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娇妻,但高冷阿sir是禁欲系》 1、第 1 章 “大小姐?” “大小姐,厨艺比拼马上开始,您真的要参加吗?” 从长梦中醒来的苏娇坐在自家酒楼的天台上,闻言未语,只出神的望着远方。 …… 她家的苏记酒楼自爷爷辈起,已经开了五十多年了,专营物美价廉的排档菜,虽说上下两层楼也总共不过十张桌子,但一直以来生意兴旺,一到饭店食客排长龙。 苏娇就出生在酒楼三楼的阁楼上。 因为是独生女,从小到大,父母都拿眼珠子一样疼她。 她相貌生得好,附近家世好,长得帅的小伙子们也总爱追着她的屁股跑。 但苏娇并不想结婚,从小也只喜欢烧菜,想继承牌匾继续经营酒楼。 可她爸苏旺却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做厨烧菜太过辛苦,既追的人多,她就很该早早嫁人,所以拒不肯传授她厨艺不说,还一直在催她结婚,早点嫁人。 就在半年前,被催烦了的苏娇从众多追求者中挑了一个还不错的,谈婚论嫁。 但就在二人正式交往不久后不久,突然有人寄来匿名信,说她的未婚夫非但在外面螵娼乱搞,还搞大了鸡婆的肚子,她还没结婚,就已经喜当妈了。 苏娇从小是被宠大的,性情当然骄纵,眼里也容不得沙子,当即宣告退婚。 可未婚夫不肯退婚不说,还意图霸王硬上弓,把生米做成熟饭。 苏娇一怒之下把对方踹爆裆,踹成个太监了。 …… 小伙计苏鸣见她不吭声,再唤:“大小姐?” 又迟疑着问:“您要怕了,不想比了,我去跟厨子们说一声去,叫他们直接开始?” 苏娇回过神来,一笑:“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她是为了反抗强.暴才踹的未婚夫,是一桩未遂的强.奸案的受害者。 但这是八十年代的香江,是九龙城寨,凡事不讲法,讲的是谁强谁有理。 男方的奶奶还是附近有名的大包租婆,人脉关系极强,她带人打上门来,要求苏家立刻出让酒楼并滚蛋,卷铺盖走人,否则自己就要喊社团上门,血洗酒楼。 苏娇就出生在这座酒楼,这是她的家,她当然不想离开。 正好港姐选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她于是报了名,想着一旦入选,有曝光度,把前对象强.暴她的事情宣扬出去,找个大佬来为自己撑腰,主持公道。 可惜虽然从小到大人人都夸她生得靓,但她初赛就败北,徒惹的街坊邻居笑话。 前对象一家更是差点笑掉大牙。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苏娇一筹莫展之际,她爸苏旺帮她物色到一个相亲对象,据说是个曾经打遍西九龙无敌手的狠茬子,而且对方答应入赘,来坐镇酒楼。 有个狠茬子坐镇,就不怕前对象一家打上门了,倒是个处理办法。 但苏娇向来喜欢脾气温和,温文尔雅的男人,最讨厌那些提着刀枪棍棒在街头打来打去的刺头,愣头青们,所以她想都没想就把这事儿给回绝掉了。 苏旺拗不过她,也只得关掉酒楼准备走人,今天更是把自己的徒弟们全部喊来,准备把已经挂了几十年的牌匾以厨艺比拼的方式,传给最优秀的徒弟。 至此苏记酒楼也就算正式倒闭了。 可就在今天一早,苏娇却突然宣布,说自己同意招赘,以及,她要跟厨子们拼厨艺并留下酒楼,所以她不但要继续开酒楼,以后还要自己掌勺,做主厨。 可是她从小到大几乎从不下厨,又哪里来的厨艺? 小伙计苏鸣暗猜大小姐虽然放了话却迟迟不下楼,是因为没厨艺,比不了,怕了,所以他说:“大小姐您很少下厨,厨艺肯定比不过大厨们,我想您应该会怕吧。” 说话间他不由自主瞟了一眼隔壁,因为隔壁那栋楼就是苏娇的前对象家的。 人家在隔壁虎视耽耽,立逼他们滚蛋。 不过原来的苏大小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模样,见了谁都爱搭不理的,但在经历过退婚,以及港姐出局后她突然就变的平易近人,也爱笑了。 她站了起来,笑着说:“不过烧盘菜而已,我有什么好怕的。” 苏鸣是来请她下厨的,自然备着围裙和手套,厨师帽。 把手套递给苏娇,他说:“小心油花子溅出来,烫了您的手。” 苏娇接过来戴上了:“谢谢阿鸣。” 苏鸣又说:“对了,我刚才听厨子们说起那个人了,说他的外号叫恶狼。” 那个人就是苏娇的下一个相亲对象,一个西九龙有名的狠茬子。 他的外号也是响当当,叫恶狼。 说话间俩人下了楼梯,正好碰上大厨郭方,他笑着说:“大小姐好。” 又说:“头回见大小姐下厨房,我都迫不及待了。” 但回头看一眼别的厨子们,他却斜勾唇角,冷冷一笑。 苏娇知道的,虽然她当初是为了反抗强.奸才伤的前未婚夫,但就不说外人了,自家酒楼的这些厨子们非都非但不同情她,反而特别烦她,也在等着看她笑话。 因为他们也都是男人,而在男人看来,螵娼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为了一桩螵娼的小事故就把一个男人踹成太监,是她太骄纵任性,也是她不对。 至于厨艺,在场也没谁认为她的厨艺能拼过他们。 但厨子们当然都说:“大小姐快来,让我们欣赏一下您的厨艺。” 今天大家要烧的菜都一样,干炒牛河。 它是一道粤菜中特别经典,也特别普遍的家常菜,家庭主妇们都会做。 但正因为它足够普通,才最考验厨师们的功底。 今天的比赛也很公正,因为几位评委皆是苏记酒楼多年的老食客,他们提前并不知道每盘菜都是谁炒的,单凭口味来分辩,哪盘菜最好吃,酒楼的匾额就归谁。 这会别的厨子的配菜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开火了。 苏娇举起肉刀准备切肉,一看刀刃,却问:“郭师父,磨刀石在哪里?” 郭方说:“这刀我刚刚磨过,锋利得很,恶狼都杀得动。” 苏娇知他是在讽自己,却也先不说什么,找到磨刀石,甩个刀花磨起了刀。 其实她原来就听阿爸苏旺专门讲过,说那个愿意入赘的相亲对象特别能打,能叫西九龙人人胆寒,她当时听了只觉得害怕,就拒绝相亲,准备另谋出路了。 可就在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长梦。 她梦到将来她会跟自己的初恋结婚,并把酒楼所有的储蓄全部交给他。 借着那些钱,初恋趁着香江股市爆发和她的鼎力支持,将成为香江有名的大富翁。 但只要男人有钱,逃不过一个定律,变坏。 丈夫有了小三,苏娇念在夫妻情份忍了,可旋即他又有了小四小五甚至小六小七,她当然不能忍,哪怕当时对方已是首富,但她将他一通暴揍并愤而离婚。 不过虽然家业是两个人拼出来的,但离婚的时候渣男摆了她一道,她分到的家产,只是俩人财富的十分之一,天性要强的苏娇也被生生气出乳腺癌,下场凄惨。 但渣男却找了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美人儿,人生幸福美满。 梦到这儿,被气死的苏娇就又生生被气活了。 睁眼一看,万幸,她不但还很年轻,而且还活得好好儿的。 梦醒后她下到厨房试了一下手艺,就惊讶的发现,自己梦里要练上好几年才能掌握的厨艺,现在竟然已经全部掌握了。 她也立刻就做了决定,哪怕相亲对象是头真狼她也要招赘。 她还要把酒楼和牌匾一起留下来。 这辈子她不会再投资任何一个男人,她要自己奋斗,做大富婆。 磨好了刀,回头看挂在半空中的,新鲜到肌里还在弹跳的牛肉,她一刀扎上里脊,肉旋即向两边散开,从中挑出最好最嫩的一块,刷刷几刀再丢入碗中,洒上几粒青盐浸血水,回手将肉刀丢给苏鸣清洗,她一手生姜一手菜刀,甩个刀花的瞬间姜皮已去,拍于案板上横刀竖刀,再平刀一抹,细如发的姜丝已摆入盘中。 苏鸣被惊到了:“大小姐刀功真好!” 几个厨子也齐齐被惊到: “这刀功,至少十年的基本功。” “很少见大小姐下厨房,她这手好刀功哪里练的?” “这手刀功我都甘拜下风。” 郭方却小声说:“做厨,刀功只是最基本的,一盘菜能不能烧得好得看颠锅,看火候,大小姐也就打男人凶一点,就她那细伶伶的手腕,怕是连锅都颠不动。” 说话间他提起炒锅在空中一旋,说:“大小姐,锅来了。” 锅于半空中飞旋,朝着苏娇飞过来,锅上有郭方甩出来的力,很不好接。 但苏娇只斜瞟了一眼,毫不犹豫,伸手就接锅。 2、第 2 章 厨子阿财担心苏娇接不住飞来的锅,伸的手来帮忙。 却见她单手接过的同时肘弯轻松一拐,锅已经被她安放到了灶台上,紧接着打开厨后水龙头,她轻轻一拨,锅旋转着滑过水龙头,已然冲涮的干干净净。 掏块白毛巾垫手,她开火热锅,大勺已然在手。 就在阿财愣神间,苏娇抡勺飞油,油热入肉,她颠锅抖肉。 转眼之间,滋滋冒油的牛肉已被盛出。 再把刚刚泡发,沥净的河粉下锅,苏娇轻抖手臂,锅随着她的肘腕颠转,河粉在锅中自然翻滚,每一根都受到油脂和大火的均匀浸润,焦香的镬气瞬间四溢。 苏鸣惊呼:“大小姐竟然颠得起炒锅耶!” 其实真正的名厨颠锅不用力,四两拔千斤,用的是巧劲。 只要能掌握诀窍,三岁小儿都颠得起炒锅。 厨子们各自的盘子是早就分配好的,放在烤箱里保温着。 苏鸣把苏娇的盘子,一只红底骨瓷盘端了出来,待她将菜盛入,立刻端着上楼。 苏娇摘掉帽子洗把手,也跟着上楼了,留一帮厨子面面相觑: “大小姐还真炒出来了,好正的镬气。” “能炒算什么本事,菜的味道好不好得食客说了算。” “赶紧烧咱们的,完了上楼听听去,看食客们怎么说。” …… 郭方炒好了自己的一份上楼,就见几个师兄猴在包房门外,在向里张望。 苏娇则唇噙微笑,坐在走廊尽头的凳子上闲闲的喝着茶。 他心觉奇怪,因为苏大小姐美则美矣,脾气不好,惯常总冷着张脸,可今天她红唇微勾双颊噙笑,颊上两只米涡儿深深,莫名的就多了股子烟火气的美。 他看了只觉得心跳的怦怦的。 包房里的食客们眼看四盘河粉齐齐上桌,放下茶杯,才要正式品评。 其中卖相最好的一盘盛在红底骨瓷碟中,闻之鲜香扑鼻,观之粉滑酱匀,配菜色泽鲜亮,虽是重油猛炒,盘中却无一丝多余的油,引人垂涎。 一位食客迫不及待夹一筷子,顿时惊呼:“好滑,好筋道的粉。” 另一位夹了一筷子韭与芽菜,大赞:“韭腥全无满是鲜味,芽菜爽脆全无豆腥。” 再一位客人挑了一大块牛肉送进嘴中,顿时挑眉:“这牛肉外有焦香,内里却软爆出汁,胡椒味虽足,却没有掩盖牛肉的本香,妙极!” 分明桌上有四盘河粉,客人们却无视别的,只吃那一盘。 风卷残云般,就连嫩芽脆韭等配菜也都一口气吃的干净净。 放下筷子,食客齐指红色骨瓷盘:“这盘最佳。” “这盘是谁烧的,匾额就归谁。” “苏记果然有高厨,这盘干炒牛河吊打九龙所有排档!” 几个厨子,尤其郭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再看苏娇一眼,叹了口气。 因为食客齐夸的,正是她烧的一盘。 看到这儿苏娇放下茶杯,拍一拍扑通扑通直跳的心,笑着下楼去了。 …… 踢想强.暴她的男人,她从不后悔,但港姐被出局对她的打击特别大。 因为她从小读的私校,全英文授课,还报了许多兴趣班,虽说成绩一直麻麻的,但因她生得够靓,从小老师们疼她,同学们也爱她,任谁都说她未来必是港姐。 结果同条街上相貌普通的女孩林嘉丽都入围,她却连初赛都没过,她接受不了。 但在做完那个梦后她就豁然开朗,也释怀了。 因为照梦里说,从现在开始到97回归,整个九龙城寨风云激荡,从铺面到股票都将会猛烈飙涨,也会造就出许多的亿万富豪来。 梦里的她全心全意辅佐,帮助一个男人暴富,但现实中的她可不会。 她对港姐桂冠也全没了兴趣。 她要留下酒楼,然后像梦里一样,以酒楼为轴心,开启独属于自己的赚钱大业。 …… 苏旺送走了食客们,此时正在跟妹妹苏琴讲电话。 苏琴说:“咱们苏记酒楼里出去的伙计里头,也就数他最有出息了。” 又说:“哥,他可是我从包租婆手里半路截胡的,咱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挂了电话,苏旺先是一笑,又不禁一声长叹。 他生来就没有受过一丝委屈的女儿最近接连几番遭受打击,正伤心难过着呢,他再找个外号恶狼的狠茬子跟她相亲,逼她结婚,会不会把她吓出毛病来? 但一想到她几脚就能把个男人踹成太监,他摇头了。 他那闺女,一般人还真唬不住。 …… 巷子里开着冰屋,牙医店,修表行,皆是老商户,彼此也都知根知底,大家都知道苏记今天正式摘牌匾,也都好奇,看是哪个厨子技高一筹拿下牌匾。 眼看食客们离开,就有人上门来打听情况了:“匾落谁家了?” “大小姐阿娇?” “阿娇连厨房门都没进过吧,烧的菜能把几个大厨比下去?” 这个消息太劲爆,一经传出,来围观的邻居更多了。 大家你一言一语:“不是阿娇水平高,是你们几个厨艺太次了吧?” 几个厨子面面相觑:“……” 十几年老厨不及娇滴滴的大小姐,他们尴尬的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又有人问:“听说大小姐还要招赘女婿,有这事?” 厨子们齐看苏娇,相亲对象外号恶狼呢呢,她真的同意去相亲? 厨子阿财的妹妹周进莲刚刚放学回来,听说苏娇同意去相亲,也一声惊呼。 随着她的惊呼,苏娇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在苏娇梦里,这周进莲会是她那初恋兼富翁丈夫,股业大亨梁铖的第二任妻子,一个能叫阅美无数的花心大富翁收心,只对她一人好的女人。 她和阿财是苏娇姑妈苏琴的一双儿女,父亲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后跑路了,他们娘几个在苏记的地下室挤了好些年,直到后来手头宽裕,苏琴才带着周进莲租了间劏房搬出去,阿财则依然住在酒楼,做厨赚钱,供妹妹读书。 此时她仔细打量,就见周进莲身上穿的全是她的旧衣服,虽皮肤微黑,还因龅牙而戴着牙套,眉眼间却也不失风情,是个柔眉顺眼的小美人。 周进莲并没有插足苏娇的婚姻。 她初婚会嫁给厨子郭方,并以离婚收场,在二婚时,以不算出众的外貌和不算年轻的年龄拿下身边围绕的全是年轻大美女的梁铖,在香江也算传奇。 在婚姻里她也是苏娇的对照组。 苏娇有多任性自我,周进莲就有多温柔体贴。 苏娇有多飞扬跋扈,周进莲就有多么的善解人意。 也是因为她满足了梁铖对于贤妻的所有幻想他才会收心,专对她一人的。 苏娇的目光停留在周进莲胸前:“好漂亮的项琏,谁送的?” 自来高冷的苏大小姐今儿双颊浮粉语声温柔,两只眼睛笑的媚丝丝的。 周进莲被她这一美的美惊艳到,再一想吊坠是梁铖送的,莫名就紧张了。 下意识攥吊坠,她吞吞吐吐:“呃,唔,我自己买的。” 周进财皱眉:“大小姐要看你的项琏,你跟做了贼似的,藏它干嘛?” 又说:“大小姐要喜欢,我让阿莲帮你捎一个?” 苏娇笑:“原来有人想送我个一模一样的,但我不喜欢,拒绝了。” 其实那吊坠就是梁铖送她,她嫌寒碜不收的,看来他又转手赠给周进莲了。 也就是说,其实周进莲和梁铖现在就已经有往来了。 苏大小姐不但性情骄纵,对男人的要求更高。 梁铖既梦里是那么个鬼样子,从今往后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嫣然一笑,她上楼去了。 可怜周进莲望着大小姐那袅袅婷婷的背影,看看被她的一颦一笑勾丢了魂儿的大哥,再想想梁铖要见了她估计也得丢魂儿,紧钻小吊坠,不安的低下了头。 …… 三楼天台,苏旺正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听到女儿的脚步声,他笑了:“那盘牛河真是你烧的?” 他今年五十有五,一张喜庆的圆脸,穿的盘扣大褂,足上踏着绒面布鞋。 每个徒弟烧的菜是什么味道,他原来都能品尝出来的。 但现在不行了,自打女儿退婚,他因着急上火而失了味觉,吃什么都如同在嚼蜡,也掌不了勺带不了徒弟了,就想着关掉酒楼嫁了女儿,回新界老家养老去。 苏娇高举一只手:“我敢对着阿娘起誓,管阿爹信是不信。” 又反手奉上刚沏的茶,嫣笑:“咱们打了赌的,我赢了你要奖我五千块,给钱。” 就知道他会输,除了匾额外苏娇还追加了一份赌金。 既她赢了,当然要钱。 这可是纸醉金迷的香江,她的真心爱人也只有一个,印在金币上的女王。 苏旺眼看女儿把茶壶怼到眼前,避之,她再怼,他再避,但终于还是笑着说:“那盘牛河就不说味道了,光是色与香别人也烧不出来,你呀……还真有两下子!” 女儿有手好厨艺他当然开心,也认赌服输愿意掏钱。 但在给赌金之前他还有件事要谈。 他说:“你要真想开酒楼,下一步就该是相亲了。” 苏娇试探着问:“阿爸,我要跟对方没有眼缘,瞧不上他……” 苏旺:“这是招赘,人也是我千求万求来的,只要对方点对,你就必须答应。” 3、第 3 章 苏娇:“……” 如果男方是只青蛙呢,难不成只要它会呱呱叫她就得答应,凭什么? 她眼噙着泪花再举茶壶,撇嘴:难过,委屈。 苏旺端起茶壶啜了一口,说:“人叫钟天明,今年25,虽然原来在咱店做过伙计,但现在人家是大警长,而且马上做大督察,前途一片光明,配你绰绰有余!” 苏娇不必酝酿,眼泪就跟自来水似的流出来了,金豆子啪啪落。 但苏旺只当看不见,要专横到底。 因为不是他嫌女儿累赘非要逼她嫁人,也不是他心恶,不许她经营酒楼。 一则她惹了人,要开店必定有人滋事,他怕她吃亏。 再则他做了半生厨,最知做厨的艰辛,实在不想女儿和自己一样辛苦。 至于钟天明,是他妹苏琴通过西九龙福利会,麦会长的关系专门打听来的。 据说他原来在苏记跑过堂,但虽出身寒微,可14岁就凭体能和智力考入了万中挑一的香江少年警校,并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赴大英进修过,是个高材生。 香江阿sir遍地,但分三六九等,赴英进修过的更是凤毛麟角。 因为他是从西九龙出去的,有麦会长那重关系,附近有头脸的人家都在尝试跟他攀亲,跟苏娇结了怨的隔壁,包租婆家也想招赘他,甚至愿意出两栋楼的嫁妆。 风华正茂的皇家督察,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金龟婿。 苏旺能争取到个相亲的机会,也是因为曾经那钟天明喊过他一声师父。 要对方回绝苏旺没话说,但只要对方点头,苏旺就算绑着女儿也要拜堂。 那也是他承诺媒人的:“只要钟sir肯入赘,我绑阿娇入洞房。” …… 如愿拿到五千块,苏娇喊上小伙计苏鸣,兴冲冲出门shopping去了。 老爹半生经营,手里当然有存款,也从没短过她的零花钱。 可他总觉得女儿担不起大事,所以虽给零用,但不给她掌大钱。 出嫁前苏娇甚至都不知道家里头有多少存款。 她自己忘性也大,爱丢三拉四的,前段时间连着丢了四五回钱夹,里面还有她阿娘的遗物,苏旺气的把她零用钱都扣了,难得拥有五千块,苏娇狠亲几口钞票。 虽说这些钱是从阿爹手里赚的,但也是她人生的第一桶金,可喜可贺。 从今往后她一定改掉丢三拉四的坏毛病,努力攒钱,买铺面。 话说,刚从那个长梦中醒来时,一想到街上的铺面即将暴涨,苏娇差点就冲去找老爹要钱,嚷嚷着买铺面了,但她略一冷静,就知道那种方法行不通了。 阿爹虽爱她,却不信她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所以才会逼她嫁人。 他也不信她会赚钱,除非她展示出自己赚钱的能力,否则他就不会把家底交给她。 这趟shopping,她就是在为独立赚钱做准备。 她要用实际行动让阿爹改变看法,把家底交给她来打理。 赶晚她和苏鸣才满载而归,周进莲立刻迎了出来:“大小姐回来啦?” 她哥阿财接过袋子一看,却问:“怎么全是吃的?” 这阿财全名叫周进财,其实是苏娇的亲表哥。 虽说酒楼已关张,但不论卖铺面还是清理存货都需要人手,周进财又是亲外甥,苏旺就留他跑腿,也因苏琴租的房子实在太小,周进莲惯常都在酒楼写作业。 这俩兄妹都知苏娇要招婿的事,也以为她出门购物必是买衣服打扮自己。 这一看却迷惑了,因为苏娇买了几大条黑金黄油,几大袋特级巴西绵白糖,还有两大袋queen的面粉,而且是顶级好粉,腰子粉。 她买的全是顶级食材。 “大小姐是想吃点心了吧,要不要我现在就做?”周进财问。 周进莲想知道苏娇会不会联络梁铖,却是抢着问:“听说大小姐同意去相亲了?” 郭方和阿发虽已不在酒楼干,但都没走,正在厨下闲聊,闻言也探出头来。 寻常苏娇是不跟这帮伙计们闲聊的,但今天她拉出酒楼的小推车给苏鸣,让他到一旁擦洗,坐到了台阶上,说:“我听说那人是个警察,还在咱酒楼干过。” …… 既他在苏记干过,就必然认识她。 既他是警察,就必定知道她踹爆罗少的事。 因为当时罗少想霸王硬上弓,她踹爆他后报了警的,新闻登上报纸,虽是化名,可附近的熟人都知道那是她。 她在西九龙的名声也就一个字:毒。 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警长在香江这种男尊女卑,香火观念极重的地方,会答应来相一桩入赘的亲事,对象还是个有名的毒辣女人,这都不是反常,而是诡异了。 而且苏娇怎么都想不起个钟天明,跟伙计们闲聊一番,也是想摸一下他的底。 她怀疑那人身上怕是有什么蹊跷。 郭方家就在这条街上,从小在街上长大,他说:“大小姐你忘啦,你还给他取过个外号,叫田鸡仔,但是除了你,谁敢喊他他就揍谁。” 阿发也说:“我也听人说过,当年的田鸡仔,光明巷第一能打。” 在苏娇记忆里,自己养过一条叫田鸡仔的狗子,但不记得有个同名的伙计。 她心说难不成自己记忆有误? 不过她听出来了,钟天明是个狠茬子。 因为人是她妈介绍的,周进莲最知道内情。 她说:“林家冰屋也跟他议过婚事。” 苏娇摘片芭蕉叶搧风,狭眸:“他居然和林嘉丽谈过?” 林嘉丽,巷口林家冰屋的千金,入围了港姐复赛,要是钟天明跟她谈过…… 苏娇有洁癖,她拒绝二手货。 郭方父母在街头开士多店,跟林家是老交情,于这件事也更清楚。 他说:“林老板托麦会长问过,想招婿,但他没答应。” 又说:“咱隔壁罗家,包租婆陪嫁两栋楼,也在给他介绍她家罗莉呢。” 虽说同住个屋檐下,但苏娇向来待在楼上,也从不与伙计们闲聊,知道的事自然少,现在大家说的就全是她所不知的新鲜事儿。 她退婚的前对象叫罗耀祖,妹妹名字就叫罗莉,她竟然也想招赘钟天明? 周进莲又说:“林嘉丽跟我说过,那人虽优秀,但傲得很,说自己非港姐不娶。” “小声些呗,要被罗家知道,又要一通好闹。”阿发提醒说。 听起来是个很狂妄的家伙,但就算苏娇搞不定,也确实不能让他跟罗家结亲。 否则罗家多个大警长女婿,苏记的日子会更难过。 看她一脸愁容,周进财安慰说:“哪怕钟天明如今是警长,曾经也是从咱酒楼出去的,师父对他有恩,他敢在别人面前轻狂,在大小姐您面前不敢的。” 周进莲也说:“他对林嘉丽和罗莉凶,但见了大小姐您,肯定会乖乖的。” 又笑说着:“我觉得你俩肯定能成,提前恭喜大小姐。” 但和郭方对视,俩人却皆是一笑。 他们直觉这门亲事成不了,说不定还要搞的隔壁罗家白看一场笑话。 因为苏记酒楼虽不大,但苏旺夫妻过度宠溺,惯了苏娇个高高在上的臭脾气,明明大家都是亲戚熟人,周进莲还是她表妹呢,她却整天端着大小姐的臭架子。 那钟天明当年,据说就是被她耍小脾气赶走的。 一个被赶出酒楼的伙计,人家能不恨她就不错了,怎可能对她客气。 他俩见面,估计会有一场热闹好看。 但当然,不论郭方还是周进莲,都只捡好听的说。 毕竟在酒楼大家越是把她捧的高,到了外面她自然摔的越重。 倒是阿发虽错失牌匾,但对师父怀着感恩,也由衷希望大小姐能找个好夫婿。 所以他说:“此一时彼一时,大小姐,跟钟sir见了面,你得收敛着点脾气,也切不可再随意叫他田鸡仔,不然,我怕这桩亲事得黄。” “田鸡仔听起来很可爱,他不喜欢吗?”苏娇笑嘻嘻的,故意反问。 阿发被噎,缩头进厨房了。 周进莲和郭方对视一眼,也笑着低下了头。 他们愈发觉得相亲时会有好戏看了。 只有周进财说:“大小姐高兴怎么喊就怎么喊,你自己开心最重要。” 他也觉得以苏娇的脾气,怕是要在钟天明面前吃瘪,也觉得这桩亲事成不了。 但作为从小看苏娇长大的大表哥,相比酒楼的存亡,他希望她婚姻幸福。 而不是为了保住酒楼,就委身于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 …… 听了一圈,苏娇怀疑对方来相亲的动机并不单纯,目的也只有一个:显摆。 显摆他虽出身寒微,却鱼跃龙门,跃出了九龙的烂泥塘。 让老东家看看如今的他有多么的扬眉吐气。 于此,苏娇的应对态度是:成全! 她给钟天明一个显摆的舞台,成全他显摆的心,相亲不成也可以做个朋友,反正得截胡他,不让他成为罗家的贤婿,阻碍她的发财大计。 所以这个亲她必须去相。 至于当下,她心里依然只有一条计,发财大计。 看苏鸣已经把餐车洗涮干净,她又拿出一匹崭新的白纱给他洗。 上了楼,去她的专用小卫生间冲凉,完了回到卧室,躺到她窄窄的二尺小床上,苏娇突然一念:田鸡仔,多可爱的小外号,那钟天明为什么会不喜欢? …… 苏鸣嫌同睡的周进财爱打呼,向来都在楼梯间过夜。 半夜他察觉有人开了灯,以为是周进财,他就继续睡着。 直到清香的猪油味窜鼻,香的他着不住,爬起来一看面点房,他陡然清醒。 竟然是大小姐,她已揉了两大盆面,一盆金黄油酥的,是用猪油调和而成的低筋面粉,油酥面,另一盆雪白松软,已被她甩打出大膜的,是发好的高筋面粉。 她这是要烤菠萝包? 所以大小姐不但能炒牛河,还会烤面包? 苏鸣转身上楼,不一会儿,苏旺蹬蹬蹬的下了楼梯。 但一看,他却笑着说:“罢了,只要她肯去相亲,想干什么都随她。” 正在团面包的苏娇也愈发被吊起好奇心了。 她心说那钟天明怕不是有三头六臂,会吃人吧。 就因为她愿意去相亲,向来事事约束她的阿爹竟对她如此放纵了? 4、第 4 章 既阿爸不横加阻挠,她正好甩开膀子干。 她喊苏鸣:“阿鸣,把餐车推过来,先垫锡纸后铺纱布。” 苏鸣答应:“好呐!” 苏娇将两样面粉团到一起再轻轻划印,把一只只软乎乎的胖面团摆进了烤箱中。 但她并不开火,而是等着它自然的二次醒发。 到前厅翻出水牌纸,她润墨书写:苏记酒楼外卖档,美味菠萝包,15元/只。 再用浆糊把水牌贴到餐车上,摆上黄油,案板和刀具,外加一只零钱罐。 她自己穿了白大褂戴了口罩帽子,也给了苏鸣一份。 苏鸣明白了:“大小姐是想去卖早餐吧?” 又提醒她:“市面上的菠萝包都是5元,最多6元一只喔。” 自幼被娇惯的大小姐凡事总喜欢由着性子,在酒楼大家都惯着她,依着她,可到了外面自有外面的规则,她一只面包定价是别人的两倍,苏鸣怕卖不出去。 他还怕面包卖的太贵,他俩要遭人毒打。 说话间面包已然出炉,一只只将它们摆到餐车上,用白纱罩好,苏娇笑着说:“我带你去个能发财的地儿,咱这面包,今儿保准能一销而空。” 满满一餐车,15块的面包,还能一销而空,苏鸣心说那地儿的人得多傻? 居然离酒楼不远,穿过一条正街两个小巷,3分钟后,他俩已经在特快巴士站了。 这儿行人不多,也都行色匆匆,但只要早起乘坐特快巴士的,都是要过香江岛办事的,而且个个穿西服打着领带,腰间也都插着大哥大电话,一看就是有钱人。 站口有俩卖早点的,但都只是塑料包装的面包和茶叶蛋。 苏娇和苏鸣穿的白大褂,用的又是酒楼的推车,罩着面包的纱布又足够白,摆在外面的菠萝包金黄蓬松,香气四溢,惹得一平头西服哥不由驻足:“来个菠萝包。” 熟练举刀,苏娇快速切开菠萝包并给它衔上一大块黑金黄油,拿油纸打包好:“先生您今天红光满面,要发大财喔。” 好话谁不爱听,平头西服哥笑着接过菠萝包一口咬,顿时惊叹:“好酥脆的面包!” 再咬一口又说:“不愧大酒楼的外卖,果然香。” 其实苏记酒楼很小,但苏娇别出心裁,把餐车布置出了五星饭店的高档。 她指水牌,在苏鸣惊讶的眼神中,西服哥爽快丢下20大洋:“不必找了。” 因为他的停留,又有几个人驻足了。 水牌就在餐车顶上,明码标价,有人嫌贵,看一眼就走了。 但总有人不差钱,而他们无一例外,只要咬上一口就会感叹:“好香!” 香味弥漫,又有人不停的夸赞,更多的人驻足,或者是经过又被吸引回来。 黑金黄油配酥菠萝包,食客无不赞叹:“太酥,太脆了。” “这菠萝包烤的有水平。” “香,真香!” 苏娇总共烤了40只面包,半个小时就卖掉了一半。 一只15元的面包销量如此好已是神奇,但它的香味也足够诱人,苏鸣只是闻着,就被香的直流口水,好奇大小姐烤的面包到底是个啥味道。 卖茶叶蛋的老阿娘也凑了过来:“这面包闻着可真香。” 苏娇爽快切一只加上黑金黄油,给老阿娘:“这只送你的,不收钱。“ 也给阿鸣切一只:“你也吃一只垫垫肚子。” 香江个个家庭主妇都能烤的菠萝包,能有多美味? 一口咬下去,先是酥皮渣充盈口腔又落上舌尖,紧接着是松软绵香,奶味与麦香相碰撞的鲜美面包瓤,但舌头才因面包的绵软而惊喜,舒滑油润的黄油旋即涌入。 小小的面包,复杂的口感,味蕾被全面激发,叫人一口满足。 苏鸣不禁大呼:“好香啊!” 他几口吃完,意犹未尽,就……还想吃。 老阿娘也如狼吞虎咽,把手指上的酥渣都丢进了嘴里才说:“香,确实香!” “大酒楼烤的面包跟小作坊的就是不一样。” …… 六点半出摊,八点半所有面包全部卖光,收入足足六百块。 推车返程,苏鸣兴奋的说:“虽然特快巴士站人流量不大,但清早过岛的都是要去商量大生意的有钱人,相比价格,他们更注重食物的口味。” 又说:“大小姐,这还真是个独门商机,以后咱们天天来吧。” 苏娇闻到股脚臭气,再看苏鸣的破鞋子,若有所思:“你的薪水呢,鞋子都破洞了,为什么不买双新的,该不会你……”拿薪水去赌钱了吧。 小伙计要是沾了赌,按酒楼的规矩可是要辞退的。 苏鸣尴尬的藏脚,解释说:“大哥说我人小用不到钱,全拿走了。” 苏记的伙计都跟苏旺沾亲带故,周进财是外甥,小苏鸣其实是侄子。 他是苏娇大伯的小儿子,大伯夫妻十几年前出海被淹,没了。 家产被大堂哥苏丰独占,小苏鸣被他丢到酒楼,说是要过继给苏旺承香火。 苏旺心知大侄子虎视眈眈,想通过苏鸣来霸占他的家产,他也真心疼女儿,所以月月给苏鸣薪水,也早早说明,自己只负责养大他,苏记的一切都将属于苏娇。 苏旺虽说话难听,但供苏鸣读书到14岁,看他读书没出息,就转教手艺了。 亲哥却只会打苏鸣,抢他薪水,苏鸣当然更亲苏旺。 梦里苏娇嫁人时打包了所有家产带走,苏丰知道后上门吵架,气到苏旺心脏病发一命呜呼还是苏鸣站出来,给警方出具了证词,让苏丰被判了刑。 后来苏娇支持苏鸣创业,开的大酒楼闻名香江,也赚了不少钱。 他如今才14岁,还很小,细胳膊细腿儿的。 但梦里的他不仅是苏娇事业上的好伙伴,也是个极贴心的好弟弟。 她和梁铖离婚大战时,他及时帮她找到了一些他隐藏财产的证据,她才能分到十分之一家产的,否则的话,她就要被梁铖那个死渣男给净身出户了。 如今反思,她从没给苏鸣好脸色看过,原来也确实太傲了点。 抽出张二十块,她说:“去买双新鞋穿。” 苏鸣受宠若惊,但不肯要:“不用,下月发了薪水我会自己买。” 苏娇难得发回善心,看他做假,生气了:“你的脚太臭,熏到我了,马上去买鞋!” 又说:“你是我弟弟,喊什么大小姐,我命令你,以后都喊我叫阿姐。” 被说脚臭,苏鸣只得接钱。 苏娇有令他不敢不从,但他正想喊阿姐,一盆泔水兜头浇下,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他们已经回苏记了,一大清早的,酒楼外面满是烟头糖纸瓜子壳,行人纷纷捏着鼻子绕道而行,苏鸣抬头,抹脸哀叫:“包租婆,你又搞咩啊?” 又对苏娇说:“阿姐你先回屋,地我来收拾。” 周进财也刚从外面回来,怕隔壁还要泼泔水,以手护苏娇:“快进去。” 苏娇一把推开周进财,刀子似的目光扫向隔壁。 指使人给苏鸣泼泔水,往酒楼门前扔垃圾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因为她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地主,占半条街的房产,人们惯常称其为包租婆。 她也恰是被苏娇踢废的罗少罗耀祖的奶奶,以及苏娇那初恋,将来的股业大亨梁铖的表姑婆。 因为梁铖他妈罗慧娴是这包租婆的姑表侄女。 是的,罗耀祖和梁铖是一对姑表兄,苏娇在踹爆一个后,回头又撩上了另一个。 也就不怪包租婆恨她恨的牙痒痒,誓要把她赶出西九龙了。 包租婆的家在隔壁天后街,但凡过这边来,不是收租,就是来找苏记茬的。 苏娇从阿鸣手中夺过扫帚,把垃圾扫进簸箕,回屋上天台。 包租婆家三楼不是天台,而是加盖的房子。 她此刻在窗户里头,吃准了苏旺不敢还嘴,正在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 她在踢家养的大狗:“又不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就非得赖上我家的。” 分明苏娇差点被强,但在香江这种地方,一个男人的命根子比天还大,更何况包租婆和罗慧娴等人都有堂口关系,只要一声招呼,就能招来社团的人。 原来的苏娇因为想要嫁给梁铖,也一直忍着这老太太。 但现在她不会再忍了。 她笑问:“你骂谁呢?” 包租婆打开窗户:“我骂没人要的贱狗,烂狗,你有意见?” 苏娇再笑:“咦,我分明在跟狗讲话,你答应什么,难不成你竟是条狗?” 她说着抬手猛扬,把垃圾一股脑泼回了回去。 烟蒂瓜子壳,用过的卫生纸,烟头刷啦啦的往包租婆头上飞。 她回头说:“阿爹,快点招婿吧,要不招个大警长,要不就招个堂口大佬回来,这一天天的,隔壁这条老狗汪汪叫,吵死人了,招个女婿回来,打死它!” 苏旺:“……” 包租婆:“???” 楼下正在搞卫生的周进财和苏鸣:“!!!” 满头烟蒂瓜子壳,包租婆失声问:“她要招婿?” 苏旺重重点头。 包租婆一愣,又笑:“就她那断子绝孙脚,我不信有男人敢入赘?” 苏娇摘掉口罩怼脸:“我当然能招个全西九龙最强的男人,因为我……” 勾起红唇嫣然一笑,她提起一只垃圾桶整个倒进包租婆的窗户:“长的美啊。” 其实只要苏娇不是非得在罗家一棵树上吊死,她就不必怕包租婆。 毕竟她不但貌美还拥有一栋酒楼,窝囊胆小的男人或者不敢,但九龙卧虎藏龙,多的是强人大佬,就凭她这张脸,就能招个西九龙最强的男人回来。 两弯柳眉一双凤眸,雪盈盈的肌肤,她那一笑能勾了男人的三魂七魄。 包租婆踉跄后退又被狗绊倒,跌坐在地板上,却愣是一声未吭。 扔下簸箕,苏娇轻甩乌油油的长辫,高傲离开。 独剩苏旺乐呵,女儿突然就变了,变的他全然不认识了。 5、第 5 章 包租婆终是闭了嘴。 但立刻给自家侄女罗慧娴打电话:“苏家那蹄子说要招赘个大佬回来。” 又问:“她说要招赘的人,该不会就是咱们阿铖吧?” 罗慧娴丈夫早丧,在天后街开音响店,苏娇阿娘乔淑贞活着的时候,她和乔淑贞关系特别好,苏娇和梁铖也算青梅竹马,只是后来梁铖留学,俩人才分手的。 要苏娇说想招赘,包租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梁铖。 不过梁铖和罗耀祖目前并不在香江。 罗耀祖被踹成太监后先是中医治,未果,梁铖陪他去海外就医了。 罗慧娴说:“天打雷劈啊姑婆,我就阿铖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叫他入赘?” 包租婆一想也是,再问:“你帮罗莉瞅的人呢,如何了?” 罗慧娴说:“正在约,罗莉要能嫁给他,阿婶您后半生就有着落了。” 包租婆的儿子儿媳早几年死了,就俩孙子,也不知道罗耀祖的命根子还能不能治得好,她也知在九龙混社团的男人都不长久,要给孙女找个有公职的。 而要苏娇入赘个大佬,那她就很有必要找个当大警长的孙女婿。 所以她说:“你让媒人转告钟天明,只要他点头,我立刻转赠两栋楼。” 再瞟一眼苏家,老太太到底没敢再大闹,回天后街去了。 …… 这条街上的房子全是日占时期修的,是石屋,原本都只有两层,但后来大家都加盖了,摞了两层,有些人家甚至三层,全部用于出租。 但因苏娇阿娘乔淑贞不喜闹,她家三楼就只有两间屋,大的父母住,小的苏娇住。 剩下的地方留作天台,既可以纳凉吹风也可晾晒食材,兼做餐厅。 已是中午,周进财烧好午饭,摆上了天台。 因为大小姐突然对包租婆硬气,他和苏鸣都受了感染,笑的喜气洋洋。 老规矩是徒弟要服务师父,等师父吃完饭才能自已吃,但酒楼已关,苏旺也就不讲规矩了,让周进财一起吃,趁着饭时也要问问,看女儿一早出摊的感想。 正好苏鸣端汤上来,苏娇就说:“阿鸣,盛米饭来一起吃。” 苏鸣有点被大小姐连番的热情吓到,看苏旺,见他也在点头,遂盛了碗米饭,在周进财的条凳上占了小半拉屁股,也只挑一小筷子咸鱼便埋头猛扒饭。 想到将来他会把大堂哥送进去,苏娇给他夹了块香葱炒梭子蟹:“多吃点菜。” 苏鸣被她的关怀吓到,差点跌下凳子。 苏娇再看苏旺,笑问:“阿爹,咱们酒楼一天能有多少净利润?” 排档讲物美价廉,利润也薄,要不停翻台才有钱赚。 但翻台需要人手,雇的人多开的薪水也多,老板赚的也不过几个辛苦钱。 苏旺说:“也就几百块吧。” 苏娇掏出六百块来举在手中扇凉风,颊侧两只小米涡儿笑的深深的。 苏鸣帮她解释:“这是大小姐一早上赚的。” 苏旺和周进财同时停筷子,眼里皆是满满的惊讶。 苏娇笑着说:“刨掉人工和食材成本,房租,我净赚350块喔。” 苏旺听说她一只菠萝包卖15块,被惊到好半天合不拢嘴,但思考一番后说:“虽然听着不错,但是阿娇,阿爹怕你那个是一锤子的卖买,价格太高做不长久。” 又不是五星饭店,一只菠萝包15块,得多美味才能让食客愿意天天吃? 苏旺倾向于食客们只是图个鲜,生意也不可持续。 苏娇了然,端起饭碗说:“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它能不能长久咯。” 苏旺以为女儿是一时兴起,明天就会嫌苦歇摊。 岂知次日一早他才起床,就见一餐车的酥香菠萝包已然出炉。 他虽失了味觉,但只看那面包烤的金黄酥脆,闻之浓香馥郁,就知味道不差。 果然,她出门又是只有俩小时面包便一销而空。 转眼三天四天,五天……到了第八天,苏娇依然早起就推面包出门。 苏旺也好奇的不行,跟着去了人傻钱多的巴士站。 连着卖了一周多,苏娇已经许多忠诚的老客户了,其中有个花领带戴墨镜,腰间别大哥大的,一来就直奔摊位,伸四根手指:“打包四只。” 苏娇在用纸袋打包,苏鸣收钱:“老板,总共60块。” 男人看表:“明天我要十只,但希望你们能早到五分钟,没问题吧?” 买那么多肯定是为了送人,有钱人肯拿苏娇的面包送人,可见对其味道的肯定。 但菠萝包如果一天不吃完,冷藏到隔日,风味会变的。 苏娇笑着说:“我们早到十分钟吧,面包我会直接打包好,但记得如果隔日吃,要用微波炉或者烤箱叮一下回温,否则风味会变差的。” “晓得!”男人接过纸袋,急匆匆离开了。 苏旺才发现女儿是个经营好手,既有厨艺还有眼色,面对客人时比他还会应对。 他心说莫非是妻子在天有灵,看女儿有难,心疼了,让菩萨点化了她? 腰间的bb机在响,他拿出来一看,愈发喜上眉梢。 等女儿终于忙完,他上前,由衷夸赞:“阿娇这卖买做的确实不错。” 苏娇数着钱挑眉:“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生的。” 她知道阿爹怕她太辛苦才不愿意她开酒楼,现在向他展示的,就是怎么做餐饮才能既赚钱还不苦着自己,用实际行动说服他,让他主动交出财政大权。 而且做生意是先苦后甜,现在越辛苦,将来她就会越甜越轻松。 苏娇数钱正数的美呢,苏旺说:“钟天明今天过九龙。” …… “快回家打扮自己,记得见了面嘴巴也要甜一点。” …… 忙碌了一身臭汗,回家先冲凉,接着打开衣橱,苏娇得挑衣服了。 她好衣服可不少,皮包都要上千块一只,但当然,都是父母的钱买的。 梁铖老妈虽然名声大,但小本经营,穷,他本人也才留学归来,是个穷光蛋,他送的东西也都很寒碜,苏娇全然瞧不上,他的甜言蜜语她听,礼物她从来没收过。 罗耀祖倒是送过苏娇几只名牌包,但在他耍流氓那天她就全砸他头上了。 而虽说她对相亲一事比较摆烂,可女不为悦已者,也要为自己而容,所以她选了条今年正流行的,白底红点圆领上衣,并配套的百褶纱裙,和一副同色系墨镜。 高鼻梁,立体的五官,雪白的肌肤,苏娇曾经给墨镜公司拍过广告的。 油尖旺一带影视公司多的是,她原来每每放学回家,路上总能碰到个几星探,都想发掘她去拍影视剧,但苏旺夫妻怕她小小年纪要吃亏,就只许她拍过几支广告。 对着镜子涂了口红戴上墨镜,苏大小姐虽没入围港姐,但很自信。 不是她不够靓,而是那帮评委瞎了眼。 …… 看她下楼,周进财愣了许久才说:“人在福利会。” 又说:“包租婆最近有点忙,不会过来,但咱们还是……跑快点吧。” 钟天明是被半途截胡的,偷来的锣儿敲不得,事得悄悄干。 苏娇也不想姑妈难堪,脚步翻飞,跑的飞快。 福利会也不远,拐个弯就到。 但刚到拐弯处,她就看到林嘉丽一袭红色短裙,站在树荫里。 周进莲估计是逃了学回来的,和郭方俩躲在她身后,正边笑边聊着什么。 不说别人,他们几个肯定是来看笑话的。 墨镜一戴谁都不爱,冷面红唇,苏娇昂首进福利会,却差点迎面撞上个警官。 这警官个头不算高,皮肤焦黑,笑着说:“小姐小心。” 他身旁一个中年人说:“阿明,走路看着点啦。” 一身警服的阿明? 所以这就是钟天明吧,乍看还真像只小田鸡。 但饶是面对面,苏娇依然想不起家里有过这样一个小伙计。 想不起就不想了,她大方伸手:“你好,我是苏娇。” 警员陈明本欲出门,闻言后退:“你就是苏娇?” 又指走廊一侧的院长办公室:“钟sir在那边,正等着你呢。” 中年男人也说:“慢慢跟他聊,我们不着急。” 认错人啦? 幸好戴着墨镜,苏娇的慌乱才没被人看到。 苏琴在福利会打杂,在,苏旺也早到了,俩人正跟麦会长闲聊着。 苏娇迎门看到个男人,穿件青蓝色衬衫,黑裤子,平翘腿坐在办公桌旁。 他的衬衫格外干净平整,但他的腿看起来却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目光上移,苏娇发现对方皮肤虽不白,但也不算黑,而且在影视业俊男辈出的当下,他的一双剑眉,高挺的鼻梁和虽薄,但棱角分明的嘴唇都极富冲击力。 他低着眉眼,苏娇也只看到一个侧颜,但是……好man,好帅! 苏琴一看:“阿娇快进来。” 麦会长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着说:“天明,这是苏娇,阿娇,这是钟sir。” 颜控苏娇大惊,心说她家酒楼竟然有过一个这么英俊帅气的伙计? 梁铖都比不上他,罗耀祖只配给他提鞋,可她居然叫他小田鸡? 她慌得摘掉了墨镜,伸手:“钟sir好。” 她有一双虽然不是很大,但温柔明媚,亮晶晶的眼眸。 再加上此刻的懵态,在钟天明看来就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总是会故作高冷的端着,可只要受到惊吓,她的神态就会变的像只小白兔。 怯生生的,茫然的小白兔。 随着他收腿起身,苏娇也终于知道他的腿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了。 因为他的腿特别长。 他个头也特别高,比梁铖和罗少都高。 他伸手,一只好大好长,粗糙的大手:“大小姐,好久不见。” 虽然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人也表现的很文雅,但从他的身高,腿长,再到他极富压迫性的身高,以及俯视她时满含深意的眼神,苏娇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人生了个狼形脸,虽然很帅,但也很凶,神态像只大灰狼。 “前几天实在忙,抽不出时间,让大小姐久等了。”他再说。 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钟天明接过苏琴递来的冰饮打开,抽纸巾擦干净易拉罐的沿口才递给苏娇,她趁势打量他的手,虎口位置有厚厚一层老茧。 她直觉他如果想掐死她,一只手就够了。 望着俩对坐的年轻人,麦会长在笑,苏旺和苏琴俩兄妹也在笑,但是讪笑。 他们太希望这桩婚事能成,面对曾经的伙计,笑容里连自尊都没了。 各据沙发一端,钟天明沉默着,苏娇的心在颤 她怕他会就此当场拒婚,让阿爹和姑妈的希望成泡影,并闹的罗家和林嘉丽等人白笑话她一场,是以鼓起勇气说:“钟sir,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 钟天明看她:“大小姐想做什么,我陪你去。” 他的眉弓很高,眉毛很浓,就显得眼神很凶,凶到苏娇怀疑他会变成狼,吃掉她。 但当然,那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他顶多也就拒绝婚事,那就足够她难堪了。 苏娇直觉自己拿不下这个人,但也不想这事以后成为笑柄,当然得动点脑子。 她说:“我喜欢安静点,不如咱们去吃茶?” 但再一想附近就一家茶楼,吃茶的还全是老街坊,万一碰上包租婆,被她发现自己相中的得意孙婿被她劫走,必定当场发飙,她又说:“还是去看电影吧。” 影院黑灯瞎火的,是纯粹的二人世界。 就算是他拒绝的她,但到了外面,一切还不是得由着她说? 6、第 6 章 苏娇发现钟天明两条长腿一直在发颤,好像也很紧张似的。 但他答应的很爽快:“就去看电影。” 麦会长热情推荐:“去青年剧场吧,走路只需5分钟,我有赠票。” 长辈有赠,钟天明双手去接,但他的手才伸出去,苏娇却说:“谢谢麦太,但青年剧场的冷气太差,我要去荣华剧场,票我自己买就好啦,我请钟sir看电影。” 钟天明只好收回手:“那就去荣华剧场。” 麦会长收回票,也笑着说:“天明,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咯。” 钟天明答的彬彬有礼:“我会的。” 这不过一点小事,但苏琴看一眼苏旺,眼中却暗压着委屈和不耐烦。 她原本怀着私心,是想撮合儿子周进财和苏娇的。 但在苏娇爆了罗少后,为了儿子的蛋着想,她熄了那份私心并截胡了钟天明。 可没见面之前,她也没想到小伙计男大十八变,如今竟这般的一表人材。 也就怪不得麦会长想介绍亲事,附近大家都上赶着了。 但苏娇在如此优秀的男性面前不但不收敛,还娇气到连影院的冷气都要挑个好坏,小伙计出身的钟天明能不嫌弃她的大小姐脾气,嫌她难伺候而拒她? 也罢,她不行就让周进莲上,这个贤婿苏琴是必定要拿下的。 …… 出了福利会向左转,苏娇拎着小坤包一路快走,停在了巴士站。 蓦然回首,看到钟天明大步翻飞,她才惊觉自己刚才走的比闪电还快。 但没所谓了,就好比她不想去青年剧场,并非冷气不足,只是不想遇到熟人罢了。 管他钟天明怎么想,反正她的面子保住了。 前后脚上巴士,苏娇投完币坐下了,钟天明却一直站在入口处, 苏娇心觉得怪异,又很尴尬,因为他是跟她一起上的,穿的又是制服,就搞的一车乘客全都在看她,司机也问:“阿sir执行公务啊,要我靠边吗?” “不必,正常开就好。”钟天明一亮警官证,坐到了苏娇身后。 苏娇恍悟,他是因为没有零钱投币才会杵在那儿的,用警官证乘车也只限执行公务,否则会招司机投诉的,这么一想,她赶忙掏了枚硬币,回头递给他。 钟天明接过硬币,仿佛是习惯性的:“谢谢大小姐。” 大小姐三字于苏娇来说就好比个诅咒。 因为做了那个预知梦后她才知,像郭方阿发等伙计们,别看平日对她毕恭毕敬,其实心里可恨她,可烦她了。 将来她和梁铖离婚,就家产展开争夺大战时需要人证,除周进财和苏鸣,别的见证过她嫁妆的伙计全站梁铖,还纷纷当庭控诉,说她大小姐脾气,难搞难伺候。 梁铖分明才是负心人,却搏得法官同情,拿下家产大头。 苏娇屠版媒体,成了刻薄大婆的典范。 还好那一切只是个梦,她也绝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巴士进了尖沙咀,放眼一片繁华,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一想到将来自家那条老街会比这儿更加繁华,铺面价格也会更高,苏娇不由开心,勾起了唇角。 阳光洒进车窗,温柔抚摸她的背影。 钟天明12岁进苏记,因为经常送她上学,记忆中最多的就是苏娇的背影。 今天她自然披散着一头乌发,看不到。 但她要扎起头发就可以看到,她后颈有一粒小黄米大的红痣。 总在她身后,她后脑勺所有细节钟天明都记得清楚。 当初他并非直接,而是间接的,因苏娇而走的。 但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没照料好她,东家夫妻齐发怒,就把他给撵了。 钟天明看得出来,大小姐似乎很怕他。 他决定还像原来一样跟在她身后,她看不到他,应该就不会太怕了。 所以下了巴士,他依然紧跟在她身后。 而当背后跟个人,任谁都难免紧张,所以苏娇走的更快了,长腿翻飞。 仿如疾竞走般进了电影院,她问:“最近有什么好电影?” 售票员看到钟天明的制服,热情推荐:“《监狱风云》咯,最近超火。” 钟天明却看苏娇:“大小姐想看什么?” 苏娇说:“《一屋二妻》吧,我想看搞笑片。” 她的小机灵,搞笑片气氛轻松,说不定能让位这钟sir心情好点,对她也好点。 再就是它马上开场,可以减少他俩独处的时间,是绝妙上算。 钟天明迅速掏钱,说:“我们要中排中座,爆米花要焦糖味,果汁要两瓶亚洲沙士,一瓶冰镇一瓶常温,常温的要配吸管,谢谢。” 售票员打票收钱取饮料,苏娇心情却不太爽。 她心说他都不问问她的口味就自作主张,会不会太大男子主义了点? 但很快她就发现问题了,他说的是她万年不变的老口味。 细思极恐,他都记得她的口味偏好,又焉能忘记曾经的外号,田鸡仔! 一个对她了如指掌,她却全无记忆的阿sir。 好恐怖! …… 售票员捧出东西:“祝二位观影愉快!” 钟天明是趁着公务空闲出来相亲的,而在前些年的九龙,阿sir们要穿公服出街,人人喊打,但近几年因为警队在九龙战绩不错,破了不少大案,就还好。 而且他俩一进影厅便有人悄悄起身,躬腰开溜,那都是身上有案底的。 苏娇不想被人瞩目,低头快走,钟天明倒很坦然,他俩买的最近场,又是中间位,人已经坐满,得让位,每经过一个起来让位的人,他都会说:“辛苦,谢谢。” 《一夫二妻》剧情确实很搞笑,一开场大家就笑的前仰后合。 但苏娇没有心情欣赏电影,也笑不出声。 梦里,梁铖炒股的本金是她赞助的,她开的酒楼名人云集,她全引荐给了梁铖。 那些人给的资源和钱,帮助梁铖成了大富翁。 但香江人只要说起苏娇,只会说她嫁了个好老公,却从不说她有多优秀。 哪怕那只是个梦,苏大小姐也不服,她要凭自己赚钱成富婆。 今天她放低姿态给曾经的小伙计个拒绝她的机会,也是为了以后的发财大计。 但他会拒绝她吧,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口? 悄悄观察,苏娇就发现这人虽面相凶,但衣着整洁谈吐得体,表现也很绅士。 而且她仔细看他的面容,再回忆梦里,就发现在将来,在97回归后,这人会是一级警司,经常上电视作报告的那种,所以他应该是个公正严明的好阿sir才对。 这样一想她就又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 或许他跟她一样,也只是被长辈逼着来走个过场的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钟天明突然侧首,苏娇忙凑耳……听他的拒绝。 但他问:“是不是爆米花味道不好,我去换一份来。” “好吃的。”苏娇说着往嘴里丢了两枚。 满场哈哈哈的观众中,他俩坐在正中央,严肃的像来参加追悼会。 钟天明直觉大小姐并不开心,于是再侧身。 她也仿佛心灵感应般凑过头来。 他说:“大小姐要是不喜欢,咱们再换一场?” “我喜欢啊,哈哈,超好笑的。”苏娇干巴巴的往嘴里丢爆米花,笑的像哭。 为了不换一场继续受苦,她专注盯着荧幕,别的观众笑她也笑。 看剧情差不多时她偶然回头,却见钟天明侧肘,一双狼眸正牢牢盯着她。 苏娇毛骨悚然,因为她发现钟天明没有看电影,而是一直在看她。 分明是对方有问题,她却仿佛被捉现形的小偷,猛的扭头。 总算出现[劇終]二字,她立刻起身:“咱们走吧。” 钟天明也深悔自己刚才的鲁莽,再看身侧的人不知何时已走光,便示意苏娇走他这边来,而本来该一起吃顿饭的,可他的传呼机一直在响,同事在喊他归队。 看来是有紧要案子。 他很犹豫,出了影院,口气迟疑:“本来……” 苏娇妙懂这二字的含义,也知道对方是想拒饭并直接走人,抢着说:“谢谢钟sir请我看电影,本来我该请您吃饭的,但我还有点忙,要不改天请你吃大餐?” 她的小机灵,这种邀约男方只要是个绅士就不可能拒绝。 等她回到光明巷,自然还可以拿这顿饭的令箭再狐假虎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处于跟她的在约状态,自然也就不好再约别人,罗家也就有得等了。 果然,他答:“好。” 听到确定的回答,苏娇的双眼也已然捕捉到的士了,司机见是个长发飞扬裙摆飘飘的大美人儿在搜寻着打车,猛踩油门而至:“小姐,上哪里?” 苏娇一把拉开车门,笑着挥手:“等我call你喔,钟sir,拜拜!” 司机一脚油门,的士飙的跟道闪电般,原地消失。 钟天明面相本就凶,一急显得更凶。 他冲进一家士多店,抓起公用电话又陡然愣住。 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注意安全,这时才发现他甚至没要到她bb机号码。 他狰狞的样子吓到士多店的阿嬷:“阿sir,出凶杀案啦?” 再看他拿出枚硬币来,且眼浮笑意,阿嬷也笑了:“通奸案吧,是捉奸在床啦?” 7、第 7 章 苏旺正在路口等闺女,钟表行的金老板来与他闲聊了:“阿娇去相亲了吧?” 又问:“她要嫁了人,你那店呢,准备继续经营,还是给包租婆?” 苏旺苦哈哈的笑:“还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关于苏娇踹爆罗耀祖一事,其实苏旺已经赔了二十万用于医疗费了。 目前罗耀祖出国治病的费用就全是他在掏,用的是苏娇阿娘留给她的私房钱。 但包租婆犹还不满足,想要他的酒楼。 再加上苏娇阿娘乔淑贞是从大陆来的,跟包租婆也沾亲带故,当初刚刚到香江的时候还被她接济过,所以街坊面前,道义上来讲,大家都赞成苏旺赔铺面。 再高一层来说,包租婆在社团有的是关系,本街的堂口大佬丧辉要喊他一声干妈,自己理屈再加别人更强,苏旺哪怕心里不服气,也只能低头弯腰。 这是九龙,没有法律也没有道义,比的就是谁比谁更强,谁的谁的拳头硬。 真想保住酒楼,他就只有一个希望,女儿相亲成功。 远远看见一辆的士驶来,女儿就在车上,他心里先就咯噔一声。 因为这才下午五点女儿就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她和钟天明只看了一场电影,甚至没有一起吃晚饭,而俗话说得好,相亲不吃饭,成功的概率少一半嘛。 他忙得问:“聊的怎么样?” 苏娇也问老爹:“那钟sir真在咱家干过,我怎么不记得他?” 苏旺说:“那时你还很小,又被他害的生了一场重病,我们就把他撵给撵了,你不记得也很正常。” 又追问:“怎么没吃饭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林嘉丽从远处走了来:“嗨,阿娇。” 平心而论,苏娇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柳叶眉毛杏儿眼,乌黑蓬松的长发,皮肤白的跟乳酪似的,身段儿又高又细,比林嘉丽好看了太多。 可也不知怎的,偏偏林嘉丽入围港姐,她却在寄照片的阶段落选。 苏娇心高气傲,为这事哭了好久。 相亲不顺再碰上林嘉丽,苏旺怕闺女着不住又要哭。 但并没有,她走向林嘉丽,笑的坦荡:“恭喜嘉丽入选港姐。” 林嘉丽拉上苏娇的手说:“听说你做的菠萝包超好吃,我有幸能尝一尝吧?” 苏娇说:“我们只卖早点,要平常就没了,但今天恰好有几只冷藏来自己吃的,你要想吃就跟我来,我卖你一只。” 林嘉丽止步了:“菠萝包就吃个新出炉的酥脆,冷藏过的狗都不吃吧。” 菠萝包的口感与出炉时间呈反比,出炉时间越长口感越差。 但要只卖现烤,就特别考验店面的位置。 可地段越好的店面租金就越高,不停的做现烤,需要的人手也就越多,成本也会大大增加,而要给客人养成打包冷藏的习惯,让他们习惯于二次回温再吃,加热的容器和时间就特别关键。 苏娇也是梦里得来的经验,回温的菠萝包如果是烤箱加热,或者微波炉叮,几分钟或者几秒钟的时间,才能把口感恢复到最佳状态。 而且她天生有好胜心的。 既然林嘉丽这样说,她索性说:“我邀请你尝一只吧,不喜欢你就吐掉好了。” 林嘉丽醉翁之意不在酒,来找苏娇,是想打听她相亲的事。 她和包租婆没啥关系,也犯不着把苏娇跟钟天明相亲的事情宣扬出去。 但她爸曾经帮她说和过钟天明,结果对方连她的面都没见。 可他今天竟然跟苏娇俩个去看电影了,她当然就想知道到底是个啥情况。 钟天明小时候在苏记跑过堂,做过小伙计的。 他如今那种身份,总不可能看上苏娇,再入赘回苏记吧? 说话间俩人进了后厨,面点房,苏娇从冰箱里拿出只菠萝包来,微波炉一声叮,菠萝包已经回温,她掰了一小块给林嘉丽:“尝尝吧。” 林嘉丽从小和苏娇一起长大的,而原来的苏娇就不说下厨房了,吃菜都只吃苏旺亲手烧的,厨子们烧的她都嫌味道不好,不肯吃,就不说做饭了,她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亲手洗过,说她会烤面包,林嘉丽根本不相信,也不信这面包会好吃。 但咬一口面包,她当场开夸:“唔,阿娇,这面包好吃。” 两口吃掉手里的,她又去抓苏娇手里的:“这面包竟然比新出炉的还好吃。” 毫不夸张,这是林嘉丽第一次吃到如此香的回温菠萝包。 表皮的酥脆还在,微凉的面包瓤又别具一种柔韧风味,它比新鲜出炉的还要好吃。 但她还想要吃,苏娇却举起面包咬了一大口,又故意说:“哎呀,我已经吃过了,我的口水你不介意吧,不介意的话……” 林嘉丽爽快掏钱:“给我三只吧,我打包回家,和我阿爸阿妈一起吃。” 苏娇就说嘛,她的食物是不论敌人还是朋友都能征服的。 也就剩三只菠萝包了,她爽快打包,说:“记得按照我写在包装纸上写的回温时间来回温,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才能达到最佳口感。” 林嘉丽接过手提袋,这时才要问正事:“阿娇,你不想给包租婆铺面,所以去跟钟sir相亲了对不对,但你知不知道,那人其实好难搞的。” 苏记酒楼是她爸她娘辛辛苦苦半生攒的家业,苏娇当然不愿意给别人。 在见过钟天明一面之后,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能打才能满西九龙有名。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赚到一个恶狼的外号,只觉得那人可谓帅的天怒人怨。 而且只要跟他结婚,包租婆想带社团上门也得掂量点,这于苏娇就足够了。 生意得她自己经营,钱也要她自己来赚。 钟天明就好比麦田里的稻草人,过年门上贴的门神,虽然作用不算大,但能摆出来唬人就可以了。 而且阿sir们都很忙的,钟天明在港岛而她在九龙,周末或者月底偶然见上一面,苏娇既不需要付出感情也不需要付出太多时间,她何乐而不为? 她也才只跟他见一面,还没发现对方难搞的点。 但她已经想好了,那位阿sir足够优秀,既然已经约了下顿饭的时间,钟天明其人,苏娇就誓要拿下。 当然,这些事她犯不着跟林嘉丽讲的,就只说:“面包总共45块。” 林嘉丽掏出五十块来,笑着说了句不必找了,又说:“阿娇,钟sir小时候就是个倔性,现在人家又是留洋镀过金的警长,眼光高一点也正常,他要没相上你,你别往心里去,以后等我入围港姐,见的大佬多了,我帮你介绍个有钱人。” 俩人都没一起吃顿饭苏娇就回来了,在她看来必定是没戏了。 作为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原来的苏娇能惹得满街的小伙子追着她跑,林嘉丽只是丑小鸭,但现在从相亲到港姐林嘉丽全都占了上风,当然就有必要安慰一下苏娇。 她也很享受安慰苏娇的这个过程。 如果是没做梦的苏娇,心高气傲不服输,高低要于口头上占个上风。 但现在她明白了,一时的风头没什么意义,也懒得多说,就只点头说:“好。” 林嘉丽再叹气:“你那套橙黄色的泳装简直热辣性感,但是也太可惜了,下个月港姐竞选泳装大赛,我入围了,而你,再也没有穿泳装的机会了。” 苏娇觉得不对。 因为她拍竞选照时虽然拍了泳装,也确实是橙黄色的,但因为太过裸.露,她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就装进信封寄给主办方了,林嘉丽是从哪里看的她的泳装照的? 也就在这时周进莲突然冲进门来,拉林嘉丽:“林小姐!” 林嘉丽能入围港姐也算幸运,被幸运冲昏了头脑,有点刹不住车,就又对苏娇说:“你家阿莲帮我押了泳装竞赛,机智妙答环节的题目呢,只要她真能押对,让我入围十佳,入围奖金我分她一半。” 周进莲面上神色有点慌张,拉扯林嘉丽:“好了林小姐,咱们走吧。” 苏娇目送她俩离开,越想越觉得不对,眼看夜幕降临,她抓起了手边的电话。 …… 入夜的九龙,楼高而层矮,密密麻麻的窗户仿佛鸽子笼。 窗户中躬腰蜷背的人们也仿佛笼中鸟。 窄窄的街道上人潮涌动,迪厅舞厅洗浴桑拿,处处烟雾缭绕。 周进莲更愿意待在苏记。 因为在人均只有两平米活动范围的九龙,苏记既没有加盖楼层也没有接纳外租户,晚上关起门来就是一方净土。 但放眼九龙,唯有苏娇能永远待在净土,而她住的劏房,翻个身都是奢望。 哥哥周进财送她到楼下就回了,她才准备上楼,黑暗中有人拽手。 以为是个滥仔,周进莲才要尖叫喊人,却又压低了声音:“林,林小姐?” 林嘉丽拽她进了女厕,甩出一沓钱:“三万块,给你。” “你什么意思?”周进莲迷惑了。 林嘉丽狠掐她的胳膊:“心机女,你装什么白莲?” “我怎么就装白莲啦?” “不是你刚才给我发的传呼消息,说你要把咱们悄悄调换苏娇竞选照片的事情告诉她,否则就要问我勒索三万块,你这个装白莲的黑心莲,简直可恶!” “我哪里有……” “这是三万块,调换照片的事你得永远烂在肚子里,否则……” 黑暗中响起一声冷笑:“你俩密谋什么呢?” 林嘉丽和周进莲齐回头,就见个穿着黑色兜帽棒球衫,牛仔裤的人。 乍一看俩人以为那是个男人,等对方抬头她俩才赫然发现,来人竟是苏娇。 她一手录像机,一手是剔骨用的尖刀。 “是你俩悄悄调换了我的竞选照片,才害我没能入围港姐,逼不得已,只能相亲嫁人,我刚才可录音录像了,说吧,这事儿你俩打算怎么办?” 8、第 8 章 林嘉丽回头一看,扑通就跪。 又双手奉钱:“这是三万块,阿娇,我全给你,求求你放过我。” 苏娇怕招来外人,逼两人退进垃圾道。 她说:“要是我也入围港姐,随便接部戏或拍支广告都能赚五六万。” 林嘉丽忙说:“那我给你六万,十万?” 又拉扯周进莲:“是她教我干的,恶人不是我,是她。你还不知道吧,虽然你经常给她漂亮衣服漂亮包包,她还是你的亲表妹,但她好嫉妒你,好恨你的。” 周进莲急了:“枉我给你在泳装竞赛环节押题,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又说:“是你悄悄从我包里偷走信,然后把大小姐的照片换成了你整容前的。” 林嘉丽跳脚了:“胡说,我才没有整过容。” 周进莲说:“你有,你垫了下巴,你亲口跟我讲过的。” 林嘉丽一怔,立刻又说:“看吧阿娇,她是个不懂保守秘密的小人!” 她去过一趟日本,回来之后猛然间就变漂亮了,其实就是悄悄去垫下巴了。 但港姐赛事规则,整过容的是不能参与的。 苏娇笑了:“林嘉丽不但偷换别人档案还整容,这个消息更劲爆了。” 林嘉丽搓手:“阿娇,我好不容易入围,求你放过我吧。” 她整完下巴后相貌虽不是绝美,但变的很有特色,再加上从小不受宠,惯会讨好人,会表现自己,在复赛时电视台的大佬们都对她很感兴趣。 而且一旦入行爆火,一年能赚几百上千万。 为防苏娇成竞争对手,她耍了个花招,现在可好,星途卡苏娇手里了。 苏娇问:“所以你还想继续选港姐?” 林嘉丽猛磕头:“只要你肯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娇伸手:“三万块给我。但不是我贪你几个小钱,而是要你长个教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总爱在人背后捣鬼出阴招,早晚有人会让你吃狠亏的。” 林嘉丽没想到只需三万块就能摆平事情,由衷说:“阿娇你真好!”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 苏娇可没那么善良。 只不过哪怕选上港姐也能赚钱,但是天天要穿着泳装四处招摇,而且想从港姐成为大佬并不容易,道上人才济济,但凡入了圈子,总有人处心积虑你要脱掉衣服。 相比之下,苏娇更想穿着衣服,理直气壮的赚钱。 再则,林嘉丽跟道上的人有往来,要真搞到鱼死网破,她会从道上悄悄招人出阴招的,而且过不了几年,她就会被道上大佬狠整,整成个癫婆。 她品行不端,自有后人报应,苏娇没必要给自己招骚。 …… 林嘉丽一溜烟跑了,周进莲还在垃圾堆里蹲着。 “伙同外人害自家人,说说吧阿莲,你到底怎么想的?”苏娇冷冷问。 …… 另一边,大晚上的,苏旺接到麦会长的电话,本来以为只是交流一下情况。 结果她当场给了苏旺一个爆.炸性的大消息。 她说,钟天明不但瞧得上苏娇,而且刚才向她表达了同意入赘的想法。 所以只要苏娇同意婚事,双方就只需敲定时间,赶结婚即可。 苏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懵圈了。 钟天明曾经是在苏记干过,但那时候才十一二岁,是个小童工,也就干了两年。 因为活儿干的一般,还爱打架,后来更是害的苏娇生了场病,苏旺就给撵了。 于相亲他也没报啥希望,但只跟苏娇见了一面,他竟然就答应结婚了? 兴冲冲喊周进财上楼,此刻俩舅甥正在商议,接下来该咋办。 赘婿是要回乡入族谱的,如果钟天明愿意配合,回乡下,苏旺将无比风光。 他也了解周进财的心理,笑着说:“你是我的大外甥,咱们就是最亲的人,等阿娇结婚了,我支持你租个门面开家分店,给你保驾护航,直到生意兴隆。” 周进财说:“我不擅长经营,还是打工最好,只要大小姐不嫌弃,我就跟她干。” 苏旺由衷点头:“这要是你的真心,将来我必不亏你。” 苏鸣来喊,周进财就下楼了。 到了后门小巷,灯黑火黯中他一头雾水:“阿莲你哭什么?” 听说妹妹伙同外人调换苏娇的选美照片,周进财一巴掌差点搧出去。 苏娇拦人:“阿莲还小,不懂事,你别打她呀。” 又故意说:“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小声点吧,别让我爹和姑妈知道了。”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说周进财更加火大。 他问:“阿莲你怎么能的?” 又说:“当初阿爹的债主要拉你去抵债,可是咱舅赎的你。” 在他们的赌鬼老爹跑路后,债主要抓周进莲做鸡还债,就是苏旺掏的钱,并容留他们母子在酒楼一住多年,妹妹害大舅的心肝宝贝,周进财想不通。 他也由衷感谢苏娇没把事情闹大,捅到长辈们面前。 毕竟九龙虽大,但熟人的圈子很小,这事要传出去,周进莲的名声可就臭了。 以后熟人都不可能给她做媒,她也嫁不到好人家。 但周进莲确实没有做过。 是她去帮苏娇邮寄竞选档案的时候,林嘉丽悄悄偷走信封并换掉照片的,她唯一的错误只是后来发现了,但没有选择告诉苏娇,也是因为怕林嘉丽会报复她。 她当然要辩解:“我只是知道,并没有做过。” 周进财反问:“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小姐,要瞒着她?” 又说:“我赚钱供你读书,读出这么个品性来,要我看以后你这书不读也罢。” 虽说是亲戚,但苏娇从小锦衣华服像只小孔雀,周进莲却只能穿她的旧衣。 苏娇上私校跳芭蕾弹钢琴,她却只能上公校,住臭烘烘的劏房。 周进莲也有七情六欲,会眼红会嫉妒,可她没害过苏娇。 要怪,也只能怪苏旺和周进财舅舅外甥太老实,身在九龙,却连点道上关系都没有,他们连苏娇和酒楼都护不住,要靠苏娇相亲嫁人来守住酒楼,更何况她? 而且分明她才是亲妹妹,周进财却对苏娇更好,她能不伤心难过? 她的心好凉,好冷,索性说:“好啊,我明天就辍学。” 周进莲读的自费空姐,一年学费十万,周进财的薪水不够,苏旺还添补了一半,也马上毕业,一听她真不读了,他怒了:“你要敢辍学,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进莲冷笑:“我确实该走了,我早就该走了。” 又说:“但是哥,等以后我发了大财赚了大钱,你也别来沾边。” 一把搡开看热闹的苏鸣,她大步离开。 这大半夜的,她一个人跑出去周进财当然不放心,也追了上去。 苏鸣一直在看热闹,但他有点迷惑:“阿姐,阿莲姐口气好硬啊,好像她马上就能发大财似的,她是找到什么好工作了吗?” 周进莲确实很反常。 林嘉丽调换照片一事哪怕她参与不深,肯定也早就知情。 而且港姐的泳装竞赛环节是严禁外泄的保密项,她怎么能把林嘉丽押题的? 既有巧事,当然有单就会有双。 苏娇怀疑她和自己一样,应该也是梦到了将来,并知道些致富先机的。 而且梦里,周进财在苏娇跟梁铖离婚大战时没有作伪证。 后来周进莲成了梁太,他没跟她一起鸡犬升天,只是开个家小排档过普通日子。 苏娇没把竞选照片的事故意闹大也是因为这个。 开酒楼要人手,周进财是个踏实的好厨子,好厨难得,她要留。 至于周进莲,她只能说乾坤未定,大家都是黑马。 既然都预知先机,也都是从零开始,那就各凭本事赚钱吧。 她伸懒腰打哈欠:“早点睡吧,明早出摊。” 临出门又拿了瓶牛奶给苏鸣:“喝了这个好长个子,你也太矮了点。” 她原来其实也是这样,虽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她会把价格不菲的衣服鞋子送给周进莲,也会总是逼苏鸣多喝牛奶,使唤大家做事,也会打赏小费。 她表面是傲娇大小姐,内心其实很善良的。 苏鸣吸一口牛奶:“阿姐晚安!” 苏娇甫一上楼就迎上苏旺,老爹笑的眉飞色舞:“钟sir答应入赘啦!” 苏娇也懵了。 她还在琢磨怎么才能拿下那位恶狼警长,他竟直接答应入赘啦? …… 中环警署,单身警员宿舍。 陈明正躺着看电视,听到钥匙响,关电视:“钟sir大忙人,你可算回来了。” 来的正是钟天明,头比门框还高,勾头走了进来。 看他进门就解衬衫,陈明堵上卫生间的门:“咱不去九龙行不行?” 他们一起留的学,也是最佳拍档,在中环的几年间破了许多陈年老案。 上司看在眼里,要送他们去九龙冲业绩。 陈明当然不愿意去,也一直在恳求上司收回成命。 可钟天明非但不与他同心,还明确表示想去九龙,就搞的陈明也不得不跟着。 见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陈明叹气:“九龙那地方,去的十个警长里有八个要早死,剩下两个也得给社团大佬们当孙子才能苟命,真搞不懂你有什么好开心。” 钟天明却说:“我马上结婚,到时候请你吃喜糖。” 陈明一愣:“跟谁,不会是今天那个……” 钟天明挂起领带衬衣,抽皮带:“就是她。” 陈明大惊:“麦会长是你恩人,但你也没必要拿终身幸福报恩吧?” 钟天明的身生父母是谁已无从可考,他从小长在九龙的垃圾堆里,靠福利院发放的快餐长大,也是福利会安排他去苏记做工的,麦会长确实是他恩人。 但苏娇一脚爆踹扬名警界,内部大家都称她爆蛋侠女。 闻名不如见面,今天陈明见了真人,得竖大拇指:比港姐还靓,可是…… 可她面甜人凶,是个睾.丸杀手。 陈明说:“钟sir你醒醒吧,麦会长都说了,是要你当赘婿。” 钟天明脱裤子进厕所,开淋浴:“上门也不过一种婚姻形式,那有什么?” 陈明扯头发:“你怕不是忘了,前段时间你才说过,死都不做赘婿。” “不记得了。”钟天明说着来推门。 他有187cm的身高,肌精肉健,陈明又瘦又小,拼不过,被他一把搡出厕所。 陈明拍门大喊:“你冷静点吧,她可是爆蛋……” 厕所门猛开,钟天明眉眼如狼,声音沉哑:“你再说一遍。” 当他语气变的凶巴巴,就是要翻脸了。 陈明忙说:“没什么,我去睡觉。” 但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钟天明就不怕那女孩万一翻脸,也爆了他的蛋? 9、第 9 章 放眼整个香江,没有人能比周进莲更崩溃。 她半生忍辱终成梁太,又终于熬到梁铖死,将获得巨额遗产,成为百亿富婆。 结果一觉醒来人生重回起点,又叫她怎能不疯。 她跟苏娇不一样,因为她是经历了一生之后,又重生回来的。 她本来在浅水湾的大豪宅中,三米宽的大床上等着继承遗产,一觉醒来就回到了马桶和淋浴,灶台三位一体的劏房中,和老娘头对脚的睡着,在闻老娘的脚臭气。 那每一秒,每一下呼吸于她都是无尽的折磨。 她受不了灶台只能搁在马桶上,也受不了劏房里弥漫的,那股下水道的臭气。 她本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大哥还误解她,她又怎能不走? 到了大街上她也只有一个念头,去找梁铖。 周进财见她走的不是回家的路,问:“大晚上的你不回家,要上哪里去?” 又说:“钟sir同意入赘,咱酒楼还能继续经营,日子会好起来的,你不好好读书,闹什么闹?” 周进莲忍了又忍,还是说:“管好你自己吧,愚蠢的贱骨头。” “阿莲你……” 周进财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妹妹了,她的语气是那么刻薄,眼神是那么冷。 看着从小做工给她赚学费的亲哥,她就好似看着一坨垃圾。 当然,周进莲看得上的男人要是梁铖那种,他也不是人,而是行走的印钞机。 上辈子苏娇只给了他220万,但他在股市把它变成了220亿。 重生后周进莲一直在犹豫,也不想抢苏娇的先机。 可非但苏娇诬赖她,亲哥也不向着她,她又何苦白担了名声。 而且是同样重生的苏娇自己先改变的。 她都和钟天明相亲成功了,周进莲去找梁铖又有什么错。 周进财跟着走了一截,见是去郭方家的路,又问:“你准备去找郭方?” 周进莲准备跟梁铖结婚,做原配,但梁铖不在香江,她就得先干点别的。 因为要没有苏娇的220万,他没有本金炒股,就无法快速暴富。 周进莲之所以先去找郭方,是因为他手头有40万准备开店的启动资金。 那也是他父母开了半生士多店,一分一厘帮他攒的老婆本。 周进莲准备把那笔钱借来,并交给梁铖,等他赚钱后再加倍还郭方。 周进财误会了,来扯妹妹:“你还小,哪怕要嫁郭方,也不能跟他同居。” 周进莲一把甩开大哥,指苏记:“你愿意窝窝囊囊当伙计,永远栖居地下室做苏娇的狗,我不,我要赚钱,要过好日子,要以后永远都不穿她的旧衣服!” 说起这个周进财也难过:“哥以后努力赚钱给你买新衣,咱不闹了,回家吧。” 周进莲大声尖叫:“再碰我我死给你看!” 良久,她也哭了:“哥,真男人是龙,而你只是条虫,太善良也太胆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到大钱的,你也就这个命了,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妹妹吧。” 转身跑入黑暗中,她边跑边抹眼泪。 这辈子她要早早跟梁铖结婚,要陪他高楼起,宴宾客。 她伴梁铖到死,也最知道了,他虽一生花心,但真心爱过陪他发达的苏娇。 他后来所有找的女人也都是按她的眉眼找的。 这辈子周进莲会提前整容,她又知道梁铖的一切喜好,懂得如何讨好他。 那么,她就将会是他从一而终,最爱的原配。 周进莲也搞不懂苏娇为什么重生了还那么任性。 因为虽然钟天明侦破案子的能力非常强,还能一手搞定九龙之乱。 但他性格有缺陷,上辈子一生未婚,还是个喜欢搞刑讯逼供的变态。 将来的梁铖,超级富豪,犯了事进局子,都要被他下黑手折磨。 而且他自有一套叫嫌疑人无法投诉他的上刑手段,就搞的梁铖虽然恨他恨的要死,却也怕他怕的要死,只为躲他,后来基本待在国外生活,病的快死了才回香江的。 周进莲想不通苏娇为什么要选那条恶狼,还觉得她很可怜。 因为以钟天明的手段,就算家暴她都不会留下痕迹。 那人大概率性方面不太行,愿意跟她结婚,估计也只是想在婚后折磨她,羞辱她。 回看一眼从小长大的酒楼,周进莲喃喃说:“我会原谅你的。” 她会记得舅舅苏旺的恩,也会原谅苏娇对她的误解。 以后有了钱也必不计前嫌,帮助她! …… 按理,钟天明已经答应入赘,苏娇也该准备结婚,而不是出去摆小摊了吧。 但因为妹妹的离家出走郁闷了半晚上的周进财才闭上眼睛,只听啪的一声,灯开,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娇已经在围围裙,要洗手和面了。 周进财觉得纳闷:“大小姐,钟sir都同意入赘了,有他在,包租婆想欺负咱们都得掂量着点儿,咱以后直接开店就好,何必辛辛苦苦出早餐摊呢?” 凌晨和面清早出摊确实很辛苦,赚的虽然跟大排档营业一天差不多。 但那并非苏娇想要的。 因为她不但有作厨的天赋,其实也很懂得如何经营生意的。 就好比梦里,梁铖炒股时曾好几次赔光本金,投资人们全都对他失去信心了,这时她就会把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上拍卖行,上金店购物,并花钱让记者登报。 如此一来投资人以为他家底还在,不差钱,就又愿意投钱给他了。 及至后来香江要回归,他担忧,想跑路,也是苏娇跟他撕破脸的吵才留下他的。 可她陪他搭台唱戏赚大钱,最终却被气出乳腺癌来。 苏大小姐不服输,这辈子要单凭自己,把梦里帮梁铖赚到的那200亿全赚回来。 卖早餐也只是现阶段,为了打开酒楼的知名度而做的,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就会收手再做的,不好跟表哥解释嘛,她就改口问:“阿莲呢,昨晚回家了吧?” 周进财也不知道妹妹是怎么就突然变的那么绝决,还骂他是虫是狗的,心里当然难过,但相比之下,保住他们赖以生存的酒楼当然更重要,所以他说:“咱不管阿莲了,抓紧把你和钟sir的婚事办了,尽早让酒楼开张吧,不然你也太辛苦。” 想要婚事不起风波就得速战速绝,赶在包租婆发现之前把它办完。 但这就要结婚了吗,跟个长的像狼一样的男人? 想想钟sir的眼神,苏娇依然觉得好可怕。 摇摇头将他抛诸脑后,她在卖完早餐后去了趟股票交易所,把林嘉丽给的那三万块一笔梭.哈,全买了一支股票。 之所以买它,是因为在梦里,梁铖会因为那支股票大赚,却又不肯听她的话抛掉,高峰被割,苏娇气的骑头给了他一通暴揍,也是因此,她清晰记得它的拐点。 开酒楼赚原始资金,再炒股赚大钱,苏娇这辈子誓要做百亿富婆。 …… 一大清早,中环警署,单身宿舍楼外。 来自九龙的吴启律师黑西服笔挺,提一只上面写着[苏记酒楼]的纸袋,见有警员出来就派一只:“阿sir早,来只菠萝包吧。” 警员和律师有往来当然是因为案子,一只面包当早餐,大家抢着拿。 一吃也无人不夸:“好酥脆,好浓的黄油味。” 陈明也接了一只,才咀嚼几下,猛得停嘴,脸黑:“还有吗?” 吴律师一掏纸袋:“最后一只。” 陈明接了过来才感慨:“这是我有史以来吃过最香的菠萝包。” 另有个张sir说:“面包q弹黄油软糯,要是再配一杯红茶应该会更香。” “这酥皮,这弹滑的瓤,不敢想要是刚出炉,得有多美味。” 钟天明一出来陈明就给他一只:“给你留的,快吃。” 钟天明急着处理完工作好有假期去结婚,快步往办公楼:“不必,谢谢!” 吴律师跟着他一路快跑,笑着说:“尝尝吧钟sir,这是我们九龙有名的大酒楼外卖档每早现烤,新鲜出炉,用料考究,风味也是香江独一份。” 钟sir充耳未闻,进了办公室就扑工作。 但张sir却问:“吴律,这家酒楼在中环有没有店,我买点现烤给我太太。” “应该没有,张sir要喜欢,明天我多带几只来。”吴律说。 张sir忙说:“感谢感谢。” 又说:“以后你要不来怎么办,给我地址,我好买现烤。” 陈明也说:“我马上调到九龙去,可以天天蹲现烤,我也要地址。” 吴律还真被问住了,但纸袋已经丢了,他上哪找地址去。 陈明一翻包装纸,念了起来:“天后街光明巷苏记酒楼……” 钟天明一把夺过菠萝包翻面,就见底部写着:苏记酒楼,地址x,电话x。 最让他震惊的是,地址下面还有手写的温馨小贴士,小贴士的末尾标点符号画成笑脸的样子。 那是苏娇的习惯。 她从不进厨房,当然不会烤面包。 但油纸上所有的字是她写的,佻皮可爱,轻盈,还好看。 苏记的面包就那么好吃,搞的一众警员纷纷索要地址,想上门去买? 钟天明想尝一口的,但才张嘴,陈明抢夺:“给你的时候你不吃,还我!” …… 捧着纸,钟sir想起件事儿,明明相完亲那天,苏大小姐信誓耽耽说要请他吃饭,他也一直在等她的约饭电话,可直到现在一无动静,难不成她没相上他? 那为什么媒人又急催他,让他赶紧找假期好结婚的? 10、第 10 章 苏娇走口不走心,只是口头约饭,没想真请。 但钟天明是当真的,等了三天苏大小姐都不来电,他沉不住气了。 毕竟虽然媒人叫他能赶就赶,赶紧挤时间奔结婚。 但罗耀祖的爆蛋惨案足够轰动,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急结婚。 而且给她做了两年跟班,钟sir对苏小姐很了解,深知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也就是说这桩婚事如果她心里不乐意,谁都按不下她的头。 他想打个电话亲自问一问,看她是否像媒人说的一样,是自愿结婚。 展开那张包装纸,等中饭的功夫,他一个电话拨到了酒楼。 但因为苏娇和阿鸣专做早餐,午觉很重要,正在午休,电话是周进财接的。 他发现妹妹不在郭方家,怀疑她是去找梁铖了,刚刚才给梁铖打完传呼。 电话一响,以为是梁铖回电,他劈头就问:“我家阿莲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钟天明一噎:“我找你家大小姐。” 周进财没听出来,仍以为是梁铖,索性说:“梁生,我家大小姐马上结婚,平常工作也很忙,她让我转告你,无事不要再来电骚扰。还有,我家阿莲呢?” 正好陈明端着盒饭来,钟天明就把电话挂了。 陈明叹息:“爱就诗与远方,不爱尸与警方。钟sir,我怕你冲动结婚,以后不闹出人命也要遭家暴。” 人常言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大家觉得钟天明是个例外。 事实证明不但不是,而且他不愧恶狼外号。 不但工作起来猛,贪起色来更猛,贪到不要命。 爆蛋女侠,睾.丸杀手,也就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接招。 钟天明饿急,打开盒饭一通猛刨才说:“我皮糙肉厚,打不坏的。” 又说:“抓紧把双刀堂郭堂主的案子结了,搞快点。” 既苏大小姐都向前男友正式通告杜绝往来了,就证明她是自愿的。 饭没所谓了,以后可以天天一起吃,赶结婚吧。 …… 最近包租婆正忙着收租,还顾不上苏娇。 因为她和钟天明就只见过一面,街面上也没有走漏任何消息。 但是梁铖马上从海外回来,他老妈罗慧娴坐不住了,得来找一趟苏娇了。 要知道,因为包租婆的关系罗慧娴不好明说,但她早知苏旺干了一辈子酒楼,手里有着大笔的存款,就想苏娇和梁铖俩先秘密结婚,然后让她把存款交给梁铖,用来创业,这样一来,她白得一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也不得罪包租婆。 梁铖刚刚留学归来,想创业又没钱,正需要一笔钱支持呢,而苏娇的优秀在于,她只有一个老爹,她爹还特别疼她,把所有的钱全攒给了她,在婚恋市场上,她这种女性有个统称——绝户,而于男性来说,有钱的绝户,是最佳妻子人选。 一大早到光明巷,她恰碰上推着餐车出摊的苏娇,拦上了她:“阿娇?” 又问:“你这面包还真是天天卖,能卖得出去吗?” 苏鸣一听不服气了,说:“罗太,我们的面包销量特别好,天天有人排队等的。” 罗慧娴叹气:“女人天生是该由男人来养的,阿娇,你娘那么辛苦的帮你攒钱,临死的时候都闭不了眼,就是怕你将来要受苦,你现在这么苦,叫她怎么能安心?” 这就碰上前婆婆啦? 罗慧娴和苏娇娘乔淑贞当初是同乘一艘船来的香江。 原来俩人关系也挺好。 罗慧娴丈夫早丧,如今虽一般,但以后会因同乡大佬的支持而成九龙第一大包租婆。 在梦里,作为婆婆的罗慧娴对苏娇一开始还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宠溺。 因为从小认识,亲妈死的早,苏娇也拿罗慧娴当亲妈。 当然了,她烧的菜味道独一无二,罗慧娴索性把自己同乡的大佬们全都请来吃饭。 大佬们吃得开心,对她和梁铖自然也另眼相看,他们母子也就发达了。 但到了苏娇和梁铖闹离婚的时候,曾经的好婆婆罗慧娴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为了能让她少分财产,还会腆着脸上法庭诬告苏娇,说她虐待她。 于是苏娇这个刻薄大婆的罪证再加一条:虐待婆婆。 而且虽然罗慧娴一再宣称,说九龙各个大佬是因为她那早死的丈夫有功,再兼大家是同乡的原因才会跟她交好,但在做了那个梦后苏娇就发现端倪了。 其实大佬们之所以乐意跟她结交,是因为他们都爱吃苏娇烧的菜的缘故。 食客是罗慧娴请来的,但是苏娇的厨艺把大家哄开心的。 这不巧了,苏娇目前还没有机缘结识大佬们。 既碰上罗慧娴,不正好做做广告? 她说:“罗姨,我这面包味道没得说,你要不买几只去送人吧。” 罗慧娴按止了苏娇的手,却是低声问:“你不是很喜欢我家阿铖的嘛,其实我也特别钟意你做我儿媳妇的,他马上回来,你不考虑一下,先跟他注册结婚了?” 明面上她和包租婆统一联盟,要逼着苏娇滚蛋。 私下却劝她和梁铖秘密结婚。 然后梁铖就可以理直气壮拿酒楼的存款去炒股了。 因为是悄悄拿的,没人见证,打离婚官司的时候苏娇要吃大亏。 所以这罗慧娴不是来买面包,瞅准时机,还是谋划着要吃她的绝户吧。 街上人挺多,苏娇故意大声说:“罗姨你说什么,想让梁铖入赘到我家做女婿?” 罗慧娴一愣,忙说:“小声点,小心包租婆听到。” 包租婆要听说梁铖想入赘苏记,只怕要挠烂罗慧娴的脸。 苏娇依然是故意的,声音也更大了:“为了不让包租婆知道,您要他悄悄入赘?” 罗慧娴搞不懂苏娇这是怎么了,又怕外人听到,传扬到包租婆耳朵里,不好再多说什么,扭头就走,苏娇追着喊:“梁铖要真想入赘,让他准备200万的嫁妆。” 叉腰冷笑,她心说,看我怼不死你。 …… 终于,钟天明把手头的案子全结清,也拿到了前往西九龙的调令。 苏旺也等急了,通知他即刻出发,回乡入族谱。 都没个缓冲,钟天明怕苏娇要心生不快,特意把所有的存款全揣在身上。 但其实苏娇不但很乐意,还觉得这速度刚刚好。 毕竟结婚只是个过程,她想要的是他的人,是当酒楼的家,她迫不及待。 入赘之喜好比添丁,也要备礼饼,椰子,茶叶,鸡和洋酒,但是反着来,那些东西都是苏旺备了要送给钟天明,他还要给老家的村公们一人备一盒喜饼。 而有个比儿子还得力的新女婿陪着回老家,那叫衣锦还乡。 但苏旺以为到了人生大事上,女儿的生意也得停一停,面包就不烤了。 岂知他一早起来,就见面点房热气阵阵,烤炉里又是满满的菠萝包正在出炉。 望着面点房,他头皮一麻,通体冰凉。 从小惯坏了的女儿,凡事自我任性,他怕她临到阵前又反悔了。 好在这时周进财从屋里出来,说:“师父,今天我出摊。” 苏旺一颗心又落回了胸膛里,掏只红包给周进财:“好好干,我必不亏待你。” 周进财才要走,楼上一声娇呼:“慢着!” 苏娇一袭长裙翩然下楼梯,刚染过的指甲水葱似的翘着,给周进财正帽子:“阿财哥,一只十五元的面包,卫生是基本要求,还有,黄油一定要给足。” 总统牌黑金黄油超级贵。 但是那些吃惯了的,有钱的客人们要吃的就是黑金。 短一刀就会损一客,而且损的是贵客。 所以黄油量一定要足,才能叫食客觉得钱花的值。 周进财点头:“定了七八家外带,我得赶紧点,不然客人该等急了。” 苏鸣从地下室出来了,也穿一套新衣服,是苏娇给买的小礼服。 他皮肤虽黑,但很认打扮,穿上西服显得很清秀。 可他一脸愁苦,跟着周进财就要往外溜。 恰这时从外面进来个穿旗袍的女人,一把拽住他:“你乱跑啥?” 苏鸣只得又退了回来。 来的是苏琴,今天她的心情很不美妙,因为周进莲不但辍学,还把男友郭方家的四十万全部借走,说是要去炒股发大财,然后就消失了。 女儿失踪,苏琴心乱如麻,钟天明跟苏娇能成,她也很意外。 本来她觉得这事儿成不了,再让周进莲努力一把的。 但苏旺是她哥,苏娇又是大哥唯一的独苗,她自然要尽心操持婚礼。 扬头看楼梯上的苏娇,见她穿一件正红色的斜襟小袄并一条黑色长裙,头发梳成长辫后又绾上发髻别着长簪,簪子上的碧玺猫眼与手腕上的冰种手镯遥相呼应,衬着她一张鹅蛋似的脸儿白似乳酪,颊噙两只小米窝,简直再甜再娇不过,恰是长辈们喜欢的样子,料想那钟天明必然也会喜欢,苏琴的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但她正想再叮嘱苏娇几句,天台上的苏旺说:“人来了,阿琴快去迎。” 要启程去乡下,去的只有本家人,但像阿发和郭方,还有曾经苏旺带出来的几个年长的徒弟们都要来贺喜师父,这会儿人也都到了。 苏娇看苏鸣闷闷不乐,拿块喜饼给他:“我也不想回老家,见了这个要磕头,见了那个也要磕头,但是咱们今天可以赚红包的,开心点啦。” 她是新娘子,苏鸣是小舅子,都有红包拿的。 苏鸣却问:“等去了乡下,阿姐你能不能一直把我带在身边?” 平常他胆子挺大的,今天怎么突然就胆怯了? 苏娇一想明白了:“你是怕大哥吧,对了,你还没见过钟天明吧。” 她话音才落,就见钟天明穿一身藏青套装,里面依然是蓝白色衬衫,大步进门了。 那应该是督察的礼服,在公开场合苏娇没见过,但在电视里见有人穿过。 他身材高大挺拔,早六点的晨光中,天然冷的脸上煞气满。 脚步极快,不等众人反应,他已经到楼梯口了。 苏旺才想说什么,他双膝同屈,跪倒在了楼梯口:“师父!” 满场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礼节惊到。 苏琴惊呼:“他原来好能打,好恶劣才会被撵走的,如今竟然……” 被赶走的逆徒,如今竟然还记得进了师父的家门要磕头。 11、第 11 章 郭方阿发和几个年长师兄这一看,也得陪磕一个:“师父大喜!” 窄窄的天井里,哗啦啦一片跪倒。 苏旺一个个搀扶:“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些虚礼,都起来。” 虽然即刻要出发,但大家也得先寒暄几句。 阿发和郭方太惊讶了,上楼来找苏娇:“大小姐,你真搞定他了?” 钟天明正在跟几个一起干过的师兄弟们聊天,苏娇瞥他时他的目光也恰好扫过来,依然是那副凶巴巴的刺头模样,她习惯性挑眉笑:“不然呢。” 只见过一面就结婚,她心里在捶大鼓,可她心虽虚,天性不往外露怯。 阿发老实,说:“我听说他打人不见血,大小姐你最好注意着点。” 怕她要遭家暴。 郭方却说:“他虽从小就是个暴力狂,但大小姐他不敢打。” 其实他觉得以苏娇的脾气,婚后少不了吃钟天明那头恶狼的铁拳。 所以师父捧在掌心的小娇娇从此要吃苦头咯,但他当然不能说出来。 苏娇也心慌,不聊这些,问阿发:“发哥是准备自己开店还是另找工?” 阿发说:“门面租金太高,我只能摆摊,准备让师父挑个地段。” 苏旺一生经营,自然有眼光,挑的地段肯定好。 但郭方却说:“我准备开家投资百万的大店呢,你以后跟我干咯。” 阿发笑着说:“阿莲帮你搞钱去了?” 说起周进莲,郭方一声嘘,拉着阿发走远了,苏娇全看在眼里,也只笑笑。 苏鸣总算又找到机会跟苏娇说话了:“阿姐,我感觉苏丰会怕他。” 苏丰就是大堂哥,一个混堂口的古惑仔,只要苏鸣发薪,他必准时来抢。 苏鸣不想回老家,是因为苏丰在老家。 今天长辈们会赐红包,他肯定会抢苏鸣红包。 但在看到鹤立鸡群的钟天明时,苏鸣就直觉这人能治苏丰。 苏娇也是这个想法:“我让钟sir收拾他,叫他以后都不敢再骚扰你。” 钟天明在一帮人的簇拥下上楼,鹰眉狼眸,声音温柔:“大小姐。” 苏旺笑了,一帮厨子也全在楼下哈哈大笑。 苏琴笑问:“还叫大小姐呢?” 钟天明攥了一下拳头才说:“阿娇,咱们该出发了。” 她是古派客家媳妇的打扮,掐腰小袄加百褶长裙,轻扫蛾眉略施粉黛,笑的格外温婉,全不是原来那个只会拿鼻孔看人的大小姐模样,倒像个温婉小媳妇儿。 也是,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小媳妇,他太太了。 …… 车是麦会长赞助的,一台七座保姆车,徒弟们人手一件行李,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等人全上了车,随着七八串鞭炮齐鸣,邻居们揉眼开门时,车恰好驶离。 诸如林家冰屋,金记表行,对面的杜家牙医也都到此刻才知苏家进婿。 但因事发太快,苏记诸人也没有刻意声张宣扬,所以直到现在,大家究竟不知道苏娇那入赘的趁龙快婿到底是谁,又生了个什么样子。 …… 不过一个半小时,路两旁草叶青青,小溪沿着公路蜿蜒,已经到乡下了。 苏娇和钟天明并肩坐,全程无话。 苏鸣时不时回头张望,苏娇也记着呢,眼看车进村,手触钟天明。 这就要结婚了,可她跟对方不熟,也只能唤:“钟sir。” 钟天明侧耳聆听。 苏娇说:“我有个大堂哥,名字叫苏丰,阿鸣他吧……” 苏鸣适时回头,眼巴巴的:“他经常打我。” 苏娇又说:“还总抢阿鸣的钱。” 钟天明摩挲好掌,点头:“交给我就好。” 新婚日就叫唆丈夫打人是不对。 但钟sir那两只铁砂大掌磨的沙沙响,一看就有劲儿。 要落在他俩身上他俩要哭,可要用来揍苏丰,他们可太乐意了。 …… 新界沿海,青虾村。 祠堂门大开,几位老村公正在吃茶聊天。 华人到了一定年龄就都会喜欢上一样东西,编制。 在香江这事也不能免俗。 钟天明不但有编制,还是基本由白人们垄断的好编制。 “小阿娇竟招到个赘婿,是个警察。” “听苏旺说还去英伦留的洋,进修的还是督察。” “虽说咱村有钱人不少,也有从政的,但督察还是第一个,迎一迎吧?” 村公们议论一番,起身往苏旺老宅去了。 …… 苏丰此刻正在苏旺家老宅门外杀鱼,剥鱼鳞。 如果苏娇出嫁,且不说酒楼,苏旺在村里还有三千尺老房,将由苏鸣继承,自然会归他所有。 要苏娇招婿,且不说老房没了,村里还要分她一块地皮盖丁屋。 也就是说那赘婿不但会抢走本该属于苏丰的一切,还多赚一套房,他怎能服气? 他还不知道那男人是谁,但必定要给对方个难堪的。 眼看一辆保姆车停到门口,他点支烟,鼻孔冒青烟,红刀子舞的嗖嗖的。 可自他记事以来,也就逢年过节迎神才会出动的村公们竟也来了。 有村公朝着刚下车的苏旺抱拳:“阿旺喜得佳婿,可喜可贺!” 另有村公一眼锁定钟天明:“二十出头吧,听说留过洋,可真是一表人材!” 高大,精干,双目如隼,他恰是长辈们喜欢的模样。 又有村公问:“留洋留的哪所学校?” 钟天明用英文报了个学校名,虽说大家听不懂,却也齐齐点头:“果然名校。” 这就是编制的魅力了,村公齐相迎,叫苏旺门庭生辉。 而在看到钟天明的那一刻苏丰把刀插回腰间,还戴了副墨镜,低头躬腰就溜。 但分明离钟天明离他很远,可苏丰只觉得手腕一紧,再抬头,钟sir一只手牢牢攥着他的手,一双狼眸紧盯着他,眼神仿佛要吃了他。 他说:“苏丰,双刀堂郭堂主的人。” 所有人齐齐止步,看苏丰。 钟天明又说:“前段时间郭堂主因抢劫金店被抓,你下乡避风头了。” 苏丰的老大名字叫郭双刀,人称郭堂主,前段时间上中环抢金店,被钟天明逮了。 但苏丰并没参与,因为他只是负责收保护费的小吗喽,还没资格干抢劫那种大案人。 不过钟天明当然认识他,这也纯属撞枪口上了。 苏旺怒了:“阿丰你都干上抢劫了,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位村公冷哼:“早备棺木吧。” 另一位说:“你阿爸生了三个儿子,你二叔只有一个女儿,往年每每进祠堂,你阿爸必昂首挺胸,你二叔佝腰偻背抬不起头,可看看如今……成何体统!” 苏丰被骂的着不住,连忙否认:“我要混过堂口,天打雷劈。” 钟天明摘他墨镜,一脸诚恳:“我确定你有。” 又容声说:“而且双刀堂明律,只向区域内成年摊贩们收取保护费,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四岁以下的小孩免收,但有好几位老人家和几个小孩子到西九龙警署报案,说你乱收保护费。” 不愧督察,他对苏丰的案子如数家珍。 就不说村公们有多恨铁不成钢了,苏琴苏旺齐咬牙:“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老头老太都欺负,那不叫古惑仔,叫滥仔。 妹妹大婚,当哥的却被新郎倌抓了现形,他简直丢苏娇的脸。 好在钟天明没有太追究,只说:“今天我们大喜,咱先不聊这些吧,一起喝酒去。” 毕竟同宗同族,大家也齐声呵斥:“孽障,还不谢谢你妹夫放过你。” 苏旺和苏琴尴尬的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钟天明没有太计较,这场入谱仪式也就还能办下去。 但小苏鸣瞟一眼阿姐,却觉得这个新姐夫不太好,也太软弱了点。 他以为他见面就会给苏丰上铁拳,把对方打个稀巴烂。 结果他明知苏丰混堂口,身上还案子累累,却要跟他一起喝酒。 罢了,苏鸣只能盼着苏丰赶紧喝个烂醉,就不会揍他,抢他的红包了。 但就在前往祠堂的路上,苏丰突然蹲到了地上,苦着脸说:“钟sir你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乖乖待在乡下养猪种菜,再也不混社团了。” 他脸色蜡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那恐惧不像是装的。 见钟天明还不撒手,他索性磕头:“你放过我吧。” 苏鸣看苏娇,新姐夫明明啥也没干呀,苏丰怎么被吓成那么个窝囊样。 钟天明紧攥苏丰手腕,声低:“今天我大喜,给个面子。” 但他越这样温柔苏丰就越怕,被一路拖到祠堂门口,更是面色蜡黄,汗如黄豆。 苏鸣看在眼里,轻碰苏娇,小声说:“阿姐,这个新姐夫好像还不错诶。” 苏丰就是条癞皮狗,滚刀肉,一颗砸不烂的铜碗豆。 钟天明只是拉拉手就把他吓的三魂扫二魂。 他要待在酒楼,就不说包租婆了,放眼整个西九龙,就问谁还敢招惹苏记! 12、第 12 章 入赘大礼自有村公们操持。 苏娇和钟天明也只需要做一件事,磕头。 斟酒磕头,钟天明改口称父。 然后村公们才要砚墨润笔,在族谱上添上他的大名。 在添上他大名的那一刻,苏旺弯了一辈子的腰都猛得一下挺直了。 在香江围村,列在族谱上的身份,可比政府那纸婚姻登记书更具效果的。 以后赘婿要欺负苏娇,村公们自会帮她出头,撑腰。 钟天明全程没有多余的话,人指哪他往哪磕,也记得起身时要搀苏娇一把。 终于仪式结束,当然还有酒席。 但青虾村的规矩是女人不上桌,钟天明也挺懂行,估计苏娇心急回家,特意来找她,并说:“你先回车上休息,我略吃几口咱们就回。” 苏娇忙说:“你自忙你的去,我也好好转转,不急着回。” 吃席的不但有村公们,村长据说也要来。 在香江围村村长的权力很大的,钟天明半途离席当然不好。 而且苏娇是天生的好厨,善于发现新食材。 这会儿望着不远处临时搭起的新厨房,她发现了一味好食材,也就不着急回去了。 饭是苏旺打电话预定的,厨子原来也在苏记干过,姓李,人称李伯。 他和俩帮工正在烧菜,蓦然一抬头,笑了:“大小姐?” 他和苏旺关系好,也拿苏娇当闺女的,笑着说:“新娘子可不能进厨房,快去歇着,一会儿菜烧好了,我派人给你们端过去。” 苏娇在红袄外罩了件白大褂,见个帮工把块鲜猪肉挂起,她又摘了下来:“李伯,我爱吃这个肉,借你的灶,我烧一盘自己吃。” 李伯听苏旺说过,这说小阿娇从没学过,但厨艺了得,一听她就是要露一手了 他退后一步说:“咱村的猪肉太肥,大家都不爱吃,没想到竟合你的口味。” 苏娇接刀切肉,又取来一罐糟辣椒,起锅热油,先颠锅煸五花肉,待到微焦时加姜沫爆香,再加糟辣椒,单手颠锅大勺做辅,火候一到加配菜,转眼菜已出锅。 李伯刚炒了一盘花菜烧肉,苏娇的糟辣椒烧肉就在一旁。 差不多的两盘菜,只看色香味就高下立现。 见苏娇那份五花肉焦褐流油,闻之飘香,李伯挑块肉来尝,顿时惊呼:“这肉叫你炒的油腻全无,只剩鲜咸,嚼之还有回甘,简直美味!” 苏娇再割一块雪花肉:“要不我再白灼一盘?” 李伯连尝好几块,一盘糟辣椒烧肉被他吃剩一半了,而白灼猪肉是最讲焯水的火候和蘸料的,他虽爱吃,却从来没吃到过味正的,忙说:“我这就帮你刷锅。” 烧水焯肉,热油调蘸料,转眼间一份白灼猪肉已经装盘。 雪花般的猪肉被切的薄如蝉翼,热油蒜沫,青葱红椒,鱼露发亮,闻着已是鲜美。 李伯挑了一片,再惊呼:“这肉竟鲜甜的像鱼翅。” 两个帮工一人尝了一口,也不禁说:“尝之鲜甜,嚼之回甘,好吃。” 李伯明白了:“都说咱村的肉太肥腻不好吃,看来不是肉有问题,是咱厨艺不行。” 他再感叹:“不愧阿旺哥夸赞,阿娇还真有一手好厨艺。” 好的其实是青虾村的肉。 本村的村民专门给附近的糖厂种甜菜根,给猪喂的最多的也是甜菜根,就搞的猪个个一身肥膘,肉也自带股甜菜气,烹调时掌握不好火候就会又肥又腻。 但只要火候恰当,就能把它烧出天下难寻的极致鲜甜。 苏娇不可能永远做菠萝包,还要开发新菜品,她也一直在考虑新菜要卖什么。 今天终于找到好肉,她也确定下一步卖什么了。 跟李伯约定,让他明天送头猪到苏记,她端菜出门,迎上苏鸣。 他一脸紧张:“阿姐!” 苏娇见苏丰跟在他身后,明白了:“他又打你,抢你红包了?” 苏鸣忙摆手:“倒没有,但是……” 苏丰已到跟前:“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嫁了那么一头恶狼。” 这苏丰就是一坨垃圾,做古惑仔都是最没出息的,只捡老人和小孩儿欺负。 且不说包租婆那块滚刀肉,这苏丰,也得钟天明那种恶狼才能治。 所以跟他这桩婚事,苏娇是越走就越发现值得。 她懒得跟苏丰多说,只对苏鸣说:“走,咱们吃饭去。” 苏丰紧跟着:“阿娇,你不混社会,人也太单纯,不知道那钟天明的背景和手段,我们双刀堂的郭双刀郭堂主,嘴巴多硬的人,进局子后硬是被他审到招供。” 是的,在九龙做生意,就免不了要挨社团的欺负和鱼肉。 包租婆之所以那么横,是因为她的干儿子是天后街的大佬丧辉。 罗慧娴就更牛了,她跟九龙城寨里几位最牛逼的大佬们都能搭得上关系。 苏娇之所以下定决心招赘钟天明,则是因为大佬如浮云,到了将来全都得死。 可钟天明不但一直会在九龙做警长,而且到了将来回归,还将成为一级警司。 能杀到最后还活下来,可见他是真正的狼人。 而既苏丰这样说,倒是愈发验证了她的梦,证明这个上门女婿招的没错了。 但苏丰就可怜了,大佬被抓,他有幸是条漏网之鱼。 谁知钟sir竟成了他妹夫,他可不就尴尬了? 而且要他只是个警察,道上人并不怕。 古惑仔会怕个小阿sir,笑话! 不过据传说那钟天明有道上背景,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位大佬的人了。 所以他是黑白两条道都走的狠人,一般人招惹不得。 苏丰悄悄跑出来,本是要跟妹妹通风报信。 但闻着盘子里的菜香,他忍不住说:“这肉烧的真好,快给我尝一块。” 伸手抓肉,他赖笑:“我是怕你以后要吃钟天明的亏。” 苏娇甩盘躲他的手:“罗耀祖都没占到我的便宜,你觉得钟天明能?” 真当她爆蛋侠女,睾.丸杀手的花名是浪得的? 上辈子她还因为婚内打梁铖,把他打成猪头而登过报的,谁家暴谁还不一定呢。 苏丰并不信,继续伸手叼肉,他说:“我的好妹妹,钟sir是有功夫的,跟草包罗耀祖可不一样,真要跟你动起手来,你连他一根指头都顶不住。” 苏娇挑眉:“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要不先拿你开刀,看看我的刀功?” 苏鸣虽觉得阿姐才结婚就谈这些不好,但也说:“我阿姐刀功香江第一喔。” 恰这时身后响起钟天明的声音:“苏丰?” 苏娇和苏鸣齐齐回头,就见他在不远处,目光如狼般的盯着苏丰。 苏丰一声未吭,低头夹尾跟到了他身后。 钟天明突然回头,这时华点来了。 随着他一瞥,苏丰立刻抬手,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就不说苏娇被吓了一跳,苏鸣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嘴巴都张成了o。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新姐夫好牛逼。 钟天明跟没事人似的,一看苏娇手里的菜,柔声问:“你们就吃这两样菜?” 又说:“我去厨房说一声,再多烧几样菜。” 苏鸣忙说:“不用,姐夫你忙你的,我去招呼就好。” 钟天明于是说:“要照顾你阿姐,要让她吃饱。” 看他带苏丰离开,苏鸣对苏娇说:“阿姐,以后你跟新姐夫还是少吵架的好。” 苏娇笑问:“为什么?” 苏鸣实言:“我也觉得万一动手,你打不过他。” 又说:“但只要是你受了委屈,我必定拼死帮你找回场子。” 单看面相,钟天明两道长眉如刃,眼神仿如刀子,活脱脱个爱打人的刺头。 可男人会不会家暴并不在面相,林嘉丽他爹林老板,一脸老好人相,看着是个面瓜,可他不但打老婆,还经常打林嘉丽,打的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苏娇远眺酒桌,就见钟天明正襟端坐,敬酒言谈时一身谦逊,却又哄的村公们哈哈大笑,显然很懂得江湖世故和为人处事。 而且他将来会是一级警司,苏娇就赌个他为了前程不敢家暴。 何况她不但会爆蛋,还有一手好刀功,好不好的把他削成个人棍,又何怯之有。 但苏娇想想也觉得挺古怪的。 钟天明那么优秀一个人,为什么肯入赘的。 难不成是被她的美貌给迷晕了? 但其实阅男无数的苏大小姐最知道了,男性在择偶方面远比女性更现实。 就好比梁铖,要不是她有酒楼攒的存款作嫁妆,他会娶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钟sir他,怕是那方面不太行。 她正探头探脑,钟天明猛的回头,苏娇仿佛被捉现形的贼,慌得转身。 …… 编制的魅力叫这场入族仪式进展神速,中午宴罢,傍晚就可以返程了。 村公们也齐夸苏旺,说他女婿选得好,他喝的烂醉,搀扶着钟天明一口一个贤婿。 叫苏娇庆幸的是,村公们专门看黄历挑日子,定了大后天二人合房。 也就是说她还能过两天的自由日子。 苏琴开车,苏旺想商量正式上门事谊。 但因喝酒太多,一上车就睡着了。 钟天明身上也有酒气,但没醉,递给苏娇一张支票:“这是我的存款,你收着。” 他是工薪阶层,薪水又不高,估计就算有存款也不多。 但苏娇瞟了一眼存折,惊了一下,因为她发现竟然有17万之巨,是一笔巨款。 俩人还不熟,她可不敢收他这么大一笔钱,就说:“你自己收着就好。” 苏鸣笑嘻嘻回头:“阿姐,钟sir是在给你交家用喔。” 又说:“你的床太小啦,结婚了要买大床,用这钱买床啦。” 苏娇下意识说:“我的房间很窄,只能放二尺床。” 这就算是结婚了,但晚上怎么睡? 她就一间小棺材房,总不能俩人叠罗汉吧。 要是叠罗汉,谁在上谁在下? 反正苏大小姐是不会委屈自己,屈居于人下的。 让这钟天明打地铺算了。 他又怼过支票来:“收着吧,买床的钱就从这里出。” 看钟sir那一脸凶相,苏娇有点不敢让他打地铺,怎么办? 13、第 13 章 恶狼女婿已然入门,接下来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保住酒楼。 下了车,由周进财背着烂醉的苏旺上楼,苏琴悄悄交待苏娇:“这两天还不能圆房,街坊邻居们要问起来,你就先含混过去,还有,准备十万块钱送给罗慧娴吧。” 见苏娇不语,又说:“钟天明是警察,社团那些古惑仔再横,也不敢上警察家里□□,但罗慧娴可不一样,她认识的是咱们九龙真正的大佬龙头,在那些大佬眼里,天明这样的小警察就好比一只小蟑螂,人家随便一脚就能踩死的。” 是的,虽然古惑仔见了阿sir要给三分薄面,但真正的大佬可不怕警察。 包租婆不但有个在本街堂口做小大佬的干儿子,她要万一利用罗慧娴的关系去搬真正的大佬出来针对钟天明,搞他,只怕连他自己也不是对手。 不过这种事花钱就可以摆平,苏娇只要给罗慧娴一笔钱,就能把事情压下去。 罗慧娴的身份在九龙场面上有专门的名字,叫攒客,专门收人钱财,□□的。 但苏娇不可能给前婆婆掏钱的。 于上辈子吃她绝户的男人,和他老娘,她一分钱都不会掏。 而且因为那个预知梦,她有的是办法叫罗慧娴和包租婆俩亲亲的姑表侄女反目成仇,对撕起来,但这些她当然不好告诉苏琴,就只说:“姑妈,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琴以为她是应承了事儿,自己也累,就回她的劏房了。 钟天明干了两年伙计,记忆里苏记的三楼比云端还高,但如今再看,它又矮又窄。 还不到同房的日子,他也得回单身宿舍,但才转身,苏鸣喊:“姐夫。” 他提一只纸袋:“阿姐烤的菠萝包,只剩一只了,给你当早餐。” 所以这里面是大小姐烤的面包。 不对,她竟然会烤菠萝包? 钟sir不敢信大小姐会烤面包,也舍不得吃,只揭开闻了闻便放回纸袋中。 回到宿舍他打算洗完澡再慢慢品尝,但等他洗罢澡出来,陈明正在抹嘴:“满足!” 钟天明目厉,撕衣领将他提到离地三尺:“你吃了我的面包?” 再呲牙:“你他妈想找死吧?” 离地三尺的陈明:“……” “不就一只面包,我明天还你一只还不行吗?” 看钟天明攥着包装纸,他更迷惑了:“你神经兮兮的,怕不是疯了?” …… 且不说刚刚才知道大小姐竟会烤面包,甚至,同事们天天吃,天天夸的面包就是她做的时能有多震惊,以及依旧无缘品尝时,钟sir又有多恼火。 大事已定的苏旺一觉香沉,次日早起便开干。 当然不能让新人挤窄窄的小卧室,所以他把他的大床搬了出来,重新漆油漆给俩新人用,自己则搬到苏娇的小卧室里去住。 还有就是钱,苏旺答应了女儿,只要她一结婚,自己就把酒楼的存款全部交给她,也时候该盘账了。 再就是,天天早起,出门摆早餐摊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从现在开始,他们要重新装修一遍酒楼,然后计划正式营业。 但苏旺想的是依然要开大排档,不过苏娇显然并不这么想。 那不,他正在拆床板,楼下有人喊:“阿旺哥。” 苏旺低头一看:“老李你怎么来了,还带着那么大一头猪?” 是青虾村的李伯,昨天苏娇问他订了一腔猪,一大清早,他新宰了送来。 苏娇笑着说:“阿爹快去买新漆,今天晚上我给大家烧新菜。” 苏旺乐呵呵的:“好呐。” 菠萝包向来都是四点钟开做。 那时邻居们都还没起床,虽闻着香,但没人上门买过。 可如今是大白天,苏娇进厨房一通忙活,隔壁金老板首先就忍不住了。 他心里也直犯嘀咕,苏记烧啥菜呢,香成这样。 酒楼内墙要整个刷漆,桌椅也得全拆了换新的。 周进财和苏鸣俩忙忙碌碌的,一闻也说:“大小姐在做啥,味儿可真窜。” 苏娇今天做的不是菜,依然是面食,而且特别简单,因为她只做了一碗炸酱面。 香江各种面食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一碗炸酱面又能有多好吃? 苏旺买了油漆回来,一闻酒楼周围弥漫的香气,不禁也赞:“这香气够正!” 金老板闻了半天也着不住了,跟了进来:“到底是谁在厨房?” 苏娇其实在面点房,手里一团雪白柔软的面,她双臂一抻在案板上啪啪几拍,一把细白如练的面已入锅,待到锅开,它自然浮起转色,她笑问:“金老板尝一碗?” 香江人食面多以竹升面为主,现揉现拉的拉面很少见。 金老板当然说:“好啊。” 苏娇的炸酱面与别个不同,先一勺酱再一勺肉丁,菜码也极丰富。 金老板端过面来一看,有点不敢信:“你把一坨面现拉到这样细,这样匀?” 苏娇帮他挑匀了面:“尝尝味道如何。” 金老板接过筷子一口吸溜,抬头:“好筋好弹,爽口滑牙。” 说话间苏娇又下了一碗,苏旺端了过来,而虽他失了味觉尝不出饭的味道,但现拉面的爽滑弹牙跟传统竹升面略硬的口感截然而不同,他也不是吃,而是唆。 大口唆面,虽他舌头无味,却也觉得上瘾。 周进财和苏鸣刚刚忙完,一人也迫不及待端了一碗。 他们最惊艳的是肉,也不知道苏娇怎么烧的,小小酱肉丁满口甜香。 又有脆甜微辣的泡萝卜和胡萝卜,青笋等配菜解腻。 小小一碗面,口口是惊喜。 金老板吃的干干净净,大赞:“就凭这碗面,不出三天苏记就能重排长龙。” 苏鸣也说:“阿姐,这碗面保准能大卖!” 也就在这时刚到西九龙办完入职手续的钟天明和陈明俩,一个要回家,一个要赔面包,而且他俩翻了脸,是分开走的,结果殊途同归,前后脚到苏记了。 陈明是寻着香味来的,直接闯进后院。 看院中人人抱一只碗唆面,吃的前扬后合,吸溜声一片。 他问:“什么好吃的,卖吗?” 巧了,还剩最后一碗。 苏娇一看这阿sir自己认识,问:“最后一碗了,要不你吃?” 因为她戴的口罩,陈明没认出来,端过碗就找筷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钟天明恰于他后脚进门,苏鸣跳了起来:“阿姐,给咱姐夫也下一碗吧。” 苏娇一看她的新丈夫来了,深悔刚才送面送的太早,也想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于是重新绾袖子洗手:“等半个小时吧,我这就去活面醒面。” 周进财刚刚吃完,说:“大小姐辛苦了一天,不和面了,我下点挂面吧。” 见新女婿拉着个脸,一脸的不高兴,他再解释:“大小姐今天只是试菜,还没有正式开卖,也就只做了几份,到你,恰好没了。” 苏旺和苏鸣同时放下了碗,因为钟天明的脸依然拉的很长。 但他说:“不必,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他脱了公服,在t恤外罩了件旧牛仔,问周进财:“油漆呢,我去干活。” 陈明突然说:“不对,我都还没吃晚饭,你肯定也没吃。” 钟天明眼凶如狼:“我吃过了,而且很饱!” 陈明信以为真,再看一眼刚摘了口罩的苏娇,一愣:“居然是你!” 苏娇做了个吃的动作,他挑了一口面,当场开夸:“太香了吧。” 又说:“原来菠萝包和这碗面都是你做的?” 苏记酒楼,苏娇,不是爆蛋侠女,睾.丸杀手吗。 却原来她人美心善,还有一手好厨艺? 陈明边刨面边抬头看钟天明:“你这家伙……” 怪不得他一心调九龙,还急吼吼要结婚,却原来他悄悄拿下了美女食神。 他又问苏娇:“苏小姐,你这面卖不卖。” 钟天明成功入赘,以后不愁美味吃,但他也想天天吃呀。 苏娇笑:“当然。但我这面用料考究,价格也高,一碗,唔……36块。” 气氛一时间沉默,吸面声戛然而止。 街面上一份盒饭或一碗面也就12到15块。 她的要价是正常售价的三倍。 金老板搁碗:“要那么高的定价,我就不能天天吃了。” 陈明家庭条件好,也不必上交家用,工资只供他的日常花销,吃喝玩乐。 他说:“我乐意呀,只要味道够正,我喊同事们来光顾。” 周进财还在思考,苏旺却在点头。 他可算悟了,女儿不像他追求薄利多销,是要凭口味和独特性来赚钱。 说直白点,她的面是奢侈品,也只卖给有钱人。 那么,很可能她不但自己轻松,赚的利润还高。 也罢,说不定女儿还能赚钱呢,他以后就打好辅助,生意交给她吧。 金老板定目看楼上:“不对啊,这新女婿不是田鸡……啊不,天明!” 似乎除了苏娇全无印象,这巷中所有人都认识钟sir,事情也就这样水落石出了。 金老板摸头:“包租婆她,她家罗莉……” 包租婆夸口说,她出两栋楼的嫁妆,要招的女婿是天后街打架出名的田鸡仔,可他竟然成苏家女婿了? 再看钟天明上楼就拿活,金老板傻眼:合着这人给苏记当伙计当上瘾了。 林嘉丽他爹,林老板出来扔垃圾,偶然抬头看到钟天明,也呆住。 但他并不敢确定,因为钟sir曾对他放话,死都不做人赘婿。 …… 陈明虽说没有买到面包,但因一碗面而心满意足。 吃罢上楼,就见钟天明一身旧牛仔,正在用砂纸打磨旧床板。 他笑:“钟sir加油干,干快点,好让我早日吃上回味无穷的炸酱面.” 钟天明头都不抬,只答了一个字:“滚!” …… 今天苏娇早起又没有午休,天还没黑她就困的哈欠连天了。 她刚结婚,还还没有为人妻的觉悟,也忘了钟天明在楼上漆床板,该道声辛苦。 上了楼她就准备去睡觉,但苏鸣喊:“阿姐,给!” 他端着杯茶,苏娇接了过来,递给钟天明:“钟sir喝茶。” 她单手怼,钟天明双手接,低眉说:“大小姐竟然会烧饭了?” 苏鸣得意:“神奇吧,我阿姐烤的菠萝包在巴士站口,每天大把人排队买。” 钟天明说:“每天要早起,很辛苦吧?” 苏娇打哈欠:“所以我现在很困,需要睡觉,谁都不许吵到我。” 钟天明声柔:“好,我到楼下去干。” 苏娇还是不敢正视这个男人,更不敢看那张床。 她记忆中的田鸡仔分明是条狗,可他非但是人,还生了张狼脸。 而且再过两天她就得跟他同睡那张床了。 虽然她怀疑他很可能不太行,但一深想,心依然跳的怦怦的。 不过她突然止步:“钟sir会不会做木工?” 钟天明也止步:“会一点。” 在九龙,一间屋子能有三尺床铺已是奢侈,要再多个窗户,租金便能翻倍。 就好比包租婆家在加盖楼层的时候,因为俩家沾亲带故,她也强势霸道,就于苏娇家这侧都留了窗户,好对流通风,她这些房子的租金自然也高。 租客要是良民还好,要是死变态,就总爱盯着苏娇看,就得喊伙计上楼来干一仗。 但究其源头不在租客,而在这些窗户。 正好有拆下来的桌板,苏娇说:“把这些窗户全部给我钉死,封严实。” 包租婆还在做着白接手一座酒楼的美梦呢,这边,苏娇连她家的窗户都给封了。 14、第 14 章 苏大小姐发号罢施令就去睡大觉了。 但她可以任性,不顾亲戚情份街坊舆论,苏旺却不得不考虑。 他正在收拾厨房,出来看钟天明一块块的在卸桌板,一问缘由,摆手了。 他说:“怨家宜结不宜解,又是咱们理屈在先,窗户不能堵。” 做生意最怕招怨家,周进财也怕惹事,但他说:“师父,当时大小姐差点吃亏。” 要不是罗耀祖拒不分手还霸王硬上弓,苏娇不会踹废他的。 但理是这个理,可毕竟罗家就那么一颗独苗苗,平日蛮懂礼貌,人也不坏,如今已成了太监,苏旺要再步步相逼,也怕包租婆要花钱找罗慧娴来,搬真大佬出山。 所以他坚持:“必须让步,不能封。” 周进财叹气,却也说:“罢了钟sir,咱就不封了吧。” 但钟天明却说:“你们自忙你们的,这事交给我,我把它办好就行了。” 只要封窗户就会得罪包租婆,这种难事他要怎么才能办得好? 恰林嘉丽他爹来请苏旺喝酒,当然是要八卦他的新女婿。 苏旺要公告女婿,也要让街坊邻居们劝包租婆,给她消火灭气,当然要去。 街坊聊天自然要喝两杯,坐上几个钟头。 因为不知道钟天明要怎么办,苏旺酒喝的心不在焉。 等他一回来周进财就拉他上楼。 苏旺这一看才发现钟天明活干的真不错。 他不但保证了自家的私密性,也没招惹到包租婆。 不是不错,而是极好。 苏旺也才发现当年他总嫌中看不中用的田鸡仔,似乎比他想象的优秀太多。 他看了半天,赞了半天,心满意足去睡觉了。 次日一早起床,苏娇打着哈欠出门,一看也由衷说:“这活儿干得好。” 酒楼总共有十张桌板,十张椅板,钟天明没有用它们封包租婆家的窗户,而是以桌椅的腿做龙骨,面做墙,贴酒楼的墙槛围竖起一道木墙,并统一漆成了灰色。 他竟是用废桌板砌起了一堵墙,既简便还美观。 两家的房子之间虽窄,但有10cm空隙,也算给足包租婆面子了。 苏娇正在刷牙,苏旺拿着支票簿:“阿爹十岁下厨房,五十年中只有年三十会休息一个晚上,初一便会开工,到现在和你阿娘也只攒了120万,它也是你后半生的保障,切不可乱花,更不能叫新女婿知道,你懂得,男人有钱就必定变坏。” 苏娇搂阿爹:“等我把它变成一千万,一亿百亿,叫阿爹永享清福。” 苏旺摆手:“阿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安健康。” 120万听起来很多,但要看怎么比了。 九龙因为脏乱差而房价便宜,但在香江岛上,一套公寓楼都要四五百万。 一辆豪华轿车二三百万,于富人不过玩具。 可小商小贩们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一生也就攒一百万,真正的血汗钱。 而这笔钱,苏娇仍然选择将它投入股市,买黑马股。 梦里她和梁铖一起拼来的那220亿,她是必须要亲手赚回来的。 回到光明巷,她正在进酒楼,身后有人喊:“阿娇?” 苏娇回头一看:“罗莉?” 是罗耀祖他妹罗莉,俩人原来关系很不错的。 她也不掩藏,直说:“我阿婆听说钟天明入赘到你家了,让我来亲口问你。” 招个刺头女婿的好处是,哪怕包租婆气的要死,也不敢明着往苏娇头上倒泔水了。 钟sir都上她家族谱了,现在是她的贱内,苏娇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罗莉是个老实姑娘,她也不遮掩:“有这事,就是对不住你……” 罗莉虽也痛心哥哥失蛋,但没包租婆那么痛。 钟天明也不过个相亲对象,人家相中就是谁的,她也没什么好气的。 她说:“我记忆里那个田鸡仔超级爱打人,你要当心点。” 又笑的窃喜:“我还以为你会跟阿铖哥结婚呢,嘻嘻。” 她并不喜欢钟天明,而且早有心上人,恰是梁铖那个花心大萝卜。 所以苏娇跟钟天明结婚,于她来说是喜事一桩。 苏娇问:“上酒楼坐坐吧,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罗莉忙的摆手:“不了,我不敢。” 又说:“我哥和阿铖哥今晚就回来,我给你透个内幕消息吧,没治好。” 这是香江,男人的丁丁大过天,只要罗耀祖的丁丁废了,包租婆就有理由带人上门,索要酒楼做赔偿,而因为有了钟天明,她不好带打手了,但事肯定要解决的。 苏娇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提前通知我。” 罗莉正要走,苏鸣从二楼窗户探出头来:“阿姐,电话爆了!” 罗莉听岔了,往苏娇怀里钻:“救命,哪里爆.炸了。” 苏娇已经猜到是什么电话了,笑着说:“没有哪里爆.炸,阿鸣说的是店里的生意。我两天没有出早餐摊,客人们等急了,纷纷打电话问咱们什么时候再出摊呢。” 苏鸣笑着说:“阿姐你猜的可真准。” 又说:“我跟来电的客人都讲了咱家的地址,也广告了咱们独一无二的美味炸酱面,有好些人感兴趣,问咱们的地址和开业时间,说想过来吃呢。” 36元一碗的炸酱面当然不能卖给街坊,而是有钱人。 前段时间早餐生意网罗到的那些人也才是真客户。 苏娇几天不出早餐摊,那些被她惯叼了嘴巴的老客人们着急了。 但这才哪到哪,等他们遍寻香江都找不到替代的口味,就该找到光明巷来了。 …… 结婚的人是苏娇,忙的四脚朝天的却是别人。 苏旺把喜床喜被安排给了苏琴,等她送来,绾起袖子就要洗。 自苏娇生来,所有的衣服也都是他在洗。 苏琴实在看不惯,见苏娇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就说:“你已经结婚了,再耍娇气也该有个度的,喜被都让你爸洗,那你男人的衣服呢?” 又说:“你已经是人太太了,凡事也该干起来,不然婚姻如何维系?” 苏旺不舍得别人说他闺女,哪怕那个人是他妹。 他说:“我洗就好啦。” 苏琴无奈:“哥,阿娇都结婚了你还帮她洗衣服,像话吗?” 恰钟天明下班回来,进门就问:“有什么要洗的?” 又说:“我来洗就好。” 所谓洗衣服也不过撂到洗衣机里头去转一转捞出来。 苏娇也不是不干,而是阿爹舍不得她干。 长久成习惯,她自然就不干了。 她也从不觉得丈夫的衣服就该妻子来洗。 迎上苏琴不可置信的目光,她把件洗澡换下来的红灯笼纱裤递了过去:“这儿还有一件,钟sir一起洗了去。” 还没合房呢她就让男人帮她洗裤子,她确定? 踢爆罗耀祖已经是黑历史了,面对新丈夫还这么作,苏琴觉得照她这小姐作派,这门婚事早晚得黄,摇头叹气的走了。 苏娇其实也是伸着小jio丫,在一点点试探对方的脾性。 见钟天明还真接了裤子,她心也有点虚。 再听他肚子咕咕在叫,便下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着盘上楼:“辛苦钟sir了,吃了这碗煲仔饭再干吧。” 钟天明起身擦手:“谢谢!” 又说:“你不用专门给我做饭的。” 他虽然脸冷,但态度超级好,堪称指哪打哪,就搞的苏娇心也很慌。 她总觉得他狼目鹰眸又低眉善目的,是在伪装。 早晚一天会露出大灰狼的真面目。 但哪怕梦里跟梁铖,她也坚持一点,夫妻是平等的。 他对她好她才会对他好,否则哪怕他坐拥几百亿,婚她照离不误。 这碗饭也是她谢钟天明给她洗衣服的谢礼,是平等的酬劳。 她打哈欠:“我困了,要去睡觉了,钟sir讲话做事都要轻一点喔。” 钟天明舀了一大勺煲仔饭,也不知是烫的还是因为不好吃,总之一脸苦相。 但他低头藏起苦相,答:“好。” 本来他吃的挺文雅,苏娇也摇曳身姿进门睡觉了,但她关门前偶然瞥了一眼,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因为钟sir举着勺子站在不远处两目凶光,吃饭的像饿狼刨食。 他对一碗饭都那么凶,为什么对她却向来斯文,这必有蹊跷。 恶狼变饿狼,吓的苏大小姐关紧门,忧心忡忡的睡了。 钟天明几口吃罢,意犹未尽,默了片刻苦,拿衣服开洗。 而因为窗户全被遮挡,隔壁包租婆的侦察地挪到了四楼天台。 相比于原来的跋扈,今天她显得格外平静,平静的叫罗莉都觉得陌生。 为让奶奶开心,她故意说:“你看阿娇那娇气样儿,他俩以后保准鸡飞狗跳。” 包租婆叹气:“你不懂,经营婚姻要靠男人,而非女人。” 罗莉说:“那钟天明从小就凶,阿娇挨打是早晚的事。” 包租婆痛心疾首,捶胸:“我花钱查过,油尖旺三区都没有他叫鸡的记录。” “他从来没叫过鸡,那方面不行吧。”罗莉小声嘀咕。 包租婆肝肠寸断:“阿婆我只想给你找个干净的好男人,可是,可是……” 在九龙这种地方,要求一个男人干净好比异想天开。 男人婚前不找鸡就是难能可贵。 可是包租婆千瞅万瞅寻摸到个好苗子,反手就被苏娇抢走啦! 15、第 15 章 男人叫鸡是包租婆的一大心病。 她老公就是出门去找鸡,被人设局给杀掉的。 她儿子更夸张,把脏病传染给了她儿媳妇,俩人一起没了。 到了罗耀祖,包租婆防火防盗防他螵,他也一直乖巧听话,苦追求苏娇多年,直到俩人谈婚论嫁了包租婆才放松警惕,为了让他能追到苏娇,给的零花钱也多了。 结果就是他直接放了一招大的,让鸡婆大肚。 为不跟苏娇分手,他又给了鸡婆一笔钱,勒令鸡婆把胎打了。 鸡婆收了钱打了胎,孩子没了。 回头苏娇一脚爆踹,直接给老罗家吹灯拔蜡了。 恰今天罗耀祖和梁铖从国外回来,也正式宣告了治疗的失败。 自此包租婆要断子绝孙了。 一回头苏娇又抢走了她最钟意的孙女婿,她又焉能甘心? 正所谓咬狗不叫叫狗不咬。 自大陆而来的她半生打拼,能在九龙拿下七八栋楼坐地收租,自然非同凡响。 而现在她不哼不叫的,也就意味着她要咬人了。 下了楼,她一个电话拨给罗慧娴:“阿娴,我问你买的东西呢,到货了吧。” 罗慧娴螵一眼儿子,说:“我一会儿就给您送去。” 包租婆说:“不急,赶明早送过来就好。” 挂了电话,罗慧娴看儿子:“钟天明可是留过洋的,怎么就看上阿娇了?” 梁铖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还不是你老在背后给包租婆出主意,折腾她,把她实在逼急了没办法,要不然,她又怎么不等我,急匆匆的嫁给野狗一样的钟天明?” 小时候的钟天明长在垃圾堆里,野狗都比他光鲜。 但他体力好能打人,就被少年警校破格录取,上警校去了。 他在做警察方面也确实牛逼。 这几年头绑架盛行,但他到中环后,所有针对富豪们的绑架案全部流产了。 因为能力出众,大把有钱人青睐,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也很多。 任谁都没想到他会重回苏记那个小酒楼。 而本来梁铖计划的是这趟回来就悄悄跟苏娇求婚,并私下完婚的。 这下可好,表哥罗耀祖的蛋打,他到手的鸡也飞了。 他再呲牙:“阿妈,都怪你们,也把阿娇逼的太过份了。” 起身准备出门,他又说:“你就别跟着包租婆瞎起讧了,当初要不是罗耀祖公狗劲儿上来,非拉阿娇把生米做成熟饭,她会踹他吗,要我看,耀祖他活该!” 罗慧娴却问儿子:“你要去干嘛?” 他追了多年的女孩子,好容易跟他表哥分手,本来就该跟他结婚的。 但今晚她却跟别人洞房了,梁铖心情郁闷,恶声说:“要你管?” …… 在乡下已经举行过婚礼,酒楼又正在装修,当然就不摆酒席了。 但街坊邻居们自然要来送新婚贺礼。 街对面的杜牙医捧着鲜花上门,进门就感叹:“好香。” 在香江,新婚回礼都一样,是喜饼。 但不同的是,苏娇的喜饼是清早起来,她现烤的。 四邻上门,虽没有设酒,但也得招待大家到天台上吃口茶点。 苏娇接过鲜花,递喜饼:“杜医生尝块我烤的饼。” 红白黄橙四色喜饼向来都是彩头,吃它也不过个仪式。 杜医生接过饼,笑着说:“从我开医馆就见一帮后生仔为了阿娇而打架……” 今天才是新婚的正日子,钟天明有休假,当然在家。 穿一件黑黑色半袖t恤,双手背后,他劈开腿,冷脸站在苏娇身后。 虽说能惹得全西九龙的小伙子为她打架是件很光荣的事,但在新女婿面前当然不好宣扬,所以瞟他一眼,杜医生适时改口:“……总之恭喜阿娇啦。” 他一口咬下去,立刻大叫:“……好美味!” 因为新姐夫还没吃过,苏鸣也递了他一块:“姐夫你也品品?” 钟天明接过了喜饼,但没有吃。 金老板也来了,他也备了礼的,一块欧米茄的老珐琅怀表。 他还特意讲明,这块表是当年苏旺要筹钱买铺面的时候乔淑贞悄悄当给他的,当时就讲明,等苏娇新婚的时候,作为礼物把表还回来。 他也接了一块饼:“让我尝尝,阿娇的喜饼有什么与众不同。” 梦里跟梁铖因为是秘密完婚,几年后金老板死,苏娇也没有收到表。 但是,一块欧米茄的表在二十年都要几十万的,她阿娘竟然有这么名贵一块表? 苏娇打开一看,愈发觉得惊喜了,因为怀表里面竟然是她阿娘十几岁,还在大陆时的照片,那时候的乔淑贞还是个少女,比苏娇记忆里的样子美了一万倍。 这块表是今天她收到的,最大的惊喜。 喜饼市面上多得是,重油重糖又甜又腻,人们要吃也顶多吃一块。 但杜老板一块吃完还不够,再拿一块,先说:“它不甜!” 他忙的用手去掬,因为苏娇的喜饼有个特点,酥到掉渣。 这饼没有白糖味,但有一股甘甜,而且越吃越润,吃嚼越香。 金老板大口吃完,也说:“这饼可真好吃!” 又对苏娇说:“以后店开了,把这饼也带上,再贵我都买!” 油润甘甜,回味满口是香,再配一杯红茶,这饼就是人间第一美味。 说话间冰屋的林老板也来了,而他除了代林嘉丽送了只手镯外,还带了一份礼,并专门交给苏旺,还跟他耳语了几句,这才笑着说:“我也尝尝阿娇的手艺。” 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喜饼,表面看跟别的无二。 但他一尝就尝了三块,又连着喝了两杯茶,吃了三块,礼盒也提了三个。 这点心用的是青虾村的猪油和的馅,所以才那么清香油润。 周进财忙碌了一早上,还一块都没吃。 看林老板一提就是三盒,他当然不高兴,想阻止。 但苏旺伸手阻拦,摇头说:“大喜的日子,一盒饼而已,不计较了。” 又对周进财说:“他带了包租婆的礼,还带了话,自此以往的事一概揭过,街坊邻里,大家以后都和气生财,给包租婆两盒喜饼也是应该的。” 周进财一听先瞥隔壁,见隔壁果然静悄悄,也是大喜:“那可太好了。” 又说:“只要钟sir以后还能跟现在一样,就更好了。” 不知道周进莲跑到哪里去了。 苏娇虽是表妹,但于周进财来说就跟亲妹妹是一样的,也由衷希望她幸福美满。 再听说包租婆那个劲敌没了,他都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要说婚后相处,苏旺当然也有话要跟钟天明讲。 大床的油漆今天才晾干,吃罢晚饭,大家一起,七手八脚的才要组床。 苏旺边干边说:“阿明,我虽掌了一生的勺,但也是个武术爱好者,练过咏春的。” 苏娇一句戳穿:“阿爹,你练的那个叫八段锦,跟能打人的咏春不一样。” 苏旺回头瞪了女儿一眼,没注意,一个卡进床缝里的木楔子掉进了垃圾桶,但他并不知道,也以为床已卡稳,继续说:“我一生就阿娇一个闺女,谁敢欺负她……” 苏鸣抢着说:“谁敢欺负我阿姐,我跟他没完。” 周进财也附合说:“谁要欺负阿娇,我肯定不依的。” 苏娇可算明白了,他们仨齐敲山,是要震钟天明这头狼,叫他不敢家暴她。 床已经组装好了,钟天明还弯着腰,但他猛抬头,寒目看苏旺。 他的脸不算黑,五官堪称俊美,就是天生一脸凶相。 被他盯着看,不说苏旺心里直发毛,周进财和苏鸣也怕了。 不会洞房都还没入他就变脸了吧? 一派冷寂中钟天明问苏旺:“包租婆送的什么?” 苏旺说:“一盒上好的西洋参,我正想着炖成汤给你喝呢。” 钟天明说:“赶紧去洗澡,把衣服也全换掉。” 又对周进财和苏鸣说:“你俩也一样,去洗澡,然后把衣服全洗掉。” 见他们全不动,低吼:“快!”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几人面面相觑,苏旺拉人:“快走。” 钟天明从墙角扛过棕垫,又从柜中翻出铺盖:“我要出去一下,床等我回来再铺。” 苏娇大概猜了一下:“包租婆送的东西有问题。” “有,但不大。我来处理就好。” 钟天明说着,从墙角的礼盒中翻出那盒西洋参来,出门去了。 苏娇早猜到包租婆不会罢休,必定要整一出妖蛾子。 既钟天明能解决,就让他去解决吧。 苏娇虽从来衣服都不洗,但床当然会铺,这就收拾床单被套,忙上了。 钟天明才出门隔壁的大黄狗就狂叫了起来,撞的墙壁咚咚响。 那狗可不一般,它是一条比特犬,站起来能有两米高。 是包租婆专门训来陪着她收租的。 毛贼瘪三要盯上包租婆的钱包,那他可算撞上了,大黄一口能咬断成年人的腿骨。 听到狗叫一声激似一声,苏娇又气吧,心又慌。 她气包租婆的无下限害人,也慌,怕钟天明万一出点事。 边胡思乱想她边收拾着,过了约莫一个小时,钟天明回来了。 进了门,他眼前陡然一亮。 床单已经铺好了,大红色的双喜被也套的整整齐齐。 苏娇甚至澡都已经冲好,正坐在窗户边吹头发。 这速度就跟她的厨艺一样叫钟天明惊叹。 因为她直到十岁时下了阁楼,双臂一肘脚尖一翘,要伙计帮忙擦鞋系带的。 但她不是不会,她鞋带系的极好,就是自己不愿意干。 楼上的卫生间太窄转不开,钟天明下二楼冲了个澡,进门就听到大小姐在叹气。 可他才进门,她立刻收起叹息,高扬雪白的天鹅颈,一脸冷若冰霜。 钟天明先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又低声说:“放心,只要大小姐不情愿,我不会碰你的。” 苏娇心里确实怦怦怦的一直在打鼓,但没想到这人会直剌剌的说出来。 既然他愿意敞开了说,那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她说:“钟sir要那方面不行,我也能接受的。” 又诚恳而体贴的说:“我也会照顾你的面子,不会往外说的。” 钟天明大概没想到新婚妻子能体贴至斯,显得很惊讶,惊出一副狼相。 他目光直勾勾的瞪着她,灯下可见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神凶的仿佛要吃人。 苏娇也被吓到了,心说难不成她误会他了,他其实能行? 她年龄还小,又因为从小追得人多,在男人面前指气颐使惯了,有啥说啥。 但这会儿她有点怕钟天明,怕他揍她,或者变成狼,吃掉她。 好在他并没有就她的话再多做讨论,只说:“要开窗睡,我睡外面。” 天热又没空调,必须开着窗户睡。 但是开着窗户会有风,当然是男人被吹好一点。 苏娇不想让记忆中的狗子,如今的钟sir小瞧自己,大方上床。 钟天明从包里拿了什么,回到床边又说:“大小姐,咱得聊点事儿。” 苏娇头回与人同床共枕,大小姐的款都快摆不下去了,大晚上的他还想聊什么? 她打哈欠:“好困啊,睡觉睡觉。” 钟天明径自说:“你和罗少当时是在他的车上,争执中他把你从前座拖到了后座。” 关于她差点被强一事是,苏娇是先拿到证据的。 有人用匿名信的方式寄给她罗耀祖的活春宫照,以及他陪女人上医院的照片。 她当即给他电话宣告二人原地分手。 罗耀祖不甘心,半路堵人,给她看那个女人打胎的单据求复合。 未遂后把她往后座拉,试图强.暴她,苏娇就把他给踹了。 这事警方有详细的卷宗,而且此刻笔录和口供就在钟天明手中。 但有必在新婚夜聊这么羞耻的事吗? 苏娇知道的,西九龙警署叫她是睾.丸杀手,爆蛋侠女,还说她是辣脚摧阔少。 她不想再提这些,闭上眼睛发布号令:“我困了,睡觉。” 钟天明看得出她不开心,但还是继续说:“我想说的是,罗少虽确实因你而伤,但他的睾.丸失能,以及丧失生育能力都与你无关,而且……” 苏娇刷的睁开了眼睛,双目晶晶亮:“而且什么?” 罗耀祖那个小色批竟然不是被她给踹废的? 钟天明要这么说,她可太感兴趣了。 但她正想听那个而且,莫名觉得头朝下,整个人已经落下去了。 突然间坠落向下,难不成房子塌了? 她天生娇气,最喜欢大惊小怪,当然要尖叫阿爹大喊救命。 而随着被钟天明捞起来,她才发现只是床板塌陷了。 苏旺已到门外,大吼:“阿娇!” 蹬蹬蹬的,楼梯上也全是脚步声,隔壁狗子愈发叫的疯狂。 包租婆的声音划破夜空:“阿娇是不是又踹男人啦!” 苏娇一听外面的阵仗,心说完了。 以包租婆的恨,明天肯定四处宣扬,说她把钟天明的蛋也爆掉了! 16-20 第16章 第 16 章 周进财在院门上, 正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 因为失踪近一个月的周进莲终于回来了,谜题也终于随之解开。 她是去整容了,割了双眼皮又去掉了牙箍, 脸也变白了。 毕竟表姐表妹, 乍一看她跟苏娇有了七分像。 她, 丑小鸭变白天鹅了。 周进财又惊又喜:“阿娇新婚,你也回来了,咱们家可真是喜上添喜。” 又问:“你和郭方什么时候结婚?” 周进莲笑:“我回来只是想告诉你, 我在外面过得很好。” 周进财陡然看妹妹变美, 也很开心。 但也怀疑她是不是去做什么不良职业了,不可能就这么让她离开。 他说:“不行, 你得跟我一起回家去。” 周进莲却反问:“马桶上烧菜, 走廊永远在溢粪水, 那也能叫家?” 她再说:“哥,我已经过不了穷日子了, 你放过我吧!” 周进财也不想, 但九龙城九成九的人在住劏房。 他又不像高级职员一月能拿四五千的薪水, 在饭馆厨师普遍拿一千八两千的情况下苏旺一月给他三千,他全给周进莲交学费,也无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而且她拿了郭发四十万,那是人家的家底儿。 她赚钱了吗,能给人家还得上吗? 他拽上周进莲想问个清楚时苏娇喊救命了。 周进财不过抬头看了一下,再回头时妹妹已不见了踪影。 他怕苏娇出了意外, 转身冲上楼了。 而虽说包租婆已年过六旬, 但行动迅速, 一嗅到瓜味立刻百米冲刺直达四楼天台,一只大手电筒照下来, 圆弧形的大光圈直接怼到苏娇的洞房门上,一线吃瓜。 …… 只听那刺耳的尖叫,周进莲就估计苏娇已经挨钟天明的打了。 才新婚表姐就遭家暴了? 上辈子她的初婚丈夫,郭方就特别爱打她,所以周进莲知道被家暴有多痛苦。 她刚整了容,焕然一新的约了梁铖去谈炒股,也即将重回阔太生活。 她为自己而喜悦,也愈发怜悯苏娇……罢了,等有钱了吧。 等她有钱了,会救表姐出苦海的。 她也绝不会给表姐送她穿过的旧衣服,要送,也只送新的! …… 苏旺为防女婿不做人,还特意敲打过,结果才洞房夜就出事了? 但他也怕女儿是在大惊小怪,毕竟她才头回经人事。 所以眼看周进财和苏鸣窜上楼,他一概堵到楼梯口,再唤:“阿娇?” 苏娇开骂:“阿爹,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随着门开,她再斥:“连个床都装不稳,害我被摔。” 白纱袄儿配粉色灯笼睡裤,她一把拉开门,蓬发披散眼波流转:“哼!” 苏旺咧嘴笑:“小事小事。” 只是床塌了而已,果然小事一桩。 苏鸣嘿嘿笑,周进财懂人事,红着脸拉他:“别看了,快下楼去。” 但包租婆不甘心,正欲再喊两声搅个浑水,钟天明却突然扬头,抬手就指。 想她坐拥七八栋楼,在九龙啥样的大佬没见过。 但包租婆得说,她头回见钟天明这种人。 他一脸凶戾,不说她怕,她家大黄也缩了头,夹着尾巴跑远。 人仗狗势的包租婆啪一声关掉了手电筒。 但她心说明儿还有惊喜呢,罢了,她先去睡觉吧。 说回酒楼。 一看床苏旺头也大了,因为就少了一个楔子,但是卡床头的,木板撑不住,顶砖块吧,多一块起翘,少一块又太矮,大半夜的,这可怎么睡? 他说:“明早再楔床,你俩睡小屋,我去地下室。” 苏娇的卧室本来只有二尺床,昨天苏旺把柜子挪走,拓成了张三尺铺。 就这一晚上,钟天明已经在抱被子了,她当然也得去。 她还想知道他说的那个而且到底是什么呢。 三尺床上挤两个人,苏娇作为地主,得给钟天明打个样。 她先上床,脸贴着墙,他只要脸朝着地的一边,俩人中间就还有半尺富余。 但她才上闭上眼睛,钟天明突然说:“大小姐不是说我不行?” 又问:“那你又在怕什么?” 苏娇一想也是,对方都承认自己不行了,她又何怕之有。 转过身来,她故作冷傲,却也掩不住好奇:“罗耀祖到底怎么回事?” 钟天明只有半个身子在床上,一条腿在地上,半个身子也是空着的。 他还拿着那份卷宗:“养和急诊给科出具的诊断书,当时罗少□□只有一颗爆血,另一颗是完好的,我也咨询过医生,单睾并不影响男性生育。” 苏娇几脚踹到一个男人裤.裆飙血,虽面上凶强,但心里很怕。 所以当时她一声没吭,低头认错,赔的20万是乔淑贞给她攒的体已。 也打算好卖铺面,就此搬离从小长大的家。 合着她是被冤枉的,罗耀祖那小色批如今还是好的? 苏娇怒了,她想下楼去提剔骨的尖刀,冲到隔壁好好干一仗去。 但钟天明又说:“如果是在医院治疗,医生会做单睾切除,以保正常的一只,那么他虽然受孕难,但还是可以生育的,可是他找的中医采取了保蛋治疗,结果感染到两颗一起坏死,生育功能就丧失了,不过只要根在,他的性功.功能就还存在。”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是不能生崽了,想螵还是能螵的。 苏娇沉声问:“你确定?” 钟天明既要上门做赘婿,当然做过功课:“我有几位专家医生出具的署名备注。” 因为爆了未婚夫的蛋,苏娇已经赔了20万的私房钱了,要不是招钟天明入赘,她会把酒楼的租赁权也送给对方,直到包租婆和罗耀祖因意外亡故她才能收回。 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罗耀祖确实已经废了的前提下。 不过显然,不止罗慧娴和梁铖蓄意要吃她的绝户,包租婆和罗耀祖也在存心坑她。 当然了,这是九龙,人们表面仁义道德,满腹坏水,人人都只想着坑人。 要怪就怪父母做人正直,也把苏娇从小都教育的太正直了点。 而既有了这个杀手锏,她也就等于彻底翻盘了。 从现在起,她要让包租婆和罗慧娴把该她的全部给她加倍还回来。 苏娇正想着,钟天明又说:“对了,那位老中医说是来自潮汕,还是清廷御医的后代,但据我了解,他在大陆时,是个谯猪的。” 苏娇疑惑了:“敲猪,那是干嘛的?” 钟sir沉吟了一下才说:“一种专业帮猪切除睾.丸的手艺人。” 苏娇困的打哈欠,又因头回听这个职业,忍不住笑了:“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工作?” 被假中医治坏了蛋,罗耀祖他活该。 钟天明又沉默了许久,语气有点重:“他其实是梁铖推荐给罗耀祖的。” 梁铖,从苏娇读小学的时候就在追她的,她的初恋,后来分手,是因为梁铖去留学了,但俩人一直没断过联络,直到前几天也才正式宣告分手。 钟天明在犹豫,在想要不要把事情说的深一点,半天听不到苏娇言语,他侧首一看,她红唇微张呼吸酣匀,身子侧向着他,已经在熟睡中了。 熟睡中她居然在笑,月光照着,她蜷的恰像一只小白兔。 他关掉灯,背朝着她,也睡着了。 …… 还是往常苏娇要起床做面包的时间,她自然苏醒。 身边的钟天明背对着她,睡的很沉,她于是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但立刻响起一阵狗吠,紧随其后是人的吼斥和尖叫声,那声音听着像是罗耀祖。 电光火石间苏娇醒悟,钟天明针对包租婆的事并没完,或者说现在才开场。 她才睁眼,钟天明已经在往身上套T恤了。 苏娇反手拉人:“来的是罗耀祖吧,钟sir,让狗狠狠咬他一顿。” 罗耀祖是她的前未婚夫呀,她要他纵狗伤他? 钟天明愣了一下,旋即挣开苏娇的手,跑步下楼去了。 等苏娇从屋子里出来,那边传来包租婆的声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罗莉却说:“阿婆,我听着像大黄,叫的声音像我哥。” “你哥怎么可能在这儿,大黄,大黄?” 包租婆两声唤,又说:“糟了,大黄好像不在。” 她那边蹬蹬蹬下楼梯,这边苏娇也下了楼梯,冲进巷子。 包租婆穿着白睡裙,戴着毛线睡帽,趿着两只大拖鞋,巴掌拍罗莉:“你看看你,大晚上的不说锁好门,现在可好,狗窜出去了,咬了人可怎么办?” 罗莉比窦娥还冤:“阿婆,我明明锁了门栓了狗的。” 包租婆见从苏记出来的只有苏娇,忙问:“咬的是谁,该不会是你爹吧?” 做餐饮需要新鲜食材,也就必须起得早。 这条街上,向来起得最早的人都是苏,包租婆纵狗,想咬的也正是苏旺。 苏娇知道这老太太是存心想害她爹。 但刚才也听清楚了,被咬的不是她爸,是罗耀祖。 而这包租婆因为接济过她阿娘乔淑贞,这些年苏旺两口子可没少孝敬过她。 她却连苏旺都害上了,苏娇又焉能饶了她? 她也故意尖叫:“难道真是我爹?” 美发店的金花姐打着哈欠说:“被大黄撵的人往那边去了。” 包租婆追的风风火火,还在痛骂:“天杀的罗莉,苏老板要被你害死了。” 又对苏娇说:“放心,顶多也就咬掉几口肉,咬不死人的。” 恰跑到林家冰屋的转角,眼看狗子在呲牙,她大喊:“阿黄,快回来!” 狗子满嘴的血,呲着牙纵身一跃。 包租婆也追过了弯,就见个男人一把撕了身上的T恤再扔上大黄的头,紧接着一个猛扑,胳膊环个锁弯,已然将只半人高的狗锁进了手腕中。 狗在咯吱咯吱的叫,在刨在挣扎,男人双臂死死锁着它。 终于狗不叫了,但男人依然双臂紧锁着它。 包租婆一看他想弄死狗子,不干了:“钟天明,这可是我家的狗。” 再说:“它要真咬了人,该治病治病,该赔钱赔钱,你有什么权力杀它?” 钟天明并不理她,但也松了手,揭开了狗头上盖的衣服。 狗子才缓过来,大嘴猛张又朝着钟天明开咬。 随着左邻右舍的惊呼,钟天明兜头提起狗子狠狠掼砸到地上。 那力道和狠毒劲儿吓的众人齐齐后退。 苏娇都被他吓到连退好几步,狗子也被他摔蒙了。 他紧接着又提起狗子,连抽几个大巴掌,随着一阵啪啪响,大黄彻底哑了。 虽然罗耀祖才是孙子,但比起大黄的乖和忠诚,他可差远了。 钟天明抽的它脸颊飞鼓,沾满血的嘴巴肿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包租婆心疼的什么似的,但为了表现自己的讲理,骂狗子:“你活该被打。” 又问钟天明:“苏老板人呢,伤的不严重吧?” 钟天明未语,只指地上星星点点的血。 随着众人的责备和饬斥,包租婆结结实实的痛抽了自己一巴掌,故意大声说:“苏旺算是我女婿,待淑贞那么好的,我的狗却把他咬了,我简直罪该万死。” 昨晚苏旺睡的地下室,今儿也没有早起,刚听到热闹才起来,出门。 他挤进人群中,先找女儿:“阿娇,你没事吧?” 包租婆回头一看,愣住了。 因为苏旺好好的,周进财和苏鸣就在他身后。 她再看正在穿衣服的钟天明,身上也干干净净,一丝血都没有。 苏家人全都齐齐整整,那被大黄咬的人是谁? “那个该不会……是我哥吧!” 随着罗莉这一声,包租婆朝着垃圾桶望了过去。 映入她眼帘的先是个又翘又圆,弹性十足的,年轻的屁股。 那屁股的主人为了躲狗,头钻进垃圾桶了,臀部太大进不去,卡在入口处。 那颗年轻翘弹的屁股被大黄咬破了,正在汩汩冒血。 没看清楚人,但包租婆的心已经快跃膛而出了。 因为那个屁股又健康又年轻,圆圆翘翘,她瞧着好生熟悉。 虽还没看到脸,但只凭屁股,她怎么觉得像是她的大孙子罗耀祖? 该不会她的狗咬了她的大孙子吧! 第17章 第 17 章 街坊邻居一涌而上, 要把屁股的主人从垃圾桶里拽了出来。 大家边救人,也得边骂包租婆几句。 这种比特犬是国外进口的,包租婆经常给喂活鸡, 就不说咬人了, 它甚至能吃人。 看看今天这个大冤种, 也不知还活着没。 包租婆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故意的,反而把一切罪责推给罗莉。 说是她晚上没关门,没拴狗绳惹得祸。 可怜罗莉百口莫辩, 被街坊邻居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进财和苏鸣也冲进人群, 正在忙着救人。 他俩也格外窝火,试问, 贪上包租婆这种恶邻, 谁能不头痛。 但突然苏鸣爆笑:“哇哈哈, 罗少,怎么会是你?” 周进财也笑了:“咬的是你呀, 那没事了。” 包租婆刚才就觉得不对, 闻言拍大上腿:“我的阿祖!” 皮肤白白圆圆的娃娃脸, 他也算个小靓仔,只可惜屁股被咬烂,痛到狰狞。 被从垃圾桶里抬出,他哀声不断:“罗莉,你给大黄吃癫药啦?” 罗莉问:“大清早的,你跑过来干嘛?” 罗耀祖说:“不是你给我打的传呼, 让我大清早过来, 还说有急事的。” 包租婆狠罗莉:“死蹄子, 小贱.人,快说, 你安的什么心?” 罗莉欲哭无泪:“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苏娇瞟一眼她的新婚丈夫,大概明白了,那通传呼是钟天明打的。 他知道包租婆要纵狗咬人,就把她的大孙子给喊了来。 那盒西洋参,他应该就放在包租婆家门口,大晚上的倒没人捡,但罗耀祖看到了肯定要捡,而他一捡,狗闻到他身上所散发的,西洋参里的气味,就把他给咬了。 要这么说,钟sir这人还蛮上道的。 罗耀祖再吼:“林老板你个狗杂种,看到老子喊救命你他妈竟然敢关门?” 林老板忙说:“我也不知道被咬的是你呀。” 苏娇趁势问:“林老板以为被咬的是谁?” 林老板一噎,下意识去看苏旺。 要知道,要不是昨晚钟天明勒令苏旺几个洗澡,要不是他们今天出门晚,被咬的不是苏旺就是周进财和苏鸣了,因为药是包租婆早就下好的,就在那盒西洋参里。 西洋参是林老板带到苏记的,他就必定知情。 她故意说:“这狗怕不是被人下了药,怎么突然连主人都敢咬上了?” 包租婆被挤在后面,怕苏娇扯出事情来,大声否认:“既说是狗,你自然就不能拿它当人看,它生气了就会咬人,有什么下药不下药的?” 她急的直跳脚:“阿祖你还好吧?” 苏娇故意阻拦着她不让靠近,大叫:“罗少屁股被咬,吊呢,是不是也被咬掉啦?” 被狗咬了屁股,最怕的就是丢命根子。 包租婆被苏娇堵着看不到人,却也问:“阿祖,你的子孙根没事吧?” 罗耀祖也愣了一下,心说该不会他的废吊也被咬掉了吧。 苏鸣大声说:“罗少早废了,太监而已。” 大家也都说:“反正没有用的废肉,咬掉了也就咬掉了,人没事就好。” 包租婆一想也是,但气的大叫:“阿娇你别得意,阿祖所有的账我都算在你头上。” 因为有了钟天明那个警察,她不好意思再说打手上门,血洗苏记的话。 但像她这泼妇,有的是手段。 她说:“你们要处理不好阿祖的事,好不好的,我一根绳子吊死在你家门上。” 她要真在苏记门外上吊,就成凶铺,以后都没法再开店了。 钟天明带着当时罗耀祖案的卷宗,以及养和医院的医生开具的诊断意见书,显然是想把事情当众揭露出来,并跟这老虔婆讲道理,再把事情压下去的。 也就在这时救护车来了,医生在外围大喊:“阿公阿婆,大家能不能让一让?” 苏娇眼疾手快从钟天明手中抢过卷宗,依然是大声:“医生,伤员不需要救护车。” 再喊杜牙医:“杜大夫在不在,来帮我治个病。” 朝钟天明摆了摆手,她又对周进财小声低吼:“带罗少上咱家,快!” 周进财虽不知道苏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知道一点,她想保酒楼,保他和苏鸣的饭碗,而且明摆着包租婆故意害人,扣下她的大孙子不就是扣了人质。 和苏鸣对视一眼,他毕竟是个大小伙子,一扯一拉,背起罗耀祖就跑。 苏娇顺道拉上杜牙医,又招呼他太太:“杜太太,快去拿纱布和碘伏,我掏钱。” 她这一套操作搞的所有人眼花缭乱,但最懵的当属包租婆。 她当然要大叫:“阿娇你个死蹄子,你要干嘛?” 苏娇拦着不让她扯到罗耀祖,并反问:“你不是说阿祖的账你都算在我头上?” 再搡包租婆:“阿祖的病我来治,阿祖人我来照料,你给我闪开。” 等包租婆反应过来时周进财已经把罗耀祖带回苏记了,又正好酒楼在装修,二楼包房是空的,苏鸣在包房里给自己搭了铺的,周进财就把罗耀祖安顿到铺上了。 包租婆当然也跟来了,气势汹汹上楼:“阿娇,你怕不是要阿祖死?” 她一来,街上的商户们,租户们也全来了,在楼下围观。 罗耀祖则在喊:“阿娇,痛,我好痛!” 杜医生夫妻俩虽然带着纱布和碘伏上楼来了,但觉得不对。 杜医生说:“罗少被咬的还挺严重的,我们诊所怕处理不好,还是送他上医院吧。” 其实如果不是苏娇一脚把他踹废,罗耀祖对苏娇是没有恶意的,毕竟她是他追了好多年才追到的女孩子,当然了,霸王硬上弓也确实是他不对。 没见面的时候他也气她,恨她,但见了面一切脾气就都没了。 他也说:“阿娇,送我上医院吧,我真的好痛啊。” 苏娇轻拍他的肩膀:“阿祖,忍一忍吧,唔?” 立刻又给他来了一句王炸:“我刚才都看到了,你的吊还在的,阿祖你也知道的,我吧,不但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而且我的厨艺也特别好,我做的饭不但美味,而且能帮人治病的,这样,你在酒楼住几天,我帮你治好你的吊,怎么样?” 她这纯属胡说八道。 包租婆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苏旺也觉得女儿是在胡搞,想要阻止她。 但钟天明虽然昨天才跟苏娇新婚,俩人也没怎么交流过,反而比苏旺更信任她,拦住老丈人,他摆手说:“阿爸,先让阿娇处理吧。” 他不知道她准备干嘛,但目前的形势下当然不好反驳她,就准备暂且看着。 罗耀祖才刚从国外回来,虽然听说苏娇已经结婚了,但总不太相信。 趴了会,觉得屁股不那么痛了,抽空问:“阿娇你真结婚啦?” 他也认识钟天明:“还是嫁给田鸡仔?” 包租婆意欲进门来,想把大孙子拉走,但钟天明一横手拦住了她。 场面有点尴尬,他的新婚太太在照顾她的前未婚夫,苏记酒楼几个男的都格外尴尬,但不管钟天明心里怎么想的,他表现的倒是很大度,行为上也是在支持苏娇。 包租婆不好跟个警察硬碰硬,只好喊孙子:“阿祖,自己出来,咱上医院。” 苏娇说:“咱不上医院,药补不如食补,你的病我帮你治,你的吊,我帮你补。” 她这话说的苏旺尴尬的,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但罗耀祖作为一个男人,抓住了重点:“你能治好我的子孙根?” 再问:“你打算怎么治?” 示意杜医生夫妻先帮罗耀祖包扎伤口,苏娇却说:“阿祖,你最近瘦了不少喔。” 罗耀祖之所以螵是一时冲动,自己也没想过鸡婆会大肚,更没想过事情会败露。 好好一个前途光明的未来包租公沦落至此,他自己也很难过。 他说:“这段时间我胃口全无,只恨自己不能死了。” 苏娇跟哄小孩儿似的,再轻拍他的肩膀:“人这辈子除了生死,别的都是小事,先让杜医生给你做包扎,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咱在酒楼养上几天,你就全好了。” 围观的街坊格外多,有人夸赞了:“阿娇好肚量。” 还有人说:“她虽惹了事,但也能兜得住事,包租婆待她也未免太过分了点。” 大家还关注一点:“罗少家那么多房产呢,他到底还能不能行?” 基由这点大家还得讨论一件事:“要罗少还能人事,包租婆就不该要苏记酒楼吧。” 虽说九龙不讲理,讲的是拳头,但就算是社团火拼也要师出有名。 如果罗耀祖没有被废,还是个正常人,包租婆再要苏记酒楼可就不占理了。 杜医生夫妻俩得了苏娇的指示,已经在包扎伤口了。 苏娇转身出来,先吩咐苏旺:“爸,你跟阿财哥去买油漆,咱们该粉刷酒楼了。” 又对苏鸣说:“阿祖少爷我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再下楼,提起铁琏锁酒楼的大门:“我们还忙,大家也都散了吧。” 酒楼的大门一锁,人们自然就散了,但包租婆当然还没走,跟着苏娇下了楼,还想说两句恐吓威胁的话,岂知苏娇回眸,挑眉就笑:“你在西洋参上喷了什么药?” 见包租婆面色陡然一变,她再问:“你当钟天明跟别的警察一样,也是傻的?” 明摆着的,昨晚钟天明就识破了她的诡计,所以今天罗耀祖才会吃亏。 包租婆后知后觉,牙呲并裂:“阿娇啊阿娇,你阿娘乔淑贞不但是整个天后街最漂亮的女人,也是最善良的,可瞧瞧你吧,黑心又歹毒,好不好的咱们同归于尽。” 苏娇再挑眉:“你巴不得我死,但也得问问阿祖想不想吧?” 她上楼梯,大声问:“阿祖,如果我真能治好我,你要怎么谢我?” 杜医生俩口子刚做完包扎,罗耀祖也缓过来了,说:“你要真能,要什么都行。” 包租婆提高了嗓门:“他都成太监了,你真能治?” 苏娇一脸胸有成竹,反唇就是一句:“你巴不得他永远当太监,可我偏要治他。” 罗耀祖一听,秒表态:“阿婆,我要让阿娇帮我治病!” 他是个大活人,苏记酒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眼看苏娇大兜大揽,包租婆一时间也没别的办法,气呼呼的撂了句你要治不好阿祖,咱走着瞧的狠话,离开了。 杜医生还得去买一针狂犬疫苗,也先走了。 杜太太下了楼,未语先皱眉头:“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阿娇你了,阿祖他两颗睾.丸被全切,已经成废人了,医生都治不好,你个做厨子的怎么治他?” 要是没有做过那个长梦,没有钟天明昨晚科普罗耀祖的生理问题,作为女性,苏娇会一直从心理上规避那桩强.奸未遂事件,也一直拒绝深入的去思考它。 但昨晚钟天明特地说是个中医先把罗耀祖治坏,才会搞到他两颗蛋全切。 还说那个中医其实也是梁铖母子找来的,当时苏娇没接茬,并非因为她睡着了,而是,她结合梦境仔细一想,豁然开朗了一件事:罗耀祖其实是梁铖故意治坏的。 甚至罗耀祖搞大女人肚子的那封匿名信,应该也是梁铖悄悄寄的。 换言之,这段时间她和罗耀祖所有的倒霉事,其实全是梁铖在后面煽风点火。 当下的情形是,梁铖刚留学归来,又不愿意去中环坐办公楼,而虽然他老妈认识的大佬不少,他也经常跑到大佬跟前请好问安,可目前还没有大佬投资他。 当然了,他一个才毕业的学生,没有大佬会信任他,给他投钱的。 但苏娇手里有苏旺的一百多万现金,他也一直跟人说,只要她结婚,就把钱交给她保管,试问,梁铖母子能不心动? 再说了,在她梦里,过两年罗耀祖就会因为滥赌而输光家产,当时梁铖拿着她的本金炒股已经赚了几百万了,还有个真正的超级大佬一手掏了上千万,他们母子就把包租婆所有的房产给一手搂圆了,回头再看,他们母子等于吃了两家绝户。 先翻手吃她,再覆手吃包租婆。 梁铖母子玩了好一招翻手为云覆手雨。 当然了,这是九龙,虽然人人夸苏娇阿娘乔淑贞又美又善良,可她辛苦一辈子攒的点钱,被同样善良的苏娇败的干干净净。 这地儿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的。 她笑问杜太太:“杜太有没有听说过药膳?” 所谓药膳,就是既是食物也是药,既能滋补人也能治病。 杜太太虽然只是个诊所的小护士,但当然知道药膳。 可她未免觉得可笑:“阿娇你不但能烤面包,如今竟然连药膳都能做了?” 苏娇梦里开的,是专门招待香江有排面的大佬们的私房菜馆,而且在将来,没有老爹约束后,她会专门研究各种菜谱食谱,药膳就是其中一项。 富人们,尤其是男人们最爱的补的是什么,就是吊。 于男人来说,蛋丢了其实没所谓,只要吊还在,身体能补得上雄性激素就能硬。 而且苏娇记得在梦里,有一个从大陆来的老先生,在吃了她的饭之后,因为觉得味美,也觉得她是个蛮优秀的厨师,于是赠送了她一本宫廷药膳食谱,并且告诉她一句特别关键的话,叫食药同源,还给她介绍了几位老中医来讲药学知识。 凭借那本药膳食谱,她帮好几个香江老富翁补过肾。 其中一个甚至被她补到,在七旬高龄还生了一个老来子。 昨晚她回忆了半晚上,正准备找个人实验一下梦里的菜谱呢。 而如果真能治好罗耀祖,就跟包租婆讹人似的,她当然要从他身上狠敲一笔。 想到这儿,苏娇对杜太说:“我家这店面整整关门了三个月,为了帮阿祖治病,我还掏了整整二十万,就连铺面都准备要赔给他的,但要治好他,我也要报酬的。” 杜太笑着说:“包租婆就一颗独苗苗,你要真能治好,她当然会感谢你,但是阿娇,如果不能……虽然钟天明穿一身警服,但也只是个小警察,你别忘了,包租婆那侄女罗慧娴,跟咱们东西九龙的大佬全有关系,万一包租婆动用大关系呢?” 九龙就这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遍地大佬,但大佬之上还有大佬。 苏娇不欲纠缠这个话题,转身四顾,再喊:“钟sir?” 关于今天的事,钟天明是想报警,直接查药物的来源,而因为受伤的只有罗耀祖,警方的处理肯定也不过口头训诫一番就完了,所以苏娇没有同意钟天明的办理方案,这会儿忙完了,她也才准备跟他深聊,解释情况,可他怎么不在,去哪了? 杜太太也往楼上看,低声说:“阿娇,麻烦大了。” 又说:“你才刚刚新婚,就把前男友带家里来,钟sir怕是不高兴,离家出走了。” 男人作为赘婿上门,在普世的印象中就已经很憋屈了。 结果新婚第二天妻子不但当街满嘴脏话,还把前男友带回家来,大张旗鼓要治根。 说来还真是,怕不会钟天明一生气,还真的离家出走了吧? 不过虽然杜太太紧张,但苏娇反而觉得还好。 在九龙这种地方,你要没有包租婆的泼辣和梁铖母子的心机手腕,就只能像苏旺和乔淑贞夫妻一样赚点辛苦钱,而且一旦稍有差池,就会被人算计到一无所有。 前段时间为了把钟天明那头恶狼哄回家,苏娇一直揣着自己在装傻装弱。 但现在婚已经结了,钟sir都上苏家的族谱了,落袋为安,她也懒得再装了。 从今天起她准备正式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至于男人嘛,她从小到大的经验,只要稍微哄一哄,他会好的。 不过她也得知道钟天明去哪了,才能针对性的哄。 她再喊:“阿鸣,你姐夫呢?” 苏鸣从二楼出来了,说:“昨晚你俩的床不是塌了嘛,他说要去买个床楔子。” 本来昨晚床塌了的事情只在小范围流传,也只有包租婆知道,她也还没顾得上八卦,所以消息并没有传扬出去,但这一刻,消息要捂不住了。 杜太太目瞪口呆:“钟sir也太猛了点吧,昨晚才洞房,床都弄塌啦?” 第18章 第 18 章 不等苏娇辩解, 杜太太又说:“大家都是过来人,我懂。” 立刻又体贴的说:“只看钟sir那体格就是个强的,但你们还年轻, 你劝着他一点, 别太过了, 不然你的身体遭不住。” 这怎么还越描越黑? 苏娇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也替钟sir正个名。 可杜太太也还忙,顾不上听她说的, 回自家店里, 要去招呼病人了。 计划要开炸酱面馆,周进财和苏旺俩负责粉刷并装修店面, 去买东西了, 苏娇推出三轮车来自己骑着, 上市场和各家药店去买各种煲药膳的原材料。 买好了东西,她骑车经过股票交易所的大门, 偶然一瞥, 就看到梁铖和一个衣着打扮格外鲜艳光亮, 但是脸上有点浮肿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恰这时遇上红绿灯,她刹停了车仔细一看,其实倒也不意外,因为在梦里周进莲也会割双眼,整容,把自己整的漂漂亮亮的, 而且那天她赌气离开苏记的时候苏娇就猜到了, 她肯定会去找梁铖, 跟他一起炒股,并提前暴富。 苏娇是这样, 她梦到了将来,看到在将来自己的丈夫会暴富,而其中她的辛苦付出占了一大半,但是全香江,包括表妹周进莲在内,没一个人承认这件事。 反而,人人都说她嫁了个好丈夫,说她命好但不知足。 明明梁铖有二百亿,却只分了她十亿,是九牛一毛,大家却都说她占了大便宜。 说阴暗点,既周进莲也跟她一样梦到将来,苏娇还蛮希望她跟梁铖在一起的,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夫妻一体赚钱到底是谁的能力,周进莲正好给她做个见证。 …… 等她回酒楼时周进财和苏旺都已经回来了,在楼上刷油漆,苏鸣下楼帮她提溜东西,往墙上挂三轮车,苏娇洗了把手,进厨房整理食材。 甫一进门,她就看到罗莉在厨房里。 看到苏娇进门,她问:“阿娇,我哥真的还有治?” 苏娇先申明一点:“我这儿有钟sir搜集的证据,你哥的事本来就跟我无关。” 罗莉叹气说:“那不我奶想着中医更厉害,能把我哥完全治好嘛。” 不怪包租婆看到钟sir在苏记时要哭。 他是个阿sir,还有其能力,罗耀祖治疗的详情只要想查就能查得出来。 本来只是爆了一颗蛋,切掉之后保另外一颗,照钟天明带来的单据上,养和医生给出的解释,性和生育功能会有所下降,但下降得并不多。 结果中医治到感染,不得已,就只能把两颗蛋一起切掉。 而目前在医学界,对于两颗蛋全切这种男性,还没有针对性的药物治疗,在包租婆看来大孙子就是彻底废掉了,她又觉得苏记是颗软柿子,就要借机狠捏。 当然,虽然市面上类似于印度神油一类的功能药很多,但照苏娇梦里的理解,它们的作用恰在于睾.丸,可是罗耀祖丢的恰恰是睾.丸,所以去了国外也无济于事。 可华夏美食是全世界独一份的,药和膳食相结合的,而且它补的是肾。 苏娇懂的医术当然不如专业医生多,但在有了梦里的记忆后,她对药膳的理解是,西医的各种补药都是在透支人的身体,而华夏药膳则是在帮人养身体。 她今天买的有海狗鞭,附子,夏枯草等中药材,但都只是辅料,主料是海参。 洗好收拾好,把海参汤煲到砂锅上,她揭开一只坛子,从里面挑出几块自己前两天做的猪脚姜,再邀请罗莉跟她一起上楼去找罗耀祖。 进了包房,她把猪脚姜放到了桌子上:“罗莉,阿祖,来吃好东西了。” 在香江,尤其到了夏季,没有女性能拒绝猪脚姜的。 它□□弹弹,软糯香甜,尤其是凉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但罗莉得先看看她哥居住的环境。 怎么说呢,虽然就一间小包房,但是苏鸣特别会布置,已经把电视机搬进来了,而且就放在床头的位置,还给罗耀祖给了俩枕头垫着身体,让他好趴着。 他的屁股被狗咬烂了,穿不了裤子,盖的是苏鸣的被子。 小苏鸣坐在床头,正在帮他打扇子。 罗耀祖在家里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只看他美滋滋儿的趴着看电视。 罗莉随意拈了块猪脚姜,才尝了一口就大叫:“好香啊。” 又说:“这猪脚姜虽然甜,但并不腻甜,而是好清香的清甜味。” 罗耀祖一听回头了:“什么东西,给我也尝尝。” 罗莉拈了一块给他哥:“你快尝尝,阿娇泡的猪脚姜真的好香啊。” 苏娇泡的猪脚姜虽甜但不腻,是因为她在烹饪的时候加的并非普通的绵白糖或者冰糖,而是价格高昂的精制蔗糖,而且只用一点点,青虾村的猪肉本就有股清甜味,只需稍微点缀一下,它就香的不行了。 趁这俩兄妹吃东西,苏娇问:“罗莉,你阿婆回家后骂我了吧,骂的什么?”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人家的东西,当然要实话实说。 罗莉说:“我阿婆专门去问过梁铖了,他拍胸脯保证,说国外的医生都治不好我哥,所以你是在胡说八道,我阿婆说,她考虑花一笔大钱,请大佬来平事。” 说起关键事情,罗耀祖关了电视,并说:“阿娇,你如果真的能治好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但我们去了好几个国家,人家的医生都说不行。” 要不是他去了好几个国家都治不好,苏娇还不好敲诈他呢。 她说:“既然跑遍全球你都治不好,如果吃了我的饭,喝了我的汤,你的病就好了,那你狠该谢谢我吧,说吧,如果你真的在苏记好了,你要怎么报答我?” 罗耀祖当然想被治好。 而且是他有错在先。 他说:“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都行。” 苏娇要的就是他这句,她又说:“你得把我给你那20万全部还给我,还有,既然你阿婆说你一根吊能值一栋铺面的价,我要你家隔壁那栋铺面不为过吧?” 罗莉还在算账,罗耀祖已经吐口了:“那不算啥,我给你就是了。” 他家房子多得是,一栋铺面而已,他给得起。 但口说无凭,得立字据。 苏娇说:“君子一言九鼎,咱们阿祖可是个君子,我信你,这就去打印一封合同回来,咱们先签了,我再给你慢慢治。” 罗耀祖都这样儿了,能不答应? 他当然说:“快去。” 倒是罗莉追了出来,说:“阿娇,我哥说了不算,我阿婆怕不会答应的。” 一幢铺面可不是小事,真要立了字据,苏娇要法庭打官司的。 包租婆肯定会找罗慧娴,请大佬们来话事,那方面苏娇也得准备起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是赚钱,要暴富的,需要本金,隔壁那间铺面就是很好的本金,自此开始跟包租婆斗法吧,苏娇必得把它抢过来才好。 她打印好了东西回家,上楼,先让罗耀祖签字,再让他摁手印,一桩交易就算完成了,但刚出包房,她迎上苏旺,他在叹气:“阿娇啊阿娇,叫我怎么说你?” 又说:“天明在楼上收拾床呢,但是脸色很不好,你晚上炒一份打抛饭吧,记得多加一点青椒,我记忆里头,天明比较爱吃那个。” 打抛饭是泰国风味,俗名也叫剩菜大杂烩。 因为它是把各种杂菜加上辣椒烩到一起,口味重,通常都是底层人爱吃它。 现在的苏娇吃惯了清淡的粤菜,对各种辣椒的接受度很一般。 但在梦里,她记得自己会用各种诸如泡椒,尖椒,糟辣椒,糊辣椒来烹制菜肴,并独创出一套特属于她自己的融合私房菜。 正好她买了辣椒,而且是剁椒,炒打抛饭,风味会更香。 她用的米也很便宜,因为是从大陆走私过来的。 但虽然它不是品牌米,却有一种别地米所少有的油润和韧口感。 今晚就吃她自创的糟辣椒炒米饭,再斩只鸡,用鸡汤烫个青菜,就是一餐了。 钟天明有张天然凶的脸,再兼今天苏娇竟然把前男友带回了酒楼,且不说她到底能不能治好对方,钟sir当然不开心,苏旺要帮女儿哄女婿,就热情的拍椅子:“阿明,快过来我这边坐。” 钟天明点头,但坐下之后一言不发。 苏旺看他脸色难看,赶紧给女儿眼神,示意她哄一哄。 苏娇笑盈盈的夹了只大鸡腿:“钟sir尝尝这个。” 钟天明说了声谢谢,但甚至没看苏娇一眼。 不过他举起筷子刨了一口饭,愣了一下,旋即暴风般又猛刨了两大口。 微酸微辣的口感,油润弹韧,糯津津的米粒。 在又热又累了一整天后,这碗饭给他的感受只有一个,酸爽可口,满舌生津。 他刨的太快,被噎到了,呛的前扬后合,苏娇适时递汤:“慢点,喝口汤再吃。” 她的脸不过巴掌大,但五官分明,眉纤眼挑,自来是个特别高傲的性格。 但此刻她却是那么的低姿态,要不是钟天明跟着她的屁股跑了两年,也会错觉,会以为她天生就是这么温柔可爱,柔顺的性格,是只毫无攻击力的小白兔。 旋即他也就看到了,她目光柔柔,觑了苏旺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只要本小姐出马,就没有哄不乖的男人。 …… 在钟天明的记忆里,苏娇只要只要她想,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他正在被哄,一碗汤加一碗饭,叫他因为罗耀祖来了酒楼而起的起的邪火荡然无存,他也由衷觉得结婚真好,至少可以在疲惫一天后吃到可口的饭菜了。 但到了晚上,他就又要窜一膛的无名火了。 甚至,他觉得回宿舍睡会更好。 …… 终于可以睡五尺宽的大床了,苏娇当然睡里面,他睡外面。 她一躺下就说:“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治好罗耀祖。” 再说:“他签字画押,亲手给我写了字据,只要病好了,就把隔壁那栋楼过户给我,到时候钟sir要觉得这床太窄,挤着不舒服,就可以搬过去住。” 她其实是想跟他分床吧。 钟天明闷声:“大小姐也累坏了吧,早点睡。”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果然以为他不行,就不说防范了,昨晚还是长袖睡衣,今晚换短袖了,摊肢一躺,又问:“对了钟sir,你认不认识胤爷?” 九龙的道上势力分东西,东九龙的龙头大佬叫忠爷,开的堂口叫东方堂,西九龙的大佬叫胤爷,开的堂口叫四方堂,他垄断着整个西九龙的高利贷和夜场产业。 他也是罗慧娴最强的大后台,其原因在于梁铖老爹。 据说前些年,社团的人冲动之下杀了一个来九龙寻欢的白人爵士,英军冲进城寨抓人,关键时刻梁铖老爹烧掉了社团诸人的通讯录,并且死于跟英军的枪战。 本来当时英军可以借着那件事侵入九龙,占领九龙,并把所有社团人员全部抓捕的,可就因为梁铖老爹的义举,叫英军没能做得到。 因为他的义举,就连梁铖留学都大佬们资助的。 这些年来,罗慧娴隔三岔五就会上门给胤爷请安,要有大事,也能搬得动他出面。 将来胤爷也会成为苏娇忠实的食客,可现在她并不认识他,想找个办法喊他来酒楼吃饭也找不到恰当的契机,就想问问钟天明看认不认识。 九龙这地儿向来警匪一家亲,钟sir果然说:“认识。” 又问:“你有事找他,想要我介绍?” 床宽,睡着也舒服。 苏娇两条腿不安份的划拉,语声轻快:“暂时还不需要,过段时间吧。” 问罗耀祖要楼容易,但要搞定包租婆就不容易了,到时候就需要用到大佬们的关系了,而既然钟天明也认识胤爷,大家都有关系,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话说,这间房子这张床,是苏娇跟乔淑贞一直睡到14岁的,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睡着熟悉的床,快乐的滚着,一个滚就钻到了钟天明怀中。 她有个独一无二的阿贝贝,就是阿娘的奶。 摸到身边有个人,梦里悄惚间以为是阿娘,她于梦里就去找她的阿贝贝了。 钟天明陡然被侵犯,噌的坐了起来,声哑:“大小姐?” 苏娇住手,翻身睡了回去。 钟天明于是又躺了下来,怕大小姐又来偷袭,拿毛巾被紧裹住了自己的前胸。 结果他刚睡着,眯眯糊糊中她又缠过来了,熟门熟路,伸手就摸。 钟天明被唬到魂飞,试图推她远离。 但她双腿缠的像水草,声音娇娇囔囔:“娘,给揉揉奶嘛,就给我揉一揉嘛!” 她继续伸脖子前往蹭,熟门熟路捻上了她的阿贝贝。 第19章 第 19 章 钟天明是自14岁进少年警校, 就一路体力和智力遥遥领先于同期的毕业生。 身在重案组,他面对的罪犯也全是穷凶极恶型的,手自然也硬。 苏娇的做法也有点太过不可名状, 他用力过猛, 就把她给捏痛, 捏醒了。 “痛,好痛痛!”她于梦中尖叫。 她又不知道自己梦里犯了诨,一醒就骂:“你干嘛掐我, 还不赶紧放开。” 为人赘婿的不好是, 老丈人就在隔壁,墙薄如纸, 苏旺还特别护短。 所以他于隔壁敲山震虎, 重重一声:“哼!” 钟天明哑声说:“你快把我挤下床了, 往里睡一点。” 俩人虽然紧贴在一处,但苏娇可不认为是自己挤着了对方。 她说:“不可能, 我睡觉很老实的。” 是他半夜挤过来的吧。 其实要说做什么, 苏娇都结婚了, 也不是那扭捏的人。 可他明胆说了,她不情愿他就不会碰她的。 阴险的男人,他这是想露狼尾巴了? 苏娇默默起脚,准备爆蛋。 钟天明耐着性子说:“你试试,里面还很宽。” 苏娇探脚试了一下,果然, 里面宽到她一脚都够不到底儿。 所以真是她睡觉不老实, 半夜往一个男人怀里钻? 摸了摸小腹她强行挽尊:“大概晚上吃太多积食了, 我平常睡觉都很稳的。” 钟天明坐了起来:“我去找胃药来?” 苏娇已经滚到床里侧了,声音冷冷:“不劳大驾, 谢谢!” 又说:“如果我再滚出来,记得第一时间摇醒我,但拜托,不要再掐我了。” 他简直有病,掐的她好痛,痛到苏娇想哭。 大小姐缩到了床里侧了,徐徐吹风的窗口有月光透进来,可见她用毛巾被把自己裹的跟个小蚕蛹一样,有点狼狈的好笑,又有点可爱的辛酸。 钟天明能想象到,此刻她肯定在朝着他狂翻白眼。 这位自他12岁起,他跟着屁股服侍了两年的大小姐对他这个人毫无记忆这点他早就知道,因为原来她和各个小伙子们在中环,浅水湾,铜锣湾约会时他都见过。 但他多次自她面前经过,她不说认出来,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不过也并不怪她,因为小时候他带她出去划船,不小心一路跑到远海,九死一生,折腾了两天三夜才靠的岸,她得了一场重病,然后就把他整个人忘光了。 钟天明也不知道自己怀的什么心思,也知道大小姐只是想找娘吃奶。 他也希望她安安生生睡着,让他也能好好睡一觉。 但把自己裹成个蚕蛹的大小姐是睡熟了,他却一夜失眠到天亮。 鬼使神差,他一直在等她再滚过来,结果人没等到,倒是等了满腹邪火。 新婚有三天假,今天正好第三天,等苏娇起床进,钟天明已经在修整二楼厕所了。 他气性还挺大,看她下楼,直接撇开了眼睛。 罗耀祖不想回家,一是因为包租婆对他管束太过,整天赶着他四处找房客们催房租要账,在家就是不停的拔拉算盘算账,算得他头疼,来苏记正好休息一下。 再就是,虽然他也不愿意相信,但昨天苏娇烧给他的饭确实美味。 今儿一早,她又端着面包和粥上楼来了。 罗耀祖接过面包咬一口,顿时惊呼:“好吃!” 苏娇不说面包,只问:“昨天我给你煲的汤味道怎么样?” 昨天她煲的是海参汤,味道当然不错。 至于能不能治吊,罗耀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由衷点头:“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香甜,好喝!” 普通人有了病当然得吃药,但有钱人不是的。 香江有许多老富翁都特别长寿,其原因在于,他们一旦有了小病,并不吃药,而是让专门的药膳师开方来养,在病还小的时候,只用食物,人家就把病给治好了。 食材当然要买新鲜的,此刻苏娇才要出门买食材,而且她是很擅长投人所好的,一看罗耀祖把个遥控器颠来覆去的按,她吩咐苏鸣:“去给罗少租几盘录像来。” 罗耀祖一听就兴奋了:“阿鸣,多租几张武打片。” 在家包租婆管得严,不让他随意看录像带,到了苏记,就可以敞开看了。 药材是昨天就买好的,今天苏娇只买了一只新鲜的猪腰子,又骑着三轮车上了趟火车站,专门买了一大堆从大陆走私过来的各种调味品。 就比如酱油,原来苏记用的都是本地产的顾记酱油,一瓶倒也不贵,可也得三块钱,但苏娇采购的生抽是大同牌,玫瑰露是天津牌,麦芽糖是长城牌,一瓶都只需要几毛钱,她各样都买了一整箱,计划好要开店嘛,酱料得先储备起来。 回到光明巷,她突然想起自己快来大姨妈了,于是骑车往前赶了几步,停在郭方老娘开的士多店门口,说:“郭婶,给我一包,喔不,五包卫生巾吧。” 原来她的卫生巾都是周进莲帮忙买的。 现在周进莲罢工不干,就得苏娇自己来买了,她想一次性多储备点。 士多店的对面是个发廊,老板名字叫李金花,人称金花姐,她租的是包租婆的店面,而她的相好,则是堂口大佬丧辉,也就是包租婆的干儿子。 她从店里走了出来,笑着说:“大小姐,我听人说钟sir把床整塌了,真的假的?” 又说:“昨天我睡的晚,恍惚听见你们那边有人在哭,该不会是你吧?” 苏娇自认没有哭过,当然要否认:“你听错了吧,我有什么好哭的?” 金花姐是真听到哭声了,但转念一想,这大小姐怕不是在□□? 自打苏记关张,郭方就一直在别家店打工,本来郭老娘以为儿子对苏记的匾额誓在必得,结果竟然是苏娇拿走了,现在还准备重新开业,她心里不舒服,拿了卫生巾出来,顺口就说:“大晚上的,大小姐叫什么呢,难不成钟sir揍你啦?” 金花姐一想也是:“该不会是你把阿祖少爷带回家,钟sir生气,打你了吧?” 她把罗耀祖带回家,还说要帮忙治阳.痿,听来确实挺招打的。 郭老娘和金花姐又同时兴奋,心说看来苏大小姐真的是被钟天明给揍了。 但苏娇当然要辩解,且不说钟sir并没有打她,就算打了,她的当务之急是争隔壁那栋铺面,她最大的敌人也还是包租婆,她就不能让外人觉得他们夫妻有内讧。 眼珠一转掐手揉腰,她先说:“你们懂得。” 又说:“钟sir还年轻,体格也好,那方面当然也很强,所以咯……” 话只说一半,接过卫生巾,她转身走了。 金花姐一想钟sir那体格儿,再一想他能叫苏娇叫成那样儿,羡慕又嫉妒。 但郭老娘却说:“她买了整整五包卫生巾,一回大姨妈可用不完,所以她……” 金花姐也是脸色一变:“怕不是被钟sir给做出血来了?” 合着钟sir那么猛,都把苏大小姐都给做出血了? 俩人对视一眼,金花姐立刻又说:“这事儿我得跟去跟大家好好说叨说叨去。” 一晚床塌,二晚做出血,关于钟sir威猛的谣言就这样爆开了。 …… 苏娇今天给罗耀祖的汤是用巴戟天加上猪腰子和鹿茸一起煲的,然后她把上回李伯送来的猪肉中,专门挑出来的梅肉全部做成了叉烧,准备晚饭的时候吃。 肉一烧好,还没回炉,苏鸣从楼上下来了:“阿姐,这叉烧也太香了吧。” 又说:“罗少说他饿了,现在就想吃叉烧,要不你斩两块,我给端上去?” 褐色的焦皮在炉内滋滋爆响,流着油,淌着蜜,都不必吃,只是看着苏鸣就知一定汁多肉嫩,够软糯也够焦香,要是再配一碗米饭,那简直能香死人的。 苏娇却说:“你去告诉阿祖少爷,叉烧一好我就给他送上去,他要是录像带看完了,你再帮他多租几盘子回来,对了,记得买点零食,让他边看边吃。” 苏旺也被叉烧的味儿吸引,洗了把手,直接拿刀从炉子里削了一块叉烧下来一尝,说:“阿娇,你这叉烧不输大酒楼的味道,咱们干嘛非得只卖一款炸酱面呢?” 又说:“餐品太单一,万一开张后没客源呢,怎么办?” 他这其实属于底层思维,总觉得开店就应该琳琅满目品类繁多,让客人们来了店里,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但其实餐饮要想做好,品控比品类更加重要。 炸酱面,尤其是现拉的拉面在香江目前还没有,它就拥有差异化竞争优势。 再就是商品样式单一的情况下,质量会比较好把控。 而且苏娇不论做菠萝包还是炸酱面,都不是要凭它们本身赚的那点小钱,她所想要的是人脉关系,真正要赚大钱得靠炒股来,而在九龙,人脉关系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她才要专做炸酱面。 俩人正聊着,门外响起一声埋怨:“死蹄子,你给我走慢点!” 不用说,当然是包租婆。 昨天罗耀祖白纸黑字把一栋楼许诺了出去,而且写明的是,只要自己能被治好,他就直接把铺面过户给苏娇。 别看包租婆楼多得是,但大多是居民楼,住的也都是穷打工的,一间房的月租并不高,租户的素质也很低,拖欠房租的,水电费的,还有动不动就跑路的。 而且大多数是违章建筑,等要拆迁的时候补偿款并不高。 但隔壁那栋连地带楼,百分百的产权,她又怎么舍得白白送给苏娇? 她带着罗莉进了门,气势汹汹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又从楼上下来了。 罗耀祖不肯离开,这老太太也拿他没办法。 一看苏娇端着一盘刚刚斩好,滋滋冒油的叉烧,包租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但并不理苏娇,却是问:“钟sir你在吗,钟sir。” 这一整天了,钟天明一直在收拾二楼的厕所,闻声出来了:“有事?” 他依然穿的是旧牛仔服,还系着杀猪用的大围裙,但虽然衣服脏,可是臂膀浑圆胸膛宽展,围裙勾勒腰身,腰是细的,腿是长的,往那儿一站,刚劲威猛。 而这个女婿,要不是苏娇太狡猾,悄悄暗渡陈仓,本来该是包租婆的。 苏记要没有这样一个阿sir女婿,包租婆只需随便挥挥手,就可以让干儿子丧辉带着小弟们上门,到时候就不说苏旺的腰子能打爆,屎都能给他打出来。 就好比牌桌上打扑克,钟天明是一副王炸,现在被苏娇给揣手里了。 但包租婆当然不肯服输,也还想再努力一下。 而今天她来,也带了一副王炸的,那就是……钟天明的身世问题。 她笑着说:“钟sir你打小就是个孤儿,一直在外面跑,就没有试着找过父母?” 又说:“我家阿娴从胤爷那儿要了一份深水埗的白人军官联络单,你要不要?” 九龙孤儿特别多,基本都是在街上疯跑,住垃圾桶,吃泔水长大,他们的母亲大多从事不良职业,父亲的身份则个个不同,有混堂口的,还有从大陆,南洋偷渡到香江来打工的,但这些都是下乘,最好的一种是深水埗的白人军官。 那些军官一夜风流就走,但是如果确定有自己的儿子找上门,好点的会直接帮忙办移民,带到大英去生活,差点的也会给一笔钱,或者回香江,来个父子相认。 这样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形成产业琏了。 而九龙的每一个孤儿,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白人爹。 白人军官们的联络单上有他们的血型和照片,以及在香江服役的年限,但那份名单是有人专门花钱花心思整理的,普通人可拿不到,想要看也得花钱。 周进财和苏旺在一楼刷漆,听到这个消息,也一起出来了。 钟sir会有个白人爹吗,在九龙那可是无尚的光荣,他会感兴趣吗? 如果他感兴趣,凭借这份资料,包租婆就可以拉拢他了。 但答案显然是否,因为钟天明冷冷盯着包租婆,先唤:“罗太!” 包租婆今天可算明白忍辱二字饱含的深意了。 因为钟天明不但动手能力强,脑子还好使。 双刀堂的郭堂主,这些年但凡穷了就上中环的金店去化缘,百分百的成功率,前段时间却栽他手里了。 本来他该是她的上门婿才对,如今他却姓苏了,真真气煞人也。 但此一时彼一时,她忍着耻说:“钟sir,我在呢。” 钟天明狼目炯炯:“不要好奇,也不要试图跟我拉关系,没意思的。” 包租婆热脸贴了冷屁股,但还得继续笑下去:“好呐!” 钟天明又说:“我们还忙,您慢走。” 包租婆觉得不对,他是孤儿,万一有个白人爹会是无尚的光荣,可他竟不想要? 她举起联络单又说:“这可是我家阿娴专门找来的,要不您看看呢?” 就连苏旺和周进财都好奇,想要看一看。 因为在香江,哪怕一个白人兵痞,都天然的比本地人更加高贵。 一个人只要能溯源到白人血统,哪怕他是个浑蛋,也能被人们高看一眼。 但钟天明答的很干脆:“不看。” 包租婆兴冲冲而来,又撞了一鼻子的灰,正尴尬呢,刚刚给罗耀祖送完叉烧的苏娇出现在楼梯上,并笑着说:“包租婆,阿祖马上就会好的,准备好你的赔偿喔。” 又说:“20万加一幢铺面,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准备过户手续。” 在香江男女婚前同居很普遍的,而且罗耀祖为了追苏娇,天天带她上高档餐厅吃饭,还专门买了车,加起来花了将近十万块,就算真睡了她也是理所当然,可罗耀祖非但没睡到,还被她踹废了,就算能治好,在包租婆看来也是苏娇占了便宜。 二十万加一栋铺面? 那些钱都够包租婆把胤爷请出山来话事了。 胤爷可是西九龙的高利贷祖宗,当仁不让的龙头大佬,钟天明也要给对方面子的。 但当然,暂时包租婆不会说什么,就只说:“阿娇,你阿娘乔淑贞不但相貌生得美,而且是整个天后街最善良,最勤快的女人,你既嫁给了钟sir,就该像她一样勤快善良,要学会谦虚忍让,很不该像现在一样刁蛮泼辣。” 确实,乔淑贞不但长的漂亮,而且嫁的苏旺虽然很一般,可她勤俭持家疼女儿,梦里的苏娇也跟乔淑贞一样,结婚后勤俭又持家,誓要做个人人夸赞的好妻子。 但现在她不要那样做了,心黑大胆,她只想赚钱。 她说:“我好像确实太善良了点,我应该让你赔40万才对。” 立刻又说:“我这就跟耀祖改合同,赔偿金40万!” 包租婆没敢再跟她犟,咬牙出了苏记,狠掐罗莉:“都怪你,出没息的赔钱货。” 罗莉欲哭无泪:“我又做错什么啦?” …… 周进财来酒楼的时候钟天明已经被赶走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曾经光明巷第一能打的田鸡仔是什么样的神彩。 但他现在得说,表妹夫简直就是天生的阿sir。 只往楼梯上一站,他通身上下就是几个大字: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他热情的说:“钟sir,吃点下午茶吧,然后咱们接着干。” 钟天明说:“好。” 大小姐做了叉烧,但要晚上才能吃到。 钟天明闻着香味,有点迫不及待,想太阳赶紧落山。 大家正吃下午茶,有邮差摇铃铛,苏鸣下楼拿信,回来就说:“是姐夫的信。” 又说:“咦,是四方典当行来的,这怕不是催债的?” 典当行来信,一般来说确实是催债的。 而身在香江,阿sir们虽为保护市民而生,也该是诚信威严的象征。 但警队中染上赌博,螵娼,并因此欠下巨额债务的不在少数。 廉署和O记动不动爆出阿sir们的丑闻,最多的就是高利贷。 一听是四方典当行来的信,而且是寄给钟天明的,苏娇脑海里警报嘀嘀响。 她知道钟天明认识四方典当行的老板,但她希望是朋友式的认识,而非债主和欠债人式的,她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钟sir也欠一屁股高利贷可就麻烦了。 不止她,苏旺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虽然苏娇脾气骄纵,但都是在可控范围内。 该耍蛮横的时候会耍,但不会随意去饬斥别人的面子。 但苏旺作为父亲,爱女心切,再加上钟天明是赘婿,他就难免耍家长派头。 看苏鸣把信递给钟天明,他伸手就抢:“给我,我先看。” 他这个样子不论钟天明有事无事都要生气的。 苏娇一巴掌拍上老爹的手:“阿爹,你怎么说话从来当放屁!” 再指他鼻子:“都说了结婚后我当家,你又忘啦?” 苏旺被女儿怼了,端起茶杯笑眯眯喝茶,钟天明进了卧室才拆信。 苏娇特意等他掏出信纸后才进门,并说:“钟sir,要不要尝尝刚出炉的叉烧呀?” 钟天明回头,连信封带信纸一起递给她:“你也看看?” 虽然在老爹面前给他争面子,但从钟sir的身世到关系朋友,欠债,该了解的她必须了解。 接过信来,总共两张,一张是信纸,另一张是支票。 她先看信纸,就见抬头写着:天明吾儿…… 再瞟钟天明一眼,她读信:闻你大婚,父与凯皆喜不自胜,特备薄礼,还忘不弃。另,凯的胡闹还请你不要予以置理,以及,除六月初八外,余时你都可直接上门。 落款:父胤。 苏娇再看支票,一时间被一长串的0给弄晕了头,好大一笔钱。 香江有世界上最有钱的有钱人,账上躺着几百亿。 生活也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穷奢极欲。 但也有着全世界最穷的穷人,睡垃圾堆,吃酒楼的泔水桶。 就苏娇,全部身家带酒楼,都比不上有钱人一辆豪车,而且上辈子的梁铖花着用她的本金赚到的钱,仅给女人们送的爱马仕,一只包就有几百万的。 她也爱珠宝爱玉器爱大牌包包,更爱钱,简直爱疯了。 所以她才要卖力赚钱。 但她也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看支票上那么一长串的0,她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四方典当行的胤爷想用来贿赂钟天明的,脏钱当然不能收,但不对,为什么胤爷会自称是钟天明的父亲。 难道她这位凶巴巴的丈夫竟是西九龙第一大佬,胤爷的儿子? 那他算什么,典当行继承人,刻意装穷的阔少? 而且梦里她仿佛听人提过,说钟天明出身不凡,来头也很大。 一瞬间苏娇满头问号。 第20章 第 20 章 但钟天明旋即就帮妻子解惑了。 他说:“我刚到九龙, 又是在重案组,帮了季胤一些忙,季胤于是想认我做义子。” 好吧, 苏娇秒懂。 这年头的九龙是没有黑白之分的。 阿sir们太过清正廉直, 故意跟大佬们做对, 会被悄悄做掉。 可一旦他们跟大佬同流合污贪赃枉法,到将来回归了,就必然要遭清算。 苏娇一直都是在赌, 也怕这钟sir做事不够圆滑惹了人, 酒楼要遭受牵连。 但看到这封信,她反而把悬着的心给放下了。 在九龙为警, 回归后还不必被清算, 可见钟sir不是个傻的蠢的, 那么只要苏娇不借着他的警长名头行事索贿,低调经营她的酒楼, 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把信和支票交给钟sir, 她说:“你自己处理吧。” 出门前一念, 苏娇记得阿娘说过,她和罗慧娴都是63年六月初八大逃港的时候到的香江,路上亲人全没了,就活了她俩,正好后天六月初八,苏娇也拜拜祖吧。 …… 从屋子里出来, 她正要下楼斩叉烧, 苏旺拦住了她:“阿娇, 阿莲没去学校了?” 周进莲非但没有再读书,还整容了, 目前跟梁铖在一起。 但这些事苏旺并不知道。 听他这样问,苏娇也问:“她来酒楼了,还是给阿爸你打电话了?” 周进莲如果正式宣告不读书,是要跟苏旺请清楚的。 苏旺说:“是你姑妈,刚才打来电话,特意跟我说,阿莲下半学期的学费不交了,让我不必准备钱了,可她再有一个学期就该毕业了,好好的为啥不肯读书了?” 要说周进莲突然不肯读书,当然也是因为全心全意想赚大钱的缘故。 但是整整三年的高昂学费,空姐专业,说不读就不读了,毕业证都拿不到,她自己没所谓,可苏旺掏了真金白银,当然会觉得可惜。 而既然是苏琴给苏旺打的电话,就证明她目前跟周进莲不但在一起,而且赞同周进莲不读书,去跟梁铖一起炒股,拼暴富的做法了。 苏琴只是姑妈,周进莲也只是苏娇的表妹,苏旺或者操心她们,苏娇才没所谓,周进莲不读书,一学期能省五千块钱,她乐得呢。 就在这时苏鸣瞥了眼垃圾桶,捡起个东西来,问周进财:“哥,这是啥东西?” 周进财一看,把东西交给了苏旺:“师父,你看这支票,好大一笔钱。” 苏旺再一看,又把支票交给了苏娇:“这是四方典当行的支票,但是上面咋会有那么多钱,总不会,这钱是胤爷送给天明的吧?” 胤爷,全名季胤,潮汕人,也是西九龙的第一大佬。 他给钟天明开那么大一张支票,啥原因? 苏娇跟老爹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拿着支票下楼,进到罗耀祖住的包房隔壁,钟天明正在拿砂纸打磨旧墙面。 指挑支票,苏娇屏息说:“钟sir,你丢了支票,阿鸣帮你捡回来了。” 钟天明瞟了一眼,说:“废票而已,撕了就好。” 走到他身边,拿支票点点自己鼻尖再转给他,苏娇笑了:“钟sir,下回要废票,记得要在上面写作废二字,这个道理傻瓜都该懂的,你竟然不懂?” 这家伙心眼可多可贼的,他故意把支票扔在显眼的地方,其实是在试探酒楼诸人,看大家见到如此巨额一张支票会不会见钱眼开,悄悄转进自己的户头去。 他也是想试试,看大家会不会背着他,又打着他的旗号收受来自社团的贿赂。 但他表面依然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来,可真是个狡猾的坏狐狸。 不过虽然世间千万事,人心最难测,但不论苏旺还是苏鸣,周进财,都跟苏娇一样,属于愿意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赚钱的人,是不可能见钱眼开的。 苏娇于钟sir的小把戏有点生气,就故意在他抽支票时一拽。 他再抽她再拽,等他不抽了,她又将支票递给他。 她在耍脾气,但钟sir波澜不惊,直到她闹够了主动松手,才把支票收了回去。 他有三天婚假,今天是最后一天,西九龙也蛮给他面子,几天没出大案。 不过就在苏娇想跟他聊一聊时,窗台上的BB机响了起来。 上面有文字消息:约见面,凯。 看来是有个名字叫凯的人要约他见面。 钟天明丢掉了砂纸,拍打身上的灰尘,显然是准备出门去。 苏娇堵住他说:“钟sir,我想报个案。” 钟天明在摘手套,面显紧张:“你出什么事了?” 苏娇的事儿还蛮离奇,也不是大案要案,但是,却间接决定了她人生的走向。首先是近一年就跟鬼打墙似的,她经常丢钱夹,后来更是连乔淑贞的老钱夹都丢了。 事虽然不大,却让苏旺觉得她人不靠谱,需要男人照顾,就总催她早点成家。 罗耀祖虽然笨了点,也不算帅,但够乖够听话,也拿苏娇当祖宗供着,她也嫌老爹催的太烦,就点头订婚了,结果从螵到赌,他只用了几个月就变滥仔了。 后来苏娇琢磨明白了,那其实是梁铖引诱的。 他引诱罗耀祖出去螵,又悄悄拍了照片,用匿名的方式寄给她。 她丢的钱夹,其实也是他唆使人偷的。 她总丢钱夹,苏旺觉得她大大咧咧的靠不住,就要催她结婚,她于是找了罗耀祖,可梁铖母子蓄意想吃她的绝户,就把她和罗耀祖搞散了。 这当然只是个推论,但只要能找到那些钱夹,这些事就能被坐实。 届时苏娇当然也就可以当着包租婆的面拆穿梁铖母子,也好叫包租婆知道,她那亲亲的侄女罗慧娴可不是什么善茬,一直也在盯着,要吃她的绝户才好。 洗脸洗手,钟天明听苏娇讲完,说:“你怀疑梁铖指使人偷了你钱夹?” “不是怀疑,我确定,而且我确信那些钱夹都还在,你也先悄悄查,别惊动了人,为了销毁罪证就把它们直接丢了或者是烧了。”苏娇说。 钟天明点头,再上一层楼进了卧室,单手一扯T恤飞出,他半身赤.裸。 苏娇一路跟进门,又在对方一把撕飞T恤的那一刻退了出来。 天杀的男人,他一秒就把自己脱光了。 苏娇退到外面,莫名红了脸,又悄悄抽了自己一巴掌。 因为她发现他的胸肌好大,而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跟阿娘睡,直到七八岁才断奶,她向来也特别喜欢丰满的女性,而在刚才,她突然发现,男人要鼓一点,更好看。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上手去摸的冲动。 钟sir又换了件T恤出来了,是薄款,小腹上肌肉一棱棱的,胸膛在起伏。 他说:“好。” 帮大小姐查她分分合合七八载的前男友,钟sir特别乐意。 苏娇追着下楼梯,说:“先不要走漏风声,悄悄查。” 几个小钱夹而已,要被烧了或者毁了,小偷没任何损失,苏娇会心疼死的。 钟天明回头,眼神凶而明亮,似猛狼:“好。” 苏娇于空中比划了一下,他的胸肌似乎她一把都握不住,好大! …… 这天出门,他夜里来电,说是出了一桩大型凶杀案,忙,加了一晚上的班,直到次日一清早,才一身臭汗加茂密的胡须,匆匆回来换警服,拿公文包。 也就在今早,苏旺给小俩口订的新床到货了。 恰好苏琴过来,于是帮忙去盯安装。 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带着俩工人进门要收拾老床,才往床沿上一座,哗啦一声,床板又是头朝下的垮了,这回换苏琴了,一个倒栽葱栽进了床斗中。 她当然要大喊救命,苏旺也冲进了卧室:“又怎么啦?” 两个工人齐吼:“老板,你家的老床,塌啦!” 大清早的,所有商户在开门,租户出门上班,闻言,巷子两旁的人全抬头看。 金花姐刚刚送走情夫丧辉,闻言感慨:“钟sir也太猛了点叭。” 其实床又会塌,是因为钟天明买的楔子尺寸不合适,因为又订了新床,这两天他也就暂时先将就着了,当然,当着外人苏旺和苏琴也不好说什么就让他离开了。 但苏琴最近几天听了不少风言风雨,目送他出了门,把侄女拉到墙角,就要用她自以为是的那一套来劝苏娇了:“阿娇,你不能由着男人在床上折腾,身体要紧。” 其实截止目前,苏娇也就瞟过一眼丈夫的裸胸,还摸都没摸过呢,简直冤枉透顶。 但她跟苏琴当然没什么好解释的。 话说,罗耀祖前天刚来的时候不但瘦骨伶仃面色蜡黄,还有俩深深的黑眼圈,但今早起来,他的黑眼圈淡了许多。 看来昨天给他炖的海参汤是管用的。 但今天得换汤了。 苏娇还需要买两款中药,一是杜仲,二是巴戟天。 除此之外她还得买一串金钱肉回来,加一块儿煲汤。 对了,她还得通知杜太来给罗耀祖打一剂消炎针。 因为药膳都是发物,光补而不消炎,他屁股上被狗咬的伤口就很难愈合。 计划好这些,拿上钱,她刚出门,苏琴也跟了出来,说:“阿娇,你从小到大学的可都是弹琴插花,绘画一类的课外班,又没学过医,怎么帮人治病?” 再说:“别胡闹了,赶紧把罗少给包租婆送回去,免得她盯着酒楼搞事儿。” 苏娇在梦醒后回忆并反思,就发现自己其实是陷入了一种叫作美貌陷阱的圈套。 周围人人都夸她长得美,都建议她去学跳舞学插花,将来竞选港姐。 但她娘乔淑贞并不赞同这些,还总说她只有学到谋生的技术,以后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惜苏娇太任性,不肯听阿娘的,苏旺也向着她,她就学了一堆没用的。 直到将来苏娇才会发现,跳舞缓画只要不是专业的,就不能谋生。 插花弹琴更是,只配锦上添花,不足以让她支配自己的人生。 反而是她梦里,人到中年后潜心研习的厨艺,药膳,甚至是她为了健身和保命而学习的枪械使用,伤口包扎等技能,都比插花舞蹈更加实用。 她既揽了罗耀祖,当然就能治得好。 可她懒得跟苏琴多说,就问:“姑,阿莲好端端的不读书,是去干嘛了?” 周进莲拿着郭方的钱,却跟梁铖合作炒股,而且她跟苏琴讲的是,自己以后要做女强人,赚大钱,而因为梁铖跟大佬们都有关系,人脉广,苏琴遂也没反对。 但事情才刚开始,苏琴也不好跟苏娇直说,就又讲包租婆的事。 她说:“隔壁铺面值一百多万,包租婆又是个霸道性格,你要惹急了,她找罗慧娴请大佬出山平事,万一把胤爷请来,阿娇,你吃不了,得兜着走。” 苏娇不但要隔壁的铺面,只要钟sir帮她找回钱夹,她还要狠狠收拾梁铖母子. 但她没必要跟苏琴讲这些,也实在厌烦姑妈跟着自己,就又说:“姑,阿莲读书的钱可是我阿爸资助的,还等着她毕业赚了钱好还学费呢,既然她不肯继续读,也该来趟酒楼,商量一下还学费的事吧?” 苏琴猛得止步,怒了:“阿娇,钟sir还是我帮你找来的,你这是要恩将仇报?” 苏娇不但恩将仇报还蛮不讲理:“我阿爸还帮你老公还过赌债,那钱你也得还吧?” 是苏琴帮忙联络的钟天明,但她只是为了周进莲的学费和周进财的工作考虑,而本来乔淑贞去世的时候,是建议苏娇拿着钱出国去留学的。 可苏琴一味劝她不要留学,等着选港姐,她留学的钱,就给周进莲读书用了。 可周进莲呢,伙同林嘉丽捣鬼,生生害的苏娇港姐落选。 这账她能不算? 而但凡亲戚,不谈钱凡事好说,一谈钱可就不好说了。 苏琴愣在原地,片刻后招呼都没跟苏娇打,气冲冲的走了。 苏娇买好食材回来,把汤煲到灶上,带着一盒猪脚姜直奔福利会,去找麦会长了。 麦会长正在看电视,抬头一看:“阿娇,新婚快乐喔!” 今天港姐竞赛到泳装问答环节,麦会长正在看赛前采访,为本辖区的林嘉丽加油助阵,她一边漫不经心开饭盒,一边说:“太可惜了,我以为你也可以上的。” 港姐是目前全香江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今晚会有25位佳丽泳装秀。 到时候大街上的行人都会陡然变少。 人人都会回家,守着电视机看港姐们的健美身姿和机智妙答。 麦会长望着电视机,也不过想闻一闻的,但因为猪脚姜的香味太过窜鼻,不由端起来,尝了一口汤汁,她从电视上收回视线:“哇,我想用它泡饭吃。” 没有哪个女人能抵御猪脚姜的魅力,她一秒沦陷。 苏娇来,一为了感谢媒人。 二是她实在好奇,怎么整个天后街人人都认识钟sir,她却不记得他。 麦会长管着西九龙的孤儿,于这些事会比较了解。 她又拿了一块猪蹄,关掉了电视机,形容说:“天明当时好惨的,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概七八岁,脖子上栓着好粗一根锁链,伤痕累累,生人勿近,我找了四个警察才能制服他,取掉那条铁锁链,然后他在街头长了几年,大一点就去你家了。” 苏娇心说怪不得她记忆里的田鸡仔是条狗,这不就对上了。 她莫名有些心疼,又问:“谁那么坏啊,为什么要锁他?” 麦会长显然知道一些内情,所以说:“钟sir的家人在咱们九龙还蛮有身份的,也一直想跟他相认,但是他因为童年时一些不好的经历,心理上有些抵触,不愿意面对,你俩多相处相处吧,他会跟你讲的。” 苏娇原来就听人说过,钟天明不止是个警察,而且黑白两道都走。 看来传言是可信的。 而如果他的家人在九龙有身份的话,就是道上人了。 而他在中环的重案组待了几年,但凡从九龙跑过去抢劫杀人,搞绑架的,基本只要被他碰上案子就得流产,现在警署把他派到九龙了,道上人还怎么做奸犯科? 但换个角度,如果他的家人本就是混道的,如今的他于家里,就是天然的助力。 由他庇佑,家人想要做奸犯科不就很容易了? 但苏娇直觉钟天明应该不会那么做,因为在回归后,他会成为一级警司。 而且是在进行了一轮残酷的扫黑风暴,别的高级警官纷纷落马后他才上去的,如果他的底子不干净,他不可能上得去。 麦会长又说:“只要阿明能放下心结正视自己的身世,你的日子也会变好的。” 苏娇可不这么觉得。 梦里她找的丈夫虽不算首富,但也在香江排前几名的。 那生活,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鸡飞狗跳。 于其妄想丈夫有个好出身,她更喜欢自己奋斗,做大富婆。 她轻拍饭盒:“我们马上开业,时间还未定,但届时我会提前送上请帖,还请麦会长赏光,来吃一碗炸酱面。” 麦会长的丈夫在英伦行商,儿女也全在那边。 她是纯粹的大善人,也听说苏娇一碗炸酱面要卖别人三倍的价格,怕她要赔钱。 但不好打击年轻人要创业的心,就说:“我会安排时间的。” 又拉着苏娇的手说:“对天明好一点,多关心关心他,劝他早点和家人相认吧。” 苏娇压根儿不知道钟天明的家人是谁,对他的好奇也仅停留在,她记忆里他真的就是一条狗,她怀疑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但麦会长的解释解决了她所有的疑惑。 回店里,她继续工作。 连着干了三天,外装基本结束,留苏旺一个人干就好。 苏娇给苏鸣和周时进财安排了几样工作,都跟面有关,一是用高中低筋三种面粉来做面包子,馒头,饺子,以及面条,用这种方式让他们来掌握面的柔韧性。 她自己上火车站买了几只大陆走私来的活鸡,再在厨房里一通的烹饪,不一会儿,面点房里的周进财香的忍不住,过厨房来看了:“阿娇,你又在做啥?” 苏娇又熬了一锅炸酱,还有半盆浸在金黄色油汁中的酱肉丁。 舀了一小勺酱肉丁:“阿财哥尝口这肉,试试味?” 前几天周进财已经吃过一回,专业点评,这肉非常鲜甜,就一点,太油腻。 但它是不可避免,因为炸酱面本身的卖点就是油腻。 不过这回他一尝肉,立刻说:“好清爽,好有味,而且有……鸡香!” 苏娇说:“这一盆肉里头,有足足一只活鸡浓缩鸡汁。” 本来只需调味品就可以搞定的味道,苏娇竟然用了一整只活鸡做调味? 周进财要考虑成本的,他说:“用活鸡做汁,那成本可就高了。” 苏娇说:“但你别忘了,咱们的面价格是别人的三倍,而且可以预见,等咱的炸酱面开业,附近至少会多五六家炸酱面店,口味不够精如何留客?” 饭馆都是小本经营,味道哪怕不能复刻,也能模仿,所以很多餐馆都是夫妻档。 一对夫妻,只要把利润降到最低,就能熬死竞争对手。 就好比原来的苏记,一桌客人都赚不到五块钱,还要生生累死厨子。 想要生意无法被人模仿,只有一个方法……做到最精。 这几天钟天明没回家,苏娇则一边调炸酱面的口味,一边继续帮罗耀祖补身体。 也许是幸运,但也许是苏娇真的有实力。 在第五天的晚上,罗耀祖一边看着电视机,一边喝着苏娇帮他煲的药膳汤,望着电视里一排排泳装性感热辣的港姐,他突然嗷的一声,因为他发现自己起反应了。 没错,虽然双蛋尽失,就连国外的医生也宣布,像他这种情况,将很难再做一个正常的男人,但是在七天里,他只是喝各种被煲的香香的汤,他就起反应了。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相信苏娇能治好他。 他甚至不相信苏娇会烧菜。 只是懒得在家里听包租婆的唠叨,想找个躲的地儿。 但她竟然那么牛的嘛,太监都能治好? 他大喊:“阿娇,我又行了!” 听不到人回应,他再喊:“阿鸣,阿娇,快来啦!” …… 五天时间突击掉凶杀案,钟sir才能回家。 大晚上的,他下了的士,边大步翻飞的走着,边用剃须刀胡乱刮着茂密的刮胡茬子,迎面碰上个黑影。 是林嘉丽她爸,林老板。 他喜气洋洋的:“钟sir,我家嘉丽进了十佳小姐。” 钟天明止步:“恭喜林老板。” 林老板又说:“我该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拒绝入赘,我不会放任她去选美的,十佳呢,嘉丽马上冲击五强,她说不定能拿冠军。” 钟sir的身影被路灯拉的长长的,但眼凶语温:“由衷恭喜你。” 林老板看他要走,赶忙堵到前面,又伸手就在自己脸上抽嘴巴子:“可即便她当了冠军又如何,我没儿子,村里要销我的族谱,我死了都埋不进祖坟!” 又突然冲向钟天明,将他堵到公厕的墙角:“当初你寄居垃圾堆烧炭取暖,差点闷死的时候可是你林婶打开垃圾桶,用一碗热汤灌醒的你。” 钟天明皱眉后退,但说:“这是恩情,我会永远记着!” 林老板又说:“我不想被开除族谱,可我这把年纪是真不行了,你也必须报我的救命恩,我听小阿娇说你都把她做出血了,你又何必呢,听叔说,女人关了灯都一样,何况你林婶也算风韵犹存……” 钟天明声寒,语气里满是惊讶:“谁说我把她做出血了?” 林老板说:“阿娇呀,她天天当街喊腰酸,而且你们床板不都做塌了两张。” 苏大小姐当街扶腰喊酸,钟sir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但他发现了一个华点:“林婶都快六十了,你还要她追生儿子?” 再说:“包租婆想让狗把苏旺咬伤咬死,是你帮忙送的西洋参,我家大小姐没有追究,你也觉得就这么算了?” 林老板犹豫间,钟天明拿白毛巾擦下巴又勾手:“啊。” 林老板才一张嘴,带着钟天明的胡茬的白毛巾已经怼进他嘴巴里了。 钟天明立刻起膝,连着几个猛顶。 嘴里的毛巾掩盖了林老板的哀叫惨叫,他无声溜墙而下。 钟sir再掏块毛巾仔细擦手,又将它丢到林老板头上:“再敢打林婶,我要你死!” 林老板蜷缩着呜咽:“天明,你现在可是皇家警察,怎么还是一言不合就打人呀。” 长腿翻飞,走到苏记大门口,钟sir蓦的止步。 寒目回望一眼苏大小姐曾造他黄谣的街道,他猛吸一口冷气,进门去了。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厨房里只有周进财一个人, 正在默默擦案板。 钟天明放轻脚步,声低:“阿财,大小姐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周进财的背在微颤, 但跟个木头人似的, 并不回头。 钟天明觉得不对, 进厨房一把掰过他,就见他鼻青眼肿,脸颊上几个大巴掌印子。 谁打的他, 他个大小伙子竟然在哭, 他为什么要哭? …… 说回早些时候。 苏娇一边教周进财和苏鸣俩拉面,一边在跟他们讲现拉面的优点。 目前香江人吃的传统面食叫竹升面, 它的特点是筋道, 但是脆爽弹牙式的筋, 拉面则不同,它也筋道, 可是软糯柔韧式的筋道。 而那种软糯筋滑的口感就不说竹升面了, 意面和乌冬面, 米粉河粉统统没有。 它唆起来时爽滑软溜的口感别的面也没有,所以它在香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面。 苏鸣蛮好奇:“阿姐,这种面是哪里来的,你从哪里学到的?” 周进财也觉得奇怪:“你又没去过外地,这面香江也没有, 是谁教你拉的呀?” 这种面就跟药膳汤煲一样, 也是苏娇在梦里, 人到中年之后才学的,她阿娘来自大陆, 而拉面,其实也是大陆花样繁多,琳琅满目的面食中的一种。 苏娇思索片刻,对俩人说:“这是一种大陆面食,我阿娘教我的。” 到了将来,香江是会由大陆来管理。 而且如今九龙有八成的人都来自大陆,九龙最大的俩位大佬,忠爷和胤爷祖籍也在大陆,但大家是只要离开大陆,就会平等的鄙视它,厌恶它。 所以苏鸣脱口而出:“不可能吧。” 又说:“大陆不是野人和土匪待的地方嘛,能有这么好吃的面?” 其实大陆还真不是蛮荒之地,且不说它将来会比香江更加发达,而且梦里苏娇开酒楼的时候,有很多从大陆来的客人,学识和见地都比香江人更高。 在梦里赠送她药膳食谱的那位老者就不但精通药学医学,甚至还懂经济,苏娇也是在跟他聊过之后,坚信将来回归的香江不会变差,于是押着梁铖一起留了下来。 也果然,本来只有20亿身家的梁铖在回归后,身家膨胀到了200亿。 周进财和苏鸣,一个是苏娇的表哥,一个是她的堂弟。 他们就跟苏旺一样,属于特别老实,能吃苦,但脑子不够灵光的人。 偶尔碰到大陆客人上门,他们也跟别家店的人一样喜欢刁难,欺负人家。 这是很恶劣的行为。 苏娇就准备跟他俩好好聊聊,也让他们以后见了大陆客人,少刁难少欺负。 也就在这时,刚刚上楼睡觉的苏旺在喊:“阿娇,你来。” 她才出门,就听到苏旺又说:“阿祖少爷你这是干嘛,快把裤子穿好。” 几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起涌出了厨房,恰好迎上罗耀祖站在二楼楼梯上,正在嗷嗷的叫,乍一看到苏娇,他先说:“阿娇,我终于可以尿尿不湿鞋啦!” 吊那东西是只要不废,还有功能,尿尿的时候自然就能尿得远。 而当一个男人老了或者废了,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不但尿不远,还得尿湿鞋子。 所以男人们之间相互吵架,最毒的一句话就是:祝你尿尿分岔,小便湿鞋。 为什么苏娇相信那本药膳食谱上的方子有效,因为她梦里得来的消息,据后来有大陆人讲,那是清宫里的太监藏的。 而据说太监们在被切掉之后,其实那东西还能再生肉芽出来。 当然了,别看太监是下等人,但他们掌管药材和膳食,搜罗食谱的能力比皇帝还大,而华人在吃方面的智慧是无穷的,太监通过药膳,甚至能用那点肉芽做人事。 罗耀祖根全在,又怎么可能吃了没效果? 但要说吃药治病,大家觉得理所当然。 可罗耀祖不是,连着七天,一开始他只趴着,后来屁股好了一点,就起来走一走转一转,继续趴着,每天叉烧羊肉大鸡腿,敞开了的吃,每天都还有两蛊香喷喷的汤喝,同时还有录像和电视可以看,就这样,突然有一天他的吊就能硬了。 他也专门秃噜了几下,就发现它会变的更硬。 于是他跳起来去了趟厕所,有了更大的发现,当他撒尿时,终于可以不湿鞋了。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吊能不能硬,当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罗耀祖激动的说:“阿娇你可太厉害了,我真的能行了。” 苏旺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过老实。 他说:“真要说行,你口说无凭,咱得上医院检查一下,听医生讲的吧?” 罗耀祖一想也是:“阿娇,走吧,陪我上医院去。” 按理苏娇就该陪他上医院做检查,在拿到医生署名的签字医疗单之后再问罗耀祖要隔壁的铺面,并办理转让手续,现在也该带他去医院吧,但她并不。 她抱起双臂一声冷笑,反而说:“我这种补法通常是补一次见效一次,真想让你那方面的功能好起来,得连续不断的补一年半载才行,但我……不补了!” 罗耀祖刚才确实硬了,而且因为他没了两颗小鹌鹑蛋,也不产生精.子了,反而从刚才直到现在,目前还处于有硬度的状态,所以他确定苏娇是真的能。 能让一个废掉的男人石更,那是天字第一号的牛逼。 可她竟然不帮他了,为什么? 苏娇再说:“明明当初是你耍流氓,可我呢,不但被整个天后街人的笑话,而且你奶不是说了,要带人血洗苏记,还要把爹的肝肾都打爆的嘛,让她来打!” 罗耀祖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只能说:“阿娇,对不起。” 苏娇又说:“明明是你们自己找的中医把你治坏的,你哪来的脸好要我家的铺面?” 想要铺面的不是罗耀祖,而是包租婆。 他的□□在苏娇手里,他当然说:“等我回家,必定好好收拾我奶一顿。” 苏娇挑眉:“得了吧,没出息的家伙,地契你都拿不到,还收拾你奶,笑死我。” 周进财和苏鸣对视,也笑了:“罗少,你省省吧。” 男人得激,罗耀祖腰杆一挺:“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拿地契,看谁敢拦我。” 一听他果然上钩,苏娇又嫣然一笑:“如果你今晚真能拿到地契和钱,明早咱们就去办过户,以后只要你想治的时候就来酒楼,我现场煲汤,现帮你治疗。” 她话才说完,罗耀祖的人影已经在门外了:“阿娇,等我!” 苏旺总还是觉得不对,因为罗家的家长是包租婆,苏娇现在做的,是唆使罗耀祖偷家产,是不对的。 他还在纠结一个方面,就是罗耀祖还能不能生孩子。 苏娇当然是爱老爹的,但很多方面也从不惯着他,看他想下楼去追罗耀祖,立刻说:“阿爸,罗耀祖欺负了我,你没本事帮我出头我不怪你,但隔壁的铺面我要定了,你要敢从中作梗,以后我可就不认你了。” 苏旺被女儿说到生生止步,但又说:“我这不怕事情闹大嘛。” 苏娇反问:“闹大了又能怎么样,是罗耀祖自己要偷地契的,关咱们什么事?” 虽说强.奸未遂,但罗耀祖的强.奸行为是事实,他这辈子生不了孩子也是他的报应,当初包租婆想黑吃黑,现在的苏娇也一样,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她进了厨房举菜刀:“谁敢给包租婆通风报信,我剁了他!” 一栋铺面,共计四层楼,值一百多万呢。 整天蹲厨房里烧菜,一盘菜顶多赚一块钱,多久才能赚到一百万? 那房子苏娇要定了! 怕酒楼这几个老实人给包租婆通风报信,苏娇洗完澡后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从冰箱里翻出点桂花和子苏仁,以及今天用剩的猪油渣,把它们全包成了汤圆。 结果还真就有人悄悄儿的,大晚上的要出门。 是周进财,他本来在二楼包厢里看电视,接了个电话,于是就下楼了。 苏娇看他出门,立刻洗了把手,也跟了出去。 对这位表哥,因为他向来勤奋又踏实,苏娇很喜欢。 但老实人也有个麻烦,就是不但胆小,还总喜欢干一些自以为是为你好的事。 该不会他是怕她招惹上麻烦,要去给包租婆报信儿吧? 不过一出到街面上,苏娇就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姑妈苏琴就站在公厕旁边,看到周进财出来,当场就问:“你舅这个月给你发工资了吗,钱呢?” 周进财说:“发是发了,但我暂时存着,不敢用。” 苏琴伸手:“把钱给我。” 周进财犹豫了:“阿妈,阿娇说是要开炸酱面馆,她做的面味道倒是蛮不错的,可是价格定的太高,我怕万一经营不好还得关门,钱要留着以后用。” 苏琴冷笑:“你可真是个蠢货,你舅手里有一百多万存款,全给阿娇了,给你和阿莲俩一分都没有,你居然还心心念念的要帮阿娇?” 周进财说:“可是当初我阿爸炒股又赌博欠了债,都是我舅还的呀。” 又说:“阿妈,我舅这些夏炒三伏冬炒三九,厨房地上都被他的双脚磨出印子来了,那钱赚的不容易,他就阿娇一个闺女,那钱就该是阿娇的。” 几十年来苏旺没有休息过一天,从早忙到晚,是有点钱,可那是血汗钱。 而且苏琴老公欠的债,周进莲的学费可全都是他掏的。 周进财对舅舅心情感激,也不知道老妈为啥生气,不过他知道,是因为他这个月发了工资,老妈来要他的工资的,可是周进莲都不读书了,还凭啥要他的工资? 因为一直待在酒楼消息闭塞,他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在哪,以为苏琴也不知道,正想跟苏琴商量一下,怎么把妹妹找回来是正经,岂知苏琴说:“你别在酒楼干了。” 周进财一愣:“为啥?” 苏琴挑眉:“阿娇没跟你说吗,她要阿莲还当初用的学费,她可真够没良心的。” 苏娇问她要欠债,当时苏琴没好说什么。 但回去后越想越气,就准备把儿子也喊走,给苏娇来个下马威。 周进财并不赞成妹妹退学,反问:“三年花了十万块,阿莲难道不该还?” 苏琴觉得很可笑:“苏旺是我哥,给阿莲学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再说:“你另换一家店打工去,我和阿莲以后也会离这光明巷远远儿的,阿娇呀,我真是错看了她,白给她介绍了一门好婚事,但她要再作下去,早晚完蛋。” 周进财听出她的弦外之间了:“你见过阿莲?” 其实苏琴早和周进莲联络上了,她说:“阿莲跟梁铖合伙,一起炒股呢,最近股市势头很好,他们一入市就赚到钱了,以后只会赚得更多。” 但周进财愈发摸不着头脑了,想了想说:“他们拿的是郭方的钱吧,他能愿意?” 郭方掏了四十万,然后梁铖和周进莲在炒股,他们仨属于啥关系? 其实在这方面苏娇挺佩服周进莲的。 因为她想要的是跟男人平起平坐,既结婚了,就要求男方对自己忠贞。 但周进莲不是,将来她和梁铖结婚后,还能跟他外面的花花草草和平共处,她于钱和地位,都看的比尊严和婚姻的贞洁更加重要。 也是因此,全香江的媒体将来都会夸她是贤妻。 要苏娇猜得没错,周进莲现在是脚踏两条船,在利用着两个男人赚钱。 这倒无可指摘,毕竟梁铖只是个喜欢吃人绝户的心机渣男,郭方也不过个家暴男。 他们,就该周进莲那种女人来收拾才对。 但周进莲的出发点是错的,因为股市比赌市更加残酷,梁铖写在自传里写的,或者讲给外人听的发家史也都是经过美化加工的,他也不是一出道就是股神。 反而,在炒股初期踩过很多坑。 那一回回能留下火种并东山在起,全是苏娇这个拼命三娘在后撑着。 但当危机度过,梁铖只会记得自己的英勇和神勇,却全不记得苏娇给投资者陪的笑脸和挨的臭骂,反而觉得她面目可憎惹人烦,要悄悄去外面找寻温暖。 所以跟着梁铖,周进莲真不一定能赚大钱,反倒不如自己拼搏来的实在。 当然了,苏娇犯不着跟她讲这些,大家都是黑马,目标也只有赚钱,努力做好自己,赚更多的钱,尽早完成原始积累,并享受人生就好。 苏娇正想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巴掌响,苏琴在打周进财:“我是为了你好!” 再一巴掌,又说:“你以为包租婆要不到酒楼会善罢甘休,苏娇她妈白瞎了一张好脸,这些年一个大佬没结交,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人家罗慧娴认识胤爷,只要包租婆肯出钱,请得动胤爷出山话事,钟天明也要乖乖认怂的,你懂不懂?” 周进财跺脚:“我舅对我那么好,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不可能走。” 苏琴抬手再搧儿子,只问:“你走不走,走不走!” 还好这时有巡夜的警车路过,看到街角有人动手,手电筒打来强光:“谁?” 周进财被老妈搧了几大巴掌,人有点懵,但虽然古惑仔见了警察,甚至不会拿他们当个屁,可他这样的普通人当然怕警察,所以他忙说::“阿sir,我们没事。 ” 巧了,今天巡夜的警察中恰好有陈明。 而现在的警察们巡夜,基本巡的都是公共厕所,因为九龙街面上每天有大把人死于斗殴或者凶杀,还有就是因吸毒而死的,人们通常会扔进公厕。 所以他跳下车,准备去检查公厕。 他打着手电筒四处一照,恰好光扫到远处,一看笑了:“苏小姐?” 苏娇一直都在,但是站在远处。 苏琴才发现侄女就在不远处,但也不怕,冷笑一声,气呼呼的走了。 周进财见是熟悉的警察,于是也回酒楼去了。 钟天明是从林记冰屋那边回来的,刚才苏娇他们是在公厕后面,所以他当时没看到,直到听说她还在外面,出门来,恰好就迎上苏娇和陈明俩。 陈明本来想跟苏娇聊几句的,但看到钟天明,当然就不好意思聊了。 钟天明朝陈明点点头,也就陪着苏娇一起回家了。 周进财已经回地下室睡觉了,酒楼的灯当然也全关了。 钟天明不说话,苏娇当然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但进院开了灯,她仔细观察,就见他的脖颈上确实有隐隐的陈疤。 分明他是个人,小时候却被人用狗琏栓着,谁那么坏,又为什么要栓着他? 还有,他的父母到底是谁啊,麦会长说的含糊其辞的,他自己怎么也不跟她讲讲? 他一身汗馊,上楼梯就在撕T恤,还是一把抓,便是满身的肌肉狰狞。 苏娇挪开眼睛说:“有子苏仁桂花馅的汤圆,给你煮一碗?” 钟天明仿佛习惯性的:“不用。” 但他肚子在叫,而且是很响亮的咕咕叫。 苏娇进厨房煮汤圆了,煮好端上楼,恰好钟天明从洗手间出来。 她斜斜瞟他一眼,转身进门,鼻间一声轻嗤,那是嫌弃他扭捏,作假的。 钟天明端着碗跟进卧室:“刚才那边有警察,是有事发生?” 苏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斟酌片刻,她说:“罗耀祖被我治好后,去拿他家的地契,拿钱了,但是苏琴担心包租婆会请胤爷出山,来为难咱们酒楼,想劝周进财离开酒楼。”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他的外号是恶狼警长了,叼起只汤圆,他寒渗的目光扫在她脸上,沉而无波,面无表情,那么烫的汤圆,他肯定被烫到,但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且子苏仁加桂花,油润清甜的汤圆馅,那是周进财特意给她包的,特别香。 但给钟sir吃就好比对牛弹琴,他都不夸一句好吃。 一口吞掉汤圆,他说:“季胤没那么闲,会为了一点街坊口角就出山话事的。” 其实苏娇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罗慧娴隔三岔五就去给季胤请安,梁铖留学的费用也是季胤和另一个大佬,忠爷一起资助的,但他们的身价不是上亿,而是几十亿,各人手下有几千古惑仔,要处理的也都是大事,会为了一个包租婆就来欺负她,她也觉得不可能。 而因为麦会长说了钟sir的来历,苏娇就想问问他的身世。 但她还没张嘴呢,他却问:“大小姐你,要不要跟我上趟医院?” 苏娇反问:“好端端的,我上医院干嘛?” 钟天明指窗台上,红色的双喜字下面,上层摆着红茶袋,中层是发圈,底层放着一挪卫生巾和便签簿的小篓子说:“你不是说被我……做到流血了?” 苏娇是来大姨妈了,但那跟钟天明可没关系。 她觉得很可笑,凑近看他,细眉轻挑,笑问:“钟sir你该不会连女性生理进都不懂吧?”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他装什么纯情,简直可笑。 钟天明放下碗,清眉秀眼,眸光冷冷看太太:“正是呢。但据说大小姐你当街揉腰喊酸,还说是我……你来给我讲讲原因,我是怎么就做到……让你流血了的?” 苏大小姐在外从来既不输人也不输阵,也知道这种街道上,流言一旦发酵起来能有多离谱,一下子也就想明白了,应该是自己去买卫生巾时惹出来的误会。 她说:“外面的谣传吧,不可信的。” 钟天明双目灼灼,语声从容,但说的全虎狼之词:“还说我把床板都做塌了两张。” “一听就是谣传。”苏娇连忙说。 钟天明眼光下瞟:“看来大小姐也没有当街揉腰……” 这个是真的有,证人还蛮多,苏娇莫名给人泼脏水,也有点怕,虽然装了一脸的漫不经心,但还是忍不住之噗嗤一笑,转身就往门口跑,想要出门去。 可钟sir一转身,长腿自然横到了门上:“大小姐不是说我不行的吗,那还……” 不行还做到她流血,怎么做的? 苏娇估了一下钟天明的腿,发现自己跨不出去,又不想钻过去。 为了不露怯,就收敛了笑,故作冷傲,目中无人的往后退,准备去睡觉。 岂知后面还有钟天明一条腿,她后退却被他绊到,一个趔趄向后摔去。 他早有所料,双手已肘上了她的腰。 第22章 第 22 章 扬头向后一倒, 苏大小姐端着的傲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怕摔到自己,果断攀上钟天明的脖子,两腿左右一夹一路攀爬。 要不是钟天明于腰间肘住, 她能直接窜到他头上 等她停下来时, 就发现钟sir两手肘着她的腿, 她环在他腰间。 要知道,就因为有她这个大小姐,苏旺向来都不允许厨子们们出厨房后还袒胸露背, 他不会责备谁, 而是只要看到,哪怕七月盛暑, 也要给伙计们递个汗衫。 师父言传身教, 酒楼的伙计们也都要文雅点, 在九龙堪称清流。 苏娇也没有被人甩过流氓,尤其是现在这种。 她被一个男人着双膝, 环骑在他腰间。 她收敛慌乱, 重昂高贵冷傲的头颅, 命令对方:“你,还不赶紧放我下去?” 但她忘了一点,这个不是店里的伙计,而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他说:“你差点摔倒,我在扶你。” 明知故问,又说:“还有, 我怎么就把你做出血了……” 苏娇头都顶到天花板了, 但要低着, 就只能趴到钟天明肩膀上。 她既觉得羞耻,又觉得自己被冒犯, 已经很给对方脸了:“我命令你放我下去。” 钟天明没说话,也没动,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眼神相交,她不知道他的目光怎么会那么凶,像要吃人一般。 苏娇赌气再顶膝盖,但也不知碰到哪里,只觉得硬硬的,也热乎乎的。 她莫名一阵紧张,赶忙招供:“不是我,是郭老娘和金花姐。” 再把当初郭方想入赘未遂,她去买卫生巾,跟郭老娘,金花姐对上后彼此呛了两句的事大概讲了一下,她才又说:“能造出这种黄谣的只能是她们。” 钟天明说:“看来是我误会大小姐了,但这事涉及我的名誉,我要起诉的。” 他一脸正经,不像在开玩笑。 苏娇又正好环在他腰上,遂掰他的脸,认真看他的眼睛:“拜托,钟sir,街坊而已,在她们嘴巴里这世上就没有哪个人是干净的正常的,有什么好计较?” 又说:“她们那样说你不显得你很强,难道你希望她们说你天天买神油?” “我为什么要买神油?”钟天明反问。 苏娇差点脱口而出:因为你自己都承认了你不行呀。 但她话欲出口,又慌乱的别开了的脸。 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在给她编制陷阱。 而且刚才她碰那一下时就发现了,他就算不行也和尺寸硬度无关。 那会是什么原因,秒? 据说男人块头越大那方面反而越不行,难不成他竟是个快.枪手? 越想越不正经,苏娇再摇晃,示意钟天明松手。 但他双手禁锢,纹丝不动,却又问:“大小姐怎么没去选港姐?” 如果她选港姐,不说桂冠,前三肯定会有她,但她没有去。 钟天明一直很好奇这件事,但原来不太熟,就一直没好意思问。 而说起这个,苏娇得讲讲林嘉丽调换她照片的事。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聪明才智,偷信换照片,一气呵成。 钟天明还挺了解林嘉丽的,他说:“林小姐很蠢的,她做不出那种妙事。” 苏娇发现被人这样抱着还挺好玩,就好像小时候被阿娘抱着。 说来有点羞耻,但环着他膨胀而坚硬的胸肌,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不过阁楼的顶很低,电灯泡就栓在顶棚上,钟天明不是静止的,她的头也在瞎晃,蓦的,她耳朵贴上高温电灯泡,烫的耳朵滋拉一声响,皮肉已然爆裂。 她猛烈挣脱,捂耳朵:“阿妈,呜呜,痛,痛痛!” 钟天明也只想玩玩,哪知就玩砸了,忙放她下来,问:“怎么了,哪里流血了!” 耳朵被烫当然要冲凉水,苏娇冲出门,却差点撞翻人。 而且是好几个人,她一个个的扒拉开,捂着耳朵冲进了厕所。 苏旺就在人群中,眼看女儿哭成那样,愈发怀疑新女婿没干好事。 可钟天明这头恶狼是他自己招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 九龙的房子产权共分两种形式,一种是土地归属不明,居民擅自搭建的房屋,这种就只有房契,一旦开发商买下地皮要拆迁,只需要给居民一份建筑补偿就好。 还有一种是是地契+房契,这种要拆迁的时候,补偿款还要算地价,当然会很高。 包租婆家的,以及苏记都属于产地一体的,光是房子就能值上百万,地价就更不必说,一旦能等到拆迁,光凭一栋楼,一家人都可以原地暴富。 罗耀祖真想连房带地皮一起过户给苏娇,因为房产在他奶的名下,就需要一套特别繁琐的手续,按理来说没有包租婆本人的同行才能进行。 苏旺天生善良,也知道包租婆不可能答应,怕罗耀祖回家一讲,还要招包租婆打一顿,所以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带着苏鸣尾随罗耀祖回了天后街,观看情况。 万一包租婆揍罗耀祖,心软如他,还想着要劝架呢。 结果他俩在包租婆家门外等了不一会儿,罗耀祖就带着一沓子东西出来了,并宣告所有的资料全部到手,明天就可以办理过户了。 也是合该铺面归苏娇。 因为今天,包租婆不在家! 是这样,她的租户里头有毒贩子,被一个穷的揭不开锅的女租户为了警方几百块的悬赏金而举报了,然后毒贩子被警方抓了,女租户也用悬赏金交了房租。 可是包租婆前脚才收到租金,后脚毒贩子的同伙就疯狂报复了那个女人,先.奸后杀,而且是大卸八块,残忍分尸,断肢残臂扔了一楼道。 为了这事,包租婆上警署录口供去了。 这是九龙,人命不如一只蟑螂值钱的地方。 社团和毒贩子才是站在食物琏顶端的人,可恨那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要贪钱,现在倒好,被毒贩子切成八块,拼都拼不起来,还要害包租婆去警署坐冷板凳。 包租婆好生气 ,此刻正在警署咒骂那个女人的八辈祖宗呢。 罗耀祖很感谢那个惨死的女人,因为如果不是她,他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把能代表包租婆的全套文件资料顺利从家里拿出来的。 苏娇还在厕所里,而因为钟天明也在,为了争个高低,罗耀祖迫不及待的,要公开向大家展示一下他明天过户铺面的步骤。 他举一张纸:“看到这个了吧,我阿婆的身份证,还有这个,代理人授权书。” 虽说房子铺面都在包租婆自己名下,但她不可能天天跑土地署,就需要一个代理人,而她也只有罗耀祖一个孙子,理所当然,他就是她的代理人。 “再看看这个,房契,还有这个,地契,这不都在我手里?”他再举纸。 给大家看完这两样,环顾众人一圈,他的目光落到了钟天明身上,突然问:“天明,你刚才是不是欺负阿娇了?” 虽然罗耀祖最终跟苏娇分手了,可他还没有从那段恋爱关系中走出来,刚上楼时又撞到她哭着出屋子,心里当然不舒服,鼓起勇气就想问问,咋回事。 而在这一刻,天台上几人的势力分布调了个儿。 苏旺和苏鸣同时站到了罗耀祖身后,显然也想知道,钟天明到底有没有欺负苏娇。 赘婿而已,结婚的时候甚至没有买房,他要家暴,大家可不答应。 苏娇还在洗手间,钟天明也确实不是故意的,他要怎么回答? 在几人的目光问询下,他选择了转移话题:“还有支票和印章。” 罗耀祖也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或者别的方面能力不够,但对付自己奶奶的本事当然有,啪的拍出转账支票和印章来,他说:“我还能模仿我奶的签字。” 就在这时苏娇出门来了,一手捂着耳朵,说:“阿祖你好厉害喔。” 包租婆的身份证,代理人授权书,再加上包租婆的私人印章,转账支票,就凭这套东西,轻轻松松就能把铺面直接从土地署过户掉。 要说一个女租户被毒贩子分尸了,这事儿确实够惨的。 但身在九龙,只要不是社团,不是毒贩子,人人都是泥菩萨,都只能自保过江。 就连钟天明,在被苏大小姐格外夸赞的时候,心里都会隐隐暗爽,何况罗耀祖? 她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盯着,就仿佛在看一个英雄,一个勇士。 罗耀祖也于瞬间上头,掏出笔来:“阿娇,我给你开30万吧,反正是我奶的钱,咱不需要心疼,以后我想喝啥汤,随来你随给我炖。” 虽然苏娇存心要坑包租婆一回,但也不想逼到对方狗急跳墙,所以说:“只要20万就好,以后炖汤按位收费,你随来我随炖,你随掏钱。” 吊那东西又不需要时时硬,他有需求了再针对性的补嘛,又何必急在一事。 爽爽快快的,罗耀祖写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再一撕:“明天一早……” 苏娇背手:“我明天忙着呢,这支票你去办理过户的时候顺手进掉就好。” 她不会染指这笔钱的,要它自己来她的账户,在对上包租婆时才好理直气壮。 罗耀祖爽快的说:“好,账就由我来进。” 苏娇一手揽他的背,一手拍他胳膊:“辛苦坏了吧,去楼下躺着,阿鸣给你煮汤圆去,我今儿亲手包的汤圆,可香了。” 罗耀祖回看一眼钟天明,心说当初要是自己不跟着梁铖一起出去螵,不犯那种糊涂,该多好呀。 但是阿娇竟然还会包汤圆的吗? 这么好的太太人选,就因为他一时的糊涂,被钟天明那头恶狼抢走啦? 他好气,可如今生米已成熟饭,也扭转不了,只得下楼睡觉。 目送他进了房间开了灯,苏旺再回头,还没张嘴说话呢,苏娇立刻说:“阿爸你别忘了,我就是看他人好才想跟他结婚的,可他不但螵,约我出去还要强行做那种事,要不是我自己够凶,说不定已经被他传染上脏病了,你还要向着他?” 不等他辩解,再说:“他不就有个吊嘛,值得你那么偏袒?” 罗耀祖是个普通人,说坏也不坏,可他虽然善良,但没有自制力。 从现在开始,就算苏娇不敲诈他,丧失了性.功能的他也会逐渐堕落,被梁铖勾搭进赌场,染上滥赌的坏毛病,然后欠一屁股的高利贷,最后被梁铖吃绝户。 强.奸犯不值得同情,何况苏娇非但没害他,还治好了他的病。 隔壁的铺子说什么她都要,老爹再叽叽歪歪,她不介意跟他翻脸。 见老爸不吭气,她又说:“好了我睡觉去了,都不许再打扰我。” 苏旺看女婿还被关在外面,只好说:“天明睡我那屋吧,我去地下室。” 又说:“阿娇从小是我捧在掌心长大的,难免任性一点,你可以教育他,不可以动手,要不然,咱们翁婿间,可就要撕破脸了。” 钟天明是直的没有动手,但也是真的有错,他推了一把,发现房屋并没有被反锁,也不好占老丈人的床,还得看看苏娇伤的怎么样,就进卧室去了。 苏旺坐在阳台上,点上一支烟,深深叹了口气。 站在他的角度,苏娇婚后堪称巨变。 苏旺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厨,但是只会做菜,可不会给人治病。 结果他闺女一出手,就治好了一桩国际性的疑难杂症。 不过她的胃口不免有点太大,包租婆可是天后街有名的滚刀肉。 就算罗耀祖把铺面过户了,她拿到手了,包租婆要是疯狂报复她呢? 钟天明愿意帮忙吗,就算愿意,他能搞得定包租婆吗? 苏旺虽然是个胖胖的,没啥本事的穷厨子,但曾经娶了一个貌比西施的女人,又给他生了一个相貌赛貂蝉的闺女。 而虽然九龙这地儿天天都有凶杀,在死人。 可是这二十多年他过的顺风顺水,还攒了不少钱,他也只想低着头过安稳日子。 如今闺女非不肯低头,要跟地头蛇们争一口气,她能争得过吗? 话说,苏娇阿娘乔淑贞是因为乳腺癌而死的。 大夫说之所以会得那个病,是因为她活着的时候受了太多委屈的原因。 当然了,但凡有任何事,苏旺从来不敢出头,只敢拉着妻子一起低头受气。 他心说难不成妻子是因为他窝囊,心里委屈才早死的? 那么女儿要为自己争一口气,他就算帮不了,也不该阻挠她,坏她的事吧。 想到这儿,主意已定,他也去睡觉了。 次日一早,钟sir早早就去上班了。 苏娇一早起来,也准备好自己的各种证明,带上罗耀祖直奔银行,再上土地署。 俩人一起填了大大小小几十张单子,再交一笔468块钱的地契转让费,一直待到下午五点,随着土地署工作人员在各个单子上盖上戳,并拿走一式三联中的中间页装订成册,隔壁铺面的过户手续这就正式开始了。 对视一眼,罗耀祖被苏娇卖了还帮她数钱呢,对工作人员说:“办个加急吧。” 他怕万一不做加急,半路上被包租婆发现问题,要撤回办理。 工作人员抬眸瞟他一眼:“加急需要再交900块。” 罗耀祖拿的只是转账支票,而非现金支票,可以转账,但取不了钱。 不过苏娇有的是现金,递了工作人员一沓子:“拜托了。” 再数了五百给罗耀祖:“这些钱你拿着零花用,男孩子身上不好缺钱的。” 罗耀祖才伸手要接,她又拽回了钱:“算是我最后的忠告吧,不要螵,也不要赌。” 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妇女,盖上加急章,笑着说:“你们是情侣吧,年轻人,要听女朋友的话,螵和赌可都是一旦沾上,你就再也甩不掉的滥事。” 罗耀祖想想当初,悲从中来,开始抹眼泪了:“阿娇,我对不起你。” …… 话说,转眼都快十天了,罗耀祖住在苏记酒楼,不肯回家去。 包租婆赶晚从警署回来,先是上各个租户家挨家挨户警告,叫他们以后别惹毒贩子,又把那个被碎了尸的可怜女人花钱送到火葬场,还得请道士们来做个法。 这些事罗莉干不了,得罗耀祖来干。 她于是委托丧辉去苏记酒楼把她的大孙子喊回家,顺带再口头警告一下苏娇。 要没有钟天明,丧辉带着小弟们来,那是见椅子砸椅子,见桌子砸桌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到了酒楼门外,端详了一下水牌,他说:“咱们堂口想抢钱总得带把刀,苏大小姐可不一样,她也是抢钱,但是她还会送大家一碗面。” 苏娇已经把炸酱面店的水牌贴到门外了,普通的36元,加味的48元。 48一碗面,确实像抢劫,小弟们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 苏娇正在调凉菜,看丧辉进来,笑着招呼:“辉叔好。” 丧辉点烟:“开业记得喊我来品鉴,要是不好吃……” 碍于有钟sir,他不好砸场子,但肯定会四处传说,帮她搞黄生意。 苏娇非但没怕,反而抓起块凉菜来:“辉叔先尝尝这个。” 丧辉一吃,咦,葱香带着醋香,清脆咸鲜,好香! 但他没品出是什么东西。 苏娇再喂他一块粉白透亮的:“再尝尝这个呢。” 这个是清甜微辣的口感,像萝卜,但是没有萝卜的辣辛,反而是甘甜滋味。 丧辉吃上瘾了,找双筷子来夹着吃:“好香,好清爽的甜!” 他是来找罗耀祖的,可在一楼吃了大半天了,都忘记上楼了。 突然觉得身后发寒,他回头一看:“钟sir!” 是钟天明,大下午的回来了,估计是不出外勤,就只穿件警裤,上半身依然是训练用的体能T,宽肩窄腰,佩枪和对讲机,警棍别在腰带上,大剌剌进门。 拍了拍丧辉的肩膀打招呼,他再看妻子一眼,先进了后厨房。 等苏娇也跟进来,他回头:“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吧?” 苏娇昨晚被电灯烫破了耳朵,有一块甚至破皮了,她于是用纱布缠着。 因为是钟天明害的,她瞪他:“搞的好像谁不给你看似的。” 又小声咕咕:“坏人!” 钟天明竖眉:“昨晚明明我碰你一下你就哭,碰一下你就哭……” 他上床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想查看伤口,但碰一下她就哭,一碰一哭。 她还非要用不可描状的方式来抓他的胸,他推一下她也哭。 她一哭隔壁的苏旺就咳嗽,为了不让老丈人冲过来收拾他,钟天明就只好忍着。 结果就是被她抓挠了半晚上,他的胸都要发炎了,她却翻脸不认账。 苏娇才不信:“不可能,我睡觉从不哭的。” 但她虽然嘴硬,却还是松开了手,心虚的侧耳扬头:“看吧。” 眼神里的娇蛮散去,她闭上了眼睛,神情乖乖巧巧的,像只小兔子。 钟天明凑近,热息搞的苏娇耳朵痒,刚伸手想拂,他一把抓住:“不许动!” 又说:“搞不好要留疤的,去对面诊所清创,然后涂这个……” 他拿着一盒疤痕膏,封面是简体印刷,那应该是从大陆泊来的药,他专门买的。 见苏娇皱眉头,又说:“我陪你一起去,你要觉得痛,就还掐我好了。” 她觉得痛就掐他,是她有病还是他有病? 但苏娇心头怦然一动,举起疤痕膏一笑:“钟sir该不会……” 该不会工作时间,他却专门抽时间给她送疤痕膏吧? 恰这时丧辉到了门口:“钟sir?” 苏娇明白了,他是跟丧辉有约才来的。 她说:“你们慢聊,我去泡茶。” 这个年代的九龙警匪一家亲,一起吃饭喝茶是常事。 但钟天明拉太太:“不用。” 再看丧辉:“我晚上有巡逻勤要值,就不留茶了,有事说事。” 丧辉搓手,说:“钟sir,耀祖在你们酒楼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肯回家,你也知道,我虽然跟胤爷搭不上话,但是罗慧娴在胤爷面前可是红人,胤爷虽然没有公开承认过,但拿梁铖是当成干儿子看待的,不然也不会资助他留学,对吧?” 钟天明出了厨房,靠近丧辉,压迫性的身高:“对。” 丧辉在天后街就是最牛逼的大佬了,但天后街是个穷地方,远比不上尖沙咀,油麻地和旺角等地方的产值,他给胤爷交的保护费也是最少的,面子都不及梁铖。 九龙人相互battle,拼的就是后台,丧辉虽一般,但梁铖的面子很大。 他搬出梁铖,就等于搬出了胤爷那个大王,要来降钟天明的小王。 但且不说钟天明跟胤爷也有私人关系,要知道,梁铖虽是留学归来的高材生,表面不鲜,可他诱惑罗耀祖螵赌,还唆使人偷过苏娇的钱包,这些事胤爷知道吗? 胤爷那种大佬,确定愿意认个小毛贼做干儿子? 苏娇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瞟一眼丈夫,眼神仿佛在说:来吧钟sir,该你亮相了。 就在此刻,由他来揭穿梁铖猥琐而龌龊的真面目吧。 第23章 第 23 章 不过钱包的事应该还没进展, 因为苏娇等了半天,钟sir却一言未发。 苏娇心里有点不爽,心说他不是恶狼警长, 凶的一批吗, 却连她的钱包都找不到? 那她招赘他回来干嘛, 看脸,当摆设花瓶? 但当然,当着外人的面, 她还是要给自家男人留面子的。 她也比较好奇梁铖最近的动向, 就问:“辉哥,梁少最近在干嘛呢?” 丧辉笑着说:“最近股市有大牛的迹象, 恒生指数天天飙涨, 梁铖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笔钱, 据他说简直要赚翻了,我听了都觉得眼红。” 苏娇进前一步, 笑问:“那你何不把钱也交给他, 让他帮你炒股, 赚钱去?” 只炒自己的钱,赚的钱是有数的。 将来梁铖主要赚钱的方式是,募集一大笔别人的钱回来,帮人炒股,赚佣金。 丧辉的情妇是隔壁发廊的金花姐,苏娇暗猜最近金花姐拿着丧辉的钱, 应该是在跟梁铖和周进莲一起炒股, 因为这几天她逢人就在讲股票经, 号召大家去炒股。 不过丧辉都五十的人了,而且在十年前已经经历过一场股灾, 赔的倾家荡产,差点就上天台跳楼,老婆孩子也全离开了他,他也发誓这辈子不沾股票的。 所以他说:“劝人炒股,天打雷劈,阿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股票。” 苏娇总还是觉得不对,又笑问:“那辉哥的养老钱呢,存银行?” 金花姐才30岁,比丧辉小了20岁,而且性格泼辣相貌娇美,丧辉很宠她的,养老钱当然也交给了她的理,他指指隔壁,笑着说:“由金花来掌管咯。” 如果他的钱是金花姐在管,大概率已经流进梁铖手中,并进股市了。 当然,苏娇并不多说什么,只对苏鸣说:“去收拾罗少的行李,通知他回家。” 房产已经到手,也该赶罗耀祖走人了。 但再看丧辉,她又说:“我是看辉哥您的面子才帮的耀祖,可不是包租婆的。” 丧辉也莫名觉得,苏娇跟原来不大一样了。 原来的她也美,性格也骄纵,但整天跟只花孔雀一样,专心琢磨着要做港姐。 而其实以他的经验来看,她做不了港姐的,不是她不够美,而是她的脾气,她太过清高,宁折不弯,一点欺负都受不得,真要进了圈,分分钟被大佬教做人。 但现在她变世故了,也变圆滑,还懂得给人台阶下了。 丧辉也是街坊,只要没人掏钱雇佣,他也不会随意打人的。 而且他上门要人,苏娇爽快给了,这就是他的面子。 他笑着说:“谢谢阿娇给我面子。” 他还好奇怪一件事,那就是,罗耀祖的太监病真治好了? 换句话说,苏娇做的饭能治阳痿? 他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罗耀祖下了楼梯就说:“阿娇,再巩固一下吧。” 他确实能石更了,昨晚还石更了挺久。 但他怕万一不喝汤就没效果,所以不想走,还想在酒楼多赖一赖。 丧辉敏锐的抓住了重点:“阿祖,你能硬了 ?” 看罗耀祖在郑重点头,他差点嚎出声来:“阿娇你……真的行?” 要不是钟天明一双狼目,一脸不善,丧辉都要抓着苏娇的胳膊摇,摇出她的壮阳食谱来,因为年近五十的他,那方面委实有点满足不了金花姐。 而如果苏娇只能用食物就帮他补起来,以后他不就满足他的小辣椒情人啦? 简直奇迹,她治好了一个太监,丧辉都吼出声了。 但苏娇说:“行了吧辉哥,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声小些吧。” 又说:“阿祖你先回家,但如果你奶打你,凶你,你再搬回来住。” 她那么温柔,有耐心,给罗耀祖家的归属感,是因为他把一栋铺面转给了她,还还了她的20万,可罗耀祖脑子简单,不会深想,就只觉得苏娇是真好。 他哽噎着说:“阿娇,你简直比你娘还美,还要善良。” 要不是钟天明就在苏娇身后,牢牢的盯着他,他冲动到抱着她哭了。 可他不敢,如今的他只配默默待在暗处,守望她的幸福。 一步三回头,他跟着丧辉离开了。 钟sir虽然还没找到钱包,但能帮苏娇吓退烂桃花,也就还不错,而本来他想陪着她一起去治耳朵的,但是BB机一响,他一看,说有案子,就又匆忙的走了。 苏娇从现在开始进桌椅,买碗和盘子,以及各种面粉,也要准备开业一事了。 而因为多花了900块办了加急,再过了三天铺面就转让完毕了。 当然,纸不住火,包租婆也在土地署打电话通知的那一刻知道了整件事情。 一开始她并不相信,以为打电话的人是骗子,骂了一顿挂掉了。 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去找罗耀祖。 罗耀祖回家后就跟梁铖又凑一块儿,开始研究炒股了。 这会俩人在梁铖家研究股票经,他们俩家是对门对面,包租婆进了门,一开始不太相信嘛,就只随意问:“阿祖,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碰过阿婆的房产铺面吧。” 罗耀祖却问:“土地署来电话了?” 包租婆犹还不信,说:“好孩子,不是土地署,是骗子吧,说光明街的铺面……” 她总还是不相信,孙子能背着自己做出那么大的事。 但罗耀祖却当场点头,说:“我答应过阿娇的,只要她治好我,我就……” “那是我的铺面,你敢给她?”包租婆声颤。 罗耀祖理直气壮:“你不是说了,罗莉是个赔钱货,咱家所有家产都是我的?” 包租婆愣住了,因为她平常确实是这样说的,但片刻后她爆发了凄厉的嘶吼: “叼你奶奶的衰仔滥仔,看我不杀了你!” “阿铖你放开,让我杀了阿祖全家!” “苏娇苏旺,我要买你全家的狗命!” …… 从土地署拿回新房地契,苏娇只看了看就将它锁回了抽屉里。 下楼进厨房,她接着干活儿。 未几苏旺从外面进来了,说:“我听人说包租婆这回闹的特别大。” 苏娇说:“让她闹去呗,咱有合同又有合法手续,你怕什么。“ 她给后厨房换了一台大消毒柜,但要安排好合适的位置,届时厨子从消毒柜里取碗,捞面调酱要形成一条动线,把时间降到最短才好。 苏旺又说:“但我听说她已经委托罗慧娴找胤爷了,说要杀咱们全家。” 苏娇于一件事情挺疑惑的,她说:“阿爸,罗慧娴跟我阿娘是同乡,跟胤爷也是同乡,按理我阿娘应该也认识胤爷才对,但是真奇怪,她从来没讲过胤爷的事。” 胤爷,西九龙第一大佬,钟天明都要忌他三分。 当然了,他既做高利贷又做娱乐业,手上人命累累,杀人抄家就跟玩儿似的。 按理既罗慧娴认识,乔淑贞也该认识才对,可是她却从来没提过。 苏旺解释说:“你娘跟我一样,人老实,不会巴结人。” 他又说:“阿娇,真要闹出血案,胤爷盖得住的,他手上人命无数。” 话虽这样说,但苏娇坚持一点:“阿爸,胤爷有几十亿客产,看不上欺负咱们。” 苏旺说:“但我听人说,昨晚罗慧娴就去过胤府。” 以苏娇看,哪怕罗慧娴去趟胤府,也不可能请得动胤爷帮她杀人。 因为哪怕在西九龙,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要杀一户警察家属也没那么容易。 她有点着急的是,明明钟天明答应的好好的,说会帮她把钱夹找回来,但直到现在还没找着,否则的话她就直接带着钱夹找胤爷,搞臭梁铖,一劳永逸了。 也正好给愤怒中的包租婆灭灭火气。 可怜老太太一生精明算计,没想到吧,耍她的坑她的,正是她最亲近的人。 但就几个小钱包,钟天明也太没本事了吧,直到现在都找不回来。 这不,她正思索着这事儿,外面响起周进财的高吼:“阿妈你也太过份了吧!” 这又出啥事了? 苏旺才出天井就迎上苏琴,她来势汹汹:“哥,你是想让阿娇害死咱全家?” 又说:“天后街都传开了,包租婆掏一百万,要买苏记所有人的命,我和阿莲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要遭这种祸端,我看以后咱们各不相认,各过各算了。” 刷的一下,苏旺的面色于瞬间惨白。 平常苏琴唠叨苏娇,骂他,他都只会听着。 在他想来,他和妹妹还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如今包租婆还没闹上门来呢,妹妹倒好,急着来划清界线了? 苏旺对苏琴真没得说,她老公欠债跑路,他帮忙还。 她儿了他亲手带着做厨,女儿由他供着读书,这些年花了也有大几十万,那可是他一勺勺炒出来的,结果家里就出点小事,妹妹就吵嚷着要跟他划清界线了? 苏旺气冲脑壳,打起了摆子,见周进财来扶他,猛搡一把:“你也走。” 又哆哆嗦嗦说:“怕死你就滚,这个家,我帮阿娇撑着。” 苏琴也拽儿子:“走呀。” 周进财猛甩他老妈的手:“要走你走,阿舅对我那么好,我才不走。” 苏琴指戳儿子额头:“跟你舅一样,一辈子的老实没出息,我也指望不上你了,你爱咋咋吧,真要被胤爷的人一刀捅死在这儿,你也别怨我这个当妈的。” 她说完就要离开,但走到门口才发现苏娇抱臂堵着。 苏琴伸手就拔人,苏娇并不动,反而笑问:“姑,阿莲跟梁铖是不是恋爱了?” 梁铖家既有铺面也有房产,罗慧娴还有存款,要跟苏娇相配算是门当户对,但周进莲既没房子也没嫁妆,能跟梁铖谈恋爱属于高攀。 而其实他俩虽然没过明路,但目前已经是同居状态了。 苏琴既气势汹汹的上门,还张嘴就说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因为女儿找到了一房好女婿的缘故,不过是周进莲的前未婚夫也是熟人,她们不敢吵嚷出来而已。 苏琴当然要否认:“没有。” 苏娇抱臂一笑:“姑妈,前天我还碰上他俩手腕手逛街呢,你确定没有?” 苏旺听出不对来了:“梁铖要找人上门杀我呢,我养大的闺女却在跟他谈恋爱?” 周进财大概知道一点:“还是阿莲追的梁铖吧,整了容,就去追梁铖了?” 苏琴一看这舅甥要冒火,忙灭火:“我发誓没有,要有,我天打雷劈。” 苏娇却是继续拱火:“阿财哥,虎毒不食子,知道为什么姑妈要带走你嘛,因为她早就听到风声,知道梁铖一家要灭了咱们,是在救你,你快走吧。” 她这不火上浇油嘛,周进财一把抓起墙上挂的砍骨刀:“我先杀梁铖!” 苏琴一听急了:“你要杀梁铖就先杀了我。” 眼看老妈横起脖子,周进财当然不敢挥刀,愣了半天,一刀砍到了墙上。 他一个大男人,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苏旺则说:“阿琴你走吧,算我这个作哥哥无能,以后咱们不往来也罢。” 苏琴是诚心希望哥哥能好,酒楼也能好,赶紧给她儿子也买个铺面再开个新店。 她还希望苏旺能援助周进莲一点钱去炒股,可哥哥把钱全给了苏娇,她也就懒得多废话,要走人了,但苏娇依然守在门上,并说:“恭喜姑妈了。” 又说:“梁铖家不但有铺有房,还认识大佬,股票也炒得好,姑妈后半生要享福了,但是……” 她卖个关子又说:“阿莲的学费,给您还债的钱,咱算一算吧?” 其实以苏娇的眼光来看,如果没有她,梁铖百分百炒不成百亿富豪。 因为他虽然留过学,也善于分析金融,但还是那句话,影响香江股市的从来不是金融规律,而是大佬们的个人因素。 虽然梁铖自己死都不承认,但苏娇从那场长梦中清醒的看到了,是她烧的菜够美味,她煲的药膳汤能养病,大佬们才会提携梁铖,让他能做大做强的。 而且梁铖有个特别坏的习惯就是,喜欢冒险。 有好多回他明明已经赚足,该要收手了却不肯,非要再多赚一点。 那每一次,都是苏娇用刀逼着他抛股票,他才能在狂跌之前脱身的。 否则他将输到一无所有。 周进莲自以为抱上了大腿,从此要跟苏记断绝关系。 可她跟梁铖的时候苏娇已经帮梁铖巩稳基本盘,只剩守江山了,谁不会? 在九龙做人就得心黑一点,苏娇故意吹嘘梁铖一番,当然是为了钱。 苏旺冬炒三九夏炒三伏,一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赚钱养出苏琴和周进莲这样的人来,苏娇不服气,要帮老爹把钱要回来。 听苏娇夸梁铖,苏琴还听的挺开心,但再一听她要算账,看苏旺了:“哥!” 她也是做妹妹的,会撒娇,她又说:“你听听,阿娇问我要钱呢。” 要平常,苏娇问姑妈要钱,苏旺会阻止她。 可现在他大难当头,妹妹却急着划清界线,叫苏旺怎么说? 他叹了口气,蹲到了周进财的身边,俩人对望着流眼泪。 一看哥哥不帮自己做主,苏娇又堵着门不让路,苏琴再来一句:“我可以打欠条,但是阿娇,从今往后咱可就是俩家人,真老死不相往来了。” 苏娇等的就是她这句,立刻详:“光打欠条可洗,咱立个断亲字据书吧。” 苏琴都被气笑了,说:“好啊,断就断。” 苏娇早准备好笔记本和笔的,酒楼有的是复印纸,一式两份,她快速写好了欠条,也没多要,就只打了10万,然后签上自己的字,递给了苏琴:“签字吧。” 其实苏旺帮苏琴还的钱远不止十万块,而且周进莲最近确实赚的挺好,在股市上一天就能赚好几千,所以她也没纠结这件事,爽快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拍笔,她问:“我可以走了吗?” 苏娇再一笑:“当然不行,天后街就有律所的,咱得找个律所做见证。” 她这是来真的? 苏琴冷笑:“罢了,做公证,就此一刀两断!” 苏旺心说都到这步田地了,而且周进莲既然是跟梁铖在一起,想必下半辈子也不缺钱花,那十万块如果要来,还能帮周进财存着,倒也是件好事。 所以他站了起来,说:“走吧阿娇,阿爸陪着你,咱们一起做见证。” 周进财一看,也站起来了:“我也做个见证吧,阿妈,以后我就跟着我舅舅了。” 就这样,外敌还没有杀进来,苏记酒楼倒是先分裂成了两家了。 做完公证,苏旺心里总归七上八下,怕万一胤爷真来杀他全家,也想要防备一下。 而因为九龙不禁枪,他手头也有枪,但是多年没有用过,枪早就锈了,子弹也受潮了,怕打不出去,他于是找了一家武器店,看枪,看子弹去了。 苏娇一个人先回家,刚到巷口,杜太太笑眯眯的说:“阿娇,快来看你男人!” 苏娇抬头一看,就见她家三楼的天台上突然多了好些花草。 有兰花,杜鹃,紫荆花,竟然还有颗好大一颗发财树。 钟天明把隔着隔壁的墙板全部抓掉,改造成了花架,一盆盆的,错落有致的摆着。 此刻他正提着花壶在浇花。 大晚上的,人高马大的钟sir站在天台上浇花。 而且他一脸的凶相,和一盆盆可爱的花形成了极大反差。 苏娇乐了,上楼就问:“钟sir你会不会养花,就一下买那么多。” 杜太太特别擅长养花,她家的天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苏娇眼馋的不行,总喜欢索要,但每每要过来,不出三天必被她养死,每次她都得哭一场。 苏旺和乔淑贞也不喜欢养花,她家天台也就一直空着。 这钟sir要只是一时兴起,又不会养花,白白叫花死掉,苏娇也要生气的。 但他说:“大小姐养花三天必死,我不是,我能养好它们。” 苏娇有个绝活,不论长势多好的花交给她,只活三天。 但被钟天明戳穿,她当然不开心,又看有盆发财树的土是干的,她提壶就想浇,钟天明立刻目光凶凶,语气寒寒:“你要敢浇一下,它明天就敢死给你看。” 他自己不停的在浇水,她想帮帮忙就不行,凭什么? 但因为有事要问,她按捺住火气,收起水壶:“我的钱夹呢,你查的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不是她和包租婆之间的战争,而是和梁铖之间的了。 她急需要找到钱包,那是她能反杀梁铖的关键。 钟sir看花的目光格外温柔,但只说:“差不多了。” 苏大小姐有点烦这人故意卖关子,追问:“差不多是差多少呀?” 钟sir给喷壶加水,一脸悠然:“过几天小偷会把钱包主动送上门,还给你的。” 苏娇也想浇花,抱起了喷壶,瞟了一眼对面:“真的?” 又说:“我怎么有点不相信。” 小偷会主动送钱包上门,他真就那么牛逼? 钟天明从她手中夺过喷壶,声柔:“会的,现在去忙你的,不要再管花了!” 苏娇才瞟一眼花,他立刻又说:“大小姐要偷偷浇水,你的钱包可就回不来了。” 苏大小姐想浇花的热情被钟sir蔑视,还受到威胁,当然不开心。 而且天热,他一回家就穿个背心,还是紧款的,胸肌总是绷的紧紧的,苏娇就莫名的总是冲动,想上去摸一把,揪一揪他的小点点。 但当然不可以,她要那么做了,他肯定觉得她是个变态。 到了晚上,他上床时苏娇明明醒着,但也不理他,还背身对着他。 不让她浇花她就不理他,哼! …… 苏娇一碗炸酱面要卖36,而高价在营销上,是个很好的噱头。 她还在报纸上打了广告,开业当天送小菜,再加上当初卖菠萝包时网罗了一批客人,所以隔天就有四五个人上门来问,看开业与否了。 因为都是衣着光鲜的陌生人,街坊邻居们也都觉得新奇。 而就在苏娇要试营业的前一天,港姐十佳之一,林嘉丽终于风光归来了。 不过她是被动的。 她爸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的,但最近在卧床,她回来照顾老爹。 而虽然跪过垃圾堆,像狗一样祈求过苏娇。 但林嘉丽在港姐竞赛中一鸣惊人,也已经跟电视台目前最牛逼的大佬,矮伟哥共进过晚餐了,就好比衣锦还乡,她自然要来显摆一番的。 甫一到苏记门外,她也笑了:“哇,一碗炸酱面居然要48块,有没有搞错。” 杜太太从对面跑出来:“嘉丽,快快,合个影吧!” 金花姐也凑了上来,还拿了一沓照片:“嘉丽,快来给我签个名。” 她是丧辉的情妇,大家要给面子的,杜太太于是闪到了一边。 林嘉丽边签名边向酒楼喊话:“阿娇,要不要我请几个电视大佬来帮你宣传呀?” 苏娇干活的时候穿的都是白大褂,头发也用簪子绾起来。 但当然,她这辈子从不输人,也不输阵的,所以当场脱了外套,一把抽掉簪子,她出门得门来,轻撩长发再一笑:“好啊,快把大佬请来,现在就去请。” 电视台大佬们基本都是以色取人,而苏娇虽然没有别的,但不论皮肤还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今年的港姐就不说林嘉丽,剩下的都打不过她。 林嘉丽真要把电视台大佬召来,分分钟她可就失宠了。 吃了个瘪,她心里当然也不舒服,又正好听了许多传说,她就故作安慰,伸开双臂说:“听说阿娇结婚后天天都过的很惨,快来吧,让我抱抱你。” 杜太太说:“没有的事儿,嘉丽你别瞎说。” 金花姐却说:“阿娇夜里哭过好几回。” 林嘉丽故意大声说:“我真是想不通,阿娇你明知当初自己对钟sir那么恶劣,他必定会怀恨在心报复,你还非要嫁给他,你呀,以后有得苦吃啦!” 钟sir人不错,苏娇当然要帮他说话。 她说:“你可别胡说啊,钟sir对我可好了,我对他也没得说,我俩过得蜜里调油,你听谁说我对他不好的,咱俩对舌头去,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林嘉丽觉得挺可笑的,说:“得了吧,小时候他送你上学,你嫌他丢你的脸,一路拿石头砸他赶他,你自己养死了花,生气了也要骂他,你都忘啦?” 苏娇愣了一下,也果然被打击到了。 她竟然拿石头砸过钟天明,自己养死了花还怪人家? 是因为这个钟天明才不让她浇花的吧。 林嘉丽又说:“还有,你让他帮你抄作业他不写,你拿笔扎他的手你也忘啦?” 奇怪的就是苏娇记忆里的田鸡仔只是狗子。 可她要真砸过钟天明,还扎过人家,同床共枕时他午夜梦回,会不会想掐死她。 苏娇知道的,自己因为生过一场重病,丢失了一些记忆。 但这还是头一回,林嘉丽的佳丽气焰没有吓倒她,她被自己的恶劣行径给吓到了。 林嘉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搂人了:“阿娇,选错了丈夫日子过得苦也别憋着呀,虽然只怪你自己……快来跟我讲讲吧,没关系的,哭出来就好啦……” 讲个屁。 苏大小姐绝不承认自己过得不好。 更不会让外人觉得自己亲自招赘回来的男人不好。 她抱臂挑眉:“嘉丽,你懂不懂得什么叫打是情,骂是爱?” 再大声说:“别听那些有的没的黄谣,小时候我是因为喜欢钟sir才打他的,我们是打打闹闹的青梅竹马,现在也只会更加恩爱,所以你呀,少操心我的事吧。” 林嘉丽也不知怎突然脖子一扭,抽唇怪异一笑:“呃……哼……” “你鼻子塞啦,感冒啦?”苏娇问。 林嘉丽再怪异一笑,说:“钟sir,我入选十佳小姐了。” 身后有人声音冷冷:“恭喜。” 苏娇听出来了,是她那个打是情骂是爱的凶凶老公回来了。 但是该死,他今天为什么下班那么早? 不对,他应该是因为钱夹的事才早回来的吧。 所以贼真要把她的钱夹要送回来啦? 不过她所猜测的,偷她钱夹的人另有其人。 但看着林嘉丽,她心说莫非她猜错了,她的钱夹是林嘉丽偷的? 第24章 第 24 章 先说林嘉丽。 虽然苏娇满口狂言, 说自己和钟sir多恩爱。 但只看她在听到钟sir换声音后那失控的表情,显然就怕极了这个男人。 那么流传的她夜夜被做到出血的传言就是真的了。 而曾经是,大冬天的, 脖子上栓着一条狗琏的钟天明不知从何而来, 躲在街口, 罗耀祖躲过狗的那只大垃圾桶里,烧炭把自己熏了个半死,林婶一碗热汤救了他。 虽然林老板想以恩要挟他入赘时他拒绝了, 还说自己打死不入赘。 但他从小到大对林嘉丽都不错。 她也想给苏娇上点眼药, 就拂胸拔拉吊坠:“钟sir,品牌方送的, 好看吗?” 波涛光涌间一点小小亮钻, 性感美人极致诱惑。 但钟天明一秒别眼, 并没有接话,只问苏娇:“需要我做什么吗?” 只要在酒楼干就都做她的苦力, 苏娇说:“正好呢, 帮我们去安装个机器去。” 林嘉丽以为钟sir没听到, 跟进巷子又说:“钟sir,我今天中午和TVB金牌大佬,矮伟哥吃了饭,他说会给我安排戏拍喔……咱们不是要聊点事情?” “我还忙,案子的事电话说吧。”钟天明冷冰冰的说。 进门的刹那他一把撕掉T恤给苏娇,甩甩臂膀, 赤身直奔厨房。 这其实跟小时候是一样的, 全天后街最能打的小伙计阿明会对林嘉丽客气, 但他永远只会跟着苏娇,而任性的苏大小姐, 一直用自己养过的狗子的名字喊他。 是的,苏娇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条狗,就叫田鸡仔。 后来它死了,小伙计钟天明就成了新的田鸡仔,给苏娇当保镖送她上学,打欺负她的小同学,甚至还要帮她写作业,系鞋带背书包打伞,这就是真相。 林嘉丽虽然知道钟天明对苏娇并不好,结婚也可能只为在床上折磨报复她。 但她心里还是很不爽,毕竟向她抛橄榄枝的大佬矮伟又丑又油腻,一双咸猪手,相比之下钟sir就不说一张眉修目俊的脸了,那精健的后背,那倒三角的细腰。 她想心里越不舒服,出巷子撇嘴:“夜夜被搞出血,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 杜太太笑着说:“那都是传言,人家俩夫妻恩爱着呢。” 金花姐也还在,她最喜欢造谣了:“阿娇真的被做出血了,一天垫了五包卫生巾!” 她又问:“钟sir说有事电话聊,什么事?” 钟天明找林嘉丽,问的其实还是关于她调换苏娇港姐照片的事。 而且经他提醒林嘉丽才发现,自己是受人引诱才干的蠢事。 虽说她给了苏娇三万块摆平了事情,但那总归那是个黑料,是她的黑历史,一旦被狗仔挖出来,媒体会嘲讽,观众会咒骂,她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的。 想起这个,林嘉丽想炫耀的心思没了,垂头丧气的走了。 …… 苏鸣出来贴告示:试营业,营业时间早9:30。 看来明天苏记就要正式开门卖东西了。 杜太太一早就听说苏娇治好罗耀祖,以及罗耀祖送房子的事了。 当然也知道包租婆正在四处找人,要杀她。 在这个结骨眼儿上苏娇顶风开张,也是够猛的。 虽然怕去了酒楼要招祸,但总归好奇,杜太太于是进了酒楼后院。 恰好苏旺从面点房拿出只衔满黄油的菠萝包,她说:“听说这面包特别好吃。” 从明天开始菠萝包将恢复售卖,今天苏娇试手感,一共只烤了五只。 这只本来是给钟天明留的,但苏旺当然说:“杜太尝尝。” 杜太太接过菠萝包,先问:“苏老板,你家跟苏琴真的断亲啦?” 苏旺曾经对妹妹没得说,现在也确实断亲了,而在断亲之后,他只后悔一点,当初帮苏琴太多,给苏娇攒的钱太少,他笑着说:“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嘛。” 又对苏鸣说:“去给你姐夫拉碗面吃吧。” 那菠萝包本是给钟天明吃的,现在被杜太太吃掉,钟天明只能吃面了。 杜太太大咬一口菠萝包,不出所料的一声嚯:“这也太酥了,哇,好软好浓郁。” 怪不得常有陌生人跑来问它,这菠萝包爽滑到自己会往人的嘴巴里钻。 钟天明正在赤膊安装消毒柜,那筋蟒的肌肉,杜太太看了都觉得心惊肉跳。 于面点房里找到苏娇,她又说:“阿娇,既然你炖的汤连太监吃了都能挺起来,你就专卖药膳,何必开一家小小的炸酱面店呢?” 苏娇笑着说:“杜太,药膳虽然能要上价格,可如果不在报纸上高价打广告,就很难有客人上门,相比之下,炸酱面天天有人来吃,客源更加稳定不是?” 杜太太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药膳终归是个冷门行业,光明巷也太背了点儿,相比之下炸酱面会更好卖。 她又问:“包租婆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呢,街上传的沸沸扬扬,说她要花一笔大钱买你的命,丧辉不敢接杀人的活儿,她去雇更大的大佬了。” 一大栋铺面已然到手,担点风险也是应该的。 苏娇笑着说:“让她找呗,我洗干净了脖子等着,等她来杀我。” 杜太太叹气:“好好儿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按理,她把罗耀祖治到能石更,包租婆也就该给她一座铺面。 毕竟她孙子从此不是太监了嘛。 但包租婆天生霸道,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别人是不能占她便宜。 这回就算硬碰硬吧,鱼撕网破,苏娇都要跟她硬下去。 只有这样,她的店才能顺利开起来。 苏鸣想拉面的,但苏娇洗了把手,特地给钟天明拉了一碗小心机满满的面。 浇酱放菜码,恰还有两小盘例菜,她并做一盘端给钟sir。 不夸张的说,杜太太三口就吞掉了一只菠萝包,满嘴润泽的黄油味,正好看钟天明一手盘子一手在挑面,她又好奇了:“这面条看着好奇怪啊。” 她话还没说完,钟天明端着盘子已经上楼梯,直接去天台了。 搞的好像谁要跟他抢面吃似的。 回味着美味的菠萝包,杜太太离开了,但也决定了,明天一早就来吃炸酱面! …… 三百六十行,酒楼的门槛在各行各业中算比较低的,但也是最辛苦的。 明天一开,非到万不得已就绝不能再关张。 而相比苏旺自己干的时候有上百种菜品要备,各种碗盆要洗。 苏娇因为菜品单一,准备工作没那么多,这才晚上9点大家就忙完了。 怕因为有包租婆放出来的风声,没人敢上酒楼来吃饭,大晚上的,苏旺去请自己的老熟客们,请他们来撑场子。 钟sir一忙完就洗过澡的,等苏娇洗澡出来,他倒乖觉,接过她的衣服,就在楼上用手洗,也瞄着他的花呢,发财树明明已经快干死了,但他就不允许她浇水。 苏娇绕着墙沿边的花架转了一圈儿,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以钟sir的臭脾气,是不可能任她打骂不还手,还能逆来顺受,忍受她的臭脾气的。 因为自打前天她故意冷战,直到今天,他表现的比她还没所谓。 所以她觉得林嘉丽肯定是在撒谎,小时候的她不可能敢虐待钟天明。 按理今天他会憋不住,找她说话的。 因为她刚才拉面的时候耍了个小心机,他肯定会好奇。 果然,他搓着衣服,突然说:“那碗面条有点奇怪,是三叶草形的。” 又说:“你把面条拉成了三叶草的形状。” 拉面的好处就是它将不止圆形或者片形几种形态。 而是,可以因为师父的拉面手艺而化样百出。 像钟天明这种身强力壮的男性。 牙齿咬合力比女性更强,三叶草形面条就会更适口。 还有就是,三叶草形面径面大,会更容易裹满酱料,吃起来口感也会更好。 但苏娇并不解释,还壮胆摸了一下发财树,挑衅对方。 钟sir半天等不到她说话,回头看她在揪花,说:“再浇点水吧,它明天就会死。” 苏娇松了手,气悻悻的说:“我去睡了,没有重要的事不许吵我。” 不就几盆破花嘛,碰都不让她碰,这男人可真无趣。 但她一秒就败下阵来了。 因为钟sir说:“其实不仅这半年来,原来梁铖在国外的时候,有段时间你也丢过钱夹,那时他刚刚跟一个富家小姐分手,就我调查的情况来看,也是他偷的。” 要说梁铖,苏娇可就感兴趣了。 她一听也明白了:“他一直拿我当个备胎。” 梁铖留学时认识不少的富家小姐,但并不是每个富家小姐都会嫁穷小子,而且梁铖还喜欢在男女关系中掌握主动权,还要求女方上供钱财帮他创业,就总谈不成。 跟别人谈的时候他就冷晾苏娇,一分手就又回过头来撩她。 究其原因,不论苏旺还是周进财都是面瓜式的老实人,所以苏娇的娘家够差,而且她虽然性格骄纵,却因自小长在酒楼而吃得了苦,能陪他创业打天下。 或者说她虽然不是个好妻子,但是个优秀的合伙人。 那也是罗慧娴对苏娇好的原因吧。 她一生精明,她看的透彻,知道儿子打天下需要苏娇的辅佐。 苏娇正想着,钟天明再爆大料:“林嘉丽在偷你的照片前跟梁铖见过面,他给她讲了一个某女孩因为被人调换照片而落选港姐的故事,她听到心里去了。” 苏娇心说果然,如果她选上港姐,追的男人更多,梁铖就彻底没希望了。 从钱夹到竞选港姐,全是他的圈套,围猎她的圈套。 她又问:“小偷真会把我的钱包送回来?” 钟sir语气依然温温的,但是很笃定:“当然。” 苏娇再问:“今天吗,就现在?” 她被偷的钱夹里,其中有一只是她阿娘乔淑贞的,那只必须找回来。 以为今天就能拿到钱包,她期待极了。 但钟sir却说:“明天。” 苏娇又问:“不是嘉丽?” 钟sir依然语气冷冰冰的:“不是她。” 这一天又一天的,听他说还要等明天,就又搞的苏娇有点心急。 不过转念一想,本来她以为会永远消失的东西还能再回来,多等一天也无妨,也就暂且忍耐下来了。 上了床,她也蛮好奇钟sir的身世嘛,就问:“大家说你小时候被人锁过铁琏,真的,是谁锁的你。” 钟天明倒也坦然,说:“海盗,我被掳去菲国做过苦力。” 香江一带的公海上一直都有海盗出没,贩毒,绑架,抢劫无所不做。 为防苦力逃跑,他们就会给人锁上铁项圈,叫他们逃不了。 但那时候的钟天明还很小,才五六岁吧,竟然就被海盗给抓走了? 那他的父母呢,为什么当时不去找他? 苏大小姐圣母心顿时泛滥,侧首看丈夫:“你的父母呢,为什么不救你。” 钟天明关掉了灯,沉默了半晌才说:“不重要了。” 苏娇总得问问当事人的,就又说:“你来酒楼当伙计,我没打过你,对吧。” 钟天明绝对是个反骨仔,因为他居然说:“打过!” 苏娇差点原地起炸。 但念及这头狼体格是自己的一倍,她乖乖说:“那我现在向你道歉。” 又强行为自己开脱:“我那时候也就七八岁,手也小小的,打的并不痛对不对。” 过了良久钟sir才终于说:“对的,不痛。” 这就对了,小孩子的打打闹闹闹脾气哪里能当真。 他能同意入赘,可见她小时候待他不错。 可苏娇正想的美滋滋,钟天明说:“大小姐不是说了,打是情骂是爱,所以不痛!” 黑暗而闷热的房间里,苏娇蓦然觉得寒嗖嗖的。 看来他听到她向林嘉丽说的那些鬼话了。 那他想干嘛,给她来个打情骂爱? 他能几把掌就把只凶残的大狗给打哭,她哪着得住? 她忙侧首说:“我这人是有点任性还有点傻,不然也不可能被梁铖哄的一愣一愣的,但其实我这人虽然嘴巴凶,内心很温暖很善良的,真的,我没有坏心眼。” 苏大小姐别的一般,但自认人美心善,全香江第一。 她这样说,当然是想让钟sir同情她,不要对她搞打情骂爱的那一套。 但钟sir半晌无言,却突然问:“大小姐打算怎么办梁铖?” 说回正事。 梁铖不止偷她的钱夹,还诱惑罗耀祖去螵,就是个垃圾。 但报警没什么用的,因为她的钱夹里钱并不多,警察最多也只是训诫。 相比之下,苏娇咬牙:她还是想亲自去见大佬胤爷一趟,揭穿梁铖的真面目。 胤爷在将来,直到回归前都会是梁铖的大靠山,她要帮梁铖踢开那座靠山,断了他发财的路才好,那也是他该得的。 钟天明仿佛了然她的心思,说:“季胤一般不见外人,你不是他的熟人,想见他一面更难,梁铖的事你就不必管了,安心做生意,把他交给我就好。” 床咯吱一声响,他坐了起来,还扬了一下胳膊。 苏娇以为他想给她来个打是情骂是爱,猛然抬脚:“我可是爆.蛋女侠喔。” 钟天明不过是嫌屋里太躁热,要去外面吹吹凉风。 不期大小姐会这样说,黑暗中他勾唇:“知道这一招是谁教你的吗?” 经常有些男孩约她出去却不好好谈恋爱,动手动脚的揩油,苏娇就会赏对方一招断子绝孙脚。 但她并没有学过,好像是本能的就会那一招。 既钟天明这样问,难不成她爆蛋那招是他小时候教她的? 门咯吱一声响,钟sir出门去了。 …… 同一时间,罗慧娴刚刚送走哭哭啼啼的包租婆,在楼梯上等了片刻,就看到儿子梁铖懒懒散散的上楼了,简直不要脸,他衬衣领上还蹭着口红印子呢。 罗慧娴瞪眼:“又要那个不要脸的周进莲吧,她怎么一直缠着你?” 梁铖却笑着比个八:“阿妈,我用她的四十万,今天在股市上赚了足足八千块。” 罗慧娴开个小音响店,卖磁带,一个月的利润顶多也就三千块,不过因为丈夫混过道,她在道上有关系,音响店也只是个幌子,她真正赚钱的,是道上的门路。 不过道上的钱毕竟不干净,相比之下,炒股赚的是干净钱,她也乐意儿子赚,也就只能对周进莲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但从厨房端出给儿子煲好的汤水来,她说:“明天阿娇准备开业。” 梁铖拿起勺子又砸到了碗里:“我本来开开心心的,你又提阿娇干嘛。” 如果跟苏娇结婚的是他,那么他就将拥有一百多万本金,一天能赚一万多。 说起苏娇,梁铖当然心情不好。 罗慧娴看一眼对面,又说:“你姑婆预付了十万块,让阿妈找胤爷话事,把钟天明从西九龙重案组弄走,调到别的地方去,但你知道的,我在胤爷没那么大面子。” 包租婆对苏娇是真的动了杀心,但是有钟天明在,她不敢放肆。 于是就准备迂回一下,请大佬胤爷先把钟天明赶走。 不过虽然罗慧娴于外,总说自己跟胤爷关系特别好,但其实关系一般。 她也不过借着胤爷的名号狐假虎威而已,根本不敢找胤爷谈赶走钟天明的事。 梁铖啪的推了碗,也说:“阿妈,胤爷不但赶不走钟天明,而且还追着要认他做干儿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就敢接那么大的活儿?” 罗慧娴坐到了餐桌上,先说:“可是你姑婆说了,事成,她再给40万。” 又说:“周进莲也就给了你40万吧,那么一大笔钱,你能不心动?” 所以只要能把钟天明赶出九龙,就能赚到50万? 有钱不赚王八蛋,不管能不能,梁铖都愿意为了50万而一试的。 他舀了汤默默喝着,突然说:“阿妈,给我一万块的经费,我来赶走钟天明。” 再打个响指又说:“但事成之后,50万全归我。” 罗慧娴叹气:“阿娇生得那么漂亮,可惜不像她妈一样善良柔弱,脾气也太刚强了,凡事总要争个锋头,其实让她吃点小亏也好,她以后就懂得怎么做人了。” 听起来她倒是好人,是在帮苏娇? 但梁铖却说:“行了吧阿妈,阿娇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你的煽风点火。” 罗慧娴反问:“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 又说:“阿娇不但比周进莲漂亮,能力也要强一百倍,你以后要结婚,得按着她的标准找,可不许找周进莲那种又丑又土又没能力的。” …… 次日一早,苏记开业,梁铖也一大清早的来了。 经过林家冰屋,看到林嘉丽正在擦桌子搞卫生,他说:“恭喜嘉丽,终成佳丽。” 再左右四顾:“港姐冠军在此,怎么都没有狗仔来偷拍?” 林嘉丽本板着脸,却忍不住被他逗笑。 看他着一只大手提袋,她起兴趣了:“蔻驰呀,是鞋子还是包包?” 又问:“送给谁的?” 梁铖举起手提袋,说:“给阿娇的新婚礼物,蔻驰的水晶鞋和她最爱的blue香水。” 林嘉丽本能又是一声哇:“这两样加起来要好几千块吧。” 她又有点嫉妒苏娇了。 罗耀祖被她一脚踹废了吧,结果前几天大张旗鼓送了她一栋楼。 梁铖总喜欢在背后出阴招吧,可是苏娇结婚,他也会大出血送一份狠礼。 鞋子加香水,试问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但凡事不能只看表象。 就为不让苏娇选上港姐,梁铖给她出谋献策,让她调换了苏娇的照片。 林嘉丽想想都觉得可怕。 追你的男人表面上提着礼物笑嘻嘻,背地里却在磨刀子。 梁铖一看远处,又故意说:“苏记今天开张是吧,还蛮热闹的。” 林嘉丽冷笑:“你今天跑来给阿娇送礼,不就是为了出风头,还怕热闹?” 又说:“钟天明一惹就爆,我看你是想找他的打。” 梁铖笑的意味深长:“他是皇家警察,随意打平民可是要被停职的,他不敢打我。” 林嘉丽叹气:“梁铖,你这人真的很坏,很坏很坏。” 梁铖做个戴帽子的假动作:“多谢夸奖,佳丽,拜拜!” 这会儿十一点,只试营业嘛,几乎没有什么新客人,全是酒楼曾经的老客。 梁铖为了包租婆的50万而来,准备要赶走钟天明。 但他做事当然有策略,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武招,用的是文招。 所以他给苏娇备了一份礼物,给钟天明也备了一份。 而送给钟sir的那一份,能直接把钟天明气到当场吐血,打人。 但皇家阿sir们一旦在公开场合殴打平民,就要招投诉,被停职,被调离。 钟sir被他激怒,一旦动了手,他就会被停职,然后调离九龙。 届时他将无法在酒楼长住,不正好遂了包租婆的心意? 但当然,这只是他的计划,至于能不能做得到,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 酒楼门外有人在排着队买菠萝包,还有人凑在一处正在聊天。 聊天的人中就有丧辉。 但今天他不是来找茬,而是来贺开业,送礼的。 究其原因是,听说苏娇只用几砂煲的汤就把罗耀祖给治到雄起,他也想让她治一下自己日渐萎靡的小二弟。 她开业,他自然就得来捧个场。 丧辉的一帮小弟们也,看到梁铖,齐齐问好:“梁少好。” 他们是好哥们,彼此搂搂抱抱一番再相互让支烟就算见过了。 又有认识的人问:“梁少也来给苏记捧场了?” 另有人笑着说:“梁少原来追过阿娇吧?” 他可是追了苏娇好多少年的痴情种。 梁铖暂时还站的远远的,因为他要等钟天明回来,当众拿出礼物来才有效果。 但当然,他一来,认识他的人就全围过来了。 有人于身后拍他:“梁哥?” 梁铖回头一看,揽对方的腰:“丰仔,好兄弟。” 苏丰,苏娇的大堂哥,因为怕苏旺责骂,不敢在天后街混堂口。 但其实他和丧辉,梁铖等人都很熟悉,只要他来,大家都要一起吃顿宵夜的。 他叹气:“钟天明哪里能跟你比呀,我记得原来阿娇说过,只要她一丢钱夹,你必定会打电话安慰,她还说这叫心有灵犀,结果呢,她却嫁给了一头恶狼。” 梁铖拍他肩:“尘埃落定,往事就不提了。” 苏娇的钱夹都是他唆使人故意偷的,他当然能第一时间打电话安慰。 苏丰又说:“但我刚才听金花姐说,我家阿娇现在天天被那头恶狼折磨,我这心里过意不去,梁少你向来足智多谋,我妹又跟你谈过,你就不想……帮她?” 这不巧了,梁铖今天来,正是来赶钟天明走人的。 他先把蔻驰的手提袋递给苏丰,再点一支烟,说:“一会儿有场大戏可看!” 苏丰双眼一亮:“什么大戏?” 梁铖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针对钟sir的大戏。他是狗是狼,很快见分晓。” 苏丰兴奋了:“梁少是准备跟钟天明打一架吧,那可太好了。” 他妹天天被钟天明欺负,他自己不敢出头,可算等到个敢出头的人了。 不过同一时间,离梁铖不过三步之遥的丧辉听到BB机在响。 他低头一看再抬头,盯着梁铖看了许久才问:“阿铖,你和我女人小金花睡过,还一晚上三次,一次两个小时,你他妈的在床上那么强的吗?” 梁铖愣住了。 他喜欢以貌取人,只爱美女,还喜欢年轻的。 金花姐于他未免太老太丑了点。 而且金花姐是丧辉的女人,睡老大的女人,他怕不是活腻歪了? 他觉得很可笑:“辉哥你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丧辉也觉得不大可能,这时他的BB机又在响,他再一看又说:“有人发匿名消息给我,说金花那个贱.女人不但跟你睡,还把我攒的养老金全送给你了。” 这下梁铖不笑了,举烟的手疯狂颤抖。 因为丧辉的钱确实在他手里,这是事实,没得洗。 丧辉再小也是管一条街的大佬,两条匿名信息,当街喜提绿帽加破产。 苏丰还在说:“一夜三次郎,梁少你好比嫪毐,牛逼啊!” 丧辉一把拎起梁铖:“你他妈睡我的女人还偷我的钱,你是想找死吧!” 苏丰一听也乐了。 钟天明是狼是狗还不好说。 但梁铖给大佬戴绿帽子,他确定不是找死? 第25章 第 25 章 在梁铖看来, 不论偷苏娇的小钱夹还是带罗耀祖去螵都不算坏事。 苏大小姐不但相貌美,一双眼睛还特别会勾人,但凡一个小伙子, 只要是她自己感兴趣愿意多瞟他一眼, 他就必定原地化身哈巴狗追着她汪汪叫。 梁铖相貌帅气, 又聪明有心机,而且是诚心要跟苏娇度过一生的。 追她的时候花点小心机,无伤大雅。 就像很多男人为了追女人而雇滥仔干坏事, 再自己跳出来英雄救美一样。 他带罗耀祖去螵, 也是因为他自己喜欢。 而且这些事他做的都很隐秘。 属于虽然他做了,但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小秘密。 他为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 也从来没有想过, 无缘无故丢钱包的苏娇会有多难过, 也没想过罗耀祖被苏娇踹爆,又被高利贷纠缠时会有多痛苦。 现在他也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 因为他真的没有睡过金花姐。 而且虽然丧辉小金库里的钱在他手, 但不是送的, 他只是帮金花姐炒股而已。 可这也才是最麻烦的,他确实碰丧辉的钱了。 丧辉再拍梁的脸:“贱.女人就算了,老子送你,我只问你是不是拿我钱了?” 因为金花姐玩的也是借鸡生蛋,所以是悄悄动用钱,没告诉丧辉。 梁铖说:“辉哥你先冷静, 我可以解释。” 他想解释的, 但丧辉怎么可能愿意听, 他只问:“有还是没有。” 梁铖只好说:“没有。” 丧辉拼了半生,老婆孩子全离开他了, 金花姐本是个北姑,是他出了钱,她才不致于做鸡,可以发廊的,他所有的养老金全在她手中,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听梁铖这样说他也就松手了。 梁铖的危机也差点就要解除警报。 但恰好金花姐也来看热闹,丧辉于是看她:“小金花,我的存款呢?” 金花姐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瞪他:“好端端的问钱干嘛?” 但再看一眼梁铖,又小声说:“我拿出去帮你生小钱了,有问题吗?” 丧辉有三十多万,那可是他退休以后养老的钱。 既说拿出去,就意味着钱已经不在了。 他一巴掌甩了出去:“生小钱,怕不是生小梁铖吧?” 转手再撕梁铖:“枉我当你是兄弟,你他妈的竟然偷我女人,还偷钱!” 古惑仔们动不动拍桌打架,正经客人一看不对全躲酒楼里了,隔窗看热闹。 梁铖本来可以让丧辉冷静的,但金花姐还从来没被打过,又是当街挨的巴掌,面子过不去,凄声尖叫:“丧辉你敢打我,我要跟你分手!” 基于她红杏出墙,这句话简直是催命符。 丧辉再抽她一巴掌:“你他妈是要卷了我的钱去跟梁铖私奔,快活?” 一看这情况没法解释,三十六计走为上,梁铖转身就跑。 苏丰追着喊:“铖哥,你的手提袋!” 丧辉一看他跑了,也喊小弟们:“给我追!” 口角升级拳脚再到追杀不过转眼间。 梁铖准备找个公用电话,打电话给周进莲,让她来解释情况。 他真没睡过金花姐,钱呢,炒股赚得的更多,这些事情只要解释通就好了。 因为后面有人追,他跑到拐角,见公厕门口竖着修理牌,灵机一动钻了进去,准备先躲避追杀的,结果才进公厕就觉得背后一阵风,一只麻袋已经兜头套下来了。 他转手扯麻袋时对方的膝盖已经顶上来了。 梁铖也拼了命的又挠又抓,但被对方捂嘴狠顶几膝盖,口吐鲜血,昏过去了。 片刻后丧辉的小弟们经过公厕,再过片刻,一个穿着黄色市政维修服的人从里面出来,提起门口[正在维修]的标牌,转身离开了。 丧辉并不敢打梁铖,因为他是九龙大佬们齐齐发过话,要堂口兄弟照料的人。 他也只想追上对方,臭骂一顿再把钱要回来。 但他跟小弟们追了几大圈都找不到人,还是苏丰慢悠悠的去上公厕,结果就发现梁铖倒头趴在茅坑边,瞧着像是死了。 他于是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丧辉听到声音又折回来了,一看也吓坏了:“苏丰,你把梁铖给打死啦?” 苏丰明明只是来凑热闹的,怎么就变成打人凶手了? 他百口莫辩,转身就跑。 …… 今天来的全是酒楼的老客人们,而他们有个显著的特点,都是本地老餮,更爱吃米饭,不怎么喜欢吃面食,要改变他们的口味,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但苏娇的炸酱面就不说剩下,碗都差点被食客们舔干净。 但这些老餮也都是普通人,所以每个人放下碗都要说一句:“可惜价格有点高了。” 除了贵,这碗炸酱面没有任何别的毛病。 苏娇一直在厨房,但也跟跑堂的苏旺讲过,万一包租婆或者是罗慧娴,梁铖等人上门来,一定要通知她一声,也赶紧给钟天明打电话,让他回家来。 她白抢一栋铺面,包租婆不会善罢甘休,今天肯定要派人上门搞事。 在厨房里忙的焦头烂额,但她也一直记挂着前厅,毕竟在麻烦找上门之前,哪怕她也不知道,麻烦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来嘛。 只听一阵救护车的鸣笛,好多食客都已经跑出去了。 紧接着远处响起一声:“杀人啦,救命啊!” 苏娇出来时丧辉已经不在了,只有金花姐流着鼻血坐在大街上啼哭。 街上也正流传着爆.炸性的大新闻: “天后街的梁少竟然跟金花姐夜夜滚床单,一夜七次,简直活嫪毐!” “据说金花姐拿丧辉的钱包养了梁铖,果然姐儿爱俏。” “梁铖不是说是胤爷的干儿子嘛,穷到做鸭换钱了,不能吧!” “狗屁的干儿子,真要干儿子,胤爷怎么也不帮他找份工作?” “留过洋的海龟都要做鸭赚钱,九龙的就业形势也太严竣了。” 听着这些话,周进财只觉得自己脸都臊的没地儿搁了。 他心说梁铖做鸭换钱,这事儿周进莲知道吗,她还愿意跟着他? 苏鸣看苏娇,却是一脸幸灾乐祸:“阿姐,幸好你没有嫁给梁铖,嘿嘿。” 苏旺也是这么觉得,而且一对比,他就愈发觉得钟sir那个女婿好。 苏娇觉得今天的事有点匪夷所思,还有点蹊跷。 因为就她所知,金花姐虽然品行方面问题很多,但在男女之事上并不乱。 她直觉应该是钟天明在搞事,用一种别样的方法帮她整梁铖。 所以她喊大家:“咱还营业着呢,赶紧回去干活。” 管这些脏事臭事做什么,赚钱才是王道。 今天她准备了共计60份面,60个菠萝包,晚七点半正式售罄。 跟原来比,他们的工作量少了三分之二,但虽然今天好些老客都没收钱,可也收入了将近两千块,而且晚上八点半他们就做完扫尾,可以休息了。 这要客源不断,确实比原来轻松了太多。 至于利润具体能到营业额的多少,也要苏娇具体核算过才知道。 大家都去喝冷饮看电视了,她在天台上算账。 她正压着计算器,楼下响起钟天明的声音:“季凯没有胃口是因为被毒.品破坏了他的味蕾,跟食物没有关系,再等两个小时吧,他要再不吃饭,就让他回家去。” 跟他一起来的是陈明,一看店里黑着,说:“难道酒楼今天没开张?” 苏鸣其实一直在等他们呢,忙的打开后门,笑着说:“今天生意特红火,面早就卖完了,但我留了两份给你们,稍等会,我这就给你们下面。” 陈明摆手:“面给钟sir吃吧,把我订的菠萝包给我就好。” 又对钟天明说:“苏小姐说的,微波炉叮35秒钟风味会最佳,我先试试吧,只要凯少愿意进食,我们就可以继续跟他合作,我先回了,下周再换你值大夜。” 阿sir们动不动大夜班,最近钟sir能回家睡,全是跟陈明换的班。 他在楼下洗了澡才上来,苏鸣恰把面端来,顺带跟他讲新鲜事:“姐夫,梁少因为给堂口大哥戴绿帽而被对方给打了,你猜猜,他是跟咱们巷里的谁有一腿?” 钟天明挑面,打断他:“去休息。” 见苏娇坐在花架下面,又问她:“大小姐没给花浇水吧?” 自打买了花,他防她就防的跟防贼似的。 苏娇翻个白眼,但偶然一瞥,指他耳后:“怎么受伤了,谁抓了你?” 钟天明一碗面不过三口刨完,吃的太急,会渴,正想找茶杯喝水,苏鸣又递来一瓶冰镇的亚洲沙士:“刚出冰柜的喔,还有,梁少是跟我们金花姐有一腿喔。” 钟sir接过饮料,再重申:“阿鸣,去休息。” 这才跟苏娇解释:“今天来了个犯人,是个瘾君子,抓捕时他反抗,挠了我一下。” 苏娇忙问:“怎么没做包扎处理?” 瘾君子一般都携带有各种性.病的,不论医护还是警务人员一旦被抓伤,流程就是立刻进行消毒处理,三五天内还要上医院查血,防传染病的。 钟天明想起身,但苏娇说:“你坐着,我来吧。” 她的耳朵也才刚刚好,碘伏棉签,纱布什么的摆在桌子上,端了出来,就见钟天明已经挪到最凑近灯光的位置了,而且坐在她平常坐的小凳子上。 还不止一处,他发缝里也有一处,看着是小伤,但是指甲挠的,很深。 苏娇举棉签:“这就当是补偿我小时候打你的喔。” 小时候打过他的,现在用帮他包扎伤口来还,她觉得这很公平。 不是错觉,钟sir嘴巴虽然紧抿,但眼睛在笑。 他声音低低的:“好。” 要处理伤口得拂开他的耳朵,可她才一碰他,他立刻躲头。 苏娇忙抚他耳朵:“是不是弄痛你啦?” 又为自己挽尊:“我也是第一次,你忍耐一下。” 钟天明还是一个字:“好。” 她再摸他耳朵时他又躲了一下,但立刻又把头怼了回来。 虽伤口不大,但苏娇处理的很用心。 她把纱布剪到拇指盖大小,认认真真把两个伤口都贴了起来。 还别出心裁的把创可贴都放到了头发下面。 再仔细端详,她有点惋惜:“贴的真好,可惜你看不到。” 钟天明人高马大,屈居在个小板凳上,灯光下他的大影子像个大黑熊。 他柔声说:“我想也很漂亮的。” 只看大小姐那张小小的脸蛋儿上自信而张扬的笑,他就知道必是极好的。 但她可不是你随便拍拍马屁就能糊弄得了的。 似笑非笑斜挑眉,她说:“钟sir都没看到,怎知它好看?” 钟天明闭眼,柔声说:“因为大小姐的审美和动手能力从小都是顶尖的。” 苏娇经常被人夸,可她得说,钟天明这家伙虽然一脸凶相,但嘴巴似乎比梁铖的还要甜,还要会说,夸人也够艺术,可这就又搞的她又很迷惑。 因为如果他小时候嘴巴也那么甜,说话好听,她应该很喜欢他才对。 又怎么可能会经常凶他,还打他的? 她端起盒子才要走,钟天明又指耳朵:“这儿还是有点痛。” 她抓上他耳朵轻抚再仔细看:“好的呀。” 钟天明双手攥拳,闭着眼睛,声柔而颤:“你再仔细看看呢?” 苏娇仔细看:“没有破呀。” 街面上人已经很少了,金花姐的哭声就显得格外刺耳:“我冤枉啊!” “我跟梁少怎么可能,我简直冤比窦娥。” 苏娇一把推开钟sir的脑袋,挪开发财树,目击热闹。 郭方老爹来了句:“你可不冤枉,我做证,你经常到我家店里给梁铖打传呼。” 又问:“你真的包养梁铖了吧,所以把钱全送给他去炒股了。” 金花姐一噎,旋即咒骂:“你个老不死的管好自己吧,小心明天遭雷劈!” 她确实经常打梁铖打传呼,但并不是为了偷情。 可现在丧辉把梁铖打到住院了,且不说他俩之间最终如何处理。 丧辉以后肯定不会再跟她好了。 而且他是混社团的,说不定还会做掉她,她该怎么办? 回头看到苏丰提着只蔻驰的手提袋鬼鬼祟祟上苏记,她又臭骂:“垃圾滥仔,听说梁铖是被你打的,小心点吧,你早晚被人做掉。” 还不到睡觉时间,除了苏旺因为要早起而睡得早,苏鸣和周进财还在天井里纳凉看电视,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俩人同时瞪眼:“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苏丰硬着头皮往里闯:“我找我妹夫,要你们管?” 见两人还不肯让路,一手掰一个,他声音谄媚:“钟sir,是我呀,阿丰。” 再摇摇手提袋:“有人给你和阿娇送礼,我给你们带礼物来了。” 他提的正是梁铖给苏娇和钟天明准备的新婚贺礼。 当着钟sir的面他当然不敢撒野,但也习惯成自然:“阿娇,我饿了。” “你都多大人了,饿了不会自己找饭吃?”苏娇反问。 苏丰嘿嘿笑:“自家酒楼开业,我留着胃口吃咱自家的饭呀,还有我的朋友们……” 苏娇突然抓钟天明:“他开玩笑的,你才受过伤,别乱动手!” 钟天明:“……” 苏丰:“……” 又问:“钟sir受伤了,谁敢跟他动手的,不要命了吧?” 苏娇嫣然一笑:“我打的,不行吗?” 又一指头戳上钟天明的脑袋:“我们起早赶黑的容易吗,你自己免费吃也就算了,还带帮子狐朋狗友上门,想打肿脸充肿胖子,以后再来,我全部打出去!” 开酒楼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熟人要不要收钱。 苏旺从来不收钱,所以苏丰苏琴,甚至周进莲都经常带同学们上门大吃大喝。 但苏娇要改规矩,以后像苏琴和周进莲,苏丰等人,她统统不接待。 现在就看钟sir会不会给她面子了。 苏丰在看,苏鸣刚才就上楼梯玩儿,此时也在看。 钟sir近一米九的身高,臂膀都比苏娇的脸还大,却被她指头训,他挨得下来? 答案是,是的。 他两目凶光的盯着苏丰,一字一顿:“大小姐经营不易,大家吃饭必须掏钱。” 连钟sir吃面都要掏钱,否则就要挨打,试问还有谁敢不掏钱的? 苏丰被指控为打人黑手,也算吃了哑巴亏,他不敢把手提袋送回去给梁铖,更不敢拘为已有,本来想的是天晚了,酒楼没客人了,让苏旺给他烧几个菜,大吃一顿再回家的,但一看今天蹭饭没戏,只好放下手提袋走人。 也就在这时有人哭哭啼啼的敲门了。 今儿这热闹还没完了? 周进财打开门一看:“金花姐?” 再一迟疑:“这些钱夹岂不是……阿娇,师父,偷钱包的贼上门啦!” 关于偷苏娇钱夹的人,她最怀疑的恰是金花姐。 但因为她是大佬丧辉的情妇,没有证据不好声张,她就一直没有吭声。 而虽然钟天明昨晚就说过,贼会把钱夹送上门来,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苏旺都被吵醒了,出来问:“怎么啦?” 金花姐先走向苏娇,总共五只钱夹,一股脑递给她再鞠躬:“对不起。” 里面的钱当然都已经花光了。 但苏娇平常出门也就带几十一百块,损失不大,别的钱夹都是现买的,也没所谓。 她打开一只最小最旧的钱夹,那是乔淑贞的。 那里面夹着她当初还在大陆时代的高中毕业证和几张粮票。 别看东西小,但乔淑贞一直收着,那也都是苏娇的念想。 她翻检完钱包,狠狠瞪了金花姐一眼。 酒楼诸人全围过来了,就连苏丰都想不通:“金花姐,你偷阿娇钱包干嘛?” 苏旺也说:“街里街坊的,阿娇还经常找你做头发,她也不过个普通孩子,你要偷来偷我呀,好端端的偷她几个钱夹干嘛?” 凡事要审时度势的,如果不是有人给她造黄谣,金花姐又怎会自爆? 她手抚胸脯,说:“其实我在大陆是有老公孩子的,只是没有偷渡过来,这事罗慧娴知道,所以梁铖也知道,他答应帮我瞒着丧辉,但就一个条件……” 梁铖帮她隐瞒她有老公孩子的事,就一个条件,让她偷苏娇的钱夹。 同住一条街,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金花姐只要瞅着机会就会偷一只钱夹。 也是为防梁铖将来赖账,钱夹她就一直收着,没有给梁铖。 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钱夹能成她的救命稻草。 再看钟天明,她直接下跪:“我九死一生偷渡过来也只为赚点钱,钟sir,我走的时候我闺女才三个月,她马上7岁了我还没见过呢,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钟天明把她扶了起来:“几个钱夹只是小事,但既然你被威胁恐吓,就该报警,现在天已经晚了,明天吧,你上警署,我接待你。” 但一说报警,金花姐犹豫了:“我就一普通人,惹不起丧辉也惹不起罗慧娴。” 钟天明不是那种一根筋,清廉到底的警察,他很会考虑底层人的所思所想,处理起事情来也蛮有耐心:“所以你不想追究别的,只想丧辉不整你,不杀你。” 金花姐猛点头:“我只想让他知道,我没给他戴过绿帽。” 钟天明说:“我来帮你搞定他。” 都是电话里说的事情,也没个录音啥的,金花姐也不知道钟天明要怎么查。 但现在她所有的希望全在他身上,说:“拜托您了,钟sir。” 再看一眼苏娇又说:“大小姐,对不起。” 欲下楼梯再回头:“钟sir你今晚听着点儿,我怕丧辉要派人来杀我。” 虽然她是小偷,向来也尖酸刻薄讨人嫌,可现在很可怜。 苏旺就说:“我既被吵醒就睡不着了,今晚我帮你望风。” 要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呢,金花姐再抹眼泪:“苏老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 已经有新钱夹了,别的苏娇也就都收起来了。 坐到窗台前,她捧起了阿娘那只。 原来的苏娇从不好奇阿娘的故乡,大陆,也一直觉得大陆很穷很苦,是个人人都想逃离的地方,但在她梦里,大陆将来会比香江更加繁华。 香江的经济,将来也会是由大陆人撑起来的。 原来她也从不好奇那些花花绿绿的粮票。 但今天,她掏出它们看了起来。 这些来自大陆的粮票是乔淑贞使用过的东西,也是她经常拿出来反复摩挲,并借以缅怀乡愁的东西,于她来说很珍贵的。 不过苏娇翻着翻着,就发现其中一张不是粮票,而是一张养乐多的标贴。 她于是抽出那张标贴来,翻到北面,就见纸上有一行字: 季胤与乔红革同赴香江,共生死。六月初八日留。 乔淑贞原来跟苏娇讲过,说自己在大陆的时候,是因为突然之间家庭成份变的很不好,她害怕被斗,才趁着逃港潮,鼓动了全家人一起拼命游到香江来的。 而据她说,她当时的男朋友和她的俩哥哥全都半途死掉了。 所以阿娘当时是有过男朋友的。 但当然,苏娇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她也搞不懂在大陆,成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决定人的生死。 她还总觉得阿娘是在编故事吓唬她。 但现在她明白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应该就叫季胤。 但那个胤字,她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恰这时钟sir进门,苏娇就又把钱包又收起来了。 钟天明平常都穿T恤的,但刚才去洗衣服,就把身上穿的也洗掉了。 而且这男人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赤着上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苏娇抓起床上的T恤递他:“快穿上,别着凉了。” 七月热天,钟sir只怕中暑,哪里会着凉。 他说:“谢谢,但我不冷。” 苏娇知道他不冷,可她总忍不住看他胸肌,又怕自己梦里会发昏乱摸。 男人拒不肯穿衣服,她就尽量不看他,上床睡觉。 季胤,苏娇总觉得那个胤字自己特别熟悉,想到些事儿,正想问钟天明。 他却突然问:“你猜梁铖送我什么礼物?” 梁铖的礼物当然是狐狸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那么他到底送的什么? 不及苏娇问,钟天明干脆回答:“一条狗链。” …… 钟天明小时候被海盗劫去,脖子上栓过狗琏。 后来到了酒楼,苏娇又拿条狗的名字喊他,但是只能她喊,别人谁喊他就揍谁。 直到十年后这件事光明巷的老街坊们都记忆犹新,用来调侃苏娇。 结果梁铖好死不死,要送他一条狗琏当新婚礼物。 如果他当众拿出来,如果苏娇是钟天明,她冒着被记过,开除警队的风险也要把他打个稀巴烂的。 她脱口而出:“他怕不是想找打?” 钟sir坐到了床沿上,语气依旧淡然:“所以啊,他被人打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梁铖被打到口吐鲜血, 丧辉也吓懵了,赶紧把人送医院了。 等罗慧娴到的时候片子刚出来,医生举着片子说:“这个病人运气特别好, 只是被打到脾脏水肿出血, 再差一点点, 只要他的脾脏破裂,神仙都难救他。” 梁铖老爹曾经混道,罗慧娴也一直在道上混, 当然听得懂。 有人踹了梁铖, 而且踹的是脾脏。 但人家控制了力道,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丧辉忙说:“罗嫂子, 天地良心, 梁铖不是我打的, 是苏丰。” 罗慧娴又不傻,说:“苏丰不过个小马仔, 他能懂得控制打人的力道?” 丧辉也觉得迷惑, 但说:“可能是误打误撞吧。” 罗慧娴冷笑:“放屁, 分明就是你打的人,我就梁铖这么一颗独苗苗,我们家跟道还算有点关系,丧辉,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我这就找胤爷开堂会。” 胤爷, 全名季胤, 西九龙头把交椅, 第一话事人。 传说中他是梁铖的干爹,找是罗慧娴他开堂会, 丧辉必死无疑。 可怜丧辉吓的脸色都白了:“罗嫂子,要不这样,你捅我一刀解个恨?” 罗慧娴可不是普通女人,她还真就一把抽出匕首。 但这时梁铖猛然间举起手来,呻.吟:“阿妈,不,不是他。” 罗慧娴一看儿子醒了,忙问:“是谁打的你,快讲,我找胤爷给你做主。” 梁铖艰难摆手,哑声说:“别问了。” 见罗慧娴再张嘴,又摆手:“不要再声张了。” 其实是这样的,早在被套麻袋的时候他就发现打他的人是谁了。 没错,正是钟天明。 要说梁铖一开始有多嚣张,挨完打后的他就有多后怕了。 踹人脾脏,江湖上最狠毒的招数。 一脚下去轻则吐血昏迷,重则脾脏爆破,人要命丧当场。 钟天明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提前就知道梁铖会钻公厕,所以早早就在里面守着,穿的还是帽子口罩一体式的维修服,打完人后,他从容的清扫完现场才走的。 他是警察,整天四处巡逻,行踪当然不好追踪。 他跟梁铖也从未在正式场合碰面过。 那么即便梁铖死,也没人能追查到钟天明。 换言之,今天钟天明要真想杀人,梁铖此刻已经见着阎王了。 正所谓不爬不知山高,不下水不知海大,虽然梁铖在道上确实算个人物,但钟天明也是人物,胤爷都要忌他三分,罗慧娴去找人家,人家又怎么可能出头? 这是个教训,梁铖没能赚到五十万,还得吃个哑巴亏。 不过这时他并不知道,基于他的挑衅,钟天明那头恶狼的还击能有多猛。 …… 说回苏娇。 按理昨天老客们捧完场,今天生意就会很冷清,所以她只准备了五十份面。 但中午有两个老客,一个总是挎着古驰皮包的古驰姐,以及姓吴的律师带人来捧场,再加上零售,到下午五点就剩二十份面了,也就是说只要卖完就可以收工了。 这生意还没正式开始呢,势头就好的有点不可思议。 店里不忙,又正好金花姐来喊,说钟sir此刻在天后街,要谈昨天的事。 苏娇提上梁铖送的那只手提袋过天后街,就到罗慧娴的店里了。 梁铖当然在,面色蜡黄,手捂着肚子坐在角落里,瞧着有上气没下气的。 丧辉也在,但毕竟他只是个芝麻小大佬,也一脸忐忑。 包租婆也在。 因为梁铖是她派出云的嘛,她两眼心虚,看到苏娇就缩了头,躲到了角落里。 今天是钟天明和陈明俩人出警,正在询问昨天发生的事。 看到金花姐进来,陈明直接问:“李金花女士,你确定你和梁铖往来,只是为了帮他偷苏娇的钱夹?” 人们打架斗殴总是有目的的,阿sir们上门当然也有目的。 但梁铖就在刚才都以为只是场简单的问话,完全没想到他偷钱夹的事会被翻出来。 闻言他刷的侧首,看钟天明。 钟天明站在柜台旁记笔记,一脸坦然。 梁铖脾脏肿大喘不过来气,说不了话,但罗慧娴立刻就说:“李金花,你说我家阿铖指使你偷苏娇的钱夹,那我问你,他让你去杀人呢,你杀不杀?” 金花姐才想辩解,罗慧娴立刻又说:“你在大陆是因为作风有问题遭人举报,混不下去了,通过跟蛇头睡觉换到船票才来的香江,以为大家不知道?” 金花姐的辩解既苍白又可怜:“那会我还在哺乳期,饿得慌,不过是悄悄钻进国营养鸡场偷了一只鸡,想补补给孩子多攒点奶而已,就被判作风问题了。” “行了吧你,我至少能从道上找到七八个同乡来证明你的作风不正是跟人睡觉,你也别想污蔑我家阿铖,他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罗慧娴面不改色的说。 包租婆倒比她会体谅人,反而说:“我记得金花刚来的时候确实还在泌乳,哪怕当时她是偷了汉子,也只是想换点吃的补身体吧?” 金花姐辩解说:“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做鸡,只是偷了只鸡!” 一个女人哺乳期的女人,哪怕她为了孩子而去偷情,同为女性都应该怜悯的,更何况她只是偷了一只鸡。 可是罗慧娴呢,同为大陆乡党,为了撇清儿子,竟然肆意污蔑她。 金花姐气的牙关直颤,瑟瑟发抖,却也只能说句:“罗慧娴,你要遭报应的。” 但是从最初一只钱夹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年了。 梁铖和金花姐又是口头许诺,没有证据,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罗慧娴抱臂一笑,又说:“我们梁家虽也不富裕,但有房有店,李金花只是个婊.子,偷了人东西就倒打一耙,既然两位阿sir来处理,那就请拿出证据来。” 再看钟天明:“我家阿铖是九龙各个大佬看着长大的,他爸可不是孬种,就算你们要栽赃他,栽赃点光鲜事吧,用偷钱夹这种小事岂不是侮辱我们?” 梁铖伤的太重说不了话,却也在点头。 不过点小事,又没有证据,钟天明能奈他何? 但很快他就要笑不出来了。 因为钟天明翻了翻他带来的卷宗,说:“照当事人金花姐的供述,她有三次偷钱夹的记录,分别发生在苏小姐跟当时的男朋友罗少约会后的第二天,而最近一次,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我这儿有通话记录,在事发后的第二天,梁铖先生立刻给苏小姐打去了慰问电话,而每次通话,都能引发苏小姐和罗少的争吵。” 梁铖一愣,罗慧娴也是一愣。 只有包租婆陡然咦的一声,厉声问罗慧娴:“你不是说阿铖不喜欢阿娇,都是阿娇缠着阿铖的吗,她一丢钱夹阿铖就打电话,你们俩安的什么心?” 她再一想又不对了:“我家阿祖和阿娇谈的正好呢,阿铖却在背后捣鬼?” 事情不能从单一的某个角度看,而是全方位分析。 想要为金花姐洗清冤屈,也不一定非要证明她和梁铖之间的清白。 梁铖隐隐觉得不对,但苦于腹痛说不出来。 事情也在转眼之间,就滑到一个他控制不了的地步。 钟天明再说:“而据苏小姐反应,有人在她和罗少谈订婚的翌日给她寄了一封匿名信,罗太,信应该在你那儿,上面应该有地址,我可以看一看吧?” 包租婆双眼一亮,立刻又拍大腿:“不好,那信我烧掉了!” 梁铖还愣着,罗慧娴却猛得反应了过来:“钟sir,你是想把照片也栽赃给阿铖?” 既信已经烧掉,当然就死无对证了,罗慧娴大松一口气。 但钟天明又说:“虽说照片烧了,但当事人是在的,而我今早联络过罗少,讲了一下事情概况,他承认自己跟着梁少一起去过尖沙咀的风月场所,螵娼,他还告知了我那位曾经怀过身孕的女士在尖沙咀的住址,联络到了那位女士。” 梁铖直觉不对,这句话是个坑。 但来不及了,罗慧娴脱口而出:“阿祖他撒谎,那个女人分明在澳城。” 她说完才看儿子,见儿子一脸死色,恍然间醒悟过来,自己怕是说错话了。 果然,钟天明柔声对包租婆说:“我手中有梁少近半年前往澳城的出入境记录,如果您想知道罗少的,可以出具调查许可,我们也可以为您查阅,要我猜得不错,他俩是一起去的澳城,而且不止色.情活动,应该还一起去过赌场。” 所以,那个怀孕的妓.女人在澳城,是梁铖陪着罗耀祖一起去赌的时候螵的。 这事就连罗慧娴都知道,但包租婆并不知道。 直到此刻才被罗慧娴自己供述出来。 两个男人结伴去澳城,螵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赌。 包租婆也一直以为罗耀祖还是个乖宝宝,只是被鸡婆小坑了一回而已,可要照钟天明的说法,罗耀祖不但会螵,也已经学会赌钱了,更要命的是,自打罗耀祖从苏记回来,一周时间了,他天天跟梁铖在一起,该不会又去赌了吧? 继而,包租婆发现那个可怕的,她的大孙子被梁铖骗到又螵又赌的真相了。 所以她苦心培养,寄予希望的孩子,被她最信任的人给毁了? 包租婆面色煞白的抬手:“丧辉,马上弄死梁铖,我送你一栋公寓楼。” 丧辉后退:“干妈,不好吧。” 包租婆声厉:“诱人螵赌好比杀人父母,丧辉你拿了我多少好处,这点事都不办?” 又大吼:“慧娴,我就阿祖一颗独苗,你纵容梁铖害他,你安的什么心?” 金花姐本是来替自己洗清冤屈的,岂止吃到一个更大的瓜。 她性格尖厉,牙嘴也更尖厉:“哟,包租婆,你不是要买凶杀苏记所有人嘛,哈哈,瞧瞧,你的亲亲侄女是怎么待你的,咋,没本事杀人家吧,我呸!” 包租婆再看丧辉,尖叫:“刀呢,把刀给我!” 罗慧娴在被钟天明提溜着绕了一圈后自爆短处,也只恨不能抽上自己几个耳光。 她那么聪明,能沉得住气一个女人,要说今天昏招频出,只为一点,她想证明儿子是清白的,没有偷过苏娇的钱包。 但直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相比罗耀祖的事,钱包不过芝麻绿豆。 她赢了芝麻绿豆,输掉的却是包租婆的信任。 幸好有警察在场。 眼看包租婆抽刀就要捅梁铖,陈明赶上前去分开对方。 到了这会儿,罗慧娴也不得不使杀手锏了:“姑婆,阿铖他爹是为了九龙城寨而死的,他就是杀了人大佬们也会保他,何况他现在还有伤,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可恨的是罗耀祖被诱惑到堕落了,深陷其中了,梁铖却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你叫包租婆又怎能不恨? 更可恨的是,梁铖老爹是个混社团的老英雄,一般人还不敢杀他。 包租婆眼里迸着火,举着匕首提刀就刺,陈明去拦她,她竟然夺手去抢他的枪。 幸好钟天明眼疾手快,一把夺回枪并看丧辉:“快把她带走。” 丧辉也没想到要经历如此曲折离奇一件事情,他也怕万一冲突中梁铖被不小心弄死,上面的大佬们要找他的麻烦,赶忙拖着包租婆就往外走。 边走边劝:“干娘你不要太冲动,先回家冷静冷静,咱们以后再说。” 包租婆昨天还给了罗慧娴十万块,让她去整钟天明。 岂知她的好侄女一边拿她的钱,一边却在往她的大孙子身上捅刀子? 一路被拖走,她尖叫:“阿娴,我早晚杀了你们母子!” 她能雇人害苏娇,当然就能害梁铖。 哪怕今天做不成,但早晚一天,她要把事儿干成的。 说回音像店。 虽说罗慧娴把卷闸门放了一半,但争吵声还是引来很多人。 梁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手挑衅钟天明,竟然就能捅出如此大的篓子来。 眼瞪老妈,他的目光仿佛在说:都怪你太蠢。 他还想跟钟天明在言语上交锋一番的,可他没力气,说不出话来。 至于钟天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埋头写着卷宗,写完之后一转,并对金花姐说:“李金花女士,经过走访,我们对于你的案子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了,但证据琏还需要继续完善,如果你对上述笔录没有异议,就请签字。” 其实到了这一步,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梁铖为了把苏娇追到手,干了许多龌龊事,刚才全由他老妈供述了出来。 只要丧辉不是头猪他就该明白,金花姐是清白的了。 她笑着写上自己的名字:“谢谢您,钟sir。” 钟天明从来没有把梁铖当成过敌手或对手,刚才也全然没看他。 此时询问结束,就准备走人了。 但罗慧娴也已经猜到是谁打的她儿子了。 儿子差点被人弄死,她既后怕,也要跟钟天明亮一下底牌的,所以她说:“钟sir,东西九龙总共三位大佬,不论胤爷忠爷还是利叔,可都视阿铖如已出的。” 钟天明正要说什么的,陈明抢着罗慧娴说:“九龙大佬确实个个英雄豪杰,但我觉得他喜欢的应该也是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男人,梁少既然那么受大佬们重视,在做人方面,以后也注意点吧,偷人钱包这种事也太不光明磊落了点,对吧。” 梁铖先咳了两声,说了三个字:“你确定?” 苏娇想用梁铖偷钱夹的事,把他在各个大佬面前搞臭。 但其实在九龙这种地方混,光明磊落的全得死,能活的都是会玩心眼子的。 真正的大佬不会帮包租婆来杀苏娇,但同样,也不会因为梁铖干了龌龊事就讨厌他或者厌弃他,总得来说,街面上这些蝇蝇苟苟的小事,是入不了大佬法眼的。 再深吸一口气,梁铖又说:“阿娇,原来是我不对,但各退一步吧,你不追究钱夹的事,我也不追究是谁打的我,要不然,咱们就一直斗下去。” 他是偷过钱夹,可也差点被钟天明打死。 各退一步他认,但要苏娇不愿意,那大家就拼心机拼手段,拼关系,火拼算了! 直到此刻,苏娇这个苦主才提着手提袋走到梁铖面前。 但她却问罗慧娴:“罗姨,当年和我娘是一起漂到香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金花姐抢着说:“咱们大小姐不但漂亮,人也爽快,没得说。” 苏大小姐从不吝于自夸,她笑着说:“对,我不但漂亮,还孝敬父母,做事光明磊落,当初踢了阿祖说赔偿就赔偿,没二话,现在开酒楼也吃得了苦赚得了钱。” 她是从厨房出来的,穿一件白色无袖汗衫,粉色灯笼裤,肤白如酪,眼神明亮,俏生生的站在光里,虽说衣着平常,但神态高贵宛如女神。 她恰是九龙人人见了都要夸的女孩子。 她戴上围裙就能烧菜,能主一酒楼的厨,摘下围裙,她就是最美的大小姐。 要不罗慧娴为什么支持儿子娶她呢,她也诚心说:“你是个好孩子。” 哗一声,苏娇亮狗链:“但你生的是个什么东西,以后栓好点,别放出来乱咬人!” 她只差明着说梁铖就是条狗了。 这种言语侮辱,比之动手打更叫人难堪。 罗慧娴回头瞪梁铖,也是咬牙切齿:“还不赶紧跟钟sir道歉?” 他们母子已经输了,不低头道歉,这事儿就平不下去。 话说,看到那条狗琏,钟天明陡然双眸一亮。 他没想到苏娇会用这种方式把狗琏还给梁铖。 而相比于金钱和武力的较量,一个人的能力和人品更重要。 在这一刻梁铖的所思所想也不重要,罗慧娴可谓深受打击。 因为她清醒的看到乔淑贞生的女儿有多优秀,自己的儿子又有多不堪。 …… 从罗家出来,钟sir跟太太走远几步才说:“我今晚值大夜,不回家睡。” 跟他睡一张床,苏娇向来都睡的特别香,猛然听说他不回家,心里有点失落。 但那只是小问题,她低声问:“你没留下什么蛛丝蚂迹吧?” 她虽然不清楚他怎么做到的,可一看到梁铖就明白了,人是他打的。 但他是警察,随意打人,万一被发现是要丢差事的。 钟天明面不改色的摇头,再说:“我要回去工作了,你晚上注意安全。” 苏娇本来想逞强说自己会睡的很好,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明天呢?” 钟天明未答,却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都干过什么?” 新鲜了,苏娇都睡着了,哪能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她并不知道一起睡的这几晚上她一到半夜就总要找阿贝贝,不给她就要哭,一哭她爹就会在隔壁哼哼,搞的钟天明但凡在家的日子,后半夜都要醒到天亮。 他都不知道乔淑贞是怎么惯她的,惯出个坏毛病来,他的胸都快被她抓挠发炎了。 她反而笑问:“我梦里踢你啦,打你啦?” 今天好几桩大案要审,陈明看表催人了:“钟sir,咱们还有审讯。” 钟sir看上去有点生气,语气也很凶:“这周我值大夜,但有时间我就回来。” 苏娇笑着挥手:“到时候我给你烧新菜吃喔。” 但钟天明并没有回头,就那么径自走了。 苏娇看他就那么离开,奇怪他突然变的冷淡,也有瞬间失落。 但旋即想到梦里头梁铖找了冠绝香江的,史上最美艳的港姐,也不过三个月就睡腻,去追别的女人,她也就想通了。 婚姻其实是最虚无缥缈的,相比之下还是钱更可靠。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今天苏娇给股交所打了个电话,查了一下自己的股票,就发现她存进去的一百三十多万已经涨到150万了,而且目前的股票市场只是缓涨,还没有迎来暴涨。 但是就在近段时间,有一支股票会迎来空前的猛涨。 目前苏娇只有一百多万,搞好一点,是可以翻番到三五百万的。 而且股市投的越多赚得越多,在梦里,梁铖在这段时间,借助一支黑马股,把她的一百多万炒成六七百万,苏娇就在琢磨,该怎么趁这股东风。 而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另一边,天后街传出沸沸扬扬的消息,有人说罗耀祖偷了包租婆所有的地契全部放到典当行,借了整整八百万去炒股了。 乍闻这个消息,苏娇心里一声咯蹬。 因为在她梦里,罗耀祖这段时间会在赌场里一笔输掉800万,自此被高利贷缠上,最终被逼到跳楼而亡。 这辈子他听了她的劝没有去赌,依然借了钱,还是800万,只不过投到了股市? 正好她要正式收隔壁的铺面,就打电话给包租婆,通知她来搬自己的东西,听到接电话的是罗莉,她于是问:“阿莉,你哥借高利贷那事儿是真的吗?” 罗莉叹气:“他四天前才借的,全投股市了,我奶这会儿正找律师商量办法呢。” 高利贷那东西借起来容易还起来难,而且借钱炒股,赚的可能性也不大。 罗耀祖可真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苏娇也懒得多说他了,就只说:“阿莉,我们要装修房子了,你家的行李会打包放在一楼,改天记得来搬。” 有了隔壁那栋楼,周进财和苏鸣就不必住地下室,拥有自己的房间了。 不过苏旺眼看女儿多了栋楼却不出租,反而要拿来自住,心里总归不舒服。 但他已经放权,两个伙计又都听苏娇的,他也就不好说什么。 还就就是,炸酱面的生意好到让他都有点看不懂了,也不敢跟女儿说什么。 转眼第二天,他们准备了80份面,结果到了下午就一销而空。 而且来吃的人大多都是苏旺的老客,用大家的话说,这碗唆着,就两个字:舒服! 一碗炸酱面,爽滑筋溜,吃完后浑身通泰,到了第二天还会想。 这叫回头客,而当有了回头客,就可以考虑正式开业了。 但第二天中午,正值上客时分,突然有人大声说:“这面没味,我不吃!” 苏娇把拉面房挪到了凉菜档,是透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 她遂一边拉面,一边看是怎么回事。 开酒楼最怕有人来砸场子,她怕是梁铖吃了憋不甘心,派人来砸场子的。 很快她就看到吼叫的人了,那是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特别瘦,坐在第二桌,一个人大剌剌的占了两个位置,有位老先生端着面碗,正在给男孩喂吃面。 后堂有噪音她听不太清楚,但那个男孩似乎一直在骂老先生。 苏旺在跑堂,看那老人家可怜,过去劝合了两句。 男孩人虽瘦,但脾气不小:“搞什么啊,离我远点!” 开饭馆讲的是以和为贵,苏旺笑着说:“好好好,打扰了,我这就走。” 但男孩显然还是不高兴,歪着头有气无力:“不好吃,我不要吃。” 开饭馆最重要的就是服务,所以苏旺笑着问:“要不我给你重新下一碗?” 杜牙医两口子也来吃饭,就在男孩旁边坐着。 他们说:“这面很好吃呀。” 另有客人回头,也在点头:“这面味道很好的。 但男孩继续大叫:“难吃,难吃死了!” 刚好进来俩个客人,听到他的吵嚷,对视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男孩年龄不大,但店里的生意都要被他给撑黄了。 老人大概也觉得尴尬,笑劝说:“凯少你好歹吃一两口吧,这可是陈sir推荐的饭馆,我刚也尝过了,这面的味道真的很好的,你要再不吃,胤爷他……” 再挑面:“好歹吃一口吧!” 男孩双肘靠到桌子上,深吸一口气想拂碗的,但有人却抓过了碗。 男孩抬头一看,见是个穿着白大褂,戴白帽子并口罩的厨师,正欲再发脾气,对方递来一碗面:“那碗味道确实不好,但是你尝尝这碗呢?” 再说:“这是我按您的口味特意为您做的。” 男孩才十几岁,还处在中二阶段,最喜欢挑战人的。 他接过筷子默了片刻,说:“如果还是难吃,我要砸店的。” 苏娇示意他挑面。 男孩挑起面来,先愣了一下,因为较之刚才那一碗面,这碗面显得特别细,面也很少,但是酱却加得很多,而他只是一吸溜,面就自动滑进他嘴里了。 鲜香软滑,他轻轻一唆已经满口油润甜香。 他再挑一筷子,嘶溜一口,又挑了一筷子,还是嘶溜一口。 一碗面不过三口就吃完了,他刚想放筷子,苏娇推一推桌上粉红色的,被泡的晶莹剔透的萝卜:“觉得有点油腻吧,你再尝尝这个。” 炸酱面里的菜码因为蘸了酱汁,并不能很好的解腻。 但清爽的秘汁泡萝卜是解腻神器。 男孩挑了一块,咔嚓一声又连忙抿嘴,他没想到萝卜竟能脆爽到爆汁。 他连挑几块萝卜,把面碗里的配菜也全吃干净才放下筷子。 苏娇看男孩离开,又回厨房了。 今天生意更好了,到下午四点时就只剩下六份面了。 苏娇摘口罩帽子出到前厅做替唤,好让阿爹到后厨房去歇会儿。 但她才出门,恰迎上那个老人从门外走进来,甫一见她就说:“老板,买三个菠萝包,而且必须是现烤出炉的,赶紧点吧,我家少爷要吃。” 苏娇解释说:“我们一天只出一炉菠萝包,也只在早上卖,您明天来买吧。” 老人面露难色,旋即说:“价钱好商量,一整炉我都买,麻烦你再烤一炉吧。” 做菠萝包的面要反复摔打反复醒发,苏娇今天晚上和面,放到冰箱里醒着,明早再烤,风味才会更好,而且目前周进财和苏鸣都还没有出师,她也没那么多精力。 所以她说:“抱歉,您明天一早来排队吧。” 老人显然很失望,却也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走了。 苏旺立刻给女儿拉凳子,端来水杯打扇子:“累坏了吧,赶紧休息会。” 七月暑天围着沸腾的锅拉面,确实够热的。 苏娇接过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杯,先贴在脸上给自己降个温,这才旋开瓶盖准备要喝,就听身后响起个半大男孩的声音:“是我要买菠萝包,你们确定不给?” 老人随后跟了进来,双手抓苏旺:“东家,给个面子吧,我们家这孩子从小口味就挑剔,难得愿意吃你们家的食物,就给孩子做一点吧。” 苏旺自己拼,但不让女儿拼命。 他说:“实在抱歉,我们明天才有面包。” 苏娇一回头,男孩一看到她,笑了:“我认识你。” 又说:“你叫苏娇,爆了罗耀祖的蛋,还跟梁铖谈过,但现在你是钟天明的太太。” 继苏娇的爆蛋脚闻名西九龙之后,钟sir搞塌两张床又成了新的奇闻。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而且每当有人好奇的时候,苏大小姐都会展现自己既美丽又自信,还高不可攀的一面,以供人们瞻仰和倾慕,她勾唇一笑:“对。” 再指自己的脸:“好奇吗,好奇你就多看看。” 男孩确实好奇苏娇,但没想到她会那么坦然大方的承认,一时间哑了口。 不过男孩旋即一笑,伸手指自己双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娇不知道他是谁,也不认识他,但她认识他身边那个老人。 他叫季建,以后西九龙那位第一大佬胤爷上她酒楼吃饭时这季建都会陪着。 而自打做了那个梦,又从阿娘的钱夹里搜出那么一张纸,苏娇就在好奇,罗慧娴跟胤爷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以及,她阿娘认识的季胤,是不是那位胤爷。 既然是季建亲自陪着来吃面,这男孩的身份就必定不凡。 她中午特意给他拉了一碗别致的面,也是想有意结交,旁敲侧击问问的。 但她以为男孩就算爱吃她做的饭,也得过几天才会再来。 没想到他倒够急的,中午才吃完,下午就又来了。 见男孩心有不甘,她说:“面包真没了,一天吃两顿炸酱面你肯定也腻得慌,这样吧,我做一份私厨菜给你,而且我保证它会合你的口味,要不要?” 这年头还不流行私房菜,所以男孩不太懂:“私厨,那是个什么?” 私厨就是根据客人的口味和当天能找到的,最新鲜的食材来做菜,煲药膳汤,那也才是苏娇梦里能够做大做强,做到全香江独竖一帜的餐饮事业。 第27章 第 27 章 季建看男孩坐下, 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四方典当行的少东家,凯少。” 又笑着说:“我家老爷跟钟sir之间有交情,我们也是经他和陈sir推荐才来的。” 苏娇并不了解西九龙目前那位大佬, 胤爷的情况。 因为梦里不论梁铖还是罗慧娴都没跟她讲过, 她也没跟对方聊过。 但梁铖一直吹嘘, 说因为胤爷没有儿子,所以拿他当亲儿子。 当然,九龙风云变幻, 后来胤爷下台, 西九龙的生意会由一位姓利的大佬来执掌。 那位大佬特别爱吃苏娇做的菜,因为她的引荐和维护, 他待梁铖也会很好。 但要这凯少是胤爷的儿子, 难不成他以后会死? 苏旺一听也被吓到了, 毕竟他们只是个苍蝇小馆,也是头回接待大佬的儿子。 这凯少也蛮任性, 翘起二郎腿, 他说:“但我只想吃面包。” 苏旺站了起来, 显然是想去烤面包,但苏娇制止了他。 她说:“口感不好的东西我我不卖,如果你想吃私菜我马上做,不想就请明早来。” 季建估计少爷应该不会吃,劝他说:“咱们回家吧,只要凯少您有胃口, 想吃什么您随便点单, 我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 季凯年龄还小, 犯中二,一呲牙:“就在这儿吃, 不好吃我就砸店!” 他这口气,听起来确实像个会早死的。 这时又有客人来吃面,一下来了四个人,正好面也能卖光。 苏鸣于是去门外,挂上了[面已售罄,明日再来]的牌子。 苏娇让周进财拉面,并亲手帮季凯做了一份饭出来,坐到了他对面:“吃吧。” 季凯一看,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因为那是一碗焦黄色的米糊,除了闻之有股焦香,并没有别的特别味道。 他觉得苏娇是在糊弄自己,都有点生气了。 她却指盘子里两块炸的金黄的饼说:“把它加进汤里,然后趁热吃。” 那炸的金黄的看着像是某种糕,季凯没有选择加进汤里,而筷子挑起一块,蘸上米糊来吃,然后就只咬了一口,他立刻唔的一声:“好脆,又好软!” 那饼也不知道是什么食材的,刚炸出锅,一咬开,里面是蜂窝状的,泡到米糊中,米糊旋即浸满蜂窝,酥脆和软滑,以及炒米的焦香味涌满品腔。 而且季凯遍吃山珍海味,嘴巴极为挑剔,但这碗甚至无油无盐的米糊却把他给惊艳了,顾不得烫,他把一整块饼泡了进去,连吹带哈的吸溜了起来。 眼看他把一整碗米糊全部喝光,季建大赞:“少爷,您今天可真厉害。” 能吃饭就叫厉害,苏娇心说这少爷也是够废的。 季凯扬脸,季建忙把他擦嘴。 见苏娇还望着自己,他说:“季叔,埋单。” 苏鸣是个瘦小伙,但是很结实的瘦,这季凯不是,他堪称瘦骨伶仃。 胤爷那种大佬竟然有这么个儿子,也是够奇葩的。 苏娇笑着说:“这位老先生也说了,您的父亲是造福我们西九龙一方的保护神,又正好他的救命恩人跟我们家关系也不错,我就不收钱了,你以后常来。” 季凯一听当然不干,皱眉头:“你在讲什么鬼话?” 季建也在笑,但说话要温和点:“小姐,谁敢说他救过我家老爷的命?” 苏娇再笑:“天后街,罗妹音像店,罗慧娴的丈夫不止救过胤爷,还救过忠爷和利叔,我听说……” 她故意一沉吟,才刻意说:“凯少您见了梁铖也要怯三分。” 季凯一时没想到人,季建耳语了两句他才恍然大悟:“就那个小铖子?” 他再一笑,看苏娇:“那小铖子不过个跳梁小丑,他倒经常上门给我和我爹问安,但他爹跟女人合谋搞仙人跳,杀的可是一个白人爵士,要不是他还算聪明烧了账本,让英军找不到发难的证据,也死的早,我爹都要杀他清理门户的!” 不混道,自然不知道道上事。 但听这孩子的语气,梁铖老爹似乎没有他们母子吹的那么玄乎。 季凯只是来吃饭的,但既已吃饱,当然就要走了,但苏娇想问的还没问完,主动帮他打帘子,并送他到巷口:“虽然在少爷你看来罗婶子不过普通人,但既胤爷看重她,也对罗婶不错,可见他心里是怀着感恩的。” “也就点当初一起偷渡的情份,但他们母子也太拿自己当人了。”凯少说。 季建劝他:“老爷是个知恩,记恩的人,少爷您少说几句吧。” 凯少冷笑:“我爸养的穷狗在外都能充老大,简直可笑。” 巷口有辆宝马车,车边站着俩极为壮实的马仔,打开车门,凯少就上车了。 苏鸣跟在阿姐身边,鞠躬:“少爷慢走。” 回头,他又对苏娇说:“我可算见识了,原来大佬家的少爷是这种场面。” 下九流中也分着三六九等。 而像苏记这种小酒楼里做苦力的,就是下流中的下流,吃苦卖力一生也不过混个温饱。 也是因此,九龙的男孩们总喜欢去混道。 混道,入三合会,死的概率很大,但只要出头就是风光无限的人上人。 做厨子,这辈子都没可能出头的。 苏娇笑着说:“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比他优秀一千倍。” 被阿姐夸苏鸣很开心,但也并不当真,又感慨说:“他看梁少就像看条狗呢,唉!” 不但他看梁铖就像看条狗,而且苏娇刚刚得到的消息可谓爆.炸。 照季凯所说,胤爷跟罗慧娴是同期偷渡来的香江,也意味着他和乔淑贞也是同期来的。 而如果事情只是那么简单,为什么他们母子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句。 以及,从潮汕偷渡到西九龙,名字还叫季胤的,难不成还有第二人? 所以这事不止蹊跷,而是非常蹊跷。 苏娇还要忙开业,暂且先慢慢打听吧。 第二天凯少没来,但一大清早建叔就来排队买菠萝包了。 第三天他终于又来了,点名要吃炸酱面。 苏鸣发现阿姐的秘诀了,她给凯少拉的面比平常给普通客人的还要细些。 而且在挑进碗中之前又专门过了一遍温水,但加的肉酱跟平常的面是一样的。 那么,这碗面就有个问题,不但量少,还会很咸,所以它并不可口。 但凯少吃的特别香,几乎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他甚至把佐餐的萝卜也吃的干干净净。 苏鸣看在眼里,说:“阿姐,他的口味好像很重。” 苏娇在梦里开的是私房菜,价格高昂,但需要厨师有个特别的技术,就是以人识口味,根据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以及他的家长,成长史来针对性烧菜煲汤,最重要的也非家常菜,而是药膳。 这些她也要传授给苏鸣的,她说:“他那么瘦,舌苔还格外的厚,就证明他的消化不好,味觉也很差,所以才会爱吃重口味,面拉细一点,他更好消化。” 苏鸣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姐,你这学问可真不一般。” 今天凯少并没有停留,吃完就直接走了。 但苏娇对苏鸣说:“他明天还会来,而且会点名吃炒米糊和油炸饵块。“ 炒米糊+油炸饵块,就是她前天给季凯烧的那道菜。 苏鸣更好奇了:“为什么?” 苏娇正欲跟他解释原委,就听外面苏旺说:“阿娇,有人找你。” 来找苏娇的不是别人,正是包租婆。 要说原来的她有多趾高气扬,现在就有多落魄。 她在后厨门外,甫一见苏娇就说:“阿娇,姨婆怕是要完蛋了。” 再看周进财在收拾红绸缎准备剪刀,她又问:“这就要开业啦?” 明天是周末,也是苏记开业的正日子。 苏旺身在九龙的最底层,并不认识几个大人物,就只请了丧辉和麦会长。 见苏娇点头,包租婆说:“那我也送个花篮吧。” 她痛心疾首的比了个八字,说:“阿祖借了整整八百万,如果现在就从股市全提出来,账是可以平掉的,但他不肯,姨婆我也不瞒你说,症结在于梁铖。” 又说:“一百万一条人命够价了吧,我要能把他做掉,阿祖就能回心转意,但是……” 罗耀祖借了800万去炒股,现在正赚的爽着呢。 就不说梁铖只是做了点小坏事,哪怕杀了他爹,估计他都没所谓。 但包租婆是经历过十年前的股灾的,知道股市于一夕之间坠落,跑都跑不及时有多可怕。 她于是去找梁铖,想让他劝罗耀祖收手。 但她跟罗慧娴已经撕破脸了,梁铖又怎么可能接招? 人家索性跟周进莲俩在宾馆常包了房子,家都不回,包租婆连人都见不着。 几百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还不上,它就能变成两千,甚至三千万的债务。 包租婆向来是个狠人,于是动了心思,准备直接做掉梁铖。 但梁铖的牛逼之处就在于,不说胤爷,东九龙的忠爷,以及专门搞色.情毒.品的利叔的手下们,全都不敢接活儿。 包租婆就眼看着孙子在歪路上越走越远,却无可奈何。 苏旺是个老实人,当然以劝为主。 他说:“包租婆,杀人放火的事你最好别干。” 周进财帮她出主意:“你可以跟阿祖断亲,这样他就牵连不到你了。” 苏旺也说:“你还有罗莉呀。“ 包租婆知道周进财跟苏琴断亲的事。 但她说:“阿祖可是儿子,贵儿贱女,阿莉哪能跟他比?” 她这么糊涂,苏旺和周进财都懒得说她了。 但包租婆兴致勃勃,又在规划新的杀人大计,她拉苏旺出了门,低声说:“梁铖母子不止暗害了我,也害了阿娇,你肯定也很生气,姨婆我不缺钱,阿鸣年龄也小,钟sir又是警察,这方面能出主意的,钱我不缺,一百万,你不拿白不拿。” 恰这时她身后响起个冷冷的声音:“罗太想让苏鸣去杀人,由我来策划?” 苏鸣还没有成年,杀了人也不致死。 钟天明是警察,有经验,只要有他跟着做策划,梁铖就必死。 包租婆回头一看,顿时咧嘴笑:“钟sir回来啦?” 苏旺才明白这老太太是来干嘛的,推她一把:“你给我滚!” 虽说在九龙这地方,杀人放火不过常态。 但苏旺一生守法,又哪可能让自己养大的侄子帮他去杀人的,可怜包租婆的杀人计划也就这样流产掉了。 钟sir都快一周没回来过了,老丈人喜气洋洋的:“阿鸣,把我今早买的虾洗了。” 再看周进财:“去把明天要用的清远鸡宰一只。” 钟sir进门去了,包租婆还在原地哀声叹气。 苏娇走了过去,低声问:“姨婆,如果我有办法,能让阿祖把800万从股市里拿出来,那一百万你能不能给我?” 没有经历过股灾的人不懂包租婆的恐惧。 那800万很可能会累积上涨,涨到两千万三千万,却在最高时,眨眼间啪的坠落,分文不存。 而且要别人说能让罗耀祖退股,包租婆只会嗤之以鼻。 但苏娇不一样,她是罗耀祖还在流口水,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在屁股后面跑,从小舔到大,舔了二十多年的姑娘。 原来是不论苏娇说什么他都能言听计丛的。 但现在当然不好说了,包租婆也没抱啥希望,就说:“你要真能,我给你一百万。” 苏娇一笑说:“钱就不必了,你把隔壁,租给金花姐的那间铺面送我就好,它又不大,也就值80万,这桩交易划算吧?” 包租婆本没抱啥希望,而且苏娇讲的也很公道,她爽快点头:“成交!” …… 苏娇说过要只要钟天明回来就给他烧新菜的。 而且她更了解他的口味。 所以她进了厨房,找出处理鸡时剩下的鸡杂来,又多烧了一道菜。 转眼大家一起上天台,于夜色中开饭。 鸡有虾的饭桌上,钟天明端起碗来,却独看一道菜,苏娇烧的酸辣鸡杂。 这其实也是一道穷人菜。 毕竟脏器,需要重油,重麻重辣来烹调味道才会更好。 周进财和苏鸣都有点接受不了这道菜,但是钟天明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干掉了半盘。 而且看到苏鸣收桌子,他突然说:“那个留着我明天做便当。” 苏鸣一算:“姐夫,明天是周末,不上班,而且咱们要开业。” 钟天明愣了一下才说:“我得加班。” 苏鸣过份殷勤:“我把便当准备好放冷柜里,你明早带着既可。” 钟天明想自己去准备便当的,但苏旺却问:“阿明,你要不要去隔壁选间房子?” 隔壁终于交钥匙了,周进财和苏鸣也已经搬过去了。 但还有好几个空房间。 但钟sir脸陡然脸黑:“我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隔壁?” 苏旺总觉得女婿在欺负他闺女,所以才想让他们分房睡的,但自打有了钟天明这个女婿,丧辉把他家的保护费主动免单了,包租婆那个危机也解决了。 福利会的麦太也总说他必定有双特别牛逼的父母,就搞的苏旺敢怒而不敢言。 但今晚女儿要是再哭,他是必须要问个明白的。 …… 钟sir一进门就洗了澡的,放下碗就一件事,浇花。 苏娇也想赶他去隔壁住,但她不会直接提,因为她有暗戳戳的办法。 那不,钟天明甫一进门就说:“装空调了?” 苏旺为了攒钱,一直舍不得给自己装空调,但苏娇给装上了。 而且她把冷气调的极低,体贴的递过一件厚T给钟sir:“穿着吧,谨防感冒。” 但钟天明还是拒绝了:“谢谢,但我不冷。” 苏娇穿的是长袖睡衣睡裤,还给自己换了一床很厚实的被子。 她被他一噎,瞟眼他傲人的胸肌,小声说:“冻死你。” 她先说:“这几天胤爷的儿子,一个叫季凯的常来咱们店里吃过饭。” 钟天明知道,因为人是陈明推荐过来的。 但他没想到季凯真的会来,而且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他不无意外,并说:“他有毒瘾,口味很怪的,但竟然也喜欢吃你烧的菜?” 苏娇心说怪不得那孩子口味那么重,消化又不好,却原来是毒品害的。 吸毒的人因为舌苔和胃液全都会被破坏,就会丧失食欲。 而从食物中无法获得满足,他们就会变本加利的吸毒,当然也会越来越瘦。 苏娇又问:“胤爷儿子多吗?” 钟天明说:“本来有四个,但现在就只剩那一个了。” 又说:“那孩子蛮可怜,但脾气也不大好,他来吃饭,没有耍坏脾气吧?” 于苏娇来说只要是瘾君子就不值得可怜。 但是胤爷,西九龙最大的高利贷商的儿子居然小小年纪就成瘾君子了? 这算现世报吧,毕竟高利贷动不动就要逼的人破产跳楼的。 她摇头,并说:“听说那胤爷也是63年偷渡到香江的,这才二十几年,就成了全香江第一的高利贷大户,也是够厉害。” 只有一床棉被,她自己盖,钟天明就只能盖毛巾被。 但她把室温调到了16度,她觉得钟天明被冻一冻,应该就会主动去隔壁睡,但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是故意赶他走,所以欲盖弥彰的说:“我喜欢睡觉的时候温度低点,钟sir要觉得不舒服就去隔壁,那边有布置好的卧室,温度你可以自己调。” 钟天明未置可否,上了床也只盖毛巾被,并说:“季胤老爹自四十年代就在九龙开典当行,他算子承父业,干掉几个兄弟后独自接班,并让生意更上一层楼了。” 苏娇明白了,应该是在大陆解放的时候,季胤的老爹在香江做生意,他则在大陆长大,但是后来两地突然关闭往来,他于是就悄悄偷渡到香江了。 那也意味着他在大陆的时候成份肯定特别差。 所以她基本可以确定,胤爷就是在养乐多纸上写季胤二字的那个人了。 这就又有问题了,四方典当行开了几十年,罗慧娴能凭一份偷渡之恩就拿到一千万,而她阿娘虽说一直待在苏记后厨打杂,但当然知道季胤,也知道他人在哪里,如果她也想攀龙附凤,认一房富亲戚,她随时都可以。 那她为什么要留那样一张纸条,却跟季胤却从未有过往来的? 还有一点,梁铖偷她钱夹,最后一只恰是那只小钱夹。 她当时顾不上买新的,就把阿娘的旧物拿出来用,就被金花姐偷走了。 而恰好梁铖偷完那只之后就止手再不偷了,会不会就是因为那张纸的原因? 空调太凉,苏娇一不小心伸脚出去,顿时缩脚,好冷! 她自己怕冷,估计钟天明也怕冷,就好心提醒:“隔壁很暖和的,你可以去隔壁。” 钟天明答的干脆:“我不冷,谢谢。” 苏娇越想越好奇。 因为凭纸上的话判断,乔淑贞的前对象并没有死,而且正是季胤。 季胤虽说不算很帅,但身材高大相貌朗朗。 反观苏旺,身材矮矮,圆圆胖胖,就连包租婆都嫌她阿娘嫁的太差。 阿娘当时怎么想的,会不会是季胤家长不同意,棒打鸳鸯了? 当然,苏娇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就是苏旺。 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也是最好的父亲。 不说一千万,就是给苏娇一亿十亿,百亿她都不会换的。 但她直觉,既梁铖老爹并没有面子,目前梁铖那么急钱,都没能从胤爷那儿弄到过钱,却在将来能一笔拿到一千万,就必定跟被他偷走的钱夹里,所夹着的那张纸有关。 这可不是苏娇胡思乱想给自己贴金。 梦里罗慧娴一直在刻意规避,没让她跟胤爷正面交流过,这是最大的蹊跷。 但阿娘已死,她活着的时候对过去向来缄口不言,曾经跟她一起偷渡过来的人除了罗慧娴她都没有往来。 要想打听逃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才叫阿娘跟季胤最终翻脸的,苏娇该去找谁? 不过她突然想起个在她小时候,乔淑贞曾经跟她讲的故事来。 因为那个故事,她大概有点明白,阿娘跟那位胤爷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季胤会那么看重罗慧娴了。 也就在这时钟天明突然唤:“大小姐?” 苏娇应声:“嗯?” 钟天明反问:“摸着舒服吗?” …… 因为空调太冷,苏娇自己捂不热被窝,就想找个温暖的去睡,眯眯糊糊的想着事情,觉得某个地方热热的暖暖的,她就把自己冰凉的脚贴了过去。 热热的可真舒服,她于是把手也凑了过去,腿再来个大跨。 等她发现时,她的手在钟天明某个部位。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抽手。 但钟天明反应比她更快,大掌一把按上了她的手。 第28章 第 28 章 苏娇一直有个心愿, 试一下钟sir健硕的胸肌会是什么手感。 但她向来只敢胡思乱想,不敢付诸实际行动,今天刻意把空调开的很冷, 也是想让钟天明穿多一点, 不要老是挺着大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结果他自己没事, 她却昏了头,跑去摸人家了? 她的手就在他胸膛上,还被人家捉了个现形, 这时候该怎么办? 苏娇灵机一动, 假装睡熟,打起了小呼噜, 并装做梦里翻身, 先把被子踢开再挪腿, 果然,钟天明松开了手, 并去帮她盖被子。 她也趁着他松手的档口迅速抬手, 但她的手还没缩回去, 他的手又覆了过来。 苏娇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继续假装睡着。 然后她就发现在很冷的情况下靠着一个火热的胸膛睡觉,感觉是真不赖。 而且钟sir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苏大小姐又是从小被宠大的,意识里就没有照顾别人,或者让别人舒服那种东西, 她是只管自己舒的, 这眼看就要睡着了。 也就在这时钟天明突然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 我的本家到底在哪里?” 他是个街头出身的孤儿,甚至还被人锁过狗链。 那他的故乡在哪。 是大陆吗, 潮汕或者粤西粤东,这些外来人最多的地方。 他的父母还在不在? 苏娇于这事确实好奇,扬头,脱口而出:“哪儿?”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她意识到不对。 今天开了空调,窗户是关着的,窗帘也是拉上的。 黑暗中钟sir两只眼睛晶晶发亮。 他旋即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头发,声柔:“你不是已经睡着了?” 现在再装睡着怕是来不及了吧? 他把她整张脸都贴到了他的胸膛上,他想干嘛? 苏娇觉得这样很不舒服,张嘴就准备哼哼。 但钟天明立刻说:“你敢哭一声,我就永远都不跟你讲我的故乡到底在哪儿。” 苏娇成功被他威胁到了,她适时止声,并说:“对不起。” 钟天明也没想到婚后生活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单身宿舍住的一周睡眠一直特别好。 可他依然更愿意回酒楼来睡,哪怕他几乎整夜睡不着。 大小姐这是第二次跟他说对不起了。 他的问题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对不起就完了?” 苏娇都说对不起了,他还想怎么样? 她脾气可不好,忙了一天也确实累,语气当然也不好:“完了。睡觉!” 钟天明本来盖的是毛巾被。 厚被子严严实实,只遮着苏娇一个人。 但她才说完,他突然伸手一拉,将他自己也罩到了厚被子里面。 而且一侧身,寒声问:“要是我不同意呢?” 苏娇并不信自己小时候虐待过钟天明,就是因为他的脾气,梁铖想挑衅他,还没出手呢,就差点被他给打个半死,就连包租婆的那档子烂事他也全揭出来。 她语气稍微不好一点他都这么凶,她打他,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也不知道钟sir气势汹汹的想干嘛,但就在这时,哔哔哔的,是传呼机在响。 他俩都有传呼机,但苏娇的一般很少有人打,钟sir公务繁忙,当然时不时就要响一下,但自他嫁进酒楼,这还是头一回三更半夜有传呼信息。 钟天明翻身坐了起来:“有案子,就在附近,我得去盯着。” 又帮苏娇调高了空调温度:“温差太大很容易着凉的,空调温度不能再低了。” 苏娇忙问:“什么案子,凶杀还是绑架,危险吗?” 她不认识钟天明的时候当然不会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但大概睡久生情,她还蛮担心,怕三更半夜的,他别出什么意外。 钟天明快速穿衣服:“对了,你准备点季凯爱吃的东西,他明早会跟我一起回来。” 门咯吱一声响,他离开了。 苏娇起身准备关门,却看到老爹苏旺站在天台上。 她以为老爹是担心她,三更半夜在外面听壁角,却听苏旺说:“真奇怪,刚才路边停了辆车,开灯的间隙,我看到车上是那位来咱店吃饭的季少爷了。” 苏娇知道的季少爷只有那个瘦巴巴的季凯。 她问:“凯少?” 苏旺担心女儿要挨揍,今天专门趴房门上听壁角。 大晚上的,那凯少坐的副驾驶,他还专门把头探出车窗看了苏记酒楼一眼。 苏旺觉得挺奇怪,就得念叨一句。 苏娇也觉得有点怪,因为钟天明说自己要去办的是缉毒案,又说就在这附近。 而且他还说季凯明天会跟他一起回来,那又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躺到了床上,苏娇又猛然睁眼。 关于季凯,其实她在新婚那天,季胤写给钟天明的信里就看到过。 当时季胤写的是:不要理凯的胡闹。 再后来,她还在钟天明的传呼机上,看到过一个叫‘凯’的人发的消息。 还有,梦里她和梁铖就是今天结的婚,今晚她会住在天后街。 她记得很清楚,半夜那边发生过一场枪战,声势极为浩大,她躲窗户里悄悄看过。 那会不会就是钟天明所说的缉毒案。 关于梦里的事情,现在的苏娇得要反着推才行。 她继续回忆,第二天一早股市出现小副波荡,下跌到了一个谷底,当时她全部的身家才入股市,一看大跌,心情很不好,但梁铖却格外开心,手舞足蹈的。 她继续回忆,再过几天后梁铖母子会去参加一场葬礼。 但当时俩人都特别开心,反常的开心。 梁铖还说过一句田鸡仔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话。 他说的田鸡仔当然就是钟天明。 而季凯之所以来苏记吃饭,是陈明介绍的。 钟天明刚才还说他蛮可怜的。 再加上今天他要缉毒,季凯又在附近的话,这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苏娇正琢磨着,只听突然一阵仿如鞭炮般的砰响划破夜空。 旋即四处都是哐哐的关窗户声。 苏旺也立刻说:“阿娇,外面有火拼,快把窗户关好。” 天后街不属于古惑仔们交锋抢地盘的中心位置,夜里枪声还蛮少见。 有火拼的时候最忌开灯,九龙人的自觉,一旦听到枪声就要马上关窗闭户。 苏娇压亮了BB机,就看到恰好凌晨一点。 她默了片刻,悄悄开门,于自家这边翻到隔壁,躬腰上了四楼天台。 甫一上去,见有个黑影窸窸窣窣而动,倒吓了一跳。 黑影说:“阿姐,是我!” 是苏鸣,他躬腰趴在围墙上,举着只望远镜正在看热闹。 苏娇也忙躬下腰来,拿过苏鸣手中的望远镜,朝着有火光在闪的方向看,明灭的火光中并不见人,只看到有几辆车在大街上疾驰并相撞。 很快她就看到季凯少爷的那辆白色宝马车了,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别的车在枪声大作中撞作一团,但宝马车却安全离开了。 苏娇举着望远镜一路追逐,就发现宝马车竟然朝着光明巷这边驶了来。 在经过路口时车停了片刻,从上面下来个人,紧接着宝马车迅速驶离。 那果然是凯少。 他特别瘦,哪怕在黑暗中,要分辩他也很容易。 他飞速跑进了巷口的公厕中。 苏娇默了片刻,果断翻回酒楼再下楼梯,悄悄开了门,躬着腰一溜烟跑到公厕,季凯也正在公厕门口张望,她伸手比了个嘘,果断拉起他就跑。 她刚把季凯拉进门,就听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大街上有人嗓音清亮的在大喊:“有人在这儿下车,而且手里提着货。” “先搜那个公厕,搞快点,警察马上到。” “不好,快撤!” 随着一阵呼喊便是嗒嗒嗒的,子弹射击的声音。 趁着枪声,苏娇一把把季凯搡进了门。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开灯,她也不能就这样把季凯放在外面。 所以她果断掀起地下室的盖板将他藏了进去。 灯下男孩面色蜡黄,手里提一只大行李包,颤颤巴索的跟苏娇说了声谢谢,刺啦一声拉开包,从中提出一只被充的鼓鼓的避孕套,口水也随之流了下来。 那避孕套里面是毒.品,一头被紧扎着。 季凯这种神态苏娇也见得多了,瘾君子。 她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说:“忍忍吧,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瘾君子们一旦犯了毒瘾就会六亲不认。 所以苏娇抢毒.品的同时还后退一步,从货架上拎了瓶酱油,想着他一旦翻脸,就当头给他一酱油瓶。 但意料之外的是季凯并没有翻脸,反而,他迅速抽了自己一巴掌。 再擦拭口水,他说:“快去给我烧米糊。” 苏娇向来讨厌瘾君子,因为这男孩脾气不好,也很讨厌他。 但此刻却有点可怜他。 她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大概推断,应该是季凯在配合警方缉毒。 他那行李袋里全是捆扎好的,装满毒.品的避孕套,苏娇拎了一下,至少二十斤。 要把这孩子跟毒.品放在一起,他肯定经受不住诱惑会吸。 但要把他带出去,谁知道外面现在啥情况,万一碰上毒贩子可就麻烦了。 苏娇正想着,听到有人轻叩门板:“阿姐?” 来的是苏鸣,他说:“好啦阿姐,西九龙重案组来了,咱们安全啦。” 苏娇正好把季凯交给他看着。 上楼之后,她先到二楼给钟天明打传呼。 当然不能明说,她只让传呼台:你找的人在我这里。 这会儿火拼已经结束了,重案组的阿sir们集体出动,正在勘察并清扫现场。 凡人都爱看热闹,九龙人也不例外,有胆子大一点的,比如金花姐和林老板直接出了门,就在大街上围观,胆子小点的也全在窗户里,天台上凑热闹。 苏娇开了厨房的灯,从冰箱里翻出食材来,但并没有烧米糊。 而是拿出豆皮,鲜肉和豆腐,木耳,生姜来,做了一碗辣乎乎的酸辣汤。 又将红糖加上生姜沫与龙眼干,再取点给明早做菠萝包的面擀成薄饼并将馅料包起来,在平底锅中用温火将它们一只只煎的鼓鼓胀胀,一餐饭就做好了。 听到门外有人轻叩,并轻轻唤了声:“大小姐?” 苏娇一听就知是钟天明。 开了门,不等他问她就说:“季凯在这儿。” 钟天明不当班,是从家里赶过去的,穿的便装。 进门他就说:“陈明干的蠢事,车开的太慢被毒贩咬上了,甩人的时候他也不说甩远一点,就甩在这附近,季凯呢,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苏娇果然没猜错。 季凯是警方的线人,毒.品交易也确实发生在天后街。 陈明是负责保护季凯生命安全的警员,在逃跑时,他因为对光明巷比较熟悉,又记得这附近有个公厕,习惯性就往这边跑,并往公厕里甩人了。 但他后面有毒贩子紧盯着,他把人一甩掉,人家直接上手,杀人抢货。 钟天明以为季凯是自己找到家里来的,有点生气。 但苏娇当然得澄清:“是我救的他。” 钟天明一愣,旋即一脸郑重的说:“下回可不能了。” 再说:“涉及刑事案件,你做为普通人,要做的是尽量远离案发现场。” 话是这么说,但季凯老爹是西九龙最大的高利贷商,哪怕他儿子是个瘾君子,但他就那么一个儿子,一旦死在外面,他和钟天明之间也将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且目前胤爷看梁铖母子就好比看小丑一样。 但如果季凯死了,他没了亲儿子,梁铖再跑得勤一点,他自然就会看重梁铖。 钟天明是负责治安的阿sir,胤爷是这一片的实际话事人。 梁铖又那么讨厌钟天明,他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 饭要趁热才好吃,苏娇做的也够两个人吃。 她遂问钟sir:“你要不要也吃一碗?” 钟天明看似想吃,却摇头:“给季凯吃吧,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 酒楼地下室分了好几间,但别的房间储藏的都是货物,只有一间卧室。 自打苏鸣和周进财搬走以后就一直空着,此刻苏娇端饭下楼,季凯就躺在床上。 瘾君子要犯了瘾,很难受的,也是因为他记忆中的炒米糊足够香,他才一直忍着,也一直在等饭吃,但在被苏鸣扶起来之后,看到不是米糊,他不开心了。 仰面一躺,他捶床:“拜托,我要吃的不是这个,我不吃!” 苏鸣因为阿姐一直在传授知识,大概懂一点,阿姐做的虽然不是季凯记忆中最香的食物,但一定是最适合他当下胃口的。 舀了一勺,他说:“你先尝一口,要是觉得不好吃,我阿姐再重新做。” 就一碗酸辣汤能有多好吃? 如果不是苏娇冒险救了他的命,季凯甚至懒得赏光尝一口。 但这一尝,毫不夸张的说,他不但眼前一亮,木涩苦滞的舌头都被瞬间唤醒。 也不知道她怎么勾的芡,汤不但浓滑,还带着Q弹的口感。 汤略酸,但酸的特别清爽,姜的辛辣又极为提神。 季凯吸溜了一大口,苏鸣递过饼来,他再咬一口,这饼略有有点硬,可是它也恰好填满了被汤唤醒的味蕾,而且还让他出汗了,浑身都极为舒服。 这竟是一碗美味到,能叫身心都愉悦的酸辣汤。 所以一开始季凯蔫哒哒的说不吃,但转眼碗都见底了。 他意犹未尽的说:“我还没饱?” 苏鸣早看出他喜欢吃,已经把剩下的汤也全端来了。 这一碗温度刚好,一口饼一口汤,转眼间,季凯把它吃了个干干净净。 但他甫一放下碗,抬头就说:“钟sir,你们警队有内鬼!” 钟天明曾经就在这间地下室里睡了两年,不过那时候他还很小,当然也站得直挺,但现在他长大了,长高了,在这间总高不过两米的小地下室里,他得佝偻着腰。 他也立刻说:“不,消息是从你们那边走漏的。” 季凯顶多不过十四五岁,又瘦又小,但气势方面可一点都不输:“不可能。” 但钟天明立刻反驳:“警署内部只有我和陈明知道任务,别的警员收的任务命令只是巡夜,而且我是下了班,还回了家的,所以消息只可能从你这边走漏。” 季凯显然并不认同钟天明,但说:好了我累了我要睡觉,反正利虎死掉就OK了。” 但再睁眼,他又说:“利龙才是亲手给我注射毒.品的人,他,我要亲自杀。” 苏鸣虽说跟他同龄,但在厨房里圈地为牢,几乎不出门。 季凯虽然是个瘾君子,但显然,虎父无犬子,他在三合会内部也是个狠角色。 苏鸣在楼梯上,搞不懂发生什么事了,就看苏娇。 苏娇也是无责任猜测。 季凯这孩子的毒瘾显然是被人强制染上的,应该也是因此他才会给警方当线人,主动配合警方的缉毒工作,而在今晚阿sir们要抓的是他的仇人,具体情况苏娇当然不知道,但基于梦里的将来她可以印证一点,要不是她,季凯今晚必死无疑。 听他俩的讨论,可见是他们内部有内鬼走漏了消息,那个内鬼又会是谁? 苏娇既不混社团,也不清楚内部情况。 她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谁是内鬼。 但因为梦里梁铖母子这段时间的反应太过诡异,她心头一动,收碗的时候问季凯:“凯少,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罗慧娴和梁铖母子?” …… 其实有很多事情有时候并非蓄谋已久,而是随机被触发的。 所以果然,凯少说:“见过,那个罗慧娴原来几乎每个月都要上一趟我家,近两年去的少了,但前天她去了一趟,还拿了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说是儿子炒股赚的。” 虽说罗慧娴在天后街把自己塑造成个大人物,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哪怕她送的很珍贵的礼品,人家也觉得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凯少还没把罗慧娴和内鬼扯到一起。 但钟天明立刻说:“我反复告诫过你,我们的合作哪怕跟你父亲,哪怕是在卧室里也不能公开讨论,但是,你不但不是在卧室,很可能是在院子里跟人讨论过?” 季凯强辞夺理:“我只跟建叔聊过。” 但在钟天明灼灼的目光中他垂眸,说:“当时我在后院,那个叫罗慧娴的女人应该在内院门外,在等着我阿爸接见她。” 钟天明深吸一口气,但并不做停留,转身上楼去了。 苏鸣总算从他们的讨论中听到一个熟人的名字,小声对苏娇说:“阿姐,没看出来啊,那个罗阿姨听起来还蛮厉害的。” 又低声问:“凯少,你们到底在干嘛,罗姨她干嘛了?” 季凯呲牙:“应该就是她做了内鬼。” 苏鸣大概有点明白了:“她出卖你啦?” 季凯声低:“应该是。” 可他又说:“我就搞不懂了,不就偷渡路上一点小小的恩情,我阿爸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这些年了,她是唯一可以进内院,等着见我阿爸的外人。” 苏鸣还是搞不懂:“你们俩家有仇吗,她为什么要出卖你?” 道上情形风云诡谲,像季胤那种大佬,能在西九龙做话事人,其行为与手腕当然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相对的,他竖的敌人也是数不清的,那么,首先会被报复的就是他的就是他的孩子们,所以他才能生能四个,到最后却只剩一根独苗苗。 九龙既不禁赌,也不禁黄,但严禁毒.品。 毒.品交易也是香江警方在整个九龙打击的最狠的违法犯罪活动。 胤爷很聪明的,他的仇家是搞毒的。 他于是转头跟警方合作,还派出儿子在做张人,要打击他的敌对势力。 在那其中,罗慧娴是个如一粒砂般渺小的人物。 要真说是她偶然听到消息,并把季凯给卖了,虽然连季凯自己本身都想不通原因。 但苏娇给罗慧娴做过儿媳妇,所以她可以理解。 试问,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被大佬赏识,青睐,并拥有更多的资源。 季少要活着,季胤的眼里不可能有梁铖的,可他要死了呢? 梁铖在绑架横行的九十年代,身为亿万富豪却连保镖都不必带,那不就是福利? 而且虽然这位凯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爹会对罗慧娴格外看重,但苏娇基于乔淑贞曾给她讲过的故事,不但知道原因,而且推断出偷渡途中发生过的往事了。 …… 在苏娇小的时候,有个很喜欢听乔淑贞讲的故事。 故事说,有一群小兔子坐船渡河,但半路船只搁浅,走不了了,但是后面有敌人马上追来,要抓他们回去。 就有带枪的大兔子就提议,说把成份不好的坏兔子都扔掉,以便船能继续航行。 但有只天真的小兔子正在跟一只坏成份的兔子谈恋爱。 它也不认为成份不好的就一定是坏兔子。 所以她劝大家冷静,并号召大家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扔到水里,以保所有的兔子们都能安全抵达彼岸。 它成功说服了大家,于是大家开始纷纷抛扔行李。 但这时坏兔子不知怎的突然翻脸,还拿到了枪,并逼迫所有公兔子全部跳海。 最后,它只带着为数不多的母兔子和小兔子成功登岸。 那些被扔到水里的兔子里头,就包括天真小兔子的两个哥哥,后来还溺死了。 以故事喻现实。 乔淑贞不愿意回首往事,也从不跟任何人谈论那场可怕的偷渡,是因为她就是那只天真的小兔子。 季胤,则是那只反杀所有公兔,并最终成功登岛香江的坏兔子。 但这只是故事的缘起。 季胤之所以那么看重罗慧娴那么个普通人,则跟接下来的故事有关。 …… 闹腾了半晚上,这会儿天都要亮了。 今天酒楼开业,苏娇很忙的,她出了地下室,继续回忆阿娘讲过的故事,就听到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旋即门外响起包租婆的声音来:“阿娇,是我呀。” 钟天明人在二楼,闪电般下楼,他抢着打开了门。 包租婆拉苏娇出门,竖大拇指:“真没想到,厉害的是你和钟sir。刚才丧辉陪着堂口下来的人把罗慧娴给堵家里头了,听丧辉说,堂口要给她开堂会。” 钟天明呼吸一凝,在看苏娇。 苏娇连连摆手:“包租婆,你讲的这些事跟我可没关系。” 她猜是这样,刚才钟天明推测到昨晚交易时,走漏消息的渠道是罗慧娴,刚才上楼,是在跟季胤通气。 季胤的儿子差点死掉,当然震怒,一听事儿就来逮人了。 恰好苏娇跟包租婆提过,说自己愿意帮她处理罗耀祖高利贷的事儿。 这老太太一看有人来逮罗慧娴,就以为事情是她促成的了。 这当然得撇清。 不过其实她越解释包租婆截越相信,而且笑嘻嘻的说:“好好好,不是你。” 老太太回走两步再回头,又说:“我就知道,淑贞那么漂亮善良,优秀一个姑娘,生的孩子准没错,哎呀,姨婆我看来看去,还是阿娇最好。” 只怕钟天明要误会,目送她离开,苏娇看钟sir:“这个你得听我解释。” 其实关于罗慧娴突然之间好端端的,就被大佬抓去开堂会的原因,钟天明比苏娇更加知道,她的胆子也够肥的,只是偶然听到季凯晚上的交易,又正好她认识交易对象,一个叫利虎的男人,她就把消息透给了对方。 现在胤爷要抓她开堂会,也是这个原因。 天还没亮,钟sir也得出趟门,他交待说:“把季凯锁在地下室里,非我回来,不能让他出来,毒.品也一样,先在酒楼放着,等我回来再想办法运走。” 这就得说,夫妻间有事就该多交流,多问问彼此。 苏娇问:“这会又不上班,你要去哪?” “旁听堂会。” 钟天明坦言:“季胤对罗慧娴母子好的有点过份,我需要知道原因。” 这不巧了,基于苏娇小时候听的,那些关于小白兔的故事,她已经知道,季胤那种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人为什么会独独对梁铖母子刮目相看了。 她打个哈欠,说:“你来厨房,我告诉你原因。” 天眼看大亮,今天是开业的正日子,苏娇特别忙,有事只能在厨房说。 第29章 第 29 章 他俩刚进厨房, 外面响起苏旺剧烈的咳嗽声:“老李?” 门外的人说:“阿旺哥,我来送肉了。” 苏旺开门,并把现金付给李伯:“太辛苦你了, 大清早的跑一趟。” 李伯笑着说:“咱村的肉便宜, 你们还单给我路费, 我跑一趟是应该的。” 因为酒楼用的猪肉量大,再加上苏娇还单给他一份路费,算下来他一个月能拿到两千块收入, 比在农村做流动酒席强得多, 所以李伯送肉送的特别勤快。 目送他离开,苏娇上楼喊还在呼呼大睡的周进财, 让他分肉, 卤肉, 炒肉酱。 回卧室翻出乔淑贞那只小钱夹,她下了楼, 对钟天明说:“阿爹和阿鸣知道情况, 但他俩常待在九龙, 知道该怎么做,不碍事的,阿财哥应该不知道。” 昨晚枪声大作,整个天后街的人除了拥有无敌的呼噜声和好睡眠的周进财,剩下的人全都被吵醒了。 苏旺也知道苏娇半夜开门,悄悄往家里带人的事。 但香江底层人的善良在于, 街上一旦发生火拼, 大家会赶紧关门关窗, 躲麻烦。 可一旦有人被追杀,街坊邻居们但凡能搭手的, 也都会搭手救一把。 而且除了外面来的,不讲规矩的新人,本地三合会成员是,即使在追杀仇家的过程中,仇家被平民救下,他们也只会杀仇家,不会向平民寻仇。 道上规矩,三合会成员不能伤普通市民的。 哪个堂口大佬的手下一旦随意杀害市民,别的堂口大佬会兴师问罪的。 钟sir还是不太乐意,并跟苏娇重审:“以后有火拼,不管外面是谁,你都不可以开门,绝对不可以。” 他总还是怕她随意乱救人,要惹祸上身。 今儿太忙,苏娇得边干边说。 她先把钱夹里那张养乐多的纸翻出来递给钟天明:“这个乔红革其实就是我阿娘。” 钟天明知道季胤的偷渡。 但还真不知道,乔淑贞竟然是跟着季胤一起偷渡来的。 而且单看字条上的字,钟sir猛抬头看妻子。 正好苏娇算了一下自己的生日,跟这张纸上的日期差着将近十一个月。 她也知道钟sir的所思所想,立刻瞪眼,手指他的鼻子:“据说大陆人谈对象的时候手都不可以拉的,所以,不准怀疑,也不准瞎想,我只可能是苏旺的女儿。” 她妈妈有个初恋情人,因为有梁铖母子,这件事苏娇必须面对。 但她自己不会瞎想,也绝不允许丈夫想歪。 钟天明看了片刻,提出疑点了:“不论师娘还是罗慧娴,再或者别的偷渡过来的女性,居然没有一个人讲过当时发生的事情,否则潮汕帮不会服季胤的。” 但又说:“他手下那帮死忠,全是他从大陆带过来的。” 确实是这样。 当时季胤把船上的男人全部赶下去了,那些人有些不甘心,想继续往香江游的,也不知道是被他打死了还是全都溺毙了,往回游的,因为叛逃,等待他们的也是枪毙,所以说来残忍,那场偷渡中活下来的只有女人和孩子们。 被他带到香江的孩子们,不论男女都是他自己在抚养,如今都是他的手下死忠,女人们呢,因为孩子都在季胤手中,她们也不会吱声的的。 否则的话,哪怕他爹财大气粗,他自己也能力强悍,但不可能所有西九龙的潮汕人都服他,听他的,毕竟他做的那件事实在太伤阴德。 其中只有有两个例外,一是罗慧娴,她是带着梁铖一起偷渡的。 因为梁铖老爹本就在这边混道,他于是放弃了收养梁铖,让他去读书了,及至再后来,梁铖老爹虽然惹了白人,可因为烧掉了通讯录,季胤于他大概还有几分佩服,于是号召别的大佬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送梁铖出国留学,成人上人了。 而且他对罗慧娴,一直有种别样的青睐,满九龙人人皆知。 再就是乔淑贞。 这就又得说说她曾经讲给苏娇听的故事了。 小小年纪的苏娇听说一只坏兔子居然把别的兔子全扔下船,特别生气,就问乔淑贞:“阿妈,后来呢,那只坏兔子怎么样啦,小白兔有没有报警抓他呀?” 天真如她,听故事的时候,只觉得坏兔子那么残忍,就该被警察抓起来。 但乔淑贞是这么说的。 她说,那只坏兔子不但力气很大,而且嚣张霸道,又是在法律的空白地域做的事,小白兔就算报了警也没有用,所以她也只能默默的忍气吞声,并远离坏兔子。 由此,乔淑贞也告诫苏娇,找男朋友就一定要找个善良的老实人,绝对不能找那种出手凶狠的,嚣张的,霸道的,尤其是混社团的男人。 所以后面应该是这样,乔淑贞到达香江后就拒绝跟季胤往来了。 经由包租婆介绍,她很快就跟小有积蓄的苏旺结了婚,经营餐馆。 而且因为在大陆的时候她在读大学,有知识,婚后代理了好多家工厂的账目,一直在兼做会计,虽说赚得不太多,但一年也能攒个两三万的存款,日子很不错。 可她是知情者,但是季胤手里没有可以控制她的把柄,估计他也怕乔淑贞随便出去乱讲,或者写信,打电话到老家去,谈及这件事,把事情捅出来,所以他就派了罗慧娴时时盯着乔淑贞,叫她不敢把事情向外张扬。 那也是为什么,罗慧娴这些年隔三岔五就要来趟酒楼,而且特别热络,总是喜欢攀扯旧亲戚,但乔淑贞却一直对她淡淡的,且敬而远之的原因。 再就是那张写在养乐多上的字条了。 万一罗慧娴拿到它,再编造一点乔淑贞对他旧情难忘的鬼话,并把她自己需要钱,想买铺面的事说成是苏娇想做的,斯人已逝嘛,那一千万季胤自然会掏。 虽然苏娇还只是猜测,但她直觉这个推论就是真相。 说话间她已经把面包烤上,拉面也已经和好,该交给周进财来揉面了。 也正好周进财把肉全部处理好,该换苏娇去厨房收拾菜了。 于是她跟表哥位置互换,他进面点房,她进厨房。 刚才苏娇讲的只是她自己的猜测,但钟天明却不那么想。 他说:“季胤是个特别干脆的人,如果他觉得师娘于他是个后患,会直接了当的解决掉,不可能再派一个人盯着她的,这个风险概率于他来说太高了。” 再说:“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正好这时苏旺进来,他俩也就先不我说了。 苏娇今早熬了花生汤,就着刚刚出炉的菠萝包,就是大家的早餐了。 她准备好两份早餐交给钟天明:“一份是你的,一份是季凯的。” 钟sir也知道太太的面包金贵,多吃一只就要少卖一只,所以取出一只来:“那孩子四个小时前才吃了一顿,不饿的,不用给他准备早餐。” “他不但饿了,而且特别饿,快端下去吧。”苏娇说。 钟天明再说:“那孩子向来每天只吃一餐饭,顶多再加个面包。” 苏娇重重把面包放回去,说:“我确定他会吃,你要不信,咱俩打个赌?” 钟sir疑惑:“赌,赌什么?” 苏娇踮着一只脚说:“你要输了,晚上帮我按按腿吧,一站一整天,我腿好酸的。” 钟sir眼神陡然一亮,话里有话:“只要你能接受我按摩的强度就好。” 苏娇一站一整天,最累的就是腿了。 但最近她实太忙了点,连去推个油的时间都没有,她的也是正经按摩。 但看钟sir眼神格外的亮,她蓦然一念,心说他是不是想歪了? 苏旺在前厅搞卫生,布置开业的陈设,金花姐进来了。 因为家里还藏了个人,怕露馅儿,他先一声高咳才说:“金花姐起得早啊。” 金花姐一脸的八卦:“你们听说了吗,罗慧娴被堂口抓走了。” 苏旺和周进财异口同声:“真的?” 又同声问:“抓她去干嘛?” 金花姐说:“要是普通人,就算不点天灯也得弹个琵琶,她就不好说了。” 要说有人被警察抓走,市民们并不觉得可怕。 因为警察执法是有红线的,如果他们打人,市民还可以向O记举报他们。 但道上大佬开堂会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什么点天灯,坐铜凳,弹琵琶,说来好听,但其实全都是酷刑。 不过虽然罗慧娴被堂口抓走了,但大家都知道她在胤爷面前有面子,所以并不怎么担心,反而,金花姐来找苏娇,说:“你说她会不会倒打一耙,告咱们一状?” 身在底层的人们很可怜的。 就好比金花姐,明明是被梁铖母子要挟才做的小偷。 但是哪怕她的情夫丧辉,也只有在每个月交堂费的时候才能见一面胤爷,而且因为他年龄大了,统辖的天后街太冷清,也没啥油水,回回见面胤爷都要骂他。 可罗慧娴是几乎每个月都要跟胤爷见一面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长相普通,年龄也大了,大家甚至会觉得,她是不是胤爷的情妇。 明明是他们母子做恶,可她要是恶人先告状呢? 金花姐只怕自己要被点天灯。 关于这方面苏娇并不担心,因为昨晚的事情钟天明也有参与,而且照他的说法,是有别的大佬跨区域,跑到胤爷的地盘上来交易毒.品了,那也等于是在挑衅胤爷在西九龙话事人的地位。 罗慧娴明知胤爷的儿子是线人,却向毒贩子告密,她安的什么心? 只要胤爷不傻,就不可能听信她的狡辩并放过她的。 所以苏娇安慰金花姐说:“咱们行的端坐得正,不会有事的。” 金花姐总还是担心,却也笑着说:“恭喜大小姐开业,也祝你生意兴隆。” …… 转眼快十一点,肉已卤好,酱也已经烧好,菜码和各色凉菜也都摆的整整齐齐,贵客麦会长也来了,跟苏旺一起剪个红绸再放两串炮,就算是正式营业了。 周进财的拉面功夫已经出师,今天就让他拉面。 苏娇得专门给麦会长烧几道菜。 当然,她烧的都是麦会长最爱吃的家乡菜,潮州菜。 为此她专门留了一块脢头肉,再加上今早苏旺才买的嫩青豆,要炒一盘豆角肉松。 早晨买的青蚝鲜嫩饱满,苏娇就不烤了,猛火略微一爆,原锅烧热油,待到镬气满满时起锅,将喷香的油浇淋到已经铺上蒜开与青红椒,豉汁的鲜蚝上。 随着香气扑面,这一道菜也烧好了。 紧接着她再用嫩牛肉炒了一盘芥兰,又把早早已经炖在灶上的苦瓜排骨汤盛入盆中,一桌菜已备,外面的剪彩也马上结束。 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苏娇听到一阵隐约的哭声,隐约听着像是苏琴的声音。 毕竟是他老妈,苏娇问周进财:“表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周进财本来想摘围裙的,但正好这时进来俩客人,他就说:“算了吧。” 又喊苏鸣:“阿鸣,快去点单。” 来的俩客人是在天后街做糖水罐头生意的,进门就在聊天。 一个说:“罗慧娴可是咱们街上唯一跟大佬有私交的人,居然被拉去开堂会了?” 另一个说:“据说跟昨晚的枪战有关,而且我听说来的是利叔的人。” 利叔原来活跃在公海上,近几年实力雄厚之后就来九龙抢地盘了,而目前东九龙坐镇的是忠爷,西九龙是胤爷,但利叔来势汹汹,想把他们俩全部赶走。 所以一个食客说:“罗慧娴应该是跟利叔有往来才被胤爷带走的,要是一般人,今晚绝对点天灯,但她毕竟跟胤爷是老关系,具体会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好说。” 回头又说:“老板,来两碗炸酱面。” 苏鸣点单收钱唱票一气呵成:“两碗炸酱面。” 罗慧娴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而且在她被堂口抓走后,苏琴和周进财俩母女跟梁铖一样着急,正在四处找人托关系,所以苏娇端菜上楼,麦会长谈的也是她。 她说:“阿娇娘原来给我们福利会做过账,阿琴又做了我好几年的助理,按理阿娴要真出了事,我该救就得救,但我恍惚听说阿铖对阿娇做过些不好的事。” 在整个西九龙,能跟季胤平等对话的只有麦会长。 但不是因为她的武力有多强,而是她的德与善,社会地位。 刚才苏琴不顾哥哥开业大喜,在麦会长剪彩的时候跪在她面前哭,非逼着麦会长赶紧去救人,搞的她也很尴尬,这会儿就问苏旺,看自己要不要出面。 不过苏旺断然摆手,说:“麦会长,您要看别人的面子,随便,但不论我还是阿娇娘,我们既不惹道上人,也不搀和道上事,今天阿娇开业,咱只论菜。” 昨晚的枪战他从头看到尾,也看到了,季凯差一秒就要被爆头。 而且季凯明显跟钟天明才是一路人,就等于罗慧娴在害他女婿,哪怕苏琴是他亲妹妹,他也顾不得了,更不可能求着麦会长去做什么。 回头看苏娇端着菜进来,又说:“快来尝尝她的手艺。” 麦会长吃过苏娇做的猪脚姜。 她被香到,把所有的汤汁都全部用来泡饭吃了。 但今天她是来吃炸酱面的,所以看苏娇上菜,她笑问:“炸酱面呢?” 苏娇说:“我这就去给您做。” 麦会长却又说:“我听好些人说,胤爷家的阿凯很喜欢你的厨艺。” 季凯总是浩浩荡荡的带着打手来吃饭,天后街的人全看到了,当然也都在传说。 苏娇说:“大概我烧的菜比较合他的口味吧。” 麦会长说:“他是前年被人绑走,注射了毒.品的,之前品学兼优,是个特别优秀的好孩子,现在也经常参加戒毒救助班的,就是脾气坏了点,你要多担待。” 关于凯少被人注射毒.品的事,确实很可怜。 但再想想他老爹是个能杀翻一船的男人,甚至包括女朋友哥哥的人,苏娇就觉得,这一切都还好,她说:“既然麦姨您交待了,我会的。” 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菜,麦会长举起筷子来。 相比鱼虾,她果然更喜欢豆角肉松。 但吃之前,她当然以为那只是一盘家常菜。 可才挑了一筷子,她立刻就说:“这味道,竟然跟我儿时在老家吃的一模一样。” 苏娇下楼端面了,再上楼,麦会长问:“你是怎么把潮州菜烧出原汁原味的?” 挑起面来尝了一口,她更加惊讶了:“这面怎的如此爽滑?” 连着又刨了几大口,她可算知道苏娇的炸酱面为什么能卖三十多块钱,而且自开张以来每天客人源源不断了,这碗面不仅仅是好吃,而是无比的新奇与美味。 再挑一筷子,她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好吃!” …… 开门做生意当然只管赚钱,所以回到后堂,苏娇继续忙碌。 终于面卖空,要关门了,见钟天明不在,她问洗碗的苏鸣:“那孩子走了?” 这就又得说回季凯了。 因为太忙,酒楼诸人都没有注意到。 但其实早在中午的时候,钟天明就已经悄悄把他带走了。 牵涉到了毒.品生意,哪怕天后街是胤爷的地盘,哪怕钟天明本身就是个警察,也不可以马虎大意。 所以他是连季凯带毒.品,用一只行李箱拉走的。 他之所以那么做,是谨防万一有毒贩子在附近蹲守,看到季凯,继而追踪到,昨晚是苏娇救的人,会伺机报复酒楼。 听说季凯已经被送走,苏娇一颗心也落回胸膛里了。 今天是正式营业的第一天,总共卖了150碗面,60个菠萝包,收入有足足六千块,因为不必付房租,所以苏娇可以拿到对半的利润,算下来她一个月的收益就有将近十万块了,如果她像苏旺那样全年无休的干,一年她就能赚一百万。 但身在九龙如此危险的地方,她又那么拼,哪怕一年赚一百万,十年也才一千万,到了将来,也不过一间铺面一年的月租,所以苏娇的主目标还是买楼。 正好她跟包租婆之间有协议,洗完澡,苏娇就给罗耀祖打了个电话。 她先是问了一下对方股票最近的涨整副,听说梁铖给他推荐的几支股票虽然一开始很不错,但今天整体在下跌,赔了几万块,苏娇遂说:“阿祖,明天你来一趟酒楼吧,我给你煲一盅汤,关于炒股,我有点事要跟你聊一聊。” 罗耀祖也好久没见苏娇了,想跟她聊一聊,也想喝她做的药膳。 而且虽然梁铖坑了他,可他并不以为意,正好最近在股市上赚的好嘛,就说:“我正想跟你说呢,梁铖炒股炒的特别好,我还想把你推荐给他呢。” 苏娇再度联络前男友,还是为了铺面,而且她总觉得,她和钟sir之间处于发乎情,止乎礼,各取所需的状态,钟sir的事她不搀和,她的事,钟sir也该不搀和才对,但她正要跟罗耀祖说再见,身后响起钟天明的声音。 “阿祖少爷又有事,什么事?”他问。 苏娇回头,笑着说:“他想喝汤了,让我帮他炖一盅。” 钟天明皱眉头:“他还没结婚呀,天天喝那种汤干嘛?” 所以他这是嫌苏娇总给前男友煲壮阳汤,不开心了? 罗耀祖不像梁铖胆子大,从小胆子就小,而且小时候被钟天明揍过,对于钟sir的恐惧是根植在骨子里的。 一听到他的声音,啥也没说,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钟天明也帮苏娇挂掉了电话,并递给她一瓶狮马龙活络油:“我先去洗澡,你脱了衣服,上床等我。” 苏娇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今天随口跟他打过赌,但那是因为她觉得腿困得慌,想让他帮她揉揉腿,他却专门买了活络油,难不成是要给她做马杀鸡? “我不做马杀鸡,就只要摁摁腿。”苏娇说。 她只他捏捏腿,至于马杀鸡,苏娇特别讨厌那东西,死也不要做。 但钟天明已经去洗澡了,当然也没有回应,苏娇累了一整天,进卧室趴到床上,身都懒得翻,趴在枕头上假寐,盘算怎么才能哄着罗耀祖,把那些高利贷还上。 听到钟sir进门,她想翻身的,但他大掌立刻按到了她背上:“别动。” “我怕痛……” 苏娇话还没说完,背上的T恤已经被钟sir撩起来了。 少女的,暖玉色的背部,线条是那么的流畅,优美,精腻的皮肤仿如艺术品。 钟sir有那么一瞬间止息,但立刻就又呼吸如常了。 他说:“我送季凯回家,季胤讲了两件事,一是,如果我们警方还想联合季凯一起缉毒,就需要你关掉酒楼,去他家专职做厨,这个我当然拒绝了,目前不论忠爷还是利叔全都虎视耽耽,要逼他让出西九龙,他想保位置,就只能跟我合作,所以这个威胁是无效的,不过……” 他温热的大掌上搓了油,燥而热的覆了下来,不等苏娇开口拒绝又说:“他说可以饶罗慧娴这一回,不点天灯,但他需要一样师娘的旧物来做交换。” 苏娇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他非但不知道罗慧娴和梁铖在背后是怎么阴我的,还觉得他们母子是我的恩人,现在之所以愿意放过罗慧娴,也是在给我面子?” 其实这样解释也才更加合理。 季胤自认为他派了罗慧娴,一直是在帮他照顾乔淑贞。 现在他要饶她不死,也是因为乔淑贞。 大佬在做出饶恕的决定时估计还在自我感动,觉得他堪称善良伟大。 …… “啊,啊啊~啊~”苏娇突然被摁痛,忍不住大叫。 隔壁的咳嗽声几乎是同时的,应声响起,钟sir语冷:“又痛了?” 也不是痛,只是他的手掌太糙,摁的苏娇痒痒的,而且她天生娇气,有大惊小怪都喜欢喊一喊,但不等她再喊出声,钟天明寒声说:“再敢叫我就把你翻过来。” 他也敢够大胆的,两只大掌下滑,恰恰掐上她的腰,语带挑衅:“是不是更痛了?” 他的两根食指已环她的腰并交汇,只需随便一翻苏娇就能被他翻转过来。 她不但不叫,还立刻埋头到了枕头上,嘴巴闭紧。 晚上睡觉当然要脱光,她是真空的。 要翻过来,可就什么都暴露在这条恶狼眼里了。 她好生气,可又敢怒不敢言。 看她终于屈服,钟sir又说:“他要的旧物是块怀表,你可能一时想不到,我来帮你回忆,本来师娘把它转卖给了金老板,但咱俩新婚,金老板又把它送回来了。” 确实有那么一块怀表,苏娇也是直到金老板送来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存在。 怀表里面都要贴照片的,那表里面恰好贴的就是乔淑贞的照片,而且表是纯金镶珐琅的,很值钱,估计是乔淑贞本家流传下来的东西,季胤多大的脸,就想要它。 关于那块表,据说一开始,乔淑贞本来也舍不得卖表,有个白人老爵士愿意出20万的,但她听说对方会回英伦去,就没有卖,而是用抵押,免费做账的方式给了金老板,双方互有承诺,乔淑贞帮他免费记账,他20年后再归还表。 所以那块表于乔淑贞特别珍贵,截止她死的时候也还没有赎回来。 但季胤就因为个区区罗慧娴,就想要走那块表? 苏娇不但不会给他表,而且她说:“钟sir帮我转告季胤一声,我要守店,出不了门,如果他真想要表,就烦请来趟酒楼。“ 她当然不可能把表给季胤。 但她直觉,梁铖从小跟她一样读私立学校,还专门请英语外教,再到出国留学,那一切的费用都是罗慧娴通过卖乔淑贞的好换来的。 她会不会被点天灯苏娇才没所谓。 但苏娇需要季胤知道,乔淑贞私下没拿过他一分钱,更没享受过他的任何好处。 很可能他给了不少补贴,但全是罗慧娴自己用掉了。 乔淑贞虽是也只是个普通人,但自强而勤奋,苏娇的优渥生活,有一半是她用双手打拼出来的。 这个她必须让季胤知道,否则的话,就会像梦里一样,分明是罗慧娴拿走了一千万,并摇身一边成了包租婆。 但在季胤的认知中,拿钱的却是她。 不过钟天明说:“季胤今天说,他跟师娘有旧约,此生永不踏足光明巷。” 苏娇心头一动,回到刚才的话题:“又恰好季凯爱吃我做的饭,他自己大概也缺个好厨子,于是就要挟你,想让我去他家做厨?” 季胤不但一手把持西九龙的高利贷,更开有如今全世界,唯独香江才有,且无比爆火的几家无上装夜总会,还控股着好几家娱乐公司,当然不差钱。 他确实跟钟天明谈条件了,但当然不是无理要求,他也说了,按酒楼三倍的利润给苏娇开工资。 相比于开酒楼,苏娇不但能更轻松,还能赚得更多。 虽然钟天明拒绝了,但他坚持,让钟天明跟苏娇讲一次,由她自己来选择,要与不要。 苏娇突然一笑,钟sir这回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把她给按疼了。 俩人的姿势说来也有点不可描述。 也就苏大小姐果然以为钟sir那方面不行,能勇到,让他用这种方式给她做推拿。 她一声哼,他当然要问:“我按痛你了?” 苏娇说:“我可算知道我阿娘所说的那只坏兔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季胤不但狠毒霸道,而且不差钱。 再加上他自以为通过罗慧娴帮助过乔淑贞良多,又以为苏娇吃不了开餐馆的苦,只要他开出条件,她就必定会上门工作? 苏娇越想越觉得无语,她必须见季胤一面,并让他知道,乔淑贞才不是罗慧娴那种,必须抱条大腿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她虽一直生活在九龙的最底层,但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得的,活得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才行。 第30章 第 30 章 无疑, 乔淑贞在香江的二十年确实过得很辛苦。 因为她不止是酒楼的老板娘,要在后厨打杂,同时, 她还兼职了七八家工厂的会计, 帮大家记账, 以备社团收保护费的时候,双方不至于扯皮。 除此之外,因为她在大陆时学过美术, 版画画的极好, 九龙的小工厂又请不起设计师,就只能找人画插画式广告, 乔淑贞还一直在兼职画广告画。 林林总总, 她这些年大概积攒了五十万的储蓄, 生病后看病花掉了十万,剩下的四十万给了苏娇一半, 另一半在苏旺手中。 而苏娇所上的舞蹈钢琴, 插花等课外班则全进乔淑贞帮忙给学校画插画替换来的。 精打细算下, 她甚至每年都能带苏娇出去旅游一趟。 同时,孤儿寡母的罗慧娴也买了楼和铺面,而且是在天后街的正街上。 梁铖跟苏娇一样,从小读私立学校,上各种外教课,但罗慧娴就只开着那么一家小小的音像店, 要有人问起, 她就会说是, 是大佬因为梁铖老爹的原因而资助的。 虽说同在九龙,但普通人和大佬之间是有壁的。 就那么点言语上的小事, 也传不到大佬耳朵里,罗慧娴也一直玩的天衣无缝。 但当季胤提出来,说要用怀表换他放罗慧娴一马时,真相就很明了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资助的是乔淑贞,但实际上钱都被罗慧娴花了。 这事苏娇当然要跟钟天明讲一讲的。 她也出离的愤怒。 在九龙,像乔淑贞和苏旺那么善良勤奋的人,永远了不了财不说,还要被人欺负。 但像季胤一样心狠手辣,像罗慧娴一样会玩小心思的人却能如鱼得水。 而且叫苏娇觉得可气的是,照她回忆,还要再过十年,东九龙的忠爷在跟新来的大佬利叔厮杀到两败俱伤后又被胤爷兼并,然后他才会被人一颗子弹暗杀。 所以算一算,他还要再风光十年。 苏娇当然只能讲猜测,关于梦到的,九龙的将来她还不好跟钟天明提。 钟sir帮她推拿完背,一路捏到了腿。 人不可貌相,别看他两只大掌粗似蒲扇子,但推拿的时候力道掌握的好奇的好,不轻不重,却也叫苏娇格外舒服。 但突然,他的指骨滑进她的膝窝中,那地方有痒痒的,苏娇缩脖了:“啊!” 钟天明立刻停手:“痛?” 不是痛而是痒,但痒也会让她不舒服,所以她差点就点头了。 不过这时她突然又想起来,钟sir刚刚还威胁她,说要是她敢再叫,他就要把她翻过来,想到这儿,苏娇脚勾被子又猛得拉起:“好啦我困啦,我要睡觉啦。” 钟天明双腿骑跨,在她脚边。 她一抬脚,恰好踢到他的鼻子,都发出声响了。 钟天明被踹到捂鼻子,他当然不干。 捂着鼻子默了片刻,他问:“大小姐,你是不是踢到什么东西了?” 苏娇听出他语气不对,她也不太敢惹这头狼,当然立刻说:“好吧,对不起。” 钟天明撩开了被子,反问:“只说对不起就完了?” 他刚才帮她按摩的时候,苏娇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因为除了她哼哼唧唧时他掐过她的腰,手没有再乱动过,按腿的时候也没有乱动。 但此刻不一样,他半欠身子,一听语气就不对。 其实都已经结婚了,他要做什么,苏娇也不会拒绝的。 但她从小是被宠大的,喜欢唯我独尊,也喜欢男人跟自己讲甜言蜜语,而不是像钟天明这样,总是搞的她怕怕的。 她在性要强,习惯性的就要压他一头:“快给我被子,不然我就……” 钟天明不但没给,还反问:“怎样?” 苏娇眼珠子一转,扬起脖子小声哼哼:“痛痛,啊,好痛!” 立刻,隔壁的苏旺说话了:“阿娇站了整整一天,很辛苦的,阿明,早点睡吧。” 这就是为什么男人都乐意娶个媳妇儿,而不是给人做赘婿,也是夫妻到了婚后,为什么总是女性委委屈屈,男性却浑然未觉了。 当小夫妻发生争执时,有人撑腰的那个当然有恃无恐。 苏娇得老爸撑腰,不无得意的说:“睡觉。” 但是,恶狼赘婿的气焰果然被她压下去了吗? 并没有,而且钟sir当即又给苏娇抛了一枚重磅炸弹。 他说:“大小姐,常规来说这回罗慧娴必定要被点天灯,但如果她非但不被点天灯,而且明天还能与外界联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对于在九龙混道的那帮人,哪怕是季凯那种半大孩子,死了就死了,苏娇会怜悯,会唏嘘,但心理上的波动不会太大,毕竟他们选了混道的路,死就是正常归宿。 但罗慧娴竟然还有底牌,能在做完内鬼后保自己不死,那是什么? 苏娇想了想,主动把被窝分给钟sir,并问:“什么可能性?” 钟天明等的就是她这句,他说:“明天一早我再告诉你,但你明天要告诉阿爸,这间房子太小了,我需要一间书房,所以从明天开始,他需要搬到隔壁去。” 苏娇又不傻,默默琢磨了片刻,说:“你是想把我阿爸赶到隔壁去吧?” 他倒好,一个赘婿,登鼻子上脸,要赶老丈人走啦? 他把她的后台赶走,那以后他要欺负她了呢,她找谁告状? 但钟天明没再说话,只伸手帮苏娇掖好了被子,裹好毛巾被,睡着了。 …… 食材总是跟着季节而变的。 昨天蔬菜店送来的萝卜就不太好,已经有水份不足的趋势了,今天一早苏旺五点钟上市场,一踮萝卜,发现水份下降的更厉害,倒是碰到有个刚打渔归来的渔民卖的海蛰倒是难得一见的新鲜,于是就自作主张,把萝卜换成了海蛰。 他买完菜,又把前厅后厨的卫生搞一遍,顺带着把昨晚苏娇放在冰箱里低温醒发的,菠萝包的面拿出来,再帮她把烤箱做好预热,这时才七点,苏娇也才起床。 她起床时钟天明已经不在了,下了楼,她问老爹:“阿爸,钟sir已经去上班了?” 他说了今早有事要跟她讲,但是却早早走人了? 苏旺说:“半个小时前吧,我好像看他进厨房拿过便当。” 苏娇想了想,还是说:“阿爸,你把小卧室收拾一下,搬到隔壁去吧。” 苏旺面色一凝:“为啥,出啥事了?” 他总还是觉得女儿在受欺负,又说:“阿娇,如果天明他待你不好,阿爸我……” 虽说钟天明脾气古怪,但结婚也有一个来月了,他的好苏娇是看到的,具体不好跟老爹讲,但她说:“我们很好的,我的小房间他要用做书房,你搬到隔壁吧。” 苏旺年龄并不大,还不到六十,妻子活着的时候,他一天开开心心,笑笑眯眯,感觉还是个年轻人,但自乔淑贞去世,他一下就苍老了不少,心气儿也没了。 虽说看上去很软,但其实他心里是有主见的,他说:“也罢,你的日子总还得你自己过,我搬就是了。对了,今天的鲜海蛰不错,把例菜换掉吧。” 苏娇答应了,正洗手准备做面包,外面响起一声口哨:“吁嘘。” 听声音她就知道来的是谁,但并没有搭理,直到面包出炉,看时间9:30,她才打开了前门,一开门,立刻有个笑咧咧的男人上前,说:“阿娇,买只面包。” 来的当然是罗耀祖,因为借了高利贷,被他奶奶打的鼻青脸肿的。 苏娇拿刀切开酥脆的面包,衔上一大块黄油再拿纸包好,递给他:“15块。” 罗耀祖接过来就是一口大咬,立刻说:“哇,好香,好酥好脆!” 又问:“你也想炒股,是想听听我的股票经?” 苏娇上楼一趟,把自己所买的股票各样拿了一张再下楼,打开隔壁铺面的门进去,这才悉数把股票递给罗耀祖,问:“阿祖,梁铖教你买的是不是也是这些股票?” 罗耀祖一看,说:“神了阿娇,咱俩买的股票居然一模一样。” 苏娇再递上认购书:“你看看时间呢?” 她最初买第一支股票的时候只买了三万块的,但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那支股票要从3块钱一路涨到8块时梁铖才会关注到它。 等罗耀祖借来高利贷入市的时候,它已经变成12块了,但目前它涨到十八块,是一匹真正的黑马。 罗耀祖又不知道苏娇是重生的,眼前一亮:“你竟然是抄了底的,阿娇你赚大了。” 苏娇故意高深一笑,才又说:“我给梁铖推荐了这些股票,该不会……” 罗耀祖手拍大腿:“对对对,他又把它们推荐给了我。” 他自行脑补说:“所以他根本不会分析股票,全是听了你的建议吧,你才是股神。” 苏娇也不否认,只说:“自打发现他偷我钱夹,我俩就决裂了。” 这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传授梁铖炒股知识了呗。 就这样,只用几张收据,苏娇就让罗耀祖相信,她才是能带着他赚钱的那个人了。 罗耀祖主动咬钩:“现在我的股票全由梁铖操盘,我给他一个点的提成,这样吧,我给你1.1%的提成,以后我的股票就由你来操盘,怎么样?” 见苏娇点头,他大咬一口菠萝包,拄起拐杖就要走。 苏娇连忙说:“阿祖,回来!” 又说:“今天股票还在谷底,拿上认购书去股交所,后不要犹豫,立刻全部抛掉并把钱转存进银行户头,我带你抄底进,一个月内,咱们争取大赚一笔。” 因为这两天各支股票都在跌,罗耀祖恰好心慌,也不太想跟梁铖合作了。 而且他对苏娇的信任度比梁铖高得多,所以他猛点头:“好。” 苏娇再说:“千万不要告诉梁铖,要自己悄悄抛股。” 罗耀祖哪能不懂这个。 他如果把自己要抛股票的事告诉梁铖,对方必定会拼死阻止他的。 因为梁铖坚信目前只是阶段性震荡,马上就会出现一个超强大牛市。 而目前罗耀祖所有赚的钱,梁铖要拿走十个百分点,可现在,他准备把那十个点给苏娇。 谈完股票,他又喝了苏娇煲的汤,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苏娇把摊子交给苏鸣,上楼,一个电话拨到股交所,把目前她手头所有的股票也全部抛出,所有赚回来的钱,总共155万,先在户头放着。 然后她又给常来买早餐的那位吴律师打了个电话。 他是在九龙开律所的,不但承接官司,而且还帮人代理房屋抵押和银行贷款,苏娇喊他来一趟酒楼,并准备签一份渣打银行的抵押合同,把两间铺面以180万的价格抵到银行去,这样,她的户头上就能一下子有三百多万。 她当然还是在冒险,但是,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检验和验证之后,现在她已经有把握了,她的三百多万,再加上罗耀祖的八百多万,她准备单跟一支涨副会特别牛逼的股票,如果行情好的话,她高峰抛出,那些钱就能翻三番,变成一千万。 因为并没有凭借实力,靠的纯粹是一个梦,苏娇虽然在股市上赚钱,但心里也很虚的,就跟梦里一样,她总怕万一出现变故,自己要血本无归,还要坑了罗耀祖。 但再想想罗慧娴只凭着一个两头骗的谎言就敢拿一千万,她的心就又坦然了。 在九龙这地方,做好人只能憋屈死。 反而做恶人,唯利是图,以赚钱为目的,才能活得如鱼得水。 苏娇也只有一个目标,赚钱,快速赚到更多的钱。 今天是周一,光明巷又不在办公或者商业区,生意自然要冷清一点。 来吃饭的也都是附近道上混的,有点脸面的小头目们。 最近几天罗慧娴是最受大家瞩目的,这些人无一例外,也都在讨论罗慧娴的事。 说来大家似乎也很惊讶。 因为对于内鬼,道上规矩就是点天灯。 但罗慧娴被抓去已经有两天了,胤爷那边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消息放出来。 梁铖似乎也并不着急,据早晨去了趟股交所的金花姐说,他今天还在交易大厅里盯大盘,而且脸上全然没有着急焦虑的样子,反而搞的金花姐七上八下的。 因为昨天晚上钟天明说过,罗慧娴会有一个足够她翻盘的底牌,苏娇估计梁铖应该也是因为那张底牌才能从容应对的,但是,那个底牌到底是什么? 刚做完梦的时候,苏娇对梁铖虽然厌恶,但并不憎恨,对罗慧娴也是,只想着这辈子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各过各就行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要知道,虽然大家同处西九龙,但是季胤确实从没有来过光明巷,甚至就连天后街上都没有四方典当行的门脸,乔淑贞又是一个不出风头不惹事非,也不跟人交际,每天到各个公司拿账做账,晚上就在楼上画插画,深居简出的人。 外面也很少有人关注她。 明明她是和苏旺俩人靠着勤奋给了女儿优渥的生活。 但在季胤心目中,却是口嫌体正的前女友虽然嘴里说着生死不见,却伸手就拿,拿着他的钱买铺面,供女儿读私立学校,那他又如何能瞧得起乔淑贞和苏娇。 所以这事苏娇是必须跟季胤掰扯明白的。 她以为钟天明是早晨起来后把事儿给忘了,转眼忙到下午两点,客人散了,她于是打了传呼给对方,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打完电话,苏鸣在楼下喊:“阿姐,有人找你。” 又声音极大的说:“是梁少!” 就在这时,她的传呼机响了起来,苏娇接起来一看,是钟天明在呼她: 季胤去光明街了,根据早上我给你的信息,该怎么聊,你自己考虑。 苏娇一翻信息才发现,估计钟天明是怕早晨吵醒她,所以在上班之后,第一时间给她发了一条传呼信息,她当时因为忙,没有看传呼机,所以才错过了他的信息。 她正在查看信息,梁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肘着楼梯上楼来了。 这家伙到了将来,有钱之后,谱当然也能摆的特别大。 而且他极度的自命不凡,觉得是因为他自己能力足够强才能拼成百亿富豪的。 在香江百富榜上,他向来能排到五六位,但不论他还是媒体,都认为他前面那几位或者有巨富的妻子和本家助力,再或者就是趁上了好机遇才能完成原始积累,只有他,凭借的是他在资本市上敏锐的嗅觉,是靠双手拼出来的财富。 总得来说就是,在香江,别人的成功可以复制,唯有他是个传奇。 但当然,哪怕将来是传奇,现在的他还只是个穷小子。 老妈出事,目前唯一能破局,能保她不死的人只有苏娇,所以虽然梁铖知道苏记诸人看他就像看一坨狗屎,也知道苏娇既恨又烦他,但还是得厚着脸皮上门一趟。 苏鸣把人放进来了,周进财很生气,大声说:“阿鸣,你放条狗进来干嘛?” 后堂的苏旺也听到声音,探头一看也说:“梁少,你不该上我家来的吧。” 没有哪个有钱人在穷的时候也有一身傲骨的。 梁铖亦然,双手合什朝向后堂,连迭声:“阿旺叔,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回看苏娇,示意她下楼并跟自己出门,他又说:“阿娇,我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苏旺和周进财怒目相向,但苏娇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跟着梁铖出了门,她问:“什么大喜事?” 梁铖示意她跟着自己往正街上走,边走边说:“阿娇,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虽然整个天后街所有的小伙子都在追你,但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又说:“没错,阿祖确实是我带到澳城去螵去赌的,但我是在帮你考验他,事实证明他经不起考验,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我没有做错。” 虽然下午才看到钟天明的传呼信息,但苏娇已经知道罗慧娴那张底牌是什么了。 此时她不过陪着梁铖兜圈子,就一笑,问:“所以呢?” 梁铖摸了摸鼻子,这才又说:“但我知道,我搞砸了,我做的一切事情你非但不领情,而且还特别恨我,要不然,也不会嫁给钟天明那么个小伙计,而且你很想我离开天后街,对不对,现在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我把房子和铺面折价卖你,然后我会干干脆脆的离开这个地方,怎么样?” 他家的铺面在正街上,位置倒是不错,但只是一间小铺面。 他家的房子倒是挺大,有三千尺,但苏娇要的是铺面,不是楼,对他的房子不太感兴趣,她只追问:“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也就在这时,自马路那边过来一辆黑色的宝马750,而且朝着光明巷而来。 梁铖一时间有点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那辆车他认识,不是别人的,正是胤爷的车。 梁铖不说话了,苏娇帮他说。 她说:“你所谓的大喜事是不是,你要说我不是我阿爹的孩子,而是西九龙第一话事人季胤的,我阿娘是考虑到他仇家特别多,怕我会被追杀才一直瞒着?” 梁铖果然吃惊,失声问:“胤爷他已经联络你了?” 又说:“阿娇,你不该跟季胤直接联络的,你原来答应过乔姨,绝不招惹道上人,还有,胤爷也跟乔姨发过誓的,他这辈子都不会打扰你,他要联络你,就等于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苏娇笑了:“所以呢,我由着你和罗慧娴坑才是对的?” 梁铖断然抬手:“阿娇,天地良心,蠢事都是我阿妈干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就在今天之前,她也从来没有跟我讲过关于你身世的事,如果我知道又瞒着你,我向天发誓,叫我不得好死,不,叫我立刻被雷劈死。” …… 这就又得说说梁铖的心理了。 因为他老爹的关系,他老妈有很多道上朋友。 就好比,包租婆想要找一点比较邪门的药,她就有渠道可以买得到。 她很可怜的,丈夫早逝,一个寡妇在九龙这种地方想把一个儿子抚养成人并不容易,而且因为老式思维,她其实并不相信梁铖炒股能赚钱,就一直想帮他谋一份稳妥的大产业,好多买一点楼,让他能像罗耀祖一样,以后的生活更轻松一点。 在九龙这种地方,要不心黑手狠,就只能在底层被人鱼肉。 再加上跟季胤的关系,罗慧娴也一直在图谋,看怎么才能跟对方的关系更近一点。 还别说,那天晚上枪声大作,事情差点就被她办成了。 但想要搏几千万,上亿的富贵,风险当然很大,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罗慧娴告密一事东窗事发,被捉了现形。 关于说苏娇不是苏旺亲生的,而是胤爷的女儿,这个罗慧娴原来也从来没有跟梁铖讲过。 直到昨晚她才打电话说起,并交待,让他去跟苏娇谈,并求苏娇救救她。 于乔淑贞来说,苏旺虽然没本事,但疼女儿爱老婆,是个好丈夫。 但要以父亲来论,他无权无势,只是个穷厨子,让苏娇选择,她更愿意谁做她爹? 答案不言而喻,肯定会是胤爷。 而且据罗慧娴说,她手里握有可以证明这件事的证据。 其实梁铖很头痛的,因为他老妈没啥知识,并不知道,如今在国外已经有关于检测人的DNA来确定亲子关系的技术了,只是他老妈文化水平低,不知道而已。 但作为儿子,他总不能不救老妈。 所以今天一等股市大盘收市,他就来找苏娇了。 一则,季胤答应过乔淑贞,无论如何,这辈子都不能打扰她的家人,再则,罗慧娴的话可不可信,胤爷也需要验证,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梁铖就准备趁这个时间来找苏娇谈判,他可以把房子和铺面低价卖给她。 她也只需要帮他给胤爷打个电话,求个情,让把罗慧娴放了即可。 然后他们母子自此离开天后街,去别的地方生活。 但胤爷难道不应该先沉住气,等着罗慧娴的证据,来判定这件事的真伪? 而且他跟乔淑贞约法三章,此生不踏足光明巷,也不接触她的家人,他还是对着天后街的天后庙里的妈祖发的誓,难道他这就不信守誓言了。 还有他妈人呢,还活着吗,别真被点天灯了吧。 宝马车恰好停在光明巷口,下来的是常跟着季凯来吃饭的那位建叔。 梁铖虽然因为老妈私底下,悄悄搞苟且事而很头痛,但总还在想该怎么救她。 关于胤爷一直在赞助苏娇,罗慧娴却把钱全部挪给他用的事,因为乔淑贞已经死了两年了,所以梁铖也并不认为它能在短期内就被戳穿。 建叔下了车,小跑步上前,笑着说:“苏大小姐请挪步,我家老爷想跟你聊几句。” 宝马750车的后座有帘子,所以苏娇并没有看到那个故事里的坏兔子,季胤。 而虽然罗慧娴抛了一颗重磅炸.弹出来,说她是季胤的女儿,她也并不相信那是真的。 相比之下,既然季胤猝不及防就上门来了,当然是为乔淑贞做澄清更重要。 这不巧了嘛,恰好梁铖也在,苏娇也就不绕弯子了。 一把拍上梁铖的肩膀,她先问:“你家老爷想让我去做厨,年薪要开多少?” 事情是一直在变化的。 在昨天,罗慧娴求饶命的时候,季胤开的条件是让苏娇上门做厨,以及,让苏娇把乔淑贞珍藏的一块怀表送给他。 但那个提议在钟天明那儿就被拒绝掉了,所以它已经是过去式了。 而在昨天晚上,熬不住了的罗慧娴才又抛出真正的杀手锏,也就是苏娇的身世问题。 这就搞的胤爷在震惊之余,也很尴尬。 昨天他还在通过钟天明用砸钱,以及恐吓的方式对待苏娇。 结果到了半夜,罗慧娴却告诉她,那姑娘是他的女儿,试问季胤该怎么办? 建叔因为陪着季凯来过几次苏记酒楼,认识苏娇,也好说话。 他连连摆手,笑着说:“不不不,我家老爷没那个意思……梁少你要干嘛?” 苏娇一看梁铖想溜,直接拎他后衣领:“梁少,大家好端端的聊在呢,你想去哪儿?” …… 其实梁铖母子一直玩的都是个信息差。 而且是建立在季胤是个君子,说不打扰乔淑贞就绝不打扰的情况下的。 但是,且不论苏娇到底是不是季胤的女儿,显然,在失去三个儿子,唯一活着的儿子还在吸毒的情况,作为一个老牌流氓,季胤已经不打算信守曾经给乔淑贞的承诺了,他一听罗慧娴给的消息,立刻就跑到光明巷来,亲自来找苏娇了。 在这年头,想要确定一个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只要做个DNA鉴定就好。 季胤有时间,也有钱,做DNA于他来说也不过小事一桩。 但是,当他跟苏娇建立直接联系,曾经的一切不就都会被戳穿? 不是梁铖不想救老妈,而是,季胤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被人戏耍,他就必定要疯狂报复。 这种情况下梁铖也救不了罗慧娴,他最明智的办法也只有一个,跑。 所以刚才趁着苏娇和建叔不注意,他是想悄悄溜走的。 岂知苏娇虽然在跟建叔聊天,却也余光瞟着他呢,伸手一逮,就把他给逮住了。 而就在这时,名场面要上演了。 建叔再笑,说:“虽然大小姐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家老爷,但是你小时候读书,各种学杂费可都是我家老爷赞助的。” 苏娇等的就是他这句,她紧攥梁铖的衣领,朗声说:“建叔,从我家买楼,再到我开始读书,上课外班,每一笔钱来自哪儿,我阿娘有记账的习惯,全都清清楚楚,而据我所知,你家老爷的钱可都是梁铖用掉的。” 恰好这时宝马车后车座的窗户落下,苏娇索性再拽梁铖一把,来了句杀人诛心的。 她说:“你们何不去打听打听,满天后街谁不知道,梁铖虽不是大佬的亲儿子,但面子比亲儿子还大,对了梁铖……” 梁铖记忆里的苏娇虽然嘴巴从不饶人,喜欢跟人争强好胜,但是也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 可今天,她是从心要用言语把他杀死的。 她说:“你不是说等大佬的亲儿子全都死光,他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 梁铖一声尖叫:“阿娇,你怕不是想我死?” 有些事情可以想,也可以做,但是绝对不能说出口。 就好比罗慧娴偶然听到消息,并对季凯下手的事,在做之前,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也知道一旦消息泄露,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除了她自己,以及获得情报的毒贩子利叔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利叔也跟她发过毒誓,说永远不会把事情讲出去。 可现在事情非但没成,她还被季胤当场揪出,定性为内鬼,梁铖也就被她给坑了。 一个从小受大佬资助读书,留学的年轻人,在长大学成之后,居然想害死大佬唯一的儿子? 苏娇依然没有看到季胤,但她能感觉得到,大佬兴冲冲而来,现在满腹的愤怒,足够给梁铖也点个天灯的。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梁铖一看情况不对, 他赶紧往车旁冲,想要从头解释。 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胤爷,我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的……” 随车来的有马仔, 一个膘肥体壮的年轻人, 一把拎起梁铖, 像拎小鸡般将他拎到了一边,但他总还是要解释的,他说:“我以为您是觉得我成绩好才资助我的。” 梁铖是真的比窦娥还冤。 在香江, 尤其是九龙, 因为生活的都是底层人,整体教育质量特别差劲, 但凡好一点的私校价格都极其昂贵, 普通人月薪顶多两千, 一节英语课就要二百块。 他从小学开始一周固定五节英语课,一月花费就要四千块, 但罗慧娴可从来没说过那些钱是季胤资助苏娇的, 只说大佬是因为他学习好才资助他的。 知道家贫就该多努力, 梁铖在学习方面一直很刻苦,考取的也是加拿大最好的学校,回来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答季胤的扶持之情。 也是直到那时,罗慧娴才跟他坦白所有,并鼓动他去追苏娇的。 他分明清清白白,努力向上, 还马上就将乘着股市的东风而暴富, 可现在老妈悄悄搞妖蛾子不说, 他从小到大花了不知多少心血追求,并爱过的女孩子还要置他于死地, 叫他该怎么办? 这是光明街的巷口,因为要去青年中心,股交所等地方都要从这儿穿过,向来是个人来人往的地儿,但这会儿街上安安静静,没人经过。 但巷子里几家店面的老板伙计们探头探脑的,全在看。 丧辉也才刚刚接到消息,带着他的小弟们风风火火跑了来,边跑,他还边在用小梳子整理他半秃的脑袋,远远看到车就已在点头哈腰。 当然,哪怕梁铖自己,也处在半懵圈中。 季胤也依然没有下车,帘子被微风轻拂,苏娇也只看到一双苍劲的大手,左手拇指上戴着一只印章戒指,而在他跟季建耳语了几句后,季建走向梁铖,笑着说:“梁铖少爷,可能有误会,咱们胤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也上趟家里吧,有事咱们摆上酒和菜,饭桌上好好谈好好聊,说开就好了,大家也还是朋友。” 他其实他要凶一点,骂几句,梁铖还没那么怕。 道上人的做事风格,要当街骂你几句踹你两脚,再或者打折两条腿,事儿也就过去了,但要真摆要酒席慢慢聊,聊到一半估计就被抓下去点天灯了。 梁铖是真的冤枉,还是被他最信任的两个女人背刺的,这可怎么办? 好在他智商和情商双高,大脑飞速运转,给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躬腰哈前,他对着车窗搓手:“胤爷,当初布朗爵士之死,我阿爸可是拼了命保了您的,我阿妈做过些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但我跟我阿爸,不论生死,都是一条心。” 他这是要全面撇清老妈,抱上老爹大腿,以求一线生机了。 胤爷身边那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一挥手,丧辉会意,带着小弟们一拥而上,先反剪,再抬腿的抬腿,架胳膊的架胳膊,把人给架走了。 随着梁铖被架走,大家以为大佬会就此离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建叔又走向苏娇,又在说着什么。 苏娇听完,抬手指了指远处。 苏旺应女儿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副被挂在楼顶上的,糖水厂的广告画,上面是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正在吃糖水罐头。 广告牌当然是喷绘,但那两个娃娃是乔淑贞照着苏娇和罗耀祖画的。 不过苏娇好端端的,指那个干嘛? 接着不知道她是说了什么,建叔脖子前倾,还愣着,苏娇已然转身往回折了。 建叔跑到车前,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他于是又跑回来拦苏娇。 苏娇略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往回走了。 苏旺当然最担心女儿,而且虽说身在九龙,但这些年街坊们面对的大佬只有丧辉,他也是个客气人,虽然也收保护费,但从不跟大家红脸,但凡有人上门吃霸王餐,只需一个电话,他三钟内必到,就搞的苏旺也没有应对大佬的经验。 眼看女儿回来了,但宝马车停在巷口依然不走,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那就是胤爷吧,什么事情,怕不是天明招了事?”他问。 周进财也赶来了,袖洞里还揶着一把剔骨刀,也问:“大小姐,没事吧?” 其实是这样的。 罗慧娴为了不被点天灯,就说自己有能证明苏娇身世的证据,还说那是曾经乔淑贞意图销毁,但是被她偷出来并藏起来的,之所以原来没有声张,也是觉得胤爷的孩子们不是被暗杀就是被绑架,怕说出来要对苏娇不利。 她当然还说了种种梁铖从小到大对苏娇的好,想要扳回这一局。 但毕竟她年龄大了,又不读书,没有接受过新事物,所以她是真不知道,如今这个时代,只需要抽一管血,就能证明俩个人之间是否有亲属关系。 再则,乔淑贞死了已经有两年了,她又什么都没跟苏娇说过,罗慧娴以为过去的事情不可能被翻出来,而且四方典当行那么有钱,苏娇一旦听说自己将能从那么庞大一笔资产中分得一杯羹,冲动狂喜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纠结往事? 可偏偏苏娇只跟季胤讲了两件事,都是能要了她命的。 一件是,苏娇指着广告牌说:“看到那副插画了吗,在九龙,但凡同系列的,都是我阿妈画的,是不值钱,从版画到广告语全盘创作,一副才二百块。” 再一件是,她举起怀表说:“我阿爸当初要买铺面,我阿妈连这块表都当掉了,当了整整二十年,直到她死的时候当期都还没到,我也才刚刚收到它。” 乔淑贞一生勤奋自律,积极向上,虽然不但街坊邻居,包租婆也总说她是运气好嫁了个本地人才能过好日子的,但苏娇知道,阿娘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且不说曾经只当随手做慈善,一直在资助前女友,并在听说自己很可能好比中了七星彩,还有一个健康的,漂亮的大闺女并兴冲冲而来,却又蓦然发现前女友的人生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时,季胤会做何想。 他是大佬,而且是为了逃到香江,能把一船男人全部弄死的狠人,他作事当然很讲效率,所以在听完建叔的反馈后,他直接亮了底牌。 他要求苏娇去一趟指定的医院,抽一份血。 只要她答应这件事情,不论结果,四方典当行都会直接划账一千万。 这不巧了,苏娇准备把两套铺面全部抵出去,加上现有存款全部扔进股市,一笔梭.哈,也是想赚一千万,但是只需要抽个血就能拿到一千万,她要不要? 答案当然是否。 且不说罗慧娴大概率是为了苟命而在胡说八道。 苏娇为了一千万跑去测DNA,结果也肯定会是否,而且乔淑贞一辈子没有低过的头,如果叫她低了,她九泉之下得多难过? 所以苏娇非但拒绝,而且委婉转告季胤,如果他再持续骚扰自己,以后季凯来吃饭,她是不可能再专门花心思,开小灶的。 毕竟道上大把人也想季胤死,估计这事儿他自己也不会乱声张,眼看老爹急的不行,苏娇给他辩了个善意的谎言:“胤爷想我去他家做厨,我拒绝了。” 苏旺一想,说:“是那凯少的意思吧,觉得你做的饭可口,就想请回家去?” 苏鸣也在,跟在苏娇身后问:“阿姐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去?” 不等苏娇回答,苏旺摆手:“不去。” 又说:“咱们怎么说也是商人,去了别人家,就成佣人了,工资再高也不能去。” 且不说那个季胤嚣张又霸道,蛮横不讲理,苏娇天然讨厌。 就苏旺的豁达和明事理,苏娇都觉得,自己只会是他女儿,没有第二种可能。 也不知道在梁铖被抓走后,周进莲和苏琴母女又该怎么办,这天晚上钟天明依旧加班,没有回来,苏娇当然也打听不到任何信息。 第二天一早,吴律师赶在9:30开门,准备时等刚刚热腾腾出炉的菠萝包,并且拿来了全套的委托抵押合同,苏娇不想让老爹操心,所以专门把吴律师带到隔壁,签了全套的合同,再把两间铺面的地契交给他,照他的说法,明天钱就能批下来。 抵押房屋去炒股,其实也就比借高利贷炒股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吴律师跟钟天明关系不错,当然也要跟苏娇提前讲明:“如果钟sir问起,我会如实相告的,至于钟sir会不会跟钟太你就这事儿吵架……” “这都是我的钱,他也没什么好跟我吵的。”苏娇笑着说。 俩人正在聊天,突然隔壁传出苏旺的呵斥声来:“你给我跪下!” 老爹向来好脾气不吼人的,营业时间,怎么突然就开始吼人了? 苏娇连忙把各种合同和支票全装进文件袋,等吴律师出来又把门带上,过到隔壁来,见苏鸣在地上跪着,季凯正在用筷子捣一份香葱虾饼,遂问:“怎么了?” 苏记对外售卖的早餐只有菠萝包,那香葱虾饼是员工餐,也是苏鸣的早餐,它当然好吃,因为且不说苏娇和面用的是腰子粉,葱是苏旺早晨上市场,选的最鲜,且最有葱味的葱,虾也是才剥的新虾,而且苏娇用来蘸虾饼的长城牌酱油目前正规市场上没有,是在火车站买的走私货,因为太便宜,正经餐厅也不用它。 那虾饼是苏鸣的早餐,季凯跑来买菠萝包,结果就看上它了。 尝了一口觉得好吃,他还想再吃,但苏鸣两大口,把剩下的半块虾饼全吃完了。 季凯于是发脾气要苏鸣下跪,他不肯,还举拳头,苏旺就压着他跪下了。 看苏娇进来,他说:“我剥虾,阿娇你和面,给凯少煎份虾饼。” 但季凯拒绝,并指苏鸣:“我知道你是故意不想给我吃的,但我原谅你了。” 再看苏娇,又笑了:“苏小姐,你确定不去我家做厨吗?” 苏娇有点明白,为什么连罗慧娴都觉得季凯这孩子是可杀的了。 他老爹是有权有势,他也不算坏,但就是有钱惯的,脾气也太猖狂了点。 苏娇拉起苏鸣来,又进了厨房,这才对季凯说:“我昨天已经跟你爸讲明了,薪水再高也不给人当佣人,所以……” 季凯很聪明的,他打断了苏娇:“那钟sir的面子呢,你也不看?” 他是大佬家的孩子,之所以配合钟天明缉毒,是因为毒贩子伤害过他,但现在反过来,他用这个来要挟苏娇,想她去他家做佣人。 苏娇不想就这件事再废话,于是转了话题问:“我们街那位罗大妈呢,什么情况?” 季凯一声冷笑,说:“便宜她了,竟然拿鞋带上吊,但没死成。” 罗慧娴居然自杀了,却又没死成? 苏鸣最是八卦的,也忘了刚才季凯的刁难,立刻问:“那她人呢?” 不论苏娇是不是季胤的女儿,在仅剩一个儿子,还是个瘾君子的情况下,季胤当然不敢声张血缘的事,之所以让季凯今天来一趟,是因为那天晚上要不是苏娇拉一把,这个小瘾君子就要命丧黄泉了,季胤是让他来感谢苏娇的。 但这孩子生来没有感谢过任何人,因为钟天明的关系,也觉得苏娇救他是应该的。 一脸无所谓,他说:“她没什么意思,倒是她儿子,忠爷会保。” 苏鸣最讨厌的就是梁铖了,忙问:“为啥?” 季凯觉得很可笑:“你可真是个白痴,当初要不是梁铖老爹烧了电话簿,九龙所有的大陆人,男人全会死,女人也要全部被抓起来,遣返大陆。” 苏鸣总算硬气了一回:“我是本地人,不需要被遣返,谢谢。” 人的口味总是多变的,只尝过一口的东西,也会比放量吃到饱的更美味。 所以今天季凯来,本来是想吃酸辣汤的,现在又记挂上了葱香虾饼,而且他想要的是苏娇去他家做厨,苏鸣和周进财又表面谦恭,但总是悄眯眯拿眼瞪他。 他本来想吃碗炸酱面的,也就赌气不吃了。 但吃不到面他心情不好,当然就又要撂狠话:“你家的饭也没那么好吃,我这就走,以后也不来了。” 其实就目前的客流来看,经常光顾苏记的基本都是九龙中等层次的商人们,因为陈明的带动,也有很多阿sir会过来吃,少季凯一个客人还真没啥大不了的。 所以苏鸣和周进财,就苏旺神色都明显一轻松:“少爷慢走!” 今天跟着季凯的是个两个生面孔,也没进苏记,他一出门,立刻跟上,走人了。 这会儿也要上客了,苏娇当然也一直在厨房里忙碌。 转眼下午两点,因为现在的股票交易都是由红马甲们根据客人的诉求现场开单买出买入,而且经常会发生交易员擅自帮客人买出买进的事,苏娇于是去了一趟股票交易大厅,要确定一下自己的钱还在不在账上,并买一支看好的股票。 就在大厅里她碰上周进莲,正在跟股票交易员聊着什么。 既然已经碰上了,苏娇也不介意打个招呼。 但周进莲却在看到表姐的刹那低下了头,苏娇当然也不会主动理她的。 转眼天黑,过了八点,面已卖的差不多,苏娇也就先一步上楼,洗澡休息了。 因为卧室里没有电视机,她也懒得下楼,索性就躺到了床上,欠腰摘下挂在床侧的钥匙,她打开床头柜,准备看看那块小怀表。 那里面有张照片,上面的乔淑贞不过十四五岁,脸上还有婴儿肥,原来苏娇也只随便看了看就收起来了,她有很多乔淑贞的照片,都是彩照,相比之下,那张黑白色的,指肚大的小照片实在平平无奇,她也没啥兴趣看。 但这一翻,苏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再翻了几翻,她又转到窗户旁的书桌,以及墙角的木质衣柜,但是奇了怪了,表居然失踪,不亦而飞了。 它去哪了,总不会季胤派了人来,把它给偷走了吧? 正好这时楼下响起苏旺的声音:“阿明,我已经把行李搬到隔壁了,只剩下一些书和纸,你……不想要的就清出来,我搬去隔壁。” 看来是钟天明回来了,而不论怀表,还是季胤那边的事,苏娇都不好跟老爹谈及,所以等钟天明上了楼,看他进了小卧室,她也跟了进去,说:“钟sir,进贼了!” 想想她还有点生气的,当初之所以招赘钟天明,就是为了免麻烦。 结果倒好,这位警长先生隔三岔五才回来一趟,而且贼能在明知是他家的情况下还偷东西,又置他于何地? 苏旺只是把铺盖搬走了,这间窄窄的卧室里,床还在,原本贴床有个一尺宽的小书架,用来摆苏娇的课本,包包和一些工艺品,但自打苏旺搬过来,就把书全打包起来,放回到床底下了。 见钟天明不理自己,弯腰在看床下面,苏娇索性坐到了床沿上:“我娘的表被偷啦。” 又说:“估计是季胤偷的,我得去找他一趟,这人太流氓了。” 钟天明双手一肘,一挪,把苏娇挪到了床旁的桌子上,手再一闪,正是那枚怀表。 床底下全是书和一些插画的底版,那也全是乔淑贞的遗物。 钟sir有事当然不瞒太太,所以他先说:“为了梁铖,忠爷和季胤翻脸了。” 这个苏娇知道。 本来梁铖老爹昏了头,不小心失手杀了一个老爵士。 当时又正值偷渡狂潮,一旦对方有证据是大陆来的团伙作案,当时才偷渡过来的那些人就算不死,也得被遣返,但是梁铖老爹平常糊涂,那天却不知怎的,突然就变聪明了,把自己身上能证明自己是大陆人的,以及跟社团大家联络的通话簿,甚至就连那间房子里,那个妓.女跟大陆往来的书信,全部烧了。 等英军冲进去的时候火刚刚熄灭,但证据已经毁完了。 在这种情况下,梁铖又一口咬定不知道他老妈做的事,就不说点天灯了,季胤哪怕捉押了他,忠爷也有异议。 何况最近利叔来势汹汹,而且对方一直有意结交忠爷。 这时候季胤跟忠爷反目,于利叔来说,就是一个特别好的可趁之机。 苏娇虽然不混道,但总觉得那个利叔是从外海来的,而且是贩毒发的家,流氓里面比好坏,大概他还不如季胤,她于是没问钟天明为什么要表的事,只问:“所以呢,季胤是不是把梁铖放了?” 钟sir一沓沓的往外搬着书,却问苏娇:“你记不记得金老板说过,有个白人老外愿意出20万,但是要直接买走那块怀表,但是师娘她没有答应。” 纯金,而且是个金坨子,且用珐琅镶边,那块怀表具体有什么样的历史,因为乔淑贞有讲过,苏娇和钟天明都不知道,但就表本身来说,是OMEGA的,就很值钱。 老外是要买走,金老板却是当,两者性质当然不一样。 苏娇不是警察,查案不是她的专长,她当然也想不到,钟sir为什么要拿这块表,又要在她的床底下翻来翻去,但很快钟天明翻开一本《英汉大辞典》,并说:“看来还真是!” 从中翻出一本小小的,牛皮蒙背的小电话簿来翻开,他再说:“我查过卷宗,布朗先生是个文玩爱好者,来九龙也是为了收集文物,而他其实就下榻在天后街,天后庙的旁边,你记得糖水罐头厂吧,师娘一直在给那家记账的。” 苏娇想了想,打开怀表说:“就是那个布朗先生想买我阿娘的表,而这电话簿……” 钟天明说:“万一有紧急情况,身份纸,报纸和信纸容易烧,但电话簿可不好烧,而且我从来不觉得,梁铖他爹年纪轻轻就死,能是什么聪明人。” 其实想想也是。 就如今在九龙这种地方,白人都高人好几等,更何况曾经。 梁铖老爹是一个人,抱着木头生生游到香江的,据说身材高大,人也很帅气,就一直在风月场所当保镖吃软饭,但就那么一个人,将死的时候,却做了一件非常缜密,且关乎到从大陆来香江的,十几万偷渡者命运的大好事,他确定能? 钟天明表示怀疑,又翻了那位布朗先生的案子,确定对方是个文物贩子,又正好发现对方当时住的地方离乔淑贞工作的地方很近。 而现在,他找到那本电话簿了。 也就是曾经,大家都以为梁铖老爹烧掉了的电话簿。 事实证明他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觉悟。 反而,是当时在罐头厂工作的乔淑贞发现不对,也知道在九龙死一个白人意味着什么,于是一把火把容易烧的纸烧掉了,把不容易烧掉的电话簿带回了家。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就乔淑贞那种读过大学,明事理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不是为了季胤,而是一大波跟她一样逃出大陆,又在九龙苦苦挣扎的普通人。 毕竟一旦英军有理由出动武装镇压,苦的只能是普通人。 苏娇拎起那只怀表,坦白说,阿娘死的那天,她都没有此刻难过。 乔淑贞偷度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烧东西,藏电话簿的时候就跟如今苏娇的年龄差不多,亲人皆死又背井离乡,她默默的揣着那么多事,却又那么的坚强,果敢。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她虽然外表温柔,但足够强大,苏娇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接过那本电话簿再翻开,上面是苏娇不大认识的简体字。 她坐在桌子上,钟天明就站在她面前。 翻了片刻再抬眸看丈夫,她问:“要把这东西拿出去,梁铖母子是不是必死无疑?” …… 同一时间,季府。 季胤从堂口回来,一进内院就听到季凯的大叫:“味道还是不对!” “我要吃的不是这个味道,拿走,快拿走!” 他一止步,季建立刻跑了过来:“少爷今天想吃鲜葱虾饼,我让家里的厨子们烙了,还点了好几家外卖,但是……都不是他想吃的。” 季胤边走边问:“前几天又是面包又是花生汤,酸辣汤,今天怎么又变虾饼了?” 不等季建点头,他又说:“狗东西,他能活到今天属实是幸运,口腹之欲本是人欲.望中最简单的一样,他都克服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 季建赔着笑说:“老爷,凯少当年还读书的时候,门门功课全是优,他也不想的。” 原来的季凯很优秀的,只可惜染上了毒瘾,书也读不了了。 但虽然是因为老爸仇家太多才害孩子变成那样的。 但季胤可从来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就好像别的几个死掉的孩子,他也认为,他们死于自己的能力不够,季凯在他看来,活着也只是因为足够幸运。 他猜了一下:“又是苏记。它不是只卖炸酱面,又哪里来的什么葱饼?” 季建点头:“听少爷说是人家的工作餐,他也就尝了一口,念念不忘。” 他一脸忐忑:“对了,还有……” 看到季胤狠沉沉的目光扫过来,他连忙低下了头。 季胤进了屋子,坐到八仙桌旁,拿起茶杯又轻轻搁到了桌子上。 他记忆里,当初还在大陆,农场里改造的时候,半夜悄悄捞了虾,有个女孩会从家里偷一把面粉,沿路再薅几根嫩葱,就在山洞里生火,铁锹上烙饼。 饼熟了,只需要蘸一点酱油,其味道就会无与伦比的鲜,但每当他夸那女孩手艺好,烙的饼够鲜的时候,女孩总会说:“傻了吧你,鲜的是酱油啦。” 确实,那个女人有的是骨气,不会接受他的资助的。 要说他会被罗慧娴的鬼话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罗慧娴总会跟他讲一讲那个女人的近况。 罗慧娴很体贴的,从不提起那女人那个,胖乎乎的厨子丈夫。 而且在罗慧娴的讲述中,那个女人虽然与他决裂,却依然对他怀着深深的情谊。 每当她讲起的时候,季胤就总会想起曾经他和那女孩窝在个小山洞里,用铁锹烹饪各种食物的场影。 在那个他经历了无与伦比的饥饿年代,那个女人是他所有怀忆中唯一的温暖和饱腹。 但其实回头想想,也是他自己太傻。 那个女人能在一片钢铁般的思潮下跟他这个地主狗崽子交往,帮他偷食物,她本就不是个平凡的女性。 所以在听苏娇讲第一句的时候,季胤不是发现自己被骗了,而是恍然大悟。 他当时就明了了,也知道那个女人从未接受过他的资助了。 …… 但季胤想不通的是,乔红革的女儿怎么也会是跟她娘一样的性格? 其实苏娇出生纸上的生日是十一月,距离季胤跟乔红革分开恰好11个月。 按理来说她都不该是季胤的女儿。 罗慧娴以命相求,说自己有能说服他的证据。 但季胤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所以他选择直接跟那女孩比对DNA。 可是,只是做个DNA检测他就愿意给苏娇一千万,她为什么不愿意? 但当然,一千万不够就两千万,不够就三千万,如果还是不行,季胤也会想别的办法,让那女孩同意做DNA的。 当务之急还是梁铖母子。 要放了他们,季胤在西九龙的威信也就随之而散了。 但要不放人呢,他要怎么才能留下他们? 就在他沉吟间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顿时眉开眼笑:“天明?” 要说九龙大佬们喜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有范本的,就是钟天明。 在垃圾堆里都能苟活下来,还能考进少年警校,并一路杀到白人公务员的阶层。 那才是大佬们觉得,堪为人子的孩子。 但现在季胤也蛮头痛,因为如果苏娇不是他太太,他可能采取强硬手段,就压着对方去抽血了。 可因为钟天明,他就不得不迂回行事。 他待钟sir语气也格外的客气:“你打电话来,有事?” “是的,关于二十年前,布朗爵士被杀案,我这边有些新的证据。”钟天明一句话让季胤坐正。 他说:“快讲!” 第32章 第 32 章 花心又风流, 自打到香江就在吃软饭的梁铖老爹唯一做的英雄事就是烧电话簿。 但其实一开始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 还是季胤觉得这件事意义太过重大,于是拿出来四处宣传,才叫它被广为人知的。 又正好这几年东九龙发展的始终不如西九龙, 忠爷想抢点地盘却找不到由头, 直到季胤逮了梁铖, 他恰好找到了发难的理由。 但要是他俩打起来,绑架过季凯,并给孩子注射了毒.品的利叔就会趁虚而入。 这才是季胤在纠结, 且不愿意跟忠爷翻脸的底层原因。 这时钟天明说有新证据, 那又是什么? …… 苏记二楼吧台,钟天明举着电话簿, 直言:“那本电话簿如今就在我手中。” 季胤脑子反应当然很快:“梁铖那个死鬼爹没有烧掉它?” 紧接着他又问:“你哪里来的电话簿, 又怎么能证明它属于梁向阳。” 梁铖的死鬼老爹大名就叫梁向阳。 苏娇此刻就站在钟天明身后。 她以为他会把自己所有的推论全部讲出来, 还想看看季胤的反应。 但他并没有。 他只说:“我不但有证据,还有完整的逻辑链来证明当初放火烧东西, 并拿走电话簿的不是梁向阳, 而是另有其人。” 季胤追问:“谁?” 钟天明说:“您的一位故人。” 季胤冷笑:“看来是仇人了, 那以你看,我能否用钱把东西买过来?” 倒不怪他会这样想。 如果不是仇人,那么重要的电话簿对方肯定早拿出来了。 现在他有两个处理方式,一是用钱买东西,二当然就是杀人了。 但钟天明说:“那位故人已然仙游,您先按照我说的处理吧, 至于证据, 胤爷您知道的, 罗慧娴是一名毒贩子,您应该把她移交给我们警方, 并出庭指控她。” 季胤一声长哼里暗压着不满,因为别看钟天明讲的很客气,但其实是在跟他谈条件,他抛出那本电话簿,却不直接拿给他,就是要当成筹码押着。 让季胤出庭指控罗慧娴和她幕后的贩毒集团? 简直笑话。 堂口规矩,事情一律内部处理,不允许警方介入。 他是西九龙的话事人,自己倒坏了规矩向警方低头,那以后,整个社团组织不就等于自我宣布,九龙的话事人非堂口,而是香江警方了? 钟天明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所以说:“您先慢慢考虑,想好了通知我。” 挂了电话,回头,他又把电话簿交给了苏娇。 这才又说:“我必须抓捕罗慧娴,至于原因,我可以跟你慢慢解释。” 他知道的,对于在她背后捣鬼,偷她钱夹,诱惑她的未婚夫堕落的梁铖母子,敢爱敢恨的苏大小姐现在只有一个目标,让他们双双被点天灯。 而如果罗慧娴被指控为毒贩,将会被处以绞刑。 梁铖只要跟毒贩子没有牵扯,当然会被无罪释放,至于毒贩子们会怎么报复他,会不会点天灯或者割舌头挖眼睛,还是会网开一面放过他,钟天明也不得而知。 但总之,就目前来说,虽然苏大小姐很想,但钟sir不能让胤爷点天灯。 他怕太太会生气,当然就想详细跟她解释一下。 不过苏娇摇头表示不想听,转而问:“我有炒好的麻辣酱,阿爹今天买的番茄味道炒级浓,加上卤味和鱼丸,酸酸辣辣的应该会很开胃,你要不要吃?” 钟天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更不想大晚上的麻烦苏娇。 但只听她的讲述就可以想象到,把卤好的鸡杂鸭杂和鱼丸煮到一锅酸酸辣辣的汤汁中,能有多美味了,他只好放弃交流,并说:“好。” 洗完澡他都不上楼,直接进了厨房。 晚上吃荤太多不好消化,所以每样卤货苏娇都只放了一两样,更多的是木耳,黄花菜,空心菜一类的绿蔬,既不占胃,吃起来还特别可口。 这会儿苏鸣和周进财还在前厅看电视,也不是聊天的地方,苏娇也就先上楼了。 躺到床上,很快她就听到钟sir在小卫生间刷牙的声音。 钟天明刚才没有直接跟胤爷说证据的事,反而以此为要挟,要求他把罗慧娴交给警方,在刚听到他的要求时,苏娇确实有点气恼。 因为照她的心思,她会直接把电话簿砸到季胤头上,让他知道,乔淑贞不止救过他一次,目前九龙道上所有的大陆人,命也都是她阿娘给的。 要不然,如今掌握着九龙各种生意发大财的大陆人们,当时就被遣返了。 而当被遣返在陆,等着他们的除了坐牢,就是被枪毙。 乔淑贞是乳腺癌而去世的,人死不能复生。 她活着的时候也只想要一份简单而平静的生活,所以默默压下了一切。 如果季胤从此不闻不问倒也还好。 但因为罗慧娴,他等于是整整误解了乔淑贞二十年,钟天明还不当场说情况,苏娇心里又怎能舒服? 不过在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苏娇就自己想通了。 基于对梦里钟sir的升职之路,以及将来九龙的发展情况,她大概明白,钟天明想做的是打散并瓦解九龙盘根错结的各个社团,改变阿sir们身在九龙,却只能负责为社团清理火拼后的现场,以及收拾尸体的现状,并进一步掌握治安管理权。 简言之,不论季胤还是忠爷抑或利叔,钟天明就算不干掉,也要掌控他们。 他的终极目标是,让警方成为九龙的话事人。 而现在,他第一个想干掉的,是那位以做蛇头,并贩卖毒.品发家的利叔。 所以当忠爷和季胤反目的时候,他才会赶紧找证据,并至力于消除两人间的误会。 也才会在握有实质性的把柄后,要求季胤把罗慧娴移交给警方。 苏娇正于心里琢磨着,钟sir洗漱已毕,进门来了。 他照例把T恤一脱,只穿一条短裤,赤.裸裸的就躺到妻子身边了。 侧瞄一眼丈夫,苏娇突然一念,如果这人真的那方面不行,而在已经结婚的情况下,她又不得不跟他过一辈子,难道这辈子就永远这样过? 她倒也不想那种事,但总觉得这男人木呆呆的,白瞎了一副好身材。 钟天明恰好捕捉到她的目光,一本正经说:“大小姐要想,可以摸的,我不介意。” 他什么意思,觉得她是个女流氓? 苏娇应声,啪一把拉起毛巾被,连脑袋一起罩住。 估计下一秒他就要来掀她的被子了,她的心也跳的扑通扑通的。 不过其实她也已经想通了,如果今天他想做些什么,她是不会拒绝的。 而且不论他表现怎么样,她不但会接受,还会想办法安慰他,也绝对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失败,丢面子的。 因为对于混道的,以及有亲人在社团的既得利益者们,就比如曾经的梁铖母子来说,有大佬罩着他们,九龙就是他们的,他们想怎么横就能怎么横。 但对于像苏记这样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来说,日子实在过得太憋屈了点。 所以相比社团,苏娇更希望由警方来管理九龙的治安。 这位钟sir也确实能做到的。 如今的人们还不敢想象,但将来的九龙城,尤其是回归大陆以后,女性一个人夜间也可以出门,大街上不会有那么多的瘾君子和持刀抢劫的混混们,那种良好的治安,就是在钟sir的任期内一点点做到的。 …… 苏娇虽然蒙着被子在等。 但过了好久钟天明都没有掀她的被子。 反而,他突然说:“你记不记得,在你小的时候阿爹总会说你的生日是公历而非清历,他也总坚持在公历的三月初八日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师娘还总取笑他,说他天天蹲在厨房里烧菜,公历清历都搞不懂,是个糊涂蛋。” 公历就是公元历,清历也叫阴历,前后相差大概四十天。 因为随着慢慢长大,苏娇过惯了清历三月初八日的生日,也就不再过公历了。 但其实前几天她也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按公历算她的生日,距离乔淑贞他们偷渡的六月初八日,会只有九个月并二十天,那个日期就比较暧昧了。 苏娇一把拉开被子,挑眉看丈夫:“你什么意思?” 钟sir原来是真没想到,曾经那个温柔可亲的师娘会跟季胤之间有那么深的羁绊,而既然罗慧娴说她有筹码,那么他当然就要分析,看她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她其实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在九龙这个卖.淫,绑架与贩卖人口,毒.品泛滥,警方却束手无策的地方,她就好比一块起翘的皮,能帮助警方将整个九龙从中撕开一条裂缝。 而且本来毒.品交易那晚,陈明跑的不够快,导致季凯差点被毒贩射成筛子时,钟天明对季胤这边已经不抱希望,打算去忠爷那边找突破口了,岂知在他急冲冲回到家时,就会看到一个完好无缺的季凯,她还迅速帮他锁定了罗慧娴那个内鬼。 钟sir现在只差一步,让季胤向警方低头。 那本电话簿他要押着,以后再用,而针对季胤那头老狐狸下一步的出招,他当然太得苏娇有所准备,所以他说:“季胤的做事风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很可能今晚罗慧娴就会讲关于你生日的问题,那么明天或者后天……” 苏娇明白了:“他会带着罗慧娴直杀酒楼,让她跟我阿爹对质。” 她是在酒楼出生的,在出生一段时间后,苏旺夫妻带着身份证和结婚证书去卫生署领的出生纸。 其实罗慧娴都不需要别的证据,因为苏旺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那当然不行,苏娇会坚持,一不做DNA,二,不让这件事情被公开。 那么,罗慧娴那个知情者确实是在钟天明手里会更好。 九龙既不禁螵也不禁赌,唯一禁的只有毒。 虽说让警方判罗慧娴,于她有点太便宜,但如果不想季胤把她当成筹码,跑到苏记酒楼来,当着苏旺的面讲苏娇的身世,逼他将她交给警方将是最明智的选择。 苏娇再思索片刻,突然问钟天明:“你需要一个人来指证罗慧娴是毒贩子,对吧?” 钟sir了悟:“你想找季凯吧,让他绕开胤爷,直接报案?” 苏娇莞尔一笑:“试试吧,说不定可以呢。” 季胤当然不想放了罗慧娴,但要他儿子反水又偷家,那他不想放也得放。 钟sir也不知道太太能不能做到,但说:“辛苦你了。” 又说:“吴律师跟我讲过,说你抵押了所有铺面去炒股,我于这件事的看法是,钱和铺面都是你自己的,不论赔赚,由你自己做决定。” 吴律师还真是个耳报神,苏娇上午才抵押的房产,晚上他就汇报给钟天明了。 当然了,即使钟天明反对,苏娇也只会还他的21万,剩下的,她是必得要在股市上趁着风口大赚一笔的。 看钟天明伸手关灯,苏娇咬唇片刻,突然说:“我有点冷呢,怎么办?” 这男人脑袋里装的绝对是榆木,因为他侧眸看了她一眼,虽然眼神停留在她胸口时涩了一下,但旋即便说:“空调太冷了吧,好了,我已经关掉了。” 苏娇再咬唇,反问:“关了空调,你不热得慌?” 钟sir啪的一把关了灯,说:“我皮糙肉厚,身体好,热不坏的。” …… 做餐饮最不怕的是品项单一。 反而是什么都想卖,什么客人都想招揽,却样样都做的平庸才是大忌。 而且当价格和质量都提上去,客人的档次也能提上去,这于周边边的商户来说也是件好事儿,就比如郭大娘家的士多店,随着苏娇开业,买好烟的人多了,她赚的钱自然也会变多,再加上郭方投到股市的钱也在涨,她当然更心。 今天一早周进莲就来士多店了,还一直在往酒楼张望。 郭大娘以为她是想哥哥了却不好去见,笑着安慰说:“放心好啦,等过段时间,发现你和阿方真的能赚钱,你哥自然会原谅你的,来,喝瓶沙士吧。” 周进莲是挺想念周进财的,但并没有那么的思念。 而她有个麻烦事是,梁铖预测股市的涨跌几乎百发百中,但因为涉及到毒.品交易,母子俩都被堂口给抓走了,这两天股市又一路走低,她需要梁铖给她意见,看是继续持有等反弹,还是整体抛掉来炒底。 今早丧辉跟她讲,说今天罗慧娴和梁铖会跟着胤爷一起到苏记酒楼,至于对方会不会放人,目前还不好说,但是周进莲肯定能有机会跟梁铖交流一下情况。 要说周进莲爱梁铖吗,并不,她爱的其实是钱。 但她心里也很沮丧,因为自打她跟梁铖在一起,出了好几次意料之外的事情,罗慧娴天天骂她是丧门星,扫把星,而是上辈子,罗慧娴但凡提起苏娇,都是满口的夸赞,要不说她是旺夫命,就说她是玉女下凡,是带着财去的梁家。 周进莲之所以打心底里不喜欢表姐,又咬紧牙关非要做梁太,也是因为这个。 她不相信表姐是天生的旺夫命,她自己是个丧门星。 但现在周进莲又有点怀疑了,心说难不成苏娇就真的旺夫,而她是个扫把星? 且不说她躲在士多店里悄眯眯的观察。 苏娇一早晨起来,先是收了吴律师给的支票,紧接着就去了股交所。 罗耀祖昨天先后撤了500万股本出来,加上她的三百多万,她今天先买了400万的股票,剩下的,打算等一支跌到谷底之后再买。 而就在上午十一点,有人打电话来,说要订一间晚上的包房,并且专门讲明,人要到七点半才能来,并且愿意付等位费。 苏旺向来不收等位费的,认真记录下来之后,当然也得跟苏娇讲一声。 苏娇则转头,让苏鸣给季凯打了个传呼:有好吃的,速来! 季凯昨天专门讲过,说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来苏记吃饭,而且处在毒品截断期,他几乎没什么食欲,苏记酒楼又是些家常菜,按理不该诱惑到他的吧。 但并不是。 家里的大厨们变着花样的做山珍海味,一做一大桌,季凯甚至都懒得尝。 苏记酒楼只是普通饭菜,而且还不是他心里想吃的,但只要端到他面前,他就会胃口大开,所以苏鸣打完传呼后,还在纳闷对方怎么不回电话,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听到外面响起个戏谑的声音:“昨天分明故意赶我走,今天又请我,哼……” 苏鸣才没想请他,所以也只回瞟了厨房,说:“阿姐,人来了。” 苏旺和周进财去火车站买各种走私类调味料了,此时厨房只有苏娇一个人,但看到季凯进来,她还是说:“小少爷,你不能待在厨房,麻烦去后院。” 她的规矩,营业时间不穿工作服的人不能在厨房闲逛。 季凯虽然少爷脾气,但也懂得适可而止,就瞟了一眼:“酸辣汤吧,我喜欢。” 他不仅喜欢酸辣汤的口感,更喜欢的是吃完之后会出一身汗,那感觉特别舒服。 但今天苏娇做的其实并非酸辣汤,而是跟昨天晚上煮给钟天明的一样,它在将来会被称之为是麻辣烫,但当然是专属口味,给这孩子做的料里面不但胡椒加了量,姜用的也是更贵的嫩姜,而非便宜量大的老姜。 这样调出来的麻辣汤,汤汗也是可以喝的。 季凯也是,闻着够酸辣够清爽,先舀一勺汤来尝:“哇,刺激,但是有点美味喔。” 见有一种玉白色,约有尺子宽,类似河粉的食材,他以为是河粉来着,但一咬却未咬断,稍微一吸,它于瞬间滑入他的嘴巴。 季凯被惊到了:“什么东西,好吃!” 炸酱面虽然也筋道爽滑,但它是面,是没有弹性的。 而他刚才吃的东西是□□弹弹的,再配上酸辣味的汤汁,又是一种新奇的美味,他又说:“哼,又是你们的秘密食材,不告诉我,就想我天天来酒楼吃饭,哼!” 苏鸣有时候会讨厌这家伙,但又经常为他的无知而怜悯,忍不住说:“只是土豆沉积的淀粉啦,但是做起来很麻烦的,想要达到最佳口感,必须把三分之一用开水烫,剩下的三分之二则作为生粉……” 季凯自己愿意叨叨,但不愿意听别人叨叨,所以立刻说:“闭嘴!” 咬开一只爆汁的牛丸,他只咬了一半又丢开:“我还是喜欢这个粉。” 再喝一口汤:“唔,好爽!” 苏娇一笑,反问:“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爽吗?” 季凯说:“好吧我承认,你做的食物果然非常美味,行了吧?” 苏娇伸手指在他额头上轻揩,并说:“不,因为毒.品的原因,你的汗腺的被破坏了,一般情况下很难出汗,但正所谓药补不如药补,我给你吃的食物,都是能让你发汗的,因为发汗而醒神,你当然就会觉得舒服。” 季凯筷子没停,边吃边说:“你这意思是,我想吃美味的食物,就必须要找你呗?” 但再看苏鸣,他又说:“但明明你们都很讨厌我,烦我。” 因为他吸过毒,皮肤变的特别薄,也很娇嫩,要用纸擦难免会擦破,苏娇掏自己的手绢出来帮他擦汗,先问:“那天晚上你差点被人枪杀,事后怎么没报警?” 季凯觉得她问的可笑:“拜托小姐,我们堂口的事情习惯内部处理。” 苏娇一脸恍悟:“我还以为你小小年纪敢参与那种事,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却原来你跟堂口别的马仔一样,只是在帮你爹做事而已,出了事也是先找爹。” 季凯已经把觉得更美味的鸭肠鸭胗,毛肚和粉都吃的干干净净,又挑起那只刚才咬了一半的牛肉丸,若有所思:“奇怪,我发现它也蛮美味的。” 将它整个塞到嘴里,才又说:“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杀利虎是我自己的决定。” 季胤就这一个儿子,只要不是失心疯了,不会拿他做饵去钓鱼的。 所以上回跟警方合作,确实是季凯自己的主意。 但之后他就抛开了警方,并向老爹低头了。 否则的话他就该报警并指控罗慧娴,助警方抓到罗慧娴背后的毒.品大佬。 现在苏娇做的,就是要激他出头,指控罗慧娴。 而如果季凯是个成年人,苏娇这样激他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于成年人来说,如果有季胤那么个有权势的爹,做儿子的可不敢得罪他。 但季凯还是个未成年,而且他原来是在浅水湾那边,全香江有名的私校读书的,是因为染上毒.品他的人生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心里特别埋怨老爹,总觉得是因为季胤能力不够,自己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而他老爹,季胤于此的态度是,儿孙自有命,他们占了老爹的,社团的好处,就要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季胤认为他被绑架,被注射毒.品都是他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是活该。 能够在跟钟天明合作后,亲手干掉绑架过他的毒贩子,季凯觉得自己已经很牛逼了。 但这时他发现他所瞧不起的,社会最底层的小苏鸣之所以对着他阴奉阳违,表面上怕,心里却瞧不起他,是因为觉得他也不过他爹的傀儡,他会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逆爹而行,用自己的方式去对付贩毒集团。 而要不跟着老爹干,就只有一个可能,跟着警察,也就是钟sir干。 所以拍下筷子,他看苏娇,先问她:“你觉得罗慧娴那个内鬼会怎么死?” 苏娇说:“外面都传开了,你阿爸要开堂口点天灯嘛。” 季凯拿苏娇的手帕擦嘴,说:“哈哈,你错了吧,今晚警方就会抓走她,并严查她背后的贩毒团伙,对了,你可以找钟sir来确认,这些事都是本少爷自己做的。” 苏鸣喜欢吃瓜,也是个好捧哏的,适时惊呼:“哇,凯少,你有点牛逼的。” 季凯暗压着内心的骄傲,语气淡淡:“洒洒水啦。” 这是酒楼,哪怕午休时间,也免不了人来人往。 苏鸣坐在传菜口,这样,他既可以看到从正门进来的人,也可以看到进后巷的人,苏记的后巷当然只有本店的人进出,此时恰好苏旺和周进财回来,苏鸣也立刻大声喊苏娇:“师父回来啦,大小姐快开门。” 季凯吃的饱饱的,也要走了,但因为做了一件比较英雄的事迹嘛,他也看到苏娇正用一种敬佩的目光在看自己,于是说:“明天我要香葱虾饼,配……” 苏娇说:“那个要配酸辣汤,才会格外好吃。” 季凯也知道,自己跟警察混到一起,于老爹来说是件非常没面子的事。 但是,他爹跟别人的爹不一样的。 他的兄弟们死了,他爹只会说,是因为他们能力不够。 他侥幸活着,他爹也只会说,他能活着,不是因为他有多少能力,全凭幸运。 季胤甚至公开对季凯说,他要能连忠爷,利叔,他自己一起干掉,自己死而无憾,会当场把四方典当交给他打理。 这样的父子关系,只要有人稍微从中拨弄一下,就会自然分裂。 而现在,因为一碗麻辣烫,它已经被分裂了。 …… 因为有人专门打电话订包厢,转眼七点半,面已经快卖完了,苏旺有点担心,就想着直接挂售罄,就先不接散客了。 周进财也蛮好奇,有人专门订包厢来吃炸酱面,会是什么人。 另一边,周进莲也在士多店焦急的等持着梁铖。 但那桌订包厢的客人注定是来不了的。 因为就在傍晚,季凯去了趟警局,做为毒.品案的当事人现身报警,并指控了罗慧娴,还要求警方去抓人。 另一边,如果钟天明所料,罗慧娴在听说电话簿不是她老公烧的,忠爷也没有理由保他们母子的情况下也不迂回了,干干脆脆就把苏娇的身世吐出去了。 乔淑贞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当自己生了孩子,季胤就必定要问生日。 那其实那也是她虽然并不喜欢罗慧娴,却也不得不虚以尾蛇并一直保持交往的原因。 她是在阁楼上自己生的孩子,接生婆就是罗慧娴。 那一天是公历的三月初八,但到了领出生纸的时候,她却故意把它说成是目前香江人更喜欢用的,农历三月初八。 苏旺当然知道不对,但为了妻子不落人口实,也就选择了不吭声。 不过每年公历三月初八他依然要为她煮一碗面,就当是给女儿过两回生日。 而对季胤来说,这个解释堪称完美。 又正好苏娇拒绝验DNA。 他就想带着罗慧娴去趟酒楼,通过苏旺来验证这件事情。 其实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乔淑贞,一个在大陆的大学体系停摆前,最后一届,由刚刚解放时,足够优秀的老教授们教育过的,懂会计学,还有很高的美术造诣,到了香江之后,会比在大陆更吃得开的女性为什么会选一个餐馆小老板结婚。 答案只有一个,她怀孕了,因为怀孕,她不得不赶紧嫁人。 他准备去验证这件事。 但就在他临行前,钟天明带着一帮警察上门,要求他交出罗慧娴,并说是他儿子季凯指控的对方,季凯还可以做证,证明目前罗慧娴就在他老爹手里。 这就打了季胤个措手不及吧,但还有更叫他始料未及的是。 就在他应付突然上门要人的警察时,季建过来,低声说:“大小姐,就是苏记那位,她说想约您出去见一面。” 苏记的大小姐只有苏娇。 虽说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季胤知道,苏娇在知道他的存在后,一直在试图隐瞒她那个可怜的爹这件事情。 哪怕他愿意给一千万,她也拒做DNA,也就是说,她即使知道他与她有血缘关系,也拒绝认他。 乔红革本就是个清高出尘,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 如果她用她那套价值观来教育孩子,那么,很可能苏娇跟她娘一样,就是不论多少钱,都叫她低不了头的。 在这种情况下,季胤不能让警察带走罗慧娴的。 别的事他都可以不管,但他必须确定,乔红革有没有给他生过孩子这件事。 不过今天意外真是一桩联着一桩。 季胤完全没想到,苏娇竟会主动向他抛橄榄枝。 所以呢,作为乔红革的女儿,她想自己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吗? 要那样的话,罗慧娴于他就没什么用了。 至于警察和社团之间的争风,你来我往,也不是一件事就可以分出胜负的。 所以看手下们,他笑着说:“劳烦阿sir们辛苦来一趟,你们带钟sir去找罗慧娴吧。” 再看季建:“大小姐约在哪里,什么时间?” 第33章 第 33 章 西九龙重案组全员正在接受胤爷的手下们, 诸如疤哥,彪哥和阿蒙的种种冒犯。 陈明天生细皮嫩肉,属于Gay圈天菜, 爱搞基的阿蒙肆无忌惮的在朝他搅舌头。 下流卑鄙, 一览无余。 四方堂是钟天明要闯的, 人也是他想抓的,陈明当然往躲背后躲。 钟sir也知道想让季胤放人没那么容易,特地夜里才来, 就是为了耗时间。 但双方斗法的阵容都摆开了, 随着季建一番耳语,季胤突然眉松, 爽快放人不说, 还约束手下们:“阿疤阿彪, 不得对阿sir们无礼。” 他的约束不过虚礼,手下们, 尤其基佬阿蒙, 在陈明经过时来个挺胯磨擦。 陈明一躲, 钟天明同时拍他屁股:“蒙哥,给我个面子。” 阿蒙知道胤爷特别忌惮且欣赏这位钟sir,但不知道原因,还特别嫉妒,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以示不屑。 钟天明视若无睹, 再拍他屁股:“蒙哥, 带我去找嫌疑人。” 蒙哥再一口啐, 而他没看到的是,钟sir不动声色的, 从他屁兜里摸走了张小票。 …… 梁铖母子虽然曾经历过一场极其血腥的偷渡。 但在杀戮开始之前,季胤把所有的女人和14岁以下的孩子全赶紧了船舱,等再放他们出来的时候船已重新启航,一切风平浪静,所以他们并没觉得怕过。 不过最近他们母子就好比坐过山车,尤其罗慧娴,眼看要到绝境,她拼了命的化险为夷,结果才刚喘口气儿,就又要陷入新的绝境中。 为防串供,他们被单独关押。 苏娇的身世罗慧娴也还没机会讲给儿子。 这会儿她的心态也还算平和,因为她现在跟季胤讲的,是彻彻底底的大实话,关于原来为什么不说,她只有一个理由:对苏娇好。 这个理由当时就打动季胤了,毕竟他生了四个儿子,三个都死了,剩下那一个也人不人鬼不鬼的,相比之下苏娇生活的那么幸福,不全是罗慧娴的功劳? 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还把一切倒霉事全归咎给了周进莲。 阿蒙和彪哥进来提人时,她以为是要去苏记酒楼了,也以为自己这回依然能逃出生天,还在暗暗想,等出去了,她必得要逼着梁铖和周进莲分手了才好。 然后她就看到了穿着蓝黑色体能T的钟天明了。 灯下,他脖颈上曾经被铁链磨出为的疤痕隐隐约约,他依然像小时候做流浪儿时一般,那张标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轻轻扬手:“带走!” 她又要被警察给带走了,为什么? 在罗慧娴激烈反抗,尖叫的同时,进到内院的季胤给季建一个眼色,他秒会意,关上了通往季凯卧室的门,并在上面插了一根虎口粗的钢筋。 季胤进了卧室,先接起床头的内线,才示意季建挂了外线。 接起电话,他声沉:“喂?” 那边已经挂掉了,只有盲音。 季胤只考虑了三秒钟便选择了回拨,那头接起:“您好,苏记酒楼。” 季胤有俩儿子其实血统存疑,只不过是女人抱来了,他也就收下了。 另两个血统倒没问题,但因为他没有投入时间教育过,性格都随母,他们有喜欢玩小聪明的,有本来愚蠢,却又故作聪明的,但没有哪一个能真正让他喜欢的。 因为没有过女儿,他也不知道女孩儿会是什么样的。 就在他沉吟的瞬间,他听到电话里的女孩小声说:“阿爸呀,客人不会来啦,哎呀,你快点去休息吧,快走!” 基因和遗传是无法改变的,而叫季胤吃惊的是,这女孩的嗓音跟她娘一模一样。 她猜到来电的是谁,声音陡然正式:“四个小时后,天后庙后街见。” 季胤才张嘴,那边又只剩下盲音了。 他默了片刻,招手季建:“通知阿彪备车,马上出发,去光明巷。” 另一边,苏娇下楼,就看到已经半关张的店里,有个老人家正在吃面。 苏旺举着把扇子正在帮老人家煽风。 开餐馆除了味道好,最重要的就是服务了,苏娇走过去一看,见老爷子吃了一半的碗里面拉的很细,远远给厨房里的周进财竖了个大拇指,才又对苏旺说:“阿爹,您还要早起呢,先过隔壁睡吧,店门我们来关就好。” 吃面的老人家抬头:“你闺女呀,真孝顺。” 说起女儿,苏旺惯常的眉开眼笑:“我这闺女确实没得说。” “要不大家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老人家笑着挑面。 苏旺说:“您不住附近吧,这么晚了,专程来我家吃面的?” 老人家笑:“有人介绍,又正好我到附近办点事,就过来了。” 这老头头发稀疏,两只手像得了白癫风一般一块白一块黑的,吃完了面,他端起碗来把所有的肉丁一扫而空,竖大拇指:“这面也没得说,果然好吃。” 看他要出门,苏娇帮他拿拐杖:“您慢走。” 老爷子的拐杖瞧着是胡桃木的,但捏上去却是钢的质感。 毕竟从小在九龙长大,苏娇明白了,这老爷子混道,那拐杖是把枪。 头发都掉光了的老古惑仔,他倒蛮有精气神。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苏旺心满意足的上楼去了。 阿鸣和周进财在搞卫生,苏娇在发好明天制作菠萝包的面后又重新制作了水油皮和酥心面团,再把萝卜擦成丝,又把炒熟的花生米去皮碾碎,加上白糖,用猪油和成馅料,先自己尝了一口,觉得很不错,这才捏饼,起锅烧油,炸起了点心。 做完这一切也才夜晨十点,上楼换个衣服再耽搁一会,就该出门了。 凌晨12点,她跟季胤约的是牛鬼蛇神遍布的油麻地,当然不敢一个人出门,所以她还悄悄喊了苏鸣给她做伴儿,穿的也是男性化的帽衫。 巴士早就停运了,但虽然有的士,苏娇却不肯打车,将近半小时的路程,她非要步行,苏鸣也不知道阿姐要去干嘛,半夜出门也难免害怕,而且他总觉得后面有人盯梢,余光瞥了会儿身后,摇苏娇的手臂:“阿姐,有辆车一直跟着咱们。” 苏娇也小声:“今天咱俩出门的事得瞒着你师父。” 苏鸣点头,但又问:“为啥呀?” 这年头,大晚上在路上游荡的要不是瘾君子就是妓.女,或者寻欢的螵客们,瘾君子最喜欢干的就是抢劫,就连苏鸣手里那盒点心都有人瞄。 苏娇之所以主动出击,是为了防止季胤杀到酒楼,刺激到她老爹,也是为了杜绝麻烦,但当然不能跟阿鸣直说,她说:“有人想找咱们麻烦,我去解决它。” “阿姐,我早就知道,你超厉害的。”苏鸣才说完,苏娇拉他一把:“站在这儿。” 这是天后庙的一处墙角,往里走是个死巷,毕竟菩萨脚下,杀人放火的人也都得绕行,甚至,这个死巷里也没人随地大小便,踩到地雷的机率也比较少。 把苏鸣安排到口子上,她提着点心一个人往里走了,一辆跟踪了他们很久的吉普车也迅速跟上,冲进了死巷,苏鸣才回头一看,车上有人伸手,猛指他。 同一时间,季胤手才摸上门把手,站在车前的女孩突然回头,也在指他。 伸手相指,那是一个非常冒犯的手势。 开车的季建倒抽一口凉气,说:“老爷,大小姐她还小,不懂事。” 一个女孩子,不征得他同意就三更半夜约他出来,季胤来了。 她非要步行,如此危险的地方,季胤跟了一路。 可她竟然用那么冒犯的手势,用指的方式拒绝他下车? 她确实够不懂事的。 但季胤终是按捺着怒火说:“你俩下车,走远点。” 跟了这一路,他心里已经有底了,这女孩主动找他,是来认亲的。 因为没有过女儿,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女孩。 尤其是,她是乔红革的女儿。 而乔红革是,会为了革命而举旗帜带着同学们搞大串联,又会在串联疯狂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嘶心裂肺阻止大家,任人搧她巴掌也不介意,要逆势而行的女人。 从一开始要革命,再到觉得革命失控想要偷渡,她都是自做主张。 如果这个女孩跟她阿娘一个性格,那她就必定很难搞。 但是,这就要有个女儿了吗? 她长到那么大,亭亭玉立,甚至还有一个季胤很欣赏的丈夫做女婿。 好吧,于她的冒犯他可以不介意。 他配合她,只打开了窗户。 …… 苏鸣夸她厉害,苏娇不但不觉心虚,还全盘接受。 她也从心底里,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一个道上大佬,梦里跟梁铖结婚之后,一旦他帮人炒股炒输了,大佬们闹着要打梁铖要退钱,全是苏娇在从中做调停。 只要身而为人,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针对性突破就好。 她深呼吸,举起点心便是明媚一笑,大步走到车前并爽朗伸手:“季先生,我比较忙,约到这么晚才来见您,您不介意吧?” 再捧起点心来:“我猜您家凯少今天晚上不太舒服,没吃晚饭吧,是我的错……” 季胤放弃了跟钟天明的斗法,以为大晚上的过来,要白捡个闺女。 他想象中的,乔红革的女儿也该是像她娘一样,有种普世的女性胸怀,又因为所处的时代,就总是在思考一些宏观的,虚无缥缪的庞大命题。 但面前的女孩显然不是,她才张嘴,一句话里就是满满的,老辣狠练的江湖气息,但当然,她是在香江,在酒楼长大的女孩子,跟她娘所处的环境,受的教育都不一样,季胤不知道她葫芦卖的什么药,但接过了饼,并说:“谢谢!” 苏娇作势要走,却又故意说:“我见您也就这点小事,还有,来的时候好像有辆车一直跟着我,季先生,大家都说您是咱们西九龙的话事人,您能帮我解决掉吧?” 她这不揣着明白说瞎话? 季胤只好承认:“一直都是我的车。” 又说:“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出门未免危险,下次不要了。” 苏娇猛然回首,似笑非笑:“您可真会讲笑话。” 立刻又说:“我娘说咱们西九龙的话事人是个大英雄,既收了保护费,就会保护我们,还说,只有大陆那种黑暗邪恶的地方,女性才不敢半夜出门。”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因为目前的西九龙是全球治安最差的地方。 季胤深吸一口气,才张嘴想说话,苏娇陡然变脸,声厉:“对,我就是有恃无恐,还有点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如果您真要绑着我去抽血,我也只能去,但是……” 她把季胤想说的话全说完了,他也只好问:“但是什么?” 苏娇一抬手,滴溜溜的珐琅怀表在半空旋转,她说:“我阿娘曾说,在香江半岛,在她的心里我永远排第一,还有一个人排在第二,在我心目中也是,而如果你敢跑到酒楼骚扰我阿爸,搅和我们的生意,我将永远不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男孩子或者蠢的叫人厌烦,或者猛的叫人头痛。 而且作为同性,当儿子不及自己时父亲会鄙视,要他比自己强,父亲也难免嫉妒。 女孩是不一样的,她分明那么无礼的在冒犯他的权威,季胤却觉得很好玩。 但她提溜出来的应该是她那个厨子老爹,这话可就有点蠢了。 毕竟这些年里,那个老厨子风平浪静的人生,多赖季胤不曾添堵。 不过季胤勾唇,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苏娇正色:“那个人不是我阿爸,你也不要碰我阿爸,否则,哪怕玉石俱焚,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一个在他地盘上谋生的女性,顶多不过二十出头,竟然敢威胁他? 季胤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因为在这女孩排除苏旺后,他的心怦然一跳,觉得她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 也就是说,在乔红革心里,他也永远排在第二位。 理智叫季胤觉得这女孩是在胡扯,在撒谎,因为乔红革极度痛恨他。 但人总归是感性的动物,他问:“那么大小姐,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幸,知道那个答案?” 他知道她说的是假话,是在撒谎,却又被她勾起兴趣,愿意陪她演戏。 苏大小姐笑的很任性:“看我心情咯。” 可旋即她又正色,一脸诚恳:“戒毒不能单凭意志力,人是铁饭是钢,没有食物的补偿,一个人总处在饥饿状态,他就难免会想毒.品,所以,把点心给凯少,再见!” …… 回程他们当然叫的计程车。 一上车苏鸣就问:“阿姐,麻烦算是解决了吧?” 他认识季建,推测了一下,估计苏娇见的大佬份量比较重,当然担心,怕事情要解决不了,如今正欣欣向荣的酒楼又要开不下去。 苏娇得意一笑:“放心吧,就没有本小姐搞不定的事。” 九龙这地方向来比较乱,司机才走了不几步,拍方向盘:“糟糕,应该有命案。” 苏鸣脑袋伸出了车窗,一看也说:“嗨,姐夫!” 既有命案,杀人的大概率是古惑仔,但打理现场的肯定是警方。 钟天明不是负责刑侦的,穿的当然是便装,远远看到苏鸣,于是挪开了路障,示意出租车通告,又回头对负责案子的警员说:“我下班了,有事明天说。” 他坐副驾驶,回头看妻子一身黑,还兜着帽子,当然也明白个大概了。 回到酒楼,苏鸣当然去隔壁睡,钟天明依然是在楼梯上脱衣服。 苏娇给他递拖鞋,顺口问:“刚才发生凶杀案了?” 钟天明一只脚都进门了,但又退了出去:“一个小毒贩子而已,只是受伤。” 他上下班总习惯背一只旧双肩包,而如果没有他这个恶狼警长撑腰,苏娇其实不敢在季胤面前那么放肆,商业互惠嘛,她于是去接他的包。 但钟天明猛得一躲,并说:“很脏的,你就不要碰了。” 他又问:“季胤约你了,这个时间?” 在九龙这种地方,三更半夜约女孩子出去,如果是季胤的想法,未免太过份。 苏娇也还要洗个澡的,整理衣服又回眸:“当然是本小姐主动。” 钟天明把双肩包抱到怀中,坐了下来,声柔:“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听听原因。” 他确实很好奇,也想听听看,看她是怎么搞定季胤的。 其实凡人凡事,看要放在什么位置。 罗慧娴确实很精明,也很有眼光,梦里她没有翻出苏娇的身世一事,只用那张养乐多的纸换了一千万,因为她知道,如果苏娇有个硬气的娘家后台,如果她在九龙还能找到别的可以投资的男人,她都会毫不犹豫踹掉梁铖。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只要苏娇能开起私房菜馆,只要能让大佬名流都来吃饭,不论从哪个方面,她都能搞定那些阎王级的人物,包括季胤在内。 相比之下,反而是包租婆,郭方,苏琴一类的人更难对付,因为他们,蠢! 乔红革无疑是个优秀的妈妈,但她也有她的局限性,她讨厌一切恶的人,也只希望苏娇跟自己一样,能找一个像苏旺一样的好男人,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 苏娇在梦里确实也尝试过了,但世上好男人太少,所以她失败了。 而她跟阿娘性格中完全不同的方面在于,乔红革受了欺负会忍气吞气,但苏娇不会,男人不忠,她会家暴会离婚,被打败了也不怕,积累经验再还击。 现在的季胤就是,他也太猖狂了,电话订座,想要直杀酒楼。 苏娇要论武力势力当然不如他,当然不能正面刚,但她有乔红革那个母亲,还有季凯那个小食客,而于一个阴险的,奸诈的,邪恶的坏兔子,她选择了溜。 但也确实,这世界有那么一个人,并非苏旺,但不论乔红革还是苏娇,都特别爱她,先用这个溜着季胤,同时她花点心思在季凯身上,帮助那孩子成功戒毒。 再然后,只要酒楼继续开着,苏娇就能找到差不多级别的大佬,将他季胤的。 总之就是她绝不承认,更不会去做检测。 讲完,苏娇不无得意的向男人伸开双臂:“本小姐是不是很厉害?” 从小就能让天后街所有的男孩天天为她打架,苏大小姐确实很擅于玩弄人心,但这并贬义,钟天明说:“能用一顿饭就让季凯主动现身警局,大小姐确实厉害。” 苏娇曾经被他抱过一回,坦白说,那种感觉很好玩儿。 而因为从小父母疼爱,她是一个特别喜欢向人付出,或者索取情感需求的人,既她那么聪明,言谈间就逼退了季胤,钟sir是不是应该抱抱她,那在她看来就是夸奖。 但钟天明绝对有病,在苏娇靠近时他站了起来:“我去洗澡。” 烹饪,或者说想要掌握一道菜的火候,除了充足的经验,通过听声,嗅味,辩色来确定食材的成熟度才是关键,而苏娇在钟天明的背包上同时闻到血腥味,以及可以分散血腥味的,双氧水的味道。 而虽然苏娇自忖能搞定季胤,九龙别的几位大佬她是还没有接触到,只要能接触到,她就必然能搞定,她还准备用梦里的经验来融资,这辈子自己赚大钱呢。 但钟天明不一样。 他总共二十几万的存款,全给苏娇了。 每天晚上回来,也会习惯性的手洗掉她的衣服,比机洗的更干净。 而虽然梦里他是高高在上的一级警司,但自打他暴揍梁铖那回苏娇就知道了,这人看谁不顺眼是真敢下手。 所以他今天又揍人了吧,还把人打出血了吧。 话说,苏娇是只要有酒楼这个平台,她就不怕任何大佬,也敢想敢干,能赚钱的,但是钟天明这头恶狼,她是真没有应对的经验,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所以刚才她还开开心心的,她又是个比较主动的人,甚至还在求表扬求抱抱,但此刻她对这人重新竖起心理防线了,当然也迅速后退:“好了不聊了,你快去洗澡吧。” 正好隔壁,她曾经的小卧室现在是空的,苏娇不停转运脑子,就在想,要不行,自己找个借口搬到隔壁去住算了。 这头恶狼别看平常那么温驯,可他不但随时打人,很可能还会随时杀人。 而且直到现在,苏娇依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上门做赘婿,万一哪一天,他要对她动手呢? 但就在她边脱衣服边胡思乱想时,出了门的钟天明突然折返。 苏娇在脱文服,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她走光了,而且是被对方看光光。 她可不算瘦,只是天生腰细一点,肩薄一点,就显得比较瘦,但属于脱了衣服很有料的那种。 要不然林嘉丽也不会那么忌惮她,怕她去选港姐。 可是这也太羞耻了,她的小兔子还在蹦蹦,就被一个男人给看光了。 钟天明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太太就在脱衣服,会是满室春色。 他也立刻转过了身。 苏娇想赶紧把衣服先拉下来的。 但她穿的是兜帽衫,领口比较小,又不知道怎么的,帽绳扯到了一起,她扯又扯不下来,脱又脱不掉,狼狈不堪。 钟天明估计以为她已经整理好了,索性背对着说:“既然是夫妻,咱们理应坦诚,大小姐,我先向你承诺,我绝对不会被诉上法庭,更不会牵涉到你。” 因为苏娇不出声,他以为她算是接受了,又说:“今天那个毒贩的事是我做的,但明天警方出结果,打人凶手将会是季胤手下,一个叫阿蒙的马仔,至于原因……我现在跟你解释,还是等洗完澡?” 是的,今天苏娇和阿鸣半路碰上的那桩血案就是钟sir造的。 但从现场证物勘察到的凶手当然不会是他,而如果不是苏娇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是他晚上下班回家,就必须要面对的人,她也不可能观察到蛛丝马迹。 但既然她已经在怀疑了,钟sir就选择跟她讲明情况。 不过他背着身子说了好久,她却一言不发,呼吸还越来越粗,她怎么了? 钟天明记忆里的苏娇从不向任何人低头,也几乎从没哭过。 但此刻他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被两根卫衣绳子勒着脖子,并气哭,梨花带雨的苏大小姐。 对了,她曾经打过他的证据,现在也正在进行昨日重现。 一脚踩过来,她气呼呼的:“都怪你,坏人!” …… 一盒子总共四只,是一种潮汕人会很喜欢的点心,菜头饼。 大多数人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太喜欢吃萝卜,它也是蔬菜里面永远产量最高,但也永远最廉价的其中一种。 季胤在劳改农场时吃够了它,说起它都觉得恶心。 到香江后,他的饭桌上从此也再没有出现过萝卜那种堪称下贱的蔬菜,改用人参代替。 季胤也发誓自己此生,永不吃萝卜。 但是要用到油酥和水油皮,还要用到猪油和白糖,花生等馅料,做工复杂的萝卜饼,在他很小,家里还很有钱时,它只是厨子们做来帮他开胃口的小点心,而到了他的青春期,那个吃不饱的年代,一枚菜头饼又是那么的奢侈。 他记忆中吃的最后一枚菜头饼,是乔红革藏在肚兜里带给他的。 那饼上还有她的体香,此刻他咬一口她女儿做的饼,是很香,但终归没有曾经的味道。 跟在季胤身后的季建突然说:“菜头饼吧,好浓的家乡味。” 人背井离乡会变,食物也一样。 再好的厨子,一样的工序和原材料,却似乎总烧不出那股家乡味来。 季胤再吃一枚:“这饼做的确实不错。” 季建吞口水:“闻起来特别香。” 季胤冷笑,再拿起一枚,这就吃掉三枚了。 季建见老板脸色不好,估计是被苏娇的无礼气到了。 他也是季胤身边目前为一的知情者,但其实他也不希望老板骚扰苏娇,搞的人家酒楼开不下去。 他就斟酌着说:“苏小姐毕竟女孩子,不能当大事,也继承不了家业,就菜做的好点,咱们凯少也爱吃,老爷您那么忙,倒不如……” 倒不如别老是骚扰人家,让人家好好经营自己的酒楼算了。 季胤却问:“你觉得她性格像谁?” 季建是后来偷渡的,但也认识乔红革。 他说:“反正不像她妈妈。” 季胤被点心噎住了,扯脖子:“像我!” 终于一口吞掉点心,他打了个嗝又说:“太像了!” 一个人的性格遗传要不来自父系,要不就是母系。 季胤有过四个儿子,或者太迂,或者聪明太过,但没有一个像他的,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但那女孩子,只一回交锋他就发现了,她天性里的不服输,甚至是耍小心机时下意识的面部习惯都跟他一模一样。 或者说,他兴冲冲去见,想找回的是个跟他之间没有血海深仇的初恋情人的翻版。 但他见到的,是一个生着跟他情人七分像模样的,他自己。 季建也被老板搞懵了:“那您……打算怎么办?” 第34章 第 34 章 这时候季胤还不知道, 季凯之所以反水背刺他,是被苏娇所诱惑的。 拿起最后一块饼时也才想起,这是苏娇要他带给季凯的。 被儿子背刺, 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把饼自己吃掉, 他也没觉得心理有什么负担。 他也得知道儿子今天都干嘛了, 结果才一问,季建就笑着说:“他晌午去了趟苏记,说是吃了一种很香的饭菜, 没别的缺点, 就是回来后胃有点撑。” 季胤再咬一口饼:“然后他就去警署了?” 季建:“……” 季胤咬牙:“孽障,蠢东西!” 他对孩子倒不重男轻女, 不过他其实从骨子里, 一直都是轻视女性的。 就哪怕乔红革, 可以说她是他来时路上唯一美好的存在。 但他也深切的知道,她那种母性化的, 想要救世的大爱是致命的缺陷。 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女性。 但也只是个女性, 跟男性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而如果季凯是从酒楼出来之后就跑的警署, 再加上钟天明的心思,真相昭若揭,他那自符聪明又蠢不堪言的儿子是受了苏娇的蛊惑才会背刺他的。 是她说服了季凯,让他去警方报案的。 也就是说,苏娇的心机远比他刚才见面时所认识到的更深。 她的厨艺无庸质疑,但那在季胤看来, 只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技艺, 没什么用处。 他最鄙视的就是苏旺那种一生只能靠勤奋赚辛苦钱的人, 女儿做个厨子,坦白说, 他很生气,生苏旺的气。 而刚才她为了将他一军耍的那些小心机,小脾气很好玩,也证明她很有脑子。 这也叫季胤很生苏旺的气,一个有脑子的女孩子,他能叫她去做厨? 但就在刚才,他发现因为她是个厨子,于是她帮到了钟天明,拿下了季凯那个蠢货。 季凯不可能主动报案,所以肯定是苏娇游说的。 她能游说得了季凯,就可见她比他刚才看到的更有心机,更会玩弄人心。 而欲成大事者,靠的往往不是单纯的武力和智慧,而是,玩弄人心! 捧着半块糕,季胤既恼火又震惊,却也发现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那就是,他所有的血脉中最像他的,恰恰是一个一直被他所轻视的群体,女性! 但今天季胤受的打击还远不止这一桩。 他才要进屋,一个手下冲了进来:“爷,不好。外面来了警察,说是阿蒙杀了一个毒贩子,他们上门,要抓捕嫌疑人。” 且不说突然多出个女儿,手下又杀了人,季胤要如何处理。 此刻,看似老实却总在暗戳戳做坏事的钟sir,得跟妻子讲讲他的事了。 他所讲的其实也是围绕着季胤所展开的。 九龙不禁螵和赌,但是禁毒,而身为西九龙的话事人,季胤可谓狡猾之极,他自己当然不做毒.品生意,毕竟高利贷赚的可不比毒.品少,他也不希望毒贩子在九龙形成大气候,威胁到他的地位,同时他还想压制警方,于是就会暗示手下们,叫他们两边拱火,让毒贩子和警察们杀的不亦乐乎,他自己则坐收渔利。 想在九龙杜绝毒.品没那么容易,但警察的命也是命。 钟sir想改变目前毒贩光明正大出入,甚至敢压着警察打的局面。 而且除了苟命,他也想要尊严的。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拉大佬们下场,叫他们不得不跟毒贩子正面硬刚。 结合钟天明刚才所说的,被伤的是个毒贩,凶手是季胤的人,一转脑瓜子,苏娇大概明白了:“钟sir是想让季胤和毒贩子们打起来,你们警方坐收渔利吧。” 她刚冲完凉,正在吹头发。 钟天明也冲过凉了,但还有些衣服要洗,他说:“道上火拼,涉及不到普通人的。” 意思是这些事情不会牵涉到酒楼,也不会伤及普通人呗。 他又拿起她换下来的衣服,说:“我去洗衣服,你早点睡。” 话说,在钟天明来之前季胤一直都是在隔岸观火,平衡各方势力,并暗戳戳发横财,但随着他来,杀人又栽赃嫁祸,不动声色的就把季胤拉到跟毒贩子的较量中了,这位钟sir的心机也可见一斑。 而且他把这些事情讲给苏娇听,虽然坦诚的态度值得表扬,但是将来某一天他会不会觉得她知道太多,也把她给灭口了? 以及,除了苏旺以外,全香江大概也就钟sir会那么爽快的给妻子手洗衣服,苏娇也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美色迷倒了他的缘故,那是为什么? 如今的钟sir,是唯一一个越对苏娇好她心就越虚的男人。 她越想越怕,就说:“衣服明天我自己洗,你早点睡吧。” 但钟天明说:“就几件内衣,顺手的事。” 看他要出门,苏娇生气了,踹床:“不行,你要不在,我睡不着。” 这就是大概全九龙,唯有苏大小姐才敢任性耍的小脾气了。 之所以她有这样的娇气,也是因为在整个九龙,苏旺是唯一不追生男孩的男人,从小宠到大,她就习惯于用发脾气的方式搏人的关注。 而等苏大小姐发完脾气,陡然间钟天明已经在床头了。 他也才25岁,还很年轻,当然会有年轻人的冲动。 他眼角笑笑的,哑声问:“这么说我于你还蛮重要的,真的?” 苏大小姐最是要面子的,当然说:“假的。” 要是梁铖那种癞皮狗一样的人,缠一缠哄一哄,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但钟sir虽然腹中心机一套套,却在男女关系方面认死理儿。 苏娇说是假的,他果然就以为是假的,也没有更进一步。 默了片刻,他又问:“大小姐,你说的那个,在你心里第二位的人是谁?” 她跟季胤说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中排在第二位,还说不是苏旺。 这个话题成功勾住了季胤,叫他不敢上酒楼撒野。 同样也叫钟sir觉得好奇。 毕竟早晚苏娇都要给季胤个答案的。 如果她果然是季胤的血脉,随便搪塞一下也行。 但如果不是,她只是随意溜大佬玩,钟天明就得考虑这事将来要怎么善后。 说起这个,苏大小姐双手抓着毛巾被,眸光微挑,语声甜甜吐气如兰:“那个人呢,她现在就在这间房子里,不过不是我自己喔,但是……你猜呢?” 钟天明本是弯着腰的,猛然抬头,脑袋打的灯泡骨碌碌的转。 这屋子里除了她就是他,难不成那个人是他? 钟sir心里住着一头恶狼,恨不得把床上的女人扒皮拆骨,但并没有更进一步,而是转身,哑声说:“早点睡,我洗完就回来了。” 就这样,从一开始担心自己会被吃掉,再到后来暗示他吃,对方也无动于衷。 刚才苏娇算是赤裸裸的调情了,结果男人也不上钩。 难道说他真的不行。 而如果他不行,这个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 第二天一早,罗耀祖八点半就在外面学鸟叫了。 真正能赚大钱的事业,炒股大业,苏娇也得行动起来了。 她把面包放进烤箱,设定好时间,拿上吴律师昨天给的支票,出来跟罗耀祖汇合,然后把别的钱也转了出来,一笔梭.哈,全买了一支叫东方巴士的股票。 这支股票就是梁铖心心念念的大黑马,它之所以马上暴涨,也是有原因的。 它的名字虽然叫巴士,但其实做的是□□,足球和赛马业。 它也是东九龙的大佬,忠爷名下最赚钱的产业,而在近期政府将会把足球□□合法化,它当然就会迎来暴涨。 而且这支股票的价格会一直□□,直到忠爷死时它才会跌。 苏娇也算趁上了好时候,现在一股才2.5元,等过了两天,足彩合法的新闻傍晚发布,第二天收盘时它已经飙涨到5.5元了,接着就是周末了,而虽然苏娇这一手已经叫罗耀祖乐开了花,但其实等到下周开盘,它才将一骑绝尘,涨上天去。 既钟天明说他和季胤之间的斗法不会涉及到普通人,苏娇当然也就不关心了。 但关于怎么恢复季凯的胃口并辅助他戒毒,这个苏娇必须在意。 那孩子虽然是季胤生的,但不像他老爹那么自私蛮横,还蛮有正义感,苏娇挺喜欢他的,所以第二天特意准备了季凯爱吃的食材,也一直在等他来吃饭。 但这天季凯并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 转眼周五,眼看晚市都要下班了,他依然没来。 苏娇怀疑他是不是又复吸上了,不好意思来,就准备上楼给他打个传呼,恰就在这时防蚊的纱帘被人揭起,进来了个老先生。 苏旺记得这老爷子:“老先生要吃面?” 苏娇也记得他,因为这老爷子那把看似平平无奇的拐杖却是一把枪。 所以这是个老古惑仔。 他坐了下来,却摇头:“今天不太想吃油腻的面食,怎么办?” 食材过了当天当然就不新鲜了,而为了给季凯的承诺,这几天苏娇都让苏旺专门买了鲜虾,此刻还养着,正在吐沙,要到明天一早就死的差不多了,味道也会变。 所以她说:“正好有香葱虾饼和酸辣汤,想不想吃?” 老爷子皱眉:“我不太能吃辣。” 苏娇笑着说:“那我给您只放菜椒,有点辣意就好,重要的是酸爽。” 老爷子点头,又笑问苏旺:“你有没有听说过,这街面上有个年轻人叫梁铖的。” 苏旺岂止听说,他的宝贝大闺女都差点被梁铖所坑。 说起那家伙他直皱眉头:“认识是认识,但是……” “他父亲叫梁向阳,苏老板应该也认识吧。”老爷子再问。 苏旺不太认识梁向阳,于是摇头:“不大清楚,但据说道上人很推崇他。” 老爷子默默点头,并说:“梁铖那孩子还蛮有经济方面的眼光。” 看来他认识梁铖,还挺欣赏对方的。 苏旺本来想吐槽梁铖几句的,但又怕这人万一跟梁铖关系好,要自讨没趣,于是就闭嘴了。 说话间一砂窝的酸辣汤,并一盘薄油煎到焦黄的葱香虾饼已然上桌。 只待苏娇揭开砂窝,老爷子立刻说:“这汤味道不错,好清爽!” 再夹起一块虾饼来,一口咬下去,外酥而内软,虾肉劲弹,虽然全无葱腥,但是嫩葱的鲜香味却充盈舌尖,老爷子惊呼:“好吃!” 再喝一口虽有几分酸辣,但清爽醒神的汤,大赞:“美味,这简直是绝配。” 吃了几口,他又问:“这是宵夜吧,我明天还这个时间来,有得吃吧。” 苏娇坦言:“这是我们自家吃的私房菜,不卖,我不忍您空跑一趟才特意烧的。” 老爷子显然有点遗憾:“价格不是问题,如果每天都有,我想吃宵夜的时候,不论多远,都愿意来此尝一口的。” 苏娇看到外面有穿一身黑褂,黑绑腿黑鞋子的打手,一看就是陪着这老爷子来的,估计他混道的水平应该不低,算个可拉拢之人,而她一直以来都是想攒些高端客户后,开私房菜馆的。 所以她说:“面馆当然不卖宵夜,但过段时间等把隔壁那间铺面装修出来,我要做一家私房菜,订价当然高,也须得提前预约,但您想吃什么,或者没胃口的时候都可以,我保证满足您。” 这老爷子绝对是个人物,肯定也不差钱。 他一笑:“小小年纪你好大的口气,要是我想吃唐僧肉呢?“ 周进财和苏鸣对视,心说想吃唐僧肉,这老爷子怕不是个妖怪? 但苏娇立刻说:“金蝉子吧,没问题,只要价格到位,我提前一天去捉蝉。” 唐僧肉确有其物,而且也确实是一道美食,就是蝉身上的肉,一只蝉大概有一指头盖大小的一块,用来煮粥最好,但因为不是粤菜,粤菜厨子们并不知道。 老爷子再问:“那我要想吃龙肉呢,你也有得卖?” 私房菜就不能单是一种菜式,而是天南地北各个菜系里的翘楚做成的融合菜。 粤菜里面也没有龙肉,她要怎么做? 但苏娇说:“您说的是雉□□,这个食材比较难找,但只要找得到,我就能帮您烹饪。” 这老爷子一生走过许多地方,吃过的菜系也多,算个老餮,他本意是想用生僻的知识为难一下苏娇,却不料她张口就答,显得很意外,但也成功被激起了兴趣,只好说:“那你尽早装修快快开业,届时我必定赏光。” 又问苏旺:"这餐饭要多少钱?” 苏旺本来想收个排档的成本钱的,但见苏娇摇头,笑着说:“不在菜单上,就当我们请您了。” 哪怕再老,人也喜欢占点小便宜的。 果然,老爷子看苏娇,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会经商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等她说完,又说:“苏娇,好,小阿娇,我记住你了。” 看他要走,苏娇适时递拐杖,并扶他出门。 老爷子边走边笑问:“苏小姐,你炒不炒股?” 苏娇反问:“您有看好的股票要推给我?” 老爷子说:“下午经过股交所,我碰上梁向阳的儿子梁铖,正在跺脚发脾气,我一问,却原来,他看好一支叫东方巴士的股票,但因事耽搁,没能踩线进场,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 梁铖本来也想抄底买东方巴士的。 但因为他妈涉及毒.品生意,先是被季胤关,后来又被警方拉去拘留了48小时,直到今天才被放出来。 虽然现在吃进去也能赚,但他总归不及苏娇这种抄底的人赚得多。 老爷子专门这样说,当然有其用意。 他也是乘车来的,坐的是一辆奔驰老爷车。 到了车前,苏娇笑问:“那以您看呢,东方巴士还能不能继续涨,我要不要吃一点进去?” 老爷子伸了三根手指:“以我看,它保守也能涨到30元,现在入也不晚。” 就在这时苏鸣突然喊:“阿姐,快来!” 老爷子上了车,笑眯眯的挥手并离开了。 苏鸣再喊:“阿姐,快来!” 苏娇被他打岔,没听清楚,但她隐约听到有个大手喊了一声忠爷 不论现实中梦里,苏娇都没有见过东九龙那位能跟季胤平分秋色的道上大佬,忠爷。 因为顶多一两年他就会去世,然后由他儿子接班。 她不认识,当然也只是猜测。 但是将来东方巴士确实能涨到30元一股。 而这老爷子那么笃定的话,该不会他就是那位赫赫有的,东九龙的话事人忠爷吧? 目送车离开,苏娇甫一进酒楼,差点撞上正在往外走的季凯。 几天不见,男孩面色煞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走路都在打颤。 甫一看到苏娇,他一通狂喷:“不吃啦,我以后也永远都不会再来这家烂酒楼!” 苏旺也挺心疼这小少爷,拦他,笑着说:“阿财在杀虾,阿鸣在配料,这就给你做。” 季凯一把猛搡:“你个臭跑堂的,你少碰我。” 他少爷脾气,苏娇还小姐脾气呢。 而且在她这儿,任谁也不能欺负她爹。 苏娇拧上季凯的耳朵:“给我阿爹道歉。” 苏旺是老好人脾气,也怕女儿伤到人家金贵的大少爷,忙说:“不用道歉。” 季凯还不知道苏娇的厉害,毕竟孩子,只会搬爹:“小心我让我爹毙了你。“ 苏娇再拧,继续嘲讽:“可怜的小东西,要没你爹,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也太伤人了,但也足够一针见血。 也确实,季胤自来瞧不起儿子们,季凯被戳到痛处,唇周瞬间转青,又剧烈干呕。 季建从中调停:“我来代凯少道歉吧。” 又拉苏娇的手:“凯少因为触怒了老爷,被关了好几天的禁闭,他赌气不肯吃饭,直到今天老爷才终于吐口放人的,他都三天滴水未进,没吃过饭了。” 三天没吃饭,终于被老爹放了。 季凯兴冲冲来到酒楼,就看到一个白发老头正在吃苏娇给他承诺的饭。 苏鸣还说:“凯少,菜我们都给别人吃了,你怎么才来呀?” 小孩子霸道的占有欲,在饿了几天之后,发现自己的饭被人吃了,当然要发火。 苏娇猜到季凯和季胤的父子关系恶劣,但没想到彼此间能僵到,叫季凯几天不吃饭的地步。 而要说他们闹矛盾,她猜得到,是季凯报警,指证了罗慧娴的缘故。 别看他脾气坏,但他身体更差,碰碰就会坏。 苏娇也不敢做得太过,正好这时周进财把料备好了,她于是松了季凯的耳朵,握他冰凉的手,先问:“你是不是觉得胸口寒津津的,还特别怕冷,就想哎?” 季凯被关了几天,好容易跑出来,因为饥饿而火气大。 但他太累,也闹不起来,坐到椅子上说:“不需要你管,走开!” 苏娇也没恼,只说:“虽然咱俩说好的是酸辣汤,但我估计你今天更想喝米糊。” 再问:“炒米糊配香葱虾饼,要不要吃?” 当身体需要什么食物的时候,只要一经人提起,人体的本能反应就会是想吃。 季凯想起虽然没有特别的味道,但是油润焦香的炒米糊,舌尖弥漫起口水来,吞口水,他终于点了点头。 炒米糊的食材简单,而且有早就备好的,虾饼烙起来也快。 但进厨房前苏娇想起件事来:“我捎给你的菜头饼是开胃的,吃了它胃口开了,这几天又没吃饭,饿坏了对不对?” 可怜季凯就不说吃到饼了,甚至,菜头饼的名字他都是头回。 他一头雾水:“什么菜头饼,你捎给谁了?” 那饼是苏娇怕季凯吃多了麻辣烫里的土豆粉不好消化,特意蒸的,也专门托给了他老爹。 他没有收到的话,难道被他爹吃掉了? 果然,季建疯狂摆手,给眼色,苏娇也只好说:“没有,是我记错了。” 因为季胤堂堂一介大佬,竟然丧心病狂到偷吃儿子的点心,苏娇对他的印象更坏了。 …… 人所有的欲.望中,最容易满足的就是食欲了。 一个人只要吃得饱,心情也会变好。 所以在苏记诸人的围观下,一盘虾饼配一大砂窝的炒米糊下毒,季凯的火气也一扫而空,并说:“累了,我想睡觉。” 季建有点尴尬的看苏娇,却问:“不知道钟sir什么时候下班?” 季凯刚才还在跟苏鸣大发脾气,此刻却笑看对方:“苏鸣,今晚咱俩一起睡喔。” 他一来就发火骂人,一吃饱了又变的嬉皮笑脸,苏鸣心里很讨厌他的。 但怕又要惹他发脾气,苏鸣只好说:“好吧。但是我的脚比较臭。” 说脚臭,不就是不想要他? 季凯斜勾唇,摸摸吃饱了以后暖烘烘的肚皮说:“臭就洗啊,如果洗不干净,剁了算了。” 苏鸣被噎到,只好转身翻白眼。 苏旺要早睡,一收市就上楼了,剩下的人边看电视边收拾卫生。 苏鸣以为季凯只是开玩笑。 但他还真就一副今晚要住酒楼的样子,抓起遥控器去翻电视机了。 他来找苏娇了:“阿姐,那季少爷吃饱了还不走,还说要跟我睡,怎么办?” 苏娇正在和明天用的面,她其实已经猜到什么了。 果然,季建等她出了厨房,将她喊到门外,就说:“这几天,先是凯少报警,举报了一个毒贩子,又有个马仔昏了头,杀了个毒贩子,胤爷具体要怎么处理我们也不知道,但是他让我把凯少送来,送给钟sir,说是从今往后,儿子就送他了。” 却原来季凯能来吃饭,是被他爹甩包袱一样甩来的。 苏娇反问:“胤爷多得是手下,难道还怕毒贩子不成?” 这年头大家争地盘,争话语权都是直接招一帮人马来,当街火拼。 从季凯报警到手下杀人,就意味着季胤已经站到警察阵营了。 如果他出面攒局,搞一场火拼,把毒贩子们的老大利叔打败,毒贩就不敢再肆意欺负警察了。 这事其实是钟天明在后面推动的。 但九龙这种地方,能做话事人的自然都是人精。 既季胤把儿子抛过来,也就意味着他识破钟天明的诡计,这是在出手还击。 一个小小瘾君子,那么羸弱不堪的,要说放在酒楼让苏娇带,她倒有把握带到健康起来。 但她怕想报复胤爷的人会拿季凯开刀,继而给酒楼招来麻烦。 季建自己也挺愁的,叹气说:“把少爷放在酒楼,我倒不愁他吃不好,睡不好,就愁一点,怕给你们酒楼招来麻烦,要不……你给钟sir打个电话?” 钟天明想逼季胤出头,去对付毒贩子。 季胤非但不干,还把半死不活的儿子甩过来,钟天明要怎么接招? 说话间,听到隔壁的金老板在喊钟sir,苏娇转到后门上,恰好迎上钟天明。 他这个脱衣服的习惯真的很讨厌,人还在进门,单手已经在撕T恤了。 刷的一把撕掉T恤,月光下,傲人的胸肌泛着隐隐的光泽,线条里满是力量感。 苏娇并不知道自己不止被捉现形的一回,而且但凡睡着就喜欢去摸对方,甚至最近几天如果他不阻止,她都能咬他几口,但她故意装作淡漠的撇开眼,并把季凯的事一股脑讲给钟sir听。 这是他招来的事,当然得他自己来处理。 毕竟不是钟天明,也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苏娇还挺愁,在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才好,就听他说:“就今天吧。” 又说:“你现在可以告诉季胤,外有英军围城,大战一触即发,季家内部,他的兄弟们还在暗地里拱火,要借刀杀他时,是谁藏起了那本关键的电话簿,救得他了。” 冷情冷肺,狠起来连亲儿子都能利用的季胤,之所以能有今天,多赖乔淑贞的两次救命之恩。 但他自己只知道一次。 也是时候告诉他电话簿的真相了。 苏娇这就上了二楼,直接给对方拨电话。 第35章 第 35 章 季胤此刻正在痛斥手下阿蒙:“愚蠢如你, 就该死在警署。” 因为疑似杀人,阿蒙被警方传唤拘留,而因为他经常在街欺负警察, 进去之后当然挨了不少打, 但这并不算啥, 因为他杀的是个毒贩子,利叔要取他的人头。 他跪在地上,辩解已经无用了, 只能哀求:“胤爷, 救我!” 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季胤墚然知道, 阿蒙的事是钟天明在他做局。 可阿蒙是他堂下马仔, 他要不出头, 马仔们会寒心,但要出头, 且不说他将损失惨重, 而且利叔的势力在各个码头和海上, 单凭他一个人斗不过我,得加上忠爷。 但是忠爷和他之间因为梁铖老爹的电话簿一事也有分歧。 而且钟天明一来九龙他就礼遇优待,甚至还主动认作干儿子。 在发现苏娇是自己的血脉后,他还认真考虑过,该怎么做才显得他这个老丈人是合格的。 结果钟天明反手就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好个钟警长,他可不愧是街头长大的, 有野心有手腕, 来势汹汹就想夺权。 瞥一眼电话, 季胤不经意勾了一下唇。 很好,现在钟天明应该正在面对他抛过去的难题, 一个半死不活的小瘾君子。 就看他要怎么接招了。 桌上的大哥大骤响,见来电是苏记酒楼,他一猜就是钟天明,接了起来,见对面不吭声,他轻笑着说:“钟sir,我曾亲手送走了三个儿子,至于阿凯,既然你想为我分忧,送他上路,那他,我就拜托你了。” 其实打来电话的是苏娇,而且她知道,钟天明之所以要求她坦白这件事,并把电话簿交给季胤,是为了化解他和忠爷之间的隔阂,帮他找个助力。 虽说九龙这地方毒.品不可能绝迹。 但毒贩子少一点枪击案就要少点,瘾君子也要少一点,治安就会变得更好。 苏娇作为普通市民又岂能袖手旁观。 不过在拨电话之前,她虽然对他和季凯的父子关系有认知,但还是太浅薄了点。 试问,当一个男人把丧子之痛当成骄傲挂在嘴上用来威胁人的时候,别人又能奈他何? 可怜的小季凯,分明是因为老爹才成今天这样个样子的,但是他爹去盼着他死,也就不怪他脾气那么坏了吧。 而且跟季胤讲电话薄的事,就等于是在向他低头了。 不得不说,季胤的表现一直在刷新苏娇对于阿娘口中那只坏兔子的认知。 为了九龙的治安,苏娇低头没所谓,但是她不能让乔淑贞低头,否则,她跟罗慧娴不就成了一种人? 此刻苏娇也被激起好胜心了,想给这位大佬狠狠一计痛击。 恰季建在身后,她捂听筒,回头问:“建叔,刚才来吃饭的那位老人家您认识吧?” 季建声低:“大小姐您好大的面子,那位是忠爷。” 果然,苏娇没猜错,刚才那位老爷子确实是坐镇东九龙的大佬,忠爷。 他之所以在跟苏旺聊天的时候不断提起梁铖,应该也是因为电话簿一事。 忠爷据说本姓钟,大名叫四海,跟钟天明一样也是赘婿,但因入赘后做得足够好,赢得了妻家上下人的一致认可和赞许,大家从忠叔到忠爷,也就叫习惯了。 他也是目前九龙明面上,唯一能跟季胤平等对话的人。 而其实那本电话簿交给忠爷也是一样的,也可以促成两位大佬间的合作。 而且很多事情,由外人来讲,效果会比由她来讲更好。 眼珠一转,苏大小姐于这件事有了新的处理方式。 她脱口而出:“季先生,您家少爷在我们酒楼吃的很开心,而且说想住一段时间,天天吃我做的私房菜,我也算免为其难吧,但专属私房菜的售价比较高,一天三百块,您,掏得起吧?” 从她出声说话时季胤就站起来了。 而本来他扔儿子过去是个威胁,结果苏娇不但接了,还要收钱? 他笑了:“你打算让季凯长住?” 正所谓好见小鬼难缠,要是街头随便的小混混,你挑衅他他就会给你一砖头,但像季胤这样的大佬倒不会,所以苏娇直接出言挑衅:“显然我的胆量比您的更大。” 她确实够胆,季胤一笑:“三百不算多,但不知大小姐愿意接待他多久?” 这是怀疑她虚张声势,不敢久留季凯? 坦白说,在梦里,将来能叱咤九龙,叫人人闻风丧胆的那位大毒枭利叔也会是苏娇私房菜馆的忠实食客。 他后来是被警方抓捕并干掉的,而关于他的行踪,就是苏娇派苏鸣给警方传递的。 她这人虽然任性娇气,但胆子可一点都不小。 所以她说:“您先开一万块的支票,明天送过来,他要长待,您接着送钱就好。” 这意思是,从今往后,她打算帮他养儿子了? 虽然打电话的是苏娇,但季胤知道,她背后的人是钟天明。 而她区区一个女孩子,分明接的是一颗定时炸.弹,语气却那么笃定,沉稳,单纯是因为信任钟天明能保自己,还是说钟天明另有别的后招来对付利叔? 别看季胤嘴上叫着不在乎,但其实他已经五十岁了,也没有心情再多生育孩子,且不说季凯本质不错,他不想那那孩子死,苏娇明显是他女儿,还是乔红革生的,他不能叫她出意外,否则的话,将来哪怕到了九泉之下,乔红革也不可能见他的。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但苏大小姐只管抛难题,可不管怎么解决的。 所以她干脆的说:“明天记得送钱过来喔,季先生,再见!” 不等季胤反应过来她已经挂掉电话下楼了。 拍苏鸣,她说:“带凯少去你那边洗澡,再给他找双拖鞋,去睡觉。” 不等苏鸣皱眉头又说:“他家一天给三百,带他一天,我单奖励你五十块。” 所以只要他愿意带这少爷就有钱收? 苏鸣瞬间喜笑颜开:“好呐。” 丢下扫帚就请人:“凯少,这边请。” 季凯虽然出身优渥,从小生活条件也极好,但十几岁的少年对于生活质量其实没啥要求,更在意的是玩伴,他也是真心想住下来,这就跟着苏鸣走了。 但季建发愁啊,他怕万一毒贩子盯上酒楼,给一梭子子弹呢? 且不说打死酒楼诸人,要打死季凯和苏娇了呢,他家老爷可就绝后了。 而且季建知道的,季胤虽然在九龙待了二十多年,但是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感情,也只想赚更多的钱。 他的账户上有着足以吓死人的存款,他也不怎么花,但是不赚钱的事情他不会干,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他是不可能同意去对付毒贩子的。 他看钟天明,一脸哀求:“钟sir,要不这样,您退一步?” 钟天明是这样。 他已经把季胤惹了,现在即使他退步,季胤也不可能原谅他,也只会暗戳戳找机会弄死他,所以钟天明不可能让步的。 他也不知道苏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她进了厨房,拿出一只碗又进了地下室,他于是也跟了进去,就见她已经从自家腌的腐乳坛中挑腐乳了。 那腐乳是苏旺每年冬至的时候,专门买黄豆回来自己做豆腐,然后再用自己做的豆腐腌制的,腌一回吃一年,而且味道是越陈越香。 钟天明一看苏娇就是有别的办法,暂且也没说别的,就把季建打发走,自己也先干别的去了。 回到厨房,苏娇从冷柜里找出一块准备留来明天自吃的肉来,分割出肥肉切丁,再用绵白糖拌起又重新放进冰箱,回头见钟天明在院子里默默刷鞋,而且刷的还是苏旺的鞋子,她心头一念,人都说东九龙的大佬忠爷是个好赘婿,但她毕竟没见过对方生活中是啥样子,不过就钟sir的表现来说,实在是个合格赘婿了。 而虽然乔红革活着的时候一再告诫,要苏娇千万别招惹道上人。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已经招惹了,就得坦然面对。 当然,潜在的敌人是毒贩子,也确实马虎不得,苏大小姐又不愿意在季胤面前落了下风,而于此,她的处理方式是这样的。 她先对钟sir说:“东九龙的忠爷来吃过两次饭,而且都很满意喔。” 钟天明虽然回家不多,但只要回来就会干活,此刻他正在帮老丈人洗衣服,闻言手顿。 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九龙最大的两位话事人居然都跟他太太有联络了。 聪明如他,一下也就猜到苏娇的处理方式了:“你打算把电话簿交给忠爷?” 苏娇不止想把电话簿交给忠爷,而且想结交对方,以备万一季胤跟她翻脸来阴的,钟天明也搞不定的时候,她能多一个自保方案。 这事儿其实不需要跟钟天明商量,苏娇自己就可以做决定,但看在他勤劳肯干,一回家就愿意干活的份儿上,她象征性跟他商量:“我是这样想的,但要你反对就算了。” 钟天明倒没反对,只说:“忠爷虽然看上去脾气要比季胤好一点,但能在东九龙做话事人,他自然有他的难搞之处。” 又问:“需不需要我帮你约人?” 那本电话簿需要尽早交出去,才能让季胤能和忠爷联合起来,否则待在苏记酒楼的季凯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妻子要把东西交给忠爷,前提是,她得能见到对方,而显然,忠爷只是她的食客,俩人之间也没有私底下的联系,想要尽快促成事情,钟天明自告奋勇,就想帮太太联络人。 不过苏娇虽然也是在抱大腿,但她既然有一手厨艺,这大腿抱的自然也要艺术一点。 她说:“我就先不见忠爷了,明早起来我烤点腐乳饼,加上电话簿,再写一封信,您赶上班前,顺道帮我送过去吧。” 忠爷的堂口离西九龙警署并不远,钟天明正好顺道,他只代送信,也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也不会显得太跌份。 其实钟天明于面子倒没所谓。 电话簿,也是只要能达到它的效果就好。 他意外的是:“忠爷生平一大爱好就是腐乳饼。” 又问:“他跟你讲过这事儿?” 这男人虽然特别勤快,但他向来不喜欢直视苏娇的眼睛。 而她天然的,喜欢博取人的关注和瞩目,所以她故意走到钟sir面前,抱臂笑:“不是喔,我猜的。” 显然,钟sir对苏大小姐除了美貌以外的优点,比如智慧一无所知,他盯着她,一脸疑惑和好奇:“你怎么猜的,能不能跟我讲一讲?” 其实不论任何人,但凡苏娇跟对方见了面并聊上几句,就能猜到他的饮食喜好。 这跟厨艺一样,是她从小就有的天赋。 她天性也喜欢炫耀,这就准备讲自己是怎么猜到的忠爷的喜好的了。 但就在这时季凯在楼上喊她:“苏小姐,我需要一套睡衣,谢谢!” 不等苏娇上楼又说:“你家伙计的房间味道太臭,我还需要一瓶好香熏,也不需要专门买,就你用的吧,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自打把隔壁买过来之后,中间的隔墙就拆掉了,此刻季凯就趴在窗户上。 一个月一万块,在九龙都够雇五个保姆了。 苏娇要赚这笔钱,服务当然得好。 她用的香熏也很贵的,她自己向来都用的很仔细,但为了赚钱,她于是把本来给钟天明准备的睡衣翻了出来,又给了季凯一盒新香熏:“晚安,做个好梦。” 季凯接过东西,突然踮起脚说:“听说我妈是个电影明星,而且超级出名,但其实吧,本少爷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也不爱听肉麻嘻嘻的晚安早安。” 据说有不少女人意图生子上位,但季胤始终拒绝婚姻,于是女人们就抛下孩子,去寻觅可以给她们婚姻和安全感的男人结婚去了。 季凯就是,据说他妈是个明星,至于是谁,香江最牛的狗仔都不知道。 这少爷也是搞笑,总喜欢表现高高在上。 正好今天苏娇心情不错,想逗一逗他,就说:“因为你长得可爱还好看,我还挺爱你的呢,但既然你不需要我的爱,好吧,从这一刻开始,我收回我的爱了。” 说完,不等季凯再反驳,她转身回卧室了。 季凯没占到便宜不说,打开睡衣一看,目瞪口呆,因为仅是上衣,就够给他当睡裙的,裤子更是长到,他举到胸口,裤管还拖在地上。 这是巨人的衣服吧,叫他怎么穿? 苏鸣内心其实依然不想要季凯,再看他举着衣服,被气的呼哧呼哧的,就问:“凯少,这睡衣也不合身,我的房间也挺臭的,要不你……” 季凯多聪明,一看对方就是想赶他走。 他往床上一躺,闭眼睛:“睡觉!” …… 苏娇怀疑钟天明怕是跟她一样,有那方面的想法了,因为她刚进卧室,就看到梳妆台上摆着一盒小雨伞。 对了,小雨伞旁边还有一朵玫瑰花,花下面还压着一张五千块的支票,那应该是他的薪水。 所以他闷了一个月,终于想做点恶狼该做的事了? 坦白说,结婚都好几个月了,只要钟sir不是天阉,那种事会有,苏娇也有心理准备。 但她举起支票,突然想起件事来。 她又快来例假了,怕搞脏新内裤,所以今天穿的内裤是半新不旧,甚至起了毛边。 苏大小姐但凡不下厨房时,都会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人生第一夜,内裤起球可还行? 所以她第一个念头是,一定不想让钟天明看到自己的毛边内裤。 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她立刻打开衣柜找出条新内裤,想了想,又抓起她最贵的一瓶香水啪啪两喷。 而虽然嫁之前她就知道阿sir们都很忙,可并没想过他们具体能有多忙。 那不,苏娇拿着香喷喷的内裤正准备去洗手间换,钟天明却迎门说:“有突发命案。” 立刻又说:“有事明早我回来再说。” 就这样,苏娇一手香水一手内裤,结果男人噔噔噔下了楼梯,又消失不见了。 拜托,她的香水超级贵的,但就这么浪费啦? 当然,虽然苏娇因为浪费了香水和感情而有点生闷气,但还是当即铺开信纸,给忠爷写了一封信,详细讲述了乔涉贞的生平,以及她当时工作的地方,和烧信,留下电话簿的理由,这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用面白糖腌的白肉也已经入味儿了,加上炒好的花生碎和红糖,以及饼的灵魂腐乳,等苏旺买菜回来,她热腾腾的腐乳饼也新鲜出炉了。 钟sir昨晚一直在案发现场,一早回来匆匆洗脸刷牙,拿上信和饼,也顾不上问别的,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今天是周末,不需要盯股票,但是酒楼客人特别多。 尤其是,经过陈明不遗余力的宣传,今天来了一大帮穿制度的阿sir们,听他们聊天说起苏娇才知道,却原来昨晚在尖沙咀,出了一桩夫妻离婚,但前夫不肯放过女方,并尾随女方和她的新男友,然后激情杀人的案子。 据说凶手昨晚差点连夜逃出香江,但在登船口被警察拦下,现在已经捉拿归案了。 听到这种残忍的凶杀案,酒楼大家也都听的心里戚戚的,还时不时看苏娇一眼,就好像生怕她也成案件受害者一般。 因为周进财已经出师,客人少的时候,苏娇就把工作全交给他,另起一只专门用来烤黄米糕的鏊子来,亲手剥了半碗虾,再抓一把面粉,切上香葱活成饼胚,鏊子也已经热了,她调小了火,慢慢烙了起来。 苏鸣正在给季凯煮麻辣烫,一看苏娇做的,纳闷了:“阿姐,你怎么用这种方式烤虾饼啊,这样做出来的饼太干,怕是没人喜欢吃吧。” 季凯因为不是厨师,被苏娇要求不得进厨房,就在天井里瞎转悠,时不时趴厨房门外看一眼,这一看苏娇居然把虾饼给烤干烤糊,烤成了焦黄色,还以为那是给他吃的,连忙说:“苏小姐,这种饼我不爱吃,你也别给我吃,谢谢!” 周进财偶然一看,也说:“大小姐,你这饼味道怕不会太好吧,自己吃的?” 苏娇并不说什么,烤好了饼,给本街大佬丧辉打了个传呼,让他来一趟光明巷,然后趁热把所有的虾饼打包进泡沫饭盒里,等她走到街口的时候,丧辉也到了。 他远远就笑问:“苏大小姐,有何吩咐?” 苏娇把饭盒给了他,并说:“把这个带给你家大佬季胤,并帮我捎句话。” …… 她不但炸酱面做的好吃,配餐的例菜都样样是惊喜,丧辉就以为这盒子里装的也是美味,而他向来在大佬面前排不上号,帮忙送东西也是个长脸的活儿,所以他爽快答应:“好,我这就去。” 转身,苏娇就又回酒楼了。 另一边,季胤正在家里,听各个掌柜们的汇报这段时间高利贷的催收情况,夜总会的经营,以及娱乐公司的经营情况,突然大哥大响起,他随意瞥了一眼,旋即便示意所有人全都住嘴,并接起电话来:“忠叔,您难得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吩咐?” 是的,电话正是另一位大佬,忠爷打来的。 他手里还拿着苏娇昨晚写的信,看看信再看看那本电话簿,他叹口气才问:“季老板,关于那本电话簿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季胤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只唔了一声。 忠爷紧接着说:“有那么一个女人,据说当时还在孕期,七八个月的肚子,本来她已经跟本地人结婚,不必担心被遣返了,可是为了还没有身份纸的同胞们,她冒着枪林弹雨冲进那间房子里烧掉了各种信息,抢了电话簿,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季胤只知道电话簿还在,但并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此刻他心里有隐隐的预感,觉得那个七八个月身孕的女性,怕是自己的熟人。 也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熟人,钟天明才敢有恃无恐,拖他下水的。 果然,忠爷再说:“她女儿,苏娇小姐对我说,她拿出东西来,并非想挟恩图报,也只想为母亲正名,但我猜她既然在你的地盘上做生意,应该是你授意,让她送的东西吧。” 季胤不但没有授意苏娇做过什么,而且她和钟天明,是西九龙唯二敢在他面前撒野的人。 但是,当年他刚刚从大陆来,他父亲在九龙娶的二房太太生的儿子们怕他要抢家产,恨不能他死,梁向阳又是他的马仔,出了事,最先牵连的就是他。 所以当时差一点,他就要被英军抓去枪毙的。 可是,在那种关键时刻,居然还是乔红革救了他? 那边忠爷在说什么季胤没有听到,不过他闻到一股隐隐的,熟悉的香味,那是一种用铁锹烤,干煎虾饼才会散发的,特别的焦香味,也是他记忆里最美味的食物。 第36章 第 36 章 美食之香其实并没有一个特别的衡量标准。 在很多地方都有一些外地人无法接受的独特美食。 就比如云贵的折耳根, 老北京的豆汁儿,因纽特人的腌海雀。 还有独属于季胤的,只能用生铁鏊子烙的干煎虾饼。 他在追踪那股味道的来源, 直到忠爷连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我在听。” 忠爷说:“坦白说, 我一直觉得自己能力不够, 配不上与季先生您同伍,更不敢与您合作共事,但利氏出自南洋又来势汹汹, 想要逼退我们这帮大陆仔独霸九龙, 它将直接影响几十万在九龙的,大陆人的利益, 既然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都能为了同胞铤而走险, 利氏的事, 我便斗胆伸手,还忘您不弃。” 忠爷一手把持九龙的赛马博.彩业。 经他运作, 赌球业不但合法, 甚至还上市了, 他又能是什么善茬? 说他能力不够不配与季胤为伍,简直笑话。 他个老东西,精明的跟鬼似的,其实一直是在等。 他想等季胤被利氏做掉之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他说得很对, 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都能为了同胞而站出来, 又何况他俩? 所以合作势在必行。 但钟天明和苏娇分明握着那么重要的东西, 给他会更好,又为什么要给忠爷? 难道是季红革交待的, 也就是说,她非但活着不会原谅他,死了也不会。 季胤并没有疑惑太久,应该说他一挂掉电话,马上就解惑了。 丧辉那种小吗喽当然没资格进门,饭盒是建叔带进来的,话也由他捎。 他在季胤耳边说:“大小姐说,知道某些人胆小,她就把东西送给胆子大的人了。” 季胤是63年渡的港,那会儿也是大陆管控最严的时候,一旦有人偷渡,发现即被射杀,到九龙后,一串二妈生的小弟弟全是被他弄死的,苏娇却说他胆小? 他他生生被气笑,伸手就抓饭盒。 季建以为他要砸饭盒,却见他只是猛的抓起又轻轻放下。 终于,他也只说:“想成大事光有胆量可不够,更重要的是智慧,忠叔那边可比我更加难搞,去盯着大小姐,别让她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举起一枚烤烙出来的,弥漫着焦香的虾饼,轻咬一口,他猛得打了个寒颤,对几个心腹手下说:“去找忠爷谈利润分配,再准备一下,咱们要跟利叔正面刚。” 又说:“我得歇会儿,剩下的事一会儿再聊。” 转过屏风坐到侧角的罗汉床上,他没有吃那块饼,只是,整个人在不停的发颤。 说来何其讽刺,他只喜欢乔红革的美和善良,但又烦她无节制的善良和救世胸怀,但讽刺的是,如果不是她的救世胸怀,他已经死过两回了。 …… 这天连带第二天,钟sir晚上都没回来,但给苏娇打过电话,说是苏丰的老大,双刀堂那位郭堂主被保释后重新出山,准备要绑个大肥羊,他得自己去蹲点。 苏娇由衷觉得嫁个阿sir蛮好,丈夫天天不归家,还能听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 转眼周一,她也不能免俗,早早烤好面包再收拾一下,匆匆出门,要去见证九龙巴士飙涨的奇观,但她才出门,季凯捧着只大菠萝包也追了出来:“等等我!” 食物是元气,这家伙几天吃得够好,虽依旧瘦,但眼眶下的青眼圈已经消失了。 不等苏娇拒绝,他立刻说:“别遮掩了,我昨天翻过你的抽屉,知道你梭.哈了九龙巴士,想看就去看吧,它今天能涨到18块,直接涨停。” 苏娇略一思索:“那么高的涨停是需要人来拉的,莫非是……” 季胤手中有一笔庞大的流动资金,高利贷又无法上市,他作为庄家,在背后拉高股价再撤掉资金,运气好的话股价还能维持,运气不好就将一泄千里。 梁铖将来也能做庄家,但现在他和苏娇都只是小散户。 梁铖追逐涨跌,其实就是在猜季胤那种大庄家的路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既季凯这样说,苏娇就不去股市了。 拦了辆的士,她说:“去火车站。” 季凯跟着她上了车,但也免不了个疑惑,那就是,他爹现在已经算是跟全香江最大的毒贩团伙利氏为敌了,光明巷地方偏僻倒没啥,可火车站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苏娇竟然敢带着他去,她就不怕招来毒贩子,他死没所谓,她万一吃亏呢? 他来苏记住,抱的是破罐子破摔,以死证明自己比老爹强。 而本来他无所谓苏记诸人的生死,但渐渐的,他觉得苏娇也蛮好的,不忍她吃亏,他就小声问:“苏小姐,火车站很可能多得是我的仇家,你不怕?” 苏娇拍拍他的腿,声柔:“不怕。” 再抚抚他的卫衣兜帽,语气里带着戏谑:“因为虽然你不在乎,但我爱你呀。” 她这句分明是用来怼前两天,季凯所说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爱他的那句。 但这孩子表面聪明,其实有点缺心眼,所以他当真了,追问:“你爱我什么?” 苏娇没想到他会当真,却也坦言:“你敢帮警方做线人,超帅的。” 季凯愿意帮警方做线人,是因为钟天明答应帮他杀仇家,是因为私欲,却没想到能收获一个大美女的崇拜,他心里暗暗骄傲,翘起了二郎腿:“洒洒水啦。” 到了火车站,苏娇连闻带尝,先找茶叶。 从一个两只手黢黑,脏到季凯都嫌恶心的老太太手里花80块买了半斤茶叶,又从一个脏兮兮的瘸子手里买了一大块带着黑毛的猪肉,季凯心里觉得那老太太是宰了苏娇,至于肉,肯定会难吃,再看她居然买了几大瓶一瓶5毛钱的大陆酱油,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但鄙视,还觉得恶心,他反正不会吃这些东西。 结果苏娇转头到公话厅,呼钟天明,并说:“麻烦留言,钟sir,请你帮我给忠爷去个电话,就说酒楼备了他最想吃的东西,今晚务必赏光。” 挂了电话,眼看十一点要上客了,她赶紧打的士往回赶。 季胤说儿子是小聪明,他还真是,上车就说:“你野心还蛮大的嘛,想抱忠爷的大腿,但其实我觉得哈,如果你想增加人气,不如抱他二儿子阮智信好啦。” 阮智信,忠爷的二儿子,也是东方巴士公司的主席。 那位确实很有号召力,在这个进代,在将来,他甚至能把香江岛上那种既有钱,还有社会地位的名人们都请到苏娇开的私房菜馆,经苏娇引荐,他跟梁铖的关系也会很不错,而现在,苏娇绕开了那一位,转而攻关他老爹了。 其原因是一则,苏记目前店面太小,档次不够,硬件还不够结交大人物,再则,当没有梁铖,目前的苏娇也不敢运作太大的资金,小打小闹就好,没必要。 的士司机也蛮八卦,而且大概刚从大陆来,操一口蹩脚的粤语:“有人说忠爷是南洋人,但也有人说是大陆人,他到底哪里人,少爷小姐,东九龙好混吗?” 其实身在底层,抱谁的大腿,跟谁混都差不多。 这司机估计俩乘客是东九龙的人,想打听一下情况,看要不要提桶跑东九龙的。 但季胤已是恶鬼,忠爷跟他旗鼓相当,又能是什么好人? 当然,凡事要看站在什么角度看。 季凯毕竟大佬的儿子,知道的秘辛也更多,他说:“季胤是真小人,你敢惹他他就要揭你的皮,忠爷是伪君子,你要惹了他,他灭你全家,要眼谁,你自己选咯。” 司机疑惑:“我听有些人说忠爷是大善人,但也听有些人说他忘恩负义,搞不懂。” 季凯还蛮喜欢侃大山的,说:“他本是大陆仔,入赘南洋阮氏,本来活得可憋屈,据说连老丈人的衣服都要他亲手洗,后来他大儿子结交到一帮大陆仔,正好政府发放博.彩证,抢它要的不是钱,是命,大陆仔们用命帮他抢到了博.彩证,博.彩业也该归他大儿子吧,但后来的事你们应该知道咯,他大儿子全家被灭咯。” 只要涉及高利贷和博.彩,谁想抢它,拼的不是钱,而是火拼时死的人。 忠爷非但不是善茬,而且别看他表面慈祥,手段极为狠辣。 那是六十年代,香江政府要在九龙发放博.彩业牌照,本来是忠爷所入赘的阮氏一族想拿,当时人家也才是东九龙的实控者,但是忠爷联合大儿子,带着一帮大陆仔,悄悄把博.彩牌抢到了自己名下,他也从赘婿一跃而起变成真正的大佬了。 但南洋阮氏当然不甘心,要报复。 于是后来他的大儿子一家被人跟踪,团灭于外海了。 这种事新来的人不知道,但九龙老人们当然人尽皆知。 季凯给司机科普了一番,车也到目的地了,司机收钱又感叹:“我就一个儿子,我偷渡香江就是为了给他攒钱娶媳妇,如果他死了,我活不了的。” “所以你做不了大佬,做吗喽嘛,哪里都一样啦。”季凯说。 他一下车,立刻有人笑嘻嘻的拦人:“凯少,今天心情不错,过得也不错吧?” 季凯反唇就是一呸:“乐色,走开啦!” 来的是丧辉。 其实一开始季胤把儿子扔过来的时候都没跟他打招呼。 但前两天苏娇差他去给胤爷送点心,然后过了大概几个小时,就从堂口来了几个平常高高在上的,胤爷的亲信马仔,直接蹲点金花姐的发廊,盯上苏记酒楼了。 丧辉又不是大佬亲信,甚至都不知道胤爷准备跟毒贩子开干的事。 他一琢磨,就觉得那帮马仔是来保护季凯的。 而他虽然年龄大,也还有点攀龙附凤巴结人的心,当然就要献殷勤。 拍马少爷拍不上没关系,还有光明巷第一大小姐小阿娇呢,她是丧辉看着长大的,是熟人,好搭话,他说:“阿娇,你尽可放心,咱们这条巷子现在非常安全。” 苏娇又没瞎,早就看到金花姐那儿进陌生人了。 她当然也知道,肯定是季胤派过来蹲点的,客气嘛,她说:“有劳辉叔了,辛苦!” 丧辉又说:“叼喔,梁铖买的股票一开市就涨停,小金花都要骂死我了。” 苏娇得忙午市,晚上还要给忠爷做一顿私餐,来不及听他的抑就进门去了。 苏记的炸酱面确实好吃,也总有人夸,季凯在这儿,也早晚会被人找到,而虽然胤爷的马仔一直在盯俏,但如果有人想下手,针对的可不是他们,而是酒楼诸人。 不止苏娇,酒楼别的人也得警醒着点儿。 今天下午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恰好能让苏娇给大家现场上一课。 她今晚要做叉烧,用的肉恰就是今天她从火车站买的那种黑毛猪肉。 它其实是野猪肉,而因为野猪不是一年就杀的饲料猪,才能真正做到五花三层,所以先加酱料再加红薯淀粉,她要做的,是最适于野猪肉的酥皮叉烧。 刚腌上肉,她就听到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面唆一口,回味无穷!” 又说:“老板,这肉肯定不是市场上来的,绝对是乡下散养的土猪。” 有人夸他的饭好吃,苏旺当然高兴,以为碰到了知已,他说:“老板挺懂吃的。” 女人一笑说:“我家常备的采购就有三个,他们全世界帮我找好食材,我可是吃惯了好东西的,差一点的东西我可瞧不上,为了找好食材,我也是愿意多花钱的。” 因为她这口气太大,苏旺骤然起敬:“看来您竟是位阔太。” 女人再一笑:“如果你告诉我这肉的货源,价钱方面,咱们好商量。” “爸,进来帮忙!” 苏娇突然一声叫,苏旺笑着说:“太太稍等,我马上回来。” 急匆匆进了厨房,他还没开口,苏娇连俩伙计也招了过来,指外面那个女人的鞋子:“看到她的鞋子了吗,只是蔻驰而已,而且还是三年前的老款,我都不穿。” 看人先看鞋,一双好鞋子都买不起能是有钱人? 苏旺原来一直在后堂,没经验,倒是苏鸣说:“癫婆,充有钱的骗子而已。” 但事情很可能比这更加严重,苏娇又说:“就不说咱们生意太红火要遭人眼红,凯少还在咱们这儿呢,别的食材还好说,肉万一出问题,咱的店可就完了。” 那女人故意吹嘘自己是有钱人,还想花钱找肉源,就算不是想搞季凯的,也是同行来打听货源的,要是苏旺上当,要那女人别有用心,在肉的源头上做手脚,浅显得还好,要万一是厨子们发现不了的高明手段呢? 周进财举刀:“我这就赶她离开。” 苏娇摆手:“不至于,以后大家都留个心眼,不乱说话,也不透露咱的商业秘密。” 苏旺深深点头,笑的宠溺:“看来这生意还真要指望阿娇。” 周进财说:“大小姐是会做生意的,可惜师父你一直不许。” 但他突然收笑,又说:“不好,万一有人找我妈打听这事儿呢,咋办?” 因为客人们都爱吃加肉版的炸酱面,还有很多人直接打包买卤肉,李伯一天要送一头猪,青虾村的人也都知道肉是送到苏记了,万一有竞争对手找到苏琴,再给点钱,她肯定会特别爽快的把苏记给卖掉,这可怎么办? 苏旺只有一个办法:“不怕,我让村公们给她打个招呼就好。” 但苏娇立刻否决:“阿爹,不要。” 大家还在听她说话,她却突然一笑,来了句:“对啊,我听人说大佬剁了他还不解恨,准备做成人肉叉烧呢,哼,这可真是够解气的!” 苏旺和周进财还在发懵,苏鸣指外面:“阿姐,那女的被你吓跑了。” 苏娇一直瞄着呢,那个女人悄悄摸摸跑到传菜口来,想听点壁角的,但一听到她说人肉叉烧几个字,顿时吓的转身就跑,出门的时候连鞋子都跑飞了。 明摆着,那女人来路不正,心里有鬼,才会被吓跑的。 完了苏娇又转悠到理发店,故意对金花且说,季胤那边话了话,他儿子在苏记酒楼期间一旦出了事,找到元凶,将直接烤成叉烧。 金花姐跟周进莲和苏琴有往来,而这种谣言,她作为丧辉的女人,说起来比苏娇说的更可信,而且这样一传,就不说苏琴母女,巷子里的街坊们也就不敢乱说了。 做完这些回到厨房,苏娇继续收拾菜。 她今天是要烧一桌就米饭的菜,除了要炸酥皮叉烧,还得用肉沫炖一个下饭的茄子,用菌菇和虾烧一碗鲜到极致的三鲜汤,而等她小火慢煎,把叉烧炸出来,在壁炉里加上荔枝木,还没开烤呢,季凯就馋的着不住了:“先给本少爷切一块吧。” 苏大小姐睚眦必报,还记着他嫌弃肉的事:“今天的肉是请忠爷的,没你的份。” 不论多大的人物,也管不了别人背后嚼舌根。 季凯为了口吃的,开启了丧心病狂的攻击模式:“你知道吗,季胤说忠爷不但是阮氏的白眼狼,还是我们大陆人中的耻辱,你居然抱他的大腿,小心吃亏喔!” 这家伙确实有智慧,但不多,苏娇也有收拾他的办法。 她说:“你以为我跟忠爷交好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啊,你个傻瓜。” 季凯一愣,但立刻说:“不要说爱我,我怕我会吐。” 苏娇非不,还偏要说:“爱你爱你。” 引燃了荔枝木,将叉烧挂上去熏烤,她又说:“你爸一个人可对付不了毒贩,钟sir一个人也不行,但要再加上忠爷,这事儿是不是就有把握了?” 季凯依然觉得可笑:“忠爷不会因为你的一顿饭而改变生意方面的心意。” 苏娇要抱忠爷的大腿是因为恶心季胤的为人,在给自己找后台,但她不能把这种话讲给季凯听,又觉得他傻乎乎的好玩,她就故意逼他:“试试嘛,万一能呢?” 季凯当真了,侧首吸鼻子:“不要对我太好,以后你会失望的。” 说话间苏旺大叫:“哟,您老,还是要吃面?” 苏娇回头,笑着说:“阿爸,人是我请的,您看看面还有多少,差不多就打烊吧。” 应该是怕遇到认识的人,又或者习惯晚吃,这会儿都快八点了忠爷才到,他腿脚不好,当然不愿意上楼,就坐在一楼大厅里,但老爷子今天心情似乎一般。 不过闻到一股茶香味,他立刻说:“好香的茶!” 苏娇今天在火车站八十块钱半斤,买的是近段时间她找到的,最好的乌龙茶,银花香,它又叫鸭屎香,而之所以苏娇知道他喜欢吃腐乳饼,就是因为两次碰到他,她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银花香,而银花香茶与腐乳饼恰是绝配。 忠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点头:“回味有肉桂香,难得的好茶。” 又说:“我闻到了叉烧味,肉应该也很不错。” 不但他觉得不错,隔壁金老板闻到叉烧的香味,因为好几天没吃过苏记的炸酱面了,想过来看看还营业着没,才走了两步,一个穿黑衫的过来拦人了。 好吧,他明白了,是有很香的叉烧,但也有大人物在里面,他不好进去的。 忠爷家肯定有好厨子,也有好采购,但他们可不会去火车站那种地方,也不可能会用走私过来的,几毛钱的酱油,但偏偏恰恰是那些食材,才能烧出独一无二的叉烧,趁热改刀,端上桌时还在滋滋冒油,配一口白米饭,简直不要太油润香甜。 不过似乎忠爷跟钟天明之间,关系有点不同寻常。 上好了菜,苏娇准备回厨房,忠爷陡然问:“苏小姐,怕不是天明告诉你的,说我爱喝鸭屎香,佐茶时,还喜欢来块腐乳饼?” 他这意思怕不是,钟天明早就知道他饮食方面的喜好? 刻意去揣摩别人的喜好,一般人不会喜欢的,所以苏娇点头:“算是。” 忠爷挑了一筷子炖到软烂,酱汁均匀的茄子,笑了笑:“难为他,到如今还记得?” 苏鸣一边抹灶台,一边弯腰看传菜口,在看客人吃饭,觉得身后一寒,回头一看:“姐夫?” 回来的是钟天明,听起来他跟外面的忠爷认识,应该打个招呼吧,但并没有,他摆摆手,只对苏鸣说:“出去告诉你阿姐,就说我在楼上等她。” 他说完,出了厨房门就撕T恤,上楼去了。 同一时间,离此不远的光明巷口,白天外出做工的租户们此时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去,人人手里一盒饭,必然是街上买的,最廉价的快餐。 经过苏记酒楼,闻到那股油润甜香的叉烧味儿,人人都免不了吞一口口水。 胤爷亲自开车,此刻就在巷口,见有人到车前,打下窗户:“讲。” 来人猛吸口水,说:“不但有刚刚烤出来的脆叉烧,还有忠爷喜欢喝的鸭屎香,就眨眼的功夫,忠爷下了半碗饭。” 季胤声寒:“擦擦你的口水吧,都掉我车上了。” 手下抹嘴:“嘿嘿。” 又蠢兮兮的说:“苏小姐烧的饭菜简直一绝,爷,要不您也赏个光?” 季胤寒声说:“滚!” 他是这样想的。 季凯在这儿可不是秘密,利叔的人也早晚会盯上,钟天明不可能天天蹲酒楼守着,忠爷和他之间也还需要先跟利叔友好谈判,当然谈不成,但之后才会约架。 而在这段时间内,苏娇一旦遇到麻烦,将会是由季胤的人出面帮忙才对。 他已经不要求验DNA了,因为他确定她就是他的女儿。 他也只想拿回那块怀表,看看虽然一直在他回忆里,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的眉眼的,那个十七八岁时的的,乔红革的脸庞,尤其是在听说,电话簿一事也是她救的他之后。 但是,一开始听说苏娇的身世,听说自己还有个女儿,他可谓欣喜若狂,觉得半生沉浮后,有一个性格像他的孩子是他的幸甚,现在才发现他大错特错。 她隔三岔五就请忠爷上门,且不说一旦利叔的人误伤了忠爷,东九龙的人立刻就能跟利叔开干,因为是在西九龙的地盘上,季胤非但被逼上马,也不得不也跟着干,而且等利叔死,要分赃的时候,东九龙要分走大头,他却只能分到小头。 而且东九龙的大佬一旦在西九龙出了事,就好比强震,港英政府也要关注的。 他们试图插手九龙内务多少年了,可惜九龙铁板一块,他们始终插不进来,可一旦忠爷死,他们将插的理所当然。 而这一切,全赖季胤有个聪明机智的好女儿。 她这一手玩的,就好比亲手给季胤绑上一枚定时炸.弹,他却只能被气到发笑。 季建坐在后面,见胤爷一声声笑的干巴巴,觉得不对:“老爷,您是不是生气啦?” 季胤突然一噎,因为他想起来,在那条船上,被放出来的季红革看到自己两个哥哥都不见了,她从哥哥手里夺来的枪却在季胤手中时,非但没哭,还一直在笑。 他知道她是被他气笑的,可他非但不同情,还觉得她未免太天真。 但现在他突然能懂季红革当时的心情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什么上天会给杀人无数,恶事作尽的,半百之年的他一个女儿了。 她是女儿,但也是他的克星,是他的报应。 乔红革曾经的无语和冷笑,现在经由苏娇,季胤全部体会了。 说回正在卖力抱忠爷大腿的苏娇,这顿饭,她践行了自己的承诺,果然让忠爷吃的赞不绝口,走的心满意足。 当然了,想赚大钱就不急在一时,所以她也专门告知忠爷,这顿饭因为是她约的人,所以不必掏钱,由她来请就好。 忠爷自然乐的眉开眼笑,但出了酒楼之后,他却突然笑问:“苏小姐,你请我吃饭这件事,有没有经过钟sir的同意,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苏娇笑着说:“您老说笑了,这酒楼是我的,我要请您,别人管不着的。” 忠爷点头,但又说:“做人赘婿难免心理敏感,你凡事最好还是多征询他的意见。” 苏娇送这老爷子上车,看到他的侧颜,大概是因为他说起赘婿,她莫名觉得,他的眉眼跟钟天明生的好像,为什么,难道因为他们都是赘婿的缘故? 当然,可能只是错觉,那个可能性并不大。 书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苏娇上楼时钟sir已经洗完澡了,在他的小书房里。 他恰好是侧坐的,而苏娇这一看,愈发觉得疑惑了,因为刚刚送走忠爷嘛,她发现钟sir从眉弓的高度到鼻梁的线条,跟忠爷的几乎一模一样。 对了,忠爷还让她问一问,她请他来酒楼,钟天明会不会同意呢。 他又是什么意思? 就当开玩笑嘛,苏大小姐进了比过道宽不了多少的小书房,知问丈夫:“钟sir,最近我大概经常会请忠爷来酒楼吃饭,还没问问你的意思呢,你同意吗?” 钟天明虽在书桌上,但没有读书,而是在摆弄几支枪.管。 他说:“还好。但我不喜欢他,只要你不刻意喊我出门见他就好。” 苏娇想了想,又问:“既然你不喜欢他,前几天我让你送饼给他,你不也送了?” 钟天明手顿:“我只是交给门房而已。” 苏娇愈发觉得不对了,因为如果钟天明跟忠爷交往不深,一个警察上门送点心,又只是搁到门房,门房就不说收下,转达,扔了都有可能,所以他们交往必定很深,但如果交往很深,为什么忠爷从不提见钟天明,他也不想见忠爷。 这其中是不是有故事? 要有故事,苏娇当然想听,因为那将是一个,她梦里都没有的新故事。 在这儿当在不好问,门就朝着对面的窗户,她爹会听到的。 但钟sir拿着三截枪.管,比比划划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苏娇就跺脚:“我累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 事实证明,不论一头狼表现的再老实,也总会有忍不住露獠牙的时候。 钟天明依然在比划枪.管,声悠:“你前几天说,我要不在,你睡不着。” 苏娇热情邀请:“对啊,快点上床吧。” 钟天明突然抬头,暗示性极强:“所以大小姐……现在是愿意的吧?” 苏娇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但是,那种事情需要他这样直截了当,坦白的问吗? 第37章 第 37 章 苏娇如果不愿意, 能喊他一起上床? 可他这样直勾勾大剌剌的问,叫她怎么回答? 苏大小姐跟别人不一样的,她不是长大的, 而是被爹娘捧在掌心里宠大的, 她天性爱作, 手肘桌沿,她凑近钟sir再勾唇一笑:“当然不愿意,除非你……”求我。 要钟天明求一求哄一哄, 让她开心, 苏小姐会答应的。 但钟sir显然早就料到她会拒绝。 他的目光依然在枪.管上,将两支□□.管拧成一条长枪.管, 说:“你应该很好奇我跟忠爷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以及, 那关系于你炒股,经营酒楼有没有帮助。” 要开私房菜, 作为老板, 苏娇需要知道全九龙场面上人物的背景故事。 忠爷和钟sir俩肯定有关系。 因为在苏娇梦里, 面对势力庞大的贩毒团伙,最先跟警方达成合作的就是东九龙,起因是忠爷突然惨死,各种证据都指向了利叔,东西九龙,道上所有的古惑仔, 包括季胤全被激怒, 于是达成默契, 不干涉警方,不通风报信, 贩毒集团才被摧毁的。 他成功激起了苏娇的好奇,她都站起来了又弯腰:“什么关系?” 钟天明再拧第三截枪.管,余光瞟一眼苏娇的臀部,真奇怪,她的腰很细,但屁股又很翘,又圆又翘。他迅速收回目光 :“大小姐还没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男人睫毛好长,一双眼睛不但线条优美,还清澈坚毅,有种天然的少年感。 但他这是征求她的意见吗,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娇凑近男人,先说:“不愿意。” 不过旋即她又伸舌尖,轻而迅速的舔了一下他本就发红的耳朵,又立刻躲开。 想她开口说同意是不可能的。 但苏娇有的是撩男人的法子,现在就看他自己咯。 带着甜意和热息的舌尖轻舔,而耳尖是一个人最敏感的部位,当被舔过,那一瞬间,钟天明浑身仿如席卷过一股电流,它汹涌而来,又如潮水般陡然褪去,席卷一切又无影无踪,他猛得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苏娇的胳膊,想抓回那种感觉。 可也就在这时,钟sir那只煞风景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 他一只手还在半空,另一只手下意识抓BB机,再看苏娇,她嘴角已经在下撇了。 收拾好书房后他往楼上装了分机,一手还抓着妻子,他一手拨电话。 来电的是陈明:“阮老板电话报案,说儿子阮天浩疑似被绑,失联于天后庙。” 钟天明:“就今天,现在?阮天浩出门不久,难道他不该再等一等?” 显然,他并不想去,而且不认为对方被绑架。 陈明苦笑:“我们也不想打扰你,可阮天浩是东方巴士公司的少东家,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阮老板要咱们警署所有人给他儿子陪葬的,谁知道他儿子是跑去干嘛,可正好最近郭堂主出狱,正在满街找肉票,万一那阮天浩真的是被绑了呢?” 因为电话按的免提,苏娇也听到了,她挣开了手臂:“去吧。” 她可算明白了。 且不说这男人行不行,就算真行,他想办事儿都抽不出时间。 电话还没挂,盲音嘟嘟响。 对了,所谓阮老板就是阮智信,忠爷的二儿子。 阮天浩则是忠爷的嫡长孙。 那父子俩都跟梁铖认识,因为股票而熟络,然后成她酒楼的常客。 而且阮天浩跟季凯不一样,人家是钦定的家族接班人。 其实关于阮天浩疑似被绑一事苏娇梦里也发生过,当时梁铖还被警署叫去问过话,具体细节苏娇并不知道,但就结果来说阮天浩是安全的,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当然,即使知道阮天浩最终不会有什么事,苏娇也不可能强留下钟天明。 他不得不走,一把扯过衣服,先说:“不要随意挪动天台上的花,它们对应的都是有可能被毒贩子狙击到的狙击点,是用来保护你们和季凯的。” 还在耍小脾气的苏娇大吃一惊。 她一直以为钟天明买花浇水,只是因为他喜欢养花。 因为阻挡视野,季凯昨天把花挪了位置,结果那花竟然是用来保季凯命的? 这人心思缜密如斯,也就怪不得他将来能做一级警司了。 把枪一收再往腰上一插,他又说:“我有父亲的,他是东方巴士公司的第一任总经理阮智仁,你只要看看简介,就知道我跟忠爷是什么关系了,但是……” 苏娇忙说:“我懂,不会乱说的,你快去吧。” 苏娇不但懂,而且特别震惊。 她是真没想到,从她一结婚,就有许多人在打听钟天明的身世。 结果他爸竟然是东方巴士的前老板,阮智仁。 东方巴士,香江唯一合法的博.彩公司,也是梦里梁铖相中的第一匹黑马 之所以属于忠爷,是因为他的大儿子阮智仁当时在经营巴士营运,他又不像别的老板,对于逃过来的大陆仔们黑心苛刻,他不但善待大陆仔,他还经常安排人在刮台风的情况下用塑料布裹着三鲜面和养乐多等物资,往正在经历饥饿的大陆送。 这事乔红革跟苏娇讲过不止一次。 她还说过,自己人生喝的第一瓶养乐多,就是从香江漂到大陆的。 所以那位阮老板虽然也在九龙,但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善人。 不过当时道上有名堂的大佬们却都在笑他善,还说阮家的赘婿养出个窝囊废儿子。 可是,到了争博.彩牌照的时候,所有大佬集体傻眼,因为那些被阮智仁所救的大陆仔不但不要钱,而且只需阮智仁一句话就全站了出来,也不耍花招,只拼命。 大陆仔们的尸横累累,换来了忠爷唯一的赌牌。 直到今日,东方巴士终于因为各方原因而被政府批准上市,股票也将飙涨。 而如果钟天明是阮智仁的儿子,也就意味着他当初被绑架后并没有死,而是一直被绑匪用铁琏子栓着,养着,直到他自己最后逃出来。 也就是说别看忠爷那么温和慈祥的,可他不但没救被绑的儿子,孙子都没救! 苏娇可算明白,为什么季凯说忠爷是个伪君子了。 …… 次日一早,有生以来头回被饿醒的季凯一睁眼就闻到浓浓的面包香。 菠萝包是只要不是守着烤炉吃现烤,就品尝不到它的绝顶美味。 所以平常要到中午才起床的懒少爷胡乱洗了把脸,赶在面包被推出去之前抢先一步:“苏小姐,我的我的。” 伙计们在搞卫生,苏娇给他切了一只,赶忙推餐车出门,外面已经有五六个人在排队了,她先接钱再戴手套:“小姐,黄油要多要少,好的好的,请稍等!” 季凯大咬一口菠萝包,气悻悻的:“苏小姐,你对我的服务并不好。” 他一天值三百块呢,但苏娇对他的服务可远不如外面的客人,他很不开心。 苏鸣赶过来说:“少爷,有我师父做的牛肉肠粉,我给你端?” 季凯有起床气的:“你眼瞎啊,没看我还在吃面包?” 开小酒楼,迎八方客,不论谁上门都是客人,苏娇刚给前一个客人找了钱,正准备戴塑料手套切面包,却听到个特别熟悉的声音:“阿娇,来两只菠萝包。” 季凯同时喊:“浩少,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苏娇一抬头,恰好看到梁铖的脸,而在对面牙医店门口,一个戴口罩和棒球帽的年轻人低下头,快步出到巷口,季凯一路喊着浩少,旋即也追出去了。 苏娇不动声色,只笑问:“梁少要的黄油多还是少?” “随意。对了阿娇,这几天我梭.哈的东方巴士一路狂涨,我心真建议你也买一点。”梁铖说完,递过来两张20元再接面包:“剩下的是小费。” 因为他提起东方巴士,又正好它今天又一开盘就涨停,好多人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看他,他也适时回头发名片:“我是老板朋友,你们谁想咨询股票都可以打给我。” 他走了,有人问:“老板,那位是你朋友?” 这年头的金融公司还没有正规化,大家不太信,但苏记酒楼开了五十年,要苏娇承认梁铖是她朋友,这些老顾客就会找他炒股,但如果她不承认,那就不好说了。 她并没有否认,只说:“他叫梁铖,他妈最近因为贩毒被抓了。” 哪怕混道的,一般人也不敢跟毒贩子混。 排队的客人们也没说话,但纷纷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 说话间季凯又回来了:“真奇怪,我还想跟阮天浩聊聊呢,他跑得好快。” 虽然刚才那人戴着口罩,但苏娇凭身型也认出来了,那确实是阮天浩。 而如果钟天明真是忠爷的孙子,那么,这阮天浩跟他就是堂兄弟。 凡事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但是,据说最近双刀堂的郭堂主出狱了,正在四处找肉票,昨天晚上那阮天浩的老爹发现儿子在西九龙失联了,于是报了警。 然后钟天明大晚上的就被喊走了。 结果疑似被绑架的陆天浩却出现在光明巷,更巧的是,跟他认识的梁铖分明就一个人来买面包,却买了两只面包,那么,这几件事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正值早高峰,苏娇一边麻利切面包,一边问季凯:“你跟阮家那位浩少很熟悉?” 季凯吃完面包,又在吃苏旺煮的肠粉:“我跟他弟阮天赐是同学。” 其实阮家人说来挺没出息的,因为忠爷去世的时候立了家族基金,生意是由职业经理人打手,阮氏一族人则只需要拿着年金享受生活就好。 这有个好处是,不怕企业被他们折腾没,会破产。 但有个坏处是,他们虽然坐拥金山却无法挥霍,于是他们父子就会跟着梁铖炒股。 说来也够不可思议的,他们在梦里全是苏娇的熟人,也都跟钟天明有关。 但梦里的她跟钟天明之间就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同在九龙,却从未见过。 苏娇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不正常,于是抽空上楼,给梁铖打了个传呼。 买面包要赶热,而且苏娇卖早点时就给老客户们养成了习惯,大家爱打包,所以赶在十一点半之前,六十只面包全部卖完,收拾收拾就该卖面了。 苏娇打传呼只一句话:来趟酒楼。 回到厨房,她正在尝周进财刚炒出来的肉酱,外面梁铖喊:“阿娇。” 他倒挺不错的,一喊就来了。 一看苏娇出来他就竖大拇指,说:“可以呀阿娇,我听人说不但凯少常住咱们苏记,随时享受美食,忠爷也来吃过好几回了,你找我有事?” 他老妈因为疑似毒贩子而被羁押,相应的,因为警方要依法行事,他也没有被点天灯,只是像条野狗一样被四方堂给踢了出来,而因为周进莲帮他保存了实力,他虽然赚的不如苏娇多,但也在股市上小赚了一笔,正在卖力的四处拉客户。 苏娇笑问:“听说你最近发财发得不错,就没想过带一带老朋友?” 梁铖顿时咧嘴笑了:“我怎么不想,但我不敢啊。” 周进财最恨的就是他,提着笤帚往他的脚上扫灰:“好狗不挡道。” 梁铖既有苏娇撑腰,当然胆子大,他一语双关:“你们周家呀,盛产扫把星。” 周进财再老实也听出来他的意思了:“阿莲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叫她扫把星?” 梁铖两手插兜:“我又没绑着她,她不走,叫我怎么办?” 周进财想大骂吧,怕郭家二老听到,郭方知道了要干仗,不骂吧,妹妹自甘轻贱,梁铖又鄙视她,他又是个天生有骨气的,气的面色煞白,人都结巴了:“你!” 苏娇推开周进财,鉴于梦里对梁铖的熟悉程度,凑近一闻:“昨晚过得蛮开心吧。” 又问:“跟谁一起出去玩儿了呀,当然,你不想说就算咯,没关系。”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因为苏娇交待过罗耀祖,要他瞒着事情,所以关于罗耀祖那800万目前由她打理的事梁铖并不知道,但梁铖瞟一眼季凯,就见小家伙又在吃一碗牛肉粿条。 这小子在家不吃饭,在酒楼待着,嘴巴都不闭。 而且就算忠爷的行程是保密的,家里人当然知道他一天都做了什么。 这半个月内,就阮家人所知道的,忠爷已经来了四次苏记了,每趟回家后都特别开心,就连他的几个贴身马仔都在说,忠爷总夸苏记的饭做的好吃。 梁铖早有心思跟苏娇合作了。 因为他需要请人吃饭才能谈合作。 但高档酒楼一间包房动辄三五千的低消,他是真请不起。 而苏记,是连忠爷都来吃过饭的,价格还低,请人吃饭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多好? 一则他想跟苏娇和解,以后也好吧苏记当成请客吃饭的地方,再则,当苏娇要盘问一个人的时候,她那勾人的表情,眼神里的挑衅也会让人没得招都想招。 不好直说,但他说:“昨晚我确实约到了一个贵客。” 苏娇勾唇笑:“怪不得呢,我一闻就知道,你昨晚没干好事。” 她是做厨的,对于气味当然敏感。 尤其是男女性.交后没有洗澡的那种味道,太特别了。 但即使苏娇不是他的妻子,这方面梁铖当然得否认,他否认的话术在行业内堪称经典:“你懂的,场面应酬,我不得不去,但我可以拿我妈发誓,我只是去陪客。” 他还不忘巴结一下季凯:“凯少,看来这粿条味道不错?” 季凯翻白眼:“滚远点吧,你个死垃圾癞皮狗。” 梁铖心说罗慧娴没能弄死这小子,也算老天不开眼,但他面上依然在笑。 毕竟不论季凯再垃圾,人家有个好爹,而梁铖他爹呢,龟公而已。 身在底层,又有暴富的野心,当然就要能拉得下身段,所以梁铖静待半晌,见季凯并没有实质性的赶他走的行为,这才又说:“阿娇,既然你愿意喊我来,也算是为了你家阿莲的幸福吧,我提一个合作方案,咱们一起赚钱,咋样?” 苏娇继续笑:“你想以后经常在酒楼请客,还想我帮你站台做背书,对不对?” 他虽然会炒股,但要什么没什么,苏记开了五十年,苏娇还是有季凯和忠爷认证的名厨,梁铖自然想借她的势。他说:“我请客你烧菜,一单给你30%的提成。” 在梦里他就一直在给苏娇画饼,她于是卖力烧菜,招揽客人。 但现在,她只是稍微和颜悦色一点,他立刻就又动上脑子,想用她来赚钱了? 周进财和苏旺,苏鸣三个不知道苏娇为啥要跟个人渣在外面聊半天,站在玻璃窗里,一个赛一个的,脸上阴云密布,季凯依然慢斯条理吃着粿条,在旁看戏。 苏娇之所以忍着恶心喊梁铖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凑近他,再一笑:“你要真想合作,咱们之间先得坦诚,你昨晚是跟阮天浩一起出去了对不对,要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去了油麻地的无上装夜总会。” 如果梁铖知道钟天明是忠爷的大孙子,他是打死也不能往外说的。 但是就好罗慧娴明明知道苏娇和季胤之间的关系,在梦里她甚至瞒了一辈子一样,忠爷和钟天明之间的关系,消息灵通如苏娇都不知道,梁铖就更不必多说了。 而且忠爷毕竟老了,还手握一家上市公司,不炒股。 苏娇接待他也只能赚个饭钱。 但阮天浩不一样,他手里有几百万,并且他愿意跟着梁铖炒股。 梁铖也不能总带他去花销大的地方,得找个便宜,安全,还有面子的地方吃饭。 他也以为苏娇是真心想跟他合作,点对,声低:“对。” 但立刻又说:“阿娇,你如果真想赚钱,这事你就要瞒忠爷瞒的紧紧的。” 苏娇非但不会帮他瞒着,而且提高了嗓门:“梁铖你够厉害的,攀上大人物了,东方巴士的太子爷呀,无上装夜总会好玩嘛,玩到天亮的话,玩了几个女人?” 梁铖于陡然间愣住,甚至捏拳头:“阿娇,你!” 他是因为信任她才坦白的,而且有钱人家的二世祖,只有带出去玩才能赚到钱。 但苏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季胤面前坑他一回,现在又要抗他? 哪怕她长得漂亮,也只是个好看的女人而已,好看女人全香江多得是,而且不管哪一个,都不会像她这样,损人不利已的。 关于苏娇和季胤到底有没有血源关系的事梁铖并不确定,他也看到了,季胤好几个手下最近常驻在光明巷,可他还是忍不住捏起了拳头。 他还特别后悔,悔不该早晨跑过来买面包。 但周进莲只能算个小扫把星,苏娇是货真价实的大扫把星,因为随着她大声一说,季凯顿时跳了起来:“不是吧,阮天浩竟然去了无上装夜总会?” 他抱着碗进门就往楼上走:“等着,我给他弟打个电话问问去。” 梁铖依然攥着拳头,面色煞白的站在原地,苏娇勾唇一笑,却已经进门去了。 对于梦里的垃圾前夫,她跟季凯一个态度,只希望他能滚得再远一点,但是对于阮天浩昨晚去干了啥,她特别好奇,还希望季凯能赶紧验证一下。 因为东方巴士是阮智仁一手创立,赌牌是用几十个大陆仔的命换来的,但是阮智仁全家被人杀在了海外,弟弟阮智信接棒,并且,他儿子是钦定继承人。 要钟天明不是阮智仁的儿子,九龙这地方光怪陆离,啥事儿都不新鲜,苏娇也懒得问,可昨晚她丈夫才亲口承认过,说他是阮智仁的儿子,那苏娇可就要问问了。 季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而且他跟阮天赐关系不错,都不需要刻意翻电话簿,直接一个电话拨到对方家里,提起电话就问:“天赐,你哥昨晚出去螵一晚上?” 阮天赐又不知道实际情况,一本正经说:“你放屁,我哥昨晚被人绑架,折腾了一晚上,是趁着绑匪不注意,自己逃回家的。” 季凯差点笑死自己:“你爸你妈相信了?” 又指自己的眼睛:“我亲眼所见,你哥昨晚螵的两条腿都是软的。” 阮天赐有点懵,但说:“你等着,我去问问我妈去。” 季凯挂了电话,回头看苏娇在自己身后,指着电话,一脸挑衅的说:“我早跟你说过吧,季胤是真小人,做坏事都是明着来,我也是。但忠爷一族不一样,他们是伪君子,那阮天浩读书的时候名头多着呢,什么道德楷模,国语研究员,君子典范,但是你看到了吧,哼,一螵就能螵一晚上,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其实昨晚钟天明听到绑架案,却一点都不惊讶的时候,苏娇也猜了个大概了。 将来的梁铖上大陆经商,螵娼被抓,也会骗她,说是自己被绑架了。 悄悄跑去螵娼,却撒谎说被绑架,听来离奇,但是蠢男人们最喜欢用的伎俩。 苏娇于此倒也不奇怪,但她奇怪的是,忠爷把阮天浩那种东西钦点为继承人,却跟钟天明相逢不相认,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苏娇就知道,阮天浩那个堂兄不是被绑架,而是在扯谎,并跑出去螵的事情钟天明应该是知情的,就算昨晚不知情,现在肯定也已经知情了。 而如果季凯不在酒楼,如果不是梁铖早晨起来还要拍个马屁,带对方来吃全九龙最好吃的菠萝包,这件事则不会跟她有直接关系。 但现在,因为这两桩巧合,它就跟她扯上关系了。 那不,晌午休息,她正准备出去逛逛,买点化妆品,却接到钟天明的传呼。 她于是上楼回电话:“有事。” 来电的是钟天明,先问:“梁铖带着阮天浩去咱们酒楼了?” 不等苏娇回答,立刻又说:“阮天浩的母亲田素玉应该马上到酒楼,并跟你们谈封口费,那个女人很难缠,你先不要跟她正面交锋,等我回来。” 关于梁铖带阮天浩去螵的事,本来会被悄悄压下去,但因为几桩连番的巧合,又因为有季凯的精准传输,现在已经传到东九龙,阮家了,而阮天浩的母亲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不是教育儿子,给警察道歉,而是,找爆料的人掏封口费,说来也是奇葩。 偏偏江湖传言,忠爷不像季胤是个小人,恶人,坏人,是个门风清正的真大佬呢。 “等一下……” 苏娇看左右无人,这才小声问:“她知道你的事情吗?” 钟天明他爸是忠爷的长子,他的年龄应该也要大一点,如果在家,他就是长孙。 但因为全家被灭,没了他,二房的阮天浩就成长孙了。 那么,忠爷的儿子儿媳妇们知道家里的长孙,钟天明还活着的事吗? 钟天明默了片刻才说:“知道。但三代还宗,他们是南洋阮氏,而我,是大陆钟氏。” 旋即又说:“我先挂了,回来再说。” 第38章 第 38 章 苏娇心头一动, 大喊:“等一下!” 又问钟天明:“关于阮天浩疑似被绑一事,你们警署是不是要帮忙保密?” 钟sir说:“怕影响东方巴士的股价,忠爷找的九龙总警司。” 苏娇笑:“我知道了, 拜。” 还差十分钟16:00, 挂了电话, 她一把抓起吧台上的名片夹下楼,冲到巷口,恰好看到一辆的士, 一把拍停, 上车:“去股交所,谢谢!” 下了车, 冲进乌乌泱泱的交易大厅, 也幸好这一阵子是牛市, 出手的人很少,收盘时间交易的人更少, 冲到红马甲交易员面前, 报账号递单据, 她说:“全抛,谢谢!” 交易员见是东方巴士,显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帮她写了公告牌:“小姐,已成交。” 随着收盘后汹涌的人流出来,苏娇先是找了个公用电话, 翻出老客户古驰姐的传呼号码, 发了一条信息给对方:立刻来趟苏记酒楼, 我手中握有大料。 经常买面包的老顾客古驰姐是在电视台工作,是个颇有名气的记者。 一旦被她抓到爆料, 可以在几个小时内直接上电视。 既忠爷怕影响股价,要找总警司封口,天性不服人的苏小姐也来劲儿了,她想挑战一下,看这个料能不能爆得出去了,而如果她真的能做到,也就意味着,即使没有梁铖,她只凭自己,也可以像将来的梁铖一样,玩操纵股价那一套了。 这一手要能玩得好,她还能多赚一点。 股市刚刚收盘,打车的人太多,苏娇于是步行往回走。 在街边恰好碰到一个提着筐子卖刚出生的小猫咪的,考虑到养宠物能分散人的注意力,如果季凯有一只,能有效分散他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一听一只才五十块,苏娇随便从中拎了一只,准备带回去给季凯。 事实上,一旦麻烦找上门,你想故意躲是躲不掉的。 她刚走到林记冰屋门口,林老板迎上她:“我早就说过,几十块钱一碗面,又不是人人当了冤大头都会认栽不坑气的,看吧,麻烦找上门来了。” 还真是,恰好五点钟,这个时间点,是附近各个小摊贩出发前往油尖旺三区摆摊的时间,从巷子里经过的人流量会特别大,苏记门口就恰好有人在吵吵嚷嚷。 是一个女人,撕着苏旺的衣领:“这是医疗诊断书,我吃了你家的炸酱面,上吐下泄了整整三天,我要你们赔我误工费,医疗费,我要三万块!” 酒楼唯一的壮劳力周进财去了火车站还没回来。 苏鸣是个天生的软弱性格,只会说:“这阿婶是个骗子,是来找茬的。” 季凯当然在,但被丧辉和他爹的马仔疤哥拦着,堵在个角落里。 闹事的其实就是前两天来,吹嘘说自己家雇了三个采购,变着花样打问苏记猪肉来源的那个女人,看到苏娇,愈发大叫:“苏记的面有毒,吃死人啦。” 这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苏娇冲进人群,大声说:“别吵了,我来解决。” 苏旺一直做后厨,没处理过前台事务,只说:“阿娇,她果然来讹人了。” 苏鸣幽怨的看一眼远处:“丧辉明明收了保护费,却不肯出头,也太过分了。” 丧辉只护季家的小少爷,不给苏记撑腰,这确实有问题。 但暂且先不说这个。 女人松开苏旺,拍自己LV的包包:“知道我生意做得的多大,一天要赚多少钱吗,知道这个包包一只要多少钱吗,吃了你家的面我住院三天,一天一万,赔钱!” 她的LV包包确实是真的,但是几年前的基础款,背的太久,都磨损的不成样了,也就唬一下底层人,当然,她这个节骨眼来闹事也是早就瞅好的,前往油尖旺摆夜摊的小商小贩们,比八卦小报更具有传播谣言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你要跟她讲道理你就输了。 苏娇逼近一步,说:“阿婶,你这包包是假货喔。” 女人一愣,旋即举起包包:“你懂不懂啊,你看啊,这是真的。” 苏娇再逼近一步:“皮鞋都开线了也不补一补,是最近行情不好,没讹到钱?” 女人后退一步,抬脚:“我的鞋子是真的,PURADA。” 苏娇抱手臂,鄙视冷笑:“明明是假的。” 女人被激怒了,直接把包往苏娇脸上一怼:“睁开你的狗眼……” 在九龙长起来的女孩子能有善茬,苏娇一手女人的头发一把扯包,刺啦一声包被扯破,她恶人先告状:“看吧,我就说是假的,要真是大牌,这么容易被撕坏?” 钱没讹到,还要损失一只名牌包? 女人还想往前冲,但苏旺毕竟男人,雄起来了:“你碰我女儿一下试试。” 不像香江岛上遍地有钱人,识货,九龙的穷人们不识货,以为一把就能撕烂的果然是假包,立刻有人说:“穿一身假货来讹钱,有意思。” 还有人说:“我追了全部《流氓大享》,看得出来,她浑身上下,一眼假。” 苏娇回头:“大家快散了吧,再晚抢不到好位置了。” 围观的人也才想起来,要不赶紧点,一会儿好地段都要被人占完,顿时一轰而散。 虽然没人看热闹了,但女人的事情当然得解决。 苏娇看她:“你有什么条件,进来说吧,咱们慢慢聊。” 女人心疼的捧起自己的包包:“这是真包,你得赔我,不然我就找记者曝光你们这家黑心酒楼,说你们卖的食物有毒,我要闹到你关张为止。” 苏娇拉开椅子,还给女人泡了一杯茶,恰这时钟天明回来了,但他在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并没有进来,只是招手让苏娇出去。 苏娇摆手,示意他等会儿,转口问女人:“大婶家里做什么生意的,贵姓?” 女人心疼的摸着包:“我凭什么告诉你?” 又说:“这包就要两万块,你要不赔我五万,这件事你别想罢休。” 转眼又要被多讹两万块,酒楼一天才能赚多少钱? 苏旺再看大佬丧辉待在对面翻白眼,气的说:“以后休想我再交保护费。” 堂口收钱就该保店面平安,但关键时刻丧辉装死了,试问苏旺怎么能不生气。 苏娇说:“我们小本经营,没那么多现金,需要凑钱,你先等会,我出门找钱去。” 她刚才说扯就扯说打就打,转头却要爽快赔钱。 且不说苏旺和俩伙计目瞪口呆,季凯刚进来,接过小猫笼子,直接来了句:“苏小姐你没事吧,她明明就是个骗子,你不干她,还给她钱?” 已经是六点钟,开始上客了,进来两位食客,看女人头发乱蓬蓬,提个破包,也都很惊讶的打量着女人。苏娇对季凯说:“你先把猫带到那边,天台上去养。” 季凯一看到猫,顿时又转怒为喜:“苏小姐,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咪呀?” 苏娇先没回答,只说:“快去,别猫毛落饭店里,客人吃到可就麻烦了。” 出店门,她迎上钟天明,正欲说话,一个五十多岁,胖乎乎的阿婶来拉她的手,笑着说:“苏小姐,早就听我家老爷说起你,今天可算见着了。” 钟天明摇头,显然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苏娇并不知道他的解决方案,但暂时也不想知道,因为钟sir大概率能视金钱如粪土,当然,他以后会有丰厚的回报,在回归后,他将登上权力的巅峰。 但苏娇不一样,一开始她还不算太自信,但现在她越来越发现,即使没有梁铖,她也可以不是只做个小小包租婆,而是赚更大的大钱了。 罗慧娴为了钱能铤而走险,周进莲明明被梁铖那么嫌弃,还抱着人家的大腿,相比之下她的资源更好,起点更高,现在又是最好的机会,她当然要把握时机。 …… 胖乎乎的阿婶拉着苏娇往前,边走边说:“苏小姐应该知道卧龙岗墓园吧,风景好,风水棒,家里只要有人埋在那里,保证全家生意亨通,顺风顺水喔。” 不等她回答又说:“那就是我家的产业,知道我家太太是谁了吧?” 金花姐和丧辉都站在发廊门外。 胖阿婶极丝滑,把苏娇交到了一个站在发廊门内的,女人手上。 这女人就是真正的有钱人了,拎的包包,身上的套装都无一不精,她的一双手也保养的极好,光滑绵软,拉起苏娇:“这就是阿娇呀,怪不得天明愿意入赘!” 在九龙,穷人苏娇或者不认识,但有钱人她都认识。 这位叫田素玉,是目前东方巴士公司目前的主席,阮智信的太太。 也就是钟天明的二婶。 她娘家所经营的,最大的产业是个墓园。 九龙也得有钱人才能上墓园买一块墓地,穷人的骨灰都是寄放在坟场。 所以田素玉人送外号墓园大小姐。 苏娇梦里只见过她一两面,因为她会比忠爷死的更早。 她侧瞟一眼,丧辉和疤哥,金花姐自动走远,她才又说:“阿明跟你讲过吧?” 苏娇含混点头:“讲过。” 她只听钟天明讲过说忠爷是他爷爷,别的他没提过,她也还没问过。 而且她觉得,如果钟天明认可自己的祖父,他又在做警察,想对付贩毒集团,那么,他肯定就会私底下求助忠爷,叫他帮忙。 要忠爷也认可钟天明是孙子,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主动站出来。 但都没有,能让忠爷和季胤坐下来谈的,是那本电话簿。 所以忠爷和钟天明的关系应该是,彼此都不认可,一个不尿一个才对。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就了目前的情况的? 答案就在田素玉这里。 她说:“其实当初家公在得到阿明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准备迎他回家,虽说在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他被归到本家,我家阿浩顺理成章做了长孙,现在也不好再改族谱,但就算不是阮氏长孙,他也是我们阮家的孩子,享有一部分财产的。” 苏娇突然明白,钟天明为什么既不肯认忠爷,也不肯回家了。 凡华人,总有认祖归宗的情结。 一开始他叫阮天明,是阮氏长孙,但在他被绑之后,忠爷以为大孙子已死,于是就把钟天明一家改回本姓,入到钟家的族谱中,阮天浩就成长孙了。 阮氏在南洋势力还挺大,长孙也不可能随意改来改去。 可是,钟天明被绑走的时候是东方巴士的继承人,回来变成了边缘人,他又怎么可能就那么不明不白的回去? 季胤之所以那么热络的认他做干儿子也是因为这个吧,等于变相给忠爷点眼药。 说来形势还蛮复杂,因为田素玉不但要封酒楼诸人的口,还得封季凯的口。 她算精明了,虽然不知道季胤和苏娇间的关系,但知道季凯既住在酒楼,被苏娇喂顺了嘴,当然就会听她的,所以目标明确,就只专攻苏娇一人。 而且抛出来的第一个诱饵就极具诱惑力 她说:“我听家公说你母亲是个难得的,有大义的女性,但我听人说你竟然没有给她找一块好墓地来安葬?” 青虾村乡下有公墓,只要交管理费就可以下葬,坟场价格也不高。 但主要是苏旺舍不得,乔淑贞的骨灰坛子一直在他床底下。 等将来他去世,苏娇手头宽裕,买的也将是田素玉家的卧龙岗墓园。 她明白这女人的意思了,但故意说:“看来夫人您是来向我推销墓地的。” 田素玉抚苏娇的手:“怎么会呢,你既是阿明的太太,你看上哪块就哪块,找几个天师,在墓园挑个好位置,你母亲得以安息,你和阿明从此也可以顺风顺水。” 苏娇听到二楼有轻微的脚步声,为了掩盖,故意咳了一声才说:“所以是白送的?” 田素玉先说:“咱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又说:“虽然不像天浩名牌大学毕业,国外深造金融,而且乖巧懂事又孝顺,天明只是个小小差官,但在我们他和天浩是一样的,他们有事,我同样担心。” 苏娇可算明白钟天明为什么不让她见这个女人了。 她儿子国外深造,乖巧懂事,到钟天明,就变成小小差官了,她是得有多不自信。 听到楼上响起一声弱弱的喵呜,苏娇大声说:“有什么阮夫人直说就好。” 绕了半天的弯子,田素玉也终于谈到主题了:“你不要相信凯少的胡诌,他只是个小孩子,说话不算数的,而且我家天浩是在西九龙,天明的辖区被绑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天明要受上司斥责,东方巴士的股价也将震荡,情形会变得于大家都不利,叫大家都不开心。” 苏娇说:“但是阮夫人,您儿子的朋友梁铖已经承认他们是去了无上装夜总会,您儿子明明是去螵了,却告诉你们是被绑架,这有问题。” 要没有问题,田素玉能来一趟吗,她的涵养也快要用光了:“不论事情真相如何,它都不能影响到股价,所以如果你还想要墓地,就永远不要再谈起这件事。” 苏娇声音更高:“可他明明去螵,非说自己被绑架呀。” 再这样下去,路人都要被她吸引进来了,田素玉伸手:“我给你五万,不,十万。” “他撒谎浪费警力,却只是去螵,你就给十万封口费?”苏娇再反问。 田素玉深呼吸:“请你不要再讲了,讲出来对大家都不好。” 苏娇分明就是故意的:“您儿子国外深造,学会了报假警,懂事乖巧,所以跟父母长辈扯谎,说他被绑架,而您觉得,他做得没错。” 要不是钟天明就在外面站着,田素玉就要喊马仔们出面了。 但因为有他,苏娇有恃无恐,笑的得意。 突然间,平静被陡然打破,一只小猫下楼梯,季凯在叫:“喵喵,回来,喵喵。” 紧接着是闪光灯,晃的田素玉眼睛都睁不开。 发廊只开了前面的灯,后面的没有开,但苏娇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角落里坐着两个黑衫短打的马仔,看到闪光灯,俩人一跃而起,往楼上冲。 苏娇也大喊:“钟sir,抓坏人,有人要杀人啦。” 季凯正在捉猫,眼看钟天明冲进来,连忙躬腰把小猫护到了身上:“不要踩我。” 钟天明当然不会踩他。 木质楼梯又不高,他一跃抓上二楼的围栏,再于半空中蹬一下腿,跃上二楼,就见两个马仔把个女人按在地上,一个在踢女人的肚子,一个在掰她的手。 钟天明大掌开合,直接将这俩马仔的脑袋撞到了一起,已是砰的一声。 俩马仔显然不敢跟他打,但田素玉也追上来了,吼:“你们怎么做事的?” 又说:“还不赶紧给我追人,抢相机,快!” 俩马仔不跟钟天明打,可他们要追人,钟天明得拦着。 老板娘在身后大吼大叫,一个马仔说了句大少对不起,抬拳想捣,另一个也贼着呢,趁钟天明防他的同伴,抬腿就踹他的小腿干。 这马仔的皮鞋前面钉了铁马掌的,那一脚踹过来,钟天明就算不骨折,也得痛到跪下,但当然,他既是在警校第一能打,就不可能连两个马仔都干不过。 但他打架很有意思的,或者说,很毒。 发廊二楼是烫发区,还是那种老式的,挂在天花板上的大烫头机。 随着季凯一声惊呼,钟天明把一个马仔砸到了挂烫机上,挂烫机砸上不远处的田素玉,她才一声尖叫,另一个马仔被钟天明一脚踹向楼梯。 这马仔撞向正在尖叫的田素玉,俩人一起滚下了楼梯。 在一阵乒乒乓乓后,田素玉一声尖叫:“阿疤,给你老板打电话!” 再叫:“告诉他,我在他的地盘上被人欺负了。” 所以她这是在给季胤去电话? 就这功夫,苏娇已经下楼,转到自家后门上了,恰好迎上被苏旺堵着的古驰姐。 这一番番的折腾,苏旺也不知道咋回事,手里还提着菜刀。 一看到苏娇,古驰姐挥手:“靓女,快来帮帮我。” 这古驰姐本来白天在中环上班,最近没机会买面包了,但偶尔下班就会过来吃炸酱面,接到苏娇的传呼,她是从中环专门赶过来的。 她是记者,嗅觉当然很敏锐,刚才正好季凯在外面,一看苏娇发的传呼信息,直接从隔壁翻了一道过到金花姐这边,从楼上录音又拍照。 九龙俩大佬,季胤当然没人敢惹,惹了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他是做高利贷的,永远都不可能上市,他的黑料即使爆出来,于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但忠爷不行,因为他善名在外,人人都说他教子有方,而且,东方巴士刚刚上市,作为公司钦点的继承人,螵娼不算什么,但去螵娼却讲成被绑架,阮天浩又向来塑造的是学霸人设,崩于一夕,试问,又怎会不影响股价? 苏娇喊来古驰姐,就是要把这个大黑料爆出去。 她所有的股票已经全部出手了,只要料今晚爆出去,明天东方巴士就要一泄千里。 话说,到了巷口,苏娇又碰上个熟人,季胤。 他依然开一辆越野车,但跟上次开的不是同一个牌子,而且本人就在驾驶座上。 全九龙道上的人都是相通的。 曾经忠爷和季胤也为了抢地盘拼的血流成河过,但现在他们已经划定了区域,互不打扰,而且但凡有事,俩家也会商量着解决。 所以说来也是好笑,刚才田素玉打电话摇人,喊的就是他。 但季胤应该也很头痛,因为他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进光明巷的。 他看着苏娇把古驰姐带出了巷子,看着她帮古驰姐打了辆车,直到古驰姐离开,本来应该是想下车,但苏娇主动走了过去,坦言:“是我爆的料。” 季胤又不瞎,当然看出来了,狗仔是她喊来的,料,也是她想爆的。 他想了想,问:“你也买了东方巴士?” 苏娇还不了解忠爷那个伪君子,但要跟真小人交流,其实坦诚才是最好的。 所以她说:“本来我所有的资金都压在里面,但就在今天下午,我全部抛了。” 季胤一手还扶着方向盘,一手扶着额头,突然就笑了:“你想拉低股价再进一次?” 当明天股价跌下去,逢低再进,苏娇就能买到更多,也能赚得更多。 她坦言:“你们这些大庄家都还没有赚够,也不想被套牢,就肯定会把它重拉起来的,不是吗?” 一支刚刚被政府打了鸡血的股票,季胤他们要拉到50块,再抛出,让它跌到30块,然后就会一直平稳运行。 苏娇因为梦而知道结果,现在也只想多赚一点。 其实季胤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就是震荡一下,再重新把股价拉回去。 但他依然很惊讶:“阿娇,你真是你娘教育大的?” 苏娇冷冷反驳:“我姓苏,请叫我苏娇,也可以是……苏大小姐。” 如果奉行乔红革教的那一套做人理论,苏娇也得吃亏。 但因为那个梦,她长了经验和教训,现在随心所欲,只利己。 而且其实她一直在拒绝季胤,试图让他离她远一点,态度还堪称恶劣。 但季胤属于你不能骂,一骂他就爽的人。 看她转身离开,他远远说:“大小姐,今天这招,玩的很漂亮!” …… 说来,田素玉的涵养和胸怀可真不像个上市公司总经理的夫人。 但当然,哪怕她再在苏娇面前端架子,忠爷也只在东九龙横,一海之隔,香江岛上,像田素玉这样身份地位的阔太太如过江之鲫。 她受了点小伤,大概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等不到季胤来,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丈夫,这会儿正在等丈夫给她出解决方案。 以及,有意思的是,下午跑来讹钱的女人此刻进了发廊,也跟田素玉在一起。 这也意味着,那个女人其实就是田素玉派来的。 女人在那边讹钱,田素玉在这边给苏娇给好处,怎么说呢,就是她们分明在耍手腕,但因为智商不算高,那手腕也就耍的特别拙劣。 且不说田素玉还想怎么搞,此刻苏娇才顾得上跟钟天明交流。 但她还没来得及详细解释,钟天明就说:“没关系的。” 又说:“忠爷必须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亲自挑选的继承人虽然不坏,但是很平庸,不但平庸,而且还很蠢这个事实,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什么的。” 苏娇突然发现,钟天明好像特别精准的概括了阮智信和阮天浩父子。 他们倒不坏,但确实特别平庸。 不但平庸吧,而且在处理很多大事情的时候还显得特别蠢。 而且就现在来说,还没有任何一种迹象表明,忠爷会只给儿子孙子发一点年金,然后把公司交给管理团队去打理。 但是,在他去世后,他却确实那么做了。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在梦里那辈子,也跟现在一样,阮天浩也是在自家股票上市的关键阶段明明跑出去螵却报假警,并且这事被钟天明逮了现形,并且捅给忠爷知道? 不过就好比钟sir其人的城府,苏娇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摸到底一样。 现实似乎远远比苏娇想象的更加刺激。 因为钟天明沉吟片刻后又说:“抱歉,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讲,也想跟你谈一谈我的父母,但又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想,等东方巴士那边的情况确定了再讲的。” 苏娇反问:“什么情况?” 钟天明一脸坦然:“它是由我爸一手创立的,我不能把它交给一帮蠢货去打理。” 苏娇恍然大悟,为什么将来的东方巴士会会是管理公司在负责运营,阮氏父子只能拿点年金,借着它的名头在外风光,但没有实权了。 涉及钱财,傻子才会不去争不去抢。 钟sir面善心黑,看似不争,甚至在逃出匪窝后,爷爷不认,家也不回。 但是,作为被改姓,被挪出族谱的长孙,他在将来才会实际控有东方巴士,这才是真相。 第39章 第 39 章 当然了, 钟sir是甫一到九龙,就能搞定季凯给他做线人,并成功在季胤和毒贩子利叔之间挑起战火的人, 要是没有心机和城府, 他做不到的。 话说, 本来苏娇只好奇一点,钟sir全家被绑一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想知道原委和细节, 但现在她的好奇又增加了一项, 那就是,他是怎么拿回东方巴士的。 以及, 东方巴士可是全香江唯一合法的博.彩业, 还是上市公司, 如果由他控股,他将拥有花不完的钱, 那他为什么还要上班。 因为热爱966, 爱加班? 这都夜里八点了, 呼啦啦的来了七八个刚下班的阿sir来吃面。 陈明就在其中,远远看到钟天明就在问:“钟老板,给我们留面了吧?” 苏记的面味道没得说,而且只要是阿sir们来,后厨都恨不能用肉盖满他们的碗,唯一一点不足就是收市太早, 阿sir们下班晚, 总是赶不上。 钟天明其实压根儿就没顾得上说留面的事, 当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面。 还好苏娇抢着说:“有的有的,快请里面坐。” 阿sir们大老远的来, 就算面已经卖光也得重新和,苏娇当然得说有。 怕后厨忙不过来,她于是洗手进厨房帮忙。 她刚进门不久,季凯抱着小猫咪进来了:“苏小姐,阮太太刚才灰溜溜的走啦。” 看到来了一大帮警察,也不好再闹事,田素玉终于离开了。 不过给警察们的面倒是有,但例菜不多了。 苏娇于是拿出老爹给她和季凯买的芦笋来,加上鸡汤烫煮,再迅速剥几只大虾,蘸面糊,宽油炸成天妇罗,等那边周进财的面捞入碗中,她的例菜也恰恰做好。 因为开着油烟机,她并没有听到季凯说话。 甚至直到猛然回头,她也才看到正在吸口水的小少爷。 苏娇生气了:“如果你再敢把猫抱进厨房,明天我立刻把它丢掉。” 季凯倒也乖,抱着猫出门去了。 但这边苏娇刚忙完,关了抽油烟机出来透气儿,他就问:“苏小姐,我的菜呢?” 苏娇说:“你阿财哥正在做,马上就好,大家一起吃。” 季凯恍然大悟,也生气了:“所以刚才你烧的菜不是给我的?” 鸡汁浸鲜芦笋,上面是酥脆的天妇罗,季凯以为那是苏娇给他做的,所以虽然她刚才很凶的指责他,但他选择了忍气吞声,结果非但不是,甚至都没他的份儿? 季凯这回是真的怒了,又委屈又愤怒。 他好想吃清甜的芦笋配鸡汤,还想吃炸的酥脆的大虾。 因为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正好闭店,大家也要吃饭了,苏鸣乐出来喊人:“凯少,准备吃饭啦。” 季凯非但不吃,反而上楼了,边走边吼:“滚,我不吃!” 苏鸣虽讨厌季凯,但也得看钱的面子,就问苏娇:“阿姐,我把饭给凯少送上去?” 苏娇却说:“咱吃咱的,不管他。” 天气太热,唯有后天井最凉快,周进财索性把菜摆在井盖上,大家一起围着吃。 因为在梦里,钟天明的身世连消息灵通的苏娇都不知道,也就意味着它一直是个秘密,所以她暗猜,钟sir现在应该是不想公开,也只打算私底下问他。 但她刚进厨房端汤,苏旺就说:“阿娇,天明跟你讲了吧,他竟是忠爷家的孩子。” 这意思是刚才抽着空儿,他把自己的身世已经跟苏旺讲了? 周进财也进来端汤,正好听到,也被惊到了:“啊?” 苏旺又说:“他还说,最近总来吃饭的那位老人家就是忠爷。” 周进财再一声:“啊?” 他们是底层人,当然不认识,也没可能见忠爷。 但对方的名字却如雷贯耳。 这舅舅外甥的对视一眼,目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恐惧, 曾几何时,不知不觉间,九龙的俩大佬竟然在他们酒楼聚头了? 这简直比中六合.彩头奖还叫他们惊讶。 说话间浇完花,浇了澡的钟天明也下楼来吃饭,大家也就先不蛐蛐他了。 但关于忠爷的大儿子一家人被仇人绑架并杀害的事在九龙是公开的事,所以端起碗来,苏旺转着圈儿就得问问:“天明应该记得吧,小时候的事情?” 钟天明曾经是阮家的长孙,都记得爷爷最爱吃腐乳饼就茶做点心和宵夜,当然也记得全家被绑,绑匪跟忠爷间谈条件,以及从他爹到他妈,一个个的惨死。 人和人阅历不同,思考问题的深浅也不一样。 周进财抢着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忠爷握有整个东九龙,虽然周进财从来没见过,但他的二儿子阮智信,阮智信的小舅子田义,大孙子阮天浩都是流传在古惑仔们嘴巴上的,声名赫赫的人物。 钟天明有那么好的出身却不回家,小时候在西九龙流浪。 周进财想不通。 苏旺毕竟年长点,知道的消息也多。 他说:“我恍惚听人说好像错在你母亲,是吧?” 钟天明的母亲也姓田,叫田素丽,跟他二婶田素玉是堂姊妹,所以她们是俩堂姊妹嫁了俩亲兄弟。 但不同的是,田素丽家境一般,因为跟阮智仁是大学同学,一结婚就夫妻双双创立了巴士公司,事业做的如火如荼。 阮智信和田素玉则一直跟在忠爷身边,负责帮忠爷打理堂口事务。 关于钟天明一家被绑的起因是,据说他在乡下的外公外婆打来电话,说是身体不适,而当时他们分明刚刚拿到赌牌,结的仇家也很多,按理就该多喊几个马仔一起陪着回乡,可是田素丽着急父母,只带着丈夫孩子和一个马仔就火速赶去了。 结果就是她的父母早被仇家干掉了,他们全家也齐齐被绑。 且不说忠爷在听闻的第一时间就拍案,骂大儿媳妇做事太过鲁莽。 这事儿传到外面,别人听了也得说一句,错在钟天明的母亲,田素丽。 在九龙想做大事,不但要心狠手辣,人还要能沉得住气。 钟天明全家之所以被绑,就是他妈不够沉稳,被敌人趁到空子了。 斯人已逝,苏旺也不好多做评价,但关于当时忠爷的处境,毕竟为人父母,他也懂一点,就说:“当时如果忠爷放手赌牌,他全家都得遭殃的,天明你多理解吧。” 苏鸣听的云里雾里的,却也问:“为啥呀师父?” 钟天明给他挑了只大鸡腿,说:“不聊了,都吃饭吧。” 周进财才张嘴,苏旺立刻也说:“天明说不聊就不聊,以后大家都不准再讲。” 他把另一只鸡腿夹给钟天明:“你也吃。” 这个上门女婿,从一开始苏旺就是在高攀。 但因为他女儿生得漂亮,他一开始还蛮有底气,觉得钟sir这个人,攀一攀他还是能攀得上的,但此刻苏旺的心里跟苏娇一样没底,发慌。 因为钟天明的爷爷也是个赘婿,而且他奶奶去后,阮家的一切全归他了。 后来大儿子又为他引入大陆势力,两厢合一,他就在东九龙稳如泰山了。 在大儿子被绑后,他如果交出赌牌,倒是能换大儿子全家活下来,但要那样,他就必须得退出九龙,可是,他的仇家那么多,退出去之后全家又焉能落得善终? 所以别看忠爷面善,但也是个狠人。 他狠心砍掉了大儿子一脉,保住了赌牌,也保全了剩下的,家人们的性命。 但是,既然钟天明有这么一段往事,又有那么个背景,苏娇不就等于也沾染上道上人了吗,以后万一因为道上争锋而有个三长两短呢,苏旺心里又怎能不慌? 大家各有心思,但因为钟天明不想聊,就都不聊了,沉默吃饭。 吃完饭上了楼,苏娇才要洗澡,钟天明也正准备刷牙,只听啪的一声,对面的窗户被打开,季凯举着只小猫咪说:“钟sir,我有事跟你讲。” 见对方不应,又说:“转告你太太,我和她的友情已经结束了。” 钟天明只回了一个字:“唔。” 季凯没得到足够的重视,更生气了:“我跟你的友谊也结束了,把我的枪还我。” 这终于戳到钟天明的痛点了,他回头:“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季凯说:“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呀,还我。” 本来苏娇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但是恰好钟天明把佩枪放在床上,旁边还有一截黑乎乎的枪.管,而她毕竟在梦里也是雇过保镖,买过武器的人,大概明白了,钟天明手头有警署配发以外的枪.支,而且是通过季凯的名义购买的。 那么,说野一点,即使钟天明用那把枪杀了人,也没有人能追踪得到他。 要说季凯可怜吧,他脾气太坏,是真招人烦。 但要说他可恨吧,他敢进毒贩交易现场,给警方当线人。 那么,他这坏脾气要怎么办? …… 话说,季凯之所以选择跟钟天明合作,是因为对方承诺过,会帮他杀了最凶狠的毒贩子利叔,那也是曾经绑架过季凯,并给他注射毒.品的人。 季胤跟忠爷做的选择其实是一样的,他们在被威胁时,选择了保全钱和自己的势力,而非至亲之人,才能叫对手无机可趁,被迫认输。 像钟天明,季凯这样的人想要复仇也行,但是得他们自己来。 九龙道上就是这样的规矩。 没有什么家族传承,每个大佬都该是自己杀出头的。 季凯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毕竟还小,只是个孩子,耍任性不分场合。 他也意识不到,像钟天明这种人,你一旦把他惹急了,他会直接把你处理掉。 倒不是因为他性恶,而是在九龙,做任何事就都得心狠手辣。 想做大事,也绝不能耍小任性。 此刻钟天明看着季凯,目光里已经有杀气了:“凯少,我劝你冷静一点。” 不怪他爹骂他蠢,季凯继续伸手:“我不,我冷静不了。” 苏鸣刚洗完澡回房,一头雾水:“凯少,你怎么又生气啦?” 季凯冷笑:“哼哼,问问你姐夫吧,他知道。” 气氛陡然间箭拔弩张,而其实只要钟天明挪开天台上的花,留出狙击口,顶多不过两三天,就会有人用狙击枪送季凯去见阎王的。 坦白说,钟sir望着围墙上的花,已经起心动念了。 但也恰好这时苏娇抱着衣服出门了,怼手到季凯鼻子下面:“把我的猫还我。” 一只刚刚出生不久,只有巴掌大的小猫咪,季凯虽然才刚拿到,但爱的不行,一直在怀里团着呢,他当然不给,还说:“你花了多少钱买它,本少爷给你。” 苏娇手叉腰:“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哼,本大小姐不稀罕。” 又故意说:“本来我觉得养只小猫咪会对你的恢复有好处,于是千挑万选,精挑细选,从几十只猫猫中挑了一只最可爱的给你,想让它陪伴你,结果你动不动就发脾气,万一吓死我的可爱小猫咪了呢,还给我!” 这小猫是串种,灰白色,脸还特别大,一直在流口水,挺丑的。 但季凯在家偶尔养只猫,季胤嫌叫的烦,会直接命人扔掉,苏娇给他买猫已是难得,而且虽然猫猫丑吧,但是季凯抱着玩了半天,已经对它有滤镜了,这一听它竟然是苏娇千挑万选来的,心态一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衷说:“它确实可爱。” 苏娇嫌猫掉毛,不愿意摸,但轻轻点手指:“再敢发脾气,我立刻收回我的猫。” 季凯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举猫:“嘻嘻,钟sir,你看它多可爱?” 钟天明也只好说:“果然可爱。” 可怜苏鸣什么都不知道,又自以为明白了:“就为了只猫吧,看你发多大的脾气。” 季凯轻轻抚摸猫咪:“它有名字的喔,叫咪咪。” 苏鸣对猫不感兴趣,上床睡觉去了。 季凯团着猫猫才要走,苏娇突然拉他,指着围墙上的花低声问:“知道钟sir为什么要养那些花吗?” 钟天明刚进卧室,也于倾刻间竖起了耳朵。 就好比苏娇不知道他作为一名阿sir,能有多心狠手辣,苏大小姐刻意曝光阮天浩的黑料,给季凯买猫猫,这一切事情都是钟天明所想不到的。 而于他来说,季凯如果实在不可控,他就不用了,当一步废棋,丢掉就好,可是苏娇又给季凯买猫,又刻意想把他养的胖胖的,现在还讲花的事,为什么? 钟天明侧耳倾听,就听见苏娇说:“钟sir说那些花千万不可以挪,因为一旦挪了,毒贩就会找枪狙你,你懂吧,虽然你脾气那么坏,讨人厌,可他一直在保护你,但如果你再唧唧歪歪,吵吵嚷嚷,我就挪开那些花,送你去见上帝。” 季凯团着猫,脸上还在笑呢。 他也一直觉得苏娇不但菜烧的好,脾气也不错,结果她说翻脸就翻脸,还那么凶? 但再仔细一琢磨,发现她讲的是真的,男孩终于不笑,也不狂了。 松开他,苏娇冷哼一声,迈着得意的步伐进小厕所洗澡了。 …… 回卧室,空调温度不高不低,刚好合适。 苏娇一摸,刚才还在床上的枪已经不见了,显然是钟天明藏起来了,但她对那东西当然不感兴趣,只兴冲冲问男人:“东方巴士是阮智仁阮总一手创立的,钟sir你如果想把它要回来,应该是要起诉立案吧?” 虽然但是,哪怕没她的份儿,一家上市公司的归属呢,苏大小姐很感兴趣。 她又说:“你的钱我全存着,只要你需要,我马上给你写支票。” 妻子擦干头发躺下来,钟天明当然也就躺下来了。 但他却眼神下瞟,问:“你是不是……” 苏娇正在例假期,她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性格,所以抢着说:“是。” 又兴致勃勃的说:“所以咱们还是聊正事吧。” 苏小姐想聊东方巴士的事,但钟sir显然不想,反而说:“我跟你聊的也是正事。” 苏娇只好说:“我身上不好。” 她不排斥那种事,但是至少今天不行,而且她并不觉得那件事有多重要。 钟sir无愧是个警察,他声音很温柔,但说的话却一点情趣都没有:“我也只是想征得你的同意,所以……你是同意的,对吧?” 关于那件事苏娇不想低头的,但这个男人不但不懂变通,还就想让她低头。 他可真是,白瞎了好身材,性格简直无趣。 她其实是在赌气:“如果我不呢?” 但鉴于对方是个会悄悄眯眯打人杀人,还于不动声色间嫁祸于人的狠人,苏娇又小声嘀咕:“总不会,我不愿意你就打我一顿,或者……”杀了她吧。 她也只是试探,但钟天明立刻说:“不一定!” 苏娇惜命,主要是她揣摩不准钟sir的脾气,只好委屈的说:“我愿意还不行吗?”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向人低过头,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而且她今天身上不好,万一他想来真的,会叫她落下病来的。 那么,他要真的敢强上,她也就不客气了,她要他变第二个罗耀祖。 但显然,钟天明比罗耀祖更可恶。 他哑声说:“那天你用嘴唇碰过我的耳朵。” 灯还开着,苏娇一脸羞愤:“所以呢?” 钟天明语简:“再来一下。” 早知道那天苏娇就该啐他一口,而不是亲他一下了。 她猛吸一口气又猛得转身,呼吸急促的靠近男人,终于,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钟天明的耳朵,又立刻缩了回去,还捂上了嘴巴。 他的耳朵好烫,她的嘴唇都被烫到了。 而且自己愿意,想亲和被人强迫去亲是两码事。 此刻苏大小姐心里只有悲愤。 同时啪的一声,灯灭了,一片黑暗中她也暗暗抬起了腿。 但是她等了好半天,钟天明都一动未动。 …… 其实只要有料,媒体会比苏娇想象的更加能炒作。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烤面包,顺带放开电视机,就发现7:00钟的新闻快报上,已经有关于阮天浩的新闻了,而且主持人言辞极尽犀利,说的是,东方巴士太子夜深夜巡欢,致西九龙重案组人仰马翻。 要光听主持人讲的,人还以为是,阮天浩是一个人干翻了九龙重案组呢。 一个电视台播出,别的当然也要转播,到了9:00钟的早间新闻时段,各个电视台都把这条新闻列到了前期简介中。 要怪就怪东方巴士这几天势头太猛,关注度也太高了点,而最切实的效果就是,刚刚被吸引进来的散户们一看,啥也不说,赶紧趁高开卖,跑。 所以到了中午收盘时,罗耀祖来找苏娇了:“阿娇,东方巴士一直在跌!” 他的账户跟苏娇的在一起,由她打理,所以她说:“放心吧,我昨天已经抛了。” 要知道,梁铖今天也在交易所,也被套牢了。 但是苏娇竟然跑掉了? 罗耀祖竖起大拇指:“阿娇,你是真股神,以后我就跟着你干吧。” 金花姐的店昨晚被钟天明和俩东九龙的马仔给砸了,今天没法营业,正在收拾店面,她听到消息,也凑过来了:“阿娇,要不我把钱给你,你也帮我炒股?” 帮人炒股确实是一个累积原始资金的好办法。 以后更有能确定会稳涨的股票,苏娇也得学梁铖的办法,去蓦资。 但她坚持一点,不拿街坊邻居的钱,也不帮他们炒股,毕竟股市千变万化,连她都能影响到股价,万一在她意料之外跌了,赔了,以后可就不好做邻居了。 但也不能直接拒绝人嘛,所以她说:“帮你炒股就免了,但有看好的股票,我会帮你参谋,通知你的。” 金花姐笑着说:“怪不得大佬们爱往苏记跑,咱们阿娇,是个招人疼的好姑娘。” 俩人正聊着呢,昨天那个被苏娇撕了包的女人又来了。 一看到她,金花姐立刻止声,转身进自家店了。 罗耀祖正好也饿了,进苏记要面,吃炸酱面去了。 女人看苏娇:“苏大小姐,做人留一线,才能日后好相见,你做的也太绝了。” 她的名字叫孙云慧,其身份是阮天浩的奶妈子。 之所以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名牌衣服,当然是田素玉送给她的。 苏娇反问:“你不是说吃坏了肚子要赔偿吗,怎么,三万不要,五万块也不要了?” 孙云慧之所以上门闹事,是来给田素玉打前站的。 事情没有闹成,还被苏娇白白撕掉了一只名牌包,她自己心里也特别不舒服。 但今天她来,倒不是为了要苏娇赔偿宝,而是,她来转达阮智信夫妻带的一段话,她说:“苏小姐,我家老爷和太太让我转告你,我家老太爷的身体很不好,已经到病入膏肓的阶段了,稍微有点闪失,可能人就没了,你们酒楼要不想摊上那种客人没在店里的,不吉利的事情,以后我家老太爷订座的时候,你们最好推掉。” 忠爷确实已经很老了,要有客人死在酒楼,也确实不吉利。 但是不怪钟天明说阮智信夫妻蠢,他们确实够蠢的。 人的生阳皆来自五谷杂粮,而忠爷胃口那么好,一顿能吃一碗炸酱面,或者是一大碗白米饭,就证明他的身体很好。 至于阮智信夫妻咒老爷子早死,也只有一个原因,怕老爷子跟钟天明之间的关系破冰,合好,他们要少分遗产,但是上门带话,搞要挟这种做派…… 苏娇只能说,虽然忠爷一直在劝后辈多读书,学做人,但毕竟他是泥腿子出身,不会教育,他的孩子们一个个的,也都水平堪忧,是粉饰都粉饰不了的那种。 其实苏娇觉得,钟天明既不认爷爷,也不归宗分遗产,就一定是在憋大招。 他非仁善之辈,也知道阮天浩不是可托之人,既然想主动谈东方巴士的归属权,就必定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讲给忠爷听。 那么,忠爷就必定会专程来确定这件事。 当然也少不了她和季凯两个证人,所以……苏娇抬眼一瞟,再一笑:“阿婶,要不你看看你身后呢?” 因为她的目光恰好落在孙云慧的包上,这又是只名牌包,孙云慧以为苏娇又想耍昨天的花招,来撕她的包,赶忙以手捂包,却也回过了头。 巷口有一排溜的车,打头的是一辆黑色奔驰,后面的同样的是黑色,是清一色的大众车,孙云慧只瞟了一眼,立刻举包挡脸,转身就跑。 当然咯,来的是忠爷。 而且今天不是微服私访,是带了一大帮人来的。 …… 平心而论,如果苏娇是忠爷,知道自己的儿子儿媳妇为了不让他跟钟天明有过多接触,私底下耍花招,还咒自己死,她肯定要被活活气死的。 更加讽刺的是,他当初可是放弃了大儿子一家,保全了小儿子一家的。 现在可好,得意的大孙子,太子爷因为螵,影响的他股价一泄千里不说,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得来趟苏记酒楼,就说讽不讽刺。 酒楼还在营业,一楼也没有位置。 苏娇想的是不论忠爷问什么,她和季凯照实回答就好。 他们都是听梁铖说的,至于阮天浩到底有没有螵,忠爷手眼通天,只要他想查,自然就能查得到。 而且对于身在九龙,适龄又未婚的男性来说,螵非常普遍。 阮天浩错就错在,他不应该用绑架做借口,搞的他爹阮智信被吓的三魂扫二魂,也搞的西九龙重案组为了找他,在西九龙整整转悠一晚上,累到人仰马翻。 看忠爷来,苏娇就准备进门喊季凯了。 他是第一个看到阮天浩的人,也是苏娇和梁铖聊天的时候,一直在现场的证人。 但忠爷远远伸手,示意苏娇来托自己的手,并一把反握紧攥上她的手,然后说:“我跟季胤一样,也有过四个儿子,有两个英年早丧,剩下的两个中,天明他爸自幼聪明伶俐,长大后也不负我所望,读大学,创事业,为我争光,所以我向来觉得,三岁看老那句话便是至理明言,但天明小的时候……” 苏娇明白了:“他小时候是个笨蛋?” 钟sir精明成那样,小时候居然是个小笨蛋。 真的假的? 因为关于争赌牌一事,九龙人尽皆知,忠爷也就不多讲了。 他只说:“而且为了抢那张赌牌,遗留下一大堆的孤儿寡母,都是从大陆来的,没有赌牌就没有生计,如果当时我把赌牌交出去,那些人谁来养,又如何谋生?” 凡事要站各自的立场。 大佬们为了争利益杀来杀去,比谁比谁更狠,狠才能站在巅峰。 而在忠爷看来,小时候的钟天明是个小笨蛋,具体有多笨苏娇也不知道,但应该比阮天浩笨一点。 那么,在选继承人的时候,老爷子的天平自就会更倾向阮天浩。 再则,为了拼那张赌牌,死了一大票的大陆仔,那些人的妻儿也都需要人来养。 在忠爷看来,他狠心断腕,舍了大儿子,但是,他保全了那帮大陆仔的家人们的生计。 哪怕罪孽深重,可在他当时,那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佳的选择了。 …… 第40章 第 40 章 最近股交所的人全知道苏记了, 一到午市,客人尤其多。 所以虽然近些年来忠爷深居简出,也老的不成样了, 但总还是有人认出他来。 俩食客吃完面出来, 正在擦嘴, 迎面一看,同时袖手:“忠爷?” 又同声问:“您老竟然也来吃苏记的面?” 忠爷身后一个穿黑西服的中年男人紧赶上前,笑着说:“何总许总, 借一步说话。” 苏旺本在店里忙活, 但一看大佬前呼后拥的来的,也忙赶了出来, 搓着双手说:“忠爷您今儿想吃什么, 阿娇不忙, 我让她马上给您烧菜。” 刚才那中年男人抢一步上前,依然在笑:“爷吃过饭才来的, 闲聊两句就走。” 又自顾着从酒楼里搬出张椅子, 再一伸手, 有手下递给他一只锦面垫子,往上面一垫,这人又笑着说:“爷,站久了怪累的,坐下吧,跟苏小姐慢慢聊。” 再一伸手, 有手下适时递上保温杯, 他轻声问:“爷要不要喝茶?” 忠爷摆手, 并说:“阿义你先下去,我喊你你再来。” 苏娇哪怕在梦里也没见过这人, 那意味着他也是个早死鬼,九龙的场面上也不会有他,因为这人面相肖似田素玉,她一猜,笑问:“田总也不要吃一碗面?” 她猜这人应该是田素玉的弟弟,也就是阮天浩的舅舅,田义。 忠爷一派,阮智信之下还有个叫钟诚的,这个田义坐着第三把交椅。 他依然在笑,摆手说:“改天吧,等爷不忙的时候我抽时间上门,专门来品尝。” 忠爷看他退下,又说:“念及往事我总心痛,痛彻心扉,但并不曾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过,我也总对天浩有所不满,但不是因为他不乖,恰恰相反……” 他说:“我所不满的是,一直以来他都太乖了点。” 不论儿子还是孙子,于男人来说,只要他有权有势就可以多多益善。 忠爷可不止阮天浩一个孙子,还有个阮天赐。 但那个要更笨点,所以他没有培养。 毕竟梦里也做过有钱人,交往的也全是各种大佬,苏娇明白这老爷子的意思了:“您虽表面尊孔孟,但内里崇尚的实则是厚黑学,而这些,您的继承人得要自悟。” 孔孟讲的是君子端方,谨言慎行,厚黑学讲的就比较简单了。 只有三个字:不要脸。 忠爷专程来一趟,当然有其目的。 但因为苏娇这句话,他蓦然抬头,仿佛头天认识般盯着她。 苏娇再笑,继续说:“在您看来,男人可以犯错也可以风流,只要不下流,滥情滥性就好,所以虽然您一直对小辈们严加约束,要他们乖巧听话,但其实心底里却盼着他们能跳出您的桎梏,去做一些出格的事,你在后面自然会兜着的。” 忠爷的眼中有满满的惊讶。 因为他一直以为,苏娇能让他的大孙子走上像他一样,做赘婿的老路,凭的是她天生娇美的脸蛋儿,却不想她对人对事的见识,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他说:“你娘曾经救过全九龙,所有的大陆人。” 又说:“我听说她是大学生,是因为她的教女有方吧,才叫你有这般见识吧。” 这就又得说说,忠爷对于他的得意大孙子去螵,导致股价暴跌的态度了。 明面上他当然要生气,甚至放狠话,给给阮天浩上家法。 但其实在九龙这种豺狼遍地走的地方,东方巴士的继承人要真的只是个乖巧的应声虫,等忠爷一闭眼,就不说外人了,社团内部的元老们就可以把他生吞活剥。 一个好的继承人就应该是表面端持,是君子,但私底下要讲厚黑学,要阴险狠辣有城府,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接管,并镇得住一座堂口。 所以别看忠爷表面生气,但其实他心里很欣慰:乖孙子终于会跟他耍心眼子了。 也就不怪钟天明说阮智信两口子笨了。 他们完全不了解老爷子的心思,反而跟跳梁小丑似的,出点事就方寸大乱,跑到苏记酒楼来,一招接着一招的耍昏招,最终只闹得个贻笑大方。 老爷子亮了他的态度,苏娇当然也得亮她的。 她说:“关于有人传言,说阮天浩螵娼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四处乱说的。” 其实从现在开始,哪怕苏娇拿着小喇叭四处广播也没啥用了。 忠爷亲自下场,这件事他就能压得下去。 田义很上道的,把手下安排在各处墙角,他自己也站在个角落里,不时看看表,再咳嗽两声,显然是想提醒忠爷,还有别的事儿要办,他们也该走了。 但忠爷朝他摆摆手,又拍拍胸口,对苏娇说:“等我后来找到天明的时候他已经考上警校了,我也意识到了,孩子小时候的性格和表现决定不了他的一生,但那孩子心里恨我,也拒绝回家,可是阿娇,你的酒楼是家庭作坊,东方巴士也一样,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好劝,但你很该劝劝天明,天浩需要他的帮助,而他,身为男人,此生也不该止步于个小小差官,对吧?” 能做大佬的人当然都不傻。 而虽然忠爷曾经迫不得已,放弃了他自认为比较傻的钟天明,专心培养阮天浩。 现在他也依然要坚持,让阮天浩做继承人。 但是作为一个大佬,发现被自己抛弃的孩子经过野蛮生长,已然长成参天大树时,哪怕钟天明拒绝认他,他也不会就那么放手的。 反而,他会立刻想到,如今的钟天明,于阮天浩来说,是个极得力的左膀右臂。 毕竟博.彩业能源源生金,只要他们兄弟并肩携手,就能更上一层楼。 老爷子想法挺美,但如果苏娇是钟天明,她也不乐意。 毕竟赌牌是钟天明他爸和一帮大陆人拼了命换来的,凭什么让阮天浩继承,就凭他终于学会了撒谎? 那么,聊了这半天,忠爷委苏娇以重任,要她劝钟天明回家。 她是要答应还是拒绝? 都不。 苏娇选择暗刺这位大佬,并让他不舒服一下。 那个叫孙云慧的奶妈还没走,在巷口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半天了,苏娇趁着她探头的功夫伸手一指,说:“忠爷您看到了吧,那位阿婶今天专门捎来您家儿女的话,说您年事已高,身体也差,叫我们接待的时候掂量着点儿,您……” 她故意靠近,语带关切:“您要身体不好,切不可强撑。” 从她开始说话忠爷的面色就变的惨白,等她说完,直接放声咳嗽。 钟天明也是他的孙子。 而且是在他成年后,忠爷才发现他不但不傻,还很有心机有手腕,有城府,是个极难得的才干青年,他之所以微服,一趟趟的跑到苏记来吃饭,就是想把钟天明拉回东方巴士,让他成为阮天浩可以借的势力。 但他愚蠢不堪的儿媳妇却背着他,悄悄派人到酒楼来捣鬼,瞎指手划脚? 是因为怕钟天明一旦回了家,也要分一部分股权吧? 但她也不想想,单凭他们夫妻和阮天浩,能不能守得住东方巴士那么大的产业。 钟爷果然被气到了,咳的前仰后合。 田义也赶了过来,一手喂茶一手抚背,忙着帮老爷子顺气儿。 他还边说:“爷您别生气,我姐就那样,小心眼吧,还笨,上不得台面。” 忠爷终于咳完,对田义说:“给钟诚去个电话,就说从今天开始禁大太太的足,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放她出来。” 田义愣了一下,因为他姐向来做事不着调,但因为太笨,向来也做不了太大的坏事,忠爷对她就还算宽容,但是今天,他怎么突然变的如此刻苛了。 甚至,他把软禁家中太太那种大事,居然要交给外人钟诚去办? 但他只心里狐疑,立刻掏出大哥大:“我马上办。” 忠爷站了起来:“劳阿娇今晚备一桌菜,价格随意,可口就好,我要招待个客人。” 苏娇送他离开,并说:“账单届时我寄到您府上?” 忠爷一挥手,田义直接递来盖好章子的支票,他说:“你自己填就好。” 他的支票,由苏娇自己来填数字,吃多少钱她填多少就可以了。 这也是将来私房菜运作的模式,苏娇收下了:“您慢走。” 忠爷一上车,他的手下们也齐齐上车。 苏娇一回头,好家伙,酒楼所有的客人全端着碗,凑在窗户上在看。 看她回来,有食客问:“老板,忠爷找你有事,什么事儿?” 苏娇说:“他说要请客,订一桌菜。” 另有食客一听起兴趣了:“你家还有菜啊,一桌怎么订的?” 苏娇笑着说:“暂时一天顶多能接待两桌,不含烟酒糖茶,一桌500块。” 五百块都够到中环的高档酒楼吃一桌了,食客环顾一圈,摇头了:“我倒是愿意相信苏记的口味,但就咱们这装修,要请的是贵客,未免不够档次。” 苏旺也觉得装修太寒酸,在挠头,苏娇笑指隔壁,说:“那边也是我的店面,过阵子我就装修,您只管放心,我必定好好装修,叫酒楼配得上您请的客人。” 苏旺可算明白女儿前段时间为啥不装修隔壁了,顿时笑了起来。 食客搁下碗擦嘴,也说:“那我可就等着了。” 生意要匀步做,慢慢扩大,用炸酱面攒客源,将来开私房菜就顺理成章了。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刚才因为忠爷在,好多人分明饭都吃完了,不肯走,要看热闹,这会儿既忠爷离开,他们当然也一轰而散。 苏娇觉得挺奇怪的是,向来爱凑热闹,又大嘴巴的季凯这半天居然都没下楼。 上天台一看,就见他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面前摆着几只小碗,里面有牛奶,鱼肉,还有蛋黄,小猫咪咪正在舔牛奶,他沉默而专注的看着。 她买的这只猫眼神不大好,而且好像有点傻,喝几口牛奶就困了,直接头一歪,栽进盛奶的碗里开始打小呼噜,季凯而心的将它捞起来,又仔细擦干净。 见猫似乎比昨天干净了,苏娇问:“你今天给它洗澡啦?” 季凯说:“小声点,不然你会吓到它的。” 又说:“刚才忠爷来,是来封你口的吧,接下来呢,他准备去干嘛?” 上市公司的继承人不但螵娼还报假警,简直可谓道德败坏,最重要的是,事情才发酵了几个小时,已经影响到股票跌停了,忠爷当然要出面干预。 既他专程来西九龙,季胤又投了大量资金在东方巴士,苏娇暗猜,九龙两位大佬应该是要联手做一件慈善方面的事情,并请一大票记者来,届时,只要在慈善会上,他们把阮天浩带在身边,等记者问的时候把传闻否认掉,再当众夸他几句。 那么,再过两三天,等正向的新闻报道出来,阮天浩自然也就被洗白了。 博.彩业毕竟是块金饽饽,等阮天浩被洗白,它自然就又涨上去了。 苏娇把自己的推测跟季凯讲了一下,并说:“要我猜得没错,他现在去找你爹了。” 傻猫咪咪睡了一会儿又醒了,季凯连忙端蛋黄:“咪咪,来吃这个。” 又说:“我觉得吧,做厨太委屈你,你这个脑瓜子,都赶得上我爹的狡猾劲儿了。” 其实苏娇在梦里开着私房菜馆,充当的也是话事人的角色。 只不过她只负责帮人出谋划策,调停事务,经济利益她全部让渡了梁铖。 想到这儿,苏娇就愈发确信,梦里梁铖能变的有钱,全是因为她的存在,这辈子没了她的助力,就不说暴富,他只会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平凡人。 她笑问季凯:“要不这样,等你接了你爸的班,雇我给你二堂主,怎么样?” 季凯对自己的认知到是很清醒。 他说:“我爸手下,不论阿疤还是阿彪,阿蒙,可没有一个是善茬,他哪天闭眼,那帮人立刻举刀,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我爸也说了,除非我能干掉他们其中的一个,否则就别肖想社团大佬的位置,所以抱歉,我雇不了你。” 忠爷和季胤是风格特别明显的两个人。 季胤只想当强者,也只想敛财,觉得儿子不行,干脆就不培养他。 但忠爷不一样,他从很多年前就把阮天浩带在身边息心培养,如今提拔的人,就好比田义,是阮天浩的舅舅,也是他的亲信势力,也是为了保孙子能平安接班。 而要这么对比,阮天浩就是衔着金钥匙的大少爷,季凯跟钟天明一样,也是可怜的小苦瓜,想到这儿,苏娇笑问:“今天有没有胃口,要不要我煮点麻辣汤给你?” 季凯眼睛一亮:“要,但记得要多煮点土豆粉。” 那种爽爽滑滑的粉配上酸酸辣辣的汤,一想起来他就要流口水。 …… 忠爷安排了饭,但并没有讲他要请的客人是谁。 不过苏娇大概猜了一下,已经猜到他要请的客人是谁,喜欢吃什么了。 下了楼,她安排苏旺去买一只大鹅头,再让周进财烧几只猪蹄卤上,并转放到猪脚姜的坛子里,又把今天才攒的鸡杂和大肠全部清洗干净,先用料酒腌着。 做完这些事情,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离晚市还有一段时间,苏娇于是打着扇子出门透气儿。 她刚出门就迎上丧辉,他说:“可真是新鲜了,堂口竟然喊我去裁衣服。” 金老板没客人,也在外面摇着扇子纳凉,笑着说:“咱们胤爷这是越搞越正规了,连你们这帮古惑仔的衣服都愿意管,他要哪天成立个政府我都不觉得奇怪。” 丧辉笑着说:“堂下有人猜测,他很可能是年龄大了,想结婚了。” 金老板一惊:“我还以为胤爷这辈子不结婚了呢,对象是谁,哪个大明星?” 丧辉说:“具体还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娱乐圈的人,是混道的,因为他问过疤哥和蒙哥几个,如果以后是个女孩子来接他的班,大家服不服。” 金老板点头:“咱九龙还没有过女大佬呢,胤爷的胸怀气魄果然不一般。” 丧辉转身要走,又止步:“麦会长好。” 西九龙福利会的麦会长来了,远远就伸手,要拉苏娇。 等拉上她的手,又笑问:“你猜我今天是来干嘛的?” 苏娇说:“有人请你吃上苏记吃饭吧,放心,我做的菜全是你爱吃的。” 要想洗白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慈善,最直接的方式也就是捐款了,所以忠爷去找季胤,俩人一商议,就准备给西九龙福利会捐一笔款。 那么忠爷要请的人,也就只可能是麦会长。 苏娇备的菜,也恰是按照麦会长的口味来备的,那也是为什么,全香江别人做私房菜总经营不长久,但她的菜馆却能宾客盈门,一位难求。 但苏娇也不一定能猜到所有的事,问还是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麦会长笑着说:“后天咱们福利会有个记者见面会,你最好也去一趟,因为有个匿名人士以你娘,乔淑贞的名义汇了十万块给福利会,说要成立一个以你娘命名的基金,专门用来资助从大陆偷渡香江的女性,基金初始奖金一百万,剩下的九十万,等到后天开记者会的时候,那位匿名人士准备直接交给你。” 匿名人士,以乔淑贞的名义捐款? 金老板还在,在听八卦:“有人用苏娇阿娘的名义给福利会捐款,会是谁?” 苏娇笑着说:“可能是她原来资助过的某个人吧,金老板你知道的,我娘向来心善,原来资助过好多从大陆偷渡过来,没办法谋生的女性。” 金老板点点头,转身走了。 麦会长跟忠爷约的是晚上七点钟,也还先不进酒楼,跟人谈事情嘛,得要回家换一件比较庄重的衣服,于是也走了。 其实打着她娘的名义捐款,并成立基金的那个人,苏娇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是谁,她也知道,像季胤那种凭双手杀上九龙第一大佬的人,他想做什么就必须做到,她不接招,不跟他对话,他挖空心思,也要找到让她低头的办法。 果然,像是成立基金会,救助大陆妇女那样的,乔淑贞喜欢,麦会长也乐于促成的事情,他这就干上了,也等于是把难题甩给她了。 毕竟他虽然认捐了一百万,但到账的仅仅只有十万块,剩下的九十万,他当然要看苏娇的心情才愿意掏。 但苏娇当然不服气,而且气的牙痒痒。 毕竟她从一出生,就是在阿爹阿娘四只眼睛,满满的关爱中长大的。 罗耀祖想强迫她,她把他的蛋给爆了,梦里梁铖想让她低头,她把他打成猪头了。 那么季胤呢,一回又一回的,变着花样的挑衅她,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但乖乖把钱捐了,还碰一鼻子的灰,丢个大脸才好? 那不,苏娇正在想这件事儿,就见有几个阿sir在巷口停了车,并从上面搬下一台老虎.机来,说说笑笑的朝着苏记酒楼来了。 他们是普通巡警,跟钟天明不是一个体系,但因为陈明的宣传,都知道苏记酒楼是钟sir家开的,把老虎机放到酒楼门口,几个警察进门了:“老板,来碗面。” 苏鸣一看到老虎机,先大叫:“哇,咱们街上有人要开夜总会啦。” 周进财也出来了:“谁家准备开赌场吧。” 一个警察笑着说:“这是无牌的,非法老.虎机,是不是看着跟真的一样?” 于外行人来说,老虎机或者是摆在赌场里,再或者夜总会里头,不过是个赌具而已,它是合法的或者非法的,无人在意。 但其实老虎机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香江只有一张合法赌牌,在忠爷手里。 各个合法赌场的赌具也只有他才能生产。 而且它不得卖买,只能租赁,也就是说只要有人想开赌场,从牌照到老虎机,再到各种各样的赌台,老板们都得去问忠爷租赁,那也才是博.彩牌照价值所在。 至于非法的老虎机,就是有人不通过忠爷,悄悄从外面搞来赚钱的。 季凯听到赌场二字,一下子也兴奋了,抱着猫猫下来问:“谁要开赌场?” 再拍老虎机:“快给它插上电,找几个硬币来,咱们玩两把。” 一个警察笑着说:“这是我们缴获的非法赌具,是钟sir让送过来的,最好别乱碰,完了我们还要搬回去呢。” 季凯看苏鸣,摸不着头脑:“钟sir弄个这玩艺儿来干嘛?” 苏鸣哪知道,他还忙着要干活,就回厨房去了。 苏娇当然也猜不到,钟sir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她估计,既然今天忠爷约了晚上的饭,他又搞了一个非法赌具回来,那他要谈的事情,肯定和赌牌有关。 果不其然。 转眼快七点钟了,她的鹅头和猪杂,鸡杂也恰好卤烂卤透,卤到入味,她正准备调汤,先给季凯做麻辣烫,钟天明从后门进来了。 他今天穿的是蓝白色的半截袖警服衬衫,一套的警裤,警棍和枪都还在腰上别着,穿衬衣嘛,当然不好进门就撕,他也并没有上三楼,而是直接去了二楼。 七点整准时,忠爷和麦会长也先后到了。 其实忠爷还请了季胤,想让他也来,三个人一起吃饭。 而且他还极力向季胤推荐了苏记酒楼,说了苏娇做的饭到底有多可口。 但季胤曾经跟乔红革发过誓,永不踏足光明巷的,不好意思来,就推脱掉了。 今天阮天浩的舅舅田义整天跟着忠爷。 一行人刚走到酒楼门口,田义突然止步:“这儿哪来的老虎机?” 忠爷瞟了一眼,说:“难道不是你给苏记送的?” 整个香江,老虎机只有一家生产兼经销商,就是东方巴士。 而且它是由老板阮智信亲自负责营运,租赁费,则是由田义带人收取。 这儿突然多了个老虎机,不是田义送来的,难道是阮智信? 田义想问问姐夫,确定一下事情,忠爷却摆手说:“罢了,这么晚了,我已经饿了,就不要纠结这些事情了,抓紧时间吃饭吧。” 田义莫名觉得不对,心跳的怦怦的,于是说:“对了爷,您的茶叶我忘在车上了。” 忠爷肘着他的手,说:“不必取了,苏记的茶更香。” 这时苏娇已经把菜全切好,配好了,各样卤水也已经卤烂卤入味,只等装盘了。 她从火车站买的茶叶,半斤80块,但等泡给忠爷,一杯就要40块,开酒楼嘛,该赚的钱就得赚,当然,服务也必须到位。 所以她眼看田义肘着忠爷上楼,便也托盘端着茶杯茶叶,提上水壶上楼了。 …… 田义推开包厢门的刹那,愣了一下。 忠爷随后,也愣了一下。 包间的灯是开着的,在窗户的位置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穿着警服的男人。 男人面向窗外,也只有一个背影,但是田义心里哆嗦了一下,因为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那是在忠爷以为他已死,于是将他挪户,结果他还活着的,忠爷的大孙子,钟天明。 忠爷更是双腿一软。 因为自打从警校发现钟天明,直到现在,整整十年了,忠爷想过各种办法,试图跟大孙子见上一面,哪怕不一起吃饭,也心平气和的坐一坐,可钟天明全部拒绝。 十年了,这个小时候笨笨呆呆,木木讷讷,却在长大后,尤其是加入香江警队后,叫忠爷不说刮目相看,甚至心里发寒的孩子,他拒绝跟忠爷相认,甚至对话。 可是今天,他突然出现在这间包厢里,显然是在等着见忠爷,为什么? 忠爷第一个念头是,是不是他频繁来吃饭,又一直在给苏娇递橄榄枝,是不是惹到钟天明生气了,要跟他发脾气,或者是下通牒,赶他走。 但并不是。 一个在十年中,坚决不认爷爷的孩子,他突然站出来,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彬彬有礼的拉椅子,示意忠爷:“您请坐。” 再拉一把椅子:“田二当家也坐。” 田义笑着摆手:“不不,爷请了客人的,我只是个下手,坐了不合适。” 钟天明直接伸手按肩:“坐下。” 田义面色露着隐隐的慌张,还有几分不满,但侧着屁股,歪坐到了椅子上。 钟天明是警察,做事当然讲效律,也直接。 他说:“我知道忠爷今天请客,也不多便多打扰,我也就问一件事情,忠爷,请问贵公司对外租赁的老虎机总共有多少台?” 忠爷已经没有精力管经营方面的事情了,家业他准备交给二儿子阮智信,用的副手也是阮智信的小舅子田义,当然问田义:“咱们有多少台老虎机?” 田义深深往外吐了口气,说:“182台。” 目前市面上合法的老虎机总共就182台,东方巴士公司月月都有租可收。 但钟天明说:“可经过我们警方的摸底排查,仅西九龙就有320台老虎机,田二当家的,您能跟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吗?” 苏娇进来泡茶,麦会长也来了了,但看到钟天明站在包房里,就都没有说话。 田义僵涩一笑,说:“总有些不安分的大陆仔非法经营老虎机,关于打击他们这件事,钟sir,我们东方巴士公司可就拜托您了。” 钟天明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他说:“可是经过我们的取证调查,所有经营者都说他们是从您手里租的机器,也每个月都在向您交租金,这又是怎么回事?” 田义突然腾的一跃,差点就要站起来,但钟天明双手一摁,重重将他摁回了椅子上,双手箍紧他的双肩,叫他无法反抗,再问:“到底怎么回事?” 忠爷随之一声鼻嗤,攥拳攥的手指咯咯作响。 麦会长也看苏娇,低声问:“阿娇,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不论田义还是忠爷,其实心里都很明白。 市面上假老虎机泛滥,但是,不是外人搞的,而是忠爷钦点的继承人,阮天浩的舅舅,田义搞的。 也就是说,忠爷还没把家业交给阮天浩呢,他舅舅就已经偷走一小半了。 何其讽刺的是,为了让田义能尽心辅佐阮天浩,忠爷甚至用他做二把手,带在身边熟悉业务。 这事儿忠爷真的很难堪的。 因为他是钟天明的爷爷,是长辈。 但钟天明看他时,眼神仿佛在说,我爸用命换来的基业,您就这样肆意的挥霍,并交给一帮又庸又鄙,眼里只有蝇头小利的小人?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钟天明不止蓄意发难, 还要帮忠爷算一笔账。 他说:“贵公司的一台老虎机官方定价,月租是两千块,目前市面上有三百台非法老虎机, 年收入可达七百二十万, 博.彩业是四成税率, 如果确定那些老虎机是贵公司私自投放且未申报的,那么仅仅这一项,你们已逃税近三百万/年。” 忠爷没说话, 但麦会长倒抽一口凉气:“逃税是要被吊销赌牌的。” 政府之所以发放博.彩业牌照, 当然是为了税收。 如果钟天明有证据能证明是忠爷自己在监守自盗,赌牌都将被政府没收。 但这个好办, 忠爷有的是人脉, 打点一下再象征性补点税款, 事情就可以压下去。 他笑着说:“钟sir,看来账务方面有误, 我回去严查, 一定补税。” 钟天明双手依然按着田义:“搞出如此大的误差, 忠爷,您的财务很不合格。” 忠爷苦涩一笑:“感谢钟sir提醒,我也确实该检讨。” 说来何其扎心,老虎机是个一本万利的产业,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足足七成的收入被人偷走了, 更讽刺的是, 目前租赁业务的账目是由阮天浩负责的。 同样的年龄, 同样是他的血脉。 钟天明一介差官算起账来朗朗上口。 专门支持留洋学过金融的阮天浩却连账簿都不会看,被人当成猴子耍? 那么又是谁,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侵吞他的产业的? 其实就连苏娇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没别人,就是阮天浩的亲舅舅,田义。 而虽说九龙有十万古惑仔是夸张,但在三合会做打手的至少五六千人。 忠爷名下,月月发薪水的就有三千人。 能于三千人中混成堂口二当家,田义自然不可小觑。 他笑着说:“爷,收租一事我只挂名,办事的是钟诚,要查这件事,咱得先问他。” 钟诚是忠爷大陆来的侄子,曾经是堂口二当家,目前是三把手。 田义这明显是在甩锅,那么,忠爷会信他吗? 既是大佬,又一把年纪了,忠爷的城府当然很深,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所以他一手攥着拐杖,摆摆手说:“辛苦阿娇上菜,不聊这些了,咱们先吃饭吧。” 就好比季胤和乔红革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钟天明的身世虽然阮家内部人知道,但毕竟是家族秘辛,外人当然不知,所以麦会长看钟天明:“既你也在,一起吃?” 忠爷语声嘶哑,态度堪称低声下气:“钟sir可否赏我个脸,一起吃?” 但曾经嫌人家太笨,说不救就不救。 如今想要心平气和的同桌吃饭,哪那么容易? 钟天明语气淡淡,但一张口就又是王炸:“东九龙注册在案的赌场共18家,但那边的警署摸底排查下来,在经营的就有30家,我还忙这件事,饭就不吃了。” 麦会长倒抽一口冷气,想说什么的,但终是闭上了嘴。 忠爷握着拐杖的手也是陡然一攥,面色都青了。 东九龙可是他自己的地盘,如果连具体开设赌场的数目都有误,可见是有大家贼,也就是说他还没死呢,曾经用大儿子一家换来的事业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那阮智仁夫妻不也就白白被绑匪虐杀了? 他们的死又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跟刚才的老虎机事件相比,赌场一事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就在忠爷的面如死灰中,钟天明悄然出门了。 苏娇刚刚泡了茶,还要上冷盘,烧热菜,恰跟着他前后脚出门。 他下了后楼梯,一把拉开后院门:“阿荣?” 门上有个穿黑衫的男人,转身:“嗯?” 钟天明突然挥手搧了对方一巴掌,声音不算响,但那人直接倒了。 于他来说打人不过家常便饭,但苏娇这还是头一回见。 她停在楼梯上,愣神的瞬间又走过来一个人,钟天明利落抬手,又是一巴掌。 没错,眨眼之间他两巴掌搧翻了两个人。 然后他关上门并挽袖子,行云流水一般开水龙头,洗手。 要知道,那俩穿黑衫的都是忠爷的马仔,之所以守在后门,当然是在放风。 钟天明打完后,他们没哼也没叫,就意味着他们是被搧到急性昏迷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恶狼警长吧,苏娇可算明白,为啥人人都怕被他盯上了。 但慕然抬头,看到她站在楼梯上,他也愣住了。 当然,楼上急等着上菜,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苏娇转身进厨房了。 转眼烧好了热菜,她再端着托盘上楼。 当着如丧考妣的忠爷的面,麦会长不敢表现的太夸张,但也忍不住说:“哇,我好久没吃过猪脚姜了。” 再一看卤水拼盘中有自己最喜吃的大肠,还有一盘薄而透亮的腊味,顿时满口腔泌的都是口水,就又未免有点乐极生悲,因为忠爷瞧着不像是有胃口的样子。 他长久的坐着,既不说话也不举楮,就搞的麦会长心里直犯嘀咕,心说要是忠爷没胃口,不想吃了,她索性把菜全打包回家,慢慢吃。 先是凉拼,然后才是热菜。 苏娇端上热菜来,乍一进门,看到麦会长一直在朝她挤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精心准备的菜,难道忠爷这就不吃了? 或者因为被大孙子揭了他堂口的污糟,他生气了,要当场发怒掀桌子? 但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苏娇能开酒楼,就具备两样素质,一是,她是最优秀的厨师,二,她还是最优秀的大堂经理,在她这儿,管你是谁,都得先吃饭。 把热菜里的招牌,酸辣鸡杂往忠爷面前一摆,她问:“您怕是没有胃口?”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田义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什么心思,揣摩说:“爷要胃口不好,咱直接回家吧。” 苏娇一笑,语带戏谑:“对。不然您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兜不住。” 她都这么说了,田义也站起来了,麦会长都准备好打包了,结果忠爷温温一笑看苏娇:“我倒想走,但这桌菜有色有香更有味,我要不吃,岂不太亏了点。” 又不着痕迹塞了她一张名片,转而对麦会长说:“咱们开吃吧。” 苏娇接了名片,当然没有声张,出来一看,见名片上的人名字叫钟诚。 她当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虽然刚才忠爷没有发作,甚至,在钟天明指向非常明显的时候,他都没用怀疑的目光看过田义,但其实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说来老爷子也是够可怜的。 为了能把家业顺利传给大孙子,他随身带的甚至不是自己的心腹。 可是一旦田义出了问题又被他识破,就他那年龄,那身板,就只有一个字,死。 但老爷子当然不甘心死,悄悄递名片给苏娇,是想喊人来保护他。 钟诚,这个人名字苏娇蛮熟悉的,不过她只闻其名,并没有见过其人。 看名片上有大哥大的号码,她于是在二楼吧台拨了过去,但她才说了句我是苏记酒楼,那边就笑着说:“是苏大小姐吧,放心,我已经到酒楼楼下了。” 苏娇心头一动,反问:“是不是刚才钟sir已经给您打过电话了?” 对面再一笑,重复说:“我人就在楼下。” 也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一片吵吵嚷嚷,苏鸣出现在楼梯上:“阿姐你快来。” 苏娇下到一楼,这会儿吃面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完了,但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衫的,忠爷的手下,不过他们倒没吵吵,喊叫的是金花姐:“谁啊,敢打社团的人?” 苏娇出门一看,恰是刚才被钟sir放翻的那两个。 确实被打的挺严重,俩人虽然都已经醒了,但耳朵鼻子全在流血。 要是金花姐不吵吵,大晚上的,路人只当那俩人是喝醉了,没人会注意,但她一嚷嚷,就有好事之徒过来围观了,而虽然钟天明就在后门口,也可以用他的方式来解释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苏娇解释会更好一点。 她大声说:“金花姐你可别乱说,他们哪是什么社团的人,是贼!” 且不说金花姐,围观的人也全一愣:“贼?” 苏娇抱臂:“对啊,趁着我们酒楼,悄悄从后厨上楼,想偷我的存款,金戒指和金手镯,被发现了还敢动手,要不是我老公是警察,我还真得吃亏。” 金花姐恍然大悟:“所以是钟sir打的,他下手可真重。” 苏娇立刻指她鼻子:“金花姐你搞搞清楚喔,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是阿sir,是我老公,要我说,他也太软弱了点,是我,我就打死这俩狗贼。” 转身进门又回头,她盯着钟天明,再说:“谁敢再打酒楼的主意,下场就是他俩!”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一脸阴霾的钟sir,眼睛却是笑笑的。 事实证明,只要普通人遇到点难事才会吃不下饭。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越是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反而越沉得住气。 所以忠爷这一餐饭不但菜吃得很多,还添了半碗米饭,跟麦会长俩谈笑风声,吃完之后也是开开心心的下楼,还专门跟苏旺握手告别,这才离开了。 对了,苏娇送他到巷口,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有人开来了一辆新车,把忠爷接到车上去了,而田义在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就一直在发抖。 当然了,社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是不会演在表面上的。 所以吃完饭,他们集体上车,离开了。 苏娇心里有一些疑惑要问,所以洗完澡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丢给钟天明,看他打开水龙头,接了水开始搓衣服,她索性也没回房,坐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钟sir,被你打到耳朵出血的那两个,是不是田义手下的得力干将?” 钟天明手搓的刷刷的,声温:“大小姐好聪明的。” 其实不是苏娇聪明,而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田义不是凭本事杀到二把手的位置上的,是被忠爷看在亲戚面子上提上去的,而他派来,在苏记守后门的,自然就是他最得力的亲信,是左膀右臂,也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两员干将。 钟天明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是在海盗窝里长大的。 本来如果由他爸他妈经营赌牌,经营有序,管理有秩,那么企业不但能发展,而且税收供得上,营收好,东方巴士赚的利润自然也高,于大家都好。 可他的父母没了,在忠爷的经营下赌牌也眼看要丢,他又怎能甘心? 但当然,在他被改姓并挪出族谱,父母也早已死去,很难证明亲子关系的情况下,用法律的手段拿回赌牌并不现实,不过如果他搞垮了二房,赌牌自然就会归他。 不过苏娇虽然知道钟sir的意图,但当然不知道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就想好好问一问。 这时苏鸣已经睡了,季凯抱着他的猫,还在屋子里瞎晃悠。 看到钟天明在洗衣服,他打开了窗户:“苏小姐,你有没有觉得钟sir这人对你好的有点可怕?” 又说:“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喔。” 人家两口子开开心心聊小天儿,他非要当电灯泡? 苏娇回身问:“晚上刷牙了吧,洗澡了吗,洗完了就去睡觉。” 季凯偏不,还又说:“我听说忠爷是个特别优秀的上门女婿,但我觉得他肯定比不上钟sir,我就不信,他能像钟sir这样,天天坚持给太太洗衣服。” 又问钟天明:“为什么呀钟sir,你干嘛对苏小姐那么好?” 其实苏娇也觉得钟天明对她好的太离谱。 对上自己的亲爷爷,他是恨不能一张嘴就把对方给创死的。 对于警署的同事,季凯,包括苏记诸人他都淡淡的。 可结婚好几个月了,他但凡在家,就总会把卧室,天台的卫生搞干净,也会把她的衣服搓的干干净净。 而且她也发现了,只要她睡着了,就会于梦里去揪钟sir的小咪咪。 那是个坏毛病,她曾经把乔淑贞的咪咪都揪到发炎过。 有时候把阿娘揪痛,她也会骂她,凶她的。 但她天天那么揪,钟sir那么躁的性格却没有不耐烦,也没跟她发火,为什么? 这么一想,苏娇就不但害怕,还有点惶恐,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对钟sir好一点,再或者,她也不介意主动一点,但要命的是她这个月的大姨妈似乎特别漫长。 都六天了还没走,怎么办? 苏娇正想着,屋子里有BB机响了起来。 钟天明不经意皱眉头:“麻烦帮我拿一下呼机。” 人人都要睡觉,休息的时间了,又有案子,他当然心烦。 但苏娇进屋一看BB机,就发现于钟天明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响的是她的机子,但于她来说,消息就不大好了,因为文字消息的落款只有一个字:胤。 …… 季胤依然是亲自驾车而来,也依然遵守跟乔红革的承诺,只在巷口。 他只带了一个手下,阿彪,他应该也察觉苏娇跟他家大佬关系不一般了,老远就在点头哈腰,而且只等苏娇到巷口,立刻就到远处去了。 季胤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看到苏娇走过来,老远就在笑。 但苏娇给他的态度只有四个字,冷若冰霜。 她问:“季先生有事?” 季胤目光挪都不挪一下,直勾勾盯着苏娇:“这个周末东方巴士应该还要下跌,但周一必定大涨,明天收盘之前你记得进场,否则到周一可就来不及了。” 这个周末他将联合忠爷一起给东方巴士打强心针,到了周一开盘,必然有很多散户抢着往里进,到时候大家都举着支票买它,苏娇会连队都挤不进去的。 这方面的经验苏娇比较少,毕竟她也才刚刚开始操作嘛。 她说:“谢谢季先生提醒。” 季胤再笑:“能凭一己之力把支强股拉下马,大小姐你确实厉害。” 苏娇不想多说,正欲走,季胤又说:“但更厉害的是,我让丧辉的女人把钟天明打人的事情吵出来,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的人看到他做事了,可是阿娇啊……” 苏娇明白了:“刚才金花姐大吵大闹,是你授意的?” 季胤苦笑,点了点头。 刚才钟天明打了田义两个手下,本来那属于黑吃黑,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之所以金花姐会站出来嚷嚷,就是季胤给的指示。 要让钟天明知道,他作为警察,随意下黑手,季胤的人看到了。 凭借那点事,季胤以后也想要挟钟sir的。 但是缘份也是报应,偏偏乔红革的女儿招赘了钟天明,要帮他圆谎。 季胤的阴谋诡计也就胎死腹中了。 而且叫他骄傲但又头痛的是,苏娇不论对人对事还是发生紧急情况时的应变能力,在他看来都堪称极致,或者说只要给她舞台,她是能做一个堂口的话事人的。 他也不介意他的四方堂和典当行以后有个女话事人。 可是苏娇偏偏一心向着钟天明,还跟他做对,叫他如何是好? 他为此很苦恼吧。 但苏娇却笑了一脸的开心。 她说:“季先生,我们这光明巷大概跟您相冲,您看,您来一回就得不开心一回,我建议您以后少来的好,天也不早了,您早点回吧。” 季胤却递过来一张支票:“辛苦你了,苏大小姐。” 见苏娇不接,又说:“我向麦会长做了承诺,赞助周末慈善捐款活动的点心,拿着吧,届时参加活动的,还有从香江岛过来的有钱人,于你的店是很好的宣传。” 后天就要举行慈善义捐活动了,届时与会的点心将由苏记供给。 赚不赚钱倒在其次,只要忠爷和季胤随便夸苏记两句,就会有更多高档次的大佬们来苏记吃饭了,而通过他们,苏娇将得到更多股票方面的涨跌信息。 有钱不赚王八蛋,接过支票,苏娇说:“谢谢。” 季胤再问:“麦会长有没有跟你讲过,有个匿名人士用你母亲的名义捐款的事……” 苏娇已经转身要走人了:“讲过,但我不想猜那个人是谁,再见。” 都不带回头的,她就那么走了。 据说但凡是男人,都会更疼女儿一点。 没有女儿的时候季胤不理解,还觉得这种话很可笑,因为在他看来,女性有种天然的弱势,就是她们总会感情用事,也太软弱。 他也从没见过有那个女性的理智能大于情感的,直到他几番跟苏娇交锋。 现在的他觉得,只要这个聪明到能跟他针锋相对的女孩真是他的女儿,她要星星,他都考虑上天去摘。 …… 看老大坐在车上长久的沉默着,阿彪上前:“是不是该回去了?” 季胤摆手:“我再待会儿。” 假设苏娇真的是他女儿,他只觉得夜风都突然变的温柔了起来。 不过不用着急,后天这件事就会有答案了。 毕竟他才是西九龙的话事人,有权有势,他会让那女孩低头,跟着他上医院的。 …… 周进财和苏鸣依然只专注于炸酱面,点心就由苏娇来烤。 季胤的意思是,总共也就十几个参会者,要八样点心,各样装上两三盒就好。 但苏娇考虑到与会的人吃点心,顶多也就一两枚,剩下的都会捐到福利院,而且她的点心虽然食材确实好,但是定价也很高,有可溢价的空间,她遂各样都烤了一大盘,这样,等参会的人全吃完,剩下的就可以直接送给福利院的老人孩子们了。 而且她做的,除了像菜头饼,四喜饼,腐乳饼等茶点外,剩下的诸如冬瓜糖,柚皮糖,蛋口酥和肚脐饼,反沙芋头,酥甜饺子,都是老人孩子们都爱吃,而且可以久放都不会坏的点心。 在这件事情中,受益最大的人就是季凯了。 他原来分明不爱吃点心,吃了也不消化,堵在胃里,只会让他觉得呕逆难受。 但是苏娇周六先给了他几枚菜头饼,吃完之后,周末他的胃口突然就开了,而且他贼喜欢吃蛋口酥和反沙芋头,越吃越香,而且神奇的是,吃再多都不会反胃。 当然,他也不知道,菜头饼的主材是萝卜,而正所谓萝卜赛人参,它虽然廉价,但在食疗谱系中,却是开胃的佳品,人生都比不了。 诸如慈善类的聚会,一般都会安排在下午。 大家先聊天,吃茶点,商议事情并招待记者,到了晚上再一起吃顿饭,都是老熟人嘛,既联络了感情,也办了事情。 赶在下午一点钟,苏娇就得把各式点心送过去了。 她一个人当然搬不完,而她刚刚摆好盘子,就发现才摆好的反沙芋头又少了一块,再一看季凯,他竟然在给猫猫喂点心,而且猫猫还吃得挺香。 把猫抢过来,上楼关进笼子,她抓着季凯先洗手,再给他两只托盘:“端着,跟我一起去福利会。” 季凯其实也想去,但他跟苏娇脾气很像,总喜欢犟嘴:“要我不想去呢?” 苏娇才说了句:“我的猫……” 季凯立刻说:“好吧好吧,快走吧,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话说,关于钟sir到底准备怎么把东方巴士从忠爷手中讨回来,握以自己名下这件事,苏娇知道他一直在筹谋,现在也正式开始做了,但并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当然,她所知道的,关于他们全家被绑一事也全是道听途说。 但今天她刚到福利会,就发现他竟然也在,而且是跟九龙警署的总警司,也就是她跟他相亲的时候见过的那个中年警长,俩人正在走廊里聊着什么。 看到苏娇来,总警司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苏娇继续往里走,就发现虽然才中午,但已经来了好些人了,福利会的职员们也都忙忙碌碌的。 今天这场捐款会主要是为了帮阮天浩洗白白,他当然也在。 不过他不在外面,而是跟着他爷爷,他爸在会长办公室里,正在跟麦会长聊天。 在外面的是他弟弟,阮天赐。 他远远就在喊:“嘿,凯少。” 又上下打量苏娇:“这位靓妹是谁啊。” 季凯端了两托盘子的点心,走了一路胳膊酸,转交给阮天赐,得意洋洋的指苏娇:“苏大美女,我的御用主厨,还有,我最爱的小猫咪咪的妈妈,就是她咯。” 他又嘿嘿坏笑:“问过你哥吗,在我家的俱乐部里,螵的爽不爽啊?” 阮天赐刚想说话,抬头看到老妈田素玉在身后,吐了一下舌头说:“咱们一会儿再聊。” 田素玉带着几个女佣,其中就有前几天跑到苏记找茬的那个孙云慧,作为东道主嘛,正在布置会议室,而到了今天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也不可能再耍横了。 反而,她表现的彬彬有礼,像个合格的大家太太。 从苏娇手里接过点心,她说:“谢谢苏小姐。” 又问:“这些点心要结账的吧,总共多少钱,我来付。” 苏娇淡淡说:“有人已经结过了。” 田素玉笑着点头:“那就好。” 再看季凯:“这是季老板家的三少爷,阿凯吧,你好像胖了许多。” 一个女佣附和说:“他整个儿大变样,刚才我都没敢认。” 在酒楼住了一段时间,季凯的黑眼圈不见了,面色也肉眼可见的正常了,甚至,他原来只要一出汗皮肤就会痒痛难捺,那种症状现在也减轻了不少。 不过对于有毒.品成瘾性的人,有句话一般是最忌讳人问的。 但田素玉偏偏就问了:“你现在还在吸吗,是不是换好东西了,面上怎么看不出来。” 季凯的脸色刷的就变了,这个问题他不是不能回答,而是,那会勾起他已经强压到骨缝中的毒瘾,只要有人提起,他就难免会去想,然后做傻事。 但在这方面,苏娇似乎有种独道的魔力,她笑着说:“他当然吸啊。” 季凯分明已经戒毒很久了,苏娇却那么随意的说他还在吸? 人总是喜欢拿自家孩子跟别人家的比的,而有季凯这个瘾君子在,阮天浩去螵都不算什么大事了,所以包括田素玉和她的女佣们,都控制不住的上扬了嘴角。 但就在季凯怒极,拳头一捏准备要打人时苏娇又说:“凯少整天沉迷于吸我买的小猫咪,猫猫的毛毛都要被他吸光了,我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收点钱,给我的猫猫做工伤费呢。” 田素玉没听懂什么叫个吸猫。 但她家有猫,阮天赐也很喜欢猫的,一听就懂了:“哇,凯少,你也有猫猫啦?” 要说起苏娇买的那只大脸笨小猫,季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根本无法想象它有多可爱,走吧,跟我一起上我们酒楼,看看我的猫去?” 但田素玉立刻喊她儿子:“天赐,不可以去。” 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显然并不太信季凯不吸毒,改吸猫了这种鬼话。 而一个正常的母亲,都是绝不允许孩子跟一个瘾君子混的。 怕季凯还要勾搭她儿子,她遂对苏娇说:“剩下的工作由我们的人来做就好,苏小姐你开着酒楼,还要忙着拉面,早点回去吧。” 还好季凯迟钝一点,没发现田素玉对他的嫌弃,不然,孩子心理上估计又得受刺激。 其实苏娇也是今天的贵客之一。 作为乔淑贞的女儿,被邀请过来,揭牌以她母亲为名的慈善基金。 虽说掏钱的人是季胤,而且他肯定没安好心,但既他肯掏钱,又是捐在乔淑贞很喜欢的女性.福利事业上,苏娇不但赏光出席,今天还刻意收拾打扮了一下自己。 她是乔淑贞的女儿,但比她娘硬气得多。 季胤的钱,她要他捐出去,他提的要求,她一个都不会答应,这就是她的态度。 但这时就连苏娇都没有想到,钟天明针对忠爷,今天还有一场发难。 她刚出到走廊,眼不丁儿的,季凯就不知道又蹿哪里去了。 她去找季凯,经过一间屋子,却见钟天明和忠爷俩面对面,在屋子里站着。 当然了,钟sir是她丈夫,在此刻,她原地化身小钻风,就开始帮他站着放风,看人了。 钟天明在看忠爷:“您总说我小时候显得很笨,我已经愿意跟您对话,可以为您解答那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也可以为您还原那桩可怕的绑架案,但不想听您说要杀了谁为我解恨,报仇一类的话,只要您一个态度,东方巴士,您打算怎么处理?” 苏娇心说钟sir这效率就是快,她还在好奇,阮天浩的舅舅田义中饱私囊,他会怎么处理。 忠爷呢,他又打算怎么处理他大孙子的亲信。 结果钟天明和忠爷,却已经谈到东方巴士的继承权问题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有些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成长经历挂在嘴边。 尤其谈恋爱的时候, 男女都喜欢向异性倾诉自己的成长经历。 但钟天明不是。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跟苏娇讲一讲曾经,那还可以获得她的同情分。 可他一直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但他越不提苏娇就越好奇, 这时听他说自己小时候显得笨是有原因的, 当然愈发好奇,也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恰好这时阮天浩出了会长室,左右一看, 朝苏娇走了来:“嗨, 苏小姐。” 他彬彬有礼的问:“你有没有看到过我爷爷?” 钟天明和忠爷所在的是福利会的家事调解室,专门调解家庭矛盾的屋子, 与他俩的关系还蛮应景的, 因为屋子里的俩人都不吭气, 苏娇关上了门,说:“没有。” 不过阮天浩并没有离开, 反而主动跟苏娇握手:“祝你和钟sir新婚愉快。” 苏娇当然说:“谢谢。” 见他站到了自己身边, 就那么木呆呆的站着, 她又问:“您不是在找忠爷?” 阮天浩温温一笑:“不着急。” 苏娇跟钟天明结婚的事虽然没人通知忠爷,但阮氏一门上下当然知道,阮智信和田素玉夫妻还有马仔帮他们偷拍到的,苏娇的照片阮天浩也曾专门看过。 说来他其实挺冤的,因为虽然他原来也认识梁铖,但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之所以跟梁铖约出来见面, 还是他老爹阮智信授意, 让他来找梁铖打听苏娇底细的缘故。 但梁铖既能诱惑到罗耀祖堕落,当然也就能诱惑到他。 甚至就连谎称被绑架的借口, 也是梁铖那个智多星帮他出谋划策的。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眼看股价因为自己而跌,心里肯定也慌过,但现在他爷爷不但请了季胤,还请了九龙总警司曾伯约来为他站台,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自然也就松了。 紧紧领带再整整袖腕,他整个人显得自信而松驰。 未几,他爹阮智信也从会长室出来了,看到儿子,先问:“你爷呢?” 阮天浩是那种虽然没有创造力,但很乖巧的孩子。 这种孩子天生就能讨长辈喜欢。 他一凛:“我这就去找。” 阮智信瞟一眼苏娇,却来了句:“不着急。” 不像阮天浩因为从小被忠爷培养,建立了一种天然的自信,觉得东方巴士就是他的,对于钟天明那个异姓哥哥也没什么防备。 但阮智信是成年人,对于钟天明当然有危机感。 尤其是在苏娇故意喊来狗仔,曝光了阮天浩的黑料之后。 当然了,曾经的东方巴士虽然也赚钱,但需要收租,还需要维护赌场治安。 有人悄悄开黑赌场,他们还要上门打架砸场子,赚的都是血汗钱。 可现在不一样了,赌球被合法化了,政府还拟在九龙建一座大型赛马场,其中一切跟赌有关的事情都将由东方巴士来进行运营,那不是高利贷,而是印钞机。 试问,钟天明要不是傻子,能不想分一杯羹? 但阮智信也有自己的立场。 而在他看来,虽然赌牌是大哥搞来的,可事业是由他一力操持,经营起来的。 他倒也愿意分钟天明一点钱,但不想分并得多。 此刻他表面是在安慰儿子,话其实是说给苏娇听的。 他先说:“阿浩,放轻松点。” 阮天浩袖立正点头:“阿爸,我尽量。” 阮智信双手插在兜里,笑着说:“大丈夫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就好。我和你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曾犯过错,可我们同样为了东方巴士流血又流汗,二十年前的九龙有多少家黑赌场,上百家啊,那全是我们一家家平下来的,问赌场收租容易吗,当然不容易,但我和你舅舅头栓在裤腰带上,是一家家的上门,打服的。” 再拍拍儿子的肩膀,又说:“东九龙是阿爸给你打下来的江山,你只要不犯太大的错误,做的不太出格,我和你爷爷都会保你,站在你身后帮你衬腰的。” 言下之意,一场螵撼动不了阮天浩继承的位置。 他不但会是太子,将来更会是掌门人呗。 再侧瞟苏娇一眼,阮智信仿佛才看到她般:“这位就是苏小姐吧,你好。” 如果还是曾经只会站在梁铖身后烧菜做服务的苏娇,她虽然于凡事也有自己的见地,但只会私底下讲给梁铖听,是不会站到台前发表自己的看法的。 就像如今的周进莲,因为教育所限,总把赚钱的希望寄托给男人。 但现在的苏娇不是了,她自己炒股赚钱,这些曾经在她梦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既然因为乔红革和钟天明的父母所经历的非人的苦难而跟她息息相关,那她可就得公开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了。 她说:“阮总,您刚才讲的话我不太认同,怎么办?” 阮智信今年四十有五,保养得当,胖乎乎,细皮嫩肉的。 他笑问:“这话怎么说?” 他以为苏娇老调重弹,要讲他大哥阮智仁是怎么抢到那张赌牌的。 继而要帮钟天明发声,谈分配财产的事。 正好记者们还没到,他当然也有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来堵苏娇的嘴。 他的心里预期是10%,在他看来,给钟天明十分之一的家产就已经够意思了。 结果苏娇却说:“从小我就听人讲,香江那张唯一的赌牌上血痕累累,每一滴血里都有一个字,阮字。” 再一笑,又反问:“那一百多家黑赌场,不都是南洋阮家的人拼了命平下来的?” 阮智信只算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相比之下还不及他儿子聪明。 他说:“对啊,就是我们阮家人。” 倒是阮天浩觉得不对,说:“好了阿爸,咱们不聊了,咱们走吧。” 但苏娇紧接着反问:“既然死的都是南洋阮氏的人,那堂口二当家怎么就姓田了?” 恰这时季胤也来了,本来欲进会长室的,但也止了步,于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 阮智信手指苏娇,张了半天的嘴,来了句:“我跟你有什么好讲的?” 再拉儿子:“咱们走。” 他们父子手拉着手离开了。 季胤倒是远远朝着苏娇竖了个大拇指,这才进会长办公室去了。 凡大佬,就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忠爷就更是了。 大儿子用命帮他拼来了一张赌牌,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阮智信只想给钟天明10%的家产,就是想用守江山这件事做为自己的功劳,来做谈判桌上的筹码。 但其实,忠爷在平定各个赌场的时候,派出去的全是南洋阮氏的人,那些人收编了赌场,也耗光了自己的实力,于是他们一系也人丁凋零了。 然后阮天浩的舅舅,田义才能趁虚上位的。 坦白说,现在是因为南洋阮氏一派已经没有人了。 否则的话人家宁服钟天明,也不可能服一路被保送上位的阮智信父子。 更不可能服凭外戚势力上位的田义。 阮智信只当苏娇不懂事,要吓唬她,她也正好公开跟他掰一掰,扯明了说。 阮氏父子说不过她,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还不到两点钟,但已经来了一拔记者了,此刻正站在门外抽烟聊天。 因为屋子里一无动静,而一旦忠爷被刺激到昏过去或者嗝了,东方巴士可就真涨不起来了,会伤钱,所以苏娇先敲了两下,并轻轻推开了门。 还好,忠爷还是活的,在喘气儿。 而且他手里拿着一沓发黄的纸,正在剧烈粗喘。 苏娇进门时带了风,纸陡然飘落,忠爷颤声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又猛捣拐杖:“你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做得出来的?” 做警察的人当然讲证据,苏娇一看地上的纸,也陡然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的钟天明总是显得呆呆笨笨,不如同龄的阮天浩聪明了。 那些纸全是有了年头的,已经黄的不成样的,九龙社区医院的药单。 药单无一例外,开的全是一种名字叫佐匹克隆的处方药。 它并非毒.品,但属于精神镇定类药物,要是幼儿误食,就会变的嗜睡,反应迟钝,还喜欢流口水,具体表现就是,孩子会变的呆呆傻傻的。 在香江,尤其是九龙这种地方,人给人的饮食,烟酒里头下料属于常规操作。 但给婴幼儿下料就有点丧心病狂了。 可偏偏就有人给小时候的钟天明下药了,那个人会是谁? 有处方药单,就会有取药者自己的签名。 不过既然有人是处心积虑要给个孩子下药,当然就不会签署自己的真名,所以这些药方子,每一张上面签的,都是一个苏娇如雷贯耳的名字:田素丽。 但也有几张上写着钟诚二字。 田素丽,钟天明的母亲,钟诚,忠爷的堂侄,也是目前东方巴士的第三把手。 难道说在钟天明幼时给他下药的人居然是他们。 其实并不是。 买处方药需要身份纸是这几年才有的规定,原来人们都是随便写个名字就得,所以即使处方单上写的名字是钟诚和田素丽,也不意味着买药的人就是他们。 反而,买药的那个人极有心机,很大概率写的,是自己仇家的名字。 至于其人到底是谁,从忠爷的反应来看,他已经猜到了。 果然,他说:“好个田义,聪明用在这种地方。” 所以真相是田义为了扶持自己的亲外甥上位,一直在悄悄给另一个下药吧。 但是苏娇直觉,阮智信和田素玉夫妻怕是脱不了干系。 钟天明的外号可是恶狼,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您堂口内部的事情您自己来处理,但赌牌属于阮智仁,作为他唯的继承人,我需要您给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忠爷等孙子回家等了很多年,但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曾经他以为钟天明回香江后不肯回家,不认他,是因为他死脑筋,小呆瓜,不懂变通,不体谅他这个爷爷的苦衷。 现在才赫然发现,他不回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因为一直以来,田义虽不像钟诚一样搞外务,但阮家内部的安保全盘由他负责。 那么,小小年纪的钟天明一旦回家,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混在西九龙的垃圾桶里艰难长大,又去考取警校,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忠爷都不得不说一句,这孩子是真聪明。 …… 又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忠爷又说:“也怪你妈咪,对你太不尽心了。” 就绑架一事,忠爷认为问题出在钟天明的母亲田素丽。 孩子被人喂药都浑然未觉,他首先也觉得,那还是田素丽的问题。 但钟天明立刻一声哂笑:“您怕不是忘了,竞标赌牌时需要足足700万现金,几年时间内,是我妈咪打着我奶奶的旗号到南洋游说阮氏族人,才搞到的钱。” 双手按桌,环上忠爷,钟sir难得双眸通红:“她做的可一点都不比我爸少,而您作为家族话事人,坐镇中枢,是守家之人,您把家守成什么样子了?” 一份庞大的家业,一个人可拼不来。 季胤的家业源自他母亲,但他爸在香江另娶之后又帮他生了几个得力的异母弟弟,扩大了产业,然后他渡海而来,一个个的干掉弟弟们,坐稳了西九龙。 忠爷因为入赘阮氏而有南洋人脉,可是想把人脉变成钱,也需要一个得力之人,钟天明他妈就是个特别牛逼的,会搞公关的女人,她抛下儿子四处奔波搞钱。 结果就是,儿子在家里被人悄悄喂药,还被公公嫌弃。 甚至在被绑架后公公都不愿意伸手相救,试问她死的时候得有多寒心。 苏娇突然发现,为什么在她梦里忠爷会是自杀的了。 她也可算明白了,老爷子应该就是像现在这样,一步步被钟天明给逼死的。 关于东方巴士的继承权,天真如阮天浩父子,才会想着大家排排坐,分果果。 钟天明是成年人,他做不选择题,他要的是全部。 忠爷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但一边是无功无过的阮智信加他从小养到大,真心喜爱的阮天浩,一边是拒不肯认他,却又在公司市值大涨之后强势回归,要拿走一切的钟天明,他会怎么做? 他愿意把几代累积,又曾搭上过上百条人命的产业全给钟天明吗? 爷爷面对孙子时会有恐惧感的,苏娇还是头一回见。 忠爷甚至不敢看钟天明的眼睛。 还好这时门开,钟天明也立刻抬手,退到了远处。 来的是麦会长:“忠爷,大家找您好半天了,原来您在这儿呢?” 再一看苏妖,笑了:“阿娇向来会打扮,今天这条裙子好漂亮,就是稍有点成熟。” 天天待在厨房当然穿不了好衣服,只要有出门的机会,苏娇当然也喜欢打扮一下自己,如今的她也只买得起蔻驰,佐丹奴一类的牌子。 今天她穿的依然是自己比较钟爱的红白配色。 白色雪纺衬衫加红色鱼尾裙,于她这个年龄来说确实成熟了点。 但今天的她不需要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年轻靓丽,需要的是成熟稳重和典雅大方,因为季胤嚣张惯了,霸道行事,要打着乔淑贞的名义给她出难题。 而她,要以母之名,给予他狠狠一招还击。 看忠爷面色蜡黄,麦会长亲自上前搀人:“忠爷您是不是不舒服,那这会……” 今天的茶会不但会有记者拍照,完了还有采访,而且是为了明天的股价而开的,忠爷心里再不舒服,再难受也必须入坐,必须捐款,也必须面见记者。 摆摆手,他起身了:“我很好。” 总警司曾伯约和季胤,阮氏父了已经入座,都已经吃上点心喝上茶了。 田义正在四处找忠爷,此时一迎上来,就侧首,笑着说:“爷,曾sir夸咱们今天订的点心好吃,我也跟他说了,一会儿各样打包一份,晚上送至他府上。” 能被忠爷重用,田义当然有其优点。 他也很擅长搞公关,而且他还特别会照顾人,摸到忠爷的手格外凉,他立刻招个马仔过来:“去把会议室的空调调高两度,再把爷盖腿的毛毯取来。” 忠爷点点头,走到会议室门口又停下来,问田义:“钟诚今天怎么没有来?” 田义笑的有点不自然,说:“在查假老虎机的事,爷要想见他,我马上call他。” 其实假老虎机一事查下去,最终将查到他身上。 而虽然二十年前的处方上写着田素丽和忠诚的名字。 但那些字忠爷很熟悉,那是田义写的。 何其讽刺的是,田义既是忠爷最信任的姻亲,也是一个特别好的贴身助理,而如果没有一直待在局外的钟天明此时站出来揭穿一切,东方巴士最终将改姓为田。 忠爷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孙子看自己时,总是那么厌恶的目光了。 他是决策者,自以为做了最佳选择,可他放任歹徒杀掉的不止是自己的亲儿子,更是助他坐上大佬位置,成就东方巴士霸业的功臣。 忠爷当然坐主位,田义就站在他身后。 曾警司坐在忠爷身边,看佣人递上茶来,指着桌子上的糕点说:“我记得忠爷您向来爱吃腐乳饼,今天这桌上的腐乳饼您尝尝,味道是真不错。” 忠爷笑问:“曾sir知不知道今天这点心是谁做的?” 对食物的喜好具有普世性,曾警司当然早早就问过季胤和阮氏父子了,可他们虽然知道点心是从苏记订的,可就好像他们很默契的,从不提钟天明的身世一般,当然也不会把苏记,苏娇拉到台面上来讲,就含混过去了。 钟天明并没有入座,他也是陪着上司来的,在门口,他当然也没来得及说。 但苏娇被麦会长安排坐在季胤身边,忠爷远远指她:“正是那位小姐,她可不仅点心做的好,烧的菜更加美味,改天我请你到她哪里坐坐。” 曾警司回头一看,笑了:“她我认识,她的婚事还是我促成的呢。” 当初钟天明要调档九龙,非要半途去相个亲,陪他来的中年人就是这位曾警司。 忠爷笑着点头,说:“原来如此。” 大佬的心思一般人当然猜不着。 而大家虽为了慈善而来,但不可能全盘聊捐款。 苏娇远看忠爷,就觉得他眸光黯沉沉的,怕是在酝酿着要做一件大事。 可他目光狠辣,说话的语气却家常而温柔,他说:“我最近得了一样宝贝,一般人可欣赏不来,但我觉得曾sir只要一见,就必定会喜欢。” 曾警司果然感兴趣了:“忠爷的宝贝自然是好的,我都迫不及待了。” 忠爷一笑,举起了自己的拐杖:“正是这个,容我给你展开讲讲它。” 桌上分了两拔人,这边忠爷父子跟曾警司聊的热络,另一边,麦会长也在跟苏娇介绍那桩匿名捐款的事:“胤爷说,有那么一位不愿透名姓名的优秀的企业家,曾经受过你母亲的恩惠,所以要以她之名成立一个基金,那位企业家太忙了来不了,这件事你得跟胤爷谈,至于咱们福利会,多年来,公正和透明是有口皆碑的。” 所谓优秀的企业家当然就是季胤本人了。 而要说他一笔捐一百万,其实真不算多,因为就好比罗耀祖借了800万,借期是三个月,期满后,就要向四方典当行归还一千万,哪怕提前还,也要还一千万。 九龙有多少罗耀祖一样的人,每天利滚利又能产生多少钱,季胤就有多少钱。 他西服革履,欠腰而坐,笑着说:“那位企业家对于福利会倒没有什么要求,也因为对于乔淑贞女士的感恩之情,也想尽早达成捐助一事,但对苏小姐您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因为是私人方面的,您要不想公开讨论,咱们可以私下说。” 苏娇未置可否,却反问:“我母亲对于那位企业家,是有什么样的恩惠?” 一笔一百万,而且基金是连年化的,那就意味着,那位企业家只要不破产,就会每年都拔一百万都基金名下,乔淑贞的名字,也将被那些被求助的妇女们所熟记。 季胤知道苏娇是有明知故问,但也笑着说:“救命之思。” 苏娇也笑:“我们总说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那我娘,就是那位企业家的娘了。” 她给乔淑贞升级了,直接升到了季胤他妈的位置上。 好吧,季胤垂眸认可:“是。” 苏娇再问:“那位企业家叫什么名字,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方便问吧,他的企业规模具体有多大,他的身价大概有多少呢?” 季胤大概猜到她的目的了,但也如实说:“十亿左右吧。” 他讲的不是产业值,而是现金流,比之香江岛上的大富翁们当然不及,但他在九龙,目前就连忠爷在现金流方面,都要望他兴叹。 他坦白说出来,也是想让苏娇动心,抛弃她那个窝囊的厨子爹,到他膝下来。 但苏娇居然说:“少了。” 又伸五指:“如果我有十个亿,面对我的救命恩人,掏五百万只是下限。” 季胤愣了一下,但也立刻说:“有那么一件事,如果你愿意答应,我想,他应该也掏得了五百万,但是苏小姐,你确定咱们不需要私下说?” 像他这种恶人,哪怕握有再多的财富,也守不住的。 等他突然暴毙的那一天,钱财就会被他的身边人们一抢而空。 他以非法手段得来的不当之财,也会以不正当的方式,被像他一样的恶人们瓜分掉。 但如果有一个五百万的基金,就会有很多女性被救助,她们也会在握着钱的时候由衷感谢乔淑贞一声。 苏娇在梦里,也会以母之名成立基金,救助可怜人。 现在是花别人的钱,她就更不心疼了。 而且季胤总在挑衅她的底线,这叫苏娇非常不爽,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但当然,那得是公开场合效果才好,私底下可就没效果了。 她还准备了道具的,这就准备掏东西了,可也就在这时,现场发现砰一声爆鸣。 随着麦会长一声尖叫,季胤撕开西服猛然扑向苏娇并将她往地上拉,一手还在掏枪,苏娇却趁着季胤抬头张望时一把反抢夺过他的枪,并退到了麦会长身边。 刚才那一声爆鸣当然是枪响,苏娇虽然不擅长用枪,但是九龙并不禁枪,她爸也有藏的枪,钟天明每天回家也带着枪,用这东西唬人她还是会的。 九龙人的自觉,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全钻桌子底下了。 但于同一时间,半张脸血肉模糊的田义举起了枪,同时钟天明已然到他身后,一手甩起他的手向天射击,另一手带脚行云流水一套反剪:“不许动!” 所以现场的情况是,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了一枪,把田义的脸给轰了。 烂了脸的田义也迅速掏出了枪,且第一时间锁定了忠爷。 但钟天明紧随其后,已将他制服。 被苏娇抢了枪的季胤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也站起来了:“忠爷的拐杖枪走火了?” 曾警司心有余悸,但也说:“可怜田二当家的,脸都被轰烂了。” 忠爷的拐杖是一把枪,而且是近距离杀伤力超强的霰.弹枪,俗称喷子。 别看他老,年轻的时候也是提着一手刀一手枪拼地盘的人,他的枪又怎么可能故意走火,要说他借着走火之名,公开杀田义还差不多。 当然了,老爷子此举,旨在平息钟天明的怒火,但是,他会接受吗? 霰.弹枪,是朝着田义的眼睛轰的,他半张脸上的皮肤已然被冲飞,眼珠子还连着神经,嘀哩嗒啦的晃着。 但这可不是故意杀人,因为有一个警司就在旁边坐着,亲眼所见,忠爷的拐杖只是走了火。 那也是忠爷的高明之处。 他想杀人,既不用买凶,也不授意,甚至就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完成。 不过人做凡事都是有目的的。 忠爷望着钟天明,眼神里满是祈求。 毕竟一家人,在老爷子想来,杀了田义这个罪魁祸首,他们就可以坐下来谈了。 但苏娇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因为钟天明远远扫了二叔阮智信一眼,笑了一下。 立刻,忠爷眼里的绝望便显而易见。 精明如他,也立刻就猜到了,那桩针对钟天明一家绑架案,跟他向来老实的二儿子阮智信怕是脱不了干系。 第43章 第 43 章 俩大佬+总警司莅临, 不但现场有摄影记者,外面还有忠爷专门花钱请来,要帮阮天浩写夸夸稿的商业记者们, 此刻田素玉正在一个个的派发红包。 香江记者可比一般的古惑仔还要猛, 一听枪声就知道有新闻, 第一念头就是往事发现场赶,所以田素玉还正在教大家怎么夸她儿子,结果一声枪响, 人全跑不了。 她是社团的当家太太, 见惯世面,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还笑着对佣人们说:“这些记者跟狗似的, 闻着枪声就窜, 也不怕挨枪子。” 当然了, 虽说九龙天天血雨腥风,可他们一家日子过的顺风顺水, 还青云直上。 就不说子弹了, 她身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溅过。 也是因此, 在看到弟弟田义半边脸被轰烂,还戴着手铐被人拖出来时她当场吓呆,紧接着尖叫:“是谁打的我家阿义,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阮智信捂她的嘴:“是老爷子的枪走火了,你吼什么吼?” 田素玉虽然怕公公,但是更爱弟弟, 一听又吼:“老爷子糊涂啦, 痴呆啦?” 再尖叫:“他糊涂成那样, 还不说早点退,让你上。” 阮智信一巴掌搧过去:“还管不管股票啦, 天浩的名声你也不管了?” 田素玉还想吵吵,却直觉背后一凉。 回头一看,忠爷由钟天明搀扶着,双目如隼般阴沉的,就站在她身后。 她虽愤怒,但一想到儿子和股票,以及亲眼见识过的,公公那种种随手就杀人的场面,总算找回了理智,上前躬腰,问:“阿爸,您没伤着自个儿吧?” 再看阮天浩:“还不赶紧去搀着你爷爷?” 阮天浩眼色很不错,挤开钟天明扶上了老爷子。 忠爷笑看曾警司和季胤:“我是真老了,手一抖就闯了大祸。” 以曾警司的经验,刚才那一喷子霰.弹从眼眶打入,砂弹会直接嵌入颅内继而引发感染并水肿,就算田义侥幸能捡回一条命也要痴呆,简言之,他完蛋了。 曾警司当然知道,钟天明才是比阮天浩更合法的,东方巴士的继承人。 也是因此他才会那么热络的,非要把钟天明调到九龙来的。 但忠爷可从来没想过让钟天明接他的班,也只想让他拿几成分红,然后给小太子阮天浩打辅助,警匪一家亲,把香江的博.彩业,也能做到像澳城一样红火。 但是今天老爷子一枪把阮天浩最强劲的后台给崩掉了。 他就不怕等以后阮天浩上台,镇不住社团内部的元老们,更镇不住钟天明? 当然,别人的家事,曾警司也就腹诽一下,不参与。 因为闹出了枪击案,大家也没心情聊别的,另换一间屋子,忠爷匆匆签署捐款支票并直接进入采访环节,也就是大家一齐,夸夸阮天浩。 这个环节曾警司不便出镜,在走廊,季胤为了股票而勉强夸了两句,也出来了。 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不,到了走廊没看到苏娇,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怕她一进光明巷,自己又不便追进去,于是转身就往外追。 但他才出大门,身后响起苏娇的声音:“季老板还没给支票吧,这就要走了?” 季胤还没回头,唇角已经翘起来了。 这帮人俩枪轰烂了一间屋子,幸好血和水泥渣子没有溅到点心,苏娇和麦会长,伙同几个工作人员刚把点心装好箱子,等一会儿送到福利院去。 忠爷的家事自有他们自己处理,季胤执著于验血证明亲子关系,苏娇想趁机狠狠敲他竹杆,俩人凑到一块儿,针锋相对的较量就又无缝衔接上了。 赚黑钱的人当然不心疼花钱。 所以季胤笑着说:“苏小姐,掏五百万于我那位企业家朋友只是小事一桩,我就可以帮他做决定,但是你知道的,他于你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必须答应。” 曾警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口问:“什么五百万,善款?” 苏娇怀里抱着麦会长的各项福利文件,除了大陆过境妇女的救助外,她发现还有两项募捐活动,一是针对性工.作者的梅毒免费医疗,和戒毒协会的救助经费。 性.工作者多数是大陆女性,吸毒的也有很多。 而且她们就是为季胤赚钱的主力队伍。 但关于她们的医疗保障,他可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 苏娇把三张单子一起递给季胤:“要不您先把认捐书签了?” 又跟曾警司解释:“我阿娘名字叫乔淑贞,活着的时候,于季老板的一位朋友有救命这恩,算是他的再造父母吧,对方想以她的名义成立一项五百万的基金。” 曾警司点头:“是桩善事,也是桩美事。” 他是领薪水的,虽然也有很多灰色收入,但跟大佬们相比只算毛毛雨。 看大佬捐善款,他也乐见其成。 走廊不仅有他,还有阮家的佣人,福利会的工作人员,季胤接过了笔,但当然知道苏娇没那么好对付,所以反问:“对方提的要求,苏小姐这就算是答应了?” 或者说她终于还是被他的壕气所打动,准备弃暗投明了?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季胤是纯粹的恶人,阎王都不怕,更不怕因果报应。 他那么有钱,却很少捐款的。 想要他出血,当然就得给他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苏娇从随身斜挎的蔻驰小皮包里掏出一只小钱夹,笑着说:“我这儿正好张字据,是别人写给我娘的,我想着如果季老板捐了款,就帮我看看它。” 打开钱夹掏出粮票,中间是一张泛黄褪色,薄如蝉翼的养乐多包装纸。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季胤手快如闪电,来抢。 苏娇也同时一捏:“您想干嘛?”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笑容里满是戏谑:“季老板,您怎么那么慌?” 曾警司也问:“胤爷您怕不是身体不舒服?” 季胤自觉失态,松了苏娇的手,举起笔来:“苏小姐要把它送给我?” 苏娇笑的真诚:“对,送给您。” 自认捐单页首起笔,龙飞凤舞间一个霸道的胤字已然成形,季胤说:“好。” …… 那是一瓶二十多年前,自香江起漂的养乐多。 寻根溯源,还很可能就是钟天明他爸亲手投放的。 它趁着大风漂到对岸,并辗转落到乔红革手中,然后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直到偷渡那夜,她双手将它掬给自己的情郎,并要求他喝掉它。 她的情郎拒绝了。 因为他原来就喝过那东西,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味道。 而且只要到了香江,就会有数不清的养乐多喝。 他劝她自己喝掉它,但是,乔红革是这样说的:“它是用来补充体力的,你喝了它,体能就会变得更好,万一半路碰上巡逻船,我们可全都指着你保护呢。” 她的情郎于是在她舔了一口,尝了尝味儿后喝掉了整瓶养乐多。 还在包装纸上激情写下了那段承诺,并在上船后,转手就把她的俩哥哥给杀了。 季胤以为乔红革与他永生不复相见,那张纸也必定是烧掉了的,看到它还在,而且在苏娇的手里时整个人都麻了。 因为那是他血迹斑斑的人生路上唯一的温情。 如今的人并不了解,在那个时代,那么一瓶养乐多意味着什么。 但季胤可太知道了。 在那个年代,一条命都不及一瓶养乐多更珍贵。 那于那个女孩,是和贞操一样珍贵的东西,她给了他,他无情的践踏了它。 现在,他用每年500万换回它,毫不犹豫。 他看到麦会长在笑,看到曾警司和一帮福利会的义工在鼓掌,还看到他那不争气的,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和阮家同样上不得台面的阮天赐在角落里玩一只丑猫。 他看到苏娇将东西递了过来,薄如蝉翼,巴掌大的小包装纸,就又回到他手中了。 突然他面色一变,因为曾警司手搭上他的肩膀:“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胤猛攥手,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散了吧。” 西九龙是人间地狱,而他就是行走的阎王。 他从不惧死,也不怕阴私报应,但在钱变成疾速飙涨的,冰冷的数字后,他总喜欢回忆过去。 而那张纸,就是通往他虽贫穷,但快乐的往昔的路引。 他当然要找个无人的地方独自品味,更不可能随意给任何人看的。 …… 俩大佬合体已是罕见,齐夸阮天浩更是难得。 就在福利会门外,俩人握手并达成最终宣发照,事情就算结束了。 季胤匆匆离开,去如闪电,但忠爷显然还不想走,拉着钟天明的手欲言又止。 俗话说得好,外甥像舅,阮天浩跟他舅一样,很有眼色的,也知道钟sir是他的强劲对手,脱了西服罩到忠爷肩上,上前一步屈膝:“爷爷,我背您上车吧。” 他们爷孙多年相伴,既有感情也有默契,忠爷笑着说:“好。” 阮天浩表现的足够孝顺,就连麦会长都要夸一句:“阮少是个好孩子。” 阮智信虽然因为小舅子被崩而焦头烂额。 但看到儿子那么讨老爹喜欢,当然也很骄傲,还不忘观察一下钟天明的反应。 但等他找到钟天明时,就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 苏娇回到酒楼,正值晚市用餐高峰期,洗把手,赶紧进后厨帮忙。 而虽然用餐的高峰时段也就一个多小时,但随着酒楼的口碑出去,现在晚市也开始有人排队了,这倒是个好现象,但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增添个人手了。 苏旺怕招成年人工钱太高,就还想物色个半大小子来,工钱低,也正好学手艺。 但苏娇却说:“阿爸,阿发哥还没开店吧,把他喊回来。” 苏旺说:“他倒是立刻能上手,但跟阿财一样,要开三千块薪水的。” 苏娇低声说:“阿爸,咱们这个月的流水足足15万,毛利就有7万块,下个月开始,给阿财哥先涨到四千,阿鸣和阿发哥先三千,下下月开始,也涨到四千。” 这年头做厨师普遍是三千块的月薪,苏娇这工资涨的有点太猛,苏旺都有点着不住,不过女儿确实会做生意,还做的既轻松又能赚钱,他也就不好反驳什么。 “好,阿爹听你的。” 苏旺上下打量闺女,边看边笑,他真是,简直疼不够他这漂亮又聪明的女儿。 苏娇照例要和好明天的面才上楼休息。 但甫一上楼,她就看到季凯抱着猫蹲在地上,钟天明半屈膝,也跪在地上,就在她上楼时他扣发扳机,一颗子弹出膛,但也只发出低低的一声嗡声。 她意识到什么,也立刻弯腰问季凯:“是不是有毒贩子盯上你了?” 说话间钟天明的BB机在响,季凯抢着看,一看立刻说:“耶,搞定了。” 又对苏娇说:“利叔派的狙击手,今天刚到,但已经被钟sir一枪爆掉了。” 其实在西九龙的地盘上,想要杀掉季胤的儿子并不容易,毕竟这片地界儿上,上到各个小老板,下到扫大街的,都靠他赏饭吃,毒贩子大家也是光闻味儿都能闻出不对劲的,他死的几个儿子,要说死因,也确实是因为太蠢,被骗出了西九龙。 现在一边是古惑仔,一边是钟天明,谁想要杀他,当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才是丧辉的一个手下发现有人在个天台上,趴在地上瞄准,一个电话敲给钟天明,他恰好在酒楼,其实也没有打狙击手的头,只是把对方的瞄准镜给爆掉了。 那狙击手才刚刚摆开摊子准备狙人。 结果转眼间瞄准镜就被找爆,他也被吓了一跳,枪都没来得及拿就跑掉了。 丧辉的手下看在眼里,BB机通知一声钟天明,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利叔的谋杀事件,也就胎死腹中了。 钟天明怕吓到苏娇,特地解释说:“那边有个特别好的狙击点,但我跟胤爷打过招呼的,他的人隔几个小时就会上去巡逻一次,所以……酒楼依然是安全的。” 身在九龙,就得习惯子弹和刀枪。 忠爷老的路都走不稳了,提起喷子还能杀人呢。 苏娇生在这儿,也要在这儿赚钱,心理上是有准备的,也并不怕。 但她接过钟sir的枪,却好奇的问:“它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正好这时苏旺上楼,季凯再急也得忍着,苏娇也把枪藏到了身后,直到苏旺看了一圈花,过窗户去隔壁睡觉了季凯才说:“□□19消音手.枪,一支五万块。” 这是一种消音枪,高精尖的武器,子弹出膛就不会发出声音。 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祸的最佳选择。 苏娇看季凯:“要不给我也搞一把?” 季凯说:“好啊,等下月我爸派了零花钱,我送你一支。” 苏娇经营酒楼那么辛苦,一个月也才五万块钱的净利润。 但季凯一月的零花钱就有五万块,只能说货比货得人,人比人得死。 她看季凯:“天晚了,早点去睡觉吧。” 季凯看表:“宵夜时间到了,我想吃麻辣烫。” 苏娇已经进屋子了:“你今天吃得点心太多,宵夜只能吃菜头饼助消化,一会儿阿鸣会帮你带上来的,还有,睡前记得喝牛奶,必须喝,否则明天没有早餐吃。” 不等季凯反驳,她已经回卧室找衣服,洗澡去了。 她今天做的点心多,也不知道钟天明爱吃什么口味,就各样都带了两块上楼。 不知道不是因为小时候挨过饿的原因,苏娇发现钟天明对于食物,有种近乎变态的珍惜。 就好比,他只要准备便当,就会习惯性的打扫剩菜。 她刚才吃了一枚酥饺,因为她只爱吃馅儿,就把馅吃光了,皮留着,他要看到,直接扔掉就好,反正她也刷过牙,不会再吃了。 但等她洗完澡出来,就发现钟天明把那块饺皮丢进了嘴里,剩下的点心他则全部装进了自己的便当盒中,这才把便当盒拿下楼,冷藏去了。 好吧,看来他明天的午餐就是这些点心了。 但是吃她的嘴巴子,他不会嫌弃,也不会觉得恶心吗? 对了,苏娇还特别好奇一件事情。 那就是,钟天明一家的绑架案跟阮智信夫妻到底有没有关系。 要知道,阮智信和阮智仁是亲兄弟,田素丽和田素玉虽不是亲的,但也是堂姊妹。 当时阮家刚刚拿到赌牌,就好比一架印钞机,被他们齐心和力抢回了家。 按理来说亲上加亲的一家人就该继续同心协力,把事业版图扩大。 因为那时候季胤家还没有完全掌握西九龙,如果钟天明一家不被绑,阮智仁夫妻再接再励,很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吃下了整个西九龙,财富值也将远比现在更高。 但偏偏一场绑架改变了一切,忠爷最终也只握有了东九龙。 所以,阮智信夫妻真的丧心病狂到下手暗害过大房,并生生砍断东方巴士的腾飞之路了吗,如果有,那他们可就不止蠢了,是又毒又蠢。 看丈夫上床,苏娇想问这件事的。 但钟天明边脱衣服,却边问:“大小姐,你把那张纸交给季胤了?” 对了,那张养乐多的纸,刚才钟天明亲眼看到苏娇把它交给了季胤。 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苏娇腿酸,边揉边笑问:“钟sir猜呢?” 虽帅,但不够有情趣的钟sir倒是很能看出妻子的需求,伸手来帮她揉腿:“我刚才看过你的钱夹,那张纸还在,所以……大小姐,季胤其人可开不得玩笑。” 季胤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恶人。 季凯的亲妈可是个女明星,在他明确表示不结婚的情况下给他生了孩子,算是一个于他很好的女人了吧,据说俩人翻脸的原因仅仅是,那个女人在自己过生日时,拿出一副道具手铐拷上季胤,其实也是想玩点情趣的,结果就被他给扫地出门了。 这几年估计是因为怕死,他连女伴都几乎不找了。 有人想用美人计拉他下马,那对不起,他根本不接招。 女性想借助性别优势就去调侃他或者跟他开玩笑,也肯定要吃亏,因为西九龙最发达的就是色.情业,而他,是她们的头头。 钟天明暗猜苏娇是找了一张旧的,养乐多的包装纸,并在里面写了调侃季胤,或者是骂季胤的话。 而如果是那样,他怕季胤一生气,要对着苏旺下手。 他或者舍不得动苏娇。 但她唯一的软肋是苏旺,而季胤最擅长的,就是拿捏别人的软肋。 “啊~”苏娇突然扬脖子尖叫,又小声哼哼:“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 钟天明在帮她捏小腿腕,而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雪纺质的,红色的睡裙。 那睡裙衬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肤在灯下,是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诱人的酡粉色。 钟天明以为自己刚才走神,手下没分寸,捏痛她了,于是问:“很痛?” 苏娇之所以哼哼,是因为习惯性的大惊小怪。 但其实她可喜欢钟sir的大手掌帮她做按摩了。 他的手指上全有茧,摩挲过她的皮肤,沙沙的痒痒的,还热乎乎的,再捏一捏揉一揉,能叫疲劳了一天的她浑身舒畅。 她当然说:“不痛。” 其实是有点痛的,但她怕一说痛,他就不帮她按了。 而且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很体贴了。 她说:“我先睡了喔,你再捏一会儿,等到我睡着你就不用捏了,辛苦钟sir了,钟sir晚安。” 结果喜怒无常的钟sir腾的就发火了:“大小姐,我下午帮你清理了浴室,洗掉了所有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你是不是没发现,我给几间卧室都刷了新漆。” 是的,他今天下午干了好多活儿。 苏娇也觉得他勤快的有点过份,甚至在婚后,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又有了个娘一般。 但他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让她喊他一声娘,或者封他个男奶妈? 不过苏大小姐虽然任性,但很会察言观色的。 听得出钟天明的语气里有火气,她小声问:“那你想怎么样嘛?” 钟天明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苏娇到底给了季胤什么。 那东西又会不会激怒季胤。 他此刻想跟她讨论的也是那件事情,至于苏大小姐本身……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她突然纵腰趴了起来,柔软的,温柔的唇带着微凉的,草莓味的气息凑了过来,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在他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样?” 钟天明没有说话,因为向来是只有睡觉了,大小姐才会像一根藤一样缠到他身上。 但现在不是,她现在是清醒的,可她一如梦里一般,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因为他没反应,她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那柔软而温凉的,弹性的触感叫钟天明浑身颤栗。 但苏大小姐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这样总该行了吧?” 她嫁给他当然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当时逼不得已,形势所迫。 现在也是,她知道他生气了,于是就纡尊降贵来哄他,但她心里应该很委屈,毕竟大小姐难得放下身段。 钟天明的喉结在迅速律动,体温也在陡然攀升,呼吸于骤然间急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摇了摇头。 苏娇都快气疯,心说都亲过了还不行,他还想怎样? 她可是从小被宠大的,也是有脾气的,耐着性子又轻轻吻了他一下:“好了吧?” 结果钟天明手腕陡然一硬,直接把她摁到了自己胸膛上。 他的胸肌格外热,心跳在咚呼作响,但他这可样搞可就有点危险了。 因为人体的这个位置苏娇很熟悉,而且小时候的她可喜欢吃了。 鬼使神差,她伸舌尖探了他的某个位置一下。 钟天明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会那么干,当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 季胤的客厅是老式的会厅,屏风相隔,前堂八仙桌摆开便是公开的议室厅。 后厅只有几张椅子,窗帘从不拉开,黑暗,压抑,也私密,是他跟亲信们聊私事的地方。 太多曾经九龙的风云人物,都是他坐在这儿,发布的追杀命令。 他一个人坐了大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拿出那张纸来。 如果他说他不爱钱,别人或者会笑,但乔红革不会。 她会说:“你爱的不是钱,而是做一个能影响,并改变世界的强者,你想做英雄。” 季胤最终没能做成英雄,但他确实是个强者。 二十多年后,重新握着那张养乐多的纸,他有种格外的酸涩和苦楚。 因为于他来说,九龙道上的对手们是不得不杀的,不杀他们他就得死。 他那些异母兄弟也必须死,因为他们也虎视耽耽的要杀他,大家不过礼尚往来。 甚至,当初那条偷渡船上的男人们也并不无辜,因为如果季胤不把他们赶下船,船浮不起来,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们也到不了香江,牺牲男人们难道不应该? 这世界上比他更狠的人多得是。 而且他至少很聪明,做的都是最佳选择。 但是,就像忠爷那不成器的二儿子阮智信,又蠢又毒,据钟天明透露的消息来看,很可能二十年前,针对大房阮智仁一家的绑架案,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阮智信尚且不觉得自己有愧,季胤又怎会为了往昔而悔罪? 但哪怕十恶不赦之人,心脏也是肉做成的,流的血也是红色的,也会因为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而伤心难过。 季胤也不例外。 他从到香江后,再也没有喝过养乐多,早忘了它的味道。 那薄薄的包装纸上,也早没了饮料该有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潮气。 季胤小心翼翼将它展开,那个一半是美好,一半是噩梦的,惊心动魄的夜晚也随之清晰的浮现在他面前。 他找回了那张纸,也清晰的想起,他心爱的女孩,那张栩栩如生的脸。 但是不对,季胤突然眼珠子猛突,因为那纸上不是字,而是一副画,落款也不是他,而是一个单字:娇。 季胤顿时就明白了。 那诡计多端的姑娘,她又耍了他一道。 这压根就不是乔红革珍藏了好几年,给他喝的那瓶养乐多的标签。 上面的字也不是当初他写给乔红革的那份承诺。 而是苏娇随便捡张包装,自己画的卡通画。 她画了一只小小的卡通兔子。 一只歪咧着嘴巴,露着大板牙,眼睛笑的极其阴险的,一手算盘一手枪的兔子。 不必解释,季胤也在瞬间明白了,那只坏兔子就是他了。 刚刚还在自我哀怨,悄悄难过,甚至差点落泪的季胤又被生生气笑了,他一声吼:“呀!” 一个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了他一回又一回。 但没有哪一回季胤像今天一样愤怒过。 500万他可以捐的,那不算什么。 但他可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一般玩弄。 抬手撕纸,他就准备正式给苏娇点颜色看看了。 但也就在这时,他手一搓,就发现那其实不是一张,而是叠在一起的两张包装纸。 第一张上画的是兔子,第二张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落款也是个单字:娇。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写得什么? 季建听到叫声走了进来,问:“老爷,您有事?” 季胤颤手把信凑到了台灯下,并厉声说:“出去!” 第44章 第 44 章 一张不过小儿巴掌大的纸, 上面也就寥寥几行字。 季胤一目三行,两眼扫完,默了片刻后又将纸凑到灯下再读了一遍, 抓起大哥大, 一个电话拨给了手下疤哥, 先问:“最近鬼仔又来贩货了吧,带了多少?” 所谓货就是毒.品,鬼仔当然是个毒贩子, 他有大名的, 而且响当当,叫利鬼。 不过跟别的毒贩子不一样的是, 利鬼是目前常跑香江的毒贩中杀警察杀的最多的一个, 同时他也是利叔手下最得力的一员猛将, 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而不论任何人,只要是搞违法犯罪的到了西九龙, 季胤的手下们当然都知道。 疤哥说:“目前市场缺口巨大, 他来一趟, 至少要带30公斤的货。” 季胤说:“派人全程盯梢,并跟钟天明钟sir共享他的行程。” 疤哥犹豫了几秒钟,但也很干脆的说:“是。” 季胤挂了电话,丢掉写着文字的包装纸,捡起那张画着兔子的,掏出腰间的手枪举起, 照着画像上的坏兔子咧了一下嘴巴, 立刻又把纸揉成一团砸进了垃圾桶。 不过再默了片刻后他又将纸捡了回来, 抚平,并夹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簿中。 默了良久, 他笑着摇头,上床睡觉去了。 …… 苏娇睡的正香时被电话声吵醒,男人起床了,她也立刻睁眼。 想想昨晚,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又荒唐又搞笑。 但也暗暗怀疑,钟sir是不是真的不太行。 因为在她看来,男人那两颗小红豆又不能喂养小宝宝,就该是个摆设才对。 可她就那么试探了一下,钟天明整个人就崩掉了。 三更半夜的,他逃也似的到厕所换掉了内裤,还专门洗掉了脏内裤。 所以他那么敏感的吗? 就连身上的摆设都是碰一下就能擦枪走火? 那要是在外面,别的随便哪个女人碰他一下呢,他也会像昨晚一样当场崩掉? 苏娇正胡思乱想着,钟天明进门来了,她也立刻用毛巾被遮住了脸。 她怕他会义正严辞的告诫她,以后不能随便乱亲乱舔,她觉得自己好丢脸。 但钟sir语气很正常,谈的也是正事:“应该是你昨天给的东西改变了季胤的心意,他给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毒贩子,鬼哥的行程,你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毒贩子和警察就好比老鼠跟猫。 毒贩子是抓不完的,可是,警察的使命就是抓他们。 鬼哥这个名字苏娇也蛮熟悉。 对了,也是在梦里,她听曾经的婆婆罗慧娴提过。 但那应该要到两年后了。 当时罗慧娴说:“鬼哥竟然都被做掉了,西九龙警署还真是越来越成气候了。” 苏娇合理推断,梦里那辈子钟天明锲而不舍,能在两年后干掉鬼哥,但这辈子因为她和季胤建立了直接关系,因为她昨晚写给他的东西,鬼哥的死怕是要提前了。 也就是说这辈子钟天明能更早的,干掉鬼哥那个毒贩子了。 她揭开被子看男人:“其实很简单,我给他的是季凯最近的身高和体重报告,而且你没发现吗,他最近不但长高,还长胖了。还有,我告诉季胤,是季凯建议我入的东方巴士的,以及,接下来,季凯还建议我炒底紫荆仓储集团。” 虽然她因为厌恶季胤而专门画了一只坏兔子讽刺他。 但要是激怒了对方,他找个人跟上苏旺,背里打一顿都够苏娇受的,而要他心狠一点再把苏旺给杀了,苏娇就算去跟他拼命,同归于尽,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选择让他看到季凯的价值,以及,她存在的价值。 首先,关于炒底东方巴士虽然是她自己做的,但是,季凯确实给过她建议。 另外,在东方巴士之后还将有一匹黑马,名字叫紫荆仓储。 梦里梁铖炒过,季凯也跟苏娇讲过它。 那意味着季凯虽然瘦不巴巴,脾气还坏,但他在金融方面很有眼光,给他钱,让他有效接触股市,他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梁铖,只是原来季胤不曾发掘过而已。 而且因为苏娇每天针对性的出食谱,变着花样的给他烧菜吃,季凯在这一个月内不但长高长胖,那些戒断期的症状也基本消失了。 情况好的话,再有三五个月,他生理的成瘾症状就会完全消退。 如果没有人故意引诱,只要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定,他就等于彻底戒掉毒.品了。 所以,苏娇发现了季胤自己都没发现的,他儿子身上的闪光点,并帮他成功戒毒。 他要敢伤害她爸,好哇,她也会立刻撒手,让季凯重新堕入地狱。 不过说来苏娇也挺意外的。 因为她只想让季胤痛痛快快掏500万,以后在跟她相处时,懂得尊重她就好。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季胤竟然回了一份对于钟天明来说,都足够厚的厚礼。 她跟钟sir大概讲了情况,坐了起来:“今天给季凯做点好吃的吧,犒劳他一下。” 把季凯喂的胖胖的,才好哄着他老爹继续帮助钟天明。 钟sir的工作干的好,九龙没那么多瘾君子,治安也会变好,街坊邻居们的生意也会更好做,大家一起,平平安安发大财嘛。 钟天明早知他这位太太想捧谁,那必定是能把对方捧上云端的。 但也没料到,她反手就能帮他争来那么大一个情报。 当然,既然季胤给了情报,他们警署就可以开动,正式围剿鬼哥那只大毒虫了。 由衷说了声谢谢,他一手背包一手牙刷:“我去上班了,有事随时call我。” 下到二楼刷牙洗脸,厨房有苏旺备好的早餐,他一拿就可以直接出门了。 但苏娇说:“钟sir,慢着。” 钟天明以为她还有事要说,岂知她舔了舔唇,却一脸认真的说:“大家都是头一次结婚,没经验,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咱们早发现早治疗喔。” 钟sir显然有点惊讶:“大小姐觉得我哪方面需要治疗?” 虽然一开始她抱的心态是请个阿sir回来充门面,但人的心理都是会变的。 苏娇记得梦里曾听很多人讲过,将来的钟sir会是个变态,当然了,小小年纪被绑架,又独自逃回来,还因为怕被弄死而不敢回家,钟sir会变态也很正常。 不过她想过秒,但没想过比秒还严重的情况。 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怕他某方面得不到满足,以后会像打那些古惑仔一样,那蒲扇大的巴掌搧到她的脑袋上,所以她壮胆,伸手往下指,又特别体贴的说:“花多少钱没关系的,西医不行咱们就中医,我私底下陪你去治。” 钟天明的脸并不黑,但因为经常出街巡差,当然也不白。 不过随着苏娇手一指,他面色刷的变的惨白,又陡然间变青,胸膛也在倾刻间鼓了起来,但默了片刻,他终于说:“晚上吧,咱们先看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苏娇全然不知危险已然来临,还抿唇一笑,说:“好呀。” 又说:“钟sir拜拜,工作顺利喔。” 钟天明盯着妻子饱满润泽的,红而软弹的唇看了片刻,终是出门了。 他其实是这样。 一开始他就知道,苏娇找他相亲只是迫于无奈,没得选。 当然了,从小时候,从竞争爷爷的宠爱开始,他就不是被由衷喜欢的那一个。 他,一直都不够讨人喜欢。 但他一直在生活中各种努力,想以实际行动让苏娇看到,她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他也不想强人所难,所以也只想在她明确表示同意的情况下更进一步。 但要说一开始她怀疑他不行只是试探,是开玩笑的话,现在她是当真了的。 钟天明要再等下去,岂不是要被她坐实他不行了? 还有,下了到楼梯他又腾然止步,心说苏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男人的那个位置虽然不像女人的一样能产奶,但舔一下是能要命的? 说回苏娇。 虽然对于东方巴士的飙涨她早有准备,但在罗耀祖打来电话,说上周五,她以一股12块入进去的股票开盘就涨停,涨到足足17块时,她也难免有点激动。 罗耀祖借的是高利贷,在倒了几次手之后,上周五账面总共有940万,还不够还高利贷的,但是经过今天这一回涨,他的钱不但能覆盖掉高利贷,还将能剩两百多万,就这,东方巴士今天才刚刚开始发力,后面还有得涨呢。 罗耀祖自觉跟苏娇是跟对了,但也好奇:“阿娇,你现在有多少钱了?” 股市上的钱虽然只是个数字,但飙涨起来也很吓人的。 加上这个周末的一出一进,苏娇本来是六百万的账面,但在今天也超过了七百万,直奔八百万了,当然,她把两套铺面全抵押在里面,也不敢掉以轻心。 而罗耀祖的钱,在等东方巴士涨到35块的时候苏娇就将全部帮他套现,再把钱还给包租婆,让她去还季胤的高利贷,并且兑现她当初的,一套铺面的承诺。 剩下来的钱就让他在没有高利贷的情况下再重新慢慢攒吧。 当然,她不可能跟罗耀祖透自己的底,就只说:“我本金比你少,赚的当然也少。” 罗耀祖跟梁铖一样,有个坏毛病是喜欢冒险,他说:“阿娇,梁铖把他家的房子和铺面全押出去了,我也劝劝我奶,把她的地契全拿出来,咱们再押一千万吧?” 苏娇说:“现在不行,等以后吧,如果有值得抵押房产的股票,我通知你。” 罗耀祖嘿嘿笑了:“阿娇,你真是再世财神,女诸葛。” 苏娇原来虽然也在试探,但因为梁铖的刻意塑造,觉得股市的学问是自己这种普通人所学不懂的,不过经过这一回操作,她终于有信心,能继续在股市上扑腾了。 也就是说她可以不必做个小小包租婆,而是可以尝试一下,取代梦里的梁铖,成为凭借炒股,在香江富豪榜上拥有姓名的人了。 对了,关于下一匹黑马,紫荆仓储,跟东方巴士一样,也是目前半死不活,但大概到两年后吧,就在忠爷自杀之后一段时间内它会异军突起,猛然飙涨。 没有人能平白无故的拉起一支股票,它的暴涨当然也有原因。 而既季凯现在就发现它将来会涨,就证明他已经看到原因了,苏娇当然就得问问。 小伙子沉迷吸猫无法自拔,依然在天台上逗猫。 趁着客人少的功夫,苏娇烧好了他的饭端上楼:“凯少,该吃午饭了。” 季凯抱着猫走了过来,但一看菜,皱眉头了:“一天三百块,你就只给我吃萝卜?” 苏娇说:“先尝尝味儿,如果不喜欢,我重新给你做。” 季凯有点嫌弃的拿起勺子挑了一口饭,但嚼了两下便立刻点头:“好吃。” 再盛一口汤,又疑惑了:“真奇怪,明明只是萝卜,为什么你做的那么好吃?” 他这几天点心吃得太多,首要目的是助消化,所以苏娇切了一块卤好的五花肉,加上萝卜,香茹和虾干一起煸炒,炒入味之后再加上大米一起焖熟的萝卜饭。 汤则是用冬笋加小排,荸荠,干贝和鲜虾一起煨的萝卜汤。 别看只一汤一饭,还是以最廉价的萝卜为主,但胜在食材够鲜,烧的也足够可口。 趁着他吃饭,苏娇故意说:“今天东方巴士足足涨了七块,我估计它已经涨到顶天了,我打算明天就把它全部套现,然后炒底紫荆仓储,坐等它暴涨。” 季凯越吃越觉得香,索性把汤盛进了饭碗中,连吃带喝:“你可真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我爸他们那么费力的把股票拉起来,你以为他们就只想赚几块钱?” 苏娇依然是故意的:“可我不知道它什么会跌呀,还有,紫荆仓储现在才几毛钱一股,我把钱全部入进去,等它将来暴涨,我不就可以原地变成亿万富翁?” 关于生财的门道,你要直接问人,谁都不愿意说。 梦里的梁铖跟苏娇还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呢,她对他掏心掏肺,但他看好某支股票,押注它的原因,他却向来只讲个笼统的大概,是不会细细讲,让苏娇学习的。 也是因此,跟他离婚之后,她的财富就无法继续翻番了。 但季凯这种中二少年,跟梁铖那种心思深沉的老狐狸不一样,只要你激一激,故意装傻,他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口扒完了饭,他说:“离紫荆仓储暴涨还远着呢,而且它也只是有可能。” 苏娇立刻反问:“为什么?” 季凯打个饱嗝又喝了两口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并说:“紫荆仓储的实际控股人是利叔,而且他在十前就做空过一次市场,只要不是瞎子,是人都不会买它,情况好的话,警方能在两三年内干掉利叔,它被收购重组,才有可能涨。” 还真是,梦里忠爷死,全九龙一轰而起跟利叔对着干,梁铖也就适时下注了紫荆仓储,那时候他已经有几千万了,一笔入进去,就跃级成为亿万富翁了。 而要这么说的话,尽早帮钟sir实现干掉利叔的愿望,也就意味着能更早让紫荆仓储就地起飞,暴涨,苏娇不也就能复制梦里梁铖的进阶神话,身价上亿? 不过梦想很美好,但现在是她还是得脚踏实地,好好开她的餐馆。 西九龙的警署最多的就是命案,所以虽然钟sir承诺说晚上要回来,并验证一下他的生理问题,但据说重庆大厦发生了灭门惨案,他当然又是连着好几天没回。 而在在这几天中,东方巴士一路飙涨到了32块,不论是报纸还是电视上,各个专家都在说,它的最终顶点大概是在八十块左右,还有超大上涨空间。 当然,全民动员之下买的人自然也多,就连隔壁的金老板都买了几千块的。 与之相对应的是,曾经的阮天浩只是个小企业的继承人,但随着东方巴士的暴涨,阮家要被大家尊称一声豪门了,他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豪门继承人。 如果不是他舅舅田义最终宣布不治而亡,死在医院,他的人生就更完美了。 不过表面的美好背后,一直也有危机在潜藏着的。 只是因为有忠爷那个疼爱孙子的好爷爷帮忙遮掩,才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忠爷在附近派了眼线,在西九龙警署应该也放了眼线。 所以这晚钟天明刚打电话,说他会回家吃晚饭,而且不想吃别的,就想让苏娇帮他备上一碗打抛饭,不一会儿的功夫忠爷拄着拐杖,由阮智信扶着,进门来了。 苏旺早就认识忠爷了,阮智信虽然是头一回见,但因为对方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电视上,他当然认识,也立刻小跑步迎了上去:“忠爷好,阮老板好。” 再躬腰相请:“一楼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要不咱们上楼去?” 一楼还有三桌食客,也只有一张空位,就在门口,确实不大方便。 忠爷笑呵呵的说:“又要叨扰苏老板了。” 但阮智信这边闻一闻那边嗅一嗅,瞥了一眼两个食客正在吃的炸酱面,皱着鼻子说:“搞快点吧,赶紧给我们弄俩像样的菜来吃。” 他倒很孝顺,只待忠爷在楼梯口伸开双臂,就把老爷子抱起来,抱上楼了。 但上了楼,他愈发不耐烦了:“装修差吧,灯也不够亮,就这小排档,一碗面还要卖三四十块,你们专门宰的,怕就是我们这样的冤大头吧。” 苏旺也有点后悔,装修档次不够,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也只能拼口味了。 他笑着说:“阮老板,因为你们没有提前预定,时间也太晚,我们只剩下炸酱面和自己吃的鸡,以及一些素菜,卤味也还要,你们要不嫌弃的话……” “这也不是什么正经吃饭的地儿,随便上点什么就好。” 阮智信说着掏出茶叶,又刻意说:“可不能用自来水,去买矿泉水来煮茶。” 自来水是二次杀过菌的,当然不好喝,但苏旺说:“我们有老井,井水特别甜。” 阮智信瞪眼:“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就换个听得懂的人来服务。” 其实苏记的饭足够好吃,院里那口井也功不可没。 井水泡的茶也比矿泉水泡的更有味道。 但这位一看脾气就不好惹,苏旺出门,喊苏鸣去对面士多店买矿泉水了。 看他关门离开,阮智信先手拍胸:“阿爸,哪怕此刻关公和天后娘娘来审我,我也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大哥大嫂会被人绑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忠爷说:“我怕是你那个蠢太太,跟田义合了谋。” 田义一个人做不成大事,很可能他跟田素玉合谋害了人。 忠爷因为一场绑架,失去了最得意的儿子,虽然一枪嘣掉了田义,但也犹不解恨。 他也不相信阮智信这种老实人会去害自己的哥哥,倾向于是儿媳妇和她弟弟和谋做了坏事,当然,只要钟天明给他确定答案,冤有头债有主,他要亲手杀之。 阮智信再说:“好,就算您说田义害过天明,害过我大哥大嫂,但是我又不知道,我也没做错什么,还辛辛苦苦在公司干了三十年,凭什么要让49%的股份给他?” 忠爷当然知道,钟天明多年隐忍,并在公司股价腾飞之际发难,就是早有预谋。 他也猜得到,自己一枪嘣了田义钟天明都不满意,是因为自己这个虽然很孝顺,但有点笨的二儿子怕是做了什么,间接导致了当年那桩绑架案的发生。 但是逝者如斯,如果儿媳妇做错了事,他可以杀,儿子他当然不能。 虎毒还不食子呢。 但万一有这种可能呢,果然是他的蠢儿子阮智信无意中做了错事呢? 所以他准备再让一步,直接给钟天明49%的家族财产。 让他除了没有经营权和决策权外,跟二房享有一样多的财富和分红。 不过阮智信虽然跟着老爹来了,但并不愿意,因为他的心理预期是,只给钟天明10%,最多20%,给49%,简直就是在砍他的大动脉,他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忠爷深叹一口气,看儿子:“我们于阿明亏欠衣多,多给他一些也是对的。” 际智信再拍胸脯:“阿爸,我有两个儿子,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俩口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虽然做的不算优秀,但也一直在尽心打理家业,天明又做了什么?” 忠爷怒了:“因为你的尽心打理,30%的业务都被田义转到了自己名下?” 直到这几天田义被走火的枪打死,钟诚彻底查账,才发现整个东方巴士,有三成的业务其实已经被转到田义名下了,赚的钱当然也归了田义。 愚蠢如阮智信,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 当然,说起田义他也义愤填膺:“田义可真是,当初我白信任他了。” 但立刻又说:“阿爸你要相信我,如果田义真害过我大哥大嫂,我可以把他从火葬场出来,鞭尸复仇,但我清清白白,我甚至可以用在浩和天赐发誓,但您想,当时咱们才拿到赌牌,凡事都要大哥干,我就算疯了也不可能让人绑他呀,对吧。” 忠爷先摆手制止他,才又说:“股份的事就算定了,咱们好好跟天明谈,你也不要再带着情绪,免得激到他逆反,做出极端的事情,又要影响到股价。” 因为阮智信非得用矿泉水煮茶,苏娇才刚刚烧好水端上楼。 在包厢门外听到忠爷讲的话,她也不禁摇头,也要感叹钟天明的聪明。 如果他是在股票涨起来之前发难,忠爷并不怕,也不会特别重视。 毕竟不论什么事,只要不影响股价,就影响不到钱。 要是在股价稳定,像忠爷这样持有大量原始股的人赚足了退场之后再发难,也不行。 因为人家该拿的已经拿到了,也就不在意股票的涨跌了。 但偏偏就是这个结骨眼儿上,钟天明越是按兵不动,忠爷就越着急。 他当然恨害死他儿子的人,但也怕伤到钱。 他应该也早意识到二房脱离不了干系了,所以直接给钟天明49%。 但苏娇依然觉得钟天明不会同意老爷子的分割。 当然,她也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阮智信一家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钟天明全家被人绑走的。 她敲门进门,阮智信一脸不爽,先问:“是矿泉水吗,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打开?” 等苏娇泡好了茶,放到忠爷面前,他立刻接过去,不顾烫的尝了一口,这才又体贴的说:“阿爸,水不是当着咱的面打开的,不安全,您稍等会儿再喝吧。” 所以他刚才是在帮老爷子试毒吧? 凡人都有优点的,苏娇发现阮智信的优点了。 且不说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一个能不顾水烫,帮老爹试毒的儿子,她也想拥有。 阮智信今天来,等于是来给钟天明送财的,还是低声下气的拱手奉上,心情不好,当然就要想办法找茬挑刺。 他们坐下本也没多久,上菜总还得等几分钟。 但他摇一摇手腕,又不耐烦的说:“我们都坐半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上菜?” 说话间苏旺亲自端着炸酱面和小菜,并留给钟天明吃的半只鸡,还有一样时蔬上楼来了,笑着说:“来了来了,菜已经来了。” 苏娇放了一碗在忠爷面前,阮智信立刻端过去,挑起筷子就唆了一口。 他大概也没想到,面条竟然能爽滑到,随便一吸就往嘴里窜的程度,愣了一下,把碗端给忠爷,再伸想要另一碗。 但苏娇却说:“爸,这碗没有放盐巴,味道不好,给阮老板另做一碗吧。” 苏旺低声说:“面恰好完了,要重新和,怕还得等半个小时。” 他挺纳闷的,心说周进财不可能做面不放盐,所以这碗面肯定有盐巴,苏娇又干嘛一口断定,说面里没盐。 但他心里嘀咕,嘴上不会说出来的。 苏娇一笑,回头看阮智信:“抱歉,这碗味道不好,我们就倒掉了,给您重新上一碗吧,但得等半小时。” 阮智信才尝了一口,才觉得那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吃,结果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吃第二口? 啪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他才要发脾气,又立刻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 陡然间,他的语气变的格外亲昵:“天明来啦!” 苏娇正好把那碗面端给钟天明:“这碗面放的时间长,坨了,倒了可惜,你吃吧。” 钟天明以为果然如此,端碗坐下,挑了两挑就是一口长唆。 咸鲜,弹滑,爽口。 苏记的这碗炸酱面,是钟天明只要几天不吃,就格外想的。 阮智信看一眼在唆面的忠爷,再看一眼钟天明,也大概明白了,苏娇怕是在捉弄自己。 可他想发个脾气吧,又找不到理由。 就好比,他不想给钟天明那么多股权,他气的要死,但也只能先陪着笑。 当然,在钟天明拿出证据之前,愚蠢如他,是真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也从不信自己害过大哥大嫂。 第45章 第 45 章 忠爷还是头回跟大孙子同桌吃饭。 但他当然没有心思吃。 看钟天明大口唆面, 吃的香甜,显然是饿极了,挑起只骨间尚且带着血丝, 油脂肥厚的大鸡腿, 颤危危的递了过去:“阿明, 吃点肉。” 钟天明应声停了筷子,抬眸。 忠爷看到他目光中的狠戾和厌恶,又把鸡腿夹给了阮智信。 香江人餐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口水鸡, 阮智信心说它能有什么好吃的, 但闻着充鼻的鸡香,他挑起筷子大咬一口, 立刻看忠爷:“阿爸, 这鸡好浓的鸡味, 好鲜。” 忠爷看一眼儿子,语气温温的:“那你多吃一点。” 阮智信自觉给钟天明49%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估计对方听了也得乐开花。 他心说苏娇也是好命, 能原地升级晋为阔太, 料想自己提要求她不敢不答应,所以指着鸡腿说:“这个味道不错,以后每天晚上我派佣人来一趟,直接带回家吃。” 忠爷忙摆手:“人家开餐馆很忙的,我又有时间,多上门就好。” 阮智信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孝顺:“爸, 天明没所谓, 可我最在意的只有您的健康。” 再看钟天明:“你阿爷回回体检医生都说血稠, 随便气一气,操操心都有可能脑梗心梗的, 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别气到老爷子发了病,哼哼……” 如果忠爷就此嗝过去,死了。 就不说49%,东方巴士的法人是阮智信,他也是法律意义上忠爷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上到法庭上,钟天明也甭想从他手中分到一分钱。 由此可见,阮智信对于老爹,确实比财富看得更重。 还不知道钟天明会拿出什么证据,但忠爷得帮二儿子说几句公道话。 他说:“凡人要成大事,最忌分赃不均,当年阿明爸妈在外打拼,后勤全是你二叔在搞,到这些年照顾阮氏和大陆仔们的后代,他可从来没有藏过私。” 不像西九龙的古惑仔,都是季胤以强腕在镇压。 忠爷以仁义和恩情服人,手下们全忠心耿耿,跟阮智信不搞小动作有很大关系。 他虽然没什么功劳,但把阮氏和大陆仔的后人们照料的很不错。 也是因此,目前东九龙所有的古惑仔还蛮服他的。 钟天明已经吃完面了,肉酱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抬头正视忠爷,说:“他倒是想搞小账,悄悄培植点自己的亲信势力,可他蠢到连田义都玩不过,不是吗?” 田义,阮智信最亲的小舅子,反水背刺,搞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田义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钟天明举手,双指指自己的天灵盖:“忠爷,您儿子从来没跟您讲过,我阿爸阿妈的骸骨,这个部位都有孔洞,而且是个大孔洞。” 忠爷一愣,回看阮智信。 阮智信一噎,但立刻说:“人都成骸骨了,有破洞也正常呀。” 绑架钟天明全家的绑匪有个好名字,叫傅恩,忠爷后来也派了人疯狂反杀对方,那傅恩被打的着不住,带着自己的人投靠了利叔,但前些年也已经惨死了。 阮智仁夫妻的骸骨早就找回来,就安葬在田素玉娘家的墓园里。 忠爷当然看过骸骨,但一则他年事已高,大家怕他着不住要当场猝死,再则儿子已经无了,他也要给自己鼓劲儿,撑着主持大局,并没有仔细看。 颅脑是天灵盖,那儿有孔,就意味着绑匪往里面砸过铁钉。 而虽然知道被绑走,就肯定是遭尽折磨才死的,但忠爷不敢,也拒绝仔细想,因为绑匪已死,他的儿子儿媳也已不在了,他无力回天,还怕自己要心痛至死。 一想到儿子死前竟然被人砸穿了天灵盖,他痛到几欲窒息。 但钟天明要讲的还没完呢。 他又说:“傅恩其人特别迷信,之所以那么做,是想在杀害我阿爸阿妈后还能镇住他们的生魂,叫他们不敢变成厉鬼来索自己的命,钉入他们天灵盖的铁钉上自然也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忠爷你猜,他从哪里搞到的,我阿爸的生辰八字?” 阮智信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说:“行了吧阿明,都过去的事了,咱能不能别讲了,我们给你49%可以了吧,别把你爷爷气死了行不行?” 忠爷一把推开阮智信,寒声问:“铁钉呢?” 钟天明一伸手,苏娇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因为那是两枚小指粗,约有三寸长的钉子,看得出来是生铁,但如果真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也就意味着钟天明一直随身带着,并经常在手里摩挲,所以它的表面并没有生锈的迹象。 看来就是他了,不但逃出匪窝,还把那铁钉从他父母的头骨中拔了出来的。 忠爷抬起鸡皮颤颤的手:“快把它给我。” 他早知大儿子是被虐杀的,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死的到底有多惨。 不过他想要,但钟天明并不给,反而攥起手来,也只淡淡说:“您还是好好想一想,我阿爸的生辰八字是怎么被会被绑匪知道的吧。” 忠爷缓缓点头,再看阮智信,两目阴云:“你跟人透露过你哥的生辰八字?” 大嫂田素丽的还好说,但是,他大哥的生辰八字,他也随便跟人讲? 阮智信立刻举手:“我没有,要有,天打雷劈。” 但这一回他并没有拉着俩儿子发誓,过了半天后也终于说:“好吧我说过,大哥被绑后我也着急,从您的八仙桌后面抽了八字并给了素玉她爸,让他卜过一卦。” 他又失声说:“糟了,我那可恶的老丈人,他可能把我大哥给卖了。” 钟天明只看忠爷,勾起唇角一声哂笑,仿佛早料到如此一般。 忠爷整个人则明显的塌了下去,缩到了椅子里。 混道的跟普通人可不一样。 想找人相八字看命,找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阮智仁的生辰八字,忠爷只跟自己最信任的算命先生谈,而且是养在家里,门客形式的那种,外面的算命先生他从不敢用,阮智信也不知道大哥的八字才对。 但出事后他在八仙桌后面有供了阮智仁的八字,阮智信从那儿偷偷拿了。 田义老爹开墓园,也是个算命先生,他从女婿手中拿到阮智仁的八字,转手又给了绑匪,也就意味着,钟天明外公外婆家的地址,其实也是田家人卖给绑匪的。 但何其讽刺的是,如果不是阮智信连八字都拱手奉上,那个年代的人大多讲迷信,一家三口呢,绑匪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怕遭报应,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就杀掉。 蠢而不自知,说的就是阮智信了。 忠爷之所以觉得这个儿子好,是因为他不惹事,听话,孝顺。 可偏偏就是这个孝顺儿子一再被人利用,导致他最优秀的大儿子夫妻惨死。 其实忠爷在找到钟天明的那一天,就已经清晰看到他复仇的脉络了。 绑匪傅恩在杀了阮智仁夫妻后,带着钟天明投靠了利叔。 但不久后傅恩就被人残忍杀死且分尸了,天灵盖上也钉着一枚铁钉。 阮智信的老丈人,田老爷子是在十多年前,被人拿斧子砍爆了。 如今回头看,那一切当然都跟彼时还是个小孩子的钟天明脱离不了关系。 忠爷不太想得通的是,为什么他要等十年,等到东方巴士腾飞的结骨眼儿上,才朝着自己一家发难,但立刻他也就想明白了,镜花水月间,如果不是东方巴士的财富正在以几十倍的方式量变,增长,如果不是阮智信眼看跻身香江豪门阶层,当他失去财富的时候,他不会像现在那么痛苦,那么的不甘心。 可他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他大哥是因为他的愚蠢才死的呀。 他犹还在看忠爷:“爸,错的是别人,不是我。” 又说:“爸你看,天明那眼神,他总不会想把我也弄死吧?” 是啊,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忠爷也已经看出来了,钟天明的眼里满洪的都是杀气。 自己要不再退一步,只怕仅剩的二儿子也要先他一步死去。 他也于心里做了个决定,把东方巴士51%的股权交给钟天明。 至于阮智信父子,他已经尽力了,能保他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是他这个长辈唯一能做的了。 也怕万一他提出来,愚蠢如阮智信,不肯答应,要闹腾,他看苏娇:“阿娇?” 苏娇一直在家私柜旁站着,闻言提起拐杖:“您想要这个?” 这是一把老喷子,要是打到腿上或者屁股上,只能伤人,打不死人的。 忠爷要他的喷子,当然是为了防儿子,因为如果他现在就死,于钟天明可无益处。 但老爷子有点惊讶的是苏娇。 这个叫他的大孙子入赘的女人,她怎么就猜到他的意图了的? 当然,他知道钟天明想要的远不止51%,而是更多。 但忠爷就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给长孙更多的。 且不说因为从小没抚养过,他和钟天明之间远没有跟阮天浩一般深厚的感情。 再说了,他好容易将他改姓为钟,钟天明却又轻松入赘他人,生的孩子也将姓苏,忠爷要把家产全部给他,到最后,东方巴士的一切不都要姓苏了? 但心里这样想,苏娇递拐杖时他却仍是温温一笑:“谢谢阿娇。” 握上喷子,他准备正式跟大孙子摊牌,谈关于家产的分成了,但也就在这时钟天明一看表,又将两枚铁钉装进只雪茄盒,再将雪茄盒递给忠爷,说:“天晚了。” 又说:“我连着加了两个通宵,必须早点休息,你们也回吧。” 忠爷接过雪茄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阮智信犹还说:“这雪茄盒我看着挺熟悉。” 又说:“14K的雪茄盒,这东西如今可不便宜。” 是的,那是一只14K金的,巴掌大的雪茄盒,一般能装四只雪茄,是古董。 苏娇看着,也觉得那只雪茄盒有了历史,也并不便宜。 但钟天明没过多解释,出门走了,因为那是他爸曾经最心爱的雪茄盒。 他爸也早就料到,自己的老爹不会舍赌牌而救他们全家。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就一直在用因果报应,鬼魂索命等话说服傅恩,让不要杀了他们全家。 可愚蠢如阮智信,他转手就把大哥的八字通报给傅恩了。 相比于神一般的敌人,他这种猪队友岂不是更可恨,更该杀? 忠爷捧着大儿子最心爱的雪茄盒,一手拐杖,一手搀着二儿子的胳膊走的昏昏噩噩。 但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依然觉得阮智信人虽蠢,却罪不致死。 他想的也依然还是,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弥掉钟天明心中的怒火。 谈判还没有结束,老爷子也只想让利,并不想他的蠢儿子死。 …… 说回苏娇。 目送忠爷的车队离开,她甫一转身,吓了一跳,因为面前陡然多了一只公仔兔子,兔子是黑色的,耳朵长长的,嘴巴歪咧,还有两颗大板牙。 苏鸣举着兔子说:“阿姐,这是刚才丧辉送来的,说是他觉得挺可爱,买来送给你的。” 又说:“我觉得它好丑,咱把它丢掉吧。” 季凯也在,一把抢了过去:“多可爱的兔子呀,留着吧,给我家咪咪玩。” 苏娇转身往巷口走,但并没有看到季胤的车。 不过她当然知道,兔子可不是丧辉送她的,而是季胤。 甚至,市面上并没有这样的兔子,他应该是找人专门缝制的。 她也可算知道为什么九龙恶人辈出,却只有季胤能当老大了。 她画兔子是因为讨厌他,在讽刺他。 他倒好,不但不生气,还把画像做成公仔,直接大剌剌的送上门来了。 不过有点奇怪,他既送来了公仔,也该看看她的反应吧。 毕竟她会恼羞成怒,会生气,看她终于破防,他应该会很开心才对,但怎么他今天却没来? 也就在这时,她陡然转身,差点碰上个人,这人她认识,而且威名赫赫,因为对方是曾经整个西九龙唯一不服季胤的大佬,郭双刀。 也就是那个跑到中环抢金店,却被钟天明给逮了的大佬。 这人瞟一眼苏娇,低头就走,但苏娇却唤他:“郭老板。” 郭双刀蓦然止步,回头笑问:“苏小姐喊我,怕不是有事?” 苏娇笑着说:“天晚灯黑,走路小心点,还有,有机会来我家吃面。” 郭双刀连连点头:“好哇。” 又说:“我早听苏丰那个不成器的说过,你家的面好吃。” 说话间钟天明从公厕出来,苏娇跟在他身后进门。 今天酒楼开张后头一回发薪水,周进财领了四千块,而且得了苏旺的承诺,据说下个月就能涨到五千块,格外开心,苏鸣也有薪水了,更可喜的是,自打有了钟天明,苏丰再也不敢上门抢他的薪水,捧着支票看了又看。 倒是季凯听说这些厨子干一个月,才能拿到自己零花钱的十分之一,肆意嘲讽了他们一番后,带着那只黑兔子回房,跟他的小猫咪咪玩儿去了。 苏娇估计钟天明今天晚饭肯定没吃饱,而且听说他要回来,她专门备了料的,于是炒了一份打抛饭,等他洗完澡出来,刚好端给他。 钟sir端起餐盘,照例要说一句:“你不用专门给我做饭的。” 但今天这碗饭里的剁椒是她自己腌的,而且用的比例是一半菜椒一半线椒,线椒还是在火车站找来的,据说是大陆云贵地区来的辣椒。 它就不仅仅是辣,而是油润又清爽的香辣味了。 钟sir口嫌体正,嘴里说不必刻意给他做,转眼下掉了半盘子饭。 苏娇把衣服丢给他,说了句:“刚才季胤来,应该是看到郭堂主郭双刀了的。” 季胤今天肯定来过,搞了只黑兔子来气苏娇。 但是看到另一个大佬郭双刀在附近,王不见王嘛,他就又离开了。 苏娇当然要提醒钟天明一句。 钟sir勺子略停了一下,说:“我早看到他了,但他当初为了抢地盘而向警方出卖了郭双刀,他俩现在算是仇人,彼此不见面的。” 话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显然,钟sir这家伙远比苏娇想象的更加黑暗。 就好比那位郭双刀郭堂主,本来是被他抓捕,送上审判席的犯人。 可是在被保释出狱后竟然还会和他有往来,而且既然是俩人必须见面谈的事情,也就意味着,那事是钟天明不想用电话,或者是书信的形式讨论,并留下证据的。 简而言之,就算他们聊的不是杀人越祸,但肯定也是犯罪的事。 只有面谈,才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好吧,苏娇又要好奇了,钟sir必须和郭堂主面谈的事情会是什么? 她洗完澡开门,恰好钟天明在帮她晾衣服,季凯又趴在窗户上跟他聊天:“钟sir,你还真是日复一日,又在帮苏小姐洗衣服呀,咦,居然还有内裤,恶心。” 钟天明反问:“凯少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季凯都15了,肯定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但他一声哼:“要你管?” 钟天明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追女孩子?” 季凯当然想过:“送花送巧克力,请吃饭咯,如果还搞不定,送车送房咯。” 又一拍脑袋:“我懂了,这些你都没有,哈哈,你就只能做老妈子。” 钟天明能把九龙几位大佬搞的团团转。 但他也有克星的,恰是季凯。 苏娇本来在偷听俩人说话,一看她丈夫落下风,当然不乐意了,一把拉开门,出来说:“又不是没有人送过我鲜花和巧克力,送车送房的也有,但是凯少,坦白跟你讲喔,女孩子更喜欢帮自己洗衣服洗鞋子的人喔,愿意洗内裤就更好啦。” 季凯一听生气了:“要真是那样,我情愿一辈子打光棍。” 他的衣服都是苏鸣在帮他洗,也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天天为之洗衣服的女孩,又在苏娇面前吃了瘪,生气,就一把拉上窗户,又睡觉去了。 钟sir被他讽成老妈子,且不说他自己心里做何想,苏娇心里难免忐忑。 所以等他进门,她说:“其实我的衣服,洗衣机也可以洗的。” 钟天明嗯了一声,转手递给她一张支票:“我这个月的薪水,你拿着。” 他的工资当然比周进财他们高,有足足5000块。 这人似乎没什么物欲,衣服鞋子都是警局派发的,工资也是抛开平常的伙食费,全部交给苏娇,但当然,一月几千块跟东方巴士相比,甚至称不上九牛一毛。 苏娇接过支票,还不及问,钟天明主动说了:“当然不仅仅是生辰八字的事。” 大哥被绑架,阮智信个大聪明,拱手就把大哥的八字供了出去。 那是绑匪能下定决心阮智仁夫妻的诱因,但跟绑架事件的发生并没有关系。 坦白说,如果阮智信仅仅是犯了那么点错误,钟天明就生生逼到忠爷自杀的话,她现在也是他的亲人,她怕哪一天自己触怒了这家伙,他也要朝她下黑手。 也算讨好男人,钟天明坐到床沿上,苏娇立刻坐起来,伸手来帮他捏肩:“加了几天班很累吧,快来,我帮你揉一揉。” 又问:“阮智信还干了什么别的蠢事吧,那是什么?” 人对于巨大的痛苦,都有一种回避性。 所以钟天明并不喜欢谈当初那场绑架,忠爷虽然后来敛回了儿子儿媳妇的尸骨,但他甚至没有仔细看过,阮智信就更不必说了,葬礼搞的声势浩大,但是他现在甚至连大哥的雪茄盒都认不出来,于那场绑架,他其实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当然,哪怕他记不得了,钟天明不但记得,而且会帮他回忆起来。 看他缓缓闭上眼睛,在点头,苏娇也明白了,显然,阮智信还干过比悄悄给八字更加蠢的蠢事,所以钟天明才要在他们家烈火烹油,青云直上时要阮智信的命。 但结合梦境里的将来,苏娇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钟天明显然没有意识到,不论他怎么逼迫,忠爷都下不了狠手去杀自己的儿子,他所能做的,也唯有把一切交给钟天明,并自杀抵命。 但其实那于钟天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阮智仁父子在忠爷死后,就可以拿着一掉一百万的年金过逍遥日子了,还可以跟着梁铖炒股,赚的还不错。 而既忠爷已死,钟天明也就不好再对着他们父子发难了。 想到这儿苏娇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忠爷宁愿自裁,也要保阮氏父子?” 果然,钟天明愣住了。 他只是个孙子,小时候还因为总被人喂药,木呆呆的不讨喜。 被绑到匪窝后倒是有一点好处,没人害他,给他喂药,他也能正常发育了。 但将近二十年,他跟忠爷其实很陌生。 而且阮智信还是个真孝子。 想要拿回产业并不容易,也不能仅凭忠爷对于他爸的爱和愧疚。 所以一步又一步,他做了极周密的策划,给忠爷接受的时间,同时恩威并施,要他彻底改掉遗嘱,阮智信父子直接净身出户,他也不会亲手杀人的。 因为当他们父子被踢出东方巴士,街上有的是阮氏的仇家帮钟天明砍死他们。 但他还真没想过,如果忠爷以死来保他二叔一家呢,他该怎么办? 老人们似乎从不愿意承认一件事情,就是偏心。 但事实上,每个老人都会偏心眼,所以在被绑架之后,阮智仁曾经捧着儿子的小脸蛋叹气说:“如果被绑的是天浩,你爷爷肯定毫不犹豫要救,可惜是你。” 当时的钟天明也偶然会机灵,但总体是傻呆呆的。 之所以他爸妈没有察觉异常,是因为他们太忙了,忙着拼家业,孩子只能交给佣人带,反而田素玉整天待在家,跟田义俩长袖善舞,正好有机会给钟天明下药。 也是直到被绑之后阮智仁夫妻才发现儿子并不傻,也才发现家中有内鬼。 钟sir还真是头一回想,那个内鬼,忠爷要是拼死都要保,他该怎么办这件事。 他被难倒了,侧首看着妻子,还是头一回,苏娇见他眼里有种委屈感,配上他天生狭长,天然有种少年感的眼睛,他并不像个蓄意复仇,四处杀人的警长,反而像个因为不讨长辈喜欢而难过的半大少年。 当然了,家事而已,如果长辈拿命偏心,小辈很难反治他的。 不过就在这时苏娇猛伸手,手里握着一枚圆形钢柱,笑问:“钟sir你猜,这是哪来的?” 这像是忠爷那枝拐杖枪里的子弹,霰.弹,钟天明接了过去:“你从忠爷的枪里偷来的?” 苏娇当然不会那么早打草惊蛇,直接偷忠爷枪里的子弹。 这枚子弹也是她从钟天明的背包里翻出来的,不过她刚才确实打开过钟爷的拐杖枪,看过里面的子弹。 当时她就在想,如果他敢当着钟天明的面玩自杀那套,她得让他玩不成才行。 把子弹丢到床头柜,她笑:“放心吧,有我在,他想自杀可没那么容易。” 但她立刻又问:“阮智信到底做了什么,才叫你们一家被绑走的?” 那应该是一件真正能气到忠爷崩溃,并痛痛快快把所有股权交给钟天明,且心甘情愿,为了替阮智信赎罪而吞枪自杀的事,苏娇不会让老爷子自杀成功的,她也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第46章 第 46 章 被绑架那年钟天明才四岁, 还是个小豆丁。 但他清晰记得,有天早晨,二叔阮智信和二婶田素玉俩一直在吵架, 吵的内容也很简单, 就是, 田素玉听说阮智仁准备把赌牌登记到自己名下,也就意味着将来那张赌牌会由大房一家独自继承,可争赌牌的是整个阮家, 她觉得二房太吃亏了。 以及, 忠爷夫妻恩爱,讲好了三代还宗, 当时老太太正在弥留阶段, 而本来该是哪个孩子傻点就把那个还宗吧, 可老太太却选了更聪明的阮天浩,说要还给钟家。 她说得倒好听, 说什么阮氏也是从大陆出来的, 还说将来香江要回归, 忠爷的血脉也要回归,将来回大陆祭钟家的祖,越是聪明的孩子,才越显出阮氏的教养。 但田素玉哪里能信那种鬼话? 大陆是什么穷地方,钟家是穷的活不起了忠爷才会入赘的呀。 所谓还宗,在她看来就是二房被踢出局了。 她不愿意, 就大骂阮智信蠢, 是个窝囊废, 要他阻止一切的发生。 阮智信既不像大哥对大陆仔好,有忠诚的手下, 也不像大嫂能说会道,只凭一张嘴就能从南洋搞来几百万,他一个在家跑腿打杂的,要怎么才显得自己有能力? 巧的是,就在他琢磨办法的时候,私人医生上门,送来了两份医院的检查单,是钟天明的外公外婆前几天进城体检,结果出来,医生送来的。 阮智信虽无大智慧,但很有点小聪明。 这天晚上为了庆祝拿到赌牌,阮智仁夫妻约好,要带儿子过岛吃饭,也因为香江岛远比九龙更加安全,古惑仔都不敢去那边,所以他们只带了一个打手。 但就在他们出门后阮智信追了出来,并拿出了体检报告。 田素丽一看,就见她娘的体检报告上写着四个字:心脏病,需立刻手术。 谁的妈有了病能不着急? 当时还没有便捷的手提电话,阮智仁于是让阮智信再派一些人到乡下,当即便让司机赶紧去接老丈母娘,他也以为弟弟会派人手到乡下跟自己汇合。 而且他丈人丈母娘为人低调,只是普通的村民,他也没想到仇家会盯上他们。 结果等他们到的时候,丈人丈母娘惨死,他们全家也就被绑走了。 目前钟天明其实也是在推测,但基于阮智信的性格,他觉得自己推测的就是真相。 一边是赌牌直接归大房,一边又是儿子很可能会被还宗,他急于立功,表现自己,于是先把大哥大嫂哄到乡下去,他再找小舅子田义雇一帮人假装绑架他们。 他自己再带着田义在关键时刻赶到乡下出手救人,不就等于大功一件? 试问,当他救了大哥全家的命,他们又怎么好意思把赌牌归到他们自己家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田义的心比他的可脏多了,而且他拿对方当成亲人看,但其实就连他都想在那张赌牌上面分一杯羹,田义又怎会不想? 钟天明讲到这儿,苏娇明白了:“田义表面拒绝了他的提议,却私底下把你们全家卖了,转手一个电话,让绑匪在乡下守着门,就把你们全家给绑了。” 又说:“阮智信肯定也想过,是他害的你们,但他那种人总能给自己找到解释,当时就选择了装聋作哑,以及,后来他明知田义私下在偷生意,却不敢声张。” 是的,阮智信掌管财务,眼看整体收益逐年下滑,他能没发现问题? 当然有,但是他不敢戳穿小舅子,而且他总觉得只要东巴士的股市腾飞,家庭财产开始变量,他自己就将拥有用不完的钱,自然也乐得拿小钱摆平小舅子。 至于大哥一家的惨死,他的解决方式也不过是,办一场盛大的葬礼就完了。 但试问,钟天明在知晓这一切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跟他分家产? 因为听的入迷,苏娇一直在帮钟sir按摩肩膀。 但既已经听完,她当然停手,打个哈欠再伸伸懒腰,准备要睡觉了。 钟天明问:“大小姐手艺不错,但按的好好,怎么突然不按了?” 苏娇只想哄着他聊聊天,听听八卦而已,既然已听完,当然就要睡觉了。 而且她觉得这钟sir有点得寸进尺,遂说:“拜托,我都按了半个小时了,手酸。” 又说:“你原来帮我按过腿的咱们可就一笔勾销了喔。” 她做人,主打一个两不相欠。 钟天明指墙上的钟,坦言:“你只按了8分钟,而我每次帮你按都是40分钟。” 这要别人如此较真,苏娇高低得怼他两句。 但钟sir是能逼到他爷爷自杀的人,而且郭双刀是敢提着枪上中环抢劫的人,不但被他抓了,现在还直接跑到光明巷来跟他碰面,可见他这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黑。 还是那句话,苏娇担心哪天悄没声息的,他也会把她灭口。 手乖乖搭上他的肩膀,她只好屈存于他的淫威。 但是钟天明突然大手摁上她的手,并缓缓下拉:“这儿痛,把我按一按。” 苏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基于他目前针对阮家做的,是清算旧账,是在复仇。 而照街坊邻居们说,她小时候可没少欺负钟天明,苏娇现在已经不是怀疑,而是确信了,他入赘苏记,也是因为记着小时候她欺负过年仇恨来复仇的。 就好比现在,他明明知道她因为被阿娘哺乳的太久,有一种□□迷恋情结,一开始只是袒胸露背还不够,现在竟然主动把她的手往他怀里拉。 而且照他这架式,将来怕是还要她主动求欢才肯上床吧。 大小姐求着曾经的小伙计上床吗? 要不是看他小时候太惨太可怜,现在又怕挨打,她高低得狠掐他的豆豆一把。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钟天明突然又伸手示意她手重点,苏娇脾气上来了,啪的一巴掌:“就算我小时候欺负过你,现在待你很好的,你总欺负我,有意思吗?” 要不是小时候做过跟班,苏大小姐的心思钟sir也猜不到,但他总算了解她生气的点,并解释说:“今天打靶用的□□,我的肌肉拉伤了,按一按会舒服。” 其实在灯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整个右肩到胸肌都比左边更肿。 □□,苏娇听过这个名号,据说是一款比大炮还要猛的枪,既钟sir因为它而被拉伤了肌肉,好吧,当苏大小姐收敛脾气照顾人的时候,石头都能被她捂化的。 她一秒由气转为怜悯,柔声说:“躺下吧,我保证把你按的舒舒服服的。” 跟小时候一样,到了夜里要睡觉时,她总喜欢把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辫成一条乌油油的长辫,也总喜欢穿两截式的灯笼洒裤和宽松的无袖T恤,此时伸手帮他按胸,长发从背部滑过来,抚过她肉感匀婷却又纤细的臂膀,在胸前搔动。 钟天明顺着她的发稍看下去,她没有穿内衣,隐隐可窥见两只会跳舞的,白白的小兔子,他喉结一紧,又认真说:“大小姐你虽然小时候脾气不太好,凶过我,但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你救过我的命,只是你忘了而已。” 苏娇心说还有这种好事,她救过他的命,怎么救的? 她要真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后可就不客气,要放开脾气指气颐使了。 她手猛的一顿:“怎么回事?” 又说:“快讲。” 但说起这个,钟sir就要卖关子了,只说:“那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记得才好,而且你只要记住,曾经你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就好。” 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苏娇也算看出来了,这人要打定主意不说的事,你是很难叫他吐口。 但奇怪的是,她从小到大,别的事情全记得,却唯独不记得钟天明。 也确实,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很可能他所说的事情就跟当时那场病有关,这人既不讲,还吊她胃口,苏大小姐当然不乐意。 而且她也是有办法治他的。 那不,钟sir闭着眼睛正在享受来自太太的按摩,突然间,某个位置就又被人用舌头调戏了一下。 那么一下,是足以让一个男人发疯的。 他猛的睁眼,一翻身,整个人带着掠夺和侵略的气息扑了过来。 苏大小姐扬起小脸,眸波轻转,眼神倔犟:“我不愿意喔,你要敢碰我,就算强.奸!” 但立刻又趴了过来:“说说吧,我是怎么就救了你的命的?” 钟天明的长相很奇怪的,明明臂膀浑圆胸肌挺大,可是又有一张英俊的,朝气蓬勃的,少年式的脸。 他的双眸狭长,还有点吊梢,眼神无愧他的外号,跟狼一样。 苏娇抬脚,准备好了踹人的姿势,也洗耳恭听,想听她救他的故事。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啪一把关了灯,睡觉了。 …… 虽然就连苏旺都总说,只要他闺女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小伙子。 但事实上截止目前,苏娇非但没搞定钟天明,还被他吊起了满满的好奇心。 她真的救过他的命吗,到底怎么救的? 这天老厨子阿发回来了,因为他有经验,可以直接接手卤手和切菜的工作,苏娇的工作量骤然变少,于是就到前厅帮苏旺做接待,顺带着,也得缠着老爸问一问,聊一些当年钟sir在苏记打工时的事儿,听听往事,看自己能不能想得起来。 但俩人正聊着,突然,有桌客人重重把辣椒仔砸到了桌子上,寒声说:“一碗36块钱,甜叽叽黏腻腻,老板你要不要自己尝尝,你卖的这到底是什么?” 苏旺躬腰跑了过去,一看客人倒了半瓶辣椒仔在面里头,把整碗面弄的红红的,确实也黏黏腻腻的,笑着说:“老板喜欢吃什么样的口味,我让后厨再下一碗。” 一桌三个人,发脾气的是个脸上长着痘痘的年轻人,另有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带着墨镜,也只挑了两口面,却摆手说:“不必了老板,忙你的就好。” 等苏旺离开,他又笑着对年轻人说:“一碗面而已,不合胃口,下回不来了既可,你又何必发那么大脾气?” 又说:“你这个样子,下回我都不好带你出来了。” 另一个年轻人倒是大口大口的唆着面,吃的特别香甜。 这会儿再没别人要面,周进财闲着,苏娇示意他再下两碗面,回头,笑着对这桌客人说:“几位老板稍等两分钟,我给你们亲手调一碗面吧,保证合二位的胃口。” 中年人抬头一看苏娇,先皱眉头:“小姐,随意听人谈话不好喔。” 那个长痘痘的年轻人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瞧着像是要掀桌子,但中年人拍了拍他的手,却说:“上吧上吧。” 又说:“阿财,再给老板两碗面钱。” 面已经下好了,苏娇得调味道,此时已经进厨房了,她笑着说:“我家的面确实比较贵,但宗旨只有一个,让客人吃好,所以这两碗面是免费的。” 一手托两只碗,肉酱菜码,盐和调料,最后一人又浇了一大勺虽然一直在灶台上,但是甚少有人会特意要的油辣椒,她亲自端面出来,摆上桌:“二位尝尝呢?” 年轻人闻了一下,来了句:“好香的辣椒。” 中年人筷子挑面,直接挟了一片被油炸成金黄色的辣椒片,一尝,也说:“不错。” 但他立刻又说:“小姐,我没有刻意讲过,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椒?” 苏娇笑:“您加了半罐辣椒仔都还觉得面甜,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吃辣的原因?” 再说:“这油辣椒有一半是从云贵来的,另有一半是从一个据说叫新疆的地方来的,而且我是拿三成鸡油加三成板油,并三成菜油煨炸的,保证味道香浓。” 因为没有正规的渠道进口,这年头香江有大把的大陆人,但吃的却都是从东南亚进口过来的蔬菜和各种肉类,本地人也完全不了解大陆的美食有多么博大精深。 中年人已经挑开筷子吸面了,长唆一口猛点头:“是这个味道。” 又问:“老板不会也是从大陆来的吧?” 苏娇坦言:“我娘是大陆人,我生在香江,但比较喜欢大陆的物产。” 中年人再点头,又问:“油辣椒单卖吧,我想要一些回去。” 苏娇说:“当然可以,但我的油辣椒炸好已经有两天了,再过两天它的风味就会变得不好,如果您想吃新鲜的,最好过两天来,我专门给您炸。” 说话间中年人已经把整碗面给吸溜光了,拍桌子:“再来一碗。” 刚才还在挑刺的那个年轻人也说:“我也还要一碗,辣椒要双倍。” 在周进财和阿发,苏鸣几个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虽然苏娇隔三天就要炸一盆油辣椒,但除了钟天明外,酒楼再没有别的人会吃它,而且苏娇炸的辣椒油极辣,一滴都能辣的人流眼泪的,但是她刚刚给那俩人都是加了足足五勺的辣椒,他们竟然不觉得辣,还觉得好吃? 再两碗面端出去,中年人挑一筷子,又问:“老板,有蒜吗?” 饭馆不但有蒜,而且分新蒜和老蒜两种。 老蒜用来制熟,新蒜用来调凉菜,阿发刚来,还以为能像原来一样糙干,又正好老蒜便宜,他于是抓了一把剥好的老蒜递了出来,但苏旺跟闺女干了一段时间,也算悟出来了,饭菜的价格不是不能高,但口味一定要足够好。 他亲自进门,挑了一只又饱满又大的新蒜,迅速剥到只剩一层内皮,端了过去:“老板,蒜来了。” 中年人抓起一瓣蒜来丢嘴里,咔嚓一声,竖起了大拇指:“爽!” 再抽出三张一百块砸到了桌子上:“不必找了。” 待这行人出门,他明白了:“阿娇,这些人是大陆来的,而且很有钱。” 只有大陆人吃起辣椒来才能那么猛,出手那么阔绰,应该是传说中的,大陆暴发户了。 苏娇直觉这几个人应该是混道的,但又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子佛堂,庙里才有的香灰味,而且几人手腕上都戴着佛珠,说话也很有礼貌。 所以到底是信佛的混社会了,还是混社会的放下屠刀,改信佛菩萨了? 因为这几个人实在怪异,她跟出去瞟了一眼,就见他们开的是一辆破破烂烂的大众车,车身锈迹斑斑,前保险杠一晃一晃的,瞧着风都能吹掉。 这更奇怪了,因为看车,他们并不像有钱人。 …… 上次忠爷被钟天明收拾到两腿发软,颤危危的离开是三天前。 苏娇估计老爷子回去之后深思熟虑,站在他的立场上,要给大孙子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因为涉及到股权问题,肯定是要喊钟天明上门去谈。 钟天明给了她几颗子弹,说是打不死人的空包弹,让她先放着,他喊她见忠爷的时候记得带着就好。 他倒不介意忠爷吞枪,但当然不想阮智信太好过。 不过这天下午,忠爷来的猝不及防,而且显得特别生气,拄着拐杖步履翻飞的进了门,看到苏旺就是一声吼:“你,立刻把钟天明给我叫回来!” 他身后不但跟着阮智信,还有正在拿手帕抹眼泪的田素玉。 东九龙三千古惑仔,没了田义当然还有别人。 一个古惑仔抬了抬手,让苏旺看到他衣服下面的枪.管,这才温声说:“苏老板,拜托了,给钟sir打电话吧。” 苏娇和苏鸣趁着午休,刚刚帮季凯买了个猫窝并猫爬架,还买了一大堆的猫罐头,掐着上客的点儿回来,在路口看到忠爷的大奔,季凯立刻说:“哇,有好戏看喔。” 钟sir家最近连番上演好戏,季凯其实一直在悄悄蹲点,跟进程的。 苏鸣和周进财虽然也在酒楼,但凭苦力赚钱,除非有客人闹大事才会出来一趟,当在也不知道最近钟天明和他爷爷一轮又一轮的掰扯,看到老爷子的车来,苏鸣还挺开心的:“阿姐,忠爷经常来咱这儿吃饭,应该挺喜欢咱们钟sir的吧。” 又碰碰苏娇的手,小声问:“要以后钟sir有钱了,你还会继续开餐馆吗?” 且不说钟天明目前争的只是赌牌和股权,东九龙内部全是阮智信的人,而且混江湖讲道义,他一个警察,如果直接去当龙头,公职还要不要,如果想另找人接管,那个人能不能搞得定目前堂口的元老,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 现在就谈钱,也未免太早了点。 当然,在做了那个梦之后,苏娇就坚定了一点,不论何时,自己的事业不能丢。 将来她依然要帮苏鸣开大酒店,让他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但苏娇正欲给弟弟灌点鸡汤,加加油鼓鼓劲儿,苏旺一脸焦争的在门口招手。 “忠爷来了,脸色特别不好,矿泉水我已经买好了,但天明还没回来,阿娇你看,要是危险的话就爸上楼,要不危险的话……我看老爷子挺生气的,你去劝劝?” 之所以乔淑贞不愿意招惹道上的人,就是因为他们把生死看的比较轻,气劲儿上来,随时要不是杀人就是干掉自己,但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命更重要。 苏娇也觉得挺纳闷的,因为摆明了是忠爷一家对不起钟天明。 忠爷要心狠一点,索性一分钱都别给大房,守着孝顺的老二去过日子就行了,要给钟天明股份吧,又搞的不情不愿意,气鼓鼓的,老爷子到底在闹什么? 接过水壶,她对苏旺说:“马上上客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上楼照料。” 今天不止忠爷,楼上走廊里站了四五个人,一看就都是练家子。 苏娇一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哭的肝肠寸断的田素玉,阮智信也耷拉着脑袋,一脸颓丧,身边有个半秃顶的中年律师,也是一脸愁苦,反而是忠爷,瞧着比别人都精神一点,看到苏娇进来,倒是一笑:“辛苦阿娇,但我今天没胃口喝茶。” 苏娇大概猜了一下,估计到是出什么事了。 见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她泡好了茶并说:“今天这茶是我另找的,比原来您常喝的那个价格倒是便宜一点,但我自己尝过,味道要更好点。” 田素玉突然说:“苏小姐,好不好的给个痛快,你们何必这样假惺惺。” 递了茶,顺势接过忠爷一只手中的礼帽,也把他的拐杖接了过来,苏娇反问:“不然呢,你们又不吃饭,还占着我的包厢,要不我把你们全请走?” 田素玉还想顶嘴,忠爷突然从苏娇手中夺过拐杖,眼神阴森的看儿子:“阿信,如果你还管不了你这太太,我来帮你管?” 是了,中年律师本来坐在田素玉的另一边,闻言猛的一侧首。 田素玉就算真傻,也做了几十年忠爷的儿媳妇,也知道这老爷子向来动嘴的时候少,动手的时候多,而且别看他瞧着温和,有凡事最喜欢亲自动手的。 她倒乖,立刻停止了抽泣:“阿爸,我错了,我不敢了。” 忠爷要端茶,就把拐杖靠到了椅背旁,并对苏娇说:“麻烦你再喊天明一声吧。” 回头再看阮智信,问:“知道一会儿你该怎么做吗?” 阮智信梗脖子,说:“知道,对着大哥大嫂的牌位磕头认错。” 苏娇大概明白,忠爷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了,因为他掏出那只14K金的,阮智仁曾经用过的烟盒来,从中拿出一张泛黄的,斑斑点点的诊断书来,嘶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整个九龙都会属于东方巴士,哪里还来得的他季胤?” 阮智信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这向来只有一个原因,他从不内耗。 对了,那张纸其实就是当时田素玉母亲的体检单。 以为母亲生病,她当时太慌张,都没有仔细看,但是等绑走之后,她当然仔细看过单子,就发现底下关于心脏病的那行字,跟别的字是有差别的。 显而易见,是别人后加上去的。 也许她死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是阮智信在捣鬼,也许意识到了。 但是一对叱咤九龙,也本该在香江富豪榜上有名的夫妻,却因为自己最信任的,亲人一个愚蠢的玩笑,就那么生生被人给虐杀在了海外的荒岛上。 在钟天明给老爷子递雪茄盒的那一刻就把证据递过去了,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显然忠爷也已经了解情况了。 不过说来苏娇都觉得有点无语。 因为愚蠢如阮智信,如果是她儿子,那么害死哥哥,她会举起喷子直接将他干掉的。 但是忠爷所想的,却依然是让阮智信道歉,认错,赢得钟天明的原谅。 而且更可恨的是,就以苏娇的眼光看,阮智信夫妻认错的态度是那么的轻桃,随便。 他们也全然没有意识到,钟天明一家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 他们还有一种巴不得赶紧把事情摊开了谈,谈完好回家的急迫和应付心理。 反而是忠爷,本就少的头发都快掉光了,面如土色的看看二儿子和二儿媳妇,再深深叹口气,胸腔里满是悲壮的嘶嚎。 他伸手:“赵律师,把文件给我。” 文件就涉及到股权了,是跟钱有关的,看来这回忠爷大出血了,田素玉猛的瞥了丈夫一眼,眨眼睛。 阮智信肉眼可见的难过加心痛:“爸,天明是巴不得我们全家也死在他面前。” 见忠爷不语,再说:“爸,您这样让步有什么用呢,天明不会满足的,他的心思我懂,就因为我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我全家。” 忠爷陡然抬头:“阿信,你其实很聪明的,就是可惜,聪明总是用错地方。” 他耳朵挺灵的,听到门响立刻回头:“天明?” 又立刻说:“东方巴士的股份全部归你,我们也只求你能放过天浩。” 钟天明今天应该是在开会,是从会议现场被喊来的,穿的是西装式的警察制服。 不论任何服饰都得脸和身材来撑,他穿上一整套的警服,身材简直劲爆。 钟sir两手插兜,语声从容:“阮天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田素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他被人绑走啦。” 钟天明一转身,站到了妻子身边,勾唇一笑:“阮太过虑了吧,前段时间阮总就报过一回警,说儿子阮天浩被人绑架,害我们重案组找了他整整一夜,但事实上,当晚他叫了两个女人,醉生梦死,颠鸾倒凤,留流不知归处。” 再望着忠爷轻敲脖颈:“对了,甚至有个女人给他种了草莓,好几天才消下去,对吧?” 鉴于前几天晚上,以绑架和抢劫闻名的郭双刀郭堂主来过光明巷。 苏娇刚才就猜测,忠爷之所以那么着急上火,怕是最疼爱的大孙子被人绑走了。 果然。 但何其讽刺的是,前段时间阮天浩才报过一回假警,而且还闹的满香江人尽皆知。 这又来一回,就不说钟天明了,传出去,谁不会认识阮天浩是去螵了的? 这还是苏娇头一回见钟天明笑。 他穿着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有白人警司才穿的英式皇家警察制服,肩宽腰挺,身姿挺拔,皮肤被灯光镀上一层玉白色的光泽,眼神是黯的,深邃的,但唇角如刀,笑的有温文尔雅,又有几分残忍,就那么望着一桌痛苦而绝望的人。 在大侄子回来后,阮智信终于酝酿出了悲伤情绪,手拍着妻子示意她冷静,也依然在发挥他的小聪明:“天明,叔向你认错,叔当时太糊涂,但天浩是你弟弟呀,我也只是犯了个小错误,你总不能搞一眼还眼,以牙还牙那一套吧?” 钟天明依然在笑:“您居然会犯错,您犯了什么错,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板子打在谁的身上谁才会觉得痛。 阮智信眼看钟天明不接招,扑通一声跪下了:“二叔知道错了,二叔求你了,你放了天浩,好不好?” 这就对了,只有他儿子被绑匪残忍虐杀,他才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第47章 第 47 章 说来阮智信夫妻是真心痛。 因为阮天浩螵过, 懂人事了,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 怕他忍不住悄悄跑出去鬼混又要坏事儿,阮智信火速帮儿子找了门亲事。 对方家世稍低, 但女孩子相貌生得特别漂亮, 还是刚刚留学归来的金融系高材, 阮智信就放儿子去约会了。 因为是去香江岛,那边安全,他也就只派了一个人跟着。 结果半途阮天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说是他妈突发心脏病在九龙医院, 让他赶紧往回赶,他也是心急, 都没确定消息的真伪就带着人往医院赶了。 就在医院楼下, 他被人枪抵着头给绑走了。 要说他是因为去螵或者去赌才被人绑走的, 阮智信都没那么崩溃。 但孩子是心急他妈,是被人利用了他的孝心才绑走的, 他能不肝肠寸断? 虽没证据指明事情跟钟天明有关, 但他心里清楚, 就是钟天明干的。 偏钟天明一脸闲闲,还在打太极:“就算真被绑架,绑匪所图也只有钱,你们或者给钱或者报警,阮总,我是皇家警察, 不是私家侦探, 无法私下接您的案子。” 田素玉忍不了了:“所以你非得要天浩被生生打死也钉上铁钉才能解恨?” 钟天明反问:“阮太, 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同来的赵律师都快缩桌子底下去了,田素玉又说:“你爸你妈不就是那么死的, 你现在要用同样的方法杀了我家天浩。” 钟天明再一笑:“我爸我妈的死跟阮天浩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田素玉被问住了,突然一把扯上阮智信的耳朵:“都怪你!” 阮智信也不干了,转手撕田素玉的头发:“如果不是你一个劲儿叨叨,骂我没出息,我能干出那种蠢事来,那可是我的亲大哥亲大嫂,是被你们家害死的!” “我只让你立功,可不是让你去害大哥大嫂。”田素玉说。 阮智信是男人,更能打,啪啪俩耳光:“明明是你弟弟田义做的坏事。” 又将田素玉的头砸到桌子上,摸枪:“我要杀了你给我大哥大嫂复仇!” 他大哥死了二十年,直到今天他才想起要复仇。 这场面可真是,讽刺值拉满。 赵律师趁着他们夫妻大战一缩脖子,索性躲到墙角去了。 忠爷拍桌子怒吼:“够了!” 把已经拟好的财产分割书放到桌子上,他先说:“天浩不能死。” 又说:“天明说得对,东方巴士是你爸的,赌牌+股权,我本该全部给你。” 但他这样做,确定就能得到大孙子的到宽恕吗? 钟天明接过了分割书,但他当然不看前面的废话,只看最终分配结果。 一目四行的翻着页,他又骤然停顿。 老爷子倒是把所有的股权加上赌牌的所有权全部转给他了。 那其中有他对大房的愧疚和补偿,但如果没有阮天浩,是不可能达成的。 而且老爷子在财产分割书里讲明,自己的私产归于二房,同时,东方巴士要每年给他们父子三人一人一百万的年金。 如今的九龙,又有几人每年能赚一百万? 所以他虽然交还了财产,却要钟天明养着仇人全家? 钟天明侧首:“如果忠爷您当初愿意交出赌牌,我阿爸阿妈现在还活着。” 再说:“但显然,我们一家三口的命都抵不上阮天浩一个人。” 听起来似乎是这样,但站在忠爷的立场上,那时候的他身负几百万的债务,堂口全是张着嘴要饭吃的孤儿寡母,他如果交出赌牌,这辈子将翻身无望。 如今两相斟酌,虽然他确实更疼爱阮天浩,可他也看得出来,钟天明的手腕和城府都证明他才是话事人的最佳人选,所以他是心甘情愿交的权。 如今对钟天明也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杀他苦心养大的孙子。 他说:“天明,我愿你永远不要经历我所做过的选择,也不指望你的体谅。” 又说:“但你爸是我的长子,我爱他超过任何人。” 老爷子不着痕迹的抓起了拐杖,要苏娇猜得不错,他是准备要了结自己了。 在儿孙争产中,老人以自杀止戈,说来也够悲情的。 阮智信夫妻齐齐跪在地上摇头痛哭:“当时阿爸真是不得已啊。” 赵律师是个老牌律师,也是这桩家产分争案的见证者,也在低低叹气。 就连苏娇都觉得忠爷确实有苦衷,是不得已。 但钟天明却说:“才不。您是赘婿,本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但苦熬多年眼看出头,我爸作为后辈却又遮了您的锋芒,您虽爱他,但也嫉妒他,不是吗?” 忠爷手顿,整个人也如雕塑一般,于刹那间整身凝固。 因为钟天明轻轻巧巧就戳穿的,恰是他心底里最隐秘且阴暗的角落。 男人确实是会嫉妒儿子,尤其是在他还年轻,儿子却已然长成的阶段,他还不想退居二线,可儿子咄咄相逼,已是夺权之势,他再压制也难掩嫉妒之心。 儿子被绑他当然心痛,可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初忠爷如果能像今天一样痛快交赌牌,阮智仁在别的领域或许还能东山再起呢,但是,他生生扼制掉了那个可能性,那其中就有妒忌之心。 苏娇只知道大概,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现在这样。 调转拐杖扣动扳机,忠爷确实是自杀的,但他是死于自己的愧和罪。 “爸!”阮智信在尖叫。 田素玉也在大叫:“天明,你逼死了你爷爷!” 阮智信紧接着再叫:“你要还敢闹,咱们就把事情捅上媒体,讲个明白。” 如果不是苏娇早早提醒过钟天明,如果不是事先换掉了子弹,他也要被吓到。 但因为事先有准备,一场孙子逼死爷爷的血案就变成一场闹剧了。 苏旺也忧心,又正好现在有苏鸣可以在外面跑堂,所以他一直在楼梯口等着,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阮家的打手们齐齐往屋子里冲,他也跟进来了。 乍一看见忠爷满脸焦黑,又漫天飞舞的全是碎纸屑,哎哟一声:“这是怎么啦?” 堂堂东九龙的龙头大佬,怎么搞的像个烧锅炉的一样了? 刚才是空包弹,是压缩过的纸屑,也只有火.药冲了忠爷一脸。 他一番没死成又再扣扳机,吧嗒一声,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手下钟诚眼疾手快也一把夺下了枪,同时跪到了地上:“阿爷,好端端的,您这是干嘛呢?” 楼上有枪响,楼下吃面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有人在问:“老板,什么声音?” 苏娇先大声回了一句:“是外面有人在放炮。” 回头,她接钟诚的话:“忠爷还能干嘛呢,不过是想让我家天明这辈子都活不安生,前半生被绑架的噩梦折磨着,后半生都迈不过今天的这个坎罢了。” 阮智信膝行过来,给老爷子磕头:“爸,您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苏娇冷笑:“但二爷您瞧着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阮智信一噎,刚想说话,忠爷叹气说:“老二,闭嘴吧。” 其实是这样。 钟天明就算心机深,狠辣点,也还是个年轻人。 他自己逃出匪窝又艰难长大,所求也只是为父母讨个公道。 但眼睁睁看着亲爷爷惨死在自己面前,任他铁石心肠,后半生能不被噩梦缠绕? 那还将成为阮智信一家一生的把柄,可以用来要挟他。 其实很多事,要看该从哪个角度看它。 钟诚掏出手绢来,正在帮老爷子擦脸,忠爷却摆手并示意他停手。 又沉吟了片刻,他说:“阿娇,你说得很对。” 怕钟天明会授意绑匪虐杀阮天浩,也因为突然被大孙子揭穿他内心的阴暗和丑陋,他无地自容才想结果掉自己的,但就在生死刹那,他看到二儿子夫妻的内心。 他们其实早就猜到了,也盼着他能赶紧自杀,并给整件事情画上句号。 所以何其讽刺,表面最孝顺的儿子巴不得他赶紧死,可他放手,任绑匪杀掉的,却是最有能力,也最爱他,最善良的一个。 那是在六十年代,大陆和香江两地封锁时,会天天抱着各种物资到海边往大陆漂,只为那些素不蒙面的同胞们能吃到,能缓解点饥饿的孩子,因他而死了。 …… 律师当然随身带着打字机,所以虽然阮智信夫妻觉得他们属于是吃了大亏。 但既有律师,也有堂口的几位当家人,甚至就连苏旺和苏娇都在现场见证,由律师敲出合同来,它就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忠爷也是当场签印章,画押。 而随着《家庭财产分割书》三方人手一份,事情也就算定下来了。 整个东方巴士全归大房,阮智信一家分毫没有,从即日,他也必须起辞去总经理之位,改由钟天明指定的人来接班。 当然,钟天明也早有物色好的人选。 所以就在阮智信转着脑瓜子,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赶紧转点款出来时,钟天明看钟诚:“诚叔,关于跟目前阮总交接的事情,我就全拜托你了。” 阮智信倒也不傻,知道钟诚一直都不是自己的人。 当然了,曾经人家是二堂主,是被田义挤下去的,现在选择跟钟天明也很正常。 但在他想来,既然老爷子已经签署了财产分割书,连带博.彩证的转让书,整个东方巴士全部归他钟天明所有了,阮天浩也就该被放回来了吧? 他输的一败涂地,又一无所有,总该能跟儿子团聚了吧。 不过显然,他远远低估了钟天明的心黑和心狠,因为接过各项文书再转给钟诚,环顾众人一圈,他还是那句话:“确定阮少被绑架的话,你们及时报警就好。” 阮智信都要疯了:“天明,钱都给你了,你还不放人?” 钟天明看BB机,说:“抱歉,有突发案件,你们正规报警,我们会接警的。” 说完,他就那么水灵灵的出门,转身走了。 是的,他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阮智信这回是真站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忠爷面前:“阿爸!” 田素玉也说:“我说得没错吧,您给了钱也没用,钟天明就是要天浩死才甘心。” 忠爷猛捣拐杖:“今日种种的恶果,不都是曾经你们亲手种的孽?” 但深吸一口气,他又说:“阿娇,我心里很不舒服,难受。” 他当然没心情吃饭,更没心情喝茶,但又因为焦灼而胃里难受得慌,想要喝一口热汤吧,又不知道应该是喝什么汤,只拍胸看苏娇:“给我口参汤吧。” 这老爷子求生意志很强的,感觉自己快挺不过去,主动要参汤了。 苏娇下楼,大概过了十分钟,端上来一碗汤。 但并不是参汤。 而是一碗初闻有大米的清香,细闻又有黄米的油香,还飘着厚厚一层薄脂,但勺子一舀,里面却没有一粒米的汤,等钟诚喂了一口,忠爷点头:“味道不错。” 能叫一个受了重大打击,舌头麻木的人觉得味道不错,就是厨子的功底了。 他喝了两口又说:“我明天还想喝这个,让钟诚来提,你记得提前帮我煮。” 苏娇点头:“好。” 但她立刻又说:“您知道的,天明是赘婿,我劝不了他。” 忠爷身子陡然一震,却也缓缓点头:“我懂,我能理解。” 他并不知道苏娇和季胤的关系,当然也不知道,那个趁着他家内乱时一跃而起,独霸西九龙这块风水宝地的大佬每天都在感叹一件事:苏娇,跟他一模一样。 他此时心里也在感叹一件事,那就是,小时候被人喂药,后来被绑架,一路野蛮生长的钟天明才是像他一样能忍辱低头,也能狠手治人的社团话事人。 而他以已度之,就冲阮智信那死不改悔的样子,钟天明也不会饶了阮天浩的。 他想绕个弯子求苏娇帮忙说情,可苏娇也有颗七窍玲笼心。 他没张嘴她就否了,他该怎么办? 且不说被绑架的阮天浩最终将是死是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全程偷听了东九龙的八卦,季凯有点嫉妒苏娇了。 第二天看她上楼来晾干菜,抱着小猫阴阳怪气:“恭喜,你能当上市公司老板的太太了。” 苏娇笑:“但相比之下我更想自己做大BOSS呢,怎么办?” 季凯说:“那你也跟梁铖一样成立个金融公司呗,我给你做经理。” 苏娇手一顿,转身进门,一个电话打给股票交易员,就把东方巴士的股票全抛了。 说来有点遗憾,按理她应该在五十块的高位时再抛的。 但她直觉这辈子东方巴士涨不到50块了,而且这几天应该就会暴跌。 究其原因,东方巴士要从法律层面换主人,庄家们肯定会事先听到消息,那么,在股票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反正已经赚的差不多了,他们肯定会抛了就走的。 市场有滞后性,今天它还会涨,但等真正开始暴跌的时候苏娇可就跑不了了。 季凯是认真的:“成立个金融公司吧,我帮你打工。” 苏娇点头:“行啊,但是你的知识储备不够,还得多读点书才能帮我做经理吧,我听说原来你可是个学霸,就没有想过重回学校去读书?” 季凯立刻说:“我已经学了很多,也不需要读书了,谢谢。” 其实是这样,他原来读的是浅水弯的私立中学,同学们各个非富即贵,而在真正的名流层面,吸毒是件特别耻辱的事,偏偏他是在被同学举报之后才退的学。 而且他是被一众老师带着警察从教室里请出去的。 他的明星老妈更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季凯一面了。 被伤到了自尊心,这男孩狠吸了一段时间,直到钟天明出现,承诺帮他杀人。 其实他年龄还小,也很该继续读书,苏娇想到一个学校,于他来说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正要跟季凯讲,苏旺在楼下喊:“阿娇,有客人找你。” 专门找她的客人,怕不是钟诚吧。 她昨天晚上给忠爷烧的那种汤用的食材也特别简单,当然,价格并不高,但也只有她会做,做出来也才会可口,以为是钟诚来提汤,苏娇就下楼了。 但甫一下楼,她碰上个笑眯眯的中年人:“小姐,还记得我吗?” 苏娇嫣然一笑:“当然啦。” 又说:“正好今儿一早我做了辣子酱,而且有剁椒和油椒两种,您要哪一种?” 中年人说:“各要两瓶,吃完我再来。” 这人恰是前几天来,觉得她的油泼辣子好吃,想要单买的那个人。 就为了他,苏娇专门买了玻璃罐子,油辣椒也是今天一早才刚刚新炒的,不论是用剁椒来烧菜,还是直接把油辣椒加到饭里面,都是香江独一份的美味。 中年人是直接进了后堂的,看样子还想上楼梯看一看。 但苏娇提醒说:“楼上有住人喔。” 中年人只好止步,看苏娇先用白酒烧玻璃罐,这才要往里面加辣椒油,又说:“这罐子不真空封的话,怕是吃不几天就要变味吧。” 苏娇说:“那要看您住的地方了,如果有冰箱,或者是环境比较干燥,这辣椒可以保质七天左右,但如果居住环境潮湿闷热,最多三天它就会变味。” 男人立刻说:“只给两瓶吧,免得糟蹋了东西。” 说着,好似变戏法似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的馒头掰开,就着苏娇的勺子往馒头里舀了几大勺油辣椒,再把馒头合上大咬一口:“爽!” 正值午休,周进财和阿发出去逛街了,苏鸣在看电视,苏旺还是头一回见有人直接把辣椒夹进馒头里就那么嚼的,竖大拇指:“老板够厉害。” 又问:“但不知道老板您贵姓?” 中年人几口吃掉了馒头:“免贵姓李。” 苏旺又说:“李老板是大陆人吧,大陆哪里呀,那么能吃辣?” 中年人沉吟片刻又陡然一笑,说:“你家女婿姓钟,是个阿sir吧,问他就好。” 接过装着辣椒酱的手提袋,他又问苏娇:“多少钱?” 苏娇说:“一瓶48,两瓶96块。” 男人照例抽了二百块钱出来,拍到了桌子上:“剩下的算小费。” 他步履生风的出了门,依旧是上了那辆锈迹斑斑的破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苏娇在门口看了片刻,正欲转身上楼,身后有人喊她:“苏小姐?” 是四方堂一个马仔,照例在隔壁发廊蹲点的,举着一只大哥大,示意她来接。 当然了,用这种方式给她打电话的没别人,只能是季胤。 苏娇怕老爹看到又要问东问西,于是接过电话进了发廊,问:“有事?” 季胤语气很轻快:“有没有发现,这几天酒楼有特别的客人?” 苏娇说:“不但有,而且刚刚才离开,不是吗?” 立刻又低声说:“那人说自己姓李,特别爱吃辣椒,但要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个毒贩子,而且之所以来酒楼踩点,是想绑架你儿子。” 季胤默了片刻,反问:“为什么你不会想,他是来绑架你的?” 苏娇一笑:“这还用说,罗慧娴这两天正在被公诉,法庭认证的证人就是你儿子,我家钟sir又没有公开跟毒贩子做对,他们又不是失心疯了,见人都杀。” 季胤一笑,再问:“那你知不知道,刚才来的那人可不姓李,而是姓利,他逢人就说自己叫李贵,但其实他的真名叫利鬼,二十年前,他可没少抽过钟天明鞭子。” 是的,刚才来的,自称姓李的男人恰就是大名鼎鼎的毒贩子利鬼。 而且他来,正是来踩点,准备绑架季凯的。 对了,其实在绑匪傅恩死后,钟天明就是在利叔的手下,受尽折磨。 所以所有的毒贩子其实都认识钟天明。 他们也都知道他在做阿sir,更加知道他跟苏娇结了婚,目前就住在酒楼。 而如果他公开说自己要缉毒,苏记酒楼分分钟会被毒贩打成筛子。 但他的牛逼之处就在于,他一直以来公开冒头的基本都是凶杀案,关于缉毒方面的案子,且不说他没有冒过头,甚至警方都是以辅助季胤的方式而出现的。 季胤个五毒俱全的大佬,被钟天明愣生生逼成九龙重案组的缉毒先锋了。 他心里当然不乐意。 又正好随着忠爷过户东方巴士,钟天明水涨船高,估计那赘婿也懒得做了,他就想侧面恐吓一下苏娇,让她把钟天明赶走算了,也让九龙重回曾经的权力分布。 现在钟天明有身份,也有钱了,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做赘婿呢? 所以只要苏娇闹一下,他应该就会爽爽快快离开的。 等他走了,季胤准备直接来硬的,强迫苏娇抽血划验,只要确定DNA,哪怕她不想,拒绝,他也要教她怎么话一个堂口的事。 几十年的经验,多少心血搭在西九龙,他不会轻易放手四方堂的。 但这一切都只是季胤心里的盘算,只是计划。 他还没讲呢,苏娇立刻就说:“季先生,身在九龙,既不想做鱼肉,就要为刀俎,您也别总处心积虑想着回过去的自在日子了,我和钟sir感情好着呢,季凯如果你想盯就盯着,不想盯,我另找人来护他,我护得住他,您呀,歇着去吧。” 其实要不是季胤这样,苏娇对于钟天明还没那么同情和信任。 俩人的夫妻关系也麻麻的。 但现在她知道了,那个男人虽然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身复仇的烈火。 但他很聪明的,知道如何帮她这个家属规避危险,他也是个真正意义上,心怀正义的皇家警察,试问,她要不坚定的站在他身后,那这九龙岂不是真的没救了? 苏大小姐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懂如何扎季胤心的人了。 她再一笑,又说:“对了,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有宝宝,到时候记得来吃满月酒喔。” 季胤脱口而出,厉声说:“不可以!” 又说:“阿娇,你的眼力劲儿和你的智慧可不该浪费在生小孩上。” 她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能察觉到利鬼其人的不对劲。 也能在他打来电话的瞬间就分析到他是想干嘛,言谈之间就能跟他针锋相对,说到他毫无招架之力。 她是他所有血脉里最优秀的一个。 也是最有资格做西九龙话事人的人,却要跑去给个男人生孩子? 季胤一万个不答应。 第48章 第 48 章 还是那句话, 要说乔红革是季胤此生唯一的救赎,那苏娇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克星。 她可太懂该怎么戳的他肺管子冒烟了。 他这边还在大吼大叫,苏娇那边已是盲音, 她挂掉电话, 自去干别的了。 季胤身边是他的手下疤哥。 看他挂了电话, 问:“爷,要不要我把凯少接回来?” 利鬼亲自出马,不但带了一大批白.粉来, 还虎视耽耽要绑季凯。 因为只要绑到季凯做人质季胤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也就可以畅开交易毒.品。 季凯, 才15岁的,亲妈都嫌的儿子。 季胤以为他戒不掉毒, 后半生也会是个废物。 但在酒楼待了一个来月, 季凯肉眼可见的长高长胖, 也没复吸。 季胤在九龙还没见过戒毒成功的人,但他又觉得只要苏娇想, 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至于季凯会不会被绑架, 季胤勾唇一笑:“不要管, 看钟天明的。” 在龙腾虎跃,盘根错结的九龙城寨中,钟天明目前在做的事情,是写在警察手册上的,打击犯罪,维护治安, 而且他特别鸡贼, 想要只做事, 不招骚。 季胤直觉他应该有办法化解这件事,所以并不着急。 也罢, 静观其变吧,且看利鬼来势汹汹,他钟天明要如何处理。 …… 苏娇并不关注梁铖和周进莲的消息,但他俩的消息总是被动传到她耳朵里。 今天是周进财讲的,据说因为罗慧娴在法庭上指证了几个毒贩子,梁铖怕对方报复,已经于私底下彻底出手了天后街的一切,带着苏琴母子跑路了。 一个是亲妈,一个是亲妹妹,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周进财当然很忧心。 苏娇扬头看一眼楼上的季凯,虽然在面对季胤时夸了口,但也不免忧愁,因为她虽不混道,可懂人性,也知道当利鬼那种狠人亲自上门,就是非绑季凯不可了。 钟天明有应对的方法吗,他准备怎么做? 眼看晚上八点,酒楼一天的营业也正式宣告结束。 苏旺正美滋滋的数着营业款,看到钟诚带着俩马仔上门,立刻说:“来提汤的吧?” 回头看厨房:“阿娇,忠爷的人来了,你的汤备好了吧?” 钟诚紧走两步到厨房门口,提着一只空保温桶,来换苏娇盛了汤的。 他笑着说:“苏小姐,我家爷说连着喝了几天您熬的汤,身体好了不少,但是他这两天有点吃天妇罗,自己来不了,又想吃现炸的,想请你上门一趟。” 苏娇把汤桶交给钟诚,并说:“我给忠爷炖的汤里有一半是油脂,只不过是各种米的胚油,吃的油太多,他不会想吃天妇罗的,是想我去趟他家,见他一面吧。” 关于转让赌牌的事,目前律师正在走程序,为了不影响股价,当然是私下进行的。 但阮浩天被绑架后一无消息,钟天明又不接招,忠爷的心都要急烂了。 借故说想吃现炸的天妇罗,就是想喊苏娇去商量对策,让她在钟sir面前说个情。 老爷子倒是想来酒楼的,但上一回折腾耗光了他的心血,来不了。 钟诚也特别佩服钟天明为自己挑的这位太太,不但菜烧的好,还很聪明。 老爷子耍的一点小花招,她一眼就看穿了。 当然,等到东方巴士正式过户给钟天明,她就是他的女主人了。 既被她戳穿,钟诚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转口问:“苏小姐给我家爷炖的到底是什么汤?” 又说:“我太太一直胃口不好,你说说食材,我也给她炖一点?” 她一份汤要收忠爷298块,钟诚觉得有点太贵,就想自己找食材来炖。 苏娇笑着说:“要带胚芽米,糯黄米,红米,大黄米……总共七种米,各按份量炖成一大锅,只取上面一碗米油就好,你要份量的话,我帮你写份单子。” 所以她竟然是熬了一大锅的米粥,只取了上面一小碗的米油? 那得多香,一碗米油中,又有多少营养? 钟诚愣住了:“成本怕不低吧?” 要知道,人参鹿茸再好,它也是药,是药就有三分毒,而米是食物,它不但能充饥,而且只要搭配好食谱,它就会是纯天然,且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良药。 要不人总说,药补不如食补呢。 苏娇笑着说:“钟叔等几分钟,我去帮你写食谱。” 钟诚摆手:“不了,从明天起您多炖一份吧,我按忠爷的价格掏钱就好。” 他到今天才算明白,苏大小姐的酒楼价格一点都不高。 不,应该是一分钱一分货。 他刚走,钟天明打来传呼,让苏娇带着季凯到巷口,记得多带一套衣服,他在等。 要说季凯到了苏记后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现在由苏鸣每天帮他现擀的土豆粉了,也不知道它怎么就会那么好吃,爽爽滑滑的,吃了还不沾肚子,贼舒服。 而且在酒楼住,他的小猫伙食也好,天天鸡肝猪肝的,喂的胖胶的。 在这儿过得乐不思蜀,恍惚间他都忘记自己指证罗慧娴,并正在被毒贩子们追杀那件事了,听苏娇说要带他出去,立刻招呼他的小伙伴:“阿鸣,一起去。” 苏娇制止了苏鸣,并说:“凯少,很可能是你爸要喊你回家,自己跟我走就好。” 苏鸣早不想伺候这大少爷,咧嘴就是噗嗤一声笑。 但季凯当然不乐意离开,抱着猫说:“放心吧阿鸣,等我回绝了我阿爸就回来。” 知道苏鸣烦他,下了楼梯还不忘补一句:“你休想摆脱我喔。” 在冰屋一边的巷口,钟天明两手插兜的站着,身边有个熟人,阮智信。 他俩身后还有一辆车,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那是他的座驾。 儿子被人绑走,他当然笑不出声来。 但看到季凯,他咧了一下嘴:“这不凯少?” 他的嘴巴跟田素玉一样损:“看你面色不错,最近吸的是好东西吧?” 关于吸毒,心理上的瘾症比生理上的更难戒。 当然,必须得是自己才能走出来。 还是苏娇上回怼田素玉时季凯学来的,抱起猫说:“对啊,是好东西。” 阮智信心说果然,季胤虽然地盘占的大,但儿子不成器。 只等季胤那天死,西九龙也就乱了。 他也照例要问:“最近吸的什么货,哪里来的?” 季凯再举猫猫:“你也想吸啊,凑过来,我小声跟你讲。” 阮智信以为他真会讲,才弯腰,季凯举猫,猫受了惊,刷的就是几爪好挠。 阮智信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捂脸。 季凯奸计得逞,哈哈大笑:“我吸的就是它呀,好吸吗?” 钟天明领头,一路步行往前,一路走到巴士站再过马路,对面就是一片接连着海岸的荒滩了,滩涂上孤伶伶的竖着几只白天游客流下来的遮阳伞。 阮智信跟着他的大侄子走了一路,当然还是来问他儿子的下落的。 但他还没有开口,钟天明递给苏娇一副护目镜示意她戴上,这才问:“阮总,毒贩子利鬼是不是住在东九龙,你们说好要跟季胤一起缉毒的,怎么也不通知他?” 说起毒贩子,阮智信回答的很干:“不知道,别问我。” 钟天明没再追究这个了,又说:“阮总,九龙的院子和楼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过户给我,怎么没有听律师讲起过你的安排?” 他说着,递给苏娇一把枪,手指了一下枪头,一个小小的V字型位置,再指了指远处一顶被风吹的呼啦啦的遮阳伞,说:“用这个地方去瞄准那顶遮阳伞。” 苏娇握过枪,但并没有开过枪。 不过当她握着枪的时候,就自然有一段关于枪的记忆。 在那个长梦里她因为气不过被梁铖坑,曾专门练枪,准备要射杀他。 当然,梦里的她在练枪的时候就得了乳腺癌了,也只是冲动,并没有付诸实施。 但身在九龙,练一练枪其实很有必要的,苏娇也就专心瞄准了。 阮智信已经把东方巴士全权过户给钟天明了,至于目前他们住的院子,以及旁边,东方巴士的办公楼都是阮老太太的私产,在他名下,他是不可能给钟天明的。 为了儿子,他好声好气:“天明,房产是我娘留给我的。” 忍不住声音一提,他又说:“你要勒索也得有个度,不能蛮不讲理呀。” 季凯可愿意听这家的八卦,也插嘴说:“没看出来呀,钟sir跟我爸一样心黑。” 公司被他抢走了,现在连阮家老太太留的房子都要抢。 从表现看,钟天明这个大侄子确实心黑。 他也不替自己辩白,只说:“要我记得不错,当初阮老太太之所以把房子过户给你,是因为你儿子阮天浩会被还宗,记到大陆钟氏,但是阮总……” 季凯恰好是根墙头草,说:“但还宗的是钟天明,房子也就该是他的。” 还宗也就意味着被踢出主家,既然被踢出的是钟天明,房子确实应该归他所有。 也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刷的一声闷向,远处本来呼啦啦的遮阳伞就声而倒,啪的一声,倒在了滩涂上,半天闲闲的钟天明倒是一惊:“大小姐,你开枪了?” 那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所以声音并不响。 但因为是超大口径子弹,杀伤力惊人,而伞倒了的话,也就意味着苏娇刚才那一枪是开在遮阳伞的杆子上了,大晚上的,她是运气好还是瞄得准? 季凯当然早就会用枪,一把抓过苏娇手里的枪,再瞄准一把伞扣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响,伞晃了晃,他得出个结论:“苏小姐,你运气真好。” 其实不是苏娇运气好,坦白说,她的刀功可以把活人剔成棍儿,枪法虽然一般,但在梦里,作为离了婚的富婆,怀着对前夫的仇恨,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季凯说她只是运气好,苏娇当然不服。 把他的猫还给他自己抱着,她接过枪,瞄准了他刚才射过的那把伞。 阮智信身后不过处就有打手,而且个个枪法精湛,必要的时候就可以保护他。 他既不需要练枪,坦白说,也快被钟天明给折腾疲了。 是,当初阮老太太为了让阮天浩还宗钟家,把房产全给了二房。 可现在钟天明已经拥有东方巴士了,不过一栋大楼和几间院子,顶多也就值两千万,阮智信还要靠它收租过日子呢,要再被钟天明抢走,他的日子怎么过? 气到发昏,他一声冷笑,突然指头:“苏小姐,要不你一枪打死我算了。” 再把脑袋抵向苏娇:“快打死我,给我个痛快算了。” 钟天明冷冷提醒:“阮总,我太太不会用枪,而且走火致人死可不犯法。” 苏娇其实也怕嘣到人,好容易瞄准的,也只好收了枪,但也提醒阮智信:“阮总,你自己也带着枪的,枪口塞进嘴巴再扣扳机,不难的。” 阮智信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抛了底牌出来了。 他说:“天明,你阿爷私底下已经在让曾警司查天浩的下落了,早晚我们会把他找回来,而你身为警察却勾结绑匪,只要被查到证据,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他撂完狠话,转身就走,钟天明于后冷静提醒:“阮总,记得过户房子,那是我们钟家的。” 阮智信走了几步,回头,大声说:“叼哦,我过户你个大头鬼!” 又说:“有本事你就从手里拿走房子啊,来拿啊。” 季凯都被气到了:“阮总,你有点不上台面,还有点过份喔。” 苏娇也觉得阮智信未免过分了点。 但钟天明似乎并不生气,并说:“来吧大小姐,我教你继续打枪。” 当然,阮智信并不知道,钟天明为父母复仇的路非但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绝望了吧,但马上就有新的绝望在等着他。 他离开了,大半夜的,再练了一会儿枪,苏娇觉得累了,他们几个也就该回去了。 因为跟季胤的手下们共享行程,钟sir当然知道利鬼来过酒楼的事,也知道对方买了辣椒酱。 因为苏娇还没跟他交流过,他就准备从买辣椒一事说起。 但他才起了个头,苏娇就说:“那帮毒贩子住在船上,对吧?” 毒贩子可不好跟踪,尤其是警察,被他们发现跟踪,回头就是两枪。 警察死了也是白死,他们逃到海上躲一段时间的风头再回来,啥事没有。 他们白天在外晃悠,季胤的人可以顺道跟一跟,但他们的落脚点在东九龙,忠爷那边。 所以目前为止,钟天明都不知道他们晚上住在哪里,或者说,他们的据点在哪儿。 那据点就藏着大批量的毒.品,只要能上门端了,也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抓住。 钟天明有点意外,也腾然止步:“利鬼竟然跟你讲过他住在哪里?” 这就是为什么苏娇开的大酒楼能网罗全香江的有钱人了。 但凡她要在某个人身上做功课,想套点消息出来可谓轻而易举。 话说,季凯整天沉迷吸猫,不怎么去前厅,还真不知道,利鬼竟然来了。 要被绑走,哪怕最终能放回来,也要重新被注射毒.品的。 季凯好容易做了几天正常人,一不想被绑架,二也不想再做毒.品的奴隶了。 在听到利鬼二字时,他把小猫眯眯都抱紧了。 但一听苏娇竟然知道利鬼住在哪儿,也忙问:“他真说他住在哪儿啦?” 其实很简单,苏娇把关于辣椒油和糟辣椒的保质期给这俩人科普了一下,又说:“本来他想要两罐糟辣椒并两罐油辣椒,但听说潮湿会让辣椒很快变质,于是就各样要了一罐,那意味着他待的地方一是潮湿,二,没有冰箱。” 季凯看钟天明:“你觉得她分析的对吗?” 在海上漂的,不论船员还是海盗,因为物资匮乏,口味都特别重。 就好比钟天明,向来就喜欢吃酸酸辣辣的食物。 利鬼专门上趟苏记,倒不是踩点,而是来踩点,威慑钟天明的。 他自己肯定知道,多跑两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底儿。 而且他也不应该袒露自己对于食物的喜好,以及,跟苏娇多做谈。 可他不但来了两趟,甚至还暴露了那么重要的信息。 一是他觉得苏娇只是个女性,于她太过轻视。 再就是,她烧的辣椒油确实独具一格的好吃,不但辣,更重要的是够香。 而人活一世,最容易满足,但也最放不下的,恰是美食。 而基于苏娇给的信息,钟天明锁定了一个区域,东九龙沿海岸线的艇户。 利鬼肯定是住在海边的艇户里。 船舱潮湿,又没有电,当然也就没法装冰箱了。 且不说这个,仨人出了海滩,恰好是一截高速路。 这条路因为车速跑得起来,飞车党特别多,怕被抢包,一到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要不是有钟天明在,苏娇晚上是绝对不会一个人走这条路的。 走着走着,路边有个垃圾台,钟天明突然伸手推季凯:“进去待着,不要吭声。” 季凯有聪明,但不多,所以他脑子一懵,小声叫:“钟sir你……” 这月黑风高的,又是高速公路,该不会,钟sir准备把他交给毒贩子们吧? 说话间季凯的衣服被垃圾台后面的人扒了,并套给了另外一个人。 转眼间那人又被推了出来,苏娇定晴一看,佝腰偻背双目无神,那不是阮天浩? 阮天浩穿的是季凯刚才的衣服,发型也跟季凯一样,是剔的板寸。 他是成年人,当然比季凯更高更壮。 但是因为季凯的衣服比较宽大,他穿着倒也不违和。 而且他剃的发型跟季凯一模一样。 大晚上的,只要不是亲近的人,猛的一看,谁都会把他认认成季凯。 他应该是吃了某种药,也不知道是不是毒.品,瞳孔焕散,整个人目呆呆的。 钟天明想说什么的,但苏娇立刻说:“我懂。” 又迅速挽上了阮天浩的另一条胳膊,还把他怀里的猫抱了过来。 他应该是被郭双刀郭堂主给绑走的,那刚才在路边等着的肯定也就是郭堂主了。 郭堂主把阮天浩打扮成了季凯的模样,那岂不是意味着…… 就在苏娇思索间,突然,公路上一辆越野车朝着一辆小轿车撞了过去。 随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轿车旋转着被撞到了路边。 轿车被撞变形了,车上的人打不开车门,当然得有人帮忙。 钟天明撇开阮天浩的胳膊,拉苏娇:“走,咱俩去救人。” 苏娇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了,她也知道,那些毒贩子针对的不是她。 而且她在阮天浩的身边,其实效果才会更好,所以她反而推了钟天明一把:“你自己去。” 又说:“来的就是利鬼吧,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拉着木呆呆的阮天浩继续往前走,钟天明才回头走了几步,刚才那辆撞人的吉普车打着大灯朝他而来,又自他身边驶过,就在经过苏娇和阮天浩身边时车门一开,阮天浩整个儿被捞到了车上,紧接着一脚油门就往前跑。 钟天明刚刚赶到轿车旁,一把拉开车门,把里面无辜被撞的人救出来,利鬼等人开着车,恰好自他身边经过,有人打开窗户,在大喊:“嗨,阿明,你输了喔!” 果然,他们是来绑人的毒贩子,因为绑到了人,还得意洋洋的。 钟天明旋即拔枪,对着越野车的窗户就是一枪。 当然了,他是警察,对方是绑匪,他要不开枪才不对。 子弹击碎玻璃,划破了车里人的脸,车疾驰而过,对方也终于哑火了。 钟天明先确认刚才被撞的轿车上的俩人是安全的,这才对苏娇说:“走吧,咱们先回家,一会儿会有人把季凯送上门来的。” 九龙人见惯了当街火拼,打打杀杀,苏娇也不觉得有啥奇怪的。 但是,有人刚才一把拽走可怜的阮天浩,她的心里也莫名的有点戚戚然。 她主动挽上了丈夫的手:“阮天浩会不会被杀死,或者注射毒.品?” 这还是钟天明自结婚以来,第一次被妻子主动挽上胳膊。 她的身材比他娇小得多,而且她在长大后,也远比钟天明记忆中的更加聪明,机敏。 他跟她结婚,本来是想要个妻子。 但他现在发现,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默契十足的助理,甚至很多时候她是主,他才辅。 就好比利鬼来买油辣椒一事,仅在口言片语间,她就能套出对方的居住环境来。 钟sir得说,让他太太去做警察,她应该也能做得很优秀才对。 夜风凉凉,路长长,且不说可怜的,被喂了镇静剂,又被毒贩子绑走的阮天浩此时感受如何。 在这一刻,被太太挽着胳膊的钟sir自我感觉格外的良好。 他勾唇,无声一笑,柔声说:“那就要看阮氏父子会怎么表现了。” …… 在忠爷看来,自己把公司交给钟天明,又不给二儿子一家发年金,让他们靠着老宅和自己名下的大楼收租过日子,二房就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也知道以钟天明的恨意,绝不会主动交出阮天浩,所以悄悄动用了关系在找人。 阮智信也觉得自己已经交出公司,就剩点房产了,他要耍赖皮,不交。 他们也都想象不到,钟天明还会把他们带到什么样的境地。 现在答案揭晓了,阮天浩被毒贩子绑走了。 不是不愿意在缉毒工作上出力,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很好,那就让毒贩子尽情折磨东九龙的大少爷吧,钟天明现在要回家休息了。 第49章 第 49 章 苏娇也是越琢磨, 就越发现钟天明这一手玩得妙。 毒贩子们就算再猖狂,也不敢上光明巷绑人,因为季胤手下几个强人一直在蹲点。 季凯白天偶尔也会出门, 但因为有打手尾随, 也不好绑。 而且显然, 曾经逃出匪窝的钟天明做了警察,他们既不服气,心里也不爽, 想要挑战他, 今晚他恰好带着她和季凯出门练枪,于他们来说就是绝佳的机会。 也是因此, 他们离开这前才要喊一句:阿明, 你输了喔。 …… 且不说利鬼好容易绑到人, 却发现货不对版时会是什么表情。 钟天明当然还得去接季凯,苏娇敲开窗户, 把小眯眯丢给苏鸣, 也得去先冲凉。 但她才进小卫生间, 叩叩几声,苏鸣在唤:“阿姐?” 苏娇只好又拉下衣服,开门,毫不夸张的说,她面前好比怼了一座黢黑的高塔。 那当然是个人,又黑又高又壮的男人:“苏小姐, 对不起……”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娇就打断了他:“胤爷三令五申, 要疤哥你们保护凯少, 但也绝不允许你们踏入酒楼一步,可是眼看凯少没回来, 你实在着急,对不对?” 来人正是季胤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疤哥。 因为苏娇是连他老大都说怼就怼的,在酒楼也是连她爹都照怼不误的,季凯迟迟不归,他怀疑被绑,也是着急才上楼来问的,当然也准备好了要挨她的骂。 结果她一开口,说的全是他的心里话? 疤哥是个粗人,在这一刻,他被苏娇给整不会了。 但她立刻又说:“凯少马上回来。” 他闯上酒楼,甚至闯进了她的卫生间。 可是她甚至都不卖个关子,直接就告诉他答案啦? 也就在这时楼下响起季凯的声音:“眯眯,你还在吗眯眯?” 又是钟天明的声音:“厨师们刚刚休息,还要早起,你能不能小声点?” 也在同一时间,苏娇说:“你俩先别上楼。” 又说:“我没穿衣服。” 疤哥和苏鸣对视一眼,更懵了。 她明明穿关衣服,为什么要撒这样一个谎? 也就在这时,钟天明和季凯已经上到二楼了,但又同时止了步。 疤哥是从隔壁的墙上下来的。 因为窗户太小,他又太胖壮,钻不过去。 这下麻烦了,要碰上少爷,他必定大吵大嚷,把他来的事吵吵出去,老大也必得收拾他一顿,怎么办? 就在这时,苏娇拉手将他领到围墙边,顺手还搬了把椅子帮他上楼梯,并说:“凯少还小,又是从小到大的少爷,不懂咱们底层人的难处,你悄悄上楼,赶紧走,我会叮嘱阿鸣,不让他把你来过的消息讲给你家爷,这段时间也辛苦你,明天记得来吃面,我给你加肉。” 有凳子当然爬的快,而疤哥在上楼之后,嘴角忍不住的就往上翘。 翘的简直像上弦月。 话说,只要他们四方堂的马仔上苏记吃面,向来同样的价格,面量肉量都超大,再加上苏记的炸酱面足够美味,来苏记值勤,向来大家都是抢着干。 但对于苏娇,因为季胤三令五申不准他们靠近,也不准他们多攀谈,他们都敬而远之,而如果季凯把他来过的事汇报给他爹,疤哥免不了要挨老大一顿骂。 可苏娇刚才从说话到递椅子行云流水,全是在疤哥。 虽然只是一点小事,但疤哥觉得她好讲义气。 要不是她年龄比他小,他高低要喊她一声姐,再道一声谢的。 越想越觉得苏记这大小姐人不错,疤哥就又回去蹲点了。 苏鸣是弟弟,俩人之间当然有默契,所以苏娇只需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好。 季凯还真不怪他爹叹气摇头,他也真不是做话事人的料,刚刚差点被毒贩子绑走,是钟天明一招偷梁换柱救的他,他理该道声谢吧,不,他只关注他的小眯眯。 因为郭堂主不但扒了他的衣服,还把眯眯怼给了阮天浩嘛,来的路上他就在闹。 上楼,钻窗户过到自己房间,也直到看到眯眯他才算消停。 但就这,他还不忘跟苏鸣来句示威:“我早就说过吧,我还会回来的,哼!” …… 季凯是个小傻瓜,又没经验,当然没发现疤哥来过的事。 但钟天明是做警察的,天天在外抓犯人,光是听声音就听出不对劲来了。 更何况疤哥爬上隔壁四楼的天台时,是个极其醒目的大目标。 不过是苏娇选择隐瞒,他也就看破不说破,装看不见罢了。 冲了个凉再上楼,钟sir进门前默了片刻,把书房里的电话线拔掉,连带自己的BB机也一并关掉,这才进了卧室。 见苏娇趴在枕头上看报纸,再看了一下新闻标题,顺手揉上她的小腿,说:“其实这个技术在三年前,警方内部就已经在用了。” 苏娇是做厨师的,一天难得有空闲能坐着,浑身最辛苦的除了脚就是小腿。 原来以为自己欺负过钟sir,她总还要客气。 但现在既然他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苏大小姐可就不客气了。 抬起脚底板,她说:“帮我揉揉脚底板吧,好痛。” 这钟sir不但手段狠毒,而且心机深沉,可怜忠爷被他搞的死都不敢死,阮智信,堂堂一介上市公司的总裁,也眼看要被他逼到流落街头。 如果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苏娇估计他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低眉顺眼的帮她揉脚的,可她既有恩于他,当然就却之不恭了。 享受着按摩,团起报纸扔进垃圾桶,她又说:“说不定季胤已经拿到样本了。” 钟天明点头:“关于你俩的血缘关系,他马上就能拿到结果了。” 科技一直在进步,而在前几年,想要确定两个人的血缘关系,需要充足的血液做样本,但现在国际上有新技术,只需要人的头发或者唾液,体.液样本就可以了。 要说原来的季胤还不知道这种新技术的话,就在今天的报纸上,有新闻专门报道过这项新技术,就连苏娇都看到了,季胤又岂能不知? 他的人就在附近,头发或者牙刷什么的,过来悄悄偷一样,苏娇又焉能防得住? 所以钟天明说得没错,马上季胤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而以他的狠辣和心脏,如果苏娇跟他真有血缘关系,又不肯低头认他做爹,那么最危险的人就是苏旺了,季胤肯定会挟他做软肋,逼苏娇向他低头,怎么办? 钟天明人在局外,于凡事也看得更清晰,又说:“没人能让他低头的,而且你懂得,如果是季凯那样的血脉,他或者可以不搭理,但要是个优秀的血脉,他是势要对方低头的。” 凡人都有贪心,凡人当握有权力,不到死的那一刻也都不会想放手。 梦里那辈子季胤是在握有整个九龙后,死的最后一位大佬。 但那时已既将回归,就算他不死,回归后也必定要遭清算,所以他的死倒是很恰当。 他是被人暗杀的,杀他的人是谁苏娇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树倒猢狲散,他的钱被查封,人也在乱杀乱抢一通后,跑光了。 到了回归后,也有些人会站出来,说自己是曾经西九龙的大佬,如何如何牛逼。 当时刚刚涌入香江的大陆人们,于香江有种莫名的崇拜,也会追捧那些所谓的‘大佬’们。 但其实真正的大佬季胤早死了。 他在股市里的钱被政府查封,而四方高利贷那些脏钱,港币,英镑,美金,则会激的全九龙的古惑仔们开启一轮疯狂的乱杀乱抢。 就不说古惑仔们了,那个阶段正值股市楼市疯狂大跌,香江岛的天台上,全是炒股炒楼失败,排队跳天台的人。 九龙则全是举着枪,杀人抢钱的古惑仔。 苏娇的酒楼都被迫关停了半个多月,她和阿鸣还救了好些被火拼无辜殃及的普通人。 而当时的乱局,就跟季胤的性格不无关系。 他到死都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也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于苏娇就更不可能了。 钟天明早就知道会到真相揭晓的一天,也想知道妻子准备怎么应对,需不需要他帮忙。 苏娇伸手:“你过来一下。” 钟sir以为她是有什么关于季胤的话说,侧首过来,听的认真。 猝不及防间,妻子柔软的唇轻按上他的颊侧,先是蜻蜓点水般按了一下,就在钟sir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双手掬上了他的脸。 钟天明脑子里轰的一声。 因为苏大小姐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唇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并吻了上去。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钟天明完全想象不到的,他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她吻过他的额头后,两只柔软的手又轻捋上他的眉毛,手指轻轻向两边轻划。 钟天明没动,一动没动。 因为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父母都是永远在忙,于他也只是个符号,直到他们被绑架,那是他记忆中母亲才第一次拥抱他。 但是也很快就被分开了。 钟天明是个男性,也天然的,从不好奇,或者关注自己的身体。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眉眼应该很好看,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那么关注,切珍视他的眉眼。 而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她言语方面的同意,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对了,钟sir虽然还没经验,但对于自己在某方面的功力其实很有信心,也从未怀疑过自己不行,今天之所以拔掉电话,关掉BB机,也是因为想要更进一步。 但事实上,虽然他确定自己肯定行,而且即便他敞开了做白日梦,也梦不到会是此刻的开局,他热血激昂,激情澎湃,也想好了,必要不负大小姐此刻的好才对。 当然,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跟他被绑架,眼睁睁看着父母被害,再到被拖拽着去一个个绑匪据点,并第一次到苏记,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在过一种平和到,甚至可以用平淡来形容的日子时一样叫他震惊的经历。 而最终的结果,他全然没有预料到。 …… 厨子阿发在回苏记后,如今也有单独的屋子住了,这在九龙可是难得的奢侈。 没了周进财呼噜的打扰,最近他都睡的格外香,但今晚他睡的正香,突然听到一声啼哭加尖叫:“痛,好痛!” 阿发猛得坐了起来,就又听到一阵肝肠寸断的哭声。 因为他就住在苏旺隔壁,听那哭声像是大小姐,忙起床来敲苏旺的门,但他才伸手,苏旺开门了,并说:“没什么大事,去睡吧。” 大小姐在哭呢,要原来,师父整个人都不好的,但现在反应竟然那么平淡? 当然了,阿发并不知道,自打有了钟天明,苏大小姐晚上哼哼唧唧就是常态,长此以往,苏旺已经免疫了。 苏旺也不知道,女儿平常哼哼是娇气,但今天不是,她今天是真的痛。 苏娇自己也没想到,那种事竟然那么痛。 可恨的是钟天明好像并不痛,只有她自己,痛到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而且钟天明全没了向来的体贴,苏娇哭了好半天他才折腾完。 她觉得仿佛过了一个小时之久,可他翻身趟到一边,半晌,却来了句:“竟然才5分钟?” 还才,难不成他还想折腾半个小时? 毕竟才新婚,而且夫妻换好于人是天经地义,苏娇对于那种事也是抱有期待的。 但刚才那稀里糊涂的一次,她不但被痛到了,对钟天明,因为他好看的眉眼,待她的好而渐渐萌生的好感也当然无存。 对了,因为一回痛到,这天晚上,苏大小姐甚至睡着之后,都难得的缩向床内,不敢于梦里再骚扰钟天明,揪他的小豆豆了。 钟sir也不知道妻子到底有多痛,等了好久,直到她不哼哼了才问:“很痛?” 苏娇向来诚实,也不遮掩:“刚才我还挺喜欢你的,但太痛,痛到我没法喜欢你了。” …… 就这样,钟sir短暂赢得了妻子的爱,而且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溺爱和宠爱,可它转瞬即逝,又立刻消失了。 且不说夫妻间的私事儿。 次日一早起来,苏娇后知后觉,蓦然发现,季胤怕是已经拿到可以做DNA的东西了。 她虽然不烫头发,但经常待在厨房,怕油烟损伤头发,隔三差五就要焗一回油,包养一下头发,次日一早起来搞卫生,看着金花姐家的发廊,她心说如果真的只需要头发就可以鉴定亲自关系,自己是绝没可能一直守住那个秘密的。 而一旦能确定她的血缘,季胤的性格,肯定会对苏旺不利的。 但当然,苏娇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大清早的,季胤那位老仆,建叔来了酒楼,并对苏旺说,自己想打包一份叉烧回家吃。 当然了,真正想吃叉烧的人是季胤。 而且酒楼的菜单上并没有叉烧,苏娇也向来是,自己人想吃的时候才会烧一份。 苏旺又不知道季胤虎视眈眈,要抢他的女儿,再加上季凯待在酒楼,一个月就有一万块的收入,所以他都没犹豫,满口答应。 建叔知道苏娇的脾气,怕她会拒绝,是专门瞅着她不在的时候来的。 但他约好来取叉烧的时间,付完款,才出门,恰迎上苏娇进门来。 她笑问:“建叔来看凯少的?” 建叔含混点了点头就想走,但这时苏娇又问:“最近胤爷胃口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她居然主动问季胤的胃口如何? 建叔当然说:“有劳苏小姐挂念,咱家老爷胃口很不错,身体也很好。” 苏娇又问:“我看他气色很不错,应该常吃补品吧,最近他都吃的什么补品,人参鹿茸还是西洋参,天麻,我给我阿爸也配一点。” 九龙二位大佬都喜欢炖汤喝,但到忠爷那个年纪才需要人参天麻一类的大补。 季胤尚且年轻,因为是练功之人,还不需要药补,反而是食补更好,而且他天生是燥性体质,最近喝的也都是清凉败火的汤。 建叔原来在大陆时是个中医,是因为大陆破四旧,把中医也给打倒了才来的香江。 他笑着说:“一个人一个体质,我家老爷的食谱不一定适合苏老板,如果你们愿意信任我,我帮苏老板把个脉,开个食疗方子?” 苏娇笑着说:“那就麻烦建叔了,给我爸号个脉吧。” 又挽起袖子说:“我这就去烤叉烧。” …… 最近几天毒贩子的战火烧到东九龙去了,据说东九龙的大少爷被绑架,季胤一边觉得钟天明确实有几下子,一边也乐意看东九龙的笑话,不忙嘛,就想吃点苏娇烤的叉烧。 但他本以为早晨订,晚上才能吃得到,可是居然中午就能吃得到,季胤岂不开心? 他开心,建叔不也开心? 他帮苏旺号脉,并说:“有劳苏小姐了。” 这时不论建叔还是季胤,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然也没想到,苏娇会在食物上动手脚。 而季胤今天中午是跟自己高利贷公司的几个掌柜和股票经理一起吃的饭。 苏娇的生物学样本,也确实在前几天他就通过理发店拿到了,本来香江警署也能做检测,但为了结果的准确性,季胤派人带着样本,直接去了瑞士。 于他来说,它虽然花费了他挺多时间,但也不过小时一桩,是只需要钱就可以摆平的。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钱和生意。 他把东方巴士的股票已经全部抛出去了,大赚一笔,心情不错,午饭时胃口也很不错。 苏娇的叉烧摆在桌子中间,他吃了,几个掌柜的也吃了,结果吃完饭盘账,掌柜们的都好好的,季胤却于陡然见,肚子开始痛了。 像季胤这种常年习武又注重保健的人,除非受伤,否则身体是不会出问题的。 要有,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人下毒。 下午,他正跟大家聊着阮天浩被绑一事,突然觉得小腹抽痛,当然以为是被人下毒了。 如果说苏娇对他下毒,那不可能,她是个聪明孩子,不会做那种蠢事。 但难道是家里的厨子,再或者掌柜们,还是说,毒贩子已经渗透到他家里了? 季胤虽腹痛,但暂且忍着,因为高利贷公司的掌柜们人人手中都有巨额款项,股票经理手中更是握着他大半的家产,并不可靠。 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要救自己的命,得找他手下那些忠诚的打手们。 季胤只要呼吸一下腹部就绞痛,痛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他憋着呼吸,颤手拿起电话来,准备拨号。 可也就在这时,大哥大陡然响起,他手一哆嗦,它差点摔落在地。 但当然,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他接起电话来:“喂?” 居然是苏娇,而且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季老板,是不是肚子痛的厉害呀?” 难不成她竟然给他的食物里下毒了? 但不可能啊,吃了叉烧的别人都好好的,就他腹痛,难道她能那么精准的把毒下给他? 以及,他想她继承整个西九龙做话事人,她却想他死,为什么? 难道她就那么愚蠢,眼里只有她那个厨子老爹和苏记酒楼的一亩三分地? 这一想,季胤自然要生气,呼吸自然也会变粗。 苏娇估计他现在气的要死,但怕的要死,忍着笑说:“真没想到您竟然那么怕死,但是您先别怕,找人要一杯热水喝了,一会儿肚子就不痛了。如果你不总盯着我,偷我的头发牙刷什么的,琢磨着怎么欺负我爹,我就告诉你你为什么吃了叉烧肚子会痛,好不好?” 第50章 第 50 章 季胤摁掉电话, 招呼建叔:“去给我倒杯热水。” 如今才9月,香江正热的时候,除了忠爷那种七老八十的人, 大家喝水只嫌冰加的不够多, 老火靓汤也要喝败火的, 老爷却要喝热水? 建叔连忙倒了杯热水来,季胤忍着腹痛连喝了两大杯,只觉得肚子不停的咕咕叫。 又跟客人们坐了片刻, 见大家全无异常, 就把人全打发了。 只等手下们离开,他飞一般的奔向了厕所。 …… 说来其实也是他自己太敏感, 因为伴随着腹痛的厉害的当然是拉肚子。 在拉完肚子又喝了一杯热水, 他整个人不但舒服, 还觉得身体都轻快了不少。 要说一点小事能把个大佬吓着,一则他身体保养得当, 几乎没有过痛恙。 再就是他虽然总表现的对于生死无所畏惧, 其实心里贼怕死。 他掉挂了电话, 苏娇也就自去忙她的了。 今天她把股票账户上所有的钱全转了出来,自己都心跳的怦怦的,因为经过几番倒手,目前她的手里也已经有一千多万了,不得不说,真想赚钱, 还得是股市。 她把罗耀祖的钱也转了一千万出来再开成支票, 带上季凯, 上门找包租婆。 包租婆虽有钱,但当然没有一千万现金, 否则那笔高利贷她就还掉了。 今天罗耀祖不在家,她听了苏娇的来意,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要帮阿祖还贷款?” 虽然她本人已经忘了,但苏娇当然还记得。 所以包租婆伸手拿抽支票时她又夺了回去:“您原来说过的,只要我能帮阿祖解决了高利贷的问题,您就把隔壁那间铺面送给我,现在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 她说的正是现在金花姐开发廊的那间,因为占地太小,只有三层楼。 大孙子借高利贷时包租婆愁的什么似的,只觉得有人能救罗耀祖就是救她的命,张嘴楼就许诺出去了,但现在他赚钱了,甚至能还上高利贷,她就有点犹豫了。 因为这样一来,苏娇等于又要白拿她一间铺面。 老太太不但不乐意,还想反悔。 但她才动赖账的念头,苏娇立刻说:“您要敢反悔,我以后可就不管阿祖了。” 季凯见过罗耀祖的,定义下的很标准:“一个无能的小螵虫,苏小姐要不管他,他三天就得完蛋。” 苏娇不期季凯会帮自己说话,向他投以感谢一笑,再轻晃支票:“包租婆,他是因为跟我炒股才安分的,但您要食言,我可就不带他了。” 借高利贷不可怕,可怕的是借上瘾,一回回的借再利滚利,而且要不是苏娇绕开罗耀祖私下抽钱,以他的性格,在股市上赚的正美呢,是不会想着还高利贷的。 作为长辈,包租婆已经管不住罗耀祖了。 要是他跟梁铖那种人混,早晚还要去螵,相比之下,苏娇于少不会带他走歪路。 包租婆总归聪明,权衡了一下利弊,伸手了:“成交。” 苏娇带季凯来,当然是为了狐假虎威。 她又说:“既有凯少给我做见证,我就不要您的字据了,抓紧过户吧。” 包租婆是真心纳闷,因为她印象里的苏娇从不下厨房的。 但谁敢信,西九龙大佬唯一的儿子为了吃她做的饭,索性就赖在酒楼不走了。 她当然不敢得罪季凯,还笑眯眯问:“凯少,要不上我家坐坐?” 季凯向来讨厌老太太们,又哪愿意上她家去。 而且因为最近他一直在跟苏娇聊炒股,她目前所有的操作全是他预估的,他就不但有点得意,心里也有点不爽。 从包租婆家出来,他说:“如果我也炒东方巴士,现在也赚了一大笔了。” 又说:“按理你该给我一部分抽成,但算了吧,本少爷就算是做慈善了。” 苏娇顺着他的话茬说:“昨天阮天浩被绑走,东九龙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要跟毒贩子们打起来,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利叔就会完蛋,紫荆仓储就会重组,到时候我又可以赚一大笔喔。” 是人就肯定会爱钱,也会想要赚钱。 季凯开始假设了:“假如我出一百万,操作好点,能在紫荆仓储直接翻成一千万。” 苏娇摸摸他的头:“醒醒吧小伙子,你还是未成年,炒不了股。” 别看季凯还小,还是个瘾君子,但他有钱。 他老妈已经跟别人结婚了,而且是香江岛上的豪门,说好他永远都不能再打扰老妈,他老妈也给他存了一笔款,有三百多万,存放在银行里。 季凯一笑,说:“我像罗耀祖一样,把我的钱交给你打理不就好了?” 苏娇就是罗耀祖的股票代理人,当然也可以代理季凯的。 但她说:“还是算了吧,你小小年轻私自动用存款,我怕胤爷要打死你。” 季凯这个年龄是最吃激将法的,他笑:“他盼着我死,但也不至于亲手杀了我。” 正好路过公话亭,又说:“我先问问建叔,看怎么才能把那笔钱取出来。” 他去打电话了,苏娇掏出传呼机来一翻,就发现截止目前,季胤还没有回她消息。 但她猜得出来,他现在肯定在彻查自己腹痛的原因。 且让他慢慢查吧,季凯这边马上又会有一个新惊喜给他。 但愿他到时候别太生气,也别把自己给气死才好。 …… 季胤就好比一条鱼,都要被苏娇吊成了翘嘴,但又不想直接问她情况,就先把阿彪喊了来,转着弯子问他对苏娇的印象如何。 话说,一开始季胤接近苏娇,他这帮手下其实挺悬心的。 因为季胤其人有个习惯交往的女性年龄都比较大,而且他偏爱二婚女性,大家都还以为老大是犯了毛病,看上人家钟sir的媳妇了,全为季胤捏了一把汗。 生怕他因为跟钟sir争风吃醋而打起来嘛。 目前,关于苏娇的身世,阿彪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老大对苏娇的感兴趣远不止是家里多个孩子那么简单,他当然说:“爷,苏小姐足够优秀,没得说。” 季胤又问:“你吃过苏记的饭吧,吃完后没觉得不舒服?” 她用食物让他拉肚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别人都没有拉,就他一个人拉了。 他得知道,他这些手下们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阿彪不但摇头,还说:“苏记的炸酱面真正一绝,爷,您很该去吃一碗。” 季胤还没吃过苏记的招牌,炸酱面。 因为面食不经打包,要送到四方堂风味也就没了。 但季胤发过毒誓,此生都不能进光明巷,他自然也就吃不到。 说起炸酱面他简直生气,一碗微不足道的破面,人人能吃得,他却吃不到。 问阿彪没问出个所以然,正好阿疤回来,季胤就又问:“你看苏小姐人怎么样?” 昨天晚上苏娇才帮阿疤解了围,他当然说:“很好啊,怎么啦?” 季胤再问:“你天天吃苏记的饭,就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疤虽然打架猛,但在季胤身边的地位没有阿彪高,也还不知道苏大小姐的身世。 而且在光明巷待了一段时间,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他对苏娇是有几分感情的。 季胤这含混其辞的问法又叫他怀疑怕是季凯出了什么事。 面色一凝,他先问:“爷,凯少出事了?” 季胤皱眉头,还没说话,阿疤立刻又说:“不管凯少出了啥事,都跟苏小姐无关。” 季胤想了想,哑声说:“要是苏小姐出了什么事了呢?” 阿疤当场掏枪:“被毒贩子绑啦,他妈的,我看利叔他是活腻歪了吧。” 季胤勾唇一笑:“我要被人绑了,只怕你都没这么着急,你对苏小姐,倒是情真意切的担心。” 老大话里有话,但阿疤并没有听出来,解释说:“她的厨艺倒在其次,心胸和眼光,格局一般人可没有,我也是越相处就越觉得她人不错。” 又郑重询问:“爷,苏小姐没出什么事吧?” 季胤猛然攥拳头,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通常情况下,一个女性想让男性对自己有好感,都是基于外貌。 而不论阿彪还是阿疤,作为普通男性,在看女性时,也逃不开这个狭隘的观念。 但刚才俩人说了半天,季胤发现了,他们没有夸过苏娇的美貌,只不停夸她优秀。 而虽然季胤起心动念,想让苏娇做西九龙的话事人。 但这是天然男尊女卑的香江,九成的男性都不会服从女性的管理,九龙历史上也没有过女话事人,所以那将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季胤第一担心的就是怕手下不服苏娇的管理,要乱起来。 但直到此刻跟几个亲信聊起,他才发现苏娇不知何时,不但能通过饮食左右他的身体,而且阿疤和阿彪,他的两员得力大将,已经能抛开性别,平等的审视苏娇了。 换言之,在他的假设里,性别将是个巨大的障碍。 可目前甚至连DNA检测的结果都没有出来,那个巨大的障碍已经在消失了。 可以设想,只要他正式宣布苏娇的身世,至少阿彪和阿疤是会向苏娇低头的。 可季胤甚至不知道苏娇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就因为她烧的菜好吃的缘故? 不但他处心积虑,变着花样从酒楼弄吃的,他的几个得力手下也被她用厨艺征服了? 但这并不是今天季胤所经历的,最叫他震惊的事情。 等阿疤和阿彪退下,他正准备再去趟厕所,建叔来找他了:“爷,凯少有事。” 季胤肚子闹的咕咕香,心烦意乱的:“他又在闹什么妖蛾子?” 又问:“不会被绑架了吧?” 季凯打电话给建叔,问怎么才能转出自己的私房钱。 建叔答应帮他想办法,还承诺自己不会告诉季胤,但当然,一转头他就来打小报告了。 季胤捂着又凉又痛的肚子,问:“他要几百万干什么?” 建叔实言:“他说要把钱交给苏小姐,让她拿去炒股,还说等赚了钱,也分我一份子!” 季胤再也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盖碗砸到了地上:“可恶!” 建叔望着满地碎瓷吓了一跳。 季胤本想继续吼的,但又怕一吼要打镖枪,本来不可一世大佬仓皇逃窜,进了厕所。 再过片刻,在建叔找来佣人扫地时他又是一声大吼:“好你个苏娇,简直可恶!” …… 说回苏娇。 转眼晚市即将收市,一天的营业马上结束。 季凯把眯眯锁进笼子,下楼来吃饭了,但一看主食就生气了:“怎么又是粥。” 苏娇每天要熬一大桶百谷粥,只取最上面的米油给忠爷补身体,剩下的粥当然不能浪费,所以酒楼大家的主食就只能是吃粥了。 但她也一直在变花样,昨天是生滚牛肉粥,今天把苏旺买的膏满黄肥的螃蟹和巴掌大的爬爬虾,蛤蜊全煮了进去,烧的是能叫人鲜掉眉毛的海鲜粥。 不过大人吃饭是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吃,但孩子当然喜欢吃新鲜的。 季凯是大少爷嘛,既不愿意吃粥,苏旺连忙问:“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娇马上做。” 季凯指厨房:“我不想吃别的,就想喝你们要送到东九龙的那种汤。” 苏旺一看,发现一件事:“阿娇,阮家今天没有来取汤。” 今天大家吃的菜是阿发烧的,排档菜,重油重辣,反而比家里烧的那种精致菜式合季凯这种小孩子的胃口,所以虽然叫嚣着说不吃,但他可没少吃。 他也瞄了好久,早发现了,平常钟诚都是下午四点左右过来提汤,但这会儿都晚上八点了他还没有来,季凯也没提醒,就是想尝一尝,看那汤到底是啥味道。 他立刻又说:“阮家今天应该不要汤了,可以给我喝了吧?” 苏旺摆了摆手,说了句明天再给你熬,来前厅找苏娇了:“阿娇,忠爷是不是出啥事了?” 季凯一看老板离开,悄悄抱过了汤桶。 打开汤桶,他迫不及待的盛了一勺子来喝,却又说:“就这?” 好多种,而且都是价格很高,很难找的米熬出来的,并且苏娇只取了上面薄薄一层油脂,他本来以美味的不得了,却没想到它那么朴实无华,就只是白粥的味道。 苏鸣刚才在摆饭,这一看:“凯少,你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偷吃别人的食物呢? 正好这时苏娇进了天井,季凯眼疾手快,把汤桶放到了苏鸣面前。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这是赤.裸裸的故意栽赃。 还好苏娇没说什么,只是端起汤桶,又放回了厨房。 阿发和周进财对视一眼,心说季凯这小子要没他爹罩着,分分钟被人打死。 但当然,他们只是底层人,做工赚钱,攒点本钱再开店,讨个媳妇一起干,一辈子的人生是能一眼看到头的,除了劳动就是劳动,得,装眼瞎吧! 苏娇忙了一天,饿,当然也要先吃饭。 季凯端起碗来,还得问一句:“苏小姐,钟sir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钟天明下午就发过BB机消息,说他临时有案子,回不来。 要苏娇猜得不错,他今天的案子还是昨天那一桩,阮天浩被绑一案。 事是昨晚才发生的,忠爷那么疼爱大孙子,毒贩子又是潜藏在东九龙,那么东九龙所有的古惑仔,今天就都只有一个目标:干掉毒贩子利鬼,夺回他们的大少爷。 当然了,大家都忙,也就没人顾得上来给忠爷提饭了。 忠爷不可能单打独斗,肯定会找曾警司要人,钟天明自然就会被调过去。 那么,今晚即将发生的,就是一场明面上由忠爷牵头,请阿sir们出面,帮他解救孙子的火拼,但实际上,整件事情是由钟天明于幕后推动的。 因为钟天明惯常不回来吃饭,苏旺习惯了,就说:“他不回来了,大家开吃吧。” 师父话音一落,向个厨子同时端起了碗,喝粥的喝粥吃菜的吃菜,风卷残云。 而季凯怪就怪,在家里,季胤因为惯常都是跟典当行的掌柜,自己的手下们一起吃饭,向来都是给季凯单烧一桌菜,可他就是没胃口。 但到了苏记,一开始他还是非苏娇的菜不吃,但现在慢慢变了,他的胃口变好了,跟几个厨子抢饭吃,他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周进财和阿发俩都抢不过他。 听说钟天明不回来吃饭,他立刻说:“那可太好了,我今天可以多吃一点。” 他这个性格,就连苏娇都惆怅,要是他爹没了,他怎么办。 话说,苏旺也不知道钟天明要怎么处理他和忠爷的关系。 当然了,曾经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小阿sir才招赘的,结果闹来闹去,钟天明不但差点逼死他爷爷不说,还即将继承一座上市公司。 苏旺整个人现在都是懵的。 昨晚女儿哭的哼哼唧唧,要原来,他高低要吼两声的,可他昨晚愣是没敢吭气儿。 虽然一边因为女婿突然变得有钱,他心里暗暗开心,可也忍不住要担忧,作为赘婿,钟天明会不会在拿回公司后一脚踹掉苏娇。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女婿好。 但直觉苏娇要不想被钟天明抛弃,就得在忠爷身上下功夫,对老爷子好一点。 他说:“阿娇,一会儿阿爸陪着你一起,咱俩打车去汤东九龙,阮家,去给忠爷送汤.” 苏娇点头,却说:“您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带着阿鸣一起去就好。” 苏旺说:“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要不你带上阿财和阿发吧?” 季凯虽然作风讨人厌,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他说:“他俩都经不起一板砖,带他们干嘛,充门神啊?” 又对苏娇说:“我帮你喊两个人来送你。” 他喊的当然是社团的人,随身带着刀和枪。 关键是技术好,能打能杀。 其实原来苏旺是很讨厌社团的古惑仔的。 最近四方堂的人见天在苏记吃饭,而且因为季胤的约束,个个都讲文明讲礼貌,苏旺对他们的印象就逐渐改观了。 他说:“那就麻烦凯少帮忙找人了。” 季凯打个响指:“洒洒水啦。” 苏娇端起碗来,确实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相比于百毒不侵的季胤,她老爹苏旺太过善良,人也太好。 可是在九龙这地方,向来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 吃完晚饭,她把今天熬的两桶汤都带着,而且专门把自己酒楼用的酱油,蚝油和各种调料都带了一样,统共收在一只篮子里,就准备去阮家,上门看望忠爷了。 其实本来她懒得管除了赚钱以外的任何事。 可钟天明不仅仅想给父母复仇,他借住自己跟忠爷的关系,让九龙的社团和毒贩子,警方,各种势力杀到一起,等他们彼此打的差不多,九龙的治安就会变好。 而且紫荆仓储那支股票也要利叔死才能涨起来,但在苏娇梦里,离利叔死还得好几年。 其原因是,警方和社团,东九龙和西九龙,几方不能有效配合对方,于是就搞得一天天你杀我杀你,混乱不堪,效率也不好。 但只要季胤和忠爷都活着,能有效统管理自己的人手,于钟天明来说就会事半功倍。 利叔当然也会死得更早。 可是忠爷就算不自杀,最近一桩桩的事情于他打击太大,他一个老人家,心血耗不起,再这样折腾一段时间,就不说米汤了,人参鹿茸只怕都吊不住他的命。 苏娇就很有必要上门,专门给他开个食谱。 对了,季凯帮她约的恰是疤哥,等她收拾好调味品,疤哥打来电话,说自己在巷口了。 其实苏娇暗暗猜测,今天季胤在被她连着摆了两道后,一直憋到晚上都没有吭气,肯定会专门来找她,当面问是怎么回事的。 那么当季凯喊人,来的就不一定是疤哥,而是季胤了。 果不其然,她辞别了苏旺,刚走到巷口,就见季胤的越野车恰就停在公厕旁边。 他当然没有下车,但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娇,直到她上车,坐到了后座上,他发动了车子,但并不加油门,反而一声冷笑,说:“苏小姐很厉害嘛,这才几天功夫,不但我堂口的马仔们个个为你说好话,季凯那个没出息的……” 他沉吟半晌,突然笑看苏娇:“他竟然准备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都交给你?” 关于堂口的马仔们都为苏娇说好话这件事她自己并不知道。 但让季凯拿私房钱出来炒股,是苏娇故意的,她给季凯看罗耀祖的账户,又带他上门给包租婆还钱,都是在争取季凯的信任。 而现在,且不说她是怎么把季胤给搞到拉肚子的,关于季凯,她可以很自信的说,他对她的信任,远比季胤这个老爹更多。 但苏娇当然不会直说。 她选择了阴阳怪气,气季胤。 她说:“不是吧,凯少是胤爷您的继承人,九龙所有的四方典当行都是您的,他的,他的钱至少几十个亿吧,那我可管不起的。” 正是呢。 季凯还是个小孩儿,他拥有季胤所有财产的继承权,他目前最信任,愿意托付钱财的只有苏娇,而一旦季胤因意外而死,苏娇能搞得定他的马仔们,钟天明能摆平外部危机,而季凯呢,那个自苻聪明的傻瓜,会干干脆脆把一切都拱手让给苏娇来帮他打理的。 再想深入一点,幸好苏娇今天只是让季胤肚子痛了一下,没有给他下毒。 而如果她果然恨他,恨的要死,今天下的是毒,很可能他现在已经死了,紧接着,季凯就会把他的一切,拱手让给苏娇。 越想,季胤就越后怕。 再看苏娇,她坐在后座上,小小的,尚且稚嫩的脸蛋儿上,只有一脸的坦然。 这大概就是人们场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苏娇,比季胤还要心黑,胆大,脸皮厚!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但季胤最想不通的是, 苏娇是怎么就那么精准的,只叫他拉肚子的。 油门一踩车子前开,他瞟了一眼副驾驶的建叔。 建叔侧首看后座上的苏娇:“苏小姐, 你今天烤的叉烧我带回家后老爷也吃了几口, 但奇怪, 我好好的,他却拉肚子了。” 又说:“问题应该在调料吧,我本来想把剩下的肉送去检测的, 但胤爷说小事一桩, 就不检测了,不过我实在好奇原因, 想听你讲一讲。” 这意思是季胤本不屑吃叉烧, 是建叔私自给他吃的, 现在要答案的也不是他,是建叔呗。 在建叔问完后, 季胤怕苏娇耍赖不答, 又不着痕迹抛了个钩子, 说:“忠爷那边,阮天浩被毒贩子绑架了,他封锁了各个路口和航道,集结了所有警察,在抓人。” 这个苏娇当然知道,但季胤紧接着说:“但在咱们香江, 只要绑架不致受害者死亡, 以及, 贩卖毒品的最高刑期都是终身监禁,而且可以减刑。” 建叔虽然快六十了, 瞧着身体也甚很好的样子,却是季胤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当然是因为他得,堪用,他笑着说:“我恍惚听谁说过,小时候的钟sir在利叔的地盘上待过,当时肯定没少受利鬼那帮人的虐待,爷您说,他会不会冲动杀人?” 季胤温温一笑:“毒贩也是人,钟sir作为警察,只能抓,可不能随意开枪杀人,因为在被捕之前,哪怕毒贩也只是嫌疑人而非罪人,警察无权直接接射杀他们。” 法律规定,警察可以开枪,但不能随意杀人。 如果在抓捕行动中开枪致人死亡,是需要去O记坐冷板,以及被专门审查的。 也是因此,除非当街抢劫,绑架一类的案子,警方在执法的时候,尤其重案组的人,会特别谨慎。 一旦有嫌疑人需要被当场射杀,也是需要上级命令的。 相比之下,古惑仔们可就很自由了,想开枪就开枪,用季凯的话说:洒洒水啦。 建叔是个好捧哏,说:“爷,咱们帮钟sir杀个人不算难吧?” 本来利鬼盘踞东九龙,想绑的是季凯,当然,绑了也没事,忠爷不可能为了季胤的儿子而全火力输出。 但现在他自己的大孙子被绑,他就把毒贩子们给包围了。 可这样一来,季胤哪怕派了人手驰援,但其实也只是过去打酱,看热闹而已。 那么,他的人要是碰上逃跑的毒贩子了呢。 是为了给钟天明出恶气而直接一枪毙掉,还是就那么看着,甚至说抬起枪口放人,把毒贩子放走,可全在季胤的一念间。 当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话题最终还是要绕回来的。 建叔回头看苏娇:“大小姐,今天晚上大概会很乱,咱们爷帮钟sir个小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那叉烧里面应该是加什么东西,能不能跟我讲讲,加的什么?” 他俩一唱一合,意思显然不过,如果苏娇不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就不帮钟天明。 …… 话说,对于钟sir其人和他在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梦到过将来的回归,以及以后九龙的治安环境,苏娇也会像季胤,忠爷这些人一样,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她自幼在九龙长大,跟他们一样,觉得世道就该是恶的,毒贩和社团就该是横行霸道的,阿sir们天生就该是捡尸小分队,负责帮社团打扫战场的。 也觉得警察所谓的保护市民,维护治安的口号纯粹就是放屁。 但因为梦到过,所以她知道虽然现在看起来很难,但将来的香江警察会受市民的尊重和爱戴。 甚至于,梦里的她和钟天明虽然素昧蒙面,可她也会支持他的工作。 因为以后渐渐的,当街砍杀和枪战确实会减少,社团的人说起钟天明那个恶狼警长的时候会怕。 普通人被欺负,报了警,警方也会受理,为市民讨回公道。 但那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钟天明本身。 他将来会是九龙的总警司,并在回归后,升任香江警界的一级警司。 那也意味着即使苏娇不向季胤底头,那些绑架过他的毒贩子钟天明也可以搞定。 那么,在面对季胤的无礼和淫威时,苏娇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一笑,先说:“从古至今,在食物里做手脚致人死的案例可不少喔。” 建叔说:“但是大小姐,雁过留声,蛛过留迹,凡人做事,总要留下蛛丝蚂迹的。” 意思是如果她真的拿食物害季胤,就必定会留下证据呗。 苏娇再笑,说:“建叔您错了,食物害人,出问题的肯定都是蠢货,也不懂做厨,因为咱们华人讲食药同源,既是药材又是调料的草药,就我所知的,不下一百种。” 且不说季胤怎么想,建叔首先就是一窒。 是的,中华美食中,草药可以是药材,也可以是食材。 食药同源,而如果一个厨子懂得草药的用法,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古往今来,懂厨的中医不多,懂医的厨子也不多,药和膳也很难被人有效相结合。 要不然的话,就建叔这个中医来看,用药膳害人,确实再妙不过。 他一下就不吭气了。 季胤一想,气的牙齿咯咯响:“好一个食药同源,你这意思怕不是,就算我把叉烧送检,检出毒素来,你也可以用中草药的名义为自己开脱?” 苏娇就坐在驾驶座的后面,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不是别人都没事,就你一个人出了问题吗,像你这种情况,即使你去起诉我,法庭都不可能受理吧?” 但她立刻又说:“前天我去保养头发,金花姐拔了我几根头发,当时她说是不小心的,我也就没计较什么,但是季先生,如果我问你,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车已经到东九龙,阮家了。 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寨中,先是一整排十四层楼的高层,上面竖着霓虹灯牌,正是东方巴士四个大字。 转过弯子,紧挨城寨东边的边界,是阮家人所住的院子。 季胤一脚刹停了车,身后刷刷几声响,是跟着他的,马仔们的车队。 一停车就下车,他一把拉开了后车门:“所以你是因为几根头发才跟我闹脾气的?” 话说,关于到酒楼要叉烧这件事,一开始确实是建叔提议的。 季胤也喜欢吃苏娇烧的菜,恰好今天中午要请客,于是就点头了。 至于指使金花姐拔苏娇的头发,在季胤看来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而且他总觉得苏娇只是小孩子,在耍小孩脾气,只要有那份DNA结果,届时他找一辆车把苏旺给撞飞,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苏娇这个女儿,就是他自己的了。 他甚至都想好替她改姓,再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了。 现在虽然依旧觉得她是在闹脾气,可季胤心里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来硬的,一脚油门撞死苏旺,这个女孩怕是也会不着痕迹的干掉自己。 果然,见车门开,娇娇提食篮下车,一脸郑重:“季老板,我并不喜欢开玩笑,而且对于我阿爸,比你想象的更加爱,所以如果哪天他出了事,你最好自求多福。” 她身量并不高,细胳膊细腕,穿着无袖T恤并洒腿裤,不过一个普通的九龙女孩。 但季胤才在她身上小动了一点点的手脚,她的还击他差点招架不住。 他不止惊讶,简直震惊,反问:“你娘真是乔红革?” 苏娇先欣赏忠爷家的院子,并顺口说:“当然不是,她叫乔淑贞。” 季胤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不管乔淑贞还是乔红革,都是很善良,也很温柔的女人,可教育不出你这种心狠手辣,凡事一丁点亏都不肯吃的女孩子。” 其实是这样。要苏娇真像阿娘教育的方式来活,下场只有一个,跟她一样得乳腺癌并早死。 所以在做了那个梦之后苏娇就决定了,任是气死任何人,她也绝不内耗自己。 今天只是个小小的警告。 但季胤要真敢碰苏旺,她就能于不经意间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俩人正说话间,从阮家内院跑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当然是阮智信,知道季胤来,出来迎接的。 但乍见苏娇也在,还提着食篮,他跟季胤随意握了一下手,就来找她了:“阿娇!” 又说:“你带吃的来了吧,谢天谢地,老爷子一天一夜,滴米未进了。” 紧接着又问:“你带的什么点心,好不好消化?” 苏娇以为忠爷在家至少是吃了些饭或者点心的,所以才只带了汤来,但如果他一天一夜全然没有吃东西,光喝汤当然也不行,所以她问:“厨房在哪?” 阮智信陡然止步,指左手边:“就在那儿。” 田素玉就站在厨房门口,一看到苏娇也跑来了:“苏小姐送汤来啦,谢谢谢谢!” 就在撕逼分家产的那天晚上,他们俩口子都恨不能忠爷原地去世,但现在他们却是整个东九龙最怕忠爷死的人,毕竟他要一死,阮天浩怕就回不来了。 但老爷子要再不吃饭,就算没病都要饿死了,田素玉又怎能不着急? 苏娇直接提着食篮进了厨房,见一个阿嬷接过汤桶就要往碗里倒,制止了对方,并问:“阿嬷,有没有熬好的白粥?” 忠爷一天的操心耗血,油腻的东西吃进去也不消化,白粥就是最好的,厨房当然有备的,阿嬷揭开砂锅说:“一顿顿都是现熬的,可忠爷就是不肯吃,真是愁人。” 苏娇打开冰箱上下检视了一番,拿出一只皮蛋来,再挑了只砂煲放到火上,开小火,拿出自己带来的花生油,只在砂煲里倒了一滴,又端起砂煲来将油自然流匀,盖上整个砂煲的底儿,见火候差不多,把切好的皮蛋丢了进去。 阿嬷明白了,她是要做皮蛋瘦肉粥。 微油微火,皮蛋被煎炒到微微出油,她舀了白粥进去,再把自己带来的鲜肉和嫩姜都洗净改了刀,等到粥锅开滚,再将两样东西加进去。 这阿嬷还挺有眼色,立刻递了切好的葱花过来。 苏娇略洒了几点葱花,再把她从酒楼带来的腐乳饼摆到盘子里,端着出门了。 田素玉伸了一下手,似乎想抢托盘,但阮智信瞪了她一眼,示意苏娇自己端,进了内院绕过天井,到了正房门外,并笑着说:“阿爸,阿娇给你送吃的来了。” 忠爷坐在八仙桌旁,季胤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边。 相比于季大佬年轻力壮面色红润,忠爷头发都快掉光了,前段时间还胖一点,但自打阮天浩被绑,老爷子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瘦骨形销的。 他当然没心情吃饭,只不过抬眼看到苏娇,就点了点头。 阮智信就跟哄孩子似的,盛了一勺粥说:“阿娇亲手熬的,闻着就香,吃点吧。” 忠爷挥手示意他退下,自接过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对苏娇说:“辛苦你。” 看着季胤,他又说:“都怪我,要早知利鬼大摇大摆出入东九龙,肯定要通知你。” 再看阮智信:“你个蠢货,早知利鬼的行程却不讲,惹出大事了吧。” 阮智信之所以不讲,是要给钟天明添堵,那知道搬起石头就砸了自己的脚呢? 季胤帮他说话了:“阮总最近忙的厉害,估计没顾得上吧。” 再说:“忠爷放心,我的人手早就安排好了,通往西九龙的各个路口全是死的。” 阮智信一听乐了,抱拳:“多谢胤爷仗义相救。”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季胤笑看忠爷:“沙田赛马场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初就能开业,旁边那幢项目办公楼你们也没什么用处,拆了可惜,转手给我吧。” 项目办公楼是一种比较暖昧的产业,在建筑工程的主体完工后一般会被拆除。 但忠爷多滑头的人,他的建筑公司承建的赛马场,当时就把项目办公楼悄悄登记到了阮智信的名下,过后再交一笔罚款,那楼就成阮智信的产业了。 他知道季胤是看上那幢楼了想拿去开夜总会。 但他心里当然不愿意,因为马场在他的地盘,而且关于赌的一切都是东方巴士在运作,那栋办公楼,他准备让阮智信做成星级酒店,跟马场捆绑起来赚大钱。 而要季胤拿走,开夜总会和典当行,钱可就被季胤赚走了。 当然,他有智慧,要斟酌话该怎么办,才能先哄着季胤先帮忙,把阮天浩救出来,然后再谈办公楼的事。 总之是要哄着季胤办事,但不能吐口把楼给他。 可他才在琢磨言辞呢,如今一无所有,穷疯了的阮智信脱口而出:“那可不行。” 又说:“胤爷,咱们可以谈钱,但那栋楼我们可不能给你。” 这几天他卖了大把东方巴士的原始股,现金有的是,但好地段的房子不能让。 而既儿子已经这样说了,忠爷虽然气他蠢,但也不好反过来说,因为楼他真的不能让,又正好今天苏娇烧的粥格外好喝,他岔开了话题:“阿娇这碗粥烧的好。” 又说:“不过一碗皮蛋粥,我也经常吃,但这碗粥的口感有种格外的绵密。” 季胤被苏娇害的拉了一下午的肚子,此时也正饥肠辘辘的,闻着那碗粥的味道就不错。 再看忠爷心事那么重的人,转眼间一碗粥都要见底了,心里愈发的冒火了。 他女儿做的美食似乎人人吃的,可就偏偏吃不到。 她摆了总共三块腐乳饼,忠爷吃掉了一块,还有两块。 季胤也饿的厉害,正准备拿一块来就着茶吃,阮智信却手指,对下人说:“把这个收起来,爷明天再吃。” 他不但蠢吧,还一点眼色都没有。 季胤瞥了苏娇一眼,就见她坐在对面的竹椅上,也正在看他,神色似笑非笑。 空拈了拈手指,季胤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终于吃完了粥,忠爷亮底牌了:“智信父子如今也就剩那栋楼了,季老板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生路,别的方面,不论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能答应。” 现在他们所住的房产钟天明虎视耽耽,想要拿走。 阮智信名下虽然还有别的房产,可价值最高的就是赛马场旁的那一栋。 忠爷是真不能给任何人,否则阮家二房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也就在这时季胤的大哥大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摁掉,并说:“东西九龙本为一体,想当年英军多少回想要驻扎进来,插手内务,是咱们联合打出去的,小事上咱们可以争锋夺利,但大事上当然要团结,报酬不过玩笑,这个忙我免费帮。” 阮智信愣了一下,乐了,也笑了:“当真?” 再竖大拇指:“胤爷果然敞亮。” 如今的九龙,社团之间就是死敌,因为没有法律约束,大家一个都恨不得一个死的,彼此之间要帮忙,当然也是一单生意归一单,都要谈报酬才肯开工的。 有人给季胤打电话,意味着他的人应该是发现,或者堵到毒贩子了。 而按理他应该谈价格,就算拿不到楼,也该要钱吧,结果他都不要,要免费帮忙? 阮智信以为果真如此,乐的眉开眼笑,但忠爷当然懂得,免费的其实才是最贵的。 而且季胤把话说那么漂亮,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帮忙,想直接退出的原因。 还有就是,他站了起来,苏娇也一同站了起来。 忠爷后知后觉,问说:“阿娇竟然是和季老板一起来的?” 见苏娇点头,立刻又说:“外面很乱,季老板也还忙,要不阿娇今晚住下吧。” 虽然苏娇讨厌季胤,但相比东九龙的人,她当然更信任季胤。 住在阮家,她还怕阮智信夫妻要绑她做人质,用来要挟钟天明呢。 摆手示意不必,她又说:“忠爷,我瞧你气色还好,刚才吃饭也吃得挺香,明天开始还是正常饮食吧,别因为不吃饭,就把身体给耽搁了。” 忠爷这几天是真没有胃口,之所以愿意吃苏娇送来的米汤,也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怕自己一旦就此嗝了,钟天明会毫不留情的置阮智信一家于死地。 但刚才苏娇烧的那碗粥,不过普普通通一碗皮蛋粥,可他就是觉得香甜无比。 所以于不知不觉间,他把一大砂窝的粥给喝的干干净净。 邀请她留下来住,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他意犹未尽,还想喝她烧的皮蛋粥。 但他也很迷惑,苏娇怎么就会跟季胤一起来呢? 来不及他多问多说,季胤出门,苏娇当然也跟着一起出门了。 目送他们离开,阮智信看老爹:“阿爸,胤爷话说得那么好听,应该会办事吧。” 忠爷紧握拐仗,却说:“他不中用了,还是指望曾警司吧。” 季胤那种场面上的人物,话说得越漂亮好听,就越不会办事。 说不定他还会放开东西九龙之间的路口,把几个毒贩子都放回西九龙。 真想把阮天浩找回来,忠爷还是得寄希望于警方,以及自己堂口的马仔们。 他也全然搞不懂,既然季胤那么心脏,一开始口就提一个他做不到的要求,又兴师动众的跑他堂口一趟干嘛。 难不成就只为看他焦头烂额的笑话? 白白来笑话他一趟? 忠爷想不通。 其实关于忠爷这个疑惑,唯一懂季胤心思的人,大概也就建叔一个。 看老大风风火火上了车,开车就走,他回头再看苏娇,说:“苏小姐,我原来是个中医,要我推断,你应该是在煮叉烧的时候加了一味中药,那味中药的药性又比较寒凉,正好胤爷最近在喝败火的汤,加到一起,他就拉肚子了,但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到底是哪一味中药,我作为一介中医,特别想知道。” 越野车在路上疾驰,他再说:“刚才有马仔打来电话,说盯到了一个跑出来的毒贩子,咱们彼此给个面子,你把药的事讲,那个人,胤爷也正好帮钟sir处理掉。” 阮智信蓄意想让毒贩子绑季凯,季胤没那么好心,当然也不会救阮天浩的。 他刚才去忠爷家,也单纯的,只想为了送苏娇一趟而已。 现在警察和东九龙的马仔正在围剿毒贩子,但是季胤的手下盯到了一个,只要苏娇爽快把自己动手脚的事说出来,季胤就会把人解决掉。 但要她还不配合,不肯说,季胤当然也就会放走毒贩子。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跟钟天明无关。 他开着车,一路在往海边走。 东九龙的沿海全是密密麻麻的艇户,大多数都没有接通电源,所以艇户直到现在还用的是蜡烛,而因为今天晚上警方在这一带搜查,居民不敢开灯,放眼望去,月光下所有的船舱全是黑的,只有玻璃照映着皎洁的月光。 建叔在跟苏娇谈条件,季胤奔来一路飞驰,却又猛踩一脚刹车。 苏娇就坐在他身后,见他在往马路对面看,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条属于某个厂区的围墙,围墙下面有三个人。 季胤一把方向盘打过来,将车停到了路边,再从建叔手里接过手电筒打开,朝着那三个人打了过去,并问苏娇:“中间那个人你应该见过吧?” 苏娇回头,还真是,有两个季胤的手下反剪着一个年轻人,那人脸上长满了痘痘,而且要她记得不错,那人名字跟周进财一样,也叫阿财,去吃过她的炸酱面。 那是个毒贩子,而在如今的九龙,毒贩子是警察的克星。 因为他们或者不会杀普通人,但是只要见了重案组的警察,就必定要想办法杀掉。 可是警察不能杀他们,甚至在公诉到法庭后,最多也只能判个终身监禁。 季胤抬头一看后视镜,就看到苏娇在点头。 他举起枪再一笑:“要不要我帮钟sir解决了这个麻烦,就看大小姐你的面子了。” 真有人出手,杀掉几个毒贩子,他们也会胆怯的。 但九龙这些大佬们却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们也特别讨厌警察。 而要苏娇说,九龙的治安差,遍地黄毒赌,就是因为有季胤和忠爷这样的人。 他们心狠手辣,却又特别精明,而且全然没有下限。 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她要考虑的是,为了杀掉一个毒贩,要向季胤低头吗? 也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急刹车,有辆警用机车停到了季胤的车旁。 车上的人翻身下车,径自走了过来并敲窗户。 建叔在靠内的一边,见来人戴着警用头盔,本来并不想开窗户的,可再仔细一看头盔下面的双眼,发现是钟天明,于是打开了窗户。 季胤这边的窗户是打开的,他举着枪,也正瞄准着那个毒贩子,但是并没有开枪。 而随着建叔放下玻璃,钟天明丝毫没有犹豫,抬手举枪,扣动扳机. 因为有消音器,枪声并不响。 但车上几个人全被吓到大惊失色,建叔一声哀叫,因为他以为钟天明想杀的是胤爷。 苏娇也一声惊呼,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季胤就更是了,他以为钟天明要杀他,折手回枪,手电筒都掉车外面了。 但是枪响了,可他并没有死。 且不说后座上的苏娇,季胤都被惊到了:“叼你老母,钟天明你竟然杀已经被制服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手下逮到了毒贩子,但也只是摁在墙上,没有动手。 季胤拿那个毒贩子做筹码,准备用来要挟苏娇,也是想吓唬一下她,叫她以后不敢跟他玩心眼的。 然后钟天明来了,开的警车,穿的警服,用的甚至是警用佩枪。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开枪,是警察杀人,是要坐牢的。 所以季胤完全没有防备他。 钟天明,一个留过洋,前途大好的督察,他犯不着随意开枪来断送自己的前程。 可他偏偏就那么做了,他走了过来,举枪,当场把个毒贩子给爆头了。 因为枪装了消音器,发出的声响并不大。 但是月光下,墙上啪的溅开血迹,可见那个毒贩子的头就像西瓜一样,被打炸了。 且不说季胤被惊到满嘴脏话,建叔都说:“钟sir,你这样做是要坐牢的。” 钟天明在看后座,他还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也没想到苏娇竟然在季胤的车上。 当然,他还忙,也知道季胤举把苏娇怎么样,所以收起枪再朝着苏娇点了点头,他就又朝着警用机车去了。 季胤回头看苏娇:“你也看到了吧,他开枪了,杀人了。” 这是九龙,流氓们天天玩弄警察,就跟玩弄星期天似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在刚才,钟天明玩了季胤这个老流氓一把。 他用季胤的车作为射击点,一枪爆掉了一个毒贩子。 他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怕季胤出庭指证他? 而且他用的是警用佩枪吧,随意射杀人,难道就不怕O记凭着子弹调查他? 他怕不是疯了? 话说,苏娇一开始也挺懵的。 但是目送钟天明离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并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当然,只笑了一下就不笑了。 季胤示意外面那俩手下赶紧散开,继续蹲守任务,回头一脚油跟上了钟天明,并问苏娇:“阿娇,你刚才是不是也差点被吓坏?” 他看不到她,也只听到她哼了一声,还挺担忧的:“你是不是被吓哭了?” 苏娇想了想,还是说:“季先生,我有必要提醒您的是,刚才钟sir用的那把枪并不是他的警用佩枪,而是您儿子花钱买来的,所以,那是您儿子的枪。” 月黑风高杀人夜。 钟天明显然不是个守法的好警察,才会当街杀人。 但恰恰是他那种警察,才能对付得了季胤这种恶人,和忠爷那种老狐狸。 他在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对着没有反抗力的嫌疑人开枪,能是用自己的警用佩枪? 当然不是,他用的是季凯买给他的那把枪,就登记在季胤名下。 杀人嫁祸,干净利落。 苏娇虽然因为被钟天明一回弄到差点痛死,甚至都有点后悔结婚,巴不得他以后晚上都不要再回家。 但在刚才那一刻,看到他走过来,看到他举枪,果断开枪时,她觉得那男人简直帅爆了! 第52章 第 52 章 他的手下逮人, 再由他常用的枪.支型号射出子弹,他好意思说人不是他杀的? 季胤掏出大哥大拨通,命令手下:“阿蒙, 去把现场的子弹和弹壳全捡了。” 不想让警方或者利叔查到是他杀的人, 就得把子弹和弹壳全捡走。 但挂了电话, 季胤越想越气,一巴掌拍上方向盘:“让老子帮他打扫战场,叼!” 建叔倒是说:“多谢大小姐提醒, 免了一场小麻烦。” 要不是苏娇善意提醒, 他们不打扫现场的子弹和弹壳,到了明天, 不论是警方还是利叔找到毒贩子的尸体, 都免不了要把那条命记到四方堂。 虽说事情不大, 但总归是麻烦。 季胤还在驱车追逐钟天明,经建叔这一说才醒悟过来, 还真是苏娇无心一句提醒, 帮他免了个小麻烦, 同时他也发现了,她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 因为于普通人来说,当有人举枪并开枪,他的首要反应会是慌张和躲避。 苏娇不是,她甚至观察到了他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钟天明用的不是自己的佩枪。 诚然,因为是夫妻, 她对钟天明有基础信任。 但临危不乱遇事不慌, 可是真正能成大事之人必须具备的素养, 而苏娇恰好就有。 相比阮智信那个蠢货,她会是个非常精明的后继话事人。 当然, 如果不是一翻脸就要搞死他的话。 车继续前行,前面有警察在摆水马堵路,钟天明骑的是机车,而且他是警察,当然被丝滑放行,但看到季胤的车来,有人伸手就拦,而季胤非但不刹车,还立刻轰油门加速再一起鸣笛,要不是拦车的警察躲得快,要被他撞飞的。 横行霸道目无法纪,冲过警岗他要还骂一句:“乐色!” 警察看清车牌,当然也不敢再拦,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沿海岸线的双向公路,海上星火点点,有一处有大批的警察围着。 建叔说:“那应该就是利鬼藏身的窝点了。” 因为季胤紧追不舍,一直跟着钟天明的机车,苏娇想了想说:“要我猜得没错,你们在任务开始之前就给毒贩子报信儿,通知他们跑路了吧?” 手攀上驾驶座,她说:“原来害季凯的人就是利叔呀,季老板,你这是在帮助害你儿子的仇人,是在助纣为虐。” 又说:“不怪季凯恨你,还不想回家,你是够遭人恨的。” 警方来搜捕毒贩子,季胤事先通风报信,其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卑鄙无耻。 要别人当面骂季胤坏,他都懒得浪费子弹,让手下们给捅一刀,送去见阎王就好。 但苏娇跟别人不一样,她说他坏,季胤非但不生气,还挺开心。 转眼又是警方沿路设的关卡,钟天明的机车虽然本身速度飙不起来,可他是警车,警察见了只会利索放行,季胤难免要刹车减速,前方又是个三叉路口,他怕跟丢了人,老远就开双闪加喇叭,一阵劈哩啪啦冲过关卡,眼看钟天明朝着右侧而去,他也赶忙打方向跟上,这才问苏娇:“大小姐何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苏娇脱口而出:“因为在九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看上赛马场旁边那栋楼,以及利鬼所携带的毒.品了,不希望利鬼被警方找到,并抓走。” 前面的路直通海边,两边是椰子树,也陡然变窄,没了路灯,路又黑又黯的。 钟天明的机车减速,季胤也跟着减速,并说:“你还是不够聪明。” 这时钟天明突然停了机车,季胤关掉行驶灯,也停了车。 他回头说:“我对毒.品可没什么兴趣,当然了,毒.品也不是咱们这种本地人能玩得了的,但是忠爷那栋楼地段太好,我势在必得。” 一栋建在赛马场旁边的楼,并不高,只有四层,面积也不是很大。 可它拥有绝佳的便利条件,只要开上典当行和夜总会,所能吸纳的可就不是油尖旺三区的穷鬼,而是香江岛上的富豪名流们的钱了,那个叫铺王,寸土寸金。 季凯已然被人整了,如果他够优秀,就能自己重新爬起来。 可铺面一旦错过,等到赛马场开业,它的价高也将水涨船高,季胤可就拿不到了。 相较之下,儿子的仇算个屁,季胤选择铺面。 …… 看到钟天明停车,并把机车滑进树林,他往外嘣了一个字:“干他娘!” 建叔也是一声叹:“钟sir好像早就猜到了。” 也就在这时季胤的大哥大突然震动了起来,同一时间,树林中突然闪过一道灯光,苏娇侧首看灯光的方向,就见一排椰子树后面有一艘小木船。 应该是刚则才划到岸边的,电筒晃动间,她看到钟天明已经在船上了。 电筒灭了还有月光,眨眼之间他双手举枪,各对一人。 被枪指的其中一个人举起了双手,另一个只举单手,另一只手还在打电话。 其实季胤跟皮划艇上的人一直在通话的,所以虽然距离远,听不到船上的人在说什么,但是电话里传来疤哥的声音:“爷,我们撞上警察了,要不要干他?” 季胤的车已经熄火了,灯也是灭的。 他也在侧首看着远方,并问:“你确定能干掉那个警察?” 船上的人是疤哥,碰上的是钟天明。 疤哥还挺勇,斟酌了一下说:“只有一个警察,而且他不敢乱开枪的。” 这就是九龙古惑仔的猖狂了,疤哥此刻被钟天明枪抵着头,可他并不怕,因为警察的枪和子弹都有编号,他们也就不敢像古惑仔一样随意开枪。 季胤深吸了口气,反问:“你再仔细看看呢,他是谁?” 月光倒是很明亮,举枪的警察戴着头盔,疤哥又紧张,一时间确实没有认出来,但仔细看对方的身形,再看玻璃头盔中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一声惊呼:“钟sir?” 合着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上的是自己人? 疤哥乐了:“钟sir,见者有份,毒.品和人咱们都对半分吧,怎么样?” …… 今晚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一开始,警方封锁了整个艇户区,是准备慢慢找到利鬼的。 但是,整个九龙卖馒头的店面并不多,东九龙,靠近艇户区的地段也就只有一家。 陈明陈sir听了钟天明的,在那家馒头店蹲守,结果就先一步蹲到人了。 没错,因为一个关键线索,馒头+辣椒油,警方迅速锁定了利鬼。 可要抓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警方内部不但有忠爷的人,更有季胤的,所以在警方锁定利鬼并展开包围时,忠爷和季胤也同时得到了消息,一个急着要救大孙子,另一个则要混水摸鱼。 季胤就是那个混水摸鱼的。 他比苏娇想象的还要坏,因为利鬼之所以能逃出包围圈,就是他在协助。 利鬼和手下兵分两路,刚才被钟天明爆头的那个可怜虫是用来转移警方注意力的,他和另一个手下并阮天浩仨人则被疤哥从艇户区悄悄接了出来,此刻就在船上。 刚才钟天明杀完人,一路骑着摩托车往这边狂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别看这一片偏静,甚至连个码头都没有,但这条路通往西九龙,疤哥只要把人带到这儿,再有手下接应,连阮天浩那个人质带毒.品,就全在季胤的掌握中了。 但现在钟天明快季胤一步,要坏他的好事,他该怎么办? …… 说回疤哥,他觉得既然碰上钟sir,给他一半的毒.品加一个毒贩子,他能回警局邀功就OK了,大家出门做事,不图财就图利,他分钟sir一半的功劳就好。 钟天明没有表态同不同意,只示意他开舱放人。 这是一艘只能手动划浆的小渔船,没有专门的船舱,只有个盖木板的底舱。 利鬼和阮天浩几人就躲在里面。 当然了,利鬼有带枪的,只不过即便他曾经虐待过钟天明,抽过他打过他,在没有亲眼见识之前是不敢想象,钟天明能穿着警服做屠夫,大开杀戒的。 所以疤哥才掀起木板,利鬼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阿明!” 只等盖板一掀开,他立刻举枪瞄准钟天明:“小野狗,你胆子够肥的呀,敢抓我?” 相互枪指,这就要开战啦? 并没有。 钟天明率先收枪,摘头盔并摊开双手:“鬼哥,好久不见。” 这是九龙,是江湖,没有永远的仇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利鬼一斟酌,也抬枪:“阿明,你太太做的炸酱面很美味喔。” 要不是苏娇的炸酱面够美味,惹得他去了两趟,钟天明都无法那么快速的锁定他。 他大方给利鬼个拥抱,并说:“既然鬼哥喜欢,以后常来吃,我签单。” 这么看,他应该是答应做私下交易了。 当然了,给他15公斤毒.品,他上缴就是大功一件,要悄悄拿出去卖,就是上百万的巨款,所以收毒.品并走人,这桩生意于钟天明来说很划算的。 另一个毒贩子伸着懒腰站了起来,而他虽然年轻,也听说过钟天明。 他也说:“久仰钟sir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钟天明跟这个年轻毒贩握手:“怎么称呼?” 对方说:“阿发,叫我发仔就好。” 阿发阿财算是九龙撞名率最高的人名了,钟天明问:“发仔,总共多少有毒.品?” 发仔说:“三十公斤,钟sir,你今天算运气好,要发大财了。” 钟天明点头,又问利鬼:“龙叔最近过得怎么样?” 利氏贩毒集团是两兄弟,一个叫利龙,一个叫利虎,就在季凯做线人的那天晚上,枪战中,利虎被警方给击毙了,但那于利龙来说反而是好事,权力更集中了嘛。 但事是这样的事,话可不能这么说。 利鬼点了支烟,zippo点火再吸一口,说:“本来龙叔准备把季凯那个小兔崽子直接做成麻辣兔丁给大家吃的,但既今天胤爷愿意出手帮忙,恩怨一笔勾销吧。” 可怜的季凯如果被这帮人绑走,季胤不出手救人,还真可能被做成麻辣兔丁。 利鬼大手拍钟天明:“龙叔经常提起你,也一直很挂念你的。” 钟天明说:“如果有休假,我会去看龙叔的。” 利鬼点头,并说:“这就对啦,虽然你当初是逃跑的,还杀了那么多人,按理就该割头,可现在你在警队混的还蛮好,只要有眼色,机灵点,龙叔随便找人打个招呼,你就可以坐上火箭嗖嗖嗖,平步青云啦,以后大家一起混咯。” 钟天明点头:“是这样。” 贩毒集团的关系在警界高层,尤其是握有权力的白人警司们,相比之下,钟天明在他老丈人眼里是威名赫赫的大警长,可在毒贩子眼里他籍籍无名,泯然众生 。 边聊边商量生意,发仔问:“钟sir你有行李袋吗,好装毒.品。” 他们提了整整一大行李袋的毒.品,全是压缩好的白色砖块,要分,得有袋子。 三更半夜,荒无人烟的远郊小道上,分赃进行时。 且不说钟sir他们,季胤一行人在车里,是听不到外面的人讲话的,月光下黑影绰绰,只能在他们吸烟的瞬间,借助火光看清他们的脸。 季胤和建叔此刻都举着枪,一个瞄准钟天明,另一个瞄准利鬼。 但此刻发生的事情就连季胤都有点搞不懂,因为就目前来说,钟天明完全可以辞掉警务工作,回去打理东方巴士,他从今往后都不会缺钱花,也能进入上流社会。 但如果他恨那帮绑过他,折磨过他的毒贩子,想要复仇,就可以直接开火了。 但他偏不,他还跟对方聊起了生意。 难不成他还真赞同疤哥说的见者有份,各分一份? 季胤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因为上回季凯帮钟天明搞到20公斤毒.品,还是带到苏记酒楼,他毫不犹豫的就转手上交,作为九龙重案的组业绩而报上去了。 今天只能分到15公斤,面对的还是曾经虐待过他的主要人物,他能同意? 猜不透他的想法,他侧首:“阿娇,钟sir到底什么意思?” 苏娇也算聪明人,所以她猜得到季胤的心思,一回回气的对方跳脚。 她也大概知道钟天明的心理,他不止要为父母,为自己复仇,还有一个朴素到近乎可笑的愿望,那就是,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家警察,惩恶扬善。 但她也不懂,既然他想抓毒贩子,为什么又聊上了,还聊得那么开心。 季胤又说:“他想做什么都行,但不能杀利鬼。” 苏娇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你只想混不摸鱼占便宜,不想火烧到自己身上吧。” 利鬼在利叔手下很有几分脸面的。 季胤赚钱赚的好好儿的,当然不想杀他,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事实不如他所想,而且在刹那这间,局势要生变了。 钟天明回头几步,打开机车行李箱,从中抽出一只黑塑料袋来,说:“用这个吧。” 那是一只早市上,鱼贩子们用来装活鱼的塑料袋,结实耐用。 利鬼吸完最后一口烟,扔了烟蒂,见钟天明抖开塑料袋,笑了:“阿明还真是不拘小节。” 用只黑塑料袋装毒.品,钟sir确实有点不拘小节。 当然,这都是小事。 只要交易能达成,今天利鬼还能离开这儿就好。 而且他虽然场面上表现的跟钟天明很热情,但他直觉钟sir这个在12岁时,就能挣开锁琏杀翻看守,并杀掉绑架他的绑匪傅恩,一路逃回香江的家伙不可小觑。 所以他准备回去就跟利叔商量,找几个人,悄悄把钟天明做掉算了。 当然,在他看来,杀钟天明也不过碾死一只小蚂蚁。 叫发仔的毒贩子因为要分毒.品,就把手里的冲.锋枪丢到了沙滩上,来接塑料袋。 可也就在枪离他手的的一瞬间钟天明扬塑料袋兜上利鬼的头,紧接着抬枪扣扳机,随着噗呲噗呲两声闷响,罩在利鬼头上的黑塑料袋陡然一鼓,再一鼓。 月光下,钟sir那张颇具少年感的脸上甚至还有笑,神态也显得很温和。 但还是那把消音枪,还是刚才的手法,他又把利鬼给爆头了。 更妙的是,因为是先用塑料袋罩头,而且子弹爆.炸在脑子里,所以并没有什么血腥场面,塑料袋砰的一鼓,就把所有的血和脏污全部包起来了。 利鬼本来还在想,杀钟天明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呢。 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要杀自己。 因为从一见面到他被塑料袋罩头的那一刻,钟天明的表现既平静又正常,眼里也完全没有杀气,而且谁能想得到,他他妈的要杀人,还要往人头上套个塑料袋? 利鬼的双手此时还扒着塑料袋呢,但因为大脑已然损坏,也就没了下一步动作了。 同一时间季胤抱头,建叔惊呼,阿疤弹跳似的,蹦开了两米远。 倒是毒贩发仔在看到老大被爆头的那一瞬间弯腰就捡枪,试图要反击。 但钟天明早有所料,倒手又是一枪。 发仔的右手才够到冲锋.枪,但因为近程射击,他的手整个炸掉了。 目前全球最好的枪支消音器,3万块一支,虽然是季凯买的,钟sir将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点。 毒贩发仔张嘴就要嗷,疤哥眼疾手快,脚踩枪手捂嘴,再一个猛甩把放翻,另一个马仔阿彪也赶上来帮忙,一起制服了发仔。 钟天明默了片刻,朝着黑塑料袋又补了两枪,再一把推,死了的利鬼轰然倒地。 其实他本名很土的,就叫李贵,也是六十年代从大陆跑出来的,进了贩毒团伙嘛,就给改了名,叫利鬼了,而现在脑浆爆裂的他,则成名至实归的厉鬼了。 季胤再也忍不了,拉开车门下了车,枪指钟天明:“你到底想干嘛!” 钟天明习惯性的掏白毛巾出来擦手,并指地上的利鬼:“剩下的事就麻烦您了。” 意思是还要季胤来帮他收拾烂摊子呗。 本来以为钟天明会是他亲女婿,季胤一开始还挺开心。 毕竟任何一种关系都比不上血缘和姻亲更加牢固,如果有个在警界做高层的女婿,他办事也会方便许多。 他也准备好了,只要钟sir还想做警察,他就花钱搞关系,扶他青云志。 但显然,苏娇哪怕难缠点,毕竟是女孩子,手腕有限的。 钟天明不一样,他名不虚传,是条恶狼。 从利虎到利鬼,利叔手下两号重要人物,全是他假季胤之手干掉的。 现在还要季胤负责打扫现场,他哪里来的脸? 但钟sir可不管季老大的愤怒,他用的是季凯买的枪,跟的是给毒贩通风报信的季胤。 这是一场完美的黑吃黑,而现在,毒.品归他,人质归季胤,钟天明觉得很公平。 因为用了塑料袋,他近距离爆了了个人,但身上还干干净净的,擦干净手,再把白毛巾收回一只小证物储存袋中,他又说:“胤爷,阮天浩我就交给你们了。” 是了,还有阮天浩呢,他是一头大肥羊。 季胤想利用他,搞到阮智信名下最好的铺面,可他不想脏自己的手去绑人,所以才要利用利鬼,现在倒好,钟天明非要把人怼给他,要脏他的手,怎么办? 可怜季胤人都要被气炸了,钟sir依然跟没事人似的。 把毒.品放回行李箱中,又把机车推回大路上,路过吉普车,他轻唤:“大小姐?” 就连季胤都被他的狠毒给吓到了,苏娇还能好? 月光下,钟sir穿的是执行任务时统一穿的防爆服,夹克工装裤,大马丁靴,怀里抱着头盔,他又问:“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坐胤爷的车回去?” 他一晚上接连干掉两个人,虽然知道那些人都该杀,但苏娇也需要心理缓冲的,更何况她一开始对他的身体其实很有兴趣,可是前天晚上真的太痛,太痛了。 那怕他表现的再温柔,现在她也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所以虽然季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确实更想跟他待在一起。 不过就在这时季胤回来了,且自爆其短:“阿娇,我做的DNA鉴定书这两天就能出结果,当然,就算咱俩没有血缘关系,我总不会随意伤人,滥杀无辜吧。” 其实那俩毒贩子,尤其利鬼,可一点都不无辜。 就不说毒.品一年要害死多少人了,因为贩毒而产生的混乱中死的人都不计其数。 季胤很精明的,也已经在钟天明把一切都搞砸后,又迅速捋出一条于自己有利的方案来,他说:“阿娇,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明天再上阮家烧点饭,把忠爷的身体补起来,让他撑着精神头把铺面的事办了,到时候我分你一半的铺面。” 这就是他的牛逼之处了,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精准找到于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只可惜苏娇虽是女性,但也是个天生的反骨仔,最恨的就是被人用做棋子。 季胤想利用她,没门。 她毫不犹豫的下了车,对钟天明说:“我跟你走。” 第53章 第 53 章 季胤忍了又忍, 终于又说:“天明,你这样肆意惹事,我也会有兜不住的时候, 你不要忘了, 利叔背后还有李查德家, 他家的关系在军方,我也搞不定。” 钟天明已经把整整一旅行包的毒品塞到后背箱里了,说:“车到山前自会有路。” 走到吉普车旁, 他打开了车门又说:“一鲸落, 万物生,胤爷您是个聪明人, 现在也该为紫荆仓储的崩盘做准备了吧。” 紫荆仓储掌握着全九龙所有的码头航运, 跟博.彩业一样, 也是一块大肥肉。 一旦无主,谁要先抢到, 就是先赚到。 但季胤啪的一把又关上车门, 直言:“我怕你搞不定。” 钟天明再一把拉开车门:“你果然老了, 贪生怕死到连钱都不敢赚了。” 还真是,月光下钟天明夹克板正,修挺的眉毛下,双眸明亮,似有火焰在燃烧,蓬勃而旺盛, 相比之下季胤虽与他身量相当, 但气势差了太多, 他,果然老了! 钟天明伸出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来:“大小姐, 下车。” 那只手刚刚嘣掉了一颗人脑子,但因为套了塑料袋,倒是干干净净的。 可这男人明明杀人不眨眼,却偏偏对苏娇格外好,好到她提心吊胆。 她远瞟了一眼椰树后面的沙滩,以及船上的阮天浩。 其实也不过七八天,可怜的阮大少在被绑架后已经三易其主了,跟个被蛇头拐卖的,可怜的大陆女性一样,买主换了一个又一个,前路渺茫。 现在阮智信所面对的,其实是跟钟天明一家被绑架时,忠爷所面对的一样的局面。 赛马场旁边那栋铺面已是他此生唯一可以翻盘的希望了,如果为了儿子而舍弃,他从此就要变成穷光蛋,可要不舍,他儿子就是阮智仁第二,下场凄凉。 钟sir这报复一板一眼的,苏娇虽怕,但也要夸一句,他够牛逼。 先给妻子戴好备用盔,扶她上车,钟天明这才跨腿骑上机车,又拉她的双手抱他。 他要走了,季胤伸手抓上方向盘,重重拍了两下:“咱们就算说定了,我来帮你背锅扫尾,但紫荆仓储要由我指定的人来收购,到时候一旦有阻碍,你得帮我。” 钟天明没回答他,只对苏娇说:“我要启动了,大小姐你再抱紧点。” 其实比起街上那些动辄跑的嗖嗖的摩的,他骑的很慢,苏娇也抱得很稳。 沿小路而出,转眼机车已经上了大路,钟天明加速狂飙。 说来还真是大梦一场,在苏娇梦里,阮天浩和梁铖,阮智信等人,都是会在她开的酒楼里衣冠楚楚,高谈阔论的所谓大佬,他们每天讨论时局,揣摩股票的涨跌。 梁铖总会有很多内幕消息,但如今的苏娇知道了,其实那都是季胤透露给他的。 这就又得说说,为什么整个香江除了姓利的,没人做毒.品生意了。 毒.品是一种全球性的违法犯罪产业,不像高利贷和博.彩可以在当地就完成自产自销,必须是从外面贩进来,而虽说季胤这样的地头蛇见了警察就耀武扬威,横的不行,但他敢出海,敢挑衅深水埗的英军吗,当然不敢,毒.品他也不敢沾。 见了白人军爷们,他也得夹起尾巴来,低头做人。 但利叔的背景在军方,也是因此,他垄断着全香江的毒.品产业。 当然,那整个产业赚来的钱可不全归他,香江岛上有个特别牛逼的李姓豪门,就在他背后帮他撑腰,整个行业的暴利,他也是通过李家来洗白白的。 梦里梁铖最经典的战役就是炒底紫荆仓储。 他因为那一战而声名雀起,开始大量吸纳资金,坐庄赚大钱。 可直到现在苏娇才明白,却原来其背后是钟天明不但逼死了忠爷,还用栽赃的形式捆绑了季胤,然后胁迫整个九龙的社团与利叔做对,并最终弄死利叔,才能成就紫荆仓储的暴涨,而梁铖唯一的利好,不过是因她的关系,得了季胤指点而已。 想到这儿苏娇愈发坚信,重活的这辈子,自己才是能赚到200亿的那个人。 对了,香江豪门,李查德家。 苏娇突然想起来,季凯老妈,一个叫萧艳的女明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嫁的恰好就是李查德,当然了,李查德已经70了,萧艳才38岁,经典的老夫少妻。 她因为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于将来的事情知道的蛮多,当然了,跟她无关的她不会去多想,但现在她挺好奇一点的,那就是,在她梦里那辈子,季凯一个小屁孩儿,为了给自己复仇而死,他爹显然并不伤心,那他老妈呢,难过过吗? 且不说这个。 一路机车飞驰,钟天明带着苏娇回了刚才她经过的地方。 看现场的样子,派出去的警员基本全都回来了。 阮智信在安顿好老爹后,此刻也在现场。 一边是警员,一边是忠爷手下,东方堂的古惑仔们,他正在咒骂众人:“废物!” 曾警司也在训手下们:“一帮饭桶,包围圈设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跑了的?” 有人听到机车声,回头一看:“钟sir。” 阮智信没动,但曾警司走了过来:“阿明,你这边什么情况?” 钟天明把装毒.品的旅行袋丢到了地上,并说:“没找到人,但我捡到了毒.品。” 陈明率先拉开旅行袋,一看:“叼喔,满满一大袋,几十公斤。” 再一看他后面还有一个戴头盔的女性,他再说:“陈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sir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太太从忠爷家出来,给我发了信息,我去接她回家,半路上碰到一个被人爆头的毒贩子,身边就扔着一大袋的毒.品。” 他是在撒谎,但苏娇当然得帮他圆谎:“对,我也看到了。”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他要邀请她同车了,今晚的她于他来说,是个有效的目击证人。 别人犹还没说什么,阮智信觉得不对:“你都找到毒.品了,就没碰到天浩?” 钟sir语气冷冷:“为什么我就应该碰上你家阮少?” 阮智信瞪了大侄子片刻,又说:“要我看绑架案就是你搞的,你跟毒贩子合谋,你是警队内部的内鬼,是二五仔,曾警司,我实名举报,钟天明是内奸!” 且不说曾警司怎么说,陈明首先忍不住了:“如果钟sir真是内奸,会一下子上缴几十公斤的毒.品?” 另有个警员也说:“阮总,海洛.因可不是面粉,如果是你捡到了,会上缴吗。” 就好比捡到了满满一袋无主的金子,就问他阮智信会不会交给警察。 要知道,等过户手续走完,钟天明就将是东方巴士的实际持有人,他还会继续在警队干嘛,还是辞掉警务工作回去主理公司业务,这些目前都不得而知。 而香江惯例,人们尊重另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的人品,而是因为钞票。 曾警司制止了阮智信无意义的泼脏水和指责,并说:“既天明太太也来了,你早些回家去,扫尾的工作交给别人就好。” 钟天明瞟一眼看万般崩溃的阮智信,说:“阮总,回头见!” 阮智信深吸一口气,再来句:“阿明,人如果残害至亲骨人,是要遭报应的。” 他这人虽可怜,但也的确可恨,因为他直到现在他都拒绝承认大哥一家都是被他害的,而如果不让他经历一遍相同的痛苦,他也永远意识不到钟天明曾有多痛苦。 而要这样说,苏娇但愿季胤能抢走他手上唯一的筹码,那栋铺面。 他这种人是永远不会忏悔的,要报复他也只有一个方法,让他痛苦,痛不欲生。 …… 要说还有比看着钟sir扣扳机爆掉一颗人头更可怕的事,那就是上床了。 大半夜的,苏娇生怕要被他逮现形,所以快速冲了个凉,急匆匆跑出厕所,想着赶紧上床再装个早就睡着的样子,打个小呼噜,他想必也不好意思打扰她。 可她终归要洗头要冲淋,慢一点,而钟天明拥有进厕所两分钟,就已经冲好凉的,闪电一般的速度,而且在苏娇看来,一回痛到她,他就不该再干那种事了。 但她才进屋,钟天明已经跟进来了,而且一手推她一手掐腰,他膝盖才跪到床上,已经在手摸抽屉里的小雨伞了,就好像那种事像吃饭,就理该天天做一样。 这要是罗耀祖,她早一脚踹裆里了。 但怕被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在聊天,后一秒就能爆人头的钟sir爆了脑袋,苏娇既不敢踹人,也不敢直接拒绝,灵机一动,说:“咱先躺下,聊会儿天吧。” 美人新浴,她的手臂白嫩的像细藕,唇像才被露水润泽过的玫瑰花。 说来也是可笑,其实直到现在,虽然俩人入了巷,但钟天明还没有正式亲吻过自己的妻子,他喉头抽搐了一下,攥了一只小雨伞在手里,说:“好。” 他攥着那东西,就是还没息了那做那种事的心思呗? 苏娇灵机一动,说:“说来阮天浩也是够蠢的,管不住自己,就惹了一堆烂事。” 她主动伸手关灯,并说:“钟sir,在那方面,男性应该洁身自好才对。” 其实上回钟天明本来以为是5分钟,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连3分钟都不到。 而那种事情,在没有经历之前他也没有发言权,甚至觉得阮天浩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被推出来的门面,继承人,却连自己裤.裆都管不住,因螵惹事,愚蠢至极。 但钟sir现在总算有点理解他那个堂弟了。 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可比性,做的事情也全然不同。 因为阮天浩是在失足女性身上发泄自己堕落的,兽性的恶趣味。 但钟sir不一样,他身边睡的,是他历尽千辛万苦逃出海盗窝,回到香江后,第一眼看到的最好看,也最娇贵的女孩儿。 当时她站在苏记的三楼,皮肤白的像雪,衣着干净的像天边的云朵。 从那时他就在想,她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味道,肯定是香香的,但到底有多香。 不过在没有突破那重禁忌之前,钟sir总还能制约自己的欲.望。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不到3分钟的时光于他来说更像一张邀请函,他不过狼吞虎嚼,甚至没有尝到味道。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在得到许可后,品尝,并满足从少年时代就在累饥的,他的饥渴和幻想。 他知道她大概还会痛,但不像那天他全然没准备,也昏了头,今天他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轻轻的,心猿意马下应付苏娇嘛,他说:“男人确实该洁身自好。” 结果苏娇立刻来了句:“那咱们早点睡,你也正好休养一下元气。” 就那么一回,不到3分钟,能浪费他什么元气? 钟天明想了想,侧首:“大小姐怕痛?” 跟互相比痛又算什么,苏娇于黑暗中撇嘴:“没有啦,不痛的。” 钟天明又不是妻子肚子里的蛔虫,作为一个男性,当然蛮惊喜:“所以你也喜欢?” 他只不过用了3分钟就让她喜欢上那种事了? 他竟然有那么厉害? 恶狼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娇应付的嗯了一声,立刻又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利叔怕不好招惹吧,他在九龙做了几十年毒.品生意,可没有哪个警察敢招惹他。” 说起这个,钟天明说:“对了,阿发厨艺一般,而且我发现他不太讲卫生。” 虽然阿发跟周进财一样,都是苏旺的徒弟,但他天生在个人卫生方面很邋遢,原来做排档菜倒还好,可现在他们做的精品餐,阿发的卫生习惯就很有问题。 苏娇最在意的就是她的生意了,她说:“明天我跟阿爸谈一下,让阿发走人,重新再招一个厨子回来吧,他总是不讲卫生,很容易砸了咱们的招牌。” 结果钟天明来了句:“我给你介绍个厨子吧,别的方面一般,但特别讲卫生。” 他竟然有认识的厨子,还准备介绍到苏记来工作? 当然,这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厨子嘛,用的不好,辞了再招一个就好,但苏娇闭上眼睛,说:“你不要再打扰我,让我好好想一想,明天该怎么辞退阿发。” 这一思考,她就顺理成章装睡着了。 不过向来是只要她睡着了,钟天明就不会再打扰她的。 但今天不是,他突然说:“我明天开始要值夜。” 苏娇一凛,心说要值夜,他岂不是一周都不回来,她又可以过七天宽敞日子了? 当然了,她并没有吭气。 她已经装作睡着,为了逃掉那份疼痛都不会再出声的。 可怜钟sir攥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仍把那枚小雨伞原样放回,这才上班去了。 其实就算苏娇不说,苏旺也对阿发有诸多的不满意。 毕竟一碗36块钱的面,要是连最基础的卫生都搞不不干净,也太坏口碑了。 阿发脾气还特别倔,明明自己洗过的碗摸起来滑滑的,一看就是只清洗了三四遍,完全没达到酒楼餐盘的清洗标准,但苏旺指出来,他非但不承认,还一个劲儿的说,郭方目前在香江岛上开了大酒楼,有多赚钱,给伙计的工资开得有多高。 苏旺被他激怒了,说:“觉得郭方好你就去找郭方,别在这间小酒楼里委屈了你。” 其实郭方的店开的到底怎么样阿发并不知道,但他存心要跟师父争个高底,就说:“当我稀罕你这间破店啊,走就走,马上给我开工钱,我立刻走人。” 撂下围裙再来一句:“一间小破店,离了我,你们还能雇到好厨子,做梦去吧。” 还别说,就在这时有人进门:“老板,请问这儿是不是招厨师?” …… 一般来说,做厨子的人文化素养都偏低,要不是像苏旺的三个厨子一样,都是老实人,就是像阿发和郭方一样,虽然本身智商比较差,但还眼高手低的人。 而要开饭馆,就免不了要跟那种既没有素质,又喜欢胡撑蛮缠的厨子们耗心耗神,他们天生这山望着那山高,既不肯好好干活,还总妄想发大财。 于这种人苏娇一般懒得出面,都是给工钱,让老爹直接打发掉就好了。 她此刻正坐在前厅喝茶,看报纸。 关于阮天浩被毒贩子绑架一事已经登上报纸了。 受舆论的影响,今天东方巴士的股价也一倾千里,正在垮塌式下跌。 而据媒体报道,目前阮家已经谢绝了警方的跟进,并全面放弃了私下寻找,在等着绑匪进一步开价,并协商赎金价格了。 要这么看,阮天浩可比钟天明一家幸运多了。 因为当初阮智仁全家被绑时,忠爷在第一时间就公开申明,说拒绝跟绑匪谈交易,并把案子转交给了警方了。 而在香江这种地方,把绑架案交给警方,也就等同于是授意绑匪撕票了。 同人不同命,苏娇得说,忠爷果然还是够疼爱阮天浩,纠缠了这么久都不放弃,宁可掏笔巨款,也要把他的大孙子赎回家去。 听到有人问话,她猛抬头,就看到一个身材约跟钟天明一样高,肤色古铜,眉刚目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笑的格外和蔼可亲。 见她抬头,男人鞠躬的同时伸手:“你好,钟sir介绍我来应聘厨子。” 钟天明昨晚才说要介绍个厨子,人这就来啦? 而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壮元,但厨师一行是所有行业里帅哥最少的一行。 苏娇虽然爱老爹,但也得承认,他圆头圆脑的,相貌就像颗面瓜。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不但长得帅气,而且只看眼神就特别机灵,一看相貌就不是普通人,所以苏娇说:“一开始月薪只有三千块,就看你瞧不瞧得上了。” 男人却说:“我一定好好干,争取配得上这份高薪。” 三千块的工资并不高,只能算中等。 苏娇又问:“怎么称呼?” 男人说:“我姓胡,名字叫胡寄波。” 阿发本来以为店里生意那么好,自己要离开,师父怕找不到人顶班就会害怕,继而求着他留下来,顺势再给他涨一波工资。 可他才撂了句狠话,这就来了个新应聘的,而且对方个头比他高,身材比他壮,至少从外貌看是个能干活儿的,他正紧张呢,一听对方的名字,笑了:“几ba?” 周进财和苏鸣也笑了起来:“怎么名字这样难听?” 在粤语里,寄波的读音比较暧昧,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脏东西。 被大家嘲讽了也没关系,胡寄波再上前一步:“要不老板先试用我几天?” 苏娇天天待在酒楼,阅无人数的,直觉这人不像个厨子,但管他是谁,来干什么的,她的经验,聪明人在任何时候,都比那些又蠢又贪的笨蛋们好用。 所以合上报纸,她回头说:“阿爸,给阿发哥开钱,打发他走人。” 再看胡寄波:“你留下来吧,以后我们就叫你阿波。” 胡寄北转眼四顾,看到水横里满满的全是碗,已经进厨房了:“好呐,我先洗碗。” 还别说,等气鼓鼓的阿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下楼时,刷刷刷的,胡寄波已经把所有的碗全部又洗又清,搞的干干净净,并整齐有序的放进消毒柜了。 这下可好,他本来只想耍耍小脾气,现在不走不行了。 临走时他悄悄撂了句:“哼,要没有我,这店早晚倒闭。” 但当然,没人在意他那个人,也没人在意他的态度,他也只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虽然钟天明勤于搞卫生,但一般情况下是不进后堂的,可这胡寄波是被雇来的,当然就要搞厨房卫生,而等他正式搞起来,就连苏旺都要啧啧称奇。 因为他不但手脚麻利,干起活儿来还又快又好,更可喜的是他眼里有活儿,不会因为地上堆的瓶瓶罐罐的,就绕开不擦,而是会搬开东西把地整个拖干净。 顺手他还要把各种腌菜,腌肉的坛子全部擦一遍。 这一整天大家忙着做生意,等闲下来一看,胡寄波把整个后厨擦了个窗明几亮。 吃晚饭的时候苏旺一打听,听说这人竟然是钟天明介绍来的,愈发觉得胡寄波这人好,自己雇的值了,当然也要顺道问一下:“你老家哪里,有身份证吗?” 如果是没有身份证的黑工,怕是那种潜逃来的犯人,酒楼不敢雇的。 胡寄波放下碗,掏出身份证来,说:“我老家在新界,我也不混社团,是个好人。” 他粤语说的有点蹩脚,但也还好。 苏旺只认身份证的,不过季凯比之酒楼诸人,智商要高一点,脑子也要灵光一点,他悄悄在苏娇耳边说:“这人一看就是在撒谎,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大陆仔。” 苏娇也侧首,小声说:“多吃饭,少说废话,要不然你就给我滚蛋!” 这胡寄波肯定是个大陆仔,而且应该刚到香江不久,因为他脱了外套干活儿的时候,苏娇就发现他里面T恤的牌子叫双星,而且是简体字,那是大陆人才用的。 这人肯定不一般,但暂且用着吧,至少他卫生搞的很不错。 同一时间,四方堂堂口,季胤府上,他一个,正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躬背坐着。 面前的桌子上有两张养乐多的纸,其中一张上面画着一只黑乎乎的坏兔子,另一张上密密麻麻的字儿,写的是季凯的身体状况,而在两张纸的旁边,还有一只硕大的信封,上面的字是英文,对了,其中有三个字母:DNA。 季胤将它举了起来,欲要信封,又犹豫了一下,当然只是片刻的犹豫。 他刷的撕开信封并掏出了信纸,看了起来。 这是自瑞士寄回来的DNA检测报告单。 困扰了他将近两个月的,苏娇的身世之谜,这就要水落石出了。 第54章 第 54 章 信是纯英文文本, 但季胤当初在大陆,还没有划分成份的年代是读过高中的。 那年头的高中生就已经了不得了,因为大学少, 大学生个个都算状元。 当然, 那个时代的学生, 基础功课也都特别扎实。 所以虽然季胤英文口语一般,但是只要照着字典,就能把文本读个大概。 而且这种信上文本内容并不多, 最重要的信息只有一个, 数字。 他目光迅速下扫,停留在表格中的数字上, 看了一眼后闭眼, 默了片刻再睁开眼睛, 再看,终于长舒一口气, 并拿起手边的电话拨号, 继而说:“许掌柜, 把四方商贸公司的全套资料准备好,再约上吴律师,明天一早来见我。”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说:“如果她有意接近季凯,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挂了电话他又自言自语:“同样是女性,差别怎么会那么大呢?” 再捧起那张DNA检测单来, 他又笑了:“龙生龙凤生凤, 一个窝囊废厨子可生不出阿娇那样的女儿来。” 苏娇并不认同龙生龙凤生凤的理念, 但认同一点,凡人在智商和情商方面是有差异的, 就好比酒楼新来的伙计胡寄波,他的脑子就格外活络,好使。 苏记酒楼有水井,井水还特甘甜,泡茶煮饭,跟自来水公司所供的水有天壤之别。 但虽然平常苏娇用的都是井水,可到了饭点高峰期,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要用自来水,她也曾找工人来问过,看有没有方法能把井水直接送进厨房。 但问了很多工人,人家一听就拒绝了,说弄不了。 可这天下午胡寄波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块厚胶皮,并一截汽车发动机的管子,再对着井口的压水器一通鼓捣,又拿一截软管直接把水接到墙上的自来水管上面,再对着压水器几通猛压,笑着说:“阿鸣,去看看灶台,现在出的就是井水了。” 拉面灶上必须有长流水给大锅降温,井水供不上,就只能用自来水。 可这胡寄波随便几通折腾,就把井水转到灶台上了? 苏鸣打开水龙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出来说:“阿姐,流出来的真是井水。” 就不说苏娇了,苏旺得夸一句:“阿波,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胡寄波笑着摆手:“不过动动手的事儿,小意思。” 苏旺还是觉得不对:“你人这么机灵,也识字儿,怎么就想到来做厨的?” 普世的价值观,只有没文化,脑子简单的人才愿意一辈子待在厨房里受烟熏火燎,但凡有眼色,够机灵的人,啥工作都能赚到钱,是屑于做厨的。 苏旺想不通,想知道原因。 但胡寄波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一抬头:“凯少在跟谁讲话?” 季凯又不是酒楼的伙计,向来也只待在楼上,或者在隔壁看电视,再或者就是抱着他的眯眯闲游散转。 每天他也会看看报纸看看新闻,但总体来说是个无所事事的氓流。 所以虽然照料他一天就有三百块,但苏旺等人并不关注他,甚至还有点瞧不起他,坏习惯太多,又爱自作聪明,要不是他缠着,大家是不搭理他的。 正好这会儿已经五点,苏旺也就起身去前厅,准备招待客人了。 苏娇撇下手里的工作上楼了,并问季凯:“你刚才在打电话吧,跟谁?” 他老妈一月给的零花钱太多,而且是专门派人来,现场交给他,所以这家伙手头从不缺钱。 苏娇当然担忧一点,怕他又悄悄跟毒贩子联络上,复吸上可就麻烦了。 吸毒就跟螵似的,你看他平常好好的,哪根筋搭错弦,眼不丁儿的,他就会跑出去找货源。 九龙又遍地毒.品,要买实在太容易,他要吸完再回来,没人能发现端倪的。 但季凯瞪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电话了,有证据吗?” 他向来说话语气恶劣,苏娇当然也不惯着,伸手就要:“把我的猫还我。” 季凯最在意的就是那只傻猫了,只好说:“是你家那个厨子郭方,他刚才经过,跟我聊了几句天,行了吧?” 说来周进莲还蛮厉害的,她把梁铖和郭方,苏琴几个全带去了香江岛。 而且直到目前几个人还没有闹翻,据说因为她的投资,郭方竟然在岛上开了一家小酒楼。 可以说周进莲是在复制梦里苏娇的模式,也想做大做强,而且做的也还蛮好。 至于东方巴士暴跌的时候梁铖有没有跑掉,苏娇也不知道,但她也不关心,只问:“你跟郭方有什么好聊的?” 郭方就跟阿发一样,属于虽然脑子笨,却又不肯踏踏实实工作赚钱,总妄想着要一夜暴富做人上人的那种人。 季凯比较聪明,最烦那种蠢人的。 他愿意多看郭方一眼都是给对方脸了,竟然会跟对方聊天,苏娇就比较好奇了。 也果然,有原因。 季凯抱着猫猫垂眸,咬了咬唇说:“我刚才下楼遛猫碰上他,他说他见过那个女人,萧艳。” 萧艳息影不过五六年,之前是香江有名的当红影星,以及,她还是季凯的亲妈,虽说后来怕影响她自己的名声,说好了彼此永不再见,但孩子当然会恋妈,也会关注老妈的消息,郭方说他见过萧艳,季凯当然就愿意跟他聊几句。 苏娇看季凯意兴怏怏的,显然是想妈妈了,于是安慰说:“别多想了,晚上我给你擀土豆粉,做麻辣烫吃,对了,早晨有买的鲜虾在吐沙,我给你煎葱香虾饼。” 季凯点了点头,又伸出三根手指:“我已经有足足四个月没吸过了。” 这个苏娇有经验,她说:“毒.品的代谢周期是半年,再有两个月,你的身体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毒.品,你就是个彻彻底底,健健康康的大小伙子了。” 这还是苏娇头一回见季凯笑,但也只是冷笑。 他说:“再过两个月,我要找一所好学校去读书,你放心好啦,只要我进了学校,成绩必定科科全A。” 苏娇最擅长的就是哄男孩子了,轻鼓掌,她说:“那我可太期待了。” 有人期待他才会有努力的动力,学习也自然也会好。 这个在她梦里早死的小家伙,苏娇也不敢相信,但说不定他真能戒毒成功,并平安长大呢。 回头见苏鸣站在楼梯上,不太高兴的样子,苏娇连忙又说:“我家阿鸣也超棒的,等阿姐再多赚点钱,就给咱们阿鸣开一间大大的酒楼,让你美美儿的赚钱。” 她这是画大饼,但架不住苏鸣为人诚实,就爱听她画的大饼。 他笑着说:“阿姐,阮家来人了,说找你有事。” 是了,还有忠爷呢,大孙子被绑,生死未卜,别人可以没所谓,但忠爷和阮智信父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得把人质从毒贩子手里给救回来。 人是铁饭是钢,忠爷也必须要吃饭,身体才能撑得住。 今天下午苏娇其实就专门煲了一锅汤的,而且用的是人参和猪心,石斛,甚至还了朱砂。 人参和石斛等物就既是药材也是食材,还是她专门上药店挑来的,全西九龙最好的。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让苏旺买了鲜虾,因为上回忠爷就念叨过,说他想吃天妇罗。 她估计东九龙的人来接她,肯定又是因为忠爷不肯吃饭了。 而一个七旬老人的命,普通的参汤可以吊命,但要想帮他续命,就必须得在食物里加上草药,做成药膳。 这种待遇目前在香江,只有岛上的那帮富翁们才有的。 等她下楼,苏旺已经帮她准备好食篮了,并说:“忠爷那边来请,说要救命。” 来的是个挺面熟的马仔,帮苏娇提过食篮,一路小跑又帮她开车门,猛踩油门风驰电掣,转眼已经到东九龙,阮家了。 阮智信也正急的直炸毛呢,见有汤桶,立刻接了过去,先给老爷子送汤。 他家的厨房火力比苏记的还要大,用的油也是品质最好的花生油,只要有这两样,就可以炸出外焦里嫩,酥脆可口的天妇罗,粥苏娇则只用他家的白粥,这就是一餐于老人来说,不错的饭了。 对了,今天田素玉明显没了前天的精气神儿,前天还想抢食盘的,但今天不抢了,却在苏娇出厨房时抱怨阮智信说:“要我说,就该把老爷子直接送到养和去。” 阮智信是不想吗,不是,他是做不到。 这几天他请了养和最有名的内科主任过来,又是帮老爷子打营养针又是输营养液,可越输老爷子的脸色越差,越不肯吃饭。 万一老爷子死,阮天浩很可能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他还能咋办? 他笑着对苏娇说:“快端进去吧,刚才的汤老爷子喝了,这饭他应该也会吃。” 又回头对田素玉说:“放心,我大哥天生心软,天明也一样,既然来硬的没用,咱们就服个软,让老爷子低个头再哀求一下,事情会过去的。” 田素玉一撇嘴,说:“可咱们眼见得的,要变成穷光蛋了,我还订了好几个包包呢,尾款都交不上了。” 阮智信斥她:“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要买名牌包,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苏娇并没有听到这俩口子的蛐蛐,不过甫一进忠爷的卧室,就看到钟天明站在窗户边,而忠爷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又面色苍白,泪水涟涟的,正在一口口的喝她煲的参汤。 看苏娇进来,他说:“我闻着汤里有股淡淡的朱砂味道,石斛有点苦味。” “只用了一点点朱砂,但可以安神,给你助眠,石斛虽苦,但可以开胃,您这会儿是不是有食欲了?”苏娇说着,把新炸的天妇罗和白粥摆到了桌子上。 自家做的菜忠爷一点胃口都没有,而且一闻就想吐。 但苏娇炖的汤虽说有股淡淡的苦味,可也叫他油腻烦堵的心顿时畅快了不少,再一看到金黄酥脆的天妇罗,果然有食欲了。 夹起天妇罗来,他先朝苏娇一笑:“阿明没白入赘,跟阿明母亲一样,是个贤内助。” 又说:“你前天晚上看到我家天浩了吧,他还好吧?” 其实这老爷子那么聪明的人,从钟天明上缴毒.品,再到两个毒贩子的死,他就已经猜到了,阮天浩回不来只有一个原因:钟天明不想让他回来。 而他既不想给季胤铺面,又想让大孙子回来,就只能求助钟天明。 夹起快天妇罗来,咔嚓一声咬开就是一股热气,苏娇忙说:“小心烫到。” 忠爷摆摆手,显然他并不怕烫,而且因为刚才的汤提了食欲,他吃的格外香甜。 但当然,他也只吃了一只虾,放下筷子说:“要没了那间铺面,天浩即便回来,将来要怎么生活呢,还有天赐,他们两兄弟都要沦落街头的。” 再看苏娇,又说:“这样,我把那间铺面的一半让给你,一半留给天浩兄弟,阿娇,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劝劝阿明,让他低个头吧。” 赛马场旁边的铺面,送她一半? 沙田马场以后会直接拿走中环马场七成的客流和经济收入,它旁边的铺面当然也寸土寸金,是光明巷那点小铺面所不能比拟和。 但这老爷子明着说要送她,其实是在砍价,因为季胤想要的赎金是那整栋楼。 苏娇爱钱,当然也喜欢赚钱,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间铺面是阮天浩的赎金,她只能收到一半,而要是她收了,岂不等同于,她也是绑匪的同伙了? 她说:“我不要您的任何东西,还有,上门做厨一顿饭是一千块。” 来这一趟,她只想赚一千块,多的一分不要。 忠爷拿勺子舀了一口粥,却又轻轻搁下,并说:“罢了,如果阿娇不肯点头,这饭我也不吃了,我想,要到了我的葬礼,天浩他总该能回来了吧。” 苏娇明白了,她专门煲了药膳,又精心挑选了食材,是来为这老爷子养元气,养身体的,可是他把她也当成了play的一环,这是要给她上道德枷锁? 钟天明今天开始值大夜,晚上不回去,而她也该回去给季凯烧饭了。 当然了,她不想让这老爷子总拉扯自己,索性说:“忠爷,我家店里生意兴隆,我也不差上门做厨的这点钱,您要这样子,我以后不来也罢。” 又说:“您慢吃,我先告辞了。” 忠爷猛然扬手:“慢着!” 刚才还是弱不禁风,垂垂危矣的老人家,可他陡然眸光精厉:“阿明,或者半栋铺面,或者我死,而且你若再敢咄咄相逼,赶尽杀绝……” 钟天明立刻打断他:“通往大陆的家电走私,渠道顺畅,日进斗金,东九龙的煤气供送点全由您掌握,一方比西九龙还要贵3块钱,这也算赶尽杀绝?” 忠爷就好僵尸诈尸,但也只是小小的诈了一下,立刻便整身顿住,如遭雷劈一般。 苏娇回头看丈夫,他估计是在外面查案子,只穿着普通夹克并T恤,从她刚才进门直到现在他也一言未发,一声未吭,可只这一句就差点噎死忠爷。 为什么九龙是个男人都想混社团,想当大佬,当然是因为利益。 目前忠爷名下的产业,当然也远不止那栋铺面。 往大陆走私家电虽然是门小生意,但是超级赚钱,渠道就是忠爷在控制。 煤气供送更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必须购买的生活用品,都由忠爷的堂口把持着。 那不是提款机,而是24小时不停歇的印钞机。 可为了一栋铺面,他要哭穷,要装可怜,就是不肯撒嘴。 钟天明再说:“赛马场的铺面,修建资金是从东方巴士出的,过户回东方巴士去。” 他今天来,就是来要铺面的。 忠爷立刻问:“然后你就会把天浩找回来了吧?” 钟天明却对苏娇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忠爷再喊:“天明!” 阮智信其实一直在外面偷听的,看到钟天明出来,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来了句:“阿明,你不愧是海盗养大的,连我大哥一分的善良都没有!” 钟天明喜欢用枪迸人的脑袋,但不爱跟人打嘴炮,径自出门了。 苏娇却止步了:“所以你大哥入土二十年了,我家天明还活的好好儿的,不是吗?” 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九龙这地儿,人不能太善良的。 阮智信玩心眼玩不过钟天明,吵架又吵不过苏娇,气的恨不能原地爆.炸。 但还能怎么办呢,钟天明把走私大陆,以及煤气运营的事情挑开了说,为了不让他染指这两桩生钱的大生意,阮智信迫不得以,就只能把铺面也过户掉了。 得,从现在开始他名下是真的一无所有,只能靠着老爹过日子了。 且不说他有多气急败坏,钟天明骑的依然是警务机车,这会儿恰好晚上六点钟,正值堵车高峰期,他的机车倒比小汽车跑得更快。 他昨晚没回来,当然得先问问:“胡寄波工作方面还好吧?” 胡寄波不仅仅勤快,而且动手能力够强,苏娇可喜欢他了,环着丈夫,在他耳边说:“只怕他能力太强,不愿意在小店里长干,要不然,我可以用他一辈子。” 钟天明愣了一下,旋即说:“但你说过,如果我不想待,随时可以离开酒楼。” 苏娇还没意识到丈夫是在吃醋,当然了,人家如今鸟枪换炮,要成一座上市公司的持有者了,而她虽然炒股赚了不少钱,但都是浮财,跟钟天明的产业没法比。 再说了,现在有了季凯那个小阔少,一般来说,西九龙没有人敢欺负苏娇,所以即便钟天明就此离开,问题倒也不大,所以她脱口而出:“当然啦,随时可以。” 钟天明轻轻唔了一声,但旋即又说:“你是不是以为你阿娘在大陆的亲人都已经去世,家里完全没有人了?” 乔淑贞是偷渡过来的,也总说亲人全死光光了,但难道并没有? 这就又得说一件苏娇的当务之急了,她目前用的所有调料基本都是大陆产的,价格低廉,而且味道比香江本地的更好,但因为全是走私货,货源就特别不稳定。 而香江目前所拥有的,能做药膳的中药材基本是日本进口的,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很不错了,但到将来她就会发现,效力远不及大陆所生产的。 否则的话,今天她给忠爷炖的那一锅朱砂石斛猪心汤,效果会比现在更好。 倒不是她心慈仁善想让忠爷长命百岁,而是想让他活久一点,让钟天明能好好气一气老爷子,然后再死,也叫钟sir曾经那段委屈有个好发泄的地方。 所以别人对于大陆的亲戚并不感兴趣,但苏娇却很感兴趣,而且她转念一想,来了句:“该不会胡寄波就是我家大陆的亲戚吧,怪不得我一见他就喜欢。” 钟sir的语气更不好了:“他不是。” 他后知后觉,又来了句:“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大陆仔的?” 苏娇把胡寄波的线衣标识透露他来历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又说:“放心吧,不管他是不是大陆仔,只要活儿干的好,我就会一直雇着他。” 可她依然好奇:“我娘在大陆的亲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她哥哥没死?” 钟天明没有回答这个,转眼机车已经到天后街了,他突然说:“痛吧?” 因为他的语气不对,苏娇也陡然意识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前天她又怕吧,但又不敢得罪他,就只好违心说不痛,但既然今天他又主动问痛不痛,而且这周值大夜,不回家,苏娇也不好再撒谎,就点了点头:“嗯。” 钟sir一脸自信:“下次不会再痛了。” 苏娇急于知道乔淑贞娘家的事,点了点头,就又问:“到底是什么人?” 恰好到光明巷,钟sir长腿一抻再摘头盔:“我晚上9:00接班,还有三个小时。” 然后又说:“保证不痛,要不咱们上楼再聊?” 合着兜了一个大圈,他抛了一个钩子出来,却是在套路她? 当然了,本来除了东方巴士,阮智信这些年也刨了不少的私产,但是从楼到生意,钟天明借着绑架一事一点点的敲诈,眼看就要把那家伙敲成穷光蛋了。 而从那天极其不愉快的3分钟里,他就跟着了魔了似的,突然就开始钻牛角尖了。 这该怎么拒绝才好? 天已经半黑了,夜色茫茫,苏记酒楼,金花姐的发廊,林家冰屋都正值生意热闹的时候,苏娇正在思考中,就在对面突然亮起车大灯,且闪了两闪。 她皱眉一看,要平常,高低要翻个白眼的,但今天堪称解脱。 下了机车,她朝对面亮着大灯的黑色宝马走了过去。 季胤在副驾驶,窗户也是开着的,他因为坐的位置比较低,需要扬起头来才能说话,勾手示意苏娇往前伸脖子,他先说:“我从事的也不全然是灰产。” 高利贷和夜总会虽然不违法,但也不合法,就属于灰色产业,但季胤名下可不完全是灰色产业,也有合法产业的,不过具体是什么,苏娇当然并不知道。 她不想立刻就回酒楼,因为钟天明突发奇想,竟然在上班前的三个小时里还要搞点事,全然不是当初就算帮她按摩都如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样子了,叫她很头痛。 而她虽然也特别季胤,但是为了消磨时间吧,就想听他说说,他的白色产业都有什么。 她双手抱臂,笑着说:“原闻其详。” 但季胤阴险一笑,递给苏娇一份英文文件。 是了,上面还有用钢毛书写的,手写翻译汉字,他说:“你先看看这个。” DNA检测单,哪怕早有所料,也需要科学的佐证。 季胤自己知道了还不算,他的霸道性格,是必须要苏娇也知道的,现在就他就想看看她的反应。 铁一般的事实,99.99%的遗传基因相似度,她是他的女儿。 第55章 第 55 章 苏娇虽然没有去留学, 但从小读的私校,全英文任教,当然懂英语。 也只需一眼, 看看文件标题就知道是什么了。 而且即使不看后面的报告结果, 只需看季胤那一脸讨打的笑她就知道真相了。 苏娇并不觉得乔淑贞有错, 但也特别替苏旺委屈。 因为在香江如果没有儿子,一户人家就必定要被吃绝户,但乔淑贞表明不再生时苏旺立刻就同意了, 没有一丝犹豫, 而且二十多年中既没有怀疑过,也疼她如珠。 可现在季胤搞来这么一份东西就想摘果子, 苏娇难道就背叛自己的阿爸? 当然, 他这种人整天蝇蝇苟苟, 脑子里全是算计,既然先说自己有白产, 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是在确定血缘关系后, 立刻把她纳入给自己生钱的范围圈了。 毕竟生而为人, 人们总觉得血缘大于天,也天然的愿意信任有血缘关系的人。 苏娇把那东西丢回去,先说:“不过一份word文档,我也会打印。” 她这是在怀疑东西的真伪? 季胤指页角:“难道章子也能是假的?” 上面有印章,印章上面还有日期,她还要怎么否认? 但苏娇是生在九龙的, 她妈还做了很多年的会计和设计, 她说:“拜托, 季老板,这样的章子我只要带块萝卜上街, 随便找个大陆来的流浪汉都能做。” 所谓萝卜章,假章子就是九龙街面上的三教九流们发明的。 只需要一块萝卜,却雕出一枚跟真的一模一样的章子,以假乱真。 季胤兴冲冲而来,却被苏娇怼到哑口无言。 但这时她又问:“季老板都有什么白色产业,说来我听听。” 季胤指叩大腿,却先问:“你知道忠爷那边,走私大陆一年能赚多少钱吗?” 这年头的香江人天然反感大陆,既不想回归,也觉得大陆人全都又穷又坏,素质堪忧,但苏娇不论梦里那辈子还是现实中都不,因为她只认四个字,物美价廉。 九龙这些大佬们,尤其是忠爷,贪的堪称丧心病狂。 因为凭借他的走私渠道倾销到大陆的各种五金和小家电的质量都极其差,但当然,两地之间有利益输送的渠道,只有他的产品能过去,他自然也赚的盆满钵满。 季胤其实也做进出口,但做的不是走私,而是正规的进出口,但因为双方贸易不互通,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转进口。轻敲膝盖,他问:“你注射过疫苗吗?” 九龙所有的孩子,不论任何一种疫苗全部免费接种。 苏娇小时候但凡接种完疫苗,打过针,要哭好久苏旺才能哄好她,她当然知道。 季胤再递一沓资料过来,并说:“四方商贸不论股份还是法人,都在我的大掌柜许昌名下,它做转出口药口业务,每年向大陆捐献疫苗,他们要多少就捐多少,今年大陆计划开始全民接种疫苗,需求量猛增了300%,四方商区贸认捐80%。” 他这意思是,他其实一直在用匿名的方式往大陆捐献疫苗? 苏娇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出言嘲讽,季胤立刻说:“我当然想跟钟盛一样既赚钱又赚名,名利双收,可我在大陆是罪人,捐不了。” 忠爷本名钟盛,而东方巴士是上市公司,别看他走私赚钱做的飞起,但他也经常给大陆捐款,再加上他离开大陆更早,目前在大陆,属于慈善家。 季胤就不一样了。 他私自出逃还杀人,大陆又没有刑期终止令,他的案子会永远挂着。 到了97回归,大陆政府就该清算他了。 说来也算他命好,在苏娇梦里,他死在了回归前夕。 这张单子苏娇认真看了,只能说季胤坏是真坏,大方也是真大方,账面显示,采购各类疫苗的费用共计720万,那可是好大一笔钱。 麦会长在九龙受各界的尊重,即使三更半夜出门也没有人会抢她,就是因为她一直在致力于真正的福利事业,哪怕再坏的古惑仔,也不会朝她下手。 苏娇当然知道季胤这是要搏她的同情,刷她的好感,也不太相信他在今年之前也做过这种善事,但是她翻了几页文档,就发现如果这文档是真的,他还真做过。 这份文档有每一年疫苗的采购清单和合格批文。 他这搞的苏娇于心底里,都有那么一丢丢的尊重他了,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看苏娇脸色不错,季胤立刻说:“东方商贸是个很干净的公司。” 再说:“我想把所有的股份转到你名下,然后由天明注资,咱们拿下紫荆仓储。” 他也是够有耐心的,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却原来是想借她的壳上市。 要知道,他在大陆是通缉犯,在香江从事的又是高利贷,因为暴力催收死的人可不少,他虽然可以大摇大摆,但警署压着他一大票的案子,所以他没法上市。 甚至于,他都不能做上市公司的董事。 但要利叔死,紫荆仓储要重组,他当然想要拿到手。 但他就连东方商贸的股份都是由别人代持的,万一在重组后代持人反水黑吃黑,不认他了呢,他岂不是白白帮别人起高楼,做嫁衣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不过苏娇一笑,不出季胤所料的说:“要企业收购到手,我就会当场一脚踹开你。” 他的手下可以踹开他,她不也可以? 季胤早有准备,诚言:“就当它是一份礼物或者补偿吧,我送给你。” 所以刚才的圈套才设完,他又给她设了一个圈套,因为如果她真的收下那么贵重一份礼物,就等于是变相承认彼此间的亲子关系,认他这只坏兔子做父了? 这人可真是一头狡猾之极的老狐狸,随时算盘打的啪啪响。 苏娇一笑:“好哇,那你着手准备吧。” 她答应的这么干脆,季胤心里就要打鼓了,因为苏娇跟他性格太相似,而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向任何一个人低过头,她就这样低头,他心里总还是不放心。 果然,他说:“我需要你的身份证书,还需要你本人出面,才有办理股份转让。” 但苏娇已然转身要走人了:“看我心情,想给你的时候再说。” 季胤下车了:“阿娇!” 苏娇猛然止步再回头,眼神中满是挑衅:“怎么,你不敢?” 许掌柜是当年他从大陆带过来的孩子之一,他还专门送出国留过学,如果他跟对方讲明自己要更换大股东,俩人之间肯定会生闲隙,届时要再苏娇摆他一道呢? 别他收购不了紫荆仓储,还白丢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苏娇提着食篮回眸,眉眼跟她母亲乔红革神肖,但唇角的笑却跟季胤一模一样。 季胤目送她离开,一拳捣在了车门上。 当拥有一个优秀的女儿,他应该开心的吧,不,他现在头好痛,简直要痛炸了。 …… 因为她和季胤聊得久,进门苏娇就收到一个好消息,钟sir已经去上班了。 好吧,苏大小姐刚刚被季胤搞坏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其实她并没有做错事,但总觉得很对不住老爸,又正好店里多了个胡寄波,人手充足,苏娇于是提议让苏旺轮休几天,去香江岛上走一走逛一逛,休息一下。 但苏旺还是老一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出门还得花钱,还是待在店里更好。” 周进财也劝他:“您至少有十年没去过香江岛了吧,变化很大的,到处都是摩天高楼,还有好些大酒店,装修跟咱的天上地下,您也该去看一看。” 这方面苏旺坚持一点:“只要咱烧的菜味道好,店面装修没所谓的。” 其实装修方面很有所谓的,而且苏娇一直在计划装修隔壁,既老爹不愿意休息,最近股市上也没什么强股需要投资,像只悄悄储了满满一树过冬食物的小仓鼠一样,她把钱生钱,生出来的一千多万全部转回了普通账户,就准备搞装修了。 当然不能是像炸酱面馆一样小打小闹,这一回她得专门请设计师,再雇工人来,把隔壁的一楼和二楼全部装修成包房。 届时她就可以正式开私厨小灶了。 忠爷应该也不愿意见她,可她熬的汤不但味道好,而且确实对身体有益处,所以第二天他又派了马仔过来,说是还想要昨天一模一样的汤。 来的是钟诚,苏娇也跟他讲明,她调整了汤里面中药材的配比,就好比朱砂,昨天她用了0.2g的量,今天就减到了0.1g,因为用它,虽然短期效果会比较好,但是长期来说,老人家肝肾功能不足,要毒素排不出去,沉积在身体里反而不好。 钟诚太太有病,前段时间苏娇炖的米汤给了她一份,她喝了觉得挺好。 当然了,病还得医生来治,药膳只能做滋补。 不过钟诚说:“我太太有个朋友,身体也特别弱,但她住在香江岛上,也不方便来九龙,要不我跟对方约一下,苏小姐改天上门看看,也帮她煲点汤?” 又说:“她名下有大把铺面,要是你的汤不错,能帮她补到身体,到时候只要谈一谈,拿一间铺面过来,你就可以把生意做到香江岛上去了。” 苏娇并不想夸大店面,更不想到香江岛上去开店。 因为餐饮想要赚大钱,就必须要大量的人手,还需要一个非常庞大的服务团队,采购什么的就更加琐碎了。 而在九龙,尤其是光明巷,各个方面都是成熟的,就能省不少事。 不过到香江岛上拉点客人回来倒是很有必要,所以她说:“谢谢钟叔照顾我的生意。” 钟诚笑着摆手:“这可不是我照顾你,是你的汤确实煲的不错。” …… 话说,其实季凯也需要喝点汤来补补身体的。 但是因为他的肝肾都被毒.品损伤过,而只要中草药,就是药三分毒,会增加他肝肾的负担,所以她才一直没煲。 今天她特地买了莲子,枸杞和芡食,以及核桃和淮山药,主料就是普通的鸡,清洗干净上灶,就帮他煲了一锅能开胃生津,还能提元气的汤。 当然了,汤煲好之后,苏娇先把苏鸣喊了过来,盛了一碗给他喝。 苏鸣向来讨厌季凯,直到现在也没变过心思,但钟天明没给过他任何好处,他倒特别掂记对方,掐指一算,说:“阿姐,明天周六,姐夫就要回来住了。” 苏娇刚结婚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过。 但现在只要一想到钟天明晚上要回来睡,就已经觉得自己浑身在痛了。 另盛了一碗汤,正好傍晚,酒楼开饭晚,苏娇准备直接端上楼,让季凯先把喝掉。 但她才放下勺子,就听到楼上响起季凯的高吼:“少碰我,滚开!” 紧接着又是一句:“一小伙计,你动本少爷一下试试。” 苏鸣从后楼梯冲上楼去了,苏娇却是冲出前门,到了隔壁店面。 刚到门口,她就看到楼梯上出现两条腿,显然有人正准备下楼梯,怕自己一个搞不定,她喊:“阿财哥,快来帮忙。” 休息时间,周进财在看电视,听到声音冲出来了:“出事了?” 这铺面外面是背板,里面是玻璃门,担心可能是季凯偷偷勾搭了毒贩子来,她先摘下挂在墙上的拖把,横到玻璃门上将它卡住,再吩咐周进财:“在这儿守着。” 再喊一声:“金花姐,快,帮忙报个警。” 金花姐正在帮人剪头发,举着剪刀冲出来了:“发生什么事儿啦?” 一般来说,毒贩子是惹不得的,但既然对方已经上门来了,且不说他是来干嘛的,苏娇当然该惹就得惹,不过她说:“我家进贼了,赶紧帮忙报警。” 金花姐一想,朝屋子喊:“丧辉,快去盯着楼上。” 要真是贼,就从天台上面翻梯子走了,轻而易举的事。 丧辉上楼,金花姐跑到对面士多店去报警,苏娇回身冲上楼,先摘床底下的钥匙再打开抽屉,从中抽出一把枪来,这才到了苏鸣和季凯的卧室。 她反应快,跑的也够快,所以虽然季凯抱着胡寄波的腰,不准他出门找人,但是来勾搭他的那个人已经被堵在酒楼,跑不掉了。 不过苏娇举着枪开了门,准备往外走,季凯又来堵门:“你要敢追人,我马上走!” 胡寄波不但在后堂干活麻利,做事也麻利,直接把季凯扛了起来,出到走廊,说:“少爷,吸.毒虽不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羞耻事,而且带毒贩子回家很危险的。” 他只需一只手就可以夹着季凯,再伸另一只手问苏娇要枪。 不过季凯当然不愿意让他抱,连踢带打:“你个臭伙计,你放开我!” 苏鸣突然嗷的一声,因为随着季凯的扭打,胡寄波猛的抬手,用倒吊的方式,直接把季凯给甩到了背上,这样一来,季凯爬不起来,就只能捶打胡寄波的背。 这边是四层楼,但当然,层高并不高。 来人似乎也不大聪明,看到另一边有丧辉和他的两个马仔,又退了回来,目前在这边的四楼,听着咯吱一声,应该是钻到一间屋子里去了。 因为季凯一直在反抗,胡寄波都有点压不住,丧辉过来了,但是手上只有刀,没有枪,苏娇于是先胡寄波一步,举着枪上了楼。 香江的法律里有一条好的是,不论小偷还是劫匪,毒贩子,只要未经允许进入别人家,主人家一枪打死都没有关系。 丧辉怕对方带着枪,也不太敢上前,就只吼:“出来!” 四楼总共三间房,为了防止发霉,门平常都开着,只有中间一间闭着门,显然,来人就在那一间里面。 苏娇当然也不敢冒险,只露了半个头在楼梯上,并对丧辉说:“这儿我盯着,你去我家那边,防止他跳窗逃跑。” 也就在这时,金花姐在楼下喊:“阿娇,警察马上过来。” 还有人在问:“阿娇,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 这就是附近都是熟人的好处了,真来了坏人,街坊四邻都能帮忙,叫他跑不掉。 但也就在这时,包房里传出郭方的声音来:“大小姐,是我呀。” 苏娇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但还是开保险,扣扳机,朝着墙上砰的一枪。 屋子里立刻伸出两只手:“我是你方哥啊,大小姐。” 苏娇厉斥:“你给我滚出来!” 郭方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敢放枪,不敢出来,喊季凯:“凯少,快帮帮我呀。” 九龙这地方人多资源少,你要唯唯喏喏胆子小,别人就会得寸进尺欺负你,但你只要够狠够强硬,别人也会怕你。 所以随着一声枪响,季凯也神奇的不闹了。 他还被胡寄波倒吊着呢,但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他说:“我只是找他聊点事情。” 苏娇紧追着问:“什么事?” 正好这时胡寄波上楼来,要枪,苏娇把枪交了过去,拉过季凯的手来闻。 她天生对气味比较敏感,一般吸过毒的人她都能闻出来。 当然,该信任就得信任,该鼓励也得鼓励。 所以闻完,她对胡寄波说:“阿波,把凯少放下来吧,他应该还没有吸,身上没有毒品的味道。” 既然老板让放人,胡寄波就把人放下来了。 但他举枪问郭方:“你到底来干嘛的?” 郭方老实回答:“是凯少的妈妈让我来的,帮她捎句话,也捎点东西。” 苏娇又问:“捎的什么东西?” 季凯的一双父母说来都算极品,也不配为人父母。 因为季胤明知道儿子是被谁害的,却不肯为他出头。 他老妈萧艳更绝,明明知道李家是利叔的后台,她儿子也是被利叔害的,却嫁进了李家当阔太,也不帮儿子做主。 但当然,人家亲妈找儿子,只要不是做坏事,苏娇不该阻止的。 不过她需要知道,萧艳给季凯带的是不是毒.品。 郭方抢着说:“只是一些点心而已。” 季凯也说:“我尝过了,都不好吃,所以我让郭方全带走了。” 本来萧艳虽给钱,但拒绝认儿子了,这又是让郭方上门,又是给季凯送点心的,显然是想恢复交往。 为什么,就因为季凯戒毒的时间够长,她心软了? 苏旺刚才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 周进财听到郭方的声音,也进院子来了。 随着门开,好事的街坊邻居们也全围了进来。 郭老娘都被吓傻了,但当然不敢责备苏娇,只骂儿子:“让你结婚你不结,钱也不知道全弄哪里去了,这一天天的,你又在乱搞什么呢?” 他老妈都六十的人了,守着间小士多店从早忙到晚,毕生的积蓄也被他拿出去霍霍完了,可直到现在,他和周进莲婚结不了,钱也没拿回来,老娘心里能舒服? 郭方一见老妈,也委屈上了:“阿妈,我就帮人捎个话而已。” 郭老娘颤危危的摇苏旺:“阿旺,让大小姐把郭方放了吧,他好歹也是你徒呀。” 既然不是来卖毒.品,或者是来抓季凯的,普通人而已,放也就放了。 胡寄波看郭方腿颤的厉害,还主动上楼搀扶,并说:“走慢一点,小心摔着。” 郭方比他老娘颤的还厉害,但经过苏娇,看她在瞪眼,一脸不善的,紧跑几步下楼梯,离开了。 当然,既只是虚惊一场,大家也就各忙各的了。 季凯也一脸颓丧,回到卧室和衣躺到他的床上,苏娇端来鸡汤他也不喝,她把眯眯抱了过来,放到他枕边,还用猫尾巴挠他,但季凯依然不搭理。 苏娇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是不是你爸不让你跟你妈妈见面?” 果然,这是关键症结。 难得妈妈派人来悄悄联络他,结果只一回就被撞破。 那意味着以后郭方再出现,季胤手下的人就会直接把他赶出光明巷了,季凯跟他妈就又联络不上了。 见他胳膊捂着眼睛在点头,苏娇想起件事儿:“但你原来不是说不需要任何人爱你的?” 再说:“你不是还说过,虽然你妈离开了,但你无所谓?” 其实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是好是坏,都是无可替代的精神支柱。 孩子会嘴硬,但心是软的,也总渴望大人的关怀,所以季凯才会表现的前后那么矛盾。 而只要他妈愿意见他,这小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跳起来,跑着去见妈妈的。 就像苏娇,如果能让乔淑贞死而复生,她可以毫不犹豫交出所有存款和酒楼的。 季凯依然不说话,就只直勾勾的躺着。 这会儿楼下不算太忙,苏鸣溜上来看热闹,也是看他蛮可怜的,就体贴的说:“你要实在想妈妈,告诉我们地址,我们把你送过去吧?” 但他这样一说季凯就更难过了。 因为他妈已经嫁人了,还是豪门,他真想见都没那么容易。 当然了,他马上成年,而且从来不控制自己的坏脾气,苏娇今天心情一般,也懒得哄他,还希望这家伙能接受现实。 所以她坦言:“但是凯少,我觉得你妈妈找你,很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想你了喔。” 季凯毕竟小屁孩儿,听说妈妈主动联络自己,就难免冲动。 可他年龄也不小了,而且还是在社团长大的,冷静下来想一想,也就于陡然间自己想通了。 他说:“应该是因为罗慧娴那桩案子,我是报案人,还是目击证人。” 所以真相就是,萧艳嫁的是贩毒集团的幕后人物,而随着季凯做为目击证人,直接指证到了毒贩子利叔,幕后大佬坐不住了,于是授意萧艳找到苏记酒楼的熟人郭方,间接联络他,想把案子压下去。 这是头一回,苏娇觉得有钱人大概也不是那么快乐。 就好比季凯,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大笔的生活费,可他并不快乐。 不过孩子到底就是孩子,季凯突然挪开手,说:“苏小姐,我好难过。” 苏娇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季凯举起那只傻猫猫来,说:“如果它能永远归我所有,我想我应该会好一点。” 这猫虽然是苏娇在路上偶然碰到,闭眼瞎挑的。 是一只连水都喝不明白的蠢猫,她偶尔拿猫威胁季凯,也是在狐假虎威。 但季凯是真的爱它。 第56章 第 56 章 就一可怜的小屁孩儿, 爹不疼妈不爱,就想要一只小猫,苏娇能不给他? 苏鸣还在窗户上趴着, 说:“阿姐, 把眯眯给他吧。” 但苏娇并没有吐口, 只对苏鸣说:“去把汤热一热,端来给凯少喝。” 又问季凯:“郭方约你私底下悄悄溜出去跟你妈妈见面了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她提要求要你做伪证或者撤诉, 你不愿意呢,会怎么样?” 季凯不想听这个, 只问:“我就问你, 眯眯我能不能带走。” 苏娇倒不怕他带着猫回家, 但是怕他会去找萧艳,索性将猫猫抢了过来, 抱着说:“它是我的, 我那么爱它, 不可能把它送给你的。” 季凯再度被气到,躺回了床上:“你撒谎,就像萧艳不爱我一样,你也不爱眯眯。” 苏娇反唇:“你明明知道萧艳不爱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干嘛还瞒着我们跟她往来, 如果你在酒楼出了事呢, 你爸一生气把我们全杀了, 你乐意?” 季凯总归年龄还小,孩子想妈妈了, 也想见妈妈。 但是他并没有考虑过后果。 而目前的形势是,别看利叔背靠着李氏豪门赚毒.品钱赚的飞起,可直到现在,法庭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控他,所以他还是一座上市公司的大股东。 可是罗慧娴马上就要被宣判了,届时利叔就会被警方正式通缉。 他当然不愿意,李氏豪门更加不愿意。 而萧艳在利叔绑架季凯时都无所作为,你还能指望她对季凯好? 所以虽然真相很残酷,季凯听了也会很难过,但苏娇还是选择告诉他,并提醒他:“不想在酒楼待就回家找你爸,但在罗慧娴终审之前,你最好不要见萧艳。” 苏鸣已经把汤端来了,虽冒着热气,但汤并不烫嘴,体贴的说:“快来喝汤吧。” 在家的时候季凯并不喜欢喝汤。 孩子嘛,总觉得汤味道太淡,不比饮料好喝。 可苏娇炖的汤不但油津津的,而且甜鲜适口,里面的淮山药和芡食,枸杞核桃因为有鸡香的脯煨,一样比一样好吃。 季凯正好饿了,收起眼泪,一口气干掉一海碗,抹嘴:“阿鸣,再来一碗。” 看他吃的香甜,苏鸣打算再去盛一碗。 但苏娇却说:“不能再喝了,留着肚子等吃饭。” 看季凯一副又要发脾气的样子,苏娇再说:“这汤你要连喝七天,如果头一天你就把自己喝伤喝腻,过几天你可就喝不下去了。” 一样的汤要他连喝七天,为什么? 季凯还在疑惑中,苏娇端碗下楼了:“小伙子,我是看你可怜才专门炖汤帮你调养身体的,你对我的猫猫好一点,也乖一点,不出一个月,我保你身体健健康康。” 淮山芡食加核桃,既能提气又能补脑,但以药来说,至少要吃够七天才能有效果。 所以苏娇要他连喝七天的汤,然后还会再换个方子帮他继续补。 等到罗慧娴被公审那天,他出庭作证的时候,她要他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瘾君子,而是一个充满朝气和元气的小帅哥。 …… 苏娇甫一下楼,迎上季胤堂口一个叫阿旭的马仔。 不等对方说话,她先说:“一直以来凯少也没出过什么事,你们难免防守不到位,不用解释,我懂。” 阿旭今天负责盯着少爷,可他刚才出去了一趟,没盯住,少爷差点出事。 怕老大知道了要收拾他,他挺怕的,但他没想到苏娇一张嘴就是在帮他开脱责任。 摸摸脑袋,他鞠躬:“实在对不起,让苏小姐你也受惊了。” 苏娇点头,却又问:“吃过了吗?” 因为苏记的炸酱面好吃,大家都抢着来值勤,来了也必定要吃一碗,阿旭当然是只要来就必定要吃一碗的,但今天还没有吃,少爷差点出事,他也没心思吃饭。 就跟心有灵犀似的,苏旺端了碗面出来:“阿娇,谁要的面?” 这碗面是苏娇帮阿旭要的。 把面递给他,又把门口一张椅子拉了过来,示意他坐下吃,她又说:“酒楼这边我自己会照料,你今晚去一趟香江岛,帮我打听点事情去。” 见阿旭有点犹豫,她又说:“胤爷那边,我自会帮你打招呼的。” 阿旭这种年轻力壮的古惑仔们吃一碗面只需三口,再一筷子把肉搂圆,打个饱嗝,他说:“苏小姐,疤哥和彪哥他们总夸你呢,说你为人敞亮。” 再竖个大拇指:“我觉得也是。” 她不但把季凯照料的很好,而且对他们这帮古惑仔也特别好,目前整个四方堂,但凡来苏记值过勤的,就没有一个不夸苏小姐的。 就这么说吧,季胤听到了都会吃醋,可大家还是会悄悄讨论她,夸她。 苏娇接过被他用筷子刮的干干净净的碗,说:“早去早回。” 阿旭笑着朝她打个响指,说:“好呐!” 他走了,这会儿客人不多,苏旺出来透气儿,笑着说:“这帮古惑仔呀,原来我可讨厌了,但现在觉得他们还挺不错,刚才那个就挺乖的,见了我总要问声好。” 古惑仔也是人,而且都是年轻人,虽说都没什么文化,但从小受的都忠孝仁义的教育,讲的是替天行道,你只要不招惹,他们是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的。 反而,以苏娇梦里得来的经验,人和人,总是亲人之间才喜欢为了点蝇头小利而相互算计,算计不到就要反目成仇。 所以苏旺帮了苏琴和周进莲那么多,她们却要跟他断绝关系。 反而这些古惑仔,只要你肯帮他们说句好话,送一碗面,他们就会记得你的恩情。 正所谓斗米养恩人,升米养仇人嘛。 苏娇让这阿旭去打听的也不是别人,恰是她的好表妹周进莲,以及梁铖那家伙。 因为郭方不过一个小小伙计,没可能接触到萧艳那种豪门阔太。 但是梁铖有机会,因为他妈罗慧娴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现在钟天明凭借她,要给利叔那个比季胤和忠爷还牛逼的大佬定罪,借而提升皇家警察的权威。 李家不干,自然就会找到梁铖和周进莲,找他们想办法,从酒楼突破这件事。 苏娇是这样,在梦里她虽然也付出了同样多的辛苦,但是赚的钱基本上都归梁铖了,而她只是顺手帮过素昧蒙面的钟天明一把,可是后来九龙的治安变好,社会环境变好,她也切切实实的享受到了。 既然这辈子利叔能被更早抓捕,忠爷也基本被钟天明攥在手中,社会治安能更早变好,让九龙城拥有法治,她又怎能不帮钟天明? 所以罗慧娴必须被定罪,利叔也必须被通缉。 在这方面,只要能够帮到钟天明,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帮。 人派出去了,她静等消息吧,看梁铖和周进莲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消息来的很快。 那不,次日一大清早,苏娇刚把菠萝包放进烤箱,阿旭回来了。 苏旺出门采购还没回来,周进财和阿鸣在搞卫生,他在后门上探头探脑,又打一声口哨,等苏娇出门来,先问:“苏小姐,面包是不是快出炉了?” 苏娇笑着说:“今天出炉的第一只,我请你吃。” 阿旭嘿嘿一笑,直接来了句大的:“梁铖那人吧,听起来有点窝囊的。” 苏娇让他去找梁铖和周进莲,当然是去听壁角,听他们的秘密。 听阿旭这样说,她笑了:“怎么个窝囊法?” 阿旭说:“我昨晚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听到他们正在吵架,听的我都头疼。” 人家吵架的人自己不头疼,他倒头疼了,为啥? …… 是这样,梁铖把家里的房子和铺面都卖了,加上郭方的钱,也全部投了东方巴士。 但他是18块进的仓,可是他没有找准合适的时机出手,就全砸手里了。 倒是周进莲在40块的时候悄悄卖掉了一些,反而赚了。 所以目前他们手里总共有60万块,而且还全是周进莲赚回来的。 按理,周进莲赚了钱,梁铖应该开心,也会感恩吧。 但并不,他反而指责周进莲,说她是个丧门星,还说是因为她喜欢唠唠叨叨的,影响了他的判断力他才会赔钱的。 阿旭昨天去的是俩人租住的小劏房,听到的吵架内容大概就是这些。 大概讲了一遍,他又说:“反正我听着,梁铖挺不是人的。” 苏娇就说嘛,梦里那辈子要不是有她,梁铖不可能赚到200亿的,可是周进莲不信邪,也不听她的劝告,非要跟着梁铖发大财,挨了骂,也只能怪她自己活该。 她并不关注这个,就又问:“有没有听他们提过李家或者萧艳。” 萧艳,季凯的生母,曾经还是个大明星,而且原来在四方堂住过一段时间,阿旭当然知道她,对萧艳当然也很敏感。 他说:“有。那个叫梁铖的说,只要郭方能把凯少约出去,萧艳就会给他们50万,而且还能帮忙救他妈,所以这件事周进莲必须帮他。” 苏娇点头,又问:“周进莲是怎么说的?” 阿旭说:“那个女人就只不停的哭,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恰印证了苏娇的推断,萧艳是先找的梁铖,找季凯,也确实是为了利叔。 梁铖一边想救老妈,一边因为炒股而赔了钱,想搞笔钱,就把郭方打发过来,让来哄季凯了,而如果不是胡寄波够敏锐,说不定季凯还真就被哄出去了。 说话间面点房传来叮的一声,面包已经烤好了。 苏娇进门取面包,并趁热切开一只,又切了好大一块黑金黄油加到里,先拿出来给阿旭:“趁热吃吧。” 阿旭要掏钱,但苏娇摆手:“这只面包我请你吃。” 回店里把所有的面包装车,再开门到前厅,这会儿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而且客人明显更喜欢苏娇,一则她是个女性,招呼起人来更加热情,再则,这座酒楼所有的老板里面,她向来是最吝于给客人切黄油的。 香江是英属殖民地,人们的口味也偏西式,而虽然在商店里,一块黑金黄油也就三十多块,只要吃得起面包的人也都买得起,可老板切得多,大家心情自然也好。 要是平常没事的时候,苏娇也喜欢站柜台。 但今天不行,她跟阿旭俩的事儿还没聊完呢,所以她把苏鸣喊来卖货,从店里出来,把正准备跟人换班儿阿旭喊来,还得继续跟他聊关于季凯的话题。 她先问阿旭:“你知不知道,当年凯少是怎么就被利叔给绑走的?” 说来也挺唏嘘的,因为虽然季胤名下有多家夜总会,但是,他允许客人们携带毒.品进入,却不允许他们在夜总会内部交易,而且警方来扫毒,他也会放进门。 总之就是,客人们想吸毒,他不干涉,可是不允许利叔的人借他的地盘发财,以及,警方扫毒的时候他不干涉,就总有小毒贩子被警方抓走。 贩毒这方面,只要查到携带过量就要坐牢,这几年警方又加大了缉毒的力度,就搞的利叔的毒.品业业绩连年下滑,他当然生气,于是就绑了季凯。 但季胤的硬气就在于,他愣是没有松口,最后季凯还是被钟天明给救回来的。 对了,为什么季胤严禁季凯跟萧艳见面,其原因在于,当天就是萧艳要带季凯出去吃饭,于是季胤的人就撤了,换成了李家的保镖。 结果就是,李家的保镖故意放水,季凯就被绑走了。 虽然季胤在公开场合从来没有讲过,也没跟手下人聊过,季凯自己也缄口不题,而且一心只找利叔复仇,但其实他能被绑走,他母亲萧艳责任重大。 阿旭讲了一遍原委,又说:“阿蒙马上来接班,有别的你问他吧,我该回去了。” 再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还想打听梁铖的情况,call我bb机就好。” 梁铖和周进莲就跟苏娇,以及几百万的九龙底层人一样,整天蝇蝇苟苟,也不过为了发点财,而且有苏娇做智囊的时候,梁铖还能赚钱,但现在没了她这个智囊,他也不过普人一个,苏娇在梦里就踹开了他,现在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反而,她发现目前是个绝佳的,能够诱捕利叔那个大毒贩子的好机会。 因为下个月罗慧娴就要上皇家法庭,进行最终审理了,就目前的现有证据,她根本翻不了案,只会被判处终身监禁,偏偏利鬼那个得力干将也死了,这时候利叔肯定特别着急,那么,只要苏娇花心思布个局,应该就能把他诱出来。 到时候还叫钟天明杀人,季胤背锅。 那么,季凯的仇可以得报,一个大毒贩子也能被杀掉。 擒贼先擒王,苏娇既然能,又为什么不干呢? 不过想要做成那么一件大事,不能只凭空想,她得先找马仔阿旭帮她个小忙。 要知道,梦里那辈子,就是因为有她的帮助,钟天明才能抓到利叔的。 既然她握有先机,而且利叔死,季凯才能安全,那么,这辈子就让一切提前到来吧。 至于季胤,他个无能的老家伙,都做不到帮儿子复仇。 要惹急了,苏娇也一并干掉他,扶持季凯做西九龙的龙头算了。 …… 相比于苏娇,苏旺和苏鸣,周进财几个是只要钟sir不回家,他们就要提心吊胆的。 无它,一想到钟sir止不定哪天就辞职,回家继承家业,他们就心虚的不行。 这边苏娇正在面点房里边和明天用的面,边在琢磨,如今的自己跟利叔还互不相识,能不能把对方骗得出来这件事儿呢,就听苏鸣一声:“姐夫!” 季凯之所以选择跟钟天明合作,是因为钟天明把他从利叔手里搞了回来。 按理来说钟sir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对钟sir并没有救命恩人式的感激,他又嘴巴毒,就开启嘲讽了:“哟,金龟婿回来啦,我们也可以改善伙食啦。” 苏旺在指挥周进财:“快快快,把阿娇早晨买的鲜羊肉切了,用大葱爆炒。” 饭店还没过,周进财还在拉面呢:“我怎么没见羊肉?” 苏娇探出头来说:“今天的羊肉不错,我放到这边灶上,已经炖上了。” 苏旺跺脚了:“羊肉炖来会膻,天明不爱吃膻,要爆炒了趁热吃才好。” 厨子也不是样样菜都会做,就比如苏旺,于羊肉,向来只会做爆炒,而且要趁热吃,一冷就必定会膻,但是苏娇从大陆那边学来的烹调方法就不一样了,只需要井水加上几粒花叔,一把青盐,清水煮出来,不但膻味全无,而且甜润奶香。 当然,主要还是,肉是苏娇上火车站专门挑了捡捡了挑,挑来的,今天一早过港的大陆贩子才杀的鲜羊,这会儿已经炖好了,她也早就调好了蘸汁儿,端上了桌。 胡寄波是钟天明特地介绍来的,但很奇怪,俩人似乎并不熟悉。 在饭桌上,钟天明给胡寄波夹了一块羊肉,他竟然站起来接:“谢谢钟sir。” 苏娇一笑:“他又不是你老板,我才是,你谢他干嘛?” 半开玩笑半试探,她又说:“昨天凯少差点死掉,可都怪你,你不跟钟sir讲讲?” 昨天虽然苏娇让人报了警,也来了俩警察,但钟天明当时正在区政务司办理股权交接事宜,不在警署,所以他虽然知道郭方来的事,但以为只是虚惊一场。 猛得听说季凯昨天差点死掉,刷的回眸,瞪胡寄波。 要不是她猛的拍了一把,胡寄波当场就该站起来道歉了,但苏娇也只是略作试探,旋即说:“好啦,我也不过开个玩笑,大家赶紧吃饭。” 别人以为她果然是开玩笑,但季凯端起汤碗再看胡寄波,眼神里满是怀疑。 心里有疑惑,孩子好奇嘛,当然就要问个所以然。 所以到了晚上,苏娇才洗完澡出来,季凯堵住了她,小声说:“那胡寄波根本就不是普通伙计,但是阿姐,我不了解大陆仔,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你呢,知道吗?” 胡寄波不但是大陆仔,而且肯定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哪里懂得拿枪呀,可他不但懂,显然比苏娇还会使,这明显不正常。 因为不像九龙人可以合法持有枪.支,大陆一直禁枪,普通人就不可能会玩枪。 只不过她看得出来,胡寄波至少是来帮钟天明的忙的,她索性也就没说什么,而既然季凯也发现端倪了,苏娇当然就要跟他解释一下,并劝他不要声张。 不过俩人正聊着,钟天明上楼了,而且声厉:“季凯,回去睡觉。” 季凯以为钟sir还跟平常一样可以任他欺负,来了一句:“凭什么,我要你管?” “不想要我管你就给我滚。”钟天明说完,拉了苏娇一把,进门再关门。 苏娇早有猜测嘛,此刻就得问:“钟sir,胡寄波是大陆来的皇家警察吧?” 钟天明更正:“他们叫人民警察。” “他来干嘛的?”苏娇再问。 她还在门上,等着钟天明的回答,但他突然双手抓上她的肩膀,直接将她压到门上,覆唇过来就吻。 一开始他只是轻轻拿他的唇摁了一下,见她不反对,旋即舌撬她的唇瓣,她不肯张嘴他就猛撬,苏娇被逼到喘不过气,才张嘴要呼吸,他整个人已经侵进来了。 他刮了胡子,可他的胡茬天然的硬,下巴骨也硬。 他的舌头倒是软的,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侵扫并吸吮她的口腔时也好痛。 不说反抗了,初时苏娇还能站得住。 但随着他贪婪而粗鲁的吸吮,很快她就大脑缺氧,浑身除了被他搔动的舌床,剩下的部分都仿佛不存在了,苏娇想喊痛,可她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想推开男人,可是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他抽干,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还真是头恶狼,他不是吻她,简直就是在吃她。 苏娇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大陆的,叫人民警察的人来酒楼当伙计。 要知道,大陆的警察一直在严打走私业,而走私是忠爷的业务,难道说他准备跟大陆人合伙,给他爷爷来个釜底抽薪,要把老爷子最后一项赚钱的业务给砍掉? 以及,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可以诱捕利叔的办法,要跟他好好讲讲的。 但他这个样子,叫她怎么讲? 对了,苏娇还有一招,眼看挣不开,她抬膝就想顶人,也顶痛他。 可她拼尽浑身的力气才抬起膝盖,钟天明顺势一搂,将她整个儿抱起来。 他恋恋不舍的松了她的唇,但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而是直接将她放回床上并扑了上来。 恶狼终于得到了邀请函,入门券,现在才要正式享用独属于他的美餐! 第57章 第 57 章 不怪苏娇觉得不适, 会不喜欢。 钟天明四岁离家,就一直在海盗窝子里,脖子上栓着锁链, 跟一群被压榨, 被饿到丧失人心的, 野兽一般的苦力抢饭吃,并最终存活了下来。 成长造就了他狼一般的,善于隐忍, 但又习惯于从掠夺中寻求快感的性格。 狼为了捕食成功, 是可以于风雪寒霜中蹲守数十个小时而一动不动的,钟天明也一样, 他前期装的人畜无害, 甚至帮苏娇做背部按摩时, 都没有越界过一分一毫。 那叫苏娇丧失了警惕性,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生理功能方面有问题。 狼隐忍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能成功捕捉猎物。 钟天明要终极目标是妻子的点头, 殊途同归。 而现在, 就好比狼在享用它的猎物, 他也一样。 更加相同的是,饥饿过数十小时的狼当开始进食,就不会给猎物反抗的机会。 本能的,钟天明也不给苏娇反抗的机会。 他贪婪的吸吮,肆意的索取。 她是那么的鲜美可口,但他的饥饿感是个巨大的空洞, 包含着满满的, 童年时代的非人经历, 注定很难被填满。 就好像他童年时代漫长的饥饿,永远都回不去, 也无法被满足。 …… 苏娇知道,自己要哭哭啼啼的,老爹心里会难过。 原来他不知道钟天明的身世时还好,还敢吭几句,但现在面对既凶又有背景的女婿,他哼又不敢哼,骂又不敢骂,听到她哼哼唧唧的,只会心里更加难受。 就当舍命陪君子,她虽痛到忍不住要哭,却也自己捂紧嘴巴,只敢漏两声哼。 可她越这样,那个身体仿如铜墙铁壁的男人似乎就越兴奋。 他所做的,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欢好,反而像是在攻城掠地,在侵占她。 苏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死,于是拼力推人:“痛,我真的好痛!” 仿佛一艘疾风骤雨中的小船,苏娇以为自己怕是捱不过去了。 但终于,他停了下来。 不过在沉默片许久后,他问了一句特别讨打的话:“还痛?” 再默了片刻他打开了灯,显然自己也有点懵。 因为大小姐的唇肿的厉害,还泛着血丝,她的眼泪濡湿了洒在枕头上的长发。 还有她的肩膀,胸膛,处处都泛着红渍,总不会……全是他干的? 钟天明自己都不敢信,但当然,立刻说:“对不起。” 这是九龙,各种信息,尤其是情.色方面的,极度发达,钟sir也专门了解过,知道女性第一次会痛,但之后就不会了,而且他这几天半夜专门研习过技巧。 但显然他的眼睛会了,可人是废的。 这可怎么办? 钟sir想了许久,又小心翼翼问:“我帮你拿点消肿膏涂一涂?” 大小姐显然气极了,非但不回答,还扯着所有被子刷的翻身,给钟sir只留个背。 钟天明下床,从抽屉里翻出消肿膏来,可一碰苏娇就一躲,再碰她再躲。 这回她是真生气,怕是很难再哄得好了。 钟天明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默默在床边坐了半夜,终于,贴着床沿睡下。 但其实并不然,虽然睡前气鼓鼓的,可次日一早钟天明刚穿好衣服等妻子醒,苏娇突然抬手,伸着四根手根,并理直气壮的说:“昨晚至少有40分钟,所以……” 说来钟sir很沮丧,但他也勇于直面自己的不足:“不,应该只有8分钟。” 轮到苏娇发懵了:“不可能。” 她倒不羞于启耻那种事情,但明明时间好长好长,怎么可能只有8分钟? 而如果有四十分钟的话,她就要跟他谈条件,这一个月,不,两个月他都不准再碰她。 但怎么可能是8分钟? 她翻身坐了起来:“不可能,你骗鬼。” 好吧,中气十足行动迅速,看来他所造成的只有皮外伤,钟sir自己会反省。 但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要聊一个苏娇可能会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他说:“你母亲在大陆还有亲人的,一位老人。” 果然,苏娇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刻忘记昨晚吃的苦头了,起身穿衣服:“跟季胤差不多年纪吧,我的舅舅?” 但其实她俩舅舅确实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也是因此,这个话题有点沉重,钟sir摇头,并说:“是你外公。” 外公的话,总得七八十岁了,而普通人想通过签证的方式去大陆特别难,那边的人想要过来也并不容易,苏娇一听是个老人家,忙问:“你能联络到人吗?” 又说:“能的话我给他汇点款过去。” 金花姐就经常给大陆的丈夫和儿子汇款,每次汇的并不多,就三五百块,但据她说,大陆物价特别低,三五百就是笔巨款了。 苏娇可是账户上有一千多万的人。 既是她外公,先汇个几万块过去让他生活着,再让他想办法办一张探亲证,或者是找蛇头偷渡过来,苏娇会帮他养老。 不过似乎她把事情想的有点太天真了。 因为钟天明旋即说:“你外公是从军队退下来的,目前也没闲着,是一家水产公司的老板,而且在工商和警方很有些关系,当然,于我们打击走私业也有好处。” 目前的苏娇印象里的军人,白人大兵们都是乐色,所以在一瞬间她的体感特别不好,因为军人就意味着滥.交和性.病,以及四处播撒的混血儿们。 不过好像她梦里,大陆军人远不及那些白人大兵可恶。 她明白钟天明的意思了:“你们想动私业务,但大陆那边不愿意配合?” 警察要干的当然是打击走私犯罪,而于苏娇来说,大陆的走私业简直堪称妙极,各种调料和中药材,只要她想要的,大陆人都会送过来,物美价廉。 不过那种都叫个体户,只是小打小闹,真正大型的走私是人口和毒.品,以及各种珍禽异兽,熊猫很珍贵吧,苏娇只看过照片就特别喜欢。 在香江,前些年富豪们家里都有专门的熊猫皮地毯,就全是从大陆走私过来的。 苏娇还一度忧心,怕大陆人把熊猫全杀光光,她这辈子都见不到活的呢。 站在这个角度来说,走私业确实该抓。 而大陆又是个特别讲人情世故的地方,既然钟sir说她素昧谋面的外公在打击走私业方面有关系,钟天明显然就是想结交了,那么,他需要什么配合,找她就好。 如果她外公能来香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苏娇承诺,愿意帮他养老。 不过显然,她又把事情想的太天真了。 因为她才讲完养老的话,钟天明就说:“他早就听说过你了,但暂时并不想见你,也不想跟你联络,于我们也只有一个要求……把季胤公开遣送回大陆。” 从苏娇所听的,乔淑贞所讲的故事来说,当年应该是这样。 有那么一场运动,一开始季胤就被打成了坏兔子,但乔淑贞一家不是,她爸爸在外地工作,而且是特别光荣的工作,所以她和两个哥哥整天都在四处打坏兔子。 但一开始坏兔子并不多,人们也只是言语攻击,不会杀害,或者是逼坏兔子们去死,可后来情况逐渐失控,越来越多的人被定义为了坏兔子,而且被伤害,甚至过失致死的坏兔子越来越多,再后来,乔淑贞的妈妈也被定义为了坏兔子。 人们于是逼着她和两个哥哥来伤害她们的妈妈。 她们的妈妈承受不了,自杀了。 乔淑贞也终于发现再失控下去她们都得死,于是下定决心要逃离。 可她在途中害死了两个成份好的,优秀的哥哥,从情感上来说她爸很难原谅她的。 当然了,季胤杀了乔家俩儿子,人家要求香江警方把他遣返回去受审也很正常。 但这个要求于钟天明来说,就好比让小钻风去杀孙悟空,难比登天。 因为且不说大陆与香江没有引渡条约,季胤能做高利贷,背后也有一大票人的,而且不像忠爷,因为钟天明是亲孙子,不会太过份。 钟天明要敢动季胤,可就是生死局了。 而要这么说,情况确实蛮难搞的。 但当然,那是钟sir的工作,也是他自己该思考的,不必苏娇操心。 既然她的外公是个大老板,还在恨她妈,苏娇虽然好奇,但暂时也就先不汇款了。 而她也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钟sir讲,那就是,如何诱捕利叔。 不过她才开口钟天明就给否了。 他说:“不行,利叔特别狡猾,轻易可不会上谁的钩,而且随行的马仔特别多,发现不对会先杀人,大小姐,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碰到他。” 苏娇反问:“所以你不想抓到他?” 要说钟sir作为一个小小的警长,为什么能在九龙那么吃得开,就是因为他的出发点跟别的阿sir不一样。别人都想升官发财,他不是,他只想杀人。 在香江的法律中,太多人都是只有死了才能被定罪。 利叔也是,只要他活着,背景太多关系太大,就算签了通缉令,也没有人能抓到他,就算抓到了,李家也会出动大批律师,誓要把他保出去的。 所以钟天明的诉求从来不是抓利叔,而是杀了他,一劳永逸。 苏娇也是一眼就猜透这男人的心思了,说:“放心好了,我只钓他,可不敢害他,至于能不能杀掉他,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钟天明思索片刻,反问:“你又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的喜好,怎么钓他?” 其实苏娇也不想涉险,但是从梦里看,她注定会碰到利叔的。 无它,利叔也是个老餮,而且特别会吃。 随着她的炸酱面好吃的口碑传开,他早晚也会来吃的。 而只要罗慧娴被上诉,乃至被判刑,他就不可能放过季凯。 正好钟天明也想干掉利叔,她又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钟天明自己说的,一鲸落万物生,她还想借着利叔之死,让她的存款再来一次扩张呢。 上回她从百万炒到了千万,这回要好点,她要炒过亿的。 截止目前苏娇拥有最昂贵的包包不过蔻驰,可她也想要香奈尔要爱玛仕,想象田素玉那样,LV只要懒得背了,就可以甩手丢给女佣,她要赚钱! 至于到底要怎么钓,能不能钓得到人,她暂时当然还不敢夸口,而且她对钟天明也有要求的,所以就只说:“也不一定我就能把他钓出来,钓上门来,但如果能……” 钟sir果然挺感兴趣的,问:“怎样?” 苏娇嫣然一笑,伸两根手指:“你要答应我,两个月都不准再碰我。” 钟天明刚套好T恤,天惊了,还得穿夹克。 他愣了一下,戴上了手表。 就一晚上的功夫,他明明睡前才刮过胡子,可是又生了厚厚的一层,摸了摸胡茬,大概他也没想到,妻子竟然会提这种要求,盯着她看了片刻,他终于竖起一根手指:“我保证,下次一定不痛。” 信他,还不如信季胤是个良民,从来没有杀过人呢。 苏娇还想跟他再掰扯掰扯的,但他出门,已经离开了。 …… 话说,苏娇一直以来并不了解大陆与香江之间的走私业,她所认为的走私其实也并不算走私,因为那都是普通居民的过境交易。 今天钟诚来,俩人偶然聊起,她才知道真正的走私行业有多可怕。 她每天都要给忠爷和钟诚太太炖一份汤,里面的药材当然一直有调整。 今天的汤里头有水牛角,它在炖成胶质状之后会比较腥,苏娇于是叮嘱钟诚:“回去之后二次加热的时候,记得要加一些姜丝,而且必须是老姜,鲜姜遮不住腥。” 但钟诚一看,却说:“需要牛角的话,我明天送只犀牛角过来吧。” 苏娇手顿:“犀牛角是论克卖的,比黄金还贵。” 在香江,犀牛角大多都是富豪买去做装饰品,但它同时也是一味极其昂贵的药材,因为太贵重,买不起,人们一般就用水牛角代替,但当然是犀牛角的药效更好。 钟诚干脆的说:“大陆走私来大把,你随便用。” 他要说有犀牛角,那倒很不错。 苏娇说:“太好了,那你今晚就送来吧。” 钟诚欲走又问:“对了,要不要麝香,我们有完整的麝香囊,而且很多。” 要说完整的麝香,就是把麝的整个生殖器割掉,连带香一起卖,而麝香连年涨价,而要用它煲汤,那可就是天价汤了,更可喜的是只要保存好它就不会坏。 苏娇当然想要,并问:“我可以买一些吧,价格方面好说。” 钟诚有点为难,说:“为了忠爷,我们要倒是可以要,但是走私业务不归我管,而从大陆过来,连根挖的麝香都要走私南洋,也由南洋阮氏负责。” 挖掉麝的生殖器就好比竭泽而渔,而从大陆走私出来的麝香,是忠爷所入赘的,南洋阮氏的业务,由阮氏的人负责。 那么珍贵的东西,向来都是直销南洋,钟诚可以打着忠爷的旗号要,但可没有面子买。 说来也是触目惊心,像大熊猫和麝,用剥皮,割生殖器的方式,不论大陆有多少,早晚也会赶尽杀绝的吧,可是忠爷做为大陆人,甚至还是一位慈善名人,却放任南洋人肆意赚伤天害理的钱,要说钟天明针对他,还真没错。 苏娇是有了便宜就要占的,所以钟诚才要走,她立刻说:“犀角一个不够。” 又说:“麝香也是,我恰好想到一味汤煲,要用到麝香,你先拿两个来吧,咱们为了忠爷的健康着想嘛,我保证把他补的健健康康。” 既然买不到,那就打着忠爷的旗号敲诈吧,那么珍贵的中药,她宁可敲诈到手存着,也不想它们被转卖到南洋去。 只要对忠爷有益,钟诚无不答应。 他说:“好。” 正值午休,苏娇要去装修公司看隔壁的包厢装修,还要订做一块招牌,于是喊上了周进财一起,要他也去一起看看,给点参谋。 外甥像舅舅,周进财又是苏旺带大的,属于那种天然怯人,也天然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于是见了人就喜欢卑躬屈膝,也不喜欢社交的人。 这就导致他也快24的人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将来也要直等到三十岁才结婚,但婚后并不幸福,因为妻子是冲着周进莲的身份才找的他。 可他呆板木讷,还自尊心特别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资助,他的妻子也不像乔淑贞理解苏旺一样能理解他,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 苏娇就想多带表哥出门走一走,多接触一下社会,看能不能早点脱单。 她今天要订做一块招牌,上面写的是:神仙粥开放预定,价格,998元/位。 且不说装修公司的人觉得挺可笑,确定了好几遍才帮她刻字儿。 周进财一看就急了:“这个不行,不能搞,阿娇,你这招牌订出去是要招骂的。” 香江岛上的五星级大酒店里倒是有38/位的炸酱面,可没有上千块一位的神仙粥。 香江狗仔又八卦,周进财怕这招牌放出去,招不来食客不说,要招一堆记者来拍照报道,他怕上报纸,怕丢人。 但凡事不能这样想,装修公司的牟总就笑着说:“阿财你懂什么呀,现在你们的炸酱面一天也就卖200份,只能算热,但要真的有人报道,就该排长龙了。” 真要说苏记在卖天价粥,就算人们喝不起,也要来围观一下热闹。 所以怕的是媒体不报道,只要有报道,苏记就必火。 要说生意能变得更好,周进财倒蛮开心,他看苏娇:“你这样做真能让生意变好?” 苏娇其实并不希望生意太好,因为炸酱面只是个平台,她并不指望它赚大钱,而要生意太好,她爸难免要被累倒。 扩招人手吧,短期内又很难招到顺手的。 但可以预见的是,这张神仙粥的告示牌贴出去,短期内确实是可以造成轰动的。 所以她说:“表哥,做好心理准备吧,过段时间,有得你们忙的。” 周进财笑着说:“忙不怕,怕的是没生意。” 他还没经历过,不知道生意要真正火起来,到底能有多火。 等牌子做好,他先带回去,苏娇还要去商场给苏旺买两双新鞋子和新衣服。 眼看天气转凉,这些东西当然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买。 从她进商场的时候季胤就在call她,而且是连续call了十几次。 但苏娇并没有理会,因为他准备借她这个壳子来上市,算是有求于她。 而她是,不论紫荆仓储最后由谁接盘,想赚钱都可以赚的,当然也就不着急,要故意晾着他了。 不过苏娇不知道的是,今天季胤是真被惹躁了,后果也很严重。 那不,她刚才从商场出来,只听刺的一声,锐利的刹车声,再伴随着一声尖叫,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怔怔的站在一辆越野车前。 那车刚才疾驰而来,差点把女人撞飞。 这是青年中心,只是个小商场,门口人倒是很多。 看到有人差点撞了人,也有人往过走,想看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时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看到他,所有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把自动转身离开。 那妇女愣了片刻,也跑了走。 壮汉穿的牛仔戴的墨镜,嘴里还吹着泡泡糖,一看就不好惹。 但他大摇大摆转身,又一躬腰,笑着朝苏娇走了过来:“苏小姐,我帮你提东西?” 是季胤的手下阿彪,他也是所有的马仔中,唯一一个知道苏娇身世的人。 对着普通人有多么的耀武扬威,对上苏娇,他就有多么卑躬屈膝。 苏娇边走边问:“彪哥,你刚才怎么不把那个女人撞死?” 阿彪笑着说:“我是不小心的,下回不敢了。” 他又问:“苏小姐怎么不回电话呢,胤爷一直在找您。” 季胤一直在给苏娇打传呼,她不接,他索性打听到她的地址,就杀过来了。 刚才让阿彪紧急刹车,还差点撞到抱孩子的妇女,当然是在给苏娇示威,试图以此来警告她,威胁她。 苏娇走到车旁边,看后座玻璃落下,她立刻指他鼻子:“都怪你,紧催慢赶的,非要彪哥开快车,你害他差点撞死人,简直可恶!” 季胤有事找苏娇,她不回电话,他也很生气,结果一见面她倒先骂上人了? 但这还不算完,她突然怼脑袋进窗户,脸伸到季胤面前,吓了他一跳,他当然也习惯性向后仰身。 可他才躲开,她旋即也退了回去,又冷笑着说:“不是你催着彪哥开快车才出的事吗?你不但把责任推给彪哥,还要他自抽20个耳光,你也太过份了吧?” 老大让他自抽耳光? 阿彪有令即行,闻言举手,啪的朝着脸颊就是一耳光,再一耳光。 他这反常的举动引的行人纷纷侧目。 但相比刚才差点被他撞死的女人和孩子,他那耳光打的还太轻了,苏娇一点都不解恨。 她再往车里探一下头,又猛得退回去,并说:“什么,明明是你的错,你还嫌彪哥打自己打的太轻了,你太过份了吧?” 阿彪还在自抽耳光,苏娇看季胤时在冷笑,回头却是一脸关切:“彪哥快停下,好了别打啦!” 很不错,她越劝季胤的脸色越难看,阿彪也抽自己抽的越猛。 他两只蒲扇似的大巴掌,啪的一巴掌就是个红印子,再一巴掌又是一个青印子。 啪啪啪的,脸颊由红转青,再慢慢变白,那意味着虽然表面没事,但他脸颊的真皮层已经在出血了。 商场门口人很多,也全在悄眯眯的看。 西九龙最大的大佬手下,最得力的马仔正在自己抽自己,还抽的那么响亮,它又怎么不能算件好事儿呢? 直等阿彪二十个耳光搧完,苏娇才算解了气,抱臂看季胤,还要来一句:“彪哥脸都烂了,你还不满意?” 彪哥都把自己打懵了,老大还不满足? 他虽然脸痛,还觉得委屈,却也立刻抬起巴掌,再看老大:要不他继续抽自己? 季胤一看苏娇的坏笑就是还想搞事,忙说:“行了阿彪,一边去。”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季胤被女儿坑,坑的接二连三,就在一瞬间。 这女儿也不是他想不想认,而是他敢不敢认的问题了。 这还没过明路呢,他一帮得力马仔人心向背,就悄悄向着她了,她也惯会离间他,自己做好人的,这要公开她的身世,还了得? 季胤有很重要的事找苏娇,但暂且不谈正事,他问:“我听说你让阿旭帮你找一款药材,叫什么花还是草的,找来做什么?” 苏娇要阿旭帮她找一味叫金蝉花的药。 它是,要有青霉菌恰好落到幼山蝉的身体上,并形成像冬虫夏草一样的菌虫复合体。 因为只有大陆的某些特定区域才有野生金蝉花的存在,而且极为稀有,并不在传统的食谱药方上,所以市面上就不说卖了,人们听都没听说过。 但野生的金蝉花比冬虫夏草还要珍贵,也是极好的滋补药,也是神仙粥的原材料。 苏娇派了阿旭帮她打听,并说要用一万元一斤的高价收购金蝉花。 至于她专门花心思做神仙粥,当然是为了钓出利叔,可她懒得跟季胤讲,就说:“那是我和阿旭间的事,跟你无关,你少问,少打听。” 她说完就走,再见都不说一声。 可季胤找她有急事,就只好耐着性子说:“金蝉花要青霉菌寄生的药效才好,但那也不是你拿着钱就能找到的,如果你确实想要,我帮你找,但你现在得上车,好好听我说话。” 苏娇不但不,还转身就走:“要我不呢?” 季胤可是坏人,不讲礼仪道德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找辆车,把你那个窝囊爹撞飞算了?” 苏娇害怕,也止步了,但思索片刻,冷冷说:“行啊,你现在就去,但我总会找到机会制服你,到时候我也不杀你,只把你送回大陆,接受人民警察的审判。” 果然,季胤怕死,但更怕被送回大陆,他面色刷的一变,变的刹白。 第58章 第 58 章 香江警察是女王的警察, 所以叫皇家警察。 大陆警察,用大陆人的话说是人民的警察,所以称其为人民警察。 显然季胤也早知道, 乔红革还有个老父亲在大陆, 恨不得剥他皮啖他肉。 人民警察于他来说也远比皇家警察更加可怕。 他声沉:“算我求你了, 阿娇,上车。” 要不是钟天明时不时做耳报神,给苏娇些额外的消息, 天真如她, 小时候被父母保护的太好,后来又早早进入梁铖网织的绝户圈套, 是不可能彻底了解九龙的。 但现在, 从九龙到大陆, 再到南洋,从毒.品到走私再到社团, 一张比蜘蛛网还乱的权力网展现在苏娇面前时, 她就能精准抓出筹码, 给予季胤致命的一击了。 她依然不上车,还问季胤:“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开车了?” 季胤看阿彪:“听到她说的了吧,以后开车要慢点,要礼让行人。” 阿彪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说:“是。” 苏娇再说:“也不许随意闯红灯,更不能总是随意当街打人斗殴的, 像什么样子?” 搞高利贷的要不打人, 还怎么收账? 季胤看阿彪:“传我的话, 以后为了讨债而打人,有公厕就找公厕, 没有就找楼道,上门放火都行,但不许再当街打砸砍,免得大小姐看到了心情不好。” 所以,苏娇要求的是他的手下们不要随意打人。 他却觉得只要把战场搬到室内就行了? 阿彪连连点头,再打开车门相请:“大小姐,请上车。” 等苏娇上了车,季胤一落锁,他似笑非笑,就要将她了:“等以后咱们大小姐接手了高利贷再讲究文明执法吧,我季某不才,能力不如大小姐,想催收只能靠打。” 借高利贷的要不是酒鬼就是赌鬼,再或者毒鬼,不打是收不到钱的。 他这是反讽,可苏娇不但接了,还继续跟他打嘴炮。 她说:“要不你现在就放手,把典当行也转给我算了?” 季胤自认打嘴炮打不过苏娇,扬手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 再说:“劝劝季凯,让他回家住,不然麻烦就要找上你了。” 像苏旺一样低头受气,谁也不得罪的最大好处是,不会有大.麻烦找上门。 苏娇心野,想要赚大钱,还想站着赚钱,麻烦当然就会找上她。 她未置可否,先问:“什么麻烦?” 最近她帮季凯调身体,效果很不错的,可她的药膳汤都是秘方,也只记在她的脑子里,也不想把方子写出去四处流传,想要赚钱,就不想季凯那么早离开。 先听听吧,看到底是什么麻烦。 季胤先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在品型方面无可挑剔的女人,她也让我清醒的意识到,好女人与我并不相衬,所以后来我找女性,更喜欢虚荣且无脑的。” 又说:“所以直到很久后我才明白妻贤夫祸少是句至理名言,所以我特别嫉妒,又羡慕那些明明没什么本事,却能讨到好老婆的男人,恨不到一脚撞死他们。” 漂亮而无脑的女人是功能性的,可以帮他繁衍后代,以及,在他还年轻,有那方面的需求时,满足那方面的需求。 这也是大多数男人的选择,喜欢好掌控的女性。 可虚荣又无脑,就意味着她很容易被外界所诱惑,且不善于自保。 季胤别的几个女人和孩子都因为这种特质而早早被人干掉,现在只剩下季凯。 他当初会被绑架,其实就是萧艳的现任丈夫,那个老不死的李查德干的。 季胤也有心软之处,怕季凯听了难过,所以从来没有跟他讲过。 而要季凯戒不了毒,就此沉沦,季胤也就不管他了。 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到1997,回归的那一天。 也只想在活着的时候赚更多的钱,让他的手下,乃至全香江所有人知道,他季胤只要活一天,就是个强者。 他给大陆捐过的款,远比忠爷给大陆捐得多得多,只不过要假别人之名。 而男人一旦只贪图女性的美貌,祸就种在根子上了。 这回的消息是萧艳亲自给季胤打的电话。 据说话罗慧娴终审将至,李查德不计一切后果要保利叔不被定罪,就当着萧艳的面发布命令,要利叔派人直接灭季凯的口。 萧艳也不想儿子死,赶忙打电话给季胤,让他想办法保儿子。 季胤再说:“狙击不行还有炸.弹,利叔手上甚至还有火箭炮,一炮轰过来,不但季凯要完蛋,你们酒楼也要被夷为废墟。” 听来确实挺可怕的,小小一栋酒楼而已,万一利叔派人炸掉了呢? 苏娇问季胤:“还有二十天终审开庭,你打算怎么安置季凯?” 他可以审请警方的保护。 但警方内部就是个筛子,只怕前脚把季凯送进去,后脚人就被杀了,所以不能送。 季胤也不想把儿子留在家里,怕招祸端,所以他说:“送到境外去。” 苏娇反问:“你自己也会跟着?” 季胤坦言:“就算他到了境外也不一定安全,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他怕季凯死,但更怕自己也会死,所以都不敢跟儿子一起。 身为父母,甚至不能保全孩子的生死,季凯又怎会爱他? 苏娇不跟他谈这个,却说:“我还有个外公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讲?” 季胤反问:“钟天明不是一直在查走私业,他要发现了,难道会不跟你讲?” 话虽如此,但钟天明只知其人,他没有去过大陆,也不清楚那位老人的情况。 季胤是从大陆来的,原来见过那位老人,现在还是敌人,当然比较了解。 苏娇是想问问,看那位外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其人名字叫乔震,季胤先下结论:“能养出你妈妈的人,当然很优秀。” 乔震,乔淑贞的父亲,是参加过解放革命的,后来响应政府号召去了东北,转型做钢铁产业去了,所以乔淑贞的出身可谓红的闪闪发光,是红二.代。 乔淑贞的妈妈死的特别冤,因为当时是,她在海边捡到一批从香江泊过去的物资,出于好心,把东西分配给了街坊邻居们,并且只给自己家留了很少一部分。 可是转头她就被人给举报了。 举报她的人是来的晚,没有分到物资的人,指证她搞投机倒把。 混乱且荒唐的罪名,就那样生生害死了一个好人,所以乔淑贞才会想要逃离。 可他们逃跑的事情会败露,乔震也会受牵连,所以乔震坐了好几年牢。 不过他以为儿女都跑掉了,还挺欣慰的。 为人父母嘛,只要子女好就一切都好。 他也不是迂腐的人,能理解孩子们的决策,也支持他们。 可是在东北出狱后回到故乡再打听,他还原了整件事,才知那场血案。 而因为旁人的猜测再加上乔淑贞改过名,他误以为她还跟季胤在一起生活,于是开始为那一船的人奔走申冤,再给季胤定罪,把他定义为了特大杀人案的凶手。 听季胤讲到这儿,苏娇明白了,还有点小得意:“果然,你很怕我外公。” 又说:“他不知道我的身世,一直以为我是你女儿,对吧?” 有一位老爷子,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一个外孙女,但并不想见她。 只有一个原因,他以为她是个杀人犯的后代。 季胤不怕香江岛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殖民地,别看古惑仔们一个个耀武扬威,富豪们出行就是豪车保镖,看上去吊炸天,但其实他们的骨头是软的。 他们见了弱者就可劲欺负,见了强者就奴颜卑骨。 但大陆的军人,尤其是参加过解放革命的那种,天生硬骨头,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不是政策所限,那位叫乔震的老人已经杀到香江,枪毙季胤一千次了。 季胤和乔震是敌人,有赖于两地的不通,他还苟活着。 关于女儿的事,他也不可能刻意澄清。 而且世事无常,二十多年后的新惊喜,苏娇果然是他女儿。 季胤勾唇笑:“难道你不是?” 因为血缘关系,这句嘴炮季胤自认赢定了。 但苏娇立刻说:“是。但你别忘了,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一生只杀李靖。” 季胤:“你!” 说话间已经到天后街了,苏娇拍座椅:“彪哥,就在这儿停车。” 彪哥猛的回头,笑:“好呐,大小姐。” 季胤一侧首,吓的一躲:“阿彪,你的脸怎么回事?” 阿彪本来就胖,脸也大,刚才搧巴掌的时候手太重,此刻脸飞速的肿了起来,又胖又宽,比个21寸的彩色电视机屏幕还大,他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苏娇刚才还一脸凶相,此刻又是两眼心疼:“疼坏了吧,赶紧买消肿膏涂一涂。” 现看季胤,两眼挑衅:“彪哥对你忠心耿耿,以后对他好点吧。” 季胤知道她是在演戏,在拱火。 可是大大咧咧的古惑仔们最吃的就是她这一套。 彪哥都被她说娇羞了,居然发出一声可耻的嘤咛来,两眼幽怨的看他。 季胤在这一瞬间直接被气到红温,眼睁睁看苏娇下了车,一拳打在了掌心。 而就在他呲牙咧嘴时,她又绕到前窗,敲开玻璃并说:“还有三周才开庭,近一周内季凯应该不会有事的,你给我一周的时间吧。” 季胤问:“一周时间,你想干嘛?” 苏娇说:“反向刺杀,既然利叔想杀季凯,咱们先把他干掉不就完了?” 季胤还在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阿彪点头:“大小姐真厉害!” 苏娇还怕拱火不够,笑着说:“我不但厉害,而且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小心眼喔。” 阿彪都忘了老板就在旁边看着了的事了,笑着点头:“对!“ 季胤也笑了笑,但旋即面色阴沉,继续咬牙切齿。 阿彪是他亲手养大的,但是连阿疤都不如,简直了,大笨狗一个! 而苏娇,他要敢公开认,只怕她还真能做哪吒。 他气,但也无可奈何,还得继续打传呼,追着问,看她要如何杀利叔。 长江后浪推前浪,季胤本以为自己是拥有了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孩子,现在才发现她比他更野,做事也更大胆。 他只拿下了西九龙,而照她的玩法,早晚拿下整个九龙。 说回苏娇。 她这辈子就没有惯过男人臭毛病,叫他们敢骑到她头上的。 事情要她来做,至于做得成做不成,暂时也还不好说,她也就不回季胤的传呼了。 当然,季凯暂时也还在酒楼住着。 而在最近几天里,她的‘神仙粥’成功火出圈了。 第二天就有记者在经过时专门进来吃了一碗炸酱面,还问了苏娇‘神仙粥’的做法和功效,以搞明白一个问题,一碗粥而已,她是怎么敢买那么贵的。 苏娇是这么解释,说自己用的原材料是大名鼎鼎的唐僧肉。 至于唐僧肉是什么,记者也不知道,就要求苏娇帮他解惑,解释一下,到底啥是唐僧肉。 苏娇却让他回家找本字典去查,并保证,自己的神仙粥不但能延年益寿,而且味美无比。 总之,998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买的是长寿,是健康。 而且有个很好的活广告是,忠爷截止目前,还没有找到他的大孙子阮天浩。 但是每一天,他手下的马仔都要来一趟酒楼,提苏娇煲的汤。 这事儿不是苏娇讲的,而是街坊邻居们说的,记者也认真记录了下来。 今天采访明天登报,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进门了:“老板,炸酱面有吗?” 周进财还没有意识到,他所期待的火爆这就来了,笑着说:“再等一个小时就好。” 客人拿着大哥大的,走到水牌面前看了看,拨通了大哥大:“我找到苏记炸酱面了,把兄弟们都喊来,咱也开个眼界,看看36 一碗的炸酱面啥味道。” 周进财听着有点害怕,探头问:“老板,你们有几个人?” 客人把大哥大拍到了桌子上,一笑说:“铜锣湾所有的弟兄一起来了。” 铜锣湾在香江岛上,也有大把古惑仔混道,但跟九龙不同的是,它属于大王轮流坐,但是都不长命,大佬隔几天就会被砍死,陈尸街头的那种。 所以这人是铜锣湾社团的吧,他要喊来所有古惑仔的话,那得有多少人? 话说,虽然苏娇给季凯又换了一种汤,而且这个汤的好处在于,里面有从忠爷那边搞来的麝香,是全天然的,就现在,一克都昨几百块。 但它有个缺点是气味特别冲,季凯觉得难喝,就准备悄悄把汤倒掉。 这是饭馆,一到饭点当然人声鼎沸,他也从来不好奇。 可今天他低头往下一看,大惊,因为楼下的巷子里到处是凳子,人人抱着碗在吃面。 中间还有一条队伍正在排队,可见等位的食客都已经排到门外了。 这一中午的,得有四五百人吧。 突然之间苏记的生意就爆火啦,为什么? 季凯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狙击,所以不敢趴在楼上看,转到楼下来,就听到苏旺在埋怨苏娇:“既然你知道唐僧肉是个啥,你就告诉记者嘛,你不说,他也不写,好嘛,这一中午,有一百个客人都在问我,啥叫个唐僧肉。” 苏娇笑着说:“我不都跟您说了,您就说您也不知道,让他们回家查医书去,医书上有。” 生意好了有个问题就是忙,忙的焦头烂额。 这都下午两点了,外面还有人在排队,有人在喊:“老板,快来收桌子。” 苏旺推着垃圾车匆匆出门,唉声叹气。 他文化水平不高,也不知道唐僧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季凯当然也不知道,不过九龙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很多知识面很广的高人。 那不,苏旺刚到前厅,就碰上一位老者,老者就说:“老板,如果你们真要卖唐僧肉,现在不是季节,所以以我看,那水牌还是撤了,明年夏天再挂的好,不然呀,我怕有人会专门刁难你们。” 苏旺连连点头,收了桌子回来,见苏娇正在和面,把刚才那位老者的话讲了一遍,也说:“阿娇,要不咱把水牌撤了,那什么神仙粥的,咱也先不卖了吧。” 苏鸣正在拉面,也抽空回头问:“姐,到底啥是个唐僧肉,咱店里有吗?” 苏娇坦言:“暂时还没有,但很快应该就会有了。” 季胤答应过的,要帮她找金蝉花,神仙粥又是预定款,等药材到位之后她再开放预定就好。 为了尽早搞定利叔,季胤也会抓紧找药材的,苏娇也只需要等着就好。 但当然,那么珍贵的药材,一两天内找不到。 所以这天虽然也有几个人打来电话,说要粥,但苏娇均以原材料未到货而拒绝了。 终于,第五天的晚上,季胤说是找到了金蝉花,并且说找到的不多,称重只有十克左右。 苏娇只想勾搭一个人,要的东西也不多,十克虽然太少,但够搭台子唱戏就行了,所以她兴冲冲出门,去取东西了。 季胤不能进光明巷,当然只能把东西送到巷口。 今天他开的依然是那辆黑色宝马,但欲递东西吧,他又不递,并且说:“这东西可不仅仅是价格高的问题,这是我专门派人上大陆,问了上百家药店才买到的,阿娇,你必须好好答谢我一番才行。” 苏娇猜到他的心思了,一口回绝:“我不会给你看我阿娘的任何一张照片。” 季胤默了片刻,终是把装金蝉花的盒子递了过来:“你是我的现世报。” 据说人做了恶,真正的报应并非地狱,而在现世。 最可怕的报应也恰恰是现世报。 季胤总共找来的金蝉花按数量来数,总共只有18枚。 但那可是他派四个人上大陆,几天时间内跑了好几个省才找的。 但苏娇是怎么对他的。 她猜到他所求只是想看一眼乔淑贞的照片,都不用他说出口,她就会直接拒绝。 她拿过东西就走,到了酒楼门口,眼看苏旺累的瘫坐在门口,把盒子一丢,双手环上苏旺的肩膀,就去帮他捶背捏肩了,可于季胤,她甚至都没说一声谢谢。 今天是建叔陪季胤来的,最近光明巷火了,人来人往的,也都在看他的车。 建叔担心苏旺会发现端倪,就说:“老爷,要不咱早点回?” 季胤指苏旺:“想个办法,除掉他。” 一个窝囊废的老厨子,并没有照顾好乔淑贞,否则她就不会死的那么早。 苏娇还对他那么好,季胤越看越气愤,而他的本质是个坏人。 坏人做事,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何况他这会儿实在生气,气的头昏。 但建叔一句话就让季胤清醒了:“事好做,可一旦大小姐知道了呢,怎么办?” 季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了句:“剁掉阮天浩一根手指,然后寄给阮智信,再告诉他,不给我铺面,阮天浩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怜的阮天浩直到现在,还被季胤的手下们囚禁着呢。 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帮苏娇找药,他没顾得上,但今天季胤在苏娇这儿着了一肚子的火,又无处发泄,从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阮天浩就要遭殃了,要做苏旺的替死鬼了。 …… 都已经夜里11点了,苏娇刚洗完澡出门,听到电话在响。 她接了起来:“你好,这里是苏记酒楼。” 来电者是个很斯文的男人声音:“这么晚打扰有点冒昧,但请问,神仙粥还有吗?” 苏娇正好有原材料了,所以她说:“有,但是最多只能预订两份。” 电话里的男人沉吟了片刻,问:“要不,老板把两份都订给我呢?” 苏娇笑着说:“当然可以,但是您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唐僧肉到底是什么。” 又说:“我虽然年轻,也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是,我从一位大陆来的,清代御厨的第28代传人手中买到了一份‘神仙粥’的做法,而且我有唐僧肉喔。” 对面的男人听起来似乎也在笑,又说:“据我所知,唐僧是佛祖名下第二弟子,金蝉子转生,而爬蚱又名金蝉,所以唐僧肉便是爬蚱,说通俗一点,就是蝉的肉。” 苏娇随便抽了一本钟天明的书过来,假装翻页:“哇,你猜对了耶,我接受预定。” 对面的男人听出来她水平不高,需要翻书校对答案,直接笑出了声:“那么,请小姐你定个日子吧。” 苏娇问:“您贵姓,电话号码呢,我记录一下。” 男人说了一串电话号码,又说:“粗人一个,没有贵姓,你唤我龙叔就好。” 苏娇记好电话号码,挂掉电话,举起了那只装金蝉花的盒子,觉得脖子莫名痒痒的,一转身。 好吧,钟天明就站在她身后,他很奇怪的,自打俩人有过那种事,目光就变的怪怪的。 钟天明才要接盒子,苏娇立刻说:“小心。” 又说:“这东西很脆弱的,轻轻一碰就碎,你的手太重,不要碰它。” 酒楼厨房的冰箱里菜蔬太多,水气特别重,而金蝉花是中药,最怕的是受潮,适宜放的地方则需要干燥,且常温,正好最近天冷,苏娇在这间小屋子里生了炉子,还专门在四角放了木炭来吸附潮气,就不怕金蝉花受潮并变质了。 每个人既有自己擅长的,就有自己不擅长的。 钟天明是做警察的,还算全能,但也搞不懂苏娇这一系列操作的用意。 他猜了一下:“那盒子是蝉肉?” 她在报纸上说的是,自己的‘神仙粥’用的是唐僧肉,也就是蝉肉。 既然她那么小心这盒东西,那里面就必定是蝉肉吧,就那么一小盒东西,吃了真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苏娇笑着摇头,还直接给钟天明来了句大的:“我有预感,刚才来订粥的人就是利叔。” 钟天明先看号码,当然,并非他熟悉的号码,但是旁边有俩字儿,龙叔。 所以他家大小姐果然钓到全香江最大的毒贩子利龙,利叔了?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男人两眼好奇,苏娇轻轻拍那盒子,笑着回眸:“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吧?” 又问:“是不是特别好奇?” 钟天明当然好奇。 因为利龙利叔跟他前段时间杀掉的利虎,以及几枪爆头的利鬼完全不一样。 首先,利叔是个混血儿。 而且据说他的外公是在清廷做过御医的,所以他有中医的底子。 他的本家就更牛逼了,解放前是专门往大陆销售烟土的。 算是家传,利叔既懂中医也懂西医,大学专攻化学,学的也正是如何配制纯度更高,更能叫人嗨的毒.品。 所以他不仅是个毒贩子,而且是个专业的,水平高超的制毒师。 钟天明小时候并不常见他,他也没有虐待过钟天明,反而,他偶尔去海盗窝子视察工作,都要给钟天明给几颗糖果。 不过他当然要报酬的,他会把钟天明和各种猛犬关在一个笼子里,看他跟猛犬搏斗来取乐。 利叔,外表斯文,学识高超,但生性残忍,也只喜欢贩毒.品。 但是,那么一个人,只被他家大小姐而了几下花招就要哄到苏记酒楼来了。 她怎么哄的,怎么做到的? 钟天明还是很谦虚的,他是个烧菜苦手,不会烧菜,也不太懂中医,中医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专家。 而现在,他既疑惑又好奇,想听大小姐解惑。 而在他的期待中,她突然伸出两根葱管似的手指:“两个月。” 钟天明陡然呼吸一窒:她说的是床事。 但是真的太痛了,苏娇至少要两个月才能缓过她受的伤害,不然她就不讲,好奇死他算了。 那么,钟sir能答应做两个月和尚吗? 第59章 第 59 章 钟天明才二十出头,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当然做不了两个月和尚。 甚至两天他都做不了,只是不敢得寸进尺而已。 但他是警察, 惯常做的事情就是审讯犯人, 是不会被苏娇牵着鼻子走的。 侧靠到书桌旁, 他直接说:“大小姐刚才讲的话里有漏洞,你说是清朝某位御医的第28代传人给你赠送的药膳食谱,但28代人, 都够从秦朝传到现在了。” 是的, 28代人要两千年来传,清朝灭亡才一百年, 所以这是个漏洞。 但苏娇挑眉说:“对啊, 而且我是故意的喔。” 她又说:“还有, 神仙粥确实有,可它的药用原材料也不是唐僧肉, 而是金蝉花。” 轻轻打开装药的盒子, 里面被分成了小格, 每一格里有一只下半部分是蝉,上半部分是花草,且全身附着青灰色绒毛的东西,她说:“就是这东西。” 钟天明看了关于苏记酒楼的新闻报道后,专门打电话给一个港大的中医学教授,去请教过, 看唐僧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还没有了解过金蝉花。 可是一只蝉在破壳前被特定的花草寄生, 且呈完美的青霉菌状, 哪怕他不懂医,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为稀有, 也就意味着它的价值肯定特别昂贵。 当然了,连生殖器一切切割的麝香香囊,完整的大熊猫皮,扬子鳄皮……大陆就仿佛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身在警署,钟天明见了太多走私来的绝世稀品。 他思考片刻,语气里不无惊讶:“大小姐居然懂得反向筛选?” 应该说,她从一开始打出‘神仙粥’的名号,其实就是在筛选,筛利龙那条大鱼。 998元/位是个门槛,可以有效过滤掉普通好事者,叫他们因钱怯步。 苏娇还要问预定者唐僧肉的知识点,就又可以卡掉一波人。 剩下的就是既有钱又有知识的高阶知识分子了。 这时她故意漏破绽,说谎,正直的人听了就会当场揭穿她。 知识分子型,严谨的人会觉得她是在胡闹,会大骂她一顿,然后就此结束。 但有一种人还会陪她继续玩下去。 就是利叔那种虽然拥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但同时从来不把除自己以外的人当人看,而是当成玩物,喜欢戏耍,逗弄玩物的人。 他懂中医,也懂药膳,在看报纸的时候就会看到破绽。 而因为近百年的殖民史,香江的年轻一代全盘西化,非但没人认识唐僧肉,也没人指出苏娇的错误,反而因为神仙粥,苏记大火,苏娇既无知还得意洋洋。 利叔不能忍,就要上门来拆穿,拆台。 而只要他来,苏娇就算钓到他了,这就是个完美的反向筛选局。 苏娇怕气息里的病菌沾染到金蝉花,呼吸时都避着它。 合上了盒子再挑眉,她反问:“难道在钟sir看来,我就该是傻的才对?” 她是不会像他一样杀人,但她有精通的专业,懂得运用专业来做事,不是很正常? 而这钟sir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像季胤一样信任她,就搞得苏娇有点烦。 她知道过段时间,他的账面上就会有很多钱,也懂得一个道理,男人穷的时候都是好的,但有了钱自然就会变坏,而且像周进莲那样委屈求全的去讨好男人来搞钱苏娇虽然也会,可她心高气傲,不愿意去做,她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赚钱。 她要赚来的钱都存在自己账上,自己想买别墅就买别墅,想买什么包就买什么包。 钟天明小瞧她,她当然生气,这就要挑刺儿,准备跟他吵一架。 不过钟sir虽然不理解大小姐的心理和动机,但于不动声色间,是会讨好她的。 所以他柔声说:“不,大小姐从小就聪明,懂得反向筛选也很正常。 ” 要说起她小时候,苏娇又感兴趣了:“我小时候真的很聪明吗,有多聪明?” 谁都爱听好话,她也想听钟sir赞美她,夸奖她。 他果然是在夸她:“大小姐人小就特别勇敢,凡事都勇于尝试。” 这话苏大小姐很受用,可她才勾唇,他突然说:“要不再试试呢,我保证轻轻的。” 本来他们聊的是利叔,是神仙粥,怎么突然话题就拐到床上去了? 他说的勇于尝试,是在床上尝试? 要知道,钟天明上回也说过,保证会轻轻的。 可结果还是痛的,而且苏大小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痛,各种痛。 她脱口而出:“不要。” 钟天明呼吸陡然一粗,可就在苏娇以为他要霸王硬上弓时他又柔声说:“好。” 说完,猛撕T恤再转身,他蹬蹬蹬下楼梯,又去洗澡了。 他要来强的,苏娇怕,因为实在痛,可她冷冰冰的拒绝,他也爽快答应,她就要怀疑一点,他的情绪收放那么自如,会不会是对她也存着杀机的缘故? 当初他头套塑料袋又两枪干掉利鬼,给苏娇受的冲击太大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天然的怕钟天明。 打一巴掌给颗甜刺吧,等他洗完澡回来,她就笑着说:“明天我早点起床,便当你就不必吃剩菜了,我现宰鸡,给你做酸酸辣辣的鸡杂做午餐喔。” 已经入冬,天凉了,也就他还习惯赤着胳膊四处走。 而且坐到床沿上,他顺手掏出抽屉里的枪,习惯性的拆了又装。 这就又搞的苏娇提心吊胆的。 可是她想给他做好吃的吧,他却不要:“我更喜欢吃剩菜,不用做新的。” 他还喜欢吃泔水呢,要不带剩饭桶去警署算了? 她是好心,但既然他不要就算了,不过苏娇转身正欲睡,钟天明咔嚓一声合上枪,突然又问:“大小姐应该也挺怕的吧,怕我生气?” 苏娇不是怕他生气,而是怕他会杀人。 但这话也不好直说直问,毕竟恶狼警长怎么可能直白告诉她他的心思? 苏娇斟酌片刻,攥着被角问:“你怎么才能消气呢,除了那个……” 除了那件事她是真的不想做,别的事她还是可以答应他的。 钟天明把枪锁回了抽屉,猛然转身,来了句:“你不是说除了你的父母,还有那么一个人,你特别爱他吗,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话题其实是当初苏娇诓季胤的,也只是个玩笑。 要不是钟天明提及,她早都忘记了,而且答案其实很简单。 但这钟sir表面温柔顺从内心可狡猾,也总于不经意间把苏娇带进他设的陷阱中。 而苏娇虽小姐不大,脾气不小,只要能找到机会,也要反将他一下的。 所以她说:“是有那么一个人,我从小就特别爱他。” 钟天明眉头皱起来了,一脸不善:“唔。” 他估计会是个男人,但应该不是梁铖。 那么,是他认识的某人吗,或者某个明星吗,再或者呢? 钟天明以为大小姐马上就会说出来,但她却说:“早点睡吧,马上我就会把她请到酒楼来跟你见面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钟天明语滞:“我认识他?” “当然啦,你经常见,不,应该是天天见,好了我困了,快睡吧。”苏娇说。 要知道,钟sir想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男人,他也会视为潜在的情敌。 天天见的话,他心说难不成是周进财? 要知道,周进财长得并不丑,而且性格跟苏旺一模一样,勤快又踏实。 相比之下,钟天明只是苏娇于无路可走中逼不得已才选的丈夫。 总不会她于内心,一直都喜欢她表哥吧? 就这样,钟sir这头恶狼虽然今天也展开了狩猎,可不但没能成功,心情还被吊了个七上八下,于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而苏娇次日一早才起来,就接到了一个巨大的活儿。 钟诚打来电话,说是香江岛上,他太太的那位朋友想尝一尝她煮的砂仁猪心汤,而且不需要她带食材,只需列个清单,对方就会把食材准备好,等她上门炮制。 当然了,有钱人也是真大方,除了会给苏娇1000块的□□费,还愿意多给她500块的小费,苏娇一听当然乐意,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四点,一辆老式奔驰车果然来接人了。 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也一路无话,将苏娇带到浅水湾一栋豪宅前,等她下了车,就有个女管家把她带进了门,这时苏娇依然不知道请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但一路被带上楼,带进一间卧室里,一看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苏娇可谓豁然开朗,甚至有点激动,因为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而且她丈夫是香江首富。 相比于季胤和忠爷只能反复刮九龙的地皮,首富赚的是全香江的钱。 首富家炒的,也是真正能叫人暴富的股票。 首富太太笑着说:“我听钟太说小姐你煲的汤很不错?” 但她身边一个老嬷嬷立刻说:“这孩子也太年轻,真懂药膳,怕不能吧。” 苏娇只是个厨子,而非医生,她也没有专门学过号脉开药,但是她懂一点,看人的气色,因为人以食养,而一个人吃得好不好,吸收好不好,都得从气色来看。 首富太太姓吴,她丈夫跟季胤同姓,也姓季。 她坐在窗户边,阳光充足,人倒也不瘦,反而瞧着珠圆玉润,胖乎乎的。 可她人虽胖,但是气息却特别短,而且面色呈不正常的蜡黄色。 苏娇一想,说:“太太您上医院查过吧,肝还好吧?” 首富太太看一眼老嬷嬷,微颌首,老嬷嬷说:“医生说太太有肝硬化的倾向。” 苏娇再问:“医生应该开了许多补药,太太您怕是药汤没少喝?” 首富太太再点头:“我向来尊医嘱,汤药不断。” 苏娇先说:“抱歉,我不能给您煲砂仁猪心汤。” 再解释:“人的身体中,肝是最大的排毒器官,毒素也最容易沉积于肝,为了治肝而吃一堆的药,结果就是越治越坏,而要肝不好,人的胃口自然也不好,因为肝生津气,而所谓津气,就是咱们通俗讲的口水,您口水有问题,自然吃什么都不香,砂仁又是毒物,给您吃了非但无益,反而要增加您身体的负担。” 瞧着年纪轻轻的,她竟懂得这么多? 首富太太又问:“那以你看呢,我该喝什么汤才好?” 苏娇说:“就最简单的鸡汤,辅以红枣和甘草,干姜就好,先把肝养一养吧。” 有钱人总会陷入一种误区,觉得贵的东西才是好的。 他们喜欢一掷千金,但也总寄希望于一次性就能请到一个高人,当场就能解决他们的苦恼,而苏娇这话平平无奇的,老嬷嬷就不高兴了:“就一碗鸡汤?” 又说:“红枣甘草鸡汤,我自己都经常煲来喝。” 苏娇立刻反怼:“所以你身体不是很好吗,面色红润中气足,消化也好。” 看到首富太太蹙眉,显然于她这简单的方子也不满意,她又说:“我来写个配方吧,会有各种食材的详细克数,你们可以选择吃,也可以不吃,我就不收费了。” 不像在季胤和忠爷面前可以放肆撒野,在这位太太面前苏娇得保持社交礼貌。 而且因为报纸上经常有关于首富的花边新闻,她怀疑首富太太肝之所以不好,就跟梦里的她自己一样,是被丈夫给气的,但交浅不好言深,她也就不说了。 不过首富太太却又说:“听说你丈夫是东方巴士的大股东,你还出来工作?” 上市公司更换大股东,有钱人们当然会提前知道。 所以首富太太知道钟天明,也知道苏娇其人,于她出来工作这件事也蛮好奇。 苏娇说:“他是他我是我,我有我的事业要做。” 首富太太看一眼老嬷嬷,对方递来红包:“辛苦你来一趟。” 苏娇既然说不要钱,当然就不会收。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下楼后把红包转交给了门房,然后出门打车,离开了。 钟诚是介绍人,很重视这件事的,忙完后就在酒楼等着苏娇。 但一听她开的药膳方子很普通,也没有亲手炖给对方吃,甚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吃,他就估计事儿怕是黄了,转而安慰她:“看来你和吴太之间没有缘份,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苏娇想了想,却问:“钟叔,您太太跟首富太太关系怎么样?” 钟诚说:“她年轻的时候给首富太太做过女佣。” 又问:“你问这个干嘛?” 苏娇把自己没有收钱的事讲了一下,并说:“可以让你太太于不经意间提一下。” 钟诚点头:“好。” 又笑着说:“苏小姐您这处世手段,厉害。” 其实是这样,像首富太太那种人,只要不是得了恶性癌症,都能被治愈。 看得出来,她身边的老嬷嬷也很负责任,所以谁想她死,要下毒也没可能。 但女人最怕的是气,一个肝一个乳腺,只要生气就必定出事。 香江首富其实也是吃了绝户的,在创业阶段他太太也吃了很多苦,这是香江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而以苏娇看,首富太太跟梦里的她一样也钻进了牛角尖,眼看就要气死自己了,而那于她丈夫来说反而是喜事。 可她连饭都吃不下去,又如何能跟丈夫斗? 所以苏娇想帮她,但是,猛乍乍见面的两个人,首富太太又怎么会信她? 而苏娇如果当场拒收钱,会显得太刻意,像是在巴结人,会惹对方烦,但把钱放到门房,以她身边那个老嬷嬷的态度,那事儿首富太太都不会知道。 这时就需要钟诚太太偶然提上一嘴,拐个弯儿,首富太太就会觉得苏娇人不错。 也会起兴趣,尝一尝她开的汤煲,而等有了效果,她自然就会再来请苏娇。 这就是与人结交的艺术,也是为什么苏娇的私房菜馆总能宾客盈门。 话说,虽然季胤和钟天明都知道苏娇设了局,要钓九龙最大的毒贩子利叔,但东九龙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忠爷不愿意给季胤铺面,于是过户到了钟天明的名下,资料已经递上去了,为了能早点把阮天浩要回去,这天下午钟诚办完一应手续,就来酒楼找苏娇了。 把资料给苏娇,再央她到钟天明跟前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把阮天浩救出来。 正值饭点,最近几天因为‘神仙粥’一事,苏记都快被挤垮了。 但于乌乌泱泱,排队的人当中,钟诚还是于一眼中就觉得,有个男人不是普通人。 那人个头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几,戴着眼镜,为人特别斯文,扬头看了片刻苏记的招牌,进门,并穿过排队的人群,直接上二楼了。 虽然利叔几乎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但像钟诚,季胤一类的人当然认识他,也知道他但凡出行,身边必然有一大帮人跟着。 钟诚刚才看到的就是利叔,他再转头四顾,就见街口和苏记的对面都站着人,而且一只手塞在上衣里头,一看就是揣着枪的。 而且他们人手背个单肩包,只看包的垂坠感就可知,里面装的是重型枪械。 利叔为什么会来苏记,他来干嘛的? 要知道,九龙是块巨大的蛋糕,利叔占了航运和毒.品不嫌不够,也一直想抢别的生意,而且他号称行业劏猪凳,不论干啥,使的手段都特别阴毒。 给季凯一个未成年注射毒.品那种事,就只有他做得出来。 就好比平常两兄弟会打架,可一旦家里进了外贼,就又能立刻统一战线,联合对敌一样,钟诚反手就拨通了季胤的电话:“胤爷,不好,利叔在苏记酒楼。” 再一个电话给钟天明:“不好,利叔盯上苏大小姐了。” 先说季胤,因为不像钟天明,知道那么多的细节,他是最惊讶的一个。 而且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动过杀利叔的心,只是对方向来都在海上,又有军方背景,极少登岛,而且几乎不来西九龙,他找不到机会。 再就是,苏娇虽然把酒楼的生意炒的红红火火,可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把利叔给招来了,还是说,利叔知道他和苏娇的血缘关系了? 他当然立刻就拨电话给正在值守的阿彪:“利叔来了?” 阿彪说:“嗯。” 又说:“理发馆来了四个客人,正在理发。” 理发馆去了四个客人,当然都是利叔的人,阿彪一个可干不过他们。 季胤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说:“万事小心。” 他不好去现场,当然也只能干着急。 而另一边,苏娇其实也挺意外的,因为她给利叔打电话约的时间是后天。 考虑到他可能不喜欢见人,还专门问了他什么时间方便,他说是晚上十点钟,她也就准备好,要晚上十点才招待他。 可现在是晚饭饭点,6:30,他于众目睽睽之下孤身一个人进了酒楼,还上了二楼进了包房,而且专门压了点菜铃,苏娇才知道二楼上人了。 而如果不是她在梦里就见过利叔其人,她把这人跟毒贩子是联络不到一起的。 对方衣着朴整洁,面容英俊中带着慈祥,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看到苏娇进门,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天明于我亲如子,可他从来没讲过,讨了这么漂亮一房太太。” 苏娇要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可就露馅儿了,因为她现在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才对。 她愣了一下,笑问:“您是?” 利叔一笑,拈佛珠:“难道你没听出我的声音来?” 装的太过刻意也会穿帮,所以苏娇略蹙眉,试探着说:“是您预订的神仙粥吧。” 又说:“您的声音慈祥又悦耳,既好听又有特色,一次我就记住了。” 她这夸人的角度还蛮清奇的,而且很有诚意,不是那种应酬式的夸赞。 年轻而又真诚的女性,不论什么年龄段的男性都会喜欢。 利叔笑的温和,示意她坐下,先说:“唐僧肉可不好准备,你已经开始准备了吧。” 苏娇坦言:“我有现成的,您要今天想吃,给我两个小时准备?” 利叔微皱眉:“现成的话,冷冻的吧?” 他以为她要用的是蝉肉,那需要一点点的现剥,剥好就要进冰箱。 但其实当进过冰箱,被冻过,它的蛋白质就会被破坏,营养价值也会流失。 不过苏娇笑着说:“它是一味药材,而且是我高价格收购来的,放在楼上,环境非常干燥,温度也是适宜的,非常有助于它的保存。” 利叔点头,又问:“如不冒昧,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药材?” 他有点被她搞懵,想看看东西再下结论。 苏娇笑着说:“当然啦,998元一位的粥,我能不让您看原材料?” 带他转到后楼梯,上三楼,她又笑着说:“既然您认识我丈夫,应该也知道吧,他是个警察。” 利叔能不知道钟天明是个警察? 那恶狼一样的小崽子就是他亲手驯出来的呢。 不过他蛮好奇:“他还住在这儿?” 他的经验,只有像他这样出身优渥,拥有良好教养的人,才能对财富祛魅,也不会因为有钱就放浪形骸。 而一个从小受苦的穷孩子如果陡然乍富,是不可能再继续过穷日子的。 他应该要奢侈放纵,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才对。 钟天明颠沛流离二十年,又用雷霆手段抢回了属于他的一切财富。 马上他就将拥有一座上市公司,和用不完的钱。 按理他应该要开始放纵自己,享受权力和金钱能带给他的快感才对。 可至少他暂时还没有那样做,他依然住在这栋小酒楼里,跟太太的关系似乎也很不错。 而且他依然在坚持做警察,为什么,就因为喜欢吗? 还是说,他天真到,就真的以为他能在香江这片由金钱主宰的土地上,实现他的理想? …… 苏娇回眸一笑,又说:“您别见笑,我们作坊小,地方也小,盛放唐僧肉的,正是我丈夫在家里的书房,不过没关系,他向来不带案件回家的。” 利叔再笑:“参观钟sir的书房,我很感兴趣。” 且不说他俩,另一边的钟天明听说利叔来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警署有的是毒贩子的眼线,不,应该说,哪怕重案组,也有一半人跟毒贩子们有联络。 他如果着急回家,反而显得太刻意。 所以他依旧在忙自己的工作,直到案头的电话响起。 他接了起来:“重案组,我是钟天明。” 是季胤打来的,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掉了。 深陷进他紫檀木的太师椅,季胤不但很担忧苏娇,而且特别沮丧,难过。 因为他本来并不相信苏娇能做成那件事,可现在她初步已经做成了。 那证明一点,她的作风远比他更加大胆,手腕也更强硬。 他原来一直在想,乔红革那么善良又温和的性格,怎么能生出苏娇那么一个强硬,刚烈性格的女孩子来呢。 他也一直觉得苏娇的性格更像他。 但此刻他突然发现不是的。 她的性格其实更像她外公,那个硬骨头的,誓要抓他回去接受审判的老革命家。 第60章 第 60 章 说回苏娇。 她连说带笑的上楼, 正在房间里看着电视一口口抿汤的季凯也顺势回头。 他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又以为是钟天明回来了,笑着回头, 却顿时面色煞白。 在看到利叔的那一刻, 他眼前浮起的画面是公海, 以及海上漂荡的大货船,被关在笼子里的各种猛兽,以及残无人性毒贩子, 并利叔虽温和, 但渗人的笑容。 季凯看到了此生自己最怕的人,想到的, 是他把抓来的苦力丢进狮子和老虎的笼子里, 任它们当着自己的面吃掉时的残忍, 以及他哄他吸食□□时的微笑。 利叔竟然来苏记酒楼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马上就会被抓走? 但是,利叔又怎么会跟苏娇在一起的? 他会不会也像折磨那些不听话的苦力一样, 把苏娇抓走, 然后一点点的折磨她, 并在她奄奄一息时丢进兽笼中,让野兽啃食掉。 人,尤其是未成年,在面对强大的恐惧时,最先的反应总是愣住。 所以季凯在这一刻,心是疯掉的, 但是人还坐在床沿上, 目光也依然盯着电视机。 利叔也止步了, 因为季凯就在他正对面的窗户里。 他问苏娇:“那是谁?” 苏娇坦言:“我们九龙第一大佬,胤爷的儿子。” 利叔明知故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苏娇一脸自信:“我烧的菜好吃, 还有,他爸想替他养身体,一天300块,我一直在帮他煲能够强身健体的药膳烫煲。” 利叔深深点头,目前利叔所打听到的消息其实也是这样。 他说:“去看你的药吧。” 季凯依然僵坐着,直到怀里的小猫咪发现主人的体温骤降,抬头喵呜了一声,才惊到季凯回神,抱起眯眯,他飞速跑下楼了。 另一边,苏娇推开书房的门,笑问:“先生您见过这么小的房间吗?” 为了尽可能有个大阳台,她的厕所只有1平方米,卧室也只有两平方米,都不及别人家的一张床大,不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屋子里有一张窄窄的书桌,后面还有一排书架,让利叔先进门,苏娇随后。 利叔坦言:“我见过不少劏房,但今天是头一次进来。” 又说:“很奇怪,我并不觉得它挤窄,反而觉得蛮温馨,也蛮舒适。” 苏娇笑着说:“钟sir也总这样说,还说自己习惯住小房子,觉得有安全感。” 利叔出身优渥,就跟苏娇一样,贩毒属于子承父业,但当然,毒.品业最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祖籍葡萄牙的爷爷也是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毒贩了。 他并不懂什么叫安全感,因为他从来就没缺过安全感。 但他是来看唐僧肉的,东西呢? 房间太小,俩个人没法并排站立,苏娇从他身后伸手,但才一伸,立刻又说:“先生,我忘了一件事情,咱们是不是应该,应该应该……” 利叔恍悟,手伸进西服:“要先埋单对不对?” 他立刻掏出了支票簿,苏娇却说:“只需要交98块钱的订金就好,剩下的,您满意再付款,我刚刚开始做药膳生意,宗旨只有一个,让客人满意。” 利叔言有所指:“想让我满意可没那么容易。” 苏娇说:“你要不满意,我连您的订金一起退掉,怎么样?” 利叔笑了:“吃了你的饭,我自然要付你钱,但如果你煲的神仙粥不能叫我满意,我想请你去一趟我家,尝尝我亲手煲的神仙粥,如何?” 去他家? 毒贩子的老窝吧,他想绑架,或者直接把她掠走吧。 心里这样想,苏娇当然面上不露,笑着说:“这就是您的神仙肉了,恭请品鉴。” 利叔一直笑的温文尔雅,但随着目光下滑,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终于,他抬头看苏娇:“谁跟你讲,说这东西叫唐僧肉的?” …… 九龙共有三巨头,季胤是其中最能赚钱的一个。 因为毒.品行业虽然暴利,但远不及色.情业和高利贷能持久吸金。 而且它非常不稳定,于人手的消耗量特别大,就好比报复那些举报毒贩,以及围剿毒贩的市民和警察们,就需要一大笔的支出,这个支出还在逐年涨高。 而高利贷一本万利,色.情业的收入年年创新高。 忠爷是名声最好的一个,在大陆还是有名的慈善家,但他其实也是最贪婪的一个,连居民的燃气水电都放不过,要从中搜刮一笔,博.彩和走私行业更是暴利。 相比之下毒.品业风险大,投入高,赚的可谓血汗钱,辛苦钱。 再加上利叔出身尊贵,名校毕业,自来就瞧不起季胤和忠爷,也总觉得自己高他们一等。 这趟他来苏记,则只有一个原因:不想装糊涂。 大概是因为他还不够老,做不到难得糊涂,所以在看到有人胡说八道,歪曲华夏古文化古历史时就会忍不得站出来,来纠正这种社会上的不良现象。 当然了,这是钟天明的家,那头小狼当初他没舍得杀,已然成了大患,利叔防他防的紧,也不想在苏记酒楼久留,只想纠正了苏娇的过错。 他也确实想带她出一趟海,亲手教教她,该怎么做真正的神仙粥。 因为他今天来,想从酒楼带走一个人,带她也是顺手而为。 至于她还能不能回得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但在看到满满一盒金蝉花的时候他愣住了:“你管这个叫唐僧肉?” 苏娇笑着说:“从大陆来的师父讲,这个就叫金蝉,也正是唐僧肉,难道不对?” 金蝉花和唐僧肉同是蝉的衍生,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而利叔来的时候以为苏娇所拥有的是普通的蝉肉,那个的价值也远不及金蝉花,所以他才来打假的。 但显然,苏娇给了他一个错误的噱头,答案却是对的,怎么办? 楼下突然一片吵吵嚷嚷,那让利叔有点烦躁。 但他想了想,问苏娇:“你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大陆人,告诉你这叫唐僧肉的?” 苏娇说:“我跟你讲过呀,清朝御医的第28代传人,我花了好几万买的方子呢。” 利叔再问:“你年纪轻轻,又不懂药膳,为什么要买药膳方子?” 苏娇可不是撒谎,她一脸诚恳:“我阿娘曾经在大陆可是名校里的高材生,可惜大陆政府容不下聪明人,于是她被迫来了香江,她也总跟我讲,哪怕西医能取代中医,但是在清代时达到行业巅峰的药膳是不能被取代的,所以我要学药膳。” 这话恰合了利叔的心思,因为他爷爷就是清廷的御医。 清代御医虽然整体拉胯,但他爷爷是给慈禧太后煲过药膳的,可见多牛逼。 猛然转身,他说:“约好的时间,你把粥熬好,我自会派人来取。” 他下楼时脚程极快,旋转的铁楼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见是个练家子。 来的猛去得快,眨眼之间他已经下到一楼了。 而另一边,季凯两腿虚浮,连滚带爬到隔壁,只看一眼窗户,见椅子上并排坐着四个人,全进自己见过的,彪哥举着双手跪在角落里,他就又扭头跑了。 可他才跑,身后有人直接从衣领处提起他:“凯少,好久不见呀。” 不必回头季凯都知道是利叔的手下,是来抓他的。 所以他这是又要被绑走啦? 但既钟天明明知利叔要来,还敢蹲在局子里加班,他自然就有后手。 所以就在季凯被人拎起的同时一碗炸酱面直接砸到了毒贩子的后脑勺上:“他妈的,有苍蝇!” 逮季凯的毒贩子被砸了一头的面,懵了,也立刻回头:“叼你……” 拍案而起的那个食客季凯认,他叫郭双刀,曾经双刀堂的老大。 他现在是钟天明的人。 他不但砸了碗,还对着苏旺抽出了刀:“敢给老子吃苍蝇,你他妈的找死!” 苏旺不知道出了啥事,忙说:“老板,我再给您免费下一碗。” 按理再下一碗面就好了吧,可这时胡寄波提着剔骨刀冲出来了,直接冲向逮着季凯的毒贩子,匕首抵他心窝:“他妈的,不就一只苍蝇,你打我家孩子干嘛?” 苏旺一看,拍手又跺脚:“错啦错啦,人在这儿。” 但再一看有人拽着季凯,他也来抢人:“老板,你拉扯我家孩子干嘛?” 毒贩子再抢季凯,这时周进财赶过来了,拍他:“老板,不生气,消消火。” 苏鸣连蹦带跳帮他清理头上的面:“对不起。” 苏旺见缝插针指责胡寄波:“阿波呀阿波,你也太冲动啦。” 郭双堂则在大叫:“老板,你家的面里面有苍蝇。” 刹那间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就不说食客,街坊邻居全呼啦啦围了过来。 毒贩子可是带着枪的,而且他是来绑人的,眼看季凯被胡寄波一把扯回去,当然要掏枪抢人。 他在美发店,对面的同伙们也过来了,设了一个包围圈。 但食客们最爱凑热闹的,围成了好大一个圈,就叫毒贩子们不好下手。 其中一个终于举枪瞄准胡寄波,可也就在这时郭双刀突然大叫一声:“不,不是苍蝇!” 这下大家更好奇了:“不是苍蝇,那是啥?” 郭双刀大叫:“你们看!”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毒贩子,头顶面条的毒贩子也只好收枪。 紧接着郭双刀一把搂过这个毒贩子来,指着他的头说:“快看,哈哈,是颗花椒!” 他再拍毒贩子:“兄弟对不起,我看错了,去隔壁,我请你洗头。” 苏旺就说嘛,自家的面里面怎么可能有苍蝇,也热心的说:“老板快去洗头,我再给你们下两碗面。” 胡寄波肘着季凯已经进后堂了:“好呐老板,我这就去拉面。” 食客们也纷纷摇头:“瞧这闹的,老板,快去洗头吧。” 所以绑架不成还顶了一头的炸酱面,现在还要被拉去洗头,毒贩子不要面子的吗? 利叔之所以跑得快,就是因为听楼下吵吵的太厉害。 而他刚才在整个天后街布置了二十多号人,就是想强行掳走季凯的。 但绑人是要讲究时机的。 就在刚才,季胤大量的手下已经赶来了,当然,绑架的时机也已经错失了。 利叔下楼梯,就看到季凯在厨房。 出门,恰好看到郭双刀拽着他的手下要去洗头。 而他的手下一看老大出来,当场掏枪,吓的郭双刀举起了双手。 紧接着,随着利叔一拂袖子,所有人呼啦啦的全走了。 一场battle起于无形又散于无形,也随着苏旺端面出来而宣告结束。 郭双刀筷子挑面,吸溜一口,大喊一声:“苏记的面,好吃!” 苏旺袖着双手笑:“只要您喜欢吃,我再送您一碗。” …… 话说,这整件事,苏记的几个老实人中,苏旺和周进财都只当是场误会。 只有苏鸣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主要原因在胡寄波。 他平常既能干又勤快,也从不得罪人,还亲手给苏鸣做了弹弓,闲了就教他打弹弓。 可他今天突然就变了,而且不是冲动为之,而是,他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外面,听到外面有人吼叫,立刻就提着刀冲了出去了,那勇猛的架式,叫苏鸣觉得他威风的不像个普通伙计。 但这会儿他又回归原来的样子了。 苏旺正在责备他,说他刚才太冲动,说他要学会给客人道歉,要把客人当成上帝,他就只笑眯眯的听着。 苏鸣搞不懂为啥,但总觉得有点蹊跷。 也就在这时季凯突然吼人了:“苏老板你闭嘴吧,烦不烦啊。” 他有钱,是爷,苏旺只好闭嘴,并对胡寄波说:“下回可不许了啊。” 胡寄波笑着鞠躬:“是,老板。” 但是他才转身要进厕所,季凯贴过去了,声音甜丝丝的:“几.把哥,你还挺牛喔。” 胡寄波虽然对着苏旺毕恭毕敬,但对季凯可不是。 他说:“凯少,你应该学学苏鸣,像他一样讲文明讲礼貌,不随意给人起外号。” 几.把哥这个外号有点太粗俗,胡寄波不喜欢。 听到他夸自己,苏鸣笑了,并说:“波哥说的对,凯少,你以后要学会讲礼貌喔。” 但季凯生气了,踢厕所门:“哼,几.把喔,要不是你刚才救了我的命,我立刻举报你。” 苏记酒楼的生态很奇怪。 季凯连苏旺和钟天明都不怕,但唯独怕苏娇。 恰这时她从三楼的洗手间出来了,边擦头发边问:“季凯,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嗖的一下,季凯窜上了楼:“阿姐,你怎么会跟利叔有往来的?” 立刻又问:“你俩刚才聊了什么,他怎么就放过你了?” 苏鸣也上楼了,稀里糊涂的问:“利叔又是谁?” 季凯伸开双手正要形容一番,苏娇厉目瞪他:“季凯,不许吓唬大家,去睡觉。” 利叔不像忠爷和季胤,是场面上的人。 他是大毒枭,而对上那种人,不认识他,不了解他,才是最好的,否则就该招上祸端了。 季凯回瞥苏鸣:“小笨蛋,你啥也不懂。” 又命令苏鸣:“帮我找睡衣挤牙膏,我要刷牙洗澡。” 但苏娇说:“阿鸣,以后不许再惯着季凯,让他自己找睡衣,挤牙膏。” 虽然阿姐这样说,但苏鸣是个老实孩子,毕竟照顾季凯一天就有50块的奖金,一月下来他要多拿1500块呢。 屁颠屁颠的,他就去帮季凯干活儿了。 他俩刚一走,胡寄波冲了个凉,上楼来了:“大小姐,嘿嘿嘿。” 这人说傻吧,也不傻,还挺精明的。 但要说不傻吧,咧嘴一笑就是一股傻气儿。 苏娇有拿上楼,给钟天明备的沙士,拿了一瓶给他,由衷说:“你还挺厉害的。” 季凯差点被绑的时候,他跟郭双刀打了个配合,就把人留下来了。 这人很机灵,而且是那种不外露,不动声色的机灵。 胡寄波被夸的眉飞色舞,但摆手说:“大小姐你才厉害呢,刚才来的可是个大毒枭,但你竟然没怕,还跟他谈笑风声的。” 他再竖大拇指:“厉害!” 既然他认识利叔,苏娇也就不揣着了,问:“你在大陆是干嘛的,来这儿干嘛?” 胡寄波思考片刻,却说:“大小姐,其实我认识乔红革她爸,乔老。” 苏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乔红革就是乔淑贞,她爸就是乔震,她外公。 她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胡寄波跟乔震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打开沙士喝了一口,大概不太习惯那种刺激性,皱了一下眉头才又说:“那是一位非常值得敬佩的老爷子,立过大功,蒙过大冤,可惜当年蒙冤受了刺激,脾气现在别的特别坏。” 不但脾气坏,而且明知自己有个外孙女,但就是选择不相认。 不过苏娇一笑,却说:“巧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擅长对付坏脾气的老头儿。” 乔淑贞算是隐姓埋名,并负罪活了一辈子。 站在苏娇的角度,她娘那时候还那么小,也不过是信错了人而已,本身无错。 结果人都死了还要被她父亲嫉恨,苏娇觉得阿娘实惨。 但当然,她得先问问,胡寄波跟乔震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还没问呢,胡寄波就又说:“我爸是乔老当年带过的兵,可敬仰他了,但是,唉……” 原来胡爸居然是个军人,但如果只是上级和下属的话,好吧,关系听起来挺远的。 那么胡寄波有乔震的电话吗,她可以联络对方吗? 她正要问,胡寄波突然拍她:“大小姐,钟sir回来了,快别揪树叶了。” 他俩是坐在一根长条椅子上的,而且苏娇闲来无事,正在揪钟天明那颗发财树的叶子。 她一抬头,好嘛,都没听到脚步声,但是钟天明的脑袋恰好冒在楼梯口,目光也正盯着她的手。 苏娇于是松开了发财树。 钟sir的目光又投到了发财树上,就好像它受了多大欺负似的。 但其实苏娇也就揪了一小片叶子而已。 钟天明的目光再回落到胡寄波手里的沙士瓶子上,点了点头:“辛苦阿波。” 胡寄波站了起来,一口喝光了沙士:“钟sir,咱到楼下聊吧?” 大毒贩子利叔来酒楼了,还差点绑架了季凯。 胡寄波单刀挑人留下了季凯,他当然想把来龙去脉讲一讲。 但钟天明却说了句不必,又让胡寄波早点去隔壁睡觉,今天总算没有当着苏娇的面撕衣服,而是推门进了书房,拿出一卷胶带,小心贴到了桌子上。 苏娇也跟了进去,笑着说:“钟sir还不知道吧,利叔跟我约好,后天要吃我做的粥喔。” 利叔出身御医世家,而且只看他面色红润气息匀和,就知他特别擅长中医的保养。 他来,也不是为了吃神仙粥,纯粹是看苏娇太无知,来打脸的。 可是经过俩人在楼上的深入交谈,他改变心意了,非但放弃了绑走苏娇,还跟她约好,要吃她做的神仙粥。 那么他是怎么改变心意的? 苏娇觉得钟sir肯定会感兴趣,就想跟他炫一炫自己的功劳。 但看他在粘胶带,皱眉头了:“你粘什么呢?” 钟sir说:“利叔摸过咱的桌子,玻璃上有他的指纹,我得粘下来。” 莫名其妙的又问:“胡寄波原来不是喊你叫阿嫂,现在怎么改叫大小姐了?” 关于这个,苏娇觉得应该在于自己无穷的魅力。 所以胡寄波现在也该叫她大小姐了。 但钟天明个赘婿,不回答她的问题不说,还好意思管她的事? 她双手抱臂,却是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叫我做大小姐,你不乐意?” 钟天明竟然点头:“对。” 他确实不乐意,因为虽然周进财和苏鸣等人也叫她大小姐,可他们是酒楼自己人,胡寄波不一样,他是个外人。 大小姐是个特别亲昵的称谓。 胡寄波那么叫他太太,钟sir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要知道,苏大小姐刚干了一件特别牛逼的事,把个前来打假的大毒枭成功笼络,马上就要变成自己忠实的食客了。 而既钟天明不接她的茬,不想听她的炫耀,她的小姐脾气就有点不开心,也就准备生着闷气去睡觉了。 不过就在这时钟天明突然说:“他想做你的老师。” 苏娇止步:“什么意思?” 钟天明从来没有过正常的笑,但凡笑的时候,眼神就会变的残忍,阴险。 他也不是纯粹的,正义的皇家警察,反而是个手上沾血的坏蛋。 他此刻眼角就有笑,残忍的笑。 他说:“虽然利叔自己杀人不眨眼,但他喜欢聪明而纯粹的人,他既精通西医,也精通中医药膳,既然想吃你的粥,就证明他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想培养你。” 好吧,苏娇瞬间又不生老公的气了。 确实是这样。 她虽然在报纸上放了错误的风声,但她用的药材是对的。 而且季凯一个小小瘾君子,在酒楼这些天里成功戒毒,还长高长壮了,就是最好的案例。 她虽然是钟天明的妻子,但更是一个热爱美食,还愿意传承华夏药膳的年轻人。 而像利叔一样自负又有学识的人,都有个优点是,喜欢为人师表。 看到有为的年轻人,就喜欢给人当老师。 当然,苏娇不是演的,而是她确实热爱美食,也热爱学习。 所以利叔本来也想绑她的,但在关键时刻放弃了,而且只要她做的粥不错,喜欢为人师表的他就会忍不住的想要指点她,培养她,交情自然也就建立上了,而且是一种超脱利益关系的交情。 这就是为什么,利叔会被她征服了。 这应该叫向上社交,她做的,是一次成功的向上社交。 且不说这件事。 苏娇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就又忍不住为了乔淑贞而难过。 她肯定知道她父亲还活着的事,可她不敢联络对方。 那个老人又以为女儿一直跟季胤在一起,也一直在恨女儿。 这当然不行,眼看年底,乔淑贞就要两周年祭了。 乔淑贞也说过,等她死了,她就会趁着海风回家,回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要她去了,看到的是恨自己恨入骨的父亲呢,她能安心吗? 所以苏娇必须改变这件事情。 但当然,她得先问问钟sir,看胡寄波到底是来干嘛的。 以及,既然他爸爸是乔震的下属,那么,能不能联络到对方。 她必须消除那个老头的仇恨,想办法让他释怀,只有那样,阿娘的在天之灵才会无憾。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要说胡寄波的来历, 就得先说说目前海上的走私业务。 因为大陆与香江互不相通,货物只能以走私的方式往来,又因为其中有暴利, 就有那么一撮人用枪.支和暴力垄断了走私业务, 非但普通人插不进去手, 在大陆,据说他们甚至渗透了各个执法部门,就连警方都拿他们没办法。 香江这边, 走私业务的头子是忠爷。 但他给大陆捐过很多款, 明面上是个慈善家。 代表他去大陆的阮家人当然也很有身份,大陆警方就不好查他们。 他们在大陆又利用酒色贿赂拉拢搞定了很多领导, 大家铁板一块集体赚钱。 这个状况维持了很多年, 走私业也已经产业化了。 可是这几年大陆要搞改革开放了, 准备要放宽两地的进出口政策。 而当商品可以正常出入时,走私业就赚不到钱了, 所以为了阻止这件事, 忠爷手下, 阮氏那帮人联合大陆的地头蛇们,竟然暗杀了好几个大陆搞改革的领导们。 大陆警方于是联络香江警方,想要派警察过来查忠爷,搞明白这件事情。 可就说寸不寸,别的警察因为天然讨厌大陆,没有人理会大陆警方。 偏偏就忠爷的大孙子钟天明接了这桩差事, 要联合大陆警方, 整顿走私业。 钟sir把大概情况跟妻子讲了一遍, 这才说:“大陆方面说胡寄波的能力很强,我考虑到他他还不错, 放在酒楼也正好保障你们的安全。” 又说:“最近政治处查处通大陆的间谍查的很严,你和季凯切记,不能对外乱说。” 苏娇就说嘛,胡寄波那么伶俐又机灵的人,不该是个普通打工仔才对。 果然,他是大陆警方千挑万选才送过来的,最优秀的警察。 目前香江还是属于女王的,公检法部门的公职人员也不允许跟大陆有往来。 否则政治处的白人警司就会查他们,甚至诉上皇家法庭。 苏娇一月只需要发三千块就白得一个壮劳力,当然不会四处乱说。 但她怕季凯那小家伙万一四处嚷嚷,泄露出消息可就不好了。 不过那家伙冲动易怒,说话也不考虑后果,改天得给他个教训,才好让他守紧这个秘密,否则的话,要被人知道钟天明私通大陆,他可就要去坐牢了。 不过转了一大圈,还没有聊到乔震,以及他和胡寄波间的关系。 说个题外话,苏娇特别喜欢钟sir的身体。 但当然,并不是基于性。 她喜欢揪他的小豆豆,那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可她不允许钟天明碰她的,原来还愿意让他做一下推拿,现在连推拿她都不要了,见他聊着聊着,慢慢伸手抚过来想环她,苏娇立刻说:“不许动我,痛!” 她压根儿不体贴一个男人的燥话,继续问:“听起来这些事情跟我外公似乎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胡寄波说起他的时候却哀声叹气的?” 大小姐不让碰,钟天明就只好收回手。 而他在苏娇面前的好脾气,熟人见了是要大跌眼镜的。 因为他们是夫妻,也已经结婚很久了,但是直到现在钟sir也就开了两回荤,要平常,苏娇碰都不让他碰一下,以钟sir在生活中的脾气,就该发火了。 可他非但没有发火,而且收回了手,睡的规规矩矩,也任由苏大小姐在他胸前肆意胡闹,默了片刻,他说:“于大陆警方来说,乔震就是地头蛇们的大靠山。” 他这话着实惊到苏娇了。 因为他曾说乔震是个老革命,又说他在经商,她以为他会是个有钱的大老板。 结果她亲爸在香江当地头蛇,她外公在大陆也是地头蛇? 而且两个地头蛇还不死不休? 鉴于大陆法治比较严明,苏娇一下就紧张了:“他会不会被警方抓,再判一次刑?” 一位老革命家,因为儿女的原因已经坐了好些年牢了,别老来再被关起来。 按理钟sir就该回答这个吧,可他却问:“我能不能搂着你,就一会儿。” 其实如果不做那种痛痛的事,只是搂着睡也还好。 苏娇想了想,主动靠上了丈夫平坦的胸膛:“快讲。” 他故意卖关子就是想得寸进尺,可苏娇急于知道情况,就不得不让一步。 钟sir觉得既然没得那种可以让他浑身舒畅,酣畅淋漓的事可做,搂着妻子软玉温香的身体,也能煞点他的邪火,可似乎并非那样。 搂上她,闻着她天然跟他不同的体香,滑腻柔软的身体,他心头的邪火不减反增。 默了片刻他才调匀呼吸,又说:“大陆那边的水,比香江还要深。”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当年乔震从东北回到南方老家后,政府重新给他安排了工作,让他经营一家大型水产厂,而因为他搞得好,这些年谈了好多外贸单子,那家厂子现在做得特别大。 但他并不算老板,在大陆,他的职位是工厂书记。 而因为多年经营,再加上本地的各个部门基本都是转业的,他的老部下,他又深恨季胤,但对忠爷的印象不错,所以目前在大陆的阮家人都是由他罩着。 就警方内部来说,有好些也是他的老部下,为了他的面子也不会查阮家人。 也就搞得阮家人目前在大陆,尤其沿海一带势力极大。 而只要有他罩着,阮家人就依然能猖狂,两地的警方也完全没法开展工作。 苏娇凭直觉说:“但我外公应该没有收过阮家人的赃款吧,之所以会保阮家人,只是因为他信任忠爷,觉得忠爷是个好人,对不对?” 就钟天明目前的调查来看,确实是这样。 两地离的并不远,而且只要有护照就可以通行。 所以忠爷原来去过大陆,面见过乔震。 乔震也曾来过两趟九龙,来考察市场,当然也是忠爷接待。 因为俩人都有中年丧子的经历,有共同话题,他们也就结为了挚友。 为了帮大陆警方的忙,钟天明其实专门打电话找过乔震的。 他还跟对方讲过,说他是苏娇的丈夫,也是他的孙女婿,希望能跟他聊一聊。 但是一则,乔震不愿意跟任何人谈论女儿,对苏娇更加不感兴趣。 再则,关于钟天明强势回归,并拿走东方巴士的事乔震也听说过,可他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只知道钟天明是个从小被人抢走,回来后处心积虑夺家产的孩子。 而因为钟天明的作风太过残毒,乔震对的印象并不好。 所以电话甚至都没有转交到乔震手中,就直接被挂断了。 要苏娇打电话回去,估计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以上都只是钟sir自己的想法,苏大小姐可不这么认为。 她一笑,说:“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就好,我有办法叫他接我的电话。” 其实他们夫妻除了在性方面不和谐,在别的方面都很合拍的。 钟sir默了一下,反问:“你准备拿季胤作贡?” 苏娇笑着反问:“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卖了他又如何?” 钟天明轻嘘一口气说:“总还是要小心为妙,如果搞不定,记得提前告诉我。” 在此刻他俩格外合拍,苏大小姐也说:“嗯,好。” 话说,乔震老爷子恨惨了季胤,最大的心愿就是抓季胤回大陆受审。 钟天明做不到,当然也没法给他承诺。 而且在乔震心目中也是个坏人,人家也就懒得搭理他。 但苏娇就不一样了。 乔震以为她是季胤的女儿,和他统一战线,可这是个误会,而只要能把这个误会解除掉,让乔震知道她和他一样讨厌季胤,一切问题不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唯一的隐患是,如果她出卖了季胤,那家伙肯定也会跟她翻脸,搞不好还会杀她。 毕竟他可是踩着兄弟,情人,还有自己孩子的尸骨会稳西九龙话事人的男人。 别看他现在纵容苏娇,捧着苏娇,可一旦翻脸,他是能食子的毒虎。 但是苏娇必须联络乔震老爷子。 且不说那些珍稀动物的生命,只有打击走私业才能保护,还有她阿娘呢。 所以苏娇准备先两边骗,两边糊弄着,总之就是,一个亲爹一个外公,两大地头蛇她都得建立关系,可也不能让他俩现在就对上,起冲突。 她不但要利用他们,而且还要维持表面上的稳定。 毕竟她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赚钱。 而虽然季胤其人很可恶,可是现在能帮她赚钱,她就不能真的背刺他。 可她也必须解决掉乔震心中的心结。 因为只有那样,她阿娘的在天之灵才会心安。 既问题已经解决,苏大小姐的心事没了,也就愉快的说:“好了,咱们睡吧。” 枕着男人的胳膊,一手揪着他的小豆豆,她这就要美美的睡了。 但钟天明一身燥火,当然睡不着,不过大小姐不同意,他也不敢乱来。 而他心里还有个问题,所以手摁上开关,他问:“大小姐不是说那个人要来?” 苏娇说话不经脑,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什么人,谁?” 钟天明一身燥火,他脾气又大,难免有点按捺不住火气,但还是继续耐着性子说:“不是你说的,你有一个特别爱的人,这段时间要来酒楼?” 苏娇还当什么事,却原来是那个玩笑,她打个哈欠说:“就这两天吧,她会来的。” 好吧,可怜的钟sir愈发睡不着了: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 炸酱面是个流水线工作,只要能保证原材料就能保证味道。 而且报纸带来的热度有时效性,几天过去热度散了,生意就又会跌回原来的样子。 所以这两天生意淡了不少,也正好让厨子们能喘一口气。 而在撇开酒楼生意后,苏娇就专心发展她的药膳了。 但她这两天有点沮丧。 因为她当时没有收首富吴太太的钱,是想通过那种方式来结交对方的。 可事情并不如她所愿。 自打她从浅水湾回来,已经两周了,吴太太依然没有打来电话。 那意味着她既没用苏娇的方子,也没有喝她推荐的汤。 而要苏娇记得不错,大概三年后吴太太就会因病而离开人世。 她老公的身体倒是特别棒,能活到一百多岁。 同为女性,苏娇很想留住吴太太的命,但要对方不接招,她也不好强求的。 转眼就是跟利叔约好,要帮他烧神仙粥的日子了。 这天下午三点半就有两个穿着昂贵的黑西服,戴墨镜打领带的年轻人上门,带着开好的支票来要粥,而且其中一个还进了厨房,要当面看苏娇怎么做。 他自我介绍:“叫我john就好。” 这个john是个混血儿,而且是白人和华人的混血,皮肤很白,还挺帅气的。 苏娇笑着说:“您好,Mr.john,我叫苏娇,你叫我阿娇就好。” 对方就站在她身后:“辛苦你了,开始准备原材料吧。” 其实苏娇早在前一天就已经准备好原材料了。 她用的米是黑米,早晨就已经浸泡上了,加上没过米的水先放到火上煮着粥。 再打开一只砂煲,里面是已经炖成胶质的汤。 她对John说:“这是用一只老鸭加上30g茯苓与20g熟地炖煮的鸭汤,一会等到粥锅开了,将它加进去就好。” john应该不是个毒贩子,而且知识层次不低,他点头说:“茯苓可以健脾宁心,熟地可以滋补肾气,加上老鸭炖煮四个小时,就可以补肾益精,是款靓汤。” 苏鸣和周进财在窗外围观,听对方这样说,看苏娇了:他说的对不对? 苏娇直接朝着john竖起了大拇指:“Mr.john,您懂得可真多。” John戴着墨镜,脸上线条跟钟天明似的,硬朗而严肃。 被个美女夸夸,他却表现的愈发严肃,只问:“金蝉花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烹饪?” 金蝉花虽是种稀世珍药,但并不在普世的药方子里,因为它太难得,一般人找不到它,就只能用别的东西来替代,它的烹饪方式有两种,直接煲汤或者油炸。 直接煲汤是最稳妥的方法,但口感不是很好。 油炸就比较有技术含量了。 金蝉花的原始成色是霉菌的青色,稍加清洗再沥水后,要以合适的油闻把外壳炸成金色,但是要确保内里依然是青色,才不会破坏它的营养价值。 而如果不炸酥它的外壳,就会有一股中药的苦味,吃起来口感也不好。 但要炸的太过,让它炭化,营养就会流失,它就会失去药性。 所以这一步特别考验厨子对于火候的掌握性。 一碗粥里9只金蝉花,已经是大补了。 眼看粥已经飘香,苏娇起锅烧油,以手试油温再入金蝉花,两颠后出锅,将粥盛进对方带来的粥煲中,再把9只金蝉依次摆到粥上面,洒上葱花说:“好了。” 粥色墨绿,蝉花金花,这是一碗既美观又滋补的好粥。 在外面等的男人端着托盘的,john把粥放到托盘上再盖好盖,俩人小跑步出酒楼,外面有早就打开门子在等的车,只等他俩坐上去,车立刻开走。 就这样,998块到手了。 但是利叔会不会喜欢那份粥,吃了以后觉得值不值,目前当然还不好说。 话说,草药单吃当然都会发苦,但神奇的是,如果把它们加进食物中,它的苦味不但会被淡化,而且还会赋予食物一种本身所没有的,食草药香。 苏娇用茯苓和老鸭熬的汤就有一股别样的香味。 季凯向来是个小馋猫,闻着香味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味儿了。 而虽然没有金蝉花,但是粥还有,他把猫猫交给苏鸣,怕苏娇会生气,还特地洗了一把手,就直接用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勺粥出来品尝。 这一尝,他眉毛都差点飞到天外:“哇,好香!” 苏鸣也进来,舀了一勺子来尝,一尝也说:“阿姐,果然香,清甜油润的香。” 可他略一回味又说:“但后味有点不对,回的不是甘,是苦。” 季凯再尝一勺子,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喝。” 关于食物的味道,普通人只会说好吃与不好吃,厨子就品的比较细腻了。 而回味是苦是甘还是鲜,在吃的当下食客不会察觉,但在吃完这顿后,他会不想再吃下一顿,会不会变成回头客,就显得尤为重要。 因为只要不是开在火车站和闹市区,酒楼最重要的就是回头客了。 用煲了四个小时的老鸭汤煮的粥会比较油腻,但是草药能中和它的油腻,让它变的清爽,可有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喝完之后舌头上的回味会发苦。 苏鸣虽然在别的方面傻呆呆的,但有厨艺天赋,所以他一尝就发现问题了。 季凯向来喜欢跟他犟,就说:“一边去吧你,这粥明明可好吃了。” 按理他是在支持苏娇,她也应该向着他的吧。 可是并没有,而且苏娇小声说:“凯少,这碗粥是给利叔喝的,味道够不够好,可牵涉着他会不会放过你的问题,你再品一下,确定它果然好喝?” 要说只是一份普通的粥,季凯觉得它是好喝的。 但如果说它是要送给利叔喝的,而且关系着他的小命,他砸巴了一下嘴巴,突然就说:“不好,苏小姐,我也觉得它好像有点苦,怎么办?” 见小猫眯眯在院子里乱跑,苏娇抱起它上楼了。 回头看季凯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的跟在自己身后,显然要问她找个办法,她于是先问:“前天如果不是胡寄波,你早就被利叔的人绑走了,为什么你还要欺负他?” 季凯欺负人的时候,通常是不过脑子的。 他也从不认错。 团过小眯眯撇嘴,他说:“不就一大陆仔嘛,我欺负了又怎样?” 苏娇立刻说:“我烧的神仙粥你也尝了,味道并不好,利叔喝了肯定也不会开心,所以他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倒是有补救的法子,但你这个样子,我不想补救。” 季凯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说:“但是我对你,对眯眯都很好呀。” 又说:“而且我又没有白吃你的饭,我掏了钱的。” 苏娇脸上还有笑,但是笑的冷若冰霜:“阿鸣是我弟弟,胡寄波那么优秀,还有阿财和我阿爸,大家都对我那么好,你却天天欺负他们,你觉得我心里会怎么想?” 季凯略一思索,眼神一黯:“所以你跟季胤萧艳一样,也巴不得我早点死,对吧。” 父母不是正常的婚姻关系,孩子的情绪也就很容易走极端。 季凯就是,发脾气的时候会歇斯底里。 但凡他认为自己能掐得住脖子的人也会不留情面的尽情欺负。 要他毕竟孩子,怕死,也怕被毒贩子抓走,用酷刑,用毒.品折磨他。 意识到苏娇有办法却不帮他,他才晓得怕了。 而他怕的原因说来也挺搞笑的,他说:“可是如果我被抓走了,眯眯怎么办?” 因为父母都不爱他,这孩子有种自毁倾向。 说来也挺辛酸的,如果他死,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一只苏娇随便从街上捡来的小猫。 她挺替这孩子难过的,但并不说话,就只冷冷盯着他。 直到他抱起小眯眯,用它的绒毛擦眼泪了,这才又柔声说:“我又不混道,跟你也没有深仇大恨,干嘛要盼着你死?” 递给他一张纸巾,她再说:“可虽然我不盼着你死,但如果你总不改掉自己的坏毛病,一生气就欺负人,总喜欢踩不如你的人,我就会抑制不住的讨厌你,那么,在利叔的事情上,我就算有能力,也会懒得帮你,而我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说阴暗点,拥有相同的血缘,如果苏娇是季胤那样恶毒的人,为了财产,她会直接干掉季凯的。 可是她非但没有,而且一直在帮他戒毒,养他的身体,救他的命。 季凯也不傻,说:“你就是想我对酒楼的别人也好一点呗。” 苏娇语重心肠:“尤其胡寄波的事,切不可以四处乱说,要不然,你害丢一个得力的好伙计,我可真就不帮你的忙了。” 季凯欺负胡寄波,那叫恩将仇报。 可他是天生的小少爷,横行霸道惯了,很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被吓唬了一通,他老实了不少,却也说:“放心好啦,我心里有分寸的,不可能害钟sir的,想当初我爸都不管我,是他把我从利叔手里救出来的呢,我要把胡寄波的事情吵出去,最先害的就是他。” 这孩子心眼不坏,就是脾气太坏,吓唬一顿,给个教训也就行了。 苏娇摸摸小眯眯,说:“回去休息吧,一会儿苏鸣会端汤来给你喝的,利叔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我会看着办的。” 她给利叔熬的粥虽然配料没有问题,但口味只能算及格,但那其实是苏娇故意的。 她故意卖个破绽,激发利叔的导师欲,让他来教她该怎么煲粥,才是她想要的。 而在给利叔煲完粥后,苏娇就要着手另一件事了。 一个坏脾气的老地头蛇,她的外公,她手里有他工作单位的电话号码。 前两天因为是周末,她没有打通。 今天是周一,她早晨打过两次,电话都在占线中。 这会儿她忙完了,就准备再打一次,要是还占线,她就准备明天接着打。 但这次出奇的顺利,她才拨通,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有人接电话了。 而且接电话的人语声沉沉,听起来是个老先生。 他问:“您好,找谁?” 第62章 第 62 章 对方讲的是大陆官话, 也就是普通话。 苏娇遂也切换语言,讲蹩脚的普通话:“您好,我找乔书记。” 电话里的老人家陡然咳嗽, 接着有啪嗒一声响, 他问:“你是谁, 什么事?” 据钟天明讲,他给乔震老爷子打电话,就是在这一步, 表明身份并讲明来意之后被挂掉的, 等他以后再打,对面就直接拒接了。 怕重蹈他的覆辙, 苏娇可是专门思考过对策的, 当然也不会直接亮自己的底。 反而, 她抛了一个跟股票有关的讯息。 她说:“我想跟他谈大陆企业在香江上市方面的问题。” 别看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但就苏娇所知, 在回归前, 很多大陆企业因为在国内无法上市, 转而到香江上市,既乔震的企业很大,他会感兴趣的。 果然,对面再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阮总介绍的吧,你讲。” 他说的阮总应该是阮智信。 那家伙虽然没什么手腕,但经营方面挺有经验的。 苏娇也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对面应该就是季胤的梦魇, 她的外公乔震了。 而且作为一个大企业的老板, 他确实有考虑到香江上市的问题, 也已经在行动了。 苏娇脱口而出:“您咳嗽成这样还不戒烟,身体会出问题的。” 刚才那啪嗒一声是他在点烟, 此刻他正在喷云吐雾。 随着她的劝说,对面骤然沉默,紧接着又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娇耐心等他咳完,不及他多问,再来一句直击他灵魂深处的:“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么能等到1997,季胤被押回大陆,公开受审的时候?” 乔震的咳嗽变成了嘶喘,语气里透着警惕:“你是谁?” 再追问:“你怎么知道季胤的?” 苏娇紧握话筒:“我是乔红革和苏旺的女儿,我姓苏,名字叫苏娇。” 在她讲完这句后对面没了咳嗽也没了嘶喘,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要知道,如果不是苏娇因为那个梦而踹开梁铖,选择嫁给钟天明,那么,她这辈子都将不会知晓自己跟季胤的关系,同理,也永远不会跟乔震有联络。 但世事就是这般奇妙,也许是阿娘冥冥中的指引,苏娇找到了外公,而本来因为他对乔淑贞的偏见,以及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原因,她对这个老爷子没什么感情。 可听着他一声咳似一声,血缘之情,苏娇的心就软了。 她再说:“您少抽点烟吧,如果咳的厉害,我给您个镇咳的方子呢?” 对面并没有说话,再过片刻,盲音响起。 好吧,显然老爷子目前还不太能接受她,苏娇也就挂掉电话了。 她是在三楼打的电话,刚挂掉,苏旺出现在窗前:“阿娇刚才讲的是大陆话?” 苏娇看老爹换掉了工作服白大褂,穿的圆领麻质汗衫,也问:“阿爸要出门?” 苏旺自来讲粤语,听不懂普通话,而于他来说,女儿会讲普通话是很神奇的。 他边系扣子边笑:“你阿娘也教过我讲大陆话,可惜我一句都没学会。” 又说:“天明在等,说让你也换件衣服,咱们今天得去一趟阮家,要办大事!” 苏娇明白了:“给我五分钟,我这就换衣服。” 一家上市公司要更换大股东可没那么容易,钟天明的身份,信誉,纳税问题和婚姻状况,等等问题都要经股交所和银监署的审查,还有各种单据要签。 既然他说是要去阮家,应该是这些事情都已经有结果了。 在路口等着的,是忠爷经常乘坐的那辆老奔驰,钟诚站在车旁,看苏旺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笑着说:“苏伯,请上车。” 苏旺活了快六十年了,还是头一回坐这种高档车,上了车,看苏娇坐在后面,回头,小声说:“阿娇,这车座位好宽的。” 钟诚笑着说:“就是款式太老了点,钟sir总说太忙没时间,要不改天苏小姐您跟我出去转一转,给你们换一辆好一点的新车?” 听他这口气,钟天明已经拿到财权,从现在开始,摇身一变要成有钱人了? 他刚才就在车上,应该是直接从警署出来的,穿的还是平常的夹克加T恤,此刻翘着二郎腿,正在看一沓文件。 刚才苏娇上车的时候他瞟了她一眼,但也就一眼。 今天她穿的是前段时间才买的新衣服。 阔版的墨绿色西服搭配乳白色的绸质衬衫,黑色阔腿裤配高跟皮鞋,苏娇自己觉得很好看,钟sir却只看了一眼,她难免有点不开心。 不过就在这时他把所有文件递过来给她,并说:“衣服很好看。” 好吧,算他还有点眼光,接过文件,苏娇一张张的翻了起来。 钟天明身体向后一倾,顺着钟诚刚才的话题先问:“要不要去选一辆新车?” 见苏娇翻到一页,手指敲了敲说:“这是东方巴士那栋房产的地契,已经过户过来了,目前有三层楼还处于空置状态,你喜欢那一层,咱们可以装来住。” 突如其来又猝不及防的,苏娇就要变成阔太太,甚至可以去住楼房了? 如果没有做过那个长梦,苏娇会像副驾驶的苏旺一样,受宠若惊,欣喜若狂,当然了,原来的她一直住的二尺小床,作梦都想换大房子来住。 不过在梦里,最有钱的时候,她跟首富吴太太一样,是住在浅水湾的大house里的,当然了,钱是丈夫赚的,豪宅也是丈夫买的,也是在一样的大house里,吴太太被气到肝脏病变,苏娇被生生气出了乳腺癌。 想到这些,她对换新房的兴趣也骤减不少,转而问钟天明:“阮天浩人呢?” 她翻了一下,就发现从股票到房产,再到赛马场的铺面,钟天明想要的一切忠爷全部过户给他了,而既报纸上没有发过新闻,就证明阮天浩依然是被绑的状态。 苏娇并不怜悯阮天浩,因为哪怕他本身无错,可伦理就是,父母做恶事,是要报应到子女身上的,他既然享了不该享的福,也就要承受不该承受的恶果。 苏娇声音放的很低,但钟诚应该也一直在担忧阮天浩,当然了,他也知道,不论表象多么扑朔迷离,想要找回阮天浩,就只有一个办法,问钟sir。 所以接过苏娇的话题,他说:“浩少被绑快有一个多月了,又被剁掉了手指,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他会不会死。如果他真的死了,忠爷不会放过凶手的。” 苏旺虽不知内情,却也说:“忠爷要发了火,九龙怕又要血流成河了。” 钟诚的话当然是讲给钟天明听的,他说:“主要是阮氏那边,他们有一帮人专门跑大陆,忠爷也压着事,没跟他们讲,否则他一旦讲了,怕就不好办了。” 忠爷手下共两拨人,一拨是大陆系,就是钟诚他们,负责博.彩业,另一波全是南洋人,负责走私业,算是给钟天明面子,关于他绑阮天浩的事,忠爷一直瞒着南洋阮氏的人,而一旦他说出去,那帮人就要跟钟天明动刀子了。 一帮在海上搞走私的南洋人呢,一旦要跟钟sir对着干,他怕不怕? 钟天明显然是不怕的,而且他似乎并没有放人的打算。 而在有钱后,也许是苏娇的错觉,反正他跟原来有点不太一样了,翘着二郎腿,他语声懒散:“忠爷如果愿意掏钱赎人,阮天浩早就回家了。” 苏旺一琢磨,也觉得忠爷未免太吝啬,也说:“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忠爷未免太强硬,是该早点掏钱赎人,浩少也不至受那么多的罪。” 被绑架,囚禁着,阮天浩的日子当然不好过。 全香江人也都觉得是忠爷太过吝啬不肯掏钱,绑匪才不肯放人的。 只有钟诚知道内情,却不好说出来,也唯有苦笑。 但他跟随忠爷多年,毕竟有感情,也知道忠爷一旦翻脸,是连儿子都能放弃的人,怕钟天明再肆无忌惮的折磨老爷子,最终会逼到老爷子跟他决裂,反目成仇。 所以他又说:“南洋阮氏那帮人可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寻仇,顶多揍人一顿,但他们是会挖人膝盖剜人眼珠子,甚至要人命的。” 又说:“咱们这边不播大陆的新闻,你们也不了解情况,但是,就在半年前,大陆有一帮官员想查他们,死的特别惨,据我所知,就是南洋阮氏的人干的。” 就不说苏娇了,苏旺一听都说:“那样的人,普通人怕是惹不得。” 剜人眼睛割人膝盖,那跟毒贩子是一个路数了。 那样的人普通人确实得罪不起。 但是,阮氏的人在大陆猖狂到连官员都想杀,也就怪不得人民警察要干他们了。 钟诚抬头瞥一眼后视镜,话里有话:“而且他们在大陆关系特别硬,如果在香江犯了事,一个小时就能到大陆,只要他们过了口岸,皇家警察可就逮不到人了。” 钟天明打断了他,说:“不要聊这个了,还是聊聊车吧。” 再看苏娇,又问:“你想要什么车?” 女人在金钱方面向来比男人更能沉得住气。 钟sir还算本分了,但也不能免俗。 他突然靠近苏娇,小声说:“想要什么样的车都可以,我送你。” 苏娇沉默了片刻,示意钟sir再靠近自己一点。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想好了,要一台超级昂贵的车时,她笑颜如花,一字一顿:“我自己,买得起。” 瞧不起谁呢,苏大小姐账上有一千多万,能买不起一辆车? 说话间车停,已经到阮家了。 这还是苏娇头一回白天上阮家,更能看清它的全貌。 在人挤人,人挨人的九龙城寨里,四四方方,前后进的院子,这要住起来,可比楼房舒适了太多。 不过现在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并不舒心,而且已经濒临崩溃了。 阮智信有个小儿子,名字叫阮天赐,他年龄还小,只有14岁,是个小胖子。 他也是全阮家最有精气神的人,看到钟天明进院子,吼了一句:“你是杀人凶手。” 话说,一个月不见,苏娇惊讶的发现,阮智信有一半的头发都白了。 他斥责儿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回房写作业去。” 阮天赐比季凯还要傻,反而来了句:“爸,不是你说的嘛,他是杀我哥的凶手。” 钟天明止步了,看阮智信:“阮天浩已经死了,找到尸体了?” 可怜的际天浩,被绑一个多月了,没人知道是死是活。 而且阮智信明知面前站的人就是凶手,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喊妻子:“阿玉!” 田素玉在这一个月里也衰老的可怕,从屋子里出来,拉走了儿子。 钟天明再瞟阮智信一眼,说了句节哀,进屋去了。 忠爷在书房里,而且今天不仅他在,东方巴士另几位大股东也在,同时还有苏娇上回见过的赵律师,以及几个她不太认识的人,乌乌泱泱坐了一屋子。 其中有一个人苏娇认识,也是梦里跟梁铖他们混的,名字叫马驹。 他大概三十出头,有张娃娃脸,但一身西服一看就很昂贵。 看到钟天明进门,他抢先站了起来:“欢迎钟sir。” 钟诚在苏娇身后,介绍说:“他是目前南洋阮氏的话事人,马总。” 却原来这马驹就是南洋阮氏的话事人,看着有点太年轻。 他抢着过来跟苏娇握手:“久仰钟太大名。” 说话间钟天明回头看苏娇,再环顾众人:“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 从现在开始,钟天明就是东方巴士的最大股东,实际持有者了。 当然,他一进门,除了钟爷之外,所有人也全都哗啦啦的站了起来,直到他介绍完苏娇,坐到忠爷身边并点了点头,所有人也才都齐齐坐下。 苏娇见了认识的人,总喜欢从梦里翻一下对方的死期。 主要是因为在九龙这地方,尤其是道上混的,鲜少有能善终的。 她回忆了一下马驹,就发现他大概会在三年后死掉,跟季胤一样,死因未知。 别的人她不太认识,也不感兴趣,就不看了。 苏旺不期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跟这座城寨里的一帮大头头坐到一起,看一眼女儿,既局促又忐忑不安。 但再看一眼女婿,捡到宝了嘛,忍不住就要咧嘴笑。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本来招的金龟婿,现在直接变金牛了。 当然了,他女儿虽然平常闷在厨房里,只是相貌够靓,只要稍稍打扮,就是独一份的,出挑的美,配得上他钟天明。 说回现场。 忠爷于钟天明,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并没有当面问阮天浩的行踪,只说:“阿明,如果你想担任董事会主席一职,就必须辞去警察职务,而且经营和警务是两个专业,你还需要学习。” 阮智信的总经理已经辞掉了,由钟诚代理,但忠爷还是董事会主席。 其实钟天明并没有想抢老爷子的职务。 但忠爷以己度人,以为他要抢,眼瞟四方,马驹就先笑着说:“钟sir学的是警察专业,在经营方面怕不擅长吧,考个MBI也得三四年,先不着急吧。” 他一起头,就有个董事跟着说:“东方巴士走到今天可不容易,如果让一个全然不懂经营的人来做董事会主席,我坚决反对,除非他先拿到文凭!” 另几位董事也纷纷点头:“我们也反对。” 看来虽然股权变更了,但是元老们没有一个服钟天明的。 而且开门见山就给他设了三四年的时限性,那都够一届董事会主席的任期了。 钟天明怎么办,是要拿权,还是做个只分红的闲散富翁? 他依然翘着二郎腿,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那张份外英俊的脸上双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 话说,今天的事看似一场上市公司的董事局会议,但其核心依然是爷孙斗法。 忠爷号召这帮人站出来表态,就是要让钟天明知道,自己老而不僵,身后依然有势力可以跟他抗衡,也是要进一步逼迫,迫使钟天明释放阮天浩。 不过钟天明毕竟赴大英留过学,而且在苏娇梦里,东方巴士的股价多年都呈稳定状态,香江的博.彩业虽然不及澳城,但也一直经营良好,可见他虽然学的是警察专业,但于经营商业并非一窍不通。 果然,环顾四周,他向后倾身子,并说:“先做一场审计吧。” 忠爷愣了一下,股东们也在瞬间愣住。 终于,阮智信忍不住站了出来,说:“银监署每年都在做审计,今年才刚刚做完,好端端的又做什么审计?” 所有股东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钟天明再环视四周一圈,再反问:“年年审,怎么就没有审出田义的问题来?” 立刻又说:“我会聘请专业的团队入驻公司,你们等着就好。” 忠爷终于忍不住了,大掌拍到了桌子上:“天明!” 但猛吸了两口气,他又说:“今天的会就先到这儿,我跟天明私底下聊一聊再说。” 他倒没有直接夺权,但一来就要搞审计,摆明了就是要踢开忠爷。 可怜忠爷马上73,属于阎王不请自己去的年龄,这一回回的,真的快要被大孙子给逼上绝路了。 也是拼着这辈子见过大风大浪的涵养,他手肘钟天明进了里屋。 既会议已经散场,别的人当然就都走了。 钟诚估计忠爷和钟天明怕要吵起来,苏旺听到了不好,于是邀请他出去,说要带他去参观一下阮氏的院子,临走之前又递了苏娇个眼神儿,这才出门去了。 他带着苏旺刚一出门,阮智信立刻就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又说:“劝劝天明吧,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这个样子,你也会很危险的。” 确实,钟天明一步又一步,跟凌迟似的,刮光了阮智信名下所有的财富,按理来说他就该放了阮天浩,否则的话,忠爷被他逼急,就该动杀招了。 而一旦他们爷孙开始自相残杀,苏娇也难免受波及,要遭殃。 毕竟那帮活跃于大陆的南洋阮氏人可不好惹。 但苏娇是这样,虽说她只是个热爱烹饪,热爱美食的厨师,但同时她也是敢在丈夫拥有200亿身家时,敢与他决裂,潇洒离婚的女人。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更不喜欢被人威胁,只喜欢赚钱,也只想要钱。 利叔于她的发财大计有利,她就会动心干掉他。 南洋阮氏听起来确实牛逼,可她并不怕,因为她知道,那帮人即使现在不死,等到了1997,统统都得被押回大陆枪毙掉,而且她身边还有个超牛逼的大陆警察。 所以她扬头一笑,只喔了一声,说:“知道了。” 而她这态度,就搞的阮智信一拳头好比打到了棉花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急的再跺脚,又忍不住问:“你有没有见过天浩?” “他不是被毒贩子绑的吗,你不找毒贩子,找我就能找到儿子了?”苏娇反问。 阮智信被气到呲牙,可他还能怎么办? 曾经他大哥大嫂被怎样虐待过,他儿子就在被怎样虐待,可他也只能徒劳的说一句:“钟天明这样残害血亲,早晚会遭报应的。” 隔着一扇门,忠爷跟钟天明讲的也是同样的话:“天明,害死至亲是要遭天谴的。” 钟天明双手插兜,站在老爷子面前,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眸,跟温和乖巧的阮天浩是截然的反比。 他语气冷冷:“如果真有天谴,阮智信夫妻早死了。” 忠爷被大孙子怼到哑口无言,但终于又说:“走私业务原本就是属于阮家的,你不能插手,而我能给你的一切,全都给你了,如果你还是不肯放了天浩……” 正所谓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钟天明打断了他:“我拿的只是我该得的,阮天浩也不在我手里,您要错人了。” 又说:“通知董事会做好准备,审计很快就到。” 忠爷气到头上几根稀疏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你怎么能如此肆意的玩弄我?” 从股权到房产,再到铺面,钟天明砸骨吸髓,拿走了一切。 可他依然不放阮天浩,还要拿走忠爷最后的面子,董事会主席,叫老爷子怎能不恨? 猛吸一口气,忠爷终于亮出了压箱底的底牌:“天明,如果你再这样任性,肆意妄为,我可就不顾爷孙情份,要喊在大陆的那帮阮家人回来了。” 钟天明皱了一下眉头,突然问忠爷:“您知道他们已经猖狂到什么地步了吧,大陆的官员他们都敢杀,您就不怕将来回归了,大陆政府清算您?” 搞走私也就罢了,他手下的人猖狂到连官员都敢杀的程度了。 跟那帮阮家人相比,钟天明只算毛毛雨。 但当然,忠爷都一大把年纪了,他没想过自己能那么和寿,活到回归,自然也就不怕被清算。 而在回归前,只要正规商业不通,他就依然要赚钱。 他有靠山有人脉,他的走私业是个帝国,铁板一块。 而目前在大陆的阮氏人,也是在钟天明咄咄相逼,要逼死他时他最大的筹码。 不过凡事总是在变幻的,就好比,他在大陆有个好友,俩人不但是棋友,还是茶友,也有很多共同话题,对方也很尊敬他,奉他为知已。 那也是他在大陆最大的靠山,是他敢于跟钟天明叫板的底气。 也挺巧的,此刻他正钟天明正吵的针锋相对之时,有电话打进来了。 因为内线不显示号码,他没有接,不过在外面的阮智信一看来电显示,旋即推门进来,说:“阿爸,是乔老打来的电话,快接。” 乔老乔震,就是忠爷那位好知已了。 他当着钟天明的面接起电话来,未语先笑:“你大晚上的打电话来,怕是一个人孤寂无聊,又想跟我在电话里下盘棋?” 他说话间阮智信已经忙着在摆棋盘了。 俩位老人隔着口岸难以见面,又都是棋中高手,向来晚上喜欢隔空下一局。 但今天乔震却不提下棋的事。 他说:“忠老,烦请帮我打听个人,他叫苏旺,他女儿的名字叫苏娇。” …… 苏娇,阿娇,小娇娇。 乔震反复咀嚼,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第63章 第 63 章 全九龙名字叫苏旺, 女儿叫苏娇的人多吗? 忠爷看一眼房门,好巧不巧,苏旺父女此刻就在门外。 阮智信摆开了棋盘, 笑呵呵的看着老爹, 钟天明也于不经意间蹙眉。 但他们并没有听到电话里的乔震讲了什么。 忠爷笑了一下, 转个弯子问:“您老怎么突然间问起这样两个人?” …… 苏娇是下午打的电话,现在是晚饭前。 乔震之所以不愿意打听,也不愿意过问, 是因为他以为女儿搭上俩哥哥的性命后, 至少有那么二十年过得还不错,为人父母是只要孩子好, 他可以不多过问。 可为什么他女儿的孩子会姓苏, 她爸还叫苏旺。 苏旺的名字一听就知是个俗人, 也跟季胤无关才对。 只这凭这两点他的好奇心就被钩起来了。 而于一个孤寡老人来说,虽然仇恨会让他强大, 无坚不摧, 但亲情那枚嫩芽是生根在他的心房, 他的血液中的,能忍到现在才给忠爷打电话,已经算他能忍了。 他有满腹的好奇,但因为涉及女儿,又不好多讲。 就只说:“你派人帮我打听一下这对父女的情况吧,尽快。” 忠爷是这样。 乔震跟他曾隐晦提过, 说他女儿跟了季胤, 季胤还害死他俩儿子。 季胤是个正常男人, 在九龙的二十多年中身边女人不断,生的孩子也不少, 而且基本都死光了,那也是乔震的伤心事,忠爷也就没有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 虽然苏娇算他的孙媳妇,但他自己就是个屈辱的上门赘婿,好容易还宗的大孙子竟然赴他后尘,给人上门做婿不说,苏记的门户堪称寒酸,他都嫌丢脸。 而且今天是更换股东后的第一次全体股东在会,钟天明竟然把他那个寒酸到可笑的老丈人苏旺也带到了现场,叫忠爷丢尽了脸面。 这就搞的他现在很尴尬,如果不直接讲明,怕乔老会对他有看法。 可要直接讲明,说他的大孙子入赘到了一座小酒楼,又不知道乔老是什么事情找他们,万一是不好的事,乔老因此而笑话钟天明,笑话他呢? 他当然会把话讲的滴水不漏,所以他说:“九龙重名重姓者众多,我先帮您查查苏旺其人,再把有女儿名字叫苏娇的列出来,过几天……” 乔震一阵剧咳,说:“动动你的关系,明天一早给我答案。” 忠爷笑着说:“既你如此着急,我现在就打听。” 阮智傻,但钟天明可不傻,哪怕没听到电话里的人讲了什么,只凭他听到的苏旺二字,就能猜到大概原因了了,当然,忠爷一挂电话他就问:“乔老跟您聊什么?” 忠爷手攥电话又沉吟半晌,闭上眼睛说:“天明,你别逼我太甚了。” 阮智信也说:“你都拿到那么多了,就放了天浩又能怎么样呢?” 钟天明看爷爷:“忠老,不论九龙还是大陆,最终都会迈向法治。” 要法治,走私业就必须去除掉。 而直到现在钟天明依然任由季胤关着阮天浩,目的只有一个,要忠爷自废武功,去掉走私业务,当然了,忠爷心里也是知道的。 他猛睁眼又抬眸:“天明,我赔上儿子的性命,就要保全阮氏和钟氏的所有人,九龙的是,大陆的亦然,我还要做东巴士的主席,也是为了你爸那些老部下们!” 他自己不能放弃走私业,是因为,那也是他拿儿子的命换来的。 钟天明已经转身了:“等着审计入场吧。” 阮智信都无语了:“天明你可真是,审出问题来,难道东方巴士就此退市停牌?” 一座上市公司,如果真审出财务问题,就该停牌或者退市了。 股价将一夜崩塌,他们持有的财富也将烟消云散。 所以忠爷在大孙子来之前,备了元老们来施压,想让他拿钱闭嘴。 但钟天明的还击是一把双刃剑,对自己狠,对忠爷更狠。 他不要钱,一边剑刃刺向自己的同时,另一边直插忠爷的心脏。 现在好了,忠爷要还想霸着主席的位置,整个东方巴士都得完蛋。 这可怎么办? 阮智信握有大把原始股,当然不想股价暴跌,更不想被停牌。 他说:“爸,要不算了吧,咱们退吧。” 忠爷拂桌子,棋子哗啦啦的掉落,他厉吼:“滚!” 片刻后再吼:“你要能有你大哥一成的聪明才智,何至变成今天这样?” 钟天明出来没见老丈人,遂问妻子:“咱爸呢?” 苏娇却问:“你们聊什么呢,吵的那么凶?” 话说,前天钟天明就把乔震的电话号码给苏娇了。 她也说过,会抽时间打。 不像钟天明和忠爷,虽有爷孙的血缘,但是敌对的双方,也很难沟通。 苏娇跟他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女性天然的柔软,也许是因为季胤虽恶,但就跟他坚持不沾毒.品一样,心里总还有一层法制的底线在,所以苏娇跟他沟通良好。 乔震也是,虽然钟天明没有搞定,但苏娇已经成功让他对她感兴趣了。 他说:“是你外公,乔老,好像在打听咱爸。” 他挺好奇的:“你是怎么一通电话就打到他面前的,你们聊了什么?” 俩人刚出书房到院子里,苏娇顿步,先说:“我就说吧,这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见钟sir两眼好奇,又颇得意的说:“你猜猜的看咯。” 其实纯属巧合,她打电话过去,接的人本身就是乔震,不过他愿意听她讲话,就是因为那个梦给予的先机了,苏娇押准了宝:一个大老板就必定会对上市感兴趣。 因股票而切入,再直抛问题。 从现在开始,那个坏脾气的老头就该追着她跑了。 想想苏娇挺忧心的,因为乔震老爷子那个嘶咳劲儿,显然肺和气管都很不好。 他似乎还很喜欢抽烟,那是很容易诱发肺癌的,而要癌了,他又怎么能等到季胤被押回大陆并受审,所以有可能的话,苏娇得想办法把他的身体养好。 但当然,再急也不在这一刻,得等那老爷子找上她再说。 钟诚陪着苏旺转了一圈,此刻在大门外面聊天,看到钟天明俩口子出来,苏旺抢先钟诚一步,帮钟天明打开了车门:“咱们还回家吧?” 女婿山鸡变凤凰了,他生怕人家从此不回家。 钟天明却吩咐钟诚:“你先把我阿爸送回去,我俩还要出去一下。” 钟诚看院子里停的车:“您准备开哪辆,我去拿钥匙?” 钟天明看苏娇:“骑机车吧,阮天浩有辆大哈雷倒是很不错。” 为了避税,阮智信家所有的车都在东方巴士公司的名下,油钱保险也一概由公司来掏,现在倒好,钟天明收回了所有车的使用权,就连忠爷都得重买新车。 更可气的是,堂弟被他绑架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他就要骑人家的车了。 阮智信总算哄好了老爹又平复了心情,听到机车声响再出来一看,心都要烂了。 …… 阮大少人不行,但机车是真棒,声音比警用的小,跑的比警用的快。 而且它够高大,够闪亮,环着丈夫的腰,苏娇都觉得自己份外威风凛凛。 钟sir带她来的,还是上回抓利鬼时他们来过的那片艇户区。 在个码头停车,他手指对面:“你外公经营的水产厂就是对面那一排楼。” 这世界说来可真魔幻。 隔着一片海,乘船顶多30分钟的距离,几十年了,俩地之间却互不相通。 苏娇想了想,指着跑马地说:“小时候阿娘总喜欢带我上那儿度假。” 又说:“那时候就有对面的水产厂了,所以她不仅仅是度假,是来看我外公的。” 这个话题有点太伤感,而钟sir目前虽然动不了巨额的款项,但几百万他是可以动用的,所以他得重提在车上时的话题:“你确定不想要一辆车?” 又问:“天后街对面,股交所附近的楼房呢,想不想要?” 其实除了杀人和夺权苏娇自认比不上钟天明,花钱方面她可比他有经验得多。 毕竟忠爷没有死,东方巴士的股价也比苏娇梦里还要高一部分,想要维持目前的现状,他就应该硬气一点,暂时连分红都不拿,用强势的姿态把忠爷给逼出局。 当然了,她不但不清高,而且噬财如命,可不是一辆车就能满足的。 所以她说:“浅水湾吧,我做梦都想住浅水湾1号,送给我咯,要写我名字喔。” 巧了,浅水湾一号恰好是李查德和季凯他妈,萧艳在住。 苏娇狮子大开口,也以为钟sir会跟梁铖一样打个哈哈,毕竟即使他真正全部拿下东方巴士,浅水湾1号要七八千万才能买得到,他不可能直接写她名字的。 但钟天明竟然说:“好。” 苏娇摘了头盔,脸被冷冷的海风吹红,不太相信嘛,就问:“果真?” 又说:“我是认真的,但我不太信你,要不你启个誓?” 其实她的经验,男人赌咒发誓就跟喝水放屁一样,既不新鲜,也不必当真。 她也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但钟天明并没有发誓,只说:“大小姐你救过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提起这个,苏娇自然要追问:“我到底怎么救得你,我怎么不记得?” 钟天明重新骑上机车,却说:“不是什么好事,你忘了最好。” 这家伙向来搞的神神秘秘的,一会儿说她小时候虐待他,一会儿又说她小时候救过他。 可恨的是,苏娇偏偏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一切也就由着他说了。 当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梦里头只要赚了钱,梁铖就叫她做小祖宗,等要离婚的时候,要不是她拼了命的争,他能叫她净身出户呢,一切都是浮云,苏娇的宗旨只有一个,赚钱,凭自己赚大钱。 他们这一通折腾,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 钟天明准备带太太过趟尖沙咀,去她原来跟男孩们约会时,最喜欢去的旋转餐厅吃饭,不过才扶妻子上了车,他刚翻身上机车,他的BB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看了一眼,他将BB机揣进裤兜再看一眼隔海相望的大陆,他骑车离开了。 在车上,苏娇还是好奇嘛,忍不住问:“你真不打算放了阮天浩?” 话说,钟天明其实很想劝劝忠爷,让他举刀自割,切掉旧腐的尾巴,配合他一起打击走私业,继而转向虽然赚钱少,但是更加安全的正规进进出口,良性产业的。 那也是季胤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虽然目前赚得少,但只要等政策开放,业务就会陡增,效益也能起得来。 可惜忠爷并不愿意。 跟毒.品一样拥有暴利的走私产业赚钱太过容易,养叼,也养大了他的胃口,巨大的,拥有火力和人脉的走私帝国太过顺风顺水,也让他低估了大陆政府的实力。 老爷子决心一条道走到黑,但钟天明必须拥抱光明。 至于阮天浩,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苏娇并不知道,自己原来跟人约会时钟天明几过好多回,而她喜欢去旋转餐厅吃饭也不是因为那儿的饭好吃,毕竟谁做的饭都不及她自己做的,她喜欢的是氛围。 难得今天不在酒楼吃饭,钟天明带她来自己喜欢的地方,她当然开心。 但俩人饭才吃到一半,点的牛扒也才刚上来,她的BB机在响。 是季胤发的消息:钟sir呢,为什么不回电话。 再一条:利叔要求你去一趟深水埗,他是拒绝还是同意,为什么不给消息? 放下BB机,苏娇也放下了刀叉:“利叔在约我?” 她是下午三点给利叔烧的粥,他的人端走了粥,至于他人在哪里,又是不是他自己吃粥,苏娇当然不知道,但显然,在吃了粥之后利叔是有回馈的。 只不过他没有找她,而是绕了个弯子,联络的是钟天明。 他这人也真是的,不跟她讲重要的事,却拉她出来吃饭,耽搁了好半天。 但当然,利叔不可能再上苏记。 而如果是约苏娇见面,一般的地方她也不敢去,如何见面自然就是个难题,得要钟天明来考虑。 既然他半天都没提这事,是不是他在考虑会面的地方,进一步说,也是在考虑干掉利叔的地方,毕竟罗慧娴受审的日子越来越近,结果掉利叔才是最好的选择,苏娇只需要听他的就好。 但情况并非这样。 钟天明说:“利叔约在深水埗,紫荆仓储园,一会咱们一起过去。” 深水埗有个紫荆仓储园,就在驻港英军基地旁的海边。 背靠英军,它的业务当然没得说。 而且它也是一家上市公司,又是在军方驻地旁边,利叔要在那儿,一般人不敢碰他,但当然,他也不会在那儿乱来。 这么说的话它倒是个蛮安全的地方。 为了能早点回家休息,苏娇匆匆吃了几口牛扒,就催着钟天明埋单下楼了。 再由他骑着机车一路载她到深水埗,都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钟天明在大门口停了车,说明来意,门卫只低头看了一下单子,立刻打开了门:“里边请。” 钟天明直接骑着机车进园区,到了一边的围墙边,有一排二层楼。 楼外面站了一大群的黑西服,其中就有来取餐时的那个,叫john的。 看到苏娇来,他抬起对讲机说了句什么,立刻,有个女人从楼里出来,笑着:“是钟sir和苏小姐吧,利老板等你们好久了,快跟我来。” 苏娇一看这女人,又瞥了钟天明一眼。 现在是冬天,但香江的天气并不算太冷,一般情况下也穿不了皮草,外套个西服,里面加上衬衣就足够了。 但是总有人既有钱还有闲,买得起大把貂皮,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穿,怎么办? 在这样的天气,阔太太们就会以无袖的旗袍配上貂皮围脖,或者貂皮披风,届时也不必穿起来,只须将它搭到光滑的手臂上,就既美艳又华贵,还保暖了。 面前的女人就是这样的穿着,她也正是季凯的生母,萧艳。 今天不仅有她,还有她的丈夫,李家的掌门人李查德,然后才是利叔。 这几人应该是在商量生意,皆坐在柔软舒适的大沙发上,看到苏娇和钟天明进门,利叔颌首:“阿明,带你太太过来,见过李主席。” 钟天明和苏娇皆上前一步,同声问候:“李主席。” 李查德李主席的现金流虽然不及现在的首富,但不论家族资产还是人脉,在如今的香江都是妥妥的第一位。 他这种人也不能以富相称,而是要叫豪门的。 苏娇不期竟能碰上李查德,而他是她在梦里,都攀不以的,真正的大人物。 他是目前李氏豪门的话事人,利叔其实是他侄子,因为贩毒毕竟不是什么光彩行当嘛,所以原本姓利的李查德才会改为姓利,利姓则留给了利叔一脉。 利叔所经营的也只是他们家族产业中的一项。 他虽然叫西九龙人人闻风丧胆,但只要不是涉及利益纷争,他还是个蛮好相处的人。 此时请苏娇坐下来,他笑着说:“李主席说了,苏小姐,你的金花蝉做的,是他吃过最好的。” 这意思是那碗粥被送到了深水埗,而且不是他吃,是李查德吃掉了。 那碗神仙粥里最考验技术含量的不是粥的味道,恰是金蝉花。 一旦油温太过,丢失了营养价值,就不如不吃。 可如果油温不够,它毕竟是中药,奇苦无比,也会难以下咽。 但在恰当的火候下,焦酥的外壳会被完全去除苦味,只剩焦香,再配上一碗鸭香十足的粥,就是神仙味道了。 苏娇看李查德,笑着说:“谢谢您的夸奖。” 李查德跟忠爷是同辈人,但是忠爷路都走不稳了,可李查德还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岁的小娇妻,而且他头发茂密面色红润,一看就保养的很好。 当然,从清朝时期就开始做大烟膏子,上百年的毒.品,李查德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辈子既没缺过钱,也没缺过女人,各种滋补保养身体的佳品更是,只有普通人想不到,没有他得不到的,而要论老餮,香江他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当然也很健康,萧艳前几年还怀过一胎,就是他种的崽。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孩子没保住,没了。 利叔夸完苏娇,萧艳又笑着说:“但我家先生也说了,粥的味道虽对,但不大好喔。” 作为没有儿子傍身的豪门阔太,她很关注丈夫的身体健康,当然也希望丈夫吃得好,毕竟她是最不愿意丈夫早死的人。 苏娇一脸好奇:“是哪里不对,我可以改的。” 有钱人是虽然可以做大恶,但在小处必定涵养很足的,李查德笑了一下,就说:“阿艳,没必要欺负人家女孩子,既她做的粥可以,就让她一直做。” 再笑看苏娇:“已经很好了,没什么需要改的。” 利叔却说:“叔,这事儿交给我办,下回她做的粥肯定您胃口。” 李查德看一眼妻子,萧艳笑问:“就不知道苏小姐如果上门做厨的话。” 苏娇很爽快:“您随时找我,不过价格方面,要溢70%的上门费。” 李查德皱眉头,但萧艳低声说:“季胤也请过她,可她拒绝了,不肯做家厨的。” 李查德抬头,目光复杂的瞟的钟天明一眼,又一笑,点了点头。 人是这样,就不说普通人,厨师都是各有各的手法。 一模一样的食谱,有些人烧了来味道奇美无比,但有些人烧出来味道就会很一般。 苏娇故意把粥烧出回苦的后味,是想让利叔教教自己该怎么烧那味粥。 但事情跟她估计的不太一样。 或者说,利叔本来上门的时候是想来教训教训她的。 但后来他发现她真的会做神仙粥,又正好李查德喜欢吃那款粥,他于是就借花献佛了。 这就又得说说李查德家的情况了。 他自己生了五个儿子,也全都成年了,而利叔是他侄子,那么,在家产和人脉方面,他在分配的时候,给利叔的当然都不及自己亲儿子的。 利叔借她的粥献叔叔,当然是为了讨好叔叔。 而这李查德跟季胤一样,有钱,当然也霸道,既有好厨师,他更希望她能去他家做工。 一个厨子而已,如果她不愿意,他也有的是手段叫她不得不上门。 不过李查德先听萧艳说季胤都请不到苏娇,再看一眼钟天明,暂时也就熄了想让苏娇上门,到他家做家厨的心思了。 毕竟钟天明是个阿sir。 阿sir的家属,非一般的事情,还是少惹为妙的。 聊到这儿,他皱了一下眉头,萧艳立刻站了起来:“我来送你们离开。” 李查德老头下了逐客令,萧艳就会适时送人离开,她可真是好眼色。 苏娇得说,阔太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比萧艳,白天黑夜都要面对一个七旬老头,哄他开心的同时还要察言观色看他心意。 如果是苏娇,她做不到的。 就钟天明如今眼看将拥有亿万家产,苏娇还时不时要向他耍一下大小姐脾气呢。 让她凭借讨好男人而搏得荣华富贵,苏娇宁可穷一辈子。 出了屋子,萧艳就跟苏娇走到了一块儿。 突然,伸出她被貂皮捂的热乎乎的,细嫩的小手,她来抓苏娇的手。 苏娇刚想挣扎,萧艳立刻说:“谢谢你!” 又握着她的手说:“我看过阿凯的照片,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谢谢你!” 没有女人会不爱自己的儿子,萧艳亦然。 她是个女人,年华渐长混不了娱乐圈了,就只能嫁人归隐。 她无疑是优秀的,嫁人后依然是全香江的传奇。 可她终归放不下儿子,也会挂念儿子,当然也知道,是苏娇把她儿子一步步拉出泥潭的。 抛开各种利益纷争,她对苏娇的感谢是真挚的,再攥攥苏娇的手,又说:“谢谢你!” 出了仓储园区,苏娇挺纳闷的:“钟sir,三更半夜的,李查德怎么会在这儿?” 大晚上的,有钱的阔老头不说在家休息,在个厂区里待着,苏娇觉得挺奇怪的。 但钟天明知道详情,当然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他解释说:“李家的关系在于驻港英军,应该是英军方面有事找他,他在这儿等着见面。” 在香江,没有什么工作是好干的,有钱人也辛苦,三更半夜的,为了等白人主子的传诏,也得要熬夜呢。 这边苏娇回家,当然就早早休息了。 但她能睡得着,忠爷却睡不着,因为他得琢磨,猜测,还得找人打听,看乔震是为什么突然要找苏旺父女的。 目前他只剩下大陆那一个赚钱的业务了,而且赚的是海量的钱,他可不想撒手。 想了一晚上,因为季胤那边瞒的太紧,他并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目前唯一已知的,也只有苏娇的阿娘负有八月身孕时,曾经冒死拯救过全九龙,所有大陆人那一件事。 忠爷打算提一下这件事,别的,斟酌着再说一些。 主要还是,他要旁敲侧击的问清楚,看乔老爷子为什么找苏旺父女。 他心里总隐隐的,觉得不安。 乔震也比忠爷想象的还要着急,次日一早忠爷才起床,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来电话了。 …… 第64章 第 64 章 忠爷不想放弃自己二十多年, 苦心经营到成熟的走私业。 而如果钟天明愿意辞掉公职并虔心学习,再过三四年,不止东方巴士, 整个走私产业琏忠爷也会拱手给他。 以他的心胸和手腕, 将会成东九龙最优秀的话事人。 可现在钟天明咄咄逼人, 要动忠爷的根本。 面对自己在大陆最强劲的撑腰者,忠爷自然就隐瞒掉了他和钟天明间的关系。 他说:“说来倒巧,我家有房亲戚, 似乎就是乔老您打听的人。” 东西九龙势力不同, 既是忠爷亲戚,就跟季胤不相干了。 乔震果然感兴趣了, 猛咳:“什么情况?” 忠爷坦言:“苏旺不过普通人, 可他太太, 叫乔淑贞吧,是个难得的高义之女。” 于忐忑中讲完乔淑贞的事迹, 估计乔震会追问苏娇, 忠爷在想该怎么回答。 岂知乔震却来了句:“死了白人又如何, 你们同仇敌忾,跟英军干一架不就行了?” 他脾气硬,说话也硬,倒是直戳戳的把忠爷给问住了。 他说:“那可是英军,是武装分子。” 乔震反问:“所以九龙五百万人口干不过三千英军,要个女人来救?” 他总算摘开了忠爷冷笑一声说:“除了您, 九龙皆是季胤一样的鼠辈吧。” 说来有点讽刺, 但确实如此。 在九龙, 混血儿都比普通人高贵点,更不说白人了。 三千英军齐出, 就能吓倒所有社团。 忠爷以为乔震还要深聊,转身坐到了沙发上,思考该如何应对。 因为正好马驹说汕市工商局新走马上任了一位军转的大领导,也是乔震的老部下,他想等聊高兴了顺便提一嘴,让乔震打个招呼,就好拉关系网了。 岂知他才坐下,乔震却说:“大清早的打扰了,改天再聊吧,再见!” 他这就要挂电话了吗,为什么? 忠爷忙说:“对了乔老,关于您想企业在香江上市那件事……” 关于让他经营的工厂到香江上市,一直是乔震特别感兴趣的一个话题,只要有这方面的信息,不管大小,有用没用,他都必定会听。 但今天他一反常态,却边咳边说:“下来再说吧,咳,咳咳!” 忠爷听着嘟嘟嘟的盲音,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到底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 说回苏娇。 此刻她正在指挥周进财和胡寄波往楼上吊冰柜。 隔壁的一二层正在装修做包厢,三层住人,四楼她全做成了仓储室。 苏旺别的都好,就是太爱扫人兴,负手叹气:“咱酒楼不大,要不了那么多仓储。” 季凯自来爱胡说八道:“可以用来装尸体啊,十几具都不是问题。” 周进财大概猜到一点:“是不是忠爷那边有大货,咱们要储备着?” 到了将来,麝香论克都买不到,虎骨熊掌穿山甲也一样。 但现在打着给忠爷煲汤的旗号,苏娇是免费拿的。 而且显而易见,钟天明野心很大,不止想干掉利叔,还要联合大陆警方干掉走私业,苏娇是个混水摸鱼的,估摸着钟sir搞垮他爷爷的时间,得多捞点油水。 大冰柜不好进小楼,把俩伙计和来帮忙的阿疤,丧辉几个都要累瘫了,也才吊上去一只,眼看晚市将到,苏娇正准备去雇人,一辆面包车经过,下来七八个人。 有阿旭也有阿彪,还有那个虽外貌威猛,但性格娘气的阿彪。 他们挺尊敬苏旺的,经过他身边都要问候:“苏伯好。” 苏旺从觉得古惑仔们不讨厌开始,现在都有点喜欢他们了:“好好好,谢谢帮忙!” 他也有好处的,不会深入思考,这些声名赫赫的小大佬们为啥来帮他。 人来了当然得给面子,苏娇笑着说:“辛苦大家了,今晚我烧菜给大家吃。” 西九龙这帮古惑仔天天吃苏记的面,但还没吃过苏娇烧的菜。 那也是全西九龙,唯有季凯独享的专利。 一帮古惑仔你看我我看你,同时笑了起来:“抓紧干,今天晚上有大餐。” 因为季胤经常来,苏娇习惯性的会瞅一眼巷口,看他来没来。 见只有面包车停在巷口,既没有他常开的那越野车,也没有另一辆宝马,苏娇心说估计这帮人应该是阿疤摇来的,跟季胤没关系。 但她才一念,BB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先一条:认真做事业的女孩子最漂亮。 再一条:储好药材,以后银监,审计,股交所都用得上。 苏娇关掉BB机,咬牙一句:“老贼!” 她要为私房菜馆储备大量珍惜类食药,是为了自己做事业,也不想理季胤,但他自动划个圈,已经连苏记酒楼,利叔的紫荆仓储在内,全纳入他的商业版图了。 但苏娇如果真想赚大钱,当然是跟他合作,接手四方商贸并扶持它上市最好。 可她又不想做季胤的棋子,为他赚钱,怎么办? 苏鸣和季凯本在看热闹,见巷口又来了一辆车,苏鸣说:“阿姐,来客人了。” 季凯回头一看,却眸浮恐惧,拉苏娇:“他们怎么又来了?” 是个那个叫john的,高高帅帅,穿西服戴墨镜的男人。 走到苏娇身边,他当场递大哥大给她,里面立刻传出利叔的声音:“苏小姐?” “是我。”苏娇说。 季凯也想听,但John盯着他勾唇一笑,他立刻转身,躲到了胡寄波身后。 John提着只大包,戴上手套,当着她的面打开一只红木盒子。 苏娇随之一声惊呼:“哇!” 季胤派了一帮人上大陆,找了好久才找到金蝉花,但品相只能算及格。 而利叔长john转交的这盒,每只都花蕾硕大,青霉菌饱满到怒胀,是花中极品。 利叔笑着说:“我听出来了,苏小姐是个懂物,爱物之人。” 他可不是普通的毒贩子,是做产业的商人,有水平有层次,还有知识,欣赏的也是像苏娇不但有手艺,还有鉴赏水平的,工匠级别的厨师。 他又说:“还有,茯苓煲鸭,如不加蜂蜜以正味,自然会发苦,我还带了黄莲蜜,晓得原因吧?” 苏娇说:“李查德先生面色异常红润,是因为他体内有燥火,黄莲蜜可败火。” 中医要懂这个不稀奇,但厨子懂就难得了。 利叔笑:“孺子可教也。” 又说:“明天记得给我煲一份,剩下的就给天明补身体吧。” John不但负责传话,而且包里还提着一只清洗干净,打包好的,硕大的老肥鸭。 看来从今天开始,只要苏娇煲汤,就得用他提供的食材。 在John的监视下苏娇清洗食材并上烫煲,而一直没说过话的John就在临走前,突然问:“苏小姐,你家那位伙计是哪里人?” 他说的是胡寄波,此刻他季凯在后院,正在打晚上所需要的水。 苏娇说:“新界人。” 马上饭点,周进财已经在揉面了,她又说:“吃碗面再走吧,我请你?” John勾了一下唇说:“我从不吃垃圾食品,谢谢。” 在苏娇的印象中,洋快餐才应该叫垃圾食品,把面条叫垃圾食品,她不服气。 但当然,彼此不熟悉,没必要讨论的太多。 不过John出了门,又说:“我应该恭喜苏小姐,因为钟sir捡到毒.品并上缴有功,警署拟授予他荣誉勋章一枚,全专案组集体奖励一次,于他的升职有大益。” 这话可大有玄机。 因为既然是拟授予,就证明奖还没发,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他这其实是在通过苏娇敲打钟天明,告诉他,他们在警界上层有人,钟天明也不能做得太过份,否则的话,他就要挨收拾了。 苏娇可不能装做听不懂,而是要有普通人的正常表现才行。 她说:“那有什么好恭喜的,他惹了毒贩子,倒霉的不是我吗?我巴不得他赶紧辞职呢,东九龙那边……” 她卖个关子,又欲言又止。 其实精明如利叔,也觉得钟天明应该很快就会辞职。 毕竟他已经拿到产业了,按理就该辞职去经营东方巴士和走私业。 苏娇亦然,从今往后,原本属于田素玉的一切都将归她。 试问,她有什么理由不劝丈夫辞职的? 所以她会惧怕毒贩子,说会劝说丈夫,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正常表现。 John于她的态度显然挺满意,难得的不绷着脸了,一笑说:“等钟sir回到东方巴真士,和利叔之间也必然会有很多合作,我想介时……” 苏娇笑着打断他,说:“我会开一家比福临门更大的酒店,广纳香江名流。” John收了笑说:“那我该提前恭喜钟sir登上财富榜了。” 东方巴士虽也很有钱,但香江是个有钱人众多的地方,有钱人并不稀罕。 而当人们有了钱,追求的就会是更有钱。 所以苏娇的厨艺,只要钟sir从商,就会是他最大的助力。 俩人正说着,苏娇提醒:“小心脚下,你踩到屎啦 !” John忙着高谈阔论没注意脚下,低头一看,果然,他昂贵的意大利皮鞋恰好踩在一坨屎里头,走到车前,他抬脚,直接把屎蹭在了帮他开车门的人身上。 苏娇目瞪口呆。 因为John把屎揩到别人身上再上车,就那么走了。 苏娇看一眼被John蹭了一身脏的男人,刚觉得他挺可怜,结果他看到路边有条流浪狗,一脚就踹了过去,并骂了句脏话,然后扬长而去了。 看着那条被踹的流浪狗,苏娇心说,这帮人要被杀了,可一点都不冤。 全是死得其所。 话说,一开始苏娇以为叫John的男人应该只是个普通保镖,但看他随意往同伴身上抹脏东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到了第二天,她就发现了,对方是个狠角色。 而且他在利叔身边,应该也不是个普通角色。 审讯期临近,季凯现在是只要身边没人,几乎不下楼的。 楼上一大圈的花草又完美防御了所有的狙击点,前几天利叔想绑人又没绑走,当然会复盘,并再采取行动,而且是只要能找到机会,就会行动。 那不,今天季凯在楼下,此刻又是午休时间,显然是个很好的机会。 John当然还是进厨房,但他一瞥眼,另一个高个男人就穿过厨房进了后院。 说来也是可笑,一边是杀手,一边是苦主,全挤在这间窄窄的小酒楼里,也是够魔幻的。 季凯一下楼,就离开疤哥他们的监视区了。 不过这其实是他权衡之后的选择,因为他觉得胡寄波更厉害,就一直跟着对方。 此刻苏娇正在煮到开花的米沥水,并往里面加煲好的老鸭汤,胡寄波在井台畔磨刀,周进财在旁边摘菜,苏鸣在打水,就在季凯抬头的瞬间,高个男人已到眼前。 他呀的一声,胡寄波举刀转头:“怎么啦?” 高个男人也想知道怎么了,因为他压在西服下面的一只手里是枪,枪也已经对准季凯了,可是眨眼之间,胡寄波手里明晃晃的菜刀就对准他了。 他要朝季凯开枪,对方会不会削他脖子? 既说是杀手,当然就很机智。 高个男人回头看John眨眼示意他动手,遂把枪口对准了胡寄波。 九龙这种地方,毒贩子们杀了人,顶多出海躲三五个月,再回来照样做生意。 不过一个伙计而已,杀了也就杀了,高个男人这就准备开枪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胡寄波来了句:“凯少你别动,放着我来!” 高个男人应声夹裆,哀叫:“叼……叼你老母!” John应声出来问:“怎么了?” 苏娇举着勺子也出来了:“发生什么事啦?” 立刻又说:“这位先生,酒楼后厨既有刀还有热油,很危险,你不该来的。” 周进财看的最清楚了,甩了菜就指胡寄波:“阿波呀阿波,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刀掉了要用手捡,不能用脚提,你看看你,这回闯了祸了吧?” 苏旺也从楼上下来了:“这个阿波啥啥都好,就是太马虎。” 刚才是一把剔骨的尖刀掉到了地上,胡寄波回脚一提,想要用脚把它勾起来,刀倒是勾起来,可也扎到高个男人的大腿上了,他一痛,就把枪掏出来了。 苏旺一看怕了,回身就护季凯:“老板,酒楼可不兴于枪的。” 周进财也护到了苏旺前面:“我们会收拾阿波,赔医药费,您雅人雅量,别生气。” 胡寄波两手举的刀,点头哈腰:“大佬对不起,我错了。” 高个男人忍着痛看John,摊手:怎么办? 已经连着两回了,头一次是郭双刀郭堂主砸了面,这第二回,刺杀眼看得手,又叫个伙计坏了事,而如果这酒楼所有人都是装的,John可以分辩得出来。 可偏偏苏旺和周进财真不是装的,他们就是普通人。 John也疑心重重,但还能怎么办,在后院有那么多刀的情况下,他们没可能把一下子把所有人全干掉,更何况还有个机灵的,苏鸣上楼找到枪了,就在楼梯上。 干不成事情就只拿粥走人,John看同伴:“猪猡,还不赶紧走?” 高个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苏娇回去熬粥,苏旺继续责备胡寄波:“你要再这样马马虎虎的,我们这小庙可就请不起你了,你另谋高就吧。” 再看John,又点头哈腰的鞠躬:“对不起啊,请多多见谅!” 不过他其实也很苦恼的。 目送John离开,抱头叹气:“这些人哪里来的呀,比四方堂的马仔难缠多了。” 要苏娇告诉他实情,让他知道,从她答应招钟天明入赘那天起,这帮毒贩子的祸根就已经埋下了,估计苏旺得呕死自己。 也罢,先忍耐几天吧,她就不跟老爹讲了。 而胡寄波虽然手脚灵眼色好,但脑子就比不上钟天明的好使了。 这会儿前厅上了客,别人都去忙碌了,他拉过苏娇,先大概解释了一下John的手下临时起意想杀人,以及自己巧妙化解的情况,又问苏娇:“粥里能不能下药?” 胡寄波来香江,其实是来调查走私案的。 但案子还没正式开始查呢,他一边给苏娇当苦力,一边还要保护社团的小少爷,而他想的也比较简单,既然苏娇烧的粥利叔会喝,要不直接下毒搞死他算了? 苏娇得喊胡寄波上趟楼,给帮她个忙。 边上楼梯她边回头问:“你们人民警察可以随意开枪杀人吗?” 一听她要隐私,胡寄波当然关上了卧室门,并说:“当然不可以。” 苏娇有在圣诞节装饰女王像的习惯,从小学校里培养出来的,拿出她珍藏的女王像来,示意胡寄波帮她贴到高处,她说:“同理,开酒楼的也不能给别人下毒啊。” 且不说她个开酒楼的给人下毒,要坏了名声。 再说了,如果是她下的毒,李查德记恨的是她,就会疯狂报复酒楼的。 苏娇当然不干。 但胡寄波又说:“可他们随时都会杀人,是犯罪分子。” 其实如果没有那场梦,苏娇也很难理解胡寄波的思维,甚至,她很可能都不会支持钟天明,就好像截止目前,利叔也依然没有意识到,钟天明要杀他一样。 生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枪是真理,子弹是法律,谁强谁坐庄。 屠龙者终成恶龙,杀了大佬的人,就是下一个大佬。 不过苏娇很喜欢胡寄波,连带着,也对大陆军人感兴趣了,懒得讨论沉重话题,就转了个弯子问:“对了阿波,我外公长什么样子,他要打架,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好玩?” 连着两回,他两把刀扭转局面,外表却又憨憨傻傻的,是个人材。 对于素昧谋面的外公,苏娇的印象比季胤好多了。 而如果外公跟胡寄波这样,高高帅帅,还总是笑眯眯的,她想想都喜欢。 但乔震跟胡寄波并不一样,那种老革命身上有杀气,一般人就算不认识,看到都要害怕的。 胡寄波很崇拜乔老,一边贴女王相,一边就要形容乔老的相貌。 可突然间他一个趔趄,想回身吧,身后的门被人搡开,他整个人扑到了柜子上。 有人蛮不讲理的搡门,差点把她的小伙计撞坏,苏娇准备骂两句的,但扭头一看,好吧,这个骂不了,她也不敢骂,因为来的正是她养的恶狼,钟天明钟sir。 他推开门,一脸讶然。 但胡寄波其实比他更尴尬。 毕竟他关门只是为了聊隐私,这还大白天的呢,谁知道钟sir突然就回来了。 他先问:“钟sir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早?” 钟天明应声脸一沉,他觉得不对,立刻又说:“我只是进来帮忙贴张画。” 要不是贴画呢,难道他还想干别的? 但当然,胡寄波麻溜出门,在季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下楼去了。 钟天明一踮脚,把那张贴歪的女王像重新贴正了。 苏娇也觉得奇怪,因为钟天明不回家是常态,要回家,也总得三更半夜。 今天还大天亮的他就回来了,这不符合常理。 不过当然先讲要紧的事。 她发现了,John暗示另外那个人杀季凯是临时起意的,那也意味着时间越来越紧,利叔也按捺不住了,不会再挑时间,而是会找机会随时动手。 讲了一下刚才情况,她当然得问钟sir:“你计划好了吗,什么时候办?” 钟天明倒回答的干脆,说:“就这一两天吧,但是……” 他突然回头:“凯少?” 季凯喜欢听八卦,主要是孩子出不去,也无聊,正在偷听人家夫妻说话。 钟天明又说:“下楼跟厨房讲,我要吃炸酱面。” 直看到季凯下楼了,他才回头说:“季胤让我转告你,他同意出人,也同意背锅,但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也希望你以后带好季凯,不要让他走歪路。” 苏娇想了想,明白了:“季胤是不是会死?” 钟天明说:“即使不死,从今往后,他也会上英军官方的暗杀黑名单。” 他们准备干掉的,是一个有军方背景的大老板,季胤其实是被迫的,一步又一步的,他被钟天明逼迫着,不得不帮他杀人,还要帮他背锅。 但季胤不会放过任何刷苏娇好感的机会,所以得放一番豪言壮语。 说话间季凯亲自端面上楼。 他还不忘跟钟天明讲:“本少爷亲自服务,要一百小费喔。” 但他虽然嘴欠,只需钟天明眼一瞪,他就麻溜走了。 苏娇还在想,就在这两天内要杀利叔的话,钟sir他们准备在哪里办事,又准备怎么做,岂知钟天明挑了两筷子面再一口长唆,直来一句:“今晚总可以吧?” 他要杀人,向来利落,吃面也利落,总共不过三口。 问那种事情的时候也是猝不及防的。 不像对待别人,苏娇可以想怼就怼,只要是她不情愿做的事,也会直接拒绝。 钟sir这人虽然总是温默,动不动还深情款款,可苏娇是真怕他。 她瞟一眼墙上,灵机一动说:“其实吧,你知道的,我有那么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钟天明被她跟阿凡提钓驴一样,一根胡萝卜钓了好几天了,哪里还会上当,当即打断了她:“我已经知道了,女王。” 苏娇嗓门一提:“你听谁说的?” 钟天明停筷子:“不然呢,你最爱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女王?” 季凯突然又出现:“苏小姐爱女王啊,为什么?” 苏娇撇嘴:“因为她的头象在金币上,如果金币上是你的头像,我也爱你。” 季凯想了想,在胸前画十字架:“我也爱女王,阿门。” 是的,苏娇除了阿娘,最爱的人就是女王了,等将来回归了,就会变成毛爷爷。 她不但爱的深沉,还爱的纯粹,因为那是钱。 但她有点沮丧的,后悔女王头像贴的太早,叫钟sir一下就识破了她。 而在她和季凯拌嘴的功夫,钟天明已经把碗里的肉吃的干干净净了。 放下筷子,他一双狼眸,就那么盯着苏娇。 终于又端起碗来,他说:“我还有点事下楼,你好好休息。” 所以他是来通知她,要有心理准备,他今天无论如何,要做那种事的吧? 苏娇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气的直捶床。 …… 今天西九龙重案组的人下班早,开了包厢,在苏记二楼聚餐。 但大家都不太高兴,因为总警署的曾警司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们找到被绑一个多月。下落不明的阮天浩,还说如果找不到,下个月全员扣积分。 皇家警察是积分考核制的,从普通警员到高级警员再到警长,高级警长,警司,也是按积分来升,当然了,薪酬也是挂钩的。 有大佬做靠山的警员当然不着急,薪水不过毛毛雨嘛,没所谓。 可是像陈明一样没靠山的就惨了,因为他虽然家境不错,不需要交家用,但是要靠薪水过日子,要是减了薪水,他也不乐意呀。 这不,他正愁眉叹气呢,钟天明拍他肩膀:“吃面吧,也许咱们运气好,阮天浩会突然出现呢?” 陈明跟钟天明是拍档,但打死他也想象不到,钟sir背着他做了多少事。 当然也不知道,阮天浩就是钟天明一手绑走的。 拍拍钟sir的手,他说:“但愿吧。” 但他也低声问:“钟sir,你会辞职的吧,什么时候辞?” 只涉及股权变更,钟天明没有特地跟大家讲过,不关注金融的人并不知道,但陈明当然知道,也想当然的认为钟sir会回东九龙继承家业。 而在这方面,有句恒古不变的话叫: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 别看现在的钟sir还一脸正义威严,是个好阿sir的模样,可从博.彩业到走私业,那么大的难子,只要接手,钟天明就可以和胤爷,利叔平起平坐了。 端起啤酒,陈明越想越是,笑着说:“兄弟,恭喜你,要从恶狼晋级恶龙了。” 屠龙者就必定会变成恶龙吗? 钟天明当然觉得不是,因为他确定自己不会。 这帮警员喜欢喝烂酒,就着几个小凉菜,是能喝通宵的。 但今天晚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让他们一直坐在这儿喝酒。 所以他拍拍陈明的脸,说:“你醉了,早点回宿舍去。” 陈明都被他搞糊涂了:“拜托,我只喝了一杯。” 但钟天明已经不跟他废话了,说:“阿强,陈sir醉了,架他回宿舍。” 终于赶走了这帮人,也过了饭点,钟sir一把撕了T恤,进卫生间了。 而在恶狼阿sir谋求开荤的同时,连着几日忧心忡忡的忠爷又接到了来自大陆,乔震那边的电话,说想要忠爷帮忙开一个访问邀请函,自己要来一趟。 乔震要来,忠爷当然喜不自胜。 但当然也得问问他这趟来的目的,是为了上市吗,还是为了出口生意? …… 两个风华正茂的儿子魂断海上,乔震也曾无数次为女儿找借口开脱,但无数次失败。 更何况她明明活着,却不联络自己,他就以为她必定是跟季胤在一起。 他不提,不闻,不问,就当没生过那个女儿。 也直到前段时间,通过钟天明,他才知道女儿早两年就去世了。 而如果她没有嫁给季胤,又不联络他,就只有一个解释,她自觉有罪,无颜见他。 但是,就像苏娇很难理解胡寄波那种纯粹的勇,乔震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堂堂九龙,五百万人干不过三千个拿枪的,要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去救他们。 但他女儿要真那么做过,就不是个孬种,苏娇,那个他平生素昧谋面的女孩亦然。 所以见她,正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 第65章 第 65 章 今晚金花姐和丧辉在吵架。 时不时的, 远处传来摔物品,砸东西的声音。 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不过就分贝来论, 金花姐占着上风。 另一边的苏娇就惨了, 不论体形还是力量, 钟sir于她是碾压级别的,而且明明他们睡的是张榫卯严丝合缝的新床,但钟天明的律动甚至能叫它发出咯吱声响。 她也可算明白了, 这男人压根就不是爱她, 而是爱折腾她。 苏娇连呼吸都是痛的,此时咬牙忍着, 但心里已经动了休夫的念头了。 她心说就这一回吧, 最后一次。 反正赘婿, 如今也用处不大了,明天休了他算了。 不过突然钟天明停了下来, 迟疑着问:“是不是还是会痛?” 苏娇咬唇赌气不想说话, 但憋不住的呼吸出卖了她:“唔……好痛!” 她本来有一条命的, 现在痛剩下半条了。 钟sir事才做到一半又生生急刹车,躺回了妻子身边,半晌说:“不应该啊……” 他在证物室看了一大票的各种爱情动作片,都把自己看反胃了,他还专门购买了两性方面的书籍,自认各方面都做到最优了, 她为什么还是会痛? 最平常不过的夫妻生活, 倒成了钟sir生活中最大的难题, 比杀利叔还难。 他犯难了,憋的难受, 但又不好再继续,于是起身。 看他起身,苏娇却问:“你要出去?” 立刻又气呼呼的说:“你敢出去偷腥,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九龙这种性泛滥的地方,男性要想在某个方面获得满足,比找碗面吃还要方便,看他急匆匆出门,苏娇自然会想,他是不是要跑出去加餐,补顿那方面的宵夜。 而虽然她甚至痛到动了离婚的念头,也知道在香江这种地方,让一个男性保持对婚姻的忠贞无疑登天,可她的坏脾气,男人一次不忠,她就终身不用。 钟天明呼吸一窒,旋即说:“我只是想去洗个澡。” 但语锋一转,他嗓音里有笑意:“大小姐为什么觉得我会去偷腥?” 苏娇反问:“全九龙的男人不都一样?” 钟天明立刻反唇:“阿爸呢,他难道也是?” 苏娇脱口而出:“我阿爸是我阿爸,他当然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钟天明再追问:“为什么阿爸会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苏娇颇得意:“我阿娘生得美呀,而且我阿爸可爱我阿娘了,超爱。” 钟天明躺了回去,声柔:“大小姐也生的很美,而且我也,很爱很爱大小姐的。” 这人猛乍乍的就开始说情话,也把苏娇怼到无言以对。 但当然,她并不相信钟天明说的甜言蜜语。 因为虽然苏旺深爱乔淑贞,也洁身自好,可那是由他的性格来决定的,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厨子,赚的也全是血汗钱,还要抚养女儿,就不可能有坏心思。 钟天明就不一样了,阴谋杀人,栽赃嫁祸,苏娇想象得到的坏事他都干过。 他是个做起事来不择手段的人,说他会忠贞对她,鬼都不信。 果然,他做凡事都是有目的的,而且对于那种事他似乎有种极端的迷恋。 半晌没听到她说话,以为她被他的甜言蜜语糊住心了,他再问:“咱们再试试呢?” 语气小心翼翼,又说:“我保证这回一定不痛。” 怕他会突然变脸,苏娇也不好一再拂他的面子。 可她又不想那么快继续吃苦头,伸手揪他豆豆,就说:“对了,你们想杀利叔可以,但是不能牵涉到我的酒楼喔。” 顺利拐上新话题:“你计划要怎么做?” 钟天明不像胡寄波那么耿直,只能想到在食物里下毒的手段。 可利叔常年漂泊海上,但凡登遍香江,也只在深水埗的仓储园区,几乎从不出来。 他的行踪,就是想要刺杀他时的大难题。 目前钟天明能觑到并掌握他的行踪,也全赖因为苏娇。 她为了保季凯活着,愿意主动帮钟天明,但当然不希望苏记酒楼被牵涉进去。 苏记一干人的生计,周进财和苏鸣的未来可全在酒楼。 …… 钟天明还没跟苏娇讲过自己的计划。 也确实像她说的一样,他做起事来,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现在想做的也只有一件事,就是床上的事,并不想谈公事。 不过就如狼狩猎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妻子也得先哄开心了再说。 而要讲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钟sir免不了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先说:“跟咱们断了亲的周进莲最近又寻摸到了一桩好生意。” 他怎么好端端的就提起周进莲来了? 苏娇当然要问:“什么生意?” 股市没那么多黑马,而当它处于平稳状态时是赚不到大宗快钱的,在这种时候想要还有收来源,就需要一个像苏记酒楼一样的稳妥的生意来做。 周进莲毕竟握有先机,知道一些生财的门道,手头又有一笔本金,而且她和梁铖前段时间搭上了萧艳的关系,经萧艳介绍,俩人就做起了化妆品的走私业务。 想要入这走私业的行,需要香江道上,两个人的首肯。 一个是利叔,因为全香江最大的走私仓储园区,紫荆仓储就属于他。 另一个就是目前南洋阮氏的话事人马驹了。 他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忠爷收养的,算是忠爷的义子,如今在大陆的,整个阮氏的人马和走私航道上的一切事务皆由他来打理,业务也由他来分配经营。 往大陆走私化妆品目前还是个很冷门的产业,但其实它超级赚钱,因为周进莲在香江三块五块,甚至几毛钱买入的化妆品,只要送到大陆就能卖几十甚至上百块。 她和梁铖前段时间也已经上过一趟大陆,贩卖化妆品了。 就钟天明所知,一趟赚了上百万。 她也很有想法和创意,最近专门订做了一批假的国际大牌化妆品,正在陆续运往紫荆仓储园。 那些化妆品全部成本不过十万块,但送到大陆就能赚二三百万。 钟天明之所以说这一两天内会有机会,就是因为周进莲正在进出园区运送货物,而且他很早以前就听利叔讲过,药膳真想达到滋补身体的效果,需要至少一周。 也就是说这一周利叔应该都会待在园区内。 而周进莲的出入,又是一个钟天明他们能混进去的绝佳机会。 关于药膳至少要吃一周才有效果,其实跟中医是一个道理。 一副药治不好病,一碗药膳也补不了身体。 但为什么周进莲的进出能给钟sir提供便利,这个苏娇就不懂了。 转念一想,她说:“周进莲雇的,全是季胤的人吧?” 毒.品和走私全靠关系介绍,普通人很难插得进去。 梁铖和周进莲搬到香江岛上后,寻寻觅觅,终于抱上了萧艳的大腿,于是得到了进入走私业的许可,但是他俩需要雇人手来干活儿的。 那些人当然由梁铖来联络,也是他自认为信得过的人。 但同时,那帮人也全是季胤的手下。 利用那帮人,钟天明就可以进园区,也可以在内部干掉利叔了。 而要这样讲,季胤在这件事里既出人又出力,最后还要背锅,还真是个冤大头。 苏娇一琢磨事儿,就喜欢揉钟sir的小豆豆。 这段时间都给揉的明显大了不少。 她正思索着季胤那边,商贸公司的事该怎么办,突然,他大手抚了上来,不许她再揉了,但苏娇才要抽手,他索性整个人翻身压了上来。 她才要挣扎,他立刻说:“再试一次,我保证轻轻的,保证不痛!” 事没办完他当然不甘心,而且他坚信这一回必痛不痛。 …… 钟天明估的没错,利叔还真准备吃一周的神仙粥。 因为第二天一早John就又来了,也依然带着一盒新的金蝉花,但是盒子要比前一天送的小许多,苏娇打开来,里面总共有硕大饱满的十朵花。 他又提出一只大肥鸭来,说:“现在就炖,利叔晚饭要吃。” 光是鸭子就要炖至少四个小时,早晨开始炖,确实晚饭才能吃得到。 昨天准备刺杀季凯的那个被胡寄波刀捅大腿,今天当然没来,又换了一个新人。 但是连着两次误打误撞,也成功让John对胡寄波感兴趣了。 他因为完全没有手艺,就只能打杂,大清早的,他向John展示的,是自己精湛的分肉技术,刀磨的极其锋利,一插上去肉自然的两边分开,他再进行分切。 就跟切豆腐块一般丝滑,完了再清洗,一半扔搅馅机里出馅儿,另一半切丁。 一个人一把刀,转眼之间一头整猪就被他切成了小肉丁。 但时不时的他就瞥一眼楼上,那不,John进了后院,只是随便往上丢了一块口香糖,随着他的动作,胡寄波的目光也刷的上瞟,那警惕性,一看就是混道的。 John再进厨房,拍胡寄波的肩膀:“兄弟原来混哪个堂口的?” 他当然想不到香江会有阿sir跟大陆的警方合作,也只怀疑胡寄波是季胤的手下,想套套近乎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顺手除掉算了,因为他们这周必须干掉季凯。 胡寄波说:“原来一直在乡下谯猪,才进城不久。” 这其实是真话,因为他爸作为干部,前些年虽然没坐牢,但是被下放了很多年,他考上警校之前就一直在养猪厂工作,干的也正是谯猪,分肉的活儿。 苏娇知道谯猪这个行业,笑着说:“怪不得你切肉切的那么好。” John以九龙的小伙子来论,可不认为一个男性会不混道,真的去养猪杀猪,还是以混道的来论,只当猪是尸体:“所以你们处理猪猡,是把他们全部分尸?” 胡寄波点头:“不然呢?” John又问:“那肉呢,怎么处理,总不能直接扔垃圾堆吧?” 苏娇明白,他说的是尸体,但胡寄波不明白,老实说:“送饭店或者商店呀。” John一愣:“全送?” 胡寄波一脸真诚:“我们的肉不零卖。” John声音一沉,嗓音里蕴含着兴奋:“这竟是个极妙的好办法。” 各行各业都不好干,毒.品行当亦然,而且道上总有些在杀掉之后,不能随便一扔了之的人,扔海里吧,凫起来的可能性也挺大,但要说分割切成丁,再搅成肉馅,混着猪肉一起卖出去,谁还能分得清是人是猪? John以为胡寄波是季胤的手下,于心里暗暗给季胤竖了个大拇指。 但当然,大家各为其主,他的活儿也要往前推进,而在酒楼想要杀掉胡寄波再结果季凯显然不行,隔壁还有一大帮季胤的人呢,惊动了他就再下不了手了。 不过眼珠子一转,John想到了一个办法,说:“苏小姐,你今天需要一趟粥。” 苏娇手顿:“让我去送粥,龙叔说的?” John再看胡寄波:“你要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可以带上他。” 紫荆仓储是他们的自己的地盘,可以轻松搞定胡寄波,而没有他像只警犬一样的在楼下守着,随便派几个人过来再潜上楼,赶天黑他们应该就能解决掉季凯。 胡寄波人比较耿直,分析了一下情况,当然并不想去。 但还是那句话,苏娇虽然小姐不大,但野心不小,而且虽然见了两次面,利叔都对她彬彬有礼的,也看得出来是个有学识,有涵养的人,但同时他也是恶魔。 就不说整个贩毒产业了,季凯被绑的时候才12岁,他就能给注射毒品。 简直丧心病狂。 而既然钟天明说最近两天都可以,也就意味着今天也行吧? 她脱口而出:“好呀。” 又笑着说:“我再给龙叔多烧两道菜吧,他平常喜欢吃什么?” John说:“他喜欢吃辣椒,尤其是剁椒。” 正好这时苏旺去火车站买菜回来,苏娇一看有还在咕咕叫的清远鸡,笑着说:“你问问他,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剁椒鸡,鲜嫩多汁,柔滑爽口,保证下饭。” 毒贩子都爱吃辣椒,但剁椒鸡John并没有吃过,不过想想,剁椒的酸爽加上鲜鸡的柔嫩,味道应该会很不错,而从这儿到深水埗,开快点只需要12分钟。 那何不让利叔美餐一顿,也正好连胡寄波带季凯,一并解决掉呢? 想到这儿,John掏出大哥大,出门去给利叔打电话了。 当他去打电话,事情就已经板上钉钉了,但胡寄波还是得说:“太危险了!” 苏娇手指搭唇一声嘘:“放心,我心里有数。” 且不说只要干掉利叔,就将能放出另一匹股市上的黑马,而且John才是名符其实的恶狼,他盯着季凯,每一秒都在酝酿新的刺杀计划。 快刀斩乱麻,苏娇又何不来个将计就计,就在今天给这件事划上名号? 鸭汤要用文火慢慢煲,一会儿上客了,后堂忙了起来,苏娇借要给猫买猫粮为由,转悠到了天后街,买好猫粮再进了一家士多店,挑挑捡捡,要买合适的卫生巾。 John一听她是要买卫生巾,混道的人嘛,嫌女性的经血晦气,就退出去了。 苏娇看到他出门,立刻抓起电话,一个电话拨给了钟天明。 她长话短说:“就今天,我可以把胡寄波带进去,你通知季胤给酒楼加派人手。” 说完她就挂掉电话,挑了几包卫生巾,结款出门了。 回到酒楼,她当然还要借着给猫猫送粮的机会好好叮嘱一下季凯,叫他等她和胡寄波离开后,索性就爬墙到隔壁,金花姐家去。 他爹会加派人手过来,而只要派来的人活着,他就不会有事。 季凯从杀利虎那天起,就知道只要利叔不死,他就活不安生。 于这些事也早有准备,倒不担心自己。 但他看苏娇:“他们要火拼,枪战的,你不怕吗?” 又说:“那很危险的,万一被流弹击中人也会死。” 身在九龙又想赚大钱,就不能再奢求安稳和平安了。 就周进莲如今都做起走私业务了,何况苏娇的野心比她的还要大。 食得咸鱼抵得渴,苏娇有心理准备。 她最大的原动力是钱,但也确实是在帮季凯,当然了,苏大小姐从不做赔本的卖买,既做了好事,当然就要让季凯加倍感恩自己,所以她先说:“我当然怕。” 季凯撸猫的手一停:“那你还敢去?” 苏娇轻拈一下小伙子的头发,抱肘微笑:“因为我爱你,想保护你呀。” 可怜季凯从来没有被人真爱过,否则他就能分辩得出来,苏娇顶多只有三成的真心,剩下的全是装出来的。 可他以为她是真的疼他爱他,是为了他才冒险的,咬着唇说:“谢谢你。” 又哽噎着说:“等季胤死了,我把四方典当送你一半。” 不怪他爹说他傻呢,这要苏娇再哄一哄,只怕他能把整个四方点当都送给她。 …… 周进莲虽然也在赚大钱,但其实很郁闷。 因为做假的大牌化妆品,是她的点子和创意,所有苦活累活也全是她在做。 染铖只不过帮忙给她雇了几个人,工资都是她在发,他几乎没有参与过任何工作,可是几乎每一天他都在问她要钱。 这不,今天有一大批货需要送一仓储园,指定的货港去,周进莲想着梁铖陪她一起去,结果他非但拒绝了,还伸手说:“给我一万块,今晚我有应酬。” 周进莲又累又生气,就问:“什么应酬?” 又说:“如果是去下三滥的地方,别想我给你钱。” 梁铖先是嬉皮笑脸,说了一通自己要赚大钱,就需要花钱请客,维护关系一类的话,见周进莲仍然不掏钱,生气了:“你不就赚了一两百万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又说:“在香江,真正想赚大钱得靠男人,我不维护关系又怎么能赚钱。” 其实一笔能赚一百万,已经是苏娇都望尘莫及的了,要是普通人也会满足的,但周进莲不一样,她想要的不是几百万,而是几百亿,犹豫片刻,她就掏钱了。 梁铖拿钱就走,临走之前还不忘PUA一句:“如果不是我,你连赚钱的平台都找不到,更何况赚钱,所以你这些钱全是我帮你赚的,我花钱也是应该的,明白吧?” 要是苏娇,早跳起来抓烂他的脸,撕破脸跟他吵架了。 但周进莲不会,也不敢,毕竟在她心目中,梁铖是能赚200亿的男人嘛。 不过上辈子她凭借梁铖享了半生清福,但这辈子一切的灾祸,似乎都源于梁铖。 就化妆品走私业务,要不是梁铖帮忙招的伙计们,她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干一去,并狠狠赚上一大笔的,可惜就因为梁铖,她非但赚不到钱,而且要惹祸上身了。 且不说她,说回钟天明。 此刻他正在跟季胤通话,叫他通知手下们准备好,今天就要行动。 季胤听了,觉得挺意外,说:“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他的几个手下可以混进园区,继而里应外合,放更多的人进去,但是按理,如果今天要行动,昨天钟天明就该做好计划,并提前通知他才对。 可他猛然通知,又是当天,季胤只怕事情做不保险。 但再一听钟天明说,苏娇今天也会去园区,他立刻明白了:“是阿娇起的头?” 其实从一开始,假设要直接干掉利叔的就是苏娇,钟天明只是打配合而已。 今天也是她先提的,但钟天明得承认,她找的确实是最佳时机。 他坦然承认:“对。” 又说:“她比我想象的更加大胆,但并不鲁莽,相反,她既细心又敏锐。” 这俩翁婿虽然平常看彼此不顺眼,还暗搓搓的,总想置对方于死地。 但在看待苏娇的时候,他俩的态度却出奇一致。 季胤还挺得意的,笑着说:“当然了,她可是要做西九龙话事人的女孩子。” 又说:“你可不许让她怀孕,女性一旦生了孩子,这辈子可就完蛋了。” 好端端的谈着事情,他怎么就扯到生孩子上去了? 要知道,钟sir到现在还没解决协调性问题呢。 他可谓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但妻子一碰就痛,抵触排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谈生孩子,也未免太远了点。 当然,说回紧要事,钟天明说:“请务必带上最好的枪,都要配备消声.器,子弹也是,越多越好。” 再补一句:“对了,还有阮天浩,一定要带上。” 季胤唔了一声,说:“到时候杀利叔的活儿交给我,你只管保护好我闺女。” 钟天明立刻无情提醒:“您年龄大了,动动脑子没问题,但动手的事,就不要跟年轻人争了。” 就这样,从长期被绑架,囚.禁的阮天浩,再到运送化妆品的周进莲,还有提着粥和菜的苏娇,几路人马全由钟sir一人调动,显然,为了杀掉利叔,他是准备了一盘大棋的。 就不知道那盘棋最终会怎么呈现,他又能不能杀得掉利叔了。 而在同一时间,就连他都不知道所是,苏娇的外公乔震,在拿到忠爷的商业访问邀请函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带着助理过了口岸,此刻已经到东九龙了。 而且他一见忠爷,开门见山就一个要求:他要见苏娇,今天就见! 忠爷最近也是苏娇给补的,当然了,麝香,犀牛骨,穿山甲和虎骨,全是珍惜药材,炖成药膳一碗碗的送来,把老爷子本来被钟天明折磨到涣散的精气神全补了回来,最近精神头儿倒是不错。 乔震并不讲明原因,只说今天就要见面。 忠爷不好拂他的意,又怕阮智信于这位老革命招待不同,反而不美,索性就自告奋勇,说要陪着乔震一起上苏记酒楼。 他正好也在路上套问一下情况,顺带再吃一碗新鲜出炉的炸酱面,于是就一起乘车出发了。 好巧不巧,忠爷的车刚到巷口,苏娇端着托盘,恰好上了停在侧面的,John的车。 乔震只侧眸扫了一眼,就说:“是她吧?” 苏娇端着托盘,进了车还要调整姿势,当然慢一点,忠爷回眸一看,笑了:“原来乔老见过苏娇小姐的?” 乔震并没有见过,苏娇跟他女儿乔红革也只有七八分的相似。 可血缘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哪怕从未见过,只需一眼他就认得出来。 眼看载着苏娇的车开走,他拍驾驶座:“麻烦司机同志了,帮我跟上她。” 他没想到女儿在香江的二十年,竟然是住在这般脏乱差,房子如鸽子笼般的小巷子里。 更没想象到,他的外孙女竟然只是个普通人,一个需要自己做工,劳动来维持生计的普通女孩儿。 而他恨了二十年,恨的是女儿以哥哥的命换荣华富贵,恨的是,他的外孙女也享受了那一切。 此时他心里已经满是酸涩和愧疚了。 而于那个女孩儿,苏娇,他充满了好奇,想知道她是怎么工作的,生活的。 了解她,也比见她更有意义。 所以他想麻烦司机跟上前面那辆车,看看那女孩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说来也是叫忠爷郁闷,因为钟天明做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情。 他也不知道,他另一个宝贝大孙子阮天浩,今晚也会现身,还将是钟天明刺杀利叔的关键人物。 为了哄大陆来的老革命,他的大后台开心嘛,他吩咐司机:“追上那辆车。” 而随着他的车跟上,今晚的紫荆仓储园,人马又多了一队! 第66章 第 66 章 不论菜还是粥, 当然都要吃热乎的。 利叔习惯在外面叫饭吃,用的餐具都是带酒精加热隔层的。 餐具事先在烤箱里加热,再点上酒精灯, 到他餐桌上时温度刚刚好。 但即使这样, 来帮他取饭的手下们为了保证速度, 轿车前面还有三辆机车开道,所经之处不论摊贩还是的士再或者巴士行人,一概被强制清除。 要以正常车速去一趟深水埗, 少说都要40分钟。 但今天只在眨眼间他们就走完近一半路程了。 胡寄波瞟了眼前面, 小声对苏娇说:“车速居然达到了80迈。” 在九龙城寨里能把车开到80迈,比一笔中五百万的彩票更加不可思议。 但于大佬们来说那并不算什么。 胡寄波格外紧张, 因为苏娇的坚持, 他甚至连把水果刀都没带。 可他们现在要去的是全九龙最大的走私业仓储中心。 就不说利叔的人马有几百了, 隔壁就是英军军营,全是重火力。 钟天明跟他讲的是, 他的任务就一条, 保护好苏娇, 这个倒是好办。 但钟sir自己呢。 他确定是要杀利叔吗,杀完还能全身而退吗? 胡寄波从小受的是法制教育,当了几年兵又进养猪厂,后来再考大学做民警,心里有条政策红线是,一个正义, 正直的人手上就绝不能沾人命。 可要钟sir亲手杀了人, 他回去后怎么写报告, 等回归了呢,政府会清算钟他吗? BB机震了两声, 苏娇把托盘放到膝盖上掏出BB机来看消息。 是钟天明发的,共两条,第一条:舒服点了吧? 第二条:我们也已经出发了。 苏娇给胡寄波看了一下便删除了第二条,犹豫了一下,把第一条也删掉了。 口头一个劲说爱她,问她身体舒不舒服,却把她弄的痛的要死,钟sir的鬼话她并不相信。 不过和胡寄波对视一眼,他俩都蛮好奇,紫荆仓储园是私人产业,没有利叔的邀请,警察无权进入,钟天明要怎么进去? 难不成他是准备乔装打扮,跟着胤爷的手下一起潜进去? 苏娇经历得多,知道她那恶狼丈夫不是善茬,杀人就跟玩儿似的,倒也平常。 胡寄波却是提心吊胆。 他一边怕钟sir的手上要沾上人命,但一边,不论他怎么考虑,就发现目前的局面,如果利叔不死,它就无解。 同一时间,周进莲的伙计们来电,说他们已经装好车了,问要不要出货。 周进莲已经拥有大哥大了,举着就跑:“你们立刻出货,我马上到。” 她找的是最廉价的作坊,自来水加上各种化学品调一调,成本几毛钱的东西,卖到大陆,批发价几十甚至上百,速度越快,她赚的钱也就越多。 到了作坊门口,总共四个伙计,开车和押车的还是原来的两个,但车厢里负责卸货的俩已经偷梁换柱了,而往园区里带没有登记过的陌生人,是要被打死的。 按理,如果是个成熟又细心的商人,就会检查一遍自己带的人手。 周进莲虽然平常心挺细,但因为赚钱的心太过急迫,今天就把这茬给忽略了。 随着司机一脚油门,大货车拍着喇叭挤出窄巷,恰好跟上给利叔送饭的车。 而在这两辆车经过的巷口,随着阿彪打一把方向盘,季胤的越野车也紧随其后。 再后面才是忠爷的老奔驰,眼看着一辆辆车插进来,而且一辆比一辆快,乔震思维也很敏锐的,立刻问忠爷:“苏娇小姐是给谁送饭,车为什么跑的那么快?” 忠爷笑着说:“我也常从她的店里要汤,为了保证汤的热度和口感,车速自然要跑的快一点。” 进一步解释:“九龙跟大陆不一样,手下有人,速度自然就快。” 九龙是大佬们的,他们有事,打手们前后开路,车速当然也就能跑得起来。 司机看着前面的越野车若有所思,突然说:“阿爷,前面是季胤那辆防弹越野车。” 今天苏娇亲自送餐,而且阵仗很大,又正好碰上季胤的车。 忠爷略一思索:“看来是季胤点的餐,但是怎么是深水埗,军营方向,难不成……” 司机笑着说:“看来季胤拿下军方的关系,这顿饭应该是送到英军军营的。” 乔震闻言一窒,说:“所以苏娇小姐的菜,是季胤用来攻关的利器?” 苏娇,他以为应该是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儿,可她居然跟季胤是有联络的? 乔震来时热呼呼的心顿时寒了几分。 忠爷也不明所以,笑着说:“一会儿咱们也尝尝,她菜烧的很不错。” 见缝插针,他又说:“马驹跟我讲,汕市工商局换了新领导,走私方面查的特别严,但是乔老您懂得,正规进口难,价格还高,我们进口的可全是廉价民生用品。” 小电器,五金用品,各种走私货物确实是民生用品。 这些年来忠爷源源不断的廉价进口货物,也确实给大陆做了贡献。 乔震大概知道一点:“前段时间工商局死了几个干部,警方怀疑是你们干的。” 忠爷点头,但又说:“虽然老话说清者自清,可大陆是我的故乡,不论人是谁杀的,咱们只看警方出具的结果,我呢……捐笔款,慰问一下几位干部的家属吧。” 警方有他的人,而要给点捐款,大陆人命不值钱,事情就能压下去。 乔震点头:“多谢忠老您了。” 忠爷深叹:“可怜我家智仁早死,终一生都没能上大陆看一眼。” 乔震对于忠爷的尊重和信任,一大半来自于早死的阮智仁,一个降生在香江,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做慈善,惠及大陆的企业家,忠爷搬出来,无有不利。 乔震轻拍忠爷的大腿:“阮智仁先生的优秀来自于您的教子有方,我信您。” 但他立刻又问:“那是什么地方?” 一长串的车随着John停车,也同时全停了下来。 John赶时间给老板送饭,按理在门口不停留,会直接进大门。 进门之后还有一重安检,然后菜就可以上桌了。 而John之所以示意司机停车,是因为门口有俩警察正在跟守卫们交涉着什么。 来了俩没什么身份的小警察,出警也只骑着机车,还戴着头盔。 John摇下窗户,招手个守卫过来问:“怎么回事?” 守卫说:“警方说有人目击,被绑架的阮天浩在咱们园区内,要求进门搜查。” 阮天浩名义上是利叔绑的,但其实是季胤绑走的。 那么是谁报的警,为什么会好端端的说阮天浩在园区内? John和钟天明一样,也是利叔养大的。 只不过钟天明半途逃跑了,John一直跟着利叔。 他对利叔的忠诚和关怀程度,远胜利叔的亲生子女。 又正好这时远处的警察摘了头盔,远远四目相向,他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钟天明,于是他开门下车,并拍车门说:“送饭进去。” 胡寄波和苏娇也在看外面,同时看到钟天明,对视一眼,皆点了一下头。 阮天浩,一个失踪长达45天的阔少突然浮出水面,果然在紫荆仓储园里? 不管是不是,这都是钟天明埋的一步棋,是他故意的。 胡寄波想到头大都想不到钟sir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再看苏娇,就见她正在朝钟天明挥手,他摘了手套,也朝她挥了挥手。 旋即车再度起动,他们继续往里。 他们夫妻也只对视了一眼,就又分开了。 先说John,他目送车离开,走向了钟天明,问:“阿明,你在搞什么?” 陈明上前上步,亮警官证:“皇家警察,我们确实接到了报警。” John一把撕掉了他的警员证,一把推开陈明,再问钟天明:“你到底要搞什么?” 因为他们之间起了争执,于随后而来的,周进莲的货车来说,是极好的便利,因为大门口总共8个守卫,有6个人朝着俩警察去了,只有两个人来做安检。 周进莲长的漂亮,人也乖巧,掏出入证的时候还送上雪茄以贿赂,俩守卫也就随便翻了一下证件,打开后车厢瞄了一眼俩个伙计,关上门就放行了。 而在她经历安检的同时,钟天明突然凑近John,问:“John,你小时候是爱吃橘子味,还是草莓味的水果硬糖?” 他们都是从小长在利叔身边的,平时要干活儿,还要遭毒打,但只要他们愿意残杀同类,或者与猛兽搏斗并赢了,就能得到利叔的糖果奖励。 其实只是无比廉价的橘子或者草莓味水果硬糖而已。 但那也是他们童年,血腥与恐惧,罪恶交织中唯有甜美。 John脱口而出,说:“草莓味。” 他不喜欢橘子味,因为里面有气泡,会刺舌头,最喜欢草莓甜甜的口感。 钟天明一笑,说:“我也喜欢草莓味,直到现在,我还怀念小时候,利叔给的那些糖果,后来我能买得起很多很多糖果了,但始终找不到当年的味道。” John心说钟天明突然聊往事,该不会是想回来,又回到利叔身边吧? 他示意两个守卫架开陈明,远远儿的扔了出去,笑着对钟天明说:“利叔一直在等你辞职,接管东方巴士,我想以后咱们也该联合起来,一起拿下西九龙才好。” 钟天明身材比John略高,但不及他的壮。 一笑说:“是啊,想想就很棒!” 现在的季胤和忠爷都有个令人讨厌的点是,不允许利叔的人公开售卖毒.品,而且天平都倾向了警方,搞得利叔的业务施展起来特别不方便,销量也走不起来。 但是钟天明更年轻,也更大胆,更有野心,而且他还干了好些年的警察,有的是基层的人脉关系,只要他愿意跟利叔合作,整个九龙不都得姓利? John头脑要简单一点,看钟天明笑,以为他也是这样的想法,笑着说:“这里没有阮天浩,你们这样的小阿sir也无权进入和搜查,但是你可以稍微等一等,利叔今天正好有时间,我安排一下,让他怕后跟你聊一聊。” 钟天明她笑:“好!” 可也就在这时,园区内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立刻又是一声:“救命!” 钟天明和John同时回头,就说寸不寸,喊救命的正是阮天浩。 他就在园区里,而且就在周进莲的货车后车厢里。 此刻车厢门打开,他在车厢里挥手大喊:“救命啊,我是阮天浩,谁来救救我!” 所以阮天浩还真在仓储园里? John目瞪口呆,钟天明已经挎上机车,撞翻一个守卫,向里冲了。 …… 说回早些时候,忠爷这边。 季胤的车在门口拐了弯,停到了园区对面的马路边,忠爷的车则停在不远处。 他大概跟乔震讲了一下仓储园的情况,又说:“因为利叔垄断了整个九龙的货运,所以我们的货也是从这儿出,我们一年要给利叔一千万的仓储费用。” 乔震还没有见过钟天明,但男人也讲外貌的。 此刻他就站在大门口,一身警服又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自然吸引了乔震的目光。 再看他跟John聊着什么,乔震说:“香江警察跟社团关系似乎处得不错。” 忠爷其实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苏娇端菜进门了,季胤的防弹越野车却停在了路边,偏偏钟天明也在这儿,而且跟利叔的手下相谈甚欢,他自然要怀疑,看是出了什么事。 而因为钟天明咄咄逼人,非要抢走私业,他心底里就有点怀疑,钟天明是不是想联合利叔,来踢开他这个亲爷爷,所以叹口气,他说:“就是他了。” 乔震侧眸。 忠爷再叹一口气:“钟天明,我那大孙子,我把我最骄傲的姓氏给了他,东方巴士也给了他,也只想他潜下心来好好学习一段时间再接手,可是他……唉!” 钟天明,忠爷的大孙子,不但一回家就强势夺权。 而且还专门给乔震打电话,说想找他的关系彻查走私行业的人。 乔震略微一思索了一下,想起来了,钟天明还曾说过,他是苏娇的丈夫。 乔震刚刚到光明巷,听闻外孙女只是开了一家小酒楼时,心里满是难言的酸涩。 但一路跟过来,他怎么觉得钟天明不简单,苏娇那间小酒楼也不简单? 那么从季胤到利叔,钟天明夫妻跟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基于忠爷欲言又止的暗示,乔震最先怀疑的当然是,他们沆瀣一气,在九龙这片没有法治的土地上胡作非为,为所欲为,肆意敛财。 他默了片刻,回眸看忠爷:“钟天明是利叔抚养大的?” 其实钟天明是被控制着,经历了惨无人道的虐待而长大的,但忠爷恨钟天明绑了阮天浩,还恨他夺权,又怕他拿走走私业,于是在说话的时候,进行了艺术加工。 他说:“他确实是在利叔身边长大的。” 又说:“智信的大儿子天浩,失踪已达45天,就是他绑架的。” 乔震再看车外,此时天已经黑了,各处都亮灯了,而在仓储园大门口的灯光下,钟天明眼角的笑容被照映的格外生动,他和John之间似乎聊的也很欢。 乔震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还不知道详情,但就他现在所看到的,季胤,利叔,钟天明,围绕在苏娇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昭示着一件事,他那外孙女很不简单! 他兴冲冲而来,又仿佛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这就准备要返回了。 二十多年不曾联络过的外孙女,如果她优秀,乔震会欣喜。 但如果她季胤一样,是个为了金钱和利益而不对手段的女孩子,他宁愿不见。 说时迟那时快,乱子就是在这一刻陡然而起的。 周进莲也很懵逼,因为她的伙计突然停了车,后面有人在尖叫救命。 阮天浩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好容易见天日,当然只想有人能救自己,要大吼大叫。 John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钟天明已经骑着机车冲进园区了。 他举枪就射,边射边吼:“抓住那个警察,抓住他!” 可也就在同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季胤的越野车已到John的身后。 撞上的瞬间John高高飞起,车再疾速向前,又撞飞几个持枪的守卫。 暮色中枪声哒哒,尖叫声四起,紧接着是警报声。 忠爷愣了好一会儿,尖叫:“我的天浩!” 又吼司机:“还不赶紧追?” 但已经晚了。 因为随着警报响起,仓储园的大铁门正在关闭中。 忠爷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还想往前追,却被如雨般的子弹生生逼停。 园区大门已关,里面一阵又了阵,是猛烈的枪声与爆.炸声。 可怜的忠爷不期能在这儿与大孙子相遇,好大的惊喜。 但更大的意外是,仅仅只是一眼,他们就又擦肩而过了。 而在园区里,人也分了好几拔,现在得说说苏娇了。 她是第二次来,于这儿还比较熟悉,在几个黑西服的带领下进餐厅摆饭,就见利叔自己的厨师也刚刚烧好了菜,正在摆盘。 胡寄波刚把粥摆到桌子上,有个黑西服上前拍他:“靓仔,跟我来。” 紧接着一个笑着说:“苏小姐,利叔有事找您,请跟我来。” 胡寄波看到桌子上有果盘,果盘里有一把很精致的水果刀,伸就就要抓,但是苏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手,并侧首说:“你们今天烧的菜好像不太对吧。” 一帮黑西服先是愣着,过了片刻,有人问:“哪里不对?” John之所以让他俩送餐,只有一个原因,他想结果掉胡寄波。 刚才他也已经给手下们打过招呼了,现在有人喊胡寄波出去,就是想杀他。 胡寄波当然不想死,有什么抓什么,就想抓那把水果刀。 但虽然他是警察,可是大陆来的,没见过世面,苏娇却是从小在九龙长大的,她知道钟天明肯定会进来,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人是铁饭是钢,而于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不对,但饭不能不对。 尤其是利叔那种爱养生的大佬,就不说有人下毒了,菜不够养生都不行。 胡寄波身后的俩人暂时没有行动,几个黑西服也在原地站着,片刻后,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胖胖的,满脸横肉的中年厨师,气呼呼的问:“哪里不对?” 做厨师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质疑自己的菜品有问题。 而且苏娇只是个外来的,送菜的,质疑利叔的御用厨师,对方当然不服。 苏娇瞥了一眼餐厅通客厅的门口,就见那儿站的几个黑衣服腰板儿挺的格外直,但是头也分外的低,她暗猜利叔应该已经来了,就在那边门口。 她没戴口罩,不能对着一桌子菜喷口水,后退两步,她说:“今天的菜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要不是粥,要不是就是叉烧,得要撤掉一样。” 胖厨子被她绕晕了,但也问:“好好儿的菜,又没毒,为什么要撤?” 因为看苏娇不顺眼嘛,还要来一句:“你怕不是在菜里下了毒,你想找死吧。” 苏娇并不生气,而是反问:“你烤叉烧,用的是大豆油吧?” 大豆油和花生油,葵花子油都是粤菜里的常用油,这厨子今天用的确实是大豆油,但是用老工艺专门熟榨的,用来烤叉烧,会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但既然对方说中了,他当然只得承认:“是啊。” 但立刻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揽着胡寄波肩膀的黑西服看表,并说:“苏小姐,讲快一点。” 她要再磨蹭下去,菜都要凉了,利叔也该生气了。 苏娇也不好一直卖关子,所以解释说:“虽然猪肉是温性,但豆油是寒性的,只它们一起吃倒也没什么,可是我的粥里头加了黄莲蜜,也是寒性的。” 这一手她其实早给季胤玩过。 豆油加上黄莲蜜,寒上加寒,再加上当时季胤还在喝败火的汤,一下就给闹到拉肚子了,说白了就是食物的相生相克。 胖厨子一想,倒也麻溜的撤下了叉烧,而且诚心说:“谢谢提醒。” 苏娇说了句不客气,表面风轻云淡,但心里急的直冒火。 因为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可是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准备收拾胡寄波的人又重新瞄上他了,也就在这时利叔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苏小姐懂得还蛮多。” 他虽然个头不高,但西服妥贴得体,眉眼温和,一身的斯文与文质彬彬。 只看表面,人很难相信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毒枭。 当然了,苏娇于他,就跟那个胖厨子一样,他会欣赏,会夸一句,但总得来说不过是工具人而已,至于胡寄波,就是个死人。 他每天忙碌的,是关于K.粉,海洛.因,冰.毒,各种摇头.丸,以及,他的生意运作,产品销售,还有打点各个政府高层一类的重要事务。 苏娇和胡寄波这种小蝼蚁,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苏娇要拖延时间,就笑着说:“龙叔来啦,快尝尝我熬的粥吧,可香了。” 利叔愿意跟苏娇多说一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现在他要吃饭了,而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所以就说:“退下吧。” 有两个黑西服虚按着利叔的肩膀,还有两个伸手来抓苏娇,于此同时,外面传来哒哒哒的机枪声,也于同一时间,苏娇眼看一个人来抓自己的手,索性一把抬起玻璃转盘再左右连着两甩又哗的一声向下一砸。 干过酒店的都知道,圆形玻璃转盘只要力道到位,上面的盘子就能均匀的向四面飞开,那也是服务员摆盘子的时候,最省力的方式。 苏娇是干酒楼的,用枪不行,但玩玻璃转盘可没人能玩得过她。 现场的情况是,随着枪声响起,利叔和他的手下们同时转头,可也就在同一时间,圆桌上的盘子旋转着向四面飞,那盘用明火煨着的泡椒鸡直接砸进了利叔怀里。 当一个人死到临头,就会爆发强烈的求生意志。 胡寄波的左右有俩黑西服,眼看利叔被菜砸,当然要护利叔,他也是顺手抽了其中一个的枪,但他才拿到枪,另一个回头要拔枪,苏娇一刀扎在了那人的手上,扎的那人哇哇大叫。 紧接着她掏出个东西向天一扬,拉起他就跑。 胡寄波边跑边放枪,只觉得突然四面涌来呛气,眼泪啪啦,忍不住想打喷嚏。 那还是苏娇干的,她刚才从胸部的位置扯出来一只塑料袋,里面应该是辣椒和芥沫,胡椒的粉沫,这会儿塑料袋被她摔到了半空中,各种粉沫顿时在空中飘散。 苏娇拉着胡寄波来的是客厅,等有人追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门给反锁上了。 有人在咒骂,还有人在持枪轰门,眼看他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但是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撞击声,轰门的声音停了,有人在大喊:“季胤的人杀进来了,快,掩护利叔撤退!” 胡寄波看一眼苏娇,说:“季胤来了。” 苏娇也说:“他倒来的挺快。” 能在西九龙做大佬,季胤当然是个狠人。 他亲自来了,开着防弹越野一路顶着枪林弹雨撞了进来,深入曹营,要直取利叔的命。 且不说外面,胡寄波再看苏娇手里流血的刀,说:“你刚才捅人啦!” 又问:“你们九龙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的吗?” 她平常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甚至还有点娇气的女性,可是紧要关头,她说捅人就捅,眼睛都不眨一下。 胡寄波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苏娇当然觉得没什么,她专心盯着窗户外面,看钟天明什么时候进来,需不需要她打配合。 同时她还不忘反问胡寄波一句:“人都不敢捅,我敢在九龙开酒楼?” 真想在九龙这种地方赚大钱,不但得吃得了苦,还得胆子大,心狠手辣。 苏娇也是头回捅人,这会儿手也在不停的颤。 但是她觉得人嘛,捅惯了就好了。 她可是立志要赚200亿的女人,今天这件事她也才是主导。 利叔,也必须得死! 说话间她已经看到钟天明了,骑的依然是警用机车,戴着头盔,跟在一辆厢型货车的后面冲进了院子。 但现在的形势是,这栋楼里头有七八个黑衣人,都有枪,在射击。 季胤的越野车和另一辆厢型货车以车作为掩体,也在射击,但是他们被火力压制,冲不过来。 一时间两方人马就胶着到一起了。 而苏娇躲在这儿就是最安全,也最稳妥的。 胡寄波也是,只要躲在这儿,他就是安全的,既不用杀人,也不会被人杀掉。 但是俩人对视一眼,苏娇指门,并说:“我还有一包辣椒粉,一会儿我开门扔辣椒粉,你射击,怎么样?” 只要他在客厅射击,就可以吸引一部分火力,季胤他们也就可以冲进来了。 胡寄波既能被到九龙来,当然就不是个胆小的。 他唯一的心理障碍也在于,法律约束下,他不能随意杀人。 但苏娇一个普通女孩子,却能用胸膊的天然便利带两包辣椒粉,还毫不犹豫的想捅人就捅,胡寄波再叽叽歪歪,可就没意思了。 他数一二三,拉门,苏娇甩起塑料袋,又是漫天的辣椒+胡椒+芥沫的粉沫。 而面对这种猝不及防,又叫人无语的情况,利叔也是既无语又愤怒。 要知道,他的手下们一个个全是神枪手,枪又足够精良,正在专注火拼呢,突然间一个个打起了喷嚏流起了眼泪,战斗力于瞬间下降不说,还有的为了打喷嚏,直接被季胤的人一枪给爆头了,他气不气? 谁敢想啊,苏娇,就他妈一个女伙夫,女厨子,却接二连三的,在这样一场重要火拼中直接影响到了战局的成败。 以及,利叔的生死! 第67章 第 67 章 在钢铁对血肉的火拼中, 一秒钟的迟疑就可以改变战局。 虽然打喷嚏是件小的不能再小,也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可人要打个喷嚏至少得三秒钟, 三秒钟, 也足够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在枪战中反杀对手了。 所以利叔由俩黑西服护着, 正躬腰往书房窜着,只觉得耳边一凉,伴随着一声‘啊嚏’, 掩护他的手下一个喷嚏才打出来, 已被原地爆头,血溅了利叔一脸。 餐厅正对院子, 还是落地玻璃, 于院子里的季胤来说, 利叔简直就跟是活靶子。 不过随着挡枪的黑西服被爆头,断后的一个立刻补上, 利叔也继续往前。 但很快又是啊的一声惨叫。 黑西服猛推利叔一把, 扑倒的同时, 背上好大一个血洞。 利叔回头一看,他妈的,客厅一个枪.手,把餐厅里的人马快要全杀光了。 赶在对方瞄准前他扑向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再就地一滚,冲进了书房。 按理这会儿季胤就该冲进来,直接爆利叔的头了吧。 并不是。 这整个园区里全是利叔的人, 有二百多号呢, 虽然季胤一招出其不意直捣黄龙了, 可就在这三分钟内,园区所有人带着武器全部朝着这边而来了。 阿彪, 阿疤和阿旭,再加上季胤车上还有四五个人,幸好带了足够的子弹,而且这是个园区内的小院子,有墙可以做掩体,他们勉强压着外面的火力,突不进来。 胡寄波一看情况不对,说:“你保护好自己,我去追利叔。” 不过苏娇抢先一步已经冲进餐厅了。 她躬腰躲到餐车后面,招手:“快来啊,躲我身后。” 毒贩子手里大多是冲锋.枪,甚至还有AK,枪战中,流弹就跟雨似的,弹片溅在餐车上,哐啷啷的作响,但是好大一片火力区,凭借一辆餐车,俩人平安度过。 苏娇还不忘给自己也捡一把枪。 胡寄波勇气是够的,主要是经验不够,一把推开书房门冲了进去,片刻后又出来了:“里面没人,你先找个地儿躲起来,我上楼……” 手拉餐车,苏娇又躬腰进了书房:“不可能,他肯定在这儿。” 餐厅,客厅和书房是这栋小楼一楼的主要构造,也全在火力范围。 苏娇进,胡寄波也只能跟进去。 可是他刚才把所有柜子都打开过了,确定没人呀。 书房是个一眼到底的大开门,除了办公桌就是书架和博古架。 胡寄波还在左右四周看,苏娇推了一把左侧的博古架说:“跟我来!” 那博古架一转,好吧,胡寄波明白了:“密室,暗道!” 俩人一起钻进密道,胡寄波不忘夸苏娇一句:“苏小姐,你这眼神可真够好的。” 其实不是苏娇眼神好,而是她曾也阔过,有经验,有钱人在书房里做逃生通道是标配,而且大多是博古架,要分辩也很容易,那儿摆的东西不值钱,就是哪儿。 书房夹层直通地下室,但下面是车库,停的全是豪车,利叔人呢? 胡寄波还是太没经验,举枪就砸车玻璃,准备开车追。 苏娇却指着远处:“他应该去了那边!” 车库对面有扇防火门,上面有子弹射击过的痕迹,墙上的监控录像全部被打爆,看路径,利叔应该是往那边逃了。 胡寄波快跑几步,并说:“季胤上门火拼,肯定也派了手下在车库的出口,利叔不敢出去,而从这边过去的话,是……英军军营!” 季胤存心要干掉利叔,当然会守着车库的出口。 但利叔有军方背景,老巢就在军营隔壁,关键时刻他不需要往外跑,只要去了隔壁军营,就能带人回来反杀。 那么,他已经跑到军营了吗? 真要英军出动,季胤和他那帮手下,帅气亲和的阿旭,表面呆但忠诚的阿彪,好胃口也好脾气的阿疤,可全得上绞刑架。 这是海边的地下通道,头顶一直在渗水,脚下全是污水。 胡寄波踩着污水一路猛跑,却又陡然止步,也伸手挡住了踏水而来的苏娇。 前面有一扇铁门,门上站着两个人。 堵在铁门上,头顶着地道顶端的不用说,当然是钟天明了。 被他堵着的正是利叔。 身材高大,一身警服的钟sir,VS西服加身,文质彬彬的毒老大。 他俩竟然在这儿! 所以钟天明不但刚才就突过了火力封锁,甚至比他们更早一步进了地道。 他跑得可真快。 胡寄波大松一口气,也立刻后退。 因为利叔两手都是枪,此刻一转身,两把枪一起对准他。 不过胡寄波也不算太怕,因为利叔身后就是钟天明,是天然的威胁。 …… 其实直到此刻利叔都不信是钟天明要杀自己。 而且他很迷惑:“为什么?” 又问:“阿明,我又没杀你父母,你为什么你要搞我?” 钟天明并没有说话,只是举着枪往前一步,不动声色靠近利叔。 他是个警察,随意杀人是要坐牢的,突然起意杀人,利叔能想到的只有父母之仇。 被钟天明逼的再退一步,他再说:“当初傅恩想杀你,是我救的你,后来我明知你在西九龙,有一百种死法可以给你,但我没有,而且看你成材,我欣喜如父。” 钟天明点头,并说:“因为在警界内部,比如曾伯约,胃口越来越大,贪的越来越多却胆子越来越小,也不愿意认真做事,而你,想要一个得力的自己人。” 是的。 看钟天明考上警校,看他在中环几年阿sir做的有声有色,利叔非但不忌惮,还暗暗开心,因为他最知道了,是人就逃不过两个字,贪婪。 钟天明直到今天之前,走的路都是利叔有所预料的。 丰满羽翼,回家夺产再架空忠爷,而接下来他该做的,应该是联合利叔干掉季胤,然后他在明处,利叔在暗处,俩人重新划分九龙格局,并实现利益最大化。 可他追到这儿来,就意味着他跟季胤联手了。 但这是一步蠢棋。 利叔随钟天明而退,并说:“忠爷老了,拼不动了,只想维持安稳局面,但季胤不是,他还年轻,他反毒是因为脑子出了问题,而因为他的不配合,毒.品这几年的销量下滑了三成,经营成本增加了一倍,你拱他上位,不但你自己从此要屈居他之下,赚的钱也远不及跟我合作的多,你要帮他杀我,简直愚蠢之极!” 钟天明面无表情的再进一步,声音轻柔:“确实是这样。” 所以他也不是那么蠢,看得清时局,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他? 钟sir的心机深沉在于,没人知道他心底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以赚钱为出发点,杀利叔而捧季胤是一步臭棋,以升职为出发点也一样,因为警界高层基本都是收了钱表面反毒,只喊口号不做事的人。 一旦被他们知道是钟天明杀的利叔,他们会不计一切手段除掉钟天明。 可他咄咄相逼,显然只想杀人,但利叔依然搞不懂,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总不可能他天真愚蠢到,真是为了警察的使命,是为了缉毒和禁毒吧? 水声哗哗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利叔回头看的刹那钟天明一手捂上他的嘴巴,另一手起腕的同时猛扭,只听咯咯两声响,利叔的脑袋已然180度转弯,向着背了,这时他已经断气了,钟天明双手又一个猛压,咔嚓一声。 胡寄波都被他吓的退了两步。 因为那是乡下人没有刀的情况下杀鸡的手法。 扭断脖子再扯断神经,利叔还没搞懂钟天明为什么要杀自己呢,脖子消失,脑袋直插在肩膀上了。 钟天明旋即将人推给胡寄波,转身问:“来的是谁?” 经过铁门就是英军军营,刚才就有脚步声,而现在,从军营那边已经过来人了。 来了一帮人,穿着迷彩的白人大兵。 胡寄波连忙把利叔藏到了自己身后,苏娇也立刻补位,堵在了后面。 但钟sir只是个华人警察,挡得住一帮白人大兵吗? 有手电光隔门扫过来,钟天明抬手挡眼,一看:“John,怎么会是你?” 是刚才被季胤一脚油门撞飞的John。 他看到季胤往里冲就知大事不好,直接过到军营找援兵了。 但事突发然,信息不对等,他也不知道利叔已死,只说:“让开,我们要过去。” 他带着十几个白人大兵,携带的全是重机.枪,集体向前一步。 但钟天明当然不干,他朝白人大兵们亮警官证,并用英文说:“sir,园区出了绑架案,归警方管理,军方无权干涉,我希望你们尽快离开,以免破坏案发现场。” John是最清楚情况的,而且他有铁门的钥匙。 事态紧急,他索性开门,示意大兵们跟他走,并说:“出了事我担着。” John要过来,钟天明并没有阻拦。 但等那帮白人士兵想要过来的时候,他哐啷一把关上了门。 钟sir高大威猛,却也彬彬有礼:“sir,我需要你们军方,上校一级的调兵令,否则你们就是非法行动,否则我会立刻打电话叫来大陆记者,控诉你们非法用兵。” John一愣,因为他发现随着钟天明这样说,白人大兵们全停了。 要知道,虽然97就会回归,但在公务系统有个不约而同的默契,倒戈大陆的都是狗腿子,钟天明要叫大陆记者来,就不怕同事们的打击报复,上司给他穿小鞋? 但如果他不这样讲,只是黑吃黑,英军就可以私底下帮忙。 可当事情上到国际层面,为了避免闹出外交矛盾,大兵们就不敢胡来。 白人大兵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佩戴少校军衔的挥挥手,一帮人麻溜的走了。 他们,驻港英军,本是利叔最大的依靠,可躲起麻烦来,比黄油还滑溜。 John还不死心,喊:“嗨,都给我回来!” 见人不回来,再徒劳的说:“出了事利叔可以担,还有李查德。” 但事关外交危机呢,一帮白人大兵就跟出门没戴耳朵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John依然没意识到利叔已死,着急利叔的安全,举枪戒备着,顺着通道往外走,并说:“阿明,如果今天的事跟你有关系,你的前途,人生安全,都将统统完蛋。” 准确的说应该是,只要让John活着走出这个地道,钟天明就得完蛋。 因为只有活人才会把此刻发生的一切说出去,死人可不能。 脚步纷纷,那帮白人士兵越走越远。 John怕钟天明使黑手,倒退着往后走,胡寄波则双手拉着利叔。 利叔就贴在他后背上,John转身时他也转身,恰好John看不到利叔的尸体。 不过John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个软物,猛的回头见是苏娇,他又立刻转身戒备钟天明,并跟马抬蹄子似的向后踹了一下:“死八婆,你给我让开!” 苏娇不但挨了骂,还挨了他一脚,只好闪边,但她突然一声尖叫:“季胤来了!” 难道季胤已经攻进地道了? John当然要回头,同一时间钟天明双手已至,一手捂嘴一手把头,又是咯咯咯的,关节错位时发出的利响,紧接着还是那一招,双手猛压,咔嚓一声。 可怜忠心耿耿的John,直到临死之前,才看到丢了脖子的利叔。 他当然也想不通,因为苏娇分明只是个厨子,伙夫,女伙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性。 利叔对她不设防,John也一样,可就是她,从一碗‘神仙粥’开始,突破了他们森严的防线,带着钟天明长驱直入。 就连John能死的那么干脆利落,也多亏了她,她怎么能的? 外面季胤和他的手下们以十一比的悬殊力量还在枪战中,钟天明一把扯过利叔的尸体就跑,胡寄波和苏娇紧随其后。 …… 周进莲都有点怀疑,自己怕不真是梁铖说的丧门星了。 上辈子梁铖和她结婚后,财富虽然没有缩水,可也没有再增值,就一直在抱怨,说她没有苏娇的能力,也不像她一样旺夫,是个丧门星。 她的运气确实臭,最近好容易找到个赚钱的门路吧,哪知莫名其妙的就黄了。 此刻她缩在车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她雇来的几个伙计简直就跟疯狗似的,以车为掩体,对着外面不停的哒哒哒。 西九龙第一大佬季胤也在,两褡裢的子弹挂在脖了上,AK扫的飞起。 但他脸色也越来越差了,因为且不说两辆车已然成了筛子,有好几个人已经突进院子来了,墙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全是枪.管,再打下去,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周进莲觉得他是该死的,该被万弹穿身,千刀万剐。 可她是无辜的,她只想做富豪的原配,也只想赚点外块,为什么要死在这儿? 周进莲不服,不甘心,可苦命的她看来是要死在这儿了。 不过形势总是千变万化的,突然听到砰一声,她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从二楼上掉下来与个人,喔不,一动不动的,那是个尸体。 而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恍惚间她看到窗户里苏娇的脸一闪而过。 总不会苏娇也在这儿吧,她在这儿做什么? 周进莲正思索间,有人一声大吼:“爷,利叔死啦?” 季胤边射击边回头,这一看,边大笑边大吼:“把他给我撑起来,当靶子。” 这就是九龙的江湖了,上一刻利叔还是呼奴使婢,送盘菜都要三辆摩托车开道的大佬,此刻不但尸体被人随意抛扔,而且死而不僵,还要被竖起来当人肉靶子。 也就在这一刻,这场火拼分出胜负了。 外面一排排的机.枪于瞬间齐齐熄火,所有人都在问:“利叔真的死了?” 旋即他们就解惑了,因为随着机.枪手们纷纷探头过墙,看到的,恰是阿蒙扯着利叔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高高举起,竖到院子中间的画面。 九龙三大佬之一,利叔,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谢幕了。 在无政府主义下,谁的枪多,手腕硬,谁就是大佬,而既然利叔是季胤干掉的,除非像John那样极度忠诚于利叔的手下,此时都会认赌服输,进来给季胤磕头。 从现在开始,他们也就是季胤的马仔了。 但事情当然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因为可怜的阮天浩,是引爆今天这场火拼的引线,同时,他还是忠爷培养多年,亲手带大的乖巧大孙子。 在亲眼看到他的那一刻,虽然没能进门,可忠爷立刻就给警方打电话了。 九龙总警司曾伯约带着重案组和飞虎队,此刻也已经到达园区了。 搜捕令是现场签的,门是在季胤卸下枪的那一刻被撞开的,等钟天明从屋子里出来,整个小院的外面已经全是警察,喔不,应该说是钟sir的同事们了。 大家都是熟人,陈明第一个冲进来:“钟sir你还好吧?” 但再一看,稀奇了:“苏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还躲在车里面的周进莲也抬头了,她没看错,果然是苏娇。 不过苏娇在这儿可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她的行程是公开的,她说:“我是来送饭的。” 重案组的警员因为常吃炸酱面,基本都认识她。 一个男警官问:“吓坏了吧?” 还有个姓刘的女警官上前就查看:“没被流弹击中,受伤吧?” 苏娇换着托盘感慨:“刚才好可怕的!” 再看胡寄波,她又说:“我和我的伙计一直躲在角落里,现在才敢出来。” 胡寄波刷的扫了老板一眼,瞬间胀红了脸。 明明真实情况是,要不是她的辣椒粉和关键时刻捅刀,甚至于,她能迅速找到博古架后面的通道,胡寄波都不知道香江道上的古惑仔们玩的那么野。 她倒好,一张嘴就撇的干干净瘦。 而且刚才上楼之后,钟天明在楼上,利叔的卧室里搜到一大沓文件资料,匆忙之下,索性就放在两只大托盘的中间夹着,要被警方发现也是麻烦。 要普通人肯定会心虚吧,但苏娇抱着托盘,却是一脸的镇定。 曾警司一挥手,大批量的警察进门,去勘察现场了。 季胤笑着上前一步,冠冕堂皇的跟曾警司握手:“曾sir,我要报案。” 阿彪上前一步,接着说:“我们发现被绑架的阮天浩阮少竟然在仓储园里,胤爷为了帮忠爷找回阮少,亲赴园区跟利叔谈判,可是利叔竟然想杀了我们。” 阿疤也上前一步,说:“是利叔先开的枪。” 季胤一摊手,袖子上,衣服里哗啦啦的,往下不停的掉着弹壳。 他一脸理直气壮:“曾sir懂的,我也只是为了自保。” 利叔都已经被打死了,而虽然手下还有一大帮子,可是阿疤他们还端着枪呢,警方也管不了道上的事,群龙无首,他们也只能沉默以对季胤的扭曲事实。 要知道,随着利叔死,整个九龙道上,乃至警界高层都要炸开锅的。 但曾警司还能说什么呢,他看钟天明:“你确定阮天浩在这儿?” 陈明上前一步,说:“我也是目击证人,我确定在门口亲眼看到了阮天浩。” 其实忠爷的人手已经在园区里四处找人了,但曾警司还是对钟天明说:“解救人质是你们警方的事,怎么能劳驾胤爷,还不赶紧去找人?” 好吧,钟天明和陈明又去找阮天浩了。 曾警司再上前一步,看办娇:“那么巧,你又来给利叔送汤了?” 苏娇抱着两只大托盘说:“不是汤,是粥。” 再回头指餐厅:“神仙粥,一位998,可惜全洒了。” 曾警司沉默半天,突然回头看忠爷,说:“忠叔,看来苏小姐和您家天浩八字相克,上回咱们营救人质那一回,我记得在半路就碰到过苏小姐。” 上回警方大动干戈去营救阮天浩,苏娇是在给忠爷送饭,并半途遇上钟天明,然后给他做了不在场证明,今天她又出现在火拼现场,难道只是巧合?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绑架阮天浩的不是利叔,而是钟天明。 季胤只带了七八个人,长驱直入,在军营隔壁以一挡十的悬殊实力反杀利叔,这不但不科学,而且充满诡诈,脱离不了钟天明的帮忙和助力。 但是,利叔怎么也就爱上苏娇烧的汤煲了的? 还有,是钟天明玩的把戏吧。 他故意把阮天浩送到园区,并跟季胤联合起来杀的人? 标准答案应该就是这个了。 但钟天明是个警察,从出警记录到现场,他既有行踪也有物证和人证,要把事情坐实到他身上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想要指证季胤,似乎要容易一点。 季胤是头老狐狸,当然不好对付,曾警司和忠爷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就又堵上了苏娇,忠他先问:“阿娇有见到天浩人吧,他还好吧?” 曾警司立刻也说:“苏小姐,你必须如实交待,因为不论阮天浩活着还是死了,警方都会还原整个案件,并将凶手绳之以法,你要作了伪证,也是要坐牢的。” 苏娇这回可没见过阮天浩,当然摇头:“没见过。” 曾警司点头,再进一步,并说:“你在现场,应该也目睹了是谁杀掉的利叔,我想你应该需要警方的人身安全保护令,需要的话,我现在就签给你。” 忠爷瞟一眼季胤,则说:“阿娇,天明只是个小警察,也有他的为难处,怕是保护不了你的安全,但曾警司和我不一样,有我们在,你不必怕任何人。” 他俩的心思苏娇明白。 他们认为是季胤或者他的手下杀掉的利叔。 当然了,他们没亲眼见过,也想不到钟天明的手腕有多狠辣。 而随着利叔死,九龙的格局又变了。 如果没人加以遏制,季胤就会成为真正的龙头老大,彻底盖掉忠爷的势力。 但这种局面不论曾警司还是忠爷都不想要。 他们提人身安全保护令,就是想暗示苏娇,季胤接下来就会杀她灭口,钟天明保护不了她,她如果想活命,就得投靠他们,寻求他们的保护才行。 当然,如果苏娇联合胡寄波,私下反水,直接指控季胤团伙,作为第三方,她的证词将比季胤那帮子手下的更有效,也会被陪审团采纳,并把季胤送进监狱。 以苏娇对于季胤的讨厌程度,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但苏大小姐冒着枪林弹雨闯这种黑园区,为的可不是喜好,而是赚钱。 目前来说也只有跟季胤合作,她也才能实现效益最大化。 季胤应该很怕她会反水,两眼戒备的盯着她,生怕她接那张人身保护令。 但苏娇抱紧了托盘,却说:“你们知道的,我只是个厨子。” 环顾四周一圈又说:“枪战时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又怎么可能看到是谁杀的人?” 季胤勾唇一笑,挑衅的目光四顾,却又突然呆住。 曾警司没从苏娇这儿套到有情报,目光又扫向了胡寄波,上下打量着。 也就在这时那辆满是弹孔的厢型车里,周进莲被搀扶了出来。 但她更聪明,一下来直接装晕,眼睛都不睁。 这可好,警方非但没法问口供,还得给她叫个俩医生来。 苏娇怕曾警司还要盘问胡寄波,索性拉他,说:“店里正忙呢,咱早点回吧。” 曾警司上前提醒:“对不起苏小姐,你们不能走,需要上警署录口供。” 按理,涉案现场的所有人都得上警署录口供的。 可是胡寄波经不起查,苏娇也不想去。 她思索片刻,抬手猛指前面:“凭什么他们能走,我们不行?” 利叔的手下们本来有几十号人,此时零零散散的正在往外走,但是无人阻拦。 要问原因嘛,当然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枪,身上有罪。 警察真要抓他们,就又该起一场火拼了。 曾警司一噎,苏娇一笑。 她说:“所以你们警方的法律只能管守法的人,要抓,也只能抓我们这些守法的公民,但那些拿枪的古惑仔就可以不守法,不配合录口供,对吧?” 又说:“OK,我立刻加入社团做古惑仔,可以不用做口供了吧,拜拜!” 说完,一拉胡寄波,她扬长而去。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讲理的,古惑仔以刀枪服人,而苏娇拼的,是蛮不讲理。 趾高气昂的,她离开了。 曾警司和忠爷对视一眼,正欲说什么,外面有人喊:“找到阮天浩啦!” 阮天浩找着啦,那他是活着,还是死啦? 要知道,老人于儿孙的爱是没有条件,也不求回报的。 钟天明有手腕有心机,会是一个优秀的话事人,可只要忠爷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保阮天浩下半辈子的平安与富贵,因为他对阮天浩是没有条件的爱。 听说大孙子找到了,他拐杖一拄,一马当先,跑着去找大孙子了。 唯独季胤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有一个噩梦,梦里是个人,那是一个跟忠爷年龄差不多的老人,但忠爷只会玩点小阴谋,小心机,那位老人不一样,他是提着枪杆子闹过革命的硬骨头。 他誓要把季胤押回大陆,押回他的故乡,公审,游街,枪毙。 今天干掉了利叔,女儿还在公开场合力挺自己,季胤正自春风得意呢。 可就在他最得意的那一刻,他看到那个老人,乔震了,看到对方眼神晦涩的盯着自己。 这倒也不算太可怕,因为这毕竟是香江,季胤才是地头蛇。 乔震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把他这个西九龙的第一大佬绑回大陆去。 但可怕的是,乔震在看了他片刻后,转身走了。 季胤眼睁睁的看着,看乔震朝他冷哂一声,然后跟在苏娇身后离开。 那一刻季胤毛骨悚然。 苏娇,那是他女儿,但也是乔震的外孙女。 可那老爷子二十年间对亲女儿乔红革是认都不认,不闻不问,甚至还放话扬言,乔红革敢回家,他就打断她的腿。 现在乔红革死了,他那满腔的仇恨,会不会延续给苏娇。 他于暗中悄悄跟着她,是要做什么? 第68章 第 68 章 整个园区现在是各派势力大混战, 利叔的人在忙着抢货抢船,忠爷的人在四处翻找阮天浩,季胤的手下堵着码头, 阻止出海的船只, 警方则拦着大门在搞搜查。 苏娇一路跑的飞快, 但胡寄波突然拉她:“老板,等一等。” 又说:“我好像看见个熟人,你等我再看看。” 苏娇猛然止步, 却说:“不好, 咱俩要出去,怕是有点难度。” 大半夜的, 胡寄波竟然隐约看到乔震, 但他又不敢确定, 想回去再看一眼。 可回头一看,他也说:“麻烦了, 那些文件飞虎队肯定要没收掉。” 刚才钟天明一路拎着利叔的尸体上楼, 枪轰开他的卧室, 没找到保险柜。 但是在他卧室的书桌里发现一大沓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全部交给苏娇了。 她端了两只托盘,文件就夹在中间,而堵大门的是飞虎队,但凡有人出门他们必定要搜,古惑仔们都得留下枪和刀才能出去, 她的文件肯定也要留下吧, 怎么办? 但也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声高喊:“找到阮少啦!” 紧接着飞虎队员们的对讲机里响起钟天明的声音:“人质已找到, 请求支援!” 他再重复:“阮天浩已找到,请求飞虎队支援!” …… 忠爷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 今天的重中之重就是阮天浩。 所以听到人质已经找到,大门口的飞虎队员们即刻放弃搜查,向院内合拢,被堵在大门口的车辆人群也一轰而出,苏娇趁势拉起胡寄波就跑:“快走!” 天然的便利,不用被搜查就可以出门了。 但他们刚出大门,后面一辆车狂打喇叭,苏娇回头一看:“阿旭?” 是季胤的手下阿旭,他开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上车吧,我送你俩。” 苏娇和胡寄波一上车,他立刻又说:“几.把哥,利叔是你杀的吧,你可真牛。” 胡寄波还在沉吟,苏娇冷笑:“你放屁,我亲眼看见了,利叔是你杀的。” 阿旭猛的收敛笑容:“苏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会要人命的。” 苏娇总觉得后备箱里簌簌颤颤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示意胡寄波查看一下,冷笑一声说:“是季胤教你的吧,让你把利叔之死栽赃给阿波,让他做你们的替死鬼?” 阿旭被苏娇戳中了心思,又嘿嘿讪笑:“利叔死了,总得有个顶缸的嘛。” 深夜的街道空旷,车在飞驰,胡寄波一思索,也是恍然大悟:“胤爷拿下了利叔的一切,却连个顶罪的人都愿意不出,要推我这么个小伙计出去顶缸?” 既被识破,阿旭也就不装了:“总得有人为利叔的死负责嘛,你一小伙计,命又不值钱,对了,你有家人,有欠债吗,帮忙顶个罪呗,胤爷会给你一大笔钱的。” 胡寄波被这帮混道的无耻和无下限给惊呆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想臭骂阿旭一顿,但苏娇阻止了他,并说:“你告诉胤爷,利叔是他的手下John杀的。” 再说:“他俩内讧并杀死了彼此,把我这句话带给季胤,还有一句……” 利叔死,必须有个人出来顶罪,季胤不想出人,所以才会瞄上胡寄波。 一个小伙计,死了也是白死,正好用来顶缸。 但如果利叔是被自己的手下杀的,那就不用损失任何人了呀。 这个办法简直秒极,阿旭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就又笑问苏娇:“还有一句是啥?” 苏娇说:“就四个字:做个人吧。” 她想让阿旭带话给季胤,叫他做个人吧? 杀人越货又栽赃嫁祸,随时准备坑人,季胤确实挺不是人的。 但阿旭当然不敢把这种话带给老板,不过他对不但烧的菜美味,而且精明到能跟季胤那种老狐狸斗法的苏娇有种格外的好感,就笑嘻嘻的说:“好呐。” 也就在这时胡寄波一把扯开了后备箱里的篷布,一看说:“阿旭,你绑了人?” 后备箱里有一个被捆着的人,正在不停的蠕动着。 所以季胤今天晚上不但上门杀利叔,甚至还非法绑架了人口? 在九龙,他还有不敢干的事吗? 在大陆遵纪守法二十多年的胡寄波都要魔幻了。 阿旭回头一看,却是风轻云淡:“阮天浩嘛,我们还有用呢,得带回去。” 是的,虽然刚才园区里大肆传言,说阮天浩被找到了。 但其实他非但没有被解救成功,而且又被季胤的人逮了回去,准备关着了。 刚才钟天明突然放假消息,也只有一个原因,不想苏娇手里的文件被警方搜走。 一场完美的杀局,起于阮天浩又终于阮天浩。 杀局落幕,阮天浩这只小肥羊依然要被季胤收走,留待后用。 阿旭开车刚离开,周进财就打开厨房的灯,烧夜宵去了。 苏娇大晚上的出门送货,打传呼也不回,他索性没睡觉,一直等着呢。 她和胡寄波都还没吃饭,上楼洗把脸的功夫,周进财端上刚刚煮好的汤圆,还给苏娇煮了一大碗她爱吃的麻辣味鱼蛋和毛肚,鸭肠和木耳青菜,一闻就美味。 收拾完这些周进财就去隔壁睡觉了,胡寄波也才好感叹一句:“他妈的,九龙这地儿的大佬个个心眼都多的跟漏勺似的,普通人只有被他们坑的份儿。” 能在九龙做大佬的当然个个都是人精,人均也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九龙的钱也只有人精才能赚到,不够精明的只能做炮灰。 忠爷是被亲情迷惑了,一看到阮天浩乱了方寸,只想找到他的大孙子。 但季胤就不一样了,因为利益捆绑,他必须出头杀人。 可他也想利益最大化,于是就瞄上了胡寄波,想让他来做替死鬼。 同时他依然没有撒手阮天浩,而要苏娇猜的不错,应该是因为走私业的缘故。 他一直在做正规进出口,但也一直在赔钱。 可如果忠爷的走私业被打垮,他的正规进出口渠道自然就能经营起来了。 苏娇大概讲了一下情况才又说:“九龙没有敌友的,只有生意,也只有利益。” 胡寄波说:“季胤少说也有几十亿吧,几辈子都花不完,干嘛还对钱那么贪?” 哐啷一声玻璃窗开,季凯说:“他心理变态呗。” 又说:“他也有赔钱的产业喔,四方商贸知道吧,转进出口,特别麻烦,就药品一项他每年都要赔上千万,他还有个水产公司,有时候一年能赔两三千万呢。” 水产公司苏娇不知道,但四方商贸她知道。 因为有很多药品和疫苗涉及国际专利,进不到大陆销售,季胤用转进口的方式给弄了进去,因为是平进平出,而且疫苗是免费捐的,所以公司呈亏损状态。 但那个公司不涉黑,是个很清白的公司,季胤就准备转给她,用来收购紫荆仓储。 说话间苏鸣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你们聊什么呢?” 苏娇叼了一枚鱼蛋起身,走到窗口,看看俩大小伙子,捏了捏季凯丰硕不少的脸颊,笑着说:“利叔刚才去见上帝了,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安全了!” 再看苏鸣:“他马上就会离开咱们这儿,恭喜你,解放了!” 放眼整个九龙,钟天明是最想利叔死的人。 除了苏娇,也没人理解,但其实他的心思很纯粹,就写在警员手册上:保护市民,维护治安,对抗邪恶,严厉打击违法犯罪。 性与毒.品是90%的凶杀案的起源,随着利叔死,毒贩子们群龙无首,除非再出一个比利叔更强,更聪明,后台更大的毒界大佬,否则九龙的凶杀案就要少许多。 不过钟天明肯定开心不起来,因为随着利叔死,李家,警界,军方,大把的人想要查明整件真相,要跟那帮人斗法,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季胤也开心,因为紫荆仓储无主了,他能白捡一大便宜。 但要收伏利叔的手下,夺他的产业,拿下紫荆仓储园,忙到开心不起来。 而不需要面对复杂局面的季凯在骤然听说利叔死时,那种开心和快乐是纯粹的,因为从现在开始,他的死亡威胁解除了,他再也不用怕被要掳走并注射毒.品了。 他当然要问:“是那个大好人杀的他?” 苏鸣个小蠢蛋,凭借的是直觉,但猜对了:“不会是我姐夫吧?” 胡寄波在今晚懂得了江湖险恶,也活学活用:“不许瞎说。” 他还挺会编:“我亲眼所见,利叔和John吵了一架,然后John就把利叔杀了。” 季凯显然不信,但苏鸣相的很真,并说:“凯少,你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季凯立刻说:“我就不走,气死你。” 又对苏娇说:“我考察过了,九龙工业学校还蛮不错,你明天陪我一起去报名。” 九龙工业学校就是周进莲的母校,也是九龙唯一的私立学校,跟香江岛上的没法比,但在九龙,它确实是最好的专业技术类学校。 季凯不但愿意出庭指控罗慧娴,还愿意去读书,总得来说孩子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但磕磕绊绊中,他的人生总算走上正常轨迹了。 相比之下,周进莲的人生堪称鬼打墙。 她在医院,梁铖还没来,倒是来了俩做问询的警察,其中就有钟天明。 问话的是一个女警官,姓罗,叫罗sir,他负责记笔录。 周进莲悄悄瞄了两眼,内心很诧异,因为在上辈子,富豪圈流传的是,钟天明小混混出身,没有学识,能上位做一级警司,全凭他跟大陆高层走得近,而且心狠手辣,善于搞刑讯逼供。 总之,在她印象中,将来的钟sir是背叛香江市民,投诚大陆的狗腿子,同时也是个没有知识和文化的粗人,也是因此,周进莲总觉得苏娇婚后要遭家暴。 但此刻她赫然发现,钟天明在记笔录时,是同时记了中英双份的。 也就是说这份笔录不必再翻译一道,就可以直接送到最高层,白人警司手中。 所以他的英文竟然流利到,能书写文章的程度? 因为周进莲当时所处的位置,她是第一个发现利叔死的人,罗sir就反复要求她回忆,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看到利叔的时候,他又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周进莲不但看到苏娇,仔细回想,她甚至看到过钟天明。 她隐隐有预感,利叔怕是钟天明杀的。 这男人五官特别好看,尤其一双锋眉加弧度凌厉,又略深邃的双眼,让他有一种普通男性所没有的少年感,他的鼻梁格外挺,面部轮廓也格外的立体。 他的嗓音也很温柔,但眼神却黯沉沉的渗人:“周小姐,回忆到什么了吗?” 罗sir看她不说话,不耐烦了:“小姐搞快点吧,凌晨四点啦,我们也要休息的。” 钟天明却说:“罗sir如果困了就回去休息,我慢慢等就好。” 罗sir打个哈欠,抿唇一笑:“好了啦,我陪你一起。” 周进莲敏锐的发现,这位女警官,罗sir对钟天明是有好感的,当然,钟sir不但相貌英俊,而且身材高大,表面斯文有礼,是大多数女孩会喜欢的男人类型。 他一直紧盯着她,但语气依然温柔:“不着急,慢慢想。” 又是漫长的沉默,罗sir突然说:“马上天亮,我请你吃早茶咯,想吃什么?” 钟天明依然盯着周进莲,却说:“不必了,我回家,刚好赶得上吃菠萝包。” 罗sir突然笑:“真是搞不懂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小酒楼?” 钟天明还是盯着周进莲,却说:“我家的炸酱面很好吃,你要吃了,也会喜欢。” 罗sir想了想:“好像忠爷,利叔,就连铜锣湾那帮子,都经常上你家吃饭喔。” 钟天明恒久的盯着周进莲,声音也依然轻柔:“是的。” 那种压力是于无形中传导的,虽然他语气平平。 但周进莲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如果敢乱说话,他就会灭她的口。 其实她很搞不懂,为什么苏娇只是开了个小酒楼,但两辈子,客户都是九龙城寨中声名赫赫的大佬们,她呢,跟着梁铖千辛万苦抱上李家的大腿,一转眼又黄了。 但她还是很聪明的,道上的事,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深吸一口气,她坚定的说:“我早早就被吓晕了,什么都没看到。” 罗sir拍大腿:“耽误我们好几个小时,你就这点口供?” 周进莲只看钟天明,深深点头:“是。” 钟天明也点了点头,并侧眸看外面。 周进莲随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瞬时脸色大变。 阿蒙,阿彪,阿疤,季胤手下最能杀的三个人,此刻就站在门外。 随着钟天明的一点头,他们悄无声息的闪到了一边。 罗sir气冲冲出门,走了,钟天明收起卷宗也要走。 周进莲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钟sir,我可以沉默,但也要求你一件事。” 钟天明的黑夹克上不但有污渍,还有灰尘,里面的体能T穿了48小时了,弥漫一股汗腥,浑身散发一股体力劳动者才有的,蕴含着野蛮气息的荷尔蒙味道。 这种男人永远成不了百亿富翁,所以虽然苏琴偶尔会感慨,说当初不该把他介绍给苏娇,而是该介绍给周进莲,但周进莲并不喜欢这种男人。 她只是个女人,菟丝花一样的女人,但她爱钱,也只爱会赚钱的男人。 而钟天明宽阔的肩膀,能撑的体能T鼓圆的胸肌,无一不昭示着他在体能方面的强悍,周进莲的担忧也依然没变,看钟天明停下,她说:“我表姐那个人吧……” 钟天明止步,皱眉头。 周进莲又说:“她嫉妒心特别重,小心眼,爱吃醋,也不讨男性喜欢,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包容她,如果不能就尽早离婚,但是拜托你……不要打她。” 周进莲是有感而发,因为在她印象中,苏娇就是个嫉妒心强烈,还爱吃醋,小心眼,不会温柔曲意讨好男性的女人,婚姻的悲剧也是必然的。 但这些话在钟天明听来却很荒谬。 因为他目前最大的困扰是,苏娇不喜欢床上的他。 他原来以为她爱梁铖,很爱。 但后来发现不是。 她并不喜欢别的任何男性,也只有一个爱好,赚钱。 她也很擅长赚钱,账户上小钱钱越来越多。 所以当他想送她一辆车时,她会格外自豪的告诉他,不需要,因为她买得起。 钟天明再皱眉头:“你是阿娇的表妹,大概从12岁起跟她一起长大的。” 周进莲到苏记的时候钟天明刚好离开,那年她11,苏娇12岁。 见她点头,钟天明又说:“但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又说:“好自为知,再见!” 看他离开,周进莲依然满头问号,因为她自认很了解表姐。 她还总是担心钟天明这位恶狼警长会家暴她表姐。 不过那点担忧相比她自己的困难,却只是毛毛雨,因为随着利叔死,她赚钱的门道又断了,大陆那蓬勃的商机,她要蹭不到了,钱也要赚不到了,这可怎么办? “我就说你一个女人做不成事吧,看吧,又搞出事了吧?” 是梁铖,一身酒气,一身香水味的从外面回来了,进门就瞪眼:“又惹祸了?” 周进莲钱没赚到,惹了一身的麻烦,也只有叹气了。 梁铖适时伸手,说:“从现在开始,钱由我来管理,给我!” 且不说本就自卑,这回又信心受挫的周进莲会不会把财权交给梁铖。 钟sir这边熬了个大夜,早起还要跟上司汇报情况,然后才能回家吃早饭,而距离他上一顿吃饭,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 他也饿极了,事先给苏旺打了电话,说想吃肠粉,要牛肉馅儿的。 苏旺也算宠婿第一人了,早早起来就买了新鲜牛肉回来,自己剁馅再搅打上劲,赶在9:20上屉,等到9:30面包新鲜出炉,肠粉也出炉,简直神仙味道。 话说,钟天明也不认识乔震的。 但一大清早的,他刚到酒楼门口,就看到金花姐眉飞色舞的送出来俩人。 那俩人特别典型,年轻的穿一套裁剪和布料都不算好的西服,里面是格纹毛线衣,而那种毛线衣只有大陆人才会穿,另一位老爷子,看年龄大概六十出头,外罩一件薄呢大衣,里面是方领的麻布外套,穿一双黑调绒的老布鞋,腰格外的挺。 金花姐笑的合不拢嘴:“胤爷知道吧,我们西九龙第一大佬,他儿子就养在隔壁,我们阿娇帮忙养着呢,要问为啥,当然是因为阿娇的菜烧的好吃呀。” 钟天明止步,看金花姐:“老家来亲戚了?” 金花姐挽上老者的手腕说:“大陆老乡,要吃点好的,我推荐上你家呢。” 又摇头说:“钟sir,我老乡呢,不许笑话。” 这年头,不论在大陆多牛逼的人来了香江,不改衣着不改乡音,都要受歧视。 也只有金花姐这种本身从大陆来的人才不其实他们。 彼此对视,钟天明伸手:“老先生您好,贵姓?” 老爷子盯着钟天明看了片刻才伸手,但是一把反握叫钟天明的头发都根根竖了起来,因为这老爷子一只大手,劲儿贼大。 他两眼不善,语气里满是火药味:“免贵姓乔。” 钟天明说:“早餐只有面包,但是我太太亲手和面亲自烤的,要不要尝尝?”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好哇。” 但立刻又说:“刚刚我打听了一番,这小小酒楼却大有乾坤,来吃饭的人可都非富既贵,我既不是九龙第一大佬的儿子,也不是他爹,配得上吃你家的面包吗?” 这位老爷子不但手硬,说话也硬,一张嘴就是呛气。 相比他,忠爷和季胤都堪称可爱。 钟天明被老爷子捏痛了手,趁老爷子不注意猛的一抽,但还是没能抽出来。 钟sir只好说:“开门经商,迎八方客,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没什么配不配的。” 恰好这时门开,是苏鸣和季凯两个推出来的面包。 门口有七个人早在排队的,面包一出来,就都一轰而上了,陪着老爷子的中年人也凑上前去,想要买面饭,一问,回头说:“乔书记,这儿的面包一只要15块!” 老爷子还握着钟天明的手呢,声厉:“一只面包,要15块?” 季凯今天心情大好,笑呵呵探出头来,说:“本少爷认证,它好吃。” 老爷子目光扫上季凯:“这孩子我瞧着眼熟。” 季凯在西九龙可是名人,他也从不遮掩:“当然咯,你肯定认识我爹嘛。” 老爷子再问:“你爹是何方神方,我为什么就必须认识他?” 季凯皱眉,心说这老头既然不认识他爹,为什么又要说看他面熟。 金花姐也准备改善一下伙食,来买面包,笑着说:“他就是胤爷的儿子,凯少。” “我说怎么有故人之姿,却原来是故人之子。” 老爷子走向季凯,负手弯腰,说:“看来我还真认识你爸。” 季凯又不知道这人是谁,今天又蛮开心,看这老爷子一身土巴巴的,像是大陆来的,笑着说:“大陆仔吧,要是没钱吃不起,没所谓啦,本少爷开心,请你们吃。” 老爷子还握着钟天明的手,笑容狰狞:“话说,当年我也曾做过长工,也有少爷,我家的少爷也想赏我一口吃的,只要学声狗叫就好,但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季凯笑:“你学狗叫了吧,还学的特别好,是不是?” 老爷子也在笑,笑容越发狰狞:“当然不是。我不但不学狗叫,还把少爷杀了,而且从那以后我们那个地方,所有的少爷,不想死,就他妈统统要改名!” 季凯这才被吓到了,缓缓后退:“改成什么?” 老爷子再弯腰,再笑:“狗崽子!” 他猛然回头,再看钟天明:“让苏娇出来见我,就说我叫乔震,是她外公!” …… 话说,昨晚忠爷亲眼见着大孙子,但眨眼间又不见了踪影,他于是带着东九龙的人直接把仓储园翻了个底朝天,直到现在还在园区里跟季胤对峙。 但乔震老爷子在看到苏娇之后就带秘书俩出了园区,一路跟回了光明巷。 昨晚他是在包租婆经营的好运来客栈住宿的,今天一早起来,趁着商户们刚开门,一家家的,从林老板到杜医生再到郭老娘,一路走到金花姐家洗了个头,算是把苏记酒楼摸了个底朝天,也把女儿在九龙二十年的生活摸了个大概。 他可算知道了,女儿总算有点骨气,没有依靠季胤那个魔鬼,而是一直在凭借自己的双手奋斗,给商户们画插画,做账做会计来赚钱,自力更生。 一家家的问下来,这几条街上但凡认识乔淑贞的,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的。 当然,大家也夸苏娇,但是夸她什么呢? 夸她菜烧的好,全九龙的古惑仔都爱吃,夸她的小酒楼比大佬们的堂口还要热闹,就连铜锣湾的扛把子都要专门坐着特快巴士来吃一碗,门口豪车不断。 用大家的话说,自打她经营上酒楼,大家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而且她最光荣的事情就是帮季胤养儿子了,家家户户都要提一句。 但季胤是谁,是杀了她两个舅舅,乃至一船,几十号男人的恶魔,苏娇非但不学着母亲的态度跟他划清界线,还主动靠拢,帮他养儿子,叫乔震又怎能不气? 外孙女打了电话,他于是来了,但他的心情,也随着不断深入的了解,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到了此刻,愤怒到达了一个顶点。 钟天明进了后院,这会儿苏娇正在摘中午要用的菜呢。 开门见山,钟sir说:“你外公来了。” 胡寄波也在她身边,正在井台上切肉,刀一顿:“还真是乔老,昨晚就到了吧?” 钟天明皱眉头:“你昨晚怎么不提?” 胡寄波昨晚不提,是因为他也不确定,一个快七十岁的,大厂老书记,说来就来,能来的那么快,而且还会在火拼现场,再加上当时还有别的事分散了他的精力。 且不说他,钟天明再说:“他就在外面,而且见到季凯了。” 苏娇得先洗把手:“他不认识季凯,问题不大吧。” 钟天明说:“问题挺大,因为季凯自报家门,自己把他的底全兜出来了。” 苏娇的外公,生平最恨季胤的人,倒是来的挺快,不,准确的说是比闪电还要快。 但是他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难道不应该先打个电话确定一下的吗? 他倒好,单枪匹马直接杀上门来了。 而且他一来就撞上季凯,季凯还自报家门,把爹给卖了? 这个局面,就在钟sir看来都挺棘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看苏娇出门,他也跟了出来,说:“那位一看就是个硬茬子,要不你软一点,就说季凯是我养的?” 把季凯推给钟天明,就等于把跟季胤交往这件事也推给了钟天明。 苏大小姐清清白白,就只是个美丽又可爱的小厨娘。 这就是钟sir能想到的,化解危机的办法。 但苏娇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她做一切事情,出发点都是钱,是赚钱。 外公又怎样,既来了,也得加入她的发财计划。 走到门口才发现还戴着围裙,她摘了围裙丢给钟天明,去见她的硬茬子外公了。 第69章 第 69 章 先说季胤这边。 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紫荆仓储园, 忠爷也没有。 一个大佬轰然倒塌,最重要的就是地盘,货和人, 必须全部抢收。 季胤带着手下们有条不紊的, 先是协助警方收到利叔囤储的毒.品, 帮他定罪。 同时,他还借以维护治安的名义,要控制整个园区。 忠爷因为急大孙子, 一开始只找人, 但后来经马驹一提醒,精明如他, 也立刻醒悟过来, 现在阮天浩是季胤牵治他的棋子了, 相比大孙子,抢地盘抢货才更重要。 是人就都有野心, 而九龙大佬们的野心, 是普通人的一百倍。 忠爷当机立断:“阿驹, 不找天浩了,去占领仓储区和码头,占的越多越好。” 马驹得令,立刻带人去抢地盘了。 大半夜海风湿寒,曾伯约曾警司年龄也大了,熬不住, 先回警局了。 忠爷一个电话打过去, 开门见山说:“人肯定是季胤杀的, 但现在咱们要证明的是,是他先动的手, 至于搜出来的毒.品,我们也可以说是他栽赃给利龙的。” 九龙没有正义,有的只是生意。 曾警司说:“我从进园就没见过John,先找到他,由他来指证会更有可信度。” 忠爷于是吩咐亲信马仔们:“不计一切后果,找到John。” 钟天明被曾警司特地派出去做笔录了,不在现场。 季胤大获全胜下难免有点昏头,搜查完毒.品之后没有进一步探索利叔的逃生通道,就开着车招摇过市,去巡逻他的新地盘了。 发现问题的还是送完人回来的阿旭。 看到东九龙的人在清点利叔手下的尸体,还打开地下密道的门,正在做进一步搜查,他直觉不对,忙呼叫季胤:“阿爷,我觉得忠爷这边好像不大对劲。” 季胤反问:“苏娇的态度呢,那个小伙计,她愿不愿意舍弃?” 阿旭在车上明着把利叔之死往胡寄波身上推,就是想要试探苏娇的态度,毕竟季胤准备送她一家经营良好的企业,还要拱它上市,他希望她能牺牲一个小伙计。 人心不狠,江山不稳。 苏娇对人的智慧是够的,可只要是女孩子就难免心软。 而要在江湖上行走,心软是大忌,所以季胤意图干掉胡寄波,也是想锻炼一下苏娇,她如果真想接班他的话事人,就必须要接受随时牺牲手下这种事。 但她果然心软。 阿旭说:“不行。她拒绝让胡寄波顶缸。” 季胤开着车,正在火速往利叔的小院赶,说:“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干掉。” 直接杀了胡寄波,苏娇会心疼,会生气,可她总得习惯。 不过阿旭又说:“可是阿爷,她说利叔之死不必嫁祸任何人。” 季胤紧追着问:“为什么?” 阿旭说:“她说只要嫁祸给John,说是他们自相残杀就好。” 季胤猛刹车:“John不会也已经死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赶到现场了。 忠爷的手下们也恰好把John的尸体从地道抬了出来。 John果然死了,而且死法跟利叔是一样的,被人暴力扯断脖子,窒息而亡。 他死了,忠爷当然头痛,但也立刻就想到了新的说辞。 正好看到季胤来,他说:“季老板,能一手掰断一个成年人的脖子,整个香江,我知道的就只你了,所以是你吧,你杀的利叔?” 季胤跟钟天明还没来得及通气,但他知道,John和利叔都是钟天明干掉的。 他也惊讶于钟天明的身手和残忍,但也必须帮钟天明开脱。 而如果没有苏娇带的话,和她所表的态度,他此刻就会陷入麻烦中,John和利叔都死了,还是同样的手法,全九龙,除了他这样的练家子,一般人还真不能。 而且既忠爷一直守在这儿,就意味着他已经舍弃阮天浩那个牵治,要来抢仓储园的生意了,好几个小时呢,他做了多少手脚和证据,更何况曾警司跟他才是一派。 姜是老的辣,狐狸也是老的更精。 要不是苏娇,今天季胤就要被忠爷反制了,说不定还得坐牢。 但他说:“忠叔,我这边既有证人,也有证词,可以确定利叔和John是互杀。” 他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了,John是利叔最忠诚的手下,而且俩人都是因脖子错位而死,难道说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是抱在一起,互相扯断了彼此的脖子? 忠爷冷笑:“且不说John和利叔能不能互杀成功,季老板有证据?” 又说:“整间屋子里所有的录像监控全部被打爆,没有人能证明是利叔先动的枪,而我对于天浩在园区里这件事持否定态度,也更倾向于,是你上门杀人,栽赃。” 确实,监控全被人用枪打爆了,所以到底是谁先动的手目前还不好说。 这时只要忠爷和他的司机否认掉看到阮天浩的事,陈明的证词就可以被推翻。 那么一旦诉上法庭,忠爷有七成的把握,能给季胤定罪。 可凡事总有意外,也会有惊喜。 这回季胤能稳握胜局的惊喜,恰恰就是苏娇给的。 他说:“忠叔您别忘了,苏记酒楼的苏娇小姐带着伙计前来送饭,当时就在现场,她可以证明是利叔的人马先动的手,她的伙计亲眼目击,John和利叔是互杀!” 忠爷果然一愣,但旋即说:“阿娇说了,她当时因为害怕,眼睛都没敢睁。” 季胤反驳:“她闭眼,也该是在看到有人开了第一枪之后吧?” 他跟钟天明一样穿的也是夹克,工装裤马丁靴,黑镜卡在头发中。 此时把墨镜往下一卡,他走向忠爷,弯腰笑看矮矮的老头子,语气里是满满的自信:“我可以确定,她肯定看到是谁开的第一枪了,那个人也肯定不是我的人。” 因为乔红革的隐姓埋名,也因为苏娇的不张扬,再加上她是招了钟天明入赘的,而忠爷对于大孙子最不满的一点就是入赘,也因此比较轻视苏娇。 苏娇在他印象里就只是个汤煲的好的小媳妇而已。 他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瞧不起她而已。 但仅仅只是轻视就足够致命,叫他今天要棋差一着。 苏娇来送餐,理由正当,枪击发生时在现场,又是完美的证人。 只要她站出来支持季胤,季胤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儿忠爷浑身簌簌,抖的像秋风里的叶子,要不是手下们扶着,得要瘫倒在地,季胤大获全胜,却是一派嚣张,得意洋洋,扬天长笑着出门。 但出了门,看到日头高升,他脸色突然一变,说:“不好!” 昨晚忙着抢地盘抢货物,他都差点忘了,乔震来九龙了,还跟着苏娇走了。 而如果他知道苏娇非但帮他养着季凯,甚至协助他拿下利叔,其心胸,其手腕都堪称一个小季胤呢,他会怎么对她? …… 因为苏记的面包只是外卖档,早晨又没有炸酱面,一般是不接待客人的。 但乔震不是一般的客人,当然得让他进屋,坐下慢慢说。 不过老外公的臭脾气,苏娇也是甫一见面就领教了。 她转到前面,上台阶,乔震本是负手在看墙上的水牌的,就在她走到跟前时突然回头:“一碗炸酱面48块,苏小姐,九龙人均月收入大概有多少?” 一来就要考她? 苏娇说:“三到五千吧,五千就是高薪了。” 乔震说:“所以九龙人一天的薪水,也就够买你的三碗面?” 苏娇点头。 乔震再说:“在大陆,我们把这种叫黑店。” 因为思维和观念的不同,苏娇和乔震几乎可以说是水与火,天与地的碰撞了。 她后退两步,抱起手臂说:“九龙别人能赚多少可不关我的事,我的炸酱面能卖50块还有人吃,那是我的本事。” 一个还很年轻,漂亮到堪称光彩照人的女孩子,五官跟她妈很像,但性格方面,虽然乔震也不想承认,可直觉苏娇简直就是女版的季胤。 他没说话,但一阵猛咳。 苏鸣在守摊卖菠萝包,以为乔震是个来挑事的,就说:“老伯,吃得起我家炸酱面的,可都是非富既贵,有头有脸的人喔,更不是穷鬼喔。” 季凯是个少爷,在他的人生中,头一回听说有人能杀掉自己的少爷,还给少爷改名叫狗崽子的,既兴奋双好奇,也在旁围观。 乔震正好指他,又袖手咳嗽:“所以苏小姐你的饭只卖这种人,少爷型的人。” 他的一生是反特权,反霸权的一生,而且他成功了,可他的外孙女在九龙却是在捧霸权,捧狗崽子,赚狗崽子们的钱,这比她是季胤的血肉更叫他无法接受。 乔震终于发现自己误解了女儿,惭愧。 但又愤怒于孙女不但没有反抗精神,还屈存于权贵,怒极。 远道而来就是客,更何况这位老爷子是乔红革的爸爸,苏娇的外公。 她低声说:“外公,您既然远道而来,就先坐到店里,我一会儿给您收拾床铺,您多住两天。” 乔震闻言甩袖:“离我远点。” 又剧烈咳嗽:“乔红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没有。” 听到争吵声,苏旺出来了,一看乔震的衣着:“这老爷子,你在欺负我闺女?” 苏旺就是九龙最底层,最普通,也最软弱的那类人。 但他有一点,因为妻子是大陆人,从来不歧视大陆人,而且他心地善良,也喜欢资助大陆人,以为这人又老又土,以为他是吃不起面包所以故意找茬的,他说:“您要想吃面包呢,我可以请你一只,我闺女做点生意不容易,你不许欺负她。” 虽然季胤瞧不起苏旺,但乔震反之,他这种老革命天然怜悯弱者,更何况苏旺是他女婿,照顾了他女儿一辈子,他就还算有涵养,只温声说:“谢谢,但是不必!” 其实以他的愤怒就该臭骂苏娇一顿,然后拂袖走人,从此再也不相见。 可在来之前,在乔震想象中,女儿是在香江纸醉金迷,过奢侈人生的,来了才知她屈居在个小巷子里默默走完了一生,外孙女也还在底层,为上等人做奴做仆。 这时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外孙女,并让她走上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但他不想看到季胤的儿子,一秒钟都不想。 所以他指季凯:“我在好运来招待所,你把他赶走,然后再来见我。” 苏娇是天生的小姐脾气,凡事都要她自己开心才行,她也从不受任何人的指令,而且季凯可谓她的作品,从小小瘾君子到现在愿意主动去读书,苏娇不想影响他的心理,也就不可能刻意赶走他,更何况乔震是当着季凯的面下的指令。 季凯直觉这人来头不小,后退了两步。 乔震快步下了台阶,也准备带着秘书走人了,但这时苏娇突然说:“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听你的,又凭什么跑到招待所去见你,你是谁啊,哪里来的面子?” 乔震陡然止步,却被外孙女说到噎住,猛烈咳嗽。 季凯有季胤的面子,而季胤是西九龙第一大佬,他乔震呢,有什么面子? 乔震刚想反驳,说我是你外公,又发现自己刚刚才说过他不认女儿,要那么说了,他就等于是打自己的脸了,转念一想,他问:“要什么条件你才肯送餐上门?” 她给利叔送过餐,可见只要掏钱,就能享受到她的□□。 乔震退了一步,准备出钱点个餐让苏娇上门,再好好批评,教育她。 苏娇也是嫣然一笑:“神仙粥一味998,加上500块的上门费,总共1500块。” 要知道乔震一月的工资也才480,一碗粥要三个月的工资? 但俩人已经battle到这一步了,那钱乔震就必须掏,他说:“王秘书,给她钱。” 一个大厂的书记来香江,当然兑了外汇的,不过也就兑了三千块,好家伙,一碗粥就花掉了一半,王秘书苦着脸给苏娇掏了钱,并说:“书记,我来着搀你吧。” 乔震虽咳的厉害,但也不必秘书搀扶,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秘书给写好了送货上门的地址,也追过去了。 苏娇收钱回到后厨,立刻又骑上了三轮车说:“阿爸,我得出去一趟。” 又对季凯说:“打电话喊你爸陪你一起去学校报名吧,我今天没时间。” 季凯今天准备去报名,然后正式上学,学校也离苏记不远,他还想着苏娇陪他一起去呢,结果来了个老头,好说歹说的就要赶走他? 因为那老头子身上煞气太重,季凯有点被吓到,就说:“好吧。” 但是苏旺得问问,那老头是谁,来干嘛的,胡寄波也好奇,她怎么就跟乔震俩吵起来了,又吵了什么,就连钟天明都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呢,苏娇已经上马路了。 虽然乔震点的是神仙粥,但苏娇并不做神仙粥。 她到药店买了川贝和杏仁两味中药,后堂就有排骨,回来斩成小块再飞水,加上川贝和杏仁,还有一味药材,在香江买不到好的,但是苏娇从忠爷那儿要了好多,短把的冬虫夏草,它也是所有中药里头,对肺最好的了。 把这几样东西煲成汤,就是一款见效特别快的润肺汤了。 酒楼还有每天跟着肉一起卤的各种卤味,有鸭货有鹅脯,大肠,她各样斩了一点,拼了一食盒,再把汤盛到保温桶里,炒个青菜,就是一餐的菜了。 主食就炸酱面,如今周进财已经练出来了,质量稳定,味道也好。 赶在周进财拉面下锅前苏娇已经打包好了食盒,等面一好,即刻出发。 胡寄波刚才不方便出场,但现在当然得跟苏娇一起去。 乔震是个既强硬又主观的人,而且一直在给忠爷做保护伞,导致公安的工作极难开展,就算他无法和苏娇和解,也不能继续给忠爷撑腰。 而且胡寄波来了香江之后,发现很多原来在大陆是时所不了解,也不理解的事情,也得跟乔震解释一下。 还有就是,乔震硬,苏娇性格也硬。 俩爷孙硬碰硬,火花四溅的,胡寄波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调停一下。 出了门,胡寄波就得劝劝苏娇:“老板,乔老一生战功赫赫,但国家对不起他,叫他蒙冤如狱好多年,他心里有忿慨,脾气也硬,这回去了,你放软点态度吧。” 苏娇点头,并说:“跑快点。” 炸酱面算是外带的时候最能保证品质的面了。 但是放置的时间越长,它的口感就越差。 苏娇对于金钱和财富的喜爱,来源于她的不服输,但于美食是真爱,她喜欢烧菜,也喜欢让客人吃她烧的菜,只要客人夸赞一句她的菜烧的好,她就会由衷开心。 胡寄波在酒楼的时候不方便说,故意走的慢,就是还想劝劝苏娇,叫她顺着乔震的态度,先哄一哄他,把老爷子哄软了以后再慢慢说她的难得,叫他理解她。 炸酱面要口感,可他叽叽歪歪的,就走又慢,耽搁了时间,面的口感可就不好了。 要经过一条街道,至少要走五分钟,苏娇是用跑的,回头看胡寄波还在慢腾腾的走,生气了:“阿波,面都要凉了,你能不能走快点?” “老板你走慢点,咱们兑好口供嘛。”胡寄波正说着,有人直接从他手里端过盘子,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是钟天明,他昨晚上了通宵的班,今天在楼上补觉,怕影响他睡眠,苏娇就没有喊他,但其实他并没有睡觉,一直在收拾他的花草,看到苏娇出门,就跟出来了。 钟sir是,除了会不定时杀人外,通身上下就没别的缺点。 刚才苏娇跟乔震在外面吵架,硬碰硬,胡寄波很担心,怕他俩要闹崩,就各种劝。 但钟天明就不问,当然,对于她的为人处事,他向来是既不给建议,也不评断,只默默站在她身后,配合她的。 今天亦然,知道她走的快是为了面的口感,他一双长腿,跑的比她还快。 乔震和王秘书开了个豪华双人间,房间还挺宽敞的,甚至有窗户。 王秘书也一直在门口等着呢,看到钟天明和苏娇各端一个托盘而来,笑着推开了门,并说:“我们书记一直在等呢,快快,里面请。” 苏娇估计以乔震的脾气,不会那么爽快就吃她的饭,所以把王秘书的一碗炸酱面先递给他,并说:“我这面要趁热吃,你赶紧先吃,我来劝他。” 因为老爷子生气,他俩连早餐都没吃。 王秘书接过碗来,见碗里盖的满满的全是瘦肉臊子,和青红配色的菜码,再筷子一挑,匀而滑溜的面条均匀的裹上酱汁,浓香四溢,他的口水噗嗤就流出来了。 屋子里有张小桌子,苏娇把卤味和汤都摆了上去,挑好炸酱面再端给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乔震,见他既不动筷子也不看自己,笑问:“你怕不是在跟我赌气?” 乔震深吸一口气,却问:“那个小少爷你赶走了吧?” 这意思是如果她没有赶走季凯,他就不吃呗。 其实在这件事里,俩人之间还有个信息差是,乔震认为像季胤屠杀了几十号男人那种事,乔红革一定会告诉苏娇,并叫她记住仇恨,厌恶仇人。 但乔红革自己虽然恨季胤入骨,可她对苏娇隐瞒了一切。 在她看来,她自己背负仇恨就够痛苦的了,不想让女儿也背负。 但结果就是乔震误解苏娇,从来没有找过她,她也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公。 局面还挺难的,这外公是真倔,钟天明是他的外孙女婿呢,就在门口站着,他就算不吃饭,也该问候一声钟天明吧,但他不,冷瞥钟天明一眼,一伸手把门关了。 随后赶来的胡寄波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再说苏娇的面。 王秘书忍不住尝了一口,唆出呲溜一声,乔震立刻瞪他,他讪笑:“书记您尝一口吧,这面的味道,我大陆都没吃到过。” 乔震瞪了他一眼,再看苏娇,眼神里的坚定表明了他的态度,只要苏娇不赶走季凯,他就不可能吃她做的饭。 当然了,如果她不给他个承诺,赶人,他也要狠狠教育她一顿的。 至于香江警方和大陆警方,他也不可能理会的。 但那只是他此刻的想法,很快,苏娇就能让他改变心意的。 说来有点老调常谈,旧事重提,苏娇把面碗放到他面前,转身坐到床沿上,笑着说:“在香江,除了我阿娘以外,我有个特别喜欢,崇敬,敬仰的人,但不是我阿爸,你如果好好吃面,我就告诉你他是谁,怎么样?” 崇敬,敬仰,喜欢,难不成是季胤? 乔震老爷子没有带枪,但在此刻,他愤怒,冲动到想拔枪。 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坏,他的外孙女也不知道是接受什么样的教育,虽然相貌生的简直可爱,眉眼,甚至头发丝都生到了他的心坎儿上,但性格简直叫他炸毛。 他已经猜到她要说季胤了,也想好该怎么狠狠批评她了。 挑起面来,他面无表情的唆了一筷子。 因为面已经有点冷了,口感没有那么好,但他也被香到眉颤。 吃了一口面就算完成任务,他面无表情的说:“讲。” 苏娇脱口而出:“女王,维多利亚女王。” 乔震听到个意外的答案,又因为炸酱面实在够香,就又吃了一口。 但略一思索,他反应过来了:“你说的是大英事头婆,大英女王吧?” 乔震的外孙女,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是个纯种的华人,可她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最爱英女王? 是因为她从小生长在殖民,虽然外表还是黄色的,但内心已经白化,成香蕉人了? 乔震再吃一口面,也突然有点醒悟过来,这女孩生长的环境跟他完全不一样,她从小过的是圣诞节和感恩节,在学校里鞠躬时,面朝的是大英女王。 她从小受的就是殖民教育,所以他按照自己那套想法去要求她是不对的。 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因为就好比忠爷,以及忠爷家的孩子们,虽然也生长在殖民地上,但是对于大陆,祖国是有爱的,是盼着回归的,可他自己的外孙女呢,崇洋媚外,还毫不遮掩? 钟天明和胡寄波俩虽然在外面,但是这种小招待所不隔音,所以苏娇说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胡寄波急的直挠头发,因为苏娇可以说是在乔震生气的点上疯狂蹦迪。 乔震最讨厌殖民者,她却公开表示,说自己最爱殖民者的首领? 胡寄波都想到了,下一秒乔震怕就要骂人掀桌子,再一秒就该甩袖子离开了。 但苏娇并没有给乔震发怒的机会,她也依然是笑嘻嘻的,又说:“但只是暂时的啦,等到将来回归了,我就爱百元大钞,爱毛爷爷。” 代沟隔的太深,乔震没听懂,又唆了一口面:“什么意思?” 苏娇摊手:“很简单呀,谁被印在钱币上我就爱谁,因为我……只爱钱!” 要是她当场宣扬自己只爱钱,乔震会觉得她未免太势利眼。 但苏娇绕了一个圈子,先把英女王拉了进来又踢了出去,再说自己只爱钱,乔震的思维就会变。 他点头:“所以等回归了,你就会爱国家,爱我们国家自己的钱币。” 他看王秘书:“看来回归迫在眉捷。” 王秘书笑着点头:“书记说的对。” 苏娇又反问:“您老呢,爱不爱钱?” 乔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非但不爱,我还厌恶金钱。” 苏娇紧追着问:“既然不爱钱,您又怎么会对企业上市感兴趣的?” 突然手指乔震的鼻子,她笑了起来:“其实您跟一样热爱金钱,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吧。” 王秘书的面已经吃完了,乍看苏娇手指老书记,呆住了。 其实乔震想让企业上市,是因为国有企业需要上市摹资,然后进行二次发展,扩大生产规模,提高员工福利。 总得来说,是为了企业和民生的发展,赚的钱也跟乔震无关。 但是香江和内地不一样,在香江,公司上市就意味着大老板赚钱。 王秘书想要解释一下,不过乔震扬手示意他出去,他于是就端着碗出门了。 乔震也有点懵,因为这辈子,还没有谁敢像苏娇一样,指着他的鼻子跟他说话。 而她这种态度,他作为长辈来看,未免有点缺教养,他就又有点生气了。 不过就在他组织语言,准备语重心肠,好好教育一下外孙女的时候她突然收了笑,并端过碗汤说:“到1997还得十多年呢,你就只会等啊等,盼啊盼的,就没有想过,把您所经历的痛苦,现在就还给他,让他像您一样痛苦,痛不欲生?” 这一句不必点明,乔震就理解苏娇的意思。 他在拿命等1997,等到那一天,他会亲自过九龙来抓季胤。 因为季胤不止杀了他俩个儿子,还有几十个年轻人。 那些人的父母跟他一样痛苦,可是他们现在毫无办法,就只能等到1997年,用法律来惩罚他。 苏娇了然他的心思,柔声说:“这汤能润喉清肺,喝了它,你的咳嗽就会好很多,你喝了它,我就教你一个能从现在开始就叫季胤痛苦,痛不欲生的办法。” 乔震接过汤舀了舀,里面有排骨,还有虫草,以及别的药材。 他喝了一口,问:“什么办法?” 因为汤里面有药材,他以为这汤会很苦,却没想到它是咸鲜,油润,但又清香的味道。 一口咽下,香的他差点连舌头都吞掉,他是个爽快人,索性端碗喝了起来。 到这一步,苏娇就等于搞定老外公了。 不过她那么费劲的给他炖汤,又亲自送上门来,还听他又吼又骂,甩了半天的脸子,当然就不仅仅是为了搞定他。 她说:“季胤跟我一样,最爱的东西就是钱了,最喜欢的事情是赚别人的钱,最恨的事情是别人赚他的钱,你要赚了他的钱,会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咱们一起赚他的钱,让他痛苦,然后咱们一起发大财?” 季胤,不但掌控着西九龙的娱乐和高利贷行业,而且还是股市上的大庄家。 苏娇想从他的手里赚钱,她准备怎么赚? 乔震有了一个相貌生在他心坎里,但是性格脱缰,全在出乎他所料的外孙女。 而在此刻,他成功被勾起兴趣了。 他对赚钱本身并不感兴趣,可要说是赚季胤的钱,让他痛苦,乔震特别乐意。 他喝干净了汤,又端起了那碗凉掉的面:“说吧,怎么合作?” 第70章 第 70 章 在不能逮捕季胤的情况下, 能掏空他的金库也不错,但要怎么做? 对了,乔震虽然抽烟特别厉害, 但在女士面前他从不抽, 所以虽然这间客房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 烟灰缸里烟蒂都快堆不下了,但苏娇还没亲眼看到外公抽烟。 不过从他右手发黄的食指和中间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嗜烟如命。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 苏娇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也必须做到。” 乔震爽快的说:“想要钱吧,可以, 你开个价。” 苏娇再指他的手指:“我要你把烟戒掉。” 不及乔震反应, 她突然凑近深嗅, 闻了闻又退后:“从今天起你必须把烟彻底戒掉,而且要严格按照我开的食谱乖乖喝汤我才愿意跟你合作, 否则你就休想。” 乔震就在东北蹲大狱的时候都没戒过烟, 抽了一辈子, 饭可以不吃,烟必须有。 突然多个外孙女,视财如命,只认孔方君不说,还要求他戒烟? 但他都快七十了还能在大厂做书记,勇吃螃蟹, 积极拉拢外资, 当然就不是古板迂腐, 倔强的性格,一笑, 他说:“我戒就是了,你继续往下讲。” 他只想听赚钱大计。 苏娇是从厨房出来,又是来送餐的,还穿着白大褂,戴着厨师帽。 她未施脂粉,但皮肤滋润,白里透红,也不是很瘦,骨肉匀婷又娇俏的模样,叫乔震想起二十多年前,他最后一回见女儿乔红革时,她的样子。 当时刚刚解放不久,民生一片荒废,首要缺的就是粮食,他响应号召要去东北拓荒,那时他几个孩子都因为缺粮而处于饥饿中,一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尤其乔红革,为了给俩哥哥多留点饭,她向来都吃得少,瘦骨伶仃的。 他乘坐火车去东北,她在站台上追着他跑,不停的喊着爸爸,身影单薄的风都能吹翻。 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一别就是永生不见。 但是,饥饿和死亡的恐惧让她想要逃离没有错,错的是季胤,是他的滥杀无辜。 只要能触及他的痛点,报复到他,乔震特别乐意。 不过他起了兴趣,想听方法时外孙女又不讲了,而且她跟乔红革温柔柔顺的性格全然不一样,不但特别强硬,还很聪明,指他的鼻子,她说:“你分明在哄我。” 旋即站了起来,又说:“别想着表面答应我,私底下却悄悄的抽,我的鼻子比狗还要灵,而且抽烟和不抽烟,你喉咙里的痰息,咳嗽声都会不一样,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要保证一支烟都不抽,咱俩再谈合作。” 说完出门,她再回头:“如果你忍不住抽了,就一切免谈喔。” 乔震撇下工作,不远千里奔波而来,外孙女随便一句话就打发他了? 但不及他抗议她已下楼梯了,等乔震追到楼梯口时她已出门,扬长而去了。 胡寄波终于找到机会上前,低声唤:“乔老。” 他是大陆公安,来调查走私业务,并跟钟天明合作,这事乔震听胡寄波他老爹讲过,总得来说是正规任务,也是好事。 但九龙形势太过复杂,而且忠爷先入为主,给钟天明塑造了一个狠辣,不择手段,黑白不分的形象,乔震对他有戒心,当然也就不愿意跟胡寄波多聊。 所以他只挥手说:“忙你的就好,不必管我。” 再经过钟sir,乔震上下打量一眼,也只点了点头就进门了。 哐一声关上门,他一把抓起烟盒,又重重砸回了桌子上。 需要戒烟两天才能知道外孙女的复仇计划,那么,他要戒吗? …… 胡寄波和钟天明一起出了招待所,走一步叹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钟天明:“钟sir,苏小姐不会是哄着乔老,只想让他戒烟吧?” 又说:“我们那边,虽然人民群众,企业职工们都想开放,想改善经济,但是有一大部分领导反对市场经济,也反对开放,乔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凭的也是他当年的军功,经营个大企业也特别辛苦,能戒烟是好事,但拿民生开玩笑可不太好。” 他不懂市场经济,也想不到苏娇能怎么从季胤手里赚钱。 能想到的也只有表面:苏娇想让乔震戒烟。 事倒是好事,但于乔老来说,又未免像个玩笑,他就觉得不妥。 钟天明一开始也觉得蹊跷,想不通苏娇到底要做什么。 但走到冰屋门口,他止步了,也豁然开朗,明白苏娇要怎么做了。 季胤的防弹越野被打成了一堆废铁,但他立刻又买了一辆新越野车,此刻就停在冰屋的对面。 季胤在车里,苏娇在车外,俩人正聊着什么。 钟天明看胡寄波:“你先回去工作,我们晚点再回。” 他径自走到苏娇身旁,就听季胤正在为自己辩驳:“当时船体触礁,只有把所有男人赶下去它才能凫起来,也才能到香江,但那些男人全是一帮愚蠢,贪婪,自私之辈,也只想保全自己和家人,由他们闹下去,大家都得死。” 又说:“我是杀了人,但我也保全了所有的妇女和孩子,我何错之有?” 他虽然偷渡时杀了很多人,被大陆政府判定有罪,但自认问心无愧。 苏娇不跟他聊这个,指他的耳朵:“你受伤了?” 他耳朵上包着纱布,应该是在昨晚的火拼中受的伤。 摸摸纱布,季胤说:“一点轻伤而已。” 又问苏娇:“他就只臭骂了你一顿,没说别的?” 乔震来的极快,跟闪电一般。 但就季胤所知,他在酒楼骂了苏娇一顿,又花1500块点了一份神仙粥,要苏娇送上门去,应该也是为了骂她。 季胤了解乔震的脾气,心疼女儿挨骂,但又不敢招惹那位老爷子,想来想去,就又问苏娇:“要不要我派两个人骚扰他一下,把他赶走算了?” 苏娇翻个白眼,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却问:“紫荆仓储,你还要不要收购?” 季胤并非屠夫,也不是杀人狂魔,当初一口气干掉几十号手无寸铁的男人,那场血腥的偷渡一直是他心里的噩梦,他也知道,回归的钟声就是为他而鸣的丧钟。 届时他是要束手就擒,还是逃跑,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财富的增长,权力的膨胀,可以极大程度的缓解对于回归的恐惧,赚钱也是唯一能调动他神经兴奋的事情了,他接过身份证,顿时咧开嘴巴笑了:“我家阿娇终于想通了?” 再问:“你答应做我的代言人了?” 他也想像忠爷一样做上市公司的主席,可惜做不到。 利叔已死,紫荆仓储也在等待它的新主人,季胤不愿意相信外人,唯一的儿子又未成年,这时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还家底清白的苏娇会是个完美的代言人。 她前段时间一直不肯吐口,害季胤担心了好久,但在关键时刻她把身份证交给了他,而且态度格外好:“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随时喊我就好。” 给身份证,就意味着她不但答应帮他,而且马上他就可以走流程,过户公司了。 那么,他也就可以实现公司上市的心愿了。 季胤是只老狐狸,看人很准,判断事情也向来精准独道,做生意还没吃过亏。 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哪有不湿鞋的。 苏娇准备要坑他,而且是联合他的劲敌乔震一起坑。 但他因为亲情,也因为对于乔震的恐惧而判断失误,不知不觉间就掉进苏娇设好的陷阱中了。 拍拍车门,示意阿彪回来开车,他说:“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派车来接你,咱们把文件签了,四方商贸不过个小公司而已,过户也简单,大后天就能办完了。” 再看苏娇,他又说:“总经理也由你来做?” 苏娇说:“还是继续让许总做吧,不然,我怕他心里会对你有意见。” 四方商贸一直在季胤的手下,许昌许总手中,突然过户,对方心里肯定不舒服。 如果季胤连总经理的位置都一起拿走,说不定人家真就逆反了呢。 所以苏娇只答应做大股东,掌握它,但并不当总经理。 季胤一想也是,再拍车门,笑着说:“我家阿娇除了太善良,没别的毛病。” 又说:“乔震经营着一家大型的国有企业,很忙的,估计待两天就会走,他要再骂你,你就躲起来不要见他,或者打电话给我,我派人赶他走。” 招待所里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当然也不知道,乔震虽然脾气臭,可是在苏娇的美食加利益攻击下已然乖乖缴械,甚至连烟都要戒掉,只当女儿处于劣势,需要他撑腰呢。 苏娇属于脚踏两条船,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就说:“您抓紧忙上市工作,乔老是我外公,我挨他两句骂是应该的,但你要敢碰他,小心我跟你翻脸。” 女儿都愿意给他做代言人了,收购又迫在眉捷,季胤还能说什么? 他笑的春风得意:“明早,我亲自来接你。” 又说:“那老头要骂了你,你心里不舒服,就来骂我,我任你骂,只要你能消气就好。” 骂他消气,他变态还是苏娇变态? 她挥手:“慢走,不送!” 目送季胤的越野车离开,苏娇深吐一口气,心说可算忙完,回家休息了。 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钟天明却说:“大小姐是想把乔震也拉入紫荆仓储,一起炒股吧?” 是的,苏娇没有跟乔震开玩笑,而且早就想好该怎么拉着外公一起赚钱了。 紫荆仓储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以及所拥有的各项资质,很容易就能把股价拉起来,届时能比东方巴士赚的更多。 但苏娇既不想做季胤的傀儡,帮他赚大钱,也不想做强盗,平白无故吞他的钱,可是为了赚钱,她又不得不跟他合作。 恰好这时乔震来了,而且他一直在寻求企业的上市和发展,那苏娇就借花献佛,把紫荆仓储的利润送一部分给乔震,一边能保自己赚大钱,一边还能帮帮外公,岂不完美? 当然,这目前还只是个设想,需要完善,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苏娇伸出手指嘘了一声。 钟sir识趣闭嘴,但立刻又说:“大小姐,我昨天晚上给周进莲录口供了。” 他要不提周进莲,苏娇都把她给忘了。 其实周进莲是顶替了苏娇上辈子的角色,做了梁铖的新血包。 而且她比苏娇做的更完美,不但任劳任怨,还从不质疑梁铖,绝对性的服从。 在昨晚的火拼现场,周进莲是看到苏娇了的。 但以她的聪明,肯定不会四处乱说,所以苏娇并不担忧。 正好路过林记冰室,她今天想吃糖水,遂问钟sir:“你要不要吃糖水?” 钟天明爱吃辣,不喜欢吃甜食,摆手,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她跟我说了一些话。” 见苏娇依然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又说:“关于你的坏话。” 听说有人讲自己的坏话,苏大小姐感兴趣了:“她说我什么了?” 钟天明把昨晚周进莲所讲的,苏娇任性,骄气,爱吃醋一类的话复述了一遍,立刻又说:“但我觉得她并不了解大小姐你,她所认识的也不是真正的你。” 周进莲确实不了解苏娇。 因为在上辈子,苏娇和梁铖大部分的争吵都是因为商业和利益,公司的运营。 但因为她是女性,而且是辅助者,梁铖就把一切都归咎成了她是在吃醋和胡搅蛮缠。 出了事,梁铖会把责任全推给苏娇,赚了钱,他会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不得赚得了钱,还赚得了名声,苏娇却只惹了一身骚。 如果周进莲领悟不到这些,看不透,就只能走苏娇的老路,在被梁铖吃干抹净后一脚踢开。 至于她野心勃勃的赚大钱,更是妄想。 话说,钟sir其人跟季胤,乔震,忠爷都不一样。 从利叔到John,他全然没有犹豫,都是拧脖子,而且是一把就拧掉的绝杀,可见的他天性里有多少残忍和狠辣。 但在苏娇面前,他却总表现的像个忠诚的小马仔一样。 周进莲说她几句坏话,他也会巴巴的回来告状,统统转达给她听。 俩人已经结婚很久了,按理苏娇也不该再怕他才对,但只要她想起他前一秒还若无其事的跟利叔聊天,下一秒就能拧断对方的脖子,她心里依然毛毛的。 但这男人已经是她丈夫了,有事要一起做,有钱也得一起赚。 苏娇也该摸透他的性格,并尝试着像掌握季胤,乔震和忠爷一样掌握他。 正好林老板端来糖水,她于是先没接话,喝起了糖水。 见她不说话,钟sir又自顾自说:“但在我看来大小姐你又豁达又开明,有格局有眼光,至于爱吃醋一项更是子虚乌有,我还从来没见大小姐为了谁而吃过醋。” 苏娇现在是已婚妇女,要说吃醋,也只能是为了丈夫。 看钟sir一脸幽怨的样子,她心说他怕不是觉得她吃他的醋太少了? 难道他喜欢她吃他的醋? …… 话说,自打林嘉丽选上港姐,林老板就不肯好好做生意了。 一杯糖水里牛奶是酸的,糖稀倒是很多,但是劣质的焦糖,又加了太多的冰,一口就喝的苏娇倒牙。 街里街坊的也不好撕破了脸理论,她放下了饮料杯出冰屋,边走边问:“昨晚钟sir是跟谁一起去做的笔录,是陈明陈sir吗?” 她得找个理由吃点醋,让钟sir知道她是在意他的。 周进莲会是个很好的借口,但醋该怎么吃,苏娇还得想想,酝酿一下。 不过钟天明说:“面对女性受害者,需要配备一个女警官,所以我是跟罗sir。” 苏娇对重案组的罗sir有印象,一个英姿飒爽的大美女。 她也一下就想到这个醋该怎么吃了。 猛然凑近钟sir,她先说:“大半夜和女警官一起出警,钟sir艳福不浅呀。” 她要笑,一张粉脸有三春的艳景,但要生气就会立刻冷若寒霜。 此刻她就是一脸的寒霜,并说:“我吃醋了,而且特别吃醋,所以以后你都不准跟罗sir一起出任务。” 立刻又说:“还有,因为我吃醋了,你两个月都不准再碰我。” 钟天明内心确实一直暗暗的在等妻子吃自己的醋,但那只是一种期望,也是叶公好龙。 当她真正开始吃醋,甚至以他最感兴趣的事情做要挟时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还越描越黑:“我和罗sir只是一起执行公务,她倒是想请我吃早茶,但因为当时只有我们俩,为了避嫌我拒绝了。” 怕苏娇不信,又说:“周进莲可以做证,她人在医院,你可以打电话给她。” 这人的奇怪之处就在于,他在外手段阴毒,堪称无法无天。 但只要面对苏娇的时候就跟个小伙计,小马仔似的,以为她果然生气,他都着急了。 但从他的种种表现,苏娇也渐渐摸透他的脾气,找到对付他的办法了。 这是在街面上,她突然轻挽上他的胳膊,柔声说:“好啦,急什么,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再轻轻摇晃他的胳膊,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但如果你能保证下周都不跟罗sir一起出任务的话,下周……” 钟天明立刻说:“以后跟罗sir的任务,只要能指派给别人的,我都会指派出去。” 已经到酒楼门口了,苏娇松手,朝丈夫眨眼睛:“下周喔。” 又说:“快去忙吧,我也该去工作了。” 钟天明是真古怪,他能和季胤斗法,也能一刀刀的,把忠爷一家凌迟个干净。 在苏娇同意给季胤做代言人的时候,他也立刻就想到,她是准备把乔震拉进股市,来分季胤的财产。 但她刚才分明是因为厌恶那种事,想要逃避才没事找事故意吃醋,要把它推到下周的。 可她玩的那么拙劣的小把戏他却并没有看穿,而且因为她的‘原谅’,还显得很开心,且不忘表忠诚:“相信我,下回一定不痛。” 苏娇要信了他,才真叫见鬼了。 不过是虽然那种事情痛,但只要捱过去就好,她也怕总是拒绝男人,要惹他去外面偷腥,给她戴绿帽子,偶尔给他点甜头罢了。 苏娇最在意的事情依然是赚钱,目标也很明确,从现在开始,集中精力拿下紫荆仓储。 第二天一早,季胤果然亲自来接她了。 也是今天,季凯要重新去读书了。 小伙子并不知道,他老爹准备把好大一间公司直接过户给苏娇,看老爹的车停在巷口,还以为他是来送自己去上学的。 回头看苏娇,他说:“是你跟我爸讲了我要上学的事吧,又不算什么大事,干嘛告诉他?” 苏娇本来要否认的,但想了想,却改口说:“你能戒毒成功,还能继续学业,你爸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很为你骄傲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学习,也一定不能再碰毒.品了。” 季凯没说话,但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季胤听说儿子要重新开始读书了,当然得先把他送到学校去。 但他自来不认为人的成功来自学识和学校,对于儿子重新读书这件事也看得很平淡,都没有鼓励孩子一句,就让他下车了。 带着苏娇直奔四方典当行,他的律师和四方商贸的许昌许总都已经在等了。 因为是个只有两个股东的小公司,而且苏娇将拿到99%的股份,不需要另开股东会议,也不需要股东文件,所以不过半天时间,所有文件就全部签完了,只等律师办过户就了。 接下来就是季胤用四方典当行注资来扩大它的规模,以及跟紫荆仓储谈收购的事了。 这些事当然不需要苏娇劳心劳神,季胤自己就可以搞定。 苏娇在拿到一分完整的股权转让书后就可以回家,等到收购开始,她再配合季胤就好。 这回利叔的事情,要没有苏娇,季胤不可能搞得定,而且他确实亏欠乔红革良多。 亲父女,明算账,出了四方典当行,他就笑着说:“等到紫荆仓储的收购完成,利润咱们俩一人一半吧,给你的那一半,就当是我对你们母女的补偿了。” 其实一半已经够多,也足够苏娇改姓,并喊季胤一声父亲了。 但她却说:“不,我要拿61%,你拿38%吧,这样我才乐意,要不然我索性一分不要。” 当孩子足够优秀的时候,为人父母是很乐于迁就的,而且季胤以为苏娇已经不讨厌他了,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让她改姓改口都不算什么难事,就笑着说:“只要你愿意认我这个爹,愿意跟我一起做事,紫荆仓储就是你的,咱们亲父女,不分你我。” 他着痕迹的一步步相逼,接下来就该要苏娇改姓,并抛弃苏旺了,拿当然不行,但苏娇暂且不跟季胤说什么,回到光明巷,她先给前男友罗耀祖打个电话,让他去一趟招待所,看看乔震还在不在,以及,他的房间里有没有烟头。 然后进了厨房,苏娇就又煲了一锅药膳汤。 不一会儿罗耀祖打来电话,说自己去查过乔震的房间了,人还在,屋子里也干干净净,既没有烟头,也没有烟味,两个大陆人在看报纸,而且俩人对他都特别客气,有礼貌。 说来也是奇怪,像季胤,利叔,忠爷一样大佬们,都是对同阶层的人礼貌客气,对于底层人,则是瞧不起,还喜欢欺负。 但乔震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恨季胤,对于季凯也是不假辞色,对于忠爷虽然不错,但是君子之交,不刻意讨好。 但是对于像苏旺,罗耀祖一类的普通人,他却特别客气,而且彬彬有礼的。 他虽然脾气臭,对苏娇一般,可拉他跟季胤一比较,苏娇就觉得他很可爱了。 这天晚上她自己并没有去,而是让胡季波送的汤,她也早早就休息了。 但到了第二天,她再煲一锅汤自己提着,赶中午直杀招待所,这就准备既给老爷子送汤补身体,还要送他一份大礼了。 …… 作为老革命,乔震有的是意志力,戒几天烟也没什么,但刚刚开始戒烟的几天人难免心浮气躁,他就一直在走廊里度步子。 戒烟是为了赚季胤的钱,而他急需要知道方法,也等了苏娇好久了,乍看她上楼梯,直接将她堵到楼梯口,他先抬手:“我向马克思列宁起誓,这两天我可一口烟都没抽过。” 再问:“你的办法呢,现在可以讲了吧。” 苏娇不但提着汤,还带着面包,她说:“咱们先进屋吧,我估计你早起就没吃饭对不对,我给你带了面包和汤,咱们边吃边说。” 乔震属于不但是个老烟枪,而且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既然苏娇有对付季胤的办法,他是个急性子,迫切的想知道,也没有任何胃口,就摆手说:“我不饿。” 再说:“你必须立刻讲给我听,因为我按照你的要求戒烟48小时,我已经做到了。” 这老头可真是,苏娇都犟不过他。 犟不过,她也只好亮底牌。 她说:“季胤准备把名下一家商贸公司过户到我的名下,继而让它上市,而且目前已经启动过户程序了,您不是正好也想让您的企业上市吗,我把那家公司里头,我持有的61%出售给您,让您的公司能借壳上市,怎么样?” 乔震闻言愣了片刻,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片刻后又问:“什么意思?” 苏娇解释:“就是借季胤的壳,让您的企业在香江上市。” 乔震在戒烟初期,最典型的症状就是打喷嚏,所以他又打了个喷嚏。 苏娇以为他还是没听懂,想再解释的详细点,却听乔震说:“闺女,你说的是真的?” 苏娇反问:“您都老成这样了,又没钱,脾气还臭,我骗您干嘛,吃饱了撑的?” 其实就不说胡寄波了,乔震都以为苏娇逼着他戒烟只是给他找茬,让他不痛快。 但显然,他误解她了。 借壳上市这个概念乔震早就知道。 这位目前大陆没有股市,大型国企又必须上市募资才能存活并实现转型,就只有借壳上市一个办法。 乔震也一直在寻找,并尝试借壳上市的可能性,为此才会一趟趟的跑香江。 但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回他来是为了私事,来找外孙女的,还一来就对孩子凶巴巴的,对她又吼又骂。 可恰恰就是被他凶被他吼的孩子,天天给他送汤送饭不说,还给了他一个借壳上市的可能性,而且是让他借季胤的壳!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光说无用, 空口无凭。 怕老爷子不信她,苏娇是带了全套文件来的。 四方商贸公司不大,但经营状况良好。 而虽然季胤的典当行本身无法上市, 但只要资金转一道手到四方商贸, 就是合法投资, 可以进行收购活动了。 季胤既有律师又有会计,政府方面当然早已打点到位。 昨天提交的文件,按政府的办理流程, 五个工作日后四方商贸就由将苏娇持有。 把大概流程给老外公讲了一遍, 苏娇再说:“在完成对紫荆仓储的收购后,我把61%的原始股份出让给您的公司, 让您成为第一大股东, 您不就可以借壳成功了?” 不论收购还是上市, 都是一个极度复杂的流程。 四方商贸还得完成一轮扩资扩型才能进行收购,但那会由季胤来搞定。 紫荆仓储也大把人抢的, 尤其李查德, 作为利叔的后台, 他肯定想把它回收回去。 而如果没有季胤,不论苏娇还是乔震都没有资格染指它。 但现在因为季胤想借苏娇的壳,照猫画虎,她就可以把它转给乔震了。 见老爷子不语,苏娇再问:“这不比你想直接上市容易得多?” …… 乔震不但带兵打过仗,而且在东北拓荒时, 最重要的一项工作是剿匪。 剿匪需要精通的不是武力, 而是人性, 所以他精通人性。 缓缓坐到椅子上,好半晌他才说:“现在看来错在我, 把你妈妈教育的太正直,也太清高了点,她在香江的二十多年,想必也过得很痛苦吧。” 再默了片刻,突然又问:“是你在发现自己的身世后,主动找的季胤?” 苏娇本来想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但转念一想主不主动也无关紧要,于是点头。 乔震叹息:“你妈给你找了个好爸爸,可惜香江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好人生存。” 他已经猜到了,女儿未婚先孕,怀的又是季胤的孩子,可她不愿意嫁给季胤,于是转而找了苏旺,一个典型的老好人,然后像他说的一样努力奋斗,自力更生。 但是香江,尤其是在九龙,好人会活的又累又憋屈,所以乔红革虽然在街坊邻居间名声和口碑都很好,可是因为太过辛劳又积郁成疾,早早就去世了。 反而是季胤那种恶人却活得如鱼得水,儿孙满堂。 女儿没有向恶势力低头,乔震本该欣慰,外孙女主动靠拢黑恶势力,他应该生气。 但是善良的女儿早早死去,更加机灵,灵活的外孙女却能让季胤那个恶人心甘情愿,把他的弱点,七寸交给她来打理,乔震又有什么资格教训孩子呢? 他正想说什么,王秘书轻轻推开门。 乔震回头:“有事?” 王秘书笑着说:“一是厂里来电话,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还有就是东九龙忠爷那边,阮老板亲自来给书记您送饭,打电话说他马上就到。” 这种小招待所还达不到一房一电话的标准。 人们向外联络得到吧台打电话。 厂里公务繁忙,书记不能一直待在外面,所以那边的人在催他回去。 再就是,原来乔震每次来都是住在忠爷家,由他亲自接待。 但这回他换了地方,跑到天后街,住了一间廉价的小招待所,忠爷直到现在没有搞清楚原因,但当然不能降低接待档次,所以每天都会让阮智信送饭过来。 阮智信已经在路上了,乔震当然不好拒绝,点头示意王秘书把门关上,他再看苏娇:“我待你妈妈可不算好,而且你说过,你平生最爱钱,但你现在做的事……” 苏娇手拍上文件,指汤:“您先喝汤,咱们再继续谈别的。” 乔震端过汤盅,都不用调羹,直接送到嘴边就开喝,转眼汤已见底。 就搞的苏娇有点生气了:“我煲的汤什么味道,您尝出来了吗?” 她爱做菜爱煲汤,但喜欢得到人们的赞赏,老爷子轻视她的汤,她不开心。 乔震心里有事,食不知味,随口说:“不咸不淡,正好。” 苏娇气的拍桌子:“错,这是汤药,苦死了。” 乔震再回味:“没有啊,难道是我的……”舌头出问题了? 苏娇猛然靠近,两只水汪汪,明亮亮的大眼睛眨巴:“既然不苦,您干嘛喝那么快?” 乔震才反应过来,她是嫌他喝汤喝的太快,故意调侃他。 他并不善于跟人开玩笑,曾经面对子女时也很严肃的,所以他正色说:“小同志,请你把态度方端正一点,不要在我面前嬉嬉闹闹。” 苏娇反问:“我要送您好大一笔钱呢,您却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她一见乔震就标榜自己此生除了妈,唯爱的就是钱。 但她现在做的事情并不符合她的人设。 因为一家上市公司61%的原始股本身就是一大笔财富。 她溢价出售都有大把人会抢,可她却说要做个慈善,把它转手送给他。 但当然,苏娇是有条件的,她说:“咱们虽是亲人,但得明算账,目前紫荆仓储的股价是0.42元,在完成收购后,它大概也就是0.5元左右,您要出资购买。” 又说:“而且我对您也有要求,有以下几点您必须做到。” 乔震总觉得这桩事情太过诡异,不可思议。 但还是想听听苏娇的底牌,就说:“你讲。” 他疑心这女孩是不是季胤的代言人,要给他设个圈套。 听听吧,看她还想要什么,是国有资产,还是外交部对于季胤的豁免权。 如果是这两项,那就可以确定,这女孩跟季胤一样心黑,是来套路他的了。 老爷子脑海中警报拉的呜呜响,要看看这个骗局有多大。 结果苏娇掰着手指头说:“从现在开始,您一支烟都不能再抽了。” 又说:“等您回大陆之前,我会写好食谱,叫您的秘书持续炖汤给您喝,但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或者我去,或者您来,咱们得见一面,方便我修改药膳食谱。” …… 乔震再等半天,见她不说话,反问:“就这?” 就在这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苏娇说:“您应该懂得,紫荆仓储的收购是个极难的项目工程,何况收购成功之后的事情,所以……记得保密。” 来的是阮智信,在门外就笑着说:“乔老,我给您送饭来了。” 苏娇应声也端起了自己的托盘和汤盅,说:“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乔震以为外孙女既然主动投靠季胤,做了他的代言人,就会为他争取利益,至少要一份外交豁免权,以便到了1997年,不必被押到大陆去吃花生米。 结果她每一项要求都是针对他的,而且是针对他的身体健康方面的? 他又想起女儿乔红革来,想起他要出发去东北时,她追着火车跑,叮嘱的其实也是跟苏娇一样的两件事,一是要他少抽烟,二是要他多吃饭。 距离几千公里,工作又忙,他自离家就再也没有回去。 等下回听到女儿消息时他已经是叛国者的同谋,要去蹲大狱了。 其实如果苏娇是乔红革教育长大的,她就是个根红苗正的好孩子,也绝不可能跟季胤那种人同流合污,但是如果她正直如乔红革,也想不到借壳上市那种妙事。 那么,这女孩值得他信任,并赌上一个国有企业的未来吗? 就在乔老爷子思绪纷纭间,阮智信进门来了。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他一看到苏娇就浑身不适:“你怎么会在这儿?” 再一看汤盅,嗓门一提:“这不是……” 因为每天都给忠爷煲汤,苏娇从东九龙索要了一大堆的珍稀药材,其中就包括冬虫夏草,结果她名义上说是给忠爷用的,却借花献佛,煲汤来给乔老喝了? 拿他家的东西攻略他爱的靠山,她也太鸡贼了叭。 阮智信差点当场开骂,但近来受的挫折让他总算有了点城府,生生把怒火吞了回去,也没跟苏娇多纠缠,而是主抓乔震,笑呵呵的摆饭,他说:“我陪乔老吃吧。” 乔震还得思考,看苏娇说的事情到底可不可行。 苏娇也得给他时间考虑,就先回家了。 转眼又是一天。 而酒楼隔壁一二楼的硬装已完成,也该进家具了。 苏旺既不知道女儿炒股赚了一千多万,也不知道一旦紫荆仓储的收购完成,她拿那一千多万的本金还能再大赚一笔,酒楼于她来说只是个副业,赔赚并不重要。 一看硬装结束,就来催她了:“阿娇,咱们该进餐具了吧?” 确实该买餐具了,但苏娇最近比较忙,顾不上,就说:“等几天我再买吧。” 苏旺笑着说:“你是担心我买便宜货,配不上装修的档次吧?” 又说:“你用的油漆和瓷砖都是最贵的,放心吧,我去岛上买,选最贵的餐具。” 其实餐具谁去买都可以,只要是质量好,精美就行。 但苏娇向来比较烦的一点是,老爹做惯了大排档,买什么东西都爱捡便宜。 小小一家酒楼,就啥啥都得她来操心。 而为什么她坚信乔淑贞婚后是爱苏旺的,俩人的婚姻生活也是幸福的,就在于苏旺的性格,他虽然很吝啬,也显得小家子气,但不是那种迂腐扣门的老古董。 既然他表态,说自己会选贵的,精美的餐具,买餐具的事情苏娇就交给苏旺了,也正好让他出门去逛一逛散散心,她留在酒楼做伙计,招呼客人。 转眼下午3:00,终于,最后一桌客人走了,苏娇掏出BB机一看,只有季胤给她发了两条消息,也都是无关重要的,但乔震并没有给她发消息。 今天所有的订餐电话全是她接的,乔震没打过。 昨天说好的,等他想通之后给她打电话,但这都一整天了,难道他还没想通? 说话间吧台上的电话响,苏娇接了起来:“您好,苏记酒楼。” 她以为是乔震打来的,但并不是,是苏琴。 她语气冷冰冰的:“阿娇,让阿财出来一趟,我在巷口等他。” 虽说两家已断亲,但苏琴毕竟是周进财的妈,来见儿子也很正常。 苏娇喊了周进财一声,就让他出去了。 转而她给罗耀祖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招待所看一看,乔震还在不在,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是,看看房间里有没有烟头,确定一下老爷子是不是还在继续抽烟。 她才挂掉电话,周进财骂骂咧咧的回来了:“我阿妈简直神经。” 虽然苏琴来看周进财很正常,但要知道,前段时间周进莲运气好,炒股,走私发大财的时候,苏琴一直忙着给她打辅助,也从来没有回来看望过周进财。 前天周进莲出了事,她今天就眼巴巴的跑来了,为啥? 苏娇问:“姑妈找你干嘛?” 周进财说:“莫名其妙的,她说有几个政治处的白人阿sir在福利会等我,要我去一趟,跟那几个阿sir聊一聊,我一做厨师的,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在九龙经商,小本经营政府是不会管的。 商户也只需把保护费交给大佬们,别的事一概由他们料理。 但在香江有个能叫普通人闻风丧胆的部门,政治处。 它隶属警方,里面白人居多,就算华人,也基本都是混血儿。 他们的主要职责就一个,在全香江严查通大陆的间谍,一旦查到,立刻逮捕。 而一旦被定罪为间谍,量刑跟故意杀人是一样,是无期徒刑。 政治处的人要上门调查,既是找周进财,应该直接到酒楼吧,怎么会在福利会? 还有,苏记一间小小的酒楼,怎么就会被政治处给盯上的? 苏娇一思索,一个电话打给钟天明:“钟sir,十万火急,回家一趟。” 挂了电话她冲进厨房,胡寄波正在往消毒柜里装碗,她抓起他就走:“有情况!” 胡寄波虽然在经济方面是个小白,但在别的方面警惕性很足。 扔下碗就跟着苏娇上了楼,边跑边问:“是不是要我去外面躲几天?” 苏娇却说:“你先去金花姐家,咱们看情况。” 说话间苏鸣已经在楼下喊了:“阿姐,有阿sir找你。” 苏娇刚回头,两个白人阿sir已经上楼来了。 她踮脚看楼下,门口有俩,两边巷口也各停着一辆警车。 幸好她让胡寄波去了隔壁,要是让他出巷子,这会已经被逮现形了。 为首的白人阿sir亮警官证,讲的是粤语:“皇家警察,请配合我们的任务。” 另外那个先看洗手间,再看她的卧室,见有通往隔壁的木楼梯,翻窗户去了隔壁,苏娇一想,给苏鸣眼神,示意他也跟过去看看。 堵着苏娇的白人阿sir问:“请问,您的餐馆有几位职员?” 苏娇如实回答:“四个成年人,一个未成年。” 白人阿sir一笑说:“苏小姐,雇佣未成年人是违法行为。” 苏娇也笑,反问:“尖沙咀还有好多未成年做鸡的呢,她们怎么就不违法了?” 很多事情是这样,你要以法来办,处处违规,而要依照法律,店主是不能雇佣童工的,但是因为卖.淫合法,油尖旺三区的未成年人卖.淫却没有法律可约束。 白人阿sir讪笑了一下,又问:“有位叫胡寄波的是你的雇员吧,人在哪里?” 苏娇说:“您来的不太巧,他去火车站买菜了。” 这阿sir掏出对讲机来,跟火车的同事通了一番气,又问:“他的卧室是哪一间?” 这时隔壁那个已经搜查完苏旺和周进财的房间,进胡寄波的房间了。 苏鸣还蛮聪明的,眼看白人阿sir推门进去,他也跟了进去,并哗啦啦的,把倚墙堆着的箱子全部掀翻,并大声说:“阿姐,不好啦,阿sir在砸咱们的东西。” 苏娇正愁没理由发作呢,跳窗过去就撕人:“我这儿储藏的可全是麝香,犀牛角,虎骨一类的珍稀中药材,一旦被损坏,我将立刻起诉,并勒令你们赔偿。” 阿sir有搜查令的,一亮,推了苏娇一把,她顺势坐到了他的床沿上。 话说,胡寄波的屋子简直堪称废品收容站。 他喜欢捡破烂,什么旧皮鞋,旧拖鞋,五金小零件,坏掉的电风扇,小冰箱,屋子被塞的满满当当。 苏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这些阿sir有问题,索性跟在白人警官身后,对方翻什么他就捣什么,哗啦啦的,把东西全捣翻在了地上。 白人警官转了一圈,看到苏娇坐在床头,枕头的位置,过来拉她了。 事情发生的太紧急,苏娇能把胡寄波送出去已经很厉害了,也不知道他在床头有什么重要东西没有,还有就是,九龙人的习惯,身份证会压在枕头下面。 胡寄波的身份证是钟天明签发的。 要被发现有问题,不但他会立刻被通缉,钟天明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娇故意坐在床沿上,假装听不懂英语,就是赖着不肯起来,但是白人阿sir也没耐心了,命令了几回几她依然不起来,当场拔枪。 这帮白人阿sir是有权击毙嫌疑犯的,但是钟天明依然没回来,怎么办? 苏娇也怕死,但又不想让位置,正在想自己还要不要硬着头皮顶下去时,突然间外面伸进来一只大手,将白人阿sir的枪口抬了起来。 白人阿sir回头一看:“嗨,钟sir。” 苏娇大松一口气。 是钟天明,他今天回来的可真快。 显然他跟这个白人警官认识,用英文简单聊了几句,俩人一起下楼了。 白人阿sir跟钟天明讲的是英文,但苏娇也能听得懂。 他说:“钟sir,有人举报你私通大陆政府官员,我们也只是按规矩行事。” 钟天明当然要问:“举报人是谁?” 白人阿sir笑着说:“你懂得,只是匿名举报。” 又说:“那个叫胡寄波的职员,等他回来,请立刻通知,我们要立案侦察他。” 钟天明点点头,再看表,说:“马上收工,我请你吃我太太做的炸酱面吧。” 白人阿sir笑着摇头,又手指轻敲钟天明的胸膛:“来自老同事的忠告,不要跟大陆政府的人走的太近,否则的话,你懂得,你会陷入麻烦中。” 钟天明笑着点头:“多谢指教。” 目送白人阿sir离开,他才要问,苏娇大拇指指了指隔壁。 也不知道这帮人会不会搜查隔壁,他俩也顾不上多说,赶紧下楼。 还好,白人阿sir只到金花姐的店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进去,然后就离开了。 钟天明还好,本身在警署工作,于白人阿sir们也没那么怕。 但周进财不一样,作为底层人,他既怕社团也怕警察,更怕的是白人。 刚才他也听到白人阿sir说的了,只等对方离开,立刻说:“是我阿妈干的。” 又说:“她是看咱们生意太好,眼红了,在故意搞事。” 苏琴突然上门,说要喊他去福利会见白人阿sir,周进财没去,结果白人阿sir们就直接杀上门来了,在周进财看来,举报一事肯定就是苏琴干的。 幸好苏娇反应快,把胡寄波给藏起来了。 否则的话,一旦被政治处的人抓走,严刑拷问,不就屈打成招了? 这么一想,周进财愈发生气了,又无处发泄,只好回厨房,收拾碗筷去了。 钟天明既已回来,当然就先不去单位了。 回到楼上进了书房,见自己所有的文件全被翻乱,摊陈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一张政治处发给胡寄波的调查通知单,他举起来看了片刻,说:“忠爷干的。” 苏娇其实也猜到了,钟天明拒不肯放阮天浩,又帮季胤拿下利叔的地盘,还派了个审计公司去查东方巴士的账,忠爷终于忍无可忍,要开始反击他了。 全九龙的人都知道,季胤是真小人,惹不得。 但忠爷比他还要厉害,是城府更深,手腕也更辣的伪君子,惹不起。 从毒.品到走私,钟天明不但干掉了利叔,还想朝忠爷开刀。 一场爷孙斗法即将上演,但他有把握斗得过忠爷吗? 就好比今天,忠爷先是说服了苏琴为自己所用,来找周进财,而如果不是因为周进财讨厌他妈,也天生是个不爱惹事的,苏娇就察觉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那么迅速的把胡寄波给送走。 从搜查到定罪,说不定现在就连钟天明都已经被抓走了。 那就是忠爷的手笔,事先毫无动静,但只要一出手,就是必死的杀招。 钟天明终归还是年轻人,能对付得了那么一头老狐狸吗? 话说,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似乎很难在一个频道上。 钟天明站在他窄窄的,矮矮的小书房里。 因为层高太矮,他只能弯着脖子,而他今天估计是在单位,有会议,穿的是正装,浅蓝色的衬衫配深蓝色的警服,捧着那张调查通知单,他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苏娇于这男人,从一开始只觉得他脸好看,有兴趣,到后来因为他手段太狠而怕他,渐渐的,又发现他思维其实蛮单纯,开始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看他眉头紧锁,不由也有几分可怜,就问:“实在不行的话,你低个头算了?” 毕竟爷孙,只要他愿意低头,忠爷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但钟天明却仿佛没听懂,反问苏娇:“低什么头?” 苏娇也是反问:“那你叹气干嘛?” 钟天明陡然抬头,伸两根手指,说:“今天居然才周三。” 苏娇愈发不明白了:“周几又怎样?” 钟天明来了句:“你说了要到下周,可是今天才周三。” 苏娇陡然想起来,她昨天承诺过,到下周,会让他做那种事情。 要知道,忠爷出手就是辣招,差点就送钟天明去坐牢的,按理,他现在该思索的事情应该是怎么对付忠爷,是要低头认错,还是要对方硬碰硬。 要硬碰硬的话,又该怎么做吧。 但是青天白日,还有大祸临头的情况下,他想的竟然还是那种事情? 苏娇觉得不可思议,皱眉半天,小声问:“你就那么想?” 钟sir在这方面从不掩饰自己,坚定点头:“想。” 转而看看表,再来了一句:“我再有三个小时回单位,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钟天明不但做事,在生活上也是攻击性很强的那种人。 他也在尽可能压制,掩饰自己的欲望,但是只要有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争取的。 就好比此刻,妻子两眼关怀,满脸忧虑,就是他为自己争取福利的最好时机。 果然,她舔了一下饱满的唇瓣,眼神微低唇角一勾,看样子是要答应了。 终于,饿狼又能享受一顿饱餐了。 但也就在这时,煞风景的电话响了起来。 钟天明也不知道是谁要坏自己的好事,一把接了起来,语气很不好:“苏记酒楼。” 但立刻,他又乖乖把电话递给了苏娇,低声说:“乔老。” 是乔震,在旅馆那间窄窄的房子里想了快24个小时了,终于打电话给苏娇了,开门见山,他就说:“闺女,我同意你说的,咱们合作吧。” 苏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乔震轻松上市的人了,他要不傻,就该答应她的。 她说:“好的。” 又笑着说:“那咱们就合作愉快?” 乔震却说:“孩子,你可能不太懂,我们的国有企业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饭碗,如果搞砸,那些人的饭碗也就没了,他们要活活饿死的,所以,如果这件事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将会成千古罪人,死难其咎。” 苏娇天性总归是善良的,听不得这样的话,于是问:“你是不是还得坐牢?” 乔震先是哈哈一笑,再说:“我蹲了十年大狱,大不了再蹲十年,我不怕。但我怕职工们要挨饿,要受穷,那比叫我蹲大狱更加难过,更叫我无地自容!” 第72章 第 72 章 钟天明简直胆大妄为。 这边苏娇捧着话筒, 正在跟慷慨激昂的老外公聊天,听他的悲壮陈词,只觉得耳边一热, 脖颈痒酥酥的, 抑制不住的倒抽一口冷气。 天杀的, 他叼上了她的耳垂,舌尖轻扫,苏娇当然要躲:“唔~” 钟sir倒是停了, 但依然在她身后, 双手掐着她的腰。 他粗蒲扇的双手一环,愈发显出她腰肢的柔软纤细, 钟sir喉头咯咯作响。 因为她没回话, 那边急脾气的乔震误解了:“你不信我?” 立刻又说:“闺女, 诚信是前提,如果事成, 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但如果你不信任我, 也不理解这件事的意义,上万职工的生计,我不敢交给你。” 要不是这老爷子是苏娇的外公,还蹲了十年大狱,她是真没那个耐心哄他。 但要说全香江有那么一个人理解这老爷子的话,非她莫数。 她说:“我当然懂。” 立刻又问:“您知道我明明有许多赚钱的方法, 为什么非要开酒楼吗?”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 开酒楼很正常。 但要是季胤的女儿, 还深得他器重,就该去玩高利贷, 去炒股赚大钱,而不是经营一家只有十张桌子的小酒楼。 乔震未语,同时苏娇耳边一热。 是钟天明,他再度叼上了她的耳垂,小心翼翼,唇瓣轻濡。 虽然苏娇讨厌那种被侵入的疼痛感,但于这种程度轻微的吻并不排斥。 耳厮鬓磨间她只觉得小腹涌起一股暖流,涌上全身,酥酥麻麻的,格外舒适。 怕老爷子听出异常,她既不敢哼也不敢动,还得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处于正常态,她说:“因为不论我阿爸还是我表哥和阿鸣,都是既没学问也没能太高能力的普通人,也只能凭体力赚一份辛苦钱,有酒楼他们就有收入,我的心也才能安稳。” 其实在这方面,钟天明的看法跟苏娇是相左的。 他并不赞成妻子劳心劳力开酒楼,也觉得周进财和苏鸣就该出去自己谋生。 苏娇也该干点轻松,不累人的工作才对。 只不过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身柔性硬,是个极刚强的性格,也就不劝她罢了,当然,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而她只要不反对,他就肆无忌,要更进一步。 人和人的立场不同,看法当然也不同。 所以钟天明不赞同的事,却引得乔震一阵哈哈大笑。 显然,他很认同孙女的态度。 这倒把钟sir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没敢更进一步。 乔震紧接着来了句:“看来你还真是红革教育大的,脾气跟我一脉相承。” 又说:“不是人人都想着暴富赚大钱的,大钱也不是人们只要想来就能赚来的,够不够聪明,有没有天赋和机遇更重要,普通人只想吃饱饭,再有点余钱,而我跟你一样,要照顾的是那些不想赚大钱的普通人,只不过人更多,有成千上万个。” 算是志同道合,苏娇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也把老爷子的疑虑给打消了。 不过苏娇也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您说到做到,没再抽烟吧?” 事关千万人的饭碗,当然要郑重。 老爷子整整想了一天一夜,要思考,他习惯抽烟的。 他也不撒谎,坦然说:“有。” 苏娇生气了,高声说:“你竟然不守承诺,太过分了,合作取消!” 至少有二十年,乔震没跟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打过交道了,而在他看来,抽烟只是件很小的小事,他今天总共也就抽了一包而已,女孩却因为这个要跟他翻脸? 她说翻脸就真翻脸,啪的一把挂了电话。 也就在这时苏娇面前陡然一黑,才发现钟天明把窗帘给拉上了。 下一秒他直接开启攻城略地。 …… 这地方并不适合干那种羞羞的事儿。 苏娇趴在书桌上,手还搭在电话上,而虽然她竭力控制着不出声,但老旧的桌子却在连续不停的咯咯作响。 也是奇怪,偏偏就是这个场景下,苏娇竟然头一回发现,那种事儿似乎别有一番滋味,她居然有了疼痛以外的,另一种新奇的感受,她甚至希望别有人打扰才好。 不过大白天的,要无人打扰才叫奇怪。 随着楼梯嘭嘭嘭一阵响,传来季凯的声音:“眯眯,我回来啦!” 无猫应答,他只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来推门了:“咪咪,你在抓老鼠吗?” 门是反锁着的,季凯一把没推开,钟天明也陡然而停。 季凯转到了窗户一边,虽然钟天明立刻伸手去搡窗户,可也差点被他推开。 季凯警惕了:“是谁在欺负我家眯眯吧?” 再猛推门:“眯眯,眯眯!” 幸好眯眯不算太傻,听到主人回来,懒洋洋的喵呜了一声。 苏娇同时也挣开男人,恰这时电话又响,她接了起来,继续跟老外公讨价还价。 钟天明开门出来,季凯就在一旁守着,探头一看:“你俩在干嘛?” 钟sir当然直奔厕所,也不说话。 季凯还是觉得不对劲,一脚踩上厕所门:“你欺负苏小姐了吧,我都听到了……” 钟天明回头,却说:“忠爷已经向马驹下达命令了,要不计一切代价绑走你了,凯少,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不想于不知不觉间被人绑走,就得警醒点儿了。” 绑架? 季凯怀抱着他的傻猫,当场懵逼。 他终于开始读书了,也才过了两天舒适日子,今天还从学校拉了一帮同学来苏记吃面,这怎么又有人要绑他了,那他还怎么上学,怎么社交? 还有,忠爷跟他爸向来维持着君子之交,处的还不错,为什么绑他? 再一想季凯明白了,坊间传言阮天浩被他爸绑着的的。 所以忠爷以牙还牙,就要绑他。 他下意识收脚,钟天明也哐的一声锁上了厕所门。 过了好半天,季凯抱起猫猫擦眼泪:“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啊我。” …… 再说苏娇,她和乔震的合作大方向已定,剩下的就是商量细节了。 她的细节依然集中在乔震的衣食住行方面。 关于煲汤,以及他的饮食食谱她昨天晚上就写好了,得交给王秘书。 老爷子抽烟的问题她也只跟王秘书讲。 当然不能说老爷子破了戒就不合作的话,而是要从他的健康出发,因为她看得出来,王秘书也想富,也想有钱,但凭他的能力当然不行,得靠乔震。 人和人之间,亲戚血缘方面的关系可远不及金钱利益结成的更加牢固。 所以苏娇只从利益出发,反复跟王秘书讲,要乔震的身体健康,他们才能从香江赚得到钱,反之,如果他继续抽烟,糟蹋身体,不好好保养,就谁都赚不到钱。 乔震着急回去,已经订好火车票了,也是打上的士之后到的光明巷,此刻在车上。 苏娇把食谱,以及一大包她准备好的药材给了王秘书,还得问乔震一件事:“您不去见我阿爸一面,跟他聊一聊?” 苏旺,一个代替他照顾了女儿二十多年的男人,他的女婿,按理乔震该见一面。 但他沉思片刻,却摇头说:“不用了。” 再看苏旺笑呵呵站在门口迎客,又说:“你爸爸是个好同志,好人,但心思也简单,每天只要有生意他就很开心了,就别谈我的事了吧,免得他白操心。” 他是个急性子,拍驾驶坐:“司机同志,开车。” 但苏娇不能叫他就这么离开。 钟天明就在她身后,要跟他讨论关于走私的事。 不过乔震是个主观意识非常强的人,他要不愿意跟谁多说,就不会多说一句,订的火车时间也快了,这边苏娇才把钟sir让到前面,司机一脚油,车已经离开了。 外老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搞的急吼吼的,把苏娇都给搞生气了,跺脚说:“不就一张火车票嘛,错过了就改签,他着急什么呢。” 钟天明倒比苏娇了解:“他们没钱,几天招待所估计都要住破产了,不敢改签。” 别看乔震是一厂的大书记,管着上万人,但月薪只有四百块。 在香江住招待所,一晚上就要花二三百块,他都快住破产了,当然跑得快。 苏娇想了想,又问:“忠爷那边的事怎么办,你电话跟他聊?” 钟天明点头,但又说:“电话里讲不清楚的,不过乔老爷子跟忠爷不一样,凡事有底线的,只要证据摆出来,他会选择相信证据,反而……” 苏娇回头问:“反而什么?” 钟sir是骑着他的警用小机车回来的,还得回去上班。 挎上机车,示意妻子上前,但他并不说反而,只说:“今天不是在床上,不算。” 怕她不答应,他手拧油门就走,走到一半又回头:“楼上有我送你的东西,记得上去看看,早点把它收起来。” 钟sir居然送她东西,那会是什么? 苏娇进了卧室,见床上有一只包装好的礼品盒,掂了掂,发现还挺沉,以为是手镯或者项琏类的东西,还蛮开心的,心说这男人,总算会给她送礼物了。 不过打开来一看,好吧,只有惊,没有喜。 因为又是一把枪。 但是一把小小的,可以直接揣兜里的枪。 苏娇抽开弹匣一看,就发现别看它小,但是里面能装六发大品径子弹。 给妻子送礼物会送枪的大概也就钟sir了。 但不得不说,这还蛮重要的。 因为忠爷敢朝胡寄波下手,就意味着他已经跟钟天明撕破脸了。 而他是为了一张赌牌,能忍心让绑匪生生虐杀儿子儿媳妇的人,哪天起心动念把苏娇绑了也不奇怪,别的枪不好带出门,有一把能装在兜里的,会方便得多。 不过丈夫难得送回礼物,竟然只是一把枪,苏娇并不开心。 她也还在想,万一是在床上,他搞痛她了呢,所以下周的事儿,她还是得想个推掉,但把枪装到兜里,她才要关盒子,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支票。 应该是他这个月的薪水,因为只有4600块。 苏娇正看着,季凯探头了:“哇,钟sir给你钱了?” 又问:“是东方巴士的分红款吧,有多少,几百,还是上千万?” 苏娇折起支票,一本正经说:“一个亿。” 季凯以为果然有一个亿,眼不丁儿抽走支票再打开一看:“就几千块?” 又哈哈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只是穷阿sir的一点薪水而已,他要愿意把东方巴士的钱全都送给你,我才佩服他是个真男人呢。” 话说,结婚也快半年了,只要发了薪水,钟sir都必定全额上缴。 但现在的他除了薪水,并没有别的收入。 可东方巴士迟早会归到他名下,苏娇也不免好奇,等将来钟sir拿到东方巴士的财权,以及每年几百或者上千万的分红呢,他还会不会全部交给她? 但那个可能性为几乎0。 因为在香江,还没有哪个有钱人愿意把身家上缴妻子的。 就好比梁铖,穷的时候会让苏娇管钱,等有了钱,他的钱她就碰不到了。 男人,永远都比女人要精是得多。 相比之下,还是季凯这种未成年的小傻瓜比较好哄。 所以夺回支票,苏娇笑着说:“钟sir就算给我钱我也不稀罕,毕竟你可是承诺过我的,等将来四方典当行归你,你要把一半的钱送给我呢,那不得好几亿?” 等季凯长大了,有野心,变贪婪了,再或者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当然就会把现在的承诺抛诸脑后,但现在他还太小,见的世面不够,对苏娇也是真心感激。 他将来能继承的财产,他也是真心想分苏娇一半。 所以追在她身后,他说:“当然啦,如果我做不到,叫天打雷劈了我。” 胡寄波一直躲在隔壁,刚刚回来,听了一头雾水,问季凯:“哪里打雷了?” 苏娇洗把手进厨房了,季凯一看到胡寄波又是眼前一亮,忙说:“又有人想绑架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专职保镖了,可一定要保护我,否则苏小姐立刻开除你!” 话说,先是胡寄波被举报,季凯又面临着绑架,他就算再傻也明白,忠爷是眼看自己的走私帝国有被破坏的可能,要图穷匕现,鱼撕网破了。 九龙这地儿,人们做起事情来既不讲法律,也不讲底线。 动不动就是绑架暗杀,胡寄波虽然看不惯,但既然来了,就必须得习惯。 得,从今天开始,他依旧重点防护季凯吧。 同时还得把身份证揣好,揣的严严实实,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得立刻躲起来。 且不说他,苏旺可算明白苏娇为什么要先做炸酱面,然后做才私房菜了。 如今炸酱面生意兴隆重,而且来吃饭的客人们都有钱。 自打隔壁装修好,就不断有客人来问啥时候开业,想要订包房。 生意还没开做呢,就已经火起来了。 不过暂时苏娇还没法开门迎客,因为她还得敲订菜单,预备好药膳食谱才行。 不过关于钟天明所说的,乔震为人公道,凡事只会相信证据,以及看起来穷巴巴,不敢花钱的他在大陆沿海到底有多大的能量,马上苏娇就可以领教了。 其实还是因为金蝉花和‘神仙粥’的缘故。 这天钟诚带着一大包的蝉花来,打开盒子就问苏娇,能不能从今天起,每天帮忠爷熬一碗‘神仙粥’,并说,他们已经找到收购金蝉花的渠道了,要多少有多少。 但苏娇一看他带来的金蝉花,立刻就说:“钟叔,您这花是假的。” 钟叔皱眉头了:“不可能吧,马驹派的大陆政府的人去找的,怎么可能有假?” 苏娇解释说:“钟叔,蝉花有很多种,但是只有在苦竹林里孵化的才能被叫金蝉,虽然外观上它跟别的差不多,但你要仔细看,它的颜色会更深,而且会有一股竹子的清香,而你带来的这种,是很普通的蝉花,虽然也有药效,但微乎其微。” 又挑了半天,她总共挑出五枚来,说:“一包里面,只有这五枚是的。” 苏鸣和苏旺几个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插嘴问:“忠爷也要吃神仙粥啦,为啥?” 要知道,人一旦老了就逃不开三个定律,贪财怕死没磕睡。 忠爷现在就是。 所以他明明知道利叔就是因为贪一碗‘神仙粥’而死的。 可他专门请教了几位大陆的名老中医,就发现金蝉花还真具有叫人延年益寿的功效,尤其是清代,皇帝吃到的都是假的,但只要长寿的太监和御医等人,就必定吃到过真正的金蝉花,所以它确实是一味可以延寿的药膳。 因为全香江只有苏娇能熬,他就只能找苏娇了。 而既然只有苏娇才认识真正的金蝉花,当然,关于如何甄选药品,他也得靠她。 钟诚给忠爷打了个电话请示了一下,立刻说:“麻烦苏小姐跟我去一趟港口吧。” 又解释说:“马驹从大陆搜罗了一大批的金蝉花,准备要送到南洋去的,你跟我一起去挑一挑吧,咱们把真的全挑出来,假的就让他带走。” 其实忠爷用来运送走私物资的港口也在紫荆仓储园。 只不过仓储园本身从地皮再到经营权都属于利叔,忠爷要用,得向利叔租赁,而且目前因为利叔死,它的归属权极度混乱,季胤的人想霸占来收租,但忠爷的人不但不答应,而且趁着仓储园不对外经营,还抢走了一大半的仓储区。 就好比忠爷想吃的金蝉花等药材,原来因为需要缴仓储费,他们向来不卸货,只在九龙走一道手续,就会立刻运到南洋去。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季胤不做物流,也没有那么多的货,忠爷索性让马驹加大力度,从大陆运来一大堆的货品,几乎把整个仓储区全给占掉了。 但忠爷这样干,季胤当然不答应,就要跟他发生冲突。 那不,苏娇坐着钟诚的车进了仓储园,恰好就碰上季胤的手下们在跟东九龙的人吵架,季胤也在,在车上,而且大剌剌的端着一支AK,在看着远处吵架的人群。 钟诚毕竟是忠爷的手下,偏袒的是忠爷。 停下车来,他笑着说:“季胤这是没吃到羊肉,倒惹了一身臊,他也是够狠的,看那样子是想跟马驹火拼一场,但马驹人和枪也不少,我怕他俩今天分不出胜负。” 看样子两派人马上要擦枪走火,打起来了。 苏娇摇下窗户来,听到阿旭在高声说什么冷冻,过期一类的话,就问钟诚 :“钟叔,季胤是不是有什么重要货物被马驹抢了位置?” 钟诚说:“冷冻仓库,那也是码头所有的仓库里价值最昂贵的一种,本来一直是季胤租赁,我们拿不到,但前几天马驹给抢回来了,现在季胤的货就只能烂掉了。” 仓储运输方面,有些货是必须放冷库的,但有些货就不必。 而且冷冻仓储全冷琏保险,价格是普通仓储的三到五倍。 马驹要抢到手,当然就不愿意让。 但仅仅几个仓库而已,季胤端着AK,一副随时开枪的样子,也太过了点吧? 苏娇突然想起什么来,于是打开车门下车,才走了几步,就听见阿旭大声说:“吊你老姆,疫苗你们懂不懂,如果不放进冷冻仓,它们马上就要坏掉的,能治麻疯诶,麻疯懂不懂,大陆人大把得麻疯” 马驹亲自出门,两手都是枪,笑着说:“sorry啦,我们就是不让,你能怎样?” 阿疤说:“我们胤爷说了,可以掏钱租的!” 马驹也说:“我们忠爷也说了,只掏钱不行,你们必须答应,交出一半仓储园,还有我家浩少,我们才能收货。” 在九龙争地盘就这样,你捏着我的脖子,我踩着你的心脏。 季胤显然不想废话,想直接开枪毙了马驹。 这样一来马驹会死,但他的俩个手下,阿旭和阿疤在东九龙古惑仔的包围圈里,随着他一开枪,也会死的。 苏娇跑了两步,到季胤的车旁,学钟天明的,先抬他的枪管才问:“怎么回事?” 季胤左手还有手.枪,余光瞥到有人来,旋即抬枪。 但看到来的是苏娇,笑了:“阿娇,你怎么来了?” 又指远处:“他妈的,疫苗必须全程冷琏运送,但是大陆那边的边检要到五天后才能排到,可货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九龙了。结果我今天才知道,忠爷那头老狐狸趁着我忙的时候悄悄偷我家,占了我的冷库,疫苗没地方存放了。” 果然,苏娇记得季胤说过,他要往大陆捐一大批麻风类的疫苗。 而疫苗最重要的就是全程冷琏,否则就会失效。 但他想直接送往大陆吧,排不上边检。 要在九龙转存吧,忠爷非但占了冷库不给他,还以冷库为要挟,不但要阮天浩,还要分他的地盘。 简直趁火打劫。 苏娇明白了:“你不想低头,就想杀了马驹平事,可你要开了枪,阿旭和阿疤也会死的。” 其实季胤今天本来想喊苏娇过来的,因为世道的复杂,人心的险恶,如果她要做话事人,今天就能体会的淋漓尽致。 只是因为事发紧急,他没顾得上而已。 他戴着墨镜的,一把摘掉,笑问苏娇:“不然呢,难道你要我向忠爷低头?” 又说:“阿娇,养孩子其实很容易的,就好像你养季凯,因为我对他不好,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掏心掏肺对你,阿疤阿旭也一样,都是苦孩子出身,我给他们一点恩情,他们就愿意为我肝脑涂地。今天正好就是他们报恩的好机会,他们很乐意为我而死,我也正好让忠爷知道,我季胤的原则,宁死千万人,也绝不会让一步。” 苏娇是真讨厌季胤,有时候恨不能一枪毙了他。 但念在他愿意捐上千万的疫苗,她耐着性子问:“要不行直接送货上大陆吧?” 季胤咧嘴就笑:“边检那帮狗王八蛋跟东九龙沆瀣一气,我正规进口的商品他们会各种卡,查,扣,会故意把疫苗拖到失效,向他们低头,不,我还是喜欢杀人,杀了那帮狗王八蛋!” 别人面对不公平,会想办法去搞关系,去转寰。 季胤不是,他只会做一件事:杀人。 他的大哥大在车上,苏娇的包里就有乔震的电话号码。 她从窗户够出大哥大,一个电话拨给了乔震,是王秘书接的:“您好,东海渔业。” 苏娇说了句是我,王秘书已经在笑了:“苏小姐呀,稍等,我马上帮您转接。” 于季胤来说,因为他曾经犯的罪,虽然只是一海之隔,他也始终在想办法偿还自己犯下的冤孽,但是特别难。 只要是大陆人,不论好人还是坏人,人人都有资格骂他,唾弃他。 但当然,他是恶人,活该被骂,在不久后的将来,也活该被押送回去吃花生米。 但世道就是那么奇妙。 他怕极了的那位老人家,乔震,他却又极怕季胤的女儿,他们于是组成了一个完美的,相生相克的食物琏。 只待乔震接起电话,苏娇就问:“必须要全程冷琏,且保质期极短的进口麻风疫苗,在你们大陆的边检处却要排足足五天时间才能得到边检,乔书记,您确定你们这样的做法,不会叫捐赠人寒心?” 乔震立刻问:“谁捐了麻风疫苗,多少株?” 再一听苏娇说有十几万株,他都没问详情,也没问捐赠人是谁,立刻说:“听我的,立刻,马上把疫苗送过来,什么时间到这边就什么时间边检,我现在就亲自过问这件事情,谁敢耽搁了疫苗,老子当场枪毙他!” 第73章 第 73 章 挂了电话, 把乔震这边的大概情况讲了一下,苏娇说:“直接往大陆运吧。” 既乔震撂了狠话,那就直接把货发往大陆。 不但能省了运输和存储费用, 疫苗也可以近快被分发出去, 接种。 季胤也不犹豫, 当场举枪,砰砰砰,他朝天几声鸣枪。 再看苏娇, 他冷笑:“ 经此一事, 你看到乔震的能量,知道他帮了忠爷多少了吧?” 又说:“他自己都是助纣为虐的地头蛇, 还好意思骂我?” 九龙的走私业比贩毒都要赚得多。 在经多年的争抢后能被忠爷全部拿下, 就是因为乔震。 原本需要排好几天队的边检, 乔震一句话就可以提前,他的能量也确实够大的。 但季胤话里话外的, 是想说乔震也不清白, 苏娇可就无法苟同了。 她说:“我外公就算是地头蛇, 也是个明事理的地头蛇,而且你怎么不说忠爷连年给大陆捐款,是政府所认定的慈善友好人士呢?” 乔震给忠爷做靠山,一手把东九龙扶成走私业的NO.1,确实不对。 但凡事不能只看一面。 正规商业往来被禁二十多年,总得有人来做走私业务, 满足民众需求。 忠爷可是大陆政府所认定的友好人士。 把他和季胤, 利叔三个渣渣放到一起, 试问乔震该选谁? …… 本来阿旭阿疤和马驹他们推推搡搡踢踢打打,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随着枪响, 所有人也立刻拔枪。 循声看向季胤,马驹立刻笑了起来:“胤爷这是虚张声势?” 他的手下们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西九龙这是玩不起呀,他妈的,滚吧你们!” 出来混,玩的就是胆大,是不要命。 马驹不怕季胤开枪,怕的是他不开枪。 因为仓储园只能有一个老大,而地盘向来都是拿命换的。 季胤朝他开枪,他要躲不过,东九龙就输了。 但他要躲过了,他今天就不但要杀掉季胤和阿疤阿旭,还要拿下整个仓储园。 紫荆仓储园,拿下它,东九龙的整个物流产业琏就算完整了。 季胤终于开枪了,可只是朝天放枪,他就是虚张声势玩不起,就是认怂了。 东九龙的人能不开心? 阿旭和阿疤都准备好人头落地来占个上风了,结果老大先偃旗息鼓啦? 他俩也懵,但不及他俩反应,东九龙的人连推带搡:“滚吧你们!” “就现在,立刻,滚出仓储园!” “没胆的孬种,从现在开始,仓储园属于我们,快滚!” 阿旭还好,回头就招呼手下们撤,但阿疤咽不下这口恶气,掏出匕首来,瞄准一个最嚣张的就准备放点血,关键时刻季胤断然一声吼:“阿疤,回来!” 阿疤气冲冲折回来,看季胤:“老大,利龙是咱杀的,凭什么让东九龙占地盘?” 阿旭也很生气:“咱伤了五个弟兄,他们呢,白捡便宜。” 一帮马仔也纷纷说:“凭什么便宜他们!” 季胤毕竟是老大,脸一沉眼一瞪,大家就不说话了。 他一个电话拨给负责疫苗的许总:“所有报关文件都是齐全的吧?”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说:“不必管冷琏的事,改道直接送往大陆。” 许总应该还在担心边检排队的问题,但季胤说:“如果排不上就直接倾倒入海,十几万联麻风疫苗,一联就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们不想要,我们又何必上火?” 其实他很了解乔震的,那老爷子说能接收就必定能接,所以疫苗能安全送到。 但是忠爷肆无忌惮抢地盘实在过份,季胤不能忍,要朝他开刀了。 而既苏娇跟乔震处得很不错,季胤脑海中立刻就想到一个可以利用乔震的办法了。 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季胤作为一个阴谋家,立刻就从苏娇和乔震的关系中嗅到机会并试图加以利用了。 …… 阿旭和阿疤几个看到苏娇也在,都朝她点了点头。 但抢地盘输了,而且还是老大带头认的怂,大家心情都很差,哀声叹气的。 看季胤挂了电话,大家全都沉默不语。 反观另一边,东九龙的马仔们可谓喜气洋洋,喜笑开颜。 季胤默了片刻,突然看苏娇:“你来干嘛的?” 听她大概讲了一下,他下车了:“所以我的冷库里现在储的,是忠爷的药材?” 正好这时钟诚跟马驹知会过消息,开车过来接苏娇,季胤把手里的AK并腰间的手.枪一拼摘了丢给阿疤,问钟诚:“阿诚,我是否有幸,也能去看看忠爷的货?” 苏娇要进仓库挑货,马驹也得陪着一起去。 混道的嘛,打架的时候相互亮刀子捅心捅肝捅脾捅肺,但只要不涉及利益相争,随时可以在一个桌子喝酒吃饭。 季胤主动认了怂,只是进仓库去看看,倒也没什么。 马驹笑着说:“胤爷愿意参观视察是我们天大的荣幸,我陪您一起去吧。” 阿旭想要跟上,但季胤却摆手示意他停下,并独自一人上了车。 现在整个仓储区全是东九龙的人,要是马驹心怀不轨,随时可能一枪嘣了季胤。 他敢单枪匹马上马驹的车,也是够有种的。 马驹都挺佩服,给季胤竖了个大拇指。 一车四个人,苏娇和季胤,马驹和钟诚,一起前往冷冻仓储区。 下了车,看着密密麻麻的货柜,再看几乎每个货柜上都是红色的满储标志,季胤都有点意外:“这才一周的功夫,你们就把所有的货柜全部储满了?” 马驹笑着说:“而且基本都是全球独一份的好货。” 他们的货全是从大陆运过来的,原本因为仓储成本太高,运送的频率也比较慢。 但最近为了抢仓储园,大陆那边肆意收购,海上不停的运,就把它给填满了。 他们一行人要去的,是专门囤储中药材的仓库,等人拿钥匙开门的间隙,马驹笑看苏娇,来了句:“我冷眼看着,苏小姐跟胤爷的关系最近是越来越好了,能说说原因吗?” 表面看,季凯是因为喜欢吃苏娇烧的菜才去的苏记。 苏娇烧的菜确实好吃,这个马驹也认同。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季凯自己的原因,还是苏娇做了什么,总之季凯戒毒成功,最近还开始读书了。 反观季胤,他不但拉拢了钟天明,跟苏娇的关系也维持在一种比较微妙的良好状态。 马驹看不懂,但总觉得其中有蹊跷,就想试探一下苏娇。 她当然不会明说,反而反问:“我跟忠爷的关系难道不够好?” 她要跟忠爷关系不好,就不可能天天给他煲药膳汤,煮神仙粥了。 马驹挑不出毛病来,只好看再看季胤,又说:“胤爷也算全九龙第一大善人了,明明忙到自己的儿子都无暇照顾,要交给苏小姐来照看,却还要抽时间帮我们照顾浩少。” 他是忠爷养大的,师承忠爷,说话喜欢弯弯绕。 但季胤最烦的就是弯弯绕了,他一笑,反问:“所以你很好奇,我为什么宁可抽调人手驻扎光明巷,也要让季凯住在那边,目的是什么,对不对?” 马驹目前是忠爷手下第一红人,如无意外,也将是东九龙的下一任话事人。 忠爷在道上的马仔,人脉,地盘都将由他来打理。 有投名状的,就是阮天浩。 只有马驹能找回阮天浩,他的位置才能稳。 马驹也早动了心思想要绑架季凯,迫使季胤交出阮天浩。 但季胤把季凯放在苏记,苏记又有钟天明,他就不太敢下手。 今天难得大家能心平气和的一起走一走逛一逛,他就得打探一下,看季胤对苏娇到底是个啥态度,继而评估一下绑走季凯的难易程度才好进行下一步。 当然,这时的他认为苏娇和季胤只是平常的泛泛之交。 可就在仓储区的工作人员开锁,撤大铁琏子时,伴着哐啷啷的响声,季胤突然问:“苏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做我们西九龙的话事人?” 苏娇忙着挑金蝉花,第一个进冷冻仓。 随走,她随说:“没兴趣。” 她见惯了疯疯癫癫的季胤,并不在意。 但钟诚和马驹却被季胤这句话给惊到了,对视一眼,钟诚先说:“胤爷开玩笑吧?” 马驹也笑了起来:“这玩笑不错,我都被逗笑了。” 苏娇在里面喊:“钟叔,我冷!”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上面也有十多度,苏娇也只穿着薄外套。 冷库里只有0度,她一进来就被冻的瑟瑟发抖,钟诚脱了自己的夹克,去给苏娇穿夹克了,季胤和马驹俩还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季胤戴上墨镜,冷眼看马驹:“就你,也配听我开玩笑?” 马驹还在笑,反问:“就苏小姐,你确定她能做话事人?” 季胤一脸正色:“就你这种事非不分,大义不明,只会蛮打蛮杀抢地盘的蠢货都能做话事人,她不但聪明还有心胸,为什么不能?” 全九龙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女话事人。 就算社团里有能打能杀的女性,大多也不过昙花一献,走不到顶尖的位置。 而苏娇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哪怕她丈夫是钟天明,握有东方巴士,她马上就能变得有钱,但社团的马仔可不会因为谁有钱就帮谁卖命,更不会因为哪个女人长得漂亮就心甘情愿认她做大佬。 而苏娇所拥有的,除了钟天明,也就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了,她做大佬,简直可笑。 马驹头脑比较简单,也不会深度思考。 想半天来了句:“胤爷,您是不想干了吧。” 又说:“江湖易进难出,您要激流勇退,怕是要被仇家砍死,横尸街头的,我劝您三思。” 季胤,西九龙第一大佬,同时还在大陆政府的红色通缉令名单上排行前几。 除了他想激流勇退,自找死路,马驹想不到别的,他会捧一个女人做话事人的原因。 季胤一路往前走着,看到一边的货架上有个纸箱子破损,露出羽毛来,他掏出匕首走了过去,捅匕首将它划开,并说:“我不但要继续干,还要帮苏娇小姐拿下整个东九龙,让她做全九龙唯一的话事人,直到97回归。” 马驹愈发觉得可笑了,都有点怀疑季胤是不是没抢到仓储园,气到精神错乱了。 季胤看到纸箱子里全是红顶,白色羽毛的仙鹤,看马驹:“这些丹顶鹤要做什么?” 马驹说:“做皮草,欧美那边的人喜欢。” 季胤再掏匕首划开只箱子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金丝猴,这也是用来做皮草的?” 马驹手拍箱子里血迹斑驳的皮毛,先说:“胤爷可真是博学,连金丝猴都认识。” 又说:“这个因为成色品相原因,在西方,比大熊猫还要受欢迎。” 为什么走私赚的比毒.品还要多,就因为诸如熊猫,金丝猴,丹顶鹤一类的珍惜动物,其皮毛只要略做加工送到西方,就是千金难求的佳品,各国名流各富豪们要疯抢的。 季胤深叹一口气,再看马驹:“作为南洋人,你应该不会喜欢熊猫和金丝猴吧。” 马驹说:“它们的价值那么高昂,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不,我简直爱死它们了。” 季胤说:“我虽然会暴力催收,但只打人不杀人,债鬼或者会因债务而跳楼,烧炭,跳海,可没有一个是我的手下们主动杀害的。” 马驹先说:“胤爷高义。” 又说:“高利贷毕竟只面向九龙,就算您把人都杀了,营业额也就那么多,您要真想赚钱,我倒有条明路,您接着做毒品业务吧,渠道销路都成熟,真正的吸金利器。” 在他看来,既然利叔倒了,园区归忠爷,毒.品业余归季胤,各分一半,也算双赢。 季胤点头,似乎是听了他的劝,但旋即高声喊:“阿娇,你停一下。” 苏娇才找到金蝉花,这儿光线不好,不好挑,也正在往外走。 恰好经过,看到裸露在外的金丝猴皮毛,她都惊呆了,因为这是她有生来头一回,看到那么细密,光滑又柔软,色泽艳丽的皮草。 在没有被做成衣服时,动物只被去掉了身体,头都还在皮草上面,所以它远看艳丽精美,但近看简直触目惊心。 走私跟毒.品异一样,是如果你不是亲眼见识那种残忍和血腥,是意识不到它的恶的。 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南洋人全然意识不到,独属于大陆才有的丹顶鹤,熊猫和金丝猴甚至会被屠杀为濒危动物,几乎灭绝。 看苏娇伸手触摸,眼里是满满的喜欢,马驹笑着说:“看来苏小姐也爱好皮草。” 苏娇点头,由衷说:“确实喜欢。” 但又说:“但我更喜欢廉价的仿制品。” 马驹说:“我懂,真的太贵,苏小姐您暂时还买不起。” 苏娇反驳说:“那你可大错特错了,一件皮草顶多不过几十万,我当然买得起,但……” 她松开金丝猴的皮毛,挺胸抬头扬起下巴来,勾唇莞尔一笑才说:“凭我的相貌,哪怕穿了假的,大家也觉得是真的,而某些人哪怕穿着真的,在大家看来也是假货。” 人和人气质不同,而皮草最衬的就是美女。 苏娇不论相貌还是身姿在九龙都堪称翘楚,只有她挑皮草,没有皮草挑她的。 季胤皮笑肉不笑,指着皮子说:“一张破皮子而已,既苏小姐喜欢,马驹你送给她算了。” 金丝猴皮可不便宜,马驹说:“胤爷说笑了,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想买它,得找忠爷。” 季胤故意说:“看你小气的样儿,不用找忠爷了,你说吧,这箱皮子多少钱,我买,买了送给苏娇小姐。” 但马驹依然摇头:“抱歉,胤爷,这个售卖也不归我管,您得问忠爷。” 其实这些皮子的售卖只是小事一桩,并不归忠爷管,而是南洋阮家人。 但他们自己不会出面的,搞关系有忠爷,杀人平事有马驹,他们只需要收东西,处理并向西方贩卖东西,再给忠爷分成就好。 忠爷所能分到的,也只有利润的三成而已。 但季胤陪着苏娇一路出了仓库,却说:“听到了吧阿娇,虽然整个走私生意是由忠爷在做,还是你外公乔震在帮他撑腰,但你想要一张皮子都得不到,反而我,只要你想要,只要你开口,什么样的皮子我都肯给你。” 季胤之所以突然让苏娇看皮草,还试图给她买一大箱子昂贵的金丝猴皮草,当然是因为忠爷,他已经干掉了利叔,只剩一个对手,就是忠爷了。 而他本来是想通过离间苏娇和忠爷的关系,继而通过她来利用乔震,以搞垮忠爷的有私业,就刚才苏娇所说的,自己更爱人造皮草的话,他其实并没有听进去。 但岂知苏娇却说:“季老板,不管是您还是忠爷,杀了几只大熊猫,几只金丝猴,这些事情我统统都要告诉我外公的,我也不要您的皮草,在您看来这或者很可笑,但是那么可爱的金丝猴和大熊猫,谁剥它的皮,谁就该被枪毙!” 原来苏娇没见过,季胤也没有见过。 当然,原来大陆还没有改革开放,物品流通也不及现在发达,所以没有那么多的金丝猴和大熊猫,丹顶鹤一类的动物被大规模的屠杀,扒皮。 可现在,随着改革,随着交通和出口的发达,就像苏娇原来所设想的,再这样下去,等她回阿娘的家乡,回到大陆时,那些珍稀动物很可能都会被杀光光的。 所以季胤没必要暗戳戳的各种刺她,今天的所见所闻,她会如实转达给乔震听的。 大陆与九龙之间的走私业务,她要帮的是钟天明钟sir,她要帮他把它消灭的干干净净! 第74章 第 74 章 季胤拦住苏娇, 笑的春风得意:“那咱们可就说定了……” 下一步大家志同道合,一起搞定忠爷。 然后季胤将一人称霸九龙,这正是他想要的。 更可喜的是, 这一回, 乔震那凶巴巴的臭老爷子也将是季胤的助力。 就问他能不开心? 但苏娇却说:“季老板, 咱俩渭径分明,你抢你的地盘我做我的事,你不要总想着靠近我, 也别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 因为我是……真不介意穿假皮草。” 季胤秒变脸,说:“你要不喜欢, 那我也不喜欢, 我以后给你送人造革。” 于他来说, 只要能搞定忠爷,苏娇想要人皮他都愿意去剥, 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这回季老板的马屁注定是要拍到马蹄子上了。 苏娇抱着只大纸箱子, 一双漂亮的眸子像极了她妈, 但唇角的笑却跟季胤极为肖似,她说:“季老板,您可是西九龙第一大佬呀,什么时候就变成墙头草了呢。” 不等季胤反应又说:“是为了借力钟sir和我外公吧,您连脸都不要啦?” 季胤自出生以来,地主家的少爷做过, 狗崽子做过, 大佬也做过。 他也曾无数次被人骂过不要脸, 但只要敢骂他的人,就必定会死的很惨。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骂不要脸。 虽然他现在的行为确实算不要脸, 但被苏娇当面骂,他当然受不下去。 他的脸色变了,拳头捏的咯咯响。 恰这时钟诚抱着箱子过来了:“苏小姐,我专门找个地方,你坐下慢慢挑吧。” 再看季胤:“胤爷应该也挺忙,那我就不送了?” 所以他是真觉得从此紫荆仓储园就属于他们东九龙,开始耍地主派头了? …… 因为天冷,海边风太大,钟诚专门找了一间没有开冷气的库房,打开所有的灯,让苏娇在光源充足的情况下,仔仔细细去挑金蝉花了。 季胤回到车上,怒气冲冲关门,命令阿旭:“开车!” 见老大心情不好,后座的阿疤连忙递烟点烟:“阿爷来抽一支,消消气。” 他以为季胤气的是忠爷,又说:“咱们给忠爷个下马威,剁阮天浩一根手指吧。” 季胤接过烟吸了一口又丢到了窗外,哑声说:“闭嘴吧蠢蛋!” 忠爷是跟他一样的狠人,也精明之极,所以会在关键时刻撇开阮天浩,趁着季胤不注意时大肆抢地盘,大家都是人渣,季胤认赌服输,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气的是自己,因为就好比他虽然每天都在暴力催手,但向来勒令手下们,打债鬼的时候切不可打死,一定要留口气,不因债而杀人是他的底线。 同样,如果是他经营走私业,诸如熊猫,丹顶鹤和金丝猴那一类的动物皮毛,他也绝不可能开闸贩卖,因为它们哪怕在民国时代,也是国家定义的稀有物种。 也就是说虽然他热爱赚钱,但他跟忠爷不一样,有底线有节操。 可刚才为了拉拢苏娇共同对抗忠爷,他说了一些要送她皮草一类的蠢话。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生生把女儿给推出去了。 女儿还觉得他跟忠爷一样是非不分,唯利是图,他还无法辩驳,叫他怎能不气? 只能说报应不爽吧,季胤有了个贼厉害的女儿。 凭借她,他即将独霸九龙。 但偏偏她最擅长打的,恰是他这条地头蛇的七寸。 季胤越想越气,想抽口烟,就又吼阿疤:“烟呢,为什么不给我点烟?” 阿疤刚才分明给他点,可他扔掉了呀,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再点一支咯。 …… 这天从满满几大箱子的蝉花中,苏娇总共挑出16枚真正的金蝉花,而虽然于走私业很愤慨,但当然不可能像设想的那样,谁走私就给谁一梭子,把人全枪毙掉。 而且第二天跟胡寄波聊了一下,就发现走私业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就好比说,目前在大陆沿海,有那么一大帮人,他们既能讲粤语也能讲普通话,还有大陆户口,唯一跟大陆本地人不同的是,他们都姓阮,开的也都是渔业公司。 从表面看,他们跟忠爷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忠爷在大陆的代言人是马驹。 就不说姓阮了,在血统上,马驹跟阮家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阮家和忠爷之间也没有任何法律,或者是手写的条文,全凭默契。 每一年,各个阮氏家族的公司给忠爷多少钱,是按照他们赚的利润来决定的。 为了避免被查到,他们给忠爷的也不是任何一种钱,而是更硬的黄金。 忠爷把黄金放在什么地方当然没人知道,但这些年他赚了不计其数的真金白银。 苏娇毕竟没在江湖上行走过,也不懂查案,对乔震的能量也有点高估,就问胡寄波:“咱们可以直接把这事告诉乔老,让他找人在内地帮咱们查吧?” 胡寄波摇头:“不行,至少暂时咱们还不能告诉他。” 苏娇不明白了:“他不是地头蛇吗,而且手下还有上万名职工?” 胡寄波解释说:“我们那边禁枪,普通人手里没有枪,但是那帮搞走私的私底下藏了很多枪,而且他们已经渗透到了边检,工商,海警的各个执法部门,乔老又是个耿直倔犟的性格,一旦他大张旗鼓的查,阮氏的人会直接做掉他的。” 苏娇明白了:“他是地头蛇,但跟忠爷和季胤不一样,是条菜蛇,无毒无害。” 她这形容倒把胡寄波给搞笑了,但想想也是,乔震确实是条菜蛇。 正好这时电话响,苏娇于是接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俩正在议论乔震,打电话来的也正是乔震。 他的语气里满满的开心,笑着说:“我昨晚一夜没睡,货全接到了,足足15万联麻风疫苗,然后我查了一下,发货公司的名字叫曼特医药,而且是捐赠的。” 又问苏娇:“帮我找一下捐赠人的联络方式吧,我谨代表个人,想感谢一下对方。” 这几年大陆麻风流行的特别厉害,相关疫苗是能救人命的。 不过曼特医药其实只是第三方,捐赠人其实是季胤。 可惜的是他在红通名单上,没有捐赠资格,所以才会委托第三方进行捐赠。 一开始初见面,苏娇挺烦老外公的,觉得他脾气太臭,也太迂腐,而且因为大家都说他也是条地头蛇嘛,心底里难免也有点看法,但此刻她却有点哽噎。 不过些疫苗,总价也就上千万,可他为了接那些疫苗,竟然一夜未睡? 也不过有人捐点疫苗,他就想要亲自感谢,可见他有多赤诚了。 但如果叫他知道捐赠人是亲手杀了他俩儿子的仇人呢,他得多难受,多屈辱? 苏娇还没跟老外公聊过关于走私的话题,此刻想要岔开话题,正好聊一下。 她先说:“我昨天去了趟忠爷的海边仓储库,您知道的,他一直在搞走私。” 乔震说:“从一开始,是已故的阮智仁先生义务往大陆泊物资,再到后来忠爷冒着重重封锁建立销售琏,这些年,沿海地区多亏了他的走私货物。” 他之所以支持,并偏袒忠爷,全是因为阮智仁的关系。 可惜阮智仁好人不长命,死的太早。 苏娇没有明说,但转着弯子问:“乔老,如果有人往外走私像大熊猫,金丝猴一类的动物皮毛换钱呢,您会生气吗?” 乔震声音一寒,立刻问:“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又疾声说:“阿娇,谁敢在大陆干那种事,就只有一个下场,吃枪子!” 珍惜动物,文玩类的走私一直没有停止,但在大陆是谁查谁死,也就没人敢查了。 而何其讽刺的是,向乔震捐疫苗的是他的仇人。 一直在悄悄走私珍稀动物皮草的,恰恰是他自以为真挚的老朋友。 而且因为这些年来,大陆警方不敢查,九龙警方不敢管,走私业甚至被半公开化了,就好比马驹和钟诚,他们认为走私皮草是天经地义,既不觉得有错,也不怕被查,所以才会大剌剌的带着苏娇去看货,都不遮掩一下。 怕老爷子太着急,苏娇只好说:“我也只是隐约听说,并不知道详情。” 乔震唔了一声,又说:“对了阿娇,你那个丈夫,皇家警察钟天明,如果他敢向珍惜动物,文物和矿产类的走私业开刀,我会考虑接受他,否则的话,不可。” 他可真是够硬的,显然也一直在等走私一事的结果。 这就搞的苏娇都有点愁,当有一天,如果钟天明把忠爷垄断,杀人,走私违法物品的证据摆到乔震面前时,他得有多震惊,又得多受打击。 且不说这个,苏娇听到他咳了两声,立刻问:“您是不是又抽烟啦?” 乔震几乎是在吼:“我没有!” 被冤枉了,他气悻悻的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我是个老军人,一言抵千金,你这孩子,你却当我是闹着玩的,那我岂不是白戒了?” 他虽然还在咳嗽,但喉咙里的痰息清爽了许多,就证明他没有再抽。 让一个抽了几十年烟的老烟枪猛乍乍的戒烟是很痛苦的,苏娇还怀疑人家,确实不应该,她忙说:“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您这人可真是,玩笑都开不起。” 乔震语气一沉:“严肃一点,不许开玩笑!” 又说:“有事再联络吧,再见!” 他可真是又臭又硬,打个电话都是急吼吼的,单性格论,季胤比他可爱了太多。 苏娇和胡寄波是在三楼上,趁着酒楼休息的功夫聊天。 她刚挂掉电话,身后响起钟sir的声音:“阿波,你是不是该去接季凯回家了?” 胡寄波正跟老板聊的美着呢,一看表,拍脑袋:“这就四点半啦?” 钟天明似笑非笑反问:“你以为现在是几点?” 胡寄波是只要跟老板聊起天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而为防忠爷来阴的,不但季胤派了俩马仔陪他一起读书上学,到了放学时间,胡寄波也得去照料一下,他也不敢耽搁,赶紧下楼,骑上三轮车去接季凯了。 见丈夫回来,苏娇得讲讲自己昨天的所见所闻。 讲完之后酝酿半晌,她才又说:“虽然听来可笑,但我不想那些动物被杀光光。” 其实不但季胤会错意,目前的九龙,应该也没有人能理解苏娇的愤慨。 因为不论金丝猴还是大熊猫,香江人都没见过。 反而,人们追捧的是色泽艳丽的,昂贵的皮草服饰和地毯。 珍稀动物被杀害,被剥皮,就跟晚餐时蒸的鱼被刮了鱼鳞一样,于普通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苏娇的愤慨反而有点矫情。 可她的想法虽然天真,却也是真情实感。 人们少穿一件皮草没什么的,可是金丝猴和大熊猫要再被杀下去,以后等她去了大陆,就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了,就为这个,她也觉得走私业该被遏制。 那帮搞走私的,就该统统被枪毙。 钟sir今天下班算比较早了,还不到晚饭时间,正好浇花。 看妻子一脸委屈,他也不太理解,笑问:“你都没见过金丝猴,竟然会可怜它?” 泰国有一道名菜叫猴脑,是直接把猴子绑到桌子底下,然后在桌子上掏个洞,给猴子开个瓢,直接就在猴脑上浇汁,然后就地开吃,它的鲜味来源于,当时猴子还得是活的,要是客人边吃,猴子要边吱吱叫,才显得出厨师的功底和菜的鲜。 苏娇是个厨子,也经常杀鸡宰鸭子。 可她既不会去吃猴脑,也不会帮客人烧猴脑。 同样,对于野生动物被残忍杀害,剥皮的行为她接受不了。 看丈夫既不愤慨,还一脸的从容,她反问:“难道你不管这件事?” 钟天明未置可否,只说:“忠爷背后是曾警司,整个走私业,曾警司占三成。” 就不说大陆了,为什么九龙的走私能做成产业,而且虽然大陆方面一再发函过来想要协查,九龙警方从不搭理,就因为,九龙最大的阿sir曾伯约也是其中一员。 那帮身在大陆的阮氏人一旦发现风头不对,会立刻跑回香江。 他们是连大陆的官员都敢杀害的,香江谁敢查他们,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 钟天明当然也不例外。 这就是苏娇所不了解的领域了,她于是问:“所以这事儿,你是不敢管?” 钟天明依然未置可否,反而再看表,说:“今天怎么才周五?” 苏娇有经验了,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当然不会上当,还转身就下楼:“我去照料生意,今天晚饭给你做剁椒鸡,做的多一点,留一份明天给你做便当吃。” 她不接茬,钟sir也就不为了讨点额外福利而无病呻.吟了。 他改口说:“想收拾走私业务并不难,只要搞定曾伯约,把阮氏人回香江的路堵死,大陆那边就可以关门打狗了,如果你想看,到时候我还可以带你去看。” 苏娇又不懂,反问:“看什么?” 钟sir说:“严打,公审,公开枪毙!” 陡然间,苏娇明白钟sir的意思了。 当然了,他的风格自始至终没变过,作风硬,手腕狠。 阮氏人的之所以狂,是因为有忠爷罩着。 忠爷不收敛自己,还想跟□□对抗,是因为他既有乔震,也有曾伯约。 乔震就不必说了,涉及法律和正义,不可能帮他。 至于曾警司,既然钟天明敢那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准备要动手了。 但当然,他准备怎么做,又准备做什么,苏娇并不知道。 反而,隔天忠爷就约了日子,说要过来吃神仙粥。 头一回吃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粥,忠爷特意定了日子,而且订了两份粥。 并特地说,自己要请一位特别神秘的贵客来,跟他一起吃。 神秘的贵客,会是谁? 答案在当天揭晓,说来其实也不算神秘,因为那个人正是钟sir想要解决掉的拦路虎,曾伯约警司。 他还带了个人,一位女警官,名字叫罗瑶。 也就是上回跟着钟天明一起去给周进莲做过笔录的那位女警官。 经曾警司介绍苏娇才知,却原来这位罗sir的父亲正是政治处的处长。 也就是说胡寄波差点被抓那一回,来抓捕他的人,正是罗sir她爸的手下。 当然,今天大家是来吃饭的,不谈公务。 看到忠爷上门,苏娇就进厨房,去熬粥了。 而因为隔壁已经装修好,苏旺遂把忠爷搀扶到了隔壁。 隔壁一楼不设大厅,总共就四间包房,门一半起来严严实实,桌椅也跟炸酱面馆的硬凳子不一样,是宽展,也柔软舒适的太师椅,坐着自然舒服。 忠爷虽然不怎么瞧得上苏娇,但是对于她在生意方面花的心思倒是很认可。 这老爷子向来也很会做事的,拄着拐杖四处转了一圈,他笑看苏旺:“合张影吧?” 苏旺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大人物,也不知道合影的意义,甚至,店里连个照相机都没有,倒是罗sir掏出相机来,笑着说:“伯伯您站过去,我来帮你们拍吧。” 忠爷和曾警司这样的人愿意来苏记吃饭已是难能可贵。 还愿意留下照片,允许挂在苏记的墙上作为招览客人的噱头,就更难能可贵了。 罗sir用的是随身带的拍立得,一拍即可打印,然后把照片交给苏旺,她笑着说:“老伯,现在您就可以把它贴出去了,对您的生意会有好处的。” 名人拍照,普通人打卡,这种提升知名度的事苏旺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种好事有一天能落到自己身上,捧过照片,由衷说:“谢谢小姐。” 今天是星期三,现在正值晚饭时间。 因为最近神仙粥的热度过了,来凑热闹图新鲜的客人也少了许多,所以难得的,虽然是晚饭的饭点,但是店里并没有排队。 不过总共八张桌子还是坐的满满的,后厨房大锅沸腾,时不时啪的一声,是周进财在拉面。 罗瑶罗sir倒是跟着同事们来苏记吃过面,但单独来,今天还是第一次。 她看到苏娇正在热油煎什么东西,本来想进厨房的,但是再一看墙上贴着厨房重地,闲人止步的字样,于是就止步了。 厨师是个很普遍的职业,但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去关注厨子的。 罗瑶亦然。 但她和钟天明在警校的时候其实是同期。 只不过她不论体能还是文化科成绩都要差一点,而钟sir常年保持第一,后来她毕业以后就开始做警察攒资历了,但是钟sir则被派到大英去留学了而已。 她原来也在中环工作,是在钟天明之后被调到九龙的。 当然,她爸可是政治处的处长,跟曾伯约的关系也特别好,所以她哪怕到了九龙,也不会执行太危险的任务,只需要做好每天的出勤就好。 苏娇如果只是个普通厨师,她当然并不好奇,可她是个厨子,却又嫁给给了罗瑶所有警校同学里最优秀的一个,罗瑶就难免好奇。 也就在她的注视下,就跟变戏法似的,苏娇用笊篱把几个青绿色,似虫又似花的东西投入热油中,只掂了两掂再捞出来,那东西就变成通体金黄色了。 她也不停留,将金黄色的食材分放到两只粥碗中,端起托盘就出门。 罗瑶于是跟上了她,笑问:“那个就是金蝉花?” 金蝉本为青绿色,要用热油炸过才能真正变成金子一般的颜色。 苏娇认识罗sir,因为对方长得漂亮,她还挺喜欢对方的,笑着说:“配了金蝉的神仙粥只有两份,但我有老鸭汤煲的药膳粥也很好吃,一会给罗sir盛一碗。” 罗瑶也不客气,双手合什:“那我可要期待咯。” 她帮苏娇打帘子,又帮她推开包厢房,等到苏娇上完了粥出来,扬手指了指楼上,笑问:“钟sir他是不是直到现在,依然住在这栋楼上?” 苏娇点头,又问罗瑶:“罗sir您呢,住警员宿舍?” 罗瑶笑着说:“当然不是啦,我阿爸和曾伯伯是至交,他家有我的卧室。” 苏娇回到厨房,先帮罗瑶盛了一份粥,而因为没有金蝉花做点缀,她于是抓了一把平常早餐佐粥的干粿条,丢进油锅里炸膨炸酥,又挑了一碟炸酱面的配菜,甜脆爆汁的腌萝卜,端了出来,给罗瑶吃。 她就着脆粿条吃了一口粥,立刻眉飞色舞:“好吃。” 再指萝卜,又说:“你家这个萝卜也是,我超级爱吃。” 她穿的还是警服,而且虽然她没有留过学,但是服役年限长,警衔和钟天明是一样的,目前都属于高级警长。 苏旺过来收桌子,看到这位高级警长在吃粥,也笑着说:“madam喜欢吃就好,欢迎以后常来,也请在单位多多支持我家阿明的工作。” 罗瑶再舀一口粥,却说:“老伯,不论我阿爸还是曾sir,都超级器重钟sir的,原来我阿爸甚至还……” 其实在钟天明答应入赘苏记之前,罗瑶她爸罗sir也曾当面问过,要不要尝试一下,跟罗瑶谈恋爱,结婚,但当时钟天明说的是,自己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 他已经结婚了,大家现在又是同事,曾经的事罗瑶就不讲了。 但她今天虽然来了,又不跟曾警司,忠爷一道吃饭,而是跑来找苏娇,要跟她聊一聊,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她说:“钟sir简直破案狂人,从来都不喜欢参加party和沙龙,只喜欢拼命工作,苏小姐,你也该劝劝他的,如果他不想辞职,还想做阿sir,社交方面是必须的,要不然,将来想升职会很难。” 其实要不是罗瑶这样说,苏娇还想不起来。 但她回想那个梦,突然就发现,钟天明应该做了好些年的警长,要到回归前的近两年才会火箭一般的升职,先是做九龙总警司,再后来就去了总警署。 那也意味着,在梦里的那辈子,他应该也没有维护跟曾sir,罗sir这些上司的关系,反而一直都是站在大陆的立场上,所以他的升职才会那么难。 后来他会升的很快,应该也是因为像曾伯约,罗sir一样的拦路虎全死了的原因。 罗瑶专门来找她聊天,是想通过她来劝钟天明,让钟天明向警界大佬们靠拢,抱他们的大腿,由他们庇护,撑腰,升职加薪一条龙。 但钟sir的做法虽然有点黑,还有点狠,但苏娇倒是蛮喜欢。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人,既然曾警司是拦路虎,那就把他直接解决掉。 但钟sir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掉一个高级警司,于这一点,苏娇也格外好奇。 …… 第75章 第 75 章 一碗好香甜的粥, 既有各种草药辅成的清香,还有长时间慢火细煨,煲出来的老鸭的浓香, 油润清甜, 爽滑适口, 吃完之后罗瑶犹还意犹味尽,舔舌头。 突然抬头,她问苏娇:“这粥还有吗?” 她明明两个小时前才吃过饭, 还是饱的。 但这粥太好吃了, 一碗不够,她还想再吃一碗。 恰这时苏旺从隔壁过来, 看苏娇:“阿娇, 粥还有吧?” 又说:“忠爷和曾警司还都想再添一碗。” 金蝉花只是点缀, 真正好吃的是粥,曾警司和忠爷在吃完一碗之后, 跟罗瑶一样, 还想再添一碗, 罗瑶也识趣,说:“我已经吃饱了,有的话盛给他们吧。” 就剩两碗粥了,苏娇盛好端进包厢,上了粥,忠爷却不许她走, 反而示意她也坐下, 笑眯眯对曾警司说:“还记得上回我差人送你的点心吧, 就是阿娇做的。” 大概四个月前了,曾伯约在福利会吃了几样特别香的点心, 后来忠爷还专门派人给他家里送过,他还真不知道,此时才知,笑着说:“苏小姐点心做得不错。” 但他再看苏娇,却又说:“从苏小姐,我体会到栓住一个男人的胃有多重要了。” 罗瑶也回包厢了,在座。 猜到他要说什么,她忙说:“好啦uncle,不许再讲下去了。” 曾伯约笑着点头,但舀起一勺粥来,又对罗瑶说:“女孩子很不该像你一样,整天揣着把枪四处跑,要像苏小姐一样善于煲汤烧菜,才能觅得如意佳婿。” 罗瑶不屑,说:“要是这样,我情愿做一辈子的老姑婆。” 忠爷接茬说:“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年龄愈大愈觅不到良缘,罗sir很该向我家阿娇学习,趁着年轻有美貌,早早抓住金龟婿,嫁个良人才好。” 曾伯约深深点头表示赞同,但罗瑶瞥了苏娇一眼,眼里却有几分轻屑。 当然,凡事要看站谁的立场。 曾伯约和利叔一样,在很久以前就知道钟天明的身世了,也知道以他的能力和智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就跟巷口冰屋的林老板一样,他也早早就帮钟天明介绍过许多女孩子,都是跟罗瑶一样既有家世,也有能力的优秀女孩,想用婚姻把钟天明拉入姻亲关系中。 可钟天明全然不接招,还总说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 结果眼不丁儿的他就回到苏记,甚至跟着苏娇去了乡下,专门入了苏家的族谱,曾伯约找不到别的理由,就只能认为是苏娇长得漂亮,菜还烧的好的缘故。 而男性,尤其是长辈,哪怕再疼爱女孩子,也是以嫁人为目的的。 罗瑶没能嫁给钟天明,瞧曾伯约和忠爷的口气,显然都很遗憾。 罗瑶本身应该是个挺单纯率真的女孩,但因为是高级警员,对于苏娇这种凭借厨艺和美貌嫁给钟天明的底层女性,算不上瞧不起,总归有几分不屑。 所以瞟她的时候,眼里难免要带几分鄙夷。 可苏娇再普通也是苏记酒楼的大小姐,哪愿意被人一唱一合的瞧不起的? 而且她向来不喜欢受气,但凡吃了瘪,第一时间就要还回去。 所以她笑着说:“曾警司,您的话我可不太认同。” 曾伯约笑问:“苏小姐怎么就不认同了,说来我听听呢。” 苏娇先说:“我的炸酱面馆一月净利润至少有十万块,而且是稳定收入。” 一月十万对于忠爷和曾伯约这样,一年仅是灰产就能赚到几千万,上亿的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罗瑶只是拿薪水的普通人,而她的月薪也只有四五千块。 她吃惊了:“哇,苏小姐你一月居然能赚到那么多?” 一间小小的炸酱面馆,她的年收入竟然有百万之巨,确实不可思议。 苏娇先笑着说:“很惊讶吧?” 又故意翘起二郎腿说:“相比美貌和厨艺,我觉得我更大的优点是会赚钱,钟sir虽然名头大,说是东方巴士的大股东,可是迄今为止,月月也不过拿点薪水而已,我比他赚的多多了,我倒觉得他上门做婿,是看上了我赚钱的能力。” 曾伯约看了一眼忠爷,似笑非笑:“原来如此。” 苏娇一句话把矛盾扯向了东方巴士,罗瑶不明究里,就问忠爷:“钟sir不是东方巴士的持有人吗,难道他拿不到东方巴士的钱,为什么?” 本来她也以为钟天明爱的是苏娇的厨艺和相貌,结果竟然是钞能力? 可东方巴士的钱呢,既然它是钟天明的,他为什么拿不到钱? 忠爷被问住了,尴尬的笑了笑,当然并没有接茬,而是用深沉狠毒的目光盯着苏娇,想让她住嘴。 苏娇偏不,反而又说:“反正据我所知,钟sir没有拿过东方巴士一分钱。” 这就搞的罗瑶愈发好奇了。 因为忠爷不说话嘛,她于是看曾伯约,想问个为什么。 但曾伯约眼神示意,却不许她追问下去,忠爷也低头,默默的吃粥了。 他是这样,虽然这几个月来,是苏娇每天煲的药膳粥帮他补身体,他才能撑得过企业被夺,大孙子被绑,以及,还能在关键时刻有精气神跟季胤抢地盘的。 但就好比没有人因为喜欢美食就嫁厨子一样。 忠爷虽然感激苏娇的药膳,可依然不觉得她能配得上钟天明。 而刚才她说的那段话,忠爷听了也只觉得刺耳。 因为钟天明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无法支配东方巴士的财务,是他自己不肯。 他以审计的方式入场,不但要钱,还要把全部的权力都拿走,才是症结的关键。 但偏偏钟天明的复仇之心是那么强烈,他不但抢走了东方巴士,而且在忠爷把最好的铺面过户到他名下后依然不满足,还要毁掉忠爷经营多年的走私业务。 这就够叫忠爷生气了吧,结果苏娇非但不规劝钟天明,而且月入十万就沾沾自喜,言语间对于钟天明那个赘婿,就跟当初,忠爷的妻子阮氏一样开始轻视轻看了? 作为赘婿,忠爷向来把入赘视作耻辱。 后来会把大陆的走私业务交给阮家人做,也是为了扬眉吐气。 这些年来每到年终,阮家人就要乖乖从大陆回来,提着金条来给他磕头拜年,也只有看到他们齐齐跪倒在他面前时,忠爷才会觉得,当初的赘婿做的有意义。 可奇怪的是,钟天明分明是他的血脉,但行事,想法,各方面都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不但在苏记这间小酒楼做女婿做的甘之如饴,忠爷各方面观察,就发现他对苏娇也是真情真意,也不知他是因为贪美色还是贪图美食,但总之,他是真爱苏娇。 也是因为钟天明由衷爱她,苏娇才会那么有恃无恐,洋洋自得的。 而当她说钟天明入赘只是因为贪她钱的时候,忠爷不但为了不争气的孙子而汗颜,心底里还极度恼火,恨孙子为美色所迷,爱上个粗俗浅薄,徒有外表的女人。 当然,这都只是他内心的所思所想,他并不表露出来。 反而,吃完了粥,他对曾伯约说:“天浩生死未知,但马上就是他大伯的寿辰了,智信说别祭了,可我想着年年都祭,今年也必须祭,到海上天后庙吧,去祭他。” 曾警司点头,并说:“我是天浩的乾爹,也该给他祈个福,我陪您一起去吧。” 忠爷再看苏娇,又笑着说:“我们下周要去一趟海上天后庙,麻烦阿娇你蒸些点心,是你公婆的祭日呢,你还是新媳妇,届时也陪我们一起去吧?” 他要去祭祀钟天明的父母,苏娇当然得答应。 而他所选择的,祭祀的地方,海上的天后庙,苏娇也知道,那是一座孤岛,靠近大陆,岛上就只有一座天后庙,除了几户本地渔民外,也没有别人在上面生活。 而且它在香江岛的背面,离九龙得有三个小时的船程。 苏娇总觉得忠爷把祭祀地选在那么远的地方有点蹊跷,但当然,她只是个厨子,不是忠爷肚子里的蛔虫,也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只能下来问钟天明。 几人正聊着,苏旺轻敲门,推门进来了,笑着说:“忠爷,天明回来了。” 忠爷都来苏记了,当然想见大孙子一面。 他刚才知会过苏旺,只要钟天明回来,就让通知一声,过来见他。 但一看苏旺的表情就知大孙子应该是不想见他的。 他有点失望,问:“他有事要忙?” 苏旺笑着说:“他说要帮凯少辅导作业,就……不过来了。” 为了给季胤的儿子辅导作业,就不肯见自己的亲爷爷? 忠爷眸底愈发阴暗,深沉了。 曾伯约没表态,但罗瑶大概觉得钟天明有点过份了,遂对苏娇说:“忠爷腿脚不便,又难得来一趟,苏小姐,要不你去叫一下钟sir,叫他来一趟呢?” 苏娇莫名来了句:“他平常好凶的,我不敢。” 罗瑶想了想,也撇了撇嘴说:“好吧,他确实凶,换我我也不敢。” 说完,两个女孩子倒是相视一笑。 罗瑶又说:“你熬的粥果然好吃,改天熬点刚才我喝的那种粥吧,我约我阿爸和我阿妈一起过来吃,就不知道要怎么收费。” 即使不加金蝉花,光是底粥也特别耗时间,成本也很高,苏娇说:“一份五十块。” 要是一碗普通的粥,它未免太贵。 但要跟998的神仙粥比起来,它可就便宜了太多。 罗瑶笑着说:“给张名片吧,我们如果要来,提前通知你。” 忠爷等她俩聊完便起身,拄上他那把喷子拐杖,对苏娇说:“阿娇,你知会天明一声吧,下周末我们去海上天后庙,让他尽量抽时间,也跟咱们一起去一趟。” 再看曾伯约,又苦笑着说:“既他不想见我,咱们也早些回吧。” 几人出了门,天已经黑透了。 忠爷来吃饭,苏旺当然要亲自送。 就连对面的杜医生和隔壁的金老板也放下手头的工作,专门出来送人。 相比凶神恶煞的季胤,老而慈祥,而且总是笑眯眯的忠爷大家都要更喜欢点。 但忠爷来,苏记有那么个人,却是恨之入骨,寝食难安。 那当然就是季凯了。 他都不敢明着露面,而是躲在胡寄波的身后。 看苏娇送完人回来,才敢探出头来。 他说:“轮到东九龙来绑我了,也不知道忠爷打算怎么绑走我。” 苏娇却问:“你不是应该写作业的,怎么下楼来了?” 其实钟天明说要辅导季凯作业只是个借口,季凯向来懒得写作业,基本都是赖着胡寄波帮自己抄写代加工。 他四点多就放学了,作业也早就写完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钟sir会辅导我写作业吗,我怎么不相信?” 苏鸣正在搞厨余卫生,却说:“阿姐,姐夫喊你呢。” 又说:“阿波,他也喊你一起,你快去吧,垃圾我去倒就好。” 要收市了,酒楼是垃圾最多的,好几大桶泔水呢,得等垃圾车来了之后统一运走,不过要把泔水桶提到巷口也是件很费力的事,向来也都是胡寄波在干。 胡寄波本想直接上楼的,看苏鸣提泔水桶提的那叫一个费劲,索性左右各一只泔水桶,连着跑了两趟,把泔水桶全提到巷口,这才三步并做两步的上楼了。 因为错过了饭点,钟天明其实也才要了一碗面,此刻正在吃饭。 苏娇上楼早,正在跟钟sir谈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事。 讲完后她才又问钟天明:“原来咱爸咱妈祭日,向来是在哪里祭祀的?” 钟天明摇头,说:“并不固定,全看忠爷的心思。” 阮智仁夫妻惨遭杀害之后,因为不知道他们夫妻遇害的准确日子,忠爷就选择每年在阮智仁生辰的时候祭祀他们夫妻,当然都要去庙里上香。 但是全香江寺庙那么多,他并不固定在哪一座。 而是会找天师合八字,合到哪座寺庙在比较利他,就会去哪一座。 至于今年他突然改到全香江唯一的海上天后庙做祭祀,虽然苏娇一时间搞不明白他的心思,但作为忠爷的亲孙子,也是心头刺,钟天明却是一下就明白原因了。 他两口扒光了面条,先回头看靠楼梯倚着的季凯,问:“别的人呢?” 酒楼除了季凯,还有苏鸣和苏旺,周进财几个。 看来钟sir接下来说的话不想让他们听到,季凯说:“我会帮你放风的。” 钟天明再看苏娇,说:“他们想趁着我阿爸的祭日绑架你。” 大家都以为忠爷动了心思要绑架季凯,结果不是,他想绑架的是自己的孙媳妇? 季凯比苏娇还要激动,硬生生忍住了嚎叫,低声问:“真的?” 再问钟天明:“他们怎么突然就放弃绑架我,改绑苏小姐啦,为什么?” 钟天明并不回答他,而是看胡寄波,并说:“忠爷和曾伯约虽然想要绑人,但他们肯定不会亲自出面,而是派几个阮氏的人来帮事,所以你得回趟大陆。” 胡寄波想了想,手指在地上画地图,并说:“海上天后庙就在东海渔业的旁边,忠爷不但想绑架咱们苏老板,而且他应该还想借助阮氏的人,栽赃大陆。” 钟天明点头说:“他不但要绑,而且还要杀人。” 季凯不明究里,只觉得无比刺激,还不忘补一句:“怪不得大家说忠爷是伪君子呢,果然,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倒好,比季胤还要狠。” 钟天明目光制止了季凯,叫他不要乱吼乱叫,又从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两只BB机交给胡寄波,并说:“乔老那边我们会打招呼,你明早就回,有事咱们电话联络。” 因为辐射范围的原因,九龙的BB机在深市沿海也能收到信号。 只要胡寄波带着BB机,钟天明就可以联络他了。 当然,虽然忠爷订的出行的日子是下周末,但他打算让在大陆的阮氏人绑架,并杀害苏娇,那些人肯定要提前出发。 而且因为海岸线相隔,一边是天后庙,另一边就是乔震任书记的东海渔业,可以肯定的是,那帮人肯定会找乔震的。 胡寄波现在就回去,且不说钟天明准备怎么办,他都好提前部署,做准备工作。 既然胡寄波明天就要离开,又是回家,苏娇当然得给他点钱。 正好今天的营业款在她手里,她数了一下,总共5500块,她索性全部交给了胡寄波,并说:“这个只是差旅费,你也别省着,该花就花。” 其实前几天胡寄波才收到苏旺发的工资,3000块。 在大陆,他一年都赚不到那么多钱的,他想拒绝的,但苏娇坚持:“收着吧,只要你们能保护好我,就比啥都重要。” 既她这样说,胡寄波也不好再推辞,就收下了。 钟sir吃完饭就去洗澡了,胡寄波也下楼干活去了。 季凯可太好奇了,就问苏娇:“忠爷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为啥呀?” 其实忠爷不是改主意了,而是他评估了一下,就发现绑架季凯能得到的利益,远没有绑架并样害苏娇来得大。 因为季凯只是季胤的儿子,但苏娇就不一样了。 她和季胤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忠爷还没搞清楚呢,现在她又跟乔震搭上关系了。 而且就好比忠爷的太太阮氏,只要她一天,忠爷就是赘婿,苏娇也一样,只要她在世一天,钟天明就依然是苏记的赘婿。 忠爷已经舍弃东方巴士了,但他不能再舍掉走私业。 而作为一个在言谈间就可以笑呵呵开枪,一喷子打死手下的老地头蛇,他眼看钟天明跟自己的分歧越来越深,再看苏娇跟乔震,季胤的关系越来越好,他选择了一个虽狠辣,但非常有效的方式,那就是……除掉苏娇。 除掉苏娇,哪怕不能阻止钟天明,但是可以扰乱他的心智,打击到他,他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的嚣张,肆无忌惮,咄咄逼人了。 他跟钟天明不愧是爷孙,做事手法也出奇的一致。 既然解决不掉问题,那就解决造成问题的人,一切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当然,从现在开始,忠爷想除掉她,钟天明想除掉曾警司,爷孙斗法,就看他俩最终谁会赢,谁会输了。 苏娇是做厨师的,永远一身的油烟味,也得先去冲个凉。 而等她冲完凉出来,就见大冬天的,钟sir正在帮她洗衣服,但在这种天气下,苏娇都需要穿夹绒的打底衫了,可钟天明依然只穿一件无袖背心,他的体质简直跟谜似的。 分明那么冷的天气,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般。 几把搓好衣服,他也进卧室了。 不过他今天很奇怪,照例把桌子上,苏娇早晨弄乱的化妆品摆了摆,又将床重新铺了一遍,等她吹完头发,能听到他说话了,他立刻问:“罗瑶罗sir没说什么吧?” 苏娇睡觉时习惯把头发编成长辫甩到一边。 一觉起来,不用烫就是自然的大波浪,要出门的时候也只需要梳一梳就好。 她抿唇一笑,说:“说了。” 钟sir瞧着有点紧张的样子,语气也虚了不少:“她说什么了?” 苏娇坐到了床沿上,却是反问:“钟sir语气怎么怪怪的,你是怕她会说什么?” 但凡钟天明没有当着苏娇的面杀过人,她都当他说的是真的。 也会相信,他很可能就是全九龙除了苏旺以外的,第二个好男人。 因为他说:“原来有好多次,曾伯约撮合过我和罗sir,但大小姐你知道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只想跟你结婚,也只想跟你永远待在一起。罗sir也不是喜欢我,但是我拒绝过她,她心里难免会不舒服,我觉得应该不会,但是,我又怕她会……欺负大小姐。” 他直觉以罗瑶的性格,应该不会故意欺负,或者为难苏娇。 但也知道,今天忠爷和曾伯约故意带着罗瑶一起来,就是来给苏娇点眼药的。 他们想让她知道,以钟天明的优秀,更相配的,会是罗瑶那种女孩子。 而他们之所以那么做,则是为了刺激苏娇,让她答应跟她们一起去天后庙做祭祀。 要不是从小被绑,在海盗窝子里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钟天明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就识破忠爷和曾伯约的诡计,也不可能顺着他们的办法将计就计。 但这是九龙,是集结了整个亚洲的恶人,相互厮杀且赢家通吃的地方。 钟天明当然搞得定忠爷,也搞得定曾伯约,并成为最后的赢家,通吃一切。 但今天是星期三,是苏大小姐说好,可以是许他吃肉的日子。 他怕万一罗sir要欺负她,她一生气,他今天到嘴的猎物又得丢。 所以钟sir才会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不过刚刚洗完澡,带着一身清香,软娇玉嫩的苏大小姐坐到了床沿上,却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整天琢磨歪门邪道,我们女孩子才不会。” 上了床,她将乌油油的长辫子捋到一边,又说:“其实我还挺喜欢罗sir的。” 钟天明也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更不在意她喜不喜罗sir。 但看她心情不错,就知道今天有戏,当然立刻就是一扑。 好吧,等了整整一周,他终于可以开荤了。 不过他才爬上来,大小姐膝盖一顶,却又问:”既然你说你只想跟我结婚,那如果我跟别人结婚了呢?” 她睡在粉红色的羽毛枕头上,顺滑的长发编成辫子斜搭在一侧,两只水潞潞,媚丝丝的眼睛里只有钟天明的倒影。 他没有犹豫,而是很干脆的说:“那我就不会再结婚了。” 事实上在苏娇梦里,钟sir还真就没结婚。 她当然要追问:“为什么?” 总不会她撞了大运,找的是个真正的情种,他在她梦里一生未婚,是因为她的缘故? 但苏娇还想多问的,钟sir却不想再说了,不由分说,他用唇堵上了大小姐的唇。 …… 话说,其实一开始听说钟天明偶尔会跟罗瑶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时,因为对方是个女警官,而且相貌美,身材也好,苏娇不但怀疑钟天明于对方有别样的想法,同时她也怀疑罗sir是不是私底下悄悄喜欢钟天明。 而她虽然在做了那个长梦后,就一再告诫自己,男人如浮云,最重要的是赚钱。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嫉妒是她的本性,她难免也会疑神疑鬼。 今天罗瑶突然来,她也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暗暗喜欢钟天明,来向她示威的。 但女性的直觉是很敏锐的,从罗瑶说她也不敢上楼喊钟天明开始苏娇就明白了,即使罗瑶曾经于钟天明有过几分喜欢,现在已经没了,而且作为香江新一代的女警花,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也值得苏娇欣赏。 倒是忠爷和曾伯约,两头在走私方面贪得无厌的老狐狸,他们冷眼旁观,洞察一切,并且为了达成目的,就会用各种方式来利用他们这帮年轻人。 而这么一想,苏娇莫名的,就有点期盼回归了。 因为在九龙,所有人无不趋利,向利,于亲情也看的格外淡漠,为了金钱也可以不择手段。 就好比忠爷,她用药膳汤补好了他的身体,他却反过来要杀她。 可在大陆,不但有像胡寄波一样朴实又忠厚的阿sir。 而且哪怕穷凶极恶的地头蛇乔震,也会为了疫苗,七旬的年龄还要熬夜奋战。 两厢一比较,她当然更喜欢大陆人,也更盼着回归。 不过今晚叫苏娇最意外的,并非忠爷磨刀霍霍,准备绑她的事儿。 而是,她惊讶的发现,当钟sir带着蛮力侵入她的时候,她终于,不疼了! 虽然不像上回在书房里,只是极短的时间,但是叫她极度快活。 可今天她终于不觉得痛了。 她想来想去,心说难不成是因为刚才钟天明那些信口胡来的情语起作用了? 第76章 第 76 章 钟天明其人, 苏娇是越接触的深就越搞不懂他。 他向来胆大包天,心狠手辣,但在很多方面却总跟个孩子似的。 今天她既没推他也没搡他, 完事之后还环了过来。 他一下就明白了, 语声都发颤了:“大小姐终于不觉得痛了, 对不对?” 其实只是一开始不痛了,时间一长苏娇依然觉得不舒服。 但在钟天明想来,既她不痛, 就应该跟他一样, 是那种欲罢不能的爽感才对。 他立刻又问:“还想不想再要,就现在。” 苏娇才揪上那点小豆豆, 却是一愣, 心说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 而且不是刚刚才做完一回吗, 他这就又行了? 苏娇立刻松手并推了他一把,钟天明也旋即改口, 哑声问:“那明天一早?” 苏娇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转身向里:“睡觉!” 钟天明可算默了几秒钟。 但过了会儿又低声说:“明天晚上吧, 我明天不加班。” 苏娇本想一口回绝。 但她心头一动,却说:“那你得先回答我个问题,而且答案能叫我满意才行。” 钟sir环上妻子,依然是哑声:“问吧。” 苏娇的问题说来有点蠢的,她说:“就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你的命,所以你只会跟我结婚, 而如果我跟别人结婚了, 你这辈子就跟季胤一样, 永远都不结婚了对吧?” 很可能钟天明只是为了那子点事情而在胡说八道。 但因为在她梦里他确实没有结过婚。 苏娇就很好奇,他跟苏旺一样是个情种, 还是跟季胤一样只交女朋友而不结婚。 她倾向于是后者,因为哪怕将来回归,香江也是自治,警司们拥有绝对权力,狗仔们敢曝光娱乐明星,富豪们的绯闻,但警界一直都是他们所不敢碰触的禁区。 所以大概率他是跟季胤一样,孩子女人一大堆,只是没有结婚而已。 不过她还是想听一下当事人的答案,来分辩一下具体情况。 但钟sir的回答远在苏娇的意料之外。 他说:“大小姐你只是忘了,但当初你逼我用我父母起过誓,绝不能跟别人结婚。” 苏娇觉得可笑:“我怎么可能逼你发那种荒唐的誓?” 但钟天明坚持:“确实有,只是你忘了而已。” 苏娇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那我怎么没听我阿爸和我阿娘讲过?” 但只要说起这件事,钟天明就不想多谈了。 他说:“不早了,咱们睡吧。” 苏娇想了想,再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给我个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钟天明默了半晌才说:“你12岁生日的时候,记得吧,你跟你阿娘一起去度过假。” 苏娇是听苏旺讲过,在她12岁,钟天明14岁的时候,当时他在店里当小伙计,然后乔淑贞带她去度假,也带着钟天明,恰就是香江岛,面向大陆的那一边。 然后钟天明带她出去划船,结果被风吹到了远海,过了两天一夜才回来,之后她发烧,生了一场大病,就把关于他的事儿全忘光了,苏旺也就把钟天明给辞退了。 他这意思怕不是说才12岁的她跟他早恋过,然后逼着他发了誓? 那又是为什么她连他这个人带度假的事都忘光光了的? 因为哪怕失去了一些记忆,也并不影响她的生活,苏旺和乔淑贞也没觉得异常,就从来没有谈论过那件事儿,苏娇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可要照钟天明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不但跟他玩早恋,而且在跟他出海的时候逼他发过誓,不准他跟别人结婚,但回来以后她生了场病,就把所有的一切全忘了。 而如果完全不了解钟天明其人,苏娇只会觉得他在扯淡,有撒谎。 但毕竟自结婚以来,她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也成熟了不少。 结合他的话和苏旺的话一思索,她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出海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事,既你不愿意讲,肯定是因为你的原因,所以我后来才会生病的,对不对?” 误打误撞,苏娇还真就蒙准了。 钟天明依然嗓音沉沉的,轻声叹了一气才说:“对。” 又说:“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践行诺言也是应该的。” 苏娇成功被他逗起好奇心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讲来我听。” 她得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能让这位恶狼警长甘守诺言不结婚的。 但钟天明还是绝口不谈:“不是什么好事,你不记得最好,睡吧。” 苏娇就知道他会这样讲,她再度转身,还踢他:“这个答案我不满意,不止明天,以后都不可以,直到你愿意跟我谈这件事,然后我才会考虑。” 按理钟sir那么急迫,就该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问题,苏娇那段记忆也能补全。 可只要提到这件事,他就跟鬼打墙似的不肯配合了。 他依然只说:“睡吧。” 因为他始终不肯配合,而且苏娇不相信自己12岁就会早恋,生气了,再扔一个杀手锏:“我今天就想知道这件事,如果你不说,我就不跟忠爷去天后庙。” 忠爷想带她去天后庙,是因为要绑架她,以她为要挟,老爷子应该不止要阮天浩,还要继续掌控东方巴士,并且,会要求钟天明不得染指走私业,来个整体翻盘。 但即使钟天明答应这一切,忠爷也不会放过她的。 赘婿出身是他一生的耻辱,而只要她不死,钟天明就依然是赘婿。 所以忠爷必要她死,再让钟天明找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妻子的。 且不说钟天明是否就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纯情,因为她小时候一个蛮横无礼的誓言,他就真的一辈子都不结婚了。 但他跟忠爷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必须你死我活。 而他要想出手,她就既是棋子也是诱饵。 她要罢工,他的阴谋诡计可就施展不了了,看他怎么办。 钟sir再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的,但就在这时,他那只刹风景的BB机嘀嘀嘀的响了起来,看来是又有案子,钟天明抓起BB机一看,立刻翻身而起。 但穿好衣服出了门,他又回头,先唤:“大小姐?” 苏娇兜起被窝蒙脸:“我生气了,以后都不要再理你了。” 钟天明沉默了大概三分钟左右,久到憋气的苏娇都快睡着了,他突然说:“不要纠结过去,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永远不会讲给你听的,我走了,再见。” 他这意思是即使她罢工,不配合他,他也不会讲过去的事情呗? 这就搞的苏娇愈发好奇了。 大概可以推测到的是,钟天明刚到苏记做伙计的时候她很讨厌对方,经常欺负他,像季凯押着胡寄波帮忙写作业一样,她也押着钟天明帮她写过作业。 她自己把花养死了也要赖给钟天明,打他骂他。 但匪夷所思的是她后来喜欢上钟天明了,跟他发生过早恋。 而且她还强迫他发了一个永远不能跟别人结婚的毒誓,才导致他在她梦里,一生未婚的? 苏娇越想越觉得古怪,也愈发好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除了钟天明,这事她还没别的地儿可以问。 因为就好比她和季胤的关系,截止目前,整个九龙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钟天明甚至亲手干掉了利叔,可是它将会成为永远的谜团。 九龙有太多事都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 苏娇除了在床上,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卡钟天明,又正好这几天连着发生了几桩凶杀案,钟天明也没时间回家,她暂且就先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这天晚上胡寄波当然就跟大陆方面联络过了,第二天一早起来,他找了个借口,说家里老人生病,要请假回家一个星期,苏旺当然爽快放行,他就该走了。 在周进财和苏鸣几个看来,胡寄波简直可以说是搞笑了。 因为他租了一辆厢型货车,然后把他平常捡的各种坏掉的收音机,电风扇,甚至拖鞋和塑料袋一类的垃圾全部装上车,自己再跳上车,乐呵呵的就要离开了。 周进财看了半天,问苏娇:“他家是不是开废品收购站的?” 苏鸣更觉得奇怪:“但是天后街就有卖废品的地方呀,他为什么不卖掉呢?” 据苏娇的猜测,胡寄波来的时候,应该是偷渡过来的,但去的时候就可以不必偷渡了,因为就好比火车站,负责边检的是大陆人,只要有人打招呼他就可以通过。 至于那些废品,因为胡寄波说过,自己在乡下养过猪,她估计他应该是要拿回去送给自己乡下的乡亲和老朋友们的,毕竟忠爷就跟周进莲一样,走私的全是各种质量都特别差的代工产品,相比之下,九龙垃圾堆里的东西,质量反而要好一点。 周进财和苏鸣只是普通人,觉得怪也没啥。 但今天阿旭也在光明巷,而且季胤的一帮手下里头就数他最聪明,也最敏锐。 果然,看胡寄波离开,他上前了:“苏小姐,阿波怎么像个大陆人一样?” 苏娇先说:“他不是大陆人,而是个匠人。” 再指自家厨房,又说:“我家水井上有个自动阀门,就是他用各种废料改装的,他像大陆人一样喜欢捡破烂,就是为了搞各种改装和发明,他很了不起的。” 钟天明不说是九漏鱼,也算八爪鱼了,一边跟乔震积极联络,一边又跟季胤合作。 忠爷那边是硬关系,可同时他还跟大陆警方有私下的合作。 这要季胤知道,肯定不干,而且第一时间会除掉胡寄波。 因为乔震再牛,他本身不在公安系统内部,就拿季胤没办法。 但胡寄波不一样,他是公安,还在苏记潜伏了那么长时间,要万一他想立个功,想个办法把季胤打晕或者迷晕,带回大陆去邀功拿赏呢? 所以一定不能叫阿旭他们识破胡寄波的真实身份。 还好她成功打消了阿旭的顾虑,他没有再追问。 不过他又说:“苏小姐,我们阿爷专门打了电话,说要请你晚上一起吃顿饭。” 苏娇问:“好端端的,他干嘛请我吃饭?” 阿旭搓搓手,笑着说:“他让我告诉你,收购已经开始走流程了。” 季胤在吃过一回苏娇做的叉烧,且差点当众飙稀之后,就再也不敢到苏记叫餐了。 但是最近为了能拿下紫荆仓储,他各方奔波,多番运作。 现在不但把股份全部转给苏娇了,而且就在今天,他用左手倒右手的方式,用四方典当给四方商贸注资一千万,成功把它转为了拥有收购资格的中型企业。 是该庆祝一下。 但苏娇总觉得今天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回头看季胤的宝马车停在路边,再看季凯穿着一身西服下了楼,恍然间才想起来,问阿旭:“凯少今天是不是要出庭?” 折腾了近半年,罗慧娴的案子今天终于要终审了。 阿彪和建叔负责送季凯去法庭,钟天明应该也会去现场。 因为利叔已死,关于贩毒的事情也正好让他背锅,李查德选择把利叔推出去顶罪,所以今天不但罗慧娴,利叔也将同时被起诉。 而且别看他已死,该定的罪当然还是得定。 而随着他被定罪,紫荆仓储也才会被他的家人打包出售。 阿旭笑着说:“我们阿爷订的是晚饭,而且是苏小姐您最喜欢的旋转餐厅,他说了,到时候把钟sir和凯少一起叫上,你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今在的事。” 在季胤想来,既有儿子还有女儿女婿,再有马上入袋的紫荆仓储,他简直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就想约女儿女婿,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但苏娇却说:“今天阿波不在酒楼,我走不开,饭我就不吃了,你回去一趟,让胤爷把办理好的公司文件,以及我的私人印章,公章给我送过来,我有用。” 阿旭只是个马仔,不懂企业购方面的事。 苏娇这样说,他只需原话传达给季胤就好。 但季胤一直在做公司,于这方面的事情当然敏感,到了下午,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酒楼,并说:“阿娇,那一整套的资料要用来收购紫荆仓储,不方便给你。” 苏娇冷笑一声,却说:“不是不方便,而是你怕我把账户上的一千万转走并私吞掉吧,还说整个公司都是送给我的呢,可看看吧,我想要公章都拿不到。” 季胤连笑带否认:“怎么会呢,钱和公司都是你的,但是最近确实不方便给你。” 苏娇再一声冷笑:“我的账户里也有一千万,我也只想看看,那套资料里头有没有你故意坑我的条款,你要真不给我,等收购开始的时候,我怕就不会配合你了。” 季胤今天划了一千万到四方商贸的公账上,到明天,东方商贸的账户上就会有一千万的余额,确实是笔巨款,但苏娇并不稀罕。 因为她之所以要资料,是为了跟乔震签合同。 季胤想不到第二层,至于苏娇会不会转走钱,这一层他其实并不怕,因为一旦她敢转,他也会跟她翻脸,他手下有的是人,用绑的方式,他也要完成交易的。 苏娇反复拿一千万刺激他,他就以为她果然是在担心法律条款方面的事情,只好说:“行行行,我改天让人给你送过来,但是顶多一天时间,你就得还回来。” “干嘛搞那么急?”苏娇问。 季胤依然没脾气的笑,说:“当然是为了能尽早收购成功了。” 因为乔震来一趟不方便,又正好苏娇也没去过大陆,她就想着办个旅行签证,带着所有的资料去一趟大陆,看看大陆,也正好跟乔震把合同签掉。 但显然,她低估了季胤的警觉心。 仓储园已经被东九龙强行占走了,他对紫荆仓储势在必得。 涉及收购过程的事情他都格外警惕,苏娇索要资料,他也只给一天的时间。 既这样,苏娇就得打个电话,让乔震再来一趟九龙了。 她也怕夜长梦多,就说:“那就后天吧,我也正好约个律师来看条文。” 季胤玩的层次毕竟高,只当苏娇是在胡闹,笑着说:“如果你的律师不是在香江排行前三的律所里请的头牌,那他压根就看不懂条款,也只会跟你胡说八道。” 苏娇说:“我就乐意听人胡说八道,好了再见。” 季胤犹还在问:“阿娇,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 但他话还没说完,听到电话那头一阵盲音,也只好挂了电话。 转而,他吩咐阿旭:“你去找许总,让他后天把全套资料送给苏小姐。” 阿旭点头:“是。”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季胤借用苏娇的身份上市,是在帮她提升阶层,也是在帮她赚钱大钱,这要别的女人,不但不感激她,还疑神疑鬼的,季胤早怒了。 但既然是自己的女儿,他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了。 翘起二郎腿来笑了笑,他自言自语说:“她总归还是小女孩,单纯,没经验嘛。” 当然,这时候他全然想不到,苏娇一拿到文件,就会出让61%的股份,直接把四方商贸的控股人变成东海渔业,要知道的话,他可就笑不出声来了。 再说苏娇。 关于忠爷想搞她的事,她当然得告诉乔震。 但她计划的是,等到大陆之后再慢慢讲给他听的,可既然季胤给的时间那么紧迫,她就不好去大陆了,即刻打电话给乔震,得让他来香江一趟。 但在此之前,她还得做一件事情,去找已经好久没联络过的罗耀祖。 这就又得说说罗耀祖了。 他本来借了季胤800万的高利贷,但是在跟着苏娇炒了一段时间的股票之后,他成功还掉了高利贷,而且还有将近300万的盈余,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自己炒股。 到了天后街,反他喊下楼来,苏娇当然要问:“阿祖,你最近股票炒的如何?” 罗耀祖皱眉头,说:“还行吧。” 但只看他的脸色苏娇就估计应该不怎么行,再问:“这段时间赚了多少了?” 要没有人帮忙参谋,罗耀祖的胆子小,也不敢多买多卖,所以一直都是在缓慢掉血,他摸摸脑袋说:“真是奇怪,我也没怎么炒,但是现在只剩130万股金了。” 几个月内,把300万炒成130万,缩水了整整170万,堪称血亏。 但炒股人的心态是,只要没有赔光光,都要对外宣称没有赔钱的,至于心里有多焦躁,惶恐,又有多么的想翻盘,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果然,苏娇才说了句:“最近有支好股,我想炒。” 罗耀祖立刻伸双手:“阿娇,带我!” 苏娇又说:“但你得把你的银行账户,私章,以及股金账户全交给我来打理。” 当初罗耀祖的股金账户就是由苏娇来打理的,最后交账的时候,她也只收了很少一部分的佣金,俩人之间有信任的基础,所以罗耀祖毫不犹豫:“好。” 又说:“我马上去拿。” 又说:“我现在只有一百多万了,也不求多的,你帮我炒回300万就行。” 等紫荆仓储开始涨的时候,苏娇当然会帮罗耀祖买一些,让他也赚一点钱,不过今天特地要他的银行账户和私章,她则依然是为了乔震。 拿到账户之后,苏娇立刻用自己的账户开了一张一千万的转账支票,将自己所有的存款全部转到了罗耀祖的银行账户上。 因为是大额转账,要等明天那笔钱才会出现在罗耀祖的账户上,但现在香江各个银行的资金监管并不严格,所以也是在明天,苏娇就可以继续开支票,支配它。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她给乔震打电话了,并开门见山说:“您得立刻来趟九龙。” 又说:“记得带上您公司可以用来收购的所有证件和文件。” 她跟乔震谈,说要帮东海渔业上市还是不久前的事情,而要上市,证件和文件其实是最不打紧的,重要的是钱。 要收购一个破产的公司,也不是几十或者几百万就能搞定的。 因为苏娇没有提钱,乔震也没往那方面想,反而,他刚苏娇认识并不久,也不了解她,还有点警惕她,但也坦然说:“阿娇,东海渔业的账上没有太多钱。” 又说:“说来惭愧,这么短的时间再去一趟,差旅费于我都是压力。” 来一趟要花几大千,虽然财务能报销,但他自己会觉得铺张浪费,会心疼钱。 但立刻,他就要变的吃惊了,因为苏娇说:“只有后天一天的机会,咱们必须把股权转让合同签了,然后在三天之内,只要资金到位,事情就算完成了。” 一听到资金两个字,乔震不免又要头痛。 因为东海渔业的账户上虽然有上百万,但有一大部分是货款和工次。 哪怕苏娇目前持有的只是一个没有上市的中型公司,股份也要好几百万,且不说东海渔业拿不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拿出来,他都转不到香江去。 他也不敢转。 但立刻,他就要变的更吃惊了。 因为苏娇说:“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左手倒右手,倒到我的账户上,但是你需要用企业的方式给我出据借据,并在收购完成,有钱后,把钱还给我。” 乔震深吸了一口气,问:“多少钱?” 苏娇说:“一千万,但跟季胤无关,全是我自己的钱,是我卖房炒股,赚来的。” 现在的国际长途是按分钟收费的,而且一分钟要2块钱。 要平常,乔震就该掐着秒数挂电话了。 但今天他当然没有,不过好半天时间,他也一直没有说话。 小时候的乔红革比之她两个哥哥,既有思想,也聪明,悟性高,而且特别喜欢学习,所以才能考上大学,成为那个年代的高材生。 当乔震从苏娇那儿听说她的经历后,就一直在反省自己,反省他把孩子教育的太过正直,也太过悲天悯人,理想主义,那也是乔红革一生悲剧的所在。 但更让乔震难过的是,乔红革自己息心教育出来的女儿,比他教育的更加优秀,更加的好,因为她不但拥有乔红革那样善良,悲天悯人的性格。 可她又比乔红革机敏,懂得变通。 一场借壳上市中的收购案,被她玩出了一手精彩的套中套。 想让东海渔业上市,还得在完成对于四方商贸的控股后,经历证监会的审查,那也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但现在苏娇做的,是给了乔震邀请函,并打开了那扇门。 当他进了那扇门,剩下的事情再难,都不算难事了。 他也不有关系该说什么,就只机械的回答:“好。” 挂了电话,他摘掉眼镜,伸手揩眼泪,却又忍不住撇嘴笑了起来。 于此同时,身在皇家法庭听众席上的季胤刚刚听到罗慧娴和利叔被判刑的消息。 他也摘掉墨镜,跟着大法官落槌的声音起立鼓掌,并由衷笑了起来。 第77章 第 77 章 梁铖和周进莲也在旁听审判。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大法官宣读完裁决书,落槌的那一刻罗慧娴爆发一声凄厉的尖叫:“我不服,我是被冤枉的!” 梁铖也猛然摔开了周进莲挽着他的手, 恶声恶气的说:“真他妈倒霉!” 又说:“周进莲, 自打跟你这个丧门星在一起, 我们家就净是倒霉事儿,倒是钟天明他,他……他妈的田鸡仔, 如果不是跟阿娇结了婚, 他能有今天?” 钟天明是整个案件的警方代表,深青色, 西服款的警服外套, 同色领带下面是淡青色的公装衬衫, 他闻槌声,也随众人站了起来, 并随众人一起鼓掌。 距离太远, 他应该听不到梁铖的咒骂才对, 可他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目光扫了过来,盯住了梁铖,也盯的梁铖生生住了嘴。 但即使他不骂,周进莲心里也觉得无比的悔丧,因为在上辈子, 罗慧娴可是有季胤撑腰的大包租婆, 梁铖是随便炒炒股就发财的亿万富豪。 她重生了, 也抢到先机了,可是现实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慧娴因为贩毒而被判了无期, 显然这辈子是翻身无望,那些房产她也永远不可能拿得到,梁铖上辈子这个时候,账户上已经有小一千万了,可现在他非但没有因为炒股赚钱,反而要她来补贴,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像梁铖说的,她果然是个丧门星? 她心里并不服气,因为如果梁铖在东方巴士暴跌的时候听了她的建议,现在账户上少说也有800万,分明是他自己犯了蠢才赔的钱,罗慧娴也是自己作孽。 梁铖却把一切归咎到她身上,她委屈,难过,她不服气! 随着槌落,案件审理结束,证人可以离开了。 随着证人席的锁琏打开,旁听席上同时响起两声:“阿凯!” 季凯应声扬头,就见老爹季胤和老妈萧艳分站于旁听席的两侧,都在向他伸手。 但他只瞥了一眼季胤,目光又在萧艳身上停留了两秒钟,就头也不回的奔向了代表席,伸手拽上钟天明结实的手臂,他借力在半空中一晃,问:“还满意吗?”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也没有别的工作,既案件结束,钟天明也可以下班了,他回头,那双于男人来说,有点过份好看的眸子里笑意盈盈:“非常满意。” 这时建叔和李氏的管家同时挤了过来,看来他们都想接走季凯。 当然了,一个戒毒成功,且可以在法庭上西服革履,侃侃而谈的半大少年,哪怕萧艳的再婚丈夫李查德,都不像原来那样会排斥他,反而要低头,同意萧艳见季凯了。 但季凯并不搭理他们,只问钟天明:“要一起回酒楼吗?” 倒是钟天明说:“你爸跟我打过招呼,说晚上要约你一起吃饭,你不去?” 季凯很干脆:“不要。” 又说:“苏小姐给我煲了汤,不但好喝还能治病,我要回去喝她煲的汤。” 建叔在一旁,小声提醒说:“凯少,老爷今天难得开心,你不去他会不高兴的。” 季凯说:“我要不回去喝汤,苏小姐会不高兴的。” 这时季胤也来了,就在季凯身后,冷冷问:“苏小姐高不高兴,能比我更重要?” 今天是公审,来了好些记者,季凯会登上报纸的,而虽然经由他和钟天明联手撕开的,只是庞大的贩毒产业琏的冰山一角。 但能给仇人利叔定罪,他就很开心了。 既事情做完,他只想回苏记。 喝汤其实只是个借口,他有点废,还有点宅,就想撸着他的猫看电视看报纸,既不想应付别的人,也不想应付老爹季胤。 不过季胤自来教育严苛,季凯天然怕他,也不敢甩脸色,手抚上胃说:“我身体不舒服,苏小姐炖了药膳汤的,说要帮我补身体。” 季胤今天组了个饭局,请了三个人。 但有两个是明确的拒绝,他的饭局也就组不起来了,他当然不高兴。 但当众不好跟儿子发作,他也就只有闷声说:“那就回去好好养身体,去吧。” 季凯闻言就走,走的如释重负。 目送他和钟天明离开,季胤突然一声苦笑,对建叔说:“孩子还是该善养才好。” 建叔了解老爷的心思,知道他内心失落,安慰说:“凯少终归是您儿子,血缘是断不了的,他如今不爱回家,是因为大小姐待他好,以后长大成熟了,他就能体谅您,孝顺您了,到时候和大小姐一起孝顺您,多好!” 季胤虽然在点头,但他心里知道的,不会。 季凯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乖巧,就跟钟天明在忠爷面前一样,不过伪装而已。 而且就像现在,钟天明正在紧锣密鼓,暗中谋划,要借他的力量除掉忠爷一样。 将来如果季胤跟季凯之间发生利益冲突,季凯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这个亲爹。 因为季凯和钟天明一样,都是父辈权利博弈场中的弃子。 季胤是因为狂妄自大,贪婪,想要给孩子狼性教育,结果玩脱了,忠爷则是为了洗去赘婿的耻辱,同样自卑的他们,用普通人所做不到的,献祭亲骨肉的方式得到了权和利。 但报应如影随形的。 钟天明会干掉忠爷,季凯也终将会干掉他。 想到这儿,刚才还因为即将拿到紫荆仓储而开心的季胤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妙了。 当然,他也没心情出去吃饭,怀着一腔的郁闷,他回家去了。 另一边,钟天明骑机车带着季凯刚从停车场出来,却险些撞上个人。 随着钟sir一脚急刹车,前面一个女人腿一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季凯以为是碰瓷的,立刻说:“小姐,你是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们事喔。” 但再一想,钟sir穿的是警服,应该没人敢碰瓷吧,就又问:“小姐你怎么啦?” 恰这时一个男人气冲冲走了过来,说:“走平路都能摔一跤,周进莲,你可真蠢!” 季凯一看乐了:“这不小梁铖,最近上哪发财去了,也不见你来给我问安。” 染铖一回头,皮笑肉不笑的:“凯少,好久不见,恭喜你啊,听说你戒毒成功了。” 季凯歪勾唇:“就是太可惜,爷没死,你妈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你也越发落魄了。” 要不是天后街毒贩交易那天钟天明救了季凯,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梁铖就将会是季胤的干儿子。 但进一步富贵荣华,退一步粉身碎骨,事情没成,梁铖也依然是个普通人。 说来他算幸运,因为季凯选择了报警上诉,他和他妈就躲过了季胤的私刑,点天灯。 这必须感谢季凯,梁铖笑着说:“谢谢凯少,您雅人雅量,梁某会记您一辈子的恩情。” 要以季凯的心思,当初是要给梁铖母子点天灯的,报警是钟天明的意思,他想在九龙竖立警方的威严和法治形象嘛。 梁铖不过好运气罢了。 季凯懒得跟他多说,只说:“滚远点吧。” 要不是周进莲摔跤,梁铖刚才就走远了,何至于撞上季凯这个活瘟神。 见周进莲站在钟天明面前,还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猛的一把拉:“你还不赶紧跟我走?” 刚才周进莲之所以摔跤,是因为她的廉价皮鞋的跟子被崴掉了,现在一只鞋跟高,一只低,也不方便走路。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钟天明把鞋子要了过去,然后把另一只鞋子的鞋跟掰掉了。 然后递给周进莲,他说:“现在不会崴了。” 周进莲接过鞋子时,留意到钟天明那双手掌,格外的大,也格外的糙。 这位上辈子她并不熟悉,但恶名在外的警长,语气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温和,而且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利叔死后新闻播报,负责刑事诉讼的警察也是他,只不过要晚两年。 所以两辈子,都是他干掉利叔,并在九龙成功帮警方树立形象的。 他会家暴苏娇吗? 为什么上辈子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这辈子却早早就跟苏娇结婚了,为什么? 这个问题就不说当事人苏娇了,周进莲也很好奇,无比好奇。 梁铖向来厌恶忍钟天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催周进莲:“你还能不能走了?” 钟天明本来都启动摩托车要走了,回头又看梁铖:“梁少?” 梁铖一秒变笑,问:“钟sir有事?” 钟天明说:“听说你股市赔的厉害,多赖周小姐才能维持生活,你这软饭吃得不也挺硬。” 梁铖脸色猛得一红,因为他私底下骂过不止一次,说钟天明爷孙都是靠吃软饭发家的赘婿。 钟天明是听说过,所以要暗讽他报仇吧。 梁铖还能说什么呢,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也只能忍了。 不过今天周进莲突然就造反了。 目送钟天明骑车离开,梁铖还想骂两句泄愤的,结果周进莲却突然指着他的鼻子说:“钟sir说的没错,梁铖你才是真正的丧门星 !” 又说:“所有人都在努力奋斗,我也一样,只有你们母子整天在动歪心思,总想着吃软饭走捷径,你妈有今天是活该,而你……你原来也不过个可耻的幸运儿罢了。” 梁铖怒了:“周进莲你疯了吧。” 周进莲冷笑,说:“我就是疯了,你把我赚的钱都给我还回来,我要跟你分手。” 要不是钟天明刚才说起,周进莲还醒悟不过来,但是这辈子苏娇虽然没有因为嫁给梁铖而炒股暴富,可她的酒楼宾客盈门,跟上辈子一样,去的也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贵客们。 钟天明上辈子就一手搞定了利叔,垫定了他在警界的江湖地位,这辈子也一样。 周进莲也有好几次差点发大财,还是被梁铖拖累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她丧门星? 她也在这一刻突然恍悟,上辈子梁铖能发达,是因为苏娇给的资源和帮助,这辈子苏娇嫁给了钟天明,季胤的人脉资源也就归钟天明了。 倒是她,自以为捡到了生财密码,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梁铖母子的新血包而已。 甩开梁铖欲要拉她的手,周进莲抹着眼泪独自一人走远了。 她可算清醒了,大彻大悟了,从现在开始,她要自己赚钱! …… 钟天明和季凯回来的时候,苏娇刚接完乔震的电话,敲定了钱的事情。 哪怕亲人也得明算账。 苏娇要把自己的一千万转给乔震,再由他交给她,虽然只是倒钱操作,但是,乔震要因此欠苏娇一千万,这个钱,他必须给她打欠条,并在企业上市成功后还给她。 他也已经确定好行程了,后天一早就到。 说来也巧,因为目前只有忠爷那种企业负责人才能邀请他来香江的权力,所以他依然是打电话给忠爷,问对方要的邀请函。 在短期内连跑两趟香江,又不好叫忠爷知道原因,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说是想要去祭祀一下阮智仁,所以才来的。 正好忠爷因为想对苏娇下手,于是也向乔震提了个要求。 他当然有借口,只说最近别的航道查的很严,他的人需要从东海渔业的养殖厂过境。 乔震又不知道忠爷一直在走私珍稀动物的皮毛,以为只是普通商品,当然一口答应。 就在刚才,乔震把这事儿也告诉苏娇了。 关于走私航道的事是重要情报,苏娇本想给钟天明打个传呼通知一声的,但她刚挂了电话,听到楼梯一阵咚咚响,先是西服革履的小季凯,紧接着钟天明已经上楼来了。 季凯还没上楼梯就已经在喊眯眯了,翻过窗户进门,先找他的猫。 苏娇把乔震那边的情况跟钟天明大概讲了一下,这才说:“我怕打草惊蛇,暂时还没有跟乔老讲走私的事,你看呢,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直接挑明,把事情讲明白?” 钟天明抓起电话来,却是先给胡寄波打了个传呼,等对方回电话的间隙。他问妻子:“关于转让股份的事情,季胤那边你也谈妥了?” 要没有那个梦,关于经营公司,转让股票一类的事苏娇也不懂,但因为有梦里的经验,她就能玩得一手套中套的好把戏了。 这是她自己的事儿,苏娇故意不告诉钟天明,给他留个悬念,只问:“忠爷的心思,你确定不需要事先知会乔老一声?” 钟天明却说:“届时季胤会押上所有人马,大陆那边还有公安,他俩逃不掉的,至于乔老,等他到九龙后你再跟他聊吧。” 恰这时胡寄波打电话来,苏娇就下楼了。 有一件事,钟sir是坚决不肯说的,但苏娇却是必得拷问到他招供不可的。 转眼天黑,该休息了。 而自打俩人有了那种关系后,苏娇就除了非不得已的时候,都刻意保持,不跟钟天明有肢体接触的。 可今天她一反常态,早早在床上等着。 钟天明才坐到床沿上,她两只涂了精油,搓的热乎乎的手已经捂上来了:“最近总变天儿,你的脖子是不是也老是疼?” 钟sir身体看着结实,但因为小时候在湿冷深寒的海水里长期浸泡,身体的各个关节只要变天气,都会去蚂蚁啃噬般痒痛。 要是推拿一下,会好很多。 但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推拿,更何况他还年纪轻轻的就去推拿关节,还怕别人要笑话。 妻子的双手又软又热的按了上来,而且她虽然没学过,可是从小帮苏旺和乔淑贞做按摩,有的是经验。 先是拇指一下深按在关节中,紧接着,她打旋向两边揉开,精油的热度和她手里的力度,叫钟天明忍不住浑身轻颤。 她立刻也发现了,双手下滑向他的双肩,用力一捏再一提,笑着说:“舒服吧,快把眼睛闭上,今天我保证帮你按足半个小时。” 钟天明确实觉得舒服,也想享受按摩,但是猛得一气深呼吸,他抓上了苏娇的手,说:“大小姐,我不会告诉你的。” 苏娇突发奇想献殷勤,当然别有所图。 但她准备了半天,也才刚刚开始,还想着今天再忍一会痛,自己必定要知道,她和钟天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结果还没问呢,就被他识破了。 她索性一把甩开他的手,又推开他的脖子,也撕破伪装了:“我不管,我必须知道。” 钟天明随着被推开闭上眼睛,但默了片刻,睁开眼睛来,依然是好声好气的:“睡吧。” 他全然不接招,就搞得苏娇愈发生气了。 她这几天也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过的,心里有几个大概的推断。 既然钟天明不肯坦白从宽,她就要按她想的来推理了。 重新环上钟sir的脖子,继续替他按摩,就又说:“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是我12岁生日那天吧,我们去度假,你带我划船出海,其实根本就不是被风吹到远海的。” 钟天明脖颈上的肌肉陡然硬了一下,而且苏娇就趴在他背上,感觉得出来,他浑身的肌肉都陡然一紧。 那证明她猜对了。 苏娇继续帮他做推拿,不动声色中再抛一句:“你是故意的,你当时想害死我,哼!” 钟天明立刻否认:“大小姐猜错了。” 他没反抗她的按摩,但说:“你猜不到真相的,也不要去猜它,因为……” 苏娇冷笑抢答:“因为当时你虽然表面对我很好,服从我,但你和周进莲一样,心底里其实特别痛恨我,就想把我拐卖了,对不对?” 她越猜越没谱了。 而虽然钟天明身在重案组,向来最擅长的除了审问,就是应对被审问。 但他经历的审问都是讲理的,有逻辑的,苏大小姐不是,她是小姐脾气,是胡搅蛮缠。 钟天明只好容声说:“不是的,你猜错了。” 苏娇手指按上钟sir的鬓角,又说:“你急什么呀,我开个玩笑而已。” 指腹在他鬓角轻轻打着旋儿,她这才带着笑意,柔声说:“小时候的我虽然有点任性,还老爱欺负人,但偶尔也会给你买冷饮,带你去看电影吃爆米花,所以你虽然一开始很讨厌我,但后来就有点喜欢我了,你带我出海,也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让我以后不要再任性娇纵欺负你,结果没想到玩脱了,找不回家了,就在海上漂流了两天,对不对?” 钟天明可算明白了,但他还是坚持不讲,他拉开苏娇的手,说:“睡吧。“ 看他这个样子,就是心里的方寸乱了,苏娇估计自己应该是猜的差不多了。 她再一笑,突然自耳侧凑进钟天明,又迅速吻了他一下,然后说:“但是你当时肯定让我受伤了,脑伤,只不过后来被发烧掩盖了,所以我才会失去那段记忆的,对不对?” 钟天明定定的坐着,双手攥到了一起,拳头捏的紧紧的,但依然没有说话。 苏娇估计这就是真相了。 她依然趴在他肩膀上,下巴勾着他的脖子,回头在他耳根处吻了吻,说:“我原来脾气确实有点坏,对你,对周进莲,阿财哥,大家都是,但我现在已经改啦。” 又说:“你是怕我撞坏了脑子会嫁不出去,即使嫁出去,只怕也不会幸福,所以才会我一问,你就答应入赘了,对不对?” 综上所述,就是苏娇所猜测的真相了。 钟天明无意中害了她,心中有愧,才会在她提结婚时那么爽快,他想补偿自己的过失。 钟天明是决定这辈子都不提当初的事的,但他听苏娇越猜越离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先说:“虽然大小姐脾气确实不好,但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更没有恨过你,更不可能害你。” 她是阁楼上的云朵,而且是香香的,软软的云朵,他只想她永远待在干净整洁,清爽舒适的阁楼上,即使疯了,都不会害她的。 他再说:“当时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跟大小姐没关系,全是因为我。” 苏娇忍无可忍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不说,明天咱俩就离婚!” 她非得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不可! 第78章 第 78 章 用周进莲和苏琴的话说, 苏娇纯粹是被苏旺夫妻给宠坏了的。 她也确实任性,当初一脚踹爆罗耀祖,差点就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 她倾向于以钟sir的性格, 是受不了她的欺负暗搓搓使坏, 欺负她的时候玩砸了, 他又是个天然有责任感的人,结婚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就不想坦白。 但其实苏娇在这方面心态放的很平。 因为钟天明的努力, 这辈子紫荆仓储将提前重组并上市, 她手头又有一千多万,可以因为它而直接量变为亿, 她还知道很多别的商机, 将来终会成为一个有钱有闲的女富婆, 他又那么强悍,她就当他是个免费保镖都是值得的。 所以她是真的不在意, 也会原谅他的过错。 但钟天明突然说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是因为他的原因, 苏娇就生气了。 结婚那么久,她对他毫无保留,可他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她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然,他俩又没孩子,苏娇又很独立, 她真动了离婚的心, 钟sir也怕。 他先说:“是外部原因造成。” 又说:“当时正好忠爷的人发现我在西九龙, 是他们。” 他很小就从利叔手下逃脱,逃回香江了, 但一直混在西九龙的垃圾堆里,后来又到苏记打工,长到14岁,因为没有主动去找过忠爷,所以直到14岁,才被东九龙的人发现,其实可以设想到的,只要发现他的那个人不是忠爷,钟天明所面对的,就将是灭顶之灾,因为当时的东九龙,已经没有多少阮智仁的人了。 苏娇明白了:“他们瞒着忠爷,想要悄悄除掉你吧。” 又问:“是谁,阮智信的手下们,田义带的人?” 钟天明说:“不,是马驹他爸,马响,他当时负责走私业务。” 苏娇明白了:“他们悄悄跟着咱俩,想把我和你都杀了。” 旋即又有了新的好奇:“他们人多吗,那咱俩呢,后来是怎么逃脱的?” 钟天明深吸了口气,示意妻子先躺下,继而躺到了她身边,唇角带笑,说:“有一阵海风把咱俩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你也确实磕了一下,但我们安全逃脱了。” 苏娇长舒一口气:“看来就像我阿爸说的,全凭我运气好。” 钟天明目光柔柔的,声音也是柔柔的,说:“对,全赖大小姐的运气,早点睡吧。” 苏娇总觉得还有不对,闭上眼睛默了会儿,猛得睁开眼睛:“虽然我不大清楚,但马驹他爸死了好像也就十年来,还有,他那么年轻就主持走私业,肯定是因为他爸在忠爷面前有功的原因,我不相信当时发生的事就那么简单。” 又说:“他们人应该不少吧,你又凶又狠,他们可能对付不了你,但他们是不是打我折磨我了,你不敢说,是因为当时我被折磨的很惨,对不对?” 应该就是这样了,因为钟天明猛吸一口气并哽噎了一下。 过往的经历,如果太残忍,即使记得,苏娇也会想要忘记的。 但要全无记忆,她就难免好奇了,她被毒打摧残过,甚至被侵犯过吗? 不过应该没有被侵犯过,因为她和钟sir头回同房是出过血的,要说毒打,应该也只打了头,因为她记忆里自己没有过皮外伤,一场重病后也就痊愈如初了。 那当时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还有,马驹他爸该不会就是想要干掉钟天明时,被钟天明给反杀了的吧。 苏娇想来想去,环臂过来,双腿攀上钟sir的大腿:“讲一讲嘛。” 又在他耳旁哈了口气,说:“讲完我就让你……嗯?” 钟天明突然间就坐怀不乱了,只柔声说:“睡吧。” 苏娇生气了:“那你以后都别想了,要是不接受就咱们就离婚,我很乐意。” 这回钟天明索性不接招了,等苏娇憋不住了去摇他,就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算他有种,反正以后她是不会再让他碰自己了,就看他什么时候坦白吧。 但其实关于那场两天一夜的出海,即使钟sir不说,但其实通过忠爷苏娇也可以探听到一二的。 …… 乔震要来,忠爷当然提前获知了消息,而且他做事极有技巧。 一大清早他先是给苏娇打电话,让她煲上两份老鸭粥和一些卤味菜蔬,并陪钟诚一起,送到证券交易所旁边的元亨宾馆,并特地说明,乔震来了之后会住在那儿。 但其实转而,他就又给乔震挂个电话,说是苏娇帮乔震登记了元亨宾馆的房间,并且带着饭在等他,乔震不好推辞,就直奔元亨宾馆而去了。 那是一家三星级酒店,一间客房一晚上要六百八,于乔震来说堪称大出血。 但肯定是忠爷掏钱,至于他为什么,当然还是为了关系。 有钟诚陪着,又是在西九龙,苏娇准备好了菜,就直接到元亨宾馆了。 这时乔震还没有到,但忠爷在。 他登的是一间豪华套房,此刻他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到苏娇来,示意陪同的阮智信去把餐盘接了,他拍沙发示意她坐下,也不绕弯子,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阿娇,我让人打听了好久,隐约听说乔老是你外公。” 他在大陆人手多的是,而且乔震来了却不找他,专门要住到天后街来,忠爷当然得仔细打听一番,知道真相是早晚的事。 苏娇默认,又笑问:“谁帮您打听的,该不会是马驹吧,我听说他能力很强。” 忠爷其实很头痛,因为他要不杀了苏娇,钟天明是不会低头的。 但要杀苏娇吧,她背后根深蔓重,稍有不慎他将有灭顶之灾,必须得小心谨慎。 他摆手,笑着说:“马驹的能力也就还好,主要是比较听话。” 阮智信附和说:“阿爸您对小辈们向来掏心掏肺,但有的人领情,有的人嘛,哼!” 他倒不如直说钟天明不领情,是头白眼狼算了。 苏娇不跟他纠缠这个,而是问:“听说马驹他爸去世了,怎么就去世了的?” 果然,忠爷微微叹气,阮智信则说:“那可是一场血案,应该是当时某个跟我们争走私业的王八蛋干的,一船足足12号人被杀的干干净净,孩子都没放过。” 苏娇愣了一下,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见新闻报道过?” 阮智信说:“早了,都有11年了吧,当时是4月份,那种事也不好见报的。” 如果是死于走私团伙之间的黑吃黑,就不会登上报纸,而要说11年前的4月,恰好是苏娇的生日月份,她结合一起来一思索,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真相很可能是,那一船的人,包括孩子,很可能都是她和钟天明干掉的。 她再问:“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船上?” 阮智信说:“马驹的幼弟,跟我家天赐同龄,死的可惨了。” 苏娇虽娇气,但并不软弱,而且一旦遇到困难,她胆子大,也敢动手。 既阮智信这样说,那就是了,钟sir不想面对,是因为他们干掉的人里还有孩子。 要是那样,也确实,于她来说,忘记,比记得更好。 苏娇可算不好奇,也不想再打听下去了。 但她看忠爷一脸的忧思沉沉,又好奇他准备怎么动手,怎么甩锅了。 毕竟别看乔震也快七十了,但腰不弯背不驮行动敏捷。 苏娇怀疑他甚至还能打架。 那么,在乔震全程陪同的情况下,忠爷打算怎么除掉她,又要怎么甩锅? 这时阮智信又说:“阿爸,其实我一直怀疑,马响是季胤杀的。” 忠爷则意味深长的说:“他向来出手狠辣,不然也不会上大陆红通名单。” 阮智信点头:“他盯着走私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好咱们有乔老的关系。” 苏娇明白了,忠爷要杀了她,就会栽赃给季胤的。 这个办法的确高明,只不过老爷子再精明,也想不到她作为女儿,会不认季胤。 否则他就会知道,自己下的是一步多蠢的棋了。 说话间阮智信的BB机响,他低头一看,笑着说:“乔老来了。” 忠爷一手拐杖,一边还示意苏娇扶着自己:“咱们也去接一下你外公吧。” 这宾馆是带电梯的,等忠爷出门时,穿着大陆老版长宽风衣,戴着墨镜,着软底布鞋的乔震一股风似的,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 他身材高大,步伐生风,全然不像个七旬老者。 看到忠爷,乔震有点意外,但当然,关于变更股权的事他也就不声张了。 相互寒暄过,忠爷很识趣,所以并没有追问乔震和苏娇的关系。 看得出来,乔震不太习惯,也不太喜欢住这种豪华宾馆,更不乐意苏娇专门给他送饭,而且这个外公不愧搞革命的,敏锐性是真强。 进门打量了一圈,看到房间里有电话,他握起了听筒,但立刻说:“好大的杂音。” 忠爷愣了一下,阮智信则问:“有什么问题吗?” 乔震刷一把扯了线,递给王秘书:“电话有点不对,你拆开看一看。” 阮智信却抢着接了过来:“这么大的酒店,电话怎么能出问题,我去找酒店经理。” 王秘书的手还在半空中,阮智信已经拿着电话出门了。 乔震的目光停在忠爷身上,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菜都要冷了,最紧要的事当然是吃饭,而在吃饭的过程中,忠爷一直在打听沿海,汕市,深市的公检法领导们的情况,听乔震的口气,那基本都是他带过的兵。 也就可见乔震在走私一行有多重要了。 吃完了饭,忠爷也就该走了。 苏娇当然不可能把四方商贸的章子和一大沓合同都带到这儿,而且直到现在,四方商贸也还没有把东西送过来。 但季胤说好今天送,苏娇就打算让乔震去酒楼。 合同她早打印好的,当着他的面他俩一盖章一摁手印,手续就算走完了。 但她刚想说话,乔震却手势制止了她,然后率先出门,并要求王秘书不许跟着,直到下了楼,走到马路对面的街上,扭头看酒店,他说:“奇怪,忠爷在窃听我。” 苏娇又不专业,当然好奇:“您怎么发现的?” 乔震看外孙女,一笑说:“当年我还带兵打过仗呢,不想死,警惕性是第一位的。” 苏娇大概猜测,他应该是通过电话发现异常的。 而虽然真相很残酷,但该讲的她都得讲给这位老爷子听。 想了想,她还是从头讲起:“他一直在走丝熊猫和金丝猴,还有一种白白的,叫丹顶鹤的东西,以及麝香,穿山甲……” 乔震是真的不知情,所以苏娇说一句,他往后倒退一步。 当然了,她这个香江本地人见了那些东西都触目惊心,更何况乔震是大陆人。 忠爷一直跟他关系交好,这些事情都跟他有关系。 按常理他的第一反应会是不相信,否认,再就是推卸责作,并把自己从中摘出来。 苏娇也不想在大马路上讲这些事,是因为乔震突然提起被窃听,她觉得是个切入口才讲的,但也怕他冲动之下大吼大叫,把四方商贸的事吵出去。 身后就是股交所,里面出来的每一个人都于股票特别敏锐的。 所以看乔震后退,她忙说:“您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冷静一点,咱们慢慢讲。” 其实看表面,乔震反而比苏娇更加冷静。 而且他很快就理解,并捕捉到核心问题了:“他跟季胤一样心黑。” 不是苏娇有意偏心,而是事实如此,她说:“某些方面,季胤反而要厚道一点。” 对于本地居民,像天然气,季胤是平进平出,但忠爷要收费,麻烦且几乎没有利润的正规转进出口,好比疫苗,也是只有季胤愿意去做,并做了很多年的。 乔震老爷子显然也很懵,但他有种超乎常人的冷静,拍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皮包,他说:“一千万不是小数目,我给你带了抵押物的,合同呢,咱们还能签吗?” 于他来说苏娇带他走的不叫捷径,而是登天的云梯。 东海渔业将从此上市,它的产品也就可以通过上市公司的舍不得出口香江,那么,沿海的海鲜都将可以从此盘活,受益面也是巨大的。 且不说忠爷,乔震得先跟外孙女把合同签掉。 离得不远,苏娇把乔震安排到了好运来招待所,开了间房让他等着,她刚出门,正好苏鸣打来传呼,说是阿旭带了一堆资料上门,要交给她。 苏娇紧赶慢赶回到酒楼,果然,阿旭在店里等着她。 接过东西,苏娇亲自下厨房,给阿旭拉了一碗别具一格的面,拿起东西就准备上楼,而阿旭还有话要交待苏娇的,但咬了一口面,却说:“不对!” 苏娇没理他,径自上楼去了。 苏旺笑眯眯的问:“怎么了,哪里不对?” 阿旭再挑一筷子面嚼了两嚼,又咬开一根面条,吃惊的说:“这面条是空心的。” 面条还能是空心的? 苏旺都不相信,笑着说:“旭老板你是不是有啥不对劲儿,面条哪里能空心?” 其实苏娇还真就能拉出空心的面条来,也是故意给阿旭亮的技术,他从来没见过嘛,注意力就被转移到面上去了,在吃完面后,他又跑到隔壁,跟今天蹲点的阿彪俩讨论面条空心的问题,关于苏娇的事,他甚至忘记了交待给阿彪。 所以本来苏娇拿着那么重要的东西,要是她出门,阿彪就该跟着。 但是阿旭没有打招呼,阿彪也不知道,等她晚上下楼的时候,阿彪就只问她:“苏小姐,你真能拉出空心的面条?” 苏娇笑着说:“能,但是比较难,改天吧,我也拉一碗给你尝尝。” 就这样随口打发掉了阿彪,她直奔招持所。 只过了半个小时,一整套的文件,她和乔震俩就全部签完了。 从现在开始,他俩各自留存一份,直到季胤搞定紫荆仓储,乔震再站出来就好。 整理好文件,苏娇掏湿巾递给乔震:“来,擦擦手指上的印泥。” 乔震接过湿巾把手指擦干净,转而打开了公文包,先说:“我倒是有国家赔偿给我的一笔款项,50万,但那跟一千万相比算是杯水车薪。” 再掏出一只信封来说:“这里面有几张邮票,本来是很寻常的,但在香江,它们的拍卖估值都在上百万,你可以把它们拍卖掉,也可以存着等再升值。” 苏娇估计自己要不接,他心里反而不舒服,于是接了过来。 乔震再掏两只厚厚的大型档案袋出来,又说:“这是我几个老朋友的字画,我专门看了如果香江书画市场的行情,他们的书画价值都很高,就比如这位……” 因为乔红革爱好书画,梦里的梁铖也爱用书画装逼,苏娇还算了解市场行情,见乔震递了一副过来,翻开一看是毛笔字,再一看落款,惊了一下,因为那是个虽然身在大陆,但是在日本和湾岛都特别受追捧的书法和佛学大家的字。 到将来,梁铖需要到拍卖行去抢,才能抢到其人的真迹。 但是那么牛逼的人,竟然是她外公的老朋友? 苏娇跟乔震建立联络,是为了乔红革的在天之灵能安息,帮东海渔业,一则是季胤太讨厌,她想给他个教训,再就是,想帮老外公出口恶气。 她没有想过回报,因为她觉得穷到只敢住招待所的乔震也没什么东西能回报她。 但是,他给她的字画和邮票,即使现在拿到拍卖行,都能换上千万。 苏娇是香江市民式的思维:“其实你自己就可以去换钱的。” 他缺钱,但有的是能换钱的东西,就比如字画,让老朋友多写几副,他不就发了? 可乔震不这样想,他说:“这些字画都是我在狱中时,他们寄给我作鼓励,作开解用的,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请你尽可能留住他们,非不得已,不要换成钱。” 书法字画本身的价值,当然远不及它的历史背景。 尤其六七十年代的字,也会比书法家,画家们当时创作的更加值钱。 乔震其实算是把家底儿交给苏娇了,因为他身无长物,最大的财富除了回忆,也就这些字画和邮票类的东西,现在他也不想再聊这些了,转而说:“忠爷的事情,你从头到尾,好好跟我讲一讲吧,如果真像你说的……” 苏娇反问:“你不会想在这儿跟他翻脸,打起来吧。” 乔震笑了:“傻孩子,凡事是要讲法律的,我要他上大陆,被公审,判刑!” 苏娇上回听说公审,还是钟天明讲的,但她说:“要引渡他可没那么容易。” 但她陡然一噎,因为她想起来,还是钟天明说的。 他说过,他要让忠爷的手下们在大陆被抓捕,被公审,游街,然后枪毙! 要这么说,其实钟天明和乔震算是同道中人了。 苏娇当然得跟他讲一下钟天明下一步的,黑吃黑的计划。 相比忠爷,更麻烦的是曾伯约,因为他仅在九龙警界说一不二,而且他在警界高层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他和忠爷达成了协议,要干掉她,钟天明才有机会用黑吃黑的方式除掉他,那也才是大陆公安能抓到阮氏众人的关键。 当然,苏娇说的时候也不免担心。 因为钟天明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就是刚正不阿如乔震,怕是不会赞同他黑吃黑的方式,也是因此,他才选择在事前,不把事情告诉这老爷子。 但这个外公给苏娇的惊喜,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因为他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反抗无错,杀土豪劣绅更无错,既你这样说了,告诉钟天明,给我一把枪,别看我老爷子年龄大,枪法应该不比他差!” 但他也说:“九龙警方的老大要出面,就少不了警察的参与吧。” 钟天明也是这样预估的。 东九龙会和曾伯约的心腹,再加阮氏的人三方合谋,但他们最后会嫁祸给季胤,一个完美的一石二鸟,借刀杀人计就闭环了。 不过钟天明这边也不差,不但有季胤,还有大陆公安。 现在他还多了一个助力,乔震这个老革命。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苏娇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乱,但她直觉肯定会很热闹。 …… 第79章 第 79 章 先说季胤。 此刻海上月光清凉, 他站在船头,正望着远处的海上天后庙。 回看大陆,二十多年前, 他们乘船, 也是从这个方向出发, 到的香江。 怕会被抓捕,他们刻意选的暴雨台风夜,风雨是那么的疾, 明明计划好的是只走几十个人, 可是大家亲戚拉亲戚,朋友拉朋友, 船上人可立锥。 船触礁了, 动不了了, 明明大家是为了反抗成份而逃的,明明船是他冒险偷来的, 但关键时刻大家要牺牲的还是像他一样, 成份差的狗崽子们。 他不杀人, 难道等着被反杀? 收回视线,他看阿彪和阿旭:“明天一早,拖网船就停在这个位置。” 再看阿疤和阿蒙:“你们带着跟着我,咱们乘坐货轮。” 又看典当行的许总,说:“你跟大陆那边关系好,负责接应公安们。” 所有人齐声答:“是。” 季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突然回头看阿旭:“一会儿去趟苏记, 把资料收回来。” 阿旭看表, 低声说:“已经凌晨一点了,苏小姐应该已经睡了。” 季胤语恶:“那就把她喊起来, 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东西。” 他想不到哪里不对,但总归心里不安,要全套资料在自己手中才踏实。 阿旭低头:“是。” 船即将靠岸,阿疤低声问阿旭:“空心面条什么口感,好吃吗?” 其实空心面条跟普通面条在口感上没有太大的差别,也只胜在新奇,但阿旭作为全香江唯一一个吃过空心面条的人,当然说:“好吃到无法形容。” 阿疤说:“我跟苏小姐关系最好了,改天让她拉一碗给我。” 阿彪冷笑:“你简直放屁,明明我跟苏小姐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这方面阿蒙插不上话,因为他是个基佬,原来总欺负阿sir们,苏娇比较讨厌他。 季胤回到陆地,刚下船,三更半夜的,接到忠爷亲自打的电话:“季老板?” “大晚上的,忠叔您还没有休息?”季胤笑问。 忠爷也笑:“马驹也是个蠢材,听说你想要些皮子,他直到今天才告诉我。” 季胤笑着说:“别的没所谓,熊猫皮是真不好找,但是你懂得,如果我想拿下紫荆仓储,拿它敲门会方便得多,不管你开价多少,我都接得住。” 据说大陆活熊猫都没几只了,更何况熊猫皮? 它跟名家的书法字画,以及一些特殊年代的邮票一样,是有价无市的典藏品,季胤为了上市而再所不惜,拿它做敲门砖,没有人能拒绝的。 忠爷其实也想拿下紫荆仓储,可他已经占了仓储院,再抢股票,也怕季胤要翻脸跟了打起来,而且他现在最大的忧患在内,在钟天明,并非季胤。 何况他还要借季胤的刀来杀人,当然就要抛点好处出去。 他说:“近来熊猫越来越少,四川已经收不到了,我们的人一直跑到陕西,才收到了八张皮,所阮家的人有意见,我就不入库了,过海境直接交给你,怎样?” 季胤当然哈哈大笑:“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您开个价,不论什么我都答应。” 忠爷也笑,说:“它可比黄金更值钱,但你先拿去用吧,钱的事咱们下来再说。” 八张熊猫皮,一旦被大陆公安诉上法庭,是要枪毙八次的。 它的收购价肯定也不高,估计就几千块一张,而在没有交易记录的情况下,忠爷能完美的置身事位,并让大陆公安再把季胤的通缉排位列到第一位。 而虽然盼孙子心切,可是在如此重要的交易中,忠爷却没有提阮天浩,可见他的心狠,季胤都不禁感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忠爷的心机与狠毒,他甘拜下风。 但忠爷本来可不这么认为。 此刻他怀里揣着阮天浩的照片,身边坐着阮智信。 父子对视,他说:“大陆是我的家乡,故乡,但是我并不喜欢大陆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很蠢,偶有聪明一点的,也必然贪心,因为熟悉他们的秉性,我步步为营,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进出口业务就该是我的,天明他……糊涂啊!” 阮智信一针见血:“他想您身败名裂,要您死不瞑目!” 忠爷在大陆沿海,是有名的慈善家,回去几趟,都是各个政府单位的人夹道相迎,奉为座上宾,甚至,他的老家还准备为他建造雕塑,他可谓名利双收。 可是作为至亲骨肉,钟天明夺走了东方巴士不说,还要他身败名裂。 而忠爷这一生,饿挨过,地主狗崽子的打挨过,赘婿的屈辱受过,必要时,他就是那只食子的虎,因为那么艰难的从底层爬起来,他就必须死于荣耀中。 他眼中滚出豆大的汗珠:“是天明逼我的。” 阮智信点头:“阿爸您没做错,等将来天浩回来,我们一起好好孝敬您。” 阮天浩在季胤手中,只要他被大陆公安抓走,西九龙群龙无首,他自然就能回来。 也罢,一山不容二虎,又能一箭双雕,明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山穷水尽中的忠爷,要开启绝地反击了。 …… 苏娇昨晚就把各样面和馅儿都调好了,因为是祭品,所以全素。 但她一大清早,五点钟起床,就见苏旺已经热好烤箱,在擀蛋黄酥的水油皮了。 一只只金黄酥脆,脆皮炸花的鸡仔饼和糖沙翁也早已出炉。 她拈起一只鸡仔饼咬开,花生仁,核桃仁,晶莹剔透的糖冬瓜,酥脆可口,甜鲜满颊,两大口吃完,见有煮好的花生汤,她给自己盛了一碗,还在揉眼睛的季凯接过勺子,也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筷子扎起一只糖沙翁:“好吃。” 苏娇边吃,还得边揉面做蛋黄酥,问季凯:“今天周末,你起那么早干嘛?” 苏鸣揉着眼睛,边走边系衣扣:“他说点心味道太香了,馋的他睡不着。” 季凯将苏鸣挤开,却说:“带我一起去呗,我帮你提篮子。” 苏鸣嘟起了嘴,要平常,他也不爱出门,但今天苏娇要去的地方,据说可以特别清楚的看到大陆,要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大陆公安在沙滩上枪毙人。 男孩子嘛,觉得那种事莫名的刺激,就想去看一看。 而按理,苏娇一个人提不了那么多的点心,就该他跟着才对。 但季凯也想去,不过他的心思当然跟苏鸣不一样,首先是,他经常悄悄听钟天明和苏娇的壁角,知道他俩这回要办大事,再是,海上天后庙也是他爸曾经偷渡时,一个重要的地点,据说就是在那附近船搁浅,然后他爸起刀杀的人。 虽然季凯因为老爹不爱他而寒心,可对老爹总归有几分崇拜,就想去看看。 眼看苏鸣要抗议,他凑近,伸手比划:“你忘啦,枪?” 于九龙人来说,枪也不过随身物品,就是太贵,半大孩子天然的于那玩艺儿感兴趣,季凯承诺过的,只要苏鸣能让他开心,就送他一把M-911,一把五万块的枪。 苏鸣撇嘴,但也只好点头:“好叭。” 钟天明昨晚是凌晨两点才回来的,刚躺下,阿旭来要资料,他又转交了一趟资料,三点多才睡下,也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也已经起床了。 要去祭拜的是他的父母,他当然也得虔诚点。 制作点心方面他插不上手,于是把几只食盒洗涮的干干净净。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11点,早晨七点钟诚来接,他们就得出发,前往了。 说好的当然是钟天明也要一起去,但是都快出发了,苏旺觉得不对:“天明,你怎么也不换衣服,把礼服穿上吧,我看阿娇给你买了西服,穿那个也行。” 苏娇专门量了丈夫的胸围和衣长,帮他订做了西服。 而且像他一样留过学的高级警长,警服都是专人订制的,合体又好看,结果他依然是黑色警裤加T恤,再外罩一件夹克,这要他父母看了也不开心吧。 钟天明把几只食盒擦的干干净净,说:“我一会儿换。” 他话音才落,BB机响起,他眉头一皱,转身上楼拨打电话:“罗sir。” 是罗瑶警官,此刻正在案发现场,她说:“钟sir,我们在海边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首,通过身上所携带的证件,初步怀疑是阮家大少阮天浩,有媒体在场的。” 阮天浩被绑在季胤的堂口,一日三餐都有人照料。 钟天明昨天还问过季胤,季胤还说阮天浩吃嘛嘛香,胃口好呢,这就高度腐烂了? 但这是曾伯约曾sir给他挖的坑,如果他不去现场,全香江人都关注的案子,他是要受舆论谴责的,如果他否认,说尸体不是阮天浩,那么,媒体就要追问他,真正的阮天浩在哪里,所以他现在必须去,而且今天会一直被媒体跟拍。 这是个特别好的,可以把他调虎离山的方法。 苏娇刚刚穿好衣服出来,问:“你得回警局吧,什么情况?” 钟sir一回眸,笑了一下:“小事。” 挂了电话,他说:“大小姐今天格外美。” 苏大小姐虽然总是待在厨房里,但只要出门,打扮方面可从不含糊。 她向来喜欢艳丽的颜色,今天穿了一套深红色的西服套装,裙子虽然是掐腰的,但是后面有开叉,又可以叫她行动自如。 配上红色的手套和紫红色人造鳄鱼皮的小坤包,脖子间缀一枚宝石。 因为她的脸足够好看,举止足够优雅,那小坤包是否真皮,宝石是否真的都不重要,她人如其名,又娇又艳。 她瞥一眼电话:“是忠爷吧,他怎么说的?” 钟天明把罗瑶疑似发现阮天浩的事讲了一下,说:“我得耽搁一会儿,大概11:10分左右,我到海上天后庙,跟你们汇合。” 他之所以既没有换警服,也没有换西服,就是因为他知道,忠爷今天会支开他。 打了一辆的士前往疑似发现‘阮天浩’的案发现场,围的密密麻麻,长枪短炮,全是媒体,重案组好几个警员在现场,见钟天明到,罗瑶给他看证件袋:“死者身上有阮天浩的身份证,以及他的支票簿,看尸斑情况,应该死了一周左右了。” 陈明准备联络殡仪馆,来请示钟天明:“我来叫车?” 钟天明看远处,却说:“车已经到了,赶紧配合工作人员收殓尸体。” 又说:“我先上车看证物写卷宗,你们搞快点。” 他出了警戒线,一大帮的记者当然围了过来,问题也都特别尖锐:“钟sir,阮天浩是你堂兄,曾经也是东方巴士的继承人,对他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还有记者问:“有阮氏的人爆料,说绑架案跟您有关,可以讲讲吗?” 钟天明当然说无可奉告,眼看殡仪馆的车来,上了副驾驶,在一帮记者们的围观下,埋头在引擎盖上看证物写卷宗,等到阿sir们上车,直接出发。 所有记者们也全都骑机车的骑机车,开车的开车,追着殡仪车一路狂奔。 说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常,因为这殡仪车是阮天浩的外公家,福寿园公墓的,那公墓属于阮天浩他舅,田义,车一路狂奔,也是直奔墓园。 到了之后,阿sir们和公墓的工作人员一起推尸体进太平间,钟天明也在。 案子多,这个案子除了钟天明,另一个指定的负责人是罗瑶,所以到地方之后别人就都离开了,罗瑶眼看同事们离开,正想跟钟天明讨论案子,怎么觉得身侧的钟sir不太对,一脸的络腮胡,而就在她皱眉之际,‘钟sir’手捂了过来。 同一时间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们关门的关门,拔枪的拔枪。 看她还想反抗,捂着她嘴巴的人说话了:“不许动!” 罗瑶扬头一看,赫然发现捂着她嘴巴的人是双刀堂的郭堂主,而比较讽刺的是,本来郭堂主应该被判无期,是她爸毁掉了关键证据他才能被无罪释放的。 她爸释放的囚犯,却来绑架她了? 让郭堂主穿上他的衣服假扮他,钟sir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穿西服。 此刻他在四方商贸拥有合法通告证的商贸船上,季胤的手下,许昌许掌柜正在盯着他的胸膛上下打量。 钟sir被看烦了,反问:“我衣服上有东西?” 也不知道是因为量错了尺寸,还是裁缝故意的,钟sir这套西服别的地方都极尽妥贴,就一个地方,胸肌处稍稍有点不合适,衣领向两侧绷开。 再配上他略黑而五官精致的面庞,和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睛,该怎么说呢,西装暴徒,说的就是他了。 许掌柜当然说:“没有东西。” 又说:“您这套衣服特别好看。” 钟sir正欲说什么,许掌柜手里的大哥大响了起来,他一看号码,交给了钟天明。 是胡寄波打来的,说:“钟sir,两条船加一艘快艇,人已经在庙里了。” 又说:“不论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得保证我老板的安全。” 苏娇给他发工资,她的安全,胡寄波比钟sir这个吃白饭的更操心。 钟天明倒不是很担心苏娇,因为别看她表面娇气,但自来聪明,在很小的时候,俩人一起被马驹他爹绑了,一船12个人,就是她配合他一起反杀的。 他倒比较忧心乔震,担忧那老爷子会出事,更怕他万一沉不住气,提前嚷嚷起来,目前整个海上天后庙里里外外全是忠爷的人,唯一他一方的人只有季胤,也是个恨不得他早点死的,人家要觉得碍事,就连他一起杀掉了。 所以但愿,乔震不要再耍平常硬骨头的那一套,以免坏了事。 这边钟sir在附近海域徘徊着,在等消息。 另一边,乔震老爷子没有像他所猜测的那样,拖他后腿,反而正在以一个老革命的经验,加速事情的发酵和发生。 此刻他跟忠爷坐在游艇上,天后庙在望,他俩还在兴致勃勃聊俩人的出生。 乔震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当年杀了他的少爷,扛着锄头闹革命,打土豪分田产,忠爷不太一样,他天生怕死,但是他又很聪明,天天给他的少爷学狗叫,做狗让少爷骑,最后哄得少爷开心,睡觉都要他陪着,而他趁夜偷了少爷家的古玩和字画一卖,就乘着蛇头的船到了香江了。 乔震在知道真相后冷眼再看,也是恍然大悟:当初忠爷为了攻略他的少爷而不惜学狗叫,现在就会为了攻略他而巧言令色,极尽讨好。 说来也是可怕,因为他的耿直,如果不是苏娇戳穿,他根本意识不到,慈眉善目,双腿残疾的忠爷能做出在全国收购,并走私熊猫皮那种事情来。 大熊猫啊,三十年代军.阀混战时期,大家打归打,都有默契,不让老外杀害,并运走的珍知动,他怎么能的? 但压下胸中愤怒,他却笑看曾伯约,问:“曾sir作为香江人,小时候生活应该过得不错吧?” 曾伯约出身中产家庭,一生都过的顺风顺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极度讨厌从大陆偷渡到香江的这帮人,包括忠爷,甚至不觉得他们是人,而是一种病。 他们就像牛皮癣一样,顽固的盘踞在九龙,让那片土地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交浅不言深,他笑了笑,说:“一般般啦。” 他一直握着大哥大,因为他得给罗瑶打电话,确认钟天明是不是还在太平间。 至于他的手下们,目前已经全埋伏在岛上,倒不需要再做别的安排。 他不想跟乔震多聊,但乔震却偏偏对他说:“想当年我和忠爷都还是孩子,也都贪生,都只想求一条生路,不像如今,我们已然看淡生死,一切顺其自然。” 码头在望,该要下船了,曾伯约笑着说:“乔老和忠爷是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他站了起来,摇了摇大哥大,说:“我去接个电话。” 罗瑶没有大哥大,所以他得先打传呼,然后等罗瑶给他回电话。 而整件事情,罗瑶其实是不知情的,但也正因为她不知情,她给的信息才更可靠。 他在打电话,乔震和忠爷该要下船了,坐在后面的苏娇和季凯一人提一只篮子,跟在他俩身后。 忠爷一手扶着忠震,一手拄着拐杖,出了船舱,看外面风和日丽,海天一片蓝,笑着说:“我一身的病,估计也活不了久,但一会儿我得求求天后,让乔老您长命百岁,至少要活到1997,亲眼看到回归,看到季胤被逮捕归案。” 要不是苏娇提前说过,要不是忠爷今天一出门,就紧紧握着他那把老喷子不松手,而且食指一直摩梭着保险卡扣,如此动听的话,乔震定会信以为真。 他说:“光一个人长寿可不行,您也得挺到回归。” 忠爷笑着摆手:“虽然我也才活了七十年,但我整日操心忧虑,早就不想活了。” 其实他压根儿就是放屁,因为自打发现苏娇能做药膳,他一顿汤都没落过,而且金蝉花属于跟熊猫皮一样难找的野生药材,他却费尽心机四处寻找。 他不但没活够,而且贼怕死。 乔震搀着忠爷走在前面,突然,苏娇挡了季凯一下:“走慢点。” 季凯今天倒乖,小声说:“放心吧,我走的很稳的。” 苏娇其实是在给外公打掩饰。 乔震手快的简直不像个老人,也只在刚才的刹那间,往忠爷的喷子上,扳机的位置卡了一枚钉书机的小机针。 那不过一丢丢的小东西,在别的地方倒没所谓,但要是在枪上,尤其是扳机的位置,是会干扰撞针工作,引发枪.支走火的。 喷子一旦走火,所有的砂弹会全部从弹药孔出,是能掀掉人的头皮的。 乔震一身正气,但是刚才那一手玩的苏娇都大开眼界。 一行人刚刚登上码头,就来了好几辆敞篷电动三轮车,其中一辆上下来的正是阮智信,笑看苏娇:“你得摆供品呢,上这辆车,赶紧去,我们随后到。” 这时曾伯约在打电话,还没有下船,忠爷当然想要等着他一起走。 但是乔震连推带扶把忠爷扶到一架电动三轮上,自己也一跃而上,命令司机:“走。” 司机还愣着,乔震拍大腿了:“忠爷让你走,你听不到?” 忠爷压根儿没说话,而且他故意慢一点,就是要给阮家人制造绑架苏娇的机会,但是乔震这样一说,三轮车司机当然就会发动车,转出码头。 乔震一副主家气派,命令司机:“跟紧前面那辆三轮车。” 这司机就是阮氏的人,直觉哪里不对,但是因为忠爷没说话嘛,就慢慢往前走着。 他虽然慢,但是这座小岛就那么大,一眼能望到头。 眼看转出码头的范围,苏娇和季凯乘坐的车还在视线之内,他愈发慢了。 他得等忠爷发话。 但乔震不等忠爷找到借口,上手撕人了:“你他妈是不是没吃饭,跑那么慢?” 司机可是阮氏的人,在大陆都敢杀国家干部,何况在香江? 回头看忠爷两目狠厉,他索性牙一咬停了车,可也就在同时,忠爷举起喷子,并随着噗呲一声,火药从喷子尾部喷膛而出,喷上他的胳膊,也喷上了他的胸膛。 同一时间乔震枪抵阮氏马仔的太阳穴,随着忠爷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发消音弹喷膛而出,阮氏的马仔也歪了。 乔震将马仔扯到后座,跃上驾驶座打开开关,手搓油门,三轮扬天一蹦,旋即往前冲去! 被走火的枪打了满身血的忠爷打死都不敢信,身为同龄人,乔震能勇成那样,身手还能那么利索。 可他就是能,他一边开车,还不忘一边回头枪指忠爷:“闭上你的狗嘴!” 边开他还边骂:“他妈的,比地主狗崽子更可恶的,就是你这种天生奴颜卑骨的狗腿子!” 第80章 第 80 章 先说游艇上的曾伯约。 他以打电话为借口, 打算拖延5分钟的时间。 一则,5分钟的时间,足够阮氏的人把苏娇和季胤的蠢儿子季凯绑架, 并越过海界, 到大陆海域。 再则, 虽然他派了人全程盯着钟天明,钟天明身边还有一个于所有的事情都全然不知情,而且老爹是政治处高级警司的罗瑶, 但他终归不放心, 要再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如果有异常, 他索性就不登岛了, 会直接返航的。 在乔震把忠爷肘上三轮车并离开时, 阮智信在喊 :“哎,停下, 哎, 等等!” 曾伯约本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恰这时他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是罗瑶,她说:“uncle,你找我有事?” 曾伯约转身进了船舱:“钟sir呢,还在殡仪馆?” 罗瑶用的也是大哥大,但她被人五花大绑着,艰难回头, 看了一眼两个来做尸检的法警, 再看一眼郭双刀手里亮晃晃的匕首, 说:“对。” 曾伯约觉得罗瑶声音不对,又说:“你叫他听电话。” 罗瑶一窒, 刚想说什么,只觉得颈部热乎乎的,像有虫子爬过一般,她的眼泪也随之从眼角流出,因为郭双刀的匕首已经割破她的脖子了,她也不禁粗喘。 曾伯约愈发觉得不对了:“阿瑶你怎么了,出事了?” 那虫子爬般的感觉,其实是血在往外流。 罗瑶老爸,政治处的罗sir帮很多身负重案的社团大佬销毁过证据,她隐约知道一些,也会劝老爸不要那么做,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也没想过举报老爸,因为在她看来,九龙的大佬们只欺负穷人,弱者,与她是不相干的。 但今天她好恨啊,恨老爸贪财,也恨自己曾经的愚蠢和短视。 郭双刀,他爸放出笼的猛虎,最终把獠牙伸向了她。 求生的意志让她瞬间冷静,她说:“钟sir他们在解剖尸体。” 再假装干呕:“好恶心!” 原来是因为这个,曾伯约笑:“西九龙重案组唯一的女警花竟会受不了尸臭味?” 罗瑶深呼吸:“我要去厕所,好了uncle,挂了!” 自打钟天明到重案组,凶杀案的破案率提高了70%,速度提高了一倍,因为他不但有能力,还天然的热爱刑警一行,也是因此,曾伯约才抛了个凶杀案给他。 接完电话,他的心终于安稳了,也认定钟天明此刻还在殡仪馆了。 他转身准备下游艇,但迎面撞上面色煞白的阮智信。 他磕磕巴巴,半天才说:“不好啦,快,曾sir,赶紧通知您的人上。” 在游艇后面还有两艘船,船上是曾伯约的人,但只负责后援和增援,所以目前为止他们依然待在船上。 曾伯约当然要问:“怎么了?” 刚才阮智信眼看乔震肘上他老爹跑了,当时没顾上喊曾伯约,而是跳上另一辆三轮车,指挥着司机赶紧追人。 然后他看到他老爹举喷子,看到喷子走火,还看到乔震那个老不死的一搓油门,骑着三轮车,带着被走火的喷子灼伤的他老爹跑了。 要是胆子大一点的人,当然会赶紧追逐,拦人。 但阮智信不但胆子小,而且即使没了东方巴士 ,他老爹还有一库的黄金,只要熬到老爹死就是他的,他怕死,所以选择了跑回来,找曾sir借力。 曾伯约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从大陆来的七旬老翁能成变数,冲进驾驶舱,命令司机启动游艇,他问:“联络马驹了吗,人绑到了吗?” 阮智信这才想起来,掏出对讲机问马驹:“阿驹阿驹,苏娇抓到了吗?” 马驹立刻有回音,但是一片杂音,其中还伴随着女性的尖叫和哭喊声。 阮智信是个蠢货,忘了一点,这儿是天后庙,多的是姑子,一听女性的尖叫声,立刻说:“是苏娇,马驹已经绑到人了。” 快艇启动,曾伯约发号施令:“右转,去庙后面的小码头。” 再掏出自己的对讲机来,吩咐身后的手下们:“跟紧点,随时准备行动。” 游艇在飞速前进,但随着外面一阵码达响,司机说:“老板,有人靠近咱们。” 不但有人靠近,而且有一艘大型商船突然改变航道,朝着游艇开了过来,曾伯约举起望远镜一看,他认识:“是四方商贸的商船,季胤怎么开着这个船?” 季胤今天也要来,但是来收皮子的。 曾伯约的船上会有人全程摄像拍照,留存证据。 可他们以为季胤顶多也就开一艘快艇来,结果他明幌幌的搞了一艘大商船来,而且还是可以合法入境大陆的商船,为什么? 曾伯约多滑头的人,眨眼之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抬手举枪,随着一声闷响,阮智信被吓到双手抱头,因为曾伯约把司机毙了。 阮智信明白了,曾伯约这是看情况不对了,要撤,还要杀人灭口,他也带了枪的,可他没练过,而且现在掏枪已经晚了,他转身就跑,但也晚了,因为曾伯约已经开枪了,不过就在曾伯约开枪时伴着一声巨响,飞驰中的游艇差点侧翻。 阮智信一摸脑袋,笑了:“没打着!” 他连滚带爬出了驾驶舱,想要跳海的,但是曾伯约直接把司机的脑袋怼到了方向盘中,用来固定方向,赶在阮智信跳海之前将他扯了回去。 拖入船舱再举枪,阮智信以为自己这回活不了了,可也就在这时陡然窜过来个黑影,扑倒曾伯约的同时双手抱起他的脑袋在地上连着几个狠磕。 一个身着西服,身材高大的男人,手又狠又准,用曾伯约的脑袋在地板上砸了几个坑,而阮智信定晴一看,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因为那人竟然是……钟天明! 当脑袋受到暴力撞击,人最先会晕,所以此刻曾伯约被撞晕了,一动不动。 阮智信刚想求饶,钟天明已经冲过来了。 一个从小在海盗窝里苟活,又在西九龙吃垃圾长大的孩子,他是怎么长到那么高那么壮的? 他大手伸了过来,抓过阮智信的脑袋毫不犹豫,对着地面就是哐哐两砸。 游艇还在海上漫无目的的疾速奔驰中,钟天明在砸晕阮智信之后,总算不像刚才那么粗鲁了,略停了停,掏出块白毛巾,抓过散落在地的,曾伯约的枪又卡到阮智信的手上,他唤了起来:“曾sir,曾sir,醒醒吧曾sir。” 曾伯约只是被撞晕了,此刻也渐渐缓过来了。 听到一声呼唤,他卖力的睁开眼睛。 先看到黑洞洞的枪.口,他忍着头痛眨了眨眼,就看到了名场面了。 是钟天明,穿着西服,胸肌怒胀的钟天明,他单膝跪地,一手扯着阮智信的头发,一手把着他的手,举着枪。 曾伯约明白他是要杀自己了,而且是一招完美的借手杀人,这叫常年帮道上大佬们做证据,助他们脱罪的曾sir都觉得妙极。 但曾sir当然不想死,甚至,他都想不通,钟天明为什么要杀自己。 不过向来只有反派会在关键时刻话多,并被主角成功找到机会一举反杀。 钟天明不是反派,他是海盗窝里厮杀出来的蛊,他最知道一旦自己犹豫,下场会是什么,所以不等曾sir张嘴,扳机已扣,子弹正中曾sir的眉心,在他脑中爆炸,紧接着,耳朵鼻子,眼睛,他的七窍开始飙血。 钟天明起身进驾驶舱,总共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游艇已经飙出了七八海里。 他戴上手套提起司机,扔开之后修正航线,往边境海域奔去。 …… 尚且晕死的阮智信手边就是枪,枪边是血迹,沿血迹往上,是歪头的曾伯约。 而虽然利叔死了,曾伯约也心如明镜,知道利叔的死是钟天明所为。 但他从没想到钟sir会除掉自己。 因为不论勾结社团还是搞灰产,都是所有九龙所有阿sir们的默契。 而在他的认知中,钟天明只是野心勃勃想要升职,要夺家产,占更大的地盘,以便获得更大的权力和利润,他是屠龙者,也终将成为下一条盘踞九龙的恶龙。 是恶龙,贪的就该是金钱和权力,是加速进阶。 曾伯约之所以跟忠爷交好,就是为了拢络钟天明,大家一起结成个强大的联盟。 而只要他们能够结盟,再加上阮氏的人在大陆打下的根基,他们是可以完全化的占有整个大陆的进出口商业直到回归的,那时他们手上的钱将超过明面上的首富。 他们会成为全香江最富有的人。 可是钟天明竟然毫不犹豫,也不说原因,直接开枪,就把他给杀了? 可怜的曾sir不知道的是,利叔死的时候,想法跟他是一样的,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也跟他一样死不瞑目,等殡仪馆收殓尸体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 但他死了就是死了,当然,他的死跟钟天明无关,因为他是阮智信杀的。 而钟天明虽然玩了一手完美的嫁祸,但随着海上边境线遥遥在望,他也有点懵。 因为在远处,密密麻麻的船只群中,他看到上面喷着简体字的大陆船和大陆船在对峙,同时,喷着繁体字的香江船和香江船在对峙。 以及,再凑近一点,他愈发皱起眉头了。 因为他隐约看到一艘船上,马驹手里有枪有人质,而他抵着的,居然是忠爷。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苏娇呢,她到底是在那艘船上,胡寄波和季胤找到她了吗? …… 说回苏娇。 昨天季凯耍小心机,非要闹着跟她一起出门,她同意了。 因为苏鸣一无所知,但是季凯对于忠爷想绑她一事是知情的。 当然,带季凯出来,她也抱着一点自私的小心思的。 且不说她的小心思是什么,但眼看司机车开的飞快,她当然得跟季凯先沟通一下情况,所以她小声说:“我觉得不太对劲,但你不要声张,也不要害怕。” 季凯也觉得不对,小声说:“这司机是赶投胎吧,车开那么快。” 苏娇手拍上他的大腿,眨了眨眼睛,季凯愣了几秒钟,明白情况了,捉上苏娇的手:“钟sir应该快来了吧,我爹也会来吧,嗷~我爹要当九龙第一大佬啦?” 苏娇摇头摆手:“嘘!” 又给他看了看藏在篮子里的枪,小声说:“咱俩全程都得保持安静,要配合,也不要吵不要闹,更不可以大吼大叫,不然会惊到乔老的。” 她不怕被绑架,也不怕被送到大陆海域,因为那边有胡寄波。 但是她怕她和季凯吼叫起来,乔震会冲动,会拔枪,毕竟七十老翁,他肯定干不过曾伯约,而只要她和季凯被绑架,季胤的手下们就会来救他们。 乔震的安全将由钟天明来保护。 这一切都是钟sir提前计划好的,她和季凯也只需两个字:配合。 但事情从一开始就失去控制了。 季凯还挺有经验,小声说:“这个我懂,咱们越挣扎他们就越打,咱们越配合越少挨打,而且那些人手特别脏,喜欢乱摸,到时候你……” 他双手抱头,缩腰:“看到了吧,要这样走。” 电动三轮车几乎没有声音,所以他俩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后面的异常,但是季凯听到轰的一声响,偶然回头,就见拐弯处喷的一声,闪了一下火光。 他嘶的一声,但苏娇问他怎么了时,他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还没见过喷子走火,也没有看到人嘛,就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下子要绑两个人,马驹当然在场。 电动车在天后庙的正门口并没有停,反而一脚油门拐过弯,直接往后面去了。 这后面就是码头,码头的周围是沙难。 孤岛上树木少,周围也没有遮挡,苏娇怀里抱着篮子,正在思索绑匪埋伏在什么地方,眨眼的功夫,就见沙滩动了起来,呼啦啦的,七八个从沙子里钻了出来。 也就在同时,庙后石头砌的茅坑里走出个姑子来,大声问:“你们是谁,想干嘛?” 有两个人先一步过去,其中一个捏起姑子的嘴巴,一条白毛巾已经怼到里头了,另一个绕到了她身后,而随着前面一个起膝盖,后面一个已经把姑子给捆上了。 苏娇一直都雄心勃勃的,因为她讨厌那些走私犯剥熊猫皮,杀害金丝猴,她也一直觉得自己不过被绑一下,挨得住。 但这一刻她有点后悔了,因为她这人生平最怕一点:痛! 在看到绑匪捏姑子的嘴巴,往她嘴里怼毛巾,踹她肚子时苏娇也痛的直哆嗦。 说话间有俩人掰了一下季凯的脖子,掰的他脖子咔咔响。 分明他很乖巧的,吭都没吭一声,但绑匪直接搧了他个大耳刮子。 苏娇一回头,恰好看到马驹拿着块毛巾走向她,她一手伸进篮子里,说:“马驹,我会配合你的,但是你不可以往我嘴里塞毛巾,也不可以打我!” 从小到大,虽然她也经常任性,动不动发脾气,也总会犯错误,可是苏旺夫妻没有碰过她一指头,苏大小姐什么都愿意做,就一点,不愿意挨打。 但在马驹看来她这种行为很可笑,他抖肩笑:“不要毛巾,难道你要我的臭袜子?” 只剩苏娇还没有被绑了,反抗是种本能,她在往后靠,但是在她身后,有绑匪直接掏出绳索勒上了她的脖子,并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巴。 苏大小姐不但讨厌被人打,她是做厨的,厌恶一切异味。 而男人的手上既有汗腥也有海腥,还有一股不知名的馊臭味,捂的她欲呕。 她知道,如果想要今天的事情顺利,不出差池,她就不能拔枪,要顺从,要配合。 但心里这样想,苏娇的身体极难做到,眼看马驹跃上电动车,提绳来捆,她抬脚,只要她现在出脚,就能踹爆马驹的子孙根,但是她又不能那么做。 也就在这时,随着噗呲一声,一抹血溅上苏娇的脸。 苏娇有一把配备了消音器的手.枪,在乔震手中,而刚才,那把枪打爆了捂她嘴巴的男人,苏娇也在这一刻决定了,她不忍了。 一脚猛踹进马驹的裤.裆,她掏出了点心篮子里的袖珍枪,看到人头就瞄准。 她这把小枪配不了消音器,声音格外的响。 但苏娇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翻身坐起,朝着地上就是两枪。 但就在她开枪时马驹一个翻身躲到了车下面,她觉得脑后凉嗖嗖的,转身一看,乖乖,已经来不及了,有两个绑匪举枪对着她。 所以她这就要死了? 可也就在这时,随着噗呲噗呲两声,那俩人先后倒地。 还有俩捆人上了船的,回头一看大事不好,以茅房为掩护,集体瞄准了苏娇。 但她其实是个靶子,真正开枪的是乔震。 随着再嗖嗖两声冷枪,那俩绑匪稀里糊涂的也倒地了。 还有一个,眼看情况不好,在往船上跑,但随着乔震一枪,他扑倒在了沙滩上。 乔震只可能在一个地方,就是忠爷所乘坐的那辆车的后面。 枪声停了,人似乎也全死光了,可是他并不出来,苏娇觉得挺奇怪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举着枪扭头四顾再看车,立刻大叫:“他在车底下!” 她声音才落,乔震转身就跑。 随着他的奔跑,子弹射在寺庙的围墙上,噗噗作响。 是马驹,刚才苏娇爆了他的裆,还想嘣了他的,但是他躲到车下面去了。 这会儿应该是缓过裤.裆的痛了,要不是她发现及时,乔震刚才可就没命了。 马驹的枪法比苏娇更好,而且他更有对敌的经验。 俩人一个守了一个三轮车,都埋着头,也都想反杀对方,但是听到不远处咚的一声,苏娇砰砰就是两枪,可也就在这时后面的三轮车启动,向前冲去。 却原来马驹是把忠爷的喷子扔了出去,来吸引苏娇注意力的。 她不是专业选手,只要不保险的事就不敢干。 所以她本来想冒头再给马驹两枪的,但是幸好她没有冒头,因为马驹边跑还在边回枪扫射,打的三轮车砰砰作响。 随着一阵姑子们的尖叫,苏娇抬头一看,好家伙,他连看热闹的姑子都没放过,给了其中一个一枪,几个姑子正在围着一个姑子哭。 苏娇下三轮,追到姑子们旁边时马驹扛着忠爷已经上船了。 乔震紧随其后,也上了船。 苏娇一看,也顾不得姑子们了,朝着船奔了过去。 马驹一上船就朝天开枪:“开船,马上开船!” 船上有司机的,也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听了马驹的命令,立刻启动船只。 马驹还带着奄奄一息的忠爷呢,不好恋战,拖起忠爷就下了船舱。 但当然,这是他的船,乔震既然敢上,他就要他有来无回。 乔震拉了苏娇一把,赶在船离岸之前她爬了上来。 她不太好意思提季凯,就说:“还有个姑子和一个小孩被绑在船上。” 乔震倒比她坦然的多,说:“我看到了,是季胤的儿子。” 苏娇犹豫了一下,主要是担心乔震既然已经大开杀戒了,会不会也杀了季凯。 但显然她多虑了。 船在飞速驶往边境海域,马上就将越过边境线。 乔震比较年龄大了,又是车追又是枪战的,也累的直喘气。 但他抬手指对面,却说:“阿娇,大陆原来也跟九龙一样,黑暗透顶,无法无天,但是只要杀光那些王八蛋,就能有公理,有晴天,你外公我是会杀人,但从不滥杀无辜。” 他是几经战火洗礼的英雄,要论杀人,可以说是钟天明的祖宗。 但他不会像季胤那样,看谁不顺他的心意就开枪干掉。 也不会因为跟季胤的仇恨就报复他儿子的,因为他是个老革命家,而不是老刽子手。 不过虽然杀人比得过钟天明,但在老奸巨猾方面,乔震还是略逊忠爷一畴。 忠爷被烧的不轻,但一直活着。 在被马驹带进船舱后,俩人也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 但是现在海面上既有大陆公安,也有大陆海警,同时还有季胤的商船,阮家人的商船,整个大乱斗。 而在这种情况下,马驹以枪抵着忠爷的脑门,从船尾上到了甲板。 就不说乔震和苏娇了,刚刚驾驶快艇赶来的钟天明一时间也懵了,不知道马驹唱的又是哪一出。 80-87 第81章 第 81 章 虽然钟天明甚至指着忠爷的鼻子说过, 他的能力远不及阮智仁。 阮氏之所以能有今天,也全在阮智仁曾经夯实所基底。 但忠爷心底里是不承认的。 直到刚才,狠辣如他, 本想先下手为强, 却再度被自己的喷子轰了个稀烂。 半昏半醒中, 他的耳边全是枪声,他也于陡然间恍悟了一件事,那就是, 他的大孙子所图的并非钱和权, 而是像他爹阮智仁一样,就是单纯的善良和可笑的正义。 当年阮智仁之所以能让一帮大陆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是因为他不计回抱的帮助过刚刚逃难到九龙, 一无所有的大陆仔们, 免费给他们吃的,帮他们安排工作。 为他抢赌牌, 那帮人也是自发行动, 自愿牺牲。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 就没季胤什么事儿,整个九龙都要姓阮。 但当时的忠爷并不愿意承认儿子比自己强,他不但牺牲了儿子,还坚定的认为那种牺牲对大家,尤其是大陆仔们更好,所以他说服了他们, 也收伏了人心。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直到今天, 也直到此刻, 他可算明白了,大彻大悟了。 那就是, 钟天明要的既不是钱也不是生意,而是两地的正常贸易。 因为阮智仁当年最期盼的就是正常贸易。 用他的话说,独富不如众富,对立不如开放,因为开放才能益于更多的人富起来。 忠爷小时候是地主家的小长工,而他生平最羡慕的事情就是呼奴使婢,做大地主,因为阮智仁打下来的基业,他也做到了,在东九龙作了20年的大地主。 因为两地的对立,以及他持续的捐款,他在大陆还负有盛名。 就像乔震说的,他确实怕死,因为他辛劳一世,如今正在享受丰收的喜悦。 他不想失去苦心得来的一切,更不想死。 钟天明今天肯定在这儿,也只有一个目的,击垮,击碎阮氏的走私帝国,促进贸易合法化,并且,把忠爷这个有名的慈善家打上大陆的红通名单,成为通缉犯。 忠爷于大儿子阮智仁满心是愧。 等他死了,泉下见到阮智仁,他会下跪忏悔,求原谅。 于钟天明忠爷曾经也有悔,可是随着他逼宫东方巴士,罔顾亲人血脉,绑着阮天浩做筹码之后,就渐渐被消磨光了。 而忠爷远渡香江,又打拼一生,他给钟天明和阮天浩,阮天赐几个都攒了他们一生都花不完的钱财,但他也绝不允许小辈挑衅他的权威,玷污他的英名。 船一路疾驰进了大陆海域,忠爷也想好,该怎么收拾他桀骜不驯的大孙子了。 …… 已经是在大陆海域了。 乔震一直在找马驹,想一枪结果了他。 但他在船舱里找人的时候,甲板上响起喇叭声:“乔震老先生,乔老先生?” 乔震抬枪,正好碰上在各处找季凯的苏娇,他当然要问:“什么情况?” 本来应该互杀的,马驹突然上了甲板还自爆家门,他想干嘛? 苏娇的小手枪里还有一枚子弹,她倒挺勇的:“咱们在暗处呢,等我毙了他!” 但乔震却说:“他马上就要喊你了。” 果然,紧接着马驹又说:“苏娇小姐,苏大小姐,你们给我出来!” 他先讲的粤语,接着又是普通话:“是大陆公安吗,我,九龙人马驹,四方典当行,季胤季老板的手下,我正在被季胤的朋友们追杀,我要寻求政治避难!” 苏娇想上甲板看个究竟,但乔震阻止了她,而且压下了她的枪口。 他说:“大陆来了上百号公安,有带望远镜的,你的枪不能再往外露了。” 又说:“马驹准备栽赃季胤,而那艘商船……季胤就在商船上吧?” 苏娇毕竟经验少,经乔震提醒才恍然大悟:“他点名了咱俩,咱俩就没法杀他了,他自爆自己是季胤指使的,就可以让大陆公安把季胤抓走,他和忠爷反而能平安。” 季胤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条——被人公开栽赃。 关于走私一事,只要一天查不到忠爷头上,大陆公安也不能抓他,反而要优待他。 所以他被抓到大陆其实没所谓。 而今天运送皮子的人又全是忠爷的心腹,随着马驹反水,他们当然会心领神会,把那8张熊猫皮栽赃到季胤身上,大陆公安要不抓他就是失职,是渎职。 是忠爷教马驹的,他一手的枪抵着忠爷,一手大喇叭:“我知道季胤在哪!” 大陆公安的船上,此刻所有人,包括副指挥胡寄波都有点懵。 按理被绑架的会是苏娇,他要营救的也该是苏娇。 怎么马驹绑的是忠爷,而且他这意思…… 局长不明究里,但听到季胤二字,兴奋了:“小胡,咱们先抓季胤吧?” 马驹还是高声:“季胤在四方商贸的商船上,他要杀我们,请你们立刻保护我们!” 胡寄波当然说不行,但举着望远镜,他要等钟天明的消息。 公安局长思考片刻,一声令下,船上一大半的枪口都指向了季胤的商船。 一个红通通缉犯,一旦出现,他们是必须要抓的。 另一边,季胤在驾驶舱里。 阿旭冲了进来:“爷,苏小姐和少爷好像是安全的。” 又问:“咱们现在怎么办,还要打吗,还是……撤?” 本来他们今天来,是要趁着绑架案杀个痛快,至少要杀一半阮氏的人,为正口的进出口商业扫清阻力的,但现在突然,忠爷把季胤给爆出去了,怎么办? 要跑吗? 季胤却说:“把枪口对准公安,他们要敢开枪,你们也开枪!” 对着大陆公安开枪,万一引来大陆军队,把他们全突突了呢? 但阿旭心里虽然害怕,可面上一丝不露,只说:“是。” 海上全是船,关键时刻季胤也顾不得了,命令手下们瞄准公安的船只。 而且如果不是担心苏娇会发生意外,还要等钟天明的消息,他其实也想撤了的。 毕竟对他来说,死都比被大陆公安抓捕,并让一帮蠢猪们公开审理他的强。 不过现场虽乱,但其实只是信息差造成的。 有个关键是,季胤得确定两件事,一是曾伯约死了否。 再当然就是苏娇和季凯了,他俩真的是安全的,甚至能反杀马驹的吗,他不太信。 话说,如今的大陆公安比季胤想象中更加注重走私产业,本来只是一条公安船,可就在他的手下们枪口瞄准之后,从远处又来了两艘,于他的船形成了包围之势。 再不跑就或者死,或者真要被抓起来了。 突然,一艘白色的大游艇与他的船并肩,并且刷刷刷,朝着他这边闪了三下光。 季胤望远镜立刻扫过去,仿佛心灵感应,游艇上穿西服,戴墨镜的男人朝他竖了三根指头,他也于瞬间明白,曾伯约已经死了。 季胤看表,也才十几分钟而已,钟天明就除掉曾伯约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以及,有没有留下证据? 还有就是,乔震应该也和苏娇在一起,但是那个又臭又硬的臭老头呢,会不会他于苏娇来说是个拖累? 不过既然钟天明已经解决了后顾之忧,季胤就没什么好怕的,给钟天明做掩护,赶紧让他登上忠爷的船,救下苏娇和季凯,之后他就可以撤离,逃命了。 但今天的计划是被乔震打乱,并破坏的,此刻的乱局也是他造成的。 但他虽然老,也脾气又臭又硬,可绝不是任何人的拖累,而且在用望远镜确定钟天明是安全的,也已经到位之后,今天的事情就由他来掌控权局了。 忠爷以为只要把他俩甩到季胤一方,他俩就不敢露脸,也不敢杀他了。 而随着马驹亮相,阮氏的人在看到之后,就会放下快艇,悄悄登上他的船,继而反杀苏娇和乔震,他也将从此永决后患,并得到大陆公安的保护。 但岂知,半空中突然响起喇叭声,声音正是乔震:“王明王明,我是乔震!” 晴天白日,海风栩栩。 本来一条条的船只都只是沉默的徘徊对峙,但随着这一声,所有船只一片哗然。 胡寄波回头看领导:“局长,是乔老,他在喊您。” 有个底层逻辑是,季胤杀了乔震俩儿子,他绝不可能跟季胤做朋友。 而且乔震是公安局长王明的老上级。 他站了起来,说:“是乔师长,所有人安静,听他的示下。” 但又立刻说:“寄波,看那艘快艇,快开枪!” 有一艘快艇正在悄悄靠近忠爷的船,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在此刻的状况下有人贸然行动,就必定不是好人,但胡寄波才举起枪,快艇上的人顿时齐齐中枪,倒下。 别的公安都在看胡寄波,还有人竖大拇指。 但胡寄波看一眼他的老四六,有点汗颜,因为他刚才还没瞄准呢,当然也没开枪。 他是举枪了,可快艇上的人不是他杀的,要他估的没错,应该是钟天明。 他驾驶的是一艘游艇,跑得快,瞄准起来也快。 当然,现在大家不纠结这个,只关注一点,乔老要怎么说,他们又该怎么做。 很快,乔震的声音再度响起:“据我所知,红通通缉犯季胤一直在违法从事进出口走私业务,而且行为极其丧心病狂,今天,他就在现场的某条船上!” 随着他这一句,且不说季胤当场骂了句脏话,当场就要下令手下们跑路了。 王局长一声令下,所有公安的枪口也全瞄准了四方商贸的商船。 刚才马驹讲过,季胤就在那艘商船上。 忠爷和马驹心里有些狐疑的,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也就在这时,乔震先是报了两条船的编号:“OOLU3476和OOLU3478……” 他反复播报了两遍,王局长也循声,通知所有人:“戒备这两艘船。” 季胤都准备好跑路了,他自己当然要待在最安全的船头位置,把一帮手下们向船尾输散,要帮他挡火力,可是在听到商船船号的时候,他突然止步:“停下!” 一帮手下看他:“爷,又是怎么回事?” 季胤说:“立刻,都给我瞄准阮氏的船,我一声令下你们就放枪。” 乔震刚才报的两艘船号恰是阮氏的商船,而虽然他还在沉吟中,但是季胤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乔震再说:“两艘船上就有季胤,而且就在刚才,他甚至枪杀了九龙总警司曾伯约……” 之后的季胤就不听了,他亲自掌船,命令手下们:“放枪!” 阮氏的人也全带着枪,但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被cue到,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悄悄潜上忠爷的船,救人,杀苏娇,所以他们没有亮武器。 季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枪是早就亮出来的。 此刻公安才准备要开火,他的一帮手下们枪已经瞄准目标了。 般在海上旋转,每艘船上,每一把枪都在往外飙子弹,但在这种火拼中,哪一方的反应慢一秒,火力就会被对方死死压住。 一颗子弹就是一条命,阮家人的命。 而阮家人,他们不但是忠爷的敛财小能手,而且已经全部扎根大陆,每个人手中都有一大把的人脉关系,联起来就是一个人脉网。 在大陆开始改革开放,全面向商业转型的当下,他们一个个都能成大企业家的。 结果就因为乔震的三两句话,他们要葬身海上啦? 枪.支走火烧出来的虽然是皮外伤,但是砂弹上有铁锈,极易造成人的身体感染,此刻忠爷也已经因为感染而在发烧了。 但他还是想不通,乔震不是最恨季胤的嘛,可今天分明是个抓捕季胤的大好机会,他为什么不用,反而要调转枪口,除阮氏的人? 难道他忘了自己儿子的死了? 帮季胤,岂不是在帮杀了他儿子的凶手? 且不说忠爷想不通,苏娇于自己这个半途相认的外公,除了钦佩就是敬仰。 该怎么说来着,在大事大非面前,他都没有犹豫就主动放下了个人仇恨。 难题也迎刃而解了,因为他的一声号令,阮氏那帮人非但跑不了,命都得留下。 但他们的危险并没有解除,因为马驹还在这条船上。 外公在广播的时候,苏娇举着她的小手枪盯着舱门外在放风。 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响,船停晃了一下,她立刻举枪对走廊:“是谁?” 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立刻说:“马驹,我手里有枪,我劝你不要下楼梯。” 她会开枪,但只能打固定的目标,打不了移动的。 所以在乔震讲完话,能帮她之前,她得先唱空城计,唬着马驹,不让他下楼梯。 但当然,马驹在海上混了半辈子,苏娇可唬不住他。 突然,楼梯上出现一只脚,苏娇心一横就是一枪,砰的一声,她的子弹没了,但是随着马驹的一阵轻笑,苏娇才发那只是一只鞋子,是个诱饵。 她最怕死了,当然转身就往驾驶舱跑,边跑边叫:“外公,救命。” 苏娇在跑,马驹在后面扯她的头发。 眼看他就要扯到了,而虽然最终他会杀了苏娇,但是,他准备先折磨她一番。 这个女人太可恨了,从利叔到忠爷,要不是她,季胤和钟天明不可能那么顺利拿下,所以就算让她死,马驹也要她死的很痛苦才行。 但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因为就在他扯上苏娇头发的同时他自己的头也被人抓住了。 一个成年人的脑袋,按理一般人的手掌可抓不住。 但是西九龙重案组的第一警长,钟sir有一米九的身高,还有着连男人看了都要羡慕嫉妒的胸肌,以及,一双蒲扇似的大手掌,搂人头就像搂颗篮球,他用也是打篮球的方式。 一掌将马驹的脑袋扣到楼梯上,紧接着就是哐哐哐几下猛砸。 马驹还年轻,当然比曾伯约和阮智信更强,所以闭眼忍撞的同时他艰难举枪。 苏娇看他举起枪来,提醒:“钟sir,小心!” 但她才喊出口,钟天明已经抓上马驹举枪的手了,接着一个反绞。 那是绝对的身高和体力才有的碾压式攻击,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枪落到了地上,马驹的右手也软了,耷拉了。 不过他还有左手,就在右手受难时抽空抽出了匕首,寻机就刺。 但钟天明可不止在警校里受过正规训练。 他是在海盗窝里经了千百回厮杀的人,虽然他穿上警服就得文明执法,可他骨子里是个暴徒,穿西服的暴徒。 一把反掰,先是手腕,随着咔嚓一声断了,紧接着再一个反掰,马驹的肘腕应声而断,钟天明双眸带笑盯着痛到几欲晕厥的马驹又突然抬脚,两记狠踏。 他向来上班穿的都是运动鞋,但今天是皮鞋。 而且是苏娇专门定做的,这些年比较流行的,跟钉铁掌的皮鞋。 它走起路来会夸夸作响,要拿来踹人…… 苏娇看到马驹的两条小腿从中间位置一弯,然后他整个人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倒下去了。 再看他从胳膊到腿,浑身像触了电一般瑟瑟发抖,苏娇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于同时,她脑海中闪回过一段记忆,记忆里也是这样的船,船上也是像此刻的马驹一样,浑身的关节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多人,她就站在人群中。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懂。 就好比把个布娃娃剪烂剪碎,现在的马驹就是,胳膊是断的,腿也是,他虽然还活着,但是他躺在那儿,就好像一个被撕碎了的布娃娃一样,多看一眼人都害怕。 苏娇一想起那可怕的场景来就觉得极度不适,索性就不想了。 当务之急是得把季凯和那个平白无故遭殃,被绑来的姑子找到。 二层船舱她已经整个找过了,没人,她估计季凯应该在底舱,就拉钟天明:“季凯应该在下面,走吧,你陪我一起下去找他。” 钟天明却挥开了她的手,并说:“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去吧。” 见他拖起马驹往驾驶舱隔壁的厕所而去,苏娇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才走到底舱的楼梯口,正在费力的拉盖板,就听砰的一声,枪声。 就在她出神的功夫,钟天明从厕所出来了,拿了一块白毛巾,边走边擦手。 到了苏娇身边,他只一把,轻轻松松就拉起了盖板。 他有个习惯,背包里总是有一大沓崭新的白毛巾,用来擦手擦东西。 苏娇原来一直觉得那是因为钟sir讲卫生,是个好习惯,但此刻她突然恍悟,他随然出手野蛮狠辣,但是心思却极其缜密。 随时随地带着毛巾,只是因为他想擦除自己的指纹。 那么,被他拖进洗手间的马驹应该也已经凶多吉少,大概率是见阎王了吧。 底舱没有灯,一片漆黑,苏娇随走随喊:“季凯,凯少?” 突然,她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灯光随之亮起,钟天明搂住了她的腰:“小心。” 钟sir这人是,能给苏娇多少的惊吓,就能给她多少安全感。 他刚才那一手差点吓死她。 但此刻靠在他胸膛里,又是满满的安全感。 差点绊倒她的是那个姑子,衣服倒是完好的,但是人昏迷着,两颊肿的老高,两只眼眶也是青的,那都是被绑匪给打的。 钟天明左右一看,揭开一只油桶,再一拎,季凯被他从里面拎出来了。 季凯也一样,脸颊是肿的,眼眶是青的,显然也是被打晕的。 在一桩严肃的绑架案中,绑匪侵犯受害者的可能性不大,但打是一定要挨的,想到这儿,苏娇又不禁要感谢她的老外公。 要不是他那个宁折不弯的臭脾气,要不是他舍不得她吃苦,此刻她的两只眼圈应该也是青色的了。 苏娇怎么摇季凯都不醒,但是钟天明舀了一瓢冷水照头一浇,季凯鼻子一皱肩膀一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再一看,小家伙笑了,声音蔫蔫的:“钟sir!” 又是钟天明把他给救了。 钟sir人高马大,一手抱起季凯,一手扶起那姑子,直接上楼。 而海上的情况是,三艘大陆公安的警用船,加上季胤带的全是冲.锋枪,甚至还有AK,两方围剿,基本把阮氏的人给端干净了。 公安的人已经放下皮划艇,在往阮氏的船上突击逮人。 且不说尚且垂死挣扎的忠爷目睹全程要做何想,又该有多痛苦。 钟天明和苏娇刚刚把人转运上楼,就迎上了乔震。 他做事,有种苏娇从未见过的人,大家长式的温情。 他先是从钟天明手里要过季凯,把他抱进船舱,安顿好,又跟钟天明一起把那个小姑子也扶了进去,然后就关上了舱门。 回头,他指着远处,四方商贸的商船说:“钟sir,现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咱们横船拦住那条船的去路,外加火力阻断,公安们就可以抓季胤回去受审了。” 见他俩不做声,又解释说:“现在是我能抓到季胤最好的,应该也是唯一的机会。” 钟天明愣了一下,苏娇也是。 但立刻他们也就明白了。 乔震刚刚大公无私,会配合他们解决的公事,但他的私仇他一直都没有忘。 而现在,他需要他们配合他拦住季胤,逮捕季胤! 钟sir再看苏娇,眼神里早没了刚才杀马驹时的狠辣和坚决,只剩一片迷茫。 当然了,他太太的外公要抓她爹,而且是生死之仇。 饶是钟天明也很为难。 他该怎么选,又该怎么办? 第82章 第 82 章 这船上当然有枪, 而且全是链条子弹的冲.锋枪。 乔震一手提两杆,子弹叮叮作响,他把枪砸给了钟天明:“快!” 季胤也是杀嗨了, 此刻亲身上阵, 正端着枪在给突击登船的公安们做火力掩护。 他玩了半辈子的枪, 技术是真好。 钟天明回头的瞬间,随着他的一梭子弹,一个人惨叫着坠入了海中, 旋即又被公安扯着头发拎起, 他也笑了起来,笑声穿过海域, 清晰可闻。 乔震见钟天明不接枪, 生气了:“子弹算我的, 人命也算我的。” 他会担下所有的子弹和人命,可是钟天明非但不接枪, 还步步后退? 所以他和曾伯约一样也是个黑阿sir, 社团的代言人吧。 乔震另一只手里是手.枪, 顾不得有人看到,他举枪瞄准钟天明。 钟天明说:“乔老,我知道您心里着急,但是还有上市的事。” 乔震并非冲动之辈,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把四方商贸也摸得很清楚:“季凯愿意听阿娇的,而季胤的掌柜许昌, 他爸就是当年季胤杀的, 我可以去说服他, 上市的事情由他全盘操作。” 一个能把国营企业经营成地方龙头的老革命,他不但会打仗, 还懂商战。 季胤手下那帮子,像许总,当初就是被季胤杀了爹的,是,多赖季胤的抚养和栽培才会长大,混出名堂,可一旦季胤被抓,为了保自己的富贵,他也会配合苏娇。 因为他手里有5%的,四方商贸的原始股,那将是一大笔财富。 老爷子把钟天明的话给堵了,而且押着他,要他现在就帮苏娇夺权,钟天明要不照做,在乔震看来,他跟季胤,就跟曾sir和忠爷一样,是警匪同盟了。 钟天明是混过海盗窝的,天不怕地不怕,但在此刻他被这个老革命家逼的步步后退,乔震语疾:“就现在,跟我去驾驶舱,我会随时掩护,不让你被拍到!” 又举枪大吼:“你敢扶持黑恶势力,我不介意帮阿娇处理了你!” 但他突然一愣,因为他看到钟天明目光游离了一下。 他猛得回头:“阿娇?” 他们是在二层舱的走廊上,苏娇本来跟钟天明站在一起,但是乔震回头,就见她不知何时跑远了,站在楼梯另一端,厕所的门上。 他警惕了,竖眸问:“你在那儿干嘛?” 该不会,她明面上向着他,私底下却在给季胤通风报信吧? 乔震眼里在冒火:“给我回来!” 几乎同一时间,海上响起喇叭声:“公安同志们,再见!” “嗷嚎,再见!” “呜呜,嗷嗷,再见再见!” 乔震闻声而转,就见四方商贸的商船加足了马力,正在向边境线驶去。 嚣张如季胤,他非但没有躲回船舱,而且就大剌剌的站在甲板上,在朝公安的船只挥手,这边大陆的,不论公安还是海警,不明究里,也都在向他挥手。 另一边,香江海警的执法船一看到他,就跟瞎了似的,原地调头就跑。 就不说拦截距离了,眼睁睁的,季胤都要跟出他的射程了。 乔震顾不得了,大庭广众之下,抬枪就要射击。 但钟天明抬起了他的枪口:“乔老,人已经跑了,小心流弹伤到普通人。” 不仅仅是因为杀子之仇,更是因为季胤的滥杀无辜和他的猖狂,以及,他现在所做的是高利贷和色.情业,他是一边吃着男人的血,一边还吃着女人的血。 什么叫剥削阶级,说的就是他。 天赐良机,乔震终于蹲到一个可以革季胤命的机会,结果就这样让他逃了? 而且他猖狂到,分明乔震怒发冲冠,举枪瞄准,可他竟然还在挥手炫耀,示威。 他就仿佛在说:看吧,你乔震能革命能杀鬼子,但你就是杀不了我。 乔震双眸迸火咬牙切齿,要不是钟天明腕力太大,他能连钟天明一起嘣掉。 但钟天明怀疑他可能误解季胤了,因为……他猛得抬头:“爷爷!” 乔震一抬头,也立刻说:“阿娇,小心!” 但已经晚,苏娇抬头的瞬间举手,颤声说:“爷爷,您别冲动!” 这船上不止乔震一个爷爷辈儿,还有一个,就是被大家忽略了的忠爷。 话说,他当着苏娇的面玩过两回喷子,一回被她调了子弹,打出来的是空包弹,今天是被乔震做了手脚,在精密的枪械上,他卡了一枚钉书针。 忠爷穿的是绸面夹袄,右侧整个袖子全被烧掉了,胳膊也冲的斑斑起皮,以及他的胸膛,胡子,下巴,也被不同程度灼伤,他还发烧了,但是,他还得开得了枪。 而此刻他的喷子已经修好了,经过艰难的跋涉,他爬到了楼梯上,枪口正对苏娇,只需扣一下扳机,就能把这个祸水般的女人打成稀巴烂。 忠爷冷笑,心说想他一开始是多么谦逊,上酒楼找苏娇培养感情,后来不论炖一盅什么样的汤,苏娇要多少钱,他都没有皱过眉头,他讨厌她,但一直以礼相待。 可是苏娇呢,她甚至还不如钟天明的奶奶。 阮老太太虽然因为是绝户也不得不招婿,可她懂男尊女卑,待他也没得说。 但苏娇不是的,刚才忠爷听到乔震所讲的,苏娇伙同季胤,秘密借壳上市的事了,冷静下来一回想,答案昭然若揭,她是季胤的女儿啊,钟天明之所以帮季胤,也是因为他个软骨头,明明有站着做男人的资本,却非得要朝一个女人下跪,他贱! 钟天明,一个堂堂九尺的男人,踩自己的爷爷而捧季胤,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 忠爷可真后悔,早知如此,在他小的时候,自己就该找人弄死他。 而不是养虎为患,到今日,他要遭受背刺。 忠爷只需扣动扳机苏娇就会死,但他眼神示意钟天明:过来! 苏娇就在枪口下,乔震和钟天明当然乖乖听话,跟她并肩站到了一处。 忠爷手颤颤巴索,在几人的提心员胆中开口:“天明,我有上百公斤的黄金。” 黄金是货币的砝码,也比货币更加值价,向来以克算。 但忠爷拥有的,是公斤级别。 他又说:“我看来是活不了了,但是你只要杀了她,我就告诉你密码。” 他的黄金当然是洗白了的,而且存在银行的保险柜里,谁想拿,得有密码。 在这一刻苏娇和乔震同时侧眸,好大的诱惑,他俩都心动了。 那钟天明呢,在片杀人不必负刑责的海域上,他会怎么选? 苏娇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也是在海上,在船上,有人枪指她的脑袋,逼迫过钟天明,但记忆里也跟此刻一样,满船的血和尸体,状如地狱。 乔震当然很担心,他不怕自己死,但甚至不愿意外孙女娇好的脸蛋被划破一点。 他开始讲大道理了:“忠老您要冷静,犯了错就坦白,政府方面……” 这简直雪上加霜,忠爷嘶吼:“闭嘴!” 他又说:“天明,我是为你好,我也会把一切都给你,但你必须杀了她!” 又说:“她活着对你没好处,反而会害了你,杀了她!” 钟天明终于说话了,却是反问:“您马上就要死了,还是放不下浮名浪誉?” “我是为你好。”忠爷说。 钟天明说:“她是投名状,而您为的是您自己死后的殊荣。” 且不说苏旺是个小厨子,哪怕季胤是她爹,苏娇也只是个女人,在忠爷的眼里女人甚至不算人,他自己都将死,却还执著的要钟天明杀了苏娇,倒不是真的为大孙子好,而是,只要钟天明能杀了苏娇,就等于交了投名状了,以后他不计一切,都要维护忠爷的名誉,而不是让忠爷像利叔一样,死后还要被诉上法庭,判刑。 他要的是他在大陆只用省量捐款换来的荣誉,是他在九龙的赫赫威名。 忠爷被大孙子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了:“是你逼我的……” 他要亲自动手。 但突然,忠爷脖子上多了两条细细的胳膊,他于同时扬天扣发扳机,散弹射向天空,紧接着接连两记枪托枪到他头上,忠爷彻底晕了过去。 那细胳膊的主人是顶着熊猫眼的季凯,跌坐到楼梯上,孩子说:“吓死我了!” 在绝对的大家长面前,钟sir都自惭形秽。 因为乔震的反应比他还快。 他这边扑向苏娇,乔震已经在拿枪托砸忠爷了。 砸完人,他再看季凯:“你小子人不大,胆子倒不小。” 季凯看他转身往室内走,跟在屁股后面八卦,追着问:“你想抓我爹呀,为什么,就因为他原来是地主狗崽子吗,爷爷,你现在还在斗地主,对吗?” 哐啷一声,乔震关上了驾驶舱的门,季凯的鼻子都差点碰出血来。 再说苏娇。 刚才忠爷开枪的时候钟天明眼疾手快,把她撞开了。 本来以为她没中枪,结果看她转身,背上全是血,他忙问:“你受伤啦?” 苏娇虽然也被吓坏了,但是并没有受伤,指墙壁,她说:“刚才擦字儿时蹭上的。” 钟sir回头一看,忍不住笑了。 依稀可见,墙上有个浅浅的,大大的,用血书写成RUN。 Run,跑的意思。 所以季胤刚才能跑那么快,全凭苏娇给他通风报信。 但是她又怕老外公发现,所以一直在用背蹭啊蹭,就蹭了满背的血。 那血则是卫生间里,被钟天明一枪嘣掉的马驹的。 钟天明得回驾驶舱,开船返航,但苏娇拦住了他:“咱俩也被劫上这样一艘船过?” 这艘船就是忠爷手下,往来于两地的商船,十多来没有更新过,还是老船。 钟天明脚下一顿,皱眉:“该不会,你想起什么来了吧?” 苏娇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她脑海里只是闪过几个画面,但太可怕了,她不要多想,也不要想起更多。 而且她是个乐观的人,不会纠结过去,只会赚钱,也只会向前看。 听说她没想起来,钟sir显然大松了一口气,进了驾驶舱,开船去了。 …… 忠爷并没有死,但等回程时就因发高烧而昏迷了。 今天海上发生的事情不仅大陆,香江这边的媒体也在关注。 钟天明他们还好,季胤回程的时候,好些个闻讯赶来的记者追着他一路跟拍。 而要说在整件事情中谁最倒霉,就属阮智信了。 他是被曾伯约的手下们给抓到的,而且钟天明跟他耍了个小花招,他用来击毙曾伯约的,是曾sir自己的枪,但是他塞给阮智信的,却是阮智信自己的枪。 阮智信清醒过来一看曾sir已经没命了,枪在自己手里,怕说不清楚,他就把枪扔海里头了,按理来说他至少有一半安全了吧? 但并不。 曾伯约的手下们上了游艇,从驾驶舱里搜到曾sir的枪,再一查指纹,好家伙,不但证据确凿,而且还给阮智信加了一条指控:隐匿作案工具! 等钟天明他们回程,到码头的时候,阮智信已经被逮捕了,正在大呼冤枉。 恰看到钟天明乘坐的船经过,他大叫:“看到了吧,他才是凶手!” 是的,钟天明才是凶手,但此刻他正驾驶着一艘船驶离,往东九龙而去。 而因为他驾驶的东九龙的正规商船,阿sir们甚至都没有查他。 在路上,钟sir得跟乔震交待一下,那就是,正如乔震怀疑,忠爷有勾结的警察,而他作为警察,也有勾结的社团,而且今天,他的人还非法里羁押了三个警察。 乔震没说话,但是面色阴沉,还深深叹了口气。 季凯想到一句话,就说:“老爷爷,您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吧?” 乔震不理他,但是侧首看苏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非但忠爷反对他俩的婚事,他也一样,他可以对钟天明黑白两道都走,杀人越祸的事视而不见。 但就像他反对乔红革和季胤在一起,他也不愿意外孙女嫁这么个女婿。 不过乔震也无法理解忠爷的丧心病狂,所以哑声说:“忠爷也该满足了的。” 钟天明毕竟是孙子,当然更了解自己的爷爷。 他说:“他只要活着,就不会满足的。” 见乔震在看自己,他解释说:“他只有七分能力,却有十二分的野心,还有整整一百分的贪婪,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恶龙,也注定会死于自身的贪婪和欲.望。” 其实忠爷已经不能算是贪婪,而应该说是一种囤积癖了。 他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只要他愿意激流勇退就好,可他不能,因为他爱的不仅仅是金钱,他更爱自己一手打造的走私帝国,以及征服阮家人的快.感。 他享受阮家人屈膝奉上的黄金,也享受作为赘婿,扬眉吐气的每一刻。 非死,他放不下那种快感的。 说话间船到东九龙的码头了,钟诚早在码头等着。 一行人上了车,直奔殡仪馆,车停在殡仪馆,钟天明立刻下车,直奔太平间。 季凯只是个凑热闹的,但跑的最快。 乔震虽年龄大,但脚步竟然不输季凯,跑的一样快。 苏娇回头看钟诚带人停在了太平间门外,转过头来又拉了钟天明一把。 关于今天偷偷放走季胤,是因为她知道,至少在目前,九龙必须有社团,也必须有社团大佬的存在,而且只有季胤在,上市一事才能办的更快。 而要说钟天明会不会变成曾伯约,她觉得不会。 钟天明现在做的事情不合法,一旦被警方查到证据,是要被判绞刑的,而且苏娇不止现实中怕钟天明,刚才在船上偶然想起的画面,也够叫她毛骨悚然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偶尔也怀疑,也怕,但是在大的立场上,她站钟sir。 不过她也得提醒钟sir:“我外公很可怜的,而且他是个好人。” 又说:“你是把一起出警的警察抓了吧,是陈明吧,你总不能……” 他早晨是跟别的阿sir一起出警的,后来应该是把同行的阿sir给非法囚禁了,而就苏娇所知,他的同僚当中,哪怕最亲近的陈明也不知道他做的所有事。 那么现在呢,他会怎么对付被关起来的那个阿sir,该不会又要杀人灭口吧。 说来也是巧,他俩还没进门,就听到一声:“乔,乔师长!” 苏娇快跑两步进门,就看到一个奇异的场景,郭双刀郭堂主站在乔震的对面,竟然在朝着乔震警礼,而且是警军礼。 但乔震毫不犹豫上前,拢圆了就是一个耳光,直接把郭双刀打翻在了地上。 这就得插个题外话了。 除了季胤和忠爷,九龙有个特别牛逼的大佬,叫郭双刀。 但他并非地头蛇,而是从大陆跑过来的退伍军人,然后他强势占走了尖沙咀,还胆大包天,动不动跑到香江岛上,中环去化缘。 对了,在他的地盘上还有规矩,老人不抢,小孩子不抢。 但他因为太能抢金店,这些年来也是声名在外,在前年,被钟天明抓了以后中环的金店才算安生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有被判刑,在外逍遥。 而就说巧不巧,郭双刀当年做毛头小兵的时候,乔震就是师级干部。 见了老领导,大佬也要敬礼的。 而要说刚才乔震只是怀疑,钟天明也不过屠龙者,杀曾伯约只为取代他的话,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苏娇走了乔红革的老路,也找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恶人。 可怜罗瑶罗sir跟具尸体在一起,已经在冷库里被关了一天了。 钟天明是来放人的,但现在他进不了冷库了。 乔震在一巴掌打翻郭双刀,拔枪对准钟天明:“你他妈的,王八蛋!” 钟诚一看不对劲,带着人也全冲进来了,拔枪就指乔震:“乔老,冷静。” 郭双刀也带了两个马仔,人马不多,战斗力也不行。 但他一爬起来也拔枪,不过是对准钟天明,他的俩马仔也一样。 季凯一看,可算回头来找苏娇了:“这又是啥情况?” 苏娇都有点累了。 几拔势力,各怀心思各为其主。 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自打她做了那个梦,九龙所有的龙卷风就全卷她身上了,从社团到九龙的警察再到大陆的老军人,这几股势力,她该怎么调停? 她也曾雄心勃勃想做九龙话事人,但今天这事儿,她都话不下去。 乔震以为钟天明是新的恶龙,要除龙,钟诚要护主人,郭双刀大概是军人的血脉又觉醒了,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乔震的助力,新的火拼一触即发,如何是好? 不过今天的事虽然苏娇搞不定,但钟天明可以的。 乔震的枪口就顶在他脑袋上,他双手高举,先说:“我不会变成曾伯约。” 乔震抵他后退两步,倒也没开枪,但问:“我凭什么信你?” 钟天明扬头,但没有后退,只说:“那是12年前,有个女孩邀请我陪她一起过生日,当时我问她,如果我无所不能,可以答应她所有的愿望,她想要什么礼物。” 苏娇后退了一步,因为她怀疑钟sir说的那个人是她。 但季凯还不忘搞八卦:“可恶,钟sir竟然还有别的女人,苏小姐,甩了他!” 钟天明再说:“当时我们一起去的香江岛,一个山顶的度假村,望着脚下繁华整洁,天堂一般的香江岛,女孩说,她希望九龙以后不要再有社团,不要总有马仔追着她爸收保护费,不要总是她每每上学都需要人来接送,否则就会被死变态抓走,不要她妈妈打三份工来供她读书,她希望街道干干净净,人人讲礼貌,希望阿sir能抓走所有的坏人。” 乔震冷笑:“九龙是战略缓冲区,没有人能把它变成香江。” 钟天明说:“可我答应过她,我就必须做。” 乔震说:“你拿哄小孩子的话哄我?” 钟天明还真没哄乔震。 因为在苏娇12岁那年,邀请过钟天明一起过生日,也就是她忘掉的那次出海。 她虽然忘了,但她确实许过那样一个愿望。 钟天明坚信自己不会变成恶龙,因为他考警校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就是帮大小姐圆梦! 第83章 第 83 章 作为成年人, 甚至于是一个老人,乔震是理解不了钟天明的。 他年幼时不甘被地主欺压,扛起锄头反抗, 后来见人们还是吃不饱, 毅然决然率队奔赴北大荒, 扎根垦荒,一干就是十年,出了监狱发现大家依然穷的要死, 接过濒临倒闭的东海渔业就开始搞经营, 他的纯粹是家国大义,理解不了儿女情长。 反而, 他觉得钟天明哄他就像哄孩子,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再说:“九龙永远不可能变成香江, 你哄得了孩子,可哄不了我。” 他眼看就要扣扳机了, 他也准备好了扣扳机, 毕竟走了钟sir还有张sir李sir, 个个都是大佬们的傀儡,也个个都是只会贪得无厌的恶龙。 要没了乔震,东海渔业会再换一个书记。 只要苏娇愿意相帮,就依然能上市。 但要没了钟天明,苏娇就不会重蹈她妈的覆辙,被渣男欺骗伤害, 一生都走不出。 不说苏娇, 季凯都觉得问题严重了。 他说:“苏小姐, 这个爷爷好像真的要杀人!” 郭双刀也觉得不对,收了枪看乔震, 小声说:“师长,要不您先听我解释?” 乔震怒吼:“滚,你这个军队的败类,人民的耻辱!” 钟诚和他的手下们也全懵了,齐齐回头看苏娇:这下可怎么办? 但就在这时钟天明又说:“那女孩的妈妈,她是我的老板娘,当时她也说,九龙永远不可能变成香江,我的誓言也只能用来哄小孩子,我于是问她,就没有意外或者例外吗,就真的永远都不能吗……” 乔震突然止息,因为他意识到了,钟天明说的那个女人是乔红革。 紧接着钟天明又说:“女孩的妈妈想了很久才跟我讲,等回归吧,就会了。” 在一帮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在苏娇都以为自己要喜当寡妇时乔震收了枪。 是啊,一个从小长在香江的阿sir,怎么会平白无故,又冒着风险接受大陆来的公安卧底,又怎么会联合大陆公安,誓要打击海上走私呢? 只有一个可能,他虽然并不了解大陆,但他愿意信任大陆。 而那份信任是在12年前,乔红革给他的。 …… 不论周进莲还是郭方和阿发等伙计都觉得苏大小姐太娇气,也很讨厌她。 她小时候待钟天明也确实不好,就因为第一眼看到他时他脖子上锁着铁琏,她就把自己已经死了的,小黄狗的名字送给了他,总是叫他田鸡仔。 她也会因为他身上疤痕满满眼神太凶,她的小同学们不喜欢,就抗议,拿石子砸他,不允许他出现在她周围,甚至还会强迫他吃她不喜欢吃,又不敢到掉的食物。 她强迫他帮她写作业,自己犯了错怕父母责备,也要赖给他。 可钟天明就是喜欢她,甚至他没有选择去混道,而是去苏记做工也是因为她。 因为她是他在逃出海盗窝后看到的最干净最漂亮,也最美好的女孩。 而且其实她也有苦恼的,觉得爸爸一天工工作16个小时太辛苦,觉得妈妈辛苦攒钱,她想要的衣服和首饰却迟迟不打折,简直可恨,每每丧辉上门收保护费,总会有争执,虽然苏旺和乔淑贞尽力保护,不让她看到,但她也会伤感。 钟天明虽然没读过书,可是帮她写作业,写的比她自己还要好。 她就会欣喜的夸赞他,以后大概能像梁铖一样去香江岛,去做办公室的工作。 她还总是雄心勃勃,说要竞选港姐,然后带着父母离开香江,去美丽的香江岛上生活,但她也会怀疑自己行不行,因为她非常讨厌穿泳装站在大众面前当花瓶。 所以她心底里想要改变的一直是九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 她是幸福的,也是迷茫的,而在她忙忙碌碌的生活里,她只会向钟天明倾诉心事。 因为她觉得他就是她小时候养过的大黄狗回来了,又回来陪她了。 于别人来说,她欺负他的行为算是霸凌,也是侮辱。 但于钟天明并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任何人信任过,也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可大小姐会全心全意信赖他,小小的他也一样,只信赖她。 既然她最终没能离开九龙,既他许了诺,就该把九龙变成她梦想中的样了。 但当然,这一切他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苏娇的。 因为忠爷至少有一件事没看错,那就是,钟sir对于金钱和权力的兴趣,远不及做一个普通人,每天听苏大小姐的絮絮叨叨,和她各种小苦恼来的更大。 他也只想做个普通人,努力工作,认真生活。 而不是非要把整个九龙踩到脚下。 …… 乔震收枪的同时挥手,示意钟sir进太平间,但在钟天明欲要关门时他脚一抵,卡住了门,并且也跟了进去,他总得知道,钟天明要怎么处理知情者。 其实事情并没有乔震和苏娇等人想的那么难办。 钟天明不但现在要做警察,回归后也不想被清算,就必定把事情做的特别严谨。 虽然在罗sir被控制后又来了两个法医,但他们和罗sir是被分开控制的。 他俩被带到了一间空的尸体存放室,是钟诚接待的,目前给他俩的理由是,电动门锁坏了,打不开,所以那俩人出不来,就一直在里面等着。 这间尸体存放室里只有罗sir一个人。 她是被反捆着的。 因为室内温度太低,怕冻出病来,郭双刀还给她裹上了毯子。 钟天明一进门,就把她嘴里堵着的白毛巾给摘了,轻摇她肩膀:“罗sir?” 罗瑶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但是钟天明再凑近了一点,才伸手要碰,罗瑶的头猛然撞向了他的鼻子。 刹那间满眼星星鼻血狂飙。 钟天明站了起来,后退仰头,半晌又问:“你搞什么?” 罗瑶咬牙切齿:“钟sir你勾结社团绑架警员,别想我会放过你。” 乔震微颌首,这个九龙女警蛮不错,他很欣赏。 现在就看钟天明还能怎么狡辩吧。 钟sir掏兜,就发现白毛巾全用完了,鼻血滴嘀哒哒流个不住,他转身欲找纸,是他的大小姐,递了一条白毛巾过来,同时抿唇笑了笑,又转身退到后面了。 他回头看罗瑶:“你被郭双刀非法绑架,囚禁了?” 罗瑶冷笑:“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钟天明坦言:“是。” 罗瑶一噎,扬起了脖子:“你要敢对我怎么样,我曾伯伯……” “曾sir已经去世了,是被阮智信杀害的。” 钟天明用一句噩耗打断,并在罗sir的愣神中走近她,吸鼻子:“两年前,我向上呈交的证据足以判郭双刀绞刑,但是罗sir应该知道,是谁在拿到证据后伙同律师销毁罪证的吧。” 罗瑶再是一噎,因为当初帮郭双刀销毁罪证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爸。 何其讽讽刺,被释放的郭双刀最终却绑了她。她想了想,低声问:“为什么?” 钟天明再吸鼻子,并说:“本来我还有能保郭双刀上绞刑架的证据,但是我想,既然你爸最终也会把证据销毁掉,那我何不选择直接送给他,毕竟……” 在罗瑶的泪目涟涟中他站了起来,转身向后,靠到了摊着尸体的移动床上再摊手:“既然大家都一样黑,我又何必独竖一帜,做个讨人嫌?” 是啊,就连罗sir她爸,高层警司都拿证物当儿戏,钟天明一个底层的小警察还坚持正义,那不可笑吗,本来就是个大染缸,他怎么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但罗瑶其实是有理想的,像她和陈明,重案组的大多数警员,至少在面对普通案子时,在没有上级施压的情况下,他们会坚持正义,他们也都愿意臣服钟天明。 因为他是老大,他也向来是最坚持正义的一个。 可现在钟sir告诉罗瑶,本来他跟她一样,也曾心怀正义,之所以向强权,向黑恶势力低头,只是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罗瑶终于没了愤怒,也旋即觉得无比悲伤,还特别的疲惫。 因为她发现钟天明说得没错,且不说他改变不了现实,她甚至改变不了她爸。 所以事实就果真如此,这个糟烂的九龙,也果真只能永远烂下去了? 苏娇得承认,自己这辈子的选择再明智不过。 钟sir穿的西服是她专门订做的,恰合他的身材,而虽然她原来总嫌他生的太壮,除了胸之外一无可取之处,可现在她得承认,阿sir就该他这样孔武有力才好。 他的脸也好看,那意味着将来有了小崽崽,样子也肯定好看。 他还比她更聪明,孩子的脑瓜子只要随他,就不必像她一样,天天操心成绩了。 他再度走向罗瑶,缓缓下蹲并单膝跪地,又说:“记得咱们一直在追查的,熊猫皮的走私业务吗,就在今天,那帮人全部被大陆公安抓捕了。” 他还很年轻,眉弓是那么漂亮,一双眼睛就仿佛有磁性一般,叫人想要多看一眼,而虽然罗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也很欣赏这位上司的。 而只要是警察,就没有不知道走私业务的。 女孩子间的共通性,罗瑶也特别讨厌关于熊猫皮的走私,但她也知道,那件事是曾伯约和忠爷在做,她心里也总会觉得不舒服,可她不认为自己能干预得了。 但是曾伯约死了,所以的走私犯被大陆公安抓了? 钟天明说的是真的? 罗瑶吸鼻子,先回头看苏娇,见她在坚定点头,又问钟sir:“真的?” 钟天明点头,并说:“改变不了别人,那我们就改变自己吧,恭喜你了罗sir……” 他扶罗瑶站了起来,并说:“据我们所查,所有的走私案都跟东九龙,东方巴士的董事会主席忠爷,也就是钟盛老先生脱不了干系,我们也将彻查此事,而你是这桩案子里至关重要的阿sir之一,等案子尘埃落地,我会为你申请荣誉积分.” 乔震看到这儿就转身出门了。 毕竟他年龄大了,跑了一整天,也累得慌,坐到休息厅的大沙发上,他回头四顾,问:“有没有水,给我喝一点?” 郭双刀笑眯眯,双手奉茶过来:“领导,请喝茶。” 乔震瞪了他一眼,但也接过了茶杯,一口喝掉半杯。 再看苏娇出来,他起身肘上她的手出门,转而上了车,并深深吐了一口气。 苏娇也陪他上了车,并小心翼翼问:“您不生气啦?” 再摇摇乔震枯枝般苍劲的手,又说:“我们这儿和你们大陆不一样的。” 乔震突然鼻哼一声,却说:“都是同胞,没什么不一样,而且大家其实很像的。” 香江的警察们,就像罗瑶,一开始也会心怀正义。 但社会本身是个染缸,待的时间久了,她也自然而然会被同化。 大陆不也一样吗,沿海的公检法,好多还是转业的军人呢,不也一样腐化了? 乔震依然不能理解钟天明,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但正如他所言,经过今天,两地的走私业务将遭到重创,而只要没有阮氏人的阻挠,正规贸易将能迅速展开。 那一切,就值得乔震这一趟的奔波和冒险了。 而且他自己都有错,助纣为虐忠爷那么久,又怎么能要求钟天明做个完人呢? 他说:“你去跟天明讲一声,我累了,安排个司机,我要回招待所。” 这意思是他的火终于发完了,也不会再对钟天明大呼小叫了呗。 苏娇也得回店里了,她笑着说:“好。” 接下来当然还有因为走私案而引发的一系列烦杂而琐碎的事情,毕竟九龙第一警司离奇的丧命海上,东九龙第一大佬忠爷也命悬一线,媒体当然要追踪采访,记者也要报道,而就在这些事情演绎的轰轰烈烈时,被绑几个月,下落不明的阮家大少爷阮天浩竟然被人直接扔到了电视台的门口,好家伙,又是一个劲爆新闻。 对了,虽然他自己一口咬定是季胤绑架的他。 但是据警方查到的,绑架犯的案底,对方却是利叔的人。 这所有的事情就仿佛打了结的毛线,越查越深,越捋越乱,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那一切跟苏娇并不相干,她也不过个听八卦的小市民而已。 而在风雨飘摇,忠爷几番病危又历经抢救,最终无效的这段日子里,苏娇依然顾不上九龙的生意,因为她需要跟着许总去很多部门,来协调紫荆仓储的收购事宜。 因为整个警界和商界的大地震,收购案进行的异常顺利。 这也叫季胤最近简直狂的不行,因为不好出面嘛,他向来都是在车里,等着许总和苏娇办完事出来,再把苏娇送回苏记。 他还要求司机把车尽可能的开慢一点,就为能在路上跟苏娇多聊几句,当然,都是捡她爱听的说。 正好今天媒体宣布了消息,说是忠爷抢救无效去世了。 季胤侧眸盯着后视镜里闭眼养神的苏娇,就说:“忠爷这一去,阮智信可就永远都翻不了案了,阮天浩在绑架时伤了元气,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这意思是钟天明虽然下了黑手,但不必担心阮天浩以后会找他复仇了,而关键在于,他囚.禁阮天浩的时候,把对方给搞残了呗。 其实这方面苏娇并不操心,因为不论阮天浩还是阮天赐,都是从小生活在蜜罐儿里,被宠大的天真少爷,他们既没有心机,也没有能力找钟天明复仇。 反而,她近几天因为个人原因,一直很烦躁,也很头痛,夜夜失眠,再跑上一整天,又困又累的,就不想跟季胤多废话。 季胤说完话,半天听不到应声,扭头问:“阿娇你怎么啦?” 开车的许总也问:“是不是因为马上要举行关于苏小姐私生活的质询会,您害怕了,太紧张了?” 关于上市公司负责人的私生活质询会只是走个流程,只要关系到位,就利叔那位的,当年都能让紫荆仓储上市呢,但苏娇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会怕那个? 季胤直觉不是,追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 苏娇猛然睁开眼睛,却说:“别废话了,送我回家。” 顿了顿又说:“季老板,帮我给钟天明打个电话,问问他今晚还能不能回家。” 许总看季胤,笑着说:“钟sir最近应该也挺忙,看来是好几天没回家了。” 季胤则不太开兴,虽然在拨电话,但也要劝一句:“阿娇,九龙男人多得是,你可别太没出息了。“ 苏娇是他的女儿,九龙的娱乐色.情业在他手里,就不说钟天明有心了,哪怕他是无心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也自然立刻就会有人给他打小报告告密,季胤也会立刻赶到,打断他的腿。 所以钟天明不回家,只有一种可能,在忙工作。 而作为季胤的女儿,将来要做九龙话事人的女人,苏娇因为丈夫几天不回家就心情不好,还巴巴的追问丈夫的行踪,季胤只会觉得一点:女儿在这方面也太没出息了。 他还怕她像别的女人一样,会为了栓住丈夫而早早生孩子,想想他就烦。 一个电话敲给钟天明,先问他在干嘛,又问他晚上会不会回家,得到确定的消息,钟sir忙完了,今晚就会回家。 季胤则又得劝苏娇:“你可不要学大街上那些没本事,只想着生孩子栓住男人的女人,太早生孩子而毁了自己的人生” 还别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恰戳中了苏娇的心思,让她很不开心。 眼看已经到天后街了,她立刻说:“许总,停车!” 季胤说:“还早吧,还有一截路呢。” 他还想多陪她坐一坐的。 苏娇心情不好,脸色自然也不好:“我不想让我阿爸看到你。” 许总估计季胤听到这话会不高兴,连忙刹停了车。 也果然,季胤不高兴了:“阿娇,你总是这样,我是人,我也有心,会寒心的!” 但父母拗不过孩子,就好比胳膊拗不过大腿。 苏娇一把拉开门,下了车扭头就走。 还能怎么办呢,季胤回看许总,讪笑:“她是女孩子嘛,难免娇气点。” 许总也讪笑:“可不是嘛。” 苏娇有一点永远都不会让步,就是公开认季胤,她的父亲永远只会是苏旺。 这一点她必须坚持,并时时让季胤看到她的底线,他才不敢造次。 而她最近头疼的事情跟这个并无关系,而且还正是跟一个孩子有关。 当然,不是她自己怀孕了,也不是她想要生孩子。 而是自打从那条船上回来,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耳边有小孩儿的啼哭声。 梦里她还浑身是血,两只手上也满是血,并在逃离一个孩子。 梦的可怕在于,苏娇怀疑自己好像失手害死过一个小孩儿。 她虽然嘴上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儿,但是她对于苏鸣和季凯那样的大孩子,都比成年人要和善得多。 因为说成是孩子,就是属于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人,也是不能随意伤害的人。 去伤害,并杀害孩子的人,在她心里就跟忠爷那种,剥熊猫皮的人一样恶劣。 而她之所以乔震誓要抓季胤的时候,会冒着外公永远和她翻脸的风险给他报信,也是因为一点,他向来不伤害孩子和女人。 但是在那个梦里,苏娇自己就不但伤害,还害死过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婴儿。 当她醒来,她就会知道那只是个噩梦,也就不怕了。 但可怕的是梦会重演,梦里的她会一遍遍的痛苦,恐惧,伤心难过。 她讨厌那个梦,急切的想要醒来,但是越想醒来就越会被魇住。 一遍遍的,她自以为自己已经醒来了,但是回过神来,就又会看到满地的血,继而崩溃大哭。 而且最近几晚上她都会做那个梦,在梦里也是一魇就要魇半夜。 她于是渐渐也开始疑心,怕那正是她当初忘掉的记忆。 可她甚至不敢告诉她最信赖的阿爸,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钟天明。 偏偏他最近忙的飞起,都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她当然生气,又生气又委屈。 …… 第84章 第 84 章 此刻钟天明在阮家大宅的大门口, 脸上无波无澜,盯着正在抽泣的田素玉,和她身边两目毒怨, 看他一眼就要瞪一下的阮天赐。 不怪钟sir回不了家,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点。 先是忠爷抢救无效去世, 丢下东九龙偌大的摊子,幸好有钟诚撑着,否则就得散架, 生意也要被季胤抢光光, 然而人生虽福无双至,但祸总是不单行。 阮智信是被冤枉的, 可是任他说破了嘴皮子, 因为证据确凿, 他被以杀害警察的罪名给起诉了,兹事体大, 西九龙重案组给的刑法建议是:无期徒刑。 想要保释也行, 警方开出了高达2500港币的保释金。 到了这步田地, 他也终于认怂,认输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见了田素玉一面,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就在吃晚饭的时候把勺子给吞掉了,吞勺自杀,可到一半他又后悔了, 然后被送到了医院。 钟天明刚才去医院确定了阮智信的情况, 就来找田素玉谈案子了。 田素玉不肯放他进门, 就要在大门口谈。 她是一见面就哭,哭了片刻后双膝一软就跪到了地上, 双手捧起一张纸来:“天明,你二叔有遗书给你,要不咱们先不谈别的,你先看看遗书吧?” 经过的路人看到个女人跪在地上,当然要侧目,更有甚者还会围观。 钟天明只好搀她起来,并解释:“阮太,阮先生还活着,而且求生意志很强烈,我建议您先不谈遗书,帮他雇个好律师打官司要紧。” 再看阮天赐,又说:“而且只要按警方要求交纳保释金,他即刻就能出狱。” 阮天赐还是个小孩子,就算要变坏,也没到年龄。 事关老爸的性命,用他的小胖手摇晃田素玉的胳膊,他说:“妈咪快掏钱吧,救我阿爸呀。” 田素玉猛得收了眼泪,又朝儿子挤眼色:“我们穷的一干二净,还哪里来的钱?” 阮天赐咬唇叹气欲言又止,也说:“天明哥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钟天明点头,又问阮天赐:“你天浩哥呢?” 阮天赐刚想说话,田素玉拉了他一把,并忍不住说:“天明你就别假惺惺了。” 阮天赐快人快语,也说:“他当初不就是被你绑的,你这个坏警察。” 田素玉一看孩子口无遮拦,又慌得捂孩子的嘴:“不许胡说。” 钟天明弯腰盯着阮天赐,却说:“你妈最终没帮你哥付赎金,也不会帮你付的。” 阮天赐脱口而出:“不可能,因为我们……” 田素玉猛的一把捂上了儿子的嘴巴,并法起信纸来,说:“天明啊,你二叔用自己的血写的遗书,证明没有那么多金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呢?” 昨天阮智信用自己的血写一封遗书,内容就两点,一是自己以死谢为大哥大嫂谢罪,再就是,虽然人人传言说忠爷有一大批黄金,但他以死明志,并没有。 而在昨晚,见过阮智信之后,田素玉就把请的律师给辞掉了。 本来在养和住院的阮天浩,她则昨晚连夜送出门,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关于2500万的保释金更是想都不用想,她不会掏的。 那么,关于昨天她和阮智信的见面,不用说,只有一个原因,黄金! 阮智信是唯一知道如何拿走黄金的人,并把密码告诉了田素玉,既然阮天浩已经提前跑路了,那么不出所料的话,她和阮天赐肯定也会觑机跑掉的。 而他俩要跑,就肯定要带走那些黄金。 钟天明之所以上门,也是因为,忠爷名下别的产业他已经盘点并清算,基本也全握到自己手中了,但还有一笔,也是最重要的一笔款,就是走私的赃款。 那批赃款就是黄金,而且它不在遗产名单上,还被藏的特别深。 它是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银行的保险库里。 想要找到保险柜,就需要几样东西,一是忠爷的私人印章和存箱合同。 而在有这两样东西后,还需要保险柜的钥匙,以及,一个12位数的密码。 忠爷的私人印章和他自己的那份合同,以及其中一把钥匙在钟天明手里,所以他已经去银行试过保险柜的密码了,但是试了三次,全部错误。 银行保险柜只有四次试错机率,一旦全错,它就会直接锁死,再想要打开它,就需要无比琐碎的证明手续,以及,要跟银行对簿公堂才行。 田素玉虽然没有忠爷的私章,但是她也有一份存箱合同,而且有阮智信的私章,在忠爷已死,医院都开出死亡证明的情况下,她也有权开保险箱。 而且更重要的是,昨天她和阮智信见面,肯定已经拿到保险箱的密码了。 虽然钟诚派了人,24小时在银行门口蹲点。 但最近从大陆跑回来的,阮氏的人很多,钟天明因为试错三次而不敢再试了,但田素玉拿到的是正确密码,那么,她就很有可能趁钟天明不注意,把黄金搞出去。 阮智信以死明志,就是想要替妻儿保下那批黄金,保他们后半生的富贵。 可那些黄金是靠走私得来,本质赃款。 按理既然案子是大陆公安在侦破,黄金也就该由大陆公安收剿,并带回去。 阮天赐肯定听田素玉提起过,所以在听说他也会被绑架时,最先想到的就是黄金,但田素玉当然不会让孩子乱嚷嚷,并说:“天明,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阮天赐有样学样,也说:“天明哥哥,放过我们吧。” 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田素玉孤儿寡母的跪着,故意要给钟天明难堪。 当然,在他们看来,即便当初他们做错事,只要阮智信死,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钟天明原来没想过让阮智信死,现在也一样,而本来他想的是,田素玉交出密码来,换阮智信的一条活路,可是既她不愿意,那他就用别的法子再想密码吧。 至于阮智信,钟天明原本没把他当过人,现在也一样。 他的生死业障都是他自己造的,就算他死,也是他的妻儿想要的,不是钟天明。 所以钟sir并没有看遗书,而是将它接过来后又递给了阮天赐,然后骑机车,回家去了。 …… 酒楼总是客来客往的,并不适于人居住。 而且钟天明在拿到东方巴士财务管理权后,就于苏记和警署之间折衷,在中间段的新楼盘买了房子,现在也正在装修中,等装好,他和苏娇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如果苏旺乐意搬家,他也万分欢迎。 但大概是因为在小时候的回忆里,钟天明唯一安稳快乐的回忆都是在苏记发生的,所以连带光明巷,并苏记酒楼那股挥散不去的饭香味,都会叫他觉得莫名的亲切。 季凯应该也有同样的感受,所以虽然苏娇连猫带人,把他给遣送回家了。 可是几乎每一天,他都要来跑上一圈儿。 当然,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酒楼都关门了,季凯并不在。 苏旺向来早早睡觉,这会儿进入梦乡了。 唯有苏鸣和周进财俩坐在一楼的大厅里,一人一瓶汽水,正在默默的看着电视。 于外人来说,这些厨子们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是那么的枯燥乏味,全然不像那些混社团的年轻人一样,能轰轰烈烈,能干一番大事业,太没出息。 但钟天明能理解他们,每天做不用动脑的工作,休息时喝喝汽水看看电视,日子一天天,安静而平和,要没有社团上门收保护费,没有人故意刁难,就堪称完美。 而只要季胤愿意遵守俩人合作前的诺言,约束社团成员,不强收保护费,不协助毒贩子,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以后这样平和的日子就不止苏记的人,九龙的每一个人都会拥有,那么,大小姐12岁时许的愿也就算是实现了。 想到这些,钟sir难得的心情畅快。 而虽然拥有密码的田素玉始终是个麻烦,钟天明也怕她伙同阮氏的人会悄悄把金子转走,也一直在想密码到底是多少,但此刻,好久没回家的他当然得抛开工作。 大小姐甚至专门打电话给季胤,催他回家了。 他要态度不好,还想着工作的事,她肯定要生气的嘛。 不过才十点半,但是他们卧室的灯是黑着的。 钟sir推门进屋,听了片刻,见苏娇是睡着的,于是悄悄拿衣服,出门下二楼,去洗澡了。 洗完澡回来,他也困得慌,就准备睡觉了。 岂知啪的一把,苏娇拍开了灯。 钟天明止步在门口,看到妻子怒目向相,来了句:“生气了吧,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跪下给你赔罪,还是直接……消失?” 苏娇等他等的心急,刚才因为太困而睡着了,但是虽然着急,可她并没有生气。 但钟天明这人的古怪在于,于她来说他是个陌生人,可他对于她却无比熟悉。 就连她心里的所思所想,发脾气的时候什么是什么样子都一清二楚。 她当然明白,是因为恰好有那么一段记忆,就好像撕书页一样,被从她的记忆里抽除了的原因。 而如果它不影响她的生活,她也没所谓。 但现在的麻烦是它影响到她的生活了,叫她夜夜做噩梦。 她也知道,她娘就是因为心里憋闷憋出来的病,年纪轻轻就得了乳腺癌。 在那个长梦里她是被气出来的,但也一样得了乳腺癌。 但那个坎是过不去的,如果她真的杀过一个小孩儿,她甚至会觉得,将来哪怕她得癌症,也是应得的报应,她原谅不了自己。 哭的梨花带泪,讲的磕磕绊绊,把那个梦讲完,苏娇才试着问:“是真的吧?” 颤抖着举起双手,她再问:“是不是我为了逃命,把一个孩子给害死了?” 钟天明沉默片刻,却问:“你就梦到的就那么多?” 那是一场两天一夜的逃亡和反杀,苏娇梦到的,其实不过其中一个场景。 但通过钟天明的反问,她隐约猜到一些:“所以我还杀过别人?” 要真的她还杀过别人,也是像那个小孩一样手无寸铁的呢,鬼魂会不会缠上她? 要不是那个噩梦,苏娇天不怕地不怕。 但因为那个梦,她跟季胤一样,开始疑神疑鬼了。 在她的眼泪巴巴里钟天明坚决摇头:“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跟大小姐无关。” 又说:“人是我处理的,孩子……是个意外,但是我的责任。” 苏娇的情绪好了一点,但她又不傻,她倾向于钟天明是在哄她:“我不信。” 眼珠子一转,她又说:“除非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钟天明立刻举起了右手。 他说:“我可以拿我父母的亡灵起誓,确实是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苏娇恰是想让钟sir拿父母起誓。 他还真是心有灵犀,她话都没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而他那么爱他的父母,按理也不会拿父母做砝码来撒谎的。 可这样一来苏娇愈发觉得奇怪了:“那为什么我会梦到那个小孩,他不该去找你的吗。” 钟天明原来从不信鬼神,也不信报应,因为他觉得神佛要在天有灵,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父母被虐杀,仇人还能在外面那么猖狂逍遥。 现在的他也依然不信,因为身在警局,见了太多的冤假错案,太多尘封的旧案,和太多逍遥到死的凶手,他倾向于苏娇是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 这个钟天明也阻止不了,他想了想,说:“要不找个天师,求一道符给你?” 所谓找天师求护身符,或者给个护身咒,是忠爷最喜欢做的事。 其实也不过一个心理安慰,但聊胜于无。 苏娇下巴支上膝盖,眼儿飞瞟:“你这法子一听就是糊弄鬼。” 钟天明只好又说:“但如果你真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帮你联络全香江最好的心理医生,做催眠术,应该能够唤回记忆。” 她的大脑其实没有问题,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导致失忆的,如果她真的求知欲旺盛,想要回忆,钟天明也不好阻止,倒不如请个医生来治疗,加速她的回忆。 苏娇下巴依然靠在膝盖上,却猛的凑近钟天明:“孩子真的不是……” 钟天明立刻举手:“我发誓,那个孩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苏娇还是觉得不对:“可梦里我特别伤心,还特别害怕,满心绝望,怎么回事。” 那两天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情,钟天明也是九死一生,差点就被马驹他爹,马响给弄死了,其实当时还是苏娇分了一下马响的心,他才能反杀对方的。 因为过程太过惨烈,俩人也经历了极大的恐惧,钟天明才不想苏娇想起来。 他坐到了床沿上,掰她的头靠近自己的肩膀,说:“但不管怎么样,活下来的是咱们俩,大小姐如果心里实在有疙瘩……” 苏娇突然抬头,打个响指,已然破啼为笑:“记得六月初八吗,就是我阿娘和季胤每年都要祭奠的那个日子,到时候我也给那孩子做个祭,烧点纸钱不就好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不论是谁的错,那个孩子确实死的很冤。 但是就在这一刻,钟天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苏娇就下床,但是穿上鞋子往外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银行?” 苏娇不明究里,问:“为什么?” 钟天明说:“忠爷那匹金子,托你的福,我大概想到密码了。” 好吧,听说可以见到很多金子,苏娇做为天生的爱财之人,一下子也不伤感了,起床穿衣服,随便两把,把长发抡成个辫子,踩上鞋子就跟钟sir一起出门。 虽然原来苏鸣总盼着季凯离开,但现在季凯大少爷真走了,他一个人反而闷闷的。 刚刚洗完澡出来,看到姐姐姐夫匆匆往外跑,他也问:“你们去哪儿?” 裹着浴巾还在追:“要是吃宵夜的话,带上我呀。” 钟天明骑的是机车,苏娇先戴安全头盔,随后上车:“等我回来,给你带宵夜!” 苏鸣想要的其实不是宵夜,而是热闹呀, 但是随着一阵发动机的响声,姐姐姐夫已经消失在巷口了。 银行保险柜是专门用来存放各种贵重物品的,收费当然很高,但是服务也跟普通的存款业务不一样。 紧急业务要加钱,可是哪怕三更半夜,只要客人有需求,工作人员要随叫随到。 下了车,到银行门口,等待安保人员联络上级主管时,钟sir得讲一下忠爷设定密码的习惯,以及他前三次猜测的,错误的密码都是什么。 还有就是,为什么他敢确信,这一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忠爷的私章本来在他家里的保险柜里,那个保险柜跟银行的一样,也是电子加机械双重锁,而密码是他刚刚到香江那一天的日子,加上阮天浩的生日,共12位。 他在公司有个密码箱,是四位数密码,用的是阮智仁生日。 钟天明在试银行的保险柜时,就采用了忠爷的生日+阮智信的生日,以及忠爷+阮天浩的,第三个,则是用了忠爷和阮智仁的,但最终全都是错误的。 用来存储黄金的保险柜,也是忠爷最重视的一台保险柜了。 可他竟然没用最疼爱的儿子和孙子的生日,那是为什么,密码又会是什么? 大晚上的,又没有提前预约,哪怕钟sir出示了警官证,但他俩也依然要等。 但在安保人员联络过上级后,他俩就被从银行大楼的后门请进去,并下到负一楼,可以在VIP客户区边喝茶,边等特人来了。 苏娇大概猜测了一下,说:“应该是你阿爸和你的生日吧?” 12位密码,两个人的生日,刚刚好。 但钟天明端起茶杯轻摇头,却说:“我和天赐一样,入不了忠爷法眼的。” 小小的阮天赐是因为笨,钟天明也是,因为小时候太过木讷,呆笨,在舍弃他的时候,忠爷做的思想斗争是最少的,他也最轻易就被放弃了的那个。 阮天赐的生日忠爷不记得,钟天明的也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钟天明被绑走的那天,忠爷这辈子都忘不了。 苏娇也是豁然开朗,想明白了:“是你阿爸的生日和祭日吧?” 准确的说,应该是阮智仁的生日,以及他被绑走的那一天,因为在那一天,忠爷虽然万分难过,心如死灰,但同时也做了决定,牺牲儿子,帮他主持大局。 那么,他在设保险柜密码的时候,用的应该就是那两个日子。 这俩口子正在聊天中,只听叮的一声,电梯开,从中出来四个彪形大汉,并两个西服革履的业务专员,笑着就上前来了,一个说:“钟sir,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另一个说:“您随时来都没关系,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一个不在遗嘱上的保险箱,只要他能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是他的,更何况钟sir可不是普通的警察,人家还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呢。 银行职员们于他自然过分的殷勤。 但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钟天明猜的到底对不对,密码箱能不能打得开还是个未知数,钟sir是真的不爱钱,因为他本来的幸福生活就是被钱给害没的。 但是他希望这个密码是正确的,希望那笔赃金能通过合法手续流回大陆去。 因为那是他的爷爷以他爸的生命作为利刃,从大陆刮来的膏脂。 如果说世间真有神佛和因果,而他做了这样一件善事,所求也只有一个,叫他的妻子永远不要想起那两天一夜的惨烈,也永远不要再被噩梦缠绕。 …… 且不说钟sir到了保险柜前,伸手去按,那个密码到底对不对。 另一边的季胤此刻也站在保险柜前,正在整理文件。 到了质询大股东的私生活这一步,收购就到关键阶段了。 可以说紫荆仓储他已经纳入囊中了,剩下的事情不过交钱走过场,他有的是耐心,走就是了,等到它复牌的时候,他还要调集自己所有的资金,来把它炒个新高,再从股票市场上狠割一笔呢,到那时,他会更有钱,苏娇心里的天平,也会更加倾向他的。 他这样想着,还哼起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调子,一样样的,就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摆进了保险柜中。 在放到苏娇提供的,她个人的私人档案时,他翻开来,仔细看着上面她的照片,季胤的心情愈发愉悦,于是随手翻了几下并合上。 但他本来都把东西放进柜子了,可是又一把抓了起来,再翻开来,一页页的翻到后面,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最后一栏,看了片刻,他踉踉跄跄,向后猛退几步。 再退几步,他跌坐到了沙发上,半天才迸出一句:“阿娇你,你把我卖给乔震啦?” 就这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惊喜大放送,季胤终于发现女儿悄悄出卖自己的事了! …… 第85章 第 85 章 公司上市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股权结构也必须清晰明朗。 苏娇转让股份的事,按理也该如实陈述并提交报告。 要是普通人,在这方面也做不了假, 钻不了空子。 但苏娇因为那个长梦, 因为梦里懂金融的梁铖曾经有过的操作, 她照猫画虎,玩了个文字游戏,在她私人档案的最后加了一条:一旦四方商贸发生股权纠葛, 皆以她的解释为准。 就这么寥寥一句话, 一般人想不到太多,按理这事儿也能瞒到最后。 可偏偏季胤不是一般人。 他立刻就想到, 乔震一趟趟来九龙的目的, 以及, 苏娇私下赚让股权的可能性了。 再回想,蛛丝蚂迹愈发得多了。 就比如苏娇突然要走包括公章在内的所有资料, 恰好那一天乔震还在九龙, 也恰好他就跟苏娇在一起! 季胤跌坐进凳子里好半天, 甩手就砸文件:“他妈的!” 是他多年经营,换来四方商贸的良好运营,是他冒着枪林弹雨干掉的利叔,也是他花重金聘请的团队在作收购,各方的关系全要金钱和利益开路,也全是他在做。 就好比一个女人十月怀胎, 一切都是他在干, 结果到了临产的一刻, 他才发现女儿磨刀霍霍,非但要剖腹取走孩子, 还要让孩子认仇人做父? 季胤是杀了乔震俩儿子,可要不杀了他们,季胤自己就得死。 乔震连给地主少爷下跪当狗都不愿意,季胤杀掉想杀自己的人又有什么错? 而且苏娇是他的女儿啊,自打发现真相,他把这辈子从来没有给过人的信任给她了,把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的头向她低了,她怎么能那么背叛他? 在这一刻季胤想提起枪来突突掉所有的人。 他要打电话给许总,立刻叫停所有工作,回撤所有资金。 他才不要被苏娇当成猴来耍,也不要给乔震做嫁衣,他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 大半夜的,他一个电话打给许总,并吩咐建叔立刻去开门,他要开会! 在极度的愤怒中他根本坐不住,于是出到会客厅,点燃了雪茄又砸掉,正好建叔泡了热茶过来,他接的一刻才发现手在猛颤,刷啦啦的,烫水淋了一裤子。 一把挥砸到茶碗,他吼:“你想烫死我啊?” 瓷器四碎,茶水飞溅的瞬间,伴随着喵鸣一声哀鸣,一只猫从桌下窜出。 季胤向来最讨厌猫的,愈发愤怒,大吼:“哪里来的野猫,还不抓了扔出去?” 可他话音才落,季凯一把拉开卧室门冲了出来:“眯眯!” 眯眯是个天生智商有问题的傻猫,也不跑不快,门都不敢出的那种,因为门槛高,它逃到了门边,正在犹豫间被建叔抓了起来,见季凯伸手,他送了过去。 但季胤此刻正在气头上,拍桌子:“扔出去!” 季凯抓到了猫的前半段,建叔应声一扯,猫被扯疼了,又是一声哀鸣:“呜!” 季凯怒了,双眼迸火:“谁敢扔我家眯眯我就杀了谁。” 季胤再拍桌子:“反了你了,阿建,剥了它的皮给你少爷看,没出息的东西!” 但他话音才落,夹在俩父子中间的建叔还在想该如何劝和,一声枪响贯穿夜空,随着火光一闪,打在季胤身侧八仙桌上的花瓶上,瓷器四溅 ,划破了季胤的脸! 是季凯开的枪,建叔眼看他一枪不中再瞄准,慌得堵到了前面。 季胤愣了片刻,一摸颊侧,站起来了:“你小子要弑父?” 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捏起眯眯:“你他妈为了只猫,想要杀了你老子?” 可怜的小眯眯快被掐断气了,不停哀叫:“喵呜~喵呜~” 季凯也才从冲动中惊醒,一把丢了枪,跪到了地上。 不忍眯眯叫的难过,他抬手:“阿爸,把猫还我吧。” 季胤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舍命换来的江山被人偷走,在发泄心中愤怒,情绪就有点太极端,当然,在他看来满大街都是的流浪猫,蝼蚁一样的东西,无足轻重。 眯眯也确实是只很普通的猫。 苏娇不过随手一抓,又转手扔给了季凯而已。 但于季凯来说,那只猫是在他一边恐惧会被绑架,一边又要戒掉毒.品,身心都在造受重创时唯的陪伴,酒楼不要他了,也OK,只要有眯眯陪着他就好。 他能接受被父母漠视,他也知道不论苏娇还是苏鸣,对他的关怀都只是表面的。 但是眯眯不一样,它全心全意依赖他,也只有他才能保护它。 所以他爸拥有钱堆成的金字塔还嫌不够,要钱堆成的高山。 但季凯可以不要任何东西,包括老爹,就是不能没有眯眯,而在听说眯眯要被扒皮的瞬间他崩溃了,他只想阻止老爹,眼看老爹抓起眯眯,他也被吓懵了。 但季胤更懵,提着猫问:“你他妈没出息到,一只猫都能威胁到你?” 敢拿枪弑父,算他有出种,可是为了一只猫他说跪就跪说求人就求人。 他甚至不算个男人。 季胤心说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建叔帮季凯求情:“这猫陪了少爷好几个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少爷他天生心地善良,老爷,少爷他知道错了,您把猫给他吧,他会向您认错的。” 季胤最大的愤怒在于苏娇的背叛,季凯只是倒霉,赶上了而已。 但没办法,谁叫他那么倒霉,偏偏就赶上了呢。 正好这时许总被下人带了进来,季胤提溜着猫说:“明天一早吧,季凯,既然你为了一只猫而不惜杀了你老子,那你老子就能给这只猫点天灯!” 季凯从小见的最多的就是点天灯,那也是他见过的刑法中最重的一种。 他一声凄叫:“季胤,我叼你老母,我要杀你全家!” 这不巧了嘛,季胤勾唇一笑,说:“我建议你先杀了他儿子,没出息的狗东西!” 季凯气的牙齿咯咯响,突然眼神一低,他伸手就去抓刚才丢在地上的枪。 还好季胤快他一步,一脚踢开了枪,但是儿子为了一只猫而想要杀了,季胤怒极喊人:“把季凯也给我绑了,明天一早,和他的猫一起,剥皮抽筋,送他一程!” …… 且不说可怜的小眯眯马上就要被点天灯,季凯得有多痛苦。 苏娇和钟天明跟随银行的人,此刻乘坐电梯,已经到了存放保险柜的负3楼。 由安保人员和银行经理,保险柜负责专员一起插钥匙,旋转并打开沉重的圆形防火门,进去之后就是保险柜陈列室了,而在这里面,你想存什么都可以,只要付钱就好,而且银行的运钞车都有半途被截的风险,但这儿可没有。 因为它的安保级别和银行的金库是一样的。 里面有点冷,苏娇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银行经理看到,笑着说:“钟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紧张吧,没什么的,放轻松点。” 苏娇也是见过世面的,又怎么可能没来过这种地方。 她笑着说:“要在这儿藏尸倒是个好办法,够冷,警察也很难找得到。” 好吧,她这玩笑银行经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讪笑着走到了一边,同时钟天明脱了自己的外套披给苏娇,走向了忠爷的保险柜。 银行经理当然很轻松,也态钟sir早点试,毕竟东九龙所有发生的事情全上了报纸,阮家的争产内斗大家基本也都知道,而现在,这座保险柜只剩一次密码机会。 一旦钟天明输错,它将当场锁死,再想开启,持有密码和证件的人就得先跟银行进行各种交涉,其间费用还得照掏,也只有密码合适,里面的东西才能被取走。 钟天明钟sir,这位黑白两道都走,拥有一个做话事人的爷爷,却又把重案组的工作经营的有声有色的阿sir,面对那么大的压力,他竟然没有犹豫。 抬手,他直接输入了密码。 四方形的电子门锁,随着他的摁压哔哔而动。 那么,这回的密码准确吗? 苏娇不止觉得冷,也紧张,就难免浑身发抖。 钟天明仿佛是察觉到了一般,摁到中途突然伸左手,拉上了苏娇的手。 他的手掌好大,也很糙,但是在温度接过0度的地下室里,却依然是温热的。 而且分明只剩这一次机会,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他竟然不紧张? 就在苏娇胡思乱想间,只听啪嗒一声,所有的人目光全部看了过来,银行经理显然也有点意外,说:“是对的!” 是的,钟天明押对了,那个密码就是他阿爸的生日,加上被绑的那一天,也可以说,那就是忠爷心目中,他阿爸的祭日。 换句话说,在阮智仁一家被绑后,忠爷从来没想过救他们。 钟天明回头,银行经理也回头看身后的职员和安保人员们:“走吧。” 从现在开始他们需要退到一边去,由钟天明夫妻清点里面的财务,并做出决定,看该怎么处理,这属于客户的隐私,银行的人是不能参与的。 但钟天明并不是想让银行经理离开,他说:“我需要换个密码。” 大晚上的,金子属于不但珍贵,而且特别沉重的东西,他要就这么提出去,也没有地方可放,再加上田素玉也有密码,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它修改个密码。 这种机械加电子双重锁的保险柜,在开启的状态下,有专用按钮,用来修改密码,但是它在银行经理的手中,需要特别申请才能拿得到。 这种银行的服务当然很到位,经理也立刻双手奉上钥匙:“您可随意修改。” 交完钥匙,银行经理带人退出去了。 钟天明负责修改密码,苏娇打开柜门,则得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个约有她高的保险共分上中下三层,里面是一沓沓的,牛皮纸包着的大方块。 苏娇看那方块也就巴掌大,伸手去抓,一下子竟然没抓起来。 摸了一下,她才发现牛皮纸里面包的,是一沓沓光滑的小方块,也就是金条了。 当然了,金子是世界上最沉的东西,别看那一小包,价值无可估量。 随着她一推,有个竖放在里面的档案袋歪了一下,她于是将它抽了出来。 一只厚厚的,沉甸甸的档案袋,苏娇摇了摇,直觉里面装的应该是照片, 果然,她打开一看,里面先是个黄纸做成的包裹,上面还用朱砂画着符纹,她直接把黄纸撕开,里面就是厚厚一沓照片了。 而且是阮智仁夫妻的照片。 有他们夫妻举行婚礼时的,还有他们旅游时的,再往下翻就是有钟天明之后的了。 看得出来,小婴儿时的钟sir脸蛋圆乎乎,胖丢丢,也很可爱的,但等长一些之后再照的照片,面相上就带上呆气了,还有一张只从照片就可以看到口水的印记。 里面还有别的东西,苏娇倒出来一看,有几根头发,还有两颗小乳牙。 其实说来钟天明算是很善良了,因为从小田素玉就在给他喂药吃,可是最终他并没有把田素玉怎么样,阮家大宅目前也是由田素玉住着,他也没有逼她搬走。 钟天明改好了密码,站起来了,问:“这是什么?” 但再一看那个黄纸袋和上面朱砂绘成的图案,他呼息一滞,并将纸揉成一团再撕碎,丢到了地上。 苏娇不懂阴阳,但只凭猜的也能猜到:“那符是用来辟邪的吧?” 钟天明经常办案,见多识广,见过的这些东西也多,他接过父母的照片,不经意咬了一下牙才说:“镇生魂用的。” 忠爷不但弃子于不顾,不救,还抢走了儿子的产业,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很恐惧,生怕儿子的魂魄会来索命,应该是天师给他的法子,把儿子一家三口的生魂用符纸锁住,并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以保自己不会被冤魂侵扰。 也是可惜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钟天明能逃出来,他的报应也躲不掉。 而暂时虽然还没什么,但随着公安公布案情,他在死后非但没有荣光,还是必定要被订上耻辱柱的。 也是他该得的报应吧。 今晚先改掉密码,明天一早,钟天明还得亲自来一趟,重新租赁一个保险箱,用自己的名义把金子存起来,田素玉就彻底摸不到这些金子了。 转了一大圈,其实也只带出来几张照片。 出了银行,苏娇问钟sir:“现在金子就算安全了吧,田素玉拿不走了吧?” 钟天明却说:“如果她不那么贪婪,还有活路可走,可惜她太贪心,非要走绝路。” 苏娇一想也是,在忠爷死,阮智信昏迷的情况下,田玉素还不知收敛,要跟阮家人合谋搞金子,而要搞不到金子,那些阮家人不会放过阮天浩和阮天赐的。 那么,等着她的也就将是家破人亡了。 还是那句话,贪财可以,但得走正道,合法的去赚钱。 说起合法赚钱,苏娇其实也不算理直气壮,因为她了目前九龙第一的大佬一道,纸包不住火,所以那件事迟早会戳穿,届时她要面对的,也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话说,钟sir坚定的说那个让孩子的死跟苏娇没关系,她也就不多想了。 也果然,应该是心理作用,这天晚上她心情好了不少,又加上钟天明在她身边,她可算睡了个香沉沉的好觉,而且完全没有做梦,一觉直到天亮。 但在天亮后,就有新的麻烦在等着她了。 她一睁开眼睛,钟天明就说:“季胤打来电话,说有急事,让你去一趟他家。” 为了上市的事儿,苏娇最近几乎天天跟季胤在一起,一时也没多想,起床洗漱,又正好钟sir今天上午安排了行程,要跟她一起参加质询,她就准备带他一起去。 但是钟天明才出门,下楼吃早餐,苏娇正在穿鞋子,传呼机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是文字信息:苏娇小姐,胤爷要给你点天灯,快跑! 突如其来的信息搞得苏娇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但立刻她就想到了,季胤要给她点天灯,只有一个原因,他发现她做的好事了。 她默了片刻,直接把电话打到季凯的卧室。 她还不知道昨晚季家发生的事,但前阵子她把季凯送回家,就是为了给她做眼线。 她想得到,季胤现在肯定处于暴怒状态,但她想让季凯去问问,一大清早的,看季胤吃早饭了没有,再帮她打听一下,看他昨晚吃的什么,她是个厨子,要攻略人,最方便的就是厨艺了。 但是电话打过去半天都没有人接,苏娇放下电话,下楼找到正在吃早餐的钟天明,问:“你在季家有朋友吧,能不能帮我问问,看知不知道,季胤家现在什么情况。” 说着,她把BB机给钟天明看,解释说:“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事情了,但现在是早晨,季凯一般喜欢睡懒觉,可是他今天不在卧室,证明他没有睡懒觉,但今天是周末,大清早的,他也没有出门的习惯,他又不联系我,我怀疑他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钟天明大快朵颐,吃的是老丈人早起煮的肠粉,他放下碗,却说:“季凯是被你赶走的,走的时候很不开心,不接你电话也正常吧。” 事情进行到现在,被季胤察觉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而季凯虽然是被苏娇赶走的,但她原来待他那么好,还送他一只猫,按理就算再生她的气,也不可能放任他爹点她的天灯,难道真像钟天明说的,他还在生气? 钟天明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说:“你别去了,我先去看看,季胤如果真的生气,让他给我点天灯。” 但就在这时他自己的传呼机也响了。 钟sir一看是罗瑶打来的,说新任警司上任后的第一站就是视察重案组,而且点名要见他,谈忠爷走私的案子,让他马上到岗。 曾伯约死了,九龙警界也换了老大,而且是钟天明在中环时的上司,一个雷厉风行暴脾气的中年人,但跟季胤关系很不错,钟天明在看到信息的那一刻也想到了,季胤是想把他调开,然后单独见苏娇。 那就证明问题很严重了。 或者说,他不但知道了,而且意图报复用武力的方式报复苏娇,所以才要支开钟天明。 上司要来,钟sir不得不去,但他交待苏娇:“你别去季家了,安心在酒楼待着,如果季胤敢上门,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回来。” 一个人在气头上的时候,确实不该硬碰硬,苏娇也得给季胤时间,让他发泄情绪。 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了,她带掉吃的上门,再低头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如果季胤不依不饶,那苏娇也会跟他翻脸的,到时候让他来起诉她好了,她应诉,上市一事搁浅,大家一起玩完。 所以她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怕,就说:“你去单位吧,我上楼再睡个回笼觉去。” 目送钟天明离开,她正准备上楼,她的BB机又响了。 这一次依然是一条文字信息:苏小姐,胤爷要杀你,快跑。 这一条条的,苏娇心说怕不是有人和她玩恶作剧? 按掉BB机,苏娇上了楼,正欲脱衣服上床,又来一条传呼消息:苏小姐,凯少有危险,你快来救救他吧,拜托了。 这一条有呼叫人的信息,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季胤的家人,建叔。 苏娇也是豁然开朗,刚才那几条信息不是玩笑,而是阿疤阿旭他们抽空,趁着季胤没注意,悄悄给她发的。 因为怕季胤追究,所以他们都是匿名发。 季凯之所以不接电话,是因为他也自身难保,就更别提帮她了。 她先给钟天明发了一条传呼消息,出门打了一辆车,直奔季胤府上。 门房和大门处的打手都认识她,也知道季胤在等她,所以眼看她下出租车,已经在往内院打电话了。 苏娇下车,刚进大门,阿蒙迎了出来:“苏小姐好,请随我来。” 苏娇听到一阵阵喵呜喵呜的声音,皱眉问:“阿蒙,怎么会有猫叫,还叫的那么惨?” 这个叫阿蒙的,是季胤所有手下里头唯一的基佬,他跟苏娇关系也很一般。 也是因此,季胤让他来接待苏娇。 但季胤算错了一点,那就是,阿蒙虽然外表是个大猛男,但其实他跟季凯一样,也特别喜欢小猫咪。 所以苏娇不问还好,一问阿蒙就绷不住了,他都流眼泪了:“阿爷正准备给眯眯点天灯呢,季凯少爷已经昏过去很久了,可他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还说,还说……” 季胤还说,先给季凯点天灯,然后给苏娇点,完了他一把火把四方堂烧了,大家一起完蛋! 明明是她骗了他,季胤却要给只猫点天灯? 苏娇心说他是真疯了。 她说:“快,带我去见他。” 第86章 第 86 章 本来俩人是在往内院走的, 猫的叫声也在内院。 但阿蒙拉了苏娇一把,回到外院又进了大堂,绕到八仙桌的后面, 他才说:“爷在下面, 但我不能陪您一起去, 您自己下去吧,最好也别说是我带的您。” 苏娇只来过一回季府,是为了送季凯回家, 也只在内院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不过当时季凯就曾指过, 说他家这整个院子是空的,地下就是季胤的堂口, 而既眯眯在地下, 也就意味着季胤真的癫到, 要给只猫开堂口点天灯了。 阿疤他们会悄悄通传消息,但不敢暴露身份, 阿蒙也一样, 想让她去救猫, 但也不敢触怒季胤,苏娇能理解他的害怕,安慰说:“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但阿蒙回身欲走,她又说:“等一下。” 从包里掏出纸笔来,她写了个电话号码, 又飞快的写了一段话, 交给了阿蒙:“让建叔帮我打这个电话, 不要多说别的,照着我写的话念就好。” 阿蒙识字不多, 看苏娇写了一长串的字,也没仔细看,拿着字条跑了。 苏娇下台阶走了两步,就被一股腥臭气熏的几欲作呕。 刚拐个弯,看到俩大高个面墙而站。 她一停,那俩人也回头,一个是阿疤,一个是阿旭。 俩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苏小姐?” 又同时问:“你怎么没跑,还自投罗网啦?” 苏娇刚欲说话,阿彪走了过来,声音很大:“苏小姐,您怎么找到这儿的?” 立刻又是季胤的声音,语气里透着股子变态:“真是没想到,阿蒙也会背叛我。” 阿旭和阿疤闻言,同时伸手要推她走。 但阿彪一把搡开了他们,拉苏娇的手腕:“走吧,阿爷等您多时了。” 阿疤阿旭还想拉人,但阿彪手里提着AK:“爷说过的,敢不听话,杀无赦。” 苏娇明白了,今天季胤不止要扒小眯眯的皮,还给几个心腹手下放了风,说要扒她的皮,之后阿疤和阿旭没沉住气,悄悄给她打了传呼,但被季胤发现了。 而既然她一路找到了地下室,就意味着阿蒙也背叛主子了。 四个人里最终也只有阿彪坚定的站了季胤,也意味着他最忠诚。 昏暗的地下室里,水泥地面倒是干干净净的,墙贴了瓷砖,也并不脏。 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血腥臭气。 穿过一条大概三米多长的走廊,一间屋子里有七八个人,季凯也在,但是被捆成棕子,吊在个木架子上,旁边还有个巨大的木架子,吊着一串麻绳。 不对,苏娇仔细一看,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因为那不是麻绳,是被捆着的眯眯,屋子里站着的全是季胤堂口的手下们,习惯了这种场合吧,面色麻木而冰冷。 看到苏娇,被堵着嘴巴的季凯呜呜呀呀,整个人也晃动旋转了起来。 眯眯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捆,想要自由,也叫:“喵鸣,喵,喵。” 季胤并不抬头,深吸一口雪茄:“你胆量不错,能力也不错,能摸到这儿来。” 苏娇反问:“所以我该在后院等着您一起吃饭,在席间,我还得等着您问我,看哪一盘是猫肉,又哪一盘是季凯的肉,您正好欣赏我又吐又哭的样子?” 闻言在场所有人,除了季胤,全部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关于要不要给不给季凯和眯眯点天灯,就连阿彪他们心里都没底,虎毒不食子,他们倾向于季胤只是吓唬孩子,听到苏娇这样说,现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季凯都不挣扎了,呆呆的了。 所以季胤非但要扒儿子的皮,甚至还要吃他的肉? 他一把拍上桌子,怒吼:“阿娇,老子待你那么好,你却……老子也要扒你的皮!” 苏娇非但没怕,也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好啊,你想怎么扒就怎么扒!” 就不说因为背主而被罚出门的阿疤阿旭了,在现场的阿彪和一帮小弟们也懵了。 尤其阿彪,他没给苏娇通风报信,是因为他是所有人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也知道季胤虽然下手狠,但有分寸,不是那种暴虐到六亲不认的人。 但今天分明是苏娇做错了事,她又是个女孩子,给季胤低个头求个原谅,大家再一起想个补救的办法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她怎么就那么刚呢,非要硬碰硬。 她这个态度,季胤也被拱起来了:“好好好,既你非要,那我就成全你。” 但他手一扬,正欲命令手下们把苏娇也绑了去,目光却又停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有一块怀表,怀表下面还有个什么东西,季胤生生咽下欲出口的话,伸手去抓东西,但苏娇早有所料,恰比他快一步,收手抓回了东西。 她一声冷笑,语淡:“我就知道,季老板所谓的爱也不过口头说说,一钱不值。” 那是乔红革的怀表,和当初季胤写给她的承诺,也是苏娇最后的底牌。 她此刻亮出来,按理就该是上供,并求他饶命的吧。 但并不是,她偷换了概念,意图用一家上市公司的控股权,让季胤换回那东西,他要不答应,她就觉得他所谓的爱只是口头说说,一钱不值。 可在季胤看来,事情不是这样讲的,他再拍桌子:“东海渔业不是乔震一个人的,财富也不归他,但四方商贸是你的,最终钱也会是你的,你糊涂!” 又说:“我早该看出来的,你简直跟你妈一模一样!” 苏娇要全盘拿走四方商贸,季胤不会生气的。 因为她是他女儿,他的钱迟早归她。 但在大陆,企业是归国有的,乔震之所以高龄未退,是因为国家还能利用他,而等到他退休,一个月也就五六百块钱的退休金,东海渔业的一切他都带不走。 苏娇的行径就好比散财童子,撒的还是自己的钱。 而她这种做法,也意味着她和乔红革是一种人,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但理想主义者在香江是没法生存的,他要把堂口给她,她会转眼就败光光。 不,应该是转眼就送人,全部拱手送给大陆政府。 那简直比叫季胤认贼作父更叫他愤怒,所以他才搞了今天这么一出。 四方商贸的上市他也要叫停的,因为他不可能给通缉自己的大陆政府做嫁衣。 …… 人要发火总有一个过程的,苏娇原本想偷个懒,躲一躲,躲过季胤脾气大爆发时的火力,但上市工作已然到了个结骨眼上,就必须继续进行下去。 她也必须帮他顺毛,让整件事情得以推进下去,所以她又说:“我外公那天明明可以杀了你,而且你死,于四方商贸的影响并不大,我也更想你死,但是……” 她把自己放到了恶人的位置上,说:“但是最终我外公还是没开枪。” 季胤又不傻,一想都不可能,说:“明明是你写的run,他想杀我,是你放的我。” 他是堂口大佬,当然不好骗,但苏娇面不改色,继续说:“他确实想杀你,而且你知道的,他的枪法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他也说了,早晚他都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你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还把自己当成个无人理解的悲情英雄,你这种行径让他觉得恶心,他要杀你,甚至怕脏了自己的子弹!” 她这段话的逻辑倒是对的,季胤确实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而且认为自己是个英雄。 乔震也不想亲手杀他,因为他要的是他真心悔过,心甘情愿上大陆伏法。 但季胤虽然杀人无数,可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也决不会悔过,更不可能回大陆。 他可以不被理解,但他没所谓,不过这时苏娇又说:“但虽然我外公不理解您,世俗也不理解,可我能理解你,就好比当初在船上,如果没有您,就没有许总他们的今天,您捐了那么多的疫苗不用自己的名字也不求回报,不就是英雄所为?” 许总也在,不知是碍于季胤的淫威,还是感念他养大的恩情,但低下了头。 季胤也没想到女儿会站自己的立场,说出理解她的话,一时间也卡壳了,同时他也伸手了,他想要那张养乐多的纸,以及那块上面有乔红革照片的吊坠。 但苏娇依然没有给他,回头看建叔站在门口,却问:“建叔有事?” 建叔看季胤,并说:“老爷,大陆那边有人打电话来,说是公安局的。” 公安局要找季胤,只有一个可能,通缉并抓捕他,所以他说:“让他们去吃屎。” 但建叔却又说:“他们找的是许总,说阮氏的走私案马上结案,念在许总于海上帮助他们进行过缉捕,想要邀请许总去旁听宣判,以及……” 季胤一脸的不耐烦:“以及什么?” 建叔挠头,说:“他们说,还有500块人民币的奖金。” 现场所有人全都笑了,因为500块于他们来说,也就一顿请客吃饭的钱。 但季胤并没有笑,而且虽然他一脸狐疑,却也反问:“你确定是公安局打来的?” 建叔抄了电话号码:“要不您查查大陆的黄页确定一下?” 季胤却没吭声,而是转身回到桌子后面,坐到了椅子里头,然后就沉默了。 苏娇亲自过去给眯眯松绑,看阿彪:“快把凯少放下来呀。” 阿彪看了一眼季胤,见他虽然面无表情,可瞧着不像生气的样子了,一手托人一手掏匕首割绳子,放下季凯交给别人:“别绳子解了。” 可怜的小眯眯直接被捆成了一根棍儿,更不好解,还得阿彪拿刀来割。 季凯已经被捆半晚上了,因为猫才一直撑着,只等把眯眯搂到怀里,猫还是好的,他先撑不住了,两眼反插,当场晕了过去。 苏娇看建叔:“快打急救电话请医生呀。” 再看阿彪:“还不赶紧把人抱上楼?” 她自己也要出门,有俩手下想拦人的,但见季胤依然沉默着,估计老大这是火发完了,消停了,不追究了,对视一眼,也齐齐让开了。 阿彪抱着季凯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楼,正在内院的客厅,救护车还没来,他于是把季凯抱放到了他自己的床上,回看苏娇,问:“胤爷他……有点奇怪?” 能做大佬,手下还有一帮忠臣良将,季胤就不是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但他苦心扶上马的上市公司,一时发现它被人偷走,他肯定也要暴躁,要狂怒。 而在苏娇来了之后俩人暴发了冲突,也争吵过,本来还在僵持中,但是在听说大陆公安局准备奖励许总,还要给500块奖金后他突然就沉默了,阿彪不明就理,也只觉得一点,自家老大突然就变了,他当然觉得很奇怪。 不过虽然他不理解,但苏娇能理解。 而且刚才那个电话,其实也是她声音找了胡寄波,然后公安局才会打的。 说话间已经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阿彪要抱季凯出门,但季凯虽然昏迷,怀里还紧攥着他的猫,都快要把猫捏死了。 苏娇狠心一掰他的手,把猫猫抱了过来。 俩人一路来到外院,医生也恰好进门,就把季凯给接走了。 于季胤的安抚工作,苏娇其实也才做了一半,这会儿还得去找他,继续做安抚。 在楼梯口她迎上阿疤阿旭,俩人眼神一亮,异口同声:“苏小姐,快去看看吧。” 再走几步,又碰上许总带着剩下的,他也说:“您快去看看吧。” 本来季胤都成疯子了,不但要杀猫,儿子都要杀,可突然间他往哪儿一坐,呆呆的,既不说话也不发脾气了,这种情形原来还从没有过,他的手下们当然也都怕。 苏娇忍着恶臭到了地下室,进房门,见季胤面墙而坐,先把表和那张标签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当时哪怕大家一起抽签,你抽到的是死,你也会毫不犹豫跳下海,可你就是憎恨他们要以成份论人,对不对?” 季胤未语,也未动,但肩膀明显往下垮了。 不愧是他女儿,他猜的可真准,确实,他愿赌服输,但就是不服成份。 苏娇也不跟他讨论这个,毕竟她甚至不懂成份到底是个什么,她再说:“而你一直特别讨厌大陆政府,觉得他们简直没救了,因为你一直辛辛苦苦做正常的进出口,还动不动捐药捐疫苗,可除了被刁难就是被为难,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句感谢。” 他捐了很多东西,虽然是以许总的名义,可是大陆甚至没有感谢过许总。 他对大陆的印象就好像对乔震的,又臭又硬,同时又愚昧,活该被忠爷那种人耍。 苏娇又说:“但你也看到了,只是钟天明伸手帮了他们一把,他们就把阮氏所有的人毙的毙抓的抓,全搞定了,而且他们还感谢了你,就证明原来也是忠爷从中作梗,对吧,但是你跟忠爷呢,不也一样,关系暖昧,只谈利益?” 不是大陆政府有意冷漠,而是,就好像他为了上市,也要搞很多关系一样,忠爷也一直在各方渗透,在进出口生意上故意为难正规的商贸公司。 所以忠爷是恶人,但季胤也不清白,他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看季胤渐渐被她说到缓和,苏娇再说:“关于那61%的股份,就算是因为我跟我阿娘一样,天真的理想主义,喜欢撒钱,可你才是幕后大佬,是无名英雄。” 没有哪个恶人会自我觉得自己是坏人。 所有恶人在做坏事的时候,也自有一套说服自己的逻辑。 无名的悲情英雄,这是季胤心底里见不得光的地方,他自己给自己的定义。 苏娇很可能是伪心的,可是她帮他说了出来,还肯定了他。 而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孩子给予的肯定。 地下室不论大哥大还是BB机都没有信号,但眼看12点,苏娇得去收拾准备,应对下午的工作了,她轻敲了几下桌子,说:“你的东西,我还你了.” 那块表和那张标签本来就是季胤的,也是苏娇还敢任性放肆时的底牌。 她跟乔淑贞并不一样,不是理想主义者,也不是散财童子,帮东海渔业,其实也是为了乔震,兜了好大一个圈子,也是为了阿娘的在天之灵能心安。 现在事已做成,那信物,她自然也就还给他了。 …… 苏娇才上楼就被一帮人围住,所有人异口同声:“阿爷还好吧?” 虽然苏娇离开的时候季胤依然没有回头,但她赌得准他没问题,她说:“很好。” 阿彪先舒一口气:“我去喊他上楼,咱们下午还有行程呢。” 苏娇却叫住了他:“先别去。” 再看其余的人,又说:“下午的工作我自己去,你们都不许跟着,还有,如果不想他拿你们煞气,我教你们一个办法,你们就……” 一帮人听完集体点头,又齐齐说:“谢谢苏小姐。” 季胤不止被背叛,甚至可以说是被苏娇给釜底抽薪了的,虽然从昨晚开始,又是眯眯又是季凯的,他大闹了一通,但他的火只是在刚才被苏娇压下去了,而不是消失了,现在这帮人要下了楼,那恰是活靶子,必定要受一番气。 他们待苏娇很不错,苏娇也不想他们无端受冤,就得给他们指条明路。 但其实她悄悄出谋划策的时候,季胤就在地下室的门口冷冷看着自己一帮手下呢,眼里阴沉沉,眸光如狼,只看他的眼神就知,他必是要找个人做筏,发泄一场的,就是可怜他一帮手下们了,就现在,针对他们的狼人杀正式开启了。 …… 苏娇出了季家,还不能回家,得先抱着猫去趟医院。 一般来说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很难建立真感情,苏娇一直以来对季凯,都远不如苏鸣上心。 但相比苏鸣从小有苏旺照拂疼爱,简直算个小苦瓜,而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也没有刻意规避过,所以季凯离开苏记的时候,对于他俩之间的亲缘关系其实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要是普通的孩子,肯定会心里不舒服。 但季凯反而不会,因为他爹于那帮社团的马仔来说是个好大佬,但于他可不是个好父亲,跟苏娇共有那么一个父亲,孩子并不觉得嫉妒,反而觉得悲哀。 在到医院不久后他就苏醒了,此刻在普通病房里,正在输液体。 他对苏娇也不甚亲昵,只关注他的猫,一看到眯眯,就紧紧搂到怀里了。 建叔虽然一直在安慰他,但安慰的话左不过是以后要乖一点啦,不要总是惹老爸生气啦之类的,没有任何营养。 苏娇也不善于安慰小孩儿,下午又还忙,再加上医院不允许病人和猫接触,反复有医生和护士进来劝她离开,她于是就对季凯说:“眯眯我先带回家去,给它喂点鲜鱼鲜虾养一养,等晚上了,我再抱着它来看你。” 建叔劝了半天,季凯一言不发,但苏娇只这一句,季凯开口了:“好。 ” 苏娇要出门了,他又说:“苏小姐,谢谢你。” 建叔见缝插针,又说:“老爷把少爷您养到这么大,也很辛苦的,等他来看您的时候,您也像见了苏小姐一样乖乖的,有礼貌,给他道个歉,好不好?” 季凯依然无言,但是冷笑了一声。 他知道的,苏娇对他远不及苏鸣和周进财。 她帮他挑的猫不但在面对危机时不会逃跑,甚至都不会自己抓老鼠,就是一只随手买来的傻猫而已。 但他对苏娇是真心的喜欢,也愿意服从于她。 究其原因,倒不是因为她对他有多好,而是全世界所有人都劝他向季胤低头的时候,她从来不劝,她自己也从不向季胤低头,有这两点,于季凯就足够了,更何况她还是唯一一个愿意真心帮他照料眯眯的人呢? 且不说他。 这边苏娇先回酒楼换了衣服,又打电话喊来钟天明,就俩人一起去银监署,完成上市之前,针对她个人的最后审查了。 她丈夫是东方巴士的最大股东,这是个很强的加分项,所以整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而只要季胤不作妖,这件事就算完成了。 当然,她也会如约,把四方商贸剩下的34%股权的收益全部转还给季胤,而她自己手头的一千万,她会在四方商贸上市的那一天全部买入,炒底再大赚一笔,届时她就能拥有一个亿了。 在拥有一个亿之后,该投资什么行业,又该怎么赚钱,苏娇也该跟钟sir聊一聊,好好规划一下了。 不过她正想跟他谈这事儿呢,但钟天明却说:“就这两天吧,咱们得上趟大陆。” 苏娇心头一动:“怕不是我外公,出什么事了吧?” 她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钟天明点头,并说:“是胡寄波打来的电话,具体没说,但他说一定要让你也跟我去一趟。” 这边不省心的恶人老爹才刚刚解决好,外公又出什么事了? 苏大小姐才刚刚松了口气呀。 娇气如她,这麻烦一桩桩的,她也会累,会烦的。 她都忍不住要给钟sir发个脾气来泄泄火了。 第87章 第 87 章 乔震不但要求苏娇上一趟大陆, 而且说自己身体不太好,所以还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她一定把乔淑贞的骨灰也带回去。 苏娇一直都很想去趟大陆, 因为虽然大多数人都说大陆不好。 但据乔淑贞讲, 大陆是个很美的地方。 她也总说等到大陆开放了, 让苏娇一定要带着她的骨灰回去一趟。 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心愿都不是葬在香江,而是回家,葬到大陆去。 所以苏娇才迟迟没有安葬阿娘, 要能去趟大陆, 她也正好完成阿娘的心愿。 但现在就去,于她来说未免太仓促了点, 因为紫荆仓储将在下个月完成收购。 而在此之前, 虽然她手头有一千万, 但苏娇总还是觉得不够。 所以她打算先把乔震给的字画质押到典当行,应该能当出几百万, 还有就是现在在她名下的三处铺面了, 她打算把它们也全部再质押出去。 届时她名下就能有两千万, 恰好季胤也打算一把唆.哈,赌上他全部的身家来拉股价,届时她只要高位抛出,赚两个亿就只是基本盘了。 要玩那么大手笔的操作,她最近专心致至只想工作。 但怎么乔震就出事了呢? 不过虽然心里思想斗争的厉害,可她还是对钟sir说:“你尽早办护照吧, 护照什么时间下来, 咱们就什么时间过去。” 钟天明点头, 却又突然问:“大小姐最近几天是不是再没做过梦了?” 这人可真是,苏娇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点, 他又来? 不过她偶然触碰上钟天明的手,就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发颤,而且听他的语气,于她会不会做梦,会不会梦到曾经,他似乎很在意。 她眼神一转,来了句:“梦到了,而且还挺多。” 俩人是并肩走在大街上的。 钟天明闻言止步,声哑:“你又梦到什么了?” 苏娇直觉关于小时候的事情钟天明还有隐瞒,且不想她回忆起来。 而既他不愿意她想起来,那就肯定是对她不利的,所以她眼珠子一转,先蒙一句:“我梦到咱俩被人绑架以后,你因为怕死,就扔下我,独自一人逃跑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对了,钟天明的手突然就不抖了。 继续往前走,他又问:“然后呢,你还梦到什么了?” 苏娇的回忆空空如也,也只能继续瞎蒙,就说:“但后来你良心发现,就又跑回去把我救了,然后我因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才会许诺说要嫁给你的。” 钟天明突然勾唇,反问:“你确定梦到的是这样子?” 苏娇始终觉得,自己就算脾气再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逼着一个男人拿父母发誓,说这辈子只能娶她为妻,所以,她觉得因为感激之情而以身相许才是最合理的。 苏娇挑眉看钟sir,赌一把嘛,她说:“对,而且我觉得这就是真相。” 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要看她蒙的对不对。 但显然这回她又蒙错了,因为钟天明勾唇笑了一下,先说:“不对。” 不等苏娇反驳又说:“看来那个梦只是偶然,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被它困扰了,我会帮你把心理医生推掉的,至于天师,等咱们从大陆回来之后再见吧。” 其实如果他不提,一心只想发财的苏娇压根不会想这些事。 但从钟天明的语气里她能听得出来,那两天一夜必定发生过很多事。 大概率他还伤害过她,要是她能想得起来,说不定她都不可能跟他结婚。 可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而且不像梦里对梁铖,苏娇始终持着怀疑态度,也从头到尾没有相信过梁铖,所以虽然离婚的时候她被摆了一道,金钱上蒙受了损失,但是在感情上她抽离的很快,离婚后她也立刻就焕发新生,去寻找第二春了。 但她对钟sir不是的,虽然在金钱上她和他分的很清楚,可是在感情上,她对他有种不由自主的依靠和依赖感,于他的信任也跟阿爹阿娘是一样的。 可要这家伙原来伤害过她,现在也是笃定她想不起来才敢继续欺骗她感情的呢? 这样一想,苏娇心里愈发不舒服了,甩开他往前走,还要撂一句:“哼!” 走了一截发现钟sir没反应,就又说:“我今天不舒服,晚上你不许碰我。” 钟天明是担忧妻子的心理状况才过问的,怎么就又把她给惹生气了? 但他也知道,她的脾气向来来的快,去的也快。 而且她善于自我消化。 反而,他越解释,她就越要跟他耍任性了。 他遂也不作声,只跟她到身后,安安静静等她自己消气。 苏娇也确实是,只要钟sir提起,她就会胡思乱想。 但要他不提,感情在她生活里占的比率太小,她也懒得多想,就专注忙自己的了。 乔淑贞的骨灰一直都是放在苏旺床底下的,他经常会拿出来擦拭灰尘,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要摆出来祭奠,苏娇想要拿走,当然得跟老爹打个招呼。 关于乔淑贞的身世,以及她和乔震的关系,苏娇也得跟阿爹讲讲了。 苏旺听了自然惊讶,所以前段时间来过,吵过架的那个老头竟然是他的老丈人? 而且老丈人在大陆竟然还是个不小的领导? 乔震来了两趟,却都不愿意跟苏旺交流,苏娇挺替阿爸难过的,就安慰他说:“我外公来的两趟都比较忙,也没时间见您,但他说了,下回来一定跟您见面。” 苏旺点上一支烟,却说:“没关系的。” 再深吸一口,他又说:“你娘那么好,那么优秀的女人,本来我也配不上她,她爸不想见我也在情理之中,就你娘自己,既她的心愿是回大陆,那你就带回去吧。” 苏娇看得出阿爸的难过,忙说:“但是我阿娘很爱你的,她也说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给您,这世界上除了我,她最爱的人就是您了。” 妻子年纪轻轻就去世,苏旺大受打击。 现在就连骨灰都要离开他了,而且是去大陆,他当然难过。 他这辈子真心的,一心一意的,只爱乔淑贞那么一个女人,本来努力攒钱,他还想要买块墓地跟她合葬的,可是她去了大陆,一海相隔,他该怎么办? 可他又不想女儿看出自己的难过,也不想女儿为难,就强撑笑颜说:“我懂,行了,你忙你的,抓紧收拾吧,阿爸我呀……” 他想强撑,想要控制自己的,但人非草木,他又是个懦弱的人,他控制不住,嘴角一撇就开始哆嗦,眼泪禁不住的,哗啦啦的就往下流。 这下苏娇倒要犯难了,阿爹这个样子她也难过,但她该怎么处理? 就在这时钟天明上前一步,先说:“我帮阿爹也办张签证,咱们一起去。” 立刻又说:“咱们帮阿娘找个好的墓园,买个双人墓穴,等到阿爸天年了,也一块儿带过去安葬,你们夫妻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苏旺的哽噎于瞬间停止,但怕女儿不同意,又看苏娇。 苏娇果然不同意,她说:“不行。” 但苏旺脸色才一黯,她笑着说:“买三个人的吧,等我死了,也要跟你们在一起。” 她是从小被宠大的独生女,睡觉都要睡父母中间的。 就算死了,也要睡他们中间才行。 苏旺连忙呸呸呸:“你个傻孩子,净说些不吉利的。” …… 紫荆仓储眼看上市,随时会有工作等着苏娇处理,她却要去大陆? 季胤听说这个消息,本就不高兴。 结果找人打听了一下,帮他从警局探听消息的警员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钟sir也帮老丈人也一起办了签证,是一家三口一起去。” 季胤脱口而出:“他妈的,他们算什么一家三口?” 又问:“是哪一天,他们准备怎么走?” 警员如实说:“签证文件在钟sir手里,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也不好打听。” 钟天明直接领导重案组,重案组的警员们也跟他一条心,一般人很难打听到内幕。 但季胤直觉,以乔震那副硬朗的身姿,麻利的身手,就不可能有大病。 而且在紫荆仓储即将复牌的关键阶段喊苏娇去大陆,应该也是因为很重要的事情。 作为乔震的大仇人,红通通缉犯,谨慎如他,就不免要想,乔震会不会是想通过苏娇诓他回大陆,所以又在耍花招,玩障眼法,给他设圈套。 警惕如他,也立刻就安排手下们过港去打听情况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手下们当然不必走正常流程去通关,直接用偷渡的方式,他做完指示不到三个小时,人已经到东海渔业,并开始盯梢,打听情况了。 他的人马速度当然快,所以第二天一早就有消息传来了。 果然如季胤所料,据他的人反应,乔震不但身体健康,而且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并且,他第二天一早还专门去了一趟季胤家的老宅,目前叫工人文化中心的地方。 而上述种种迹象表明,乔震突然喊苏娇上大陆去,针对的正是季胤。 但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就是季胤想象不到的了。 虽然他也着急忧心,可也没办法,只能是把手下们全部派过去,于暗中盯着。 …… 另一边,就不说年纪轻轻的苏娇了,苏旺也对大陆充满了好奇。 但因为常久以来的固有印象,他更多的是害怕。 怕一过口岸就来一帮公安,不由分说把他们几个全抓去劳改,再或者来一帮土匪,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抢光,现金还好说,他们带的不多,也就几千块。 但乔淑贞的骨灰盒可是他专门花了大价钱买的上好瓷器,他怕会被抢走。 在这种事情上,比他还要柔弱的苏娇当然靠不住,还得他来保护。 而这时,苏旺就要由衷庆幸,当初帮女儿挑了个好女婿了。 钟天明其实穿上西服更帅气,因为他的身材比那些天王巨星的还要好。 但他作为一名阿sir,专门上大陆就够招摇的了,服装方面当然要低调为好。 所以穿的依然是平常的体能T和夹克衫和牛仔裤。 倒是苏娇穿着一整套红色的洋装配鱼尾裙,乳白色的调跟鞋,还戴着跟鞋子同色呼应的墨镜,配着同色的皮包,在过关的人群中,靓丽的足够叫所有人侧目。 苏旺虽然心里怕的要死,但只要抬头看一眼女婿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再看他一只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时时虚伸,环着女儿的腰,他也就莫名的心安了。 不过走着走着,他突然一声惊呼:“阿莲,是你吧,阿莲?” 苏娇应声回头,却只看到几只巨大的红绿格纹纺织袋,还在想老爹是不是眼花了,但是那些编织袋突然移动了起来,随着携带的人把它们送到人工检查窗口,她也看到了,是周进莲,她也在报关,而且提着大包小包,看样子也是要去大陆。 苏妖明白的,就像她自打做了那个梦,就在忙忙碌碌的赚大钱,周进莲也一样。 而且既然她不是跟梁铖在一起,是一个人,就证明她在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弯路之后终于醒悟过来,不做梁铖的血包,开始单打独斗,自己拼了。 但不像男人们天然的社会地位高,哪怕做赘婿吃绝户他们也能理直气壮,做事时也不必那么辛苦艰难,女性因为社会地位低,想要单打独斗赚钱,是很辛苦的。 周进莲又是负气离开苏记的,走的时候还撂了狠话,不想搭理他们也正常。 所以她在发现苏旺后,就拿包把自己给堵住了。 但苏旺不像苏娇,能理解周进莲的羞耻和难堪。 毕竟是曾经疼爱过的外甥女,他见周进莲不搭理自己,以为她没听到,索性大叫:“阿莲,你这是要上哪儿,你背那么多东西干嘛,阿莲!” 明明只隔着一个安检口,周进莲却仿佛聋了一般,既不看苏旺,也不抬头。 苏旺还想再喊,苏娇拉了他一把:“阿爸,别喊了。” 这时周进莲做完安检了,她的包裹一看就特别沉,但她两手拎起,飞快的离开了。 苏旺一头雾水,回看苏娇:“阿莲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跟着梁铖炒股赚了大钱嘛,怎么大包小包的往大陆跑,我是她亲舅舅呢,她难道不认得我了?” 周进莲大包小包的背货,是因为海上的走私渠道被打击完了。 而正常过关,只要携带的东西量不超过一个度,以目前的法律是不会被抓的。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人肉倒爷,背东西过关贩卖。 要苏娇猜得不错,应该还是她自己订做的,利润超高的假化妆品。 她也不是不认识苏旺,而是,她心高气傲,一重生就想立刻回阔太太的生活,然后闪亮回归苏记,让苏娇羡慕嫉妒她。 可就好比曾经的苏娇和梁铖创业不易,现在的周进莲赚钱也很难。 她虽然也赚了些钱,可是又辛苦又艰难,生怕苏娇笑话,就索性装作不认识她。 但其实那都周进莲自己的小心思。 苏娇虽然并不同情她,但要见了面,也不会笑话她的。 苏娇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黑马,能不能赚钱,凭本事。 而随着做完安检报完关,真正踏上大陆,苏旺的担心也达到了顶峰。 路边停着两辆印着简体公安字样的警车,车旁站了一群公安,而且目光就在他们仨人身上,苏旺一阵紧张,正怀疑那帮人是不是来抓他们的,其中一人走过来了。 来人先敬礼再伸手:“老板好!” 一把握上钟天明的手,他又说:“钟sir,好久不见!” 苏旺大吃一惊:“你不是,不是那个……阿波!” 军绿色的外套加上大檐帽,身材高大笑容朗朗,还真是那个既勤快又有眼色,总能把杂活儿干的又快又好的胡寄波,他穿的是大陆公安的服装。 他走了之后,苏旺痛失一员大将,天天都在念叨。 合着他竟然是个大陆公安? 人靠衣妆马靠鞍,由胡寄波一穿,苏旺才发现大陆的公安服其实也很好看。 他跟苏旺握了手,再跟苏娇握手,笑着说:“老板,请上车。” 来的是警车,但显然不是来抓他们,而是来迎接他的。 见胡寄波身后的一帮公安也在朝他敬礼,苏旺又问:“他们是在干嘛?” 胡寄波笑着说:“他们是在感谢您,为我们国家打击走私犯罪做了重要贡献。” 苏旺愣了一下,旋即也大概明白了。 其实所有事是他的大女婿做的,他不过徒受虚名罢了。 车就由胡寄波来开,当然,他先得跟钟sir谈一谈,他过境顺不顺利,有没有被政治处的人盯上,回去之后会不会有麻烦。 听说一切钟天明都好,他一脚门往前,说:“那咱们直接去公审现场吧。” 苏旺听不懂,但苏娇听钟天明提过,也猜到了:“你们今天在公审走私犯?” 香江,忠爷的案子才开始诉讼,大陆这边阮家人已经要被公审了? 胡寄波笑着说:“我们追那帮人已经追了好几年了,本来也不该这么快的,但乔老专门跑了几趟首都,上下帮我们打通关卡,就把案子的速度给提起来了。” 苏娇不免担心老外公,得问一句:“他受的影响不大吧?” 胡寄波说:“他没有收受过任何一种形式的贿赂,也不会受影响的,但是……” 这下就连钟天明都要问一句:“但是怎么?” 乔震没有收过钱,更没有直接帮走私犯打过招呼,事情当然就牵涉不到他,但是他有好几个在重要部门的下属都被腐化,且参与了犯罪,今天也在公审现场。 乔震虽然没有受牵连,可下属们被查,他的心情肯定要受影响的。 那也是为什么胡寄波要专门来接苏娇。 于老爷子来说,她的出现对他会是个莫大的安慰。 车一路疾驰向前,马路很宽,但是街上并没有汽车,行人也不多,干干净净,安安静静,跟繁华的,人流密集的九龙截然不同。 而且总是待在熙熙攘攘的九龙,苏娇还莫名的喜欢这个干净又安静的地方。 再一想这一葬就要跟阿娘长久告别,她心里格外难过,就把骨灰盒抱的紧紧的。 这就要去见识人们经常说起,但谁也没见识过的公审了,她既好奇又忐忑。 但凡事都会有意外。 胡寄波专门协调各方,要让曾经帮助过自己的钟sir来观看公审,也是想向他展示大陆公安的公平与法治,以及,打击走私的决心,但远道而来的钟sir他们今天却是注定看不到公审了。 那不,胡寄波把车行驶到一条行人息壤的街上,正欲拉响警笛,驱散人群继续往前开,有几个公安半路过来拦车,并跟他耳语了几句,就示意他调头了。 胡寄波开车调过了头,又一路飞快的往前开,边走边解释说:“乔老怕苏小姐您嫌弃大陆大破太烂,不愿意来,就非要我撒个谎,说自己病了,这下倒好,他真病了,刚才说是心绞痛,人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说心里话,要不是乔震特地说他身体不舒服,苏娇并不愿意来大陆,更不会这么早把阿娘的骨灰送过来。 但听说乔震这就被送进医院了,她又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犹豫的就来了。 也幸好她来的时候带着骨灰,否则,万一乔震有个三长两短,那遗憾就永远都弥补不了了。 胡寄波又说:“最近一段时间除了跑案子,乔老还帮老板您盘点了许多属于您的财产,各种报关手续也全都办好,他本来想等公审结束,就一样样带您看东西,然后叫您满载而归的,这下倒好,事还没办完,他先病倒了。” 苏娇都没来过大陆,又哪里来的财产? 她当然要问:“什么财产,哪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胡寄波本来想先跟老板聊一聊,让她知道她在大陆有多么丰厚一笔资产。 但一想她老爹苏旺也在车上,而那些资产原本的主人都是季胤,就适时住嘴了。 转眼车到医院,他索性说:“您跟乔老聊吧,他会给您解释的。” 第88章【正文完】 第88章 第 88 章 到了医院, 上楼,正好碰上王秘书。 胡寄波抢先问:“乔老的状况呢,怎么样了?” 王秘书身后还跟了一帮人, 也都在打量苏娇和钟天明, 他摇头说:“应该不太好。” 又说:“刚刚被推进急救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苏小姐,钟sir, 你们先跟我到普通病房, 咱们休息一下,慢慢等吧。” 但他话音才落, 随着一阵吵嚷声, 急救室的门开, 乔震一手扶门,就站在门口。 像他这样倔脾气的人, 医生也拿他没办法。 王秘书和他的下属们还想劝他的, 可他一手扶着墙已经走到苏娇面前了。 伸双手, 他接过了陶罐,有医生适时推出轮椅来,他跌坐到了上面,半晌才喃喃的摆手,说:“辛苦你们了,但我真的很好, 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检查急救的。” 又拍拍苏娇的手, 柔声问:“吓到你了吧?” 苏娇坦言:“与其看您这么强撑, 我更想和您一起敲响上市的钟声。” 乔震本来以为自己没问题,也是最早到公审现场的, 但去了之后他一直觉得胸口有点闷,也幸好王秘书是退伍转业的军医,有经验,就强行给送到医院来了。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别人千劝万劝劝不住,但苏娇一句话他就软了。 不过哪怕进急救室,他也依然抱着女儿的骨灰盒。 医院离公审现场并不远,大喇叭一声在响,由普通人的声音组成的声浪一道高过一道,苏旺和钟天明虽然没去现场,可也通过医院的窗户看了个大概。 苏娇只对钱感兴趣,外公又一直在急救室出不来,她当然没有兴趣看。 她心里还有个事儿,乔震说有财物要给她,那会是什么? 等到中午,王秘书用搪瓷缸子端来盒饭,她也不过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医院的走廊一片寂静,她就坐在长椅上等着。 季胤俩手下,阿旭和阿彪其实也在,偷渡过关之后,他们就一直在跟踪苏娇。 季胤担心乔震耍花招,人此刻就在海上,隔几分钟就要通话打听情况。 到了下午四点钟,终于有医生出来,说在输过液体之后,乔震的心率趋于稳定,可以留院观察,也可以出院了,他这才算是被宣告脱离危险了。 他的心脏原来没有大问题,突然出毛病,其实也是因为下属们被腐化拉拢的太多,受了刺激的缘故,休养了这半天,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他甚至不需要坐轮椅。 出了门,他也是即刻要工作,命令胡寄波:“直接上文化宫。” 他的身姿比苏旺还挺,跟钟天明有得一拼,他的脚程甚至比钟天明还要快。 钟天明都不免担心他:“乔老,您是带病之躯,很该走慢一点。” 乔震并不跟他说话,上了车,也才跟苏娇说:“文化宫就是曾经的季胤家。” 季胤在大陆的家用地主形容其实还差了点,因为他家是四五代人积累的巨富之家,要不然的话,家也不可能直接做成一个城市的工人文化宫的。 警车离开了,打扮成本地人模样的阿彪跟上。 阿旭给季胤汇报情况:“爷,他们去您家了。” 乔震带着苏娇去了他家老宅? 季胤的心又是一提。 但猜不到什么原因,就只说:“跟紧点,随时电话联络。” 工人文化宫原本是人们免费休闲,下围棋,打乒乓球,打篮球的地方,但在改革开放后就对外经营,租给个人们开各种培训班了,里面都是下棋打球的孩子。 馆长在门口等着乔震:“乔书记好。” 乔震带着钥匙,边走边说:“当年事发之后,季胤被判有罪,国家是判了赔偿金的,但随着他离开,季家再无人丁,政府于是收走了他家用于赔偿,剩下的是我的转业金,还有,我坐牢那么多年,津贴全部用于赔偿了,还借了亲友许多钱。” 季胤踩着层层尸骨到了香江,从此高唱凯歌一路发财。 但那些死了的人虽然也有罪,可也有一笔赔偿金需要他来掏。 他虽然坐拥金山,但不可能掏钱的,而他的烂摊子就是乔震收拾的。 不过那时候他家除了个院子也别无他物。 但风水轮流转,在二十年后,于当年被政府收走的,属于他家的一些物品现在被归还了,而因为乔震帮他清偿了债务,理所当然,那些东西就属于乔震了。 基本也都是字画,瓷器,文玩一类的东西。 抵账的时候当然很便宜,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就拿字画来说,季家的都是历朝历代的古物,要拿到拍卖市场上,能比乔震自己的那些还要值钱。 乔震一生行得正坐的端,甚至没有把东西带回家,而是一直锁在季家。 原本他也是考虑等把季胤抓回来,返还东西的同时讨债,再给他定罪,走流程的。 可正好今天要严打,再加上他深思熟虑后,觉得把东西交给苏娇才是最合适的,又担心她对大陆有偏见,怕公安和土匪而不敢来,所以才说自己有病。 他进后院,开的是一间长期锁着的门,一帮懒得学习的小同学们就呼啦啦的全围过来了,在门外探头探脑,有人问胡寄波:“公安叔叔,你们来干嘛的?” 还有人问:“这屋子里装的什么呀,我们能看看吗?” 不管大陆还是香江的小孩子都一样好热闹,有个小家伙身高只到钟天明的腰,抬头一看,却说:“哇,这个皮带我认识耶,香江那边,皇家警察的皮带。” 相比于锁在一间老房子里的旧文物,这个年代的孩子们更感兴趣的是新事物。 一帮孩子呼啦啦围了过去,有的摸钟天明的皮带,还有的扯一扯他的T恤:“这个T恤也是阿sir们的吧,我们在电视里见过喔。” 钟sir都阻止不了这帮小屁孩儿,七手八脚,有人掏他的兜了:“这是什么?” 那是钟sir的警官证。 他想拿回来,那孩子转身就跑:“快来快来,我有好东西。” 钟天明想追,但他走不了,因为几个小家伙们发现他皮鞋上钉的是牛筋掌,而在这年头,大陆的皮鞋是只有硬咣咣的铁掌,而没有柔软的牛筋掌的。 几个孩子抱着他的腿呢,转眼间,他的证件都要被另几个孩子撕掉了。 他来趟大陆可不容易,而且是重案组全员担保,他才能来的。 众所周知,过来容易回去难。 尤其是,他的警官证万一被撕毁可就麻烦了。 钟sir向来做事心狠手辣,但对上一帮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他也无计可施。 他正急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就听突然响起一声娇斥:“把东西给我!” 是苏娇,连着几把拨开一帮小屁孩,她再指拿证的那个:“还我!” 这孩子跟季凯差不多大,半大男孩,也很倔的:“你谁啊,我凭什么给你?” 苏娇大拇指一指钟天明:“他是我的人,我这人脾气不好,开不起玩笑,拿来!” 男孩成功被她唬到了,怔了片刻,乖乖把警官证交给了她。 苏娇再看一帮子围着钟天明的,还是一脸凶相:“不许再围着他,都给我走开!” 一帮孩子灰溜溜的跑远了,但也不忘给钟天明做个鬼脸:“咩~” 一个身高体壮,面相凶凶的大男人,竟然还需要一个女孩子帮他出头? 小孩子们都觉得他好窝囊喔。 但钟天明却无动于衷,乖乖的就跟着苏娇进屋子去了。 就仿佛苏娇帮他出头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说回室内。 要不是天晚了,要赶时间,乔震准备让馆长给苏娇好好讲讲季家的事。 可他一回检查耽误了太多时间,也就暂且不说了。 他们办的是过境一日游,今天来,赶明天晚上六点就得回去。 所以在把东西装到胡寄波的警车上之后,乔震得带苏娇回一趟乔红革的老家。 其实就是东海渔业,只不过是渔业公司下辖的一个渔村。 也就是在那个渔村里季胤和乔红革谈的恋爱,也是在那儿搞的船并偷渡的。 女儿魂归,乔震必须带着她的骨灰回去走一走。 说回季胤这边。 阿旭和阿彪一路也跟到了文化宫,并目睹了搬东西的全过程。 此刻因为是远距离,他俩找不到车没跟着,就来给乔震打电话了。 像瓷器,卷轴一类的东西搬出来的时候看得到,他们当然也如实汇报。 而季胤在听完后,来了一句:“所以那些东西,政府真的返还了?” 醒悟过来俩手下听不懂,他又说:“去找那个馆长,请他吃顿饭,打听一下详情。” 俩手下答应,并去办事了。 挂了电话,季胤良久的沉默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在他小的时候他家就被抄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也被搬光了,前几年虽然大陆也有新闻,说是在清退当年抄走的东西,但他并不相信那是真的。 大陆那个地方,除了曾经的乔红革,他也毫无留恋。 可是他家的东西竟然真的返还了,而且乔震没有贪那些东西,就只是长久的锁着,封存在他家的院子里,直到将它们返还给苏娇? 季胤向来认为人性本恶,还认为在大陆,只有坏人和强盗才能得利,吃亏的都是好人,善良的人,多年来他默默的捐赠疫苗,也是因为乔红革的理想主义。 他不认同她的观念,但他爱她,愿意为她而捐款捐物。 可要连他这个红通通缉犯的财物都能被返还,就证明他原本的观念是错误的。 也证明他果然是恶人,但大陆有真理,也有正义,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黑。 但当然,他依然不知道细节,就只能是继续等。 这时一路乘车,苏娇已经到阿娘曾经长大的地方,到海边了。 虽说在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那片满是礁石的海域就是偷渡者的噩梦。 但当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时,两岸边可遥遥相望。 苏娇就曾经常在跟阿娘一起出门度假时,对面的山顶看过海这边的风景。 如今她终于来了,可是阿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乔震一路都紧紧的抱着女儿的骨灰坛,给外孙女指她妈妈曾经读过书的学校,赚过工分的田地,下过海的海域,以及她曾经住过的,矮矮的小石头房子。 苏旺一生的大半时光都在后厨,下了车,环顾妻子曾经住过的屋子,看到门口有张小凳子,凳子周围的杂草被踩的干干净净,他说:“常有人会坐在这儿吧。” 乔震很想接受苏旺,也想待他好一点。 可他那么优秀的女儿嫁了个老实巴交又窝窝囊囊的厨子,他心里终归不舒服,想对苏旺热情也热情不起来,就只微点了点头,习惯性的,他坐到了那张椅子上。 是的,那张小凳子一直都有人坐,坐的人也只有他。 从出狱后回到家的每一天,他只要闲下来就会坐在这儿。 想俩儿子,但更多的是想女儿,想她的日子过得该有多么开心,多么精彩。 他气,恨,也难过,可是没有哪一天像今天一般悲怮过。 那么多年,他冲动而鲁莽的恨着,女儿满怀歉就的默默挨着,直到闭眼。 知道一切的他是那么后悔,悔不能时光倒流自己主动迈出那一就,可已经不能了。 他曾经远行的女儿回来了,但只剩一抹骨灰。 终于,他缓缓站了起来,说:“厂里还有接风宴呢,回去吃饭吧。” …… 再说另一边的季胤。 阿旭凭借他的机智与高情商,并没有付出一顿饭,就只让了一支烟,在文化馆馆长等公交车的空当就把乔震二十年来帮季胤还债的事情全部打听清楚了。 在此之前,季胤的气并没有消,也直到现在也没有上医院看望过季凯。 至于苏娇转让股份的事,只要想起来,他还是要气的跳脚。 可他也不知道,在他闯了那么大的祸并一跑了之后,牢是乔震坐的,死者家属也是乔震安抚的,甚至在拿到属于他的东西后,乔震都没有碰过,而是锁了起来。 就好像他一趟趟跑香江,只为东海渔业上市,也是跟已无关的事情一样。 乔震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信仰和革命。 换句话说,乔震也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但跟乔红革不同的是,他更加强硬,也更加执著,有幸,他也没有碰上像季胤一样的坏人,所以他最终成功了。 也是在这一刻,他就仿佛一面镜子,让季胤看到自己的卑鄙和无耻。 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是个恶人,无耻之徒。 乔震的高尚照映着他的卑鄙,照的他无地自容。 他依然怕乔震,怕那老爷子想到办法,跨海抓他过去枪毙。 但曾经的他只是怕,可在今天多添了一种情绪,敬畏,他于乔震既敬有畏。 当然了,他杀了那么多人,赚钱之路也充满着罪恶,而不论他怎么逃避,逃脱,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也终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迎来命运的审判。 季胤过了二十年惶恐不安的日子,命中注定,他依然将继续惶恐下去。 说回苏娇和钟天明。 这天晚上他们在东海渔业吃的饭。 钟天明和苏旺住招待所,苏娇则是住在乔震的家里。 他果然是个诚实守信,重承诺的老头子,在他家看了一圈,苏娇可以确定他没有继续抽烟,也一直在照着她开的药膳食谱煲汤做菜,调理身体。 应该也是因为他本人比较自律,又勤于锻炼,身体底子好,所以今天虽然心脏也不舒服,但送到医院去,不一会儿就好了。 大陆的条件确实差,就连乔震这种大厂领导住的也只是窄窄的单元楼。 但苏娇这一趟来的特别值。 因为由此,她至少知道大陆的治安是什么样子,人们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了。 而且藉由乔震,她也看出来了,将来的大陆,远比香江更有发展前景。 正好乔震又给了她一批东西,她计划回去之后连带家里的一起抵押出去。 这一手她要狠狠大赚一笔,然后她就放眼大陆,趁着大陆的经济还没有发展起来,好好做些投资,将来就可以坐收其成了。 话说,这两天钟天明几乎没有跟苏娇聊过天。 但第二天一早,因为失眠而早起,她准备一个人去看看海边的日出,刚好出门来,就见黎明的路灯下,钟天明两手插兜,站在单元门口。 苏娇当然觉得奇怪:“你不睡觉,站这儿干嘛呢?” 又问:“是不是我阿爸打呼噜,吵到你了?” 钟天明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在异地,俩人又不在一起,他担心,怕他的大小姐会有意外才来的。 就只淡淡说:“我也刚醒来,睡不着了,顺道走,就走过来了。” 他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招待所离乔震家好远的路呢,只是顺道走,他能走这么远? 但有他陪着,正好去看看大陆的,阿娘小时候经常看的日出倒也不错。 想起阿娘,苏娇就不免又要想起季胤来。 而一想到季胤和她阿娘竟然是青马竹马,本来一心只想着赚钱的苏娇就不免又要好奇。 她也是认真的问:“我小时候,该不会真的喜欢过你吧?” 钟sir穿的还是昨天的皮夹克,早起还没刮胡子,有一层微微的胡茬。 男人也和女人一样,外貌是很重要的。 而他和季胤一样,都属于虽然心黑,也心狠手辣,但是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晨光照在钟天明的脸上,照着他弧度优美的颧骨,漂亮的眉弓,此刻他的眼神也不是平常那种凶狠阴戾的,而是温柔的,湿潞潞的,在晨光下格外好看。 钟天明勾了一下唇,却问:“大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苏娇谈过的对象不少,但只是因为觉得谈对象就可以穿着漂亮衣服出去约会,可以随便训男孩子,觉得好玩才谈的,并不是因为爱。 在那个长梦里她会嫁给梁铖,也就跟梁铖愿意娶她一样,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但就像季胤那种外貌好看也能力强的男人,天然会得到乔红革的喜欢。 苏娇反复思索,就发现如果自己小时候就见过钟天明,还真有可能会喜欢上他。 所以很可能,她还真的跟他早恋过。 但就像乔红革因为那段可怕的偷渡经历而决然的离开季胤一样。 苏娇也难免要想,在她忘掉的那段回忆里,会不会也有一些因素,叫她永远无法原谅钟天明的。 只可惜她失忆了,把有关于他的记忆忘的干干净净,就叫她很苦恼。 从东海渔业的家属区走出去,过了围墙就是沙滩,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 毕竟夫妻,而且从一开始,苏娇虽然不爱,但选择了信任钟天明。 所以到了海边,她原原本本,把她的怀疑讲给他听,然后说:“想到我阿娘痛苦了半辈子,我心里很矛盾,一边想要回忆起来,但一边又害怕,也不想。” 她总归好奇那段回忆,时不时就会想一想。 可她又怕回忆里有很可怕的事情,逼着她,叫她不得不跟钟天明分开。 而虽然他总是在床上弄痛她,也总是闷闷的不怎么讨喜。 但只要身边有他,苏娇就有满满的安全感。 她既不想他背叛他,更不想跟他分开。 就好像她不愿意失去阿爹阿娘一样。 也许那就是爱情吧,她怕他会离开她,更怕她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他。 关于她说的这些问题,钟天明还真没思考过。 不过那两天一夜发生的事情虽然血腥,但比起季胤的经历相比只能算毛毛雨。 苏娇所有的心结,其实也都在那个孩子。 但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也是钟天明不愿意苏娇想起来的。 他想了想,先说:“如果我说一直都是我很爱大小姐你,我想你应该不会信的。” 苏娇果然不信,她迎着海风噗嗤一笑:“你又哄我。” 又说:“原来你还口口声声说我欺负你呢,我要真的欺负你,你会喜欢我?” 钟天明也望着大海,先说:“虽然大小姐总是欺负我,但你也也总跟大家说,我是你的人,只有你才能欺负,别人,谁都不可以碰我。” 顿了顿又说:“你也总说我是你的人,所以一定要多喝牛奶多吃饭,要长得高高的,壮壮的,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苏娇对于小时候的任何一个,任何一件事都记得,但于钟天明全无印象。 但就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她脑海里有了隐隐的回忆。 回忆里是瘦骨伶仃,满身疮疤,脖子上伤痕累累的钟天明。 而她,全天后街最受父母疼爱,衣着也最光鲜,还有众多伙计可以使唤的苏大小姐,拉着那瘦骨嶙峋的少年,对一帮小屁孩说:“他是我的,只有我可以欺负。” 她也想起来了,还真有,她抚着他的胸膛说:“你是我的,所以你一定要长得高高的,壮壮的喔。” 那是颠沛流离了近十年后,钟天明头一回找到归属感,也直到现在,他都依然认为自己是她的。 所以昨天那帮小屁孩看苏娇凶巴巴的时都会耻笑钟sir,可非但不会生气,还会暗暗开心。 他一直都是大小姐的,也永远都只属于苏大小姐。 …… 此时朝阳恰好破海跃出,眨眼之间,已然停到了海面上。 一道霞光扫过来,苏娇仔细打量,就发现还真的是,钟天明的眉眼,脖颈上的疤痕,果然是梦里的模样。 也果然,他不负她的期望,已经长成了高大精健的模样。 但苏娇总还是苦恼,那两天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她总是想不起来呢? 回首看朝霞,和被朝阳映到火红的半边天,她靠到了钟天明的肩膀上。 那是一个谜,一个她想知道底牌,但又不敢掀开的谜。 也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不会偶然想起,还是就这样,永远失忆下去。 听到妻子的哀叹,钟天明想了许久,说:“别多想了,往前看。” 他们都还很年轻,正该做事业,赚钱,享受生活,以及,计划着要一个小崽崽。 而关于曾经那段往事,其实如果苏娇能回忆起来,她就会知道,现在的钟天明,曾经的田鸡仔,为什么会在她说想结婚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点头,也会永远只看,只爱她一个女人了。 她会想起他曾经是怎样默默跟在她身后送她读书,接她放学,默默忍受她的坏脾气,也会想起他曾经怎么样拼了命的保护过她,她又是怎样蜷在他怀里,哭着闹着要他以父母之名发誓,这辈子只准爱,也只准娶她一个人,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了。 她也会知道,她的苦恼和失忆都跟他无关。 但即便如此,钟天明还是希望她不要想起来。 他的大小姐,那个在他杀翻一船人,在海上漂泊到濒死,终于逃到香江,于昏睡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站在阁楼上,美的仿如云朵,月光般的女孩,他要她的生活中满满的,永远都只有幸福的回忆,而没有痛苦,也不会有负罪感。 所有的负罪感他也都会帮她背负掉。 就好比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他野心勃勃,必成恶龙。 但他要帮大小姐圆梦的那个初衷从来没有变过,将来也永远都不会变。 朝阳缓缓升起,天边一片霞光,海上风和日丽。 钟天明愿他的大小姐从今往后,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的心情,都能如此刻的朝霞一般,灿烂而耀眼! 正文完 第89章 番外一 第89章 番外1 盛暑炎热, 月光长长。 小苏娇撕扯着浓密如海藻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的编着辫子,竖着耳朵, 在听隔壁阿爹阿娘的聊天, 听到阿爹说:“让阿明一起去吧, 阿娇习惯使唤他。” 苏娇才抿唇笑了一下,却听阿娘说:“我订的房间很大,但你偏偏不肯去。” 苏旺叹气:“今年各家的保护费都涨了, 丧辉虽然没逼我, 但我也不敢少交呀。” 虽然丧辉从来没催过,上门也都客客气气的, 但那是建立在苏旺保护费交的及时, 隔三岔五还要请社团的人来免费吃一顿, 喝点酒的基础上的。 想想阿爹为了赚保护费,连出门度假都不能, 苏娇又有点伤心了。 这时她就听阿娘又说:“要不咱们搬家吧, 搬到香江岛, 我还可以多兼两份工。” 苏娇也想去香江岛,那边的环境好,人们素质也高。 但阿娘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想她多兼工作,阿爹也一样。 他叹气说:“咱这房子的贷款也快还完了,要不卖了它, 你们俩搬过去吧, 那边餐饮不好做, 但会计类的工作要好做一点,我找个店, 打工去……唉,你这辈子,生生受了我的拖累。” 要在香江岛上做餐饮,高昂的租金和人工就是个大问题。 别看九龙一栋楼,到了那边顶多一年半载的房租,要做不起来可就一无所有了。 苏娇也觉得相较阿娘,阿爹有点太懦弱,也太没本事。 但阿娘并不生气,也从不责怨阿爹,反而笑着说:“你是个好人呀,对我和阿娇那么好,要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碰到你这么个踏实,也心地善良的好人呢。” 又说:“一起去度假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用总那么扣着,紧着自己的。” 苏旺又扣又省,除了要给女儿多存点钱,还有个原因是,妹妹苏琴隔三岔五就要问他讨生活费,酒楼停一天就要少一天的收入,他不敢停。 可他也不好跟妻子直说,就说:“你们去就好啦,多拍点照片回来,我爱看。” 贫贱夫妻百事哀,乔叔贞只是默默叹息,良久又说:“我还是带阿亮吧,阿明他……” 阿亮是个成年徒弟,人也更妥当。 但苏旺坚持:“阿娇点名要阿明,你又何必呢?” 良久,乔淑贞才两颗字分三截:“好,吧!” 苏娇抿唇一笑,吸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轻扣三下地下室的门,又上了楼梯,默了片刻,就见个瘦瘦的少年从地下室出来了。 他问:“大小姐有事?” 苏娇抱臂,先说:“我阿娘已经答应啦,你可以陪着我一起出去玩咯。” 不像老板觉得他干活利落,洗碗洗得好,看孩子看的好而喜欢他,老板娘乔淑贞并不怎么喜欢钟天明,因为他来路不明,还喜欢打架,而且总爱帮苏娇写作业。 可做人伙计很难的,要讨好了大小姐,就难免要得罪老板娘。 大小姐站在台阶上,笑的温柔:“但我有要求的喔。” 刷的从身后拿出周末作业来,她手指厨房:“辛苦你啦。” 看钟天明两手一动不动,她生气了,挑眉:“好你个田鸡仔,敢不帮我写作业。” 钟天明说:“大小姐要不写作业,记不住知识,考试就会很差。” 苏娇小声说:“但是你会帮我做弊的呀。” 又说:“下回也帮我作弊,我带你去坐过山车,还给你买爆米花,焦糖味喔。” 钟天明刚想说什么,头顶响起老板娘的声音:“阿娇,你在干嘛?” “我在上厕所!”苏娇说完,搓双手:“拜托啦,阿明。” 她几步跃上台阶,环上乔淑贞:“阿娘,没有你我睡不着,陪我一起睡嘛。” 乔淑贞刚想说什么,苏旺已经在抱枕头了:“好好好,我睡隔壁。” 乔淑贞看一眼楼下,虽然没有看到小伙计阿明,但照以往的惯例来猜,自己这不成器的女儿怕是又在悄悄跟阿明谋划什么坏事儿,她叹气说:“阿娇,阿娘也心疼你,也愿意宠着你,可阿娘总有不在的一天,所以你要好好学习才能有出路。” 苏娇不乐意听这些,说:“好啦好啦,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啦。” 拉阿娘的胳膊,她又说:“我困啦,睡觉睡觉。” 钟天明在楼下静静的听着,直到楼上关了灯,一片安静了,他和悄悄上二楼,打开一间包房的门,又从怀里掏出小台灯打开,再摊开了作业本…… 但他刚坐下,才写了两道题,立刻又站了起来。 门无声间开了,门口站着的正是穿着睡衣的老板娘乔淑贞。 她是个五官精致到可以用绝色形容的女人,三十多岁了,天然卷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因为面相柔美,哪怕生气的时候,面容也显得很平和。 而这也不是她第一回抓包钟天明了,她一伸手,钟天明忙把作业本递了过去,他还不忘说:“是我主动提要求帮她写的,老板娘,您要怪就怪我。” 乔淑贞接过作业本一看,简直头痛,气的猛甩本子。 但她正要上楼,钟天明又说:“她明天就要过生日了,要不等生日过完呢?” 但凡坏事,都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 就比如钟天明总帮苏娇写作业,在她考试的时候悄悄跑到教室外面去打小抄,一开始当然是苏娇起的头,她因为被娇惯的太过,总是懒得写作业,而新来的小伙计阿明跟别的伙计不一样,虽然也不识字,但是竟然能写作业,她就押着人家写。 等乔淑贞发现的时候,苏娇的字写得愈发难看,水平直线下降,钟天明的字反而愈来愈好看了,而且俩人也不知怎么合谋的,考试都能打小抄。 乔淑贞一个人兼三份工,每天最少要工作14个小时,她收拾过苏娇,也骂过阿明,可如果她不脱产盯着,苏娇就总要耍小计谋,阿明也是有求必应。 而且阿明这孩子,乔淑贞始终看不透他。 他可不像别的厨子,大脑简单人呆滞,只能重复机械式的,牛马式的工作。 他在酒楼待了两年,开始拿捏了苏娇,现在渐渐来拿捏她了。 可明天就是苏娇的生日了,她是乔淑贞唯一的女儿,她是她心尖上最软的那块肉,乔淑贞虽然总埋怨丈夫宠女儿太过,但她自己也一样。 人生在世,成年后会有太多复杂难走的路,在女儿小的时候,她就总不愿意苛责女儿,生怕给她留下不美好的回忆。 何况她明天就要过生日。 但乔淑贞心里知道的,跟阿明说出来的是两码事。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阿明,并说:“阿娇一生的路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总有一场考试你无法帮她打小抄,你就没想过,到了那时候她怎么办。” 钟天明站在黑压压的走廊里,低着头,并不说话。 但他心里并不服气,因为自信如他,觉得以自己的聪明,不论多复杂,多严肃的考场,他都能帮大小姐找到传递小抄的方法。 小小年纪就能一路手刃仇人,杀出匪窝,他的心里没有道德和责任的底线。 但他有的是聪明和智慧,自信自己能面对一切的难题和状况。 他的沉默叫乔淑贞愈发恼火,但她自大陆来,倒是没有香江人那种森严的阶级观念,凡有错也是先责女儿,就忍着怒火说:“别杵在那儿了,早点去睡觉吧。” 钟天明转身就走,也依然没有想过,如果大小姐没了他,该怎么办这件事。 第二天不但是周末,还是苏娇大小姐一年一度的生日。 她当然早早就起床了,唱着Happy Birthday to me,她旋转着舞步把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皮鞋和小凉鞋放到楼梯上,不一会儿,搞完卫生的小阿明就来帮她擦鞋子了。 她叫他田鸡仔,因为他跟她曾经养过的,一条叫田鸡仔的狗子一样,虽然带出去就凶凶的,谁都不怕,古惑仔都敢打,可只要在家,他就格外的温柔乖巧。 “谢谢田鸡仔,晚上我们一起吹蜡烛喔。”她说着,又花蝴蝶一般的上楼去了。 她收拾了自己所有的漂亮衣服,还会戴上最好看的首饰,为这个生日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不过再幸福快乐的小孩子,也总会有苦恼。 而当忙碌的妈妈难得休息一天,不论再遏制自己,也要发八遍火。 乔淑贞难得抽一天的时间要陪女儿去度假,但此刻又不得不发一回火,因为巷口的林老板带着鼻青眼肿的二儿子林嘉尚堵住了她:“阿贞,瞧瞧阿娇干的好事。” 林嘉尚吸鼻子,却说:“阿姨,是田鸡仔打的我。” 乔淑贞生气了,扬头喊苏娇:“阿娇,你怎么又欺负小朋友?” 苏娇正在楼上收拾衣服,听到声音出来了,靠上三楼的围墙,她挑眉笑:“好你个林嘉尚,你敢冤枉好人,林伯伯,我作证喔,田鸡仔可没有打过他。” 林嘉尚扬起头,都快哭了:“阿娇,他只是个伙计,你却总是偏心他,你好过份!” 又说:“就因为你让我吞烟头我没吞,他就把我打了。” 小孩子也有争风吃醋的,而且苏娇还特别喜欢逗这些小男孩儿们。 最近街上流行一种叫吞烟头的游戏,就是看谁的胆子大,敢把燃着的烟头吞进嘴巴里再熄掉,像罗耀祖,梁铖他们就都做得很好,苏娇于是让林嘉尚也来一个。 可他胆子小,怕烟头烧了舌头,不敢做。 苏娇觉得没劲儿,就笑他是胆小鬼,林嘉尚恼羞成怒,就骂说:“你阿娇有什么好牛的,等将来我加入社团,上门收保护费,你爹都能给我下跪,他怕我砸场子,还会把你嫁给我,到时候,哈哈,我一天揍你八回。” 苏娇一听当然生气,她打不了人,可她有田鸡仔呀。 她回家喊来田鸡仔,将林嘉尚堵进公厕就是一通狠揍,揍的他跪下喊她叫奶奶。 以后的林嘉尚也会混社团,并早早死掉。 但这时的苏娇想不到那么长远,也想象不到自己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有无条件宠她的阿爹,还有虽然偶尔也会严厉,但只要她缠一缠闹一闹就会软和,比阿爹还疼她的阿娘,同时她还有个超级大BUFF,田鸡仔。 他帮她打人,他帮她做证,而只要田鸡仔捏着咯咯响的拳头,再转劝他满是狰狞疤痕的脖子,一般的小朋友们都会害怕他。 就比如此刻,林老板还在跟乔淑贞唠唠叨叨的算账,但是田鸡仔突然推开二楼包房的门,从头顶扔下一枚烟头砸到林嘉尚的头上,随着他抬头,猛呲牙。 林嘉尚是被打怕了的,抬头一看田鸡仔呲牙咧嘴的,知道他还想打自己,瞬间就想起挨揍时的皮肉有多痛了,他忙拉林老板:“好啦阿爸,算了吧。” 林老板不干:“阿贞,你要管管你家阿娇的,总是让田鸡仔欺负我家阿尚,我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气,真要逼急了,我……” 他一挽袖子,觉得头顶有不对劲,抬头一看,双眼迸火:“好你个……” 应声,田鸡仔捏了一下拳头,捏的咯咯响,林老板突然就卡壳儿了。 因为田鸡仔那家伙非但会打林嘉尚,也打过林老板几次,而林老板一个成年人,竟然打不过个小屁孩儿,他又不好意思说吧,一看田鸡仔翻了脸,他也怕。 如今之计唯有一条,他收敛了态度,并温声说:“阿贞,雇伙计也要雇老实听话点的,像有些孩子吧,天性太桀骜,留着,早晚给你家惹来麻烦。” 乔淑贞也想劝阿明离开,苏旺当然也想,可是女儿不愿意呀。 苏娇趴在顶楼,竖着耳朵在听呢,听完来一句:“像我家阿明就是最乖,也最好的伙计了,林老板,倒是你家阿德是个懒蛋,早点赶走吧。” 林老板抬头看看苏娇,摇头叹气:“阿贞,你就惯吧。” 乔淑贞抬头看女儿,也很苦恼。 她从生下苏娇的那一刻起,就想,自己绝不会让女儿像自己一样,从小要吃很多的苦,要挨很多的饿,干很多的活儿,她要她的女儿在衣食无忧的宠爱中长大。 凭借自己双手的努力,她做到了。 她虽然不是全九龙最有钱的女人,可她女儿穿的衣服是最精致最好看的,读的学校是最好的,吃的菜也是最健康的,她是全九龙得到爱最多,也最幸福的女孩儿。 但她也是最任性的。 她不像乔淑贞愿意刻苦学习,还总喜欢去逗,去欺负男孩子们。 阿明的出现更是助长了她的气焰,有他在背后暗戳戳撑腰,她简直成了孩子王。 但她想送走阿明吧,没可能的,她会哭会闹会绝食,叫她毫无办法。 乔淑贞也偶尔会想,如果阿明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而且无父无母的话,实在不行就招成女婿算了。 毕竟这个世界是男人来主导的,女人想拼事业实在艰难,也辛苦。 她拼了很多年,就不希望女儿像自己一样。 不过那只是她偶然冒出来的想法,女儿还小,她也还年轻,阿明只是个小伙计而已,又到了叛逆的年龄,也许稍微大一点,他就会厌倦酒楼劳累而重复的工作,向往混社团的光鲜和刺激,自己离开了呢? 要给女儿过生日了,起码今天,她还是开开心心的,就不责备孩子了。 叫好了出租车,就由阿明把一箱箱的行李搬到车上去,大夏天的,乔淑贞给女儿戴上遮阳帽,递了小扇子,还要让阿明帮她打一把太阳伞,一行人这才出发。 苏娇穿着红色的,满是流苏和蝴蝶结的裙子,上车之前还不忘说:“阿明,不要忘了提醒我们,一会儿经过蛋糕店要拿蛋糕。” 又说:“到了酒店你要第一时间把蛋糕拿去后堂,不然它会融化的。” 她说一句,钟天明就答一句:“好。” 等他上车,她又把扇子递给他:“好热好热,快帮我打扇子。” 乔淑贞坐副驾驶,她说:“阿娇,你不该这样娇气的,等你长大了,很多事情都要你自己来干,打打扇子而已,为什么要别人来帮你呢?” 她是大陆来的,总觉得人人平等,不爱使唤人。 但苏娇生在香江。 而在她的潜意识里,田鸡仔阿明现在是她的小伙计,永远也都会是。 所以她说:“阿娘,阿明会一直帮我的呀。” 再摇摇雪白细嫩的手腕:“好酸喔,阿明,搧快一点,我热。” 钟天明卖力的帮大小姐打着扇子,这时的他也从未想过离开苏记,更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大小姐。 在他想来,她手酸,他就帮她打扇子,她考试不及格,他就会想办法帮她递小抄,有人欺负她,他也会不择手段,打到那个人服气。 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大小姐出门度假,但他觉得以后他会有很多机会陪着她一起出去玩儿。 他知道老板和老板娘是怎么照顾大小姐的,而他,比他们更会照顾她。 在14岁的钟天明的意识里,日子会永远这样下去。 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在他漫不经心抬头看外面的时候,他看到俩熟人,那俩人一个叫田义,一个叫马响,他们是东九的俩实权大佬,同时也是他爷爷的手下。 车一晃而过,钟天明看到田义伸双指抹了一下脖子,马响会心一笑。 钟天明迅速回头,于车后玻璃上可以看到那俩人还在笑,笑的仿如死神一般。 在此之前,小小的他从没想过离开大小姐。 但从这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绝不能再留在苏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