半是乌进第一次来找我以前,已经请另一家的侦探跟踪过我了。因某种原因,乌进怀疑尤丽找到另一个男人。于是叫人调查在尤丽家出入的男人。调查后出现了我。从那时起,乌进派人跟踪我。我为工作一味跟踪人,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跟踪。
星期一晚在商业街后巷,我突然躲起来。侦探跟丢了我,大概慌了一阵。不过找我的方法很简单。他知道我在跟踪乌进,只要跟在乌进背后,自然我会出现。而我以为他也在跟踪乌进。
第四,可以解释乌进给错账单的理由。乌进分别请我和那男的两个侦探社侦探。他大概一时大意,把该寄给那人的钱寄来给我。换句话说,那笔钱是调查我自己的费用。从金额想象,乌进花高价调查我,等于用钱收买那名侦探的良心。
还有,星期一晚开始跟踪乌进的行动,第二天就被他拆穿我的背叛,理由也能解释出来。乌进说副董事长的太太见到沙艳枝,其实是听到跟踪我的侦探的报告。
“你爱不爱尤丽?”沙艳枝的问话打断了赵燕山的沉思。
赵燕山摇摇头。
“那么误解的是乌进了。你拿他三十万是应该的。你不妨相信他而不信我。结果是一样的。我只想知道事实而已。”沙艳枝微笑着说。
赵燕山想:乌进不是因妻子偷情而苦恼,乃为痴迷着的情妇偷情而苦恼。最后还有一点,如果沙艳枝的话当真,就能解释乌进为何托我调查他妻子。
乌进想知道我和尤丽的关系,可是那段时间没有机会。因为两个月前我的工作太忙,几乎没机会跟尤丽相会。
乌进必须给我时间。我从夜间工作获得释放,就有了时间去见尤丽。于是乌进趁我结束上一单工作后,让我接受一天三小时的无聊差事。同时借口出差什么的释放尤丽的肉体。我们两个得到自由,有了接触机会。乌进的兴趣不在三小时的妻子行动,在乎其余二十一小时的我的行动。
乌进的可悲策略成功了。我得到自由时间,每晚去找尤丽,完全被调查。侦探终于掌握我们偷情的证据,向乌进报告。我还对他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我们最近会结婚。
那是三年来,我接受过的最奇妙的委托。
乌进在两星期前的周末下午,不是来委托我调查,而是委托我接受调查。
赵燕山把他的最新想法对田春达说了。
田春达思考后说:“我认为是乌进杀了尤丽。他不能容忍自己迷恋的女人又跟另一男人交往。沙艳枝不会杀尤丽。她已经想摆脱乌进,不会在乎乌进搞上另一个女人。”
连破两案1
“报告一个情况,新立小区的一位住户,昨天夜里突然死亡。”
正在南光市刑警支队值班室值班的郝东刑警,接到新立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前期调查有什么情况吗? ”郝东问道。
“现场是封闭的,应该是猝死。 ”派出所民警说。
队长田春达很快带领部下赶到了现场。
现场位于一栋楼房的五楼,是一套两居室,住着一家三口。丈夫体弱多病,是个下岗工人,隔三岔五地去附近的一个小作坊打工。妻子是死者,长得五大三粗,没有工作,靠捡废品赚些外快。两个人的收入都少得可怜,只够勉强维持生计。家里还有个七岁的小男孩,长得很可爱。
刑警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现场并没有采取严格的保护措施。客厅里坐着两名派出所民警以及死者的丈夫和儿子。丈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念叨着: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
儿子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更多的是惊恐,而不是悲伤。 他还太小,母亲突然死亡,他异常惶恐。
田春达不急于勘查现场,而是先将派出所民警拉到门外,开始询问前期的调查情况。
派出所民警小郭说:“上午接到报案说妻子猝死,我们就立马赶来了。把丈夫 和小孩分开询问。丈夫说昨晚他在小房间带小孩睡的觉。早上洗漱完毕准备送孩子去上学,喊妻子起床,可是左喊右喊没有反应,过去一看,没气儿了。 ”民警擦了擦汗,接着说, “小孩也证实是他爸爸带他睡的觉。 ”
“屋里正常吗?肯定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田春达看着小郭说。
小郭说: “没有撬门和技术开锁的痕迹。窗子我也看了,都是关着的,完好无损。外人应该进不来。”
“这夫妻俩,平时感情怎么样?”田春达又问。
“他俩可是我辖区里的模范夫妻,感情好得没话说。”小郭回答,“这男的身体不好,前不久住在工人医院,治疗了几周,经济上支撑不住,就主动要求出院。医院离家有六七里地,他们又不舍得花钱打车,是妻子一路背背停停把丈夫送回来的。多贤惠的女人啊!”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排除这男的杀妻的可能?”田春达问道。
“是的,我觉得不可能是他。邻居都知道的,从来没听他们拌过嘴。而且也没有发现他们双方谁有婚外恋的迹象。更何况,你看看这男的身板儿,再看看那女的身板儿,不是一个重量级。”小郭很自信地说。
田春达戴上手套,径直走进中心现场——大卧 室。
现场的窗帘自然地拉拢着,光线暗淡,只能通过 模糊的轮廓来判断房间里家具的摆设。家具虽然破旧,但是很整洁,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看来死者生前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现场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显得很平静。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的草席很整齐,尸体仰面躺在草席上,盖着一条毛巾被,表情很安详。田春达轻轻掀起窗帘,检查了窗户,发现窗户果真都是关死了的。“大热天的,关 窗户睡觉不嫌热吗?”田春达嘀咕了一句。
田春达开始了仔细的尸表检验。
“死者眼睑内有明显的出血点,口唇青紫,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显。”田春达一边说,郝东刑警一边奋笔疾书做记录。
“窒息? ”站在一旁的民警小郭很惊讶,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很多疾病导致猝死的尸体也可以看到窒息征象,因为如果疾病导致呼吸、循环功能衰竭,死亡也通常是因为缺氧窒息。 ”
“口鼻腔未见损伤,颈部皮肤未见损伤、瘀血。”田春达继续检查尸体。
田春达随即掀起了死者的衣服: “胸腹腔未见致命性损伤……”说到一半,他突然怔住,盯着死者许久,又用手指按压了几下死者的胸骨, 陷入了沉思。
郝东感到了田春达的反常,赶紧探头去看,死者的胸骨部位有一大块明显的苍白区。
这时田春达已经收拾好器械,脱了手套,拎着勘查箱走到客厅。死者的丈夫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刑警,又低下头继续哭泣。
“勘察结束了?要不要通知殡仪馆来拉人? ”民警小郭问道。
田春达盯着死者的丈夫,冷冷地说了一句:“拉去公安医院,要进一步解剖检验。”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 …猝死吗?还需要解剖?”派出所民警小郭有些意外,不相信 自己的耳朵似的,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行!我不同意解剖!我不忍心让她死了以后还被千刀万剐!”死者丈夫突然暴跳如雷,把旁边的孩子吓了一跳。
“刑事诉讼法有规定,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我 们公安机关有权决定是否解剖。”田春达斩钉截铁地说。
“
死者丈夫咆哮:“我看看谁敢解剖!我要告你们!”
田春达严肃地说:“你要阻拦我们正当执法,我们可以对你采取管制措施!”
听到这严厉的声音,死者丈夫呆住了,木木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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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口腔、牙齿,甚至用手术刀划开有可疑颜色的牙龈,但是都没有发现出血的痕迹。接着又仔细地检查了死者的颈部皮肤,完全没有外伤的痕迹。
法医将头皮上下翻开暴露颅骨后,用电动开颅锯轻松地取下了颅盖骨。死者的脑组织并没有损伤。取下大脑、清除了颅底的硬脑膜后,完整的颅底便暴露在眼前。
田春达上前细细检查了颅底:“果然是这样。你们来看看,颅底有什么异常?”
听田春达这么说,其他人都探头去看。”
田春达手指着继续说:“颅底这两侧突起叫颞骨岩部。”田春达用止血钳指着颞骨岩部说,“这里颅骨的下面对应着内耳。如果是被捂死或者溺死,内耳的气压就会发生改变,从而导致颞骨岩部的出血。如果是疾病导致猝死,内耳气压不会有改变,颞骨岩部也不会出血。”
法医张明看着死者发黑的颞骨岩部,说:“是了,这人的颞骨岩部有明显的出血,不然这里应该是白色的,而不是黑色的。”
连破两案2
田春达赞许地点点头:“对,她是被捂死的。”
“可是她的口腔没有损伤啊。”一旁的郝东说,“用手捂压口鼻腔,势必会造成牙龈附近口腔黏膜的损伤。
“如果有软物衬垫呢?”田春达说,“床上可是有很多软东西的。”
田春达又说:“我们再来看看她胸口的这块苍白区。”
按照解剖的正规术式,法医打开死者的胸腹腔,刀口横断了那一块苍白区。从横断面上看,这一块皮肤苍白,皮下的毛细血管内也没有一 点儿血迹,甚至皮下的肌肉都表现出缺血的颜色。。
“这样的苍白区,说明什么?”田春达看看大家继续说:“人活着的时候,血液充斥了毛细血管,并不断流动。如果身体的一部分软组织被重物压迫,皮肤和皮下组织的毛细血 管中的血液就会被挤压到旁边,受压的这部分软组织就会缺血。如果人在这种受压的情况下死去,血液不再流动,那么即使释放了这种压力, 血液也不会再流回这部分组织的毛细血管中,对吧? ”
张明点点头: “血液流不回来,这里的颜色就是苍白的,和周围当然不一样了。 ”
“是的。这说明死者死亡的过程中,一直有重物压迫在胸口。大夏天的,会有什么能压住胸口呢?只有人。”田春达用手指沿着苍白区的周围游走了一圈,说:“看看,像不像人的膝盖?”不说不像,一说越 看越像。郝东问: “你是说,她是被人用膝盖顶住胸口,然后用枕头作为衬垫捂死的? ”
“是的,用膝盖顶住胸部,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被害人,而且可以腾出双手捂压口鼻。”田春达说。
法医继续解剖。死者的内脏瘀血情况非常严重,更加印证了她不是猝死,而是机械性外力导致的窒息。
“既然肯定外人进不了卧室。那么犯罪嫌疑人只可能是她丈夫了。”田春达看着郝东又说:“你也不会相信七岁的小男孩有这个能力杀人吧? ”
郝东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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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刑警支队,郝东对田春达说:“通过解剖,死因应该是铁板钉钉了。但是结合案情,我有很多疑惑。 ”
田春达说:“你说说。”
“既然他们夫妻关系这么好,又没有奸情。那男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妻子?”郝东说。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看,犯罪分子作案,不一定就必须具备什么特定的犯罪动机。虽然大部分的命案都无外乎情、仇、财,但也有少数的命案,犯罪分子根本就没有动机,或者说只是一时的冲动。这种冲动,我们称之为激情杀人。”
“你是说,这个案子就是激情杀人?”
“目前看,应该是这样。”
“可是我们没有依据啊?”
“在现场的时候,你也注意到了,现场是封闭的,门窗紧闭,窗帘都是拉好的。现场没有空调,我注意看了一下,电风扇也没有开。这么炎热的天气,不开电风扇就罢了,为什么要紧关窗户呢?难道住在五楼的他们是为了防盗?他们条件这么差,有什么东西担心被偷呢?而且小房间和客厅的窗户都是开着的,仅仅关上大房间的窗户能起到防盗的效 果吗?”
“难道是那个男人伪装?也不对啊,他如果伪装 也应该打开窗户,说是别人从窗户进来捂死了他老婆啊。”
“再想想。”
“难道是这个女的怕冷?有关节炎?”郝东都觉得自己的推断越来越不 靠谱儿了。
“夏天关窗拉窗帘,小两口会不会是想过夫妻生活呢?”田春达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方面?夫妻生活不和谐,于是男的一怒之下捂死了女的。”郝东开始臆想猜测了。
“目前,这都只是猜测,还要进一步提取证据。 ”田春达审慎地说。
仅仅靠猜测是不行的,目前的证据还不能定案。解剖的时候刑警们提取了死者的十指指甲,又重新去现场提取了大房间所有能够捂压口鼻的柔软物,立即送往省公安厅进行了相关的DNA检验。
第二天上午,省厅就有消息反馈回来:死者的指甲内发现了新鲜的皮屑,送去的物证中,在一个毛绒玩具上发现了死者的口腔上皮细胞。
“看来这个男的受了伤啊。 ”田春达听到这些消息,精神大振,“走,我们旁听审讯去。”
按照专案组的统一安排,孩子已经被带到了刑警队的办公室,和孩子一起来的,是孩子的小姨。根据法律规定,对未成年人的询问工作应有孩子的监护人在场。孩子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是犯罪嫌疑人,监护人的重担就落在孩子唯一的亲人——他小姨的肩上了。
负责询问的是一个穿便衣的女刑警,通过几次的沟通,才取得了孩子的信任。孩子很快就说出了实情: “那天晚上不是爸爸带我睡的,我很早就开始自己睡觉了,但是早上睡醒,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我旁边了。后来就发现妈妈死了,妈妈死了以后,爸爸让我一定要跟你们说是他带着我睡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肯定不是我爸爸害死我妈妈 的,我妈妈是病死的。”
“你爸爸妈妈吵过架吗? ”
“有时候会吵两句。”
案情逐渐清晰了,男人的作案时间和动机也有了。
男人坐在审讯椅上,负隅顽抗:“你们公安在干什么?我老婆死了 破不了案就抓我?”
田春达径直走到男人的旁边,淡淡地说:“把上衣脱了。”
男人愣了一下:“脱… …脱衣服?你们想干什么?想动刑吗?都什么年代了… …你们还敢… …”
“脱了!”田春达罕见地大声吼道。
男人立即噤声,缓缓地脱了上衣。胸口赫然有几道鲜红的指印。
田春达说:“这么新鲜的伤痕,只能是48小时之内形成的,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挠痒挠的。”
男人低下了头,估计是在想对策。
“说吧,你是怎么用那个毛绒玩具捂死你老婆的?”
男人身体猛然一震,接着开始瑟瑟发抖。
连破两案3
“想过夫妻生活遭拒就杀人,你可真是衣冠禽兽啊!”刑警开始穷追猛打。
不料这个男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哭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开始慢慢说道:“其实她从来就看不起我!在别人看来我们感情很好,但是我知道她从来就看不起我!”
原来,凶案的背后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是,是我杀了她… …那天晚上,我们看完电视,正准备睡觉,我估摸着孩子已经先睡了,就去关窗拉窗帘,打算和她亲热一下的。”
男人抹了抹鼻涕,继续说道,“结果她大声说,‘大热天的关窗干嘛?神经病啊?’我本来得的就是神经系统疾病,看了很多家医院都没看 好,平时还会管不住自己发抖,在别人面前已经觉得够丢脸的了,哪里受得了老婆骂自己神经病。所以我二话没说就骑到她身上,想用力把她衣服给脱了。可没想到那天她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见我动手就暴跳如雷,一脚把我踢下了床,还说什么天天就想这些事儿,天天靠糊纸盒子赚点儿青菜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嫁给了我之类的话。我越听越来气,哪有当老婆的这么骂自己老公的!一气之下,我跳到床上,用膝盖顶住她,继续去扯她的衣服。可能是我压住了她不能动弹,她居然大叫起来,还抓破了我胸口,我当时气过头了,随手拿了床头柜上的毛绒娃娃就去捂她嘴。没想到捂了一会儿她居然就没动静了……”
说到这里,男人显得很害怕: “后来我探了探,她真的是没气了。 我赶紧把被子铺好,就跑到儿子床上去睡觉,当时就想你们或许会以为她是病死的……”
此案就这样被侦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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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又发生一起命案。
南光市刑警支队值班电话猛然响起;“报告,在护城河发现尸块!”
很快,刑警驱车赶到了案发现场。护城河的两边都拉起了警戒带,交警、巡警、辖区民警和刑警的车辆停在路边排了好长一段。
发现尸块的是护城河上的一名清淤工人。他在小船上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现河面上一块白花花的东西时沉时浮。他一边在心里暗骂往河里丢垃圾的人,一边划船过去,没想到捞上来一看,竟是一块切下来的女人的胸部。他当时差点儿被吓得跌落水中,于是赶紧报了警。
护城河上十几条小船全载着民警在做网格式打捞,希望能从水中再打捞出更多的尸块。碎尸案件中,发现的尸块越多,破案的线索自然也越多,但是茫茫护城河,再打捞出尸块的概率很低。
田春达队长带着刑警仔细查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的尸块,看得出来这是女性右侧的乳腺和胸大肌。尸块的分割面十分整齐,脂肪组织和肌肉都已经变得苍白。可是, 就这么一块软组织,能查出多少线索呢?
突然,围观的人群开始嘈杂起来。看来有新情况了。果然,其中一艘打捞船上的民警用抓钩钩起了一个塑料袋。很快, 打捞船向我们所在的岸边驶来,有新发现了!
看到塑料袋里的物件,刑警兴奋的心情很快又坠入了谷底,塑料袋里的两块尸块,是另外一侧的乳房和整个腹壁软组织。在碎尸案中,骨头的价值远比软组织高得多。眼看天色暗了下来,能打捞到骨头的希望 基本是破灭了。“走吧,回队里再仔细研究。”看着打捞船陆续靠岸,田春达知道今天的打捞 工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回去的路上,郝东刑警问:“田队,我们接下去 该怎么办?”
田队长说:“明天会下蛙 人搜索的。但是面积这么广,能打捞到更多尸骨的希望很渺茫啊!碎尸案主要是找尸源,尸源找到了,案件就破获了一半。我们要积极查找尸源,不断缩小搜查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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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刑警支队,刑警马不停蹄地办理了尸体入库手续。虽然只是三块尸块,但是也必须按照全尸一样办理手续。三块尸块要分开放,DNA鉴定认定为同一人以后才能放在一起,以防出现的是两起甚至三起碎尸案。办理完手续后, 法医又提取了少许软组织送去DNA实验室,连夜进行认定。
刑警们回到值班室,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等到DNA认定完成以后,下一步得看看三块尸块能不能拼在一起,然后再想对策。”田队长若有所思地说。
看着沉思的田队,郝东知道在这个案子里,制订寻找尸源的条件会很难。尸源寻找的条件,包括必要条件,比如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衣着等,还有一些特定的条件,比如纹身、疤痕、畸形或者胎记等。要“猜”出这些条件,仅仅依靠这三块尸块,真的可能吗?
第二天一早,刑警被田队喊了起来:“尸块认定统一了,起来拼图吧。”
拼这三块尸块,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刑警配合法医把尸块摊放在解剖台上,沿着皮瓣的方向慢慢地拼接。结果很意外,这三块尸块真的拼接成了一个整体,可以说是无缝对接,拼成了一个人完整的胸腹部。
“切口这么整齐,不会是我们专业人员干的吧?”田队沉吟道。
突然,值班法医张明哼哧哼哧地跑过来说道:“又出事了。”
这个案子还没有着落,又来了新案子,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张明看着其他人震惊的眼神,噗的一声笑了,接着说:“别紧张,是交通事故。”
大家都长舒一口气。“交通事故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田队显然很不满。
“这次多啊,十几具死尸。”张明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一次交通事故死亡十几个人,就是特大交通事故了,相关的处置工作会比较复杂,但是对法医来说,只需要仔细进行尸表检验,排除他杀可能,基本确定一个死因就完事了。但是,十几具尸体的尸表检验,至少也要做五六个小时,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