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高衙内后,林冲刚被害》 第320章 上访的代价 临近黎明,听着是院子外面又有些动静,像是有人进来了? 吕四娘去京城报信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于是高明警觉了起来。 试了一下却也无法起身,只得勉力弄醒睡在旁边的小鱼儿和小燕子,在嘴边比划个“嘘”,再轻声耳语道:“领着你妹妹从后面窗户轻轻出去,躲好,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除非我喊,否则你们不要出来。” 穷家的孩子早当家,充满了忧患意识的小鱼儿便领着熟睡中的妹妹出去躲着了。 随后,脚步声有些嘈杂。 最终门被推开,只见有两汉子,把浑身是血的吕四娘扛在身上进来了。 看了躺着的高明一眼,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把昏迷的吕四娘放在地上。 见吕四娘身上多处是伤,高明判断明显是被行刑似的捆着手脚,用马拖着在地上跑弄的,看着太惨了,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撕碍稀烂不堪,到处是血痕。 高明铁青着脸,对转身要走的二人冷冷道:“今天这事我是记下了,只多问一句,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还送她来?” 两人停下脚步想了想,同声叹息道:“我兄弟二人不是说有多好心,就只是不想她死外面。小哥你记得让她别折腾了,别再上访了,李宏伟委托了一伙地痞流氓,一直在外面附近盯着呢。此番是有消息说这蠢女人要去京城上访,于是李宏伟带人把她追了回来,一顿处罚就这样去了半条命,若再上访,指不定要出什么更严重的事。” 高明愕然道:“上访?” 两人一起说道:“不是上访的话她这么急着去京城干嘛,连茶都不卖了,不卖茶她靠什么养家?所以这不很明显有问题?哎,吃一亏长一智,记得让她悠着点了。” 高明气笑了道:“她这叫上访?” 两人好奇的反问道:“那算是什么?” 高明想了想道:“上访当然是奈何不了李宏伟这种人的。但我先把狠话放这里,这里的消息一但真到了京城,李宏伟以及一切和李宏伟有关的人,你们这些狗杂种要是不被凌迟,我就再努力把你们的全部亲人也一起凌迟。” “……” 两人是想了一下,才听明白了他说的什么,哪想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生有如此深重的戾气? 其中一个事不关己的摇手道:“小兄弟先别激动,我二人虽是李宏伟下属,但不认同他作为,我们也是出于好心,这才在事后偷偷把吕四娘送回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您是神仙,事后去找李宏伟,如果您是妖怪,事后也去找李宏伟。如果您真有能力凌迟了李宏伟还觉得不够,再去找他家人便可。” “……” 高明迟疑了一下道:“那便……谢谢两位了,你们叫什么?” 大狗道:“他是陈两狗。” 两狗道:“他是陈大狗。” 高明道:“两位狗兄……” 两人文绉绉的打断道:“是陈兄。” 高明道:“大狗兄弟,二狗兄弟,要不由你们帮我送封信?” 二狗失声道:“卧槽你还不死心,还要上访?没用的,有高太尉麾下爱将、平乱功臣韩世忠护着他,你告不了的,越闹的凶,最终只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大狗把却弟弟拉开,嘿嘿笑道:“送信没问题,就只问送信之后,我兄弟有什么好处?” 高明笑道:“很好,愿意谈好处就是好样的,我喜欢交易。现在你去明月塘东面、那棵大柳树下挖出黄金五十两,其他一切再说。” 大狗傻眼道:“真的假的,你怎的知道哪有黄金五十两?” 高明道:“你去了不就知道真的假了的,又不损失什么,我都虎落平阳需要你送信了,你还怕我安排什么陷阱坑害你啊?” 大狗一想有道理,明月塘也就是十来里,搏一搏,万一推车变宝马? 于是便安排了两狗在这里看着,大狗都不待迟疑的去找黄金了…… 至大半夜的,大狗一副惊喜的神态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还带着沉重的包裹,把弟弟拉去一边,偷偷打开一小部给他看。 两狗一看眼睛发亮,卧槽真的是黄金锭子,如假包换! “请问贵人,您怎知那地方有黄金,难道你是千里眼,还是点石成金?”两狗弱弱的问。 高明道:“我不是半仙,我知道哪里有黄金就一个原因:那是我让属下埋的,我钱多,埋忘记了也不在乎,所谓埋钱千日用在一时,为的就是预防现在这用得到的局面。” 大狗两狗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着。 但不论如何,五十两黄金是真真实实的抱在怀里了。 高明又道:“我钱真的多,多到用不完,这样的埋藏地点,在东京附近方圆两百里内,起码还有五十处,这样吧,这五十两是定金,你兄弟帮我送信后,我再奉送两处藏宝地点,绝不食言。” 弟弟不禁猛舔嘴皮,给哥哥使眼色,低声道:“快答应啊?” 大狗却把高明打量了又打量,感觉这人气质不一般,明显是身在高位习惯了的那种细节表现。 仔细想想,所谓富贵险中求,梭哈是一种智慧,搏一搏,万一搏个更大的也说不定? 于是大狗把黄金一扔,跪地磕头道:“贵人您气宇轩昂,龙行虎步,一看就不一般,开口便点出地点,给定金都是五十两黄金,我陈大狗不要黄金,只求往后能跟着您效劳,以便在这乱世中某得比黄金更贵的一席之地。” 两狗险些昏厥,觉得哥哥怕是煞笔了。 但话都说出了,陈家两狗子自来也是买定离手的性格,也就只能和哥哥一个鼻孔出气,于是只好点头。 高明笑道:“好,你的投名状我收了,但黄金既然给了我就不收回,权当我的一点诚意,总之把信送到京师燕青手里,这就是你二人的青云之路开端。” 两狗大喜,急忙又去拿金子。 大狗却装逼,愣是让弟弟放下金子。 但高明却不关心他们了,只看着昏迷中的吕四娘,以至于两狗兄什么时候出去的,带黄金还是没带黄金,高明都漠不关心了。 随后忍着疼痛,挣扎过去摸着吕四娘的脖子感知,还好,还有脉动,也不算弱。 这让高明略微放心,她看着惨,其实李宏伟在这敏感时候还不敢下杀手,所以吕四娘主要是外伤。 “四娘……四娘……”高明叫唤了几声。 吕四娘倒是醒来了,哭着翻身道:“我破相了,脸在地上擦破了,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的。” 接下来她只一个劲的哭。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是累了?亦或惊吓过度,逐渐的声气弱了,然后就没声音了? “四娘,四娘!”高明一直叫唤。 躲在窗口处看着两小屁孩也进来了,蹲下看了看,一起哭着道:“阿妈怎么了?” “没……没怎么。”高明又勉强稳住了情绪先安抚小孩。 两岁多的小燕子懵懂的道:“药罐子叔叔,若是阿妈没怎么,你为什么哭了?” “我眼睛吹入了些沙子。” 高明一边胡说八道,又看了一下,那些黄金真没被两狗哥带走,还留在屋里。 高明就道:“小鱼儿,最近应该有个常来给药罐子叔叔看病的郎中,应该有些本事,你知道他在哪吗?” 小鱼儿猛点头:“知道的,他在陈留县很有名,又好色,这时间应该在青楼。我还跑过腿给他送过信呢。” 高明指指那袋黄金道:“你从里面拿二十两黄金,现在就去青楼给郎中十五两,就说你阿妈请他过来有事,其余的不要多说,等他来了我再让他救你阿妈。” 小鱼儿挠头道:“那多出来的五两黄金给谁?” 高明道:“给你,你领着你妹妹请了郎中后就找地方躲起来,别回来,如果我和你阿妈能挺过这一劫,我派人去找你们。如果挺不过来你也别回来了,领着你妹妹去别处想办法生存。” 想了想,小鱼儿和小燕子又哇的一声哭起来。 高明道:“快去吧,只要还能站起来,你药罐子叔叔就和故事里的燕大侠一样天下无敌了,我现在只是做最坏打算,不确定我能不能在仇人上门前站起来。” 小鱼儿似懂非懂的道:“药罐子叔叔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站起来的,待你站起来后,你有几成把握打败欺负我娘的坏人?” “十成!只要两狗哥能见到燕青,我保证和李宏伟恶事有关的一切人员都得死,即使是当朝皇帝也护不住他们!” …… 第321章 嫁衣神功恐怖如斯 待两小孩离开后,高明这心口始终七上八下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挺得过这一劫? 从之前的事看,李宏伟只是横惯了没有人管、胆子大而已,该是还没极端到敢随意犯死罪的地步。 但这次他在气头上、因冲动把吕四娘弄成了这样? 现在,高明甚至也不知道四娘是死是活? 又从两狗哥的说辞分析,李宏伟还和陈留县地痞流氓有勾连,时刻让人盯着这边。 那如果吕四娘真死了,没了转圜,很难说李宏伟就恶向胆边生,进来灭门灭口然后找个山寨去投奔了。实在是这时代这种人真的多,梁山上跟着晁盖的那些,大半就是这类型。 如果吕四娘没死,李宏伟觉得没多大事,应该就不至于太极端。 “旺旺!” 正患得患失的思考间,听闻两声久违的狗叫。 “咦,旺财你竟然没有离我而去?”高明不禁眼睛一亮。 随后就见小黄狗从窗口跳了进来,又过来床边,舔舔高明的脸。 “舔狗不得好……额,我的意思是别舔了,快去看看四娘还活着吗?” 高明发出了命令后又见旺财一脸懵逼的表情,这才知道、相对于这种技术活,真的也太为难一条未成年流浪狗了。 只得又改口道:“我肚子好饿,感觉都快饿死了,旺财,你去外面帮我叼个饼来。” 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道:“我教过你什么是钱什么是饼的对吧。” “旺旺!” 旺财听懂后,跑出去了一会儿。再次回来的时候,把狗嘴伸过来,吐出了一枚铜钱在高明手里。 我@#¥ 要不是害怕一嘴毛,高明真想把这笨狗给一口吃掉算了。 但最终还是选择耐心比划着道:“这是钱,你看,中心有洞,而炊饼中心没洞,我现在要没洞的那种。” 旺财似懂非懂,但又出去了一趟。 又回来的时候让高明松了一口气,这真的是一条好狗, 这次狗嘴虽然没吐出象牙来,它竟是真的吐出个饼来了。 高明有气无力的吃了两口,随后就听闻外面有人在破口大骂:“小疯狗,你这狗日的东西,最好别被老子逮到,上月就是你这小疯狗叼走了老子的铜钱,还趁老子病险些要了老子的命……妈的疯狗在附近的话,你那该死的狗杂种主人也一定在,你们……你们别让老子找到!” 以旺财的阅历而言,显然只能摆出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了。 至于高明,的确是非常担心被这汉子找到。 因为换高明是他的话,一但找到,绝对要把疯狗和其主人一起打死才解恨的那种。 想着,不禁一阵苦笑! 哪能想到人生如戏,自己和萍水相逢的流浪狗,竟如此招人恨? 哎…… 就这样在心惊胆战患得患失中思考许久,随后听闻院门被推开的动静。 随后内间的帘子被掀开,眼见进来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郎中,而不是提着菜刀的炊饼汉子,高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一大半。 “你终于醒了?” 郎中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见到扑在地上的吕四娘后色变,急忙扔了药箱蹲下去查看着道:“她怎么了……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明换了个冷着脸的表情道:“别逼逼,既然来了桌边上那袋黄金也是你的了,其他别管,只管救她,快。” 郎中却是更被吓了一跳,起身后退着结结巴巴的道:“好汉……好汉,大侠……我,我就只是个大夫,在陈留医圈混口饭吃,不敢摊事。起初是你重伤,现在是四娘伤成了这样?另外我进来时,还发现远处有陈留的有名地痞流氓在盯梢,你,你这又有如此多的黄金,是不是摊上什么大事了?” 高明道:“是的。除非你不来,既然来了你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人重伤,现场还有这么多黄金放着,于是但凡你脑子正常点,就知道现在想走来不及了,你真摊上事了。如果吕四娘死了,那我保证你也活不了。” 郎中险些吓哭,求饶道:“好汉饶命啊,我什,什么也不知道没看见,钱也不要了,只请放过我吧?” 高明继续诈他道:“别逼逼,这钱你不要也得要。你也说了远处有黑恶势力盯梢,他才不知道你拿钱没拿钱,话撂这里:你一出去他就默认你带着黄金,保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呜呼哀哉,你特么就死翘翘了知道不?” “!” 郎中被吓得有气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只真的浑身瘫软。 高明接着道:“愣着干什么,快救吕四娘。只要她醒来就大家都活了。” 郎中道:“为,为什么四娘醒来就都活了?” 高明一时也解释不太清楚,只好又胡说八道:“我药罐子叔叔天下无敌,有一门绝技叫嫁衣神功,我昏迷渡劫前,把功力当做彩礼给了四娘。现在我醒了,只要四娘也醒来,把神功又陪嫁过来那我保证大家都是安全的,什么也不会发生。” 郎中真是听得一头雾水? 但现场又实实在在有这么多黄金犹如垃圾似的放着,是真不敢跑出去,真害怕出去就被人捅了抢走黄金。 既然如此又没事可做,郎中只好先把门顶死,又一边捻着阿弥陀佛一边给吕四娘把脉。 这时高明也停止了呼吸,静静的等着。 随见这山羊胡子松口气道:“四娘有救,但从脉象看她不像高手,不似怀着你所谓嫁衣神功的脉象?” 高明想了想道:“你懂个蛋的嫁衣神功,反正你快给她下针啊,救醒她再说。” 郎中老被他呵斥,也怒了,大喊道:“你才是懂个球你!她这样昏迷过去是有原因的,这是她的身体主动保护她,从脉象看她没什内伤,但她可怜,受了这样的折磨和惊吓,我倒是认为让她多睡一下更好。” 听说的有理,高明只得强撑着干笑了两声,又道:“那便辛苦先生了,现在,你带着黄金可以走了。” 郎中道:“不是说出去就会被捅?” “现在不会了,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这一刻我感觉嫁衣神功回来了,我会保护你的。”高明神色古怪的道。 郎中想了想却道:“我信你个鬼啊!我行走江湖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看着你的表情是非奸即盗的那种,像是,想让我出去试试会不会被人捅?” “……” 高明还真有点这意思,难免又强撑着干笑了两声。 既然一个都不敢出去,只有等着天亮了。 接下来郎中索性和高明聊天,试着道:“小哥哥,你和四娘什么关系?” 高明道:“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事?” 郎中道:“你昏迷的那阵子,四娘为你是操碎了心,我安道全真羡慕嫉妒,倒是说说,四娘为何会如此对你好?” “你说你叫什么?” 高明愕然道:“安道全,你不是在江南待着吗?” 安道全也愕然道:“你认识我?” 高明道:“不止是认识,听说你还被西门庆家的卓丢儿骗走了一套医术笔记?” 安道全惊恐神态喊道:“嫁衣神功竟恐怖如此,这你都知道?” 高明又诈他道:“我还知道:你对那些笔记视如性命,于是你一路北上想寻找卓丢儿,但生性放荡,花费大,在陈留用光了盘缠便给人治病赚点诊金,然后以你这好色猥琐的尿性,遇到了吕四娘,便笔记都不想要了,卓丢儿也不想追了,持续待到了现在?” 高明是猜测,但看他表情感觉是猜中了,便继续装高人接着道:“你到底有什么杀手锏,否则西门庆家是流氓黑恶势力,家大业大还心黑手狠,你凭什么北上找你的研究资料?” 安道全又吃了一惊,感慨嫁衣神功恐怖如斯! 第322章 回不去了 感觉既然什么也瞒不住这位恐怖如斯的药罐子,安道全只得如实说道:“神仙呐,看起来你真是什么都知道,我安道全也不是堕落,我虽研发了秘药十三香软筋散,但真的不会害命,也没想过其他用途,就只是要治住西门家,拿回我安全带的医书心得。” “?” 哪晓得诈出了个这样的大瓜! 这尼玛一听就是倚天屠龙中的朝廷鹰犬赵敏用来坑武林高人的神药啊。 高明不禁有些兴奋了起来,嘿嘿笑道:“这样,你我啥也别说了,你把十三香和药方一起都给我,至于你的医书,我这边修书吴月娘一封,让她亲自带到陈留县还给你?” 安道全惊呼道:“什么,吴月娘你也认识?” 高明道:“她是……我老情人。” 安道全更是尖叫道:“什么!西门庆那种暴脾气的黑道大哥的绿帽,你也敢送他?尽管吴月娘是难得的尤物,却也……不值得你这样吧?” 高明道:“有什么是我药罐子叔叔不敢的?” 安道全想了想,迟疑着道:“你真答应不留后遗症的、帮我找西门家,把关于寄生虫的心得资料拿回来?” 高明道:“我保证,只要你给我十香软筋散。” 安道全道:“乃是十三香,升级了。” 高明又极低的声音问道:“对了,你的十三香对美女有没有用?” 安道全顿时给了个邪邪一笑的姿态,意思显然是谁用谁知道。 高明想了想又赶紧说道:“看我都病糊涂了,其实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一个会大挪移神功的美人……所以你的麻药对那样的高手有没有用?” 安道全不禁一阵尴尬道:“该是没多少卵用!我大抵也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了。切记,对那样的人你不可使用十三香,否则即使我的神药能削去她九成五之功力,却只需剩得半成,就足以把十个你打死了!” “……” 高明一想觉得有道理。 根据小学算术,自己战力是5,如果圣姑战力是两万,即使安道全的神药升级到十四香,能削减她九成九的功力,但她也还剩至少20的战力啊…… 胡思乱想间,又听安道全问道:“不对啊,你不是有嫁衣神功?直接硬上不就是了,还要我十三香软筋散干什么?” “……” 高明又干笑了两声道:“尚在病中,其实功力未复。” 就此蒙混过去了。 某个时候安道全又不和高明说话了,转而看着吕四娘那磨破了皮、破了相的脸连叫可惜。 高明冷冷道:“你在盯着她看,我功力恢复后就挖了你眼睛。” 安道全吓了一跳,赶紧岔开道:“对了,你既有吴月娘那样的尤物做情人,怎么还能看上四娘这样的人以至于现在为她吃醋,关键是你看她都毁容了?” 高明想了想道:“你懂个球。所谓的喜欢,是那种一刹那间产生的感受。样貌美丑,其实只是促成那种感受出现的几率提高或降低而已。总之吕四娘她再毁也比大多数人漂亮,比大多数人干净,这女人不论她什么样,我会领回去照顾她一辈子,她的孩子,我也会培养。” 安道全尴尬的竖大拇指道:“还得是您,哪想到小兄弟境界如斯之高。” 高明又说道:“你又误会我意思了。看在你救治过我的份上,从此你也来我府上做事好了,我把吕四娘嫁给你,你要明媒正娶她为妻,然后从此你也不许离开我家,否则就让打手把你打死。” 安道全原本是很喜欢吕四娘的,但现在发现四娘满心只有别人,而且都毁容不好看了,就此思考间有了两分嫌弃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高明又道:“我知道你有想法,但我这是命令而不是和你商量,你要是不答应娶四娘,我就把你阉了,送去宫里让梁公公调教。” 安道全惊呼道:“什么!你竟然和皇城里的梁师成公公有关系?” 高明道:“小意思啦,那奸贼是我干爹,把你阉了多大点事,放心罩得住的。” 安道全开始小腿发抖,想哭的道:“可为什么我一定得娶了四娘,不从就要被阉,这也太狠太霸道了?” 高明哼了一声道:“我药罐子叔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总之你对四娘好些就行,哎呀别担心,她自带的两个孩子我养,又特么不要你养,你咋咋呼呼的叫个毛啊叫!你要是有能力再和四娘生十个,少爷我也养,我嫁衣神功专接各种大盘,专治各种不服。” 安道全脑壳一歪,气急攻心之下晕了…… “安道全?安先生!” 叫喊了许久,也不知道这山羊胡子是装蒜还是真气晕了?就是喊不答应。 倒是把吕四娘叫醒了来。 现在的吕四娘充满了哀艳之态,也不好意思直视高明,幽幽的道:“我醒来有一下了,听到你和这狗日……安先生的对话,请问小先生,您真是个落难贵人吗?” 高明答非所问的道:“你怎么不直视着我了,还有别叫小先生,显得生分,我还是喜欢你那略带调戏的语气喊我小哥哥。” 只可惜有些气氛,一旦过了就回不去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就相反放不开,也许又因为那袋吕四娘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黄金落在地上、但小哥哥连看都不曾看去一眼的“格局”。 现在真的回不去了。 吕四娘觉得自己现在毁容了,一定特别难看,面对高明的时候充满了拘束之感。 高明也不是不会尴尬,就此导致纵有千言万语没说,却偏就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吕四娘道:“小先生……妾身不知您是哪方贵人,只想问,您真要把我带走,并且嫁给这个狗……安先生吗?” 高明微微一笑道:“随便你,你若不喜欢他便不嫁他。就待我身边亦可。你孩子我真养,若到得将来,你要走便走,想去任何地方就跟我讲,我送你去,且帮你置办好宅子和田产。只要我挺过这关,全部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吕四娘也不知道这是说的好听还是能实现,低声哭泣起来道:“你们文化人……就是会说话,会哄人,明知不可能,我这心里却被你说的心花怒放了。” 高明有些尴尬,却也接不了话。 吕四娘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想听他说那句“我纳你为妾”。 但等了许久没等到,失望之余,也觉得是自己太会幻想了。 吕四娘接下来再想说点什么习惯了的粗鲁话语、用于活跃气氛,却竟发现提不起勇气来“回到过去了”,回不去那种施舍一碗茶给他,还用眼神调戏一下的松弛状态了。 第323章 纨绔的内核其实是圣母 “对了恩公……我家小鱼儿和小燕子呢?”吕四娘又担心的道。 高明道:“现在我们生死难料,我给了他们五两黄金,让小鱼儿带着妹妹去躲好。” 吕四娘充满了感激,哭道:“太谢谢了,他们藏哪去了?” 高明摇头道:“这你别担心,小鱼儿乖巧,我都全盘策划并吩咐过他了,如果没事,他又会领着妹妹回来的。” 吕四娘低声道:“你觉得李宏伟真会来杀人灭口吗?” 高明道:“不至于。只要你不死就可以转圜。听说京里有个叫……韩世忠的将军护着他,这会让李宏伟觉得所有的事就不是个事,都摆得平。所以哪怕你被他毁容了,他也不至于会放弃现在拥有的春风得意、做出极端事来。” 吕四娘道:“小先生不愧是读书人,明事理,说的极其有理。”又道:“那依照小先生思路,现在我出去走动一下表示我还活着,如此就安全些?” 高明道:“理论上是这样,但若你起不来就别勉强,随缘吧。” 吕四娘浑身的伤痛,却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挣扎着起来道:“我起得来,没死就能起来,我去外面走走让他们‘安心’,省得我们一起危险。” 高明温声道:“还是躺着吧,别动了,生死有命,纵有危险我也陪着你一起面对。” “可惜我是个脏人,不配你这样的男人。” 吕四娘不禁心里暖洋洋的,尽管感觉距离他更远了,却还是愿意静心享受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这样的高光时刻。 高明想了想,喃喃自语道: “我思路清奇,倒是觉得你一点也不脏。你心比我认识的除小铃铛外的所有人干净。其实我身边环绕的,除了当世大贪官大奸臣外,不是劳改犯就是地痞流氓、又或是蛊惑人心的气功大师们,即使高贵如李清照者,本质上她还是个恃才傲物的纨绔渣女。” “那个明教圣姑,看似高高在上,但其实她只是身怀绝世武功、背后又有庞大势力支持,所以她有做‘圣母’的绝对资本。于是净心这事,对于她只是纨绔的一种表现形式,而不属于她本质上的‘净’。” “至于说我,我真的是好人吗?我的心干净吗?也未必……” “说起我和小果姑娘的际遇,当时我放过她,还买了她的炊饼,真的是我内心干净吗?” “其实不一定,应该只是我从新的视觉觉得,除了好玩,能装逼还能收获民心。是一种套利。” “我当时之所以做的这么松弛,是我知道我是高衙内后,于那场景就有了圣母的绝对资本,于是我当时的行为,其实和圣姑行为模式一样,是纨绔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而真不是本质上的干净!” “看一个人的真我,最重要的是看他身处底层、且处于逆境时期的行为模式。” 到这里,吕四娘都没能听清这位赏心悦目的小哥哥念叨什么,只觉得有只苍蝇围着喔喔叫着,特别催眠,又因太累还伤痕累累,就此睡着了。 反倒暗中听着的人,又见识了名满天下的小高衙内这些充满哲理的思路,更对这人充满了好奇,也陷入了思考中。 以往的日子里,其实暗中观察小高衙内的圣姑经常遇到这样的时刻,总会被他那些奇妙金句瞬间震得傻傻的,从未想过世间能有这样清奇的思路和人。 又想了许久…… 深深领悟了小高衙内此番的“当头棒喝”后,圣姑便于心中做出了决定。 否则之前啊,圣姑始终患得患失,想依着本心放过此位可敬可畏又可恶可恨的小高衙内。 但又觉得不妥。因为这违背了教义,背叛了明尊圣火。 与此同时这么长时间以来,圣姑从来也不确定小高衙内到底个什么什么样的人,好人?坏人? 又或者是他理论中的“只有小孩子才纠结好坏”。 但是现在又被一番当头棒喝,对这人这事,优柔寡断的圣姑有了自己的理解。 根据这狗头衙内在底层逆境中的表现看,他是个饿了会偷钱、会趁你病要你命的战术投机者。 这是他正常又俗气、甚至是坏的一面。 同时那一枚不该拿的铜钱成了他的心结、成了他和吕四娘的际遇。为此他哪怕知道不能多事,却还是跟去和李宏伟冲突了。 而逆境中的这个作为,其实便是小高衙内下意识的怒发冲冠本质,出阵二龙山不是作秀,而就是他的情绪和本质! “小高衙内他不干净,但他是一团火,能燎原,能进化天下,这似乎和圣火理论交集了?” 怀着新的理解和疑惑,一直以来暗中观察的圣姑不再纠结,飘然而去,放过了这对于明教至关重要的人。 圣姑离开的那一刻,高明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松了一口气。 否则之前除了担心李宏伟的事外,其实从苏醒过来起,高明也真感应到圣姑回来了! 说也奇怪,这个连燕青都感应不到气息的绝世高手,但就犹如当时在京师似的,偏偏像是和高明心有灵犀,但凡她在近处时总能感应到一丝情绪。 只不过以前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出现后,不知道来源,而现在,高明如此聪明的人,通过和她之间的几次试错磨合,已能隐约把握到,那情绪就是预警她来了。 她是明教的人,如果真被他绑架了,那对江南至关重要的光明顶攻略、很可能就满盘皆输。 不得已下,高明半真心半装逼的心态,和吕四娘间如此这般真情流露了一番。 真的化险为夷,过关了。 “四娘,你的确是我生命里的贵人,刚刚的话,我虽然是逢场作戏心态说的,却也是我的真实内心想法,非如此,不过那女人的。那个女人拥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优柔寡断,太过圣母太过慈悲心,我觉得我知道往后怎么对付明教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吕四娘。” 高明自语间,对眼前这个满身伤痕且睡着了的女人、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第324章 真富贵险中求 晚间,刚荣升了指挥使的李宏伟,和几个心腹士兵醉醺醺的走在乡间小路上,一边愉快的哼着小调。 这刚从京城归来,还被贵人招待了一顿酒肉,志得意满,于是喝得酩酊大醉。 这趟来京一是升指挥使后领取新的腰牌和盔甲,除此之外就是把极为重要的消息,汇报给了现如今炙手可热的韩世忠将军。 如此一来,韩世忠将军不但给了赏钱,还招待了一顿酒肉。 当时折磨审问吕四娘时,听那不懂事的婆娘情急之下说漏嘴“要去找燕青送信”。 这极不寻常的名字引起了李宏伟重视。因为现在军中几乎都知道燕青这人虽然没有官身,但非同一般,是和小高衙内有“特殊关系”的人。 特别众所周知的是,燕青是韩世忠的死对头。总是找机会满天下搜集韩世忠的罪证,以便等着机会清算! 就此一来,李宏伟去见韩世忠将军,说“有个被非礼的女人要去见燕青”。 韩世忠将军大怒并高度重视,扬言不会坐视燕青的一再挑衅了。 现在,李宏伟醉醺醺的想入非非着、即将以韩世忠心腹、身为立功派即将对燕青这类小人“纪检派”反攻倒算时,忽见眼前人影一闪,站立了一个披着披风看不清脸的女人。 “好大的……” 胆子两字说不出,李宏伟又不禁傻眼,看着圣姑那无比巨大的胸口陷入了痴呆状。 随即,都不知道这神秘女人动的什么法术,李宏伟等人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就此一起倒在地上。 噼里啪啦! 跟着只见全部人的制式兵器被这女人集中起来后,直接揉成了一团废铁就随手扔在了路边。 再然后,李宏伟等人便犹如以往被人贩子绑了的妇女似的被封住嘴巴,然后用绳捆起来,一串的拖着走。 走了一段嫌他们慢,圣姑便骑上马,拖着他们跑。 李宏伟等人步伐不协调,如何跟得上快马,就此跌倒的跌倒哭喊的哭喊,一地鸡毛,真像极了往日里被他们奴役并欺负的贫民妇女。 “不许哼哼唧唧,走快些,否则就打你们了!” 圣姑样做很凶的模样但其实也不算特别凶。 但见识过她神功的李宏伟等人吓得一起求饶大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您但有问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放过我等,我等家中皆有八十老娘。” 圣姑道:“本姑娘只是略施小计处罚你们而已,又不是有问题要问。说来你们是该有此劫,如今只管走快些,跟我回江南圣教,在圣火圣地中囚禁你们三年、净化了你等的邪气后,自会放了你们。现在不是耽搁时刻了,如今七大派围攻我光明顶,得快些赶回去。” “!” 李宏伟一听,赶紧邀功道:“关于七大门派围剿光明顶一事,一般不知道,但我身在禁军,还和贵人走的近,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这其实是我韩世忠大将军早期定下的排军布阵战略,又有富安和阿贵两个狗腿子长期在江南暗中推动、才策划出的……” 圣姑激动的打断:“果然!我就知道他,他,他又骗了我……果就是你们这些朝廷鹰犬的阴谋诡计!” 李宏伟急忙摇手道:“可这不关我等的事!都是小高衙内的意志下,韩世忠将军具体实施的。” 圣姑指着他鼻子道:“还敢巧舌如簧狡辩,你们就穿着宋朝廷军服,不是朝廷鹰犬是什么?” “我……” 李宏伟等人不是哑口无言,而是不知道怎么和强势女人对话,怎么感觉她们脑回路有点问题,却又不敢指责。 圣姑又道:“还有就是,想不到你们如此不要脸,身为朝廷鹰犬竟都不要我用刑,就透露了朝堂机密,哎,这天下当真还有救吗?” 就此吵吵嚷嚷中,犹如一群被拐走的妇女,这些大头兵被圣姑一串的捉走了…… 地牢中又脏又湿又臭,还到处是血腥的气味弥漫。 大狗两狗两兄弟满身是伤,哭哭啼啼的依偎在一起。 早先本着富贵险中求想法,冒险背叛李宏伟,偷偷给吕四娘送信,却不想这事被一伙无孔不入的地痞流氓监控到。 众所周知,地痞流氓这类黑恶势力除了平日里坑蒙拐骗外,第二大业务几乎都是帮贪官污吏拦截上访群众,自古到今从无例外。 此局真是运气不好,刚到大东京城外等着城门开启入城,就被一伙暴徒用麻袋套走了。 最终被捶晕,醒来时候就在这地牢中了。 首次来审问的人很年轻,得知他就是如今炙手可热智多谋的韩世忠将军后,陈家两兄弟险些吓晕! 以往还以为李宏伟言过其实,未必是韩世忠麾下的核心人物,但现在看韩世忠将军竟是真过问了这事,就意味着韩世忠必然卷入了诸如李宏伟的这些恶事中了! 既然是富贵险中求,买定离手,大狗两狗倒也义气,在严刑拷问下愣是半个字没透露,就只说“听闻燕小乙素有侠名,又恨男欺女之事,便去找他举报李宏伟”。 关于吕四娘和其小情夫的书信,被地痞拦截的第一时间,就被两狗当早餐给吃了。 “弟弟,此番咱们怕是栽了,韩世忠将军是狠人,看模样不会放我们了。” 鼻青脸肿的大狗哼哼唧唧的道。 两狗笑道:“小高衙内名满天下,是出了名的治下严格,这些事肯定不是他本意,他只是不知道而已,一但知晓,即使是功勋卓越的韩世忠也不例外,会被制裁。现在即使身处逆境,你我兄弟亦要心向光明,等待水落石出的一天。” 大狗没有好气的道:“亏你这时候还想着心向光明呢,都告诉你了,明教是邪教。这是他们蛊惑人心的说辞。” 两狗又低声道:“你说韩世忠将军会秘杀我们吗?” 大狗强颜欢笑道:“希望不会,只因小高衙内治下极为严酷,有大魔王之称,韩世忠将军为了不惹小高衙内生气,只是暂时不让我们添乱而已。想必小高衙内上任江南、离京后,将军也就没理由继续为难你我了。” 两狗抬手袖一抹眼泪道:“希望如此,我还年轻,没见过多少世面,我没活够。当时答应过狗爹狗妈,要帮他们活在世间,帮他们见见他们没见过的那些河山的。” …… 第325章 玩物丧志 又是好几日过去了,却也没有两位狗兄的任何消息。 这日午间晴,破败的小院中,穿着一身粗布衣物的高明正在摆弄着花石盆景。 在现代的时候处于快节奏,年轻人都在疲于奔命九九六加班,即使是喜欢,也真没时间静下心来摆弄这些。 来到宋朝后,又入了权贵门第,虽有这条件了却也一直没时间,始终马不停蹄的忙于“出阵”。 倒是难得现在,处于上访失败后被监控的黑名单,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家”摆烂发呆,一边摆弄花石,一边给小鱼儿小燕子讲故事,又教他们读书习字。 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安道全到底还是跑了,连黄金都不敢要就跑了! 只因陈家兄弟五日以来渺无音讯,生死未卜,安道全更以为摊上事了。 早前安道全是害怕出门被捅死,但事到如今发现门外地痞主要是监控,也不像是要捅人,此外见吕四娘眼里再无其他男人,更瞧不上自己了,就此安道全去意决了。 气得吕四娘大骂“狗日的你这胆小鬼”。但高明说人各有志,让他去吧。 现在,高明不再挣扎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陈家两狗哥明显是出事了,就说明这事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高明也没试图自己去京城,更没去县衙。 因为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想自取其辱,更担心连累了吕四娘以及小鱼儿兄妹。 就此闲着也是闲着,在吕四娘的小院子里摆弄些花石盆景,权当自娱自乐。 第八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安道全又回来了。 一问,原来是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后,但还是想往北去找桌丢儿算账。结果仅仅只路过并接近了东京,就被当做了上访的,被几地痞用麻袋套走捶倒,进而扔在了荒郊野外。 受伤不轻,也亏得是命大,安道全自己找了些草药吃吃,又才自己爬着回来的。 虽说没什么严重内伤,但吓都吓死他了! 现在哪怕吕四娘和小鱼儿骂他叛徒,让他离开。但安道全自称“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出去了”。 此番更有地痞流氓放话警告安道全,再有下次意图上访的,说不定真就被埋在荒郊野外无人知晓了。 总之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连足智多谋的高明也说不上来了,共识就是不能靠近京城,否则只要被误会,先别管你到底是不是去上访,就要被制裁。 就此一来回到从前:高明吕四娘安道全等三个充满伤痛的人,一起蜗居在这破败小家中。 期间就只由小高衙内每日给四娘上药,照顾她的一切饮食起居,顺便就是帮她领着两小屁孩,有时间又摆弄盆景。 其余人倒是担惊受怕,至于吕四娘反倒很轻松,自觉这是这辈子最美妙的一个状态,尽管不知道在这说变就变的时代里,美妙还有多少时刻,但只觉最近便胜过一生…… 日子一天天过着,伤好后,闲不住的吕四娘还是试着去郊外卖茶,倒也正常,没被骚扰。 她又会在每一个日落前,用卖茶赚到的钱买着“一家人”吃食,有时候还能添点肉,带回一起吃。 偶尔旺财会从外面叼着一个饼或者一铜钱跑回来躲着。 每次旺财一躲进床下,小鱼儿和小燕子也会跟着躲进去。然后过不了多久,远处巷子里就总能听到一个卖饼汉子充满戾气的叫骂:“狗杂种你个狗杂种,千万别被老子逮到了!又偷老子的饼和钱。” 高明对这些总是漠不关心,丝毫提不起关注兴趣,只安心的制作着居于自己审美之下的盆景。 若遇到满意的,就让四娘带到茶摊上展示,若不满意就推倒重做…… 秋去冬来,哪想到一晃眼到了冬季。 高明怕冷,整日里躲在屋里烤着火盆,给两小孩讲故事,所幸读书破万卷出口有如神,来自现代的高明的故事,永远讲不完。 这时代的贫民过冬真是个问题,炭火一点也不便宜。不过四娘每日外出赚钱,买炭火来给高明却从不问价格。 至于陈家兄弟取出来又没来得及带走的黄金,到现在已消耗殆尽,全部被高明以低调方式慢慢置换打散后,拿去摆弄花石了。 现在就只等着遇到懂得欣赏它们的伯乐…… 这日于风雪中回来的吕四娘在院子里取下披风,抖去雪花,欢喜的笑道:“相公来瞧,今日有客自江南来。” 裹得犹如毛毛熊的高明出来看,是个俊俏公子哥,从行为细节以及皮肤看,确是来自水灵俊秀的江南之地。 那富家公子哥先拱手道:“兄台盆景之妙,看似至少倾注三十功力于其中,却想不到如此年轻,打扰处请海涵,兄台盆景我买了,但还想亲自见面说说话。” “请进。” 进去之后温酒。 这位据说来自江州东佳书院的富家子弟特别健谈,并且游历广阔,见闻特别多,说起当今的“天下”,以及江南的各种事,颇得要领,震得吕四娘和安道全傻傻的。 最重要的是他还认识那个在高明梦中经常出现的张纪然,他说张纪然教授就在东佳书院教书。 让陈公子奇怪的是,聊聊几句谈天,高明却犹如孔明在世,几乎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比之智慧。但每当问及高明师承以及来历时,高明却总是笑而不语,又将话题岔开。 随后就是简单的几个小菜,由四娘和安道全陪酒,过得数巡,气氛更是活跃。 高明趁机微笑道:“陈公子之谈吐,显是出生大富之家,且颇得文艺精髓,见解清奇,这样吧,既是有缘又投缘,我还有一盆景原是不打算卖的,就送给陈兄了。” 陈公子肃然起敬的摇手道:“来打扰已是不该,如何还敢夺人……所好?” 一边说“所好”,陈公子还偷偷瞧了四娘一眼! 只因酒后的吕四娘脸上带天然红霞,更添容光丽态,姿媚温雅,虽没有富家女人的雍容华贵,且脸上有诸多疤痕破了相,但气质里有着英气和端严,实是招人怜爱忍不住观赏。 安道全这样的老江湖看来,这小子所谓的“不夺人所好”乃是有特指的啊。这明显就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买盆景应该是附带,其实该是看中了四娘,跟来家里是来探探虚实。 “收下吧,真的免费送给你。” 高明又把精心培育的盆景推到他面前。 陈公子再次惭愧的拒绝:“不敢收不敢收,要不,还是买吧?” 高明做好爽状笑道:“陈兄何必见外,我辈人士为人处世,其实就图一知己,不瞒你说,你看我满院子盆景送不出去,近乎玩物丧志,就知道我是有缘人少、识货者少,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四海之内但有相近审美者皆同类,不给你,那我还能给谁?” 陈公子进来时的确看到了满院盆景,有些好,有些则是感觉一般。 这情况若出现在大富之家倒也正常。可惜这明显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落魄秀才,依靠女人养着,起初有些看不起。 但这小子没说错,偏偏审美相近者皆同类。站在花艺的角度陈公子又特别喜欢这花石。 就此拱手道谢:“那便,却之不恭了。” 再想到审美相近时,陈公子又忍不住朝气质特别但破了相的四娘瞧去一眼。 吕四娘赶紧避嫌起身道:“你们聊,我妇道人家先进去了。” 陈公子有些尴尬,感觉自己突兀了,奈何遇见的美人如此特别,情不自禁啊! 饭桌底下,作为一个诡计多端的江湖骗子,安道全伸手在高明腿上偷偷写字道:“要我下药药翻这登徒子吗?狗日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结果被高明瞪了一眼,安道全这江湖骗子只得不了了之…… 第326章 史号公相 也就是那来自江州东佳书院的富家子弟陈肃离开后的第三日,院外忽然出现了久违的燕青和武松的声音:“衙内受苦了,我等迎接来迟。万请恕罪。” 屋子里,正在练习写字的高明不禁把笔尖微微一停,就此一点墨汁滴落在鲜纸上。 小燕子留着两条冻僵了的鼻涕的邋遢模样,拉着裤腿摇晃着问道:“药罐子叔叔你怎么了,伤势又复发了吗?” 一时间,几月来的委屈和心事涌上心头,高明鼻子都有点酸酸的,弯腰抱起小姑娘在怀里道:“伤早就好了,但入冬之后,那些受过伤的地方始终疼,这些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不过这也好,这提醒着我:永远、永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小燕子没怎么听懂,小鱼儿却兴奋的道:“药罐子叔叔,你现在属于是‘站起来’了吗?” “站起来了。”高明点点头,舒出了一口气。 “那你打败欺负了我家那些坏人的几率有多少?” “十成!我早说了当今皇帝也护不住他们。” …… 出得门来。 眼见一别几月,真的是那失踪了的小高衙内,燕青和武松激动得一起单腿跪地道:“衙内,受苦了!” 江湖骗子安道全在旁边冷眼旁观着,也不知这燕青和武松是哪方神圣,妈的装得跟什么似得? 随后,见高明朝着院外一个角落里招了招手。 顿时有个平日里专门在这一片勒索为生、顺便监控上访黑名单家庭的地痞、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进院子后,这地痞故意大大咧咧拉了一下裤子,显露了一下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意在对明显练家子的燕青和武松表示“老子是有货且敢玩命”的存在。 “……” 这类人东京城里很多,放眼当今整个天下都多,甚至细化到每个村都有那么几个,所以见的多了,燕青也实在连嘴炮的心思也没有。 武松则始终不怀好意的凝视着这地痞,脸颊还微微抽搐着,像是要变身狼人的态势? “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那个地痞骂骂咧:“怎么没学乖,又要上访了?” 高明懒洋洋的摆手道:“用他的匕首,把他的右手切下来……啊……” 这话都没说完,武松没忍住,一个爆裂出击,竟不用匕首,直接手撕鬼子似的把他的整条手臂给掰了下来。 整得到处是血!高明老样子,还是有些晕血头晕。 安道全也惊呆了,只能呆看着这个据说在这区捅了不少人混混倒在雪地中惨叫着,撕心裂肺的叫。 “帮他止血。”高明又道。 燕青只得进去屋里,拿来烧红了的炭火盆,把这个地痞流血的肩膀处凑了上去。 嗤嗤! 犹如铁板烧,一阵烟雾腾腾之后,大雪天里一身汗湿的地痞止血了,却只能奄奄一息倒在雪地中。 高明把属于他的那条手臂扔他旁边道:“拿着这个去县衙告状,就说我高太尉的儿子故意伤害你,且我上京找皇帝上访去了,你们特么要是有种,就领着人来皇城拦截我上访!” 那个地痞,颤抖个不停,拿着自己的手臂,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还接得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所谓的盯梢是以前小军头李宏伟指示的,但现在李宏伟几个月都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之所以还在这边盯着,只因这原本就是自己的地盘,另外就是听闻这院子里兴许有黄金,只是不知道藏在哪? 想闯进去捅了人找黄金,却又因为“这户人家”是李宏伟军爷吩咐要这样关注的,担心李宏伟有更大的目标、坏了他事而被处罚。 于是只有始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就想确认是否真有黄金,有的话又有多少,另外就是等着李宏伟的最新指示。 结果,就这样了…… 缓步走在冰天雪地间。 相比几月前,高明经历了很多,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从原来的轻佻青涩态,变得成熟了许多,内敛了许多。 燕青试着道:“你还好吧?” “还好。”高明又道:“你见到我盆景了?” 燕青道:“见到了,我这辈子就爱这些。实在对你的那个设计印象深刻,当时你制作了送给我姑姑的,我是又吃醋又舍不得毁了。” “这就好。”高明点点头。 燕青道:“你虎落平阳,被困陈留,遇到江州来的富家子弟陈公子,就赠送盆景。因为你算准了这些富家子弟来京城后,第一个必玩的地点,一定是齐聚了酒色财气的丰乐楼?” 高明道:“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丰乐楼那样的烟火之地,多才女,必然也爱这些文艺之物。以那陈公子脾性,在丰乐楼的众多美人跟前、必然要拿出我的盆景来显摆的,又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低调不爱装逼的。而你燕小乙平时没事也爱在丰乐楼,有此等风雅之事必不会放过围观,就此通过盆景,以你的机灵,较大概率就会知道我被困陈留。” 顿了顿高明叹息道:“等这一日,我等了近三月之久。” 燕青好奇的问:“奇了怪,你被那样的地痞困着三月,但他们又不杀你,所为何来?” 就此,高明把和吕四娘的际遇,简单明了的说了一下。 燕青神色古怪了起来,与欲言又止。 高明打他肩膀一拳道:“干嘛吞吞吐吐的,直接说,你得罪我得罪的还少?” 燕青这才道:“我早告诉了你关于这些事的害处,上梁不正下梁歪,韩世忠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还指望他麾下的兵是些什么好东西?” 高明又低声道:“关于这事我错怪了你,我当然知道韩世忠作风不妥,但最初我真没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我还觉得揪着韩世忠的小辫子不放,是你嫉妒韩世忠才华,你被赵鼎洗脑了。” 燕青不禁脸一红。 因为大魔王没说错,之所以盯着韩世忠不放,的的确确是有点嫉妒韩世忠被重用,与此同时,经常在丰乐楼也能遇到赵鼎大人。赵鼎满腹诗书很对燕青的胃口,更特别恨韩世忠,于是臭味相投,相互聚在一起,难免就吐槽了许多韩世忠的前科。 想着,燕青尴尬的道:“好吧嫉妒心不假,我确有,但我这最多是心胸不宽。但是,重点是:韩世忠涉及的问题却是实实在在的,且已经有了养虎为患的趋势,衙内不可不防。” 高明停下脚步皱眉道:“养虎为患?你是不是说的夸张了,即使他经常撩你姑姑,也不至于让你这么说吧?” 燕青凝重的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许多事都变了。京城平乱一役,皆因你生死未卜,而受你全权委任、指挥了全局的韩世忠则是最大功。遇刺的赵鼎次功。” 又接着道:“还有就是,在初期就着手立案、统筹全局的蔡京不但识别了举报,还知人善任,委任了你,故而今上大悦,昭告天下复了老贼的太师位,号公相,地位之尊,本朝无二。” “……” 高明很无语,原来老贼历史上的“公相”称号,是少爷我给他挣来的? 第327章 魔王是一面旗帜 “你接着说。” 随后走走停停,开始听着燕青絮絮叨叨的。大抵就是该升的都升了,该奖的奖了。 这次最衰的是高家! 因高俅老爹不论爵位还是职务都到了武臣天花板,没什么可升余地了。原本要加高俅枢密副使,但本着小高的理论,高俅拼死拒绝了枢密衔,事后,皇帝皇后以及一干文人老夫子还评价为高风亮节。 至于功劳最大的、此役中负责行动的高副专案现在还是“生死未卜”状态。 皇长子赵大傻赵恒,因当时在城楼上反应最慢,跑的最慢,被誉为“头铁”,看着像是最关心皇爸爸安危的一个小屁孩,摆出了“让皇爸爸及皇嬢嬢们先走我殿后”的姿态,被一致评为颇有乃父明君之风。 事后,经老奸巨猾的高俅进谗言,于是给赵大傻加开封府牧、京兆郡王衔。 这样一来,虽皇帝没直接下旨立赵大傻为太子,但既然让他名誉管开封府又给了郡王头衔,明摆着就是“不犯大错的话就是默认太子”的政治逻辑了。 其实此役之中张叔夜统筹全局,在满眼看去都是权贵的京城里,这显得颇不容易,作为话事人,下令拍板的张叔夜其实也是压力最大、责任最大的人。 但现在张叔夜已经不管开封府事了,调了枢密院右军签书事。 这个职务相当于枢密院的副秘书长,在左军签事出缺的现在,老张也算位高权重了。 但只算是平调,并没有升职。 听说是因为在最后的办案过程中,蔡京把许多不关事的政敌,都装入了谋反案这尿壶,进行一体打击。 但这事最大的阻力就是张叔夜和张克功两兄弟。 经过了好一番政治拉锯,非老蔡政敌核心圈的人许多都被张叔夜保住了,使得他们罪不大,只是离开京城外调地方。 但这也意味着,张叔夜和蔡京的矛盾进一步加剧,于是在赵鼎遇刺一事上被大做文章,最终算是张叔夜执掌京师极为重要的一股武装力量,却在关键案件中、关键时刻里错误的配置,致使了宣德楼险些失守,属重大业务过失。 这个定性不禁让人哑口无言! 关于赵鼎遇刺一事上,在一场战役的军事统帅角度上,张叔夜的确失误了。要不是小高衙内临机专断进行纠错,提前发动整个收网行动,指不定张叔夜的错误决策、要被放大到什么地步? 但不论如何谋反一役打赢了,于是皇帝心情好,容错就高。 即使是蔡京发难,也很难整倒张叔夜张克功这两同样出身宰相世家的“三世祖”。就此,张叔夜等于背锅了张怀素案中的全部腥骚,引咎离开开封府,平调枢密院。 赵鼎几乎什么也没做,专职出来拉偏架给高副专案撤台的,没末了被捅了一刀,没死,于是天然最能博同情。 身为和小高平级的副专案,负责行政的他“雷厉风行、绕开层层阻力”,弄到了京畿局授权,故此高明的人才能顺利抓捕涉案军官。 众所周知,当初小赵这大奸若忠的人,从京畿局弄到授权,其实主要是针对高明麾下的殿前司军官的,尤其是韩世忠那一票人。 但既然赵鼎因拉太多仇恨遇刺,随后高明属下韩世忠林冲杨志等人,雷厉风行抓捕杨博雄系的军官,所用的、也是赵副专案从枢密院拿到的授权。 于是政治上赵鼎因祸得福,功劳天然第二大,现已升开封府少尹兼知开封县。 这个职务的意思是:虽然赵鼎名誉上不是开封府知府,但整个京师的常务工作基本是赵鼎主持。 因为现在开封府的最高名誉领导是准太子赵恒,但那是个走路会不小心撞到墙上的小屁孩,为此有了大傻的绰号。 赵恒现在当然不懂事,不管开封府,那就是赵鼎这个少尹代为管理了。 另外就是燕青还说,高明失踪期间,韩世忠态度暧昧,期间数次被蔡京召见,随后,韩世忠便调任了侍卫马军司,且三月来连升五级之多。 虽说自古以来立功的军官都升的快,但诸如韩世忠这样年纪轻轻,短的时间就任职神卫军右厢都统制、驻防陈留,麾下两万五千禁军的大将,还是太少见了。 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韩世忠这职位,原本是杨博雄二儿子杨剑鹏把持的,将后来,也还会是杨博雄的孙子们继续把持着。 现在可好,韩世忠依据小高衙内意志,亲手清理了杨家将,就此空缺出了很多职位。 于是现在一大票原本闲置的将门勋贵子弟,反倒是非常之感激韩世忠将军,最近,他们几乎都以风头强劲的韩世忠马首是瞻。 燕青说现在韩世忠真的是个大忙人,天天有香车宝马接送,吃不完的酒局,日不完的美人局,收钱收到手软。 到此处,燕青又愤愤不平的道:“我就想不通,那些个将门勋贵,会那么不要脸,那么贱?原来,他们以杨博雄马首是瞻,这杨博雄才倒台,他们居然能舔着脸给杨博雄的对手韩世忠送礼?换我,我就是挂印辞官,我也不会那样做的。” 高明叹息道:“这很正常。为人处世不外乎厉害两字,韩世忠是真聪明人,他基本算是狐假虎威,但就狐假虎威这战术上,他还真的应用到了极致,他先裹挟我高家的权势,又以雷霆手段击杀杨博雄系的主要成员。这就能给予将门勋贵们利益,也能让他们害怕。那么但凡做到了厉害二字的,他当然会混的风生水起。” 沉默了少顷,高明又似有所指的道:“蔡京数次召见了他?” 燕青点头道:“是的,且每次去了蔡府回来后,必然伴随着一大票给他送礼的将门子弟们调入进入侍卫马军司任职,实在邪门。” 高明不禁微微皱眉,想不到这个被自己重点栽培的好苗子、未来的名将,他终于以比预料更快的速度,初步出现了自立门户的雏形! 随后又燕青松口气笑道:“算好你回来了。以前总觉得你可恶可恨,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韩世忠简直无人可治,相比以往的你,得意忘形的他可恶多了。” “……” 高明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少年气的说辞。 燕小乙接着道:“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烦,但是你不在啊,到处就有起乱的苗头,许多人都没有安全感。你再不回来的话,当初你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队伍,那些人和事,怕是都不知何去何从了,不少人是看不惯韩世忠的,这派人现在跟着我,却都被挤压了没脾气。卢俊义蒋门神这些奸商隔岸观火,保持中立,态度暧昧。你再不回来啊,聚起来的人心,只怕都要散。” 高明微微一笑道:“好荣幸,原来主心骨不止是说说,你们还真把我当做了领袖?” 燕青正色道:“魔王虽是贬义骂词,但也是一面旗帜,受虐是一种信仰,一日不被你那些奇奇怪怪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调教,以我为首的这些人就浑身不舒服,你还别不信了。” “……” 武松觉得燕小乙和大魔王果真有点不正常。 第328章 大魔王仍旧这么不要脸 走至下午,阔别太久的大东京城终于再望了。 作为这个世界里最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现在只见城外排队等着进的人太多了,秩序也显得很乱。各种因排队所导致的吵架打架层出不穷。 说起来燕青武松都还不是官,也被调教的相对规矩,所以相对低调,即使是插队,也是偷偷给人塞了钱才插到前面的。 被巡逻的差人发现倒也没事,因为这都太常见。等会过关时,依照规矩除非户籍就是在城内的人,否则惯例是要给点“常例”孝敬一下,才能通关。否则,通常就被找个理由不许进京,明日再来排队。 这虽然不会死人,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特别为难人,时间久了,就形成了常例规矩。 别说老百姓进门要给钱了,历史上蔡京号为公相的鼎盛时期,甚至有外地进京的中低级官员去宰相拜会的、都要给宰相府门口的“保安”塞钱,否则拜帖到不了蔡京手里。待形成了“常例”后,就开始明码标价了,知县级别的要拜会蔡京,得给十贯钱的送贴费,级别越高贴费越低。这一定程度就是宰相家奴七品官的历史释义了。 现场,这眼看轮到高明等人即将通关了,旁边却有几个满手臂刺青的地痞拿着麻袋走了过来。 还大模大样的凑近看看,随后呼噜一下,就把高明给套了进去。 燕青和武松不禁面面相觑了起来,谁尼玛想得到有如事件发生在眼皮底下? 虽说这也是常例了,几乎各地官僚都会在这委托这些熟门熟路的地痞,给几张人物画像,让他们遇到本州来上访的黑名单人士就套走,这真的很正常。 但这般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人山人海等着入城的人群中,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用麻袋套人也没人管,真的太不像话了。 “就你了!老子记得你样子,细皮嫩肉的,当初得罪了李宏伟军爷,上了禁军的维稳黑名单,哼哼,老子天生一副火眼金睛,岂能让你小子给蒙混过了关,把你套回去就可以领十两银子,你简直是财神啊。” 套住后也不忙扛肩膀上,这地痞骂骂咧咧的开始封口袋。另外就是有点差异,这厮居然也不挣扎,倒省了不少麻烦。 这下燕青才伸出个指头,捅捅地痞道:“这位大哥贵姓,你套住的这是我家公子,话说你问都不问我这护院一声就套人,我失业了你养我啊?” “吆,小哥你八面玲珑的,说话有趣,混哪里的?”这满臂刺青的混混上下打量着燕青。 燕青正打算飙一番江湖术语让他自行退散,可是武松没那么多耐心,犹如捏小鸡似的直接把这地痞捏起来又砸在地上。 这家伙顿时一阵抽搐,开始喷血。 燕青气得暴跳如雷骂武松道:“你你!你老是这样,我都快说服他了?” “……” 武松都不想和燕小乙说话,真的有点烦燕小乙。 “你们干什么!” 眼见打架并有人受伤,便有巡逻的差人握着腰刀刀柄趾高气扬的过来了。因为有事就意味着可以管事,而管事者,自古以来都意味着可以收钱。 到近处,两带刀差人道:“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天子脚下,不许打架闹事。若犯了事,根据新县尊规矩,是要加重处罚的。” 一边从麻袋里出来,高明又弹着身上的灰尘问:“赵鼎这我孙子还知道处罚人啊,那为什么有人在这明目张胆的套人你们也不管?” 那差人哈哈大笑道:“管,怎么管?你小子给我说说,若你是我,你要怎么管这事?” 这问的……反倒把高明都给弄语塞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燕青很是少年气的道:“这天下之乱,都是你们这些不体恤百姓、不作为的官差给闹出来的。这还不简单,遇到这样的地痞拿进去查办,不就行了?” 那差人呵呵笑道:“少年啊,那你告诉我,拿进去后办他个什么罪?若你是我的上司,你是办他,还是办我?” 燕青楞了愣道:“自是……办他。” 差人又笑道:“有道理,所以你当不了上司,因为你这样干一次,县尊会拔了你的差皮,下了你的腰刀,回家凉快去吧你还想领钱养家。我再问,若你是县尊你打算办他个什么罪?关三天,还是关四天?既不是关三年四年,显然没用,所以这不是给本已经雪上加霜的县财政增加负担吗?关他三天四天,他这样不事生产满臂刺青的地痞会怕吗?会减少各州县官僚于此悬赏套人的热情吗?所以根由在哪?” 高明想了想他说的有点道理。 那既然道理上不方便直接说服,所以就直接破口大骂道:“你特么看似高深圆滑,实际你知道个几把。这么简单的事你不管也管不了,反倒显得你世外高人你是对的了?其实你特么懂个蛋,之所以这些地痞流氓公然在这里如无人之境套人,就因为你们不作为,导致他们的错误行为代价很小,相比收益很划算,如此而已,你还敢在我面前装什么世外高人!” 这一通乱骂,口水都溅了燕小乙一脸,除了让这差官大怒拔刀外,燕青也都想举小白旗投降。真不知道,大魔王这几月经历了什么,竟变得这么暴脾气? 其实以往来说,大魔王的可恶主要体现在针对有一定级别的人身上,对底层的人相反是戾气不重的。 接下来那差人暴怒拔刀之后,把刀架高明脖子上道:“你再说一遍!” 噗! 不等高明再说一遍,武松便一拳就把这差人了打飞起,在空中就喷出了好几两血挥洒下来。 顿时导致现场大乱! 现毕竟是非常时期,武松这不论哪朝哪代都属严重“袭警”行为,就此如临大敌,大量抬神臂弓的军士围了过来。 一见事情闹大了? 高明哪里还敢装逼了,果断率先举手跪地抱头,喊道:“别激动,我投降!” 哪想到大魔王还是如此机智不要脸?燕青尽管特别爱面子,也只得跟着举手投降了。 武松更是觉着一阵英雄气短,但是在最后,也无奈的举手投降了! 随后就被一群军士涌上来按倒,一阵黄灰乱冒之后,扭送开封县关进小黑屋,等候新县尊赵鼎赵大人亲自定夺。 话说一般的打架事件根本就到不到县尊那里,无奈这几个家伙桀骜不驯,敢暴力抗法者必须严办…… 第329章 小高衙内乃是伪小人 赵鼎正和颜悦色坐在堂屋里看着一些关于刑案的文件,总感觉自己上任两月来的突击整顿下,这天子脚下最受关注的开封县财税、治安、以及其他都在明显变好,不禁颇为让人得意。 随有属下来报,城门处有人以暴力方式严重抗法。 赵鼎何其精明,素知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官差自来喜欢夸大其词,甚至故意利用职权、凡遇到态度不好让人不爽的贫民、就鸡蛋里挑骨头,以他们所能想到的最严重罪名上报。 在赵鼎看来这肯定是不行的。但无奈新官到任开封不久,尚未完全熟悉情况,尚未培养出自己的班底,故此,还指望着他们这些不合时宜的人去做事,不宜太过根究他们的小毛病。 想着,赵鼎也不发作,只皱着眉头打官腔道:“此风在我开封县不可涨,执法之差官,必须有其威严,才能治下,否则治不了开封,本县何以面君?” 那都头急忙抱拳躬身道:“县尊说的是,卑职的下属赵老三,当场就被重伤吐血,现已送去医舍,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听到这词赵鼎神色古怪了起来。 回想当时自己遇刺时候,被张叔夜的死士拼死保护,其实也就手臂被刀划破了口子。尽管看着流血有点偏多,但其实也不是特别多。 当时已经起乱了,为安全计也就借故不出来抛头露面了,否则一没什么武功,二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护卫,三没什么实际的调兵遣将权利,感觉上……出去了也是添乱。 所以还是交给手下高手如云、且专职负责行动的高副专案去处理全部问题。 当然上报的时候也是说“遇刺,生死未卜”。 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不属于撒谎,因为每个人的下一刻钟都是生死未卜,人口众多的开封县就真有因捡到钱大笑而死的,还有饿太久遇到美食狼吞虎咽撑死的,还有喝水被水梗死的。 最后平乱之战打赢了,大家一起有功,也因这生死未卜四字到了皇帝那里,被皇帝点名表扬,且自韩世忠之后功劳第二大。 故而现在听着这开封县负责治安的都头说生死未卜几个字时,赵鼎难免有些怪异又尴尬之感。 随后赵鼎皮笑肉不笑的问:“你说我开封县差人赵永林生死未卜?” 都头抱拳道:“启禀县尊,千真万确,还请县尊重判恶徒!” 赵鼎有点犹豫,但权衡之后也不想在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太过开罪这陈都头,便只摆手道:“行,先把人扣下关起,待赵老三死了,或活了,本县再予定案。” “谢县尊!” 陈都头面有喜色。 皆因这种无期限拘人属于灰色地带,对这些负责的差官最为有利,可以利用尚未定案的时局,不停收受嫌疑人家属的各种好处,依照常例就连送个饭见个面,也是有常例拿的。 至于定案了后,也有各种好处,但就是另一个系统的红利了,而不属于开封县差官的“地盘”。 总之现在的天下形式,坐牢一般人坐不起,凡哪个环节送钱送不到位者,被这些执掌杀威棒的各级牢头差官押人等小吏、一稍微“用力”,人基本就残废了。 故此就比较容易一犯事的,基本不管罪名轻重,就找个山寨去投奔落草。 而所谓的投名状,通常山寨就指定投奔者投奔者去杀个人,提着脑袋再去,这才表示没退路,山寨才愿意接收。 故而在英明的赵鼎看来,当前大宋所产生的逃户群,基本就是不敢杀人进山寨,又愿意因犯了点小事被各级差官敲诈勒索得家破人亡,于是就举家躲进山里,不纳税不缴粮,不愿意再参与大宋的经济循环,靠山吃山,生老病死看天。 基于这些基本逻辑,见这陈都头面有喜色,赵鼎也怕他们做的太过头,多问了句:“你这么高兴,看来是个大户人家了?” 眼见县尊就差用词肥羊了。陈都头也面有尴尬之色,抱拳道:“回县尊,瞧着是一富家公子,皆因他的护卫孔武有力,一般小户者养不起那样的护卫。” 考虑到这京城之地最复杂,如果弄不对人,小事容易被放大,可别把什么不能惹的人给整了? 故此赵鼎再多问一句:“是谁家人士?” 陈都头道:“那人自称打人者武松。” “武松!” 赵鼎一口老茶喷出来喊道:“又是这狗日的武松!” 赵鼎真是恨透了高衙内手下这些亡命之徒,尤其这武松,还打死过赵鼎的名马。虽然最后他主子出面赔钱了,但那不完全是钱的问题,也是脸面问题,总感觉是当众受到了奇耻大辱! 只是可惜现在听到是武松,又问了陈都头那落难公子的造型,就知道,这是失踪几月的小高衙内回来了。 听到高明平安归来,赵鼎内心里有着一丝失落。 倒也不想这小子真的出事,但知道他回来后,关于张怀素谋反案中、那些已划定的利益,就面临着打乱再分配。这毫无疑问! 如果再分配,现已划定的既得利益者就只会被减少了,不可能增加,这是个常识问题。 想着,赵鼎一边心里连连叹息,却也不敢怠慢的道:“陈都头啊陈都头,此番你怕是闯祸了,被你抓了的那人,乃是失踪后皇帝皇后点名必须找回来的小高衙内,你只告诉本官,抓了人后,你们虐没虐待小高衙内?” 陈都头听后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关键是没得罪高家的人都会被大奸臣高太尉整得死去活来,这何况是已经得罪了? 陈都头不禁颤声道:“倒是也没有动手……皆因我等害怕他那孔武有力的护卫有过激反应,所以语言辱骂都不曾有,还请县尊周旋。” 这下赵鼎也松了一口气。 皆因一但有了严重冲突,被小高那孙子把这陈都头给干了,律法上又办不了他小高。但弄得天下皆知是小高干的,而自己作为开封知县却不能为属下出头,不能清正律法,难免就会丢失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点公信力、以及在属下面前的一点点威望。 知道怎么做官的赵鼎非常明白:真的不要指望被任命了县尊,就全县都听自己的,那是做梦! 人性注定了所有人都谋利,而身为县尊要去管束属下、就等于是限制属下的“利”,即等于剥夺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倒也不是不行。 但就得像小高衙内的手段一样,既让属下怕你,又要能给予属下新的利益作为替代。 如此的话身为上司,能扛事、且能帮属下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就算是给予了他们利益、在他们面前树立了威严。才能被他们服从并尊敬。 思索到这,赵鼎又高兴又担心的起身道:“你记得了,以后做事要中正,要小心,尤其在这京城之地更要小心。这次事件呢,你也别太担心,即使是天塌下来,本县也给你扛了,那小高衙内别人怕他,本县还真不怕,自会给你周旋转圜妥当的。” 陈都头不禁感激涕零,眼睛都湿了,跪着磕头道:“以后县尊但有吩咐,陈家誓死效命。” 赵鼎呵呵笑着摆手道:“去吧,你先避嫌,让其他人把小高衙内和武松一行人松绑,然后带到开封县正堂来见本县,本县这便去换衣。” 陈都头不禁担心的道:“小高衙内是不能审的……那县尊为何去正堂,难不成县尊真打算审他?” 赵鼎不耐烦的道:“你不懂,只管去就是了。和他对弈,必须按照规矩来。这不是公正持法,其实是保护我们自己。” 因为赵鼎吃死了高明并不是外表那样的花花太岁,实际是个有点良心有点底线的“伪小人”。 于是这类事,就真不能私下解决,必须以公家的程序来办,他小高也就真的不至于太过斤斤计较了。这便是赵鼎的做官学问…… 第330章 两个狗官的私密事 “升堂!” “威——武——“ 不停的杀威棒敲击地面声中,震感强烈杀气凌然。 赵鼎火急火燎的样子走上堂坐下,要敲惊堂木时装作看着高明吓一跳,喊道:“咦!小高衙内……你,你终于逃回来了?” 于是不敲堂木,做做样子拍桌子怒斥道:“你们这些狗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他们松绑,这是皇帝指名道姓必须找到的人,岂是你们这些……” “行行行。” 高明皱眉打断他:“你这我孙子的别装了,我此来不是要问你开封县‘有眼无珠’之罪的,我没那么小气也没那么多时间。那被武松打伤的差人我会赔钱会道歉,至于陈都头狗日的……说起来他抓我是职责所在,我也不怪他。但你这孙子别整天有机会就拿我刷声望、刷威严。” 在旁如履薄冰的陈都头难免神色古怪了起来,哪想到传说中的小高衙内是这样的人?庆幸的同时,也难免在内心里把小高衙内和号称十五年后最有可能宰制天下的赵鼎对比一番、谁更有威严和魅力? “……” 赵鼎哪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威望第二桶金”,竟被嬉笑怒骂横冲直撞的小高衙内一句话就破了个干净? 赵鼎和当今皇帝一样是很信道学的,就此难免在心里疑惑:他难不成真是张天师口里的未来神通“满江红”转世? 这样去想的话…… 小高混的好、坏事几乎做尽却还收获了名声和功劳,看来还真不是全靠他那太尉老爹,有他自己的水平和优点! 故此赵鼎担心切磋不过这孙子还当着属下丢脸,于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摆手道:“都退下去吧,公堂撤了,案子撤了,本县和小高衙内有私话说,这是一场误会。” 瞬间,人就走了干干净净。 连武松和燕青也退出去把守了。 因为知道他们两个狗官在里面必然有些什么私密事要商量…… 堂里。 赵鼎和高明对视少倾皱眉道:“你闹的什么玄虚,为何消失如此之久?难不成是为了吊足大家的胃口?” “吊胃口?”高明也都傻眼了。 赵鼎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你就是安全了,怕是也会躲在外面故意不回来,以营造你这谋反案第一功臣鞠躬尽瘁,生死未卜的局面。如此的话回来的越晚,意味着你经历的苦难越多,越危险,自然功劳越大越被大家同情,是这样吗?” “……” 是倒是这个理。 如果一切在高明掌控中的话,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别说,还真会自导自演装这个逼的。 不装白不装,这只是懂得包装、以便把利益最大化的常规手段而已,譬如但凡买得起胭脂水粉的女人只要出门,是肯定要化妆的。 又不是说脸皮不够厚、不好意思装逼! 可问题就在于,此番不是小高主动策划。而是失控后,真的做了几个月忍辱负重的“药罐子叔叔”,九死一生夸张的话,七死三生是真有的。 赵鼎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又道:“你你可别告诉本县,此番局面不是你策划预谋的?” 高明道:“你是懂化妆的,但仅此而已。” 赵鼎也就明人不说暗话的姿态、微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有,本官也有,这才正常。” 高明道:“行了我不跟你个沙雕狗官废话,我愿意来这开封县衙里只有一个原因:我这样才能见到你,否则见不到对吧?” 赵鼎不置可否。 高明接着道:“关于韩世忠私下见蔡京的内幕,你个我孙子的知道多少?” 赵鼎早就不在意被这傻子胡乱辱骂了,神色也不禁古怪了起来,说道:“韩世忠是你的人,缘何……你想到来问本县这些?” 高明直言道:“因为除燕小乙外,你最恨或者说最嫉妒韩世忠,难道不是?” 赵鼎被说中了心口! 对那韩世忠,是真的记恨,还嫉妒。 记恨是因为他不听话,犯了很多事,给时任开封县尉的赵鼎、造成了很多舆论上的麻烦。 赵鼎不是个昏官,太知道笼络民心对于有抱负的官员的重要性了。 但当时最大的问题在于,韩世忠跟着小高进京之后,犯了事又有小高衙内护着,抓不了,办不了,还特么的说都说不得。 即使顶着莫大压力把韩世忠给抓了一回,却架不住小高竟利用时局,通过时任开封知府的张龙图、以行政手段把韩世忠强放了。 赵鼎不是个随波逐流的庸才,好不容易拿到的民心、却因拿韩世忠没办法,让开封民众们大失所望,觉得赵鼎和其他无作为的官僚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事关名声利益被严重影响,就特别恨韩世忠。 其次。 韩世忠和一般的军伍老粗不同,是个又不安分又会钻营、还才华横溢的人,这就让赵鼎特别嫉妒,还感觉驾驭不住。 故此赵鼎当时即使是做梦都在想着,怎么能整倒韩世忠? 相反来说,赵鼎不想整高明。因为从认识的第一天起,赵鼎已经接受了他是个无法无天、不倒翁高太尉的纨绔儿子。 既然这样,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而那韩世忠既没钱也没个好爹。身为一杆冲锋陷阵的“枪”,却连自诩学富五车聪明绝顶的赵鼎都感觉算计不了他驾驭不了。 既然拿捏不住,赵鼎真不能接受有韩世忠这么个才华横溢、掌握了武力,还特别年轻的将军! 想着,赵鼎道:“不装了。我是看不惯他,是嫉妒他,又怎么了?” 高明道:“那我也不装了,我现在也有点看不惯他的钻营和不受控制,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党同伐异,现在呢,你我两个狗官有没有共同话题?能不能在你这开封县之内吃口茶,谈谈话?” 赵鼎大喜,真的是瞌睡来个枕头,这个时期特别想听他这“英雄所见略同”。 唯独就不是不能接受这傻子随意自嘲“两狗官”。你小高是狗官这不假,难道我赵鼎也是? 想这么想。但赵鼎还是很谨慎,暂时不敢全部信任他。 赵鼎从侧面问:“你此番到底弄什么玄虚,何故消失三月之久,在你爹高太尉认了韩世忠这义子后,你才出现?” 正喝茶的高明一口老茶喷他脸上,失声道:“什么!我高俅老爹认了个干儿子?” 赵鼎道:“你真不知道?这不是你策划的阴谋?” @# 高明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全盘失控的感觉…… 但想来想去,赵鼎不可能在这种事上乱说。 高明也不想在这狗官面前表现出关心则乱的情绪,淡淡的道:“你说的事,我还未了解,不过想来也说得通。我高俅老爹是个奸臣没错,但他是极富感情的人这毫无疑问。” 赵鼎冷笑:“废话,他要不是怎能因你贱林冲之妻后,就反手帮你把林冲害了?我要是你爹、当时我不得一巴掌把你这逆子当众打死并给林冲赔礼道歉?” “……” 高明也不和他争扎这问题,因为高俅老爹还真是这样“逆向行为”。 高明接着道:“就因高俅老爹重情感,宣德楼一役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情感上处于真空期。而韩世忠为人聪明、才华横溢,他跟着我期间在府里表现面面俱到,自然不可能不去讨好高太尉,且他年纪和我相仿。利用了高俅老爹的情感真空期,也就可能‘趁虚而入’了。” “……” 赵鼎神色古怪的觉着,这怎么把高俅老贼说的像个空虚寂寞又有钱的俏寡妇似的? 当然了,倒也不能否认小高衙内的这人性情感逻辑。且韩世忠真就有这么聪明这么钻营。 第331章 狡兔死、走狗烹 高明接着说道:“这也就能说通了,否则起初我还有疑惑的,即使我不在不还有我高俅老爹么?他韩世忠怎的就敢公然去私见太师?敢情他是先做了老爹干儿子,算自己人了,才有了去见太师的底气和理由,以做到左右逢源而不被误会?” 赵鼎试探道:“你真的是被绑架了,消失这么久不是你策划了捞取声望的?” 高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服这疑心很重的人,想了想道:“你信道是吧?” 赵鼎不禁点头。 高明又胡说八道:“那你知道道学的本质是什么?” 赵鼎略一迟疑道:“自然。” 高明道:“也算你对。那就根据你的‘自然’说开去。你是个平凡人,在山林间走得累了饿了,坐下歇脚,看到旁边果树上有两果子。你把两果子都吃了然后继续赶路,这就是道,是自然,是发乎自然的正确行为。但如果你只吃一个,却又怀着功利心,把另一个摘下来卖给下一个如你这般赶路的人。这也不算错,但就不是道。” 即使赵鼎学富五车,身为新一代文人中的泰斗,却也不禁又被他的说法给镇住了。 尽管佩服,但也不能表露出来,赵鼎只淡淡的问:“你的意思是道门说你是未来神通转世,你得道是因为你一切发乎自然。而你此番被绑架,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你是那发乎自然,吃了两个果子的人。而不是后一个‘经营果实’的人?” 高明道:“怎么我不像吗?” 像倒是……真的有点像! 故此赵鼎只得先信他,又试着道:“话说,你多了个哥哥不好吗?为什么忽然以恶意语气询问我韩世忠的事?你可知道,现在的韩世忠可不是之前的韩世忠了。即使当今皇帝,也对他赞赏有佳,至于他区区一个底层泼皮为何能面圣,这就要问你那太尉老爹了,你家高太尉干的这种颠倒乾坤之事还少吗?” 高明道:“原因有三。你且听下官一一道来。” “首先,和我有真正有朋友情谊的燕小乙,找我弹劾他不止一次了。说的多了,即使我不是软耳朵,也会慢慢信了燕小乙。即使不完全信,作为对最信任的朋友的安抚也好,正回馈也罢,我不能一直都不做点什么。” “二,从大宋律层面出发,韩世忠事实上存在不少我不能接受的、事关男女的严重罪行。” “三,现在他已经全方位影响到我的利益。父爱就这么多,圣上的关注就这么多,但现在不论皇帝的关注度,还是高俅老爹的感情,都被这连庶出都不是的钻营份子分割走了。” “所以也没什么对还是错的理由,我要以雷霆手段,把我失去的既得利益拿回来,守护既得利益时候人们会做什么,你看当时权倾天下的王安石相爷变法时、阻力和反弹有多大不就知道了。” “……” 赵鼎真被这孙子的这些神逻辑给气得笑起来了,说道:“不错,这说法很小高,的确是你。本官确认你就是那个狗官高衙内,而不是经过易容敌人派来卧底。不过,你当时如此重用韩世忠,看中其才华,全权委任他指挥整个京师之战,现在转眼就着手对付他,难道你不怕名声烂,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高明侃侃而谈道:“我倒是认为兔死了就必须狗烹,否则,它不抓兔子了,还要耗费着比他曾经所抓的兔子大的价值养着他?这个狗官以为呢:我大宋的冗官、冗兵问题,是怎么来的?” “又说起当年,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相公,以及鞠躬尽瘁一心富国强兵的王安石相公,他们至死都在想着的变法,不就是为了裁减掉那些已经不抓兔子、却还耗费着巨大财政去供养的臭狗屎吗!” “鸟尽了就必须弓藏!否则,它不但不射鸟,还耗费着巨大经费维护,我朝财政窟窿如此之大,难道不是因为要维护这些在杨博雄手里既不射辽国人、只拿来在老百姓面前装逼的的神臂弓和战马?” “故此你给我说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怎就成了一贬义!这分明是形容我小高衙内为国为民的情怀好吧,我一再强调,身为官员,执掌着国家公器之资源,却对个人讲义气讲情面者,这虽是人情世故,却必然是对国家对百姓的犯罪,位置越高,权利越大,罪就越大,伤害越大。” “那么现在既然遇到了我这样的侠之大者而不是小者,韩世忠这样的弓,藏起来又怎么了?” 最后一字一顿的道:“韩世忠是帅才,但现在看得见的仗打完了,少爷我已经不需要他运筹帷幄了。如果他不愿意低调的折叠起来,那就霸王硬上、折断了扔进历史垃圾堆里,就这么简单。世间只有强和弱,没有对与错。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政的理,他个亲手赢得了京师之战的大将军,我记得我教过他的。” 听到这,赵鼎特别佩服这巧舌如簧却又于大节上说得通的狗官,又气得笑起来道:“好个党同伐异!那我早就看他韩世忠不顺眼了,终于等来了机会,说吧,对付韩世忠你需要本官做什么?” 高明道:“你当时明知道他是我的人,还专门盯着他整,你该不会没点关于他作风的证据吧?” 赵鼎神色古怪了起来,却暂时不说话。 高明追问:“到底有没有?” 赵鼎迟疑着道:“有是真有。但他涉及的那些事,以我宋刑统衡量是死罪。而他现在不但是高太尉义子,还被皇帝定调为谋反案第一功臣,皇帝喜欢他。此外他几次秘见蔡相,不知谈了什么,但可以肯定蔡相现在用得着他,就必然护着他。所以讲道理,你真打算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公开于天下?这岂不是等于说:皇帝当众夸他国之栋梁属于说错了?君无戏言这你该知道的吧?” 高明道:“不需要你为我担心,我要整死他不需要理由,指鹿为马你以为我不好意思做啊。我只是但求心之所安,于是我想知道:燕小乙找我弹劾韩世忠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我想知道,即将被我藏起来的这把弓,到底成色如何?” 赵鼎拍桌子道:“行,便宜你小子了。又不是只有奸贼张怀素有百官行述,本官也不是糊涂人,对治下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是有积累的。平时不找这些人麻烦、是老也等不到整治这些人和事的大环境,时机不对的话,连相关的人名都不能提。但是现在,既然是你小高衙内亲自上阵使坏,那本官买定离手,把这些日子积累的黑料一并奉上,祝你顺利整倒被你亲手塑造的帅才韩世忠。” 随后见小高猴急的样子想要证据,赵鼎又推开他道:“先说好,倒韩世忠一役中你是主谋,如果失败,锅你自己背。如果‘成功为民做主清理了军中的害群之马’,功劳必须算本官一份?” “成交。” 高明伸出指头和他拉钩,就此达成了同盟。 随后赵鼎取来小心藏着的包裹,但交给之前,还是很谨慎的道:“韩世忠可不是吴下阿蒙了,你此番反攻倒算,到底几成把握赢他?他可是个狠人,那话怎么说的,打蛇不死会怎么?” “十成!” 说这具有特别意义的词语时,小高以往脸上惯有的轻浮尽数褪去,取而代之是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药罐子叔叔气质…… 第332章 因为没代价,所以觉得老爹烦死了 离开开封县衙后,燕小乙神秘兮兮的凑近道:“拿到韩世忠的罪证了?” 高明点点头,然后把赵鼎给的那包裹递给武松,迟疑着说道:“由你保管好,我不吩咐的话,那就谁也不许看,不许打开。” “?” 燕小乙不禁慌了神,追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高明边走边道:“别逼逼,若不装的像些,怎骗得到赵鼎手里的黑料?” 燕小乙不禁怒道:“这么说,像是你就不打算管那韩世忠了对吧?” 高明漫不经心的道:“你真当我傻啊,那是今上万众瞩目之下钦点的平乱第一功臣,驻防陈留的神卫军右厢都统制,专门护驾的。如果乱来,那不是打皇帝的脸?皇帝钦点了护驾的大将要是能随便动,我高俅老爹如此招人恨,岂不是死了十八次了?” 燕小乙一副受骗少年的姿态当街叫道:“太尉大人岂能有你招人恨!我讨厌你!再也不理你了!” 就此怄气转身而去。 武松问道:“要不要把小乙哥捉回来?” 高明想了想摆手道:“不用,让他冷静一下。他最放不下的两个人梁小铃铛和贾玉红,还都在我家里好吃好在呢,他就是少年气,来的快去的快,会回来的。” 武松道:“敢问衙内,那韩世忠的举动实则是非常张狂,连我也见不得,难道就真不管了?” 高明喃喃自语:“做事不能急,要等大环境才能动手,我只是先找赵鼎拿到筹码备用,顺便防止赵鼎不合时宜的时候捅出来,让大家难堪。不论如何韩世忠不是吴下阿蒙了。且对我有恩,对皇帝和太尉有恩。一定程度上他现在是皇帝和高俅老爹另类的情感寄托。这种情况下,我的确能强行撕裂他们间的情感,但那不叫立功而是做了恶人。会被惦记的,所以再等等。” 武松道:“在下是无所谓,听衙内的就好,但小乙哥这心结是真的结起来了。” 高明嘿嘿笑道:“无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乙是君子,我暂时得罪他没什么代价,最终他会以君子坦荡的原则原谅我。但韩世忠那样的人一但得罪了,又马上打不死的话,就后患无穷。说起来赵鼎为什么敢得罪我,却不敢冲撞杨晓鹏?其实就是这道理,这是取舍。总之等就是了。” “……” 武松实在理解不了大魔王的神逻辑,但偏偏就是觉得蕴含着一些真实且实用的道理。 “总之你必须竭尽所能的容忍着煞笔同事、煞笔下属的沙雕行为,与其求同存异继续合作,等待一个机会!” 其实这才是古今中外官场中,大多数领导无奈又腹黑的座右铭。这让人不爽但这就是现实…… 回家,通报进去之后不久,正巧在家中的高俅老爹老泪纵横的跑出来迎接。 高俅一边大喊“天降祥瑞祖宗积德”之类的自来话,又暂时不许高明进家。 随后又搞了一堆诸如跨火盆之类的封建迷信活动,这才拉着高明左看右看,许久叹息道:“我儿吃苦了,快和爹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 这些闲话家常说起来又臭又长。 根据小高的神逻辑,反正不反馈这奸臣、他也不会停止爱这煞笔儿子就是了。 于是哪有时间在这段摆明了吃定他的情感中投入时间成本,便犹如后世不回信息的渣女渣男似的、很烦的摆手:“哎呀老爹莫来烦我,儿子忙着呢。” “……” 高俅老爹又不懂舔狗活该的道理,又一边拉着手陪着快走一边道:“我儿该是吃了大苦了,快些告诉爹是谁给你气受了?” 高明道:“哎呀老爹你不要老是叽叽歪歪的,绑走我的人是摩尼教圣姑,但这事很不单纯,您就不要添乱了。” 高俅不禁大怒道:“好大的胆子,区区摩尼教老夫这便谋划发兵剿灭,给我儿出气。” “……” 很无奈高俅就这德行,他真会这么干的。不见当初也是一拍脑袋就帮这废物儿子害了林冲,后来,又这么害了杨家。 高明苦口婆心的道:“老爹你不懂就不要添乱,摩尼教之事一切都在儿子掌控中,迟早会兵不刃血的解决。真是发大军踏平江南,那江南百姓就更苦了,那叫匪患才去兵灾来临。咱们的禁军全是李宏伟之流我以为您知道这事的,常态下他们尚且不受控制,一但进入军事行动状态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高俅却也不知道李宏伟是哪根葱,愕然道:“江南大乱关咱高家何事?” “……” 高明都不知道怎么和老爹对话了。 反正接下来不论去哪,都被奸臣老爹尾随着并嘘寒问暖。真是烦死了都! 现在高明完全理解渣女面对舔狗的心态了:皆因你不回应他们,他们也不会停止爱你、不会停止付出。 既然没代价,那当然减少投入情感和时间成本,才能利益最大化,这是个商业逻辑而不是两性情感问题。 “哎呀我儿,你别老乱走,快和为父说说话,你看你都瘦了!” 高俅继续纠缠着高明。 高明干脆蹲在地上不走,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的节奏。 随后遇到有人来报,说是皇帝心血来潮要踢球,让高俅进宫去。 高俅这才要走,却不忘记转身吩咐:“我儿现在暂时不要乱跑远行,此番你既然平安归来,理该享受荣耀和功劳,等着皇帝召见吧。” 不论古往今来,但凡低级官员专程被皇帝召见,那肯定是有非同寻常意义的。 所以高明对此也很期待,既然大难不死,风险和收益又是相关的,所以此番既然熬过来了,当然就该享受相应的利润回馈了。 “老爹别担心,儿子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等候皇帝召见。”高明正色点头。 高俅又道:“除了皇帝找你,蔡京和张康国也很快就会找你。” 高明愕然道:“这俩找我干嘛?” 高俅神秘一笑道:“我儿以往的简历、智慧,前番在宣德楼上的表现,那可是万众瞩目的,皇帝重奖你是肯定的。这种局面下,东府西府自然都想拉你去挂职,就此变成了东府西府的脸面之争。” 言罢扬长而去。 第333章 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 接下来放下一切,先去见了许久不见的嫣红姑娘,还一起泡了木桶浴…… 倒也一举解决了许久以来的相思之苦以及男人需要。 好在这次小铃铛没来打扰,听她阿娘说她正在上军事课。是韩世忠亲自给她讲一些边军、禁军里的实际见闻等等,还会辅讲些关于排军布阵谋略方面的实例。 给小铃铛讲课的老师很多,也许是天命,她最喜欢的老师是韩世忠,其次才是燕青。 如此导致了前阵子燕青吃醋,整天来高明这里说韩世忠的问题,还建议开除掉韩世忠的讲师资格,不许他再给梁红玉讲课。 这方面来说,高明是愿意接受燕青建议的。因为看得出来韩世忠给小铃铛讲课,是怀有功利心的。 而贾玉红燕小乙两人因没子嗣,又特别喜欢小铃铛,于是他们是真把梁红玉当做感情寄托、真当亲闺女在对待。 加之,只说书面上的军事理论,不讲实际执行力的话,高明讲的只会比韩世忠更好。所以是倾向于撤换讲师的。 只因为一但做了,韩世忠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是冷落。而当时又正值部署张怀素谋反案的关键时期,用人之际,不得已就缓缓…… 也不记得啪啪了几发,木桶浴结束后出来,感觉脚步有些漂浮。扶着门框站立了少晌,头才不怎么晕。 正在这时,听家丁来报道:“吴月娘在京,听到消息后便忙着来求见了,见是不见?” “……” 这要是再见那骚狐狸的话,怕是就可以准备后事算了。于是即使很想她了,也摆摆手道:“回她话说,过几天我再见她。” “尊二公子命令。” 那家丁邪笑着转身就走。 高明道:“回来,你叫我什么?” 那家丁想了想,随后觉得不妥,赶紧过来跪地道:“衙内恕罪,小的失言了。” 高明也不发作,因为实在也不关他的事。便摆手道:“去吧,以后记得懂礼。” 关于称谓方面,在宋代叫衙内,实际就有点类似于世子的意思。 高俅是殿帅,高明就是“殿帅府衙内”。大抵上是这伦理逻辑。当时的杨晓鹏,大家都叫杨三公子而不会叫衙内,皆因他既不是长子嫡子,也不是杨博雄心目中继承家业的强人。 想不到这才失踪不到半年,家里人竟都忘记了叫衙内? 这该是除了这家丁有点不合时宜外,也侧面说明了韩世忠的钻营,这期间把他高俅伺候的有多好。 高俅老爹是个坏蛋这绝对没错,但也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当时处于最需要精神寄托的空白时期,面临韩世忠这么钻营这么聪明的人。 于是现在来说,这种感情上趁虚而入有多严重,现在暂时还真的不好判断。总不能直接去问高俅老爹这事吧? 不论怎么说,素来睚眦必报的高明因为这一句“二公子”,已经开始吃醋了,在当场并眯起眼睛看着院子想着些东西。 随后从后间出来的嫣红姑娘见自家男人扶着墙发呆,便过来扶着高明走过去坐下,低笑道:“你怎么了,脚软了?” 高明甩甩头回神,岔开道:“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见过韩世忠没?” 嫣红好奇的道:“天天见,每日都把小铃铛送去给大公子……处,去学习兵法?这不是你定的。” 高明凑近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注目礼?” 嫣红不禁脸一红,打他手臂一拳道:“瞧你都想什么呢!你这还没死呢,即使是你死了,我也信守承诺为你终身守寡,这是当初说好的。” 高明就此不再言语。 思索间,又有属下来道:“启禀二公子……韩世忠将军在外求见。” 高明抬起茶喝了一口,让这家丁足足等了好几个呼吸,这才懒洋洋的道:“他自己不会进来吗?都尼玛叫二公子了,大的见二的还用求啊?” 这属下想想也认为尴尬,赶紧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高明也不继续为难他,笑道:“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让他进来吧。” …… 院外。 韩世忠先仔细询问了这帮闲关于高明的反应和话语,不禁心里咯噔的一下。素知大魔王脾性,一但什么时候大魔王不当面给人难堪,不嬉笑怒骂的时候,多半就是他铁心要收拾人的时候了! 韩世忠急急忙忙的进内堂,军礼单腿跪地道:“卑职神卫军右厢都统制韩世忠,参见衙内。” 高明赶紧扶起他道:“兄长多礼了。你既然都官拜神卫军右厢都统制,再升一级半就和高俅老爹平起平坐的马帅了,论官位可比我高多了,怎么能拜我?” 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反话,但听着的韩世忠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小得意,又躬身道:“岂敢,要不是衙内统筹全局决胜千里,京师早就大乱,根本没有小将用武之地,末将不论身处何职,身在何地,永远不敢忘记衙内恩典。” 高明呵呵笑道:“好了,我可是听进去了,兄长请坐,嫣红上茶。” 随后就是两兄弟的闲聊叙旧茶局,净说些没用的,导致伺候在旁边的嫣红想睡觉,可惜大魔王要求在这里伺候着,嫣红便也不能离开。 闲聊持续很久,大抵听完高明有所保留的遭遇简历后,韩世忠内心有着一丝失落。 因为内心里来说,韩世忠唯一就是对不走寻常路又聪明的大魔王有点惧怕。 是真的惧怕! 此外就是这二世祖没死在外面,又平安归来了,情感上必然就会分走自己从皇帝以及高俅处的“父爱”。 从实力上讲,现在那些跟随着自己血战京师的一大票属下,其中一部分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听自己的话了。 综合来讲,大魔王这时候忽然归来,影响了自己原本已握在手里的许多利益。 虽不该有不敬想法,但韩世忠就是禁不住有些吃醋并眼红的情绪…… 甩甩头,韩世忠道:“好在衙内回来了,衙内素来足智多谋,还请衙内帮一下末将。” 高明笑道:“兄长不必多礼,说吧什么事?” 韩世忠道:“现在张康国相爷,以及小张公子正盯着末将欲寻晦气,而衙内有勇有谋,并多次和小张公子他们交手,此番啊,还得请衙内出面周旋。” “这你这该找高俅老爹或者皇帝啊,找我干什么。”高明哑然一笑。 韩世忠长叹道:“衙内您知道他们的,义父虽手眼通天,但偏偏面对枢密院时,用衙内的话说他们那是甲方,是监管咱们禁军的最高衙门,即使殿帅爷进去也得低着头走路。加之当时赵鼎和小将有心病,而张叔夜张龙图如今高升枢密院,赵鼎是张龙图门生,便导致张龙图也盯着小将的一些小事不放。连义父和蔡相爷都暂时干涉不了。” 高明不动声色的道:“哦,但既然是张龙图的意思,他铁面无私连蔡公相的面子都不给,你找我又有什么用?我记得我警告过你悠着点的,现在张叔夜都盯着你不放,会不会是……你真有些让张叔夜觉得无法原谅的猫腻而我不知道呢?” 第334章 大将军唯一惧怕的人 韩世忠急忙摇手道:“衙内明鉴,小的忠心耿耿为高家办事,又统筹了京师之战……当时权宜之计难免会有违规之处。但这些个文人老夫子们却拿着鸡毛蒜皮找茬。” 赵鼎和燕小乙会故意找他茬,这点高明信。但张叔夜这么忙的人,而且和韩世忠没利益冲突,岂会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军事行动中的便宜行事、和他过不去? 想来是赵鼎就想整韩世忠,于是在他恩师张叔夜处说了不少坏话。 但张叔夜不是个昏官,于是不会空穴来风,那么张叔夜盯着韩世忠不放,一定程度就证明了赵鼎那些证据可信度极高,至少经得住张叔夜的审查。 只因现在皇帝和高俅都护着这平定京师之乱的功臣,蔡京也态度暧昧,于是大家都投鼠忌器,动不了这个旭日东升的大宋名将。 至于张康国盯着他,现在蔡京的风头无二称为公相,手也伸的越来越长,开始犹如历史里一样全面对军务指手画脚要改革。 这所谓的“改革”,当然是朝着弱化张康国权利和影响力的方向去改。 这就是当前时局下,蔡京数次召见韩世忠的缘故。 众所周知将军的核心威望来自于胜利,而韩世忠率领多方面的人,包括当时反常规进京的陆谦部、毕段明部,都是在韩世忠的指挥下行动。 战前,高明让禁军中曾经的武艺神话林冲全权听从韩世忠调遣。 除此之外各路高手,各种诸如呼延灼之类的军中猛将都交给了韩世忠指挥。可谓倾尽了资源和宠爱,给了最好的环境! 诚然韩世忠没让人失望,大获全胜打赢了京师之战。也就等于凭本事赢得了在禁军中的影响力。 而这部分影响力、原本是继承自小高衙内,但因小高没马上回来消化利益,且韩世忠太有才华,导致小高衙内在禁军的威望影响力、已经有一部分被韩世忠给继承并消化了。 又凭借着皇帝的夸奖,高俅的宠爱,现在的韩世忠一定程度上、还真就有了对禁军内部的极大影响力。 这就是蔡京反手拉拢韩世忠的缘故。当然盈亏同源,张康国相爷自然也就因为这些而揪着他不放。 一边喝茶,各自动着各自心思,导致气氛变得有些奇妙。 连嫣红姑娘都很诧异,有天这两人间的形势会变得如此微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一山不能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的真实写照? “行。” 差不多时候高明起身送客的姿态:“既是兄长托付,待明天休息够了,我去枢密院走动走动,看看大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开的误会。” 韩世忠素知大魔王尿性,绝对是个背后捅刀子不手软、兔死狗烹不脸红,极为不讲义气的真小人。说不定去了枢密院相反联合那些外人给“自家人”难堪。 如果之前的话,遇事可以找高俅求助诉苦,屡试不爽,高俅真的是个不论对错只护短的奸臣。可惜此番是和大魔王过招,找高俅就不管用了。 于是韩世忠现在也急着去见蔡京。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现在大宋的权力大部在蔡京手里,朝堂上九成的人都听蔡京的,于是韩世忠觉得要好好的利用这个形势。 想着,韩世忠也匆匆忙忙的起身告辞。 看着这位大宋名将伟岸的背影走了两步,高明想起一事喊道:“兄长留步。” 韩世忠赶紧转身鞠躬道:“衙内请说。” 高明道:“当时我虎落平阳被困陈留……曾安排过两个禁军兄弟帮我送信,陈大狗和陈二狗,你听过这两人吗?” 韩世忠抱拳道:“回衙内,末将不识得此二人,敢问他们的具体姓名,隶属何营,待末将给衙内打听打听?” 高明便隐瞒了部分,有选择的说了一下。 韩世忠听后,心里咯噔的一下!当时的确扣下了两人,是那军中狗腿子李宏伟送来的,说大狗和二狗“恶意上访恶意送信”。 韩世忠不是不知道李宏伟这狗日的是个黄蜂刺似的小人,容易上纲上线的乱来。可惜自身毛病较多,当时被许多有心人盯着挑毛病,且听说两人是给燕小乙送信的。 燕青不是第一天盯着韩世忠整了,无奈动不了燕青,就只能撒气在两狗哥身上了,于是问都不问,就吩咐把陈二狗兄弟给秘密关押了。 随后竟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想不到现在……竟被大魔王当面问及了这事。 目测韩世忠表现得和没事一样,高明只得试着又道:“还请兄长知道,此二人对我有恩。” 韩世忠赶紧抱拳道:“衙内放心,对衙内有恩之人,末将定然尽快找到并嘉奖。” 高明还是不放心的道:“请兄长认真的听我这句:我很在乎这两兄弟。考虑到当时的形势,我猜他兄弟二人该是被有手段的人扣下了。是也没有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知道你哪个不懂事的手下扣了陈二狗兄弟的,赶紧把人放了就行,我保证这事上我既往不咎。” 韩世忠心里又咯噔的一下,大魔王既如此说,已经怀疑和自己有关了,是警告的意思。 可惜坏就坏在当时志得意满、有点飘,酒后审问两位狗哥时,听他们想要投诚小高衙内似的“大英雄”。 那时韩世忠极为嫉妒,觉得大魔王命太好,从上天处获得的太多,只是个坐享其成的纨绔子弟。 分明京师之战是自己调兵遣将打赢的,但那一时期几乎所有人都开口闭口说小高衙内! 于是当时酒后失言,大怒呵斥陈家两兄弟说:“小高衙内死了,现在他的东西是我的了!” 之后,都忘记了这事。 这样一来,如何能让大魔王知道这些? 总归以往大魔王威严太高,太聪明,手段太魔性。真是韩世忠唯一惧怕的人! 真的韩世忠现在连蔡京都不怎么惧怕,只是利用而已,但唯独惧怕眼前这小高衙内。 就这样,如履薄冰的离开了殿帅府。 在街上走着,如今以心腹姿态存在的双枪将索超立过来见礼,又低声道:“大将军怎么了,见衙内怎么说的?” 韩世忠想了想,本着慈不掌兵原则道:“记得陈大狗二狗兄弟吗?” 索超一头雾水道:“记得啊,一直都关着,这阵子你忙,我就没想起来打扰你?” 韩世忠豁出去耳语道:“除掉这两人,他们绝对不能活着了。” 索超吓了一跳道:“大将军确定?他们可是和燕青有关的人!” 韩世忠道:“正因为如此不能留。原来燕青没什么影响力,但现在大魔王回来了,这小贼就不是吴下阿蒙了,总之做干净点。” 索超略一犹豫,最终点头,给了个手势表示放心好了。 第335章 别样的酒局别样的人 别过索超,来到最近常去的丰乐楼。 丰乐楼老鸨们都极力的巴结伺候这位当下的大红人,老早就专门给了个长期包间。 但韩世忠进来包间里,却发现现在不如往日热闹,只有寥寥几人。 韩世忠很不满的问道:“卢俊义、蒋门神呢?” 属下们神色古怪了起来,却没有回答。 言下之意现在形势暧昧,皆因小高衙内回归了,卢俊义蒋门神这样的奸商比鬼还精,自然就不会单独来见韩世忠了。 “吴月娘那婊子呢?”韩世忠又问。 还是没人回答。 那自然也是听到小高回来的消息,就主动避嫌不来了的。 “史文恭呢?”韩世忠又问道。 林冲神色古怪的道:“启禀大帅,史文恭说偶感风寒,无法来吃酒。” 鬼才信他那样的人会在这时节感风寒! 无奈形势比人强,小高衙内对一些人、天生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林冲之所以还在这,因为和大魔王间总归有些抹不去的心病和尴尬,正因这样,始终想摆脱托大魔王影响力的韩世忠在京师之战后,就重用了林冲。 对林冲而言,韩世忠是真正有勇有谋、能冲锋陷阵的统帅,而不是曾意图染指自己老婆的二世祖,于是对大将军可谓心服口服。 鲁智深和林冲是结拜兄弟,且生性洒脱不惧大魔王威严,又和韩世忠在西军时候的战友旧识,既然林冲来吃韩世忠的酒,鲁智深也就跟来了。 至于京师平乱一役中骁勇善战的呼延灼将军,谁的面子也不给,就只看高太尉脸色。此番不见来这吃酒。 关胜态度暧昧倒是来赴宴了。 至于杨志,平素其实也和林冲关胜鲁智深算一伙,只因京师之乱后高衙内失踪,杨志始终带人在外寻找,尚未回京复命。 也就尚未有机会在新的形势下做选择。 “这个史文恭,真不识抬举,敢和大将军阳奉阴违,平素老子就见不惯他,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较量一下!” 坐于堂中说话之人身长九尺,腰背粗壮如虎,身形不及鲁智深高大些但膂力更胜,名叫孙安。 当时富安阿贵作为情报组暗中做事,顺带满天下搜罗人才,发现孙安此奇人后就举荐他进京投靠。 而那一时期孙安甚至没能见到传说中的小高衙内一面,全程跟着韩世忠,佩服韩世忠的胆识谋略。 跟着韩世忠冲锋陷阵赢得京师之战后,眼看韩世忠青云直上,自然就成了韩世忠的班底心腹。 “敢问林冲兄弟,那史文恭之身手比我到底怎样?”孙安追问道。 林冲和孙安切磋过,虽不是真打,但预估的话在伯仲之间,该是比史文恭略逊,且是在不考虑穿云箭那恐怖杀伤力的情形下。 但林冲生性较为随和,不想制造矛盾,只模糊的道:“该是……差不多吧。” “哼!” 孙安很不满,觉得林冲这贼怕是没说实话。 随后又有个身形雄奇、身穿甲胄的军官抱拳道:“敢不给大将军面子,末将董平愿为大将军出头,待得改日,定然亲手败他史文恭给大将军出气。” 董平在山东地界名头非常大,号称万夫不当之勇,当着韩世忠的面击败过索超。原是郓州马步军总管,和郓城相隔非常近,为人喜好趋炎附势、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就想攀附权贵。 和韩世忠的缘分始于小高衙内在郓城宵禁。当时为打击长期盘踞地方的黑恶集团晁盖系,除了有清河县武装力量由吴月娘带过去,也从隔壁郓州私下借调了几人。 即使只是厢军系列,但跨区行动也需要帅司衙门批准,于是为了减免手续,趋炎附势的董平只领了三十多个心腹就去了郓城。 介绍董平去高衙内麾下帮忙的是吴月娘。 皆因吴月娘为人漂亮又是人脉遍布天下的豪商,想在隔壁州郓州做药材生意,又不想被山贼土匪们收取巨额过路费,自然少不得要去郓州兵马都监董平处打点打点。于是算旧识。 当时用人之际,吴月娘为了在高衙内处邀功,就写信介绍了猛将董平。 垂涎已久的美人相邀,何况听说是去郓城给当朝太尉的儿子做事,当时董平就马不停蹄的连夜带人去郓城了。 却不想连小高衙内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个区区帮闲出来说“将军辛苦了,暂且听候吴月娘和韩世忠的安排吧”。 当时这事被董平视为奇耻大辱,只因对象是高太尉家儿子,非但权倾天下,麾下更是高手如云猛将如雨,董平不敢发作。 后面虽在郓城参与做事,却基本就和韩世忠合作,感觉韩世忠有勇有谋,让人佩服,且在男女之事上算是臭味相投。 当时吴月娘并不知道小高衙内为何如此不给面子,但知道衙内虽纨绔,一但做事却肯定有原因。 吴月娘便没敢跟性格暴躁的董平直说“衙内不喜欢你不想见你”,且素知董平这厮好色如命不是善类,随后就故意把董平晾在一边、躲着不见。 后面董平还是听到了些流言蜚语,知道高衙内不见自己不是没有空,而就是看不起。此外垂涎已久的尤物吴月娘竟被那花花太岁享用了,还刻意躲着自己?自此,嫉妒又仇恨的种子在心中萌芽。 有次路过,听闻房间里吴月娘和小高衙内啪啪的声势,直恨得牙痒,险些想进去干了这狗男女。事后大不了凭着自己的勇猛上山落草,也不见得就打不过其他山寨。 只可惜贼胆虽有却没机会,只因高衙内麾下的高手真不是一般的多…… 就因当时在郓城结识,韩世忠知道董平的勇猛,且用着顺手。又时值京师之战前夕,需要人手。而当时的韩世忠拥有小高衙内倾尽所有的权利,直接就反常调遣了郓州都监董平进京、编入捧日军系列任职统制官,和呼延灼一样率领一军2500人马。 韩世忠知道呼延灼过于保守,且只听高俅命令。陆谦的话虽然是个敢做脏活的狠人,但为人工于心计,主要只听高衙内的。 于是当时在水门码头剿灭和州马步军一役中,韩世忠启用的正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董平,看中的就是董平的不守规矩、脾气炸裂敢做事。 还真是非常高效,凭借未雨绸缪的布阵、以及装备上的统治性优势,快速剿灭了和州马步军。 虽然不守规矩过于粗放的思路作风、导致水门码头一战虽大胜、却误伤过于惨重,事后被不少文人老夫子揪着不放。但诚如当时的小高衙内所言:慈不掌兵,谋反战役只要打得赢,再大的火都灭得下去。 而事后,皇帝皇后根本不知水门码头剿灭叛军一役中,有多少无辜者被误伤。 而张怀素一案的名誉决策者是张叔夜,具体负责行动的又是高太尉的儿子。御史中丞是张叔夜的哥哥,于是御史台这个最大的提出问题的机构,也就停止了在这事上做文章。 至于蔡京方面因和高俅达成同盟,还需要借助案件套入不少政敌加以打击,自然也就不扯关于董平所部和叛军决战时所导致的误伤了。 反正都赢了,那么所有的罪孽所有的锅,都可以是张怀素和吴家兄弟背负。 既然这些喉舌宰相们都投鼠忌器心照不宣,都不说真相了,皇帝也就不知道:当时自宣德楼延续至水门码头的战线上,到底死了多少无辜者? 官方宣传就是以韩世忠为首的将军们忠勇又骁勇善战,形势一派大好。 将军的威性、自来建立在带领下属打赢战争这么一个逻辑上,是以经过郓城一役,京师一役后,董平成了韩世忠的真正心腹大将…… 第336章 叶中书 酒至三巡时候门帘被掀开,又涌进来了一群文士模样者。 只见韩世忠也急忙主动站了起来,热情的迎了上去。 “终于等到叶大人了,快,快里面请。” 待把现如今圣眷浓厚、蔡公相跟前第一心腹红人叶梦得迎接进去后。 韩世忠才煞有其事的姿态,当着所有人面对叶梦得行大礼,单腿跪地高声道:“卑职神卫军右厢都统制韩世忠,参见中书相公。” 好面子的叶梦得是真喜欢韩世忠这股子左右逢源的套路,觉得这种人好相处又懂礼貌。 便故意不让他起来,摆着龙行虎步姿态,双眼放着精光的把韩世忠酒桌上的人顺着看了一遍。 不论看到谁,有样学样,全部出列行军中大礼,参见这张怀素案中立大功的叶大人。 理论上叶梦得一管财政的文官,又不是专案组成员,没什么功劳可言。只不过当时蔡京想让他背违规调遣毕段明部进京的锅,叶梦得因惧怕蔡京淫威而硬着头皮、两眼一闭来了个买定离手。 那么盈亏同源既然赢了,叶梦得也就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做了,而成为此役文人中的最大立功者。 就此升了级,做了尚书左丞(宰相助理)。这职务虽只比户部尚书高了半级,却属于御前决策团队的核心成员。 于是就像民间老百姓都把枢密院里负责决策的相公统称“太尉”一样,实际上现在的叶梦得也能被模糊正确的成为“中书”。 现在的叶梦得,气势气魄比之当日是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了,的的确确已有了站在巅峰的气质。把在场的这些军伍老粗唬得一愣一愣的。 倒是韩世忠在暗暗好笑,就喜欢叶梦得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脾气。 正因为他叶梦得这样,也就容易在这群属下的跟前形成狐假虎威相互推崇的氛围,这招可是学自大魔王啊。 这样的过场多来几次,在这群心腹属下跟前的威望、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待全部人都见礼完毕。 韩世忠又恭请叶梦得坐下,躬身倒酒着说道:“此番叶相愿意屈尊驾临,叫末将惶恐,这一杯,敬叶相。” “末将等,都敬叶相!” 全部属下们都纷纷跟着韩世忠举杯,给足了面子。 叶梦得特别喜欢这种感觉,故意停顿了少顷又冷哼一声道:“你等真是一群老粗,这于我朝礼制不合,本官虽在中枢行走,但叫叶相是过了些。好在你等都不是文人,于礼节出现纰漏也容易被谅解,往后叫叶中书即可,不可再叫错。” 众人那管这些,照样又是一顿连环马屁加进去,叶梦得被“叶相叶相”叫得飘飘然,浑身舒坦,这辈子真没这么舒坦过,因为这辈子都在卑躬屈膝、如同他们这般似的看公相的脸色。 但现场的鲁智深却不禁有些皱眉,生性与这种气氛不合,喜欢不来。 想开去,即使和高衙内没有太多的际遇与情感,但下意识还是觉得,还是往日里在小高衙内麾下做事的时候爽快自在。 皆因众所周知大魔王是个极为不要脸的人,自恋到想要奉承时自己就奉承自己赞美自己了,根本不用麻烦属下们做这种不擅长的事。 所以来鲁智深想来,大魔王那样的真小人除了传言之外,也没实际做过什么不能接受的事,相比下来更让人喜欢。 无奈…… 结拜兄弟林冲和高衙内那看似解不开的梁子,而林冲又身性软弱还摇摆不定,现在林冲既然选择了这边,鲁智深也就只有为兄弟情谊暂时留在这看看瞧了,至于将来如何? 嗯,鲁智深身形如此,基本不想将来,只看今朝。 至于说公孙胜就厉害了,那妖道听闻小高回归、眼看势头不对,就来个两不得罪,直接说什么“回山探亲”之类托词,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玩消失了。真让鲁智深又佩服又头疼。 现场。 叶梦得又环视一圈,故意笑道:“如今都在讨论着高衙内回来后,这京城时局、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所以此番你等是故意作死吗?不去拜他的热庙,相反在这搞起了小团体?” 董平仇恨的神色一闪,闷声不说话。 至于其他人包括林冲在内,都颇为尴尬。 还说现在这形势只能是心照不宣,所以韩世忠也暗恨叶梦得把话说这么直接又难听。 但韩世忠也理解,这叶中书明显是在拿捏人,即故意抬高对手势力声威,言下之意“只有我能给你们做保护伞”。 话说韩世忠驾驭属下时也特别爱用这种,这都是神人小高衙内玩剩下懒得用的套路了。 嘴巴上,韩世忠恭敬的道:“叶相说的是,今后,唯有靠叶相庇护,怕才有我等的三尺立身之地了。” 叶梦得眼里闪过满意神色,又只是冷着脸微微点头。 接下来,再次纷纷举杯,新一轮奉承和马屁展开…… 高明坐着马车,游荡在东京街市上,不用眼睛去看,只耳听嘈杂的街市声音,也能领略这阔别已久的清明上河图氛围。 随即,有一心腹属下赶来报信:“衙内,叶梦得去了大公子的酒宴,另外,还有林冲鲁智深等人都去了。” 接下来,把所有与会人员名单背诵了出来。 “卧槽董平也去了?话说这鸟人……什么时候进京的?” 高明起初不在意,只想看着这些跳梁小丑先尽情蹦跶,不过听到这名字就皱起了眉头。 心腹属下道:“回衙内,董平在张怀素案前,就被韩世忠秘密调遣进京,现在立功了,已是马军司的统制官,执掌一军2500人马,人品抛开不说,其人骁勇善战勇冠三军,治军也真有一套,近期的几次禁军大比武中,不论各种素质,董平部摘了桂冠。” 高明想了想,倒也理解韩世忠。 皆因最早以前小高衙内“以貌取人”,见都不见董平。 而在京师一役中,高明的确给了韩世忠足够的自由权限,遇事可临机专断不用汇报。 聪明的韩世忠就没让高明知道董平的事,与此同时对董平方面释放了“我才是你的命运决定人”信号。 这倒没毛病,人是逐利的。即使换高明站在韩世忠的角度,也必然要利用机会和手里的权限,捞取属于自己的人脉和班底。 唯一就是再次印证了一个理论:人真以群分,物以类聚。 当时不见董平,实在是这厮的事迹让人不敢恭维的,为了一女子轻易就卖国负人。领着宋江等人打下城池后,又杀人之父母而妻其女。 就因此,当时即使是用人之际,高明也以貌取人了,不见。 不曾想就因为做人不够猥琐,相反把董平助推成为了别人的筹码? 卧槽难怪在更野蛮的春秋战国时期里,会流行“若不用此人便杀之”的为人处世之道了。 正思考间,外面有车夫的声音道:“衙内,有人拦道,让您下车?” 正心烦思考的高明在车内不耐烦的摆手:“让他给老子滚一边去,忙着呢,我现在没那么多闲心。” “吆,小高衙内好大的官威?” 这时车外传来了大名府那个老梁的声音。 第337章 又认贼作父 高明不禁一阵尴尬,急忙跑下车来瞧瞧,确认是老梁后,恭恭敬敬的给老梁行大礼:“下官高明,参见梁相!” 说起来这老奸巨猾的东西现在也牛了,抓住机会回京上了趟城楼,上演了和皇家生死相随一幕后,现在就是实至名归的中书侍郎“梁中书”了。 且和当时的刘逵一样,除了政府的副相是他,军府(枢密院)的副职也是他。 也就是中枢侍郎兼任枢密副使,政务军务一手抓,属于两府都需要他签字的实权性人物。 接下来,梁子美指着高明的鼻子呵呵笑道:“你还是这样的急躁,成何体统,须知你毕竟是文人,得处事不惊,得有礼有节。” “哦……” 高明随口瞎掰道:“好教梁世叔知道,小侄也不是特别急躁,只是有一点点急躁,皆因现在赶着去枢密院办事……就这样吧,待改日有时间,必亲自登门给梁世叔赔罪。” 说完扭头走掉! 皆因和他女儿“有事”,于是见老梁是真尴尬,绝对不会有好事就是了。 却是没能走掉,被老梁扯着后面的领口不让走了。 老梁乃是两府宰相,蔡京之外的第一实权人物,所以属下们当然也不敢凶老梁就是了,全部神色古怪的低着头。 被老梁拖拽了回去后,老梁凑近耳语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你且跟老夫回府,有事说。” 高明心口薄凉薄凉的,他家那闺女梁春红是个不折不扣的渣女,虽说颜值还可以,但如何敢跟他去。 高明便捉急的跺脚道:“好叫相爷知道,小侄真的有些军务上的重要事,赶着去枢密院上报。” 哪知老梁先天下之私而私的态度,指着鼻子道:“老夫乃枢密副使,不论你有什么想对枢密院说的,这边跟老夫回家去当面汇报,老夫都批,都给你签字。” “额这……” 这样一来高明即使有点不敢跟去回家,却也迟疑了起来。 老梁左右一看后,不想大街上有失体统的拖着高俅家的儿子走,只得让属下们退后些,又凑近低声道:“好小子啊,看你和我红儿干的丑事,现在都开始有流言蜚语了。” 小高衙内更觉心口薄凉薄凉的,这么私密的事竟被老梁知道了,那不得掉层皮啊? 当即,高明再次扭头走掉,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下官真的有急事,约好了要给签枢密事张叔夜相公汇报,哎呀我去……” 这次就被粗鲁的拖拽回去,拉着就往老梁府的方向去。 老梁边拖着走边道:“你今日是跑不掉了,找张叔夜汇报?行,老夫这便让张叔夜来我家里,听你小子汇报工作。” “……” 高明也真不敢来横的,只得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放下帘子后,老梁又哼了一声道:“你和我家红儿的苟且之事啊,饱读圣贤书的老夫都没脸说你们,现在只问:你什么时候让高俅来提亲把红儿娶回去?” “什么!” 高明直接傻眼。 老梁道:“总之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否则我梁家名声岂不是被你玷污了。至于嫁妆方面,你倒是放心,老夫就这么个女儿,不会吝啬的。” 事到如今的高家当然不差他那点零钱。 但事实上,这份政治嫁妆,倒还算厚重,至少在当前形势下极为有用。 问题是…… 他女儿梁春红虽颜值和身材了得、胆识也粗放至吓人的地步,但真的是个渣女啊。只不过逢场作戏和她啪啪了一发,原想着凭本事约的炮,凭本事打完就结束了。 却又出现意外,她小妞竟回家告状说被人玷污了清白? 偏偏那小妞也是权贵家出身,威胁不得,勒索不得,维稳不得…… 于是现在要含泪浪费正妻名额,把那疯女子娶进家门?这样我高家还有安宁可言? 不待说话,只是思考间,又被老梁一巴掌打在后脑勺道:“瞧你眼珠转来转去的,不情愿?总之你做的好事你得兜着,才是男人大丈夫。老夫此番又不是和你商量,现在她都有身孕了,总之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怕什么,嫁妆管够。” 高明迟疑着道:“世叔明鉴,小侄并不是个迟疑的人,小侄从始至终都是负责的男人大丈夫,不过世叔您这么帅……我的意思是您既然这么精明,确定是我小高的种?” 又被后脑勺一巴掌打了缩着脖子。 老梁道:“就是你的。” 高明捂着后脑勺道:“即使如此,可小侄都有喜欢的人了……外面还有不少红颜知己,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个特别类似妖精的小妾,这您也能接受?” 老梁不悦的摆手道:“担心什么,她有意见老夫会训斥她,男人大丈夫……三妻四妾的这不很正常嘛,娶了去娶了去,否则那妮子整天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说你是她孩子的爹,非你不嫁,家无宁日啊。” “……” 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锅自己扛,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而且,老梁也开出了半买半送的条件了,那便只有含泪把侠女梁春红娶回去得了。 “世叔在上,请受小侄……” 老梁不禁皱眉打断道:“还叫世叔?” 高明也就不装了,在马车里就跪下来,抱着老梁的大腿道:“爹!孩儿有些枢密方面的事务,还请爹做主。” 老梁顿时嘴巴都笑歪了! 一直没有儿子是为遗憾事,早就看好这个精灵古怪、聪明绝顶还运气特别好的后生了,现在可好,烫手的女儿不但嫁出去了,还得了个非常有前途、非常了不起有本领的聪明后生做儿子。 越想越高兴,继续摸着小高的头,又温声道:“起来,起来,和老夫说说你有什么枢密事?” 高明道:“爹……您真帅,尤其现在车帘开着,光线充足看的清楚,是真的帅啊……” 老梁笑骂道:“说正题。” 高明道:“孩儿想在枢密院挂职您看行不行?” 老梁捻着胡须笑道:“这对高俅算个难题,但在老夫这,不就一句话的事么?只是你想清楚了,原本说来,公相他老人家看好你钱政方面的才华,加之你张怀素案立下大功,皇帝一封赏,很大可能加户部衔,这衔一定程度会决定你未来十年的路线,大抵就是东府财税口,也是最受瞩目最肥的缺。然则你进了枢密系列,除非你能升到老夫之级别,否则很难随意跨系列任用,也就意味着,你将不容易有机会独当一面、独立执掌地方政务和经济了。” 老梁说的这个,还真是这一时期的政治伦理。 不过看得见的未来,乱世快来了,相比起来还是当然军务口更容易做事。此外就是现在要对韩世忠这些不检点的立功派清算,这不能假手于人,必须是高明自己有相关的枢密职务才方便。 原本是打算去找张叔夜处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番,说服老张这现任枢密副秘书长帮忙,给弄个军事检察官之类的职务,以便正式对索超董平韩世忠这些人立案审查鸟尽弓藏。 哪想得到,半路来个更狠的老梁强行认爹,然后拍胸脯说枢密院挂职何其简单? 额这……相比高俅老爹而言,叫老梁爹其实已经不算“认贼作父”了啊! 第338章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做事 “谢谢……爹的关心,但孩儿想清楚了,虽暂无知州之可能,但还是想在枢密口挂职,于是全凭爹周旋了。” 说着,小高规规矩矩的又抱拳躬身。 老梁一摆手把小高的抱拳打散,拉着手腕快走:“小事小事,待明日老夫面帝,从侧面提及一下你适合军务事宜,这便种下因。到时候皇帝召见你,封赏时候十之有九,就会是枢密衔。” 高明尴尬道:“万一运气不好,皇帝就给了户部衔呢?” 老梁也不禁楞了愣,随只能无奈道:“是倒是有这可能,若遇到,那你还是认命,老老实实给我大宋搞好钱务工作便是,做人要踏实,切莫三心两意。” 高明要说什么,老梁又提前拖着走道:“少啰嗦,先跟老夫回去见红儿,给她安心,否则她娘和老夫都不安心。” 不得已,只好跟着老梁先回去。 不久后张叔夜也到了,老梁陪着张叔夜喝茶聊天,至于高明,先去那个疯女人后院闺房里絮絮叨叨的说话一番。 想不到她的肚子真的好大了,都快遮不住了,难怪老梁这么急着认女婿了。 现场,眼见高明神态愣愣的看着大肚子,梁春红神色古怪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真的没死啊,真好,又能见到坏坏的你了。” 高明一副被迫害妄想的造型观察着,有点想问这渣女到底是谁的孩子。但考虑到她有个好爹,此番政治嫁妆足够丰厚。 于是想想还是算了不问了,哪怕她真渣女是别人的种,这个盘也接了,这个正妻名分也得给。这个曾帮了自己大忙的侠女也得好好对待。 所谓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是为快乐,徐霞客喜欢在黄山听雪融化的声音是他的事,高明就喜欢为了心中主线牺牲其他,子非鱼,怎知鱼不快乐。 这个圈子里的核心自来就是相互妥协和博弈。她爹老梁原本是蔡京女婿又是门生,但从他自大名府不亲自来,烧开蔡京蹬城楼起,两人之间的博弈也开始了,这便是高明的筹码…… 出来回到前堂,拜见了梁中书和张中书。 老梁不多留,抬着茶碗喝一口,缓缓说道:“老夫还有些家事,贤侄不是说有枢密事要上报?正巧,张签书张龙图来这般做客,枢密事方面其实他比老夫还心中有数,贤侄你有什么诉求,便和他说吧,若适合让他理顺个条陈上交,老夫自会签署。” 言罢起身离开。 “……” 张叔夜不畏权贵,也不大喜欢老梁这样的做派作风,所以都没起身,仅仅对着老梁的背影拱手。愿意过来梁府一是听说小高在,给小高面子。二一个,明面上也不能得罪老梁。 只因张叔夜自己没有决定权,而一心想富国强兵的张叔夜有许多变革举措要在禁军里实施,只靠自己的影响力是远远不够的,还真得有老梁签字支持。 这就是张叔夜勉为其难过来的原因。 静下来后,张叔夜抬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有你的,只是老夫愣没想到你居然做了梁相女婿?”说完,又想到了女儿张纪然对这小子的情意,说不上生气,只是感觉有些黯然,造化弄人。 高明也有些尴尬的道:“好教相公知道,这也不是小侄本意,这事最开初,是从杨晓鹏事件开始的……” 张叔夜头疼了,摆手打停:“行行,关于你和杨晓鹏的事官面没定论,但小道消息方面老夫略有耳闻,老夫理解你这个人但接受不了真相,不知者不罪,你别为难老夫,别说给老夫听了。” 高明又嘿嘿笑道:“对了,那张小娘子最近怎么样,去了哪里?” 张叔夜捻着胡须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说她还有用吗?当初老夫就不主张她离开,但她说该是她的就是她的,有缘的话还会再见。你们就随缘吧,老夫不会告诉你。” “……”高明挠头。 张叔夜道:“说正事,你欲要挂职枢密院,又说有事上奏,到底是什么?” 高明开门见山:“下官以为张怀素案中,水门码头一役,指挥将军董平其罪当诛!” 正喝茶的张叔夜一口水喷出来道:“果然是你……还得是你。你还真是张口就来,乃是你招牌似的高氏门风,欲加之罪连辞都不要,就把老夫这枢密签书事喊来听你定论了?” 高明正色道:“倒也不是高氏门风,我高俅老爹的确不是好人,但作为儿子我不能指责他。” 张叔夜容色稍缓,一想也是。 高明接着道:“下官此番乃是为了冤枉死在水门之战一役中的无辜百姓问一句、为什么要坚壁清野?” 张叔夜抬着茶碗的手便僵化住了。 少倾张叔夜恢复常态,边喝茶边道:“接着说。” 高明道:“您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其他枢密官僚不懂您不可能不知道,水门码头一战依据提前部署、有心算无心优势,还有装备上的统治性优势,又出师有名,乃是保卫大宋天子之战,还有秘密部署的呼延灼部、陆谦部,骁勇善战的毕段明部等诸多系队伍作为储备战力。” “这些条件综合决定了:水门一战完全无必要走极端,不必要出奇兵用激进谋略,就能打赢。” 听到这,张叔夜不置可否的低声道:“你……接着说。” 高明抱拳道:“下官平安归来后,第一时间仔细查研究了从行政副专案赵鼎处拿来的内部文报,从水门码头一战,董平所部与叛军之交换比看,极为夸张,乃是统治性优势胜出。” 张叔夜沉声道:“那又怎么了,大胜难道也是罪?” 高明道:“是罪!因为从此役所伤亡之平民数量看,下官完全能知晓那董平将军的为人底线,结论:他没人性,不在乎任何人生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所以他当时为了把复杂的战斗简单化,水门码头一役中,他便把那区域来不及撤退的平民百姓当做‘障碍物坚壁清野’了。” 张叔夜铁青着脸拍案起身道:“你真敢如此指控打了胜仗的董将军,他现在是皇帝当众夸赞的英雄将军,你想清楚你说的什么了?” 高明取下帽子砸地上道:“还需要想,这是不负责任的一刀切‘懒政’行为,是草菅人命,我是指导过他们慈不掌兵,但我小高衙内理论中的慈不掌兵,和他董平的行为有本质不同。” 到此张叔夜沉默不语。 其实张叔夜不是白痴,虽未能亲临现场督战,但从文报上分析就可以知道,因提前部署了,又有装备上的优势,所以水门码头一战真的不难打。 当时有毕段明部可用,有呼延灼部可用,还有陆谦部可用,随便用他们哪一部,张叔夜觉得打水门都不是什么问题。 保守战法虽会增加禁军损伤数量,但会极大避免平民百姓伤亡! 早前赵鼎也来枢密院这边吹过风说“韩世忠是真正的帅才,他不可能对董平为人作风以及性格底线没认知、就派董平上重要战场”。 这个说法张叔夜也很认同,所谓物以类聚:韩世忠知道派董平出阵会发生什么,所以水门码头之战果,实际上就是当时的实际统帅韩世忠想要的结果。 但无奈当今皇帝险些于那一役遇刺,雷霆震怒下各方面做事都很偏激。而赢得了战争的统帅韩世忠董平等人,自然也就被过分抬举嘉奖。 又因整个事件里牵连了复杂的政治和利益关系,于是这一时期的韩世忠系,那是说都说不得,碰都碰不得。 但现在瞧小高衙内的样子这事怕是有转机。 说起来,真正在阻止枢密院对水门一役进行调查的,并不是皇帝对韩世忠等人青眼有加。 事实上皇帝性子好,喜欢的人多了,但只要不见面不让皇帝知道,该整死的一个都没少。至少蔡京自来都是这么霸道。 问题在于张怀素案是蔡京立的,专案组也是蔡相爷亲自委任。作为整个案件至关重要的一战,如果被否定,牵扯的问题就太多。 加之因高明失踪缘故,韩世忠成了高太尉义子,更是碰都碰不得,说也说不得。 太学里才有几个太学生笔杆子,高调议论了水门一战的疑点,就被开除学籍赶出了京城,被骂是否定英雄侮辱英雄,吹毛求疵,没事找事。 既然前车之鉴,从此后就连自来最敢说话的太学,也没人议论这些事了。 如此环境下张叔夜即使不服但也独木难支,因初来乍到,张叔夜在不作为官僚扎堆的枢密院里没多少底子和威望。 加之涉及到蔡京和高俅,于是顶头上司梁子美就是老张的第一道阻力,所谓的针对英雄将军的立案文书,老梁不签字的话,张叔夜也没有办法。 就此,这些事拖延了下来。 眼看着这些事要进历史垃圾堆,连太史公那机智的“春秋笔法”都不敢有人用有人写了。这个时候忽然高明回来了,且主动提及了这事,倒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第339章 鸟尽弓藏之真相 张叔夜皱着眉头、明显有着什么顾虑的姿态沉思了良久。 之后才沉声问:“小高你可知你这行为这性格,揪着这当下被定为正面的事不放,对你往后名声非常不利,将来,一定会被读书人戳脊梁骨、被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现世版?” 高明躬着身子,但语气上全然不是学生受教姿态,淡淡的道:“明府之说,最早出处该是战国时期《韩非子》。但其实这概念最大的影响力来自太史公司马迁、他以颇为春秋的笔法,以汉王刘邦和大将军韩信间之典故,重新定义了兔死狗烹对吧?” 张叔夜皱眉道:“怎么听着……你小子对太史公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之意?” 高明道:“难不成明府以为,姓司马的有好东西?” “你!” 张叔夜气得眼晕,也被气得笑起来:“难怪啊难怪,你做了如此之多的实事好事,却还是有大把之人把你叫昏官狗官。也只有小女觉得你是不一样。你竟敢如此侮辱泰斗太史公,如此侮辱司马姓,你要说不出个理由,此番老夫可不饶你。” 高明察言观色着道:“好吧明府见谅,我是激动了些放了个地图武器。但司马迁这家伙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就只说我朝里,那个号称孩童时候会砸缸的司马光,难不成我也觉得他是个圣人?” 张叔夜不禁微微一愣,偏偏也觉得司马光乃是一个外表光鲜、抒写历史的文宗,但事实上在国事上怂的没边际、遇事就割地求和的傻子而已。 即使经过了蔡京的收拾,但这一系人在这时期名声还是非常大,基本上是不能乱评击。 想着,张叔夜不置可否的抬起茶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你便接着讲,老夫倒是要看看,此番你怎么说太史公之恶意抹黑。若是说的在理,老夫便发文支持你立案调查事关英雄将军、事关大量禁军名誉的水门事件。” 高明微笑道:“敢问明府,汉王刘邦他真的猥琐吗?” 张叔夜又险些气得笑起来,说道:“他和你差不多,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地痞个性,结果是他最后烹了立汉大将军韩信。你对比一下我朝曹彬大将军开国后的待遇,再看这些人。关于帝王之仁慈与否,对比不就出来了?” “你懂个……” 险些把蛋子说出来了,好在马上想起这是在和军事委秘书长汇报工作、而不是和阿猫阿狗说话。 高明又忙着鞠躬道:“明府不急,且听我说下去。您所谓的汉王流氓这事吧,要我看也并没有什么有力证据,仅仅只是司马圣人告诉您的对吧,问题在于您怎么就信了呢?” 张叔夜反问:“确实不该全信圣贤书,但你觉着太史公不能信的证据呢?” 高明侃侃而谈:“学生以为史书里的大事件,因知道的人多,倒一般能信。譬如哪年哪里发生了大战大灾,这个一般不做假。但所谓的细节一般看看就好,要是当真您就输了。” “以萧何夜下追韩信一事说开去,那些对话,那些情形,就好像司马圣人站在旁边看着一样,这难道不可疑。我相信有这事,但那些细节上的偏向性,逻辑上讲一定是太史公个人脑补,其实您把他的细节当演义看就差不多了。” “又根据咱们这位司马圣人被刘姓之人给躲了蛋,成了太监,于是从立场以及屁股方向带来的下意识情绪看,其实您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在整个汉史中、没证据但充满了刘邦猥琐、小人、流氓的暗喻,其实这就叫真春秋笔法。知我刘邦,罪我刘邦,唯其春秋!” 听到这张叔夜楞了愣,竟暂时不去想“水门事件”了,经由春秋笔法四字,被勾起了当时司马光那些人的龌龊用心、以及那些人险恶的笔杆子风格。 这便,张叔夜又多了些兴趣的样子笑道:“有点意思了,难怪小女喜欢听你论调,你便接着说。” 高明接着道:“学生以为,韩信其人的诸多战略战法观点,和刘邦相近,让刘邦放心。这首先代表了刘邦的识人用人才能。于是才可能出现夜下追韩信。只问若汉王不同意,萧何即使追回来了又怎样?破格从后勤官提大将的可能存在吗?” “反之要问,这样的破格提拔不是汉王之意可能吗?汉王麾下那些坐拥赫赫战功的将军们,谁会服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从项羽处当了逃兵的后勤官?从此点来说,到底是韩信闹着怀才不遇情绪,眼高手低,还是说明了汉王的大气和慧眼伯乐?” “事实上没有韩信的时候,刘邦已经是汉王。而没有刘邦的时候、韩信不过是个钻跨的人,从这里讲他们到底谁欠了谁?” 张叔夜捻着胡须,不反驳,又示意接着说。 高明道:“他韩信的简历可真不怎么样,属于不甘寂寞,又不能正确表现出才华,还在项羽处做了逃兵。这样的简历在当时有大阵营里、有大老板愿意用他,其实已经属于恩典。但汉王不但用了他,还在拜将之后短短一年时间就给了大将军印,让他真正领兵出阵。” “学生要问的是,纵观历史,大老板对雇员这样的信任和礼遇难道不罕见?学生以为,夜下追韩信到拜将出阵,这整个过程只说明刘邦真正信任韩信、欣赏韩信战略思维,且有着既往不咎的大气大格局。” “反观韩信呢,这人反复无常、闹情绪、做逃兵,受胯下之辱,靠人养着还看不起养他的人,这种性格,绝壁属于有大缺陷的种类。这里呢,学生也就不春秋笔法忽悠明府了,就直接把韩信类比当时被我相中了的韩世忠!” “再说韩信,这有明显性格缺陷的人,他倒也真有些才华,被刘邦慧眼相中后,他抓住机会迅速证明了能力。如此而已。” “所谓的立汉大将军,只不过是骨子里讨厌刘氏、看不起草根出身之人的太史公以春秋笔法、在读客思维中植入的一个伪概念而已。我还是那句话,没韩信的时候,刘邦已经是完成了原始积累的汉王,半生征战少有败绩,还基本都是亲自披甲上阵。” “以至于历史小白们往往不崇拜历史,而崇拜个人,喜欢夸大个人能力。要学生看,韩信的功成名就只不过是依托了‘汉王平台’。” “这么多的军队,这么多一路跟随汉王冲锋陷阵浴血奋战的兵和将,他们凭什么听韩信这两次做逃兵,钻胯、靠人养着还看不起人的鸟人的话呢?所以韩信之所以有机会施展才能,他只不过是在挥霍刘邦的威望和格局。” “没有汉王的平台、以及汉王那草根之身、一怒提三尺剑荡平天下的理想和气魄为基础,他韩信有什么机会去发挥才能?没有‘汉’这个大平台,没有刘邦这面旗帜下的惊人凝聚力和容错率,萧何那鬼神一般的后勤能力是怎么组织起来的?又怎么源源不断为韩信和其余将军们提供强大的后勤支持?” “所以明府若只信司马圣人怀着对刘氏下意识憎恨的春秋笔法,是无法客观看待刘邦和韩信间所谓鸟尽弓藏的历史不义事件。” 听到这里,张叔夜再被气得笑起来道:“想不到啊,你这么厚颜无耻、从不吝啬夸奖自己的昏官、此番居然学会以春秋笔法,变着法的在这里自比汉王、贬低太史公、贬低韩信了?难不成你先以司马光司马迁这‘两司马’不是好人为列,然后一再贬韩信,欲以春秋笔法在老夫思维中植入‘姓韩的没好人’?” “……” 这便轮到高明有些尴尬了,强撑着干笑了两声。是倒是的,高明就这目的。 第340章 历史的必然 高明刚刚放地图武器说“司马”,是铺垫。打算逐步像邪教洗脑似的,逐步在老张思维里建立姓韩的多半也有问题的下意识。 这就方便在接下来的立案审查时候的许多工作了,因为即使审查了那些人,最后还是要老张来审查卷宗。 想不到啊,卧槽老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 难道是他那颜值和智力都非常爆表的女儿张小娘子回来了,现就躲在幕后? 这么想着,高明总神色古怪的朝着老张身后遮掩着的帘子瞧来瞧去。 随后又想这里是老梁家,即使老张幕后有高人,也不应该在这里才是? 张叔夜道:“你摇头晃脑个什么,看在你说的有趣份上接着说……难怪了,老夫有时候也觉得,看姓司马的人写的历史,总觉得有什不对劲的地方。当然了,老夫对太史公是充满敬意的,但对和他一个姓、会砸缸的那个,算了不说了。现经你这小昏官一说,老夫对历史的理解就通透了许多。” 高明接着下料:“这回咱么又说,刘邦数次进帅帐夺‘大将军印’这事,这说起来又像是司马圣人在旁边看着记录下来的似的。且根据太史公厌恶刘氏这事,感觉渲染得非常负面,像是汉王容不得人、小家子气,甚至是小人心思。” “其实要学生看,夺印事件应该有,但那是汉王在故意用这事敲打韩信。就像我当时在燕青数次举报后,也警告了韩世忠一样。” “其实汉王何等人物,他真要小人,真要夺韩信兵权用得着去拿走大将军印?” “韩信指挥的队伍是谁的旗帜下拉扯起来的?大军的后勤是谁供给的?又只说汉王平台上一众功臣猛将、周勃陈平萧何曹参冠英樊哙、这些个芒砀山一路跟着走出来的子弟兵子弟将军、哪个他不是狠人、哪个他是没有领袖点头就服韩信这二进宫逃兵的?” “话说当时的文帝连太尉周亚夫军营都进不去。但大将军韩信能在睡觉时被人进帐拿走大将军印,这只说明:实际上汉王要兵权的话不用那么麻烦,传个话,就能有从上到下的人把韩信的大将军服剥下来。” “当时刘邦如此做只有一个原因:不想当面打脸,进而警告姓韩的你悠着点,你不是兵仙也不是军神,你的一切是我给你的,是平台给你的。不转变某些思路的话别说兵权,睡梦中取走性命也并不难。” 最后高明道:“只不过这么一个顺其自然的‘处分’,被以春秋笔法渲染得韩信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兵仙,而流氓出身的汉王则是小人那种嫉贤妒能的心思,夺个兵权都要悄悄摸摸偷鸡摸狗的进门?哈,我特么真是笑死了,从芒砀山斩白蛇领着子弟兵走出来、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的刘邦刘大将军,那个时候他要韩信的兵权需要悄悄的去偷印?” 张叔夜皱眉道:“行了行了,你个厚颜无耻的昏官,说历史你就好好说历史,你不要中司马的毒,总用春秋笔法变着法说明:打赢京师之战的团队、是你一手拉扯起来的子弟兵,韩世忠破京师之战的一切资源,是你顶住了各方面压力和非议给他的。你不就想借刘邦的那什么……平台,说明你也是个啥平台,没你的时候韩世忠是个丘八,而你已经是麾下猛将如云的大平台,对吧?” 高明老脸微红。 是倒是说这些就主要就这目的,但老张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这么当面打脸真的好吗?少爷好歹也是默默无闻的、京师之战的幕后中流砥柱,真的和当时的刘邦和韩信间的关系差不多了。 只不过当心被那些掌握了司马氏笔法的读书人、将来也把这段历史写成了演义。 所以还不许少爷我先说说,先在枢密院的上层层面上、在舆论上打个预防针啊? 事实上见张叔夜之前,高明就已经决定了具体的“倒韩路线”。 没什么秘诀,为了在接下来某个时候全面否定京师之战的功臣韩世忠董平这些人,现在开始就必须铺垫,在舆论上,在一切读书人的论坛和书院里,尤其国子监,必须把被司马圣人们黑了千年的刘邦彻底洗白,又把在这时代里有兵仙军神之称的韩信抹黑至茅厕里。 谁让他姓韩的? 太阳底下从来没什么新鲜事,政治自来就是这样。没有对与错只有只有强与弱。要动这个敏感的大手术,就必须先这样宣传和铺垫。 古今中外都如此,但凡在官场忽然开始否定往前的某些大佬时候,就一定意味着会在将来某个时候,清洗掉一批和那位躺枪大佬属性相近的人。真的从无例外,只是历史的必然。 又说起水门附近冤死的魂、没人为他们喊冤,为什么? 只因为他们弱而董平韩世忠强,如此而已。 待先洗白流氓出身的刘邦,把韩信恶意黑化,逐步统一了前三排的思维战线后,就可以把他们这些草菅人命的将军、毫无阻力的整到跪地求饶了! 并且、还顺手把那些负责宣传的杆子嘴巴打歪。 接下来风向一变,国子监那些沙雕但热血的年轻书生们,照样会恬不知耻或不明觉厉的跟着宣传“兔死狗烹乃侠之大者,而非不讲义气”。 迟早有天,天下百姓都会知道:国朝之官员,若他对个人讲义气即是对国朝的严重犯罪。 总之是非公道只在人心就好,至于史书,将来让他们怎么写,他们最好就给少爷乖乖的怎么写…… “哎呦我去。” 正想入非非,结果被听得猴急的老张一脚踹屁股上。 张叔夜是真听出了兴趣,就想听小高先尽情的批姓司马的圣人们,催促道:“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难不成老夫是瓦舍里的看客,听你说个书,还要被你吊胃口。快接着讲啊,老夫都等不及了,你这番论调,估摸着最爱的人会是纪然。” 高明便接着嘿嘿笑道:“上回咱们讲到……额不是,明府恕罪,剧本拿错啦。” 又干笑两声蒙混过去,高明接着道:“接下来,为了方便明府不被司马圣人的玄幻小说忽悠,咱们开始摆开事实讲数据。” 第341章 所以李自成是谁 接着说道:“人史书说了,韩信能带百万兵,而汉王只能带十万。目测这又是个完全没打过仗、没见过冲锋的笔杆子的意淫。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刘邦的大度和格局,学生以为,汉王自己这么说,不是他真的只能带十万兵,而是谦虚,谦虚是一种美德,是格局。没韩信也行的情况下,刘邦却礼贤下士,一直让着韩信,哄着韩信,这种心胸格局,简直媲美我当时容忍着韩世忠、赵鼎弹劾他、抓他、我却都想尽办法从明府这把他捞出去,即使被心黑手狠的您敲诈勒索也不……” 眼见老张把眼瞪得老圆,又赶紧收敛些。 接着,小高书归正题:“说起来刘邦40岁前根本没带过兵,更不知道打仗流血是什么。可不像韩信这样的‘职业经理人’是熟读了兵书的。” “所谓在天赋面前,努力何其渺小。汉王从沛县起兵时领着不多的些泥腿子,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何等之气魄?一般人或者说一般地痞流氓,让他对着几十人演讲怕都是难题。” “不过初出茅庐就领着几千乌合之众,没经过适应没经过培训,也没文凭资格证啥的,打胡陵打方与打泗川,它哪战不出彩,所以这不是天赋是什么?” “让雍齿守家结果家丢了,的确是一种战术失误,但也正巧说明了汉王为人坦荡,信任老家的人。因为只有坦荡之人容易信任别人,这就是他后来信任并重用韩信的心态,结果呢,人家背叛了刘邦,导致老家丢了。司马圣人说刘邦对这事记了一辈子,其实胡说八道,要我看刘邦并未对这事过于上心。” “否则一次被蛇咬十年都怕绳,刘邦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不再上当一次后避免这样的事,进而又信任韩信,信任他麾下的几乎所有人?正因为这大大咧咧的格局,他这才又经历了晚年仍在马不停蹄、披星戴月、亲自上阵平乱的路上。” “这一定程度上是刘邦的性格缺点,但正好说明了他的大气。开国帝王不清洗功臣者、其实明府您理解错了,人老刘和咱们太祖皇帝做的几乎一样好。” “又说老家的背叛事件后,都四十老几的人了,但老刘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凝聚着属下,给他们心里按摩,宽慰大家,引导大家集思广益,总结经验。这不随后几个月打下邑,队伍继续壮大。” “随后就遇到张良,这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聪明人、他为什么愿意在那时期跟着这样的一个小阵营里的流氓呢?难道不是张良看到了汉王身上的人格魅力、绝世天赋,以及未来的潜力?” “接着老刘就转职做了传销、忽悠天赋拉满,从项梁处讲未来,讲理念,讲平台,骗来了一大笔军队。反身领着两万人打回了背叛他的老家去,这不我刘三回来了!还有谁不服!我曾经信过你们的,也爱过你们的,现在,背叛了又被我捶倒的父老乡亲,你们好!” 眉飞色舞的演说着,又见老张瞪眼,只得又收敛些。 高明接着道:“随后两年多时间里,打白马打遇东打颍川打南阳打宛西,破武关,势如破竹入咸阳。良心话啊,这些变数最大,最艰苦,最低贱,最危险的原始积累阶段,他传说中的兵仙韩信到底在哪?哦对了,他正在眼高手低,唉声叹气,在怀才不遇,情绪忽高忽低,在靠人养着,还特么看不起养他的人,多完美的韩大将军啊对不对?” “再说进咸阳,瞧瞧汉王的格局和胸怀,他和历史里所有反对军进都城就烧杀抢掠不同,和沙雕李自成更不同……” 听到这,张叔夜已经听了许多听不懂的词语,这次再也忍不住打断道:“所以李自成是谁?” “……” 高明挠头少倾,开始胡说八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保证太史公都不知道这人,他乃项羽那支土匪军中的一个著名头目。” 张叔夜疑惑道:“既是霸王军中重要人物,为何不见列传?” 高明道:“这家伙……全是负面事件,他的后人和司马圣人关系也好,于是他的事就被春秋了,学生一再强调史书是人写的,不该知道的您就不知道,否则就属于知道的太多了。” “?” 张叔夜明知道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但架不住就爱听这样胡说八道,苦笑道:“你接着说,但还是尽量说点老夫知道的人和事。” 高明道:“上回说到,汉王进咸阳后下令整肃队伍,杀人者死,贱淫者阉割。伤人者罪,抢盗者罚!这样的整肃一开始,他没能在咸阳抢到东西根本不重要,重点是汉王这面旗帜,给当时的天下首都里的民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随后入咸阳者譬如煞笔项羽一开始烧杀抢掠,所谓没对比就没伤害,自那时起,在咸阳百姓心目中的天下之主、信仰的对象,其实就已经诞生了,所以仁者无敌,汉王的帝王之态始于咸阳,而早年的秦统一六国,也始于咸阳。咸阳之役是为气运上的闭环,故此,历史巨轮开始滚滚向前这事我还以为明府知道呢。” 眼见老张喜欢听这样的宏大叙事风格,高明接着道:“随后这位靠着天赋,没经过正规培训,一路打进咸阳且赢得民心的汉王,凭无智慧和胆识又公关了鸿门宴危机,自此有了封地,有了千锤百炼一路赢一路爽的子弟兵和身经百战的将军们。” “所以这个时候的韩信,只是刚登场而已。要学生看他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汉王平台、汉王旗帜的建立,理念纲领的制定、实践、牺牲,一路化险为夷,近乎完美的完成了原始积累,手里握有几乎天下第二的百战精锐。所以这时候的汉王没有韩信不行吗?这事是太史公告诉您?还是您自己觉得的,亦或是刘邦自己谦虚的?” “反正这我不信,我觉着有韩信快些,因为打特殊战役时候他的确有些才能,但没有韩信其实也一样,整个秦末汉初的所有战争,老刘几乎打满全场少有败绩,几十岁的人照样豪气不减,多次受伤遇险仍旧不怕、全是披甲亲自上阵,这样的天赋这样的态度、这样的激情、这样的豪气,司马圣人说他是流氓、没韩信不行。这么说的司马圣人打过哪怕一战吗?他真的懂什么是打仗,他真的不懂历史,没人比我更懂历史。” 听到这,张叔夜内心里是非常激动的,下意识恨死姓司马的人了。 第342章 政治的无奈、鸟尽了只能弓藏 表面,张叔夜只不置可否的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大宋京师之战的难点在于你前期的运筹帷幄、在于你顶住了全部的政治压力,在于你这个平台、在于你这面旗帜的凝聚力,你觉着:有韩世忠没韩世忠结果都一样,你自己上阵统筹也能赢?” 高明老脸微红道:“我真能赢的,我只是……有点懒,也太过信任韩世忠,太过欣赏韩世忠的才华,于是给他一个突出自己、发挥优势的机会。这真的和刘邦当时对韩信的心思相近,我还以为明府知道这事的?” 张叔夜神色古怪的道:“接着说,今日时间多,权且听你说点不一样的历史,即使老夫不喜欢,小女定然喜欢。” 高明道:“至于极为重要的而所谓还定三秦,我承认的确是韩信谋略。但仔细值得推敲,我认为这只是他和汉王不谋而合,其实刘邦都已经筹备实施这个战略了,但韩信还处于做逃兵被抓的尴尬境地,然后面见大老板,被问及‘汝为何做逃兵’。韩信这厮便比我还不要脸的巧舌如簧,正巧说在了大老板的心坎上,就像当时我问韩世忠‘你要怎么打’,韩世忠用精细的微操项目书,说服了我一样。这其实就是平台的威力,集体的智慧。” “至于身份,当时的韩信最多是个谋士,汉王麾下真正掌握实权的各部将军、如曹参樊哙周勃冠英者,谁是这拿着文凭不懂实战、还做了两次逃兵的怂蛋韩信指挥得动的?您带过兵您清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逃兵在当时进入队伍,如果没有汉王的无上威望支持,是您带着兵,您会听这个眼高手低的逃兵指挥吗?但凡汉王的威望和凝聚力稍微弱一点,仅仅当时重用韩信这个逃兵的政治事件,就要导致队伍的人心散掉,这个不假吧,有点官场常识的人都会理解的,只有太史公他老人家做了一辈子官还是不懂,或者是故意不懂。” “所以说,还定三秦是者是集体的决定,是平台的综合实力,而刘邦就是平台的缔造者和旗帜,这毋庸置疑!” 听到这张叔夜不禁苦笑,架不住他说的有理,让人爱听。 高明接着道:“咱们再说最为著名的所谓十面埋伏、韩大将军的垓下之战。这分明是数个军团参与的战略性大会战,刘邦占据一路大军,且是为总指挥。韩信只是其中一路而已,且还左右摇摆,是看到前面刘邦喝高了单挑霸王虽败、但气运未衰,不伤筋骨,于是这才和彭越赶来参战,总体上不能说他们没用,但表态凑份子的比重很大。” “即使不说团队的原始积累,就只说复杂的楚汉战争,韩信也就在刘邦威望下,借助平台的综合实力、以出色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打了几场而已。但平台创始人老刘,可是亲自上阵打满全场。” “即使帝国建立后,所谓的兵神韩信都凉凉闲置了,老刘仍旧挂帅出阵满世界平乱。刘邦当然有他的不足和弱点,但是论打仗,论军神二字,除开太史公以春秋笔法赋予的美颜,我觉着韩信这眼高手低的反复小人给老刘提鞋都不配,真的不配。” “韩信这背着一把大剑装逼,被人欺负而钻跨、几次做了逃兵的怂蛋,一言不合就闹情绪,闹性子立场摇摆,和四十岁后提三尺剑简单粗暴立志荡平天下、每站必出阵、败也乐观、心怀坦荡的刘邦相比,他有什么脸做立汉大将军?” 最后,高明抱拳进谗言:“明府明鉴,姓韩的且带兵的,真的没有好人,切莫被信司马的写历史的那些、以春秋笔法写的玄幻小说误导了您哦。” “……” 张叔夜对这动不动就扔帽子小昏官真的也是不抱指望了。 这些话,还真只有这家伙能毫不脸红的、以嬉笑怒骂姿态说将出来,偏偏听着有些道理。 所谓的危言耸听,在其位谋其政,在职枢密院的张叔夜还真对带兵将领的属性安全与否、负有审查之职责。 想了想这昏官此番捕风捉影的说法,韩世忠和韩信都姓韩……又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也都各自有着性格上的真实缺陷。 此点除了这小昏官说之外,另一个以正直和才华著称的门生赵鼎,也是指出过的。 又想到历史上的韩信事件…… 张叔夜隐约觉着,这小昏官说辞即使有谗言成分,但谋反事件在前,当下名声太大、崛起太快、少年得志、又性格缺陷还手握重兵,这不禁让老张对韩世忠担心了起来? 万一…… 以韩世忠的军事布局能力,统帅能力,在距离京城只百里的陈留,握有两万五千装备精良的重兵?且凭着皇帝和公相的宠信,现在基本谁都不防备他。 而根据枢密院京畿局的防务调配,又根据高俅殿前司多半是些乌合之众。 加之这个小昏官现在摆明了要铁心对付韩世忠系。 站在枢密院张太尉的立场上去考虑:也不得不当心,恃才傲物的韩世忠被逼到一定程度上、会带来哪些风险? 站在政治安全层面上,从中书官员的安全思维考虑,即使这小子说的是谗言也真不重要。 这种事上不存在对错,要做到京畿安全只有两个办法,阻止高明这小子去和韩世忠斗,或者以政治办法砍掉韩世忠的“左右手”,削弱其军中影响力和兵权。 但阻止小高张叔夜自问做不到,而且他说服力太强大了。 于是只有从政治层面动韩世忠了,真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古以来,管军的太尉相爷们的作用就是这。 这也总被人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但只有真实在枢密院工作时候才理解,若是不想尸位素餐愧对皇帝,这谋反事件才刚刚平息不久,职责所在,不想多了行吗,不鸟尽弓藏行吗? 也只有这嬉笑怒骂的小高衙内,能把这些东剥开、公然正名了。 寻思良久,张叔夜语气明显松动了道:“原则上,你话虽粗糙,也明显像个昏官,但其中亦蕴含有些天地之理,难怪小女张纪然当时会这么看重你……” 说到女儿张纪然,老张难免一阵神伤,迟疑少倾又才道:“好了,调查水门事件这事,说实话老夫有心而无力,我即使下令也不会有人听我的,不会有人响应。但你不同,你真的不同,诚如你所言,你是一面旗帜了。如果你想做个不要名声的疯狗去咬,倒真可以。原则上老夫和梁相,会于中枢层面支持你的作为,但如果闯祸,在腐败横行的禁军内部闹出篓子的话,你自己扛,和老夫无关。” 高明这才眉开眼笑,从地上拾起帽子拍去灰尘戴上道:“买定离手。坏人我来做,不讲义气、过河撤桥,鸟尽弓藏的骂名我全部背了,不敢劳烦明府,待我去咬死这些人渣,以还冤死百姓青天白日。” …… 第343章 河北道上一强盗 离开梁府。 又有属下来报说,韩世忠叶梦得等人的酒局持续扩大,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政务口以及马军司的人。 属下用词“看着声势浩大”。 高明也只是笑笑,不多说,就等着看各方表演好了。 能做事的人需要胆识和谋略,而不是声势浩大。 说声势的话,当时的张怀素可比他们嚣张多了。 结果呢? 他们整一系人,都栽在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韩世忠手里。 屠龙少年一但思想觉悟不够,终将变成恶龙。这不仅仅是个说法,韩世忠是最好的例子,只是年少得志春风得意的他、暂时还没意识到这点而已。 一但越卷入越深,什么时候即使意识到了也无法纠错。即使他想纠错,他的属下、那群既得利益者也不答应。 所以基本上的改革从来只是说说而已,给老百姓听听笑笑就好。改革是拿刀砍自己,又不砍死,讲道理的话,两眼一闭自杀还真有少数人能做到,但自残而不死,需要更大的魄力和勇气?有几人能这样? 燕小乙弹劾之后,小高衙内让韩世忠改,他改了吗? 这就是整个五千年历史里改革的释义。 革命就容易太多了,因为是拿刀去砍对面。砍死他们,他们所占据的资源就是自己的。 这当然就特别特别的容易,所以历史里的改革几乎从未成功,但改朝换代始终在持续。 现在,小高承认针对内部的改革失败了。 那就去砍死对面算这样简单点。也就和韩世忠董平当时觉得针对水门片区、不分敌我的坚壁清野方便点一样的思路……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高府大院子里显得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正有一九尺身材,面方肩阔,两条臂膊像水牛般粗壮的大汉在给众人表演武艺,把一柄开山大斧使得眼花缭乱。 这人用斧这种笨重兵器,却身形如此灵巧快速,倒也引起了高明的好奇,停下观赏。 随行的燕青和武松两人却皱起了眉头,但见衙内爱瞧,也不方便多说。 观察了好久,叫好围观的高府人士越来越多,高明这才低声道:“小乙哥你明显瞧不上这人,话说你打得过他吗?” “额这……” 燕小乙有些尴尬,摇头低声道:“打不过。” 又侧头看着武松,意思是这位暴力的武兄才有戏。 武松顿时跃跃欲试的握紧拳头,等着衙内的许可便要出手。 看得出来武松和这人早就不和睦,早想动手了,只是没有动手的条件。 高明问道:“他是谁?” “卞祥!” 燕小乙充满鄙夷的神态道:“河北道上一强盗而已,在北方绿林道名声很大,我跟着卢俊义的时期,帮忙走货,还被这厮收过买路财。” 高明神色古怪了起来,这应该是四大寇中河北田虎麾下重将,约等于梁山这边五虎将级别。只是说这时期还没乱到田虎起事的时候。 但整个河北道上的这些猛人土匪们,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和当时的二龙山一样比较松散。暂时没到会搞组织的田虎扯大旗画大饼说理念、没把他们集中起来而已。 而这一时期整个吏治基本已经崩坏,兵将怕死,文官爱财,朝廷方面也没什么明确执政主线。于是地方上匪患重生却没人当回事,没人会去吃力不讨好的剿匪。 又根据古往今来的官场逻辑,既然大家心照不宣觉得没有剿匪大环境,那就连报都不能上报。 就此欺上瞒下成为流行,总体上都在说形势一派大好。 至于这个将后来田虎麾下五虎将级别的高手,这时期在高家做事倒也一点不意外。 韩世忠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跟了小高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班底里高手越多越好。 高明消失的这段真空期,韩世忠这么钻营的人,当然会利用高家声威,满天下笼络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而又说起来,高家真的有这个条件。 富安阿贵调教出来的流氓们其他本事没有,问他们天下哪里有人才,他们不知道。但问他们哪里有狠人高手、哪里有土匪流氓,他们可是门清呢。 于是“新衙内”需要,那些帮闲自会给韩世忠提供消息。 而高俅是大奸臣,钱多势力大,家里几乎能无限藏污纳垢、这几乎是天下皆知。 于是只要愿意吸纳,高家对正直人士真没什么吸引力,但对这些土匪狠人是有吸引力的,基本只要勾勾指头,就能让这些坏蛋放弃山贼那很有前途的职业,前来投效。 前后想明白,高明倒也无什么不可。 反正暂时来说,高家还是不在乎名声,这样的藏污纳垢短时间内倒也影响不大。 能用钱暂时把这些有土匪基因的狠人、收拢在高家这个蓄水池,加以一定管束,其实对减轻地方匪患压力,下一步全面剿匪攻势的展开,是有帮助的。 那么集中在身边后先利用他们做点事,譬如和高手如云,悍不畏死、教众众多的摩尼教交手时候真需要这些助拳。 至于将来仗打完了,不需要了,老规矩来个兔死狗烹。这真和义气不义气真什么没关系,几乎是历史里必然会发生的,哪朝哪代都如此。 “……” 眼见大魔王一副不说话、但即将算计人的奸商表情,燕青很无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讲义气还腹黑的二世祖、偏偏和他相处这么久,恨不起他来? 燕青真的太了解大魔王尿性了,也为眼前这位武艺高强的壮士有点伤感。 因为燕青知道就凭猥琐成性的大魔王现在的这副表情,将来这个卞祥的结局,一定不会好。 但考虑到卞祥也不是什么好人,加之跟着韩世忠后各种嚣张跋扈、在东京街市上各种乱来而不付代价,小乙哥又恨得牙痒。 “有你真好,你真的是这些牛鬼蛇神的克星!” 燕小乙嘀咕了这么一句,又神色极为复杂的看了高明一眼。 “……” 高明甩甩头,急忙隐藏好一切猥琐表情。 表现得礼贤下士的美少年姿态,在卞祥结束表演后开始鼓掌。 第344章 二虎之争 大家眼见高明都鼓掌了,自然就非常热烈,到处叫好。 像牛一般结实的卞祥放下大斧后,颇为得意的环视一圈。看到燕青和武松后大皱眉头。 又见高明虽气质高贵样貌堂堂,但和燕青和武松一起,料想顶多也就是那大难不死归来的二公子。 就此卞祥也不在意,随意朝高明一拱手,喊了声二公子。 不等高明表态,卞祥又大大咧咧转身擦把汗,抬着帮闲递来的大碗茶喝一口,润了下嗓,才徐徐对帮闲道:“看到了没,这才叫执兵器,你们那三脚猫把式,基本功都没打好,如何能用得了兵器,一但用不好,相反是副作用。还不如拳脚。” 帮闲们惊为天人,齐齐抱拳道:“谢卞教师指点,我等一定苦练基本功。” 高明好奇的问道:“小乙哥,你认为卞教师的教导有没有用?” 燕青和武松同声道:“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关键是富安这些前手下,基本是些烂番薯臭鸟蛋,再好的路子也练不出来。” 帮闲们害怕燕青武松,即使不高兴也不敢说话。 卞祥不禁大怒,虎躯一震,双眼要喷火的模样和武松对视着。 在卞祥眼里,臭名满天下的高衙内只是个有点运气、依靠家势的无脑二世祖。 而身为太尉义子,公相跟前新晋红人、有勇有谋又执掌了兵权的韩世忠将军才是未来。 基于这些认知,卞祥天然见不惯燕青武松这类跟着高明的“元老派”。 但即使这样想,小高毕竟是二公子,在这府里还是不能放肆。 于是卞祥压住了被言语挑衅的怒火,不看武松燕青,只对高明抱拳淡淡的道:“还请二公子管好属下,模切自大无知。卞某即使本领不如孙安大哥,但教授这些帮闲还是绰绰有余,且是在太尉相公的吩咐下,为高家培训可用之家丁。” 高明好奇的神态走近了一步,笑着问:“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和我说话?” 卞祥有点惊讶,那恶名满天下,传说中猥琐胆小不学无术,手无缚鸡之力的高衙内居然有这样的压迫感,这样的气质和神态。 难怪公孙道长离开前,私下指点说“对韩世忠言语切莫当真、切莫上头,皆因为为了摆脱大魔王的影响力,韩世忠的一切说辞和评价会失真,你如果当真,他日一但大魔王回归你会出事”。 总之,入云龙公孙胜虽在卞祥眼里一副世外高人风范…… 但不论如何,和韩世忠相处中,能察觉到韩世忠对这二世祖的贬低和不以为然。 于是卞祥接受不了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对这手无缚鸡之力还好色猥琐的高衙内示弱。 只正色拱手道:“请二公子见谅,在下是韩大将军亲自下帖请来的,在高家所做之事,亦有太尉大人认可。” 高明淡淡的道:“我是问你和我这般说话的底气来自何处,没问你在高家做事合不合理。” 卞祥甩手道:“即使大公子、亦不会这么般和在下说话,卞某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做狗的。若二公子见不惯,自可禀明太尉大人后离开高府。” 高明笑了笑道:“高俅老爹不会给你这般和我说话的底气,那看来是大公子了?” 卞祥有恃无恐的样子道:“大公子礼贤下士,有勇有谋,平素相处中,极为尊重卞某人,可不像二公子这般。” 此时整个大院内,静得落针可闻,谁都不敢说话了,都低着头。就只剩卞祥鹤立鸡群的傲然仰头。 武松和燕青担心万一这土匪出身的卞祥一冲动,借助这样的近距离在小高衙内身上弄个血窟窿,故此也如临大敌的走前一步警戒着。 就此,高手间的契机相互牵引着,像是大战一触即发! 说心里话,高明是有脾气的,当场就想发作拿下这孙子。 但有几点顾虑,一是虽知卞祥是山贼出身,不过尚未有他所犯罪行的确实凭据,随意打压的话,不能服众。在本就人心背离的现在是副作用,恰好会把更多的人推向韩世忠一方。 甚至高明有感觉,这场面始终就是想摆脱魔王影响力的韩世忠故意营造的。 该是足智多谋的韩世忠把这廉价招来、性格冲动又身负死罪的卞祥当枪使了。 第二点顾虑,这种狠人容易一言不合就做极端事,现在距离太近,不安全。 三一个,现在身边只有燕青和武松,虽打得过卞祥但未必能快速拿下。 对待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刀的狠人如果得罪了又不能一次整死,还不如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经历过药罐子叔叔时期后的高明,真的不是从前了。 综合权衡后,高明把情绪压下来,只冷冷道:“卞教师说的是,原则上你没错,是我和燕小乙还有武松言语挑衅,不合时宜了。总之你为高家尽心尽力调教家丁,辛苦了。” 卞祥这才勉强拱手道:“不敢。” 正在这时,一直在远处暗暗冷眼旁观的韩世忠和孙安快步走进这个院子。 孙安挺兄弟卞祥的姿态,对高明随意拱了下手。 韩世忠喝道:“卞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和衙内说话!” 卞祥急忙单腿跪地道:“大将军训斥的是。” 韩世忠起手给卞祥狠狠一耳光,冷冷道:“这便给衙内赔不是!” 卞祥不由露出为难之色,看向了孙安。 孙安虽皱着眉头,但考虑到既然是将军之吩咐,也只得微微点头。 卞祥只得改而给高明磕头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衙内,还请责罚。” 高明不悲不喜甚至没有表情的姿态道:“无需责罚,起来吧。” 卞祥这才不以为然的起身道:“谢衙内。” 高明看向韩世忠道:“请兄长来我书房,我有些事要询问。” 韩世忠却故意着难的神色道:“衙内召唤,本不该推脱,但无奈现在公相召见,欲咨询相关的禁军军制问题,末将不得不去。” 高明不得不佩服他的果断,不愧是韩世忠! 韩世忠不可能对当前一山不容二虎的形势没认知,于是现在他也不装和睦了,直接在恰当的场合、当众表明了当前有蔡京护着他。 第345章 虚与委蛇 “行,你随便!” 高明自然也懒得装了,转身进去时道:“还有就是,你毕竟不姓高,往后没有我批准,切记不可随意在殿帅府出入走动。” 韩世忠不禁大怒! 寻思这里是义父高俅做主,又不是你做主! 和你个狗头衙内不同,你是命好,我韩世忠今时今日的一切,是靠自己冲锋陷阵挣来的。你倒是好,全权委任老子帮你打赢京师之战,连个好言慰问都没有,回来第一天就过河撤桥,连“回家”都不让回? 但是一想! 自己确不姓高,关于能不能回家这事本来就是糊涂账,高俅又忙,即使这狗衙内不合理,也不可能拿着这理由去高俅面前告状。 最终,韩世忠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看着那养尊处优、极不讲义气、喜过河撤桥的狗衙内消失不见。 最终韩世忠松开拳头,对卞祥孙安沉声道:“我们走,这个高府以后不来了。” 卞祥抱拳道:“启禀大将军,这相反是好事,今时今日的您,有我等相助,真不用再仰人鼻息。” 韩世忠却皱眉道:“没你想的简单,这人非常聪明又非常阴险,这次公然决裂,往后咱们得步步为营,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 卞祥皱眉,寻思有必要这么怕他吗,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做一票大的,抢走高家的不义之财,上山扯大旗逍遥自在。 当然想这么想,也不方便直接说,只对韩世忠道:“论计谋、论排军布阵,属下不信当朝能有谁超越大将军您,其实不服就干,大将军没必要一味让着他们。” 韩世忠眯起眼睛,此番毕竟所面对的,毕竟是一直以来唯一的心魔。是韩世忠唯一惧怕的大魔王。 不论如何,此番大魔王回归之后,高俅就不是自己的保护神了。 作为和大魔王对抗、排兵布阵的一环,最关键的人是蔡相爷。 好在韩世忠自诩熟读兵书,了解各种虚与委蛇,更喜欢兵仙韩信的各种军力制衡论。 于是当时拜高俅为义父后,公然要求以义子身份、去蔡京处帮高俅谈利益。 凭借高太尉义子身份,成功见到公相后,韩世忠也抓住了机会,凭着才华以及对军制的心得、对西军两个大军团的独到心得,赢得了蔡京的关注。并暗示了良禽择木而栖,愿为公相之历史大业效劳。 如此,才能在立功之后快速升至神卫军都统制。 只依靠高俅的话,还真没有那么快。 现在啊,韩世忠松了一口气。 终于知道韩信为什么是兵仙了,要不是秉承他的至高兵法思路,留了一手,抓住机会踩住了公相的船。 那么此番高衙内意外回归,就真的哭瞎了。全然没有了依靠。 离开高府后。 眼见大将军始终心神不宁的想着什么,像是害怕极了的姿态。 自来冲动的卞祥看不下去了,见左右无人,抱拳道:“大将军勿忧,若是真的害怕他高衙内,不若卑职找机会去把他……以叫大将军心安?” 孙安不禁有点皱眉头,但考虑到花花太岁的名声,倒也觉得无可无不可。 韩世忠也心里微微一动,但表情直接给卞祥一耳光道:“混账!他是我义弟,是我义父之子。不论他在坏再不讲道义,但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他可以不义,但我不能不仁!” 卞祥和孙安不禁惊为天人,对大将军的为人品质折服。 韩世忠又故意道:“此事决计不可再提。还有就是,卞祥你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 卞祥愕然道:“为啥?在下烂命一条,一身武艺,有啥好怕的?” 韩世忠故意露出恐惧之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高衙内以阴险小人毒辣不讲义气著称,且心胸特别狭窄,刚刚你那般当众顶撞他,一定会有后招。” 卞祥抱拳道:“请大将军指点,那便该如何是好?” 韩世忠眼睛转了转,叹息道:“若他真的报复,你不是吃官司那么简单,你会死的。而我是他兄长,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对付高家,不能阻织高家要做的。所以若形势不对,卞祥兄弟你莫要迟疑,自可杀出一条血路离开京城,离开官场这种是非之地,天下之大,你一身武艺,自有立足之地。” 卞祥听得感激涕零,表面什么也没说,但暗地里决定:大将军待我如此恩重如山,若有不对,便帮他做了高衙内此等他不方便做的事,便又如何。 始终不说话的孙安,看韩世忠一眼,又看了卞祥的冲动模样一眼,叹息了一声,只仰头看着夜空的繁星…… 次天一早正和嫣红姑娘复习一下高难度动作,中途却有宫使送来消息:皇帝召见! 原想着和高俅老爹一起进宫也好有个照应,但是一问,太尉大人外出视察捧日军驻京畿的多个防区去了。 “咦……” 按道理讲,高俅是个大昏官,该是没那么勤于军务才是。 通常来说,老爹他宁愿把时间花在帮皇帝训练球队上,也不可能没事视察什么军务,训练什么军队就是了。 但凡有军官给老爹送钱,并说军中形势一派大好,高俅就会复制粘贴的往上报。 因为高俅心里和明镜似得、知道军中烂到根了,去了也管不好,那干脆省点心,别去刺破毒瘤。 所以现在在枢密院的纸面上、皇帝了解到的那支大宋禁军是兵强马壮、形势一派大好的。 这样的形势下此番他外出视察军务,肯定有缘故的。 思索间,又听那皇城使道:“小高衙内勿忧,太尉爷已打点了一切,此番小的受梁副总管之嘱,护送衙内进宫。” 既是老奸巨猾的高俅安排,就放心了。 随后这位大内高手时而怀着崇拜的眼神看着高明,问了一下,原来他叫周杰,当时就在城楼上,目睹了小高衙内的神操作。 要说感激,全体大内高手对高衙内是真感激,要不是他“以身当箭”的话,那几乎来说那日当值的所有皇城司都逃不了干系,都是重罪…… 第346章 不如惜字如金 到皇城燕青武松不能进,只能留在城门口等。 随着周杰进去后一路观光,宋朝皇城相比其他朝代并不威武,甚至是简陋。 皆因往前多任皇帝无一例外保持着勤俭节约、励精图治、让利于民的执政思路,所以关于宫殿这类,始终没扩建过。 今上赵佶倒是很喜欢折腾建筑,有过无数次的皇城装修计划,当然大多时候都被一群老夫子死谏不能修,唯独高俅蔡京朱勔梁师成之流得奸贼、相当支持皇帝的装修计划。 所以,皇帝觉得这几个才是贴心之臣。 当年读史到此其实也有过疑惑,赵佶真的昏吗,真的不知这几人奸吗? 不像,真的不像。 赵佶性格平和修养好、比较文艺青年这不假,但不是傻子。 只能说皇帝非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且愿意带着国家和子民一起、为了他自己的舒爽,去支付使用佞臣的代价。 毕竟精明至乾隆者,他也容忍了和珅,完全是一种对嗜好品的刚需表现。 人类身上的这类行为,实际上和吸食独品的那些是一样的。 乾隆比赵佶好的地方只在于:这位大帝毫无人性,管他是谁、管他涉及什么群体,一言不合他就群体性灭杀,于是他对天下官僚的控制力无任何帝王能出其右。 至于赵佶是个好人,修养高,文艺气息爆表,情感用事。 但这就涉及了小高衙内的理论:到了一定层次者,对个人感情讲义气即是对亿万民众、对国家民族的毁灭性犯罪。 而赵宋王朝的皇帝们,多多少少受祖宗基因影响,多少带点好人调。 且重用读书人,注重文化文艺建设这方面做的无出其右。 于是哪怕军队在烂再弱,政策再弱,丢掉半壁江山苟延残喘的那阵子,仍旧没失去天下民众对赵家的支持。 历史里几乎所有王朝亡国时的景象之糜烂,腐败重生,民心全失,人吃人,百姓恨不得吃官的血肉,宁愿哭着跪着引反叛军入城。 事实上毫无人性的满清鞑子区区那点人能入主中原,真不是它有多厉害,论信仰论战力的话,巅峰明军可以把一百个女真灭族。 但它真就入主了中原,那只有一个解释:野猪皮再烂,老百姓也宁愿跪着请他们来“解放”,不会更坏了。 这些景象,和宋朝直至崖山战败亡国、还有十万军民跟着小皇帝跳海殉国、不与鞑子过活的景象相比,不是身在这里,就很难理解很难想象。 这也是赵宋政治文化的独特之处。 怀着复杂心思,如今更见成熟的高明跟随着义父梁师成进入殿堂后,端正的施礼道:“臣高明,见过官家。” 这也是宋朝特点,非正式场合不叫陛下,且文臣原则上不行跪拜之礼。 赵佶脾气好,修养高,审美也高,天生喜欢“好看”的东西。 现在见高俅家的小衙内生的白净俊俏,且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垂手站立时身子犹如笔杆,如此,赵佶天然就对这人喜爱。 想到就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于宣德楼上神勇救驾、更是高兴! 看了好久,都尼玛把小高弄得有鸡皮疙瘩了,赵佶才摆手笑道:“小高卿家免礼,看座。” 梁师成心叫乖乖! 皆因到这殿里来觐见的人,除蔡京以太师之尊会所谓的看座外,这个待遇张康国高俅等人都没有。 也就眼前这小高衙内了。 接下来,赵佶不提那日救驾之事,总感觉血腥又晦气,连想都不愿意去想当时的场面。 只是又温文尔雅的微笑着道:“高俅还真过谦了,小高卿家生的如此俊俏,又有文采,有勇有谋,出身忠良世家,乃当世后生第一。在朕看来,和那韩世忠比正是一时之亮瑜。” 高明拱手道:“陛下抬爱,让小臣不敢当。论及文采书画才艺者,微臣不信谁能出今上其右。论勇谋,韩世忠堪比古时兵仙韩信,小臣自愧不如。” 特别是以pro的语气,强调了“兵仙韩信”! 反正这种春秋笔法是司马圣人最先玩的,先让兴头上的皇帝认同两个姓韩的是兵仙。 然后,就等着国子监、乃至天下书院读书人们依照小高的春秋思路,逐步把韩信黑进历史垃圾堆,那时再看赵佶的微反应,基本就能知道,可不可以撸韩世忠了。 赵佶倒是很喜欢高明这种读书人的儒雅谦虚,捻着胡须笑道:“小高卿家过谦了,不少人告诉朕,你可也算少见的会带兵打仗的文人,二龙山等战打的可精彩了。” 高明道:“官家有所不知,二龙山臣只是和张叔夜相公居幕后,真正压阵指挥者,也是韩世忠。” 赵佶不禁哈哈大笑,把这生得好看的忠良世家的后生,喜欢了不能再喜欢。 实际上赵佶只是感激小高救驾,故意夸奖几句说些兵事,赵佶本身可不关注兵事,觉着刀光剑影的不吉利。 这便岔开道:“朕于深宫,听闻过不少小高卿家的才华之举,朕亦喜好此道,你可愿和朕一起研究诗词歌赋?” “……” 高明寻思我一身的才华本领,吟得一手好湿方面,显然是我最不显眼的才华了,有必要拿出来显摆? 且赵佶是和李清照一级别的大词人,真不适合在这样的人面前班门弄斧。 高明赶紧道:“微臣才学浅陋,怎敢在管家跟前卖弄。” 赵佶笑道:“无妨,虽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日你来见驾,即便不妙手,也属寻常之才,更显真实。便让朕看看、连易安居士都喜欢的小高衙内之文采。” 李清照那个渣女么,明显最喜欢的是当时高明的“两个女人四只奶”这么富有激情的金句。 只不过…… 这句不能随便对大老板使用便是了。 那么文人相轻,在这种级别的大词人面前如果不方便用此等雄句获得反差的话,那就不如藏拙。 真是来首水平比他高的,老赵尴尬了算谁的? 要是水平接近他的,铁定被挑错误挨批。 要是水平蹩脚的,皇帝会觉得这人言过其实有点智障,虽表面会尬夸几句。但总归落了下乘,真不如惜字如金。 第347章 着枢密院择机录用流内 接下来,不论老赵如何诱骗,小高都摇头说才学有限不敢班门弄斧。 事实上赵佶何等人物,自也不需要整天听别人的诗词,这便,更对小高衙内的性格喜欢得不行。 自此后闲聊起天南地北,发现这位小高卿家除了是忠良世家之外,虽年纪轻轻,竟言语风趣,懂得太多天南地北之事。 甚至就连孩童心思、教导孩童开窍方面,也有些说得通的心得。 如今赵佶感觉天下生平,站在巅峰,唯独就是听那黄脸婆整日担忧长子的教育,总觉得长子赵恒有些弱智,没办法,又不敢去面对。 就此不禁想起了当时黄脸婆曾提过:将来要拜这小高卿家为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何等地位,位列当朝一品,而当时没见过小高,觉得儿戏,所以赵佶没放心上。 现在赵佶内心里是满意了,在心了,但觉小高年纪太小,资历太浅,且往前较为纨绔,经常闹了些强抢民女的不良笑话。 于是虽有此心,却担心不能服众,时机不成熟。 赵佶便只是道:“小高卿家言谈风趣,知识渊博,朕甚是喜欢。往后可愿在我皇家做侍读教授,给京兆郡王讲课?” 高明道:“臣性子野习惯了,不喜这类事务。但若官家需要,我高家自要效劳,可不能推脱,再难也上。” 赵佶大喜道:“便如此说定。都传小高卿家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尤其于兵事有心得,今立下大功,安平归来。朕就……封你枢密直学士,加侍京兆郡王教授衔,另,着枢密院择机录用流内。” 高明赶紧磕头谢恩。 瞧瞧人老梁,可真不是盖的,铺垫进谗言如此快,还真就不着痕迹的让皇帝封了枢密衔。且比预期更好,竟封了个四品学士。 说来大宋的学士除了用来衡量品级,核定技术职称补贴外,其实也不全是名誉,更类似于后世一些某某委员会成员。 学士一般分几个等级,即大学生,学士,直学士。 用后世通俗点的说法讲,在大宋也可以类比:头、常委,委员。 而枢密就是“君委”,也就是说现在的小高衙内除了是太尉儿子外,也以文人姿态从战略层面、正式进入了大宋军事的核心决策层。 此外皇帝要求枢密院择机录用,也就是除了是枢密委员,还必须兼任枢密具体职务,以便帮皇帝管好皇家禁军。 下一步当然就好办了,用老梁的话说:不就你爹我一句话的事么。 而当前情况下,高明立下大功且大难不死归来,属圣眷正浓、给予补偿时特别容易矫枉过正。 所以即使老梁在人事任用上有偏颇嫌疑,但枢密院张康国多半不会否决。 否则,大宋宰相在人事任用上还真能抗旨的。蔡京干过,王安石干过,许多相公都这么干过。 接下来赵佶虽不乏,但因兴趣爱好广泛,到了他的其他节目时间,就此送客,摆架上清宫修真了。 “……” 高明看着皇帝那即将修真的姿态寻思:狗日的妖道张继先,你等着。 当时冰释前嫌临时合作,张天师也在京师战役中立功了,加之赵佶本就信道,所以现在皇宫内部宗教渲染成分浓厚,张天师的分量也更重了。 “等少爷我整肃了禁军之后,再腾出手收拾你们。” 朝着上清宫方向吐出一口谈后,小高扬长而去,此等行为看得侍卫们大跌眼镜,又暗暗称奇,只因大内高手们也不喜欢宫里整日作法、蛊惑人心的妖道。 只说如今的形势,宗教已然特别敏感,即使蔡京都不愿意轻易招惹,别人还能说什么…… 出皇城来,只见有一梁府的马车候着。 以为是老梁,小高跑过去上了车,准备开口要官时,却见马车内乃是一大肚子美人,是那尚未过门,半买半送的侠女梁春红。 刚想说有事,但不及下车,已被她护卫从外面锁上了车门。 车内。 梁春红故作大家闺秀的样子,怯生生的低头道:“郎君啊,今日见官家可有好生说话,可教官家见识了你的才华,你诗词那么优美,连李清照张纪然都能吸引,可与官家一比高低了?” 高明很烦的道:“哎呀,我哪有什么文采,你指的是两个女人四只乃那句吧?” 梁春红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顿时捂着大肚子笑翻靠在一边,咯咯笑道:“人家爱死你了,就喜欢你这神神叨叨没心没肺胡言乱语、又侠肝义胆的风范。” 小高歪戴着帽子道:“行行行,我约的炮我自会含泪打完,但现在有事好吧,放我出去。” “不放。” 这尚未过门的娇妻嫣然笑着,半边身子凑了过来。 “你肚子这么大了,不方便的吧。” “可以啦,我专门问过太医了,快来。” “来就来。” 随后就弄得马车在街道上晃过来摇过去的。 差不多时候,提着裤子露出头来说要回家了。 但来不及走,又被侠女拖进去说“今晚别回去,去我家”…… 次天一早,从侠女房间出来,遇到正巧要去上班的老梁。 老梁一脸无奈的表情嘀咕了一句“奸夫淫夫不知羞耻”,便甩袖而去。 “您等等,我蹭个车,一起去枢密院,正好有事说。” 高明说着就要过去跟着老丈人。 老梁却摇头:“是为了流内的事吧?这事啊,现在老夫说了也不算了,乃是张康国亲自审查你,才能给于委任。张康国今日在大相国寺祈福,你去见他吧。” 我呸! 当初不是说好“你爹我一句话的事么”。 就这? 话说老梁这个岳父好是好,但和高俅老爹相比,还是不够人性化,钱是高俅老爹多,护短是高俅老爹粗暴。 包括周旋这类事务,高俅老爹也不会退缩,会以近乎粗暴又奸佞的手段达成。 但这老岳父可就不会了,一但有尴尬有困难有阻力,他会像现在这样避嫌,只表个态度对大家说“高明是我婿”,至于该怎么办,你们看着办。 于是现在很显然,最终高明流内,还是张康国张相爷说了算。 现在,张相他老人家正在大相国寺祈福,这明显不是说公事的场合。 但以老奸巨猾的岳父大人让现在去见张相,就说明关于高明的流内事,不会公事公办,可以根据私人感情挪动? 嗯。 架不住智商太高,一点就透,当即就想明白老梁的用意和心思。 但是…… 想到当时因冲动,为了好友的……老公,小高和赵明诚群殴了张相爷的小儿子张云熙。 这就尴尬了…… 第348章 元芳你怎么看 但尴尬也得硬着头皮上,果断从老梁府里调集了一辆并不豪华、只相当于后世二十万级代步的马车,火急火燎的在街市上超速。 到大相国寺,皆因二号首长在内拜佛,于是都戒严了,老远有一队军士上前来拦截,把一个“禁军军事禁区”的牌子直接放在马车前,然后道:“下车!转头!” 高明这便掀开帘子,露出头来了。 那领队的都头属捧日军系列,也就是高俅麾下,且在高府当过值。 当即面色大变的军礼跪地:“卑职参见衙内,卑职有眼无珠……” “行行,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我大度不会生气。” 高明摆手让他闪一边去。 这队军士,才松了一口气。 但仍旧不让行。那队长低声道:“衙内拜佛牙的话要不改日,今日不方便,乃是张相在里面。” 高明推开他就往里走:“我找的就是相爷,我拜个毛的秃驴,他怎么不来拜我?” …… 说起来,皆因以往的高衙内常在大相国寺调戏良家妇女,几乎任何一个秃驴都认识高明,但凡见到的,都低着头转身面壁。 全部都不和高明说话。 随遇到住持方丈,高明问道:“大师,张相公在哪?” 住持如何敢和这个坏蛋说话,一副看你一眼都是我输的姿态,转身面壁,不理会小高。 高明凑过去,老光头就转个方向。 又凑过去,老光头又转个方向。 高明宁笑道:“关于你寺当时窝藏西北人命要犯鲁达这事吧,鲁达现在减刑免罪是免罪,你寺窝藏时期的连带责任可不免。我也知道不全怪你,不过律法不可欺,光头,你最好把这事写个详细的文本交给开封县,我朋友赵鼎等着要。” 老光头赶紧转身拜见道:“见过衙内,张相就在左殿,往里走再左转,便是了。” 就此一路通畅,长驱直入。 到佛殿跟前,只见周围没护卫,有一年纪比高俅略大的文士背着身子,仰头看着佛殿牌匾,却一动不动。 高明不敢打扰,乖乖以后生姿态站在后面侧位,然后静静的等着。 从这家伙的脚看,他知道有人来了。 当时见蔡京时乃是直接的、粗暴的压迫感,会让人心中发毛,在气势上就有点怕老蔡的感觉。 毕竟被老蔡整倒整死的官僚太多了,长此以往,真会带来气场上的变异。 至于现场这个二号首长,却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就这样,静静的很久。 张康国没转身,却轻声道:“小高。” “在。” 高明这才上前站在侧位见礼。 张康国看也不看道:“你怎么看现如今的大宋军制?” 果然深不可测! 这提问不但宏大,连高明都措手不及。 忽然问军制,而历史上的蔡京也正于这时期大肆插手军制…… 此外,历史里的张康国被赵佶专门警告过“不要对蔡京太退让、要一定程度节制蔡京”。 现在的形势,蔡京显然还没进展到让赵佶不满的地步。 从这历史形式看,既然张康国能混到被赵佶刻意警告,就说明这老狐狸总体很鸽,容易妥协让步。 而现在是蔡京风头最强势、一副君临天下狮子搏兔气势上台掌政。 于是现在的张康国必然是不敢和蔡京阳奉阴违。 但又根据他深不可测的气质,他这么聪明能混到这么高的位置,不可能没有自己想法,不可能不想节制蔡京…… “小高,本相问你,怎的不说话?” 思考间张康国又问了。 高明想明白关键后道:“启禀相爷,下官就是个流氓,哪懂什么大宋军制。” 张康国先是一愣,随微微一笑道:“有点意思,你这一说,本相可没忘记你约人殴打小儿的事。” “……” 高明一阵尴尬,强撑着干笑两声:“相爷恕罪,当时下官年少轻狂,不懂事,而且您是知道我为人的,属于绝对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当时乃是为好友出头,主谋是赵明诚。” 张康国侧头看他一眼,也不在意这事,又问:“你真不懂军制?” “不懂,下官只知道您是枢密使,下官在枢密口供职的话必马首是瞻。” 果断拍一马屁。 但张康国还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淡淡的问:“皇帝专门召见本相说你懂军制,这又怎么说呢,是你在胡说,还是皇帝误解了?” 高明微笑道:“下官无意冒犯,但是今上身边之人,现如今有谁说实话的?” 张康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很明显现如今天下以公相为首,所以今上听不到实话这锅是蔡京的。张康国必然是这想法。 这第二信号确认后,高明抱拳道:“其实下官真不懂,即使是相爷您,懂了也没用,不如去问太师他老人家?” 张康国看着佛殿的眼色黯淡了些,随道:“真要如此?” 高明便说他的心声给他听:“下官以为必须如此。” 张康国点了点头,又扫了高明一眼,叹息道:“既是高俅都这意思,看来只能如此。” 高明沉默,默认高俅就是这意思。 随后,张康国却话锋一转:“但显然你不经常和高俅意见统一,你呢,你怎么看?” 高明这便下猛料道:“相爷可选择的余地没多少,皇帝对公相的宠爱已至巅峰,但仍旧没让他老人家兼枢密使,这除了说明我大宋尚未到危机关头,还暗喻了现任枢密使该尽责,不要一味让着公相。” 张康国不悦道:“这要你说,难道本相不知圣心?” 到这里根据老张态度,高明基本确认了当时韩世忠说被张康国盯着不是烟雾,是真的。 虽然韩世忠提这事的本意是烟雾。 因为他既然拜的是权倾天下的蔡相爷的庙,该不会太把张康国的意见当回事。所以他提及这事,是排军布阵上的试错战法,试探高明的心思,以及高明对枢密院的影响力。 想定,高明也买定离手的姿态直言道:“那学生虽不懂军制,但懂博弈。若是这般光景,一味让着公相则代表您失职。若公然节制则容易形成党争,于国于政不利。那便针对公相在军中的触手下手,不装了,下官以小人姿态建议:整倒韩世忠这公相当前的军中重要人物。” 第349章 上任的前置条件 听了小高的说辞,张康国明显非常满意的样子,却岔开问道:“说句查,多简单,但你真以为枢密院是老夫一人说了算?且不说今上对韩世忠的态度,只说一点,老夫只试探性问了一下刑司对韩世忠的看法……” 高明问:“结果呢?” 张康国道:“结果老夫尚未收到刑司之汇报,但却有消息:公相那边已有枢密院刑司的相关资料在研究了,这说明什么?” 高明道:“说明军刑部(刑司)管事的,是太师的人,主要看太师脸色做事。” 张康国道:“那你可有建议?” 高明当仁不让道:“让我来,让我执掌军刑部,然后我去整倒这些不让相爷安心的兵痞如何?” “……” 张康国知道这是个流氓,但没想到直接到了这地步。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娃娃啊,你只是区区直学士,让老夫如何任用你刑司?” 枢密院刑司也就是刑房,或者叫军刑部,等同政府那边的刑部。 当然建制比蔡京的刑部低半级,职责和刑部一样,只不过是针对禁军的。 也正因为政府的法统管不了军事建制,才会出现当时李宏伟那种流氓不受控制,无所畏惧的情况。 倒也是,以小高现在的资历和级别,不可能直接上任副部级部门一把手的。 沉默了下,张康国又看着佛殿方向淡淡道:“枢密院编制,乃历任皇帝所定,老夫也改动不得。现枢密都承旨出缺、由张叔夜兼任。另有承旨十人,满员。副承旨十一人,其中兵务司两人。也都满员……” “……” 这让高明听得心口薄凉薄凉的。 大宋官职基本也和后世一样以编制管理,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兴开除人。基本上编制满了即使皇帝想挪动也有困难。 因为违背了整个官僚阶级的利益,所以他们会全体和皇帝对着干。譬如枢密院里十个部长,十一副部长,在王安石变法时候是顶住了莫大压力,缩减编制为五部长,六副部长。 只看现在没过多少年,这些宰臣官僚们为了各自利益,或为了安置各自门生、剥夺政敌的审批权,于是不停地增加编制,导致现在枢密院有十个部委了。 分别是传统的礼部吏部兵部刑部,但没有工部。 然后是京畿局,负责高俅的殿前司以及步军司,还有马军司的一些防务问题。 还有东北局,也属于副部局,负责北方直面辽国的防务。 还有西北局,副部级,负责西北方面、直面西夏的防务。 然后东南局,西南局。都是副部级。 当时可以名正言顺整死位高权重的杨博雄等系列,就因为有高太尉抗住前三排的压力后,赵鼎找在枢密院京畿局的同窗走后门,弄到了调查禁军的特别授权。 当时的那个官僚,虽是依法办事、但也属于过飘了被赵鼎坑了。 后面有消息,那个京畿局的主事、知道他签字授权的那份文件最终被用来抓捕马帅杨博雄,直接吓疯了,现在还游荡在东京街市上,整天说他是玉皇大帝、然后和小朋友打闹。 当然也不排除他装疯卖傻,就和宋江知道闯祸,然后装疯卖傻如出一辙。 另外就是那个主事虽然疯了,但依然是京畿局的主事。他的家人仍旧在领他的工资。 开除是不可能开除的。 大宋和后世基本一样,当官后除非你造反或被判刑,绝对不会因为生病、有事、闹情绪、不上班等理由被开除。 即使是贪污,也不会有人管。 有人管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譬如韩世忠动了小高衙内的利益后,即将被针对性立案! 否则大宋官位和后世一样就是铁饭碗。 现在,老张说这些编制全部满,就很难挪动。 总不可能为了安排小高的空缺,就找理由害死其中一个正厅级大佬吧? 因为:但凡不害死,编制就空不出来! 最后想了想,高明道:“行,副承旨空不出编制的话,主事下官也认了,反正是为皇帝办事,为大宋办事。” 张康国想也不想的道:“我枢密院,现有主事编制二十一人,其中军务司三人,余下房局,各两人……” 高明愕然道:“所以呢,相爷可莫框我?” 张康国手道:“所以编制全满,不是皇帝亲戚,就是皇后亲戚,不是你爹门生,就是公相的门生,或者是老夫的门生,你说说你想动其中哪个?” 高明恼火的道:“可恶,占着位置不做事,我大宋军制危矣。要学生看,把他们全部撸下来砍了,我大宋军制就活了。” “……” 张康国都懒得回应他。 哎,想做个官就这么难。 枢密院的主事,类比的话和后世副厅级差不多。 当然了,现在小高是四品,硬要强上主事的位置虽然可以临时任用,但也不能长久、会因“职不配位”还是会挪动。 接下来,张康国捻着胡须道:“另外,我枢密院现有巡使编六十三人,其中,刑部六人。” 高明尴尬的道:“不会也满员吧?” 张康国神色难明的道:“满员。” 高明真想扭头走掉、去皇帝处重新要个户部头衔算了。 但张康国接着道:“虽满员,但其中刑部六处的巡使该退休了,不知贤侄有没有办法去劝退他?” 高明愕然道:“六处?所以六处是干啥的?” 张康国不禁苦笑:“难怪都叫你昏官,你身为枢密直学士,你不知道军刑部五局六局,就是调查断案的?” “?” 这听起来级别虽有点低,但是也好。大抵相当于军事最高检麾下有直接侦办权的处室了。 这下,高明捡起帽子拍去灰尘戴上,拱手道:“敢问相爷,那六局的巡使几岁了,为何该退不退,还要下官去劝退?” 张康国神色古怪了起来,却不知道回答,只是微微摆手道:“先回去等消息便可。” “喂,你们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却是也不由分说,就此被张康国的那群护卫给撵走了…… 第350章 微服私访 出来在繁闹的街市上走着,遇到辆吆五吆六、还超速行驶的马车飞扑过来,拉车的骏马还有着禁军的标志。 高明大怒,干脆领着武松站在中间拦截。 对方马车停下来,刚准备查水表,竟是高俅老爹露出头来。 见是高明,高俅眉开眼笑道:“我儿也是要去丰乐楼吗,最近新来的那小妞可不错,快上车,和爹爹一起去玩。” “不去不去,孩儿现在不想去嫖妓,乃是发现有军车超速,过来查水表的。既然是老爹的车,这便缴纳五十贯罚款,赶紧去吧。” 赶车的是曾经跟着高俅从西北战场下来的铁杆老兵,愕然道:“衙内竟要罚太尉大人?” 高俅道:“你懂个屁,我儿子要罚款,你就只管缴纳。他这摆明车马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老夫没猜测错的话,这个铺垫之后,他要做大事!” 高明笑道:“知子莫若父,只罚款不行,来啊,给我把这个开车的兵痞扣了。” 车夫一阵眼晕,当然也不敢反抗了,无奈之下就被燕青绑了。 “?” 最后看着一行几人扬长而去后,高太尉想了想大喊:“可现在谁来给老夫驾车?” 最终一个都不会驾车,只得把车扔了,在护卫跟随下拿走马匹自己骑…… 接下来,来到军刑部架阁库,被人拦住问“你小子哪个单位的”。 正巧遇到太学生、张康国的儿子张云熙进架阁库来。 那门卫急忙过去见礼:“拜见小张公子。” 张云熙理也不理那人,走过来拱手道:“小高衙内有礼,所来何事?” 那个门卫也赶紧拜见拍马屁:“原来是小高衙内,卑职有眼无珠,还请恕罪。” 高明道:“我此来是查询一些军刑部的人事档案。” 张云熙为难的样子道:“虽知高兄即将上任,但现在可不行,强行进去也是为难他们。这样吧,你想查什么直说,里面的资料大部分我都记得。” 居然是个天赋异禀过目不忘的活档案? 高明道:“张兄知道刑部六局顾巡使几岁吗?为何该退休却不退,还要人劝?” 张云熙神色古怪了起来,凑近低声道:“档案上是三六岁,皇后家的表亲。” 高明道:“实际呢?” 张云熙摇头道:“实际……要不高兄自己去六局看看?” …… 别过张云熙,来到刑部六局。 这个大殿很是嘈杂,只见到处是穿着军服来办事的禁军。 另外着文官服饰那些,就是这衙门的值事官了。 高明也不自曝身份,走马观花的到处看看,并暗暗记住每一个人,以及他们的性格行为特征喜好。 期间发现不少将军给这些给官僚塞钱、看其轻车熟路的样子,感觉这已经是司空见惯。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搞,只见有一嘴边有片黑痣、看着就倒胃口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正对来办事的人吆五喝六的。 黑痣明显连官都不是,是吏,类比的话,约莫等于后世机关里的事业编,在这里的话,他的角色是六局右军书记官兼衙役。 也就算个文员兼做杂活的角色,但高明观察仅一刻钟,见已经有五六个指挥使级别的军官、偷偷给他孝敬茶钱了。 还有个统制官进来和他打招呼,虽没送红包,但听说辞像是他们晚上约好一起去嫖妓,明显是那团长级别的军官设宴买单。 说起来,刑部六局的编制里只有两左两右四个“文员杂役”,用后世流行的话说这属于是有编的,也算是这里的坐塘鱼老爷。 但显然在这样部委里,四个人根本不够用,忙不过,于是自然也和后世差不多,还有很多没编的“临时工”,约莫有二十多人。 此外六局的编制里,有两左两右四个知客官,可类比后世行政编,只不过官位比较低,正九品。知客么,大抵就是做的窗口接待工作。 随后高明到处绕了一圈,却见只有一个知客官在上值,其他的不知道在哪。 问就是外出公干了。 但燕青找了个做临时工的熟人打听后得知,那三个有官位的知客只是在册而已,约莫十三年没来上班了。 大抵就是犹如徐霞客那种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正在以他们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问就是即使后世文明社会这也常见,就别说大宋了。 反正开除是不可能开除他们的,要等大政策。也就是相当于王安石变法那种级别的政策调整,才能动这些。 也就是这样的缘故,当时老王被整个体制对抗,被黑惨了,因为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承引官的编制是十二个,但高明数来数去只有九个在。他们的工作大约就是跑堂的,只不过是在部委跑堂和酒楼跑堂的区别而已。 参与跑堂的人,实际还有三十多个临时工。 没编制就没拨款,于是这些临时工的工资怎么发,得看六局那个没退休的顾巡使了。 在后院,看着有营房,驻扎有一个营二百五十人的禁军。用后世的话说他们算法警队,在军中的话就是宪兵的意思。六局有直接侦办权,自然也就有执法队伍。 但是就后院这些家伙,看着犹如肥猪一般,纪律也很散漫,而且不用问,肯定也不满员。 四处这么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那些官僚直接把手里笔墨一放,就去食堂吃饭了。 枢密院规定:来办事的禁军可以在食堂免费就餐,于知客官处领取饭票即可。 但如高明微服私访所见:那临时工知客,他是把餐券过卖,十钱一人。 “……” 就这? 少爷我的部门就这样? 指望他们去整肃即将和辽国西夏女真作战的大宋禁军? 要是不把他们给治了,我得跟着他们姓,别姓高了! 这么想着,高明怀着戾气去了知客处,花四十五钱买了三份餐券。 禁军来买是十钱,至于穿着便服来办事的各路人士则十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