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老实经营一个咒灵植物园》
1. 奇异植物园
这里是水生植物区,是他观赏路径的最后一站。
男孩着迷地望向池塘中盛开的莲花。它轻盈地浮于水面,淡紫色花瓣在阳光下闪着梦幻般的光泽,如同一个绮丽的梦。他使劲吸了下鼻子,嗅闻着空气中溢散的香味。
真美啊,为什么会有这么美的花。男孩失神地想,他以前从未发现植物是如此具有吸引力,为什么呢。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分,距离瓦松之檐植物园闭馆还有十分钟”,广播声响起。水生植物区的玻璃房顶上,栖息着的乌鸦们纷纷扬翅,发出嘈杂、沙哑的古怪叫声。
这一系列声响惊动了包括男孩之内其他被植物吸引、流连忘返的游客。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男孩失落地喃喃自语,他还没看够呢。但植物园规定所有游客必须在下午五点之前离开,否则将被强行驱逐且丧失再次观光的资格。
植物园内只有一位管理员和四处踱步的乌鸦。据说管理员也并不固定,今天是一位棕色短发的小学女生,穿着不像附近任何一所学校的制服,带着一只像黄皮耗子又长着翅膀的玩偶。
真是奇怪,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小学生能做管理员。强行驱逐会怎么样呢?男孩不相信这小学生能把人强行驱逐,但是周围的游客都开始往出口处走去。他想悄悄躲在这里,随便往哪堆枝叶茂密的植物间蹲下。
但是一只乌鸦突然落在他手边,正歪着脑袋打量他。他打了个寒颤,这乌鸦仿佛在思考,锐利的眼神似乎在评估他到底有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该离开了哦,十五天之后可以再来参观。”那小学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走到他身前,仰头看他,露出礼貌又活泼的笑来,那黄皮耗子现在蹲在她的左肩膀上。
“哦,好的。”男孩离开池塘边,沿着石道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需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否则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况且,他想要再次来到这里,那就需要好好遵守规定。
瓦松之檐植物园规定游客如想要再次参观,时间间隔必须在十五天以上。从第二次参观起可以登录瓦松之檐官方网站进行预约,每周二中午十二点放票,每天只有一百参观名额。他回去要蹲点抢票。
五点,所有游客离开植物园,乌鸦们一齐飞起,纷纷落在植物园大门口的屋檐上,上面长满瓦松。这座植物园的所有砖瓦屋檐上都种满了这种植物,瓦松之檐由此得名。
游客们理所应当地认为是这里的主人喜欢瓦松,但实际上这些是经过改良之后的特殊品种,它们的气味和长相使咒灵厌恶,因此没有咒灵想要靠近这里。
———————————————————————
大门在操控下自动锁上,小学生来到植物园南区的小木屋内坐下,肩膀上的玩偶突然活过来一般从她肩膀上飞下来。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时季姐,今天也一切顺利,预约的一百人全都来参观了,大家都很满意呢。”
“好的。我今天大概会晚回来一点,所以还要拜托小樱你多待一会儿了。”电话另一头,女子正站在一处洞穴内,和从黑黢黢的洞深处飘来的白色人形咒灵对峙。
“时季,你新买的游戏卡在哪?我找不到!”黄色毛绒玩具一样的东西挤到木之本樱旁边迫不及待道,他憋了一天了。
“小可!太大声啦!”小樱受不了地捂住耳朵,疑似黄色毛绒玩具的小可顺势接住电话。
“哦进门墙角边还没拆的纸盒子里,你拆了吧,我现在有点忙,你们好好玩。”
“别忘了帮我带那家的草莓大福,时季,我要尝尝这个世界的。”
“小可!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小樱无可奈何道。
“知道了,知道了。”时季笑着挂断电话。同一时刻,幽白色人形已经瞬移至她面前,乌黑长发下露出一张空白但晦暗污浊的脸。
这是徘徊于山洞深处的由数十年来死于山中之人的恐惧、怨恨、愤怒而凝聚而成的咒灵,用这个世界咒术师的划分标准来说,应该在一级的程度。时季追踪了一下午终于找到它,绝佳的适合被塑造为「种子」的原材料。
最近一个月被她变成种子的咒灵大多都是三四级的小喽啰级别,二级的也就两三只,种下去悉心培养,几十只三级咒灵也最多只能收获手掌大小的「结晶」,浓度也不太高,她索性将这些咒灵结出的果实全都给充作宝石交给冥冥拿去卖了。
这只一级的种下去,应该能收获拳头大小的结晶。
在这鬼形咒灵给她贴脸杀的瞬间,时季因为想象到日后收割巨大结晶的情节而露出巨大的笑容。
“你让我很满意,我就不折腾你了。”时季从女鬼身体里直接穿过。
咒灵的身体停滞住,虽然面部空白,但仍旧显露出震惊诧异。
时季自黑暗中伸出手,咒灵猛烈挣扎起来,但最后还是如同磁铁被磁石吸引住猛然贴去。在这一过程中咒灵像是被打碎了,之后重组化为混沌的一团,又骤然被压缩,逐渐成为卧在她掌心的、弹珠一般的发光白色球体。
时季拿出一只水晶瓶,里面放着她精心改造后的培植土。她指尖流溢出一缕闪光的雾气一般的东西将珠子包裹住落尽瓶中。珠子颤动了一阵后被泥土掩盖包裹,逐渐不再发光、不再动弹。
大概一天之后,它就会在她的魔力之下被改造为一颗种子。植物园北区还有空位,到时候就把它移植到那吧。
真是疲惫的一天。
时季把瓶子收回自己的衣服内袋里,舒了口气,忍不住就在这寂静又黑暗的山洞里坐下,靠在石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说起来,这里有一级咒灵出没的消息还是她拿一百个植物结晶从咒术高专辅助监督冥冥那里换来的情报,冥冥说咒术高专预计会在下周末派人来对咒灵进行袯除,让她要捉就提前过去。所以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坐车赶到这里,进山蹲守追踪了一天这咒灵,终于把它堵到了这洞穴里。
真想直接在这里睡一觉,时季随便地想,但这实在太过草率。她又仰头靠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往洞出口的方向走去。她曾经在自己的世界和诸种异教团与邪恶之物斗智斗勇,如今在这如深渊大口的洞穴里不依靠任何光源孤身一人行走,对她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在转过最后一道岔口,往前直走十几米便能出去时,她停下了脚步——洞口传来了声音。
“奇怪,气息为什么突然消失了。”那人逆光而站,说完这句后脚下凭空现出一块浓稠的阴翳,一只白色发光的鱿鱼样咒灵从中浮起。
“进去调查一下。”那人命令道。
时季几乎在他释放咒灵的瞬间就给自己施加了隐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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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发光鱿鱼从她面前经过,毫无察觉。时季目视它往深处飘去,自己沿着石壁往前走,一直到她能看清对方的距离。
嗯?让她惊讶的是站在洞口的并非咒术师,而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的少年。他有一双狐狸似的狭长眼睛,扎着丸子头,耳垂上坠着的黑色耳钉在光下反射出耀眼的一线,而他的穿着则是暗色铜纽的制服。
看样子是咒术高专的学生。这学校这么不靠谱的么......竟然允许在校学生单独出来袯除这种等级的咒灵?
但刚刚这少年似乎没有依靠任何媒介就将一只二级咒灵释放而出,并命令了它。这看着比她之前见过的画符召唤一堆虾兵蟹将的咒术师要高级不少。
她眯起眼,又将视线移往少年脸上,这张脸的神色是极其镇定甚至平和的,丝毫没有畏惧,是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应付这一切么?还是单纯的十五六岁男孩的愚蠢?
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时季不论是在自己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都不太和此年龄段的男生打交道,在她看来这是一群粗鲁、被荷尔蒙和狂躁症支配的低智而无趣的人形野兽。
她的隐蔽术持续时间只有五分钟,而那只大鱿鱼如果一直以那种悠哉的速度进去再出来起码得二十分钟,这意味着她没时间在这站桩。
还是直接离开为妙,反正那洞里已经没有危险了。
时季继续往外走,在经过这少年时,对方若有所觉般侧过头,直直望向时季,身后的树干。
尽管这少年盯错了地方,但她还是得承认这孩子很敏锐,看来是咒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时季一路往山下走去,十几分钟后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像一阵长风自山顶一路往下掀开了层叠的枝叶。她回过头,便看见刚刚的少年。
如果时季只是一个寻常进山游玩的观光客,那么她一定不会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在看不见咒灵的人眼中,他们会以为这少年不过是从一处茂盛的树丛中走出。但时季看到了他背后逐渐隐去的大鱿鱼,很显然他就是坐着这个下来的。
这家伙怎么这么快?
时季如此想到,面上很及时地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在看清对方是个少年之后又稍稍镇定。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少年率先开口,语调温和。
“啊,这山里冷不丁地突然窜出一个人是有点惊吓。”时季假装心有余悸道,甚至还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少年见状又真挚地为自己的鲁莽道了遍歉,又问道:“请问你在这山里有碰见什么么?我是来山里做生态调研的学生,想了解下情况。”
真是随口就是一句瞎话。
“你是说野生动物么?我是来这里观鸟的,也看到有松鼠还有野猪。”时季也毫无负担地说了句瞎话,但胸前垂着的摄像机使她的这番话十分具有信服力。
“这山里有些古怪的传闻,你一个人来这里胆子可真大。”
“啊,那些传闻难道不是编出来吓小孩的么?这里白天来还好吧,阳光很好。“时季不以为意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赶着回家。“
少年打量她的眼神真的像狐狸一样,恐怕连成年人都会被唬住。可惜时季是个老油条了,完全不虚,她不等他反应就兀自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打扰了。”少年在她身后说道。
2. 遇见奇葩
时季出了山走到街上,准备看看小可说的那家草莓大福店怎么走。
她今天给手机设置了勿扰模式,只有小樱的手机号才能打进来。现在一拿出来,亮起的手机屏上竟然显示了七八条来自冥冥的讯息,里面甚至有两个未接通话。
?一下子发这么多,难道她欠她钱了?
此人是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兼一级咒术师,唯二嗜好就是钱和花大钱享受。只要给她钱,甚至能让她指着咒灵说是口香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纯粹之人了。也正因此,她算是时季在咒术界唯一信任的人,因为只要给对方钱就能获得百分百满意的服务,时季植物园里二十四小时监控的乌鸦就是冥冥的。
她不是已经刚预支了她半年的远超东京一级咒术师出任务市场价的工资了吗?时季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滑开屏幕。
“你今天去那边吗?”
“高专接这个任务的人今天临时准备过去,你可能会撞见对方,小心点别被发现。”
二十几分钟,有两条发过来。
“接任务的是今年新生,但评级是特级咒术师,他下午两点出发。”
“对方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已经收服了些一级咒灵。我见过一次,是个不动声色但很敏锐的家伙,你动手要快点,不然很容易被他发现。”
又过了十分钟,是一条长达三十秒的语音还有两条未接语音。
“喂,时季,刚知道还有一个人跟他同行,也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同样评级为特级,是咒术世家的少爷,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啊你可能不太清楚是什么程度,总之那是个很离谱的家伙,建议你不管有没有动手都直接打道回府,要是和他正面碰上百分百会露馅。”
……她都弄完下山了,黄花菜都凉了。
那看来她刚刚碰见的就是会咒灵操术的特级,倒是没看见第二个那什么世家少爷,但那黑发少年的确很警惕。时季很快回消息过去,看来冥冥的情报有的时候也不太准。
她切换到导航界面,跟着走到了那家和果子屋。这家店营业到晚上六点半,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店门口还排了八九个人。
时季顺势排进队伍,一边埋头回冥冥消息。她胸前挂着相机,背着个双肩帆布包,看上去像是大学摄影社成员或是进行田野调查的学生。
冥冥:呵呵,只碰到咒灵操术那位算你好运。另一位少爷据说是不着调的性子,自己一个人半路拐去别的地方也不是没可能。
时季:难得,竟然有让你退避三舍的人,听你这语气我倒是真想见见这号人。你们咒术界是真神奇,最强竟然是十五六岁的。
冥冥:因为天赋和资质在这里大于一切哦。
时季:真冷酷啊。
“啊啊,他回头了,果然墨镜还是要高鼻梁戴啊。”
“我看到他眼睛了,好像是蓝色的诶好漂亮,好想要帅哥同款美瞳。”
时季身后两名女生正在窃窃私语,语气里的激动程度让时季感到诧异。她于是四处抬头看了下,这附近也没人啊,在说谁??咒灵??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排在她面前的只剩一位了。她下意识地往前看,才发现站在前面这位头发竟然是白的,但背影看着倒是肩宽腿长的年轻人,这人是coser直接上街了?后边的女生是在说前面这位吗?
“这些我全都要,还有那边的,唔每种口味来一份吧。”前面这人说道。
时季偏头看了看,发现这人说的全都要是橱窗里最后六个草莓大福,买这么多不怕高血糖吗?!可鲁贝洛斯你遇上竞争对手了。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给我留两个草莓大福吗?”时季赶忙问道。
前面的人回过头,墨镜微微下滑,露出一双苍蓝色的眼睛,让时季下意识想到被精细切割的宝石,不需要专门投射光线就能熠熠生辉。
一双很奇异的眼睛。
“诶?可是我真的很想吃啊。”面前的少年歪头说道。
……虽说买几个大福是个人自由,但不管怎么说吃四个也够够的了吧。
时季内心吐槽,面上仍维持着笑,商量道:“你看我从你手里加价买两个行么,我妹妹很想吃这家的大福。”
少年完全转过身,墨镜滑到眼下。时季身后响起小声的惊呼。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转到她垂挂胸前的相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得,眼睛弯起:“算了,那我要四个就好了。”
最后这少年手上挂了四个袋子悠哉悠哉离开,站在后面的时季嘴角微扯。
她很快提着装大福的袋子,跟着导航朝地铁口走去。 “你是去山里调研的么?那山里听说有不太好的传闻哦。”
时季转眼,竟是这走掉的甜食少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极其自然丝滑地就走到她旁边来,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时季扬眉反问,实际上她更想问的是“你谁??”
“啊,因为有很多人之前都像你一样带着相机背包到山里去,有人不小心摔断了腿,有人被猴子拽走包或者被野猪攻击了,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少年兴致勃勃朝她说道,仿佛时季对此很感兴趣。
奇异的蓝眼睛,自说自话的奇葩样子。突然之间,她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六眼”、“离谱”、“不着调”、“入学新生”,眼前这位虽然没穿咒术高专的制服,但是蓝眼睛、自来熟、看上去大概也是十五六岁,这不就是“冥冥”说的第二个人嘛,是跟咒灵操术那位互通有无了之后在这等着试探她么?
“最可怕的是有人在某个山洞里感觉到了可怕的东西哦,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那到底是什么。他是被活活吓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鼻子和眼睛里都在流血。”少年嘻嘻哈哈地说着在一般人听来堪称惊悚的故事。
时季突然停下步伐。少年也跟着停下,仍在喋喋不休:“听说那东西不出来的时候,可以通过使用摄像机拍照来吸引它哦,因为它最喜欢被受害者拍下来了。”
她盯着他镜框下一点玻璃珠子似的通透瞳孔,神色微冷,毫无波动。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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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僵持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甚至吸引了路人的侧目。
“你跟了我一路就为了讲一个莫名其妙的鬼故事?”
“哦吼,你完全不害怕呢。”少年笑得堪称肆意,“这故事是个铺垫,我想看看你的相机。”
“如果我拒绝呢。”
“那确实会有点难办,因为这里还有人没办法直接动手,不过就这样跟你耗着我也是完全可以的,反正明天是周六。”少年摊手,皱了皱眉,但谁都能看出他完全无所谓。
时季在他还没说完时就直接走进手边的一家餐馆内。
“欢迎光临。”热情的服务员立刻迎上来。
“二位。”时季回头,示意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是一块的。
“喂喂。”这次轮到身后这家伙不明所以了。
“我们要聊的是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坐下呢。”时季笑得极其温柔和善。
“那你请我吗,姐姐?”少年近乎挑衅道,他也很少遇见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嗯嗯。”时季不置可否。
两人于是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时季将相机放在桌上,又放下包。
“我去下洗手间。”
少年怀疑: “你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
“你觉得我能凭空从店里消失?”
“这谁知道呢。” 这白毛少年最终拿起相机跟着她站在了女厕所门口,成功收获了一位从里面出来的女士的狐疑且略带鄙夷的目光。
但这家伙完全是厚脸皮,丝毫没有窘迫,还摆出一副纯良面孔:“我在这里等我姐姐,帮她看东西。” 对面的女士瞬间理解了一般,嘴里一口一个“懂事的帅小伙。”
时季震惊了 ,这俩人的话咯噔得她有点不适……孩子,你真的无敌了,咒术最强原来内心也这么自洽。
算了,丢弃一个相机和一个帆布包也没什么,反正装有咒灵的瓶子在她衣服口袋里。那相机里虽然有显映咒灵的照片但也仅止于此,不会暴露她丝毫的信息。
时季在厕所隔间里看着手机上传来的讯息,冥冥:快点溜,那家伙上个月还自己单灭了一只特级咒灵,你跟他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
她在厕所隔板上以手画出常人难以理解的直线和曲线,这些线条弥散出紫色的女巫魔光,很快成为一扇波动的光门,她立即跨进去,消失于此。
六点三十,时季凭空出现在植物园木屋内。
小可和小樱两只脑袋凑在一处,打游戏打得火热。
“时季姐你回来啦。”小樱立刻扔下游戏机。
“啊真是的,这关又没过。”小可望着屏幕上的“game over” 抱怨道,看见时季手里的大福袋子立刻飞过来一头扎进去。
“你和小樱一人一个。”时季制止了此黄色飞行物试图侵吞两个的举动。
“时季姐,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没事,就是回来路上遇见一个猝不及防碰上一个难缠的奇葩。”虽然时季是笑着说的,但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3. 古怪照片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时季从女厕所划了一扇传送门直接把自己送回植物园后的确有些疲惫。
通常来说,她会尽量避免这种传送操作,因为在这个世界这会消耗她过多的精力与魔力。不过,她直觉在厕所门口等着的那小子是个不可小觑的家伙。那白发蓝眼的模样完全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人”吧,这种唯一之人还是没有必要发生正面冲突。
何况,强硬动手向来不是时季的风格,这意味着暴露自身与对方缠斗。尽管她时常唾弃自己血脉中那混杂着的见不得人的晦暗污秽因子,也时常自嘲阿卡姆镇女巫的阴险手段,但不得不说她讥讽的正是她一直奉行并接受的——永远隐在暗处、伺机而动、旁人察觉的永远只是她的幻影抑或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
不过她还是得赶在七点之前把小樱和小可送回他们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是同频的,因此在时间上保持一致。
而小樱的哥哥会在七点到家。那同样是个谨慎的家伙,虽然表面看上去是个普通的高冷高中生,但却同小樱一样有着极强的魔力和灵性,感官和直觉更是灵敏到时季需要戒备的程度,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发现自己的妹妹时不时被某可疑女子拐去异世界守园子了。
在植物园的地下一层里有一道长廊,那两侧材质各异、花纹繁复的大门便是来回其他世界的传送媒介。时季打开一扇樱桃木门,同小樱和小可道别,小可嚷嚷着说自己随时有空,可以每天都过来给她看园子。
“……我知道,你只是想每天都来玩我的最新款游戏机,可鲁贝洛斯。”时季无情戳穿了对方。
———————————
时季送完人后打了个哈欠,不过她还得去植物园的地下二层,那里的一整层都是培植温房,种满了她近期从外面新收回来的咒灵,她将今天新收的压缩咒灵也埋进土中。
种植,更准确来说是将东西植物化是她的天赋,也是魔力的灵活运用。
在另一个世界里,当她还是阿卡姆镇的女巫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秘密种植来牟取暴利,譬如种下异化的蟾蜍、污损的蝴蝶、琥珀等物来收获了一些更为奇异的植物。这些奇异植物吸引了不少富商名流的注意,愿意出高价将它们作为瑰丽猎奇之物纳入自己的收藏。一些整天就知道嘴里念叨邪神、没事献祭几个可怜居民的小型异教组织甚至也被吸引了。
这些人神出鬼没,脑回路异于常人,他们认为这种奇迹般的异变是因为邪神的化身曾在此投注下随意的视线。如果将这些植物用于仪式便能够增大召唤邪神的成功率,如果将它们作为食物吞下,便能够在梦中和邪神沟通。
实际上这些东西对这种事情毫无用处,甚至只会起到反效果,不过赚黑心人的钱时季可是毫无负担。有几家教派曾因为强行把植物投入火中而遭到植物的暴力鞭打,进而导致数人瘫痪,还有人因为擅自吞下蟾蜍果实而导致全身发生异变最终死亡。
这些教派也因此都不同程度地遭受了打击,消沉不少,有个十人组织甚至就此灭亡了。
……人作死真的会死,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正义除害了。
她会把这些人作为例子去劝她的女巫后辈们千万不要当异教徒,不然脑子真的会坏掉,不可逆的那种。
总之,种东西这种事她很熟练,不过种植咒灵要更麻烦些。
回收的咒灵都需要先种在这一层培植温房中进行完全的转化,从种子逐渐成长为枝叶初生的新苗,之后她才会将这些植物分批移入植物园中继续成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植物化的过程并不稳定,咒灵本身蕴含的负面能量会不断扰乱转化,经过特殊改造的培植土则能够起到抑制和引导的作用,直到植物长出枝叶,才算是彻底稳定的咒灵植物。
咒灵自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植物化后的咒灵同样依赖于人类。时季发现人类的声息、情绪的流溢是这些咒灵植物生长的绝佳催化剂。一株咒灵植物如果每天周围都有人走动观赏,其生长速度大概比在地下一层的植物要快上五倍,这意味着更快地开花结果,时季将更快地摘取花瓣或果实中蕴含的能量结晶。
那结晶是咒灵植物在生长过程中将咒力不断转化、浓缩、萃取的结果,是这世界上最为纯粹的能量。在时季看来,植物化的过程亦是一种将负面能量逐渐中和的过程,那结晶即是中性的、原初的生命力,愈纯粹便愈能作为修补、弥合、净化的材料。
这正是她所需要的用来稀释、剥离自身形如附骨之蛆的诅咒血脉的良药,她正是为此才来到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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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消失殆尽。植物园内美丽梦幻的植物隐没在黑暗中,若是白日里那些游客在场,恐怕会不由自主地哆嗦,因为在失去光线的园区内,这些植物如同匍匐着的沉睡野兽般巨大、叵测。
七点,园中布设于各处的灯亮起。静默中响起一声尖锐鸣叫,之后便是一阵暴雨般的树叶摩擦声以及乌鸦振翅而飞的声音————这些植物在夜晚恢复了原本的面目。
刚刚那声鸣叫并非来自于乌鸦,而是一种叶子团簇在一起形似展翅之鸟的咒灵植物。在清醒状态下,它如果受到强力的挤压便会通过发出暴鸣来驱散压力施予物。在成为植物之前,这的确是一只鸟形咒灵,但时季没想到植物化以后竟然激发了它发出噪音的特质。
是的,这些咒灵在植物化后其形状、性质都会和它咒灵时期的特征有密切联系,甚至出现一切此前未有的特质。白天时这些植物由于镌刻于砖石地面上的符咒而被伪装成唯美梦幻而宁静的样子。
七点之后,咒语失效。这些植物肆意延展扭曲,奇形怪状、青黑红紫斑斓,有喷热气的、滴下粘稠液体的、花朵闪出不同光的、试图引诱乌鸦企图一口吞食的。
同白日优美的植物园相比,夜晚的植物园可以说是群魔乱舞。
但时季已经习惯,她甚至能听出刚刚那声植物的鸣叫比以往更为洪亮,因为那一片区域的树丛已经进入了成熟期,枝叶间垂坠的果实即将坠落,滚落出其中如同泪滴一般透明纯净的结晶。
啊,看来过几天她要在官网上发布闭园的公告、在门口挂起暂停开放的牌子,然后花几天时间将果实全部采摘,并换上新一批的植物。时季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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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东京咒术高专内,晚上八点的教学楼内仍旧有一间教室的灯亮着。
高专内的一年级教师夜蛾正道刚开完会从走廊经过,看见教师里三个人凑在一处不知道在搞什么,皱着眉一把拉开门:“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平时不是溜得比苍蝇还快。”
“把我们比作苍蝇,好过分诶老师。”手里拿着摄像机的五条悟嘟囔着回过头,赫然是下午时季在街上遇见的少年。
而在他一旁的则是时季在山里遇见的黑发狐狸眼少年夏油杰。
夏油杰打起圆场:“啊,我们在讨论今后要不要用像机来记录训练,虽然相机拍不到咒术之类的,但还是可以用来复盘体术和思维训练之类的,是吧,硝子。”
“嗯嗯。”坐在两人对面名叫家入硝子的女生随口应道。
夜蛾正道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俩自认为没谁比他们厉害的小子竟然也有想要刻苦练习的时候,尤其是五条悟这个家伙,难道是今天任务失败的缘故么。
任务内容是去苜蓿山袯除神出鬼没的一级咒灵,本来计划是在周末,但由于接下任务的夏油杰想速战速决而不是拖到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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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于是决定今天下午就去看看。五条悟因为夏油杰不在,没有跟他对练的人于是索性就跟着过去了,美其名曰旁观学习。
夜蛾正道以为这任务杰一个人去完成没什么太大问题,再加上悟那估计十分钟之内就能搞定。但没想到夏油杰报告说那咒灵的气息在下午五点左右消失了,他搜索了整片山区都没有发现它的下落,这一信息也同时被辅助监督和人走到半路突然拐去买甜点的五条悟验证。
这种咒灵突然消失的事以前也有发生过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任何线索、规律,消失的咒灵也并未再次出现,没有任何损失和伤害。咒术界有些人认为这是咒灵的自毁现象,无声无息地自我陨灭,甚至为此专门成立了一项课题研究。夜蛾正道只觉得这帮人又忽悠到了资金。
“你们讨论完了还是早点回去,今天的任务也别放在心上,那片区域最近还是会被密切关注一段时间。”夜蛾正道又忍不住安慰了下自己家学生。
三个人点头如捣蒜,门重新被拉上。
等夜蛾正道走远之后,五条悟又重新查看起相机相册,前面几张是今天山里的,是那咒灵站在溪涧旁、吊在树间和在山洞深处的照片,之后便是一堆植物照片:“那家伙说自己是去观鸟的完全是在鬼扯吧,一张鸟的照片都没有。”
他在那家餐馆的女厕所门口等待,一开始还能以笑脸和出来的人对视,结果他身边就被围了一群人,有问他多大,家住在哪的,在不在附近上学的,有问他是不是混血的,还有人要给他塞名片问他考不考虑加入娱乐事务所出道。
“我在等我姐姐,能帮我问问她是拉肚子还是怎么了么?”少年长睫微垂拜托了一位刚出来的女士。
“诶,帅哥,厕所里没人了呀,门都是敞着的,你姐姐会不会先出来走了。”
很好,十五分钟后,五条悟确定这人真的凭空消失了。他揉乱自己前额的发丝,漂亮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不耐烦和气恼。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但她还真就坑了自己一把。
少年以自己有急事为由,拿起那人落下的相机和包,迅速绕开阻挡他的人往外走去,最终和夏油杰汇合。
“她消失了。”对上夏油杰询问的眼神,五条悟同样有些咬牙切齿地笑着说。
俩人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愚弄,虽然还并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何目的,对那咒灵做了什么,但都想要亲自揪出她,因此默契地隐瞒了在山中偶遇这人的事,并决心今晚在教室里迅速调查一遍相机和包。
包里只有一瓶瓶装水、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笔记本上只潦草画了一张苜蓿山上山路径图,在一些地点上打了叉。相机内则除了前几张之后都是植物的照片,那些植物长得倒是挺水灵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怪不得这人就这么把东西轻易丢下了。
五条悟查看的动作逐渐暴躁,切换照片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人到底拍了多少张植物??在切换了大概几百张图片之后,一张不太一样的照片一闪而过。
他迅速停下切回,这张照片里是……一袋子土?这土比一般的土颜色要淡,泛出灰色,其中还有白色颗粒,袋子上有字,但一部分被遮挡,隐隐约约能看出是“……水有机花肥”。
“这人是什么种植疯狂爱好者么??”五条悟一头仰倒在背后的桌山。
夏油杰拿起相机又继续往后翻,发现后面几张是更多的花肥照片,一排排花肥袋子摆在地上,跟花肥批发厂似的,同时那袋子上的字也全漏出来了——“清水有机花肥”。
“这家伙有够无聊的,用相机拍这么多张肥料图。”五条悟又凑过来。
“诶,怎么感觉我好像见过这个牌子的花肥。”一旁的硝子突然出声,“应该就是在东京的花卉市场里。”
4. 清水花肥店
东京最大的花卉交易市场内,少年三人刚转悠到一半,便发现有两三家铺子内的地上堆积着有“清水”字样的化肥袋,并且他们发现这些店里的植物都生长得格外茂盛鲜艳,因此也不断有人光顾。
“硝子你真是立大功了。”夏油杰朝硝子竖起拇指。
"啊,因为之前经常陪老妈来这里买花,这几家的生意都不错。”硝子摆手,“说好了,之后一个礼拜你们都得请我吃饭哦。”
“那是自然了,老子说话算话。”五条悟豪爽道,当即大步走进一家人看上去稍微少点的铺子。
“是啊,我们家常用清水家的花肥。”花铺老板见他们是来问花肥的,不明所以道,狐疑地看了看这三人,尤其是左边这个带着墨镜、晃来晃去的白毛少年。
不过在这个白毛少年刷卡买下左边一排兰花之后,老板立刻喜笑颜开,搓着双手问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需求。
夏油杰将这变脸奇观收入眼底,狐狸眼愈发弯起:“能告诉我们清水家具体在哪吗?我们很喜欢你家的植物,长得都很好,所以有留意你们家用的是什么肥料,想买回去用在院子里。”
“可以是可以,不过她家肥料是特殊工艺,产量并不大,加上很多人买,这段时间不一定有货哦,要我先打电话帮你们问问吗?”老板殷勤地掏出手机。
“啊没事。“五条悟一把按下他要拨打电话的手臂,露出一口白牙,”告诉我们电话和地址就行了,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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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两点,时季被自己的手机震动声吵醒。
“你好,请问是清水花肥店的老板吗?我想要购买一批肥料,发现这边大门是关的,看上面有贴先电话联系的告示。”电话那头是一位听上去很年轻的女生的声音。
“哦因为上一批货差不多卖完了,再加上最近我有些忙,所以店没有一直开着。店里还剩一点存货,大概……半个月之后会有一批新到的花肥。”时季揉了揉眼睛,仍未从睡眠状态脱出。
明天晚上,她计划和两仪式一道收割园内一块成熟区域的果实。那些蕴含着结晶的果实被采摘之后,咒灵植物便会迅速失去活力、枯萎,但实际上这些植物中仍旧有少许纯粹能量的残余,这将会变成绝佳的种植养料。她会将这些咒灵植物的残骸全部粉碎混入新的土壤之中静置一段时间,再加上她力量的调和,最终变为普通植物的上等肥料。
此商机让时季专门开了一家私人肥料店,就跟植物园隔了两个街道,专门用于售卖这些花肥。货品绝佳加上价格并不算昂贵,这家清水肥料店的生意很不错,甚至积累了些忠实买主。
一开始时季给自己的容貌做了改造,在店里亲力亲为了一阵,等生意稳定之后她便在店里装上了监控,采取几乎无人自助的模式进行进店看货、电话预定、安排上门送货。她只雇佣了几个高中生下课放学之后在这里打打零工,做些打扫、铺货、关门上锁工作。这些高中生也是植物园的参观者,是经过筛选之后相对可靠的人。
至于为什么叫清水肥料店,纯粹是因为时季当天随手翻开的一本杂志里有这个姓氏,所以就拿来用了。嗯,她就是这么一个在不少事情上都很随机的人。
“那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可以营业吗?我是经人介绍来的,听说你们家的花肥质量很好,所以想先买几袋。”女声又问,听起来有几分急切。
“这我需要确认一下平时看店的人有没有空。”
“好的,“电话那头,女声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所以,你平时不来店里吗?”
“嗯对,我不太常来,如果肥料或者购买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店员反馈,如果无法解决的我会处理。”时季随即回应道,这人似乎很在意她不亲自来店里,有些奇怪呢。
“好的,那麻烦你确认了。” 打电话的女生正是家入硝子,刚刚挂断的这通电话被调成了外放模式。
夏油杰确定道:“从声音来看,的确就是她。”
“我越来越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了,杰。”五条悟兴奋地眼神放光,“虽然她不在,但还是先去那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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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菊池,你今天有空吗?”时季起床洗漱后又拨通了另一通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在清水花肥店打工,就读于附近的琦玉女子中学的高一女生菊池茜。
大概半年前她和她的朋友都被时季发了入园邀请,自此成为瓦松之檐植物园的忠实粉丝。
菊池是个爱幻想,爱看漫画尤其是BL的女高中生,经常在植物园北区流连忘返。北区的植物形态都长得有些,呃,拟人,再加上它们中的许多即便被符咒压制但仍旧会流溢出些许调动人情绪或是致幻的气息,所以疑似让菊池陷入了更深的幻想。时季之前在园子里秘密巡视的时候,经常听到她喃喃自语一些似乎是漫画里经典bl cp场景的话。
……虽然时季对BL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但是这个女人和她的朋友确实都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更深入的观察之后她发现这孩子还是挺好的,心思纯粹,跟她朋友契而不舍地试图摸园子里的乌鸦,最后还真让她们混熟了几只。时季本身就有意接触几位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希望之后能帮她办事,再加上日本高中生就能够打零工了,所以顺理成章地雇佣了菊池以及她的两个朋友鹭宫诗织、田中望。
“有啊,时季姐。”菊池茜的嗓音微微沙哑,有种刚哭过的感觉。
“……你刚在看漫画?”时季语塞了一下,有些后悔打给她,因为这家伙看漫画上头的时候喜欢见人就安利,不太会看眼色,早知道打给“机器人”鹭宫了,虽然对方现在很可能在沉浸式鼓捣她的菌类宠物。
“嗯,刚看完一段绝美的爱情故事,我太痛了……”
“你先别痛,我想请你临时帮我去开下店门,有偿的。”时季冷酷迅捷地打断了她的施法。
菊池答应地很爽快,一来时季很大方,二来以她的说法是出门转换一下被绝美be创到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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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内,下午这个时候日光正盛,今天也仍旧是参观数量等于预约数量的一天,一百名游客正在园内尽情欣赏。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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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管理员同样来自另一个同频的世界,身份是那个世界里某个退魔家族的次女,也是此家族未来的家主两仪式,在这个咒术世界里大致相当于咒术御三家中的未来继承人。她愿意来到这里帮时季看园子纯粹是因为她想要偶尔转换一下自己的视野。
她有一双被称为“直死之魔眼”的眼睛,即能够看到万事万物的死线和死点,据说那是一种裂纹般的深色线条。而当她进入了这个存在咒术的世界之后,这双眼睛的能力出现了偏差,原先的看见“死亡”变为了无视任何术法的掩饰进而看见“弱点”和万事万物体内某种类似于本质一般的光晕。
譬如被时季邀请到这个世界之后,两仪式再次看向时季时,便看见了缠绕于她体内的几乎覆盖于全身的一种污浊光线,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冰块脸也显露出惊异,眼前这个看似正常的女人竟然内里是这样的怪物,不,甚至不能说是内里,表面也有一些被异化了,只是被她进行了掩盖与压制。
而被察觉到的时季只是笑着说:“看到了吗,我的诅咒?”语气之轻松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不过,对于自身异变如此坦然的人却经常无法克服早起,这在两仪式看来非常费解。
下午刚起来的女人给自己施加了隐蔽咒,慢悠悠地穿过游客走到两仪式身边:“哟,式,要不要去小屋喝杯下午茶,虽然对我来说是早饭。”
因为成功种下一只一级咒灵,所以睡够的时季走在生机盎然又明媚的植物园里的时候心情非常好,几乎完全忘了昨天自己遭遇的那俩黑白双煞,以及自己就此丢下的相机和包。
木屋内,时季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味哈根达斯直接扔给端坐在沙发上的两仪式,每次时季都会惊叹原来这家伙这么爱草莓味冰淇淋,又给她端上一杯热茶。
“今天有些植物格外活跃,所以我按照你说的加强了符纹的效力。”两仪式舀了一勺,仍旧是没什么情感的语调,“有些植物的姿势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昨天晚上成熟区的植物格外兴奋,可能对其他区域产生了影响,今晚可以再确认一下。“时季正说话间,手机便震动起来。
“时季姐,花肥成功卖出!”打来的是菊池茜。
“好的,对了来买花肥的是什么人?我在电话里听她的声音似乎很小。”时季又想起之前和那人对话时心中产生的一丝古怪。
“是,跟我是同龄人吧,是个短发女生,还问了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来店里,她好像对花肥生产经营很感兴趣。"
"啊,这样……现在的高中生真是兴趣广泛啊。“时季扬眉,心里直呼真的假的,这个年龄段的真的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么?
"嗯嗯,哦对刚刚我过马路的时候又看到她了,还看到了两个帅哥,好像是跟那个短发女生一块的。嘿嘿,突然又有灵感了,我决定今晚就进行一下同人漫画创作。"菊池茜的语气完全没有了一个小时前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亢奋。
“嗯?那就是同龄的男生么?”时季又突然涌起一种不妙之感,瞬间警觉起来,“长什么样子?”
“啊是高个子,都挺时髦的,一个黑发丸子头,一个染了一头白发还带墨镜。“
5. 异物入侵
“诶诶,怎么了时季姐,你认识这两人吗?”菊池茜听见了电话那头时季沉重的叹气声。
“也不算太认识,不过有所耳闻,那两个人不太好惹。”时季扶额,手里的咖啡杯搁在桌上发出很大一声闷响。
“啊,我懂了,你是说他们是那种不良少年?”菊池茜想到了那个白发少年确实跟他的同伴说了好几个“老子”,整张脸的表情极其丰富,似乎完全不顾虑自己的颜值,于是她有了这样的顿悟。
“具体的我也不太好说,反正他们打架很厉害。”时季肯定道。
“原来是校霸!”
“嗯嗯,你千万别和他们扯上,也不要跟他们说花肥店还有我的事哦。”
“明白,时季姐你是被这两个不良骚扰了吗?”菊池茜担心道。
“算是有些不太愉快的交集。最近花肥店会关闭一段时间。不过欢迎你们到时间了来我的植物园。”
“好,我一定到时间就跟鹭宫、田中她们冲过去!”
时季挂断电话,对面向来无波动两仪式发出一声轻笑,显然对时季这难得的苦恼样子感到好奇。
“看来我被不良缠上你很高兴。”时季无奈道,顺便简单说了下昨天发生的事。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你展露出了他们没见过也想不明白的方面,况且这种事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两仪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但他们是怎么能找到花肥店的?”时季很困惑。
难道是因为丢下的相机和包么?时季回想了一下,包里没什么东西,是相机么?那里面拍了很多被伪装成正常状态的植物照片,被用来随机投放在植物园的官网上,没有受到邀请的人是无法找到并登陆那个网址的。但能找到花肥店,肯定是他们获得了更直接的线索。
时季想起来地下一层里专门堆放花肥袋子的地方,难道是照片里有这些袋子么?但她不可能拿相机拍下这种东西。
等等,电光石火之间,时季想到了之前克鲁贝洛斯把别人送给小樱爸爸的酒心巧克力全偷吃了然后醉醺醺穿过门跑到这里来的事情,虽然他晕乎乎拿了时季的相机在地下一层乱晃了不到五分钟就被时季逮住了,被逮住的区域就是堆放花肥的地方。
那个相机也因为它当时把一部分魔力倾注其中导致里面照片的顺序被打乱了,但因为照片本身没有损坏,时季检查了一些之后就没再管。
只可能是这件事了,没想到她的一时大意竟然以如此的回旋镖方式射中了她。不过问题不大,这俩人只知道肥料店没什么关系,还是照样找不到她。
这件事先不管了,因为她眼下有正事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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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季在植物园当天营业结束后在门口挂上闭园休整五天的告示,并在官网进行了同步更新。
她准备在闭园第二天采摘果实,第三天筛选需要的结晶,还有两天她要用来净化自己的血。
第一天夜晚,时季巡视到两仪式之前说过的植物姿态发生变化的区域。
这块区域的植物都是较为沉静的特质,即便是在苏醒状态也不会有很大动静。眼下,这一块的植物叶片都在无风自动,变得更为茂密,有些本来垂下的叶片开始往上长,枝叶间甚至长出了青涩的花苞。
“能看出来它们的内里变得更活跃了,所以长得更快。”两仪式的瞳孔变为虹色,看了几秒后说道。
“气味也变得浓郁了些。”时季凑近一处嗅闻,也许是昨晚那株鸟形植物的尖锐声响影响了它们,因为这里离成熟区域很近。她又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符咒和乌鸦的反应,都很正常。
之后,她和两仪式来到成熟区域,在此之前她给自己和两仪式都施展了隔音咒,在这震耳欲聋的动静之下检查完了这些植物的状况,给那些即将完全成熟的打上标记,为的是两天后不会误摘没有生长到最佳状态的果实。
第二天早上,时季蹲在这片以往安分守己的植物中。一个晚上之后,它们长出了更多的叶子,枝干更高,花苞变得更大并泛出艳丽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不需要凑近便可闻见的气味。
而到了下午时分,这种疯长的趋势还在继续,以至于时季不得不在土壤中注入抑制的魔力。
与此同时,清水肥料店门口,五条悟望向被紧紧拉上的铝合金推拉门,朝站在一旁的夏油杰道:“看来最近这店是不会再开了。”
夏油杰无奈抱臂:“没准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了,那就按照计划把这条街上所有店铺都打听一遍吧。”
于是,这条街上的店员和老板在今天有了一段共同记忆——两个长得不错但奇奇怪怪的少年,一个走路插兜,一个走路晃晃悠悠,每走进一家店都在问清水肥料店店长,是否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长相清丽的年轻女子,是否知道她的行踪住处之类的。
不过,他们得到的回答都令人惊讶的非常模糊——所有人在回忆起这位清水老板时竟都出现了卡壳,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对方具体长什么样,只能确定是个年轻女子,更不要说行踪之类的了。还有,唯一比较清晰的印象是这位老板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哈?你就从来没注意过旁边这家店里的人吗?在我看来还挺怪的,竟然是自助式店铺,并且只雇佣了高中生在放学之后打理。”在清水花肥店旁边的零售店里,五条悟实在忍不住了,扯下墨镜说道。
长得高大的白毛蓝眼少年身子前倾,胳膊撑在了柜台上,让站在柜台后的二十岁文弱男店员感到些许压迫。
不过这压迫成为了一种轻微刺激,让店员想起了些细节。
“我,我曾经有听到那店长说下午要从店里走回去睡觉,那应该是住这附近吧。除此之外真的不太了解。”
“不错嘛,老兄,这个回忆很有用。”白发少年笑着拍了拍店员肩膀,临走时从店里买了一大堆零食。
两人走出来,又问了几家店铺,回答都大差不差。
“看来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杰。这里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估计还没有我们两个多。”五条悟冷笑一声,停在十字路口,俯身靠在了栏杆上。
“不过至少知道了她就在这附近,也算有收获。”夏油杰一手抚摸下巴,嘴角勾笑,“能让咒灵和自己凭空消失,开了花肥店但周围人却很难想起她的样子。越来越有趣了,我很难想象一种咒术就能达成以上所有效果。”
“没准她使用了一些特殊方法或是咒具。”五条悟摊手。
正巧明天五条的任务就在这附近,是袯除一处废弃楼中引发闹鬼事件的咒灵,所以他决定在速战速决后继续去那转转,扩大搜索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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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是进行收割的夜晚。
时季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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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区域布设下结界,并在其中释放了能让这些因成熟而亢奋的植物陷入昏迷的魔法烟雾。五分钟后,她和手执短刃的两仪式走入其中。
出身自退魔家族的两仪式从小经受过严苛的训练,体术和长短刀的使用都很强悍。时季曾亲眼见过两仪式如何将那柄短刃使得出神入化,当时她脑海里便蹦出了“这刀法实在是太适合斩切那些难以摘下的果实了”。
这一片咒灵植物是强势活跃而多变的特质,果蒂要么坚硬地堪比磐石,要么就是在察觉到果实会被采摘后爆发出极强的攻击性,喷射种种危害液体,譬如强硫酸、急冻液等等。而时季施展一次昏迷术,奏效时间基本上最多只能维持十分钟。时季作为一个体术很一般的手工采摘者,得一边摘一边计时施法,实在太过麻烦低效。
完全不如两仪式睁开魔眼往果蒂的“弱点”处一砍来得方便。
“咻咻咻”的声音不断响起,两仪式动作快出残影,五六分钟之内,这些果实全部干净利落地脱离,漂浮于半空,再由时季指引着全部漂到她面前,聚集在一处。
这些形状质地各异的果实内里,都蕴含着咒力凝萃过后所形成的结晶。
嗯?时季眼神一凛,因为她看见其中漂浮着的一枚在被摘下后开始微微鼓动,淡红色的柔软表皮让它更像一颗濒死的怪异心脏,并且那鼓动的频率正越来越强,仿佛其中有什么东西正亟待破膜而出。
四下散步的乌鸦纷纷展翅退避,两仪式同样作出了防御性姿态。
但下一秒,有别的东西转移了时季的注意。
似乎有什么极其幽微的存在从玻璃外漂进了植物园里,进入了那块前几天因为疯长趋势而被时季压抑的植物区域。如果不是因为时季正好站在距离很近的地方,那她将无法察觉分毫。这个认知让她心中警铃大作,是什么?未知的敌人?
在瞬息都太过漫长的时间内,那片静默压抑的区域中植物突破限制、极速生长,花苞自毁一般爆裂,裹挟着浓郁到近乎糜烂气息的粉末自其中冲荡而出。与此同时,那颗突然开始鼓动的果实中的某种存在也在同一刻朝着时季挣脱束缚。
两仪式的身体变得僵硬,片刻后半跪在地上。
时季也无可避免地吸入了半口粉末,但仍旧能抬手释放出女巫魔光,将那快要刺中她瞳孔的东西截入掌心。那东西似乎对她的力量具有某种免疫,以至于她不得不加大强度才将它碾碎。血液顺着胳膊流淌而下,摊开掌心是一颗粉碎的怪异种子,在完整的时刻它似乎有像是动物一般的尖锐口器。
时季飞快将这种子收入随身携带的瓶中,同时飞快驱动了地上符咒,将保护抑制的功率开到最大。那幽灵般飘入的东西在这一层结界中显出了模糊的身影,是一个苍白的、如同人形树木般的存在。这个不速之客是咒灵?为什么有植物的气息?时季伸出手,试图以魔力捏住它。
但那存在竟然挣脱开了,一个闪身便逃至玻璃外的半空中,但它身上现在沾了她的魔力,行动会暂时变得迟缓,应该逃不远。
“快去追,我没事。”两仪式恢复了部分身体知觉,闭着眼坐在地上。
时季同样从玻璃墙中穿过,追寻着她自己的魔力在夜空中踏行。
与此同时,刚刚调查完一条街,眼下正在附近咖啡店内享用甜品的白发少年突然放下了勺子,闪到大街上抬头望天,他感觉到夜空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附近有咒灵在逃窜!
6. 交易
时季对自身施展了隐蔽咒,在夜空中追逐着那东西。
它竟能察觉到植物园的存在、穿过让咒灵们难以忍受的瓦松、绕过乌鸦的监视进入植物园内,并且使得植物疯长,成熟稳定的果实突然爆裂,实在不可思议。
而且它的气息,比起咒灵,给时季的感觉更像是……植物成精了,那苍白的外表如同干枯皲裂的树干,是和植物有关的特殊咒灵么,所以才会发现植物园?
时季脑子飞转的同时紧紧跟随着,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在夜晚的楼宇间窜来窜去,灵活度简直像一只巨型的大白耗子。
突然之间,它一跃而起,落在了一户营业结束的小型商店的屋檐上。
嗯?是放弃到处乱跑要和她正面硬刚了么?时季同样落在了屋顶上。
但下一秒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那东西对面闪出一人,月光下的白发耀眼如银。
时季:……真真是冤家路窄。
少年抬手,念出“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四周便如同落下一层厚重的帷幕一般,变得更为晦暗。
苍白的、有着树木特征但是人形的咒灵僵立在中央。
“喂,你后边有什么在追吗?被我拦住还有心思四处乱看啊。”少年拖着音调问,顺着它往后看的动作同样往那里看去,那里空无一物,但他的六眼却觉察到一些奇怪而轻微的气流波动,那里正是时季站着的地方。
话音未落,苍白的树人咒灵便一下次冲跃到高空试图逃遁。
时季仰头看去,但少年比它更快,似乎还双手插兜地踏落在了咒灵的头顶上,侮辱性极强。
然后,那咒灵就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极速向下坠落。
……这人绝对不能硬刚。时季再次确认了这一认知。
至于为什么不趁现在逃走,是因为她发现刚刚吸入的未知花粉、还有那手掌上的伤口开始发挥效力了,似乎有抑制她魔力输出的效果,这导致她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调动足够的魔力即刻逃走。
就在时季以为这咒灵会砸穿屋顶,深深摧毁脚下这家没惹任何人的无辜商店时,少年重新落在了屋顶上,抬手之间便形成一团蓝光,里面像漩涡一般流动着,简直是一个强力无比的小型黑洞。
时季在察觉到吸引力所带来的气流波动后迅速避开,而那咒灵则在快要撞上屋顶时被猛地吸向小型黑洞,在快要和这绞肉机一样的漩涡亲密接触时,又硬生生停下了。
“诶这紫光是什么?”五条悟望向奋力挣扎的树人咒灵好奇问道。它的右肩上有一缕发光的紫色烟雾,那是时季留在它身上的女巫魔光。
咒灵却抽搐般抖动了几下,完全放弃了挣扎。这种感觉很怪异,让时季想到了强制关机的机器人。下一秒,那咒灵如同被另一片虚空吸走一样消失了,只剩下缠绕着女巫魔光的流着暗紫色血液的右肩肉块留在了屋檐之上。
————————————
五条悟收回手,有一只咒灵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十几年人生中的头一回,真是不可思议。
白发少年撤下了「帐」,月辉重新洒落在屋脊上以及那片被遗留的肉块。而时季的隐蔽咒已经完全失效,索性直接坐在了背光的屋檐另一侧。
她身边很快多了一个人。少年蹲在她身旁,那块缠着紫雾的肉也悬在他们面前,“又见面了。你能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很不幸,我不能,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我也一头雾水。”时季坦诚地摇头。
“上次的咒灵也是这么消失的么?”
“不一样,上次的是永久消失了,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危害。”时季选择说出部分实话。
“这么说上次是你袯除的?”
“是吧。”时季点头,最终的结果和袯除也没什么区别。
“那为什么要跑?”
“因为不想被可疑人士缠住。”
五条悟似乎觉得自己被说成“可疑人士”非常有趣,大笑了几声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追这个树人?”
“因为它破坏了我的院子,还袭击了我。”时季扬起血迹干涸的右手作为证据。“如你所见,它大概是跟植物有关的咒灵,很喜欢我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那我能去你家看看吗?”少年歪头问道,月光折射进他的瞳孔,显出一抹极其纯粹的蓝色。
“当然不能,我们很熟吗?”时季一口回绝,没有被这假象蛊惑。
“你上次就那么把我留在那里,差点让我这个高中生吃了霸王餐诶,作为道歉让我去你家看看不行吗?”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一秒钟后,他确认了面前的人丝毫不吃这一套。
“还是你是戏耍那些废物老家伙们的诅咒师?所以家里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少年一手托住下巴,作出认真思考状,视线却一直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想要找到表面之下的破绽。
废物老家伙,是说咒术界的高层和世家么?咒术世家的少爷竟然有这种想法。“你好像对于咒术界很不满?“
“喂喂,总是用反问回答我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少年终于有些不满。
“如果不满的话,那就亲自去调查如何呢?” 时季的视线转向面前的肉块,“反正这咒灵的残片在你手里。”
“你和那个黑丸子头似乎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那么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们把那咒灵完全袯除,我就告诉你们那天发生的事情。总之是完全是对咒术界和人类社会无害的事。”
夜风骤起,女人的脸隐没在月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脸上的笑容静谧纯粹,没有丝毫的欲盖弥彰,因此格外气定神闲。
“魔女的笑容”,少年的脑海里却划过这样的想法,很显然,这个女人的身上有很多未解之处,那股子神秘气息实在是太过浓重。
最终,少年答应下来,悠哉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时季,嘴角弯起:“哎呀,我这么强就善后好了,你先离开吧。”
他似乎认为这样子,时季百分百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谁知时季直接从屋顶垂直坠入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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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内。
”吼~“五条悟瞪大了双眼,看向完好无损的屋顶。上次也是用这招离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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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姆镇女巫的拿手绝活便是能够直接从物质中无障碍穿过。时季用积蓄的魔力掉进商店里,在墙壁间穿行,最终走回了植物园。
那不慎吸入半口的花粉在她体内进一步发挥了效用,右手掌心的疼痛如同游丝一般渗入她的内里。这些感觉似乎都在试图挑动她一直压抑掩饰的部分。
她的眼前闪过另一个世界的种种幻景。阿卡姆镇阴郁的天空,鬼魅般出现在巷子中的非人之物,荒芜的印斯茅斯镇,阴冷空寂的教堂内一闪而过的身穿长袍、头戴邪恶冕饰的蹒跚人影。那人影在阴翳下转过头,露出一张灰绿色面孔,比起人更像是深海中才会出现的诡异鱼类。
那张阴冷湿绿的肿胀鱼脸上,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她,布满尖牙的嘴朝她发出如影随形的低语,“快回来,这是你无法逃脱的、既定的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挣扎,拉莱耶才是你永恒的归宿。”
时季倒在地上,看见手臂泛出斑驳的绿斑,变得冰冷滑腻起来。
不,如果成为那种存在的话,连死亡都将不值一提。时季眼中泛出无比憎恶的光,掌心的光束将那张丑恶鱼脸打得粉碎。
随后她感到有人在不断晃她,眼睛猛然睁开,便看见蓝色和服少女难得显露出一丝忧虑焦灼的脸以及扬起的手。
“你终于醒了。”两仪式放下手。
“你不会是想要扇我吧?”时季警觉地从地上坐起来。
“必要的时候,刚刚你的力量差点把旁边这棵打折。”
顺着两仪式的视线,她看见旁边这株咒灵植物皱缩在一起,如果是人的话应该是瑟瑟发抖的状态。而两仪式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短刃,上面还有残余时季的魔力,显然她刚刚以刀刃消解了时季昏迷时射出的攻击。
“咳。”时季略微尴尬地迅速转移话题,“那些果实还有那块疯长区怎么样了?”
“疯长区的植物全都迅速枯萎了。由于其中一颗果实自爆时波及到了附近的两颗,所以那两颗果实内的结晶受到了部分污损。”
她重新望向自己的手臂,那里虽然没有到起绿斑的程度,但却泛起了冷绿,且隐隐有黏腻的质感。她的心绪在刚刚受到了很大的波动,导致了被抑制的深潜者血脉的泛涌崛起。
是想削弱阻挠她自我净化的进度么?时季眯眼,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人知道她的目的和身份才是,还是说他们从另一个世界追过来了?但据她所知,印斯茅斯的大衮密教并不具备这样的知识和能力,今晚这场莫名入侵的策划者另有其人。
但这种程度的袭击可不能阻止她,她早已有所觉悟。
不过,今天和那咒术最强预备役定下的交易还算划算。那家伙最近应该会一直在这附近停留徘徊,时季也看得出来,这位白发少年对于找到她的居处还没有死心。这大概能使今晚的幕后黑手消停一阵。
7. 植物标本与拍卖
闭馆五天后,植物园恢复了营业。游客们迫不及待地入园,惊喜地发现园中有两块相近区域更替上了新的花木草叶,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种类,而不变的则是园内那似乎永恒的宁静祥和的氛围。
当然,要是最近的管理员眼神不要那么冰冷锐利就更好了,有些怀念前阵子的活泼小学生了。
这一刻的岁月静好都是因为有园主在负重前行!时季从一堆正围在新植物旁如痴如醉的人身边经过,无人注意到她,以及她脸上的痛苦面具。
那场诡异的咒灵入侵导致了一块区域的植物全毁,还有几块果实内结晶的污损,这意味着她从地下一层移上来一批新植物,位置出现了空缺,亟需寻找新的咒灵,还意味着她净化进程的放缓。
她在那天的短暂失控后导致了深潜者血脉的上浮,这血脉是难缠阴险的顽疾,一旦冲破抑制变会有再次变强的趋势,她耗费了二十枚果实内的结晶才再次稀释缓解,让皮肤上的黏腻绿意消散。而她一共才收获了不到一百枚的小型结晶。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如果说刚来到这里时血脉中的污秽浓度是一百,那现在大概就是七十几的样子。这个净化的速度客观上来说并不算慢,但时季并不满足,她希望尽快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想念自己的女巫后辈们,还有她的师傅老女巫,尽管她在时季离开时仍旧是那副略显阴暗的笑容,吞吐着烟雾,长久地无言之后对她说“可千万别死了”,而她也同样抱以讥讽的微笑说:“那祈祷你下一个徒弟能有我一半优秀”。
所以,她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高强度地搜索咒灵进行回收转化、物色并邀请新的客人。
此外,她还尽力将损失减到了最小。
前天晚上,时季在地下二层的阴暗角落里,蹲在那堆枯萎的植物残骸中挑挑拣拣,把碎片全部混进土里做花肥。而对于那些还算完整的,时季看着它们那奇异的外形想到了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有把植物作为珍奇之物售卖,没准在这个世界也可以试试。
她通过特殊处理将它们做成了具有一定观赏性的植物标本。时季一边处理一边心痛,这几株不仅外形美丽特殊还都是被她寄予厚望能够产出大结晶的、属性安静不作妖,她上哪去找这些省事的。
“冥冥,你有渠道卖植物标本么?我想把这些作为收藏之类的售出。”时季给冥冥传去简讯,并附上几张照片。
冥冥:在京都的咒术界最大的拍卖行可以,可以参加下个月举行的拍卖会,不过规定卖家必须到场哦。
时季:……对咒术师聚集的地方过敏。
冥冥:但你这猎奇之物还是在咒术界会受欢迎的可能性更大呢,毕竟是见惯咒灵的群体。届时这场拍卖会还会有御三家参与,说不准就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尤其是这株。
时季:咒术世家都来?那我更不想去了,还要费力做伪装。
冥冥:这株用话术包装下大概能定价**,我作为经理人的话可以百分百成功送拍,你确定不去么?况且你不都说服五条家的少爷做交易了么?
时季:……那家伙现在还天天在这附近转悠想试探我呢,不过是达成表面上的和谐罢了。
不过,时季看了看冥冥说的这个数字,陷入了沉思,的确很诱人。
植物园本身并不盈利,游客们都是免费参观,因为她需要的是越多越好的供养植物的人气,免费可以极大地增加客户粘性。而经营所需要的费用都来自于这些咒灵植物的副产品,譬如花肥、结晶宝石还有作为制作通灵材质的原料。
如果植物标本能够成功向拍卖行输入,倒是一笔丰厚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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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东山,一座隐秘优美的巨大庭院内,时季戴着一张贴合的注入魔力的伪人皮面具,怀里抱着几只长匣子,和冥冥站在阶下等待。
由于届时会有御三家的人来,所以即便是把拍品送上门、提交相关资料都需要一段时间等待,期间要保持完全安静。
但是,这个等待时间是不是太久了点。她看了看手机,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但里面院子明明没有人,樱花瓣落了一地丝毫没有被脚步踩乱的痕迹。这就是她讨厌世家的原因,明明都在现代社会了却还要搞出这幅子完全不把其他人放眼里的封建腐朽样。
到底在搞什么?
时季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大,让门口的护卫对她侧目而视,但看在了她身边冥冥的面子上到底没说什么。
五分钟后,终于有人出来将她们指引进去。
穿过空寂的庭院,又绕过一些在嶙峋假山和灌木丛中曲折而去的回廊,她们终于来到了一间木造建筑前,两旁穿着古典和服的仆从为她们拉开格子门。
屋内一阵清幽袅娜的焚香气息传来。时季抬眼,只看见所有穿着工作制西装的人都垂首站着,只有中间的人坐在榻榻米上,前面还摆有雕刻典雅的木桌。
中间之人则是一位穿着绣有暗色纹路羽织的乌发少年,上挑的眼尾微垂,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前摆放的精美茶具。
?时季怀疑自己进了某个日本古代剧片场。
“原来这次是禅院家主办的么?”冥冥微笑着躬身,眼神不着痕迹地滑过时季。
时季很懂眼色地同样躬身施礼。
“带的什么东西?” 这羽织少年完全懒得寒暄,也懒得正眼看人,语气骄矜十足。
“是在咒灵附近发生了偶然稀缺的变异所形成的植物。”时季把匣子交给一旁的一位西装男,回答道。
“哦?听上去真没意思。”少年终于抬起眼,讥笑着接过匣子,在看到匣中之物后,那双含着嘲弄的碧眼眼廓微微放大。
时季总共带了三只匣子,其中一只中盛放的植物质地更像温润玉石、花瓣如同纤薄的层出不迭的泡沫一般,另一只中则是一单朵花,有着纯白花瓣和漆黑的花盘,如同一个长久凝视外界的微型深渊。而还有一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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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微微残破的花苞上都有一块奇异的圆斑,像是半睁不睁、瞳色各异的活物的眼睛。
不知为何,这些明明已经死去的静态植物却给人以微妙的流动之感,明明没有咒力却散发出一丝叫人在意的不详气息。的确并非凡物。
少年的碧色眼瞳中多了一丝探究:“你在哪里得到的?” 他之前也见过些在咒灵影响下异变的植物,但大多都是完全的畸形丑陋之物。
“是多年来在山野间奔走搜集以及从别人手中收来的。”时季回道,她带了一张比自身还要年长几岁的脸,这话倒也靠谱。
“啊,你是在外探险的咒术师么?”碧眼少年了然的视线将她上下扫视了一下,其中含有不带一丝掩饰的厌恶。如果是在一级以上咒灵的影响下发生的异变倒是有可能,这个丑女人难道实力很强么,竟然能带回这种植物。
时季:……她现在带着的这张脸的确被自己调成了一幅饱经户外风霜雨雪的粗糙样子,但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啧啧,真是肤浅愚蠢的小子。
停顿几秒后,对上冥冥的眼神,时季应道“是”。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有人绕到她身后,而茶桌前的少年已经不见。
“直哉少爷,我们只是上门来送拍的,如此做法是否太过不妥?”冥冥瞬间挡住了少年的手刀,垂落颊边的淡蓝色发丝被气流吹起,脸上始终温柔的虚假之笑终于淡了几分。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时季微微侧身,如果下一秒那手刀落下,将只会削落她的袖子的宽摆,她侧身抬眼,对上少年瞬间变得犀利的眼神。
如果刚刚时季只觉得这位古风少年肤浅愚蠢,那现在她是真觉得对方脑子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间歇性突发的疾病??不然为什么会在都没有一言不合的情况下就开始攻击偷袭啊??如果她真是没两把刷子的人,肩头应该是鲜血直流了。
“别碰我!”少年恼怒地一甩宽袖,但冥冥在此之前已松开了手。
周围的黑西装们也纷纷围上来,小声劝道:“直哉少爷,冥冥小姐和这位小姐都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还请您高抬贵手。她和禅院家也有几分关系。”
这碧眼少年拍了拍袖子,眸中的暴戾之气突然消散,扫视了遍其他人最终看着时季笑了:“别紧张,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实力。你们可以把这些东西拿下去鉴定了。至于你们,可以离开了。”
时季和冥冥最终将匣子和相关资料移交给拍卖行的工作人员,走出了这座庭院。
禅院直哉坐在屋内,翻看了一下他们提交的资料,上面显示那女人叫“清水时季”,完全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竟然能察觉并躲开他的袭击。
走出去老远后,冥冥才解释道:“这场拍卖会大概就是禅院家主办了,所以才会过目所有送拍品。那是禅院家的少爷,未来的继承人禅院直哉,性格乖张残暴,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你们咒术界的神经病浓度真的很高……” 时季忍不住吐槽道。
8. 蹲守咒灵
在返回东京的新干线上,靠窗而睡的时季又被手机震动吵醒。
“你早就知道吧。”一道声音突兀传来。
时季看了眼这个未知号码,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那位咒术最强高专一年级。
“五条君,我需要知道什么?”她沉默了几秒,疑惑问道,“对了,上次给我打电话的女生应该是跟你们一伙的吧。”
"啊,那是我们的同学家入硝子。"
“你最好是没有把我的电话号码四处传播……”
“安心啦,只有杰、硝子我们三个。好了,现在轮到我质问你了,那晚的咒灵……”
“你等下。”时季离开座位,走进显示无人使用的卫生间内,施了隔音咒,“好了,你继续说吧。”
“那个白色树人真是把我们耍得够呛啊。”五条悟捏着手机,在浓荫蔽日的树林间抬眼,这里是东京西缘奥多摩的山谷深处。
当晚他带着那块肉块回去,缠绕在上面的紫雾在他还未搞清楚时便已经消散。第二天一早他又对其中残余的咒力和气味进行了提取和分析。这只咒灵的实力应该介于一级和特级之间,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咒力和气息极其纯粹自然,更像是植物精怪之类。
带着这份咒力样本和报告还运用了他五条家少爷的身份,他申请进入了高专底部的薨星宫本殿。那里是咒术界的守护者天元的所在之处,也是日本境内所有主要结界的基地,同样也可以看做是一张巨大的侦测咒力流动的天网。
天元虽然并未同意这狂妄少年的觐见,但仍旧依据他提供的咒力样本于殿中的大树根部显现了指示——同样的咒力在东京近郊奥多摩的一处山谷中徘徊。
于是他和杰立即推掉了些可有可无的任务,前往了那里。随身携带的咒力则在愈靠近那咒灵时便愈发出光亮,但在快到达天元指示的区域之后,光亮便熄灭了。之后几天,每天都是如此。
而他和杰两个人把那块区域甚至是整座山都搜便了、还顺手消灭了些三四级的小喽啰级,却完全不见那咒灵的踪迹。
“是不是很可恶?”少年绘声绘色地抱怨道,又是那副仿佛跟她认识了八百年的口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那天才那么轻飘飘地就同意了交易?”
“那你真是高看我了。”时季失笑,她的确是认为这咒灵没那么好找,但却并未想到是这种快要到近前它却消失不见的套路。但这套路却有股子熟悉的味道……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一些异教徒们掌握的秘术的确能够让施法对象消失又重现。
“方便的话可以周末带我去那边看看么?哦对,还请带上我的相机和包,让它们物归原主。”时季犹豫片刻后问道,虽说她希望搞清楚这种种谜团,但遇到这种非常规事件她还是较为谨慎的,如果身边走着俩特级咒术师做保镖的话,她倒是乐意去现场查看一下。
对面的五条悟似乎是问了一句站在身旁的夏油杰,之后便爽快答应了她的要求。
真是精力旺盛、毫不倦怠、兴趣使然的高中生啊,这种事如果是身为成年人的她的话,大概会敬而远之吧,完全不会掺合进去。时季暗自感叹。
说起来这位五条君虽说总有股子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和那位禅院少爷比起来倒是好多了,至少没有那种头仰地能把自己撅过去的高傲劲儿,也没有想着问不出话就卑鄙地偷袭她。作为咒术界的最强,这少年反而很守武德。
就这样,五条悟在禅院直哉的对比之下,在时季心中的形象陡然好了不少。
—————————————————————
回去之后,时季便开始了咒灵回收以及物色新参观者的工作。
她从冥冥那里要到了相关的情报,大致了解了近期东京地区哪些地方的人负面情绪较多,更可能产生数量多、评级高的咒灵。顺便,她又多打听了一下最近几天那俩高专生的行踪,确保了自己不会在蹲守咒灵的时候再次撞上他们。
最终,她选定在涩谷的一处综合性办公楼区蹲守几天。
冥冥:要是在城区里遇上二级和二级以上的咒灵就尽快动手哦,不然很快就会通知咒术师过来。
时季:放心,收咒灵我从不犹豫。
上午九点,时季刚来到这里,便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因为从她身边经过了数个乍一看相当正常、甚至光鲜亮丽的上班族,但实际上要么肩膀上紧紧粘着一团软趴趴的暗紫,要么头上飘着口器中不断低下涎液的形似绿蝇之物。
时季再次将视线移到他们脸上,细看能够发现他们眼中弥散着的淡淡虚无,遇上同事之后骤然扬起的笑容更像是一种机械性的条件反射,实际上脆弱空洞地如同泡沫。总之,是一种说不好是活人微死还是死人微活的状态。时季把缠着他们的咒灵迅速捏过来,这些人的神色也并未出现显著的好转。
看来是这种状况很久了。
据她的事先了解,这附近聚集的是电视台以及相关的文化传媒、制作、广告、教育等公司。
在这里工作压力这么大的么?时季肃然起敬。
她跟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上班族进入这家MHK电视台,这是附近拥有员工最多的公司,所以她准备先来这里看看。
她给自己施展了效果为“无人在意”的法术,虽然不像隐蔽咒一样完全看不见,但在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发生肢体触碰的情况下,效果和一整个看不见也没什么区别,且持久性更好,完全够应付这些普通人了。
这里的走廊上都挂着各种节目海报,其中有很多看上去是子供向的,譬如贴了不止一张的粉兔棕熊人偶的节目名叫《和妈妈在一起》的海报。
总之这里看上去是温馨轻松的氛围,但时季却在这一层的楼梯间、垃圾房、卫生间里发现了不少飘荡着的四级咒灵。不过这也正常,时季深刻理解工作就是很讨厌啊,无一幸免。
她把这些咒灵团成一团塞进瓶子里,准备让它们先融合再转化为种子。
目前为止遇见的咒灵虽多,却全是三四级的,完全是塞牙缝都不够的水平。时季在走廊上摇了摇头。
“叮——” 电梯门打开。
好厚重灰暗的气息,不像怨气也不像愤怒,因为那两种情绪是跳跃流动的,而这种……不太恰当的比喻是像沉在冰冷水底之后被捞上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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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息…
时季在走道尽头被硬控着转过身,看见一位头戴鸭舌帽、背着包的青年,额前发丝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正在缓缓朝她的方向走来。
……真的不是尸体在行走吗?
时季眼前一亮,稀奇地来到他身边,盯着他近乎凝固的侧脸——眼下微微青黑,面色苍白,在发丝间泄露的眼神几乎只呆板地注视着前方。
这整个人的周身不断冒出阴暗郁积之气并像烟雾一样缓缓往外溢散,简直是孕育咒灵的绝佳养料。
这位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时季有些惊讶,这种程度的负面情绪在这栋位于城市中的办公楼里,可以算得上是非常难得的存在。
“早上好!”但下一秒,这青年就变脸般地朝着从一扇门中走出的看样子似乎是电视台幕后人员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笑容和语调都很明媚爽朗,完全是一幅健康阳光的样子。
“早上好呀,里道大哥哥。”对方也同样礼貌回道。
大哥哥?时季被这称呼逗笑了,又看了看青年,感觉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而这位工作人员看上去是同龄人,难道是什么工作昵称么。
跟着这青年走到了贴有“表田里道休息室”牌子的房间内。有单独的休息室,看样子他是某个节目的主持人,估计是少儿节目的,所以会喊“大哥哥”。
关上门,表田里道又变成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呆立了片刻后拍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着:“好了,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今天仍旧是破罐子破摔的一天。”这句话像是某种隐形转换器一样,下一秒他的精神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亢奋、自带闪光效果的状态之中,周身的黑云也似乎稍稍聚拢了一些,呈现一种暂时蛰伏的状态。
……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那种类似于尸体的气息这么大?时季暗自吐槽,她有预感,两天之内他身边就会诞生三级以上的咒灵。
时季琢磨着,正准备释放出一缕微弱的淡紫魔光缠绕在他的脖颈后面随时探查,这位青年就飞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里面的紧身T恤,上半身肌肉线条明显流畅,之后又准备去脱自己的牛仔裤。
!虽说是帅哥,但她倒是没有偷看接下来内容的癖好,还是只看上半身养眼一点。
时季转过身往一旁的沙发边走去,结果没几秒青年就先一步走到了沙发旁。时季猛得往后一退,索性坐在了沙发一角。
好险,差点就要踩中了,那场面会变得非常难搞尴尬。
青年原来在外衣之下穿的是一整套紧身运动服,径直坐在了她身边,手里握着握力器,开始了对于大臂肌肉的锻炼。
……一个阴晴不定的肌肉狂魔?时季起身,绕道沙发背后,这期间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频频亮起,时季撇了一眼又是白毛少年。
他连发数条讯息,问她知不知道那天缠在肉块上又消失的紫光是什么,自己在高专的资料库内一无所获。
当然会一无所获了,把这个也甩锅给那个咒灵好了,反正都是在他眼里谜团重重的东西。
时季面无表情地抬眼,将一缕微不可察的紫光缠绕在了正专心握力的青年的脖颈之后。
9. 邀请
时季缠好魔光后,又查看了下这屋子的四壁,他身上溢散的负面情绪都缓慢地渗入墙壁之内,被这栋建筑吸收。看来咒灵诞生之后多半也会从墙壁中显现。
表田里道又握了几下握力器,之后猛然站起来,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拿起挂在一旁疑似是工作服的蓝色衣裤飞快换好了。
青年看向化妆镜前的自己,揉了一把脸,之后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这笑容诞生的瞬间极其突兀机械,但几秒之后便自然生动了不少,仿佛在不断调试中回到了一种稳定舒适的状态。
有一种明明已经碎了,但是因为有胶水所以还能凑合凑合,甚至在外人眼里还完好无损的感觉。
时季感叹:这位表田君,真是辛苦啊。
他拉开门走出去,时季紧跟其后,只不过表田里道是往演播室的方向,时季则准备先往制片部门看看,因为她刚刚看见几个在楼下被她回收身上咒灵的人都往那里去了。
经过走廊中的休闲区时,她看见一兔一熊正对坐在桌边,正是海报上的兔男熊夫玩偶。
这一兔一熊头碰在一起,走近之后才听见这俩玩偶服下在窃窃私语,是两个年轻的、试图压着嗓子减弱音量但适得其反听得更清楚了的男声。
时季:……你们这样有一种掩耳盗铃的美感。
“你有没有发现里道学长今天状态不太对?”
“有吗?应该跟平时一样吧。”
“他昨天不是被居酒屋里一个大叔的话伤到了吗,还喝那么多。”
原来是这件事所以才导致这位表田君今天如此浓的生无可恋气场吗?
这一兔一熊从位子上站起来。
“待会直接问下里道学长不就好了。”熊夫套下的语调淡淡的。
“你疯了吗?!”粉色兔男一下子激动起来,在和时季擦肩而过时耳朵甚至都抖了一下,“这跟撞枪口上有什么区别!算了,今天总之在节目里要小心点。”
时季有些遗憾,未听到居酒屋大叔到底说了什么。
她趁着一位工作人员开门之际进入制片部门,刚踏进一只脚便感到此处负面情绪的浓度格外高。很快她就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了,这个部门内的综艺分部最近正在加班加点剪辑,据说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和妈妈一起》则要多拍摄一个特别专题活动,所以今天拍摄棚里也要加班。
时季察觉到放在表田里道身上的魔力正轻微波动,这意味着他现在又无声释放了一堆负面情绪,擦过了她的魔力。很显然,他应该是知道了今天需要加班的不幸消息。
不过这样子的话,那这里的咒灵估计会诞生的更快吧。
时季又乘着电梯,仔细查看了一下其他所有楼层,将遇上的所有三四级小喽啰全收了,最终确认了制作部和演播室所在的这一层就是情绪积压最多的地方。如果是咒灵诞生的话,那大概就是在这一层的某面墙壁中。她最终选在这一层楼梯间的转角平台处放置了特殊标记,这一标记不仅能够感应到咒灵的产生,还相当于锚点,能让她画出门后更轻易地被传送到这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下午,接下来就是静观其变了。
——————————————————————————————————————————
深夜十二点多,时季在这附近订的酒店内,躺在床上研究冥冥发给她的那份预测人群负面情绪和咒灵诞生的地图,突然察觉到那缕魔光的剧烈波动。
表田里道的负面情绪正在飙升,这个点了突然这么激动吗?简直是下一秒就会产生咒灵的程度。
这可不行,如此强烈的咒力能量应该被转移到那栋楼里,那样她就能更快地回收到高级咒灵了。虽说这么想有些冷血利己,不过她会在第一时间将所有咒灵都进行清除的,这是互利共赢的事。
时季立刻从床上弹起来,闭上眼感知了一下自己魔力的方位后,便穿上一件黑色大衣径直穿过窗户遁入了夜色中。她七拐八拐,走走飞飞停停,终于来到一处公寓的楼道内。
深夜时分,她站定在一扇门前,四下里只有夜风经过树梢的声音,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但魔力的波动仍旧剧烈。
时季穿过门,屋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中充斥着浓烈熏人的酒味。
一个人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月光投射于室,勾勒出他的侧脸和一只失焦半阖的眼睛,他手中握着啤酒罐,茶几上也摆着一堆。
很显然,表田里道喝醉了,情绪暂时失去了抑制肆无忌惮地流泻而出。
时季戴着衣帽径直走到他面前。过了几秒,他才迟钝地意识到面前站了一个人,像是比黑夜更暗的阴翳。
“你,是鬼吗?”青年歪过头望着她,刘海垂在眉心,几乎扎入眼睫,一时之间竟只剩下迷茫。那黑影不语,在寂静黑暗里画出一个巨大的发光的长方形。
“还,还是外星人?我不明白。”青年揉了揉眼睛,直摇头,舌头有些打结。
时季转了个身,借着月光看他泛红的脸,确认了是醉得不轻的样子,在地板上做了一处标记,然后朝他伸出手。
表田里道恍惚的意识中毫无警惕,下意识地回应,想要去握对方的手掌,但那只手颇为干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劲将他拉入了那个发光的方形内。
时季将他拉入白天做过标记的电视台楼梯间里,迅速给双方施了隐蔽效果防止被监控目击,然后让他靠坐在墙壁旁。表田里道仰头闭上眼,只以为自己躺在了地板上。
黑暗中,时季能清晰看见他体内源源不断冒出的负面情绪/咒力正不断被墙壁吸入。她将手贴上冰凉的水泥壁,几分钟后,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被投入了一枚鹅卵石一般,手掌之下感到了能量荡开的波动,寂静黑暗中声控灯骤然亮起。
有咒灵在此时此刻诞生了,看来她今晚把他及时拉过来是做对了。
表田里道被灯光猝不及防晃到,正要睁开眼,便感觉脑袋上落了什么东西,挡住了刺眼的光线。时季将大衣罩在了他脸上,见他抬手碰了碰,又侧过身子继续靠在墙上疑似美美睡去,便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
无人的、本该毫无动静的深夜电视台内,此刻却传来一阵迟缓而沉重的声音,地面泛上一层震感,仿佛有某种巨物正在规律而僵硬地杵凿着地面。
时季悄悄寻着动静而去,在演播室中发现了它。畸形的、聚集了这栋楼里绝大多数咒力的青紫交杂之物,有着硕大臃肿、形似爬虫的身体,似鱼似兽的头,和数只疯狂转动的眼睛和满嘴尖牙的口器,尽管看上去很唬人,但这般驳杂的样子按照咒术界的等级划分应该仍旧在二级,准确来说应该在普通二级之上,一级之下。它正在舞台上不断盘旋移动,这便是震感的来源。
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在城市里立刻诞生的咒灵能到二级已经是天花板了,毕竟一旦闹出大动静就会被咒术师轻易找到,立刻袯除,完全没有发展空间。
那咒灵感应到了时季,数只眼睛一时都飞速转向她,瞪得几乎爆裂,身体疯狂扭动起来。
“再这样下去就要损坏公物了,我可不想让有人找到我。这么大个还是先把你定住好了。”时季闪到它面前,在它张开血盆大口朝她袭来时,她伸出手,紫色的光流溢而出将它捆缚定住。
片刻之后,那咒灵因受到了某种无形挤压而碎裂、形体逐渐模糊,逐渐变为混沌的一团,最终不断压缩,一直到极限,最终在时季掌心成为一粒。她按照惯例,将它放入特制瓶中。
没想到第二天刚开始,她就完成了回收目标。毫无疑问是这阵子电视台的加班还有表田里道不知为何极其浓烈的情绪流泻帮了大忙。他人之苦反倒促成了她,真是讽刺的事。
时季将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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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入衣服口袋内,望着重新恢复安静的演播室,又跑到台子上看了看,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放在台边的道具被气流吹歪了。
她将那些道具复归原位,重新来到了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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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内,声控灯由于刚刚的震动之声一直亮着,青年则已经将时季的大衣拉下,垂着头,喃喃自语着“酒呢”。
时季带着表田里道重新回到了他家里,沙发前的地板上,并准备拿走自己的大衣。
不料却没抽动。今夜的月光非常亮,时季抬眼,便撞进青年狭长的眼睛。也许是身上的部分负面情绪已经转化为咒灵又被时季收入囊中的缘故,他看上去似乎平静了一些。
她的隐蔽咒因为触碰的原因已经失效。他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一片虚空,身上的酒气仍旧扑鼻。
“所以你是来嘲笑我的?”他突然自嘲一笑,“果然幽灵是看不清脸的吗?”
她又成幽灵了,看来他还是严重醉酒的状态。
时季低头,发现原来大衣一角被他压在身下。
“哎真是的,去居酒屋喝酒被邻桌避开妻女的大叔灌输了一大堆大龄独身凄凉案例,累死累活地加完班回家路上还回冷不防收到父母的唠叨和唉声叹气。你是不是也打算钻进我的脑子里对我不停播放‘二十八年的人生都是独身好孤独好可怜’啊!”表田里道越说越激动,直起身凑到她面前,”你还没我一直梦见的面包王子奇怪,哈哈哈哈哈真逊。“
原来居酒屋老板是说的这些话啊。面包王子是什么?自己脑补的怪异幻想生物?她看着突然又笑得乐不可支的表田里道,十分迷惑。
时季出声: “坚定地认为别人‘一个人’好可怜并且每次都要洋洋得意地指出,这种人才是最可怜内心最孤独的吧。”
“啊,幽灵说话了!有道理!下次就跟催婚我的爸妈说。”青年奋力点头。
就她今天在电视台四处转悠获得的情报来看,表田里道和兔男熊夫既是大学前后辈、朋友,又是一块工作的同事,时不时就会下班之后约喝酒吃饭。
“况且你的亲朋好友难道不算人么?为什么要认为不结婚就是可怜孤独的独身呢?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的想法。况且一个人回家想干嘛就干嘛,难道不爽么?”时季侧头点点自己的脑袋,费解十足。大概是因为她自小接触的女巫都是独身主义,她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啊!幽灵,不,不愧是你,真洒脱,下一步是不是要看破红尘成仙了。”表田里道趴在茶几上,晃了晃空酒罐。
“如果真是那样倒好了。” 时季嘴角浮起笑,顺势将大衣抽出,站起身,“总之下次再听见这种话,就在心里狠狠嘲笑说话的人好了,这才是真的内在无聊又贫瘠的人。”
青年闭着眼,神色有几分释然,也有些被逗笑:“啊,说的也有些道理呢,倒是个有着少见观念的幽灵。”
他也算是帮了她的忙,那就浅浅报答一下好了。
她将一张印有植物的特邀卡放入他挂在门口的包中,持有这张卡的人能在无预约情况下进入瓦松之檐植物园五次。那些植物在白天的样子和气味倒是很有助于缓解抑郁焦虑的情绪,她邀请的游客中有不少都是社畜上班族。
第二天一早,表田里道从地板上爬起,僵硬的后背酸痛不已。他抓了把头发,又是宿醉后醒来的一晚,只记得他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混乱的梦,梦中有个幽灵对他说了些话,那声音和语调都随意又清澈,好像不太理解他的困惑与苦恼,既不可怜他也不嘲笑他,但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却莫名让人感到轻松。
心头淤积压抑似乎消散了一些。表田里道进入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将水拍在自己脸上。
10. 千年前的神秘人
之后几天,时季又巡视了两处区域,回收了数十只咒灵,大多数仍旧为三级咒灵,二级的只有两只,至于再往上的则属于可遇不可求了,纯靠运气和冥冥的小道情报。很不幸她最近并未有这种运气和情报。
此外,她还连着几天在下班放学时分蹲守了几处居民区,为的是筛选出适合被邀请去植物园贡献“人气”的人。她的筛选条件有三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非咒术师,二是在东京有稳定居所,三则是举止正常。
要求非咒术师是因为她直到目前为止仍旧不希望在明面上和咒术界扯上关系,不想要大范围地暴露存在。毕竟园内植物提纯而出的结晶十分珍贵。这些结晶由于极其纯粹,实际上是万金油一样的存在。它们同样能够被咒术师吸收,被咒术师消化为能够为自身所用的咒力或是加快愈合伤口。她可不希望有咒术师觊觎上这些结晶。
在东京有稳定居所是因为这样游客更可能定期前往植物园,而举止正常则单纯只是希望这些游客能够正确认知并遵守园内的规则。不过举止正常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精神正常。
当然,她的精神正常标准倒不是指那种一看就朝气蓬勃、倒下五分钟内就能睡着、满脸写着健康的元气满分人类,而仅仅只是并无对他人他物或规则有恶趣味性质的破坏与玩弄欲。
此前就曾有一名男孩,在植物园内偷偷摸摸揪一株植物的长叶。他被乌鸦啄了好几下,直到把手啄出了血才停止。这男孩要是再揪几片就会惊扰那株被符咒压制的植物,而那植物的枝叶在清醒状态下会强力绞杀活物。不得不说他只是被乌鸦啄出血还是太幸运了。这也导致时季不得不将他带走,销毁了他的卡片并永远撤回了他的进入机会。
但精神正常说起来容易,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好判断,即便是时季也不过只能以肉眼和感觉进行评估。她不禁又想起前几天看见的表田里道,在喝醉状态下仍旧是十分乖巧温和的样子,虽说丧气了些但倒的确是可以予以信赖的参观者。
她这几天在下班放学时刻都站在小区门口或路口观察那些进入居民区的人,有些从行为上就不太行的人就会被她直接剔除。
一边打电话一边吸烟,走着走着就将烟头偷偷扔进路边排水口的中年男子,不行。
猛得往前冲试图去踩麻雀的小学男生,不行。
走路不看路、两只眼睛做贼似得瞟过每一个经过的年轻女学生短裙的黄毛……叉出去。
这一日时季坐在屋檐上对走过的每一个人进行着较为简单粗暴的行为打分,若是合适的便将印有植物的邀请卡悄悄附着在他们的包或是衣服上。
她每天只发十个人,很快便完事了准备离开。
不料视线一角便看见一个全黑身影,她立时完全看过去——丸子头的狐狸眼少年正背着包一手插兜往这边走过来,这少年看见前面扶着轮椅慢悠悠走路的老奶奶,快步上前去为对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帕。少年弯腰侧头,特意提高了嗓音朝那老人解释。
难道这附近有他家么?倒是个尊老少年。时季重新落在屋檐上。
可惜了是个敏锐的咒术师,不然她也想给他发一个。
不过倒是可以确认一下他具体住在哪里。
夏油杰走入路尽头一处一户建,门内探出一位神色温柔的中年女子,大概是他的母亲吧。而在他家旁边的一户则有人正在搬进来,施工工人不断走进走出。
时季确认后便收回了目光,以后可以避免他附近的区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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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时季又在另一处居民区发完十张卡正准备回去,便接到了来自五条悟的电话。
“今天晚上有空吗?”
“不是明天在奥多摩站汇合吗?”
“因为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下,需要在一个安静有桌子的场合,山里很不方便诶,顺便把相机和包还你。” 五条悟的声音骤然压低,“是有关那晚的那缕紫光的事哦。”
“难道不是咒灵的吗?”时季心下疑惑,不动声色地反问。这家伙不得不说是真能折腾,难搞的兴趣使然的高中生。
“我们在高专的图书馆内找到了些记载,感觉会跟这个相关呢。”五条悟托着下巴。
竟然么?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以负面情绪作为咒力使用的咒术师么?还是她井底之蛙了?
他说的话的确引起了她的兴趣。时季答应下来,约定了时间。
“那就在花肥店附近的咖啡馆里好了,哦对,我们现在就跟你的三个店员在这哦。”五条悟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又朝对面坐着的橘池茜、鹜宫诗织、田中望露出胜利的笑容。
”啊?什么意思?“
”哎呀,”五条悟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们很好奇我跟杰的形踪呢,鬼鬼祟祟在我们后边跟了好久。”
”你跟她们说什么了,怎么感觉把我们当成附近游手好闲的不良了?“少年语气陡然转为不满地质问。
“这是正常的吧,之前你们几个高中生去店里买花肥的确很可疑啊。”时季丝毫没有背后引导不良印象被发现的尴尬,甚至进行了反驳,“所以当时让她们小心谨慎点,很合理不是么?”
嗯,她觉得这个说辞真的很有理有据。
“呵呵,那现在就解除误会好了,你跟她们说吧。她们就坐在对面,我跟杰还请她们吃甜点了哦,完全是百分百大好人。”
“那我挂断了,现在跟她们说。” 时季选择了无视他极高的自我评价,迅速拨通了橘池茜的手机。
“时季姐!”橘池茜的声音很快传来,“所以他们说跟你现在是友好的合作交易关系是真的吗?”
时季纠正道:“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跟他们是某所秘密专门学校的学生有关,具体的抱歉我不能透露。之前我们有些摩擦现在都解除了。话说你们为什么会去跟踪他们?”
“这个……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橘池茜起身。
电话里能听到五条悟在嚷嚷:“喂喂,当着我们的面讲悄悄话是不是太过了啊。”一旁还有夏油杰在劝说:“橘池同学暂时离开一会,就让她去吧悟。”
橘池来到卫生间内,说明了这几天她们三人在花肥店附近总是看到这“白毛不良”,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时不时还会进店问花肥店的事,就觉得这家伙可疑,所以就准备今天看看能不能再碰到他,悄悄跟着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就被两头围堵了。
橘池茜懊恼道:“还有田中望那个大漏勺,因为那两个人说有机会给她介绍帅哥,她一激动就暴露了时季姐你的名字。”
”没事,田中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是我的错,之前跟你说的太过了,让你们这么紧张,弄得跟特务接头一样。“时季安慰橘池,“他们平时有这方面的训练,你们被发现太正常了。这次说开了就行。”
她知道五条悟这几天时不时地就在这附近转悠,毕竟他一直就是想自己暗暗调查出她的底细。据冥冥透露,他拿着那晚咒灵出现的证据和一些检测报告向高专申请了之后一段时间能够定期来这片区域,调查那咒灵为何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需要保密的是园子相关的事,就说我单纯雇佣你们帮我看店就好了。“时季斟酌了一下,确认了秘密的界限。
”嗯嗯,我们一定会保密的时季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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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时季步入咖啡馆内,由服务员指引着来到一处和室包厢。
房间内传来怪物被击飞的游戏音效声。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应该这样打。”一人嚣张的笑声传来。
“我还是坚持如果先限制它的行动会打得更快。”另一人慢条斯理道。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橘池她们走了之后看时季过来还有段时间,干坐在卡座上又着实无聊,索性重新又点了和室包厢。
时季拉开门,便看见这俩人正凑在中间的矮桌上打游戏,脸上极其生动望我的表情可以看出打得热火朝天。
桌子上还摆了三四份甜点,每一份看上去都糖度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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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来了,要吃点吗?”五条悟抬眼,手里还握着游戏手柄,正在完成通关的最后一击,非常自来熟地发出邀请。
“你好清水小姐,这算是那次之后我们的首次见面吧。”夏油杰则放下了游戏,朝她微笑道。
那倒不是,我都知道你家在哪了。时季暗道,面上却不显,同样微微颔首,婉拒了甜食邀请。
关上门后没废话,她直接坐到了他们对面:“所以二位发现了什么?”
“呼……”游戏机中传来通关胜利的音效,五条悟将手柄连通游戏机都扫到一边。夏油杰则从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
时季接过,看上去似乎是古籍中内容的复印件。
夏油杰解释道:“这是咒术高专图书馆史料库中的馆藏,我们偶然通过数据库关键词检索找到的这些内容。”
时季翻看着,认为这古语的遣词造句并不特别深奥,倒是可以读一下。
前面两页大致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在平安时代歼灭藤原北家、安倍家和菅原家咒术师力量的事迹,没什么特别的。
但在这一历史事件的末尾之后则有记述一段奇闻逸事,是一名女流浪武士曾侥幸从宿傩手下逃脱。此人之后与当时的天台宗僧人源信交往甚密。在源信圆寂时,此女武士亦在场,目睹了源信的坐化,之后却永久不知所踪。
此人经历成谜,据说是某个咒术世家的异类,咒力稀薄,整日居于幽室,却在某一日突然能以肉眼看见咒灵,且有仆从起夜时看见其屋内有紫光,于是以手指沾取唾液弄破窗户纸,发现是此女躯体内溢散出的朱紫光雾,于是汇报给了家主。
此女面对家主询问闭口不答,某日毅然离家出走,自此习武四处漂泊,行踪不定。从宿傩手下逃脱时据说是因为当时宿傩手下的咒灵突然被那紫雾缠绕,竟突然开始攻击自己的主上,进而让她逃走。既然是奇闻逸事,那就意味着真伪难辨。
不过,编故事会这么巧的编出紫色光雾么,还有一个几乎没有咒力的人设?
咒力稀薄,产出紫色光雾,这是她的世界中女巫的特征。但这紫雾的特性倒是与她的不同,因为每位女巫的魔力也各有差异。
平安时代,则是千年前的旧日。难道那个时候曾有女巫来到过这个世界么?但从记述来看,这名女武士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才是。她曾庆幸自己能够找到这个与自己极其适配的咒术世界,难道这之间并非巧合,而是有某种更深层的原因?
坐在时季对面的少年两人齐齐看着女人,见她薄薄的上眼睑微阖,盯着最后一页陷入了某种沉思,快二十分钟没说话。
五条悟都有点想要让她去替他上两个小时的国文课了,太适合去看那些枯燥天书了。
“OK,时间到!”五条悟摆弄着自己的墨镜,实在等不下去了,在时季眼前打了个响指,“想得这么入迷,那肯定是有启发了,这里记载的紫雾是不是跟那肉块上的很像。”
“的确,这记载中提到的紫雾似乎具有操控咒灵心智的特性,不过这毕竟是千年前的奇闻逸事。”时季抬眼,谨慎道。
“不过至少提供了一种假设思路,毕竟咒术界的人手段本事千奇百怪。当晚那个白色树人也可能是受到了这紫雾的驱使。”夏油杰双手拢起,分析道。
”对,姑且按照这个思路,你想想有没有认识的人,可能会这种发紫光的本事?”五条悟附和道,“要么是觊觎你家院子的花的人,要么就是你得罪了人家或者有过结,所以特意驱使那种咒灵来对付你?不过怎么想都是后者更有可能,是吧,杰。”
“悟,这么说是不是太武断了。”夏油杰失笑,自己这位挚友还真是毫不看眼色地直接啊。
……真是未曾设想的思路,不过这样子倒是暂时不用被他们怀疑紫光是自己发出来的了。
“夏油君你还挺会说话的,” 时季赞许地看了看黑发少年,又转向眨巴着一双蓝眼、跟只好奇的猫似地歪在矮桌上的白发少年,”很可惜,五条君。我暂时没想到我得罪谁了,毕竟我一直都是老实低调地在生活着呢。”
11. 首无
“哈?”五条悟非常夸张地叫了一声。
夏油杰面上则仍旧浮着笑。低调是真的,至于老不老实他不好说。
时季倒是不太在乎他们这态度,毕竟这不过是个应付的说辞。她转而说道:“目前我的确没什么头绪。不过古籍中竟有类似的记载,这倒确实值得关注,要是能有这名流□□武士的更多资料就好了。”
“倒是还有不少资料库没查看,那里没准有线索。但是真不想看那些天书了,好累。”五条悟叹气道,他真的很讨厌上国文课,还要让他读这么多古文实在煎熬。
夏油杰也在一旁附和,虽说他倒是没那么排斥,但这毕竟会消耗很多时间。况且看这位清水小姐阅读很熟练的样子……
”那可以把相关的发给我,我读完之后和你们共享,怎么样?” 时季瞬间懂了这两个鬼精的高专生的言下之意。
不过总归她都想自己看一遍,这也是省了再跟他们商量。
于是,三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定期将高专内史料数据库中检索到的资料带给她查看。
—————————————————————
次日下午,三人又再次在奥多摩站集合。
奥多摩位于东京的西北端,是属于群山、湖泊与森林的地方,自然在这里具有绝对的优势,指不定某一处幽深洞穴或是潭水内便隐匿着沉淀多年的咒灵。
时季跟随两名少年,来到一处山谷。
“这里我们探查过几次,没什么人。指示区域在深处,所以为了节省时间还要麻烦清水小姐坐上它了,你大概并不陌生。”夏油杰面前的土地上显出一团黑雾,一只发光的大鱿鱼从其中悠悠浮出。
少年一跃而上,指引着这大鱿鱼落在时季脚边。
时季坐在了少年身后,手按在大鱿鱼身子上,质地微凉柔软,倒是非常舒服。
“那我先走一步喽。”五条悟扶了扶墨镜,浮在半空,瞬间便往森林深处遁入。
''''好快。"时季脱口而出。
“悟的术式真的很厉害……”夏油杰感叹。
“但这样不会一不小心撞到树吗?”时季怀疑地望向前方这些密集耸立的树干。
“哈哈哈,”黑发少年没料到她下一句是如此清奇的脑回路,忍俊不禁,侧过头来回应,“有他那双眼睛在,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也是。”时季点点头,又按了按身下的鱿鱼,“但我倒是更喜欢你这只大鱿鱼。”
夏油杰听她语气仍旧散漫随意,问道:“你不害怕么?之前有其他人坐过,在半空吓得够呛。”
“恐高?那我倒是没有。”时季耳边的发丝被风吹起。
“不担心被这鱿鱼甩下去?”
时季见少年嘴角勾起的故作顽劣的笑。
但这鱿鱼在林间极其灵活地穿行,在迅速和安全舒适之间达到了良好的平衡,可见少年操纵技术的高超和沉稳的性子。况且时季曾从冥冥那里打听到,夏油杰本质上是个温和靠谱的,并不像五条悟那么张扬。
这个年纪的男生果然是喜欢突然来一下这种试探,并观察对方的反应以此为乐么?
“我都坐上来了,现在担心岂不是多余?”时季反问,又给他发了张好人卡,“虽然我们不太熟,但我还是信任你的业务水平和品格的哦,夏油君。”
“这么说那还真是荣幸。”
——————————————————————
约莫五分钟后,他们便来到了指示地点。
五条悟早已等在那里。他手中握着储存有咒灵残余咒力的检测器,是从夜蛾正道那里死缠烂打来的先进装备。上面的显示屏上,当下位置未有丝毫反应,反倒是在屏幕上方的边缘处显出一小点红色。
“有趣,那家伙竟然移动了,还以为它会一直待在这个阴湿老巢里呢。”白发少年又被勾起兴致。
这里是一处溪涧,周遭肆意生长的植被遮蔽了天空,只有几缕阳光侥幸挣脱了这些苍绿之手,向地面投射下零星的光线。在这略显昏暗的绿意之下,缓缓流淌的溪水如同浓稠暗淡的墨水,散出淡淡的不详之气。
这是曾有咒灵在此长期伏局的表现。
而一个人迹罕至的阴冷之处,也的确是个容易布设结界或是魔法阵的地方。
时季四处查看了一番,未发现任何确定的线索,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有些结界法阵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能被触发,相当隐蔽。
“那我们往北走吧,这里目前很难作出有效判断。”时季说道。
于是,她再次坐上大鱿鱼,这次五条悟在他们身侧,放慢了速度,拿着检测器朝北面试探。
在这山里转悠了快两小时,一直快到北面的山脚下时,检测器下部存放的咒力才释放出明显的光芒。
“这光暗了不少,是咒灵变弱了么?”夏油杰看着那缕咒力发出的光,觉得同之前相比微弱不少。
而在他们不远处,则是一座村子。依照检测器上的指示,那红点则位于村子里。但下一秒,那红点竟然又消失了。
“又来。”五条悟无语道。
“去村子里问问吧。”时季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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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鱿鱼上跳下来,那咒灵出现在村子里,肯定有不寻常的现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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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于山脚下的村子并不大,在群山围绕中,只有一条小路直达。
时季三人从山里悄悄下来,又从小路这条“正常”的路径来到村中。
眼下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高悬的太阳开始西斜,村子里十分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寥,只有几个行人在路上匆匆行走。
“请问,最近村子里有发生什么事吗?”时季拦下其中一位走路蹒跚的老婆婆问道。
老人停下来,见时季三人都是年轻人,摇摇头,苦口婆心道:“你们是什么人?尽快离开这里出山吧,趁着太阳落下之前,这村子不招待游客。”
“其实,我是一名灵媒。”时季脱口而出道,朝身后两人使了眼色,“后边两位……是我的师弟。我感知到这里的气息不太对劲,有东西在村子里徘徊,所以特意来到这里。看你的样子这里的确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她本来想说是她的弟弟,但由于她们三人的长相差异性过大,其中一位还是白毛蓝眼,时季迅速放弃了这个荒诞说法。
时季显然说中了,老人犹豫不绝起来,又怀疑地看了眼她身后站着的少年,一个黑发丸子头打耳钉插兜,长得倒是俊秀。另一个带着墨镜染了头白毛,完全不着调。而这两人看上去都极其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这方面挂钩的人。
“我们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找到这里,那肯定是有充分的自信。放心吧,老婆婆,我们可是很强的。” 五条悟摘下眼镜,微弯下腰,露出极其标准的八颗牙笑容。
老人乍然看见这少年在夕阳下格外剔透的蓝眼和漂亮面孔,下意识见生出这少年绝非常人的认知。
她叹了口气,说出了这村子里最近发生的诡异之事。
原来这几天,接连有村人在日暮黄昏时分或是夜晚,在近邻村子的森林内或村中神堂附近看见了疑似没有头的人形,这些人要么被吓晕,要么吓得慌不择路摔断了腿,或是回家陷入高烧。目前,已经有五人被送入了医院。
“一定是村子最近有人惊扰了山里名为‘首无’的邪祟。”老婆婆说着,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拍拍自己的心口。
“以前难道有过类似的事情么?”时季问。
“几十年前,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座村子同样有首无作祟的事情,当时接连死了好几个人。”老人露出左手缠绕的佛珠,不断用另一只手盘摩,似乎这样就能减缓这种难解难知的恐惧。
12. 神主
时季向老人说明了一些平时作为“灵媒”的必要工作、专业道具、仪式步骤和驱魔手段等,换取了老人的更多信任,也让夏油杰和五条悟侧目。
这个人,说得竟然头头是道,舌头完全不带打结的。
难道她真的是灵媒?还是某个偏僻神社里的巫女?五条悟暗忖,毕竟东京京都主要大社的人他都有印象,完全没听过这号人。
时季的视线滑过这两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实际上她说的这些不过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观察到的或是从冥冥那里听到的驱除咒灵的模式杂糅了些她自己的女巫经验而得出的,应付非咒术师绰绰有余。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调查清楚首无出现的缘由非常重要。”时季补充道。
老人有些犹豫,从佛珠中获得了情绪安抚,镇定了些后直言:“一定是因为得罪了神堂里的大人,大人生气了才会有首无出现。”
夏油杰问道:“得罪是什么事,能详细说下吗老婆婆?别担心,我们会解决的。”
连村里的神主都说此事棘手,但这少年却笃定地说“会解决”。但见这三人听闻这些事时神色始终镇定、毫无恐惧之色,这问话的黑发少年则有股沉静之气,丝毫未有这个年纪的人所常有的那种轻率和浮躁。
也许他们的确有真本事,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老人如此想着,继续说道:“神堂里供奉的是古时的一位将军,他曾率军赶走盘踞此地的山贼,一手建造了这个村子,生平最讨厌损坏山林和村子的事。有人破坏了村附近的林子,所以这才得罪了大人。”
神主,便是神堂内的管理者,大致是乡村巫师一类的存在。
时季于是询问能否见一见这位神主。
—————————————————————
这座村子的神堂正在森林的边缘,老人领着他们步上石板参道,穿过鸟居,便来到了神堂境内。
老人向堂内一位正在清扫场地、身着素色和服与白袴的中年男子问候,正是这里的藤田神主。
男子转身,便看见老人身后还站着三个年轻人。
尽管老人说明了来意,但藤田看向他们的眼神仍旧是不加掩饰地怀疑与审视。他应和着老人,将她送至了鸟居,让她尽快回家去。因为眼下太阳快要落山,最近这里还发生了这种事,老人还是待在家里安全。
夏油杰看着那人的背影:“这位藤田不太相信我们呢。”
“本来就是吧,我们哪里像是会安静坐在角落里搞通灵那种东西的人。还说我们是你的师弟,真有你的……”五条悟指指自己和夏油杰,拍了拍手感叹时季随手瞎掰的本事,“那位老婆婆倒是能勉强糊弄,但这个藤田明显就不行了哦,清水。”
“那就说点实话好了。” 时季倒也赞同他们,灵媒本来就是她随口一说应付普通人的,而这位藤田明显是个咒术师。
“什么叫‘说点’?”在这昏暗的林中场地内,五条悟终于摘下了眼镜,凑近了她想要观察那张脸上的表情。总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几秒之间就能一本正经地信手拈来一段瞎话,毫无负担地那种。
“你们是高专的学生,专门来这里做调查的,唔,‘乡村山野地区的咒灵袯除’,这个研究课题怎么样?”时季想了想说道。
五条悟歪头思考了几秒,然后又指了指她,“那你呢?你什么身份?”
“那她当然是辅助监督了。”夏油杰斜靠在木栏上,轻笑道。
“这么说倒确实挺合适。”五条悟上下打量了一下时季,点头,余光中又瞥见那藤田神主正在重新返回这里。
“那家伙看样子有咒力但不多,也没有好的术式,应该是个能力一般的咒术师。”他扭头望着那道在参道上缓缓靠近的身影,抱臂评价道,“三级左右的样子,应该没有二级的资格……不然绝不可能拖了这么多天都没抓到那首无……”
时季眼见这神主快走到近前,四下里又十分安静,这家伙还极其没有眼色地在以正常音调蛐蛐人家,于是只好默默抬起胳膊给了他一下。这力道绝对不重,但五条悟还是发出一声怪叫,和侧头的时季四目相对。
如燃烧一般的夕阳余晖在此时滚落入林间,擦亮了时季转过来的半边脸,将她沉而通透的瞳孔晕染成了金色。虽然是微笑的温和神情,但那眼神在这光下却有种奇异的尖锐之感。五条悟从其中品出一丝微妙的嫌弃。
这可让他不太爽。夏油杰在一旁拍拍五条悟的肩膀。
“别说了,五条君。” 时季无奈开口打断,随即扭过头去看向已站在他们面前的藤田神主。
和刚刚静美婆婆在场时儒雅和善的样子不同,这位藤田神主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是不加掩饰地怀疑和审视:“你们真的是灵媒?”
时季于是拿出了刚刚商量好的说辞,一旁的夏油杰召唤出了一只二级咒灵。。
“竟然是咒术高专么。”藤田瞬间和缓下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其实我正在思考过几天这事还不能解决的话就向那里求助呢,你们现在就来了真是太好了。”
藤田说起首无出现的契机,前一阵子村子附近的一片树林在晚上遭到了破坏,一大早上才有村民发现几十棵树被折断砍烂,其中不乏一些长了几十年的大树。这些树木的残骸中溢散出扭曲的气息。
那是一种生命突遭破坏被强制中断后产生的非人的怨憎,虽说无法产生咒灵,却能够吸引这座山里积蓄了十年百年的咒力。
这座山在古时曾发生过激烈的、无休止的争战,战败者、无辜者都被残暴的胜利者割下头颅示众,在许多人心中布散下浓重的恐惧。在此后便诞生了名为首无的无头人形咒灵,具有在普通人面前显形的能力。
山中四散的咒力集中后,所诞生之物自然而然便成为了新的首无。
“完全不知那人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藤田语气沉沉,也正因此他才编造出神堂大人发怒的事,说是想以此威慑那人,没准还能让他露出马脚。
时季:这事的确莫名其妙,大半夜地去把好好的树砍了,即便是纯粹的恶作剧也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三人在藤田的带领下查看了首无出现的地方——林中石阶与神堂后方的一片区域,那几处首无出现的地点都留有咒灵的残秽。三人都望向五条悟手中发亮的探测器,看来这残秽中有那白色树人的咒力,白色树人跟首无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必须得抓到这首无了。”夏油杰狐狸眼微垂,确定道。
时季:“那今晚是必定要住在这了。”
五条悟:“问题是住哪?”
藤田则仍旧被五条悟手中的东西吸引,直直盯向检测器中那团发光咒力,直到检测器要被五条悟收起他才收回视线,正对上这少年探究的眼睛。
太阳已将要完全落下,神堂的屋檐下亮起灯,这双眼睛里的一抹靛蓝仿佛能够将人里里外外完全照彻洞悉。
藤田想起了十几年前连他这等小人物都听说的咒术界的大事——五条家诞下了神子,天生异样,白发蓝瞳,具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是甫一坠地便落在金字塔顶尖之人。他穷极一生的努力的都不如他的一根手指。
“你对这咒力有印象?”五条悟见藤田这样子,于是晃了晃手里的仪器。
“并无,只是我一直生活在这深山深处,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器具。”藤田笑道,又转而说道,“眼下快要入夜,三位要是不嫌弃可以住在寒舍,正好商议之后几天如何除掉那邪祟。”
“之后几天?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神主大叔。”五条悟听见这话揉了揉脑后的发丝,提高音调,狂气十足,“况且速战速决才一向是我们的风格,这种咒灵一露头我们就能把它灭了。”
藤田和煦解释道:“倒不是怀疑三位的能力,只是这首无何时出现我也并不确定,蹲守也需要时间。”
“那个不用担心。”五条悟一摆手,搭上夏油杰的肩膀,“我旁边这位带有能够吸引其他咒灵的咒灵,我们准备晚上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
“没错,还请放心,明早之前估计就能解决这件事。”夏油杰微微颔首。
“啊,”藤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就太好了,二位不愧是咒术高专的精英。”
站在一旁的时季默不作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察觉到藤田有一瞬间地错愕与惊讶,甚至有一丝慌乱,是某事超出了计划才会露出的那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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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神堂附近藤田的居所,一名中年女子开门迎接。藤田事先说明了他们的来意,藤田夫人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屋内。
“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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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村子里人心惶惶,他也好久没睡个好觉了,好几次忙到深更半夜。”藤田夫人托着茶盘走来。
藤田听见此话,立刻向时季三人道:“我作为咒术师的本事实在不够看,操劳数日试图引诱再除去那咒灵却毫无效果,这才让这事拖了这么多天。“”他并没有像样的术式,咒力量也并不多,数十年来都在钻研符咒,以此作为除灵的武器。
“咒术师本就是极其稀少的存在,能处理咒灵已珍贵万分,您不必因为看见这二位就妄自菲薄。若是按照这样,那恐怕他们的老师都无颜在咒术高专继续教人了,我作为辅助监督更是没脸见人。”时季见他有惭愧之色,开口劝慰道,没想到这位神主似乎在咒术上还挺有事业心。
一坐下就跟散了架、化成一滩烂泥的白发少年听见”没脸见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故作惊叹地望向时季:“哟,没想到你这么认可我们。”
“这是事实啊,不认可也没办法。”时季托腮,坦然道。
晚餐时刻,尽管时季强烈坚持只需要粗茶淡饭即可,但藤田夫人仍旧做了丰盛的一大桌。
时季望向自己右手边的五条悟,正在笑嘻嘻地麻烦藤田夫人再盛一碗,那张脸蛋让藤田夫人在饭桌上夸赞了不下五次“怎么长的”。而时季再次觉得很神奇,这家伙虽然肆意任性,但大多数行为竟然都没什么少爷架子。
而自己左手边的夏油杰则与藤田夫妇都攀谈甚欢,完全是社会生活满分的高手样子,甚至让藤田夫人开玩笑道“以后来当我的女婿就好了”,引得藤田连连暗自给自己妻子使眼色。
“看来还是杰更有魅力啊。”白发少年拣起一块炸猪排,对着它叹气道。
藤田夫人笑道:“哎呦,五条君,你长得太漂亮了,但这反而会让女孩子没有安全感的。”
“是吗?好难理解啊。你能吗?”五条悟转头随口问坐在旁边正在不紧不慢喝汤的时季。
她正在一心一意地捞着碗里的南瓜碎,这碗汤实在好喝。听闻这话后,时季鸦羽似的眼睫扬起,一双平湖般的眼睛看向他:“大概是觉得长得太好看的人会被很多人追求爱慕,所以容易三心二意,不够专一吧。不过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你们这年纪具体怎么想的了。”
“哇,这也太武断了吧。”五条悟对时季这副子老成的淡定评判口吻不满,“什么叫不太清楚,我看你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吧。”
“虽说我个人不太认可这种说法,但我还是比你们大挺多的。”时季重新看向碗里,捞起一截玉米,留给他一个波澜不惊的二十岁女性侧脸。
“有吗?”五条悟不太相信。
“在下二十二。”时季放下筷子,微笑道,”这能让五条君服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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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饭桌上一番交流后,时季三人又彼此更为了解了一些,虽然并不多。
之后,经过一番商议后,时季三人便拎着灯准备出门在神堂后方的石阶处安置吸引首无的咒灵,而藤田神主也一道同行,希望确认咒灵安放的具体位置。
在布置好之后,他们重新回到屋内。
”半夜那东西要是被吸引过来,我一定会有所感应。“夏油杰胸有成竹道。
五条悟:”那今晚我们就在房间里打牌吧,虽说也带了游戏机但是还是打牌更不容易打瞌睡。”
时季:……你是真的会享受。
夏油杰询问道:“清水小姐要跟我们一块吗?你应该是想一起去看的吧。”
“那必然呀,不然两个人打牌有什么意思。“五条悟一脸夏油问了废话的表情,又朝时季理所当然地眨眼,“是吧是吧,清水。”
时季:……这个人的自来熟症又大发了。
于是三人坐在一间榻榻米和室内,在茶桌旁小声玩牌。藤田本想同样在一旁蹲守,但因为这几天操劳过盛,还是早早睡下,只拜托他们有在捉住那首无后务必通知他。
午夜,两点十分,时季因为白天走了一天,此刻终究是有了困意,于是趴在桌上假寐,不时睁眼瞥一眼对面那两个仍旧非常嗨的,扔下牌开始静音打游戏的少年。
果然是精力充沛的高中生。
就在她再次撑起身子,以手揉搓自己的脸颊试图保持清醒时,一阵尖利骇人的叫声在这寂静的村庄夜晚响起。
13. 生疑
上一秒还在使劲摁手柄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在下一秒便已冲了出去。
时季也被这一声惨叫喊精神了,那似乎还是孩子的声音,十分稚嫩。她快速穿好鞋来到屋外,只有夏油杰站在路中央,手边是那只事先放置的用于吸引的咒灵。
“悟已经先一步去声源所在的地方了,”夏油杰查看了一番这只咒灵,回头看向时季,“这只咒灵并没有吸引到那首无,也没有检测到什么移动。”
时季抬步往前:“那我们也先去那吧。”
夏油杰让那咒灵重回原处,又瞥了瞥屋子:“需要通知藤田先生么?”
“还是尽快赶到那叫声的现场,第一时间了解情况比较重要,可以到那再说。”
两人几乎是跑着赶向了那处地点,是离藤田家隔了五六栋的一所,在这深夜里却灯火通明,几乎看一眼就能确定是惨叫发出的地方。
刚到门口,便能听见孩子的啜泣声。
时季直接推开了外边的大门,便看见房屋门口的台阶处正坐着一个将脸埋在膝盖处、瑟瑟发抖的男孩,一旁疑似是母亲的女人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口中是不断安抚的话。
“你们是谁?又有人闯进来了!”女人看见不打招呼便进来的时季和夏油杰,扭头朝屋内喊去。
很快,屋子里便冲出了一个手持金属棍、神色凶狠的男子,应该是这孩子的父亲。
“别误会,我们是听见动静才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时季抬手指了指自己和夏油杰,“我们是今晚借宿在藤田神主家的驱魔者,是专门为了首无作祟之事而来的,听上去先前还有个人来了,那位白色头发是我们的同伴。”
听到“藤田神主”和“首无”这两个词,男子走下台阶,女人虽神色稍缓但仍旧惊疑不定。
而那孩子则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继而又抖得更加厉害了。时季和夏油杰同时意识到那孩子在听见“首无”这个词时后反应突然加剧。
“我家孩子阳介说自己看见无头的鬼出现在家里,所以吓得大叫。然后就有一个白毛小子突然翻进二楼窗户又消失不见了,又把我们家阳介吓了一跳。”男子放下棍子,但仍旧紧紧盯着他们,语气中难掩愤怒。
“……大概是感应到了邪祟的气息,所以去追了。”夏油杰温和解释道,朝男子俯身,“抱歉,我们的同伴行事做派过于随意,但并无恶意,本意只是想要进行驱魔。”
“我们想知道事情的完整经过,能否让孩子和我们聊聊?我想你们也不想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吓到,产生心理阴影吧。”时季同样躬身,征询道。
“阳介,他们是来抓那鬼的,不要害怕。”孩子的母亲看了看时季,选择相信她的话。
男孩在鼓励之下,战战兢兢地点头,磕磕绊绊地说了起来——由于今晚入睡前他多喝了水,所以睡到半夜时又爬起来上厕所。因为实在太困了所以男孩并未开灯,而是一路摸黑来到了洗手间,刚一踏进去便感觉脚背上有什么东西轻柔拂过。男孩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看见一截白色垂地布料,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便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个没有头的人形,一截脖子惨白僵硬,上面的断口处则是黑黢黢一片。
他仿佛被吸住了一般停滞了几秒,之后才惊骇地发出一声大叫,转身逃跑,余光中瞥见那东西似乎又闪到了他的卧室门口,于是又一路连滚带爬地打开门跑出了屋子。而这男孩的父亲则补充,他听见那声音后便往男孩的卧室里去,不料看见的是破窗而入的五条悟。
看来这孩子碰见的的确是首无,那首无是会吸取人的生命力么?时季看这孩子的面孔毫无血色,也不知为何它会进入别人家里,而不是去往夏油杰投放咒灵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那东西……不仅把我吸住了一会儿,还想要往前来扑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卡住了一样。”男孩在叙述中稍稍平静了些,获得了些许勇气,抽噎着补充道。
“别害怕,之后那东西不会再进屋找你了。”夏油杰来到那孩子面前,弯腰保证,他身侧很快产生了一只形同史莱姆一样的咒灵,幽幽飘进屋内。
那孩子见少年笑得十分可靠的样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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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又站起身朝时季使了个眼色,走出房子站在路边,看向前方一片迷蒙的昏暗。
他思索道:“如果那首无是从昨天白日我们探查的那块山中溪涧进入村子,要想去往我们投放吸引物的地方,倒是极大可能会经过这一排房子。”
“所以你的意思,它的确是要往投放的地点去,但在半路又突然拐进了这一户去吓小孩么?”时季眉头皱起,但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咒灵会突然拐进别人家里去,这是之前没有过的事。
远处的树林里发出一阵响动,之后便飞窜出一个身影,落在他们面前,是去追那首无的五条悟。
“没捉到么?”夏油杰见五条悟脸上浮现暴躁之色,问道。
“是啊,我就快让它逃无可逃了,那东西却落进巷子里后凭空消失了。” 五条悟一头白毛在极速移动后被气流吹得凌乱,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时季莫名想到炸毛的蓝眼白猫。
“又是凭空消失?”时季扬眉,这方式跟那白色树人咒灵如出一辙。
“没错,那家伙身上也有那个白色树人的咒力。”
这时,远处又跑来一人,竟是藤田。
“三位,出什么事了么?”藤田担忧道,气喘吁吁。
时季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明。
夏油杰安慰他:“我们会追查到底,必要时会向高专申请在这里长期逗留。”
时季在一旁附和。她的眼力很好,见藤田衣服扣子也未完全扣齐,又瞥见他衣摆下沿并不易察觉的深色,大概是被夜露沾湿的痕迹:“藤田神主,你是刚从家里赶过来么?”
藤田:“我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叫声,妻子也有感觉,过了一会儿还是不安心于是起床,看你们屋子的门打开就知道是出事了。”
时季点头,继续劝慰他几句,眼神不着痕迹地又往他的衣摆和鞋看去,心下更为疑惑,一路走来的这条路并未有多少植被,且都在路的边沿,除非他跑来时一直贴着路的边沿,否则应该并不会有这么一块湿的地方。但恐怕三岁孩子都不会干这么吃饱了没事干的事。
他真的是从家里出来的么?鞋子边沿上也有一点的湿泥,像是不久前曾踩过某片泥地,之后未完全清理干净所遗留下的。
“可恶,我一定要抓到这两个家伙,天亮就跟夜蛾正道说下周一不去上课了。”一旁五条悟正在和夏油杰疯狂下狠话,这位最强再一次遭遇咒灵从手下硬生生溜走的情况,估计是极大地打击到了他的自尊心。
屋内男孩的父亲听见外边的响动也走出门,看见五条悟本想抱怨几句他直接翻窗户就进别人家的行为,但又瞥见藤田神主站在一旁,便赶忙上前询问情况。
时季见状便又重新拉开门走进去,想要和那男孩再多了解些情况。那孩子仍旧坐在阶梯上,对于回到屋子里十分抗拒、心有余悸的样子,甚至挣脱了母亲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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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便往屋子旁前院的墙边跑去。
她也同样来到那里,正准备说几句,忽然发现这院子的墙缘竟都是湿润的泥土。
“你们家这里的土为什么是湿的?”时季的话到嘴边转而成了这一句。
男孩没想到她竟问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但仍旧回答道:“我爸爸看墙边的土干,所以今晚洒了水。”
藤田进来过这里,就在不久之前。时季的脑海中骤然浮现这个想法,然后变得极其笃定。
男孩只觉得眼前面孔柔和的姐姐,眼神一下子变得莫测飘渺起来,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么。
“先前那个哥哥不是向你保证过那东西不会进屋了么,他实际上给这屋子放了保护符哦。”时季很快回过神来,温柔道。
“……真的吗?我什么都没看见啊。”男孩不太相信。
“这个过程你当然看不见,符咒都是秘密保护人的,所以屋内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你进去就知道了。蹲在这里哪有什么用呢?难道不会更危险吗。”
那孩子显然被时季的最后一句吓到了,瞬间从墙角边窜开,被母亲一把抓住带着回到了屋内。
……果然,她还是不太擅长安慰小孩,会起到些许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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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藤田家,一路上藤田神主都表现出极其真切地焦虑、忧心和关切,对于他们除灵失手也表示理解和宽怀,并再次感谢了他们愿意在此逗留。
但自从对他的怀疑在时季心里被明确后,她反倒觉得他眼下是一种舒了口气的样子。
藤田看着时钟显示的四点零五分,说道:“不论如何,还请大家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应该说是今天我和夫人都不会打搅你们。”
“您也是,藤田神主。”时季打了个哈欠,作出神经放松后便倦怠十足的样子。
“大家都辛苦了,我跟悟再讨论一下。”夏油杰拉开房间的格子门,将仍处于愤怒不甘、毫无睡意甚至亢奋十足的五条悟拉进其中。
时季回到自己的房间内,看着客厅重新回归黑暗。藤田神主是目送着他们各自回去后,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等了一会儿,从这里隐隐仍能听见隔壁那两人的说话声。
她想了想,给眼下状态还算稳定、应该会掏出手机查看的夏油杰发了一条要来他们房间说点事,让他们悄声把门拉开的讯息,得到回应后,她悄悄移开自己房门又关上,才来到了这两人房内。
果然,五条悟和夏油杰仍旧坐在茶桌旁,屋内只开着一盏台灯,可以看见两个人脸上都毫无困意,但在此深夜,屋内仍旧是十分昏暗的。
夏油杰起身,正准备去开房间内的顶灯。
“别开,以防万一,我们都说话轻声点。”时季一把拉住经过身侧之人的胳膊,制止了他,特意压低减轻了音量。前二十几年阿卡姆女巫生涯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谨慎使得时季甚至考虑到藤田会不会突然走到客厅来查看动静。
五条悟后仰,两手撑地,脸上则浮现出迷惑。他看着她松开了夏油杰,兀自坐在了桌前,仍旧是那个之前他们一块打牌的位置,脸上丝毫没有先前的困倦之色。桌上那一盏老旧台灯所散发的昏黄光线映射入她的双眼,仿若暗中流动的水波。
“看来你有什么意外发现。”五条悟倒也按她说的放低了音量。
“藤田不太对劲,我怀疑今晚的事情是他搞出来的,甚至这整个首无的事情都是他搞的也不是没可能。”时季看着面前两人,直入正题。
14. 密室
时季向他们说明了自己今晚观察到的藤田反常之处。
“你这说的是很有道理,但你眼神竟然这么好?”五条悟直起身,暗蓝瞳孔也随之向她凑近,是稀奇打量的意味。
“在咒力方面自然是比不上你这双眼睛,但若是在看细小东西上,我的眼睛绝对是很好使的。”时季未有丝毫犹疑地看向两人,本来女巫的视力就是人群中的顶尖。
“还记得那个引发首无作祟的树木被砍事件么?藤田说找不到是谁干的,也不知道动机。这件事你们难道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但如果这是他的自导自演,那倒是能说得通了。”时季试图进一步说服这两人。
“的确,如果是藤田作为幕后黑手的话,那制造一个无法被解决的事端就能持续产生恐慌。”夏油杰盘腿坐在桌前赞同道。
“啊,”五条悟拍了一下夏油杰的肩,“这么一说我也想起白天这人看检测器里那团咒力的眼神,不像是他自己说的好奇,倒像是被吸引、甚至是觊觎。”
时季眼看两人都对此信服,随即建议道:“反正我们眼下也没有其他线索,倒不如就调查下藤田如何?他之后的行踪一定还会有奇怪之处。”
三人迅速达成了共识。
时季和五条悟同时看向夏油杰,很显然他们要想在这屋子内和藤田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亲身调查他的难度极大,还是夏油杰的咒灵们更合适。
时季:“保险起见,还请拿出你最难被发现的咒灵监视他,夏油君。”
”有倒是有,“夏油杰沉吟,“但只能放置在高处,不能挪动位置,最多只能向我实时反馈他的位置和移动路径。”
“那就放在这栋房子屋顶、神堂附近的鸟居还有树林高处好了。杰你确定他的活动路线就好,我到时候飞过去用眼睛看一遍就知道了。”五条悟说得十分轻易,完全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听着配合得很妙,相信你们。”时季朝他们竖起拇指。
“喂喂,是在鼓励小孩吗?”五条悟忍不住吐槽道,十分无语。夏油杰在一旁闷笑了几声。
总之,今晚夏油杰先将一只近乎透明的水母咒灵召唤出来,浮上了外部的屋顶。
大致计划制定好,困倦又重新席卷上神智。时季起身,正准备无声返回自己的房间。
夏油杰脸色微变,朝五条悟看了一眼,前者迅速熄灭了台灯,后者则探身拉住了时季。
时季在骤然落下的黑暗里感到自己的手掌被人抓住,是往后拽她的意思。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出了某种状况,于是止住步子,缓缓退了回来。
几秒钟后,外面传来门被小心翼翼打开的声音。
夏油杰用气声说道:“他在往这里过来。”
时季登时明白了是藤田过来查探他们的房间是否还有动静,三人屏息坐于室内。
大约十分钟后,夏油杰才重新出声,再次打开了灯:“他去书房了。”
“现在这个点,搞什么鬼。” 五条悟亮起自己的手机屏,上面显示快五点。
“得想个法子进去他的书房,要是能把他支开这栋屋子就好了。” 时季说道。
五条悟自信抬手道:“这还不简单,明天下午杰和我就以要进一步调查首无、需要他在一旁指引解释为理由,让他一直跟我们呆在一块就好了。”
“可以,那我就以需要休息的理由留在这里去调查他的书房,那就明天中午见吧。” 时季捂住嘴打哈欠道,她是真的熬不住了,得回去睡了。
在夏油杰确认了藤田一直待在书房内,暂时没有走动的迹象后,时季朝他们随意摆摆手,快速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
十二点半,时季在手机闹铃声中爬起,头脑昏沉、隐隐作痛,她是那种熬过两点后入睡哪怕睡够正常时长也无法完全恢复精力的类型。
时季拉开门走出来。餐厅内,五条悟和夏油杰坐在桌前正在同藤田神主进一步讨论昨晚的状况。
这两人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来昨晚有熬到五点多。
黑发少年扎着有型的丸子头,仍旧是一缕额发垂落脸侧。而白发少年则闻声转过头,那头发丝恢复为极其蓬松柔顺的样子,鼻梁上又架上了那副墨镜。
……看来他们还挺注重形象的,都好好打理了一下,果然是精力旺盛的高中生。
“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清水监督,没休息好?”
时季与他那两片镜片对视,从其中看见自己稍显苍白、缺乏表情的脸和随意垂落的头发,的确是疲惫不修的样子。
“是有点。”她回道。
“啊,那你下午就在这休息吧,反正对我们来说有没有辅助监督也没什么差别。藤田神主会和我们下午一块去神堂、树林还有山里转转。”五条悟一手撑头,翘着二郎腿。
藤田被这少年的直言不讳小小震撼了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可以,正好我这里也要整理些信息尽快汇报给高专。”时季像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煞有其事道。
“那麻烦了,如果我们五点前还没回来,那就顺便帮我们向高专提交请假报告吧。”夏油杰配合道。
五条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藤田以为是这生来高贵的五条少爷终于忍不住拿起世家的架子,对于平凡辅助监督显露出不屑嘲讽。但实际上的五条悟只是觉得时季实在是会演,偏生那张脸还能如此波澜不惊。
————————————————
那三人在一点半出了门。
时季一边吃饭一边同藤田夫人闲聊了一会儿,得知她每天下午两点都会进行午睡。时季垂眸,倒是不用考虑避开她的事了。饭毕,她先一步将自己的碗碟洗净,再三感谢了藤田夫人,之后便以需要处理文件为由重新回到了自己屋内。
下午两点,她向自己施了隐蔽咒,走出房间,以夏油杰告诉她的方式召下了那漂浮在屋顶的水母咒灵,跟着它一道来到书房前。时季轻转了下门把,不出所料是锁上的。
她直接按照女巫的方式穿了过去,四下环顾。
室内倒是很正常的书房布置,有淡淡的燃香余息,桌案前摆着几张淡黄麻纸,上面是由墨汁、朱砂绘出的纹样与字,都是些给村民祈福消灾的符文。
但如此日常的场景却让时季后颈隐隐生寒,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很快她确认了让她感到不安的源头,是桌后的那面墙。
咒灵也同样漂到了那堵墙前,不断上下徘徊,而时季也察觉到自己被阻挡了,无法直接穿过这里。
时季站在这面白墙前,鼻尖近乎碰上了墙面才发现这白色中若隐若现的痕迹。她辨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淡黄色的、繁复中透出某种几何的规律之美的图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寻找起那个图案的中心,伸出手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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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按压其上,这面墙竟然在顷刻间如水波般晃动起来,逐渐变为一扇门向内敞开。
时季顺着一小段延伸而下的石阶进入了这个更为昏暗的密室,浓烈的阴秽之气向她袭来,普通人恐怕现在已经因为恐惧而昏死。
如此强烈的气息竟然只有微弱的流泻,以至于她甚至站在了一墙之隔才能觉察到这股异样。但很快时季察觉到这间密室的四壁都挂着注连绳,但编织的方式似乎不太一样,且上面挂有黑色的纸,墙上同样隐隐透露出难以察觉的符文。这些东西恐怕构筑出了某种结界与屏障,用于防止此种邪恶气息外泄。
墙上挂着的铁质壁灯投射下腥黄的光,室内一角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同样系满绳结、刻满密密麻麻符文的笼子,显而易见是用来禁锢某种不详之物的。
另一角则是一张更大的桌子。时季凑近而去,发现上面堆叠满书籍纸张,她翻看着那些像是草稿的一堆,其中有很多瞩目的绘图,譬如其中一张是那白色树人咒灵,它的手掌生长出植物的枝干,上面坠有一颗巨大的种子,正是先前袭击时季的那种,只是看上去它所蕴含的咒力更多。
这颗种子被圈出,又画出一个箭头指向空白处的字迹,疑似是藤田的说明——“作为咒灵诞生初始的核心”。
之后还有几张绘图,则似乎是在描述如何以此粒种子作为核心来构建出新的咒灵。看得出来,藤田对此有诸多构想,咒灵的形状各异,但最终他似乎确定了要将其塑造为人形,之后几经修改,最终成为了无头的、身穿宽松白袍的、裸露出的部分有着同那树人类似的纹路的咒灵样子。
她又翻看了桌上的一本手写笔记,里面是从各处搜罗来的功能各异的咒术符咒,其中大多数似乎是为了探索并达到“如何自主吸纳人的情绪、生命力”这种效果,在最后一部分则似乎是如何将此运用于咒灵之上。
越看时季的眉头愈发紧锁,她大致明白过来藤田是以具有那白色树人咒力的种子来制造了首无,并让此首无吸纳人的情绪与能量,之后再反哺给那树人咒灵。这显示出他和那白色树人有某种合作关系,这里的那座巨大笼子大概就是曾经禁锢首无的地方。
但他一个咒力稀少、没有特别术式的咒术师为什么和那种近乎特级的咒灵扯上关系还合作?他又怎么能创造咒灵?
那手写笔记本中的几页被撕去,被撕去处的下一页上是一团无序的线条,似乎只是笔记主人在心情不佳时的随意涂抹。但她盯视良久,在其中窥见了一个隐约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印记,仍旧是那抹几乎无法察觉、无法确定的淡黄。
熟悉是因为她很确定这种线条和图案是她自己世界中才会出现的风格,而陌生之处则在于她完全想不起来这印记来自哪里,属于谁。那墙上的符文和这印记……都让她确信藤田和她的世界中的人有牵扯,如果他掌握了这个世界以外的一些知识和技术,那么一个普通咒术师为何有如此大的本事也能说得通了。
也许是注视太久的缘故,也许是那印记具有一旦觉察便会愈发明显的效果,它如同逐渐清晰顽固的污染一般粘着于她的视网膜上,又深深遁入她的大脑,以至于在下一刻甚至让她感到目眦欲裂,她抬手碰上自己发烫的额头。
”果然是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暴露了。“ 身后突然响起冰冷的轻笑。
时季转过头,看见藤田那张脸,不复先前的温和儒雅,因为阴狠的表情甚至出现了面部的扭曲。
15. 血脉上浮
“我跟着那两个小子走到山里,然后就感应到这里来了不速之客。” 藤田颇为遗憾地摇头,“好不容易才找理由避开了他们的视线传送到了这里,啧啧,能否告诉我是何时暴露的呢?”
“昨晚,你衣摆上的湿痕和鞋子上的湿土。”
藤田恍然大悟,自言自语:”果然厉害,是那小子的那双眼睛么……“
时季没纠正他,忍住脑中的不适之感,问道:“为什么要勾结那白色树人、创造首无?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她瞥见他背后密室门上的图纹,那大概就是某种传送阵,是她那个世界的人爱用的手段。
“不能仅仅是我一手策划的吗?” 藤田反问。
“你本身并不具备那样的能力,短时间传送到这里、还有被撕掉的那几页恐怕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术法吧。” 时季不想跟他兜圈子,亦不再维系温和的面目,冷冷道。
藤田被这句话激怒,认为时季轻视了他,语调骤然拔高:“也对,毕竟我只是一个缩在这山野之中的普通咒术师。要是出生时没有好的术式和咒力存储,那便永远低人一等,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这就是你们的想法不是吗?”
时季猜想这个“你们”大概是咒术界,看样子他对于这种天赋血统论和现实十分不满,甚至抱有积蓄已久的怨恨。
但下一秒他又桀桀怪笑起来:“但我没有放弃,也有些幸运,在某一天于山林深处获得了神谕一般的启示,这才恍然大悟所谓咒力、咒术这种东西是如此局限,真正的世界如此宏大,真正的力量则充满了无限可能。”
藤田说话时那渐趋狂热的眼神,话语中的措辞都让时季觉得似曾相识。
她曾在自己世界中的阿卡姆、印斯茅斯、纽伯里伯特等地,从那些信奉着各种邪神、更准确来说是各种旧日支配者的狂信徒口中听到“无限可能”、“真正的力量与智慧”等词。当然,那些人的程度比他严重多了。
“说吧,是哪个信奉邪恶之物的异界组织跟你勾结了?目的是什么?” 时季扶额叹了口气。
“这并非我能透露的事。” 藤田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恐惧与敬畏,见她那无动于衷的轻蔑神态,又说:“他们眷顾着你,但你却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嗤之以鼻。”
这个中年男子不解地看向她,甚至眼含可以称得上幼稚的一种露骨的嫉妒,似乎在埋怨她的不知好歹。
“谁眷顾我?那帮子鱼头怪吗?” 时季被意味不明的话逗笑,语气中的嘲讽更甚。
看样子藤田对她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她观察着他的反应,但出乎意料的是藤田的表情并未有丝毫波动,比起掩藏更像是并不知道深潜者这种存在。
“别想着从我这里套话。”藤田察觉到她的试探,“不过我的任务本就是让你们在今天成功消灭‘花御’,也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咒灵。要不是那黑发小子放了咒灵试图吸引首无,我本不会在晚上进行阻挠,失手让它跑进别人家里。”
他说这番话的口吻很怪,有种谈论起调皮、不受管束的孩子的感觉,甚至为她极其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原来藤田最近几日那首无都隐匿在村周边森林深处一处藤田布设的特殊结界内。
它在藤田的构建下具有了直接吸食人的情绪、甚至是生命力的特殊能力和癖好。但这几日它一直被困于原地,愈发暴躁,在感应到吸引他的咒灵后更是直接陷入了更为兴奋的状态,在半夜冲破结界。
藤田半夜进入了那森林深处,本想使用特定的术法将它引回,却不料使它偏离了轨迹,直接冲入了一户人家中,对醒来的孩子阳介进行了吸食。就在藤田进入阳介家院内,试图靠近阻止时,便遇上了直追而来的五条悟,于是他只得藏匿于院子角落堆放的杂物下,消耗了一道被赠予给他的珍贵符文,让那首无在瞬息间被传送回另一处结界内,这才躲避了五条悟的致命攻击。
“……所以你做的弯弯绕绕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我们消灭首无?”时季感到匪夷所思。
“很奇怪吗?”藤田笑了笑,竟有些腼腆,“如你所说,我获得了这个世界之外的知识,掌握了创造咒灵的秘术,使得首无诞生。此后,我便日日夜夜思考着如何让它获得不同于其他咒灵的能力,付诸实践,最终成功。”
“它便是我的杰作,我的心血,假以时日它一定会在我的改造下再次进化,成为远超咒术师的存在!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们破坏它。”藤田无比激动,复而看向她,眼里布满血丝。
但几秒之内,他的情绪竟又平静而下,“我让你消灭花御,你们停止对首无的追查,达成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如何?”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从某处山洞深处唤出花御,它很快就会游荡而出然后被那两个小子消灭。而你要对那两个小子说些看上去合理的话,比如我是在咒灵的蛊惑控制之下同这首无相勾结,而这只首无也在花御碑消灭的一刻同样自爆而亡。”
“我会留下一些相似的咒力残秽作为证据,那两个小子应该不会再有所怀疑。如何?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藤田的语气循循善诱,又落回偏安一隅、为村民消灾祈福、温文尔雅的神主。
但已经和异世之异教有所勾结、还清楚她身份的人,她实在无法给予任何信任。
时季摁了摁眉心:“如果我不答应呢,你这么自信我不会干脆把你灭口么,我想你应该也了解我的本事?”
“这间密室内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术法与符咒,我绝对有把握困住你片刻,然后告诉那两个人你的特殊之处,五条家的神子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吧。” 藤田微笑着,极缓地威胁道。
“啊,你的确戳中了我的软肋。”时季作出状似苦恼的样子。
她发现在藤田说出要泄露她身份时,他眼球上的血丝遽增、面部肌肉也出现了扭曲,语调僵滞了一瞬,似乎在阻碍或警告。而他的左手则以假作随意的方式覆在右臂上,但拇指实则正紧紧摁住右胳膊内侧的某处。
看上去在他说出那句话后,胳膊的内侧便导致了一系列反常状态。
有意思,难道那个隐在暗处的势力在那里给他设下了类似于不允许他泄露的束缚么。
但时季终究不敢冒险去赌这个纯猜测的可能性。
而帮他掩饰首无的存在的话,按照他现今一副造物狂魔、超越咒术师达成大进化的样子,这咒灵指不定之后还会搞出大动静,让村子受到重创,届时势必会暴露。
此外,她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收了这所谓用秘术培育而出的咒灵,不是说被赋予了特殊的能力与性质么,要是转换成种子,不知道能培育出什么样的植物。
如此想来,还不如现在破釜沉舟彻底解决,也许她得看看他捂住的地方是什么。
时季面上仍是犹豫与纠结之色,垂下眼睫,之后下定决心般重新抬眼:“我可以帮你,但我要先看看你所说的残秽是否足够可信,此外我们还要订下遵守承诺的束缚。”
“可以。”藤田松开胳膊,正要转身往墙边紧锁的柜子走去。
下一秒,他便感到自己的右胳膊被什么轻柔虚幻之物笼罩,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一团浓稠的紫色光雾包裹住了他的手臂。
“你!”藤田没想到她如此狡诈,眼神像是化为实质要将她刺穿,他抬起左手朝墙上飞出几道纸符,启动了整个密室。
四壁的灯骤然爆裂,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阵法于黑暗中泛出暗红或是腥黄的光,如同蠕动的软体不断收缩又扩大,幻化出无穷的光影。时季感到无形的庞大力量正从四面八方将她往地上拖拽,试图将她完全压制。
她通身都冒出极其耀眼的紫光,朝藤田射去,试图将他缠住,其中一缕则完全划开他右胳膊的袖子,露出了手臂内侧的样子——那里有一枚嵌进肉里的种子,如同活物一般正在扭动挣扎,那是那名为“花御”的咒灵的种子,和那一晚袭击她的一样,只不过看上去蕴含了更多的咒力。
时季的额角绽出青筋,一面同那些力量抵抗,一面右手迸射出更多力量将藤田托住并试图将那粒寄生物般的种子剥离而出。
藤田的双眼通红得将欲滴血,他因时季对那种子的触碰与拉扯而陷入全然的痛苦,整个人半跪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
“告诉我,这枚种子是做什么用的?”时季质问道,加大了力道要把那种子往外拽出。
藤田在无穷无尽袭来的尖锐痛苦下丧失了部分理智,妥协道:“是他们……用来操控我的道具……”
“他们是谁?为什么让那树人去我的地方,现在又要让我们除掉它?”
“我不能说……我也真的不清楚,即便你杀了我我也只能这样回答,求你…”他开始祈求。
“那首无为什么要去给那咒灵输送咒力?” 她漠然地看着他挣扎了一会儿,涕泗横流,确认了他无法给出任何信息,又转而问出另一个困惑。
“是,是为了……为了修复它,那晚它从你那里逃走,不是留下一块自己的肉吗,为了修复自己的□□损伤。”藤田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因为时季已经将那种子拽出了一半。
“现在首无在哪里?”
“在……在神堂地底。”他已全然放弃了思考。
时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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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了快速进入那里的方式。
她的脸上浮出斑驳的绿,皮肤的纹理变得极其粗粝。这种子正在同她的魔力对抗,甚至从中迸射出袭击她的汁液,以至于她不得不有意唤起暂时被压制的深潜者血脉进行抵抗。
最终,她将那种子完全剥离。
藤田的表情则出现了十几秒的空白,仿佛被格式化的机器,屋内那些袭击她的力量也顷刻消失。
“你是谁?”他朝时季迷茫问道,之后便完全昏死过去,种子先前嵌入的地方喷射出一股黑血。
把这玩意拔出来之后,相关记忆也消失了么?时季用魔力将那种子包裹住,碾碎破坏,之后从怀中丢下一粒极其纯粹闪耀的结晶,那结晶迅速变得柔软,裹住了伤口表面,迅速消弭了其上溢散的污秽之气。
而她那只拽出种子的右手上已生长出若隐若现的暗绿鳞片,指节开始变得粗大,灰暗的指甲延伸出尖锐的形状,手臂内侧则已经开始变得黏腻——那是一只似乎完成了一半转化的深潜者预备役的手,与此同时她身体的其他地方恢复了正常。她将那些活跃的血脉全都集中逼到了右手臂上。
时季喘了口气,用那只深潜者的手捡起从他口袋内掉出的几页纸,是笔记里被撕下的部分,她一一扫过,最终选择了销毁。
之后,她以魔力驱动从密室快速传送至神堂的地底结界,将那焦躁徘徊的无头白衣之物回收,它猛烈地挣扎了几下,最终成为躺在她掌心的一枚光珠,时季放进自己随身携带备用的瓶子内。
再次返回书房后的密室内,她破坏了柜上的锁,从中拿出藤田备下的咒力残秽并释放,之后又将室内的所有布设倾倒歪斜、支离破碎,而那些可疑的书页、符咒等则要么被她抹去、要么完全破坏无法辨认。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自己那只异样的手隐进宽大的袖子内,思索了片刻,又敲了敲密室同书房共享的这堵墙,确认不是承重墙后将其炸开一道口。
时季把藤田拖出来,那只自藤田驱动室内阵法便不知道躲藏在哪的水母咒灵又幽幽飘荡而出。
一分钟后,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五条悟和夏油杰闯进来,便看见发丝散乱的时季靠墙而坐,双眼微阖,脸颊与唇角如同苍白的、将要皲裂的叶片,身上则有零星血迹。而她一旁则是倒下的藤田。
听闻声响,正在缓缓抑制右手异变、试图让深潜者血脉重新沉睡的时季睁眼,看向朝她走来的两人,嗓音有些嘶哑,但相当平静:“首无就在这书房后的密室里,刚刚已经自爆了,藤田神主因而晕倒,得把他送到医院去。”
夏油杰在追踪那树人的过程中感应到了安置在屋顶上的咒灵的位置移动以及发出的波动,五条悟在山中三击消灭那树人咒灵后,两人便立即赶回了这里。
那咒灵以特殊的语言与人对话,它在临死前说自己是从人们对森林的恐惧中所诞生的咒灵,名为花御,自那夜被五条悟追赶后便逃逸至此,操纵了藤田,让他用自己的种子作为核心聚集咒力,诞生了首无。此后这一人一咒灵便均由它役使,为它搜集咒力供给自己所用。
夏油杰连忙去查看完全昏迷的藤田,又转头问时季的状况。
“我没事,休息会就好了。”时季回道,但面前毫不看眼色和氛围的家伙还在说话。
“那家伙还说那天晚上它是被你院子里的植物吸引了,想要让你的植物全部得到自由和解放,然后再把你埋了。” 五条悟俯下身子,蹲在她面前,说着说着还大笑了几声,“这理由也太搞笑荒诞了吧不是吗?”
少年看上去完全不在意倒下的藤田,不在意刚出现在门口尖叫的藤田太太,当然,也不太在意时季。眼下他被对她抱有的是更浓烈的好奇与关注。
“所以你到底种的什么植物?”五条悟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更多只是脱口顺嘴地一问,因为他又突然意识到,在此刻凑得极近的情况下,她身上似乎溢散出微渺的、潮湿冰冷的气息。
夏油杰拉起书房的窗帘,又去门口拦住了藤田太太。
明亮的日光斜射而入,洒在了时季身上,时季微眯起眼回道:“只是被悉心照料、长相漂亮健康的植物而已。”
五条悟那双墨镜上露出的蓝眼也在这光线下极其通透清澈,视线不由自主在她的一侧脖颈上逡巡。
他又发现那里的一小块肌肤泛出微绿的色泽,薄淡地仿若一痕水粉被涂抹在了那里。
这是他的错觉么?他甚至想用手指在那里抹一下以此验证。
嘲笑着名为花御的咒灵但实际上更为荒诞不经的少年,在此刻如此不着调地冒出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16. 五条家的门客
蹲在面前的少年歪着头,仿若终日肆意游荡于各处的猫偶然在路上发现了新奇之物,于是又随心所欲地停下,竖起尾巴将所有的注意都倾注而去。
时季察觉到他的视线,其中闪烁着某种蠢蠢欲动的意味,大概是她脖子上的某一块还残留有深潜者的微渺余迹。
夏油杰说村中的首无之祸是出于藤田和另一咒灵之手,藤田夫人哭泣着,难以置信地喊叫着“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显然她对于自己丈夫近日的事情一无所知。
时季则同白发少年沉默对视了几秒。
时季:……
五条悟:?!
她飞速以左手截住他伸出的手。
五条悟看向自己被她抓住的手腕,惊讶道:“反应挺快嘛。” 她的指尖落下点点冰冷的触感。
“因为你一副要袭击我的样子,五条君。” 时季唇角溢出虚伪的淡笑,“我才刚刚经历了咒灵自爆,你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你脖子上好像沾了点疑似东西诶,是咒灵残余的东西么?我是好心想帮你确认哦。”白发少年无辜地瞪大了圆眼。
时季侧过身子站起来,俯视着仍旧蹲着的少年,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多谢你的好心,不过大概是你看错了,我没什么事,硬要说只是特别疲惫罢了。”
她来到门口,宽松的衣袖垂落,右手只露出了手指。她最终将异变区域限定在了自手掌往上的一整节右手臂。
“你的丈夫受到了某个更为强大险恶咒灵的蛊惑与操控,那咒灵在临死之前想要同归于尽,于是操控了首无的自爆,所以某种程度藤田也算是受害者,我们会把这一点纳入考量之中。”夏油杰朝藤田夫人耐心解释,安慰道。
看样子他们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名为‘“花御”的咒灵。而藤田又在种子被剥离后丧失了记忆,不再记得那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与知识,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时季暗自舒了口气,不管那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目前来看他们都和她一样,不希望在这个世界暴露引发怀疑,因而将这一切都粉饰为那树人咒灵的阴谋。
“我认为有必要联系高专的人来进一步做善后处理,藤田也是交给高专里专门处理咒灵伤害的医生来治疗比较好,希望清水你能理解一下。”夏油杰看向时季,毕竟她似乎一直很排斥和咒术高专扯上什么关系。
“嗯嗯,之后具体如何处理我们可以详聊一下。”时季答应道,意有所指,因为眼下藤田夫人还在场。
夏油杰很快联系了高专的值守人员,确认了高专那边会在两小时内派车过来。
他们将藤田从地上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夏油杰操纵着水母咒灵,让它漂浮在藤田身边。
“别害怕,这是我的咒灵。还请您也呆在客厅内休息片刻,它会看顾藤田先生,并向我确保你们都安全地呆在这里。”夏油杰对隐约能看见咒灵存在、惊疑不定的藤田夫人说道。
——————————————————————
之后,三人再次来到书房,通过碎裂的墙进入了密室内。
五条和夏油看着满室狼藉,确认了首无咒力的残秽,除此之外能够辨识的只剩残破歪倒的笼子和地上的一些似乎具有屏蔽性质的结界布设和咒纹残迹。
时季将藤田半夜帮助首无脱身、自己在咒灵指引下进入书房后的一系列事件告诉了他们,当然是在绝大部分真实中掺杂了些许虚假的编造。
譬如她将藤田同异世界的勾结改为了他搜集研读各处冷门古籍,结合自身格外擅长构造物质符文的特质,进而成功开发了些罕见的图纹符号与咒语,所有‘凭空消失’都是出自藤田之手。反正咒术界的术式千奇百怪。
“那你之前也是使用了某种罕见的咒术么?”夏油杰敏锐地问道。
“我们算是袯除那个咒灵了哦,交易完成,可以告诉我们那天咒灵还有你是怎么消失的了吧。”五条悟也同时看向她。
他们至今都没有看过她发动术式、甚至是动手、而在近距离面对咒灵自爆后她看上去也丝毫未有惊慌失措。清水时季这个人似乎将神秘主义贯彻了到底。
“没错,我使用了秘术和特殊的道具,那天山里的咒灵被转化为了其他能量,因而才产生了凭空消失的效果,当然我先前那次的凭空消失也是道具的效果。” 时季沉吟片刻,眉间微蹙,迎上两人的视线,状似纠结地说出了模棱两可的瞎话。
要她遵守约定如实相告那是必然不可能的,何况眼下的情况变得更为复杂莫测。时季对于自己的谎言毫无负担,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反倒是为这两个人好。
“那公开一下你的术式还有咒具吧。”五条悟对此不置可否。
“抱歉,这可不在我们的交易内,我只负责跟你们说清那天的事而已。”
“哈?”五条悟显然无法接受这种说辞。
“别激动,我们不是还要继续调查那缕紫光的来历吗?” 时季安抚道,尽管是在贼喊捉贼,“虽说袯除了那咒灵,但这事仍旧悬而未决。”
“的确,那咒灵说是不知在何处沾染上的东西,只有抛弃血肉才能脱离。”夏油杰若有所思。在被悟的「苍」贴脸、下一秒就会化为齑粉的情况下,那东西仍旧是如此说法,是的确不知道还是在隐瞒什么?
“我承认你们是极佳的合作伙伴,但还不足以让我告诉你们我的老底。” 时季开始对两人画饼,“今后随着调查的深入和我们彼此之间的了解和信任的增加,我愿意在合适的时候公开我的本事,如何?反正你们也知道我店的位置,我也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逃破或是半路消失。”
“当然,我也会给你们一些报酬,作为调查的补偿。” 时季报出了一个相当丰厚的价格。
“我可不稀罕这种东西。”五条悟“切”了一声,相当不屑。
也对,身为世家的少爷和下一任继承者,的确是完全不会缺钱的样子。时季转眼看向似乎在考虑中的狐眼少年。
“我倒是能接受。”夏油杰很快点头,干小活赚大钱这种事何乐而不为。清水时季虽说对自己的事藏着掖着,在金钱上倒是慷慨。
“喂喂!”五条悟难以置信挚友就这样对金钱屈服了,又愤愤看向时季,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盯着她笑得恶劣,“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还清楚你那三个小员工的行踪,看上去你挺疼爱喜欢她们的,一直糊弄我们可不行哦。”
“是个好威胁,我知道了。” 时季敛眉,不过她不太相信这少年能对普通人下手,倒不是相信五条悟的品格,而是相信高专和咒术界不向普通人暴露的限制。
“所以能相信并答应我了是吗?” 她问。
“暂且,哦对,把给我的报酬换成甜品好了,之后每次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你都得请我们去这附近的甜品咖啡店,具体哪一家由我指定。”少年勉为其难道。
时季爽快答应,身为稳重二十二岁成年人的她决定不和这个十六岁飘忽不定的少年计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哦对,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们,一会儿高专的人来,还请配合我再捏造一个合适的身份。”
“这很简单。” 五条悟随意道,说让时季到时候附和他就好了。
——————————————————————
高专的车在两小时后到达,藤田被放进担架上、抬进专门的救护车内,藤田夫人紧随其后。
这栋住宅附近被围起,时季三人则跟其中一位辅助监督再次来到那树人被消灭之处,先前的深山溪涧。在那辅助监督拍照记录的时刻,时季则在一旁默默巡视一番,那股不知原由的邪阴之气已经消失。那咒灵连带着背后的某种存在一道消失了,这件事暂时告一断落。
尽管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他们吸引过来,又让他们亲手消灭它。
被派来的辅助监督听完了夏油杰的讲解,终于有空疑惑地看向一直站在一边、跟随他们一路的女人,她的衣服上沾有血迹,发丝蓬乱,娟秀的面孔上神色淡淡、难掩疲惫,一副因为精力不足而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位是五条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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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也就是长期聘用的顾问清水,对山谷植物还有相关咒灵有研究,正是通过她的情报,我们才想要来这里调查,所以也就喊她来和我们同行了。为了便于行动,之前曾对神主一家称她是我们的辅助监督。” 五条悟介绍道。
“啊,失敬,失敬。” 辅助监督的眼里瞬间带有一丝敬畏。没想到这个女人年纪轻轻竟已是五条家的门客。
时季:……这个小子是又在给她下套吗。比起跟高专有交集,她更不想的是跟咒术世家沾边。还有“门客”这种古早的称呼又是怎么回事?!
内心极度无语的时季视线滑过五条不怀好意的笑,朝辅助监督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这次冒名顶替也是无奈之举。”
“啊,我们充分理解。” 该名辅助监督顶着五条家神子看向自己的视线,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额角,试图抹去不存在的冷汗,完全不敢有丝毫质疑。
——————————————————————
时季搭上高专的顺风车返回了东京。
原先她想坐上副驾驶位,但五条悟拖着语调喊她,说要跟她这个顾问再讨论一下“某些咒灵所展现的植物性”。
等辅助监督拉开后座的车门,五条悟便率先坐进去,又一手把住门框,探身示意时季也坐进来,潜台词是“五条家的门客当然要遵守五条少爷的话吧。”
时季:……她收回之前认为五条悟没有少爷架子的话,他这是灵活运用,哪里需要哪里搬。
最终,她和五条悟坐在了后座,夏油杰坐在了副驾驶。
一路上,五条悟都在跟她说些完全是在瞎掰的话题,譬如什么“上个月她向五条家提交了一份山中咒灵的报告,他看了几眼,现在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之类的。
时季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对于这种诡异的角色扮演兴致盎然、乐此不疲,她将头靠在车窗上,左手笼着右手,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地蹦出几个字回答他的喋喋不休。
少年曲着长腿,上半身则相当闲适地靠在座椅上,侧目看向她愈发苍白的下颌和微阖的双眼,以及微微蜷缩的身体。
在经过咒灵自爆后,她所呈现的不是害怕、惊恐,而是疲惫而压抑的状态,甚至有几分脆弱,尽管这种脆弱似乎也是淡淡的、被她漠视的。
他莫名感到她正在忍耐着什么。
她身上那股氤氲的潮湿冰凉气息在车内后座变得更为明显,就像是一团未解的冷雾。
这使得少年忍不住探身,想要凑近更明白清楚一些。
但他刚有动作,对方便警觉地掀起眼睫。
那双形状柔和的眼瞳的深处却漆黑一片,似乎仅有无机质的冰冷涌流,这是她毫不掩饰的原本基调么?
“五条君,在你的人生字典里是不是没有‘边界感’这三个字?” 她斜睨着他,吐出这几个字,仅两人可听的轻柔,也是冷淡的,仿佛被雨打落在地的花瓣。
“没错哦,大概‘想’和‘不想’ 在我的字典里最多吧。“ 少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难堪,眨眼思索了几秒,又慢慢后仰回靠背上。
“你为什么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还是问出内心的疑惑。
”如您所见,我刚刚经历了一级咒灵在身边自爆的事情,眼下不太舒服,五条少爷。“ 时季恢复到了正常音量,表演出几分谦卑,“所以还请允许我在这车上小睡一会儿。”
五条悟:……真会演。
前排椅座的夏油杰:……两人都挺会演的。
开车的辅助监督:看来钱难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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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到清水肥料店附近,虽然右手靠近门把,但时季仍旧以左手开门下了车。
回到植物园内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她一进园便直奔地下二层,从秘藏室内取出了数枚结晶,撩起袖子放在自己右臂上。
两仪式笼袖靠在一侧,魔眼注视着那只青黑狰狞、分泌出黏液的手臂:“你再晚回来半小时,这只胳膊是别想变回正常了。”
17. 新来的参观者
“好险。回来的时候还有个小子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差点打乱我的抑制节奏。”时季哀叹一声,看向淡定站立一旁、惜字如金的两仪式,“要是他能向你一样安静就好了。”
同样是出身世家的未来掌门人,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五条家到底是怎么养继承人的……
两仪式见她嘴上如此说着,实际上毫不避讳地举着自己那狰狞的右臂,丝毫未有心有余悸或后怕的意思,就知道这家伙实际上是心里有数地在犯险了,自己那担心纯粹是多余。
为了将这被强行唤起的肮脏血脉再强行抑制、消解异变,时季又消耗了不少结晶。
藤田说这首无是为了修复花御的□□损伤才徘徊在村中作祟,将人的情绪与生命力转化为咒力,再输送给它。如今细想,这说法实在站不住脚。
仅仅是掉了一块肉,难道会对造很大损伤么?快要迈向特级的咒灵难道不能够自我修复?何必如此弯弯绕绕,甚至另外创造一个咒灵……恐怕别有目的。
不过不论怎样,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断落。眼下没有其他线索,时季无从追查和揣测。而那股势力大概仍在阴影之下暗暗观察着她伺机而动,迟早又会掀起波澜,所以她又何必专门耗费过多的心力去追踪呢?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让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时季的疲惫在结晶的净化效果下消散不少,右手手臂上的鳞片逐渐褪去。她没撩下袖子,淡绿手臂从怀中拿出存放首无的瓶子来到温房内,将首无从瓶中取出,埋在先前从山里收来的人形咒灵所化植物旁。压缩成能量团的首无泛出一种奇异罕见的肉色光茫。
“这咒灵的内部构造和先前的都不一样。” 两仪式盯着那一小团说道。
“因为它是人造的,还使用了其他世界的技术,我很好奇它植物化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时季蹲在泥土前笑了,这趟倒是也没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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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时季将地下温房内合适的幼苗移植入地上,又修复并加固了园内的一些符文。
这一日白天,她施了隐蔽咒,蹲在植物园外围的一处屋檐上,正在查看被种在那里用于驱散咒灵的瓦松,有几株被其他生长茂密的挤占了生存空间,叶子干瘪。它们需要挪动去更为宽松的地方。
正欲动手时,口袋里传来震动。时季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五条悟”三字。
……她竟然不感到意外,尽管距离那天她从高专的顺风车下来才过了三天。
"喂,清水,明天有空吗?" 少年的声音直冲而来,“高专那边需要你去谈话,唔,那明天晚上好了……”
“等等,你是怎么上一句还在询问,下一句就直接给我安排好了?” 时季打断他,“高专那边我以为只需要你们配合就行了,为什么还需要我去?”
“啊哈,别这么紧张嘛,只是让涉事人过去例行谈话、记录归档而已。到时候我会跟你一块儿,毕竟你的身份是五条家的顾问,记得到时候喊我‘少爷’哦。” 五条悟趴在课桌上,声音懒散十足。
“……你最好是没在耍我。” 听见最后一句,时季眯起眼。
“当然啦,我看上去有那么闲吗?”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嚷嚷。
“明天晚上六点之后可以。” 时季选择性忽视了这个问题,想了想,确认道。
“OK,正好我明天在那附近有任务,结束后会直接让辅助监督把车顺路停在肥料店,你在那里等着就好。” 五条悟扬眉。
坐在一旁的家入硝子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己的同桌挂断电话。
五条悟虽说出身优越、性格跳脱、又有一副好皮相,却绝不是热衷交际的人,平日里不过也就是跟杰打打闹闹,跟她耍贫嘴,顶多再加上在他们的倒霉班主任夜蛾正道面前耍宝无赖。
像刚刚那样表情生动、语调极其随意又时不时冒出点主动招惹的顽劣,这副样子实在是少见。
五条悟转头对上硝子探究的眼神,脑袋歪在桌上,热心解释道:“哦,是之前你在花肥店联系过的那位,上周末的行动她也有参与,现在的对外身份是五条家的顾问。所以明天在学校看到她不要惊讶哦,硝子。”
感觉这位清水小姐非同一般,似乎受到了五条悟的某种关注?
嘶,家入硝子无法完全界定明晰五条的此种态度。不过她倒也确实想看看这位清水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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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仪式重新返回自己的世界,因为苍崎橙子那边的委托需要她在明天进行事先调查。
“哦对,帮我问问苍崎,那个异世界人偶研究有没有新的进展了?” 时季想起来上次去那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橙发橙瞳的女人手里夹着一支细烟,让她留下一滴血作为参考,朝她画大饼的样子。
两仪式在自己的世界里受雇于魔术师苍崎橙子。那家伙擅长制造各种各样的人偶,甚至能够创造出完全替代□□、存续个体记忆与意志的躯壳。
时季在进行穿越时,曾借助过繁星智慧教用以召唤奈亚拉托提普之分身的圣物“闪光的偏方三八面体”,在穿越过程中,那东西不慎碎裂为三块,其中一块飞入木之本樱的世界,一块飞入两仪式所在的世界,正好被苍崎橙子所捡到。
之后,在时季找来时,那个看上去相当圆滑、自称人偶师的女人便提出想要进一步研究那碎块,认为这似乎能够帮助她了解并掌握如何达到“根源”,即万事万物间蕴含的根本法则与因果,这是那个世界中所有魔术师和魔法使的终极追求。哈,听着也跟那些异教徒很像,不过这人至少一直是在做些没什么危害的个人研究。
作为交换,苍崎考虑为时季提供一些魔术装扮、再试着打造一副可以用于替换的人偶,因为两仪式的那双魔眼看穿了她而今这幅□□的异样。这倒是时季未曾设想的道路,她稍稍思索一番后便答应下来,反正这三八面体在她穿越成功后便没有太大用处,不如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此外,时季看上了两仪式的那双眼睛还有她的身手,不过对此苍崎表示这需要征询本人的意愿。时季以魔眼能力在另一个世界会发生变化为由成功邀请她成为了植物园管理员,顺理成章得要求苍崎放两仪式来不定期给她看守园子。嗯,不如说比起可替代□□的人偶,反而是两仪式这个天选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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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更让她心动。
“你最好别有太大期待。” 两仪式淡淡地说出犀利的实话,不过其中倒是难得带上一分劝说之意,“还是专注在结晶收获上比较好。”
这意思就是这后路目前还在制造人偶零件的阶段,是远远不足以指望上的水平。
时季朝两仪式摆摆手,一脸意料之中:“当然,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苍崎橙子有没有偷懒,务必帮我哦,式。”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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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下一任管理员在两天后才能到达,所以这两天时季都亲自在园中扮演管理员的角色。
她带上上次去送拍时所带的面具,这也是苍崎制作的,每次注入魔力后都能变成不同的样子。
这一次她又成为了一位面貌平平无奇的二十五岁加女性,站在入园口为进来的游客一一检票,心中默数着人数。
在检验完七十三张票后,第七十四位递来一张印有植物图样的免预约卡。
时季抬眼,果然看见面前站着的是那位褐发青年。他带着鸭舌帽,眼下存在着淡淡青黑,虽说周身仍旧溢散出乌云似的负面情绪,但比上次见时消散了不少。
大概最近他过得比之前好一些。时季脑海中划过这样的想法,一边在表田里道递来的空白卡上盖上一个印戳。
表田里道看了看原本空白的卡上多出了一个淡绿色图样,是一片瓦上生长着的一株植被,这就是瓦松之檐么?
“欢迎光临瓦松之檐植物园,首次参观可以跟随指示牌指引。” 她微笑着伸手示意不远处的指引牌。
原本低头看着印章的青年猛然抬头看向她,是梦里听过的声音。
表田里道对于上次时季深夜突然闯进他家的事并非毫无印象。只是在那种深度醉酒状态下,他认为自己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梦里是一个穿着袍子的幽灵把他拖来拖去。那幽灵的声音是一个年轻女人,对那些让他致郁者的话进行了坚决的冷嘲热讽。
表田里道认为这是个罕见又坚定的独身主义幽灵,。丝毫不因此为耻或痛苦
在那之后,这声音就时不时出现在他梦里,和握着法棍的“小鸟先生”一起把那些围住他的人吓一跳。“小鸟先生”依靠诡异的外表让那些人僵直在原地,而这位幽灵小姐则飘至那些人面前,以那副随意地、不看任何人脸色的超然语气,让他梦里的那些人面色通红又无地自容,有几次他甚至忍不住在梦里放声大笑。
实在是莫名其妙地、有种畅快的叫人纯粹开心的魔力。
但这个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者这是种十分常见的音色?
面前的人的确是一位年轻女性,弯起的眉眼里只是单纯欢迎新参观者的热络。
“先生?” 时季见他突然盯着自己发起呆来,于是只好在他眼前摆手,试图提醒他。
“啊,我明白了。” 表田里道回过神来,朝她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微微颔首后拿着卡步入园中。
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他,这大概是他的错觉,最近做的稀奇古怪的梦有些多了。表田里道抚额,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浪费这个带薪休假的一天。
18. 不期而遇
时季很快检完了今天前来的一百名参观者,拉上了植物园的大门。
她又想起刚刚表田里道的样子,是听见她开口之后他才猛然抬起头,有些惊讶的样子,辨析着她的脸想要寻找到什么。
他大概是对那天晚上的事有些印象,至少是对她的声音有些记忆。不过只靠声音来断定一个人不太靠谱,毕竟相似的声线也不少。时季完全不担心他会认出她,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她开始了巡视园区的工作,除了查看这些植物的状态,让它们能够充分接触吸收参观者的“人气”、确保参观者遵守规定、一旦违规立刻驱逐以外,管理员还需要检测这些参观者的状态。因为有些植物即便是在被抑制的状态下,也难免会对人的靠近感到兴奋。
虽说不至于完全脱离束缚恢复原本张牙舞爪、直接攻击的面貌,但这些植物会异样地分泌液体、释放气息或是以格外光泽的外表来使参观者陷入痴迷、幻想状态,甚至突发暂时性臆症,还有的则试图引诱参观者打破园内不准触碰的规定,靠近它,触碰抚摸它,进而造成伤害,虽说都是些小伤,但也足以让参观者受到惊吓。
所以不仅管理员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便巡逻一次,乌鸦也会及时播报那些状态异常的游客。之后管理员则需要切断植物对于游客的控制,为游客提供基础的处理。
这种事大概半个月就会发生一次。好巧不巧,在今天下午发生了。
时季经由在园中四处踱步的乌鸦的指引来到了蔷薇植物区,听见了一阵打闹声。
她绕过布满淡粉蔷薇、茂密蓊郁如一堵墙般的植被,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背影。
“在公共场合是不允许打闹的哦,还有你们看这里到处都写着‘不允许触摸,否则后果自负’,不遵守的人我会立刻去告诉管理员,下次就不能入园了哦。” 表田里道正蹲在两个看上去七八岁的男孩女孩中间,一手一个十分娴熟地隔开这两人。
虽说语调和煦,但因为精准说出了“下次不能入园”的威胁,所以劝架的效果很好。这两个孩子果然都各自站在一边不动了。
“好了好了,两个人并排也可以欣赏那朵花啊,为什么一定要去碰呢,还甚至为此打起来,你们不是朋友吗?” 青年握住左右两边孩子的胳膊,又拿起其中一个孩子的手,“你的手指都在流血了。”
时季靠近查看一番,意识到他们大概是受到了这堵蔷薇树上那朵比它的同类大上不少、颜色更为鲜艳的粉蔷薇的影响。那花上还沾着零星的血,花瓣此刻如同吮吸一般,正在将那点血缓缓渗入内里,移向花心。
这株植物的本貌是嗜血的咒灵植物,尤其是孩子的血。
她的参观者中十岁以下的孩子很少,基本都集中于住在附近的孩子。今天好巧不巧竟有两个同时出现在这里,这恐怕激发了它的兴奋状态,让它试图冲破一丝束缚,引诱这两人一道靠近它,以此获得他们纯粹的血液。
时季指尖弹出一丝魔力,将那植物暗戳戳的行为打断,让它彻底陷入沉睡状态。
她走到这两个孩子面前,曲膝俯身看着他们:“如果下次再次出现违规行为,那就永远无法进入这里了哦。”
对于某些偏爱孩童气息的植物来说孩子的存在能让他们更好的生长,所以十岁以下的孩子违规之后还能够获得一次机会。
两个孩子被“永远”这个词吓到,虽然面前这个大姐姐是笑着说的,但他们都从其中听出某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不要,我,我不会了。” 那个手指流着血,却丝毫不在意的女孩立刻大喊起来,几乎是求饶一般恳切地看着时季。
时季看见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狂热,蹲下身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你受伤的手好吗?”
表田里道轻拍着女孩的肩膀,鼓励道:“给这个管理员姐姐看看吧。”
女孩于是犹豫地伸出手,她的食指指腹上有一道口子,索性并不长也不深,但其中能够看到点点花粉。她受到了那朵花的直接影响,因此对于无法进入植物园表现出更大的反应。
时季托住女孩的手,一缕微不可查的紫光渗入其中。她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创口贴和碘伏棉签。她将那道伤口细细消毒,之后贴上印有瓦松图案的创可贴。淡绿色的图案仿佛在一瞬间便闪出微光,一下子吸引了女孩的注意,让她歪过头对着自己的手指左看右看。
表田里道见她一连串流畅熟练的动作,神情镇定、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难道这个美丽宁静的地方经常发生这种事么?
时季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笑着问女孩喜欢创口贴上的图案么,得到女孩满意的点头后,她转头望向正在若有所思看着她的青年。
“这里经常有孩子因为奔跑走动磕磕绊绊,所以管理员都会随身携带基础的消毒和包扎用品哦。” 在时季解释期间,栖息在不远处树枝上道乌鸦振翅飞来,落在她肩头。女人习以为常地伸出手,那乌鸦便凑过脑袋用喙轻轻啄了几下她的手指。
她难道还是训鸟师之类的么?
“原来是这样。” 表田里道望着眼前这幅有些神奇的场景,又忍不住多看了她的脸几眼,再次确认了自己毫无印象。但这音色又实在熟悉,可这要怎么说?说自己梦里经常出现一个幽灵的声音跟她的很像吗?
绝对会被当成脑子不好的变态,哪有突然对着刚见面的人这么说的!青年对自己暗自吐槽着,默默吐出一口气。
时季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状似困惑地问道:“是还有什么疑问吗,先生?”
“不,哦,我是说这两个孩子是跟家长一块来的么,也许应该找到他们的家长。”表田里道迅速转移话题道。
“啊,他们是住在这附近的孩子,经常结伴过来。” 时季回道。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从没见过你。” 一旁的男孩说道,她的脸很陌生,不是之前他经常碰见的那几个管理员。
“啊,我是这座园子的后勤人员,因为其他管理员最近没空,所以今天才值守在这里。对于孩童参观者,我们都会记录一些基础信息哦。”时季同男孩说道,实际上是在打消表田里道的疑惑。
不久之后,植物园里响起还有“十分钟闭园”的提示音。时季想亲自确认女孩伤口中的花粉被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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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消解,这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
索性把这女孩送到她家门口好了,那样时间差不多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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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季以受伤补偿为由,让这两个孩子跟她一道去管理员休息室,送了他们一人一个薄薄的书签,上面同样绘有具有莫名吸引力的植物花卉,实际上则是帮助镇定、回归现实的符咒。这礼物同样使得时季轻松征得了送他们回家的许可。
她牵着女孩的手,将她和那男孩一路送到家附近,就在距此两条街之外的地方。时季取下女孩的创口贴,伤口则近乎愈合,已经没有花粉的残留。
在孩子们的惊呼中,她同他们挥手道别。
返回的路上,时季又正巧碰见从便利店出来的表田里道。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神总让时季觉得他似乎暗自把她跟某种奇异的形象联想到了一起,但他似乎又觉得这种联想是冒昧而荒谬的,所以那眼神里有困惑的观察、犹豫、还有欲言又止,尽管他试图将此掩藏。
时季将他略微局促的样子尽收眼底,停在他面前问候道:“对于今天的参观还满意吗,先生?”
表田里道捏着双肩包的背带,说这里很美,让他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久违的放松。
时季点头,正欲再寒暄一句离开,就听见背后传来人声。
“诶,清水?这么早就出来等了吗?”
时季思索一瞬,这个距离五条悟随便迈几步就能看见她的脸,于是当即决定抬手按上自己的脸,释放出魔力让贴合的面具对她意念指定的人显出自己原本的样子。
少年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刚从对面的甜品店晃悠出来,便看见街对面疑似时季的背影,走近之后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后便确定了。
那语调和跟他说话时很不一样,一种全然、甚至有些寻常的友善亲切。
少年的眼睛从墨镜上方探出,又看向站在她对面的青年,二十几岁的样子,垂下的刘海下是些许腼腆的神色。
他咂摸几秒,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清水时季看上去完全是对这方面不感冒的样子,竟然也会在路上主动跟异性寒暄么。
毕竟能看见他五条悟的脸还丝毫未有动容、甚至时不时露出嫌弃之色的人,她可以说是首个了,即便是硝子那家伙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被狠狠惊艳了。
帅而自知的少年如此自恋地想到,甚至下意识撇撇嘴,出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朝时季明知故问道。
时季转头,嘴角扯出的笑上浮出一丝他熟悉的虚伪。他们双方都很清楚她完全不想在此刻就看见他。
“我正巧遇上了客户。”
时季又朝表田里道说:“那么,期待你下次的光临。”
表田里道点头离开,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刚刚突然跑过来、形容举止随意的白毛蓝瞳少年,他活泼地绕到时季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完全眉飞色舞的样子。
难道是这位管理员小姐的亲戚么?
不愧是这个年纪的中学生,能肆无忌惮地顶着这么招眼的造型,放了学之后仍旧活力满满。
19. 首踏高专
“顾客?做的是什么生意?” 五条悟几步便挡在她面前,一手插兜。
“跟种植、肥料有关的生意。” 时季回道,见他用后脑勺看路,摇摇晃晃地后退着走,偏偏还极其灵活毫无滞阻的样子,又不禁问:“你做的什么任务,还能让人这么有活力的?”
“那是老子天生精力充沛。” 少年豪横道,随即意识到时季试图转移话题,“喂喂,别打岔。所以你真是搞种植的?没那么简单吧,具体种的什么,说来听听。”
“花草树木,什么好看种什么。”
“是用你的那些秘术变好看?给我看看你藏着掖着的漂亮植物呗。” 五条悟当即有了联想。
时季没否认。有时候人反而对于自己的脑补深信不疑。
她停下将眼前的少年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才开口:“很显然,你并不是我的目标客户。”
“喂喂,难道刚刚那个人就是了?” 少年也停下来,一米八的个子堵在她面前,投下些许压迫的阴影,“世家的院子里怎么会缺少名贵花草?你要是说得让我感兴趣,那我没准会大发好心叫家里那帮人老实掏钱把你的花花草草买下呢。”
“倒不是钱不钱的事。” 时季绕过他走到前面去,“只是单纯不太想出售给咒术师,尤其是咒术世家而已。”
“真是稀奇,你是被哪个咒术师坑过,还是怕咒术师看穿你在植物上动了手脚?”少年又跟上来,完全一副追问到底的样子。
“我售出的东西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危害哦,只是单纯地不想跟咒术界挂钩而已,这样会吸引来某些好奇心过度的人。“时季意有所指地看他,“况且本来我做的就是小本买卖,普通人就足够满足需求了,为什么要节外生枝呢?”
她顺着他刚刚的脑补又说:”而一旦看透植物光鲜亮丽的外表只是术法的加持,那这份美丽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对于咒术师来说,我的植物反倒不会受到青睐。”
“所以,就不劳五条少爷您操心了。” 时季弯起眼睛。
“哈,你倒是还替咒术师考虑上了。” 少年跟她并肩,手指点点额角,对她这假模假样的作态哼笑一声,心里倒是也清楚了她说这么多不过是不想和咒术界的人有牵扯。
辅助监督来接应的车仍旧按照先前他的指示,于六点出现在清水肥料店附近。
所以两人说着,走到了她关闭的肥料店门口。时季很快拿出钥匙,以要进去给店内开窗透风为由,打开店的侧门进去,飞快走入室内,绕到后屋去,实际上是为了脱下脸上的面具。
将那面具存放入盒中之后,时季再次走出来,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辅助监督正恭敬地拉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上来吧。” 五条悟早已坐在车内,随意翘起长腿,侧头朝她点了点下颌示意,蓝色眸子里显出几分倨傲。
……这切换到世家少爷的模式还真是熟练。
——————————————————————
一路上,五条悟都在以一种嚣张跋扈的语气同她说话,问她回去之后有没有进一步撰写研究报告,对于五条家最新引进种植在庭院内的一种颜色特殊的蜀葵有什么看法,在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里又穿插进一些对于马上要进行的那场谈话的指示。
“老实回答就行,虽然我不太在乎那帮烂橘子的形象,但你要是回答得磕磕巴巴会让我很丢脸。”
这小子真是演得很起劲,尽管唯一的观众只有前面开车的辅助监督。
“……烂橘子。” 时季对这个说法感到新奇,但在辅助监督听上去更像是对自家少爷如此大放厥词的战战兢兢。
“就是我家里那些老古董啊,还有这个咒术界的绝大多数老家伙,高专里也有几个。” 五条悟颇为嫌弃地说。
……这就是出身世家、实力最强的底气吗?
时季很清楚地看见前方的辅助监督抖了一下,透过后视镜局促地瞄了后排的两人一眼。
黑色轿车一路驶往东京郊外,驶入筵山山麓之中。
时季打开车门下来,林立的阁楼塔寺建筑便映入眼帘,正前方竖有“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字牌的木制大门则古典十足,会让人恍惚认为自己是走到了某处世家大族的宅邸门口。
这是时季首次来到这里,但和她设想的差不多,这地方位于深山草木之中,还都是这种古早建筑……有种脱离时代的美感,的确就是咒术界的那股子凝滞味。
“跟着我。” 五条悟已经走到了门口,只略略侧头拉下墨镜朝她看了一眼。
……很显然,这小子仍在热演中。
“好的,五条少爷,麻烦带路了。” 时季配合他恭顺说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小子显然像是被捋顺了的猫一样,极满意地回头。
她步上台阶,跨进了这座以宗教学校示外的高专之内。
在她的第一只脚落入高专的领域内时,位于高专底部的薨星宫中央,那巨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内,几乎永久蜷卧于其中的天元本体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素来古井无波的瞳孔中竟显出惊异的波动。
那气息是如此熟悉、与她如此相同,是和她有着相同血脉的故人么?但故人应早已逝去……
————————————————
暮色四合,时季跟着五条悟走在林荫大道中,一路上都没碰上什么人。
“你们高专真的是在正常运营中吗?怎么这么冷清。” 在只有风吹动树梢的动静里,时季忍不住出声。
“这个嘛,因为每个年级最多不会超过四个学生啊。现在这个时间很多人还没从任务点回来。啊,硝子那个家伙大概是猫在哪个地方看漫画了。”
五条悟语气寻常,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掏出手机,”正好跟她通知下。”
时季不知道他要通知什么,不过她也不打算过多试探,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座楼阁前,看样子就是进行谈话的地方。
她跟着少年进入其中,这里面倒是有人到处走动,都是身穿黑色西装的辅助监督,一个个神色匆匆。
一位辅助监督向他们迎面而来,之后将他们带至二楼,为他们打开了走廊一侧的一扇门。
“哟,人来得挺齐全。” 五条悟跟踏进自家宅院一样随意,甚至还吹了个口哨,脸上仍旧带着墨镜,朝屋内说道。
来的路上,五条悟就跟她说过今天可能参与例行谈话的人有谁。
时季跟着走进去,看见坐在长桌边的五位,看样子是都来了。
坐在正对面的是位一位同样带着墨镜、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高专的综合事务主任以及五条悟等人的班主任夜蛾正道,这让时季不禁怀疑五条如此喜欢戴墨镜装叉是不是受到了他老师的影响。
桌子一侧是上次接应他们的辅助监督,以及夏油杰,另一侧则是一位专门的文员以及作为资深咒术师和高级辅助的旁听员冥冥。
冥冥早在昨天就给她通风报信了。时季同她短暂对视后又移开视线,两人默契地演出陌生的样子。
“二位请坐。” 夜蛾正道咳嗽一声,虽然带着墨镜,但时季莫名感觉他正盯着五条,似乎还有点不太满意。
“这次谈话是一次正式的事后记录,所以还请你把墨镜摘了。” 果然,他接下来一句就是冲着自己这位调皮学生去的。
“你自己都戴着诶?还说我。” 五条悟立刻反击道。
“我是老师,还是此次的判定专家,你也是吗?”
“悟,还是遵守一下规定吧。” 夏油杰抱臂微笑,接收到夜蛾正道墨镜下锐利的视线后,无奈劝道。
“好了好了,真是麻烦。”五条悟一把扯下墨镜,径直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如你们所见,五条家的顾问也已经带过来了,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接下来,时季便以自己的视野简要复述了一遍在奥多摩那座村子里发生的事。
她也从辅助监督的汇报那里听到了藤田已经苏醒,身体几乎没有大碍的消息,之后总监会则会对其进行半年的密切监视,半年后再转为一般监视,并定期回访。
看大家都是一脸例行公事的平淡模样,时季就知道这的确只是走个流程,估计待会儿就能走了。
“所以你这次冒名顶替高专人员,是悟的主意?” 夜蛾正道却突然严肃发问,望向这位极其年轻的五条家顾问。
这…虽说当时五条和夏油没什么意见,但声称自己是辅助监督实际上都是时季自己突发奇想来的主意。
时季算是明白过来,这位夜蛾是个极其强调学校章程和对外行事准则的人,此次谈话的重点恐怕是学生的擅自行动,以及她这个校外者假用高专身份的违规处理方式。
不过这也只能让五条悟背锅了。
”这……少爷。“时季望向身侧少年,在旁人看来大概是被五条家雇佣、蒙受其庇荫的门客正在小心看着自家少主的眼色才好回话。实际上她是在向他使眼色。
五条悟一手撑着脸颊,见她眸子里竟闪出犹豫之色,如同向来平静的湖面上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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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起波纹,如烟似雾的眉宇也终于染上一丝确定的忧虑。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夜蛾正道,没什么所谓地回答:“是啊,为了深入调查获得村民信任,所以随机应变喽。老师你应该不会这么死板吧。”
……完全是一副生怕气不上夜蛾正道的样子。
此事以夜蛾正道沉沉叹气,警告他们下次再这样要进行全校通报告终。但从两位的神色上来看,这个警告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时季都害怕五条悟下一秒就要打个哈欠。
时季:……给他们当老师也是不容易。
夜蛾正道已经先行离开,走之前莫名感到这位年轻顾问朝自己投来了一瞬饱含同情的眼神。
看得出来,他挺忙的。时季更加同情这位老师了。她在会议记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他人员都陆续离开。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时,五条悟才动了动滩在桌上的上半身,转过头便见时季正准备起身,发丝滑落至脸颊。
少年想到眼下这张重新恢复淡淡神色的脸刚刚竟然露出了罕见的底气不足的犹豫之态,于是“啧啧”称奇:“刚刚演得不错嘛,喊起少爷求起助来这么熟练。”
“……过奖了,毕竟能屈能伸和随机应变都是二十几年人生之必要。”
夏油杰见时季这谦虚的回答,虽然是演的但却又一本正经,不由在一旁闷笑两声,“清水小姐,你不去当演员是否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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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楼,檐下与路上都已亮起了灯。
台阶之下则站着一位同样身穿学生服、褐色短发的少女,她一手插兜,相当闲适地正在玩着手机,听闻动静后转过身来,眼神略过了走至近前的另外两人直奔时季而来。
家入硝子忍不住细细看了她几眼,唔,和她的设想不太一样。
眼前的人有着形如远山的眉,一双内秀的眼睛,薄薄的上眼睑勒出一道浅褶,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也干脆直接地看向她,通透的瞳孔之中既无冷淡也不热烈,而只是一种纯粹的视线投注。
这种感觉莫名想叫人继续探究下去,那投注之下是否还含有其他隐藏的情绪。
是美丽的,也是难以即刻定义与琢磨的。家入硝子如此想道。
“这是我的顾问清水时季,这是我们的同学家入硝子。” 五条悟眨眨眼,朝家入硝子和时季互相介绍道,当然这是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话术。
时季同女孩打了招呼,意识到女孩好奇的眼神,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朝五条悟无语道:“所以你之前说的通知一下,是喊你同学来参观我这个‘神奇动物’么?”
“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放声大笑起来,甚至惊动了树丛间的鸟。
时季抬头,便看见一只乌鸦的黑影从暗紫的天空掠过。
回去的路上,时季果然在车里收到了冥冥传来的简讯——“看来那两个小子跟你相处的还不错嘛。”
“应该是暂时的和谐与无事发生比较恰当。”时季回道。
冥冥:虽然五条家那位本来就是跳脱的性子,但笑得那么开心也不是很多见。
时季不以为然:他是单纯觉得好笑吧,这个年龄再加上这个性子,自嗨属性值拉满了,而我只是偶尔接了他几句话而已。
——————————————————
晚上十一点,高专地下的薨星宫内仍旧灯火通明。天元突然发出了一道召见令,让夜蛾正道前来,在树外向她报述最近一个月咒术界同高专内部发生的事。
夜蛾正道站在树根之处不明所以,但天元的召见向来都无常不定。
大概是维持结界许久、偶尔也想要了解正在守护着的咒术界吧。夜蛾正道如此想道,一面说着最近发生的事,一直说到今晚五条家的顾问来谈话。
天元飘渺的声音自树的根部飘来:“看样子是前一阵子五条悟来拜托我的那件事。”
“原来他之前的拜访是因为此事……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和夏油杰擅自行动,还拉上了自己家的家臣,所幸最后算是圆满解决了。”
“那五条家的顾问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据说是研究植物以及相关咒灵的专家,极其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估计是个资历尚浅的,所以才能跟着五条冒名行动。”
但天元显然对于夜蛾正道在意的“违规操作”不甚在意。
“年轻人么……” 在让夜蛾正道离开前,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天元”呢喃着这一句。
20.迟来的少女与犬少年
一天后的晚上,时季照例在地下的温房内查看咒灵植物的长势,尤其是最近刚被收来的首无咒灵。它已经完全化为了一颗种子,但颜色与质地都有些奇特——在淡淡肉色中混杂着丝缕红色,如同活物皮肉下的毛细血管,捏起来具有一定软度且微微发热。
总之是会让大多数人感到恶心的样子和手感,一看就是混杂了异世界某种小众术法的产物。目前看样子它还是处于稳定且安全的发芽状态,不知道之后会长成何种猎奇的样子。
她重新将那枚种子埋入土中,之后就接到了冥冥的电话。
“告诉你一声,那小子最近可能时不时会在附近执行任务哦,虽说离得不算太近,偶遇的可能性也很小,但万一呢。” 冥冥悠闲的声音传来。
“五条?他几天前就说自己在这附近执行任务了,怎么还没执行完么?这附近应该是没有什么高级咒灵才是。”
时季对此感到困惑,植物园附近有点存在感的咒灵可是在她刚安顿下来的时候就被收光了,那之后这附近顶多只有些三四级的小喽啰。
“倒不是袯除咒灵,是用他那双眼睛勘测、指导结界的布设和构筑。”
“还有这种活……”
“在直线距离你大概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私人宅邸,主人是一家和咒术界有联系与合作的建材公司的老板,他本人也具有咒术、能看见咒灵,只是能力平平。最近一段时间他总觉得家附近有高阶咒灵徘徊,担心那东西会进到屋子里,为此夜不能寐,所以想要沿着屋子和庭院内都布设一圈高级结界。”
“……确定不是他的臆想么?” 时季直截了当。
“哈哈,你的反应倒是跟那位六眼如出一辙,他去现场看了一圈后完全没有任何咒灵的踪迹。这老板据说还神神叨叨的,平日里就喜欢和一些灵媒巫婆性质的咒术师混在一块,因此最近如此疑神疑鬼很难不让人觉得是他又接触了什么旁门左道。”
“那怎么还接下来这个任务?” 时季又想到少年那完全不受束缚的恣意神色与性子。
“这个嘛,因为这位老板也是高专建材的主要提供者,承诺会提供丰厚的资金,全包五十年内高专的修缮工程。” 冥冥语含感叹,看样子在思考要不要进军建材界趁机捞一笔。
好家伙,原来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时季恍然大悟。
“总之,他大概会时不时过去监工,时间不定,你看着办。” 冥冥回忆了下今天在高专内看到的任务安排表,五条悟在这项任务中的出没时间实在莫测,所以给出了如下模棱两可的建议。
————————————
晚上十点,时季仍在工作间内,正在对一堆土壤进行了魔力注入。她又用一把锋利小刀划破手指,落入几滴自己的血液,之后不断调和,制成了新的培植土。
将这些土分撒至温房内,幼苗们感知到了新的养分,纷纷抖动着尚显孱弱的枝叶,在室内发出了类似于“簌簌”风声的动静。
等到这批小树苗又重归寂静后,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零点。
日暮戈薇在两仪式离开前一天,曾通过另一个世界的食骨之井向所通的植物园地下一层的一扇门发出讯号,说会在今日晚间来到此处,但今天已经过去。
虽说以往她跟那位红袍狗少年来的具体时间都很随机,但却从来没有说好了又不来的状况。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么?时季想到这位少女正在自己世界的战国时代同那犬少年搜集名为“四魂之玉”的碎片,日常便是在动乱的古代遭遇各种妖怪,在揍与挨揍之间反复横跳。
这日子对于一位初中少女来说实在是有够胆战心惊的。
时季曾经追溯着偏方三八面体的碎片气息来到那个世界,发现那枚碎片正是卡在了日暮神社中食骨之井的裂隙之中。那井本身的构筑便采取了那个世界的御神木,具有穿越时空的非常力量,那碎片也因此被吸引,甚至深深嵌入其中。
时季的魔力则受到了食骨之井的排斥,如果试图强行剥离碎块,则可能会引发食骨之井的崩坏,进而导致它所连接的两个时空的紊乱。
不过好在神社家的孩子,名为日暮戈薇的少女有着叫人惊叹的力量,她的灵力具有显著的净化与镇定效果,对于那异世界的残块也同样有效,虽然不能立刻剥离,却能将其内溢散的邪异气息削弱少许。
时季推断若是能够让足够浓度的灵力长期包裹那碎块,让它其内的邪恶完全凝固静止,便能将其从井中取出。只是眼下戈薇的力量还不足以达到那个程度,而时季目前也未找到储存她灵力的方式。
这件事总之算是时季疏漏之下犯的错,因而时季许诺可以为少女和那名犬少年提供医疗帮助,并让他们能够随时通过食骨之井进入植物园内进行休息,而热心的少女则一再坚持来的时候要帮时季看护园子,因而日暮戈薇也算得上是植物园内的非固定管理员。
难道他们跟哪个觊觎玉的妖怪陷入了苦战么?
嘶……正在时季纠结要不要去穿过地下一层的那扇门去看看情况时,地上的园区内发出一阵响动,正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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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狂欢的植物们则突然陷入了更为亢奋的状态之中,发出频率各异的巨响。
她即刻来到地上,穿过群魔乱舞的咒灵植物,循声来到了异常动静之处。
“什么鬼东西!我要撕碎了它。” 红衣白发犬耳的少年正被一株形似巨大捕蝇草植物的贝壳状捕捉叶片牢牢夹住。
“啊!等等,这样会不会破坏了它啊,时季姐很宝贵这些植物啊。你先等等哈,犬夜叉,我先去找时季姐来……” 正从地上爬起来,躲避一旁植物伸来的细长枝条的少女喊道。
“我都快被这个东西吃了,还受了伤,你还在想能不能破坏它!?” 犬夜叉一边掰开要夹住自己的绿色叶片,一边难以置信地大吼,怒气值正极速飙升。
时季:……太感动了戈薇,这种时候你还能想到保住我的植物。
下一秒,时季手指间飞出的紫色魔光便打在了那株正流下涎液、试图将犬夜叉嚼碎的咒灵植物上,长着尖锐牙齿的叶片迅速萎顿下去,放开了犬耳少年。
更多的紫光如烟雾一般飘来,很快让周围的其他植物也陷入了被抑制的安静状态。
这少年滚落在地,被戈薇扶起时胸口处原本有一大滩干涸的暗色血迹之处又冒出新的血液。空气中弥散起血腥味,难怪让这块区域的家伙们如此亢奋,这里的植物都是嗜血嗜肉的存在。
时季来到他们跟前,俯身在少年的胸口落下一小枚结晶。
“你这是被仇家追杀不慎掏身了么?” 时季垂下眼察看他的伤势,见犬夜叉胸口的血很快被止住,于是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知道?” 犬夜叉立时抖了抖耳朵,想要直起身子又被戈薇制止。
“原来是真的……” 时季感叹,面对伤势绝对不算轻的少年,语气里并无多少担忧或是安慰,而更多的是惊讶。
此种稍稍显得没有人情味的态度,一是由于这少年明显就是一副活蹦乱跳精神头很足的样子,那个世界里即便是半妖也比寻常人类皮实多了,二则是她更多地欣赏戈薇,也有求于戈薇,这犬夜叉不过是看在戈薇的面子上顺带照顾的。
这少年在第一次见的时候直接朝她飞过来,误以为她是要拐跑戈薇的黑心魔女,要用他的那什么“散魂铁爪”给她来一下,于是在时季心中留下了草率粗鲁的印象。
“其实仇人是他哥啦,我们刚跟他哥哥杀生丸打了一架,算是死里逃生了,不过犬夜叉也没让那家伙得逞。” 戈薇将犬夜叉小心翼翼扶起来,脸颊上除了沙土尘泥,也还挂着几丝残余的血迹。
21.cosplay
“……那家伙操纵着大妖怪把村子里踩得乱七八糟的,一上来就是为了夺走犬夜叉的那把‘铁碎牙’,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作为哥哥毫不手软,为了那把刀竟然直接用利爪掏穿了自己的弟弟。” 戈薇攥紧拳头,向时季说明着为什么他们这次会迟到的原因——原来是好不容易从杀生丸手下夺回了铁碎牙,让其暂时离开,他们这才立刻往食骨之井赶来。
时季又仔细查看了犬夜叉胸口那处伤口,虽然已不再流血,但从那深度来看,仍旧可以判定的确是曾被“掏穿”的程度。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这哥也太狠了吧。” 时季惊呆了,虽说知道犬夜叉是半妖,但对于他的具体家世她并不了解,尤其是这个有着“杀生丸”这一略显草率的名字的妖怪哥哥。
“你们能不能别一直‘哥哥’的,那家伙就是我的仇人。” 少年眼神不满地从戈薇扫向时季,在察觉到时季欲言又止的样子后冷笑一声,“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半妖所以是遭受唾弃的异类。”
戈薇凑到时季耳边,向她稍稍解释了下,原来犬夜叉和杀生丸是同父异母,犬夜叉的母亲则是人类公主。
时季懂了,原来是这样子的,看样子恐怕都是那位犬夜叉的父亲犬大将管不住自己的错,果然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有这样子让身边女人孩子倒大霉的雄性生物。
这么看来身为哥哥的杀生丸同犬夜叉结下仇怨倒也不算奇怪。但不管怎么说,直接掏身却还是过于残暴血腥。
时季隐下心中的诸种感叹,又看向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少年,伸手在他的伤口边沿微微摁了一下,就让对方发出“嘶”的声音,又痛地坐了下来。
“喂喂你干嘛?!老子都伤成这样了,是准备顺势痛死我吗?” 犬少年仰头,被猛然袭来的尖锐痛感弄得龇牙咧嘴,皱眉瞪向时季。
“原来你也知道痛啊。” 时季收手,也坐在两人面前,“虽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有意识,算你顽强耐造,但现在还是老实坐着等结晶的效果完全在体内发挥比较好哦,戈薇,你最好还是先摁着他,等那里完全结痂才能站起来。”
“听到没有,犬夜叉!”戈薇以更加凶狠的表情和语气威慑犬夜叉,让这犬少年瞬间泄了气。
“对了,你们怎么会直接出现在这里?” 时季又想起他们此次没有从门里出来的异样。
戈薇瞬间不好意思地扶额:“应该是我们吵了一架吧,导致传送出现了偏差。你不知道这家伙有多过分,时季姐。我想带着他来这里找你治疗,结果这家伙想趁机拿走我脖子上的四魂之玉,让我回到现代永远不要来了。”
由于他们在井口发生了争执,导致戈薇脖颈间的四魂之玉磕在了井内石壁上,似乎同碎片发生了激烈共振,这便导致里这次的传送不是从门,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植物园地上。
“我明明是为你好!经过昨晚的事情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你随时可能会因为杀生丸、奈落或者其他妖怪陷入危险,而我害怕自己不能时时刻刻护住你……” 少年的声音立刻低哑下来,金色瞳孔中混杂着委屈和更为浓重的悲哀恐惧。
这让少女被噎住,脸上显出一丝瞬间的动容。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在此刻打住。” 时季在两人面前猛然合掌,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以此冲散他们目前过于虬结激烈的情绪,“今天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整一下,等恢复精力和理智之后再思考这件事也不迟。”
——————————————————
次日一早,时季从屋内走出准备去打开植物园的大门,便看见那红衣犬少年已出现在园内在四处闲逛。
该说这闲不住、唯爱四处溜达的习性果然是犬科么?
时季见他停在昨晚袭击他的嗜血植物边,凑上前去用鼻子使劲嗅闻着。
“看来你恢复不少。” 时季走上前,同样看向这堆植物,在阳光下它们娴静无比,部分叶子上则有些折损,应该是当时犬夜叉他们传送落地时压到剐蹭了一些。
“有发现什么么?” 她随口一问,却见这少年的耳朵立刻竖起来甚至抖动了几下,一脸藏不住的心虚样。
时季:……?
“就是,” 犬夜叉伸出爪子挠了挠头,躲避着她的眼神,“昨天晚上我们从井里穿越,一瞬间似乎有可怕的气息缠住了我们。然后,我们就从半空直接掉下来,我砸到了好几个,我今天还能感知到这一些东西。”
“大概是碎块与四魂之玉相碰受到刺激后释放的。” 召引邪神之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释放自身恶意的时刻,不过这种释放通常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最坏的情况是让心智极其软弱怯懦之人吓个半死。
而戈薇同犬夜叉显然并不是这种人。
只是,后面那句感知是什么意思?时季问出这一疑惑。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的嗅觉好像变得更加灵敏了,能从气味里感知到更丰富的东西,具体的我也说不清,现在就是能闻到这些植物受到了很大刺激,昨天非常兴奋,今天像精力耗尽一样萎靡不振……” 犬夜叉说着说着烦闷地挥袖,“但这也不都是我的错吧,谁让你的碎片卡在那里的……”
时季仔细检视了一下那些有痕迹的叶片,和这些植物的整体状态,打断了少年稍显不安的嘀咕:“是有点,但估计今天就能恢复了,不用那么担心。”
“谁很担心了。” 犬夜叉“哼”了一声,随即笼起袖子,清了清嗓子,“我今天好多了,下午想出去转转,每次都在你这个园子里憋死了。”
时季见他胸口那处的衣料已经自行恢复,完全看不出曾有血液从其下的皮肉中涌出的瘆人情形,面容也恢复了血色,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那你问问戈薇出不出去逛吧,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出去,我要给你施展些伪装。” 时季还是不太放心这家伙一个人出去乱逛,这大红袍、长白发和犬耳走出去绝对会被人围观。
好好休息了一晚、神清气爽的戈薇,看见犬夜叉又想到他们先前的争吵,忍不住鼓了鼓脸颊,气还没消,再加上她本来就想帮时季,于是便侧过身子说自己想留下来好好照看园子。
而站在一旁的犬夜叉冷哼了一下,也向另一边侧过身子,对时季说:“那我自己出去好了,可以给我施你那什么咒了。”
……这两个人都站在时季面前同她说话,但却诡异地以背相对。
这副幼稚的赌气模样实在好笑。时季忍不住托着下巴“咯咯”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快点,不然我直接走了。” 犬少年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
“给你的的这副耳朵施展隐蔽咒好了。” 时季指尖的魔光在犬夜叉的两只耳朵上形成了小型符文,然后逐渐渗入他的耳廓中,而这一双犬耳也逐渐变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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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完全消失。
她又递给犬夜叉一片绘有植物图案的纸笺,“咒文效果大概能维持两小时,这片纸上的图案也会越变越淡,在它完全消失前回来哦。”
“再戴上这个。” 戈薇一手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顶鸭舌帽,一把扣在这白毛少年头上。
犬夜叉嘴上抗议了几句,但最终仍旧极其乖顺地戴上那帽子出门了。
“哦对,要是路上有人问你为什么穿成这样,你就说你是在cosplay吧。” 时季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突然跳起来飞起来哦,这里跟你那个世界的几百年后是一样的,没有那些飞檐走壁的神奇景象。”
“什么?靠斯普雷?” 犬少年完全无法理解时季说了个什么怪发音的词。
“呃……总之你就说这个音就好了,或者什么也别说直接走掉。” 时季扶额,还是不要让这家伙进行额外的思考和记忆了。
——————————————
犬夜叉顶着暗色鸭舌帽走出了植物园,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日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少年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这陌生的现代化街道上的和平安定景象,这驱散了不少昨晚他同杀生丸死战时的恐惧。
路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中大多仅有纯粹的好奇,偶尔也有一些夹杂着鄙夷和警惕。不过少年并不在乎,这些人同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要为了这种事情费心呢。
就在他听见热闹的动静,准备往远处的广场拐过去时,迎面走来的人发出一声很响且拖着调子的“诶~”,然后停在了他面前。
挡住他去路的人比他高出一个头,一头扎眼白发,面孔上两个圆形黑片遮住了眼睛。
这人的装扮也很奇怪吧,为什么他的头发是白色的,难道他也是妖怪?这个世界有妖怪这种存在吗?短短几秒之间,少年的脑海里闪现出诸多想法,眼神中划过一丝警惕。
“这是什么袍子?从来没见过诶,看上去似乎很坚韧。”
对方发出了极其年轻的声音,听上去甚至也许跟他的人类年龄差不多大。
犬夜叉抬头看向那微微俯身去看他袍子的家伙,可恶,为什么这人搞得跟他很熟一样,而且比他高这么多。
“你要干什么?” 犬夜叉后退一步。
“你的头发也跟我一样都是白色的。” 那人的两片黑片往下滑落,露出一双蓝眼,那是极其不寻常的颜色,盯着人的时候有种被洞悉的感觉,赫然是五条悟。
这个人不一般,很危险。犬类的敏锐直觉让犬夜叉迅速意识到自己不能在当下和他硬碰硬。
“是cosplay。” 他回忆着时季的发音吐出这一句。
“是吗?原来你在玩这个。” 五条悟歪过头,语调游移飘忽。
任务地点内构筑的结界在昨晚感受到了某种震动,把那个疑似脑子出了大问题的建材老板吓得直哆嗦,下跪着要他追过来调查。五条悟被他烦得不行,高专那边也下了指示让他按照那个人的要求抽空去探查一趟,所以这才根据结界波动的指示一路跑到了这里。
他原本以为是什么诅咒师或者是能力特殊的咒灵在捣鬼,但却在大街上碰到了这个形容举止都异于常人的家伙,明明整个人在看见他之后警惕得不行,却还在说自己是在cosplay。
白发蓝瞳的少年一手抬了抬眼镜架,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明晃晃。
22.嫌疑
这肆意的笑容让犬夜叉感到莫名的不安和恼怒。
“你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别这么易怒嘛,我看你这头发好像是真的,玩这个这么拼?” 五条悟完全忽视这红袍少年相当难看的脸色,又稀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什么东西……当然是真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犬夜叉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下意识间侧身闪避了他疑似要探出来抓他头发的手,看着对方同样的白发,眼神警告道。
“哇哦,那我第一次看到除了我之外天生白发的人诶。” 五条悟将他这极快速、轻巧的闪避动作尽收眼底,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你……” 犬夜叉甩了甩袖子,克制住金瞳里的惊疑不定。
这人在这个世界不简单,从他刚刚探手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体术很强,要是和他就这么动起手来,还真不确定能不能打过。可恶,如果是在战国,他一定会用铁碎牙朝他狠狠挥一刀。
“你好像对我完全没印象……不是圈内人么。” 五条悟一手摸着下巴,上一秒还顽劣的神色变得些许锐利,蓝眼紧紧盯住他,似乎在做着某种考量权衡。
“哈?你谁啊,凭什么我要认识你。” 犬夜叉对他这极其自恋的话表现出十足的反感不耐。
“也是,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眼前这人看上去是纯然的困惑,是不太会掩饰情绪的类型。
他忽然由此想到了另一张不动声色实际上很会演还很狡猾的面孔,于是抬眼朝犬夜叉身后望去,思维极其跳脱地说:“说起来,这里离那家伙的店也很近。”
犬夜叉显然并不清楚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在说什么,在他看向别处的瞬间往前方人群多的地方冲刺奔跑过去。
置身于拥挤的人群中后,犬夜叉舒了口气回头看去,发现那白发少年单手插兜,仍旧悠哉地停在原地,还遥遥朝他挥了下手。
犬夜叉:……这绝对是挑衅吧,如果是在他自己的世界,他绝对会让他尝尝风之伤的滋味。
——————————————
下午四点半,正在四处巡视、顺便欣赏植物的日暮戈薇发现犬夜叉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神色不太好的样子,这导致了从他身旁经过的游客都有些战战兢兢地退避开来。
真是稀奇了,她还以为他会耗到咒语失效的最后一刻才回来。
她快步上前,以微笑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游客,犹豫片刻后还是把少年拉到角落里,低声道:“犬夜叉,你都把游客吓跑了要,怎么回事?”
少年的耳朵重新显现出来,把鸭舌帽稍稍顶上去了一些。他立刻警觉地用手压了压:“我在路上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你不会又上街得罪什么人了吧。” 戈薇怀疑道。
“才不是,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主动找事!时季人呢,我要跟她说下。” 犬夜叉立刻炸毛,四处张望。
“时季姐在地下一层,我跟你一块去。”
——————————
时季正在将先前制作的一批肥料灌入袋子内,准备过几天就恢复花肥店的半自动经营。
听闻这犬少年遇到了怪人因而被打扰了兴致,于是早早回来了,时季停下手里的活,不可思议道:“什么怪人还能把你吓住了?”
“我没有被吓住,只是觉得那家伙讨人厌。是一个跟我一样白头发的人,眼睛上挂着黑圆片。”
“黑圆片?你说墨镜吗?” 戈薇纠正道。
“啊?!”
戈薇同犬夜叉便看见向来淡定的女人一手扶额:“是跟你差不多大的一个男生么?蓝眼睛,比你高,然后自来熟?”
“!你怎么知道” 犬夜叉也激动起来。
“孩子,该说你是倒霉还是怎样呢,第一次去外面溜达就能碰见他。” 时季叹了口气。
“你认识他?他挡在我面前对我的衣服和头发很感兴趣,所以问东问西的,一副怀疑我的样子。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在街上让他闭嘴呢。” 犬夜叉握紧拳头。
“算是认识。他大概是那种心理吧,就是猫在路上突然看见了稀奇之物所以凑上来之类的,不用太在意。幸好你没有那样做。还记得我说这个世界里的力量是咒术咒力么,这个家伙现在大概是当世最强的咒术师之一。”
“哈?我是因为身体还在恢复中,而且不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才不是害怕他呢。” 犬夜叉被时季这一口断言他打不过那人的意思激起了叛逆心理。
“是是是,”时季附和道,完全是应付的口吻,“总之他是需要避开的人,就像你所说的,避开不必要的麻烦。话说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碰上他的么?周围有什么醒目的标识么?”
犬夜叉想了想,描述了一下。
“那是在我的店附近。” 时季了然,但他最近的任务不是那个宅子里的结界么,怎么会晃到她这来的,难道是又拐去附近咖啡店吃甜品了…
时季拿出手机,发短信给冥冥问她知不知道五条悟今天的大致行踪和任务。
对方很快回过来:还是那个任务吧。怎么,真撞见他了?
时季:我园子里的管理员出去撞见他了,在我肥料店附近。这个任务按道理来说不是不需要四处走动的吗?
冥冥:谁知道呢,说起来今天早上我去学校的时候,夜蛾正道让五条按照那个委托者的意思去调查一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那小子看上去有点烦躁的样子。
那大概是跟他的任务相关了。
——————————
第二日,时季给仍旧想要出去散步的犬夜叉施加了更为强力的、针对全身存在的限时隐蔽咒,叮嘱他不要被任何人触碰,不要说话,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回来。
戈薇则继续待在园子内,她是这座植物园的忠实热爱者,爱上了时季刚移植的一丛抑制状态下与薰衣草相近的植物,总是在一段时间的巡逻之后去那里歇脚,让自己完全沉浸于它所释放的清新气味之中,这大大缓解了她先前积累的惊吓情绪与疲惫。
时季准备先将一部分肥料运送到店里。她开着装有肥料的小型货车从植物园另一面侧门出去,刚刚缓慢驶到路上,便看见路边站着那人的醒目的白发和高专制服。
少年同样有所察觉,耸了下眉,似乎笃定她会停下来似地摘下墨镜。
时季的确停下了车,彻底摇下升到一半的车窗。
照理来说,因为她布设的符文的缘故,咒术师都不会靠近植物园以及它附近的建筑,但五条悟现在却站在紧挨着植物园一面的一家小型商场旁。
眼下是难以揣测的有些严峻的情况,她摸不准他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那个任务很显然并不只是构筑结界这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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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
这少年也许真的在某种更为飘渺玄幻的层面上来说和她犯冲,冥冥之中就是来搅局她的计划的也说不定。
时季的指尖敲击了几下方向盘的边沿,对上那张似乎不论何时都精力旺盛的面孔:“真巧啊,五条君,来这里出任务么?”
“是啊。” 少年凑近,由于身高的缘故微微俯下身来,让脸正好能够出现在窗框下,那双蓝眼则毫不避忌地在她车内巡视了一遍。
时季笑了一声:“有在我车里察觉到什么可疑之物么?”
“哎呀,别把我想成那种时刻在找茬的人嘛,只是对你这副驾驶货车的样子感到新奇而已。” 五条悟两手搭在车窗上,眨了眨眼。
“去给花肥店送货而已。”
“哦,原来是终于要重开了,说起来我昨天还路过那里了呢,在附近碰见一个造型举止都很奇异的人。” 少年就这样维持着一副半趴的样子同她说话,仿佛他们是友好的邻居,正在进行每日分享新鲜见闻的闲聊。
也许是觉得昨天遇见的那人的确好笑,那双蓝眼直直注视着她,但闪烁着愉快的波纹。
而时季对此无动于衷,将话题重新转回她感兴趣的方向:“你昨天也在这附近?我想这里没有能劳驾你出手的咒灵吧。”
“哈,的确不是那种抓咒灵的任务哦。” 少年撇了撇嘴,对她这副略显冷淡的样子感到不满,“喂喂,清水,不好奇我遇上的是什么怪人吗?这可是让我称奇的家伙啊。”
但时季很清楚他在观察她的反应。也许在五条悟的意识里已经产生了这个区域发生的所有异常事件都与她有所关联的强力脑回路,所以才变着法子、不知疲倦地试探她。
“万一我恰好就认识他呢。” 时季打出一击意料之外的直球。
“哇哦,所以你是直接承认和那个怪人昨天出现在那里有联系咯?”
“那少年昨天出现在那里只是单纯的闲逛。你是把他当成了某种犯罪事件的嫌疑人之类的?我保证他本身的存在没有引发任何事端。”
“这么确信?看来清水你很了解他啊,最近高专的人应该会在这附近观察是否有他的行踪哦。” 五条悟没否认和任务的事,但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清水时季竟然会说出维护的话。
这倒不是他对昨天遇见的红袍少年有任何偏见或情绪,而只是他直觉清水时季不像是能和这种类型深交的样子,也许该说是磁场不合比较准确,他莫名如此笃定。
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亲戚之类的?但两者的五官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五条悟的思路在瞬息间不自觉飞出去很远,但下一秒他又将它拉回,视线仍旧凝固在她脸上。
这可不太妙,时季暗想。而那视线如同循游于某片水域的鱼般执着。
“这是某种视线攻击吗,下一秒我的脸上被你注视的那部分就会开始融化?” 时季意识到五条悟时不时就喜欢进行这种盯人,仿佛独自进入了某种隐秘的心理博弈,长久等待她显露慌乱不足的时刻。
“哈哈哈,这样子的话你会惊慌地说真话吗?” 五条悟对于她的这种联想忍俊不禁。
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更快速地敲击了几下,按耐住想要抬手捂住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的冲动,侧过脸目视前方:“你的任务能让我去看看么?我也会带着昨天你见过的那个人来让你单独确认,如何?”
23.畏暗之人
“带我去见那家伙?!” 犬夜叉不可置信地皱起眉。
“他通知了咒术界的相关人员在这一区域监视白发红袍人的行踪,似乎认为你是和他任务有关的嫌疑人,刚刚我回来的时候有看到那些人在附近徘徊。虽说我能给你施隐蔽咒,但时间和其他限制都很多。所以不如索性带你去让他彻底打消疑惑比较好。” 时季将一点结晶粉末递给他,让他继续敷在自己的伤口处。
“这听上去也不是不可以……” 戈薇想了想,在一旁说。
“别擅自就替我答应了啊……”
“当然,这事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时季对上少年狐疑的眼神,“我有种确信的感觉,这任务中隐隐透出其他势力的气息,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才能找到植物园边上来。”
“因为想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所以以‘把你带过去’作为条件之一了,你跟着我就行。” 时季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状。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别的事情。” 犬夜叉将粉末一把洒在自己胸口。
“就当顺便帮时季姐一个忙好了啦,反正你现在活蹦乱跳的。” 昨晚戈薇从时季那里听闻了不久前发生的树人咒灵事件,又看犬夜叉这粗鲁性急的手法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大半。
“知道了,知道了。” 犬少年抱臂妥协,生怕戈薇再生气。
晚上时季从五条悟那里大致了解了一下任务,和冥冥说的没什么差别,之后又确认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明晚八点带着那少年去宅子附近。
这个时间点是协商之后的结果,这次行动也以五条悟个人调查和五条家兴趣的名义进行,得到了任务主人的允许。
“所以你还是以五条家顾问的身份出现,至于那位的话,其实就以嫌疑人的身份……”
“那位的话,明面上就说是我推荐来帮忙的通灵者吧。他实际上是隐秘的修行者,只是更偏重于身体的锻炼,体术相当厉害,也能以听觉和嗅觉来辨识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的能力。” 时季打断了五条悟,算是对犬夜叉的身份做出一个尚算合理解释。
“哎呀,这么维护么?” 五条悟坐在宿舍内,在电话另一头托着腮,将视线从夏油杰手中正战况焦灼的游戏机屏幕上移开。
“那家伙要是直接以‘嫌疑人’身份过去,大概会闹着撂挑子不干。你可以暗中以嫌疑人的标准对他进行审视衡量,这我没意见。” 时季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认为这就算维护了,她只是想尽可能事先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
次日晚上,时季带着犬夜叉来到了集合点, 比约定时间稍稍早了几分钟。
八点准点,五条悟从路旁一家甜品店内推门而出,胳膊上松松挂着两三个精致的袋子。
见她身旁站着的少年穿着一身不惹眼的常服,白发被束起拢在衣帽里,像个当下寻常的叛逆少年,五条悟可惜地摇了摇头:“嗨呀,本来还想再看看那件红袍子到底是什么材质呢。”
听闻这话,兜帽下犬少年的金瞳里滑过一丝警惕,绷着面孔,现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他平时不太跑到城里来,所以不懂如何同人打交道。那袍子对他很重要,他大概以为你在觊觎他的东西。” 时季见状,凑近五条悟用手罩住嘴低声解释。
某种程度来说,这倒也算是实话。
也许是晚上的缘故,五条悟现在并未佩戴墨镜,听闻此话后又转了转眼珠。她凑得很近,手肘无意识间碰上他的胳膊,眸中的无奈倒挺真切,看样子是生怕他随意地耍起性子么…
“如果我说是呢?” 他似乎总是忍不住,又顽劣地瞥了眼站在远处的少年,轻声说。
“捉弄玩笑的意思太明显了哦,五条君,pass。” 时季在他脸前来回挥了几下手,仿佛在驱散一团不存在的蚊蝇。
————————————
二十分钟后,时季同犬夜叉站在五条悟身后,一起望向这座安静气派的现代化别墅。
在别墅的周围,是寻常肉眼难以察觉到的发光的淡黄障壁。
时季也不装了,直接凑近一步仔细端详,发现这发光的壁其实是不断自上而下涌动的如水流般的光,其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用于驱魔辟邪的符纹纂刻,由多位结界精深专家参与制作,期间委托六眼不断观测周遭及结界本身咒力的细微流动,不断调整,以求每一道光束中的每一个符咒都排布在最为恰当的位置。
这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即将成形的强力结界,让一级及以下的咒灵退避绰绰有余。
“好大的阵仗。”犬夜叉站在一旁,虽然不能像时季一样完全看清其中的细节,但看见这层壁的存在以及感知它驱邪的功用还是能做到的。
时季点头,只是这附近仅有被精心修缮的绿化和清新的空气,完全不是咒灵徘徊之地,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在此布设结界。
“完全是浪费的一坨呢。” 五条悟直接把时季的心声说出来了,然后涉入壁内,走上台阶,侧过脸对准门口的监控,下一秒门便被打开。
“五条少……五条君。” 仆人快步迎上来,恭敬俯身,下意识间想唤他少爷,然后就因为对方随意扫来的眼风匆忙改了口。
看来五条悟不太热衷于时刻展示自己的少爷身份。
“人呢?” 他问。
“先生……这会正在客厅正中央,因为说又感觉到了东西……完全不让我们靠近。” 仆从不太确定地看了眼五条悟身后的两人,支支吾吾道。
“看吧,这人又在犯病了。” 五条悟回头朝他们摊开手,又指了指时季,然后对那仆从命令道,“这两个都是我带来的,其中一位是先前说的五条家顾问,带路吧。”
他们在仆人的带领下经由直通往正门的石子路,来到那栋灯火通明的白色大宅面前。时季发现这栋宅子本身被包裹在另一层小结界之中,且似乎更为强力。
“是打算在里面把自己晃瞎吗?” 五条悟抬眼看着那些从所有窗口中往外迸射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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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说这样才安全了,那东西……害怕光。” 仆从回答道,很显然从他不确定的神色和语气上来看,他对于自己雇主的行为感到全然的困惑,也无法理解那种恐惧。
时季问道:“那东西是什么?”
“我们……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听上去他是突然才这样的?”
“是的,小姐,是从今天下午开始这样的,但先生从两天前开始才变得特别害怕。”
“具体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日前的零点左右,也就是结界感受到震动的时候,那时我们这些仆从也都正好要睡下。”
时季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同样看向她的犬夜叉——他们都意识到在那个时间段里,犬夜叉戈薇由于碎片之间的激烈共振直接被传送到了地上植物园内。
而这件事发生的次日,犬夜叉就碰上了五条悟,因为结界中显示那晚震动的源头在植物园附近的区域。
“先进去再说。” 五条悟掌心内飞出一缕蓝光,直接将门弹开。
————————
客厅中央,耀眼的水晶吊灯之下,男子近乎贴地般趴伏在圆形阵法中,双眼紧闭,一只手却在用匕首不断划过自己的另一条胳膊,血液顺着蜿蜒而下,接触地面的一刻仿佛获得了某种生命般蠕动着向中心渗入,整个阵法也在一瞬间泛出更为明亮的光。
这光达到了刺眼的地步,但男子却仿若坠落进世界上最安心的巢穴。
“这样,黑暗就无法侵入我……” 他发出做梦般的低语,仿佛黑暗成为了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怪物,因而才需要让自己完全置于光下。
时季上前蹲下身,忍耐着光线带给眼睛的不适,从极近的距离观察他那憔悴而布满褶皱的脸,那上面近乎迷醉、劫后余生般的满足笑容……一种丝毫不合常理的荒诞。
她又看向地上的阵法,这大概就是这两层结界的中心,能够显示出一定范围内异样能量波动的具体位置。
下一秒,她身侧便出现一双长腿,其中一只随意跨出,脚掌同刻有繁复图案符咒的地面相触发出清脆声响,鞋尖几乎抵到男人的脸。
五条悟这举动完全够得上轻率、甚至可以说是侮辱人。
而直到这时,这男子才如梦初醒般微微睁开眼,仍旧维持着那副非常姿势,只有视线上移问道:“是五条君来了啊,有什么进展吗?”
“那附近什么都没有啊,现在这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搞了这么一连串是来耍我……” 少年一手插兜,睥睨着他。
如今犬夜叉就站在这特制的结界中心阵法旁边,如果是震动的引发者则一定会触发中心阵法的一定反应,而眼下这阵法只因为这男人的血变得更亮了而已。
犬夜叉的嫌疑被排除,五条悟又确信自己在那附近并未发现其他任何可疑对象,因而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这件事是不是这人的自导自演,毕竟按他当下这副滑稽的癫狂状态来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24.似曾相识
“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男子对五条悟冰冷不满的威慑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发出神经质的苦笑,眼球上布满腥红血丝,“我很清楚,即便下一秒你就要以‘编造谎言’来制裁我,我也要说,它就在那个地方凝视着我,一旦我陷入黑暗,就会将我完全吞噬。”
“哈?说来说去都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 五条悟苦烦躁地用手指点了点额角,然后一把揪住对方的后领,如同拖拽一堆包裹般将他抛至远离发光阵法的客厅一角。
“制裁这个词你倒是还不配哦,广濑,但让你无法再次回到那个阵法之中我还是能做到的。” 五条悟直起身甩甩手,又指指他身后的墙壁,语气粗暴,“现在,告诉我‘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如果还像之前那样含糊不清,就别怪老子用咒力把你固定在那了。”
姓氏为广濑的男子在最开始的时候惊恐地发出了一声大叫,之后便似乎自暴自弃地接受了,如同甲虫一般在地上趴伏了一会儿后慢慢坐起来。
下一秒,仿佛内部被放置了某种发光器物一般,他的身体本身也由内而外投散出光线。
“啊,看样子这个法子行得通,有这些光在,至少今晚我能理智思考了。” 发光的广濑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突然镇定了不少。
五条悟指使躲在一旁的仆人给他拉来三把扶手椅,自己首先翘着腿坐下来。
“哈哈,这倒是有意思。” 犬夜叉几步便飞速从远处跑来坐下,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时季也坐在了五条悟的右侧,三个人如同审讯室中的警察一般将广濑围住。
“说吧。” 五条悟指尖燃起一丛跃动的蓝色咒力,似乎下一秒就会飞射过去将他固定在墙壁上。
清醒一些的广濑这会脸上终于涌上了对于面前这位少年咒力的惧怕,飞快说道:“那东西引发的波动经由阵法显现,然后遁入了我的灵魂,牢牢标记了我。”
“它只能在黑暗中穿行、遇到光后□□就会被毁灭,在白天蛰伏盘踞于暗处,到了夜晚则在黑暗中起舞、振翅而飞,搜寻或唤起被标记者无穷无尽的恐惧,我不能让自己暴露于黑暗里,只有处于完全的光亮之下,我才能活着,否则……就会被……”
广濑说着说着又陷入自己脑海中不可名状的恐怖情景中,抱头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时季眉头不自觉间皱起,这形容实在是似曾相识,但那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存在——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之一夜魔,一个漆黑扭曲、拥有三瓣眼睛的邪恶之物,它能通过偏方三八面体于完全漆黑的场所内被召唤而来,且通常需要牺牲活人作为代价。
而那一晚据犬夜叉所说,他曾被井中碎片所释放的邪恶气息缠绕住。但时季并未在他坠落之处发现那气息的踪迹,难道是立即以某种方式被传送走了么?也许就是这里的阵法也说不定。
时季兀自沉浸于自己的种种思绪中,左侧则传来一声嗤笑。
她转眼瞥去——撑着脑袋的少年眼中泛出不理解的轻蔑光芒。
这番描述在五条悟看来完全是突发臆症之人的幻想,如果真有这种程度的咒灵存在,那他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呢。
五条悟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也立即转过脸,惊奇道:“难道你真信了这个家伙的话?喂喂,我都亲自去那里探查了,不可能漏过任何二级以上的咒灵。他这样子看上去更可能是中了哪个诅咒师的邪术。”
“这的确也是一种可能。” 时季缓缓点头。
但很显然,她这副谨慎的、并不完全赞同的样子并不让五条悟满意。他自降生起便遭受过很多方面的质疑,其中大多是有关人性方面的,倒是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咒术能力和眼睛表现出半点犹豫。
“别挣扎哦。” 五条悟抬手,咒力飞出去束缚住广濑的双腿,让他只能老实坐在那里,之后起身重新向阵法走过去。
在经过时季时,他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既然你不相信,那先好好看看这个阵吧。”
时季同五条悟一道蹲在那结界的阵眼前,那些血液已经完全渗入了地上的图案之中。
“这个阵法今晚做过改动了哦,所以能通过吸收血液来转换能量,这些能量让这个阵法散发出可利用的光,同时还让它变得更加敏感了,我可不相信那个白痴能有这种主意,一定是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做的手脚。” 他凑近她,后半段刻意放低了声音,是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
的确,这阵法上不时浮现出小小的光斑,如同细雨坠落湖面,是对于附近区域内咒灵活动的显示,全是三四级不足挂齿的小喽啰。
五条悟俯下身,指尖流溢出的蓝光窜入其中,如同一柄利刃,将浮于表面的发光符文剥离,进而显露出被掩盖于其下的一小串细密符号。
“哇哦,你的眼睛还真是厉害。” 时季惊叹,朝他轻鼓了两下掌。虽然也早已料到这阵法被做过手脚,但她的确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
“哼哼,当然了。” 少年得意道,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肩膀和她的挨在一块。
但随后他又“啧”了一声,相当不满地扭过头,眼神射向广濑,“所以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只在我的监测和指使下进行构筑吗?为什么要擅自搞这些?!”
“……是我太害怕了,所以让他们这么做的。” 广濑被五条悟吓得不轻,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支支吾吾道。
而此时,犬夜叉又由着自身狗的天性,从位子上站起来后在整个客厅内游荡,东看西摸的,美其名曰是调查。在转了一遍屋子重新来到广濑面前时,他的鼻翼翕动着,眼神瞬间警觉起来——他闻到了广濑血液中突然涌起一股微弱但极其突兀的气息,怪异扭曲而癫狂。
广濑瘫倒在地上蜷曲着身体。
在同一时刻,就在时季正要站起身时,面前的圆阵猛烈抖动起来,如同一块巨石突然被投入水中,惊起一处刺眼的狂澜,而那位置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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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下角。
“这显示的是哪里?”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抬手挡住光,朝仍旧蹲在地上仿佛是在研究铅笔画的小学生一般的少年问道。
“这次的波动比上次更大呢,不过一直都差不多是这个地方哦,之前的每一次我都立刻去看了,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五条悟站起身朝向她,摊开手,正好挡住了绝大多数的光线,“啊,其实更准确来说,每一次波动的位置都向右偏移了一点,换算到实际现场差不多是每次都向东移动了几米的程度吧。”
这样看来每一次位置的显示都会更加靠近植物园,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时季来到广濑面前,发现他的双眼已经是失焦状态。
“我在他的血液里突然闻到了邪恶的味道,和碎片里的一样。” 犬夜叉在她旁边低声道,话音未落,她的手机便振动起来,上面显示的是植物园内的座机电话号码。
“时季姐,有一块地方的植物太兴奋了,感觉会打起来自相残杀啊。” 电话里传来戈薇略显焦急的声音。
当下是晚上八点四十,正处于植物最为活跃的时间段,在此期间它们要是发生点摩擦碰撞更是家常便饭。而一个念头猛然滑过时季的脑海,会不会阵法的波动实际上是来自于夜间植物园内部植物极其猛烈活跃的举动,尽管还不知道广濑的恐惧又是如何引发的,但这个电话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五条悟不紧不慢地走近,毫无同情地望向正发出呓语、面色惨白的广濑,仅仅只是一种单纯的、观测性质的注视。
几秒后,少年重重叹气道:“明天我会让那些结界专家全部来这里,我怀疑把你弄成这样的家伙就在那堆人里。” 但很显然,他的这种情绪仅仅只是因为这桩看似简单的任务陷入了困境,甚至原地踏步。
这样子被其他人经常怀疑人性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时季暗自腹诽,仍旧将手机放在耳边,作出纠结的神色,朝戈薇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诶,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么,还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你看广濑都已经倒下了。” 在时季看向五条悟之前,他便已经出声,伸出手指指点点。
“…少爷,您这种语气和手势才是真的会让委托人心灰意冷吧,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表现得如此毫不在意真的没关系么?” 时季忍不住吐槽道。
“啊,因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嘛,简直跟复制粘贴一样,前面的每一次我可都去好好调查了诶。” 五条悟抱臂,对于时季的“少爷”称呼似乎并不很介意,甚至她在喊出这个称呼时颇有兴致地耸了下肩。
“好的,是我思虑不周了。” 时季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跟他掰扯,迅速妥协,“请原谅我离开五分钟,是朋友突然打来问询的紧急私事,非常抱歉。”
“那这次外出咨询就不能给你算全勤哦。”
时季迅速离开客厅,五条悟在她背后说道,这个家伙又见缝插针开始随地大小演了。
25.试图取信
时季向仆从询问了洗手间在哪,进入后她施展了隔音咒,这才重新拿起电话。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如同狂风刮过的声响。
“抱歉,刚刚因为那少年也在场……现在这个声音是它们发出来的?”
“是啊,时季姐,真的不需要做什么吗?我现在四周察看状况,它们都在疯狂抖动叶片相互扇来扇去啊,短时间内好像不会冷静下来。” 戈薇气喘吁吁地,似乎正在不断跑动。
“是很反常……一般来说这些植物不会到互相攻击的地步,总之为了安全不要靠太近。” 时季又看了看时间,“这样,你去木屋里取一个放有紫光的瓶子,九点准让瓶子里的光流入植物附近的符文内,到时候这些植物就能重新进入被抑制状态。”
挂断电话,时季刚走出洗手间,便听见吵吵嚷嚷的动静。
“敢动我头发的上一个已经被我打得屁滚尿流了!”
“可我只是稍稍碰了一下诶。”
“我看见你的脏手都直接抓上来了!”
“嗨呀,这个不用担心,我来这里之前有在甜品店里认真洗过手哦,而且要是真打起来,你应该打不过我吧,虽然你看着是有点强啦。”
客厅内,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同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呈现对峙状态,两人都从客厅中央仍在波动的阵法附近蹿到了客厅另一边,起因是因为五条悟趁着犬夜叉在广濑身边徘徊嗅闻之际趁机捻了一把他塞在脑后的头发。
而眼下犬夜叉因为一番折腾,鸭舌帽下已经落下好几绺白色的发丝。而瘫倒蜷缩在地上的广濑也因为两人突如其来的动静而稍稍清醒过来,缓缓爬起身。
仆从站在一旁瞠目结舌,看见犬夜叉的白发后更是惊异地捂住嘴:“难道这位实际上也是五条家的?”
五条悟耸耸肩,并不应答,眼珠子转来转去,滑过犬夜叉恼怒的脸和远处直直看向这里的广濑,最终落向时季,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
“哈?谁跟他有关系了。” 犬夜叉立即皱眉道。
“那是染发。他经常在山里修行,为了方便寻找所以特意染了显眼的发色。” 时季迅速上前,站在犬夜叉和五条悟中间,背对五条朝仆从微笑地说出解释,实际上是全然的瞎话。
下一秒,还在局部波动的阵法则突然又再次恢复了平静。时季看向墙上的钟,正好是九点整。可以断定了,这阵眼的波动反映的就是植物园内那片区域植物的活跃程度,只是不知缘由,也不知道为什么显示的位置微妙地在植物园附近而不是正好指在植物园的位置。
而广濑则似乎完全脱离了刚刚那种陷入梦魇一般的状态,调整自己的姿势再次坐在地上,并恳求五条悟走过来将缠绕住他腿的咒力移开。
“别急嘛,为什么那么紧张地看着我们呢?是害怕我破坏你家摆设?” 五条悟无动于衷地绕绕手指,迈开腿,却随即一个旋身又往犬夜叉的方向走了几步。
犬夜叉将自己的头发重新塞进帽子里,并警觉地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快踏出客厅,甚至想拐后面的长廊里,同时抱怨又屈辱地瞪了时季几眼,似乎在控诉要不是为了帮她,自己才不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别进去!”广濑则倒吸一口气,眼神瞬间朝这里射来,身体里的光也在一瞬间变得更为强烈。但下一秒他就自我觉察般卸下了眼中的锐利,只是一味哀求希望他们能够回到阵眼旁,尤其不要离开客厅,因为这样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不太对,他刚刚应激一般的反应被时季看在眼里,比起不希望犬夜叉离开客厅,似乎更像是不希望他踏入走廊,难道走廊里有什么?
时季如此想着,又挡在一脸得逞坏笑的蓝眼少年前,无奈道:“五条少爷,这种场合里还请不要一味戏弄我这个涉世未深、头脑一根筋的弟弟了。”
犬夜叉当即走近嚷嚷:“喂喂,我才没有一根筋呢。”
“你弟弟好像不太领情呢。” 五条悟垂眼,朝时季撇嘴,本想脱口而出她突然喊的这“弟弟”就是鬼扯,但又顾念到眼下彼此是少爷和家族顾问的关系,于是一面抬手将广濑身上的咒力收回,一面嫌弃道:“哎,本少爷不过想看看他的头发,真是没劲,不愧是那帮老橘子选的人。”
时季决定不予理会他一个人脑补的情景剧,来到被仆从搀扶起的广濑身旁,又指指犬夜叉:“广濑先生,我带来的这位具有嗅觉方面的奇异能力,刚刚出现波动时,他也从您的血液里闻到了异样的气息,似乎与您描述的离奇遭遇有关。”
“哦?” 正痴痴看着自己体内光线的广濑抬眼,显然这番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犬夜叉挠头,将自己嗅闻到的气味以极其直白的语言说了一遍,其中夹杂着时季的补充和解释,总算是能让广濑明白过来。
“总之,我们相信您所叙述的经历,也同样认为您大概率是被某种存在缠上了,可能是五条少爷说的诅咒师,也可能是其他存在。” 女人的语调如同缓和的流水,莫名有种叫人信服的感觉,仆从已经在一旁连连点头。
但五条少爷抱臂,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时季的话有所异议,是略微质问的口气:“什么叫其他存在呢?清水顾问是认为在咒灵和诅咒师之外还有什么?”
时季扬眉:“啊,五条少爷,我们一直在山野间修行工作,曾见到一些无法单纯被界定为咒灵的能量体存在。咒灵仅仅自人的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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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中诞生,如果这世界上的异常存在只有它们不觉得太过局限了么?当然我也认可广濑先生的事里很大可能有诅咒师参与。”
”局限么,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么想的话,世界上只有咒灵这种异常存在还真无聊呢。” 蓝眼少年后仰着完全陷在沙发里,头搁在沙发顶部,拢在额前的碎发也向后掀开,露出光洁的额角。
以此种肆意的姿态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只有一种异常存在,所以确实很无聊”这种话,果然任性。时季看见默默不语站在一旁的仆从正试图将自己缩起来以此降低存在感,恐怕已经在内心质疑这位五条家六眼的“人性”了。
而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广濑则听着他们的话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才问:“既然你相信我说的,也认可有某种咒灵之外的存在,那又该怎么帮我呢?”
“在下次波动产生或是有任何异样时请立刻联系我,我们最近都会在那附近,所以可以及时赶过去排查,也许他能在那里也闻到相似的气味,进而定位,到时候再由五条少爷进行消除就好了。” 时季顺势说道,她获得了广濑的初步信任,对方最终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尽管仍旧有些犹豫。
时季这么做,是想能否实时跟进这里的情况,更重要的是测试植物园的植物是否只有完全被抑制才能不触发这里的波动反应。不过这是最为保守被动的一种方案。
而更为快速的方法则是先弄清楚广濑不想让他们踏入的那条走廊。他在隐藏什么,且到现在这隐藏的决心也极其坚定。
时季在阵眼附近又查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触碰地面,之后以需要净手为由再次离开。在前往洗手间的路上,果不其然,她碰上了另一位在附近扫洒的仆人,并询问了他广濑如今这副样子夜间如何入睡,几时入睡、之后整栋房子是否要一直亮着灯等问题。
仆从见面前的小姐对此事的态度极其恳切认真,自然将自己了解的一切悉数告知。
广濑最近都在晚上十一点准时进入卧室,届时卧室门口还会挂起专门驱邪避魔的铃铛阵。而仆从们也需要同一时间进入自己的卧房内,如果没有广濑的要求则绝不能踏出房间半步,而房内的灯除了仆从自己的卧室,其余地方都需要一直亮起。
“广濑先生竟还在卧室门口竖起了这种装置……卧室是在走廊尽头么?” 时季突然想到什么,立即问道。
“是的小姐,先生最近已经不让任何人靠近了。”
时季点头,向这位仆从道谢,而后进入洗手间内拧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滑过自己的手指。
看来晚上十一点之后,这栋屋子内部是相互隔绝的状态,真是个适合夜探的好时候呢。
26.夜探
十一点,灯火通明、已被反锁的卧室内,发光的广濑坐在床边,这副滑稽可笑的场面同样具有闪瞎肉眼的效果。
他紧紧盯着远处那不久前被他拉上的窗帘,被窗帘遮蔽的实际上是这所卧室自带的露天阳台。在拉上窗帘之前,他曾将阳台移门牢牢锁住,那里同卧室门口一样垂挂有一排铃铛。
约莫十几分钟后,屋外似乎起了一阵夜风,将铃铛吹刮得叮当作响,但几秒之后,那无序杂乱的声音变得规律缓慢起来。
广濑也立即从床上起身,无神的两眼迸射出兴奋而如释重负的光。
而时季站在房间的另一角进一步收敛气息,她感到了这个场域内气场的变化——有什么出现了,就在阳台上。
广濑颤抖着手去拉开窗帘,又转动门锁。下一秒,一个极其苍老的女人从帘幕后出现,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地飘进来,而室内的灯也立刻熄灭。
屋内唯一的光源仅有躯干发光的广濑,他那张被自己体内光照得发白的脸上对此毫无惊慌,而是立刻说起了今晚五条悟携带二人来此调查的事情。
“我想她就是您说的那个人,她还主动提出希望之后有波动立刻联系她,所以我答应了她,婆婆。” 广濑一面觑着她的脸色一面说道,并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张印有照片的纸。
时季扬眉,那似乎是大门监控的画面,上面正好拍摄到了她的正脸,看来这两个人早有预料她会来这里。
她又端详起那个老人,黑袍下隐隐可见白色的和服,大概是神婆巫女一类的打扮。一张布满褶皱、麻木的脸,被皱纹积压得半眯的眼睛却仿佛有暗流涌动,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认识她,但这也很有可能只是对方伪装后的形象。
老人只看了一眼便立即确认道:“你做的很好,那么之后的波动务必要让她和五条亲到现场。”
“可那小子今天就已经很不耐烦了,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日后要是再让他去,恐怕会先给我来一下。” 广濑忿忿道,“五条家的六眼也不过如此,那存在明明就在眼前却如此愚钝。”
那老人轻蔑地笑了一下,嘶哑的声音自胸腔中发出,如同某种古老腐朽之物:“毕竟,一开始你以为那是咒灵才想要完全依赖于他,但现在我们都知道,那是在一切生命之上的存在,没有被选中之人自然难以感知。”
“既然有了这位……清水时季的佐证,那五条悟会跟着去的。有五条在那么近的地方查看,她一定会有所忌惮,然后抑制……” 老人的脸半隐在昏暗中,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污秽牙齿,“届时你就会得到拯救,获得祂的恩赐。”
时季敏锐察觉到在说她的名字时,老人有微妙的停顿和莫名的鄙夷,难道她知道这“清水”是她随意捏造的姓氏么?虽然这老人没有说完要抑制什么,但时季却清楚,听上去这一系列行动似乎都是为了让她抑制植物,而以上一切又和某种听上去超然于此世的存在有关。
……这的确是她目前的想法和行动,对方似乎对她宁愿大费周章将自己隐匿也不愿正面冲突的秉性有所了解。
时季眯起双眼,这种被人预料、甚至洞悉的感觉有些不爽呢。
而广濑并不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也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最后那句,那意味着那个存在将不再长久以死亡之眼凝视他,并向他授予超越此世界的知识。
“好了,到了今晚该喝药的时间,好好睡一觉吧。” 老人从袖子里掏出一瓶灰绿的液体,拔开木塞,屋子里瞬间弥漫起一阵奇异而浓烈的香味。
时季嗅闻了一下,其中有符咒介入调和的感觉,似乎能够使人意识昏沉。
广濑的眼里泛出贪婪垂涎的光,从老人手里恭敬接过捧在手中,却听见铃铛声响起,紧接着是门被移动的声音。
老人半眯的一只眼骤然圆睁,瞬间抬起一只手罩住广濑的脸,另一只手则准备收回药瓶。但时季比她更快一步闪到广濑身边,一把夺走了那只药瓶。
广濑身体里的光顷刻间熄灭,施予隐蔽咒的时季在此之前侧身,躲过了老人猛然袭来的一只指甲尖锐如利爪的手。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想要穿墙而过溜走,却听见这老人的低语和突然又想起的一重铃声,这一回是在阳台与卧室门口同时响起。
物质对她来说本该如水般轻柔顺从,为她自内里让出一条道路,但现在却变得黏稠凝滞,是这个巫婆催动铃铛,形成了阻碍的结界。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话,时季倒是不介意完全调动魔力强行穿过,只是这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屋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不,也并非完全,因为移门和窗帘已完全被一股力量迅捷拉开。时季只好再次躲匿在角落处。
月光倾泻而入,洒满地面,同时也映照出一个摇晃的高挑人影,尤其是他那在光下比高悬于夜空中的月亮耀眼不少的银白发丝。
“呼,果然还是亲自过来听得清楚,杰的咒灵完全不好使。“少年舒了一口气,抬脚进屋:“这铃铛阵摆得不错,但是有人上门拜访却立刻熄灯也太不礼貌了吧。”
五条悟让夏油杰在这附近放置了一只监听咒灵,这只咒灵经过特殊的改造,能够越过这里的结界,但与此同时监听效果也会大幅度下降,只能听到断断续续、音质极低的声音。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室内的结界已经稳定,老人不再念咒,开口问道。
“哦,没想到吧,是几个小时之前试探出来的,那家伙晕厥了嘴里神神叨叨的,说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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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眼睛一直朝着走廊里看哦。” 五条悟眨眨眼,煞有介事地礼貌将移门拉上。
时季立刻想到了之前他刻意要去抓犬夜叉头发的场景,他将犬夜叉逼往客厅的方向,而广濑就立刻受惊了。她当时还以为是这小子随意地顽劣犯病了,原来是藏着这么一个心眼。
而在瞬息间,五条悟便来到那老人面前:“友好地解释完毕,可以把铃铛停下来了么,老婆婆?如你所见,这种程度可对我不奏效。”
但面前这位披着黑袍的古怪老者仍旧面无表情,甚至在他还没说完时就不再看他,那只手仍旧像惊悚电影里的抱脸虫一般牢牢罩住广濑的眼鼻嘴,嘴中呢喃不止。
”喂,这样抓着他的脸也太粗鲁了吧,好歹给人家留着嘴巴透气吧。” 五条悟背着光,一双蓝眼却仍旧在昏蒙中熠熠生辉,精准盯住了可以说是粘在一块的广濑的脸和那只枯木一般的手。
“啊真是的,今天老子也没办法尊老爱幼了,不过也是你这个邪恶老家伙先一直装作听不见我在说什么的哦。” 他玩味地说出故作懊恼的话,极快地自掌心释放出小规模的「苍」。
老人终于将手从广濑脸上拿开,早已失去意识的广濑瞬间摔倒在地上,而她自己则不受控制地被那个小型黑洞吸引而去,摔倒在地上,开始用手不断抓挠地板,试图阻止自己往前而去的身体,嘴里又开始念诵一阵新的、不知源自哪里的咒语。
阳台上的铃铛声再次响起,又有一人落于此处。丸子头的狐狸眼少年步入室内,手里甩出一捆精密编制的绳子,在即将要缠上这老人时,她却突然化为了一滩泥沙,轰然倒塌。
“哇哦,这老家伙的本事有点意思。” 五条悟蹲下来,手指捻了捻地上散碎粗粝的沙子。
“的确是没见过的咒术。” 夏油杰收回了束缚绳,也同样蹲下来,却被身侧的某种东西吸引住了,他伸出手从地上捡起它,对着月光举至眼前,那是一小片深灰色布料。
“诶,这绝对不是广濑或者刚那个老婆婆身上的。” 五条悟也凑近而来,确信道。
在角落里等待结界再次消退的时季也同样看见了,而她今晚再次潜行到这栋住宅,穿得正是一件深灰色衬衫,因为它轻薄的材质与低调的颜色同隐蔽咒的相性很好。
……应该是她之前躲避了袭击,但这件衬衫却没有。她抬手,果然在背后的衣服下摆摸到了残缺口。
“哦我明白了,杰。” 五条悟恍然大悟,“刚刚那个铃铛阵构筑在这个屋子的结界是阻止屋内的存在离开的,那个老婆婆如果脑子没坏,就肯定不会是想要来阻止我离开屋内。”
“所以这里现在还有一个人。” 那双蓝眼微弯,在月光下乍然泛出兴奋的光。
27.追逐
“这屋子里怎么一股药味。” 五条悟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广濑,皱起鼻子嗅了嗅,“也不是他身上的。”
“似乎和一般的草药不太一样。” 夏油杰点头,环顾四周,“也许是在这屋子里的其他地方也说不定,没准是现在和我们共处一室的这位身上的呢。”
“有道理。” 五条悟又扔下广濑,直起身,“喂,识相点就现在出来,要是等我来把你揪出来,那就让你见识下刚才没让那个老巫婆尝过的,快要被碾碎的感觉哦~”
时季躲在角落不动,小心调动魔力感受并谨慎试探着屋内结界的效力,现在进行穿梭仍旧过于困难,结界的失效大概还需要五分钟左右。
“噗嗤!” 丸子头少年见五条悟这副样子不禁笑出声,狐狸眼眯起来:“抱歉,悟,看来这位很自信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呢。”
“呵,下次对着空气放狠话这种事老子一定会按着让你做的。” 五条悟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下一秒就出现在房间的一角。
仅有月光的屋内,时季仍旧能在昏暗的另一角清晰目睹他这传送一般的极速瞬移全过程,他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竟然也能灵活做到这种程度。
不能继续躲在这里不动了。夏油杰也在另一个角落举着手机探查,并即将转身朝这里走来。这两位分头行动,不久就会将她夹击。
时季握着那只药瓶,视线转向卧室中央的大床,床底下的空间不小,因此能看见那里的地面,那上面似乎也有某种阵法,极其隐蔽,无法通过肉眼察觉,这使得她在一开始忽视了,直到蹲伏在角落处以魔力进一步感知时她才注意到。
更重要的是,她察觉到那里因此受到的结界效力更小。如果她钻进床底,就能立即遁入地下,届时再移动几十米爬上来,就能脱离这片别墅的结界区域。
时季垂眼,当即决定向中间床的位置移动。
“真是的,让我们两个人大半夜在这栋房间里陪你玩躲猫猫么?” 五条悟查看一番后往时季刚刚待过的地方走动而去,以咒力将墙角边装饰性质的垂幕掀起,把它们弄得七零八落,屋内仿佛刮起了阵阵小型狂风。
时季屏息缓缓来到了床边,将药瓶塞进胸前口袋。似乎是由于木塞未完全塞进的缘故,在时季抢夺来药剂时,瓶中的液体有一些沾上了她的手指。
但她目前无暇顾及这些,朝身后撇了一眼,看那两人都聚集到了她刚刚待的地方后,立即转头俯身,以手撑地试图钻进床底。
就在她准备释放出一丝魔力进行穿梭时,她手掌触碰之处却开始隐隐发光,是那阵法的一小块。
时季惊异地瞪大双眼,望向自己的手,指节上沾染的液体似乎与这阵法发生了反应,正被它所吸收。
这微渺的光很快在屋内变得极其醒目,立刻吸引了两位少年的注意,他们飞速来到这里时,床边连着床下的另一处变得更为明亮,甚至迸射出有些刺眼的光。
那光所在之处则是一滩香气浓郁奇异的液体,正在被缓缓吸收。
五条悟猛然抬头,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六眼在这一刻看穿了屋内结界所显示出的能量波动,有人从这里溜走了,似乎还是穿墙而过。
“杰你留在这里看着,我看见这家伙的行踪了。”
“这种情况,我先去通知这里的仆从吧。”
“不用,那些人只会碍手碍脚,至少在我抓到那家伙之前不要通知这些人。” 蓝眼少年对此坚决否认,认为这群人不过是累赘。他匆匆扔下这一句向屋外瞬移而去。
————————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时季临时改变主意,将一部分药剂洒在远处,使得阵法完全启动借此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自己则选择飞速跑至离她最近的墙边。此时结界的效力虽然还未完全消失,但也比一开始削弱不少,即便被察觉也只在瞬息之间,很难进一步追踪。
时季如此想着,从墙中穿过,来到灯火通明、无人寂静的客厅内,还未来得及喘息,身后客厅的门便被“砰”地打开,铃铛阵发出一阵混乱的声响。
她听见一声少年的嗤笑,没回头,立即朝最近的墙中穿去,之后也是如此,左拐右拐,只在墙壁间穿行。
这家伙怎么会如此难缠,按理来说他应该无法知道她的具体行踪位置,此刻却像是某种穷追不舍的敏锐猛兽。
时季心中涌上一丝烦躁,一路经过了盥洗室、各种走廊、储藏室,绕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了仆从的房间,甩脱了背后的动静。
从那面有窗的墙中穿过,她就能出去了。
时季瞥了眼床上的仆从,屋内的气场让她推断这里似乎也被施予了某种让人夜间沉睡的咒术,不过来不及细究了,眼下出去才是紧要。
她即将迈步,但窗外的月光却在一瞬间被遮蔽,那人从天而降,白发被气流吹得向后飘去。他微笑着,势在必得地抬手,窗户便在咒力之下朝内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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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一声巨响。
少年一手扶住窗户上框,如同一只大猫轻巧落在窗台上,一双蓝眼在背光下泛出暗调的光,产生了近乎非人的妖冶。
“睡得真死,是你干的么?” 五条悟瞥了眼毫无反应的仆从,朝时季看去,虽然视线不太对得上她的脸,但却很显然清楚她的大致位置。
“还要继续跑?我能通过这屋子里的结界知道你的行动路径哦,”五条悟指指自己的眼睛,“虽然你像个老鼠一样乱窜很麻烦,但我绝对能耗到你丧失……”
时季没听他说完就穿墙而过,让她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墙壁发出一声巨大闷响,五条悟收回手,脸上也显露出一丝恼怒。
虽然这家伙像个快到吓人的追踪定位器,但由于还在任务中,不能破坏委托人的财产,所以五条悟仍旧得老实地开门或是绕道进出,无法像时季一样无视任何固体阻碍行动,这给她提供了一定的时间差。
他们在这栋屋子里进行着似乎永无休止的追逐,每当时季试图靠近窗口出去时,五条悟都会飞速落下挡在窗前,这导致时季只能在屋内不断转悠。
真是讨厌的、精力旺盛的男高。
时季第三次从盥洗室穿过直接来到走廊内,克制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热汗。
几秒后,那家伙果不其然地出现在走廊尽头,只是这次手里拿着电话。
“啊,你说广濑醒了还失忆了?天一亮就送去高专监护吧。” 五条悟同打来的夏油杰说道,语气仍旧悠然,“哦那家伙么,他的速度变慢了,我想他撑不过半小时。”
时季却因为他的话瞬间精神了不少,要把广濑送去高专可不行,如此一来她就丧失了调查的线索,她还打算之后让广濑再次服用这药以此测试那个床底的阵法呢。
她垂下眼,眸中闪过纠结之色,是放弃广濑这一线索继续躲避或是耗费可能会让身体透支的魔力选择地遁,还是暴露摊牌合作?
最终,五条悟来到了她的面前,察觉到这一「存在」未有移动,意外地扬了扬眉,伸出手。
时季侧了侧身,他便正好触碰到她手臂上的衣料。
隐蔽咒在此刻瞬间失效。
迷蒙的月光下,年轻女人的额角上粘着几缕发丝,面颊则由于长时间的奔走躲避泛出潮红。
五条悟惊愕一瞬,紧紧盯着她,随即脸上绽出更为灿烂的笑意:“原来是你,啊,的确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28.失忆
“我认输。” 时季抬手投降,又从口袋里拿出那瓶被她倒掉大半的液体,“这就是你们闻到的东西,是消失者正要给广濑喝下的药剂。”
“哦?那为什么一开始要隐藏逃跑?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坦白?” 五条悟追问道,他只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那瓶子,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绝对不是来搅局或者阻挠你们的,只是想私下调查而已,因为他们已经盯上了我。” 时季语气诚恳。
她进行了解释。今夜来这里探查的原因一是由于广濑当时对于犬夜叉往走廊走的异常反应,二则是回去之后犬夜叉告诉她广濑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和曾经在她所的植物培育场所附近徘徊的气息极其相似。当然,这第二点是时季编造的,半真半假才是最保险的。
“哈,别告诉我你是说广濑打上你植物的主意了?” 少年夸张地扬起声调,觉得时季完全是在鬼扯。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的确是如此,最近我又正好培植出了一批亟待成熟的新植物,而且我在潜入时听到他们提起了我,甚至还打印出了监控里拍到我的照片,那张纸现在大概在桌子和墙的夹缝里,可以让夏油君确认一下。” 时季补充道。
五条悟很快从夏油杰那里得到了确认,挂断电话,瞬间来到了她面前,是仅有一指之隔的距离,带起的气流让她耳边的一缕发丝被吹到了脑后。
这突破了她的安全区界限,时季的身高将近一米七,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绝对算不上矮,此刻却清楚感受到了这少年身高体型以及某种气场释放所带来的压迫。
难道这家伙还是准备把她抓起来么?
时季忍着站住没动,视线从对方敞开的领口与下巴上移,抬眼问:“还有什么疑问吗五条君?我现在是真诚地想向之前一样跟你们合作哦。”
她本来想看看他的表情如何,但少年的头发也许是由于多次快速移动的缘故,眼下变得极其蓬松散乱,伴随着他微垂头的姿势,发丝也随之倾落在额前,半掩住眼睫,洒下一层阴翳,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但她仍能看出少年半隐的视线在她浑身周遭转来转去。
“喂清水,我从刚刚到现在都没看到半点该有的咒力流动,说真的,你不是什么钻研歪门邪道的家伙吧。” 片刻之后,他冷笑一声开口,询问的句式里是全然的肯定。
“……我的确不是咒术师,但也绝不是那种喜欢在禁区试探、自讨苦吃的人。” 时季一时语塞。
“哦,看来你很嫌弃呢。” 五条悟捕捉到她下意识间流露出的那种不加掩饰的鄙夷。
“当然。”
“那走吧。”
“?” 时季看着这少年双手插兜,径直从她身旁擦肩而过,一时竟摸不着他的想法,“不再继续问我如何潜入、隐藏又如何穿墙而过了么?”
“哈,那种事情,问了你也不会说清楚吧。” 少年立即转过头,朝她做出一脸皱巴巴的怪表情,嫌弃又不满她仍旧在试探的样子,“放心好了,我迟早会弄清楚的,你阻止也没用。”
“哦,看来你是有些了解我了。” 时季被他这出乎意料的直截了当和果断逗笑了。
————————————
“我真的不记得了,求求,放我下来吧。” 广濑正被夏油杰所释放的不受此处结界约束的特殊咒灵拿捏住。
他醒来之后,不再记得那个神秘老人的长相,也不再记得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面色苍白,意识到失去部分记忆的自己或许是被同伙抛弃了。
这个形似淡绿色史莱姆的存在所散发出的光芒足以照亮整间屋子,广濑的下半身则被它包裹其中,被带着一起游荡在天花板附近。从它缓慢的动作和有些梦幻的外观来看,威胁度大概是最低那一档的。但广濑却害怕地发抖,求饶不止。
“这种程度的咒灵,一般来说,连能看见这些东西的孩子都不会吓到,不过看样子他说的是真话。” 夏油杰感叹,一边抬手,让咒灵带着广濑落在地面。
五条悟随手拉过墙角的一把椅子坐下,正好堵住被咒灵释放、正连滚带爬急着逃离的广濑面前:“也就是说,你还记得那个人的身份跟目的咯?喂,不想作死的话就老实交代,先从那瓶药开始。”
”那是每隔三天服用的,可以保证我陷入完全的沉睡,做一些梦。“ 广濑哆哆嗦嗦道。
“什么梦?” 五条悟有了点兴趣。
“就是,就是,” 广濑试图说出真相,但却感到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束缚,“有关长生的梦。” 最终他只吐出这几个字,与本意相去甚远,但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他由于精神状态堪忧而导致的言语贫瘠。
听见“长生”两字,这两位男高中生都忍不住笑出声,咒术高专有门课就是专门讲诅咒师如何诓骗普通人,让他们相信世界上确实存在“长生”、“不病”甚至“不死”的妄想,有些手段愚蠢到令人咂舌,但仍旧有人上当受骗。
“原来是在偷偷搞这种事,不告诉我是怕我觊觎你们的长生大计吗?” 五条悟翘起腿,嘲讽道,一转眼望见时季已经在床边的那个发光阵法旁蹲下。
“有什么发现么,清水?”
时季以拇指抹拭瓶中液体并轻轻嗅闻,这液体的确有极其催眠镇定的效果,她又仔细探查起床下的阵法,其中的符文能和药剂相配合让人更深地堕入梦境,使精神更易操控。此外,某些部分的纹路同客厅里的结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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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极其相似,又相互补足。
“这个阵看上去会把沉睡的你和宅子的两重结界链接在一起,进而加强你们之间的精神联系和感应,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季侧目,视线仿佛无情的薄刃,要挑开本就虚弱的广濑的精神伪饰。
广濑瘫倒在墙边,被她陡然尖锐的眼神吓到,颤抖着交代了自己还记得的一切。
他此前说自己是偶然被咒灵盯上所以才有了这个委托,实际原因则是跟着一位修行秘法的巫婆共同谋求长生之法。某一次,那巫婆拿来一本残破之本,说上面记载了能让意识脱离□□而长存的方法,于是在宅子内大摆符阵,结果却招引来了强大的咒灵在附近徘徊。
之后,他一面在那巫婆的建议下发布了构筑结界、请来五条悟监测的委托,一面晚上接受巫婆的精神治愈与强化,也就是药剂服用和法阵加持,只是未曾想到实际上是让他和结界产生了强力的精神链接,这一过程中广濑每次和那巫婆见面都会汇去一大笔款项。
好家伙,这位巫婆还顺带来牟取这建筑公司老板的财产来了。时季不禁扯了扯嘴角。
“强大咒灵?完全没发现,有的话悟也会第一时间解决吧。” 夏油杰怀疑道。
“哈,就跟你说这个家伙不仅愚蠢还很固执,这话我都跟他说好多遍了。” 五条悟无奈扶额,“估计是那个老家伙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吧,给他产生了种种自己被咒灵盯上的错觉。”
“的确,我也赞同五条少爷的想法。”时季附和,但还是有些不对劲,她潜藏在这里时,听见的明明是他们密谋要将五条悟和自己都引到植物园附近。
“但我还有个问题,你们似乎早就盯上了我,还预料到我今晚要来。” 时季指了指那张被打印下来的监控画面,简要向失忆的广濑解释了下晚上发生的事。
“这,这完全是那老巫婆的主意。” 广濑慌乱解释道,“前几天晚上的事我还记得,那是我突然从结界波动里感到了更加邪恶的气息,她说是我招惹来了更加不得了的东西,所以,所以要有个人来替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啊,所以这就是你去清水种植物的地方乱窜的原因?她还以为你要偷她的植物呢。” 五条悟问道。
“……我真的不记得了,可能是为了其他的一些需要材料的阵法。如果是这样,真的抱歉,清水小姐。”
时季点点头,表示理解,面上虽不显,内心则暗松一口气,看来赌对了,借着眼下广濑失去部分记忆以及精神脆弱的状态,她的一些谎话倒是被当事人自动圆上了。
“那还请你在之后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广濑先生。” 她指了指床,“现在,我希望你能再次服用下那瓶药并躺到床上去。”
29.双向传送阵
“我当时已尽力抽出了他体内存储的那缕气息并抹除了部分记忆,剩下的事因为灵魂束缚的关系他也不会说出口。这件事会被粉饰为诅咒师意图侵吞财产因而给建筑公司老板制造幻觉、进行精神操控的寻常事件。”
“那么此人已经没用,原计划作废。”
在不知位于地下何处的一座阴冷洞穴内,石壁上的烛火与刻印下的几处复杂几何图案都散发出腥黄邪恶的光芒。一个身披黄袍、兜帽遮掩住面容者正在听取一个趴伏在地之人的报告,报告的人抬起头,赫然正是先前从五条悟手下逃脱的巫婆。
老人抬起头,在昏黄的光线下,那张脸上的五官如同融化的蜡一般扭曲并缓缓向下流淌,抬手一抹,竟成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容,身形也从佝偻转变为正常的成年人体型。
“只是,姜时季拿走了我原本要给广濑的药。” 此人将头抵上地面,声线由苍老沙哑转变一种潮冷的险恶与恼怒,念出了她的真名,“这是我的失误。”
“你已经暴露,她接下来一定会想方设法追踪你。” 身披黄袍者挥舞了一下衣袖,以古井无波的声线打断了他的话,“那就将计就计,让她来找你。”
他们精神控制了广濑,捏造出一起被未知咒灵盯上的事件,发布构筑防护结界的任务,进而以正当理由让五条悟常驻于此,并让他在植物园附近徘徊引来时季的注意。
姜时季生来警惕且多疑,极力避免同任何势力发生正面冲突,但却会以相对隐蔽的方式展开调查行动。从观测来看,在这个世界里,她最为忌惮的存在当然是那个所谓咒术界最强、有一双苍蓝之眼的少年。
那少年时不时在植物园附近打转,植物园便有了暴露的风险。因此,她自然会顺藤摸瓜过来,发现结界所感应到的波动同园内植物的活跃度有关,进而选择对它们进行抑制,延缓果实的成熟进度,暂时阻碍净化结晶的收取。
选择此种十分迂回波折的方式,是因为他们同样将隐秘行事奉为圭臬,且目前还不是和时季正面接触的时机,此外还能顺带搜刮一顿这广濑的资产,用作在此世界的活动经费。
只是他们并未预料到犬夜叉和戈薇二人来到此世时引发的变故,不仅让时季比计划得提前找到了广濑那里,还引来了一缕同奈亚化身有关的邪物气息,那气息不仅进一步惊乱了部分植物,还顺着地下植物的根系快速传入了宅子内的阵眼中心,遁入了同结界具有紧密联系的广濑的体内。
“这倒是意外之喜,”黄袍人捏着一只瓶子,那里面躁动着的正是从广濑体内抽出的那缕黑色,“有了它,这次务必要激出她的深潜者血脉,延缓净化进度。”
“是。” 男人重新变回了老巫婆的模样,从黄袍人手里接回那只瓶子,眼神中显露出恐惧,还是忍不住问:“是祂那里有了什么变动么?”
“别这么急躁,” 兜帽之下投射来的眼神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还不到时候,祂仍旧沉睡在湖心之底,等待最佳的降临时机。”
————————————
卧室内,广濑在时季的吩咐下坐在了床上,他每次喝完药躺下时,都能和床下的法阵建立连接。
那巫婆有时会通过这床下的法阵来让他陷入光怪陆离的不同梦境之中,每次醒来既感到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也对那莫须有的咒灵的存在愈发深信不疑。
从广濑的叙述来看,这床下的阵法是双向的,能够将那老巫婆的力量从一边传送到这里来,这就意味着他们也许可以借助这个阵追溯到那老巫婆的活动地点。
“先前你所说的盘踞于黑暗之物有在梦中见过么?”
“……对对,一直以来都是它,只是前几日我终于在梦中看见了它的样子。” 广濑眼神畏缩了一下,犹豫片刻才苦笑着,“不过现在来看,这恐怕也是那人植入进我脑海里的东西。”
时季眼神拐过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个把头搁在椅背上,另一个靠桌若有所思,却都对此并无怀疑。
可她很清楚,那东西是真实存在、却并不出现在此世的怪物,广濑现在把它粉饰为被捏造出的可怖精神幻像,倒是勉强能糊弄不知情的人。
广濑仍旧在说谎,看来他很清楚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的,比在两位特级咒术师面前说谎可怕多了。
时季点点头,安慰道:“很好,您如此配合,我相信很快这件事就能得到妥善解决。” 说着,她拔开瓶上的木塞,其中还留有约三分之一的药剂。
广濑见时季摇晃了几下瓶子,一脸和煦得朝他靠近,立即紧张起来。
“怎么?之前不是喝得很安心么?” 年轻的女人笑了,“再喝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是,” 五条悟也凑到时季身侧,朝广濑咧开嘴,牙齿在咒灵的淡绿光辉下显出森白的色泽,“还是你需要别人灌给你。”
少年撩起袖子,要去接时季手里的瓶子。
广濑立即呜咽道:“我,我喝,我自己来。”
喝下药的广濑立刻躺在床上,很快陷入了沉睡,不一会儿床底的阵法变得愈发明亮。
时季蹲下身,掀开垂落的床单,看见位于床下的中心处产生了一个光点,那光点在短时间内变得越来越大形成了圆形,其中的光线则直直迸射向床板,如同一个通道,连接着位于床上的广濑的身体。
“要是能把床移开就好了。” 时季往向夏油杰,“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咒灵么,夏油君?”
“这倒是简单。” 夏油杰微笑道,脚下产生了浓稠的阴翳,两只前肢粗壮的咒灵从其中爬出,在指示下挪走了床。
淡绿的咒灵则飘浮而来,让沉睡的广濑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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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它的身上。
三人踏入这阵法,站在了那迸射出光线的圆形前。
五条悟蹲下身,朝里看去,瞳孔被那光线照得剔透,颜色淡薄得惊人。
“有什么发现么?” 时季同样探身而去,看见其中流动的光波,这是只能有能量流经的阵法。
“有形的存在不能进入,我们需要向里面扔一些能被定位的能量。” 五条悟说道,又抬眼去看夏油杰,露出一丝坏笑,“这不是正好了么。”
夏油杰显然接收到了他的意思,狐狸眼微弯:“的确,有几只还算合适的。”
少年迅速召唤出一只隐蔽性极佳的定位咒灵,飞速遁入圆形内,自己则将手放在那圆形上空。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皱起眉。
“怎么了?是那边有人把你的咒灵干掉了么?” 五条悟伸了伸懒腰,啧啧几声,“不行啊杰,亏我还对你寄予厚望,咱们要在清水面前丢脸了。”
“……啊,你倒是想多了,五条君。” 时季手指摩挲着那只药瓶,正暗自思索,闻言抬眼,扯起嘴角。
“清水你都开始假笑敷衍了。”
“五条君你要是实在太闲,就去把门口、阳台上的铃铛阵接触了吧。” 时季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下已经逼近凌晨两点。
“我知道了。” 夏油杰不理会五条悟的调侃,收回手,“阵法另一头应该也做了相应的屏蔽措施,再加上距离过远,导致我无法从外部、宏观地感受咒灵的方位,里面倒是可以感知,是个封闭地下室之类的地方,架子似乎摆卖各种药剂和书,并且空无一人。”
“啊,可能是那老婆子刚从我们手下逃脱,眼下正在哪里狼狈地修养吧。” 五条悟轻抬指尖,飞出的蓝光在瞬息间便将垂挂着的铜质铃铛一一击碎,发出一阵爆裂般的声响,“封闭地下室,东京这样的地方简直数不胜数,这线索看样子是暂时中断了。”
少年立即昂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看向时季。
时季:……真是幼稚,不知道这种简单粗暴的破阵手法之后会不会被广濑偷摸投诉给高专……
“我可以让咒灵试试在屏蔽结界上钻一个小口,但这也需要一段时间。” 夏油杰耸耸肩。
“所以要是能缩短距离,你就能进行更精准地定位?” 时季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夏油杰点头。
“那我还有一条线索可以去看看,也许能知道那人的大致位置。” 时季说道。
“哦?” 五条悟扬眉。
“这瓶药的配置和放置它的瓶子都很特殊,我在瓶子的底部摸到一个微小的图案,是一个五芒星。” 时季向他们展示起那个瓶子,“反复摩挲,超过十遍以上,那五芒星的位置会给指腹留下一阵明显的烧灼感。
“这是一家塔罗馆的私人定制产品。”
30.塔罗馆定踪
“嗨呀,真是麻烦,或者我直接向这里来一发「苍」好了。” 五条悟皱起鼻子,显然对时季掌握的这间接的线索不太满意。
“……全毁了倒确实能弄出动静,不愁不知道位置了。” 时季温和点头,其中的反讽溢于言表。
“别闹了,悟。” 夏油杰笑道,又转向时季,“他只是在开玩笑,那我们就去你说的那个塔罗馆看看好了。”
“那就明早见。” 时季报出塔罗馆的位置。
次日十点,三人站在一家门面装饰得繁复复古的塔罗馆,玻璃窗上垂下了编织有精细图案的帷幕,朦胧地遮掩住室内景象。
“有意思,这家塔罗馆不仅没有名字,还做了专门屏蔽大多数人的术法。” 五条悟又带着他那副墨镜,引来了经过之人的侧目。因为在那些被屏蔽的人眼里,他站在一栋被反锁上的、空置已久的餐厅门口,并且正在可疑地指指点点。
“毕竟,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来这里的需求,这样能精准地筛选出有需求者,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时季解释道。
夏油杰听闻此话,看向她:“清水小姐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啊,算是吧,我和店主认识。” 时季坦然承认,“我们为什么不立刻进去呢?这样站在外面实在是太惹眼了二位。”
时季从门把手上挂着的那捆新鲜的迷迭香上捻下一下片叶子,之后推门而入。
室内并无顶灯,而只有摆放在茶几上的烛火或是盐灯。在它们散射而出的迷蒙光线下,随处可见各种式样的水晶制品。而比水晶制品存在感更强的,则是萦绕于室的强力鼠尾草香味。
“我说谁揪叶子,原来是你来了。” 女人从里间走出,拨开水晶帘。她约莫三十左右,穿着宽大的暗色衣袍,手腕和脖子上挂满了奇异水晶坠和香木串,仿佛一具展示首饰的架子。
“哟,这二位小哥是?” 女人转眼,望向时季身后站着的白发墨镜少年和丸子头狐狸眼少年。
两人在时季要求下穿着常服,再加上身型高大,站姿随意,乍一看倒像是十八九的青年。
女人眼神瞬间玩味起来,重新看着时季,一副意料之外又十分理解的样子,朝她竖起拇指:“我懂了,这二位帅哥……”
时季被她这柔柔的语气和手势搞得有些恶寒,当即抬手捂住她的手:“不,尾神,你完全不懂。我们今天来是问你点事的。”
“啊?她以为自己知道什么了?” 五条悟当即拨下镜片,凑近而来,露出的些许蓝色瞳孔让名为尾神的塔罗店主惊呼起来。
“好漂亮的眼睛,苍蓝之瞳,是五条家的那位神子么?”
“没错啊。” 五条悟回道,对于自己被业内人士认出来完全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你好,我是塔罗店老板尾神叶,和清水时季是老相识了。本店经营塔罗占卜、心理疗愈和神秘品制作,五条少爷和旁边这位帅哥有兴趣可以试一下,没准可以进一步激发潜能哦。”
“好啊,但你先告诉我你懂什么了?” 五条悟歪头,嘻嘻哈哈道。
“哈哈,误会,误会。”尾神立刻搓着双手,眼冒精光要来到他们面前,被时季一把拉住。
“好了别扯了,你们再激发,地球该毁灭了。” 时季笑着朝五条悟飞出一记眼刀,又拿出那只还残存有液体的药瓶展示在尾神眼前,单刀直入,“这瓶子和里面的药是你制作的吧,这下面有五芒星图案,而且这药剂里符咒调和的气息像是你的风格,尾神。”
“哦?你们从哪里拿到的?” 尾神看见这瓶子,拨开木塞闻了一下,立刻眯起眼,语气中显出一丝厌恶。
“怎么,” 时季察觉到她的些许异样,又想到这屋子里直冲入脑的加强版鼠尾草香气,鼠尾草的功效是净化。“这里跑进来什么不干净东西了么?”
“清水,我想你应该知道本店售出私人订制产品的同时都会严密保护买家的个人信息吧。” 尾神不答时季的话,转而说起规定。
“看来你被这位狠戾买家威胁了。” 时季确信道,“我也不卖关子了,他涉嫌精神操控和侵吞财产罪,期间有使用过你制造的药剂,眼下正在被这二位来自咒术高专的咒术师追踪。我们需要你提供有关他的信息。”
“我们都知道,一般这种刻下五芒星的瓶子,表面是维持延长液体的效力,实际上都会有隐秘的定位功能,因为你不想放过这些能高价购买私人订制的客户,这样就方便掌握对方的大致住处,之后时不时发送宣传单或者上门推销。” 时季凑近尾神,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语气说道。
“你都知道我被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威胁了,那就该知道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又怎么会说呢。” 尾神倚靠在桌台边,不为所动。
“那你是更想被这二位以帮凶嫌疑带进咒术高专审讯?” 时季反问。
“这是威胁我来了?那几位先拿出正式的搜捕调查证,我看你们也没穿高专制服,身边也没跟着那什么辅助监督啊,恐怕这次不是什么正式调查吧。” 尾神笑眯眯道,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哦?你说我作为五条家的,能不能无视那帮老橘子就这么把你带走呢?” 五条悟抬手,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这就没意思了哈,五条少爷。” 尾神果然忌惮起来。
“啊,让我再跟她谈谈吧,五条少爷。” 时季示意尾神去里间,两人掀过垂帘转入后面。
“我看你也挺烦这家伙的。这鼠尾草就是用来净化他的气息的吧,这家伙身上恐怕沾着些邪祟,这次让咒术界最强的两位帮你永久解决了不行?” 时季跟她商量道,“顺便附赠你一公斤碎屑。”
犹豫不决的尾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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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半句时季要送她碎屑后立刻眼神一亮。
时季先前一直将部分咒灵植物尸体残碎卖给尾神,这些残碎的功效各异,譬如强效镇定、致幻、延缓腐烂、增强通灵或符咒效果等,能够被混入不同材料中被制作成塔罗牌、符咒、玻璃制品等。
每次尾神要时季给她点优惠,时季都要反过来跟尾神哭穷,说要维系植物园的经营。
尾神一想到这事就想“呸”,好歹也是稳定给她送钱的忠实老客户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植物园开在哪,给她藏着掖着,弄得鬼鬼祟祟。
眼下清水时季竟然愿意为了这事,给她送半年的量。尾神稀奇得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这事说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单纯为了讨好五条家的那位?我刚听你那声‘少爷’喊得倒是恭敬,但你以前不是最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么。”
“呵呵,算是吧,在他们家混了一个门客差事,毕竟酬劳丰厚。” 时季冷笑一声,“这事有点复杂,简单来说买你东西的人还觊觎我的植物,所以,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保证你有稳定的供给来源。”
“行,先说好,那家伙也可能有所察觉来屏蔽我的地位,倒时候不管成不成功都得给我碎屑,而且种类由我来决定,别用催眠的那些糊弄我。”
“当然,没问题。” 时季抿唇而笑。
两人在里间定下了束缚以作约定。
“二位,请来这里。” 尾神拨开帘子朝五条悟、夏油杰招手。
走过一段长廊,他们进入一间被帷幕遮蔽在自然光线的室内,来到中央的圆桌旁。
圆桌上方垂悬着一盏水晶灯,投注的光线经由水晶的折射变为了一种给人以锐利之感的纯白光束,那光束正好照射在圆桌中央。
尾神沾取金色的颜料,在白光照射处画出那瓶底的五芒星图样,又点燃一小捆刻有符文的木片,将它放置在五芒星上。燃烧的木片升腾起香气奇异的烟雾,尾神嘴里则低声吟诵起来,不一会儿,那五芒星的光亮开始颤抖,如同某种实质一般将烟雾搅动起来。那烟雾最终颤悠悠地,显示出了某个模糊的画面——似乎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但完全无法进一步看清细节。
尾神闭着眼,额头上逐渐冒出细汗,甚至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几秒之后,她惊恐地抬眼,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在地。
“怎么了?” 时季连忙扶住她,结果就被对方反手抓住胳膊。
尾神的力道大得指甲几乎陷入她的肉里。“我刚探到那附近,就被某种结界猛得打回了,他肯定会察觉,这下子完了。”
“附近?那足够了。” 狐狸眼少年将一绺头发撩到耳后,淡定道。
“哈,这就去把那家伙揍一顿,别这么一副害怕得要死的表情。” 五条家的神子抬手搭在一旁少年的肩上,朝尾神笑道,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31.地下空室
时间重回到十几个小时前的深夜,夏油杰的那只咒灵通过广濑卧室的阵法进入了那间地下室之时,地下洞穴内那重新恢复为苍老模样之人警觉地皱起眉。
由于那地下室的砖墙之内均放有黄印,所以即便是最为微弱的力量涌动,都能够被他所感知。
此人不确定地抬眼:“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也许是他们通过广濑房间内的阵法在试探。姜时季还从我手里拿了那瓶药剂,虽然我警告过制药师,但保不准他们会从她那里套来什么话。”
“那么,在白昼到来之前,你就得完成所有准备。” 黄袍之人仍旧是那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但其中是不容置喙的意味。他从宽大的衣袍内伸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面前的空气在瞬间变得扭曲,形成了一个不断抖动的圆。
很快,有东西从那圆里一坨坨掉落,是透明而泛黄的粘稠胶质。它们在地上逐渐堆积起来,微微颤动,仿佛某种未解怪异的活物。
之后,黄袍人的手里又出现了一管暗绿色的液体,隐约泛出一股潮湿的腥臭之味,竟然是另一个世界里深潜者的血液。
“把它一分为二,一半和你的血融合,它就成为外貌和人无异、供你操控的存在,为时七日。”
“另一半和这瓶液体混合放到地下室的下一层内,在姜时季看见它的那一刻唤醒它,那一定是她最为猝不及防的时刻。” 黄袍之下的人似乎因想象到了那个画面而感到满足快意,竟发出了几声违和的癫狂之笑,“到时候,就可以让那气息钻入她的脑海里去了。”
苍老者带上了那些东西,等到地下室内的那东西躲在角落处不动后,给自己施展了强力的隐蔽咒,重新返回了那里。他的眼神状似一无所知地扫过那咒灵所在之处,背过身时嘴角浮起嘲讽的笑。
不自量力的愚蠢之辈,如果不是为了把这群人引过来,他一定会把这咒灵撕碎。
他在那地下暗门所在之处施展了无声无息的咒语,之后便直接传送进了距离地面恐怕有几米远的下一层空间内。这里说是地坑也完全不过分,里面存在着的仅有完全的黑暗,还有不知道何处飘来的阵阵阴风。
下一瞬,他掏出一枚符咒,其上的符文散发出昏黄的光线,让这一狭小且相对封闭的空间陷入一阵更难以言明的怪异窒息之感中。
他将被黄袍之人所给的其中一团胶质扔在地上,又将淡绿色液体滴撒上去。那胶质仿佛是获得了甘霖一般,中间逐渐下凹形成一个小口,啜饮着那粘稠的非人之物的血液。
很快,淡黄色的胶质逐渐开始变得浑浊,肿胀,十几秒间变从双手相并的大小变成了婴儿大小。五分钟后,那团胶质已经变成了一个侧躺在地上的人形生物,灰绿色的皮肤上布满鳞片,湿冷之气扑面而来,就在它那凸起的眼球上的眼皮即将掀开之时,他将那符咒贴在装有那乘放有邪物气息的瓶子上,之后将此物打入它的体内,让它重新陷入了沉睡。
—————————————————————
时季等人从尾神那里获得了大致的方位,一处普通的居民小区。
五条悟一个电话喊来了五条家的司机,在赶去那里的路上时,随着距离的愈发靠近,夏油杰逐渐从咒灵的反馈中感应到那里有了动静。
“应该是那家伙或是她的同伙回来了,似乎正在走来走去。”
“这些人不会在忙着收拾东西逃离现场吧。” 五条悟看了看手机导航,一手搭在了车窗上,“不如我现在直接在空中高速移动过去得了。”
“……你想干嘛?别告诉我你要跳车飞走。” 时季同五条悟一道坐在后面,她不可置信地侧头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少年。
“喂喂,看来你对我的误解有点严重……” 这次轮到五条悟无语地看着她,“当然是开到路边停下了,真是的。”
正在行驶的司机闻言偷偷摸摸抬眼,从后视镜里瞥了几眼这位据说是植物专家的年轻女人的面孔。奇怪,他还以为五条少爷只跟班级里的那二位交往,没想到竟和这号人也十分熟悉。
“我不觉得这人是在逃离,他一直在室内绕来绕去,并没有离开。” 坐在前面的夏油杰扭过头,“虽然我的咒灵不能像冥冥小姐的乌鸦那样完全共享视觉,但确定物体的大致位置和动向还是没问题的。所以老实坐着吧,悟。”
“在我的车子里叫我老实点,你可真行。呵呵,等收拾完那家伙,我们来场对决好了杰。” 五条悟重新翘起腿,玩笑道。
“那晚上去篮球场好了。” 夏油杰点头。
这两人时不时的斗嘴成为了某种白噪音,让时季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天知道,她昨晚回去睡下已经三点了,困意瞬间汹涌而来。
五条悟见一旁的人没了动静,侧目看去,夏油杰也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时季眼下的淡淡青黑和有些苍白的面颊,于是一个重新回过头,另一个则抬起一只手,撑起下巴望向了窗外。
————————
约莫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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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时季若有所觉地睁开眼,见五条悟正探过身子,一手抬起。
“哎,我本来还想把你拍醒呢,在学校里我就经常拍硝子,每次她都一副傻样。” 五条悟可惜地摇摇头,收回了手。
“……谢谢,那幸好我先醒了。” 时季下了车,捂了捂自己的额头,清醒不少。
夏油杰已经一个人上前,来到了小区门口。他再次闭上眼,终于确认了那地下室的所在之处,而那个不断走动之人则仍旧待在那里。
“也许是早上在塔罗店里的那次试探,他恐怕有所察觉了,现在估计是特意等在那里。” 五条悟推断,语气有些稀奇,“可这家伙竟然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么,还是说有备而来?”
夏油杰并无头绪,只摇了摇头:“总之大家都小心点,不要掉以轻心。”
三人进入小区,左拐右拐,进入一栋楼中,最终停在了一层的某间车库前。
夏油杰召唤出一只咒灵,那咒灵伸出细长的一根须,几番操作,便将车库的门打开了。
车库内部似乎只是寻常用于堆放杂物的空间,阳光自墙上的窗口中倾斜而入,一切看上去都相当正常。
时季将门从内关上,两位少年则不约而同地走到一处。
五条悟蹲下身,用手抹了抹,看见了一个被术法隐蔽的暗门。这术法看上去有些奇怪,不伦不类,似乎既是咒术师的常用手法,又掺杂了些不知从哪来的邪门歪道。
他的指尖流出一丝咒力,击打在紧要之处,那暗门便立即移开,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阶梯。
夏油杰召唤的那只咒灵驻守在暗门旁,三人沿着阶梯而下,入目所见是大得惊人的地下空间,两侧墙壁上挂着一簇簇烛火,那蜡烛不知是什么材质,本身和燃起的火焰都是一种纯粹又莫名叫人不安的黄色。
在这可以被称为大厅的地方则矗立着数十个高大的架子,这些架子上有些摆满了颜色各异、容器各异的药剂,有些则空空荡荡。
“你说的那些书不见了。” 五条悟来到一处只零星摆了几本书的架子处,随手掀开一本,是在讲解一些所谓秘传的幻术性质的咒术。
“难道先前是在藏起或是销毁其中的一些书籍么?” 夏油杰无声唤回一直隐蔽此处的咒灵,一根手指抵在下巴上,“这里竟然完全没法确定他的踪迹。”
真是奇怪,明明已经来到了这间地下室内,并且确认了有人就在此处,但他却完全无法让咒灵精准定位此人的位置。
32.堕入
“这么弯弯绕绕的干嘛,直接搜一遍就知道了。” 五条悟飞身而去,像是一道“咻咻”的暗风,几十秒内便已经将整个空间连同所有架子都席卷搜刮了一遍。
他停在远处两座摆满了颜色各异液体的架子旁的一根石柱前,朝他们招招手,头发因为自身快速移动的缘故乱七八糟地翘在头上。
“我看见墙壁和柱子上都有一些痕迹?” 他不确定道,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柱子,“像是力量波动后留下的残余。”
夏油杰顺着看向那里,石质的表面粗粝,而这室内搅动人心的黄光则让它变得更加晦暗模糊,一时之间他甚至感觉双眼变得干涩,仿佛自己的眼睛曾由于长时间努力辨识某物而没有眨眼一般。
这大概是那些人的把戏,时季暗想,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她没有五条悟的六眼,无法直观地「看见」,但却有隐隐的感知察觉。
她靠近一步,微阖上眼,只抬手用指尖谨慎地点触。
在指腹同冰冷的石面接触的瞬间,她猛然睁眼朝他们道:“里面有东西,那力量是由内而外渗……”
话未说完,爆裂之声轰然响起。
他们四周架子上摆放着的玻璃容器在瞬间炸开,液体飞溅,升腾起散发出刺鼻气味的浓黄烟雾。
尽管这烟雾足以遮蔽视线,但时季仍旧在它产生前的一秒看见一人自石柱中浮现,正是上次从广濑宅子里逃走的那个巫婆。她飞速遁入两座架子间,五条悟则紧跟着追踪而去。
夏油杰以手捂住口鼻,若有所察得抬起头,另一个存在出现了——一只咒灵吞刚刚进入了地下室,吃掉了那只被他放置在门口用于守卫的咒灵。
他迅速召唤出一只狼型咒灵,在周围摸索了一番,不见时季的身影,只能依凭感应往那正在进入的不速之客处去。
黄色的光与烟雾相互交融,眼下已充斥满附近的整个空间,到了伸手难见五指的地步。
刚刚吸入了一小口后便立即屏住呼吸的时季几乎瞬间放弃了叫住这两人的想法,都特级咒术师了,大概是无需担心的状况。
下一秒她察觉到背后的动静。
因身处浓黄之雾中,时季放开了手脚,射出一缕紫光挡下了一只干枯手臂的袭击。那手指上尖锐锋利的指甲很快划断她的魔力,再次向她袭来。
这里竟然有第二个人么?她一边以魔力格挡,一边飞速往后退去,心底逐渐生出一丝奇怪——这人的攻击飞速细密,力道不重,也完全直来直去,似乎并不想捉住或是困住她。
在她失去耐心,加注魔力直接裹住那整只手掌想要将对方甩出去时,她忽然听见了那人的一声轻笑。
中计了?!
这样的意识划过脑海的刹那,时季脚下的地面突然一空,整个人向下坠落而去。
————————
她试图用魔力攀住四周,但四周湿滑无比、且似乎嵌入了某种克制她力量的符咒。
最终,她只好将魔力裹住自身,跌落在底部的一片泥泞之中,尽管对自身进行了防护,但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仍旧狼狈不已。
时季仰头,上面漆黑一片,那道暗门已被关闭。
她重新站起来,衣服同脸颊沾上湿冷的烂泥,但眼下已无暇在意。
她闻到了海水的味道,以及一股极其熟悉、叫人作呕的腥臭味。
在黑暗的寂静里,一道声响清晰落下,那是自分泌着粘稠液体的喉间滚落的某种震动,如同水下气泡的爆裂,夹杂着粘稠液体被强行挤出的滑腻声。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她心头震动,指尖燃起愤怒的紫光,抬头四处巡视,从那东西发出的声响来看,它应该正匍匐在四壁上不断爬行,朝她投射下讥讽而恶意的视线。
但下一秒,她听见潮水翻涌的声音,低头发现自己竟站在印斯茅斯镇海岸附近那块魔鬼礁上,海水与天昏沉一片,交融在一处。
灰色的海浪不断向此扑来,几乎要将礁石淹没,而在潮水短暂退去的时刻她看见了那个灰绿色的东西。
它凸涨到极致的眼睛牢牢盯住她,露出布满尖牙的嘴,长有蹼的手伸上礁石,鳞片间不断渗出的粘液几乎要滴落在她的脚边。
它喉间发出嘶哑的嗡鸣,忽长忽短,在空气里引发出一阵奇异的回响——“我能嗅到你皮囊之下的鲜血,仍旧充满着深海的味道,这就是你的努力?一切都是徒劳,哈哈哈……”
时季垂眼看着它,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只有掌心的魔光向它笼罩而来,但它飞速潜入了水中,但口中仍旧不断发出怪笑。
潮水翻卷出大浪,再次朝她袭来,被海水吞噬的一刻,潜藏于水中的怪物也随着这海潮一道浮游而上。
时季没有眨一下眼睛,在水中伸出同样灰绿、指甲变得尖锐的手,手掌中迸射出极其强烈的紫光,在那东西的利爪划破她的脖颈前,先一步贯穿了它。
深潜者的胸口被力量冲破撕裂,埋藏在它体内的东西也因此碎裂,其中的黑色气息也终于找到了出口,近乎贪婪地缠绕住时季的指尖,瞬间遁入了她的手臂之中。
——————
她又坠入了无垠的黑暗深渊之中,头顶传来极其炽热的气息以及巨物掀动翅膀之声与风。
那东西像是在她身边又像是在她的脑中不断徘徊,比无光的深渊更为漆黑,唯有三只眼睛,如同碎裂为三瓣的永恒燃烧之物,不断逼视着她。
在祂的注视下,她的脑中响起不知来自何处的嗡鸣,沉默的恒星与行星兀自旋转不断向她靠近,她在那些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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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的缝隙里感受到潜藏在背后的可怖存在,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终于知道那嗡鸣来自何处。
那些无可名状的模糊存在们正伸展着勉强被称为长臂的部位,不间断吹奏着长笛样的东西。
从无数笛管中发出的单调尖细的音调如同无数纤细的触手钻入她的体内——脑海、躯干、每一寸血肉之中,仿佛要将作为她的一切物质存在颤动至粉碎,融于这亘古不变的旋律之中。
随着她不受控制地不断靠近,她预感到自己即将看清被这些癫狂吹奏者环绕着的存在,终极的混沌,不可知的盲目痴愚。
不能看见祂,否则就会陷入永远的癫狂。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岩浆一般烧灼于她的意识之中,她在自己口中尝到血液的咸腥味,是被自己咬破的舌尖。
被强力压制、陷入沉睡的血脉再次上涌,她的皮肤泛起一层湿滑的绿色,眼球漫起一种肿胀感,手指间结出一层薄薄的肉膜,掌心中原本纯粹的紫光里混合进一层污秽般的水绿,成为了某种混沌的光彩,显示出更为狂暴、肆意的力量。
她不得不借助于此,让那团混合了深潜者力量的魔力冲向仍旧徘徊在附近的奈亚化身幻影,击碎了那三瓣眼睛。
时季重新倒落在泥土之中无法动弹,旁边是残破的深潜者的尸体。她不住喘息着,听见有人在黑暗中的低笑。
那人逐渐从泥壁中浮现,通身散发出黄色的光,苍老的面容一阵扭曲,转变为中年男子的模样。
“这才是你的原本样貌么?” 时季费力抬眼道。
那男子看着她眼下的向深潜者靠拢的脸,不回答她,而是不住摇头,语含叹息:“我曾经见过数十个转化中的人,他们要么害怕得自杀,吞枪、上吊、坠崖,要么惶惶不可终日,从精神崩溃到逐渐麻木,最终完全被深潜者的意识支配回归深海。”
“只有你,竟然能做到现在的地步,的确罕见。”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时季对他这番阴阳怪气的明褒暗讽没什么反应,仍旧问道。
“虽然计划被打乱,不过能亲眼所见这幅场景,倒着实值得,你的确是合适的存在。” 男人来到她面前,缓缓蹲下,兀自说着模糊的话语,仿佛看待一件博物馆里的奇珍异物般看她,即便是当下她的面容处于异化的状态,但那双眼睛却仍旧锐利而冷淡,保有着一种克制的理智。
时季似乎难以忍受躯体内血脉与力量的波动,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面颊如同覆着一层浅浅苔藓的大理石,苍白与湿绿交织。
“啊,看来这一招你也招架不住是不是?” 男人似乎对此有些失望,伸出一只手想去触碰她。
下一秒,他便惊讶地瞪大双眼,缓缓垂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被一道来自于她掌心的混沌魔光穿透。
33.消灭与替代品
“告诉我,为什么能在广濑那里构建感应到植物园的阵法?” 时季攥住他的心脏。
深潜者的血脉上涌,如同一层厚硬的冷霜覆盖,让神智变得更为冷漠残忍。
“哈哈哈,果然,你没这么脆弱,我开始理解你为什么会被选中。” 男人因疼痛而额角渗出冷汗,但却似乎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而变得更为兴奋,甚至眼露赞赏,“不过没用的……你杀死的不过是这具凡人之躯,我们会一直注视着你。”
“哦?但很明显你感到疼痛不是么?” 时季从地上坐起身,凝视着他痛苦的表情和胸口缓缓流出的极其粘稠的血液,透出一种黄调。
显然,这幅躯体早已异化。正常人这时候,鲜红的血应该如井喷,然后迅速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时季嫌恶地皱眉,忍着没有将手抽出来。
“一直?” 时季伸出另一只手将滑落眼前的碎发理到耳后,“我很确信,上一次那树人咒灵的闯入是唯一一次接触,所以是那一次么?”
她的指节无慈悲地收紧,让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看来你眼下无法离开这具躯体。我不杀死你,只会让你反复经受这种疼痛,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为止。” 时季眯起眼轻笑,重新将那只理发的手背过身后,指尖由于体内的涌动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男人抬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但只是徒然,因为那只渗出粘液的手臂既坚硬无比又滑腻,这是深潜者的优势。
时季突然想到了自己当时留下的那枚来自那个咒灵的种子,出于研究的目的,她并未将那种子销毁,而是放置在一个单独的培养皿内进行了水培,那种子一进入生长阶段,气息便变得极其内敛,且在短时间内便长出了极其发达的根系。
难道那个时候,那名为并不仅仅是为了出其不意地袭击她……
“它在园内某处种下了种子发芽生根,所以你们能够借此感应植物园内的动向么?” 时季恍然大悟。
“知道又怎样,你已经无法剥离了。” 男人痛得表情扭曲,眼球布满血丝,但语气却是得逞的。
“为什么?我之后就会回去把它找出来烧毁。” 时季不解道,但之后,任凭她如何加重力道,此人都不再开口。
忽然,一阵轰然的巨响自头顶传来,时季感到一些泥沙掉落在自己脸上。
看来上面有些松动,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这地下坑底的存在。
时季松开手,下一秒掌心便再次弹出魔力,试图以此击碎心脏。那心脏的表面冷滑、鼓动微弱,可以说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范畴。眼前这个存在仅仅只是披着人皮的非人之物。
虽说用爪子捏碎也是一种途径,但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把自己的手搞得黏黏糊糊、污秽无比的方式,如果不是为了威胁对方试图套话,她根本不想触碰这个家伙。
最终,这幅躯体因为心脏被击碎而在时季眼前溃散,迅速萎顿在地,之后像是龟裂的树叶一般变得枯黄、脆薄,最终竟碎为了粉末,在顷刻之间便融于土壤,不见踪迹。
时季四下找了找,发现先前被她杀死的深潜者竟也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阵海腥味徘徊在泥土之中。
——————————————————————
这座地下室内一片狼藉,所有架子和玻璃瓶都粉碎一地,而瓶中的液体则瞬间被五条悟的「苍」所蒸发,也就是说在液体彼此碰撞发生作用之前,它们便消失完全了。
而那个半路偷袭来阴招的老巫婆则被夏油杰的束缚绳紧紧捆住手脚,又被狼型咒灵咬住了肩膀,牢牢固定在了墙边。
五条悟一脚踹开了地上的暗门,夏油杰唤来了先前那只形似史莱姆的淡绿咒灵,原本是想让下去查探时季在不在下面,但现在它在门口不断徘徊冲撞,似乎受到了某种结界的排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破除。
“那我下去好了。” 少年纵身跃下。
这下头虽然不算深,但也有□□米的高度,大概是两三层楼的距离。
“喂,清水,怎么样?”五条悟在快要落下时喊道。当他脚踏在被溅起水花的湿软泥地上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好在这不是坚硬的水泥地面,清水那家伙还是可以撑一下的吧。
但地下只有他声音的余响和丝丝缕缕的阴风。五条悟指尖正要燃起一丝苍蓝咒力,时季终于叫住了他。
“等等,我因为吸入了过多的那种气体,眼睛也受了些刺激不能立马见光,你先别释放咒力。” 她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嗓音有些嘶哑。
“嗯?流血了吗?还有哪里受伤么?” 五条悟立即收了手,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他倒是没什么感觉,与五条家自幼便开始的严苛训练相比,这种烟雾简直不值一提。
“没有,只是不小心踩中了暗门摔下来了,索性泥土湿软。这里似乎是个被废弃的地方,但是有暗口,刚刚还有些不知道是鱼还是什么的东西在这泥水里扑腾了几下。” 时季忍住脑中的翻涌,如此解释。
她正在进行压制,所以眼下不能大幅度动弹。
头顶的光照进这里时变得极为稀薄,只勉强能看见脚下一小块泥洼地。五条悟嗅了嗅,空气中的确弥漫着一股腥味,仿佛这里是一片退潮的、布满死鱼的海滩。
这隐隐让他内心生出一股忌惮,仿佛这里曾经有着某种未知的邪恶在此肆虐。这是五条悟活到现在很少有过的感觉。
但少年的眼力和感知力很好使,可以确定这里目前并未有任何危险的存在潜藏着。他看见了时季的所在,也许用夜视这种词更为贴切一些,在这极暗的场景下,他仍旧能辨认出那个人影正靠坐在远处,似乎头靠在墙壁上微微后仰。
他来到她面前,她坐在比刚刚更暗的地方。又来了,那种湿冷的气息,比上一次更为明显。
不等时季再说什么,少年便蹲下来直直伸出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大致看见她的轮廓,因而手掌刚好贴上她的额头,出乎意料的是那片肌肤是极其滚烫的,滚烫又潮湿。
“你能看见我?” 时季蓦然睁大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人来到极近之处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和那只手掌的温度。
她有些惊讶,这家伙要是再往下碰到她的眼睛,那可不妙。她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手指动了动,犹豫着是否要把这没边界的家伙的手拿开。
“怎么回事,你发烧了?杰的在咒灵还在上面试探,不过我倒是能现在就带着你上去。” 索性五条悟只是碰了一下,便拿开了。但他却不禁暗自摩挲了一下手指,有些滑腻,凑在鼻尖,隐隐有种奇异的味道,腥味很淡,似乎更多是类似于植物的气息,难以说清。
“是吗?我觉得是那些气体的缘故,现在脑子有些昏沉,劳烦让我缓一下,大概十几分钟就好,之后再麻烦你带我上去好了,五条君。” 时季并不知道蹲在她眼前的少年在干什么,只摆出,不应该说是真情流露出虚弱,希望他别再搞类似的突袭。
“知道了。” 少年的声音逐渐移动到她右侧,难得没有玩笑的意味。一阵衣料与石壁摩擦的声音响起,五条悟似站在了她身旁。
时季闭上眼,完全不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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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可能。
她不再理会眼下的一切,进入了调息状态,她不得不调动更多身为「人」这一边的力量去克制那血脉并剥离那钻入自己体内的来自于奈亚分身的气息,净化进度再次被中止,甚至大大往后倒退。
她脑中闪过纷繁的记忆碎片,无垠的宇宙深空,永远阴云密布的印斯茅斯……不断坠落,坠落至天空与海底的深渊之中。
五条悟站着站着就同样贴着石壁蹲下来。他觉得她似乎受到了某种难以言明的损伤,完全不像她嘴里说的那么简单。
在无比靠近时季时,那潮冷的熟悉的气味再次席卷而来,他现在确信这气息的来源便是身边之人,且比刚刚更为浓烈。
到底是什么呢?五条悟被这气息包裹,蓦然想到了一种贴切的形容——海里的藻荇,是青草与海水腥味的交织。
清水时季,她在他面前暴露出了愈来愈多的奇异之处。难道她其实是海里的藻荇咒灵么,所以才会和植物打交道,还会渗出奇特的气味?
不,五条悟又想到先前的追逐交锋,她身上泄露出的咒力非常稀薄。还是像她之前有意透露的那样,跟那个红衣白发不太机灵的小子一样在山中修行秘术的人?眼下正是这秘术在发挥作用?
五条悟探出手,与她的衣袖是无限接近的距离,冷意丝丝缕缕缠绕着指腹。
时季终于睁开眼,让状态维持住暂时的稳定,若有所觉:“我休息地差不多了,五条君,请你不要像对待神奇动物一样观察我好吗?”
“诶?你不是看不见嘛?” 五条悟的手中瞬间燃起咒力。
“……一种感觉。” 时季在这苍蓝光线下不适应地眯起眼,侧过头。
“可你现在这样混身冒冷气,额头滚烫的状态的确很异常呢。” 少年蹲在她身旁,打量着时季的侧脸,额头上发丝粘连在一起,在蓝光下仍旧能够看出她格外苍白的面色。
“体质问题,我发烧的确会这样出现又热又冷的状态。”
史莱姆形的咒灵终于飘下来,五条悟瞥了眼那淡绿色光芒,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率先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时季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坐麻了,的确难以起身,于是握住了那只手,被扶到了飘至她脚边的咒灵旁。
——————————
时季坐着咒灵飘上来,一眼便看见了被绑在一边、似乎奄奄一息的人,是老巫婆的形貌。
?!那副躯体不是被她消灭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季瞬间掩饰下自己的惊异,问起他们自己不慎坠入地下坑洞后的事。
这两人三言两句就说完了,夏油杰当时没找见时季,便率先去将从门口进入的咒灵收服了。追出去的五条悟从墙中逼出了这个偷袭的似乎能够在沙石质地里快速穿行的老巫婆,她在这一过程中完全是自损似地引爆瓶中液体,几乎耗尽了力量。然后,就被夏油杰的咒灵一口吞入腹中,阻断了她像上次那样逃跑。
直到她在咒灵腹中陷入晕厥,才被吐出捆缚起来。
时季凑近看了看,不对,眼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过于淡薄,可以确定的是被她消灭的那个才是真的。
现在留下这个假的是什么目的?
“把她带到高专去好好审问喽。” 五条悟说道,又看向时季,“啊,放心好了,这次你在我们的非工作时间介入,可以算作是家族协助。”
啊,时季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这是用来平息后患、作为了结的替代品,也许在接受完审讯之后,它就会因为所谓的伤势过重死于狱中。
34.地下植物
如时季所料,此巫婆被押入咒术高专的地牢之中接受了审讯,判处五年监禁并列入终生监视对象名单,三日后她因为那地下室的一瓶致命药水在爆炸时渗入体内而痛苦不堪,之后自缢于牢狱之中。
据称,此人是常年隐居山村的诅咒师伊津相子,她以研究探索“长生之秘”接近广濑与其结识,之后对广濑进行了深度精神操控,并以阵法辅助,广濑所感所见的一切都是诅咒术下的所产生的扭曲而虚妄的幻觉。
广濑发布任务委托,甚至不惜花重金请来五条家的神子也是此巫婆的暗示,其一目的是为了让广濑意识到即便是目前最为强大的咒术师也无法解决他的问题,进而让广濑更进一步将伊津视为唯一可以倚靠的存在,将自己的大笔资产拱手奉上。其二则是她想要剥离经由六眼检测指导下建构的结界刻印,再在黑市上高价售出。
高专的一处空闲会议室内,夏油杰简要复述了一遍案件总结上的话。
“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把老子都算计进去。” 越想越不可置信自己也被人算计了一遭的五条悟一脚踩在凳子上,因为十分不爽,所以言辞也粗鲁起来。
时季走进来,同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坐在了桌旁,听闻五条悟的话后不禁垂眼微笑。
她刚刚接受了问话,因为此次是在任务时间外进行的所谓临时性家族协助,再加上表面看起来这件事的危险性并没有那么高,所以这里的相关人员只对她进行了二十分钟的问询便让她出来了。
真是厉害,这样一件异常事件现在已经被粉饰为了一桩诅咒师图谋侵害他人财产未遂,甚至是特意雇佣五条悟都能归结为贪得无厌之心在作祟,而这位贪婪的罪犯最终还因为自己种下的恶果而痛苦自\杀了。
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她想看到的结果。时季嘴角弯得更深,内心既感叹又讥讽。
坐在时季一侧,纯粹是来凑热闹的家入硝子将眼前一幕收入眼底,以为时季是在对五条悟进行无情嘲笑,于是指指仍旧把凳子踩得嘎嘎作响的五条悟,朝时季问道:“清水小姐,我无意冒犯,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愿意还跟着这家伙掺合进来的?”
时季从她的语调里听出一丝“原来你也嫌弃这家伙”的兴奋和“你怎么能忍受跟着这家伙办事”的不解。
“这个嘛,碰巧五条君最近接触到的事情和我认识的人有关,再加上我对此有些兴趣,所以我来了,万幸在我们的合作过程中,他还算靠谱。”时季回过神,朝她眨眨眼。
“喂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完全不收音量得讨论是不是太旁若无人了。” 白发少年将那只木凳完全踢倒,一下子坐在时季另一侧的转椅上。
“我不是在夸赞你么?五条君。” 时季侧目,自从那天他们从地下室走出来后,这是第一次见面。
少年躬下身子歪过头,一手托腮看向她,蓝色眼瞳里细细打量的意味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同话语毫无干系。
他是想看看她现在如何了。
“哈,恢复得不错嘛。”
五条悟想起几天前的那一幕,他们从地下室里带着那名诅咒师走出来时,她虚弱苍白得令人诧异,步子缓慢地缀在后面,最后是他跟杰一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才阻止了她向前趔趄摔倒的趋势。
他的手指拂过她未被衣料覆盖的手腕,不出所料得冰冷,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
在那之后,五条悟趁着高专派人封锁之前,又自己孤身去探了探那个地下的坑洞,那里的海腥味已经散去,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气息则似乎变得更为隐晦,只有老鼠在那些阴湿的水洼里不时溜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时季神色如常地同他对视,让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正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是混合因素导致的急性烧热,所以两天之后就好了。”
现在,她的脸恢复了淡薄的血色,嘴唇虽仍旧苍白,不过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而并非当时的那种混沌与空茫。
“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来高专的校医院,这里的医生都是专业的。” 夏油杰见她脸上仍有残余的病气,提出了更为温和的建议,又想到什么似地看向硝子,“哦差点忘了,硝子是主攻咒术治疗的呢,拥有可以治愈别人的反转术式。”
“哦吼,这就给我派发活了么,杰。” 家入硝子转着手里的棒棒糖又看向时季,“不过我倒的确可以看看,提供些建议。”
“啊,这就不用麻烦了,我并未受到什么外伤,目前也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季微笑着搪塞过去,但最终还是和家入硝子交换了联系方式,毕竟对别人使用的反转术式在这个世界里可是极其稀有、实用的能力,认识一下总归不会出错。
时季站起身来朝他们道别,脚步比以往迟缓一些,当然,她说是因为那天跌落下来的缘故。
等到那扇门关上,五条悟才收回了视线转向家入硝子:“所以,能看出什么么?”
“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吧。” 家入硝子搁下一只翘起的腿,摊开手,“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毕竟那是在阴冷的地下,体表温度过低和气味都很正常,至于吸入气体导致的发烧,也完全可以是因为个人体质的原因。”
“我就知道,问你跟空气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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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很失望,夸张地叹气。
“呵,您的六眼都快把人家盯穿了不也没发现么。” 硝子轻笑一声。
“悟,过度关注反而会无法看清正常哦。” 夏油杰同样无法理解五条悟的这种执着。
“算了,你们完全不懂……” 五条悟哼哼两声,话在喉间滚了滚,本想说自己曾碰过她的烫得灼手的额头以及两次闻到了那股来自于她的气味,但不知为何最终仍旧没有说出来。
—————————————————————
时季从高专回到植物园内。
在她回去休养的这几日,戈薇承包了她的餐食,犬夜叉在旁边嚷嚷着受重伤的人要喝生鲜内脏做的汤,说她身上有那种邪祟的气味所以才会搞得那么虚弱。
“是广濑体内的那股力量跑到我体内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把它消解得差不多了。”
“什么?!” 犬耳少年不可置信地竖起耳朵,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被时季这一极其冒险的操作惊到了。
“别在这里大吵。” 坐在一旁的戈薇不满地拉了拉少年的袖子,又转而担忧地望向时季浮着一层青色、肌肉虬结的小腿,“时季姐你真的没事吗?”
“只是进程被迫往回倒退了一些,有些麻烦不过还能补救。” 时季将重新被唤起的浮动的血脉都暂时引到了自己的下半身,所以小腿处仍旧未完全恢复正常的人类形态,不过要让它们重新被压制也不过是更多净化结晶的事。
眼下更为棘手的是被那树人咒灵种下的东西。
时季来到地下。
那水培的树人咒种所孕育的植物被放置在一层抑制性的结界内,时季用魔力在水下割开它的一条柔韧无比的根须,又将其中所蕴含的生气完全抽出。
她带着这缕生命力来到地上,在上次那咒灵入侵的区域四处徘徊,那缕气息果然在时季手中闪闪颤动。
时季带着某种预感俯下身,拨开树丛枝叶,直到手贴入泥土,那团气息的反应仍在不断加剧。
她将手直直插入地下,探出一丝魔力纵向深入了足有十几米,又横向不断扫查,这才确定了那个庞然大物——一株在地下十几米开始生长,并向更深处遁行的怪物,虬结的根须眼下已如蛛网一般盘根错节,笼罩了植物园的大半土地。
时季直起身,沾满泥土的手掌中央是一小截被魔力捞上来的苍白枝叶放在眼前端详。虽然并没有直接同种在地上的植物交触,但它的枝条本身似乎就能释放出交流与探测的讯号,同时也是输送能量的载体。
她不能在地下烧一把火,也不能把它连根揪出,真是够麻烦的。
35.尸体确认
“那么,伊津的遗体会如何处置呢?”
“校医检查了一下就这周六拉过去烧了呗。”
“所以没有什么问题么。”
“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电话另一头,少年一面把手柄操纵得咯吱作响,一面反问道,游戏中打斗、闪避与野猪冲撞的声音不断传来。
“啊,就是还是对于她痛苦得自缢而死感到不可思议。”
“学校这边的调查没什么问题,当然也不排除这些饭桶失误疏忽了。” 五条悟完全没有在别人面前维护学校形象的自觉,说完之后又“啧”了一声,紧接着就是被击败的音效传来。
看来这家伙没打过,死因疑似没躲过野猪群乱流。
“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扰你了,哦对,在场地四角适当移动可以躲野猪群哦,然后绕到BOSS侧后方袭击比较好哦。” 时季提出建议。
“你能听出来我在打什么?这一关杰也在卡着呢。” 少年的声音一下子雀跃起来,似乎很意外时季还打游戏, “真的假的,不过我确实没想过在四角,感觉太麻烦了吧……”
“这样反而效率很高哦,你试试就知道了,先挂了。” 时季挂断电话,又给冥冥发消息。
时季:你知道死在高专地牢里的犯人一般去哪火化么?
最近一直在外面接任务搞钱没回高专的冥冥: ?现在都已经这么深入了么
时季:……跟前阵子你说的五条那个任务有关,里面的相关犯罪者被抓回去之后自缢了,我有些疑问,想去确认一下她的尸体。
冥冥那边很快给了她高专合作的专门火化场还附上了一张内部示意图,之后又发给她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份做工材质精细的纸质邀请函。
冥冥:拍卖会邀请函下来了,就在下周,准备好哦。
时季:嗯,去参加有什么规矩么?
冥冥:到时候现场会有很多世家之人,或者是想要和世家结识的新贵,所以大家都会穿和服或者西式礼服,呵呵,总之每个人都得装作典雅返古的样子。
时季无语:……只打算跟拍下者交涉,也需要这样么?
冥冥:是的,就是这样矫揉造作的场合,不配合会被拒之门外哦,而且会很显眼,大家会以为你是桀骜不驯的叛逆家伙呢~
时季:好吧好吧,真够烦的。
——————————————————
犬夜叉同戈薇于周五离开,周六天刚破晓,时季挂上临时闭馆半天的牌子,来到了这家位于郊外的殡葬馆,从外表来看,路人通常会把它当作进行着某种常规工业生产的工厂,所以完全没有人对这些灰暗建筑感兴趣。
时季给自己施了隐蔽咒穿过大门,径直走入楼内,首先根据冥冥所提供的内部图来到后勤部的监控室内,以魔力催动了植物粉末飘向正在打盹的工作人员,这些人毫无防备得吸入,陷入了暂时性的晕厥性睡眠之中。
之后,她来到地下一层,那里正是停放遗体的冷藏区所在。
穿过层层厚重的门,她终于来到了冷藏区门口,的这里排布着数十个高大的不锈钢柜,在白炽灯下反射出无机质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消毒水味。
时季快速扫过这些柜子上挂着的电子标签,按照时间顺序迅速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果不其然在这柜子的最下一层找到了“伊津相子”的标签。
紫色的光雾迅速萦绕而上,缠绕住所有摄像头,让它们短暂失灵。
时季带上了橡胶手套和口罩,将手伸入柜子内部拨开了锁,整个过程十分极其顺畅。也许是这里存放的尸体都无关紧要,又或者是咒术界一如既往蔑视现代人类科技的原因,这里的柜子仍旧使用了非常原始的、能够从内部拨开的密码锁。
她一把拉开柜子,便看见一具经过处理的灰白僵硬的尸体,面孔青紫、眼球凸出、舌头伸出齿外,如同一条黯淡干瘪的带子。因为是明确自沙而亡,所以尸体只是进行了初检。
而一般来说,如果是她那个世界的非人之物,胸口和心脏经过魔力的触发就会显露异样。
时季以指尖在胸口那里碾了碾,又缓缓渗出一缕状若无物的魔力扫过皮肤,下一秒她就感觉那肌肤的质地由僵硬变得柔韧。
之后,她又将这丝魔力刺入其内的心脏,表皮下立刻有某种东西被唤醒一般跳动起来,如同贪婪的口舌无比渴望吞咽她的力量。
时季将魔力慢慢抽出,那东西也自胸口处涌出,软烂透明而泛黄,一团会动的胶质。果然,这具找来的替死鬼并不是人类,而是被这种不明物质所操控组成的。
她迅速截断了魔力,将那一小团胶质装入随身携带的瓶子里,之后朝尸体胸口施下抑制的咒语,让仍旧残留于体内的东西不情不愿得缩回去,重新处于失活的状态。
将瓶子小心收入袖中后,时季重新将这一层推回柜子里,散去紫雾,走出冷藏室来到控制室内。
时间掌控得正好,在她将钥匙重新挂上那人的腰间之后,那人抖动了一下鼻子,迷迷糊糊得醒过来。
——————————————————
时季站起身,正欲走出房间,便听见走廊里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五条少爷,对于前天送来的伊津相子的尸体,我们绝对是进行了妥善的处理和保管,今天下午就会进行火化,是有什么问题么?” 说话的中年男子搓着双手,语气既谄媚又有一丝迷茫,大概是不明白这位五条家的年轻神子为何要来亲自检查这种小事。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顺道来看看而已。” 五条悟双手插兜,戴着墨镜,径直朝里走去,身后则跟着一位背着大箱子的男子。
他刚从郊外的一所古老宅邸里离开,想起了时季说的话,再加上他本身对这一事件仍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所以立刻叫来了一位解剖师随行。
时季站在了屋内的角落处,看着这几个人走进来,坐在位子上的管理员立刻在中年男子的眼色下弹跳起来,奉上了钥匙。
身穿常服的少年展现出一种时季未曾见到的气场,同往常时不时便嘻嘻哈哈、东看西惹的样子大相径庭,遮挡住眼睛的面孔没有什么表情,显露出几分不近人情的气场,倒是的确有几分像是冷漠尊贵的世家子弟了。
时季跟着他们重新来到了冷藏室,看着那名疑似负责人的中年男子将柜子拉开,和管理员一道将尸体抬上桌子。
戴上口罩与手套的五条悟摘下墨镜,靠近了尸体。身边的那名随从也全副武装,从箱子里拿出各种工具,看样子是解剖师一类的。
“少爷,还请退后。” 男人语调恭敬又有一些不可思议,从他的表情来看,无疑难以理解为何自家少爷要亲自来查看如此腌臜之事。
时季对此也感到出乎意料,没想到五条悟竟然留意住了她状似随意的提问,甚至还来亲自调查了,还以为这家伙当时一心只想着打游戏呢。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放在心上比较好……
时季看着那双今天似乎格外冷淡的眼睛微转了一下,便立刻让随从噤声躬背了。
少年的视线如同锐利的射线般扫过尸体,毫无闪避,目睹那具尸体被完全剖开,又被进行完了一番细致的脏器查验。
“的确是自缢而死,体内还残留有那种导致痛苦的毒药。” 男子如此说道。
隐在一旁的时季暗中松了口气,看来他并未看出什么异样,也对,那东西若是没有力量的驱动和死物完全无异。
时季又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走到地上去。期间那位负责人试图与这五条家的二位攀谈几句,想要夸赞几句这座殡仪馆的业务水平,但少年重新戴上墨镜,长腿一迈,便远远将他们甩在后面。而那随从也重新恢复了那副刀枪不入的冷峻样子,只撂下一句“不必跟过来,尸体如常处理”。
负责人同管理员恭敬站在门口,一直等人走出大门,那中年男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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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下一张脸,“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句“这帮子没事找事的世家公子哥。”
时季:……虽然但是,这件事好像是我的锅。
她走出大门,本想走到隐蔽处消去隐蔽咒再打个车回去,没曾想到路口停了一辆颇为高档的轿车,一人倚靠在车门上,赫然是五条悟。
随从恭敬站在一旁,少年则手里捏着手机,墨镜滑落至鼻翼,如果说刚刚那眼神还是冷淡,现在那瞳孔里的蓝色冷意似乎已经化为冰锥,要去将电话那头钉住的程度。
“嗯,我先走了怎样?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这些虚伪的老家伙最喜欢的么?我不去正好能把舞台让给你们尽情发挥。” 少年冷笑着,极其的阴阳怪气,“那里毕竟全是你们的同类,整天装模作样,实际上全是没什么用的废物,老子还要专门去结交这些人岂不是笑话?”
“不论是今晚的事前酒会还是下周的正式拍卖,我都不会参与。” 挂断电话,五条悟将手机抛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解剖师,坐进了车里。
天呢,最强少年的这幅样子真是完全没见过,世家的少爷竟然讨厌咒术世家到了如此地步。
时季看着那辆车远去后,立刻发消息给冥冥:突然想到,那个禅院家的嫡子是会去拍卖会的,那五条悟呢?
很快,冥冥便发来了回复:哦,忘说了,不用担心暴露。五条家那位是三家里唯一不参加的继承人,据说他一直非常反感这类活动呢。
时季:很好很好,这样省事不少,这么说他倒真算是一股清流了。
冥冥:六眼加上无下限,的确可以不看绝大多数人的眼色。
时季:话说拍卖会之前会有什么预热活动么?
冥冥:有啊,就今晚,不过是世家和最近风头正盛的最顶尖的几位参与者才能参加的酒会,很可惜,我目前还没有资格,这场酒会能发展的人脉可是能抵得上好几年的经营。真是浪费,五条悟不去能不能放开一个名额给我。
时季:……这个还是梦里能实现。
————————
晚上,时季围绕着盛放有那团胶质的水晶瓶构筑完了结界,正准备以魔力挑开瓶塞时,手机便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垂眼看去,竟然是五条悟。
刚一接通电话,便听见对面极其兴奋的声音,活泼愉快的语调同早上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清水,有两下子嘛,用你说的策略一下子就通过了诶。” 少年倒豆子一般,说自己先是这样又是那样,然后按照时季的说法试了试,躲过了三拨野猪群,然后一个闪身绕后,就把那个BOSS干掉了,话痨得让时季怀疑自己早上看见的那个是他的第二人格。
“当然了,我说得准没错,我可是开服玩家。” 时季淡定得炫耀出这一事实,这款游戏实际上在她的世界里也有,甚至比这里早出了两年,虽说来这里以后玩游戏的次数下降了,但老玩家的底蕴还是存在的。
电话那头的少年被她这淡淡装起来的口吻逗笑:“哦吼,既然这样,下次把要查的紫光资料带给你的时候,你跟我还有杰一起玩一场怎么样?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嘛。”
这上扬生动的语气让时季莫名想象起在电话那头的是一只尾巴翘起、晃来晃去的猫。
“可以啊,只要你把资料带来。” 时季爽快答应,这种事倒是无所谓,不过,这家伙打电话就是为了专门说这种事么?
“哦对了,还有上次你说的伊津的尸体,我也有点疑惑,所以今天路过就顺道带人去看了,没有异样哦。”
“那就好,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时季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是顺的什么路?还能拐到殡仪馆里去。”
“哦这个啊,” 少年仿佛才想起某件事来,语气里有片刻的阴沉,随后又恢复了原样,“没什么,从老橘子扎堆的地方走出来而已。真不错,这些老橘子待得地方跟火葬场顺路,可以随时方便火葬自己。”
36.衣物准备
“这一件怎么样?” 时季从衣柜里捞出一件宽松的黑色女式西装,好像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随手去商场买的。当时她还不确定自己的魔力在这个世界是否稳定,所以有时会假扮应聘求职者去一些看上去怨气很重的办公楼里转悠。
“这……” 木之本樱坐在时季身边,面露犹豫。她跟小可昨天抵达植物园,巡逻了一下午,帮时季在土里埋了好几个抑制符咒,晚上同时季坐在木屋里,正在看她选衣服。
“啊?这不就是块单纯的黑色布料吗?” 黄色毛绒玩具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悬在时季耳边直言道,抱着胳膊,圆脸上挤出十足的嫌弃表情。
“毕竟预算有限,这个价位还能有什么精致的设计……” 时季将这件西装随手扔在沙发上。
原先她倒是有好几件能用来唬人的缀着宝石的礼裙,只可惜在她来这里之前都被她一把火烧光了。
手机上冥冥也很快针对时季发的几件毫无修饰的衣物做出评价:……这些衣服要么会被当作疑似诅咒师的家伙拒之门外,要么会遭受全方位的白眼,让大家对你退避三舍,甚至会导致拍下你东西的买家临时反悔哦。
时季:有这么夸张吗?!
冥冥:因为你没什么背景,我也不是咒术界的大人物,所以想要拍下后违约并不算什么事,甚至可以完全不付违约金。
时季:……这是什么神奇的虚荣强盗式作风。
冥冥:(连发几张礼服样式图),抱怨也没用,最次也要照着这个准备,为了东西被顺利拍下请花点钱用心准备哦。
“啧啧,可怜的时季,我跟小樱每次出去收牌都会有专门定制的衣服,比这精致一万倍。” 小可看了看那些照片,歪头感叹道。
“啊!那拜托知世做一件不就好了!” 木之本樱抬头兴奋道,一只手捶在另一只手掌上。
“哦,是那个服装师么?” 时季问,想到之前去小樱的世界,的确有几次正好碰上她穿着奇装异服在夜晚的大街上飞来飞去,试图抓住那些流窜的库洛牌。
“是我最好的朋友!”木之本樱语露自豪,摇摇头,“她不是服装师,跟我一样都是小学生啦。”
“也是小学生?” 时季惊讶道,这是什么超强小学生?!
木之本樱以为时季会像其绝大多数成年人一样对此难以置信,刚准备认真说服她知世在做衣服这方面是专业的。没想到时季在几秒惊讶后瞬间接受了这一事实,手指抵在下颌,不住叹气。
“但是…我的预算很有限……你朋友的衣服看做工用料应该不便宜吧。” 她刚刚压制下血脉,最近都需要修养,所以没怎么外出。
最近的几个进账还是前段时间卖出的花肥和给塔罗馆的珍贵碎屑,而鉴于她昨天还把之前答应给尾神的碎屑送了过去,所以塔罗馆这一收入来源在未来几个月内也可以暂时排除了。
所以最近实在是需要过得拮据一点。
“时季姐是担心价格么?做衣服完全是知世的兴趣,她不会用这个来赚钱的啦。” 小樱摆手,试图打消时季的顾虑。
“对啊,知世是家里超有钱的大小姐。” 小可也在一旁附和,摊开手。
“唔,这样吧,那拜托小樱你帮我问问她是否愿意,我可以给比成本价稍高一点的价格。”
——————————————
第二日下午,植物园一闭馆,时季便跟随小樱穿过地下一层的门。
昨晚,小樱立即回去一趟联系了知世,知世知道后欣然答应,说想见见要做衣服的对象。
时季落在小樱家的藏书库深处,之后跟着小樱一路走下楼梯出了家门。
没想到刚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走来的少年,衬衫外面套着修身的马甲,脖颈处还有一只酒红色领结,被他扯得松散垂下,这幅造型引来了路人的频频侧目。
少年右肩随意挎着只与他这幅装扮格格不入的学生包,对路人的视线视若无睹,在察觉到小樱和时季的存在后,视线立即从手机屏上移。
木之本桃矢,木之本樱的哥哥,时季去另一个世界找小樱的时候曾同他见过几面,当然,都是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
这少年据说是个打工狂魔,一直在外面做兼职,却偏偏极其巧合得总是出现在小樱活动的地点。时季第一次见到他是同小樱坐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咖啡馆里,彼时她正在说服、引诱小樱同意去帮她看守园子。
木之本桃矢以服务生的身份来到她们这个位于角落相对隐蔽的座位,撩开帘子,为她们送上了甜品与饮料。
时季下意识抬眼,便撞进少年沉静的眼睛里,那其中似乎有一种默默打量的冷淡意味与戒备,仿佛时季是某个很可能会拉她妹妹去做坏事的潜在危险分子。
眼下,小可见状立即缩进时季后颈的宽大帽子中,埋在她散落的头发之下。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最近兼职都要很晚回的吗?” 小樱十分夸张得笑了几声,她刚刚还和时季姐自信保证,说自己老爸这两天在外面出差,自己哥哥则是最近都在外面做密室演员,每天很晚才回来。
时季心里默默叹气:怕什么来什么……话说这慌乱得有点明显了吧,小樱。
“嗯,因为今天有一场临时取消了,不需要我扮演管家,所以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去知世家玩两天么?昨天晚上突然回来,现在又是去干什么?”
木之本桃矢的视线随即转向时季,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倒是好久没看见了,她自称是一家报社少儿部的见习记者,专门负责采访了解当下小学生的生活,说是去学校里搜集素材的时候注意到了小樱,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孩子。
一开始他以为这女人是看穿了小樱身上的魔力,对她有所觊觎,但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每次真的只是单纯得把小樱约在学校旁边的咖啡店聊天,再加上咖啡店老板同他认识,他才逐渐放下心来。
只是这一次,她竟然跟着小樱出现在这里,看样子甚至是刚从家里出来。
时季感觉少年的眼神变得更为锐利,仿佛潜台词是她终于露出了马脚。
“哈喽,木之本君,我正准备和小樱一道去她的朋友大道寺知世家,我听了小樱的讲述,对她的朋友也很感兴趣,觉得会是很好的素材。” 女人对他的审视似乎浑然不觉,弯眼笑着解释道。
“是啊是啊,时季姐正要跟我去一块去知世家呢,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了,所以约好在这附近汇合一块去。” 木之本樱附和道。
“是么?” 木之本桃矢反问,眼神拐过小樱空空的两手,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是相信还是质疑,“那我正好跟你们一块吧,突然想到那附近有家花店在招兼职,给的价格不错。”
“……木之本君还真是勤劳,这个点了还要去面试兼职么?” 时季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嗯,反正现在也没事,走吧。” 少年已经转了个身,丝毫没认为自己的话有多离谱,丝滑站到小樱身侧。
“哥哥……” 小樱有些为难得看向他。
“不走么?放心好了,我不插手你们的活动和对话。” 木之本桃矢是对自己妹妹说的,漆黑的眼睛却直直看向时季。
“哈哈没事,小樱,就这么走吧,你朋友不是还等着我们呢吗?” 时季倒是爽快答应了,仍旧是一副没脾气、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
于是,两人行就这么变成了三人。时季同这少年心里都清楚,他跟着来不过是对时季有所怀疑,担忧妹妹的安全而已。
对此,她倒是能够理解,况且她是真的要去大道寺家,完全没什么可隐瞒的。
“行吧。”小樱不满地瞪了眼少年,鼓起脸颊,真是的,本来她还想在路上跟时季姐讨论要做什么样子的裙子呢。
少年视线下滑,看向自己妹妹熟捻搂住女人胳膊的手,挑了挑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她们一块往前走去。
时季同小樱对视几眼,在路上演起了知心记者姐姐,同她聊了几句最近的校园生活,询问最近在小学生里有没有什么风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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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东西。
少年真就跟在一旁默默不语,发丝垂落在额前,只目视着前方,仿佛已自动屏蔽了她们的对话。
虽然原本只是为了应付哥哥的谈话,但木之本樱却说着说着真的雀跃起来,因为时季很会引导,只要她想,就能给对话者以非常棒的反馈。
木之本桃矢作出一副完全漠然的样子,实际上她们的对话不可避免得落进他的耳朵,这个女人似乎对于最近小学生里很火的东西都很熟悉,从抽卡游戏到最近在友枝小学附近流行的一家占卜馆,她似乎都能给说出不是废话也不是刻意迎合的内容。
这让少年忍不住侧目瞥了几眼女人同样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面孔,怎么说,感觉是个有些神奇的人。
就这样,他们走到了知世家附近,看见知世亲自带着管家来找她们,木之本桃矢才放心离开。
————————
时季来到了小樱朋友的家中,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庄园才对,经由仆从的指引,他们一路经过富丽堂皇的走道,来到了客厅。
这位虽然只是小学生、但通身有种极其成熟的娴静气质的女孩大道寺知世让管家和仆从都退下后,便迫不及待得将小樱与时季带进自己卧室旁的一间巨大工作室内。
小可立即从帽子里窜出来,大喊大叫着“憋死我了”之类的,立即轻车熟路得跑去小茶几旁,吃起备在一旁的糕点来。
而时季则完全被震惊了,这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缝纫设备、排列堆叠到天花板的布料线料,还有制作出来摆放在展示柜里的一堆颜色鲜艳、款式各异的衣服,看身量大小都是给小学女生穿的。
太专业了吧。
“我已经看过小樱给我发来的样式图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知世微笑着看向时季,两眼放光,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得跑向了巨大的工作台边,拿起软尺向她靠近。
时季:这孩子……怎么有一种看见了好玩的玩具,所以特别激动的感觉。
看着到自己胸口的小学生举着尺子忙前忙后,甚至爬上高脚椅,让小可帮忙协助测量,这实在是极其新奇的罕见经历。
不过看女孩的动作和眼神就知道她是极其熟练且专业的,不一会儿就获得了制作衣料的全部信息。
“大概从小樱那里了解了一下要求,所以有什么特别钟爱的风格和款式吗?” 大道寺知世认真问道。
时季想了想,自己那天过去还会带着面具,那是一张被自己调成在外面风吹日晒的青年女性的脸。“这个无所谓,只要方便走动和低调就好了。”
“唔,这好办。” 大道寺知世凑近盯着时季的脸,眼神仿佛一只手描摹过她的五官:“姐姐,你长得真是好看,和小樱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很适合清雅的装扮呢。”
“哈哈,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时季笑道,果然只有孩子才会如此直接说话。
不过她到时候顶着的倒是一张可以说和自己的本貌毫不相关的脸,也许更适合华丽浓重的装扮,不过第一要义是低调,所以还是走清淡线路比较好。
大道寺知世坐在桌边,手下飞速,一小时内就画出了五套灵感草图,两小时内就基本敲定了衣服的大致设计和用料。
“一件饱和度低的灰紫色缎面礼裙,要像是即将干枯却仍旧馥郁的丝滑花瓣,只以裁剪来适度体现人体的线条,却掉一切不必要的繁饰,在领子和袖口克制得做一些点缀装饰。”大道寺知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精妙设想之中,说着说着甚至忍不住双手握住了时季的手将它们拉起。
“时季姐,我真是太期待看你穿上这样的衣服了,除了小樱之外,很久没有人让我有这种期待了。” 女孩的双眼里泛起梦幻的光泽。
这孩子,真是她见过的除了某个白毛以外第二个如此自来熟的。
时季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得去看一旁的小樱,结果小樱似乎比知世还要激动,捧着脸对知世说自己也想看。
……好吧,看来这一趟还给这俩孩子提供了超高的情绪价值,这也不错。
37.奔赴拍卖
时季坐在椅子上,套上了那条由小樱的朋友大道寺知世所制的礼裙。背后,冥冥正握着她的头发,说要做一个和这礼服相配的发型。
“就做法式辫盘发好了。” 女人指尖灵活游走,让时季感觉自己的头现在成为了某种任意摆弄的东西。
“……我到底是去参加拍卖会,还是去结交名流的,还需要专门的发型……”
“啊,去参加拍卖的相当一部分人的目的的确如此,那些人的着装打扮可要比这夸张多了,有些甚至盼望能被某个世家子弟垂青呢。” 冥冥暧昧地轻笑着,也许是顾及着有小孩子在场,所以言辞使用还算克制。
同样凑在时季身边捧着毛绒玩具的木之本樱闻言,果然好奇道:“什么是垂青啊?拍卖会原来不只是去拍卖的吗?”
“……就是去交朋友的,跟你们在学校里参加活动差不多。” 时季咂摸过味来,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木之本樱恍然大悟。
时季转眼,想起冥冥的淡蓝色长发,今天同以往一样打理得精致而富有光泽,但从造型上来说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垂在前面的发辫仍旧遮住了另外一只眼睛,只有耳下垂着两串精细切割的绿宝石。
“那你自己怎么不弄?”时季甚至怀疑这家伙只是想要摆弄她的头发。
“因为我的造型很和谐,而你穿着这样一条裙子难道要披头散发得过去么?” 冥冥不紧不慢说道,“况且你是第一次过去,会列在新客名单上由世家过目,那位禅院家的少爷你也见识过了,他可是稍有一点不顺眼就会找麻烦的人。”
“……那家伙,我觉得是在路边好好趴着睡觉的狗都会被他踹一脚的水平。”时季又想起之前碰见的那个眼尾上挑、神情傲慢的少年。
“为了这趟我们能成功拍卖,至少在形象上不要出什么差错。” 冥冥勾唇笑了,将手拿开。
时季站起身,走向一旁的落地镜。
镜中的女人穿着灰紫色的及踝长裙,勾勒出她极其流畅的身型,袖口的灰珍珠则泛出柔和光泽。她的头发被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薄的脖颈,耳间缀着两粒琥珀色的净化结晶,和瞳孔的颜色相仿,仿佛缓缓流淌的水流中闪出的波光。
但也许是由于兴致一般的缘故,女人眉眼间仍旧显出一种松散淡薄的气韵。
“哇,时季姐。” 木之本樱抱着手里的黄色毛绒玩具,凑到时季身边,帮她理了理裙子的下摆。
时季垂眼朝她一笑,小樱莫名想起了曾从画册里看见的自森林深处走出的魔女,当阳光洒在她脸上的一刹那,她才绽放出了无比生动的笑容。
只是下一秒,时季就带上了那张伪人皮面具,紧紧贴合在面皮上。
“诶……真可惜,时季姐真的不能用自己的脸去吗?这样子总觉得没有那种闪光的感觉了。” 木之本樱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失望道,完全不明白拍卖会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做这种伪装。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哦。” 时季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去那种地方就得放十二分的警惕,这张假面可是带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那为什么这个姐姐不用?”
“我是那里的老熟人了。” 冥冥靠在一旁笑了,“你时季姐第一次去,也许是怕被惦记上交太多朋友,所以特地换一张脸过去。”
时季略微无语地瞥了眼女人。
——————————
晚上七点,时季同冥冥准时抵达了京都东山的那座庭院门口,从外面就能看出里面眼下是灯火辉煌。
身穿黑色制服、带着暗色丝绒手套的工作人员正恭敬站在台阶上,不断双手接过来宾的请柬,在查验过后便立即俯身邀请他们进入。
这些来客中有一些身穿和服,步调和姿态,闲聊着径直步上了台阶。
“那些是加茂家的小辈。” 冥冥点出了刚刚几位立即进去的年轻人。
原来是三家之一,时季收回视线,怪不得什么都不用出示就能抬脚进去了。
时季和冥冥并排站在队伍中,几分钟后便站在了入口处。工作人员只略略看了眼冥冥的邀请函,朝对方熟捻得笑了一下,视线在时季身上停顿片刻,之后便立即放行了。
“请进,冥冥小姐和清水小姐。”
“看来你在这里还是有些身份的嘛。” 进来之后,时季立即朝冥冥揶揄道。
“毕竟我是能给他们带来真金白银的家伙。”冥冥垂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除了需要捧着的上面那帮以外,我的确是最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
“还真是有清晰的自我定位呢。” 时季给她轻鼓了两下掌。
之后,跟随着对这里十分熟悉的冥冥,她们足踏过石板布道,步入侧面的小路,经过了被精心修剪的松树和沿路设置、散出微黄光线的石灯笼来到了一处小院,领取了晚上的拍品目录、座位表,然后在指引之下进入了本庭之中。
本庭内,着装或精致或古典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欣赏着院落中央漂浮着青碧莲叶的池泉或是以白砂铺就、堆叠摆放着造型奇异石块的枯山水。
时间还早,更重要的是那三家的大人物还未到场,所以这些人都在庭院内驻足,并不进入待会用来进行晚宴与拍卖的厅堂之内。
时季同冥冥来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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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泉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水下浮游着几尾赤红的鲤鱼,水上的堇色睡莲则含苞待放。
时季弯下腰,凝神洞悉了这片场域里涌动着的咒力与术法,大概正因如此,所以眼下这个季节和时间段还能看到睡莲的开放。
“不知道直哉少爷什么时候到啊?距离上一次看见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两位身着和服、同样在池水边打发时间的少女随口闲聊到,对话不可避免得传入时季和冥冥耳朵里。
身穿淡粉和服的正是询问禅院直哉的少女,她说话间抬手抚了抚自己鬓间插着的一只玉簪,面颊上染上了樱色的羞怯之色。
听闻这话的水绿和服少女则忍不住打趣道:“哟哟,人家没准已经坐在哪里喝茶了,只等到时候翩然出现。不过这位禅院嫡子听说脾气不太好,挑剔得很。”
“哼,那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他罢了,难道还真指望我们这种家族边缘身份的人能接近他么。” 淡粉和服的少女不以为然,眼神却暗淡了些许。
时季一面赞同那水绿少女的话,为着看那张脸搭上自己的人身安全实在是不太划算,一面心里直摇头,咒术界真是太荼毒人心了,竟然能让这些青春少女把身份这种封建含量过高的观念深入人心,早早就懂了尊卑有别。
似乎是为了不在话头上落下一程,那粉衣少女又忍不住撇嘴问道:“看不上直哉少爷,那你这样精心打扮一番是做什么?加茂少爷不是最近刚娶了一房侧室。”
“当然不是了……加茂家不是还来了几位么,我刚刚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你当时一心在弄你那副耳环。” 水绿少女立即反驳道,之后又顿了顿,“况且不是还有五条家的。”
“五条家么?的确也有几位青年才辈。” 粉衣少女语露失望,“但同直哉少爷相比那可差远了。”
“哦呵呵,不是有那位么,和直哉少爷一样大的六眼少爷,好像是叫五条悟来着,据说长得比禅院嫡子好看,尤其是那双苍蓝之眼。”
听到“五条悟”这三个字,时季立刻警觉起来,眼神眯起,不是说不来的么。
“啊,那位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粉衣少女因为自己终于掌握了对方不了解的东西而得意,“每次都说会来,结果每次都不出席,最终也只有五条家主带着其他人来了哦。想见他怕是比直哉少爷还难,据说他这几年都脱离家族一直住在东京的高专里了。”
“诶……真的假的,作为万众瞩目的五条家继承人,来都不来么。” 这回轮到绿衣少女失望了,重重叹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时季听见这话也暗舒了一口气。
38.神秘买主
当池中的莲花绽放出完全的紫堇之色时,几名侍者从厅堂内走出,作出邀请的姿势:“各位来宾还请进入就座,晚宴即将开始。”
“诶,直哉少爷他们已经到了么?”
“就跟你说他们肯定是从别的地方进入的。”
“啊,他们在喊我们过去了。”
不远处两对打扮豪奢的中年夫妇朝他们招手,也许是这两位少女的家长,两人于是提着和服下摆,轻巧得跑过去同他们汇合。
时季收回视线,同冥冥一道排队进入厅堂内。这厅堂大得惊人,且有上下两层,时季好奇地抬眼向上看去,发现上一层的布置更为开阔典雅精致,一层竹帘轻轻垂下,在灯火之下隐隐能看到其中已经坐下了穿着和服的家伙们。
“上一层是御三家还有一些受到他们邀请的人的位置,下一层就是一般的竞拍者和卖家。上面的人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看见下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冥冥抿唇笑了,以极小的声量在她耳边说道。
“我们好像动物园里被观赏的动物啊,尽管他们也许对一层的人完全不屑一顾。” 时季想了想,同样悄声嘲讽道。
“你这么一说的确,真是个恰当的比喻。” 冥冥笑得更灿烂了。
她们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坐下,位置竟然还不错,在离竞拍台不算远的地方。不一会儿,人便全部来齐,整个会场极其安静。
侍者们开始井然有序得上前菜,既有西餐也有考究的传统日式料理。时季现在已经饥肠辘辘,手指搭在桌上,但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的人群都开始整理衣襟,身体纷纷朝向后方。
“要等开场致辞之后。” 冥冥说道。
八点整,一层的人面朝第二层站起。第二层的中央看台,重重帘幕被拉起,三大家族分坐三块区域。
时季扫了一眼,完全不认识这些人都是谁,只能看出禅院家的区域,因为禅院直哉正坐在首位,身着茶色羽织袴,似乎通身都绣着精致的暗纹,在灯火下莹莹闪光。他的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似乎斜斜依靠在位子上,上挑的狐狸似的眼睛俯视下方,露出某种漠然又玩味的笑意。
下一秒,少年便察觉到了她观察的视线,转眼同她对视,时季对此无动于衷,仍旧看了他几眼,实际上是在看他的袖口,他似乎在那里使用了咒术,固定了什么东西。
少年本以为这个下层人会怯懦慌乱得垂下视线,没想到竟敢抬头凝视他、甚至在被他抓到后仍旧如此,心下愈发不快,眼底的嘲弄笑意迅速淡去,随之涌上的是绝对冰冷的狠戾之色。
被看几眼就这么生气呢,不愧是封建大家族的嫡子少爷……怕了怕了,时季暗自腹诽,在他显露出此种情绪的一瞬间,眼神顺势滑走,看向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头发紧紧束在脑后,面容瘦削无比,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竟然让时季觉得此人仅仅只是一具麻木冷酷的躯壳。看年龄,也许是禅院家长老之类的。
而坐在中央的则是三名四五十的中年男子,中间那位穿着深灰色、毫无装饰的羽织袴,两缕灰白胡子随意搭在两边,完全不像是在参加晚宴的样子。
但很显然,这一点根本无需在意。在场的人无不表现出恭敬顺从。
不等冥冥介绍,时季便知道了,因为此等随意自在是绝对权力的彰显,这三个便是如今咒术三大家族的家主。
冥冥:“中间那位是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左右两边分别是五条家主和加茂家主。”
禅院直毘人左侧的五条家主站起来,作出一段开场致辞,结束后一层的人纷纷鼓掌。
时季跟着拍手,再次坐下后,朝冥冥问出了心中疑问:“怎么感觉五条悟长得不像这家主?应该说是完全两模两样……”
她脑海中浮现出少年大而圆润的眼廓和线条柔和流畅的脸。不论颜值,仅从种种容貌特征来看他都与这位家主相去甚远。不过这鉴于这家伙是唯一的白毛蓝眼,难道是因为基因的异变……还是其实是随了母亲。
“哦,你不知道么?” 冥冥拿起刀叉,“五条悟并非家主所生,他的父母原先只算五条家的边缘者,一朝生下他后获得了极高的地位,而五条则从小就被抱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由家族全力精心培养。”
“原来如此。” 时季语气里含了一分感叹,五条悟那活泼跳脱的性子和那副蔑视家族和规矩的态度实在嚣张肆意,没想到竟然不是家族嫡子而是抱养来的。
果然是唯咒术至上的咒术界,只要足够强,便会受到绝对的尊崇和资源倾斜。
时季看了看面前的菜,略过一众摆盘精致但分量稀少的日式料理,将勺子伸向了芝士焗扇贝,一面翻看起拍品册子,前面的介绍页着重介绍了几件拍品,分别是咒具、古代咒术残迹和被封存起来仅供观察研究的特级诅咒残秽,看来这些是今晚的压轴戏。
“你的标本被排在正餐阶段,正是最为合适的时间段。” 冥冥用筷子拣起一片刺身。
在前菜阶段,拍卖已经开始,主持人已在台上开始了介绍,一开始的拍品都是宝石之类的东西,在咒术界里也许变显得稍为平淡,不过还是吸引了在场的一些女眷。
正餐时分开始,拍卖进入以咒力、咒灵相关拍品为主的阶段,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在经过三件拍品之后,终于轮到了时季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组拍品是两株咒灵影响下的异变植物标本,分别是‘幽冥泡沫’和‘深渊’。” 拍卖行给这些标本取了名字,主持人开始介绍这些植物之前的获取环境、变异过程和咒灵种类,当然,绝大多数都来自时季提交的伪造素材。
展示台上那两个匣子面朝大众竖起,其中的植物被投影进显示大屏中央,明明是静态的死物,却泛出活物般流动的光泽,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泡沫在涌动、漆黑的花盘深处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全场静默了一瞬,之后便是窃窃私语声,时季听见左后方的人悄声说“从未见过此种存在”。几秒钟后便有人纷纷举牌竞拍。对此,时季有所预料,这些植物所展现的猎奇气息的确很吸引人。
只是,怎么少了那株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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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上都有一只眼睛的标本。时季微不可察得皱了下眉,询问地看向冥冥。
冥冥笑着饮下一口暗红色的酒液:“恭喜,看来另外一件是被三家中的某个人看中了,暗自留下来了,这是这场拍卖会的非明文规定,在压轴场之前的东西,要是三家里有人先看中了可以提前留下,在拍卖结束后进行单独交易,这可是很多卖家梦寐以求的事,这意味着获得了结识贵族的敲门砖。”
“算了吧,那这样岂不是钱少了。” 时季完全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冷笑道。
“那倒不太可能,这些家族的人为了展现自己常人无法比及的尊贵和实力,往往会出比起拍价高两倍的钱把它买下。”
“哇哦,还是我太狭隘了,原来是这样,其他两株怎么没被三家看重呢。” 时季语调立即愉悦可惜起来。
“你这变脸的速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冥冥感叹道。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时季耸肩,撩起垂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又往嘴里送了一块煎得正好的小牛排。
这两件植物标本最终被同一位一层买家拍下,是个看上去同这里大多数人无异的打扮精致华贵的女人,给出的价格让时季相当满意,可以完全消解她最近拮据的经济状况。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压轴拍卖环节,一层的许多人逐渐不再举牌,开始仰视二层,因为这些压轴拍品往往起拍价格便远超一般富裕者的购买水平。
二层众多此前后背从未离开过椅背的尊贵观众们此刻才屈尊降贵得前倾起身子,开始举牌,到那件据说由寺庙咒僧制作的能实现咒力近乎0溢散的储藏式咒具时,三家甚至相互竞拍了好几个来回。
禅院直哉手指抵着脑侧,悠然举起牌子,报出一个高到惊人的价格,另外两家再也没有人举牌后,他才对着右侧那位加茂家嫡子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了。”
那加茂家据说新娶了一门侧室的青年男子脸上维系着勉强的笑容,还要侧过头保持风度,抬手作个“请”的姿势。
时季看得险些笑出来,这仿佛封建大家族肥皂剧的即视感实在太强了。
——————————————
拍卖结束后,庭院内响起轻柔灵动的乐声,似乎是三味线,其中还夹杂着太鼓同笛子的逢迎,所有宾客在此时离席,可以进入庭院内进行新一轮的饭后甜点与酒会交际。
时季则将牌子交给了一旁的侍者。
“您的拍品两件由一位买家拍下,另一件受到一位大人的会前指定,现在我先带您去见那位大人。”
时季同冥冥在侍者的指引下经过一段曲折幽深的回廊,绕过矮墙竹篱,逐渐远离了那些飘扬的乐曲人声,最终来到一座木造建筑前,门前身着和服的仆从静立门前。
时季看见这建筑和这些人,心里咯噔一下,同冥冥对望一眼。
“有趣。” 冥冥也有些惊讶。
这是上次她们来时进入的地方,看样子像是禅院直哉的专门落脚处,那件很多眼睛的植物标本竟然是被他买下的。
39.吟唱
屋内传来一阵袅娜的弹唱声,格子门被拉开后,时季看见一位发髻上插着月季花的女子正盘坐在侧边,一边弹奏着十三弦筝一边吟唱。
而禅院直哉歪头坐在正中央,能看见身下以真丝绸缎包裹的坐垫。他微微阖目,直到她们躬身问候才缓缓睁开眼。弹唱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在看见时季的这张脸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显出诧异之色,下一瞬便发出一声冷笑。
“原来是你。”
时季:……都把我东西暗戳戳留下来了,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但面上,时季嘴角浮上无害的纯然笑意,垂下眼恭敬道:“直哉少爷,您能看上我的东西是我的荣幸,上次来送拍还承蒙您关照。”
“嗯?怎么,现在倒是不敢看我了,刚刚在下面不是看得很起劲么。” 禅院直哉对她这番恭维之词无动于衷,挥了挥袖子,“看见是你,这东西我都瞬间不想要了。”
“……直哉少爷,清水她是常年在山野间行走的粗人,此前没有见过这种世面,这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拍卖,冷不防看见您坐在高台上,又打扮得如此尊贵,所以难免有好奇仰慕之心,因此多看了您几眼,实在是被您的风姿给震撼了。” 冥冥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道,“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时季:??什么东西,怎么给她套了这种舔贵人设。
时季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同冥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品出一丝不要妄为的警告,于是只好扯了扯嘴角,摆出懊恼不已的样子:“……还请您原谅的我的失礼,小人因为有些近视,所以抬头看二层时不免多停顿了片刻,想要多看几眼咒术界的几位大人的尊荣,实在没有任何冒犯之意。”
“既然如此,你不该做些什么来表示歉意么?” 少年歪在坐垫上,手指点了点脸颊,视线从时季的脸滑向她的脖颈,再一直落到她的裙摆上。
真恶心,禅院直哉如此想到,嫌恶地皱起眉,不知为何他完全不相信时季和冥冥的这番说辞,这样一个又丑又老、身份低微的女人,即便打扮了也只有身材勉强能看,却敢用那种眼神一直看他。
对了,是因为那种眼神,所以他才不信她的鬼话。
仿佛他们并没有上下之分,而是处在同一水平面上,她就这么直直看着他,毫无敬畏、恐惧和动摇,也没有任何所谓的仰慕好奇,而在她视线滑走的那一刻,他甚至从这种丝毫不拖泥带水中感到了一种无谓和漫不经心。
这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比她注视他时更为强烈、罕见而奇异的情感,那是某种被忽视而产生的屈辱。
时季并不清楚禅院直哉心中这些匪夷所思的弯弯绕绕,听见这少年让她有所表示,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原本她以为这将会是无比顺畅的交易流程,没想到买主是这位难搞的少爷,现在好了,她还得牺牲掉部分的利益来讨好他。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用魔力裹住丢进土里埋起来,只露出头在上面,种在她的咒灵植物们中间。
“怎么,不乐意么?” 少年见她并不立即回应,声音迅速冷下来。
时季咬了下后槽牙,而后商量道:“当然不是,您看您想要什么补偿呢?降价给您如何?”
“你觉得本少爷缺钱?” 禅院直哉嗤笑一声,拖着一口京都腔,而后斜了她一眼,竟然不是送给他赔罪而是降价,这个女人现在又多了一项“吝啬”的罪名。
少年的视线又拐到在角落里、存在几近于“无”的乏味艺伎,忽然有了主意,遥指了下她。
“这样,换你过去给我弹唱一首,我就按照原先的想法收下你的东西。”
“……直哉少爷,”时季是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想出这一出,语气中的惊讶毫无掩饰,“这可太难为我了,我这粗人如何会唱歌弹曲呢?还玷污了您的眼睛不是。”
“叫她给你伴奏,然后用你的滑稽把我逗笑了也可以,不然……我可不想收对我无礼还不知悔改的家伙的东西。” 少年敛起眼睛,是毫无转圜的语气。
时季懂了,他只是单纯为了作弄她。
“那,请容许我考虑片刻,即便是弹唱,也得让我稍稍准备下吧。” 时季眼神滑过那艺伎的琴,想了想道。
禅院直哉倨傲地抬起下巴,姑且算是答应,示意她们可以滚出去了。
————————————————
时季同冥冥走出屋子,重新拐入小径里,来到一处层层叠叠的树丛旁。
脚边石灯笼散出幽微的光线,确定四下无人,时季才站定:“我还是低估这个家伙了,真是想得够美的。”
这纨绔少爷分明只是享受着以权势压人,戏弄人出丑的快感,即便是对他百依百顺服软,最后恐怕这交易也是不能顺利完成的。
冥冥一手抵着下巴,歪头察看她的神色,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分明的冷意。
“这买卖无论如何都是亏本了,即便是又唱又跳,这位少爷最终也还是能找到别的理由让你两手空空的回去。” 冥冥无奈摊手,想法同时季不谋而合。
时季又问:“那东西能收得回来么?”
“他恐怕会自己扣下来,没人敢置喙。”
“标本现在在哪里?” 时季沉默一瞬,又问道,想起刚刚在屋内并未看见那株植物的踪迹,而交易过程按照规矩是需要拍品在场的。
还不等冥冥回答,树丛另一边便传来一阵声响,是两名仆从的谈话声。
“那标本是少爷亲自点名留下的,仔细点别弄碎了。”
“吓,我看这花上的眼睛可真瘆人,少爷怎么喜欢这种东西,我宁愿现在去端茶水。”
“你个只有点可怜咒力的东西懂什么,这可是那什么咒灵附近生长出的稀有植物,赶紧去拿,回来也走这条道哈,别在路上磨磨蹭蹭的。”
听着那两人的话,时季意味不明得笑了一声,看向冥冥:“话说,我要是稍稍得罪下禅院直哉,你不介意吧?” 毕竟这位合作伙伴是个完全利益至上的赚钱狂魔,为了之后的长远合作,时季之后的行动还是得顾及下她的处境。
“真是叫人感动呢,时季。” 冥冥一手捧着脸颊,“只要你不是想去偷袭暗杀他,对我的影响大概就是以后再也不能把你的东西送来拍卖会罢了。”
“啊,我明白了,那就去给他弹琴好了。我有个想法,没准能把标本完好地拿回来,然后试着转手给我们另外一位买家。” 时季了然,抿唇笑道,撩起裙子下摆,在冥冥惊讶的目光下掏出一只细小的水晶瓶,瓶中正是她上次拿回的那一小团胶质繁衍而来的一部分。
“特意拜托设计师做的裙子暗袋,正好试试。” 时季将那瓶子捏在手里。
“这又是什么?” 冥冥看着那微黄的透明物好奇道。
“是上次去殡仪馆里从那具尸体里拿来的东西。” 时季笑道。
冥冥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这尸体中的东西寻常人怕是避之不及,她倒是跟着宝贝一样。
时季迎上她微妙的目光,纠正道:“想什么呢,这当然不是尸液了。虽然目前还没彻底搞清它的性质,但眼下也够用了,它的用处可大着呢。”
在她的不断测试实验之下,她发现这团胶质能够通过吸收结晶内的能量或她的魔力进行自我繁殖,不断壮大,而滴入活物的血液或将活物一部分混进其中,就能逐渐成为对方的样子并维持一段时间,若是死物则只需要进行触碰,然后用魔力催动。
这团胶质在未被激活的状态下毫无能量波动,因而躲过了检查。
——————————————
时季给自己施了隐蔽咒,等了等,听见那仆从返回的动静后飞速寻声而去,跟在那说花瘆人的男仆从身后,在他经过一段植被茂密的昏暗区域时,手里弹出紫光,拽了下仆从的脚,叫他往旁边歪倒下去,手里的匣子也被时季飞速夺走,遁入枝叶之内。
落在仆人眼里,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绊倒而摔了一跤,匣子脱手掉进了树丛里。
时季给匣子也迅速做了隐蔽,一面飞速将胶质拿出和那标本接触,注入魔力加速那胶质的模仿复制过程,一面留意那仆从惊慌失措地在附近徘徊的身影。
如她所料的一样,他丢了匣子也并不敢大声声张,只不断用手扒开附近的枝叶。
时季将替换出来的标本以魔力裹住,将胶质伪装的仿品放入匣子内,之后再将那匣子放在了显眼的地方。
仆从附近转了个遍,一回身又发现那匣子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不可置信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赶忙跑过去抱在怀里,这才松了口气,嘴里不住念叨着:“真是奇了怪了。”
时季见他走远,这才重新和冥冥汇合,向她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冥冥接过她递来的魔光缠裹的标本左右察看,又看着她迅速在上面画了个隐蔽符,标本便立即不可见起来。“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禅院直哉怕是会记恨上你,你这身份算是彻底废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脸和身份都可以伪造。” 时季顶着那张陌生的脸,无所谓道。
“你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会说碍于面子就不让冥冥小姐在场听我弹唱了,正好也能把你摘出去。” 时季说完,便一人回到了木造建筑前。
————————————————
茶桌上已摆上了那装有标本的匣子,而禅院直哉正命令仆从去换一壶茶水,仅仅只是因为他刚刚搁在唇边的那一盏茶的温度凉了些。
见时季进来后,他将茶盏搁下,一手搁在那匣子上,眼睛将她上下扫视,嘴角挂起恶劣的笑:“想好了吗?”
果然如时季所料,那匣子会被他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向她挑衅。
这双碧色的眼睛泛出轻佻的光,让时季感到不适,明明是和五条悟、夏油杰相似的十几岁年纪,却已经习惯将所有年轻异性视作某种仅供观赏取乐的存在。
真是没救了。时季在内心冷嗤,面上愈发柔和起来:“我想好了,为您献上一曲我曾在异国港口游历所闻之曲。直哉少爷您既然看中了这株布满瞳斑的标本,大概也是能欣赏异国文化、新奇之物之人,那么还希望您好好欣赏。”
还不等禅院直哉回答,她又立即说道:“在此之前,请容许我先借用这位小姐的筝调试一下。”
时季抱着筝,指尖抚过这些琴弦,又一一挑试了一下,发出一声声单调弦音。无论是谁来看,都是一副门外汉毫无章法得单纯拨琴的样子。
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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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哉眉头紧皱,心道这女人难不成真是打算逗笑他么?就在他正准备打断她时,时季直接盘坐下来,裙子堆叠在地,动作同世家的女人相比算得上是粗野至极。
时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渗入一丝魔力,唤起那里仍旧保有着部分深潜者的发音共振方式,开始了吟唱。
这声音悠扬、既清澈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黏腻,期间夹杂着自喉咙间滚落的颤音,而这唱曲的调子和语言则既美妙又诡异,仿佛是非人之境的产物,莫名叫人想起深不见底、冰冷昏暗的水域,茂密而缠结一处的水草以及在其间不时游动却永远无法看清的鬼魅般的身影。
侍从们忍不住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悄悄移向了墙角,试图通过靠在墙上来确认此刻自己正真实地处于屋内。
而禅院直哉则一改随意的坐姿,抬臂而起。时季是对着他吟唱的,所以那里也成为了最佳的音频接收区。
禅院直哉感到脑中陡然混沌起来,冲散了警惕,仿佛已置身于某片未知的水域,鼻间甚至嗅到了植物和鱼类生物的腥涩之味。
时季摇头晃脑,状似极其沉迷,不时俯身拨弄琴弦,又抬头瞥几眼禅院直哉的状态。见他已双目微微发直地看向匣中之物时,时季立即以指尖挑起那根被她沾上了一丝紫光的弦。
伴随着又一声铮然之响,那魔光飞速弹入匣中,将那团本就由她魔力所滋养的胶质仿物激活。
瞬时之间,禅院直哉看见面前匣中之物的花瓣上,那些半阖的眼睛一个个猛然圆睁起来。恍惚之间仿佛是水草间那鬼魅般的身影纷纷停下,只能看清那些东西的眼睛。那眼廓张开到极致、眼球似乎下一秒就会脱落而出。
那视线强烈、麻木、不怀好意、黏腻,在女人喉间发出的诡异歌谣下,仿佛会永远在角落里逼视着他。
不,不。禅院直哉如同惊醒一般,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让他伸手拽出藏在袖间的匕首,狠狠插入了那水草间一只存在感最强、最大的腥黄瞳孔。
屋内,标本连同装着它的匣子都被这匕首中穿,发出巨大的碎想。
时季立时停下了吟唱和拨弄,惊疑不定道:“直哉少爷……您,即便我唱得太烂了,您也不至于就这么把这东西毁了吧。”
——————————————————
禅院直哉握着匕首的手青筋直冒,几乎是跪在桌前,连服帖垂顺在两侧的头发都因为这个动作凌乱落下,看样子他的确受到了很大的精神震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暗卫们冲进房间内,见屋内只有禅院直哉桌前碎裂的标本残骸显示出了异常,迷茫了一瞬,选择了将时季围住。
时季起身,本想演关切得上前查看的戏码,眼下这些人围上来正好,内心乐开了花。
她早已看见那伪物被他完全破坏,之后就会被仆从收拾走丢进垃圾箱里,很好,这样既完美收回了标本,又免除了被他发现是假货的后患,事情按照她所设想的顺利发展而下。
而下一瞬,禅院直哉便猛然抬起头,视线穿过包围她的暗卫,仿佛要刺入她的面孔,随之而来的是飞掷而出的匕首:“你,是想害我么?”
时季有所预料地闪避而去,看着那利刃生生擦过一个暗卫的脸,直直扎入柱子内。
“你们这些人都滚出去,只会平白碍事的东西!” 少年大吼一声,这些没有术式只会些体术的废物要来保护他这个一级术师真是滑稽至极。
这些暗卫立即悄无声息得退至门外,那脸上被划到的人甚至小心抬手接下流淌的血液,避免污损来地面。
时季心有余悸地回过头,瞪大双眼看他,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满的控诉,“我不过弹唱了支曲子,怎么会害您,又怎么能害您呢?倒是您,把我这标本弄坏了。”
“……你,” 禅院直哉抬手扶住自己的脑袋,一旁的仆从连忙上前想要将他搀起,却被他一把甩开,“因为你唱的那什么鬼曲子,这东西的眼睛在刚刚突然睁开,让我陷入幻境,又对我造成了某种精神上的蛊惑,还想狡辩么?”
“这……我也不知道,这曲子是我在异乡的海边所听见的,当时听到只觉得有身临水下幻境的美妙之感,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您看这些在场仆从不是也好好的么。” 时季解释道,看着少年径直踢翻茶桌朝她走来。
时季作出后怕的样子,不断往后退,加快了语速:“我在今晚这地方害您那不是疯了么,而且这现场也没有什么咒力波动。也许是其他人专门给您设下的阴谋导致您产生了不好的幻觉。我对这事真是一头雾水,冤枉啊。”
听见“其他人”这句,禅院直哉停在了她面前,面色更为阴骛,眼里翻滚出更为浓沉的暗涌,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的羽织上眼下也印了几道狼狈的折痕。
“您看,这东西是您失手弄碎的,这是不是……” 时季见他似乎若有所思,又演出一副犹豫想要他赔钱的样子,坚持地贯彻了自己的人设。
“呵……” 禅院直哉眯起眼,伸手紧紧攥住时季的手臂,似乎想要将她扣在这里,但看上去倒是冷静了一些。他吩咐道:“叫那些暗卫去看看今晚跟来的禅院家其他人现在在哪里,尤其是我那几个愚蠢的堂哥表哥,哦对了,还有我那好叔叔,看看他现在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