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之烈火》 1. 01 白兰汀提着行李袋站在金宅的大门口。 她的面前是一扇高大的白色铁艺雕花大门,门内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一条做旧的石板路从中间蜿蜒而过,通往草地中央一座欧式庄园风格的别墅,靠近别墅的地方开着几片花圃,里面种着些团团簇簇的花草,皆是春日明丽的颜色,当中尤其以淡蓝色的无尽夏与烟霞色的粉黛乱子草开得最为繁盛。 这是一座建在半山的庄园,庄园的大门口是一道长长的白色石阶,石阶尽头是一条沥青的马路,视线顺着马路往下,能望见山脚蔚蓝色的大海和海里泊着的白色大船。 白兰汀低下头,盯住自己脚上那双帆布鞋。 鞋面很干净,但是早已洗得褪了颜色。 都说鞋子是女儿家的第二张脸,这双看起来有些不太拿得出手的鞋却已经是她所拥有的最好的鞋子了,还是她下了火车以后在乘坐出租车来这里的路上专门换上的。 出租车的车费也好贵,足足三十块,已经抵得上她好几天的饭钱了! 可这里是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人出入都有昂贵的私家车接送,根本用不上公交,所以这里没有通公交车,只能打车过来。 看着眼前华丽的庄园,白兰汀忽然觉得她手上那只用来装行李的编织袋有些碍眼。 就像宫殿中一个精致而华丽的漆金托盘里,凭空沾上的一抹灰。 连她这个人站在这里,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可格格不入的又不止她一个人。 还有她身边那个穿着枣红色衣服的中年妇女。 她叫她温姨,她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 当时她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无数的山川和田野从她面前略过,她的心里,是对未来的无限怅茫。 这一年的夏天,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排名前五的南华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下午,在送走前来道喜的亲友后,大姨张书平关上家门,当着她的面撕碎了她的录取通知书。 “我能把你供到高中毕业已经很不容易了,家里拿不出多余的钱再供你去花城读大学了!” 张书平随手将录取通知书的碎片扔进垃圾桶,以一种绝对不容被拒绝的强硬态度说道:“你姨夫在厂里给你谋了个工作,明天开始你就去厂里上班!” 她低着头没有应声,只盯着垃圾篓里的碎纸片,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怎么会拿不出钱来呢? 这些年来,长辈们送的红包,还有她勤工俭学攒下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好几万块了。 可这些钱,都被张书平没收,最后被好吃懒做的表哥挥霍掉了! 她紧紧咬着牙关,垂在身侧的手指因握得过于用力而隐隐地发颤,她深呼吸几口气,方才抬起头来。 “好,我知道了。”她的面容平静,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的心中就已经做出了打算,此刻假意的顺从,不过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 当天夜里,她就提着行李偷偷离开了张书平的家。 虽然录取通知书被张书平撕毁了,但只要学校的档案里有记录,她就可以重新向学校申请补办一张新的录取通知书,开学的时候正常去学校报道。 她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上几件换洗的衣物、证件和她偷偷藏在枕头芯子里的几百块钱。 而她仅有的这几百块钱在她买了火车票以后也已经所剩无几,更别提供她读大学的学费了。 好在暑假还没有结束,她打算先在花城找个工作做,运气好的话还能赶在开学前攒够上大学的钱。 可她在花城举目无亲,她眼下最担心的,就是火车抵达花城后,在找到合适的工作以前,她的食宿问题要怎么解决。 就在她盯着窗外的风景,为着自己的将来担忧的时候,温凤如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说:“我有个朋友在花城,开旅游公司的,最近正在招导游,我可以介绍你去她那里工作。“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不停地在白兰汀美丽的脸庞和曼妙的身体上打转。 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 白兰汀其实一早就注意到她了,从她提着行李走上这节车厢开始,这个中年妇女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观察她。 她的确非常的漂亮,以至于当她穿着一身廉价的地摊货走上车时,立马就吸引了车上所有人的目光。 她默默地听温凤如说完,而后莞尔一笑,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子,礼貌而柔顺地说道:“不用了,谢谢温姨。” “一个月一万三!”温凤如竖起三根手指,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白兰汀那身廉价的衣着,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闺女啊,别怪温姨说话难听,像花城这样的大城市,机会虽多但人才也多呀,像你这种高中文凭,过了这个村儿,可就再也找不到一份这样收入可观的工作啦!” 最终,白兰汀被她说服了。 当然不是因为她那套“大都市人才论”,而是因为她那句“高中文凭”。 如果不能在暑假结束前尽快筹到足够的钱缴纳学费,她可不就只能是高中文凭了吗? 而这一万三,不仅能够解决她的学费问题,甚至连她大一第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也能一并解决了。 甚至还能让她在这座物价高昂的城市过上不错的生活。 对于这个时候的白兰汀来说,一个月能有五百块的生活费,就是“生活不错”了。 纵然觉得温凤如有些可疑,可这一万三千块的月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找温凤如要了那家公司的地址,将地址输入到百度地图进行查询。 她以为她会在地图上看到一座写字楼。 就像她从前在都市剧里看到的那种,摩登而又充满设计感的玻璃大楼。 但实际上,她看到的却是一座华美得犹如欧洲宫廷的私人庄园。 她在心中暗暗惊叹于庄园的华美,面上却并不显露。 温凤如在旁看她反应平淡便殷勤地主动提出带她去公司见见那位朋友,也就是庄园的主人。 白兰汀寻了个体面的借口打发走了温凤如叫来的车,转而自己用滴滴叫了一辆出租车来。 虽然她十分心疼那车钱,但自己叫来的车总归要更安全些。 虽然那庄园的确十分的阔气和华美,可她心里却仍旧没能放下对温凤如的戒心。 她还没见过哪家公司用私人庄园做办公地点的。 而且,网上也根本搜不到关于这家旅游公司的信息。 这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她们上了出租车,温凤如报出庄园的地址,那司机一听便笑了:“哟,你们这是要去金宅啊。” 司机唇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视线透过后视镜飞速地扫过后座的两人,目光在白兰汀的脸上停留了两秒,脸上随即就是一副恍然的神色。 白兰汀敏锐地观察到了司机神色的变化,状似闲聊一般问道:“叔叔,您认识这座宅子的主人?“ “怎么你不知道?”司机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座宅子的主人金梦华,那可是花城艳名远播的第一交际花啊!” “在花城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她,但你若说是认识她——“司机的视线透过后视镜,对上白兰汀的目光:“恐怕也就只有花城上流圈里那些显贵们才有那个机会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司机偏过头,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这花城上流圈里的男人,有八成都曾经是她的入幕之宾,剩下的那些,不是已经老得不能人事,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司机一面说着一面哈哈笑了起来,温凤如赶紧往白兰汀脸上瞧了一眼,心中暗斥这司机多嘴,伸手重重往前面司机的椅背上一拍,面上却笑着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哪能当得真?” 说着,她又侧头对白兰汀说道:“不过是外面那些人眼红金夫人一个女子,年纪轻轻就自己出来开公司做生意还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他们自己做不到就造谣说人家是踩着上流圈的男人上位!” 司机冷冷地哼笑了一声,本不欲再与她们多话,可他看白兰汀一脸的稚嫩,看起来就和他那还在读高中的女儿一般大小,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小姑娘,你这个年纪还是应当在学校里好好读书,金屋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白兰汀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随即又如常地笑道:“叔叔,您可能是误会了,我这次去是去应征导游的。” 淡金的阳光从玻璃车窗外洒落进来,覆在她白皙清透的肌肤上,她的笑容甜美,眼神清澈,眼底寻不见半分循循善诱的痕迹,司机显然没意识到此刻白兰汀是有意想要从他口中套话,见她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司机哼笑一声,张口就对她说道:“你是有所不知,金夫人这公司啊,它只招年轻漂亮的姑娘!” 白兰汀配合着司机的话故作疑惑地挑了挑眉。 “知道为什么吗?”车子恰巧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司机转过头来,正要与白兰汀说道说道,就对上了旁边温凤如警告的眼神。 明明是慈眉善目的一个妇人,那眼神却如刀子一般锐利冰冷。 司机只觉得背后一凉,忽然就噤了声。 他倒不是怕温凤如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他怕的是温凤如背后的金夫人。 金夫人开的那家公司,明面上是一家旅游公司,实际上,每年公司都会以招聘的名义从各地找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送到金屋里面去。 这些女孩无一例外都是出身贫穷、没有家庭背景可以依靠的人。 金夫人将这些女孩养在金屋里,命人传授她们歌舞、乐器、调香、插花、绘画、马术、茶艺等能够取悦上流人士的技能,待到她们学成之后,再以各种名义将她们送到权贵们的府上去,以此来巩固自己和权贵们之间的关系。 这些女孩去到权贵的府上之后,并不仅仅是作为他们的玩物,她们还肩负着为权贵们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拓宽人脉、牵线搭桥的任务。 毕竟,金屋的人脉网遍布花城各个阶层,上至名流显贵、下到三教九流,就没有金屋的势力到不了的地方。 所以,即便是权贵,有时也需要借助金屋的力量去触及一些新的社交领域。 ...... 因司机突如其来的沉默,车厢里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寂静。 “啊,是这样的,”温凤如侧过身,亲切地拍了拍白兰汀放在膝上的手,笑道:“咱们这不是旅游公司吗,作为导游,当然得有一个良好的外在形象呀你说是不是?” 白兰汀乖巧地抿唇微笑着点头,心中却在思考着要找个合适的借口下车。 然而还未等她提出下车,车子就已经先在路边停下了,她抬起头,透过身侧的玻璃窗,她看到了眼前一条长长的白色大理石阶,那石阶一路通到了高处一扇白色铁艺雕花大门前。 雕花的大门看起来很精致,上面缠绕着应季的粉色蔷薇,翠绿的叶片正迎着习习的微风轻轻摇曳。 金宅到了。 2. 02 白兰汀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蔷薇花瓣,低着头,似是陷入了沉思。 温凤如在一旁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恐生出变故,赶紧上前按响了金宅的门铃。 不多一会儿,便有一个老妈子从旁边紧赶慢赶地走了过来,待到近前看清两人寒酸的穿着,老妈子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轻慢的神色,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你们来干嘛的?” 对于老妈子轻慢的态度,温凤如明显不快,却还是陪着笑脸道:“我们来找金夫人。” 老妈子上下打量着温凤如:“你们找金夫人做什么?” 温凤如伸手将白兰汀扯到近前:“我带她来金夫人这儿谋个工作。” 老妈子不语,只一双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白兰汀,视线触及到白兰汀那双褪了色的鞋子时,眼底轻慢的神色又重了几分:“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往金屋送,怎么,当我们这儿是难民收容所啊?” “怎么,瞧不上我温凤如送来的人?”温凤如点上一支烟,冷笑着冲门里的老妈子呸了一口:“有眼无珠的东西!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与你们金夫人是老相识了,之前你们这儿的孟露姑娘还是我送来的呢!” “哟,我怎么不知道孟露姑娘还认识你这么一号人呐?“老妈子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笑道:”我倒是要去问问,看看孟露姑娘究竟认不认识你这么个穷酸户!” “谁不知道孟露姑娘现今早攀上高枝儿不住在金屋了,就凭你一个看门的你哪有那个资格能接触到孟露姑娘?“温凤如笑道:”你倒还不如请金夫人过来,看看我究竟有没有骗你。” “金夫人不在,你请回吧!”老妈子不欲再与她多废话,转身便要离去,温凤如见人要走,一时心急,当即就冲上去抓住铁门的栏杆用力摇晃:“金夫人!金夫人!我是温凤如啊,我给您带新的人来了!” “嘿,”老妈子一见她这样闹也急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哪儿容得你在这里随意撒泼,识相的赶紧离开,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帮人正吵闹成一团,白兰汀忽听身后石阶下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回头往下一瞧却见是一辆银色的库里南停在了路边,车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个子高挑、蜂腰长腿的美女。 那美女穿着一身湖绿色的吊带长裙,丝绸质地的布料紧裹着她曼妙迷人的曲线,湖绿色的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于性感中平添一丝职业风的优雅,浓密的黑色长卷发散下来,堆在她肩头,她甩甩头,那一头浓密的卷发便被她利落地甩到了身后。 她站在明晃晃的日光里,周身的肌肤雪白,她刚一从车上下来,立马便有佣人走到她身边撑开伞,另有四五名佣人从车里拎下来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她身后。 所有人都暴露在强烈的日光下,唯独她站在伞的阴影中,她绕到另一侧车门前,车窗降下来,白兰汀看到车里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眉眼间都是富贵环境里浸淫出来的贵气,那女人从车窗里微微探进半个身子,在男人脸颊上落下轻轻一个香吻,而后才转身往石阶上走来。 她的身后,佣人们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就往大门的方向过来了。 温凤如一看到为首的女人,当即就仿佛见到救星般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巫姜小姐!” 门内的老妈子见到巫姜也赶忙打开大门迎接巫姜的到来。 巫姜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着,她踏着细细的高跟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仿佛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温凤如,径直就往那园子里去了。 温凤如原本攒着一脸的笑迎接巫姜,她只嗅到一缕香风自鼻尖略过,下一秒,巫姜一行人就已经越过她进到了园子里面去,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赶紧拉着白兰汀一起冲进了庄园的大门。 一群人笑笑闹闹地走在前面,温凤如一声声地喊着巫姜小姐都仿佛没有人听到,白兰汀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在跟着温凤如丢人,于是将手一甩,走到树荫下停了下来。 温凤如哎哟了一声,赶紧走过来就要拉着白兰汀继续去追赶巫姜,哪知白兰汀却犟得很,她一脸乖巧地将她望着,脚下却是一步都不肯挪动,急得温凤如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要是追不上巫姜小姐,她俩就得被那老妈子赶出庄园了! 走在巫姜身边一个身量矮小的佣人,手里捧着七八个礼品盒,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堆在一起,让他几乎要看不见脚下的路,前路上有一个石子他没看见,一脚踩上去人一个踉跄,最顶端一个丝绒红的礼品盒掉落在地上,盒子打开,从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一个灿亮的绿宝石胸针,那胸针顺着众人的视线,一路就滚到了白兰汀脚边。 巫姜停下脚步,她身后那群人也跟着停下来,她的视线顺着那枚胸针停在白兰汀脚边,视线顺着那双洗褪了色的帆布鞋往上,最后停在白兰汀脸上。 夏日带着花香味的暖风从两人之间轻轻穿过,巫姜定定地盯着白兰汀看了一会儿,随即唇角一勾,对着站在白兰汀身边的温凤如说道:“温姨,你怎么来了,外头日头正毒,快进屋里来吧。” 金色的阳光照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白兰汀跟在巫姜身后,穿过草地中央的石板小径,来到庄园别墅的大门前,门前一道六级的台阶通往大门,两侧是开得繁盛茂密的蓝色绣球,团团簇簇的花球紧挨在一起,微风一吹,花浪翻涌。 进到大门里面又是另一番洞天,屋内的装修精致典雅,是时新的法式风格,墙面与家具都是温柔的莫兰迪色系,透过大厅里一扇扇巨大的圆拱形落地玻璃窗,可以望见窗外繁花似锦的景色。 巫姜将温凤如与白兰汀领到大厅的沙发前坐下,就与她们道别转身去了楼上。 3. 03 那大厅里原也有两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穿着白色刺绣的棉麻上衣搭配罗幕布遮香的米黄色薄纱长裤立在一盆兰花前拿帕子细细擦拭着兰花的叶子,另一个则穿着浅绿色的薄纱旗袍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站在鸟笼子前逗鸟。 两个女孩子都生得明眸皓齿、身姿亭亭,端的是一对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对于客厅里突然造访的两位访客,她们视若无睹,仍旧继续着手上的事情,连眼神都不曾分过来一分。 经历了一路的舟车劳顿,白兰汀此刻只觉得喉咙里火燎一样渴得难受,可又没有人来为她们添茶,她转头看了看那两名少女,犹豫着想要开口,可又不清楚她们在这屋子里是个什么身份,温凤如在旁瞧见她那模样,忍不住凑近了低声说道:“你别看她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她们也不过就是这别墅里服侍茶水的佣人。” 白兰汀挑了挑眉。 身为服侍茶水的佣人,看到有客人来却视若无睹,也不过来招呼一下。 想是看她们穿着寒酸,根本不屑于过来招呼她们。 她方思及至此,就听温凤如在一旁说道:“就跟那门口的老娘们儿一样,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白兰汀只笑了笑,并不搭话。 “你也别气馁,当初孟露小姐来的时候,她们也这个德行,后来孟露小姐发达了,她们还不跟哈巴狗一样巴巴地凑上去,”温凤如说道:“你呀,就尽管在这里好好干,将来有她们对你谄媚讨好的时候!” “孟露小姐是?” 白兰汀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她抬头看去,却见是方才将她们领进屋里来的巫姜,此刻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的月白色丝绸长裙,穿着一双拖鞋从楼梯上踱步下来,见白兰汀与温凤如面前的茶几上连一杯茶水也没有,巫姜扬起下巴就对着沙发后的两个少女说道:“你俩怎么回事?还不快去给客人上茶!” 两个少女撇着嘴睨了白兰汀与温凤如一眼,这才放下手里的事物转身去了厨房,巫姜笑着走到沙发里坐下,对白兰汀与温凤如说道:“金姐这会儿还在午睡呢,得麻烦你们再等等了。“ 温凤如赶紧陪着笑脸说道:“不麻烦的不麻烦的。” 巫姜笑着,不动声色地往白兰汀脸上扫了一眼。 少女低垂着眼睛,脸上的神色很淡。 说话间,两名少女已端上了茶水来,白兰汀端过茶杯来浅尝了一口,却发现那茶水早已凉了。 不是刚刚沏的,是之前煮好给人喝剩下的。 可她实在渴极了,也顾不得许多,默不作声地就将那杯茶水喝得见了底。 巫姜与温凤如闲聊了几句,便起身说道:“我还有事,你们自便。“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巫姜走后,再也没有人来为她们添过茶水。 - 客厅的边柜上放着一个西洋座钟,钟摆在逐渐西沉的日光里摇摆,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温凤如在这长久的等待中逐渐变得焦躁,到后来几乎是隔几分钟她就要往那座钟的方向望上一望。 然而就算她把那座钟望穿了,她也仍旧望不见金夫人的影儿。 白兰汀始终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坐在沙发里,时间长了,也不免觉得有些肩颈酸痛,她从手机里抬起头,一面揉着酸疼的后脖颈,一面往座钟上看了一眼。 距离她们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这两个小时她也没闲着,她从网上下了几个热门的求职APP,在上面寻找合适的工作机会。 然而看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也仍旧没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要么就是薪资太低不足以让她在暑假剩余的时间里凑齐大一第一个学期的学费。 薪资高的倒也有,但人家上来就要本科以上的学历,她这高中毕业的文凭连人家的门槛都摸不上! 她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归根结底,还是学历限制了她的求职机会。 不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读上大学! 她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钟摆摇晃的嘀嗒声分外清晰,白兰汀盯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旁边的温凤如说道:“温姨,我去下洗手间。” 温凤如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连洗手间的位置都不问,这是去的哪门子洗手间? 然而温凤如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随她去了。 也罢,让她去见识见识有钱人的生活环境,才能更好地激发出她对物质和金钱的渴望。 - 白兰汀从别墅出来,沿着散发着古旧色泽的石板小路往前,身后别墅蓝色的顶逐渐消失在油画般浓郁的树荫里,这座庄园的占地面积很大,足足占了半个山头,脚下的路一会儿是窄窄的、仅容得下一人行走的石板小径,一会儿又是深灰色可容得下一辆汽车通过的沥青路,沿途可见修剪得形态各异的灌木和乔木,都是浓郁得几近墨色的深绿,搭配着平平整整的浅绿色草地,庄园里随处可见盛开的鲜花,精致的石膏雕塑,大大小小的喷泉池,还有华美绝伦的欧式长廊...... 庄园的华贵富丽,甚至连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深深刺激着白兰汀的心。 这庄园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使得她在叹为观止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心生艳羡。 当交际花真的那么赚钱吗? 虽然当时司机的话被温凤如打断,让她没能了解到关于金夫人更多的事情,但看这庄园的富贵与华美,她也能猜测到金夫人所接触的都是哪一圈层的人。 上流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白兰汀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深的渴望。 如果能够留在金夫人身边,应该就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上流圈的人了吧...... 她的眼前浮现出巫姜从那辆价值不菲的库里南上下来的场景,当时她的身边跟了四五个佣人,每个佣人手上都堆满了男人送的包装精致的礼盒,就连那最小的一个盒子里,都装着价值不菲的绿宝石胸针......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绿宝石,从前她只在珠宝杂志上看过。 原来,真正的宝石是这样的璀璨夺目,躺在阳光下,都能把人的眼睛晃花。 她想,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什么不去金夫人那里看看呢? 也许事实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糟糕。 她只要小心一些,那些有钱人的指缝里随便漏下点儿什么,也足够她支付大学的学费了。 一旦赚到足够的学费,她就及时抽身离开金屋。 只要她小心一些,那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这样想着,她便转身打算回别墅里去。 此时,距离她离开别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匆匆地沿着身边那道铺满了白色七里香的栏杆走到底,穿过一片爬满了爬山虎的城堡废墟,往前一望,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前方,是一片绿茵茵的天鹅绒草地,草地中央有一座欧式的圆顶花亭,铁质的圆顶由六根白色的罗马柱支撑着,上面堆满了粉色的蔷薇花。 蔷薇花藤下,坐着一个如水晶般美丽的少年,他倚着身后的白色罗马柱,闭着眼睛,漆黑的睫毛在他如雪般清透白皙的脸上落下浅浅一层阴影。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的领口松散地敞开着,露出脖颈处细腻如白玉的肌肤,许是在这里睡得久了,他的衣褶里,落满了细细碎碎的蔷薇花瓣。 一只画眉鸟从旁边的树林里飞出来,扑簌一声,撞进了圆顶上的蔷薇花丛里,一朵饱满的粉色蔷薇从枝头掉落,落在了少年白色的衬衣上。 少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像黑色的水晶,晶莹剔透,却又黑得深不见底,他伸手,晶莹的指尖拈起那朵蔷薇拿到眼前,一只蓝色的蝴蝶扇着翅膀,停在了他捏着蔷薇的手上,愈发衬得他手背上的肌肤莹润如白玉,他盯着那只蝴蝶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蝴蝶的翅膀。 淡淡的阳光里,那画面美得梦幻而不真实,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它就会立刻破碎、消散...... 白兰汀不由屏住了呼吸。 少年并没有觉察到旁边站了个人,他水晶般剔透的眸子专注地盯着蝴蝶美丽的蓝色翅膀,一阵轻风吹过,粉色的蔷薇花瓣如雨一般纷纷飘落,少年忽然扔掉了另一只手里的蔷薇花,两只手捏住蝴蝶的两片翅膀,朝着相反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撕开! 白兰汀微微抽了口凉气,少年的面容脆弱而美丽,像白色的、易碎的雪野玫瑰,他看着蓝色的蝴蝶在他手中渐渐破碎,漆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迷恋的温柔。 最终,美丽的蝴蝶在他脚边化为了残破的碎片。 仿佛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少年扔掉手里的蝴蝶残片,朝着白兰汀的方向微微侧转过头。 风轻轻吹动头顶浓密的树叶发出飒飒的轻响,一双玉白的脚踩在了白兰汀方才所站的那片草地上。 一只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条绿色的蕾丝,在风里轻轻地飞扬。 白兰汀已经不在那里了,她方才所站的位置躺着一条心形的纯金项链,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少年垂眼盯着那条躺在地上的项链。 风吹起他脚踝上的绿蕾丝,他弯下腰,将那条项链捡起来,放进了裤兜里。 - 白兰汀回到别墅,偌大一个客厅里只有温凤如一个人,那两个服侍茶水的少女早已不知去向,与温凤如简单打过招呼后,白兰汀便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一边继续等待一边在网上查找关于劳动合同的资料。 她刚刚从高中毕业出来,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万一一会儿要签合同,事先把一些注意事项和可能的陷阱了解清楚会比较好。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落地窗外,原本蔚蓝的天空已变成了薄暮的橘色,天边堆满了火烧云,摧枯拉朽地一路就烧到了大海的另一头,白兰汀看着天边瑰丽的云霞,恍惚地想着,若是金夫人再迟一点儿,等到夜幕降临,天色擦黑之时,她是不是能够在这美丽的庄园里借宿一夜? 然而,她刚刚在心里起了这么个念头,那先前在客厅见过的穿鹅黄色薄纱长裤的少女便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她不是来添茶倒水的,她站在白兰汀面前,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末了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还不快好好收拾收拾!” “金夫人要见你。” 4. 04 说罢,那少女便径自转身往楼上走去,白兰汀低头朝着自己那身衣服看了又看,却再也看不出还能怎么收拾,只得理了理头发,站起身跟着那少女去了楼上。 温凤如跟在白兰汀身边,饶是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她仍旧控制不住地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是看墙壁上那些名贵的油画,一会儿是看旁边吊灯上垂落的水晶珠串。 她来这里的机会并不多,只有往金夫人这儿送人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看看这些华丽精美的物件儿。 两人跟着那少女来到一扇高大的乳白色双开门前,那少女先是敲了敲门,然后低下头恭敬地对着门内说道:“金夫人,人给您带来了。” “进来——” 门内传来一道女声,那声音缠绵、慵懒,拖着长长的尾音,像裹了蜜糖一样甜腻。 随着房门被打开,屋内的情形渐渐映入视野。 屋子里光线昏暗,一点淡薄的暮色透过水溶绣花的帘子,融进了屋内浮动的香气里,那先前与鹅黄色长裤的少女一道在客厅里侍奉的绿旗袍少女也在这屋里,此刻她正坐在侧边靠窗的沙发里,对着一个正煮着茶水的茶壶摇着轻罗小扇,屋子正中是一张巨大的法式罗马床,仅一张床便有张书平家的客厅大小,床的四周垂着朦朦胧胧的白色绣花床幔,繁复华丽堪比帝王的寝宫。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酒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趴在床边,两条雪白的手臂支在身前一个蓝色丝绒的软枕上,披在睡裙外的酒红色真丝睡袍顺着她背后牛奶般光滑的肌肤滑落下来,露出一侧白腻如玉的肩膀,她的身边坐着白兰汀刚刚在蔷薇花亭见过的那个如雪野玫瑰般美丽的少年,此刻他晶莹修长的指间正捏着一支笔,在女人肩胛骨的位置细细描摹着一朵碗口大小的粉桃色牡丹。 笔尖下,她的肌肤细腻莹润,如无瑕美玉。 她趴在软枕上,如瀑的青丝顺着她背后如玉的肌肤蜿蜒在床榻上,她的眼型偏圆,眼尾却很长,洇着粉桃色的胭脂,目光自眼尾懒懒地扫过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妩媚,令白兰汀想到了商纣王身边那个妖颜惑主的苏妲己。 妖颜媚色、尽态极妍,一颦一笑间却看不出半分凌厉的气势,令白兰汀实在难以将她跟传闻中那个长袖善舞、手段雷霆,即使是花城上流圈的显贵们也得给几分薄面的金夫人联系在一起。 但看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不论是方才在客厅里见过的那两名趾高气昂的少女,还是在人前犹如众星捧月般风光无限的巫姜小姐,到了她的面前,全都变作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除了那个坐在金夫人身边,用一支纹身笔在她身上描摹着牡丹花的少年。 与其他人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的姿态不同,他的姿态始终是平等的。 白兰汀看向少年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金梦华浅笑盈盈地趴在软枕上,不动声色地将白兰汀脸上细微的表情看进眼里,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少年勾勒好最后一笔,金梦华起身,偏过头,一手拢着青丝,一手将滑落至手肘的睡袍拉上来,盖住了背后大片如玉的肌肤以及肩胛骨上那朵艳丽的牡丹。 她坐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站在门边略显局促的白兰汀,双手撑着床沿准备起身,一双纤白柔软的手忽然从她身后的床幔里伸出来搂在了她的腰间,紧接着床幔一掀,从里面探出个少年的脑袋。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圆圆的黑葡萄,他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又长又卷,肌肤莹润剔透,配上那如花般的红唇,显得整张脸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少年将他那张粉嘟嘟的脸贴在金梦华颈侧,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让她从床上起来:“姐姐,不想你走......” 少年的声音清脆,透着那么点撒娇的味道,透过朦朦胧胧的床幔,白兰汀惊讶地发现,那少年竟然是裸着身子的!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小鹿一样清澈无辜的眼睛瞟向了坐在金梦华身边手里还拿着纹身笔的少年,那少年对上他的眼神,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将手里的纹身笔放进旁边佣人捧着的乌木托盘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神色淡淡地看向了窗外。 那小鹿眼的少年搂着金梦华盯着那少年站在窗前的背影,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然后愈发亲热地贴着金梦华缠磨,这时,原本平静的帐子忽然又被人掀了起来,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的男人。 与那贴着金梦华厮磨的纤瘦少年不同,这个男人的身材十分的结实,他的身上仅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上身则完全的赤.裸着,块垒分明的八块腹肌下,能看得见清晰而性感的人鱼线,他赤着脚下床,随手从地上捞起一件男人的白色衬衣套在身上,然后走到金梦华脚边蹲下。 不同于少年撒娇般的纠缠,男人默默地拿起金梦华掉落在地的两只拖鞋,用自己白色衬衫的袖口细细擦拭干净了,方才捏起金梦华白净如玉的脚,将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 金梦华一面同那少年亲热,一面享受般看着那身材精壮的男人像狗一样蹲在她脚边替她穿鞋。 那鞋子将将穿好,就见帐子一挑,又从里面鱼贯出来四个男人,看得白兰汀惊叹不已,并且在心中暗暗赞赏了一把金梦华的审美,这四个男人,加上先前出来的两个,一共六个男人,几乎涵盖了当前主流审美下几种最受欢迎的美男类型,当中还找不出一个重样的,真真是风格各异、异彩纷呈! 这六个美男一出,当即就有了一种宫闱缭乱的感觉,金梦华就像是这宫中的皇帝,六个美男簇拥在她身边,像极了皇帝身边的宠妃,六张俊美的面孔凑在一起,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感情之前让她在楼下等那么久,就是在跟这六个美男颠鸾倒凤罢! 白兰汀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富婆的快乐吗? 忽然,她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她侧头,正看到先前替金梦华在肩上描摹牡丹花的少年此刻正站在落地窗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窗外斜落的光照在他脸上,泛起一层温柔的玉色。 他生得实在太美,无论是在电视上还是生活里,白兰汀都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子。 此刻,他正用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神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如果不是先前在蔷薇花亭里见过他撕蝴蝶的样子,白兰汀也会被他那种温柔的模样迷惑。 那个时候,在蔷薇花亭里,他的脸上也是这种温柔的神情。 可是他却把一只美丽的蝴蝶给撕碎了! 她心里蓦地一惊。 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少年的身边站着方才在客厅里侍奉茶水的两个少女,此刻她们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碰一碰肩膀,再一脸娇羞地看向那名少年。 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床榻上,金梦华卧在男人堆里,忽然朝着这边轻飘飘地一扫。 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那两个少女马上老实下来,恢复了先前低眉顺眼的模样。 这令白兰汀感到更加的困惑。 金梦华与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看起来与金梦华帐中那六个脔宠不同。 但若说他与金梦华并不是那种关系,金梦华却又不允许别人去肖想他...... 白兰汀不知不觉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少年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忽然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角。 一旁的佣人端着乌木的托盘向金梦华呈上一面雕花的铜镜,金梦华拿起那面铜镜慢悠悠地照着,当她看到锁骨上一枚红色的吻痕时,那双细细的柳叶眉一蹙,怒道:“我早说过,今儿晚上我要去王太太家参加舞会,让你们小心着点儿别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这下倒好,我专门交代的事情全被你们当耳旁风啦?” 金梦华说起话来娇声软语的,即使是在生气,听起来也有那么些撒娇的味道。 但那是她天生声音娇柔使然,并不代表她此刻不在盛怒中。 她吊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几个男人,最后定在先前那个替她穿鞋的肌肉美男身上:“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呀!” 金梦华说着,扬手就抡起那面铜镜拍在了男人头上,白兰汀只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下一秒那光滑的镜面便贴合着男人的额角碎裂,一缕猩红的鲜血顺着男人的额角淌下来,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金梦华这一下是用了真力气,她的旁边,其他五个男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那被金梦华拍破了头的男人仍旧维持着之前跪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动,鲜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金梦华眉头一皱,抬脚往他肩膀上一蹬:“还愣在这里干嘛,还想再来一下是不是?” 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美少年快速地看了一眼金梦华,然后微微侧头,对侍立一旁的佣人说道:“带他下去处理一下。” 白兰汀微微挑起眉梢。 这金梦华看起来还在气头上,她还没开口,这少年就敢替她做主了? 被少年喊到的佣人朝着那少年微微颔首,走过去将那个满头是血的男人扶起来,带离了房间。 那佣人的行动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迟疑,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很显然,是金梦华赋予了少年某种特权。 金梦华起身避过地上那滩血笑着走到白兰汀面前,伸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好漂亮的脸啊......” 她呢喃着,忽然偏头看向旁边的巫姜:“你说是不是?” 金屋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这些年来多少的美女来了又去,也从没见金梦华夸过谁,此刻听金梦华这么一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白兰汀身上,她不自觉地就要把头低下去。 哪知金梦华却用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总是低着头多可惜。” 她的眼神如勾着丝一般妩媚又动人,如此近距离的直接对视,白兰汀的脸颊不由有些微微发烫。 觉察到少女的羞涩,金梦华淡笑一声,松开手,走到旁边的梳妆台前翘着腿坐下,早已候在一旁的佣人立马围上去替她梳妆打扮。 "白兰汀是吧,“金梦华一手搭在梳妆台边沿,朝着旁边伸出另一只手,立马便有女佣点好一杆银质的雕花长烟递到她手中,她接过烟杆抽了一口,一边呼着淡白色的烟雾一边问她:”多大了?” “十七。” 金梦华没说话,抬眸往旁边温凤如身上一扫,温凤如忙上前陪着笑脸道:“几个月,养养就十八了。” 金梦华没搭理她,又对着白兰汀问道:“老家哪里的?” “容城。” “容城?”金梦华挑了挑眉:“那倒是挺远的,坐火车也得两天吧?” 白兰汀点点头,金梦华又问:“家里人都在容城?” “没有家人,”白兰汀抿抿唇,又补充道:“我是孤儿。” 金梦华仿佛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她慢悠悠抬起一只手,让旁边的美甲师替她处理指甲:“有男朋友吗?” “没有。” “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5. 05 金梦华抛出这个问题,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化妆师、造型师、美甲师们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可却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消音键,所有人,不论是金梦华身边正在忙碌的妆造师们,还是床上那六个正在穿衣服的男人,亦或者是站在落地窗前正眺望着窗外的那个美少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一刻,落在了白兰汀的身上。 白兰汀脸上的神色很淡,声音也是平稳的、听不出一丝的波澜:“知道。” 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如同两块石头,落地的那一刻,房间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金梦华眉梢微微一挑,问道:“有过X经历吗?” 白兰汀倔强地盯着金梦华的眼睛不肯移开,脸却悄悄的红了:“没有。” “这么容易害羞——”金梦华拖着长长的尾音,戏谑道:“以后可有得你受了。” 她这话说得极其暧昧,围在她身边那几个妆造师也跟着笑了起来。 金梦华将手中的烟杆搁在梳妆台上,冲着旁边的巫姜抬了抬下巴:“拿合同给她。” 巫姜从旁边的书房里拿了合同交给白兰汀,白兰汀在房间的沙发前坐下,将合同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仔细地查看着,几十页的合同,她愣是一页一页、一行一行逐字逐句地仔细查看,生怕漏掉了什么。 温凤如在一旁看得心焦,唯恐被她看出什么来影响了自己今天这单生意,于是连忙在旁边催促道:“这是正经的合同,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从相关法规里复制出来的条例,你就捡一些跟你相关的看看,其他的差不多就得了,咱这是大公司,那么多人都签过这合同了还能坑了你不成?你搞快点金夫人可还赶时间的!” “无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金梦华突然出声道:“你别催她,让她自己看。“ ”哎,”温凤如立马收敛了咄咄逼人的姿态,躬着身子连声应道:“是是。” 白兰汀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里,根本没受温凤如的影响,她看到合同第三页写到:入职以后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礼仪培训,之后公司会安排一些接待、陪伴类的散活,同时继续进行进阶类培训,培训内容有歌舞、乐器、绘画、调香、插花、马术等,后面将根据每个员工的学习情况安排培训考核,考核通过后会指定一对一的高级VIP客户到客户家里进行服务,岗位薪资初始一万三,从考核通过起开始正式发放。 她抬头看向梳妆台前的金梦华:”金总,合同里写的从考核通过以后开始发放薪资。“ ”嗯,“金梦华淡淡道:”在那之前公司会安排一些散活,也是有薪水的。“ ”请问是多少呢?“ ”这个不一定,根据工作的难度和完成情况来定。” “我现在急需用钱,”白兰汀问道:“可以提前预支薪水吗?” “你什么事情急需用钱?” “还有不到两个月我就要开学了,我的学费还没凑齐......” 金梦华的目光从镜子里移开,看向坐在沙发前的白兰汀:“你考的哪所大学?” “南华大学。” 金梦华眉梢微挑,点点头:“可以,需要多少钱你找巫姜,她会帮你安排。” “谢谢金总。”白兰汀礼貌地道过谢,低下头继续看合同。 没看一会儿,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份合同一共有接近二十页,在第九页的中间,有一行极小的字,稍不注意就容易看漏掉:第一次签约六年,合同一旦签订,乙方不得在合同到期之前以任何理由解约,若违反此项规定,乙方需支付甲方300万违约金! 她之所以明知道金屋是干什么的还敢来,就是想着不会在这里呆很长的时间。 金屋的客户都是上流圈的人,随便在哪次接待中从某个肥羊身上薅个万儿八千块出来就够她的学费了,学费一凑够她就开溜,哪儿还会等到通过考核被金梦华送到权贵的床上去? 但是很显然,金梦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并且在合同中做出了相应的防范措施。 可是她事先查过关于劳动合同的相关资料,这条规定不是一份正常的劳动合同里应该出现的!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金总,这合同里写的一次签约六年,可是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开学了,万一公司安排的工作跟学校里的事情冲突了,这——” “公司可以根据你学校的情况安排工作。” 金梦华说完,白兰汀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一旁的巫姜就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来金屋这么久了,从没见金夫人这么迁就过谁! 她不由再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白兰汀。 她的确很美,而且是那种具有很强视觉冲击性的美,第一眼就足以抓住人的眼球。 她的视线从白兰汀脸上移开,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渐渐下移。 胸和臀都很大,腰却细得令人发指,跟好莱坞黄金时期的女明星一样,是典型的沙漏型身材。 也是男人一看就会喜欢的身材。 巫姜在心中暗自忖度,顺带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边的那个少年。 如果不把尹澈这个男人算在内,白兰汀简直可以算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金梦华慵懒地靠着椅背看着白兰汀坐在沙发前,手里捏着笔却迟迟不下笔签字,她心知白兰汀是在顾忌什么,她用手中的烟杆敲了敲梳妆台的边,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就是我这儿的规矩,接受就签,不接受走人!” - 白兰汀从金宅出来,沿着门口那条通往山脚的沥青路往山下走去。 天边那颗咸鸭蛋似的落日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下,只留下一抹残存的余晖,像灰烬里的最后一点残光,街边上的路灯光线很暗,顺着眼前的沥青路望下去,能看见山脚黑色的海岸线。 白兰汀的手中提着那只小小的行李袋,她的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她抬头往天上看,正看到墨蓝的天幕上,几颗闪亮的星子。 多漂亮的星星啊! 从海上刮来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拍在她脸上,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大海。 一束雪亮的灯光照在她前面的马路上,身后传来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她赶紧往一旁让开,一辆镶着黑色水晶的布加迪从她身边驶过,透过半开的车窗,她看到金梦华的半张脸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戴着网兜的帽子,黑色的网兜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灯光从她脸上晃过时,白兰汀看到那网兜上闪过细碎的钻光。 车子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留下一阵扑面的热浪。 今天傍晚在金宅里,她最终没有在那份合同上签字。 从金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用APP搜了花城的酒店,但是都太贵了,她的身上只有不到两百块钱了,那些酒店,即使是最劣质的,一个晚上都要一百好几十,睡一晚,明天吃饭的钱都不够了。 她宁可省着这个钱,去买点吃的,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工作。 她走到路边一张椅子前坐下,将自己那只小小的行李袋放在身边,抬头望向了前方山脚下沉浸于夜色中的大海。 大海在夜幕下不知疲倦地起伏着,就如同她此刻起伏不已的心绪。 她想,明天应该会非常的忙碌。 她将行李袋放在椅子的一侧当做枕头,侧着身子慢慢地在椅子上躺下来。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在身上,吹久了就觉得有点凉,她躺在椅子里,抱着手臂缩紧了身子。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青年旅社,一个晚上几十块钱她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但她一个女孩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她没有勇气跟陌生人住一间屋子。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四面墙,也没有床,但好歹安全。 她还记得今天下午乘坐出租车来的时候,在山脚的保安亭那里,他们的车被保安拦住,如果不是因为看车上的温凤如眼熟,他们今天连山脚的大门都进不来! 真好 她想,什么时候她才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有爱她的妈妈,有温暖的被窝,还有一个简单却温馨的家。 她坐在清晨的阳光里,一边听着英语单词一边喝下妈妈给她准备好的热牛奶。 那天晚上,她穿着从地摊上买来的9块钱的T恤睡在路边的椅子上,她的浑身已经被海风吹得冰冷,脸上却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的身边,少年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替她挡住了从天空落下来的冰冷的雨丝。 少年的身上已经被冰冷的雨水淋湿。 她的身上盖着少年还带着体温的外套。 - 金色的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刺破笼罩在天边的万里云霞,一道金色的光线照在白兰汀的眼皮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眯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天边金光万顷的朝霞,坐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男生的外套。 大海在山崖下潮起潮落,白色的浪花冲击着山脚的礁石,发出唰唰的声响。 她盯着那件外套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拎起小小的行李袋,往山脚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山脚的保安亭,将那件外套交给了门口的保安。 从保安亭出来没走几步,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昨夜,她沿着盘山的沥青路往山下走时,少年跟在她身后的身影。 他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后面。 淡粉色的唇角微微勾起,她转身回到保安亭,在保安怪异的眼神里拿回了那件外套。 - 从保安亭出来,白兰汀打车去了市里的一家网吧,她在网吧震天响的键盘敲击声里完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份简历。 她将简历上传到了某知名的家教招聘网站,顺带将自己高中阶段那些漂亮的履历和成绩单打包成一个附件一起传了上去。 她知道,在花城这个人才济济的大都市里,她这份高中毕业的履历并不漂亮,跟她同期的竞争对手里不乏各大高校的在校大学生,甚至还有经过专业教师资格认证的硕士博士。 老实说,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应聘上,但她还是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并且认真地制作了这份简历。 她的优势是成绩优异,在校期间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又以远超第二名的成绩进了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 而且,相比于其他竞争对手,她还有一个优势是刚刚高考完毕,对于当前的考点和热门题型比其他人更熟悉。 她在简历里着重突出了自己的这两大优势,至于上传成绩单,不过是为了增添一些应聘成功的几率,以弥补学历上的短板。 之所以会选择家教这份工作,一来是这份工作是她目前能胜任的工作里工资相对较高的,二来能请得起家教的家庭多半经济条件都不会差。 她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没有人脉也没有根基,她需要发展一些优质的人脉。 简历发出去后,她靠在椅子里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离开了乌烟瘴气的网吧。 她在网吧附近的一家面馆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出来的时候,她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是一个学生的妈妈,看到她发布在求职网站上的简历,想邀请她去家里试讲,合适的话当场就可以签合同。 挂掉电话后,对方给她发来一个地址,那地方离市中心挺远,是个近郊的别墅小区。 面试时间是下午两点,白兰汀从市中心出发,换乘三趟地铁以后,又换乘了两趟公交,最后一趟公交车上的空调坏了,空调口在呼呼冒着气,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凉意,即使开着窗,车厢里也仍旧热得和蒸笼一样,车上载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白兰汀靠在车窗上,炽白的阳光滚烫地照在她的皮肤上,她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肌肤上,她用手指将额角汗湿的碎发拨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得厉害,伴随着撕扯一般剧烈的头痛。 她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汽车到站,她白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刚一走到路边就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在胡乱地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直到她胃里空空再也吐不出东西,那种感觉才停下来。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对着旁边的环卫工人说了句对不起,那环卫工人两鬓都斑白了,他站在大太阳底下看着白兰汀苍白如纸的脸色,抬手对着旁边一指:“孩子,你这是中暑了,那儿有家药店,去买点藿香正气水来喝。” 最终白兰汀没有去药店,而是去了药店旁边的小卖铺,买了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和一瓶廉价的花露水。 她用矿泉水漱了口,含了一块薄荷糖在口中,又往身上喷了一些花露水。 她刚出了一身热汗,怕身上有味道被雇主闻到。 她买不起香水,只能用廉价的花露水遮掩一下。 她借了小卖铺的镜子整理好自己,方才动身去雇主家。 雇主家的女主人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穿着白T牛仔裤的少女清清爽爽地站在自家门口的樱花树下。 她站在盛夏的阳光里,周身的皮肤白得发亮,一双眼睛圆圆的,清澈又明亮,她扎着简单的丸子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身姿亭亭、弱质纤纤。 这家的女主人叫林晚方,她热情地将白兰汀邀请到家里给她安排了试讲,试讲结束以后,林晚方对试讲结果很满意,当场就跟白兰汀签了合同。 这家的小孩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下学期马上就要高三了,成绩却总是吊车尾,林晚方这个做母亲的也很焦急,这才想到了去网上给儿子找个家庭教师补补课。 林晚方将白兰汀领到二楼的书房,书房的沙发里,坐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他懒懒地靠在沙发里玩着手游,听到书房门口的动静,他抬起眼皮往门口一瞟,目光在白兰汀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重新垂了下去。 那少年的长相十分奶气,让人一看便想到”小奶狗“这个词。 但他的眼神却像狼崽一样透着一股凶性。 从前白兰汀的学校里也有这样的男生,他们往往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混迹在台球厅、网吧、夜店这些地方,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狠。 这个少年的眼神,和那些男生一模一样。 “小白老师,姜裕的成绩就拜托你了。”林晚方为两人做过介绍,简单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了白兰汀和姜裕两个人。 “小白老师,”姜裕咬着这个词眼嗤笑一声,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书桌边拉出一张椅子,他歪着身子站在椅子旁,偏过头对她笑道:“小白老师,还愣在那里干嘛?过来坐呀。” 6. 06 白兰汀抿了抿唇走过去坐下。 她原以为这个姜裕会很难搞,但出乎预料的是他非常的听话,不论是让他看书还是做试卷他都乖乖地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就像一条温驯的小狗。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闪过她刚进屋时姜裕看向她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脸上。 他在看着她身体的某处…… “老师,我做完了。” 她正想得出神,姜裕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从姜裕手里接过那张卷子,伏在桌子前开始认真批改。 她需要先通过试卷摸底,了解姜裕对知识的掌握情况,才好制定接下来的教学方案。 姜裕坐在她旁边,单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批改试卷的模样,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拿出手机,对着白兰汀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一个微信群里。 姜裕:[图片.jpg] 男生A:[裕哥,你这是从哪儿找的番?这女.优身材绝了,胸真他妈的大!] 男生B:[传送门赶紧来一个!] 姜裕:[去你妈的,这是我家庭教师] 男生B:[???] 男生C:[裕哥你认真的?] 姜裕:[不信你问我妈去!] 男生D:[不是吧,阿姨给你找这么个家庭教师,还想不想让你好好学习了?(#邪笑#)] 男生E:[你听他瞎吹吧,那妞看上去比他还小,还家庭教师呢,我看学妹还差不多!] 姜裕看到这里突然一顿,抬头问白兰汀:“小白老师,你多大?” 白兰汀批改着试卷,头也没抬:“21。” 21? 姜裕挑挑眉,手机里他那群狐朋狗友又发消息过来了。 男生A:[你管她多大,能给咱裕哥好好“补课”就行] 男生D:[补什么课?(#坏笑#)] 男生B:[我也想被她“补课”,裕哥带我一个呗] ...... 姜裕若有所思地看着微信群里的消息,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半晌后,白兰汀将试卷批改完毕,开始给他分析试题,姜裕坐在旁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白兰汀拿笔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他注意听:”你的基础知识没什么问题,就是题练得不够多,你错的这些题型其实很多都是从基础题型演变过来的。“ ”啊?可是题型可以千变万化,我总不能把这世上所有的题都做一遍吧?“少年突然凑近了一些,下巴几乎要挨到她的手臂。 白兰汀微微侧身,恰到好处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题型可以千变万化,但是我们可以培养举一反三的思维,下次再见到类似的题,也能迎刃而解。“ 姜裕看着白兰汀,清秀的眉眼间忽然盈满笑意:”看起来小白老师是真心想帮助我提高成绩啊。“ 白兰汀还没说什么,姜裕又说道:“毕竟老师你的工资跟我的成绩挂钩,我的成绩提升了,你才能继续干下去,才能拿到更多的钱。” ”那如果——“姜裕再一次逼近过来,他手肘搭着她座椅的扶手,人又靠得极近,几乎要贴到她的身上去,少年的呼吸带着炽热的温度喷洒在她颈侧白皙的肌肤上:”我的成绩上升了,老师你会给我什么奖励呢?“ 少年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像一条无辜的小狗。 - 从姜裕家离开后,白兰汀在附近找了家网吧,一边在网上查阅资料一边准备第二天的课件。 她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所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等她忙完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的时候,旁边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了十二点,她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呵欠,顺手拿起桌上早已喝空了的咖啡罐从椅子里起身走出网吧,刚一走到网吧门口,一抬头,她就看到了墨蓝的天幕上绽开了漫天璀璨的烟花。 网吧门口是一条深深的巷弄,隔很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她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里,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就像漫天璀璨的繁星在倾尽毕生的光芒去演绎一场盛世的繁华,花城市中心的广场上,地标性建筑双子塔直冲云霄,塔身上通体亮着炫目的灯光,上面流动着几个闪亮的大字:孟芙琳,生日快乐! 双子塔携着这一句生日祝福直冲霄汉,无数的烟火在它周围绚丽绽放,人们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一美好的时刻,与此同时,#花城烟花秀#、#孟芙琳成人礼#登顶热搜,成为当下最热门的讨论话题。 今夜这场烟花秀,是港城首富孟其深为其独女孟芙琳十八岁成人礼所办,其规模之浩大隆重前所未有,更是吸引了无数的新闻媒体到现场直播报道,各大平台上都在实时播放着孟芙琳成人礼现场的视频。 灯光辉煌的大厅中,穿着高定礼服的少女脸上带着自信得体的笑容站在一个二十几层的巨型蛋糕旁边,蛋糕上的装饰裱花极尽繁复之能事,如同一个精雕细琢的工艺品,现场衣香鬓影、人流如织,更有很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名流依次到场,场面之华丽隆重令人咋舌。 在远离花城市中心的深巷里,白兰汀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巷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中绚丽的烟火。 烟花在绽放时极尽所能的热闹繁华,落幕时便显得格外的落寞。 她差点忘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她吸了吸鼻子,收回停留在天空的目光,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小卖铺。 小卖铺的老板娘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看着烟花,见白兰汀进来,忍不住同她感叹:”这烟花可真漂亮!“ 白兰汀对老板娘微微笑了下,从柜台里选了一个小蛋糕。 十几年前的款,粉色的篮子装着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几朵颜色土气的玫瑰花。 但胜在便宜,五块钱就可以买到。 白兰汀付了钱,找老板娘要了一根蜡烛,老板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给她拿了一支做工粗糙的彩色蜡烛。 她捧着那个蛋糕走到巷弄里一个寂寂无人的角落,蹲下来,将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 黑暗的角落里,立刻有了一点小小的、温暖的火光。 白兰汀在烛光里看着那一块小小的蛋糕,闭上眼轻轻说了一声:”小汀,生日快乐。“ 耳畔不断传来天上烟火绽放的热闹声响,她在这热闹的声响里默默许了个愿望,吹灭了蜡烛。 愿我所想,终能得偿所愿。 - 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少年额前的碎发上,镀一层金色的光晕,姜裕坐在桌前安静地做着白兰汀布置的作业,阳光大片大片地洒落在他面前的习题册上,反射的光芒将他的瞳孔映成浅淡的咖啡色,林晚方端着牛奶点心推开书房的大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姜裕坐在书桌前这么认真学习的模样了,她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房内,坐在姜裕身边正在用手机学习的白兰汀敏锐地觉察到林晚方的到来,她静静地没有出声,只站起来冲林晚方点头微笑,见林晚方没有停顿径直往姜裕这边走来,方才礼貌地叫了一声:“林姨。” 林晚方对她点头笑了一下,走到书桌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面上,伸手抚上姜裕的头:“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嗯,”姜裕从习题册里抬起头,冲林晚方笑道:“托小白老师的福,一切顺利。”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旁边的白兰汀,眼底隐约有几分深意。 白兰汀只做未解,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姜裕清亮的双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一旁的林晚方并未察觉,她低头看着姜裕面前的习题册,满满一页的数学题姜裕全都工工整整地写满了答案,她心头更加欣喜,于是温和地说道:“来,先休息会儿,尝尝妈妈给你做的点心。” 说完,她又抬头对旁边的白兰汀说道:“小白老师也来尝尝。” “谢谢林姨。” 白兰汀并不拘泥,她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拿叉子叉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她的表情仿佛是认真地在享用着美味的糕点,实则却一直在暗中留意着林晚方的微表情,在品尝糕点的过程中,她的心思转了几个来回,然后对林晚方亲手做的点心做出了一番恰如其分的赞扬,几句话就把林晚方说得心花怒放,待她又不知不觉的更亲近了几分。 姜裕坐在旁边嘴里叼着个叉子冷眼旁观着,不禁在心头暗笑,这点心明明就甜得发腻,若是旁人这样夸赞,他只会觉得那人是有意想讨好他母亲,但这话被白兰汀说出来,他就说不清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还是阿谀奉承了。 毕竟,她太穷了,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就算她真心觉得这点心美味也仿佛情有可原。 姜裕咬着叉子斜眼瞟着白兰汀,唇角略微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林晚方同白兰汀又说了会儿话,方才拿起托盘对白兰汀说道:“我今天下午约了几个朋友做spa,小裕就交给你了。“ 白兰汀柔顺应道:”林姨,您放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姜裕吃过点心就默默地拿起笔开始学习,并未参与到她们的对话中,林晚方对他这种认真的态度十分满意,当即也不再多废话,与白兰汀道过别后就拿着托盘离开了书房。 姜裕手里捏着笔,坐在书桌前侧耳细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楼下传来关门声,紧接着楼下花园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的唇角逐渐上扬。 7. 07 等到那汽车的声音走远了,他忽地将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低头拿出手机就开始往群里发消息。 他的指尖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发出去,然后将手机一收,走到书柜旁边,轻车熟路地拉开左边的一扇玻璃门,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高尔夫球包,拉开拉链,露出里面几根银晃晃的高尔夫球杆。 他从里面挑选了一根最沉的留下,其余的则收回包里原样放回了书柜。 他拎着那根高尔夫球杆走到书桌边,将球杆靠书桌放着,拉开椅子坐下来,转头见白兰汀坐得离自己远远的,不由嗤笑:“坐那么远干嘛?” 他说话时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居高临下的,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 同方才在林晚方面前乖巧的模样判若两人。 白兰汀收回停留在高尔夫球杆上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冲他笑了笑:“远么?” 刚刚那一眼她看得不太分明,她好像看到,那根球杆的凹槽里有血迹。 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还想再看看,可那球杆却被姜裕的身体给挡住了,他单手托腮看着她,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阴冷:”我说小白老师——“ 他拖着腔调,语气听起来很明显的不友善:”坐那么远,你怎么好好地给我讲课呢?“ 他的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坐过来。” 他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却分明是命令的口吻。 白兰汀只得起身坐到他身边去,刚一落座,她就见他鼻翼微微耸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眉头一皱,神情有些古怪地朝她看过来:”小白老师,你身上有股味道。“ 白兰汀一听他这话,背脊首先就起了一层热汗,紧接着连耳垂也跟着红了起来。 自打她来到花城以后,除去第一天是睡在金宅外面那条马路边的凳子上,后面这些晚上,她都是睡在网吧里的。 因为网吧便宜,一晚上只要五块钱。 她现在是连一分钱都在精打细算着花,手头的每一分钱都关系着她将来能不能顺利进入大学。 她是根本不可能花钱去住一晚上几十甚至上百块钱的酒店的。 但是网吧里并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是去的网吧附近的一家澡堂洗澡。 那家澡堂很有年头了,里头的设施也很陈旧,里面的顾客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但她每天都会去那里洗一次澡。 所以她的身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疑心是自己身上有廉价沐浴露的味道被姜裕给闻到了。 这令她愈发感到如坐针毡。 她轻扯了下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姜裕凑到了近前,他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雪白娇嫩的脸颊,唇角的笑意戏谑,嗓音却有些暗沉:”小白老师,你身上怎么有股奶香味儿。“ 她微微一愣,下一秒就见姜裕埋下脑袋像条小狗一样凑到她的身前贪婪地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少年炽热的呼吸仿佛带着火一样,燎着她薄薄衣衫下白嫩的肌肤,她往后一退,将姜裕从身前推开,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怎么会是奶香味? 她用的沐浴露是花香的,姜裕是从哪里闻到的奶香? 她低下头仔细闻了闻,可她并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任何的味道。 姜裕被她推开以后还不死心,又想凑上来,像一条讨不到食的小狗,目光湿漉漉的,又带着股不依不饶的劲儿。 ”小白老师,你让我再闻一下嘛。“ ”我就闻闻,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好啊,“白兰汀的手还死死地撑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更进一步的靠近,脸上却还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下一次模拟考进步到年级前100名,你想怎么闻都可以。“ 姜裕听她这么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忽的一亮,下一秒,他的眼珠转了转,唇角向下一撇,有些丧气地说道:”进步到年级前100名就只是可以闻闻吗?“ 白兰汀眉梢一挑:“不然呢?” “哎,你看我,我的成绩本来就是年级吊车尾的,“少年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要让我一次性进步到年级前100名——“ 他往椅背里一靠,冲她比了个数钱的手势:”就这么点儿奖励?动力不够啊!“ 白兰汀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学习是为自己学的,哪儿有像他这样为了这种事情跟她讨价还价的? 她侧头看向他,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那你想怎样?” “我想——” 姜裕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颗石子砸在玻璃窗上发出的声响打断,两人同时朝窗外看去,正看到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骑着黑色的机车停在楼下的花园门口,机车引擎的轰轰声在这个盛夏宁静的午后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姜裕悠悠地站起来,随手捞起旁边的高尔夫球杆拿在手里掂了掂,侧头对白兰汀说道:“哥还有事儿,下次再跟你说。” 说完,他一把拉开玻璃窗,利落地翻身上了窗台,正准备纵身往下一跃,衣角却忽然被人从后面给拽住了,他单手扒着窗框,侧头往回看,正看到白兰汀站在他身后仰着头在看他。 盛夏的风拂在面上,送来一阵清淡的花香,她的面容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肌肤如白雪一般干净清透,丝丝缕缕的黑发被风拂到她面上,她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小鹿一样灵动,在他回身朝她看过来时,她抿了一下红嫩的唇瓣,声如蚊蚋般低低地问他:“你要走吗?” 她的神情看起来小心翼翼的,仿佛怕触怒他,漂亮的眉眼间笼着淡淡的忧愁,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又仿佛含着欲语还休的情绪,他侧目朝她脸上看去,只见她垂眸盯着手里的那片衣角,脸颊有着淡淡的红晕,像一颗白里透红的水蜜桃,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是她的表哥吴飞淘汰下来不要的旧衣服,男式的T恤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因她伸手拽着他衣角的动作,那宽大的领口顺着她一侧如玉的肩头滑落下来,露出一根细细的黑色文胸的带子。 她那里本就生得宏伟挺拔,纵然只是衣领略微滑下去了一点,却已然能从那片雪白的肌肤上看出⌒的趋势,他盯着那里,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脸上的笑容却是散漫,他强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动,拿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拍了拍她雪嫩的脸颊:“乖乖在这儿等着,我不回来不许离开,如果让我母亲知道了今天的事情——”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似漫不经心的,那眼神却逐渐冷下来:”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 说完,他便纵身一跃跳下窗台,稳稳地落在了下面的草地上,起身前,他先低头看了一眼那早已高高支起的Λ,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一个刺猬头的男生摘下头上的头盔走过来,他一眼便瞧见了姜裕的Λ,戏谑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欲哥,跳个窗台都能Λ!” 8. 08 “去你妈的!”姜裕一脚踹在刺猬头的屁股上,两人勾肩搭背地出了花园,姜裕戴上头盔,长腿一跨上了机车,再一次回头朝着书房的窗口看了一眼,方才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白兰汀站在窗边,直到那群少年骑着机车离开,她方才回身走到书桌前坐下。 其实她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姜裕,而是姜裕的母亲林晚方。 林晚方出身富裕家庭,嫁给姜父后就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人生一路顺遂,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这样的成长环境也造就了她单纯的性子,是最适合她的目标。 于她而言,想要往上走不一定非要依靠男人,只要能用得上,不论男女,都可以成为她前进路上的助力。 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去勾引姜裕,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发现姜裕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他性情跋扈又阴晴不定,如果能让他对她多一些喜欢,她将来在这个家里也可以好过一些。 从刚刚姜裕临走前那回眸一望里,她听到了他的心墙裂开缝隙的声音。 十几岁的少年还不能很好地分清楚性.欲和喜欢,当源自生理冲动的性.欲被人为地模糊了边界后,他们就会信以为真地以为那就是喜欢。 少年的喜欢,就像一场飓风,有着最难能可贵的勇气和义无反顾的冲动。 她单手托腮,看向了窗外广阔无垠的天空。 也许,姜裕的喜欢,在将来对她还能有别的用处。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发了会儿呆,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了放在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姜裕骑着机车领着一群男生风驰电掣地穿过大街小巷,直奔着花城第二中学的方向而去。 前几天他们学校新来了一个转校生,据说那个转校生来到学校的那天,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不仅因为他科科逼近满分的成绩,还因为他石破天惊的美貌。 那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周一,走廊里回荡着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当那个转校生穿着校服走进高三一班的大门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女生们纷纷为他美丽的容颜倾倒,不过一节课的时间,高三一班来了个惊心动魄的美少年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各个班级的班群里、学校的论坛上都在疯狂转发着关于这位转校生的事情,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一打响,就有无数的学生如潮水般涌过来围在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想要一睹这位转校生的风采。 他们你扒着我,我扒着你,垫着脚尖兴奋地朝着教室里张望,当他们看到那坐在窗边的少年时,原本推攘嘈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而后就是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自那以后,高三一班的门口总是热热闹闹的围满了人,一开始只是女生们喜欢他,到后面就连很多男生也喜欢他。 他成绩优异又待人和善,即便是班里公认最丑的女生找他,他也会温柔而友善地对待她。 就像对待一位真正的公主。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优越的长相和优异的成绩而高高在上,相反,他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去平等地尊重、照顾到每一个人。 于是人们愈发为他疯狂。 一开始,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对此颇有微词,认为那转校生带坏了学校的风气,学生们都沉迷于他,就仿佛沉迷于某个虚假的梦幻,但那些不满在他漂亮的成绩单面前都纷纷化为了云烟。 虽然现在正是暑假,但高三年级的学生仍旧需要去学校上课,用校长的话说,这是在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但对于姜裕他们那帮二世祖而言,上不上课其实没什么区别。 去不去学校全看心情。 自打放暑假以来,姜裕就一直没去过学校,整天跟着一帮朋友在外面厮混,不是在私人会所里泡着,就是在游艇上开party,虽然他本人并不在学校,但他对学校里的事情却一清二楚。 学校本质上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而姜裕,无疑就是这个社会里处于金字塔尖上的人。 就算他不在学校,也仍旧有很多人自愿成为他的眼线,帮他盯着学校里的事情。 那个转校生在来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出尽了风头,这件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姜裕的耳朵里,但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算那个转校生表现得再完美,在姜裕眼中,那都不过是他用来掩盖自己低贱出身的遮羞布。 这样的人,就跟阴沟里的蟑螂无异,怎么配得到他的关注? 可就在昨天,这个出身低贱的转校生竟然把他手下的一个人给打了! 姜裕捏紧离合器,踩下刹车,正在高速运行中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机车的车尾甩过一道弧,稳稳地停在了花城二中的门口。 姜裕跨坐在机车上,熟练地将一支烟抽出来叼在嘴里,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拢着火将烟点燃:”怎么打起来的?” 虽然他这句话没有主语,但刺猬头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昨天张志东和那个转校生打架的事情:“阳哥想见林雾漫,就让阿东放了学在校门口接她,你也知道,那女的一向不待见咱阳哥,每次见到阳哥,她都垮着个脸,就跟谁欠了她八百万似的,昨天下午,她跟那个转校生一起从学校里出来,阿东一见到她就要上去帮她拎包开车门,哪知道那女的根本不领情,非要跟着那转校生走——” 刺猬头哼笑一声:“拉人挡枪这事儿林雾漫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哪回弄到最后不都是乖乖上了阳哥的车,说句不好听的,甭说是咱二中了,就连这花城恐怕也没几个人敢拂阳哥的面子,也不知道这转校生是不认识阳哥的车还是怎么的,竟然直接就跟阿东在校门口打起来了。“ 姜裕眉梢一挑,掸了掸烟灰,笑道:“连阳哥的女人也敢想,我看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衣兜里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低头一看,发现是白兰汀的消息。 小白兔:[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姜裕按动屏幕回:[用] 隔了几分钟,白兰汀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小白兔:[我可以在电脑上安装一个Visual Studio吗?] 姜裕眉梢一挑,这是什么软件? 仿佛是怕他不答应,她赶紧又发过来一条消息解释:[编程用的软件,我从官网下载,不会有病毒的。] 她这么一说,姜裕忽然想起来她大学念的是计算机专业。 隔着屏幕姜裕都能想象到她紧张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他背靠着身后的机车大咧咧回了她几个字:[想装就装] [大不了弄坏了赔我] 小白兔:[赔不起......] 姜裕笑了一下:[你可以用别的赔] 手机那头沉默下来,姜裕料想她不会再回,于是收了手机准备再点一支烟,哪知他刚刚掏出烟盒,那手机就又振动了一下。 他一向不喜欢在抽烟的时候被人打扰,于是本能地皱了一下眉,犹豫片刻,他还是沉着脸将烟盒放回衣兜,划开手机去查看那条最新的消息。 不出意外,消息是白兰汀发过来的。 小白兔:[姜裕,今天晚上早点回家。] 姜裕看到屏幕上“早点回家”几个字,眼神闪烁了一下。 印象里每次父亲晚上有应酬出门,母亲都会对他说一句“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几个字,可以说是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从他几岁约莫懂事的时候起一直听到现在。 他垂着眸,长久地盯着屏幕上白兰汀发给他的那条消息。 微风鼓动着头顶的树叶发出窸窣的声响,斑驳的光影落下来,覆在他清俊的眉眼上,他恍惚地想起了下午出发前,白兰汀站在窗台前拽着他衣角的模样。 她看起来很柔软,像一只洁白的、可以被人随意拿捏的小兔子。 可她细白的手指却将他的衣角抓得紧紧的。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姜裕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那个时候,她的眼里仿佛盛着什么情绪。 只可惜,他还没有看清,她就垂下了眼眸。 长长的、小扇子似的睫毛垂下来,掩盖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 姜裕心头一动,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他的手指就先于他的大脑给她回了一条信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早点回家?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他的心跳也莫名快了起来。 一旁的刺猬头看着姜裕那副样子,嬉笑着够凑过来勾住了他的肩膀。 ”这小白兔谁啊?“刺猬头下巴朝着姜裕的手机屏幕点了点,笑容促狭:”让咱们裕哥这么魂不守舍的?“ ”你起开!“ 姜裕一把将刺猬头勾在他肩上的手拿开,颇为嫌弃地朝着他一瞥,拿着手机走到了树干边蹲下。 他刚一蹲下来,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一下,他不顾旁边一直朝着他挤眉弄眼的刺猬头,赶紧看向手机屏幕。 9. 09 小白兔:[我给你准备了三套物理卷子。] 姜裕看到这条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就像个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卧槽,算你狠!“ 他话音刚落,白兰汀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小白兔:[图片.jpg] 姜裕看着图片里三张码放在一起的物理试卷,眼角禁不住开始抽搐。 这女人,简直有毒! 他抽出一支烟出来咬在嘴里,也不急着点燃,而是气急败坏地给白兰汀回道:[行,你就等着吧,等爷回来给你做!] [爷什么时候做完你什么时候走!] 这次,微信那头彻底安静下来。 - 白兰汀根本不管姜裕在微信那头气急败坏的叫嚣,悠然自得地将手机放在了一边。 这段时间她在姜裕家做家教,除了给姜裕讲课,她其实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姜裕的父母。 以及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偶尔她故意走得晚一些,就可以看到姜母在玄关处送姜父。 每次姜父临走前,姜母都会对他说一句“早点回家”。 有时候姜裕也在旁边,每当他看到这一幕,阴戾的眉眼就会难得的柔和下来。 所以,她知道这句话对姜裕有杀伤力。 她看着手机上还在闪烁的消息,颇有些意味地勾起唇角。 却始终没有拿起手机去看姜裕发过来的消息。 她的目光没有在手机屏幕上多做停留,转而看向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是Visual Studio正在安装的窗口,上面显示着软件的安装进度。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她就去了南华大学的贴吧,通过贴吧加进了南华大学下一届的新生群,她在群里认识了一些同系的师兄师姐,她从师兄师姐那里要来了大一上学期的课表和学习资料。 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学习习惯。 在新一学期的课程开始前,先预习备课。 然后带着问题去听课,听课效果和质量都会得到质的提升。 她从师兄师姐那里得知,大一第一个学期的课程里,C++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门课程。 这门课程的教科书是全英的,考试试卷是全英的,暑假还有大作业。 所谓大作业,就是要用C++去开发一款软件。 可以是P图软件,可以是音乐播放器,可以是游戏,也可以是无人机机载软件...... 制作难度对于没有任何基础的大一新生而言可谓非常之大。 这个暑假她除了给姜裕补课,她还打算再多找几份兼职,争取早点凑够大学的学费。 所以在剩下的、有限的时间里,她打算用来预习这门C++。 她现在正在安装的Visual Studio是一款常用的C++开发软件,也是师兄师姐们推荐给她的。 她在电脑上打开一个师兄发给她的电子版C++教科书,同时打开电脑上的有道词典,一边阅读教科书一边用有道词典辅助翻译阅读。 这本书里除了那些常见的单词,还有很多生僻的专业词汇。 她需要借助翻译工具才能顺利读下去。 其实师兄师姐们给她发来的那些资料里有中文版的C++教科书。 但她觉得读英文版可以顺带提升自己的英语阅读水平。 只有在遇到实在读不懂的长难句子时,她才会去翻阅中文版。 Visual Studio(VS)安装好后,她开始对着教科书上的课后练习在上面写代码。 在这个盛夏蝉鸣的午后,她在VS黑色的界面上敲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代码。 hello world! - 五点半,花城二中的放学铃声准时打响。 金色的阳光落在窗外大片浓绿的树叶上,树叶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尹澈坐在教室的窗边,淡淡的阳光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他看着窗外浓绿的树荫,眼神格外的沉静,他的侧脸线条精致漂亮,肌肤雪白清透,在阳光里像透了光的白玉。 他坐在淡淡的阳光里,仿佛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融融的绿意围绕在他身侧,连他周围的阳光都美得仿佛梦幻。 有路过的学生从转角的楼梯上下来,惊讶地发现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围满了人。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看尹澈呢!” “呵,真是热闹,就跟明星来了一样!” ”明星都没他好看呢!” “有这么夸张?”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同伴挽着女生的手臂兴冲冲地走近人群,她们踮着脚尖,透过重重人影间的缝隙往里面看,当她们看到坐在教室窗边的尹澈时,原本平静的呼吸突然顿住,而后就是低低的吸气声。 女生只看到尹澈的侧颜,就匆匆别开了目光。 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少年。 他的美是梦幻而不真实的,仿佛只要多看他一眼,他就会在她面前破碎、消散...... 所以她匆匆别开了目光。 仿佛那样,他就会一直在那里。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人们看到尹澈安安静静、不疾不徐地将课桌上的几本书和文具一一收进书包里,站起来,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走来。 人群寂静无声,女生们的心跳在他站起身的那一瞬间陡然加快。 “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女生们相互拉拉衣角,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尹澈!” “尹澈好啊!” 尹澈站在阳光里,冲她们点头微笑:“你们好。” “尹澈你要去哪里?” “尹澈你晚上还来上晚自习吗?” 尹澈面前的路被人群堵得死死的,他不得不停下来,脸上却还带着和煦的笑容,像天边最温和的一缕阳光:”嗯,我去吃个饭,一会儿还要来的。“ ”尹澈,我们可以跟你一起上晚自习吗?” “是啊,尹澈你功课那么好,我们遇到问题还可以向你请教。” 尹澈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柔和的微笑:“好啊。” “尹澈你真好!” “最喜欢尹澈了!” 淡淡的阳光里,尹澈的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容。 “尹澈——“ 一道响亮女声骤然打破了和谐的氛围,人们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体态肥胖的女生举起一条手臂费力地挤开围在尹澈面前的人群站到了尹澈面前,她的脸涨得红扑扑的,口中急促地喘着气:”你先别走,我......我......“ 她仿佛是一路跑过来的,额上脸上全是汗水,剧烈运动后急促的喘息让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急,“尹澈放缓语调安抚她:”你慢慢说。“ 胖女孩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声音突然间低了下去:”我......我有话......想……想单独和你说。“ ”哟,她这是要表白吗?“ "就凭她?“有人抱着手臂,将胖女孩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眼神里带着轻蔑:”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可以跟尹澈表白?” “凭她心宽体胖,肥胖如猪吧!” 人群里立马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哄笑。 胖女孩的脸因人群的嘲讽而涨成了极为难看的猪肝色,她的身子艰难地瑟缩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向了尹澈:”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吗?“ 尹澈脸上的笑容始终温暖和煦,仿佛不论是周围肆意嘲讽的人群,还是面前那个缩着身子、局促不安的胖女孩,都无法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神情温和地看着胖女孩漆黑的发顶,晶莹娇美的唇角带着笑轻声应道:”好。“ - 胖女孩将尹澈带到了学校的实验楼后面。 学校的实验楼鲜有人至,平日里除了物理、化学和生物的实验课,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这会儿到了放学时间,就更是看不到人影了。 胖女孩将尹澈引到实验楼后的红砖墙前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尹澈水晶般的眸子里倒映着胖女孩离去的背影,他的神情依然如蔷薇花般娇嫩柔和。 一阵风轻轻吹过,几片粉色的蔷薇花瓣从红砖墙的墙头飘落,落在尹澈的肩头。 他在澄澈的阳光里抬起头,看向了红砖墙上那一片繁盛葱茏的蔷薇花。 淡淡的阳光从湛蓝的天空里洒落,粉色的蔷薇花在古旧的红砖墙上团团簇簇地盛开着,不经意间就堆满了墙头,盛不下的,便顺着绿色的藤蔓从墙头垂下来。 不时有零星的花瓣随着轻风飘落,落在尹澈的发梢和肩头。 他抬手,晶莹修长的手指勾住一朵粉色蔷薇拿到面前。 蔷薇的花瓣层层叠叠,晶莹娇嫩地摊在他的掌心里,他收紧了手指轻轻一捏,那朵花便碎在了他的手中。 他垂着头,张开手指,看着破碎的花瓣从他的手中一片片地跌落,落在泥土里,染上脏污的颜色。 他抬脚,重重地碾在残破的花瓣上,让它彻底融入肮脏的泥土里。 他低垂着眼睛,眼神幽暗。 “尹澈——”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不疾不徐地转过身,看向了站在身后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 花城二中的校规森严,即便现在是暑假,只要学生们还在学校,就必须穿着校服。 不可以穿其他的衣服。 尹澈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但很快,那抹情绪便消失了。 淡淡的阳光里,他的眉眼间笼着温柔的笑意,美得仿佛从粉色蔷薇花里走出来的王子。 “雾漫。”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林雾漫的脸瞬间就红了。 湛蓝的天空,阳光温柔地洒落,空气里飘荡着蔷薇花淡淡的香气。 林雾漫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尹澈面前的。 她只看到,尹澈看着她的眼神始终温和。 他剔透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的都是自己。 那一瞬间,她的记忆忽然回到了那个傍晚,橙红的夕阳下,少年的脚边拉扯出一条漆黑的长影,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走向张辰阳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 那一刻,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都化为了幻影。 她的眼里只剩下了他的背影。 ...... 林雾漫原是这所学校的校花。 和其他任何一个学校的校花一样,她在这所学校里,有众多的追求者。 他们是那样热烈而真挚地喜欢着她,就如同她也那样真挚地喜欢着他们一样。 她喜欢他们为她大献殷勤、鞍前马后的样子,喜欢享受他们为她的生活带来的各种便利。 她的成绩中等,不好不坏,但也足够她考上理想的大学。 她在这所学校的生活原本平静而美好。 一切的转折正是在她遇到了张辰阳之后。 他们原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张辰阳的世界声色犬马,他的身边随时簇拥着一帮时尚的年轻男女,他们时常出入各种高级的娱乐会所,喜欢在深夜跟一帮富二代在城郊的盘山公路上飙车。 她的世界简单纯粹,早上太阳刚刚冒出头她就从家里出发去学校,太阳落山的时候,就跟其他同学一起去天台吹吹风看日落,然后再去教室上晚自习。 她家里的条件不好,有时候下了晚自习,她会去学校门口的一家烧烤店打工。 她与张辰阳,就是在那个充满着烟火气的烧烤店里相遇的。 那天她下了晚自习以后,照常去那家烧烤店上班。 以往这个时候,烧烤店早没什么客人了,可那一天,烧烤店里却热热闹闹地坐满了人。 全是些衣着贵气的年轻男女。 烧烤店的门口停着一辆法拉利,车身上被涂满了亮眼的荧光绿,停在烧烤店门口分外醒目,张辰阳坐在一帮人中间,神情寡淡地看着那些人笑闹起哄,就像一个局外人在冷眼旁观着一场无聊的情景喜剧,仿佛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的手里捏着一根光溜溜的签子,漫不经心地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晚上,张辰阳他们刚刚从山上飙了车回来,路过烧烤店顺道进来吃宵夜的。 就是那无意中的抬眸一瞥,她成了被张辰阳控制在掌中的雀。 说是金丝雀仿佛也不太恰当,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地碰过她。 他会给她买衣服、包包,送各种昂贵的礼物,邀请她去他家里吃饭。 反正不论她想不想去,最后她都会出现在他家里。 有时候她会在张辰阳家里见到别的女人,她们坐在沙发里从容地穿好衣服,站起来,在她惊愕的目光里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张辰阳肩上,尔后侧过脸看她一眼,扭着步子风情万种地离开。 对此,张辰阳从来不跟她解释。 他说,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跟她们断了来往。 张辰阳家里很有钱,外形又高大帅气,往那儿一站,就跟韩漫里的男主角一样。 很是吸引人。 林雾漫最初也曾被张辰阳的财力和外貌吸引,但那种吸引是短暂的,时间长了认清了他的为人,再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然而,她觉得索然无味没有用,得张辰阳觉得才行。 于是,她原本平静美好的校园生活被彻底打破,只要张辰阳的车出现在校门口,那些平日里在她面前大献殷勤、鞍前马后的追求者们立马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留下她一个人去面对张辰阳。 没有人敢去得罪张辰阳。 那天下午,当张辰阳的车再一次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她找上了她的其中一个追求者。 那个男生满脸的青春痘,身材消瘦,总是跟一根枯枝一样佝偻着背脊。 看起来形容猥琐又丑陋。 他时常尾随在她身后,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她。 林雾漫所有的追求者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个。 可是为了摆脱张辰阳,她还是找上了他。 她在车棚里拦住他的自行车:“求你,送我回去。” 男生畏畏缩缩地低着头,眼睛往校门外面张辰阳的车上瞟了一眼,又赶紧摇摇头。 她彻底放下身为校花的矜骄,死死地按着他的自行车后座:“你带我离开,我就亲你一口。” 男生眼睛一亮,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朝着外面张辰阳的车看了一眼,内心激烈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她上了车。 那一天,她终于从张辰阳的监控中得到了短暂的逃离和喘息。 可是第二天,那个男生却没有来学校。 有同学说早上看到他骑着车进了校门,但是却没有来教室。 她顾不得打响的上课铃声,慌慌张张地跑到自行车棚里男生平时停车的地方。 她看到男生那台自行车被人砸得稀烂,各种车零件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滚出老远的一个车轮子上还嘀嗒地淌着血。 10. 10 后来,林雾漫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到那个男生。 直到一个月后,她才听同学说起,那个男生已经转学去了别的学校。 马上就要高三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转学呢? 个中的原因她不敢去细想。 她只觉得,张辰阳这个人很恐怖。 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那天,她和尹澈一起从学校里出来,当她看到张辰阳的车停在学校外面,阿东倚在车边朝她看过来的那一刻,她以为尹澈会和她之前那些追求者一样仓促逃离,亦或者是笑着将她送到张辰阳的车上去。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她明确表示她不想上车以后,尹澈竟然为了帮她摆脱阿东的纠缠跟阿东在校门口打了起来。 她知道,以张辰阳的性子,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尹澈。 可是这次跟之前不一样,她喜欢尹澈,所以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胆怯畏缩。 她要勇敢地、坚定地站在尹澈身边,跟他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 林雾漫收回思绪,仰起头,冲着尹澈腼腆地笑了一下:“尹澈,你把眼睛闭起来。” “嗯?”尹澈挑了挑眉,他垂眸看着面前比他矮了一截的林雾漫,眼角的笑意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宠溺。 林雾漫被他那种宠溺的眼神看得腿脚直发软,她的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有些羞恼地把嘴一撅:“哎呀,你就把眼睛闭起来嘛!” “好,我闭起来。”尹澈柔顺应道,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他雪白通透的肌肤上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弥漫着淡淡蔷薇花香的风里,林雾漫出神地凝望着尹澈精致漂亮的面容,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尹澈也没有出声催促她,他闭着眼睛,漆黑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淡粉的唇角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 林雾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好想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她能够留在尹澈身边,他们永远都不用面对张辰阳。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尹澈摊开的掌心里。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了。” 尹澈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掌心里躺着一个透明的四方形礼品盒。 盒子里是一块精致的奶油蛋糕。 蛋糕是温柔的奶白色,上面缀着繁复精致的蕾丝裱花,蛋糕的顶端和四周簇拥着几朵淡粉色的蔷薇花,有白色的珍珠糖零星散布在蔷薇花周围。 “尹澈,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 林雾漫将双手背在身后,那双手上布满了红色的水泡。 他不会知道为了做出这一个蛋糕,她前面做坏了多少个蛋糕。 他也不会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生做这样的事情。 从来都是别人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这是她第一次学着去为别人付出。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上被烫出来的水泡被牵动着发疼。 因为知道今天是尹澈的生日,为了赶在下午放学前把蛋糕做好,她着急忙慌地去开烤箱取蛋糕,却忘了自己手上没有戴手套。 那一双白嫩的手,在接触到烤箱里还冒着热气的铁盘时立马就被烫出了一片水泡,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 可是,这一切的辛苦和委屈在看到尹澈温柔的笑脸时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尹澈,生日快乐。“ 她仰望着尹澈,像是仰望着山顶上那一颗最亮的星星。 那双眼睛里的光彩,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尹澈看着手里的蛋糕微微怔住,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眸子里有感动的荧光在闪烁,他伸出洁白晶莹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拆开蛋糕盒上的丝带,用勺子舀了一小勺蛋糕缓缓送入口中。 “很好吃,”尹澈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你,雾漫。” 他眼神真挚地看着她:“我很喜欢。” “只要是雾漫做的,我都喜欢。” 林雾漫的瞳孔在听到他这句话时骤然收缩,她抬起头,愣愣地盯着尹澈看了半晌,那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在她嘴边绕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自卑。 她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对尹澈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晚自习了。” 尹澈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她,温柔地应道:”好。“ 她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对他说道:“晚上一起回去吧。“ 他还是温柔地应道:“好。” 仿佛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会温柔地答应。 天边的太阳渐渐落下去了,林雾漫的背影消失在橙色的晚霞里,尹澈站在垂着粉蔷薇的红砖墙前,手里还端着林雾漫送给他的生日蛋糕。 微风拂过墙头的蔷薇花藤,几片晶莹的花瓣落在他脚边,他端着那块蛋糕走到前面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边,毫不犹豫地把蛋糕扔了进去。 他的眼神很平静,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扔完蛋糕以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拿纸巾轻轻按压着唇瓣细细地擦拭干净,然后将那张纸巾也扔进了垃圾桶。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姜裕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他斜倚着实验楼的墙壁,把手里的高尔夫球杆往肩膀上一搭,吊儿郎当地对着尹澈吹了声口哨。 尹澈听到口哨声,慢慢地回过头,看向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姜裕一行人。 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晶莹的眸子注视着姜裕,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 姜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将近八点的光景了。 花城的天黑得早,即便是夏天,远方的天空也早已沉入了墨色的黑暗,只残存一点橙红的余晖在天边,像浸在黑湖里的红灯笼。 白兰汀坐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天空,直到墨蓝的天幕上亮起了几颗星子,她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是一群人从别墅的大门踢踢踏踏走进来的脚步声。 她轻手轻脚地从书房出来,来到楼梯旁边,借着楼梯旁一根方罗马柱的掩护,悄悄地往楼下看去。 客厅里,姜裕跟十来个穿着二中校服的男生横七竖八地瘫在沙发里,他们脚边的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各种棍棒形状的武器,上面都斑斑驳驳地沾着血迹。 姜裕抬眸朝着旁边的刺猬头一瞥:”今天的事儿,确定没有被监控拍到吧?” “裕哥放心,”刺猬头拍拍胸脯:“我都检查过了,实验楼后面根本就没有监控!” “况且咱们又没打他的脸,他那些伤都在衣服下面看不到的地方,保证没人能看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禁打,这还没几下呢,人就趴在地上不动了,”刺猬头拿过一罐冰啤,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拿手背一抹嘴角,笑道:“就这鸟样儿也敢跟咱阳哥抢女人!” 刺猬头旁边,一个体格高大、身材健壮的胖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选择了把嘴闭上。 然而他这一小动作却被刺猬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用肩膀撞了一下胖子的手臂,不怀好意地笑道:“阿东,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怎么今天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刺猬头这么一挑拨,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就是啊阿东,你怎么净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阿东,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之前打不过那个弱鸡丢人,所以故意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你们这些人,还能不能给咱阿东留点面子了?哈哈哈哈......." 张志东被一帮人围在中间调笑,面子上再也挂不住了,他涨红着一张脸霍地一下站起来,撩起自己的衬衫下摆,将自己的胸腹、腰背暴露在众人面前。 “看到没有?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张志东指着自己腰部、腹部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冲着周围的人激动地咆哮:“都是他弄的!” 人群瞬间变得寂静。 明亮的灯光下,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张志东长满了腱子肉的身体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淤青,有些伤口甚至还裂开了,露着泛红的血肉,偏那些伤口都很刁钻,明明看起来很深,却每一道都避开了要害。 “这些——”刺猬头指着张志东身上的伤痕,迟疑着问道:“都是他弄的?” “对,都是他弄的!”张志东涨红着脸情绪激动地说道:“这些就是他那天为了林雾漫跟我在校门口的巷子里打架的时候弄的!” 他的话音落下,人群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才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一片寂静:“阿东可是跆拳道黑带啊,连阿东都不是他的对手的话——”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小子的身手得是有多厉害啊?” “不会吧阿东,”旁边有人用手拍了拍张志东露在外面的肚皮:“你这跆拳道黑带不会是水出来的吧?” “阿东不可能说谎,”姜裕把玩着小指上的一枚银色尾戒:“那个人是装的!” 联想到之前尹澈扔掉林雾漫亲手为他做的生日蛋糕的画面,姜裕又补充道:“甚至连他喜欢林雾漫这事儿都有可能是装的!" “啊?”刺猬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裕哥你说的是他扔蛋糕那事儿吗?那也不一定吧,万一是尹澈不喜欢吃甜食,又不好当着人姑娘的面儿丢伤她感情才等到她离开以后把蛋糕扔掉的呢。” “再说了,被林雾漫那种等级的美女示好,“刺猬头薅着自己那一头短刺,嘿嘿一笑:”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了啊?“ 姜裕无语:”你会扔掉你喜欢的女人亲手为你做的蛋糕?” 刺猬头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就来了精神:“裕哥,那小白兔送你蛋糕了?” 姜裕面色一沉,抬脚就踹在了刺猬头的屁股上,刺猬头揉着他遭了殃的屁股,赶紧转移话题:”裕哥,你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啊?” “谁知道呢,”姜裕扯了下嘴角:“这小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他既然要演戏,咱们就先跟他耗着,反正多一个免费的人肉沙包咱们也不吃亏。”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跟着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等他哪天熬不住的时候,咱们自然就知道他想干嘛了。” “这人可真狠!”刺猬头看着张志东身上那些伤痕,咂咂嘴,想到尹澈今天被他们揍得满身鲜血的样子,又咂咂嘴,感叹:“对自己更狠!” "我倒是想知道,这个人假装喜欢林雾漫,故意跟阿东起冲突,现在又在我们面前装作一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模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姜裕摩挲着下巴咂摸着这几件事之间的因果关联,却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白兰汀躲在罗马柱后将楼下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说的尹澈,是金夫人身边的那个尹澈吗? 白兰汀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空荡荡的颈项,那里原本戴着一条心形吊坠的金项链。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 可是现在,那条项链却不见了! 她不确定那条项链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只知道,在她去金宅之前那条项链还是戴在她脖子上的。 事后她也曾去金宅找过,但守在金宅门口的那个老妈子却是再也不让她进去了。 能够有资格出入金宅的,都是上流圈里的显贵人物,那些人手里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手掌翻覆间就可以影响很多人的命运,而像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若非那日凭借着温凤如和巫姜小姐的那点旧识,是根本不可能踏进金宅的大门的。 那金宅庄园里纸醉金迷的奢华,她至今想来都觉得恍如幻梦。 那日在金宅里她就看出来,那个叫尹澈的少年在金夫人面前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若姜裕他们口中的尹澈果真是金夫人身边的那个尹澈,那么她是否可以通过他再次进入金宅去找寻那条丢失的项链呢? 她正这么想着,忽听楼下传来刺猬头的声音:“裕哥你去哪儿?” 姜裕站在沙发前吸完最后一口烟,弯腰把手中的香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他整了整浅灰色校服西装的下摆,随手捞过旁边的高尔夫球杆就往楼上走去。 “看小白兔去。” 11. 11 姜裕扔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刺猬头盯着姜裕的背影,嘴角一咧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嘿~” 躲在楼梯旁的白兰汀看着姜裕往楼上走来,赶紧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溜回了书房。 - 当姜裕打开书房的大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盛夏的晚风。 书房里没有开空调,书桌前面的那扇窗户打开着,带着盛夏暑气的晚风从窗户外面灌进来,将两侧白色的纱帘吹得呼啦啦飞起来。 白兰汀趴在书桌上,白色的纱帘在她的头顶上方轻轻地飘荡,她睡在盛夏的晚风里,漆黑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她的睫毛又长又卷,像洋娃娃一样,她侧头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窗外一点黯淡的星光落在她的一侧脸颊上,她的肌肤像白色的玫瑰花一样晶莹娇嫩,与她淡粉的唇色相呼应,愈发显出少女的娇柔与青涩。 姜裕走上前,用手指碰了碰她娇嫩的脸颊。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在她温热的肌肤上,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啊?”她仰头看着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眼底还带着迷蒙,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姜裕心头一软,低下头问她:“吃晚饭了吗?” 她摇摇头:“还没有。” “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就低下头,开始自顾自地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姜裕靠着桌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按住了她正准备拿起来的教案。 蓝色硬壳的文件夹被他猛力地扣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修长的五根手指牢牢地按着文件夹的硬壳封面,不让她把教案拿起来:“吃饭就吃饭,干嘛收东西?” 白兰汀盯着姜裕扣在她教案上修长骨感的手指,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卷翘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含着柔和的笑意看着他:“我得把这些拿回去给你准备明天的教案啊。” 姜裕闻言,撇过头嗤笑一声,他的指尖在硬壳的教案封面上轻轻敲了敲,俯下身逼近她:“小白老师,我说你是不是忘了——” 他单手握住她身侧的座椅扶手,将她困在自己与座椅之间,少年的眼眸漆黑,像窗外无垠的夜色,他的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眼神看起来却有些阴戾,像一头皮笑肉不笑的狼:“咱们可是说好的——” 他伸手,将她贴在颈侧的乌发顺到背后,冰凉的指尖带着丝丝凉意擦过她颈侧玉白的肌肤:“今晚我不做完那三套物理卷子,你也不许离开!” - 夜深了,几颗明亮的星子坠在墨蓝的天幕上。 九点钟,花城二中的晚自习下课铃声准时打响,已经累了一天的学生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地往校门口走去。 校门口亮着一盏橘黄色的路灯,几个卖小吃的摊贩正忙碌着,准备迎接今晚的最后一波生意。 林雾漫站在路灯下,双手握着肩上的书包带子,百无聊赖地在路灯下走来走去。 因为期待着跟尹澈一起放学回家,所以还没到下课的时候她就早早地收好了东西,下课铃一打响,她就在同学们惊诧的目光里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她想早点见到尹澈。 想在这个一起放学回家的短暂时间里跟他多呆一会儿。 不知道尹澈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 她侧头,满怀期待地看向了学校的大门。 很快,便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出现在了校门口的大道上,不过一会儿,就有越来越多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如潮水般往校门口涌来,不少学生一出校门就看到了学校门口的小吃摊,纷纷兴奋地围拢过来。 林雾漫站在小吃摊旁边,目光一个个地扫过那些围过来的人。 学生们的脸庞在灯光下,在小吃摊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里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只可惜,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尹澈。 有不少路过的学生看到她,纷纷过来跟她打招呼,还有些男生跃跃欲试地上前想要邀请她一起结伴回家。 都纷纷被她婉拒了。 后来,直到学校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校门口重新回归寂静,只余下一片空荡的蛙声虫鸣。 几只飞蛾在绕着昏黄的路灯盘旋,小摊贩们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板车,准备收工回家。 林雾漫还是没能等到尹澈。 她拿出手机,微信界面上,是半小时前她发给尹澈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说她在校门口等他。 那条消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林雾漫的一颗心突然像是被悬了起来。 她按动手机屏幕,给尹澈拨过去一个电话。 嘟声响过之后,电话通了,可是尹澈并没有接起电话,漫长的等待提示音结束后,就是冰冷空洞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林雾漫有些慌乱地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依旧是无人接听。 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的旁边,几个小摊贩早已收工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转身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校门口的门卫室里,门卫看到她去而复返,从椅子里坐起来想阻止,他张了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雾漫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林雾漫顺着教学楼的楼梯一梯一梯地往上爬。 空旷的楼道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 尹澈为什么不回她的消息,也不接她的电话? 他们明明说好了的。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她一起回家? 林雾漫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尹澈其实是不喜欢她的...... 虽然他对她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到他会体贴地照顾到她的哪怕一丁点细微的情绪,对她无限制的顺从和包容。 可正因为她从小就被很多男孩子喜欢,也被人真正地放在心上爱过,所以她知道男生真正喜欢一个女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会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她,但那种温柔,跟尹澈的不一样。 尹澈的温柔是带着距离感的,像天上清冷的月亮。 有的时候,他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可她却觉得他遥远得好像天上的一颗星。 她够不着、也抓不住。 可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要,将这颗星星摘下来,握在手中。 让他成为只属于自己的星星。 林雾漫顺着曲折的楼梯一路爬到了七楼,来到了尹澈他们班的教室门口。 她微微喘着气,看向了教室里面。 教室里,还有几个学生在里面学习,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请问——”林雾漫有些紧张地站在教室门口,脸儿红红地问道:“你们有看到尹澈吗?” “尹澈?”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脸迷茫地摇摇头:“他今天晚上没有来教室上晚自习。” “什么?”林雾漫愣在原地,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一年前那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在学校的自行车车棚里,看到男生支离破碎的自行车,上面还有带血的校服碎片...... 那个男生,后来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一种巨大的恐惧紧紧地攥住了她,她赶紧转身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拨打着尹澈的电话。 尹澈,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啜泣着,眼泪飞洒在寒凉的夜里,她从教学楼跑出来,一路就往那栋黑漆漆的实验楼跑去。 越靠近实验楼,她的一颗心就愈发的惶惶不安,她将手机贴在耳边,流下的眼泪顺着脸颊和手机屏幕间的缝隙流进去,打湿了屏幕。 终于,在嘟声响过之后,手机被接通了。 她在风中停下脚步,手机里没有人说话,只回荡着同样的风声。 她在那片风声中回过头—— 淡淡的月光里,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沾着红色的血迹,他的身影立在苍凉的夜色里,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他白色的校服衬衣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几乎将那件白色的衣服染红了大片,他的手里紧紧捏着手机贴在耳边,手上的鲜血将他的手机也染得血红,他凝望着前方的林雾漫,苍白的唇角缓缓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雾漫......”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脆弱的、濒近破碎的蝶,苍白的面容在月色里近乎透明,他的身子轻轻晃动了一下,缓缓地,在林雾漫面前倒了下去。 - 夜色浓重,空旷的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一群穿着二中校服的少年骑着机车飞快地穿过街道,沿途留下巨大的轰鸣声,久久回荡在街道上空。 白兰汀坐在姜裕的机车后座,机车的飞速行驶带起巨大的气流从她耳边刮过,将她披在身后的长发吹起来,扬在风中。 她的前方,少年戴着黑色的头盔,清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身体半伏在机车上方,他修长的手握着方向把,浅灰色的校服西装下摆被风吹得翻起来飞在风里,露出他纤瘦有力的腰身。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在书房里,她和姜裕最后的对话。 ...... “咱们可是说好的,今晚我不做完那三套物理卷子,你也不能离开!”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等你做完卷子恐怕已经到半夜了。” “嗯,”少年低垂着眼睛,并不为之所动:“所以呢?” “姜裕,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她仰着头,一脸认真地跟他说:“我会害怕。” “谁说让你一个人回家了?”姜裕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侧眸瞥了她一眼:“晚了你就直接睡我家好了。” “我家那么多房间,还能不够你睡?” 听到姜裕的这句话,一股巨大的、突然而至的喜悦瞬间充斥了白兰汀的整个心房。 自从来到花城,她就再也没有睡过床了。 她现在每天都睡在网吧里,累了困了就在硬邦邦的桌子上趴一会儿,周围都是震天响的键盘敲击声,睡也睡不好,经常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两条手臂也是麻的。 这还是好的,有时候遇上网吧限电,连空调都没得吹。 花城的夏天,可以热到将近40度,网吧里的人又多,那么多的人闷在里面,混着人身上的烟味、汗臭味和脚臭味,不中暑也能去掉半条命。 偏偏那网吧就总是限电,倒也不是老板舍不得开空调,实在是因为那网吧开在了花城的贫民窟里。 夏天的时候,贫民窟的电就是奢侈品,整个城市用电量剧增,得其他地方的供电都保证了,才会轮得到贫民窟。 可是除了这里,花城再也找不到一家这样便宜的网吧了。 因而,当姜裕提出让她今晚住在他家里时,她便欣然同意了。 有床睡,还有空调吹,她怎么会不乐意呢? 当然,这“欣然”是她心里的活动,她面子上还是假意推脱了几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姜裕显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见她答应下来,便高兴地叫上了他的一帮兄弟,说要带她去市中心的皇品吃饭。 市中心的那家皇品,纵然白兰汀初来乍到也听说过,那是花城餐饮界有名的销金窟,一顿饭下来动辄就是五位数以上的开销...... 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姜裕突然叫她:“喂。” 像是搞小动作突然被发现,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微微侧过来的脸:“干嘛?” “抱紧我。” 白兰汀紧紧抓着身后的金属横杠,没有动。 姜裕也没恼,轻笑一声,侧头对着旁边的刺猬头抛去一个眼神。 刺猬头心领神会,跟着姜裕一起看向了前面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保时捷的车窗半开着,上面印着一个女人光裸的脚,那只白生生的脚蹬在车窗玻璃上,车体在马路上有节奏地晃动着。 白兰汀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偏偏这时,她听到姜裕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清楚了没?” 白兰汀的脸更红了。 姜裕没管白兰汀,直接侧头看向刺猬头,刺猬头点点头,从车后面拿出一瓶香槟,他的两条腿夹着机车继续往前行驶,手却握着香槟猛烈地摇晃了几下,当机车行驶到保时捷的车窗边时,刺猬头飞快地将瓶口打开对准了车里的男女。 正在车里颠鸾倒凤的两个人冷不防被喷了一身香槟,女人的尖叫声混着男人的咒骂声从车里传来,刺猬头跟姜裕领着一帮少年笑闹着从保时捷旁边驶过,将男人女人的咒骂声抛在了身后。 白兰汀回头望去,见那辆保时捷的车前灯突然闪了闪,紧接着那保时捷竟飞一般地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姜裕脚下一踩油门,机车突然加快速度朝前驶去,那机车的速度快得简直像要飞起来一样,白兰汀只看到两侧的景物都虚化成了一根根的光线,身体竟如同飘在了云端,令她骤然间生出了一股极大的不安全感。 “姜裕,”她双手抓紧了身后的横杠,握得指关节都泛了白:“你慢一点!” “怕就抱紧我。” 姜裕话刚说完,机车突然一个急转弯,白兰汀坐在车后座险些被甩出去,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抱紧了姜裕的腰,姜裕唇角勾了一下,跟刺猬头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机车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开越快,直到飙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渐渐放缓了速度,白兰汀往身后一瞧,在他们身后距离很远的一个路口,保时捷的车子撞在了路旁的一棵行道树上,此刻,那车正停在树下,车前盖开了个口,正呼呼地往外冒着烟。 原来那保时捷早就已经被甩掉了。 那他还开得这么快做什么? “woc,好软。”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姜裕轻声嘀咕了一句。 她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36D的胸,此刻正严丝合缝地贴着姜裕嶙峋的背脊。 她赶紧从他身上起来身子微微后仰,拉开了跟他之间的距离。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对着狂风张开手指,对旁边的刺猬头说道:“阿时,你说这得有多少罩?” 刺猬头看了姜裕后座臊得满脸通红的白兰汀一眼,估摸着道:“D吧。” 姜裕忽然转头问白兰汀:“对吗?” 白兰汀神情恼怒,脸却还红着:“问我干嘛?” “我不知道!” “她说她不知道!”刺猬头指着白兰汀哈哈大笑:“要不裕哥你帮她量量。” “差不多得了啊,”姜裕笑得贱兮兮的,侧眸瞟了一眼白兰汀:“没看到人小白老师不高兴了吗?” “是是是,”刺猬头赶紧对着白兰汀抱拳作揖:“小白老师我错了,老师你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吧。” 刺猬头弯着腰,从低处往上仰头看着白兰汀那张漂亮的脸。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小白老师我错了,请老师好好地调教我。” 但姜裕就在旁边,这句话他是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说出口的,于是只能选择闷在了心里。 之前他还不明白,面对林雾漫这样的大美女,姜裕怎么还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直到看到了白兰汀,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守着这样的极品,要还能看得进其他美女那才怪了! 机车在路边停下,刺猬头一只脚支着地面,从兜里掏出手机,破天荒地给他妈发了个消息:[妈,你给我找个家庭教师吧!] 老太后:[怎么了儿子?怎么突然想找家庭教师了?] ss:[就是突然觉得想好好学习了。] 老太后在微信那头连发三个流泪的表情包,直呼儿子懂事了。 刺猬头趁热打铁赶紧回道:[姜裕他妈给他找了个家庭教师,效果特别好,上次模拟考姜裕的成绩进步了好几十名呢!] ss:[妈,你看能不能让林阿姨把这个家庭教师也介绍给我们。] 老太后:[还有这样的事儿?行嘞乖儿子,明儿个我就去找你林阿姨问问。] 刺猬头看着老太后回复的信息,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哦耶,老妈万岁! 他兴致勃勃地回完老太后的消息,一抬头,就看见了马路边上的两个人。 “裕哥,”刺猬头用手肘撞了一下姜裕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说道:“看,那是谁。” 姜裕顺着刺猬头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林雾漫扶着浑身是血的尹澈从学校的大门口出来。 他们原本只是路过学校门口顺道买包烟,没想到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在校门口撞见了林雾漫和尹澈。 姜裕修长的指尖拈着一支烟,烟嘴就停在唇边,却没急着将那支烟叼进嘴里,他紧紧地盯着校门口的两人,意味莫名地扯了一下嘴角。 “走,”姜裕单腿跨上机车,冲着身后的人一挥手:“咱们会会他们去!” 12. 12 林雾漫扶着尹澈站在学校门口的路灯下左右张望。 她刚刚在手机上叫了一辆滴滴,准备把尹澈送到医院去。 少年的脑袋歪靠在她肩头,他的气息很微弱,唇瓣犹如被雨水打湿的白色蔷薇花瓣,看不见一丝血色,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极为难受,有温热的鲜血混着他额角的汗水顺着脸庞滑落。 他的身体滚烫。 林雾漫伸手摸了摸尹澈的额头。 他在发烧!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眼底隐隐浮起了一层泪光。 他本是学校里的天之骄子,现在却因为她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在人行道边站住,让他靠在她身上,她从兜里拿出一张洁白的纸巾,细细地替他擦拭着额角的血和汗水。 她的裙子口袋里,手机铃声兀自响个不停,她恍若未闻,只细细地替尹澈擦拭着脸上的鲜血,直到将那些血污都擦拭干净了,她才腾出手去查看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她妈妈的三条未接来电,因为她一直不接电话,所以她妈妈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妈妈:[漫漫,你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 林雾漫的眼睛眨了一下,回道:[妈,你别担心,我跟阳哥在一起。] 隔了好一会儿,林妈妈才在手机那头问道:[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林雾漫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印象里,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她,女孩子要懂得爱惜自己,不要轻易在男人家过夜。 可是为什么,到了张辰阳这里,一切就变了呢? 林雾漫盯着漆黑的夜空嗤笑了一声。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毕竟,张辰阳随手送她的一条项链,都抵得上她母亲辛苦大半辈子赚来的钱了。 她神色平淡地收了手机,侧头看向身旁的尹澈。 她的眼神分外的柔和。 就算是再多的钱,在她的眼里,都比不过一个尹澈。 远处的马路上遥遥传来汽车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正看到一辆白色的私家车从马路那头驶来。 是她之前在网上叫的滴滴车! 她面上一喜,赶紧扶着尹澈往路边走去。 白色的私家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她扶着尹澈走下人行道的台阶,还没等她走到那辆滴滴车旁边,就有一辆黑色的机车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正对上姜裕不怀好意的笑脸。 “林雾漫,这个时候你不在阳哥身边呆着,跟这个小白脸在这儿干什么?” 林雾漫一看到张辰阳身边的人就心生厌恶,她冷着脸不做声,扶着尹澈就准备从姜裕身边绕过去。 “干嘛呢,”刺猬头将机车一横,挡在了林雾漫面前:“裕哥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林雾漫抿了抿唇,终于转身看向了姜裕:“姜裕,请你让你的人让开!” “呵,”姜裕哼笑一声,他漫不经心地靠着身后的机车,一只脚随意地踩着机车的横杠,偏头看向她:“林雾漫,你现在是有求于我——” 他拖腔拖调地说道:“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他侧头,对着身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立即转身围向了那辆滴滴车。 “嘿我说哥们儿,”张志东走到窗边弯下身,单手搭着车窗的窗框对驾驶室里的司机说道:“这儿没你事儿了,赶紧走!” 那滴滴车的司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他看到这群少年把林雾漫一个女孩子围在中间,又看到她的肩上还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这些骑着机车的男生一个个生得人高马大的,饶是他的年龄都可以做这群小孩儿的父亲了,心里也仍旧有些发怵,他强忍着马上开车逃跑的冲动,笑呵呵地对窗边的张志东说道:“我出来讨生活,跑这么远拉一单生意不容易,你别为难我啊!” “你们学生之间的事情,等你们明天到了学校再说嘛!” 张志东脸一拉,手伸进车窗里一把揪住了司机的衣领子:“你个老东西,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司机的头冷不防被张志东一把拽出了车窗外,张志东一米九的大个子,拳头捏起来都快有他脑袋那么大了,那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子,领口因他手上的蛮力收紧瞬间勒进了司机脖子上的皮肉里,司机喉间的空气也随之变得稀薄,整个脖子和脸因极度的缺氧而迅速涨成了紫红色。 他张着嘴,眼睛翻白大口地喘着气。 姜裕冷眼瞧着司机狼狈的模样,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叫了一声:“阿东。” 张志东冷哼一声,松开了手,那司机马上缩回了车里,姜裕斜靠着机车笑得懒洋洋地看着司机惊魂未定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张志东,又朝着驾驶座里的司机抬了抬下巴,张志东会意,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走到窗边从打开的窗口扔了进去。 “大叔,这些是你的辛苦费,”姜裕笑着道:“拿着钱赶紧离开。” 他抱着手臂,身子微微往前一勾,隔着车窗盯住司机:“可别和钱过不去哦。” 司机抬眸,透过前方的车窗看出去,车窗外面,为首的少年正倚着黑色的机车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胁迫的意味,黑沉的夜空下,他的眼神阴冷暴戾,像一头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狼。 司机咽了口唾沫,他垂下眼睛,赶紧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将车驶离了现场。 姜裕眼含嘲弄地看着那辆白色的私家车离开,他歪坐在机车上,冲着不远处神情绝望的林雾漫抬了抬下巴:“阿东,把嫂子送回阳哥那儿去。” 张志东点点头,转身朝林雾漫走去,林雾漫站在灯光下看着张志东阔步朝自己走来,她的瞳孔瞬间紧紧地缩在了一起,她扶着尹澈,脚下不断地后退:“不,我不要跟你走!” 然而,她身后的退路早就已经被姜裕的人堵死了,他们骑着机车围在她身后,她根本无路可退。 林雾漫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张志东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当张志东高大的影子落在她身上时,她不自觉地抓紧了尹澈的手臂,然而,张志东只是抬手随意地一挥,就把她和尹澈分开了。 “尹澈——”林雾漫被张志东桎梏着双臂,眼睁睁地看着尹澈被人拖开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那个如雪野蔷薇般美丽的少年,就这么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一动也没有动,仿佛已经没有了意识。 林雾漫被张志东拽着胳膊往机车走去,她不住地挣扎着回头去看尹澈,有晶莹的泪水不断地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她看着尹澈洁白的衬衣沾上了地上的灰尘,变成脏兮兮的浅灰色,他纤细的手臂上、还有白衬衣的衣摆上......到处都是红色的血迹,林雾漫只觉得一颗心疼得发紧,她挣扎着扭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姜裕声嘶力竭地吼道:“姜裕,你这没有良心的畜生!” “你简直不是人!” 少女尖锐的声音如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 远处的树林里,几只休憩的鸟被惊醒,扑打着翅膀飞向了漆黑的夜空。 男生们面面相觑着,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人群最后方的姜裕。 姜裕脸上的神情很淡,他挠着耳朵,似是嫌弃少女的声音吵到了他的耳朵:“随便你怎么说——” 他将手里捏着的香烟拿到嘴里叼着,侧头点燃了火:“我又不是阳哥,你怎么看我都无所谓。” 他的眼神朝她瞟过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弄。 一缕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唇边滚出来,一下就散在了风中。 林雾漫站在张志东的机车旁边,神情里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她像被抽去了最后一丝的力气,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便无力地跌坐下去。 还没等她坐到地上,就被一旁的张志东及时地扶住了:“嫂子你别往地上坐啊,地上凉,要是冻坏了阳哥可是要心疼的。” 他胖胖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话语里挖苦的意味却甚是浓厚。 姜裕歪坐在机车上,嗤笑一声,掸了掸手里的烟灰,目光瞥向了远方。 白兰汀侧坐在姜裕的机车后座上,她的坐姿端正,两条细长的腿并着,在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尹澈。 疏淡的月光里,少年的面容苍白,像雪野玫瑰透了光的白色花瓣,变得微微透明,他的唇瓣也没有什么血色,却被唇角的伤口溢出的鲜血染成了玫瑰般的红色,妖娆、绮丽,他的睫毛浓密纤长,眼角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在他苍白的面上,愈发显出一种脆弱易折的美。 白兰汀的唇角隐隐浮现出一抹微笑。 这样美丽,又这样的脆弱,就像玫瑰园里的雪野一梦,让人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白兰汀盯着尹澈沉睡的容颜,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她突然想起了那座华丽的金宅庄园里,那个令众人为之俯首的女主人。 若他日拥有了金梦华那般的权势与地位,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样的美人留在自己身边。 她想看看他在床上是不是也能美得这样脆弱易碎。 在姜裕的眼里,她是一只纯白的、懵懂的、可以被人肆意拿捏的小白兔。 殊不知,小白兔的外表只是因为她现在的能力不足所做出的伪装,她现在没有金钱,更没有权力和地位,所以只能暂时在人前做出一副温驯的姿态。 待他日有了权势与地位,她所呈现出来的,就会是另一种姿态了...... 她正神思飘忽着,旁边的姜裕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些微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掐住了她水蜜桃般饱满的脸颊。 “在看什么?”姜裕微眯着眼看她,眼神里透着几分危险。 13 方才在盯着尹澈的时候,白兰汀并没有刻意去伪装自己脸上的表情,想是被姜裕无意中窥去了一两分颜色,白兰汀眨了一下眼睛,就是在那眨眼的片刻之间,她的目光已由最初的欲念横生迅速切换成了往日温柔纯然的神态,她微红着脸看着姜裕,清澈的眼睛里泛着一层令人心醉的水光,摇摇晃晃的,直把姜裕的心也晃得乱了起来。 “姜裕,从来没有男生这样捏过我的脸!”她微微皱眉,语气不满地嗔怪,可那张脸却是肉眼可见的迅速红了起来。 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 白兰汀清澈的眼睛瞪着姜裕,眼底犹带着三分薄怒,但姜裕管不了那么多,在她脸红起来的那一瞬间,在听到她说从来没有男生那样碰过她的脸的时候,他的心里就被一种疯狂滋生的冲动占领了高地,他一把捏住白兰汀的后脖颈,将她猛地拉向自己,骤然缩短的距离和少女身上扑面而来的清甜香气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变得燥热,他炽热的掌心贴着她雪白娇嫩的后颈,垂眸盯着她小鹿般慌乱无措的眼眸,轻笑一声,贴着她的额头低语:“那有男生对你这样过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贴得太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扫过她的唇瓣,她觉得有些热,想远离几分,却又被他按着后颈,强势地不允许她逃离。 “回答我。”他的眸光顺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红嫩的唇瓣上。 似乎因热气的氤氲,那唇瓣要比平日里更鲜红几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想张口,但是他实在是贴得太近了,他的眼睛圆而清亮,眼尾微微下垂,是极为无辜的小狗眼,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正像盯着肉骨头一样盯着她的唇瓣,仿佛只要她做出什么举动,他就会发狠地吻上去,他实在是有些故意了,贴得这样近的逼问她,她只要一动嘴,他们的唇就会贴在一起。 她其实并不介意跟姜裕接吻,但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实在是太难堪了。 她紧张地抿紧唇瓣,在他逼视的目光里老实地摇了摇头。 在她摇头的时候,她白皙修长的颈项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像傍晚最美的烟霞。 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肤变得微微发烫,姜裕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脖颈处蔓延的绯红,他畅快地笑着,手下留情放过了她。 反正她今晚睡在他家里,他有的是时间跟她磨! 白兰汀整理了一下被姜裕弄得略微凌乱的长发,抬手将脑后的乌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束起,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在月光下有极为漂亮的肩颈线条,姜裕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面向自己的眼睛,他的掌心紧贴着她刚刚挽好的发髻,将她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头发揉得再度凌乱。 “好看吗?”他问。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危险地半眯着,像一匹无声无息的、一触即发的狼。 显然,他并没有真的被她糊弄过去,他还在纠结于她刚刚看尹澈的眼神,她知道这个问题避不过去了,于是便干脆地答道:“好看啊。” 她朝着姜裕凑近了几分,目光却忽然朝着旁边的尹澈一瞥,微笑着道:“只是可惜长在了他的脸上。” 姜裕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在暗讽尹澈为了博取林雾漫的同情故意用刀割伤自己脸的事情,继而搂住白兰汀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白兰汀挣了挣,没挣脱开,便也就顺势伏在了他的肩头,她的身体本就柔软,此刻又依附着他,无形中就有了那么几分娇媚入骨的味儿。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道凌厉且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那眼神里的狠意,仿佛要将她脸上的肉给一片一片地剐下来。 她以为是林雾漫,抬眸望去,却发现是之前一直躺在地上的尹澈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额头上缠着染血的白色绷带,眼角也有殷红的血迹,他侧头面朝着她的方向,那双水晶般美丽的眼睛正透过糊在眼前的鲜血凝望着她,他的眼神温柔,唇角的笑容却透着几分诡异。 那一瞬间,白兰汀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初见他时,她在蔷薇花亭前见到的那一幕。 美丽的蝴蝶在他晶莹的指尖化为零落的碎片,他看着在他手中痛苦死去的蝴蝶,眼底弥漫着温柔的眷恋。 那温柔凝视的眼神,就仿佛那只死去的蝴蝶是他深爱的恋人。 现在,他正用当初看着那只蝴蝶的眼神在看着她! 白兰汀的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姜裕的女朋友吧?”白兰汀侧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林雾漫,她消瘦的身影立在路灯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萧索,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很是犀利,她直勾勾地盯着白兰汀,仿佛能在她身上凿出个洞来:“我原先还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和姜裕这样的人渣在一起,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她嘲讽地笑了一下,看着白兰汀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原来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心都是一样的黑!” 白兰汀微微扬了下眉,侧头,漆黑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水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身边的姜裕,她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姜裕的手臂上,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姜裕,她说我们是一丘之貉。” 她这句话其实听不出什么情绪,语调也是温柔平和的,但姜裕却仍旧皱了一下眉,他将手里的香烟一把掷在地上踩灭了,下巴微微扬起,看向不远处的林雾漫:“既然你都说我们是黑心肠了——” 姜裕那只踩在地上的脚不轻不重地反复碾压着地上那只早已熄灭的烟头:“那我总得做点儿什么来挽救挽救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吧。” 他的唇角斜斜地往上勾了一下,下一秒,就见他转过头,对旁边的小弟说道:“还不赶紧的,帮嫂子把地上那小白脸儿送医院去!” 他这句话说出来,林雾漫的脸色非但没有变得好一些,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这倒是引起了白兰汀的好奇,难道姜裕所说的“送医院”并不是真的送医院,而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对于姜裕的招数,他手下那些小弟早已习以为常,听到姜裕那句话,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张志东在姜裕的眼神授意下转身走到自己机车的后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卷拇指粗细的麻绳,张志东将那卷麻绳拿在手里抻了抻,转身往尹澈的方向走去。 14 对于姜裕的招数,他手下那些小弟早已习以为常,听到姜裕那句话,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张志东在姜裕的眼神授意下转身走到自己机车的后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卷拇指粗细的麻绳,张志东将那卷麻绳拿在手里抻了抻,转身往尹澈的方向走去。 人们纷纷沿途为张志东让开道,他高大的身躯穿行在人群中,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凶煞的气势,还未等他走到尹澈旁边,一道纤细的身影已先他一步扑在了尹澈的身上,林雾漫趴在尹澈身上,双臂死死地抱着尹澈扭头看向身后的张志东,厉声威胁他不让他碰尹澈,张志东显然没料到这突发的状况,他回头责备地看了一眼刚刚看守林雾漫的小弟,脚下步伐却仍旧没有停下来,他走到林雾漫身边,粗壮的手臂一抬,握住林雾漫的手臂就将她从尹澈身上提了起来。 他一手握着那卷麻绳,一手抓着不停挣扎的林雾漫,准备将她交给身后的小弟,蓦然,他觉得握着林雾漫的那只手上传来一股蛮力,他单手握着她竟无法将她拉动分毫。 他不由扭头看去,却发现之前一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犹如死人的尹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半蹲在地上,头低低地垂着,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一只手正紧紧地握着林雾漫的手腕。 张志东双目一睁,抓着林雾漫的那只手臂发狠地一拽。 然而,林雾漫的身子只微微朝着他那边倾了倾,却仍旧没有被他从尹澈手里拽出来。 张志东面色一狠,几步走到尹澈跟前,扬起那只握着麻绳的手就往尹澈头上砸去。 张志东手上那卷麻绳分量极重,这一下要是敲下去,肯定会头破血流,林雾漫瞳孔一缩,赶紧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尹澈面前,哪料尹澈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她拉开,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握拳扬起,直接迎着张志东挥下来的手,将掌中一根闪着银光的钢钉扎进了张志东的手掌! 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反应过来时,张志东已握着那只手掌跪倒在地面上,他那只手的手掌已经整个被银色的钢钉刺穿,正往外不住地冒着血,模样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刺猬头赶紧冲上去帮张志东处理伤口,余下站在周围的几个男生则纷纷拿着棒球棒朝着尹澈围拢过去。 尹澈将林雾漫拉到身后,抬起手臂接住了挥来的一棒,棒球棒击打在人的小臂肌肉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尹澈眸光一闪,一抬腿,踹在了右后方一个准备偷袭的男生的腹部,那男生捂着腹部痛苦地闷哼一声,往后连退了数步。 姜裕单手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志东说得果然没错,这小子的确是个有身手的,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同时跟六个人打,真是有意思! 尹澈矮身躲过了一个男生的攻击,另一个男生趁其不备突然拿着棒球棍从他的斜前方上来,一棍子击在了他的肋下。 尹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旁边,另一个男生挥起手中的棍子击打在他垂在身侧的手臂上,寂静中,众人只听得一声可怕的骨头断裂声响,下一秒,就见尹澈的那条手臂以一种极为不正常的姿势扭曲了起来。 那男生将棍子一收,抬腿就踹在尹澈的腹部,尹澈纤瘦的身体失去平衡,撞在了路边的一株樱花树上,颓然地倒了下去。 纷纷扬扬的粉白色花瓣从云霞般的树冠上飘落,细细碎碎地落了尹澈一身,他颓然地坐在树下,晶莹粉嫩的花瓣顺着他微微敞开的领口滑落在他玉白的锁骨上,也落在他白色衬衣的衣褶里,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枕着身后樱花树的树干。 粉白色的樱花如云霞般在风里翻涌,他微微仰头,目光透过樱花繁盛的花簇,看向那一方被切割得细细碎碎的墨蓝色天空。 他的眼神温和,唇角挂着柔和的微笑。 若是在平日里,他这幅平静温柔的模样只会令人联想到春日繁花盛景的美好。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当下的情景中,他这温柔的微笑只有令人感到背脊发凉的诡异。 他的一条手臂垂在身侧,小臂以不自然的弧度弯折着,他仰头看着繁盛茂密的樱花,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片晶莹娇嫩的花瓣从他微微敞开的领口滑进了他的衣领深处,他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放在了那只弯折的小臂上。 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骨头被拼接在一起的声响,他闭着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接好了被折断的小臂,那张秀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只有额角墨黑的发里,无声地滚下一滴晶莹的汗水。 天空一声闷雷响过,他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像这世间最澄澈的水晶,倒映着夜空明灭的闪电。 当第一滴雨丝穿过樱花的花瓣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在众人的目光里缓缓地站了起来。 细密的雨丝落在樱花树的枝叶上,落在干涸的水泥地面上,升起一片朦胧的水雾,他白色的衬衣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淋湿,近乎透明地贴在他的身体上,少年的身形消瘦,身上有着紧致却并不过分强壮的肌肉,雨水顺着他白玉般秀丽的面容滑落,他墨黑的发梢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他的目光穿过蒙蒙的细雨,看向了坐在姜裕机车后座上的白兰汀。 他的神情不复往日的温柔,眼神有些晦暗。 白兰汀身边为她撑伞的男生蹙眉,拿着伞往白兰汀面前挡了挡。 天空晦暗,细密的雨丝渐次从天空飘落。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垮塌的肩膀上,修长的手指陷进去,手背上青筋突起,又是“咔嚓”一声响,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面无表情地接好了自己脱臼的肩膀。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住地滑落,他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白兰汀。 他在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15 有几个男生看到这情形,拿着棒球棒围上去,将他围在中间,往他肩膀上推搡。 他纤瘦的身子踉跄了几下,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面前的几个男生。 雨水不断地顺着他白净如玉的下巴滴落,他在雨中微微眯起眼,下一秒,几道亮银色的光芒闪过,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几个拦在他面前的男生已经捂着手臂或大腿倒在了地上。 汩汩的鲜血不断地从他们手臂和大腿上的伤口里流出来,很快就在地上晕开成一片血红色的水泊。 他手里握着匕首,不断有雨水顺着他白皙的手背滑落到刀锋上,他一路走,一路有猩红的鲜血顺着他手里的刀尖滴落。 沿途没有人敢上去拦他。 他停在了白兰汀面前。 他高瘦的身影立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眸,沉默地看着她。 不断有雨水顺着他玉白的肌肤滑落,他墨黑的发梢被雨水濡湿贴在额前,不住地往下淌着水,他伸出手,带着鲜血的指尖轻轻触碰她雪嫩的脸颊,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蹭上几个鲜红的拇指印,他的唇色艳丽,像玫瑰园里那朵最娇艳的红玫瑰,他垂眸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在众人低低的吸气声里,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他的呼吸很微弱,扣在她脑后的手却收得很紧,紧到她快要无法呼吸,亦无法逃离。 他的唇紧紧压在她的唇瓣上,他睁着眼看着她的目光在一霎那间变得空洞,像失了神魂,他没有、也不打算留给她回神的时间,就这么强势地压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唇瓣摩擦间攀升起炽热的温度,他张口,含住她丰嫩的下唇用力地撕扯吮咬,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个吻,神魂在那不断的辗转深吮中逐渐回笼,她的眼神渐渐冷凝下来。 她没有伸手推开他,只平静地抬起纤细的手臂,握在了他扣着她后脑的小臂上。 那条小臂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上面被鲜血浸透,变得血迹斑斑,她寻到一处血迹最多的地方,大拇指覆上去,指尖突然发狠地往下掐! 刚刚结痂的伤口被残忍地抠开,鲜血从白色的纱布下浸出来,顺着她深陷在他伤口里的指尖不住地往下滴落,一滴一滴,滴落在他脚下的地面上,旋开一片血红的水花。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一双漆黑的眸子透过蒙蒙的雨雾凝视着她。 她的眼神狠而冰冷,掐着他伤口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指尖深深地陷入伤口里面,仿佛想顺着那道伤口将他的手臂彻底撕裂! 他眼神一凉,随即发狠地咬破了她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里蔓延,她皱了一下眉,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 他的眼神幽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弥漫。 他扶着她后脑的那只手掌心下移,扶住了她的后脖颈,迫使她将脖颈后仰,方便他加深这个吻,修长骨感的手背上隐隐浮现出几根青筋,她只觉得一股刺穿般的疼痛骤然贯穿她的整个脊梁,剧烈的疼痛使她浑身发冷,那只握在他小臂上的手松开,无力地滑落在她身侧。 他瞥了一眼她无力垂落的那只手,白嫩的指尖上还沾着他的鲜血,像栀子花娇嫩的骨朵,他冷冷地盯着她水雾弥漫的眼睛,湿热的舌尖舔上她唇上的伤口。 他的舌尖炽热,舔在流血的伤口上,带来明显的刺痛,可他仿佛故意想弄疼她,那舌尖一下一下地,来回辗转舔舐着她流血的伤口。 他的动作并不轻柔,甚至是有些用力,那种力道配着他舌尖的温度,愈发加重了唇上的疼痛。 她仰着头,被迫承受着他近乎暴力的亲吻,他起先只是舔吮着她的唇,直到看到她的眉因疼痛而皱在一起,他忽然放过了她被□□得疼痛不已的唇瓣,湿热的舌尖带着侵略之势撬开了她的齿关钻进了她的口中! 这个吻,充满了致命和掠夺的气息。 他的舌尖温柔地缠住她,勾缠的吮吻着,以他的气息侵吞掉她所有的彷徨、挣扎、迷惘。 少女柔软的唇带着清甜的果香,他近乎沉醉地汲取着她,她只觉得漫天飘落的雨丝都交织在一起,在她眼前旋转,变成了梵高画笔下的星图。 到后来,她已被吻得意识模糊。 她的睫毛在细密的雨丝中无助地轻颤,她想,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她的睫毛颤动着,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清晰的,只有唇上那滚烫的、辗转的、深入的触感。 她的眼前突然一亮,是坐在旁边的姜裕站起来将尹澈拉开了。 他揪着他的衣领子,挥拳往他脸上砸去。 众人只听到嘭的一声拳头砸在人脸上的闷响,尹澈偏过头,在雨中踉跄了几步,他回过头,目光越过面前的姜裕看向了后方的白兰汀。 她的手里拿着一方纸巾,在细细地擦拭着被他吻过的唇瓣。 只可惜,他留在她唇上的痕迹,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尹澈注视着白兰汀嫣红的唇瓣,目光扫过上面那道暧昧的伤口,有些恶意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却激怒了旁边的姜裕,他神色狰狞地揪住尹澈的衣领子,反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极重,尹澈的身子直接跌进了满是雨水的地面上,姜裕冲上去,揪起他的衣领红着眼睛问他:“谁让你碰她的?谁让你碰的?” 尹澈被他揪着衣领,上半身被迫抬起,他的脸沐浴在灯光里,肌肤泛着一层温柔的玉色,他的唇色是极浅淡的桃红色,像雪地里的一抹胭脂,他侧眸瞟了一眼姜裕气急败坏的面容,粉色的唇角微微勾起,有些莫名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说不出有多少情绪在里面,只那眼角眉梢里微微泄露出一丝轻慢的嘲弄。 姜裕胸腔里原本积聚着如火山一般即将喷发的怒气,被尹澈那一笑一刺激,愈发控制不住地往外奔涌,他举起拳头,朝着尹澈狠狠地挥过去,尹澈的头一偏,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淌下来,姜裕揪起他的衣领,逼迫他看向自己:“像你这种生活在阴沟里的脏臭虫——” 他咬着牙逼近他,吐出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有什么资格去碰她?” 尹澈苍白的唇角带着一丝猩红的鲜血,他微笑着,那笑容美丽虚弱如同浮在冰面上的一朵纯白色的蔷薇花,他晶莹的瞳仁凝视着姜裕,唇角有温柔的笑意:“你知道吗?她的嘴唇非常的柔软——” 他的眼底泛着潋滟的水光:“而且还很甜。” 16 他看着姜裕骤然失神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吗?” 他笑得美丽而善良,如同这世间最圣洁的天使,可他眼底的恶意却是赤裸裸的:“看来在她的心里你也没有这个资格去碰她。” 姜裕揪紧了他的领子,明明是在盛怒的状态中,他却突然没有了动作,他的眼神透过尹澈落在灰色的地面上,眼神逐渐变得阴暗。 “姜裕——”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笼罩在姜裕周围那诡异的气氛,白兰汀将一双白嫩的手往前一送,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对姜裕说道:“我的手弄脏了,你帮我擦擦吧。“ 姜裕半蹲在地上侧头看向她,她坐在他的机车后座上,脸蛋饱满水嫩,肌肤莹白剔透,她的唇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像夏日水灵灵的蜜桃,见他蹲在原地久久不动,她的眼底逐渐浮现出一丝迷茫。 像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底渐渐破碎。 姜裕终于莫可奈何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握住她的手,用纸巾细细地替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她的手洁白柔软,被他轻轻一握就整个收拢在掌中,他有些恶意地借着替她擦手的机会将她柔软的手握在掌中肆意揉捏了几下,她好像浑然未觉,只专注地看着被他握在掌中的白嫩指尖,检查他有没有把她的手指都擦干净。 他的目光从她的指尖移到她的发顶。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连他轻微的呼吸都能拂动她额前绒绒的碎发,他有些恍惚地想起曾经她给他补课的时候,他想尽办法地想要从她身上占到一点便宜,可她总是严防死守地提防着他,甚至连手都不曾让他碰过。 他也曾在她拿着笔给他批改作业时幻想过那双手捏在手中会是怎样柔软的触感。 如今,他曾经的幻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变成了现实。 若不是因为尹澈那句话,她恐怕根本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吧…… 他心里很清楚,白兰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转移他被尹澈带走的注意力。 尹澈说得没有错,在她的心里,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碰她...... 姜裕垂眸看着白兰汀,眼神逐渐冷凝下来。 他将手里的纸巾往白兰汀掌心里一放,冷淡地收回了手:”你怎么不自己擦?“ 说这话时,他将头往旁边一偏,不想让她看到他眼底的情绪。 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别扭,白兰汀静静地盯着他白皙清秀的侧脸,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她把玩着手里被揉皱了的纸巾,目光朝着旁边的尹澈一瞥,意有所指地说道:“太脏了我不想自己动手。” 姜裕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在嫌尹澈脏! 因为嫌弃尹澈肮脏,她甚至都不愿意自己动手去清理他留在她手上的血迹。 这个意识让他一颗颓丧的心再度变得活跃起来,他眼睛看着远方,有些别扭地清了清嗓子,重新握住她的手,嘴里嘀咕着:“脏你还让我来弄。” “你不愿意?”她将手一抽,侧过身去:”那我自己来好了!“ 他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笑道:“脾气还挺大。” 她转过身来皱着鼻子冲他笑了一下,抬腿轻轻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讨厌!“ 她那撒娇似的一脚踢得他心神都荡漾了起来,那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他和尹澈在她的心里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她对尹澈是纯粹的厌恶,厌恶到连沾着他鲜血的手指她都不愿意去碰。 而对他她可能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至少她不排斥他的触碰,甚至还愿意对他撒娇。 他认识白兰汀的时间不短了,印象里她总是一副乖学生的样子,说话做事总有种一本正经的可爱。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对谁撒娇。 白兰汀其实不是不懂得撒娇,只是同一种招数用多了,效果难免会大打折扣,只有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用它,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功效。 在姜裕家做家教的这段时间,她也多方观察了解了许多,像她这种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不通晓上流社会的礼仪和玩儿法,若得了个机会贸贸然进入那个圈子,恐怕也会丑态百出,最后落得个狼狈离场的结局。 她信奉一句话:机会,只会留给早有准备的人。 那么在她正式开启上位的征程前,她是不是也需要做一些准备呢? 远的不说,单说那些上流人士喜欢的运动,譬如马术、高尔夫等,她是不是可以提前先学起来? 然而不论是马术课还是高尔夫球课,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价格都太过昂贵,她现在想要筹够读大学的费用已经非常吃力了,更别说是这些费用昂贵的课程了。 所以她把目光投向了身为富二代的姜裕。 姜裕家虽算不上大富,但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花城豪门圈的人,姜裕更是从小就在他父亲的严厉要求下学习马术,姜父所在的公司背靠财大气粗的张氏集团,张家的产业遍布进出口贸易、地产、酒店等诸多行业,张辰阳更是张家唯一的继承人,他除了赛车以外,最喜欢的就是骑马,姜父让姜裕学习马术,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时常跟在张辰阳身边,为他的事业增添助力。 她想要学习马术,就可以从姜裕身上下手,让他去替她出这个钱。 只是,她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恰到好处地把这件事情提出来。 不过,姜裕到底还要在这里耽误多久啊? 她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她有些抱怨地瞥了一眼姜裕,希望他尽快把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好送她去餐厅吃饭! 可她也不能开口去催促他。 她深知以姜裕的性格,即使她对他说实话,他也不会相信,甚至可能还会怀疑她和尹澈之间有什么。 她正暗自腹诽着姜裕,就见一直埋着头在替她擦拭手指的姜裕突然抬起了头,他那双水汪汪的小狗眼凝视着她,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抱怨,他不知道白兰汀心里的想法,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弄疼她了,于是刻意放柔了手上的力道,还贱兮兮地凑过来问她:“我的服务怎么样?” 白兰汀读懂了他眼里的深义,更加不想搭理他了,他见她兴致缺缺的模样,便主动向她提议:“姐姐,你看没看过机车拖人?” 他向她问出这句话时,眼底闪现出一种兴奋到诡异的光芒,他脸上的笑容恶意十足,就像她曾经在学校里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的霸凌者。 只不过,他玩儿的游戏要比那些霸凌者更加的残忍! 她盯着他,久久都没出声。 她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把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分享给她。 也许是为了讨她开心。 可是,对于这种过于血腥残暴的游戏,她只觉得恶心,根本没办法感受到感同身受的乐趣。 “没看过吗?”姜裕见她愣在原地,将手往她肩膀上一搭,漫不经心地笑道:“今儿正好带你涨涨眼!” 他朝着旁边的小弟抬抬下巴,那男生立马站出来,从地上捡起张志东之前留下的带血的麻绳,将绳子的一端栓在自己的机车上,他拿着麻绳卷儿走到尹澈面前蹲下来,将麻绳的另一头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做完这一切后,那男生便回到机车旁,将腿一跨骑了上去。 机车引擎被启动发出轰轰的声响,在空旷的大街上响亮地回荡着,男生回头看向姜裕,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将机车开出去。 林雾漫站在原地吓得脸色惨白,她眼看着那启动的机车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发出恐怖的轰鸣声,她也顾不上内心的失落、难过和痛苦了,她几步奔到白兰汀面前,跪在她脚边哭着求她:“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尹澈吧。” 白兰汀有些为难地看向旁边的姜裕。 姜裕正看着被麻绳缚住双手的尹澈,眼底闪烁着嗜血而兴奋的神采,像一头亟待将猎物撕碎的野兽。 白兰汀张了张口,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姜裕很陌生。 她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打断他会有什么后果。 而且还是为了那个刚刚才强吻过她的尹澈。 觉察到她的犹豫,林雾漫上前抓住她的裤脚哭泣着苦苦哀求:“你是姜裕的女朋友,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我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白兰汀看着身旁的姜裕,姜裕也正好转过头来,他笑着盯住她局促的眼,别有深意地说道:”她说得对,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让他听她的话,她就得先做他的女朋友。 白兰汀暗暗咬紧牙关,心头暗骂一声狗东西,面上的神情却仍旧维持着温柔。 她拉拉姜裕的衣袖,抬手指了指立在路边柱子上的监控,有些担忧地说道:”姜裕,那里有监控,如果被拍下来会很麻烦的。“ 姜裕盯着那监控看了一会儿,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笑一声,转头对白兰汀嘲弄道:“怎么,跟他亲个嘴你还亲出感情来了?” 白兰汀面色一白,她二话不说跳下车,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细密的雨丝不住地从天空飘落,没了雨伞的遮挡,她那一身单薄的衣服很快便被雨水淋湿,冷冷地贴在身上,她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只觉得一颗心酸胀到发疼。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姜裕见她转身离开,大有不回头的趋势,他赶紧从旁边的小弟手里夺过雨伞追了上去,他几步追到白兰汀身边,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去哪里?” 白兰汀盯着地面,倔强地不去看他:“不关你事!” 姜裕陪着她站在雨里,因为焦急,怕她不原谅自己,他甚至都忘了撑开手里的伞,他只觉得心头很乱,他不知道他怎么就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 其实他一直是这样的我行我素,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他用他一贯的恶劣态度,对上了一个他在乎的人。 他在心头狠狠地唾骂着自己,想要安抚她、挽回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从来就没有迁就过谁,也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 雨水顺着他白皙的脸庞不停地滑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里,低声对她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刺猬头在旁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跟姜裕打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块儿玩儿,除了张辰阳,他还没见姜裕向谁低过头。 他万万没想到,第二个能让姜裕低头的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毫无身份背景的女人! “对不起,”姜裕看白兰汀没有反应,再次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牵住她的手:“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生气?“ 他这句话近乎带了哀求的意味。 白兰汀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低着头,睫毛一眨就有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滚落:”姜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担心?“ ”我担心你玩儿出人命,担心你被监控拍到,担心你因此去坐牢......”白兰汀抽咽着,泣不成声地诉说着:“可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有多担心焦虑,你只想到我今天被别人吻了,可那是我自愿的吗?姜裕,我是在为你担心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我?” 姜裕低着头,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 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费尽脑筋地思考着,想要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找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监控就在那里,“白兰汀指着旁边的监控:”姜裕你告诉我,怎么不会有事?“ 姜裕挠了挠头,他已经看出来了,白兰汀不喜欢他玩儿这种刺激的游戏,他更没法告诉她,这种事情在他们圈子里早有先例,就算被拍到了,只要没拍到他亲自动手,他自然有法子把自己择出去,有的是人会为了钱去出头。 ”好,”姜裕吸了口气,最终向她妥协:“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玩儿了。” ”姜裕,这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白兰汀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 虽然她这个人经常满口谎言,但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的。 她的确是担心姜裕出事,只不过她担心的原因不是因为姜裕这个人,而是怕姜裕出事以后,她会丢掉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份家教的工作。 今天的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从刚刚尹澈能够在受伤的情况下面不改色地接好自己折断的手臂再顷刻间把那几个男生撂倒,就可以看出他身手十分了得。 甚至很可能在场这些男生加起来都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一个高中生能够有这样的身手和意志力本身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可他现在却放任姜裕带人殴打他,甚至是对他进行更为残酷的霸凌。 虽然她不知道尹澈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件事看起来与其说是姜裕他们对尹澈的霸凌,倒更不如说像是尹澈对姜裕设下的一场局。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从假装喜欢林雾漫,到跟张志东起冲突,再到现在当着姜裕的面强吻她,又说出那些刺激姜裕的话其实都是为了激怒姜裕去对他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白兰汀侧眸瞟了一眼旁边闪着光的监控。 这个人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设下这场局,背后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她不能放任姜裕就这样跳进他的陷阱里。 现在一切都在稳定的状态里,生活也越来越好,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她很快就可以攒够大学的学费。 她不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任何的闪失。 17 姜裕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对上白兰汀认真又关切的目光,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莫名地软了下去,他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好,都听你的。“ 听到这句话,白兰汀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趁着姜裕现在还在悔过状态里,暂时没有心思去管地上的尹澈,她缓和了脸色,拉了拉姜裕的手,说出了那句她很早之前就一直想说的话:“姜裕,我饿了。” 姜裕松了口气,他笑着搂住白兰汀的肩膀,侧头对旁边那群男生说道:“走,吃饭去!” - 姜裕请客吃饭的那家皇品位于花城的市中心,在花城最高的建筑小蛮腰上,位于小蛮腰的第107、108层,餐厅采用全玻璃的外墙,并随着时间缓慢地旋转,食客坐在餐厅里,可以轻松纵览整座城市的风光。 时已夜深,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墨蓝色的天幕下,从餐厅的玻璃窗边往外看,可以看到从近至远鳞次栉比的高楼,那些高楼上亮着色彩不一的繁华灯火,珠江映着夜色,从一座座高楼间穿行而过,水面上落满了两侧高楼上的灯光,风一吹,池面微皱,那些灯光就跟着碎成了金色的碎片,像荡开了一池的星星。 白兰汀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她看到珠江对岸那一座座高大的玻璃写字楼里,那些衣着光鲜的白领们还在工作,他们有的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有的手里拿着电话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还有的聚集在会议室里,一帮人围着大屏幕上的PPT在紧锣密鼓地讨论...... 他们看起来都非常的忙碌 可那却是她想成为的样子 曾经在她还是那个没有踏出过黎花镇的土老鼠时,她也曾偶然在电视里瞥见过大都市的繁华,那个时候,她就在心里跟自己说,终有一天她会走出这座小镇,走到大城市里去,成为在玻璃写字楼里工作的一名白领。 她会像其他的白领一样,拿着不菲的工资,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OL风的套装,出入于城市最高端的写字楼。 成为一名真正的职场精英,有着突出的工作能力、漂亮的职场履历和丰富的社会人脉。 这是14岁的白兰汀在电视里第一次看到大城市时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 刚到花城的时候,她也曾试着向这些写字楼里的公司投递过简历。 但无一例外地,这些公司都因为她高中毕业的履历拒绝了她。 她甚至连一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这些失败的求职经历,也更加深刻地让她认识到学历的重要性。 优秀的大学履历就是职场生涯的第一块敲门砖,它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你未来的职业发展、交际圈子和上升高度。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读上大学! 姜裕坐在白兰汀旁边在和刺猬头聊天,转头间不经意地看到白兰汀在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 她的眼睛像是剔透的墨色琉璃,里面倒映着城市繁华的灯火,她就这么看着,竟然看得失了神。 这是姜裕第一次在白兰汀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以往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淡柔和的微笑,像一束垂在阳光里的白色洋槐花,洁白、安静、美好,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轻易地撼动她的情绪。 可是现在,姜裕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很明显的情绪。 像是夜幕下无法压抑的海浪。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玻璃窗外,那座矗立于珠江对岸的玻璃大楼。 即使已经夜深,那座大楼依旧灯火辉煌。 “那不是风腾的大楼吗,”姜裕看着写字楼里那些忙碌的白领,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屑:“这些人这么起早贪黑地工作,一年下来也就挣个三四十万,有什么意思?” “风腾是顶级的互联网大厂,”白兰汀回头看向姜裕,并不赞同他刚刚说的话:“它的薪资应该不止这个数。” 姜裕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漫不经心地往沙发里一靠:“这些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不过就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仔,年薪再高撑死了也难过百万。” 提到“百万”这个数字时,他的神情依旧是轻描淡写的。 可白兰汀的眼睛却明显地亮了一下。 刺猬头瞅着她眼底那点儿神采,觉得有些好笑:“还没咱裕哥一年的零花钱多。” “嗯?”白兰汀强压下心底那点儿酸涩,单手托腮看向姜裕,淡淡的烛光里,她的笑容有些蛊,像一朵风情的野玫瑰:“那你的零花钱都拿去做什么了?” 她提这个问题,是想知道有钱人家的二代拿着一大笔钱会怎么去花。 她想听听别人的思维,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 “买基金、股票,”姜裕掰着手指答道:“偶尔也买债券。” “可是你不是才十六岁吗?”白兰汀眉梢微挑:“你可以买基金股票吗?” “用我妈的账户,”姜裕笑着,侧头看着她:“里面的钱全权归我支配。” 他单手搭着沙发的靠背,垂落的指尖将将悬在她的肩膀上方。 只差一点就要触碰到。 刺猬头的目光瞟过姜裕那只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同时心照不宣地笑了。 这一切白兰汀都仿佛没有发现,或者说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朝着姜裕微微倾过身,在刺猬头的角度看来,就仿佛她整个人已经被姜裕圈在了臂弯里,她微微仰起头,一双眼睛澄澈清明地看着姜裕,那认真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学校里那些喜欢围着老师问问题的好学生。 “你买这些基金股票赚了多少钱啊?”她问。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姜裕说赚了,她就会问他买的什么基金股票,怎么去进行分析预判的。 她想学习他投资理财的思路。 姜裕本想随便胡诌几句把她糊弄过去,但她实在太乖了,他不忍心去骗她,于是老实说道:“这几年涨涨跌跌,有赚有赔,老实说赚得不多,也就今年赚了些钱,这些钱还不是我买股票基金赚的,是我投资的一家游戏公司,这家公司今年新出的一款游戏市场反响很好,为我赚了大概这个数吧。” 姜裕竖起三根手指,白兰汀问道:“三十万?” 姜裕摇摇头,白兰汀的眼睛睁大了些:“三百万?” “对,三百万。” “哪家游戏公司啊?” “曦和时代,”姜裕看白兰汀一脸迷茫,便笑着说道:“没听说过吧?是一家很小的游戏公司,说是公司都不太恰当,叫工作室更合适。” “那家工作室是几个大一的学生自己出来创办的,创始人叫段曦和,曦和时代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几个人一起创办的公司,却以其中一个人的名字给公司命名,这......”后面的话白兰汀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了。 “段曦和是一个真正的计算机天才,也是那家公司的游戏主程,剩下的人全是给他打杂的,可以说没有段曦和,仅凭剩下那几个人根本做不起来那么庞大复杂的一个游戏,”姜裕说道:“从游戏的设计、策划到底层框架,全是段曦和一个人搭建出来的,剩下的人就是在他搭建出来的框架上,按照他的设计思路进行功能的完善和填充,说来这个段曦和——” 姜裕眼珠朝着白兰汀一转:“他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呢。” 白兰汀问道:“南华大学?” “对,南华大学,”姜裕点点头,眉梢一挑看着白兰汀:“怎么你不知道他吗?” “不是吧小白老师,”刺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兰汀:“你跟他一个学校还一个专业的,你竟然都没听说过他?” 的确是没听说过,白兰汀在心里暗自嘀咕,毕竟她今年才刚刚参加完高考,又还没正式进入南华大学,那家公司在业内也没什么名气,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嘛。 但姜裕和刺猬头却并不这么觉得,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白兰汀已经21岁了,是南华大学计算机系大三的学生。 她不应该不知道同系的学弟段曦和。 这一切都是因为白兰汀在认识姜裕的第一天就跟他说她已经21岁了。 当时她发现姜裕总想借着补课的机会往她身上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刻意说大了自己的年龄,想着把年龄差距拉开就能打消小男生心里的念头,姜裕的母亲林晚方知道后也心照不宣地跟着她一起骗姜裕。 可是,姜裕好像并不介意这个年龄差。 白兰汀在姜裕和刺猬头探究的眼神里神色如常地说道:“这家公司目前在业内还没有什么名气,所以姜裕——” 白兰汀看着姜裕,很自然地就把话题转移了:“你当初是怎么慧眼识珠想到要给这家公司投资的?” “其实我之前也没听说过这家公司,”姜裕挠挠头,一指对面的刺猬头:“是阿时在网上看到他们开发的游戏推荐给我的。” “我当时也只是想着有好玩儿的游戏推荐给兄弟一块儿玩儿,”刺猬头很机灵地把话题转回了姜裕身上:“哪儿想到裕哥就看上了这家公司,还给人投资、还赚了钱。” 刺猬头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奉承道:“还是裕哥眼光厉害!” “我当时也是玩儿过以后觉得这游戏有点东西,”姜裕抬手朝着窗外一指:“比对面风腾做的游戏有意思多了,刚好手上又有点闲钱,这才想到给他们投资,没想到就这么爆了。” 白兰汀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有钱人的钱来得太容易了,他们手上有充足的原始资金可以给他们挥霍,说不定哪一次投资正确就能轻易地赚到一大笔钱。 而更多的普通人,就像她一样,也许努力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些二代拿来投资的原始资金。 更别说是拿钱去做这种投资去赚更多更大的钱了。 富人,因为有原始资金的加持,只会变得越来越富有。 不可否认,富人里不乏努力的人,可普通人也不是不努力,而是资源的差距导致了他们会比这些富人更难去取得成功。 社会的资源是有限的,上升的通道也在逐渐变窄,留给普通人向上跃迁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白兰汀坐在一边,安静地倾听着姜裕和刺猬头的对话,她偶尔插上几句话,话不多,但都是带着引导性质的。 她在引导他们一点点把她想知道的信息透露给她。 她想要分析曦和时代取得成功的因素。 姜裕是曦和时代的投资人,她能够从他口中获得相对于外界更多的信息。 根据她所了解的信息来看,纵然有内界外界各种因素的作用,但段曦和绝对是曦和时代能够成功的一个不可忽视的、最为重要的因素。 这使得她对段曦和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很好奇,段曦和身上是如何具备这些能够成功的素质的。 她一边倾听着姜裕和刺猬头的对话,一边点开手机屏幕,开始在网上查找关于段曦和的资料。 网上关于曦和时代的资料不多,关于段曦和的就更少了,她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一篇关于互联网大会的报道中看到了关于段曦和的只言片语。 里面还附带了一张段曦和的照片。 照片里段曦和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演讲台上,他的下方是乌压压的人群,里面还不乏很多业内的大佬和举着相机拍照的新闻媒体,他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台正中,向台下的人做着前沿的技术分享,台上强烈的灯光令他的五官有些模糊,却也能依稀看出他的五官轮廓精致俊朗,他有着墨黑的发和白玉般的肌肤,站在那里,仿佛是从少女漫里走出来的男主。 白兰汀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网上的资料终归是太少,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也未必就是最真实的全貌,想要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就得跟他产生实质上的接触。 白兰汀敲打着手机屏幕的指尖忽然停下。 等开学以后,她有必要去会会这位段学长。 她正在脑子里盘算着,忽然听到姜裕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姐姐,好看吗?” 她愣了一下,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她顺着姜裕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里的手机屏幕—— 那屏幕上呈现的赫然正是段曦和在台上演讲的照片! 18 “哈哈哈哈,”刺猬头忍不住拍了一把大腿,冲白兰汀竖起大拇指:“6!” “搞什么啊,”姜裕靠回沙发里,脸涨得通红:“我怎么可能会对男人感兴趣!” 白兰汀笑盈盈地盯着他,也不说话,那模样倒好像是发现了他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弄得他浑身更加的不自在,刺猬头到底是姜裕身边的跟班,看姜裕囧成那个样子,也不敢再调笑,赶紧出来帮忙打圆场,他很会活跃气氛,几下就把这个事情揭了过去,他们坐在那儿天南海北地聊着,话题很快又转到了历史军事、时事政治和文化艺术上。 白兰汀坐在旁边听着,她忽然发现,姜裕他们这几个在学校里成绩吊车尾的学生,在眼界和见识上却比她这个年级第一要强很多。 甚至可以说,比很多已经工作的成年人都要强。 那是第一次,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和姜裕之间的差距。 那种差距,它不是来自于个人,也不是通过努力就可以轻易弥补的。 它是两个不同阶层的家庭之间巨大的阶级鸿沟! 她坐在旁边听他们说着那些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识过的东西,那些各种各样的名词,都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自卑,她甚至不敢去插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和浅薄。 但她同时也是好学的,她永远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也做好准备随时去学习新的知识,在姜裕他们侃侃而谈的时候,她默默地打开手机的记事本,记录着那些她没有听过的名词,准备得空的时候就去网上查阅相关资料,以弥补自己认知上的不足。 提升自己、增长见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纵然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但一想到自己的见识在这个过程中提升了,她就会感到由衷的高兴。 她拿着手机记事本边听着姜裕他们聊天,边默默地做着笔记,她有良好的学习习惯,习惯一边记录一边思考,有时想到一些问题,她也会记录下来,等待课后解答。 对,她把这看成是一场课。 一场增长见识的课。 课堂上的问题,最好是问老师,只是那种因见识产生的自卑,令她难以开口向姜裕他们提问。 她不知道,她的问题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轻视与嘲笑。 她正默默地记着笔记,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姜少!” 白兰汀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从餐厅的大门处信步而来。 繁华都市的灯光透过餐厅的玻璃窗,落在他轮廓清晰的面容上,他的眉眼很浓,五官也生得十分周正,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邪性,配着他举手投足间的商务精英范,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 这个男人,白兰汀曾在《W.M》杂志的专访上看到过。 他是著名的中高端连锁酒店万豪酒店的总裁莫家正。 姜裕笑着,却并未起身相迎:“莫总也来这里吃饭?” 莫家正停在姜裕的座位旁边,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圈饭桌上的人,他的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眼神却透着一股世故的圆滑,那双眼睛带着锋锐的光芒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要将人看穿,那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评估和打量。 那种眼神令白兰汀感到不适。 她敢说,此时此刻,他一定默默地在心里给在座的每一个人划分了一个三六九等。 莫家正的目光扫过白兰汀时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会儿,不过并不明显,他的目光很快就收回去,重新落在了姜裕身上:“嗯,我约了张少在这里谈事情。” 莫家正口中的张少正是与姜裕从小交好的张辰阳,在华国张是个大姓,即便是在豪门圈子里,姓张的也不在少数,但能被称之为张少的,只有张辰阳一个。 “上次在别墅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跟姜少多交流,”莫家正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到姜裕手中:“大家都是张少的朋友,以后也可以多来往交流,这是我的名片,姜少以后不论去哪个国家,只要跟酒店的前台说一声,所有万豪酒店都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服务。” 姜裕伸手虚虚地推开:“这哪儿好意思。” “大家都是朋友,张少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莫家正很自然地说道:“能为朋友提供便利也是我莫某人的荣幸,姜少就别再推辞了。” 姜裕接过名片,莫家正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礼貌笑道:“姜少,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你说你俩以前也不认识,顶多就是见面知道名字的交情,”刺猬头看着莫家正远去的背影,凑到姜裕耳边说道:“他怎么突然就给你献殷勤了?” “你没听他说嘛,”姜裕冲着莫家正的背影抬抬下巴:“他今天约了阳哥在这儿谈事情。” 他将莫家正那张烫金的名片随便往桌上一放:“阳哥最近联合华国境内所有的高奢酒店成立了一个酒店联盟,万豪酒店也想加入这个联盟,只可惜,万豪酒店是中高端,还差了点儿档次,我听说莫家正之前到处在寻找门路希望能够求得一个跟酒店联盟合作的机会,这会儿虽然是约到阳哥了,但究竟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刺猬头恍然大悟:“这是想借你在阳哥耳边吹风啊。” “所以,你帮不帮他呢?” 姜裕手指夹着那张名片把玩着,笑道:“阳哥的想法哪儿是我能够左右的?成与不成那还得阳哥说了算!” 白兰汀坐在姜裕身边默不作声地留意着莫家正的去向,直到瞥见莫家正的身影消失在去往餐厅洗手间的走廊拐角,她又等了一会儿,方才跟姜裕打了声招呼,起身去了洗手间。 当她踏着光亮的地板来到洗手间门外时,正好碰到莫家正从洗手间里出来,她时间掐得刚刚好,当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抬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手腕抬起时带起的气流从她洁白的腕间带出一股干净柔和的香气。 像纯白的云朵,晴空下的樱花。 那香气拂过莫家正的鼻尖,他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身旁经过的少女。 微风拂起她乌黑的发丝,露出她小巧洁白的耳垂,她的耳垂很干净,没有戴任何的饰品,洁白的颜色像初夏时栀子花微微展露的一点骨朵,她踩着轻轻的脚步从他身边经过,玲珑的身段有种不堪一折的纤弱,令他想起了撑着油纸伞,从丁香花的雨巷里穿行而过的少女。 他竟一时看得呆住。 可她没有回头,径直就走进了旁边的女卫。 - 当白兰汀从洗手间里出来,不出意外地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里碰到了莫家正。 他斜靠在走廊的墙上,手里拿着一支烟在神色懒散地抽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昏黄的吊灯,仿佛是在沉思,瞥见她从洗手间里出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那双修长的眼眸盯着她,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直到她快要从他面前走过去了,他才突然叫住她:“请等一下。” 他这句话没有主语,亦没有称谓,她停下脚步,目光朝着四下里一望,转头看向他:“你是在叫我吗?”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将手里的香烟摁灭了,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了许多,一大片的阴影笼覆下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件东西捏在手里递到她面前。 他的手掌在她面前摊开,里面是一只闪闪发光的红宝石耳环。 “这是我刚刚在洗手台捡到的,”莫家正看也不看一眼掌心里那只红宝石耳环,一双漆黑的眼眸只直勾勾地凝视着白兰汀:“这是你的耳环吗?” 白兰汀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她明明比他后来洗手间,又怎么会在洗手台上留下耳环被他捡到呢? 况且她的耳朵上根本就没打耳洞,这么近的距离,他不可能看不见。 白兰汀盯着他掌心里那只闪闪发光的红宝石耳环,越看越觉得它像一只躺在有钱人掌心里的蝼蚁。 她的唇边微微浮出一抹笑:“不是我的。” 她将目光收回,抬眸直视着莫家正的眼睛,真诚地建议道:“或许您可以把这只耳环交给餐厅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去帮您找。” 她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她说的不是帮这只耳环找主人,而是帮他。 莫家正笑了一下,掌心合拢,抬首时,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悠长的走廊。 - 白兰汀从走廊回到餐桌前坐下,刚一落座,就听到餐厅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 她抬首望去,见是餐厅的老板领了一群服务生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皇品是花城餐饮界有名的销金窟,多少社会名流想要预约皇品的餐位都要排着队去等,皇品的老板平日里更是不会轻易出来见人,能够让皇品的老板亲自出来迎接,还领了那么多人提前在这里候着,可见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她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正想向旁边的姜裕求证,就见餐厅的玻璃门往两边一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领着一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尤以人群最前方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最为引人瞩目,他有着挺拔修长的身材,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的肌肤白得像阳光下那一抹苍白的雪,眼眸漆黑如深邃的子夜,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大厅,霎那间,仿佛有寂静的白雪从天空簌簌飘落。 皇品的老板站在他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张少。 19 他的目光只随意地掠过老板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便神情淡淡地转身,随着引路的侍者往餐厅深处走去。 直到他走远了,周围才响起窃窃的议论声。 议论他的人多是些女孩子。 她们说他的容颜美得像是雪中的仙子,眼神却戾气深重,像阴毒的蛇蝎。 有人沉迷于他的容颜,有人畏惧于他的眼神,但更多的,则是对他权势的倾慕。 “我听说这个张辰阳有些古怪的癖好,我有个姐妹之前在床上伺候过他,出来的时候下面大出血,后面再行人事的时候那里就会痛得不行,基本算是废了。” 白兰汀闻言,看向隔壁那桌。 隔壁桌坐的是一群名媛打扮的女人,她们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容,身上穿戴着不知真假的名牌,脸上有很明显的动过刀子的痕迹。 说话间,其中一个穿黑色紧身裙的女人挺直了腰杆,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饱满的胸部展示给那些偷偷打量她的男人看:“你说的是萌萌吗?我就说她干得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退圈儿了。” “听说张辰阳给了她一大笔钱,她现在就算不接活儿照样也能活得风生水起!”同桌有人羡慕道。 “给你一笔钱让你一辈子不做.爱?”黑裙女人点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脑袋,笑道:“你能忍得住?” 其他女人闻言,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 姜裕看了一眼刺猬头,刺猬头心领神会地一笑,站起来走到隔壁桌前,他单手搭上那个黑裙女人的座椅靠背,向整桌的女人发起了邀请:“各位美女,我们姜少想请你们一起吃个饭,不知美女们可否赏个光?” 女人们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邻桌的姜裕。 姜裕靠在椅子里接受着女人们目光的洗礼,他的姿态悠闲散漫,甚至在女人们上下打量他的时候冲她们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隔壁桌的女人瞧着姜裕那桌都是些十六七岁的高中生,身上又都穿着校服也看不出来具体的身价,顿时就没了兴致,那个穿黑裙的女人拉了拉刺猬头胸前的校服领带,笑道:“小弟弟,毛都还没长齐就想出来泡妞?” 她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女人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一串响在风里的银铃,刺猬头的脸一下就红了。 他讪讪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刺猬头,准备回自己那桌坐下,还没等他迈开脚步,身后那些女人又叫住了他:“哎你等等。” 他有些诧异地回头,就见身后那几个女人笑嘻嘻地将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女推到了他的面前:“九妹妹说她想跟你们一起吃饭!”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少女看也不看刺猬头一眼,直接绕过他走到了姜裕旁边。 她站在姜裕身边,笑得眉眼盈盈地低头看他:“我可以坐这里吗?” 她指着姜裕旁边空着的位置,那是刺猬头刚刚坐的地方,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向姜裕开口索要自己的位置,刺猬头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在男生们的起哄声里,姜裕抬眸看向少女,那少女也不怵,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姜裕樱桃色的唇角漫出一丝轻笑,他抬手朝着旁边的白兰汀一指,笑容散漫地说道:“你坐她旁边。” 少女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角,走到白兰汀旁边坐了下来,坐下后她没再急着去找姜裕搭讪,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白兰汀。 这一桌坐的全都是男生,她是这里面唯一的女孩子。 少女单手托腮,毫不掩饰地打量起身边的白兰汀。 她打量人的目光赤.裸、直接、毫不友善,白兰汀收回停留在窗外的目光,侧头看向她。 她的眼神温和纯净,像春日里一汪倒映着蓝天的澄澈湖水。 大多数女生在被同性以这种不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时都难免会感到不自在,性格刚一些的,会直接回瞪回去,斥责对方一句“看什么看?”,性子弱一些的,则会畏缩躲闪,进而开始怀疑自己,将自己内心的自卑和怯懦在对方面前暴露无遗。 可白兰汀没有,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是平静的,没有自卑和怯懦,也没有愤怒和失控,她就那么直白地回望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考量的探究。 像要将人的衣服一件件地扒开,去探究她最本质的内在。 她总觉得,白兰汀正借由着她此刻肆无忌惮的打量,在光明正大地观察着她、剖析着她。 像是在观察着笼箱里一只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 她有些讪讪地收回目光,侍者端上来美味的餐前甜点,杯盘交错的瞬间,她感觉到白兰汀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 她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她侧眸偷偷朝着白兰汀看去,正看到她手里拿着银色的刀子,在往自己面前的一块餐前面包上抹着松露黄油酱。 她的姿态优雅从容,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盘中那一小块餐前面包,仿佛没有多的兴趣再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笑着朝她凑过去:“你好漂亮啊。” 白兰汀在抹黄油酱的间隙侧眸看了她一眼:“你也很漂亮啊。” “可我是整出来的。”少女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也找出一丝整容的痕迹来。 20 “那你美商很高啊,”白兰汀神情平淡地说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是整的。” “哈哈哈,”少女笑着,忍不住掐了一把白兰汀的脸:“你真可爱。” 她在白兰汀错愕的眼神里收回手,笑着挑眉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白兰汀咽下嘴里的一小口面包,说道:“白兰汀。” “我叫明九,”少女主动说道:“你可以叫我小九。” 明九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心思,跟白兰汀稍微熟悉一些之后,就将自己的老底全部托了出来。 她来自林西一个偏远的农村,家里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做建筑工人的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从小她就被寄养在村子里一户亲戚家,13岁那年她跟随亲戚搬到花城,进了花城最好的二中读书,她的成绩优异,年年都能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拿到学校的奖学金,也替她父亲省下了一大笔学费。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她开始憧憬着即将来临的高考,开始为自己未来的人生做打算的时候,她的父亲却因为长时间的连续劳作,在一次施工活动中不慎从高台上跌落。 在她即将迎来高考的时候,她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她顶着巨大的悲痛和压力完成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花城最好的南华大学。 “叔叔婶婶说他们把我供到高考完已经很不容易了,家里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再供我读大学了。” 白兰汀一震,耳边瞬间回响起她来到花城的前一天,大姨张书平对她说的话。 “我能把你供到高中毕业已经很不容易了,家里拿不出多余的钱再供你去花城读大学了!” “你姨夫在厂里给你谋了个工作,明天开始你就去厂里上班!” …… 明九并没有留意到白兰汀的异常,她盯着桌前明灭的烛光,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那一年,我叔叔的小孩也考上了大学,不过他心思比较多,一心想要去美国留学,说是要出去见见世面。” “去美国读书,一年下来怎么着也要好几十万吧,我叔叔家里那个境况,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来,”明九笑着看向白兰汀:“说来可笑,我父亲的赔偿金,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 “后来,我叔叔家的孩子去美国读书了,而我却没有大学读了。” “我从那个家里跑了出来,刚出来的时候我睡过大街,也住过桥洞,跟乞丐抢吃的,也被人当街毒打过,”说起那些往事,明九的表情很淡,但她的眼神里却藏着浓浓的悲伤,她望着天花板的吊灯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那所有的悲伤都泯灭在她释然的笑容里:“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这些年我做过很多的工作,但因为我没有念过大学,所以始终都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体力劳动,也赚不到什么钱,我想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自己的家,但是房价那么高,哪里是我这样的人能够够得着的呢?” 她所经历的一切,白兰汀都有着感同身受的体会,她握住明九冰冷的指尖问她:“那你还想去读大学吗?” “不想了,”明九摇摇头:“这个圈子就像一个大染缸,你进去了,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落,却根本无能为力。” 白兰汀不解:“怎么会呢?” 明九看着她脸上的不解,笑了:“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吗?” “我的老板是花城最富盛名的女人,也是花城曾经的第一交际花,金梦华。” 明九瞅着她眼底的神色,知道她是听说过金梦华这号人物的,于是笑道:“金梦华用她的手段和能力构造了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外人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的生活有多奢靡,如果你曾经走进过金屋的世界,那么我敢说,你绝对不会再想回到从前的生活。” 白兰汀握着明九的手缓缓松开。 她无法去干涉别人的人生,她只能把握好自己的生活。 那天从金宅出来以后,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金宅那样的地方产生任何的交集了。 但是这段时间,从之前的尹澈再到现在的明九,她都不断地在碰到来自金屋的人。 她该说是巧合,还是金宅的势力遍布范围太广? 侍者推上小推车,迎来了今晚的牛排环节。 戴着手套的工作人员用小勺子将盒子里的鱼子酱拨到厚切的牛排上,旁边有专人解说道:“这是世界三大顶级美食之一,被誉为黑色黄金的鲟鱼子酱。” 明九看看着那一整盒的鱼子酱都被拨到了牛排上,不由瞪大了眼睛,凑到白兰汀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这个鱼子酱可贵了,这么一整盒,全部都倒下去了!” 白兰汀只笑笑,并没有说话。 侍者将鱼子酱菲力牛排一一端到众人面前,白兰汀拿过刀叉准备享用面前的牛排,明九却突然按住了她,她像一个偷偷接头的特工一样,凑在白兰汀耳边小声说道:“先别急着吃,我听说吃这个鱼子酱有些讲究,咱们先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吃的。” 白兰汀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柔顺地应道:“好。” 她们看着其他人拿过刀叉,直接用刀子切割开鲜嫩多汁的厚切牛排,用叉子将切好的牛肉连带着上面的鱼子酱一起送入口中。 然后她们也跟着有样学样地吃了起来。 “不愧是这家店的招牌菜,牛排浓郁鲜香,入口鲜嫩多汁,”明九忍不住跟白兰汀小声嘀咕:“真的好好吃!” 白兰汀细细地、慢慢地嚼着口中的牛肉,品味着皇品秘制的风味酱汁跟鲜嫩的牛肉在嘴里爆开层次丰富的口感,很难不赞同地点点头。 牛排吃过之后,侍者上来为大家收盘子,准备上下一份的菜品。 那些刚刚吃过牛排的餐盘中,因众人切割牛排而洒下了不少的鱼子酱,明九看着那些被收下去的盘子,又看了看自己餐盘里面那些剩余的鱼子酱,十分可惜地说道:“鱼子酱这么贵,这些盘子里还剩了那么多,他们直接就这么收下去扔了。” “怪可惜的。” 姜裕听到这句话看了刺猬头一眼,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眼底同时闪过恶劣的光芒。 刺猬头侧头,对着旁边的侍应生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侍应生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恭敬地点点头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那侍者便端上来新的菜品,不过却不是众人预料中的汤品,而是一份法式的蒜香焗蜗牛。 明九并不知道这蜗牛怎么吃,因而还是准备像刚刚一样,先看看别人怎么吃然后自己再有样学样跟着模仿,哪知侍应生竟直接越过众人,将那份法式焗蜗牛放到了她的面前。 “法式蒜香焗蜗牛,”姜裕抬手冲她介绍:“很经典的法国菜,我专门为明小姐点的。” 他这么一说,原本坐在明九旁边准备跃跃欲试的几个男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明九看着面前那份焗蜗牛,低着头没有做声。 “怎么不尝尝吗?”姜裕问道:“还是说明小姐对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这份菜不满意?” 明九接触到他的目光,赶紧摇摇头:“没有。” 姜裕盯着她,话里有话地暗示道:“那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明九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迟疑着道:“没......没有了。” 姜裕忽然温柔地笑了:“没有的话那就快尝尝吧。” “你快点儿的,”刺猬头不耐烦地催促她:“大家还等着吃饭呢!” 他这么一说,明九就更紧张了,她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刀叉,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个男生。 有点儿眼力见儿的,到了这个份儿上也能看得出来姜裕和刺猬头是在故意找她麻烦了,他们接触到明九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 刺猬头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笑了:“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该怎么吃吧?” “就跟你们老家那里吃田螺一样,直接把嘴凑到螺口那儿嘬着吃!”他单手搭上餐桌的桌沿,侧身看向她:“这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有深意,原本餐桌上那些对她漠不关心的男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 他们的目光在她身上穿戴的那些大牌服饰上反复地逡巡,想看看她穿戴的究竟是不是山寨货。 有几个人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采。 明九就算再不懂餐桌礼仪,也知道刺猬头这话肯定是骗她的,她在众人的视线中拿起刀叉,眼睛却不敢抬起来去看这桌上的任何一个人,她用刀将一个蜗牛的壳拍碎了,将蜗牛肉上的螺壳碎片拨开,再用叉子叉起蜗牛肉,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餐桌上几个男生看着她那副吃相,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当中尤以刺猬头的笑声最为响亮刺耳:“姐姐,蜗牛肉不是这么吃的!” “你当是在敲核桃吗,哈哈哈哈哈......” 餐桌上,嘲讽的声音不休,明九的脸颊涨红,刺猬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道:“你怎么不吃了?是嫌弃它不好吃吗?” “这么挑剔的吗?”旁边有人嗤笑:“可惜姜少只给她点了,我们想吃还吃不到呢!” 白兰汀侧头对旁边的侍应生低声耳语了几句,不过一会儿,侍应生就用托盘端上来几个造型独特的小钳子。 白兰汀拿起其中一个小钳子,对旁边的明九说道:“小九,蜗牛还可以这么吃。” 说完,她便用那把小钳子夹起一个蜗牛,拿到面前,用一把银色的袖珍小叉子从蜗牛壳里挑出蜗牛肉,放在面前切好的一截法式面包上,她用手捏着法式面包,连同着上面的蒜香蜗牛肉一起送入口中。 餐桌上,嘲笑声、讽刺声戛然而止。 明九一扫眼底的灰败,朝她投来感谢的目光。 姜裕双手交握看着白兰汀,赞赏道:“你的餐桌礼仪很好。”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底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探究。 白兰汀用餐巾按压着唇瓣轻轻擦拭干净,然后放下餐巾布,笑着对姜裕说道:“我之前在西餐厅打过工,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习了一些。”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些餐桌礼仪是她专门花时间跟精力去学来的。 平日里她在姜裕家补课的时候,她就在有意识地观察姜父姜母和他们那些好友的言谈举止,再结合她从网上找来的关于礼仪方面的相关资料,用相似的替代工具反复练习。 如果光是用眼睛看了不去练习,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难免会暴露出生疏之感,很容易就在别人面前露出破绽。 她今天的熟练和游刃有余,完全是她在背后不断地学习加上反复练习的结果。 她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又有理有据,成功打消了姜裕眼里的那点探究。 冷不防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嗤笑。 那声音清冽,像覆在枝头上的一层初雪。 即便没有回头,白兰汀也能从那笑声里听出来浓浓的嘲讽和轻蔑。 只是不知,他是在嘲笑她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谎言,还是在嘲笑她明明穿着廉价的地摊货,却在这高档的餐厅里跟姜裕讨论餐桌礼仪。 姜裕也听到了这声嗤笑,他抬起头,正看到张辰阳穿过餐厅里纷繁的人群往他们这桌走来。 21 他的身后没有跟着张氏那几个高管,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白兰汀纤柔的背影上,眼底含着冷漠的嘲讽。 姜裕心头一紧,赶紧朝着旁边的刺猬头使了个眼神。 在看到张辰阳的那一刻,刺猬头的心里也暗道一声不妙,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手臂横过桌子伸到白兰汀面前:“小白老师,我敬你一杯。” 白兰汀正准备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冷不防被刺猬头这么一打断,只得拿起面前的酒杯与刺猬头碰杯,哪知刺猬头端着酒杯的手忽然一偏,杯中的酒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倒在了白兰汀白色的T恤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刺猬头放下酒杯,赶紧绕过餐桌来到白兰汀旁边,他不由分说一把将白兰汀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小白老师,你的衣服都脏了,我带你下去换一件。” 说完,他也不管白兰汀什么反应,直接就把她带离了餐桌。 白兰汀心下疑惑,她回过头,正看到张辰阳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刚刚坐的位置上。 莫家正躲在餐厅的角落里观看着这一幕,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 白兰汀跟着姜裕从小蛮腰里出来,姜裕一脚跨上机车,将后座的头盔扔给白兰汀,白兰汀接过头盔,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将头盔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微信界面上,是明九的语音来电。 她右滑接起电话,手机那头,传来明九的声音。 “白兰汀,”少女的声音散在风里,听起来模糊而不真切:“我曾经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男孩子。” 白兰汀一怔,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在饭桌上,明九频频看向姜裕的眼神。 少女的眼睛里带着光,明亮、清澈而又小心翼翼。 机车的声音呼啸而过,少年们骑着机车穿过城市繁华的灯火,驶向夜幕下荒无人烟的公路。 白兰汀坐在姜裕的机车后座上,看着夜幕下飞逝而过的农田、路灯和街边亮着灯光的汽车修理铺。 盛夏的风带着潮热的气息扑在面上,她的耳朵里回响着方才与明九的对话。 “你和姜裕从前认识吗?”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他帅气、耀眼,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是学校里呼风唤雨的人物。” “而我相貌平平、默默无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是不说话大家都会忽略的存在。” “可即便是这样平凡的我,也会对那样耀眼的他心生向往。”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当我变得漂亮以后站在他面前时的样子。” “那会是什么样的呢?他会不会对我多看一眼,会不会对我一见钟情?”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 当明九当着众人的面越过刺猬头走到姜裕面前问他可不可以坐在他身边的时候,白兰汀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捞女勾搭富二代的戏码。 却没有想到,那一场看似俗套而又明目张胆的搭讪背后,是一个女孩从十四岁起就偷偷开始的暗恋。 今天,她终于给这一场盛大而又悄无声息的暗恋,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就在他请我吃蜗牛的那一刻,那些萦绕在我心头多年的情愫,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他看不起我这样的女人。” “从我踏进金屋的那一刻,我跟他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依旧站在光里,而我却深陷泥潭。” “白兰汀,其实早在今天之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白兰汀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 她的过去与明九没有任何的关联,唯一可能产生交集的地方就是…… “小九,你之前在哪里听说过我吗?”她柔声问道。 明九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白兰汀,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身陷困境,希望你不要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 姜裕低头看了一眼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禁不住笑了:“不是说不抱吗?” 白兰汀一手搂着姜裕的腰,另一只手摘下了头上的头盔。 盛夏的晚风拂在面上,她的一头乌发荡在风里。 她闭着眼感受着晚风拂面的凉意,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将头靠在姜裕的背上,仰头看向了天上的星星。 墨蓝色的天空里,星子如水钻般闪烁,她靠着姜裕的背轻声呢喃:“这样看星星比较方便。” 夜很长,路很黑,可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它让人们知道,夜里不止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还有光。 - 机车抵达姜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的光景。 低矮的石块砌成的围墙上垂着七里香的花,绿色的叶片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静静地摇曳,姜裕停好机车,打开院门领着白兰汀走进去。 院子里盛开着粉白色的晚樱,花朵在细细的微风里摇曳,间或飘落几片粉色的花瓣,在石板的地面上铺成浅浅的一层。 脚踩上去,绵软无声。 姜家的别墅里没有人,屋子里一片漆黑,姜裕走进去,按亮了门厅的电灯。 白兰汀换好鞋直起身朝着屋子里瞧了瞧:“林阿姨还没回来吗?”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林晚方早该回来了。 “哦,”姜裕低头看着手机,随口答道:“兴许是跟她那帮老姐妹玩儿嗨了吧。” 白兰汀有些狐疑地往姜裕脸上瞟了一眼。 林晚方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这过了十点还没回家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 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姜裕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有两条新进来的消息,一条来自他的母亲林晚方,消息发送于半个小时前。 林女神:[小裕啊,今晚我去你魏阿姨家过夜,你自己一个人乖乖的,好好完成小白老师留下的作业,做完了早点休息。] 另一条消息来自他的好哥们刺猬头秦时。 阿时:[裕哥放心,我已经帮你拖住林阿姨了,她今晚睡在我家,保证不会耽误你的事儿!] 姜裕给秦时回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又给林晚方回道:[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完成小白老师布置的作业的!(づ ̄ ? ̄)づ] 姜裕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前方的白兰汀。 少年樱桃般红嫩的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丝玩味的、恶劣的笑意。 22 打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味,起先他以为那是什么香水的味道,后来他才发现她根本就不用香水。 那是她身上自带的体香。 那种香味令他着迷,每每在夜深人静时就勾缠着他,叫他难以入眠。 他埋首在她的颈项间,近乎贪婪地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高挺的鼻梁擦过她颈项间的肌肤,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战栗,他用冰凉的指尖拂开她颊边垂落的发丝,温热的气息贴在她颈侧的肌肤上缓缓地厮磨,令她随时都有一种下一秒他的唇就会贴上来的感觉。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只觉得心跳得好快。 她没有跟男生这样子亲近过。 那种陌生的接触、缠磨,令她发自本能的无措、迷茫。 耳边忽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她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正对上他带着阳光笑意的脸。 他直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书本:“愣着干嘛?” “走吧。” 他转过身去,眼睛透过旁边的玻璃窗飞快地扫了一眼姜父停在花园门口的汽车,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卧室。 - 窗外的夜很静,风吹动着庭前的绿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姜裕伏在桌前安安静静地写着白兰汀布置的物理试卷。 白兰汀坐在旁边,用姜裕的笔记本电脑在学习C++。 她已经学到了递归函数这个章节,书本里引用了和尚挪盘子的例子来讲解递归的思想,她看得似懂非懂,朦朦胧胧照着书上的思路去写程序,结果写出来的程序总是运行出错。 (1)将63个盘子从A座移到B座; (2)将1个盘子(最底下的、最大的盘子)从A座移到C座; (3)再将63个盘子从B座移到C座。 ...... 她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递归函数是编程里最基础的一个模块,如果连递归函数都弄不懂,后面更难的内容她还怎么去学? 她感到有些烦躁,于是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打算让自己的大脑先放松一下。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树影摇曳的沙沙声,她盯着窗外的树影发了会儿呆,然后拿出手机,点开了跟乔园园师姐的聊天窗口。 白兰汀:[园园师姐,你认识我们学院的段曦和师兄吗?] 消息刚刚发送出去,乔园园就秒回了:[嗨,咱们学院谁不认识他啊,怎么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白兰汀:[我在找暑期兼职,想趁着这个暑假积累一些实际的工作经验,之前我在网上看了很多家公司,但对方一看我是高中毕业的就毫不犹豫地把我拒绝了,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T.T] 乔园园:[没事儿正常,还没毕业的学生本身经验、能力都有所欠缺,未来也有很大的不稳定性,还要兼顾学校的事情,不能全职地投入到工作中,所以除非是像段大神那样拥有过人的能力,否则一般企业都不会优先考虑招在校的学生的。] 乔园园:[之前我们班有几个男生在外面找了份工作,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也把他们嘚瑟得不行,整天拿到学院里到处吹。] 白兰汀明白乔园园的意思,连大二的师兄们在校外找一份计算机软件相关的工作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她这种刚刚高考毕业,还没正式入门的大一新生菜鸟了。 白兰汀:[师姐,我听说段曦和师兄在外面成立了一家公司,大家都是校友,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去段师兄的公司。] 乔园园:[你要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段曦和那家公司虽然小,但他招人很严,没有一定技术能力他是不会要的,不瞒你说,现在他公司里那几个同学已经是咱们学院里技术最牛逼的了,普通的菜鸟他根本就瞧不上,你是不知道,段曦和当初在学校里招募员工的时候好多人去应聘,有垂涎他美色的,也有冲着他的大神光环去的,结果统统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白兰汀:[(???)这么严呐......] 白兰汀盯着屏幕,等了两三分钟,仿佛是做出了一番思量才把消息给乔园园发过去:[师姐,我还是想去试试,你有段师兄的微信吗?] 乔园园:[我没有他的微信,Q.Q可以吗?] 白兰汀:[好呀,谢谢园园师姐!(=^x^=)] 不一会儿乔园园就把段曦和的Q.Q号发给了她,白兰汀把Q.Q号输入搜索框,很快就搜到了段曦和的Q.Q。 界面上,段曦和的Q.Q头像还是十几年前那种最老气的杀马特老男人的头像,个性签名也没有。 他的Q.Q昵称就一个字:段 白兰汀点击申请添加好友,在申请备注里认真地写下了一段话:段师兄你好,我是跟你同学院的师妹白兰汀,希望能跟你加个好友( ^ω^)。 她点击提交申请,她的好友申请刚刚发过去对方就秒回了。 不过秒回她的不是段曦和,而是系统的提示信息。 [您的好友申请已被对方拒绝!] 白兰汀盯着屏幕上的系统提示信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正常情况下同学之间发送好友申请一般都会通过。 即使不想添加好友,大多也会选择不处理这个好友申请。 像段曦和这么直接拒绝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哇哦,姐姐,”姜裕忽然凑了过来,他白嫩的脸很近地贴在她的脸颊旁边,一双下垂的小狗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谁把你拒绝了?” 23 白兰汀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姜裕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一个公司的hr,”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我在求职网上向他们公司投递了简历,她看过简历以后把她的Q.Q号发给了我让我加她的Q.Q进行详谈,结果我刚刚申请加她好友她却把我拒绝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沮丧。 姜裕诧异地问道:“姐姐,你还在找工作吗?” “嗯。”白兰汀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为什么呢?”姜裕看到她这个样子,更加想要将事情弄明白:“你不是已经有一份工作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找工作?” 况且,这份工作的薪资并不低,对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为什么还要再去找别的工作? “姜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学了,”白兰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姜裕:“可我下个学期的学费还没有攒够。” “我必须要再找一份工作,才能够在开学前攒够我下个学期的学费。” “不是吧,”姜裕对家教行业的薪资并不是完全的不了解,他轻扯了一下嘴角,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现在这份家教的工作都够不上你下个学期的学费?” 白兰汀对上他充满怀疑的眼神,认真道:“说实话,够不上。” “你那是什么学校要花这么多钱?”姜裕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现在的薪资是多少?” “一个小时50块。” “什么?”姜裕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么低?” 是啊,怎么会这么低?白兰汀苦笑了一下。 当初她刚到花城,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过两百来块钱,她找不到地方住,也没有足够的钱吃饭,更别提遥遥无期的学费了。 她在网上投了上百份简历,好不容易才得到林晚方这里的一个面试机会,她自然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对方提什么要求她都能轻易地答应下来。 纵然她知道林晚方给她的薪酬远低于行业的平均水平。 但是机会稍纵即逝,她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错过了这一个机会,下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在花城这样的大都市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 而她只有一个高中的文凭。 以林晚方家的条件,她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比她更优秀的家庭教师。 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她咬牙答应了下来。 至少先在这座城市活下来再说。 现在生存问题解决了,可她还面临着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距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的学费要怎么办? 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姜裕身上。 当姜裕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都想好了。 既然她没有那个资格去跟林晚方谈薪酬,那就让林晚方最疼爱的儿子出面去和她谈! 果然,在听了她刚刚那番说辞之后,姜裕说道:“姐姐我去帮你跟我妈说,让她给你加工资!” 他说得很认真也很诚恳,白兰汀毫不怀疑他真的就会那么去做,但是在此之前,为了增加谈判成功的几率,也为了不让林晚方起疑,她需要姜裕再多一些的筹码。 “如果我辅导你以后,你的成绩没有明显的提升,林阿姨不把我换掉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她温柔地看着姜裕,真诚地说道:“哪里还敢再去找她加工资呢?” 姜裕看着她,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下一秒他赶紧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做剩下的试卷。 他边做边发誓般说道:“姐姐,我一定会让你加工资的!” 白兰汀看着姜裕伏在桌案前的背影,微微地笑了。 - 姜裕做完试卷以后把试卷交给白兰汀,起身出了房门。 他走到楼下的冰箱前拿了一罐冰可乐,拉开拉环,仰脖喝下去几口,关上冰箱门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 他一面上楼梯,一面装作喝可乐的样子,一双眼睛却在机敏地四处查看。 别墅里很安静,大部分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他的卧室还有书房还亮着灯光。 他上了二楼以后没有急着回卧室,而是先去了书房的门口。 书房的房门关着,从下面的门缝里微微泄露出一点暖黄色的灯光。 他捏着可乐罐子站在门口,一面不紧不慢地喝着,一面细细聆听着书房里的动静。 房间里很安静,只偶尔传来姜父翻动书页的声响。 姜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是顺着走廊继续往前,来到了姜父姜母的卧室门口。 他抬手拧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一片银白色的月光从玻璃窗外洒落进来。 他没有打开卧室的灯,而是就着黑暗潜入了姜父姜母的卧房。 姜父姜母的卧房是个套房,巨大的卧室连着一个小小的书房,这间书房姜父平日里不用,拿给姜母放一些她自己的文件和书籍。 他记得,当初姜母跟白兰汀签的那份合同,就放在这间书房里。 他借着窗外的一点月光,轻手轻脚地溜进了那间书房,房间里一个小小的方格窗户洒进来一点疏淡的月光,他走到书桌前,拉开黄铜雕花的抽屉,从里面一堆文件里翻找到了白兰汀的那份合同。 他把那份合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一页一页地翻着看。 他原本是想看看合同里的细则,看能不能在谈判时帮白兰汀多争取一点利益,却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白兰汀的真实年龄。 合同上,年龄那一栏里,写着17岁。 原来,她跟林晚方签约成为他的家庭教师的时候,她还没有满18岁! 姜裕看着合同里白兰汀的年龄,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对他说的话。 当时他问她的年龄,她说她21岁。 她回答得很自然,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去怀疑过她对他说的话…… 姜裕的手指停留在白兰汀的年龄上,眼神逐渐冷凝下来。 - 姜裕从书房出来,沿着漆黑的走廊往前走。 前方,从他的卧室门缝里透出一点熹微的暖色光线。 是白兰汀正坐在屋内的台灯前在为他批改着试卷。 他在黑暗中站定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束暖色的灯光。 抄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是刺猬头秦时的视频电话。 姜裕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划了接听。 视频里,秦时跟一帮不良少年将尹澈围在中间,尹澈身上的校服被他们扯得破破烂烂的,白色的衬衫混着肮脏的鲜血和漆黑的脚印,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秦时举着手机走到尹澈面前,一把揪起尹澈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面向镜头。 “怎么样裕哥,”秦时恶劣地笑着,近乎邀功一般说道:“还成不?” 姜裕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神色冷淡地看着尹澈那张怼在镜头前的脸。 他原本是想从那张脸上看到一点狼狈、落魄的神情。 只可惜那张脸上现在全是伤痕,根本看不出他本来的表情。 只一眼,姜裕就失去了兴趣。 “我不是叫你们把他送医院去吗?” “我们现在已经在医院了,”秦时看姜裕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赶紧把尹澈往旁边的小弟手里一扔,自个儿将脸凑到镜头前,邀功一般说道:“裕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秦时的脸上洋溢着神秘而又不怀好意的笑容,姜裕这才将目光投向手机屏幕,秦时看姜裕的目光扫过来,赶紧将握成拳头的手举到镜头前,他的掌心张开,从指缝间垂下来一条金黄色的链子。 那是一条黄金的项链,只是样式有些老气了,像是几十年前的款。 姜裕神情漠然地看着那条项链:“这又怎么了?” “裕哥你看!” 秦时捏着项链顶端的心形吊坠掰开,露出里面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他将那张照片拿到镜头前,姜裕不知道秦时是在故弄什么玄虚,他不耐烦地往墙上一靠,直接催促道:“赶紧的说重点!” “这是我从那小子身上搜来的,”秦时抬手朝着身后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尹澈一指,得意洋洋地说道:“裕哥你看看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姜裕原本没想去细看,但看秦时那副表情,他忽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他将手机屏幕拿到面前微微眯着眼睛去细看,待看清照片里的人之后,他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手机屏幕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上,是小时候的白兰汀。 姜裕看着照片里小女孩的笑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 姜裕回到卧室的时候,顺手反锁了房间的门。 “咔哒”一声锁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清脆、响亮。 白兰汀伏在桌前,雪白纤细的手臂平放在书桌上,手里捏着一支红笔在快速地批改着试卷,关门声响过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她的红笔划过试卷的刷刷声。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执笔的手都没有停顿一下。 姜裕看着她沐浴在灯光里的纤柔背影,舌尖顶了一下侧脸,嗤笑一声,抬步走到她旁边,他单手搭在她纤弱的肩膀上,弯下身,看着她恬静柔美的侧脸,脸上的笑容阴沉而又玩味:“姐姐,你今年多大?” 白兰汀执笔的手停住,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她的反应明显就是知道自己的谎言已经被他拆穿,可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根本找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发难。 他讨厌她这幅遇到什么事情都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好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在她的心底引起一丝的涟漪! “怎么不说话?”他拉过来一张椅子,长腿一跨面朝着椅背坐在她面前:“你不会连自己的年龄都不记得了吧?” “要不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姜裕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刘海,笑道:“你今年——” “是林阿姨让我这么说的,”她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提起这件事,她仿佛也很不好受,一双秀丽的眉微微拧着:“我并不想骗你,可是阿姨的话我不能不听。” 姜裕扯着嘴角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差点就相信了她的话,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条从尹澈身上搜出来的项链,那点刚刚从他心底滋生出来的信任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盯着她唇上的伤口,眼前忽然浮现出之前她和尹澈接吻的画面。 在被尹澈吻过之后,她对他说: “姜裕,我的手弄脏了,你帮我擦擦吧。” 他为了替她出气,想要用机车拖行尹澈时,她却又对他说: “姜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担心?” “我担心你玩儿出人命,担心你被监控拍到,担心你因此去坐牢。” “姜裕,我是在为你担心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我?” ...... 当时他真的以为她是在关心他,可当他看到尹澈身上那条有着她小时候照片的项链时,他才知道,原来她之前表现出的对尹澈的厌恶,还有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关心,原来都不过是为了保护尹澈。 为了保护尹澈,她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意愿来委屈自己欺骗他! 姜裕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手机,抬眸看向白兰汀。 那个时候,他竟然都没有怀疑过,尹澈怎么会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亲吻她。 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勾结! “你这张嘴可真会说,”姜裕冷笑了一下,站起来,将身下的椅子调了个个,俯身从桌子下面捞出一个篮球,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说说吧。” 他朝她抬抬下巴:“你还对我撒过什么谎。” 白兰汀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我还有什么好对你撒谎的?” “嚯,”姜裕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他抬了一下眉梢,舔舔嘴唇,橘色的篮球在他两只修长的手之间来回地滚动,他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点点头:“行。” 他把篮球放在大腿上,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滑了几下手机屏幕,点开一张照片,把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这个认得吗?” 白兰汀凑过来往屏幕上看去,在看清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你的东西吧?”姜裕手肘搭在篮球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 “这是我的项链,”白兰汀的目光片刻都不曾离开过姜裕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你在哪里捡到的?” 姜裕手掌一收,不让她再看那张照片:“这条项链对你而言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这是我爸爸年轻时送给我妈妈的定情信物,”白兰汀说到这里,眼底微微带上了几分笑意:“后来妈妈把这条项链给了我,让我送给将来我爱的人。” 她眉眼含笑地看着姜裕,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果然,在听到她这番解说之后,姜裕的眉眼更阴沉了:“所以你就把这条项链送给了尹澈?” “哎,”白兰汀愣了一下,眼底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为什么这么说?” 姜裕把玩着手里的篮球,声线冰冷:“这条项链是从尹澈身上找到的。” “说说看吧,”他把双手搭在篮球上,身子略微往前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妈妈让你送给心爱之人的项链为什么会在尹澈的身上?” 这个问题仿佛是将她问住了,她清澈的眼睛愣愣地盯着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姜裕嘲讽地笑了一下:“这条项链还真是你送给尹澈的。”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白兰汀赶忙说道:“这条项链在我刚到花城的第二天就丢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她有些焦急地看着姜裕,急着向他解释:“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尹澈的手上。” 她话还未说完,一颗橘色的篮球已经朝她飞了过来,那颗篮球贴着她的脸颊飞过去,重重地砸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雪白的墙壁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灰扑扑的痕迹。 她耳边的发丝被篮球掠过的风带起来,痒痒地拂过她的耳廓。 她的瞳孔缩得紧紧的,眼底还残留着惊吓的痕迹。 那颗篮球砸到墙上以后被墙面反弹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最后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来不及去管那颗滚到脚边的篮球,只惊魂未定地看着姜裕那张突然靠近的脸。 他趁着她被篮球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到了她的面前,此刻他正俯在她的上方,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抚弄着她的红唇。 “他除了碰过你这儿,”他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她唇上的伤口,冰冷的视线缓缓下移:“他还碰过你哪儿?” 他松开她的下巴,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她颈部的线条一路往下:“这里......” 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脖颈处雪白的肌肤,指腹擦过她颈侧淡青的血管,落在她玉白的锁骨上:“这里......” 他的指尖点点她的锁骨,又再度往下,直探进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深处。 “还是这里?”他笑着问道。 “够了,姜裕!”她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眼底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鲜少见她真情流露的模样,现下她这幅动怒的情态反而叫他更加的兴奋,他不顾她的反抗,扑过去,一把握住她柔弱的双肩,朝她的唇上狠狠地压了下去。 她羸弱的双肩重重地撞击在身后的墙面上,他的手指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墙面上不让她挣扎、逃脱。 24 她用尽全力地挣扎着,却敌不过男性天生的力量优势,他像一头狩猎中的猎豹,一双眼睛紧紧地锁住她的唇,那样疯狂而执迷的眼神,令她感到无法抑制的慌张和害怕。 手掌下,他感觉到她的双臂在微微的颤抖,他抬起低垂的眼眸,黑沉的眸子直视向她水润盈然的双眼。 他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兽一样疯狂的自己。 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按在墙上,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用尽力气将她固定住,猛地朝她的唇瓣吻下去,却被她一偏头躲开了。 他温热的唇印在了她唇角的肌肤上,隐隐约约触碰到一点鲜红的柔软,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他的气息粗重,贴在她的脸颊边重重地喘息,她颊边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轻轻扫过他的鼻梁。 他觉得有点痒。 那种痒,不仅痒在他的皮肤上,更痒到了他的心里去。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很欲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睫毛很长,黑漆漆的,低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小的扇子,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低下头,用鼻梁来回地蹭着她的侧脸。 她的肌肤很嫩,也很滑,像水豆腐一样。 他的鼻梁贴着她脸颊的肌肤蹭了蹭,然后顺着她颈侧的肌肤低下去,一直低到了她的颈窝里。 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垂着眼睛,看着她X前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之前在餐厅的时候,秦时故意用酒泼脏了她原来的T恤,然后又带着她去换了一件新的T恤。 这件新的T恤与她原来的那件款式相似,但这件T恤的领口却开得非常的低。 不仅露出了胸前一大片赛雪的肌肤,更将下面雪白高耸的(。)(。)露出来了一部分。 很难说秦时不是故意的。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窝里,低垂的视线正对着她X前那对雪白丰盈的柔软。 那里的肌肤是极为柔嫩的奶白色,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 仅仅只是看着,都能想象到那柔软到极致的触感。 他抿了抿饱满的、樱桃色的唇瓣,握着她双肩的手指忽然收紧,她有些吃痛地嘶了一声,下一秒,他猛地将头埋向了她x前深深的沟壑里。 她大惊失色,几乎疯了一般用双手推拒着他的头,白嫩纤细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他浓密漆黑的头发里,她的手掌猛一用力,将他的头往旁边推了开去。 他偏过头,侧脸的肌肤在头顶的灯光下白得像玉一样,他垂眸从眼角看了她一眼,用手指轻轻抹去唇角的津液。 她胸前那片柔嫩的、奶白色的肌肤上,出现了一抹隐隐的水渍,她在他低垂的视线里惊愕地低下头,看着X前那一片湿润的水渍。 她伸出手指,白皙的指尖轻轻抹过那片水渍,在他愈发幽暗的眼神里,幽怨地看向他。 幽怨,而又无辜。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他对她做下的事情。 那样的眼神,只会让濒近失控的他愈发的燥热,他舔舔嘴唇,再一次朝她扑了过去。 她赶忙用双手去推拒他,白皙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把他往外推,他没去管她在他胸前胡乱抵抗的手,只牢牢地把她的身体固定在墙上,伸着脖子要去亲吻她柔软的唇,还有她颈侧娇嫩的肌肤。 咚、咚、咚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清晰的、沉稳的敲门声。 姜裕的动作一顿,黑沉的眸子不耐烦地看向了门口。 “小裕,你还没睡吗?”姜父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姜裕一把捂住白兰汀的嘴,不让她发出声响,一面侧过头,对房间外面的姜父说道:“刚刚做完小白老师留下的作业——” 他说着,回过头,漆黑的眼睛里蓄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在他的掌下发不出声音的白兰汀。 “马上就睡了。” 他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抬起另一只手,关掉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房门口,姜父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白兰汀瞅准时机一把推开姜裕,拉开旁边的玻璃推拉门就冲到了外面的露台上,她在猎猎的晚风里转过身,在姜裕追上来之前一把拉上推拉门,在他狰狞的眼神里锁上了推拉门的门锁。 姜裕撞在玻璃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整扇玻璃门都被震得晃了晃。 “姐姐——”他收敛了眼底的戾气趴在玻璃门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将她望着,像一条想要哄主人开心的狗狗:“你让我进去吧。” 说到“进去”二字时,他漆黑的眼底有微妙的光芒一闪而过。 白兰汀看着他趴在玻璃门上,微微弓起的姿势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大型犬,她毫不怀疑,一旦她打开这扇玻璃门立马就会被他扑倒在地上。 然后再也无法从他掌下逃脱。 她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笑着对他说道:“我不放你进来,放你进来你又要来扑我。” 姜裕的手掌贴在玻璃上,一双下垂而无辜的小狗眼可怜兮兮地耷拉下去,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那是因为小裕喜欢姐姐,想要跟姐姐贴贴啊。” 他说到这里又很乖巧地笑了起来。 “姐姐,你放我进去吧。” 25 他拿着那把钥匙打开玻璃门来到露台上,正看到白兰汀坐在露台的玻璃围栏上在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皎皎明月如一轮银盘悬挂在墨蓝的天幕上,她仰头看着天空那轮孤悬的明月,微风吹起她鬓边垂落的乌发,她的眼底有萧索的凉意。 “姜裕,”她在习习的微风里回头看向他:“我来到花城的那一天,天上的月亮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圆。” 她的乌发在风中翻涌,乌黑的发丝拂过她朱红的唇,她的眼睛像幽深的潭水,蕴满了无尽的情绪。 “那天我是睡在马路边的。”她冲着他笑了一下,又看向了天上那轮明月。 “我当时看着天上的月亮在想,要是有一张床,有一面可以挡风的墙就好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分不清是眼里的光彩还是眼泪:“我想我要早点睡,睡饱了第二天才有力气找工作!” “我很感谢林阿姨给我提供了这个工作机会,”她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身无分文地来到花城,如果不是她,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怎么会呢,”姜裕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揪紧了,他的母亲,明明是在故意压低价格欺负她啊......他的心间隐隐泛起一阵不可抑制的酸涩:“你父母难道就这样放任你不管吗?” “他们已经不在了,”白兰汀看着他,她的表情很淡,仿佛这件事已经隔了很久远的时光,可她的眼神却幽幽的,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呢?”白兰汀问他,也仿佛是在自问。 露台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以后,姜裕才抬起头,看向坐在露台边沿摇摇欲坠的白兰汀:“姐姐,你先下来。” 他朝着她伸出手来。 她看着他伸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掌修长、白皙,掌心纹路清晰,肌肤干净细腻。 一看便是没有吃过苦的手。 而她的掌心里却全是被生活磋磨出来的老茧。 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她本该有一双细腻如玉的手。 她轻笑一声,目光从姜裕的掌心收回,看向了广袤的天空。 有悠长、旷远的夜风从远方吹来,淡淡的月光里,垂丝海棠粉色的花簇在风里翻涌,她坐在粉色的花影间,纷飞的花瓣和着缥缈的月色,飘落在她乌黑的发间,也落在她雪白的衣褶里,她两条细细的手臂撑着栏杆的边沿,往下看去。 她乌黑的长发在月光里泛着温柔的光泽,像一匹上好的锦缎,她垂着蝶翼般的睫毛,肌肤如霞光晕染的白雪,美得如梦似幻,缥缈难却。 姜裕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画面,心中不断地被激起涟漪。 她在纷飞的花雨里扭头看向他,像夏夜即将破碎的最后一场梦。 “姜裕,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说完,她握着栏杆的手松开,身体如一只摇摇欲坠的纸鸢,从露台的边沿坠落下去。 姜裕疯了般冲上去,冲到栏杆前往下看去。 她纤瘦的身子摔倒在深绿色的草地上,白色的T恤上沾染了夜里湿润的泥土,她有些艰难地从草地里爬起来,在他紧张的视线中摇晃着站了起来。 她的腿仿佛受了伤,刚一站起来,她的身子便不可控制地往一边倒去,姜裕抓着露台栏杆的手指猛然收紧,她踉跄了一下,努力稳住身形,一瘸一拐慢慢地往花园的大门走去。 来不及想太多,姜裕转身就往楼下冲去。 白兰汀眼角的余光瞥见姜裕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露台上,唇角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从小就擅长翻墙爬树,初中的时候还会跟男生打架,这点高度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她趴在露台上往外看风景的时候,她就计算好了月光的角度,风吹过来的方向,以确保当垂丝海棠的花瓣被风扬起时,她能处在一个最好的位置,在皎白的月色与纷飞的花雨里给他留下一个最美最凄楚的画面。 从二楼的高度跳下来她根本就毫发无损,此时一瘸一拐的模样不过是做给姜裕看的。 她猜几分钟后姜裕就会满怀愧疚地从别墅里追出来。 她一面走着,一面在心里计算着姜裕追出来的时间。 此时,距离她抵达花园的大门还有大约三四米的距离,她正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姜裕出来的时间,忽然有一个人的声音从她斜后方的树荫下传出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度:“小白老师。” 白兰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站在树荫下的男人。 “姜叔叔。”白兰汀微微颔首,礼貌地对男人说道。 姜父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走到她的面前,出乎她预料的是,姜父此时此刻在这里看到她,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仿佛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在月光下泛着隐隐的冷光:“小白老师,这么晚还没回家。” 白兰汀看着他,讪讪地笑了笑:“姜裕今晚做了三套物理卷子,所以弄得有点晚。” “这就回去了。”她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转身就准备走。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衣服上的泥泞和微跛的腿,关切地伸出手来要去扶她的手臂:“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她手臂上裸露的肌肤,就被她轻轻地躲开了,她有些尴尬地抬手将颊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客气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姜平绅抬手朝着她腿上一指:“你确定可以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开口说道:“还是我开车送你吧。” 说罢,他就掏出车钥匙往车库走去。 根本没有留给她拒绝的时间。 白兰汀看着姜父身上的居家服,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已经换上居家服了,还会把车钥匙随身携带着吗? “不用了姜叔叔,”她赶紧说道:“我就住在这附近,几步路就到了,就不麻烦您了。” 姜平绅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再勉强。 月光下,他的目光隐在光亮的镜片后,看不出本来的神色。 白兰汀在姜父注视的目光里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姜家花园的大门。 直到走出大门,再也感受不到姜父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白兰汀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正准备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回去,忽然想起什么,抬眸朝着前方路口的广角镜看去,果然就从广角镜里看到了姜裕骑着机车追上来的身影。 她赶紧放慢脚步,继续保持着缓慢的步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姜裕骑着机车从后面追上来,追到了她的身边。 他将车速放缓,跟在她身边慢慢地前行。 “姐姐——” 他叫了她一声,她没理,他便沉默下来,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寂静的路面上洒满了昏黄的灯光,旁边的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微风拂过她颈侧垂落的长发,他在风里闻到了她身上清淡的花香。 那是独属于这个夏天的味道,它随着她的到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连同着这个燥热的夏天,一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她走得很慢,即使将机车的速度放到最慢,他仍旧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才能跟她的步伐保持一致。 他干脆将机车熄了火,上半身趴在机车上,用脚拨拉着地面跟着她往前走。 “姐姐——”他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侧过头,对上他乌溜溜的黑眼仁,她站着,他趴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对上她冷淡的视线,他抿紧了饱满红润的唇瓣,唇角微微耷拉下去。 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狗狗。 这一招对白兰汀很有用,她虽然仍旧板着个脸,但语气却明显地软了下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么晚了,”他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 “姐姐,让我送你回家吧。” 她停下来站在他的机车前,似乎是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说道:“算了,跟你在一起,我更没有安全感。” 说完,她便转身往前走去。 他跨坐在机车上,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眉毛拧了起来。 他想要反驳她,可一想到自己刚刚对她做过的事,就觉得那些话都无法说出口。 他对着她的背影扬声问道:“姐姐,你以后还会来给我补课吗?” 她在前方一瘸一拐地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会。” 他停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知道她之所以发生了这些事还愿意继续留在他家给他补课,是因为她真的很缺钱。 缺到她几乎要无法顺利进入大学。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可耻的念头。 他是不是可以利用钱去胁迫她,逼她臣服? 有句话说美貌单出就是死局,对于像她这样贫穷而貌美的女孩子,背后又没有家人可以依靠,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太司空见惯了。 即使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26 微凉的夜风拂过面颊,将他额前乌黑茂密的头发吹得微微凌乱,贴着他光洁的额头,愈发衬得他的肌肤白净如玉。 他脸朝着白兰汀离开的方向,修长的手指扣着手中的易拉罐拉环,拉开。 随着嘭的一声轻响,白色的泡沫混着琥珀色的酒液从易拉罐的口里溢出来,姜裕将罐口凑近嘴边,一面小口地饮着酒一面沉默地盯着白兰汀离开的背影。 淡淡的月光笼罩在他的眉眼间,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阴沉。 “姜裕,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她的话语言犹在耳。 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会从那么高的露台上跳下去。 他原以为她只是想做做样子威胁一下他。 月光在他的眼底映出琥珀色的光彩,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几口饮尽了易拉罐中的酒。 他垂下头,手指捏紧了易拉罐的瓶身,手背上凸起脉络明显的青筋,伴随着砰的一声响,易拉罐在他手中瞬间被捏爆,成了扁扁的一团。 他扬手将被捏扁的易拉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骑上机车,慢慢地跟上了前方的白兰汀。 - 白兰汀走进网吧里,跟网吧的老板打过招呼后就朝着网吧的最里面走去。 这家网吧的装修很简单,开阔的大厅里摆着一排排的桌椅,不少的年轻人坐在电脑前,头上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嘴里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脏话。 他们面前的桌面上摆满了瓜子壳、吃过的桶装方便面、花生碎屑以及一堆的烟蒂。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混合着方便面的味道和人身上的汗臭味。 白兰汀在这间网吧长期包下了一个座位,一天五块钱,位于这间网吧的最里面。 她来到网吧的最后一排,面前的一排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她的座位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如果要进到里面去,她就需要先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 “不好意思,”她站在最外面那个人旁边,礼貌地对他说道:“麻烦您让我过一下。” 那人闻言,取下头上的耳机抬头朝她看过来。 那人长了一副獐头鼠目的面相,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在看清站在他身边的白兰汀时,那双小小的老鼠眼里立马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哟,白妹妹回来啦。” 老鼠眼的目光不停地在她饱满的胸部上游走,说话的语调和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猥琐下流。 老鼠眼一开口,旁边几个男人都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几个是这一片儿有名的街溜子,平日里收保护费、寻衅打架的事情都没少做,前阵子他们老大因为捅坏了一个人的肠子进了拘留所,这伙人这才稍微消停了一些,这段时间也没出去寻事儿,就窝在这网吧里打游戏。 这伙人一早就留意到了白兰汀,平日里逮着机会就要去调戏她,但一直没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但今天不同,他们的老大从拘留所里出来了。 他们的老大是个梳着大油头的花臂男,他嘴里叼着根烟坐在靠里面的座位上,身上穿着个黑背心光着膀子坐在那儿,听到老鼠眼的调笑声,这才悠悠地把眼风往白兰汀那边儿扫去。 只一眼,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的手里有一众的洗头房、按摩店,里面儿一水儿的漂亮姑娘。 但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像白兰汀这样的漂亮。 那容貌和身段,站在那里,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花臂男摘下嘴里的烟捏在指间,看着白兰汀,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那香烟的味道很冲,烟雾飘到白兰汀那边儿,她低下头,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她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花臂男心念一动,对旁边的小弟说道:“让她进来。” 滑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响起,男人们三三两两地站起来,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只有那花臂男依旧坐在座位上。 白兰汀猜想,他应该是这群人的老大。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些身材壮硕的男人中间穿过,这些男人常年在江湖上混,身上的肌肉那是练得实打实的结实,在网吧幽暗的灯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泽。 那一块块的肌肉看起来都充满了力量感。 她很惧怕这种有力量感的肌肉,尤其是在当下的情形下。 她低着头,尽量避免与这些人产生眼神的接触,她快步从这些人中间穿过,来到了花臂男的面前。 网吧的座位之间仅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花臂男坐在椅子里,高大壮硕的身躯将这条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她没法再继续往前走。 她站在他的座位旁边,可他没有一点要让她过去的意思。 “不好意思,”她低下头看他,和颜悦色地说道:“麻烦您让一让。” “嗯,”他收了收腿,对她说:“你过吧。” 他的大腿和桌面之间只有一道很窄的缝隙,就算再瘦的人从中间穿过,也会不可避免地跟他产生肢体接触。 旁边,男人们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微妙起来。 白兰汀紧紧地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不过?”他看了她一眼:“过啊!” 他的眼底浮现出几分不耐烦。 混江湖的人身上本就带着几分杀气和戾气,被他这么低低地一吼,白兰汀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硬着头皮从他面前过去。 他的双腿和桌面之间挨得很近,她从中间穿过时,腿窝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膝盖,他粗壮的手臂忽然将她拦腰一搂,她一时重心不稳,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就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旁边传来男人们的哄笑声。 他在这哄笑声里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的拇指轻佻地捏起她的衣服下摆。 “这是什么?”他带着烟味的呼吸炽热地喷洒在她颈侧,手指搓弄着她衣服上面的一块泥渍,凑近她的耳边问道:“刚跟人滚草地了?”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又是一阵响亮的笑声。 网吧里,已经有不少人听到动静往这边看过来。 她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但他的手臂太有力了,那只粗壮的臂膀将她纤细的腰搂得紧紧的,她根本连动弹一下都难。 他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在这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这股香气令他的心神随之一荡,他凑上去,鼻尖几乎要贴上她颈侧的肌肤:“你身上好香啊。” 他微眯着眼睛,表情看起来非常的陶醉。 下一秒,他就猛地朝她凑过去,想要用嘴去亲吻她颈上白嫩的肌肤。 她大惊失色,双手用力地推拒着男人有力的肩膀,阻止他将唇贴在她的肌肤上。 “干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一道男声打断了花臂男的动作,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去,正对上网吧老板带着怒气的面容。 这家网吧的老板当年也是在江湖混的,他当年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这花臂男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玩儿泥巴呢,后来他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事,就在这片街区开了家网吧。 这家网吧虽然装修简陋,但这一片儿的街溜子却轻易不敢招惹这家的老板。 花臂男手里的动作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老板。 “要搞事情出去搞,别在我这网吧里闹事儿!” 花臂男牙龈咬得紧紧的,僵持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怀里的白兰汀。 白兰汀如临大赦,赶紧站起来飞快地从花臂男面前穿过去,到了最里面自己的座位上。 网吧里每个电脑桌下面都有一个带锁的柜子,客人可以存放自己的物品在里面。 白兰汀的所有家当都存在这个小小的柜子里。 她蹲下来用钥匙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着毛巾、香皂、沐浴露等洗浴用品,她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座位边上,然后锁上柜子,从人群中穿过,来到网吧的柜台前,找网吧老板借了一把剪刀,拿着那把剪刀进了网吧的公共厕所。 她在厕所呆了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她回到座位上,拎起那个红色的塑料桶往外走去。 经过花臂男那群人身边时,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手里的红色塑料桶上,花臂男看着她桶里的洗浴用品,跟旁边的几个男人递去一个眼神。 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点点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提着桶朝网吧的大门走去,路过柜台时,她专程过去,为刚刚的事情向网吧老板道谢。 “刚刚谢谢您。”她真诚地说道。 网吧老板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提着的红色塑料桶上,眉头微蹙:“你这个时候还去洗澡吗?” “是啊,”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有些尴尬地笑道:“今天在外面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上弄得好脏,我还是想去洗一下。” “已经这么晚了,”网吧老板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花臂男那群人:“你还是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吧,一个女孩子家这个时候去澡堂也不安全。” “我去前面那家金浴澡堂,就隔这里一条街,很近的。” 她与网吧老板道别之后从网吧的大门里出来,临走前,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正看到花臂男那群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全都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抿抿唇,脚下加快步伐朝前走。 网吧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机车,白兰汀路过时衣摆“不小心”挂在了机车的一处凸起上,她抓住衣摆用力一扯,那片本就被剪刀剪得摇摇欲坠的衣角很容易就被撕下来留在了机车上。 那辆机车是姜裕的,白兰汀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姜裕的身影。 直到白兰汀从网吧门口离开了,姜裕才捏着几根烤串从网吧对面的一家烧烤店里出来,他一抬头就看到花臂男领着一群男人从网吧里出来,他没有看到白兰汀的人,但花臂男那群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他本就是不放心白兰汀才一路跟着她到这里的,之所以没有跟到网吧里面去,是考虑到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可能并不想看到他。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女孩子开心,于是只能默默地守在网吧的外面。 他想,他就在这网吧外面守上一夜,等她明天一早从网吧里出来看到他,说不定气就消了就原谅他了。 他原本不打算到网吧里去的,但看到花臂男那群人之后,他更加不放心把白兰汀一个人留在里面,于是扔掉手上还没吃完的烤串抬步走进了网吧。 他在网吧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白兰汀。 他走到网吧的柜台前,问网吧的老板:“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个子高高的、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不等网吧老板回答,他又补充说道:“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一件白色的T恤。” “噢,你是说小白吧,”网吧老板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 姜裕的脸红了一下,低下头磕磕巴巴地应道:“......嗯。” “你这男朋友当得不行啊,”网吧老板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怎么能让自己的女朋友住在这样的地方?” “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吧,她刚刚才被几个流氓骚扰了。” 姜裕一听就急了,他双手抓紧了柜台倾身上前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网吧老板下巴朝着外面一扬:“去隔壁那条街的金浴澡堂了。” 不等网吧老板说完,姜裕就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网吧,他骑上机车,一面用手机搜索着金浴澡堂的位置,抬头时冷不防地看到自己的机车上挂着一片白色的布片。 他将那片布片取下来。 那看起来是一片衣服的衣角,上面还有一些泥土的痕迹。 ——是白兰汀的衣服! 他看着掌心里那块衣服的残片,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她应该是走得很急,才会在慌乱中把衣服挂破留下这片衣角。 他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了刚刚看到的花臂男那群人。 以及网吧老板的那句“她刚刚才被几个流氓骚扰过”。 他眼神一沉,赶紧启动机车,朝着金浴澡堂的方向驶去。 27 夜晚的街道空寂无人,只街边的路灯在古旧的石板路上洒下黯淡的灯光。 街道两侧覆着黑瓦的低矮楼房都紧闭着房门,偶尔从一两个方形的窗口透出黄色的灯光。 白兰汀拎着水桶从这些低矮的楼房前走过。 街上太寂静了,静得连她脚上的凉拖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渐渐地,随着她离那家网吧的距离越来越远,在她单调的脚步声里,混进了一点别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人的脚步声,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扭头朝身后看去。 透过夜里淡薄的雾气,她看到在那透着幽蓝色光线的街道尽头,有几个幢幢的人影子! 她心头一紧,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奇怪的是,她一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加快。 她放慢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放慢。 她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回头往身后看去。 透过夜里淡淡的雾霭,她看到那几个人影子依旧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纵然她中途拐过几个街角,几度调整了自己的速度,但那几个人却始终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由于夜里光线昏暗,加上街道上弥漫着淡白色的雾气,她始终无法看清那几个人的脸。 但从身形看,可以确定那是几个男人。 而且还是几个身材很强壮的男人! 在她停下脚步查看的时候,那几个人却没有停下来。 他们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她清楚地听到了金属链条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叮铃、叮铃 那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令人悚然,像黑白无常索命的链条。 眼看那几个人即将穿过薄雾而来,她赶紧加快脚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里。 小巷里狭窄,仅容得下一人通过,她凭着自己对这附近地形的熟悉,在漆黑的小巷里快速穿行。 她小心地控制着脚下的步伐,确保自己没有在黑暗中发出声响。 身后没有听到可疑的脚步声,她顺着小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又忽然拐进了旁边的一户院子里。 那户院子已经空置了很久了,里面并没有住人。 她进到院子里,将木门合上,猫腰躲在门后的一个柴垛子后面,侧耳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她在院子里蹲了很久,久到她的小腿都发麻了,她也没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经过。 她狐疑地轻轻将院门打开一道缝儿,探出一只眼睛往外面看。 寂静的、悠长的小巷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松下一口气,猫着腰快步走出来,顺着小巷的一道岔路出去,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大街上。 这一次,她的身后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脚步声了。 她就这么一路安稳地来到了金浴澡堂的门口。 薄薄的夜雾里,金色的牌匾上,金浴澡堂几个大字格外的醒目。 她走进澡堂里,大厅里亮着白色的灯光,可奇怪的是,门口的收银台后面并没有人。 以往的时候,澡堂的老板都会坐在收银台后面等着收钱。 只有先交了钱才能进去洗澡。 白兰汀左看看右看看,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吗?”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片空旷的死寂。 她站在原地,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拎着水桶直接走进了旁边女浴室的大门。 金浴澡堂的浴室是分隔间的,每个隔间里都配备着一个淋浴的花洒和一个用来放洗浴用具的置物架。 她走进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刚刚打开花洒没一会儿,就听到女浴室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跟她刚刚在街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是那群男人的脚步声! 她静静地站在隔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手里的花洒也没关,就这么将花洒的水对着地上喷。 马赛克花纹的地砖上,很快就漫上了一层积水。 寂静的浴室里,花洒喷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 花臂男领着一群人闯进女浴室的大门,刚一走进来就踩了一脚的水。 “我操,”花臂男身边一个留着偏分长发的男人抬起一只脚看着不断滴水的鞋底:“这地上怎么全是水!” 花臂男没有理会偏分男的抱怨,对着身边的人说道:“那女人肯定躲在这里。” “把她给我找出来!” “是,刀哥!” 一群人赶紧四散开来在各个角落里寻找白兰汀。 寂静的浴室里,不断传来隔间门板被踢开撞在墙上的声响。 白兰汀站在最里面的隔间里,听着外面不断靠近的门板撞击声,将手上已经关掉的花洒挂回了墙上。 这些人搜遍了浴室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白兰汀,一行人最终聚在了最里面的这间隔间门口。 偏分男抬手朝着门板一指,对着花臂男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就剩这间了。” “刀哥,那女人肯定在这里面!” 花臂男将手里捏着的一截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着地上的积水走上前,一把推开了隔间的大门。 隔间的门并没有上锁,他只随手一推就把门给推开了。 白兰汀抱着膝盖蹲在干净的地板上,纤瘦的身影看起来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柔弱。 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缓缓地从膝盖里抬起头来。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看着站在面前的花臂男,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欢迎来到我的陷阱。”她说。 - 姜裕冲进金浴澡堂的女浴室时,正看到花臂男的手下们围在最里面的隔间门口用脚狠踹着隔间的门板。 寂静的浴室里回荡着响亮的门板踹击声,那扇薄薄的门板在男人们的踢踹下剧烈地颤动着。 仿佛下一刻,它就会从门框上掉落下来,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姜裕淌着水朝着花臂男一行人走过去。 围在隔间门口的男人们听到脚步声,转头朝着他看过来。 当看清来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时,花臂男旁边一个留着偏分头的男人嗤笑了一声,抱着手臂偏头冲他扬了扬下巴:“小子,不想惹麻烦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他的眼神里含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姜裕没有理会他的话,沉着脸继续往前,男人嘶了一声,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大步朝他走去。 “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他伸出手往姜裕肩膀上推了一把:“老子让你赶紧滚,别耽误老子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裕反手抓住了那只正在推搡他肩膀的手,他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偏分男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拧。 众人只听到一声可怕的骨骼错位声响,下一秒偏分男的那只手就从手腕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了起来。 姜裕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反剪在身后,偏分男的眼球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突出眼眶,豆大的汗珠不断地顺着他的额角滚落,姜裕冷眼看着他额角滚落的汗珠,抬起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用力往墙上掼去。 28 众人只听到一声恐怖的撞击声响,偏分男的头已经重重地撞击在了浴室瓷砖的墙面上,墙面的瓷砖沿着他的额角裂开了几道缝,有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瞬间填满了那几道缝隙。 姜裕站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头紧紧抵在墙面上,他的眼神很冷,那股狠劲儿像是要把他的头摁进墙里面去! 旁边的老鼠眼趁着姜裕对付偏分男的工夫,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用力地朝着姜裕的后脑挥过去,姜裕眸光一闪转身一脚踢在了老鼠眼的侧脸上,老鼠眼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有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下来。 花臂男抱着手臂冲着姜裕扬了扬下巴,下一秒,围在他身边的男人们便纷纷起身朝着姜裕走过去。 男人们壮硕的身体在水面上投下一大片的阴影,月光照在他们赤.裸的胸膛上,勾勒出一块块泛着油光的肌肉。 那些肌肉宣示着腾腾的力量,在月光里绷紧,突出脉络明显的青筋。 他们围拢上去,将姜裕围在了中间。 浴室里,骤然响起一片水声和拳头击打在人身体上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和肉.体摔进水里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姜裕站在浴室的最后一扇门前,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他身上破烂的白色衬衣上,他的身形清瘦,背脊微微地佝偻着,有鲜血从他的额角滴落,落在他脚下的积水里发出滴答的声响,他用手背拭去脸颊上的血迹,抬手推开了最里面那扇隔间的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响,破旧的木门在他眼前缓缓地打开,隔间里面,白兰汀缩着身子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姜裕淌着水,走上前去。 她的脸埋在膝盖里,纤细的双臂紧紧地环着自己,乌黑如瀑的发丝从她的背后倾泻下来,如锦缎一般铺展在她雪白的手臂上。 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环得更紧了些 他看到她瘦弱的肩头在微微地打着颤。 他在她面前弯下身,衣料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挡在自己面前。 “姐姐,是我,”他轻声说道:“我是姜裕。”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臂,抬头朝他看过来。 在看清他脸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颤动了一下,下一秒她便飞身扑进了他的怀里,有温热的眼泪顺着她贴在他颈侧的脸颊流进了他的衣领里:“姜裕,我好害怕......” 即便已经在他的怀里了,她的身体还在发着抖。 “别怕,”他的眼神暗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伸手轻抚着她颈后的长发,柔声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眼底闪烁着破碎的星光。 “对,”他牵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从花臂男那群人面前走过,花臂男趴在地上,根本就没去看他们一眼,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兰汀刚刚呆过的那间隔间。 整个女浴室的地面上全都是湿漉漉的积水,只有白兰汀刚才呆过的那间隔间里始终保持着干燥。 一截老旧的电线从隔间的天花板上垂下来,悬在白色的墙壁前,微微地摇晃着。 那截电线的头部被人为地用剪刀剪开,露出几根金属丝延伸在外面。 只要稍微把那截电线往下一拽,金属丝的线头就会插进地面的积水里。 他瞟了一眼白兰汀消失在浴室门口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 半个小时前…… 白兰汀蹲在隔间的地板上,手里捏着一截露着金属丝的电线,微微仰头对花臂男说道:“一会儿会有一个男高中生过来——” “我要你们输给他。” “什么?”花臂男旁边的小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用大拇指指着花臂男,挑起一边的眉毛问道:“你要我们大哥输给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臭小子?” “怎么?”她仿佛有些诧异:“不可以吗?” “不是我说,”花臂男抱着手臂笑道:“妹妹,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嗯?”她微微挑起眉梢。 “那小子是你朋友吧,”花臂男说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到了这里以后也会跟我们一样踩在这水里,你要是想电我们,他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我们甚至可以把他捉住,用他来威胁你。” “嗯,你说得没错,”白兰汀点点头:“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花臂男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脸,唇角的笑容渐渐收敛:“你说什么?” “就算他真的被电到了,那也不是我的错。” “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害他受伤的,”她抬起头来,眼神里满含着责备,表情却十分的无辜:“我只是想自保。” “如果你们真的抓了他,我一样会把电线伸进水里,”她纤细莹白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歪着头冲他笑了笑:“不信你可以试试。” 花臂男盯着她,半晌方才咬着牙说道:“算你狠!” 她看着花臂男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脸颊,脸上绽开了一抹明媚而温柔的笑容:“那一会儿就拜托你们了哦。” …… 姜裕牵着白兰汀的手走出女浴室的大门,经过澡堂大厅的时候,白兰汀想起了什么,折身回到了澡堂的柜台前。 她从柜台上拿过一支笔和一张白纸,趴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姜裕走到她身边往她面前的纸上看去:“在写什么?” “我刚刚看到澡堂里面的电线有些老化了,澡堂里本来就比较潮湿,如果不把电线维护好,万一有人不小心触电了怎么办?”她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盖上笔盖,把旁边的电话座机拿过来压在那张白纸上:“我给老板写个留言,请他维护一下澡堂里面的电线。” 姜裕看着她恬静温柔的侧脸,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正在这时,花臂男领着他的小弟们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们刚一来到大厅,就与趴在柜台前的白兰汀打了个照面。 想起刚刚所受的屈辱,花臂男指着白兰汀,骂骂咧咧地就要冲上来,白兰汀见状赶弯腰紧脱下脚上的拖鞋,兜头就朝着花臂男扔了过去。 可怜花臂男嘴里的脏话还没有骂完就硬生生地被拍在他脸上的拖鞋打断了,他一把抓下覆在脸上的拖鞋,指着白兰汀冲了上来,他一冲,他身后那群小弟们也跟着往前冲上来。 他们刚刚本来就是故意输给姜裕的,这会儿没了性命的威胁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一群人捋着袖子就要冲上来教训他们。 白兰汀赶紧一把拉住旁边的姜裕往澡堂外面冲,两个人手拉着手跑出澡堂的大门,姜裕长腿一跨上了机车,白兰汀紧随其后跳到机车的后座上,姜裕一拧把手上的离合,机车咻地一声就往前冲了出去。 白兰汀坐在机车后座上,一手搂着姜裕的腰,回头看向后面那群被甩开老远的人,声情并茂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再见了,我的免费群演们。 - 姜裕先开着机车带白兰汀回了网吧,拿上了她那只小小的行李袋。 这只小小的行李袋里,装着白兰汀的全部家当。 两个人站在网吧的门口,白兰汀看着被姜裕提在手里的行李袋,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 姜裕看她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个表情?” “在发愁。” “你愁什么?” “愁我今晚睡哪里。” “这还用问?”姜裕提着她的行李袋扔进了机车的尾箱里,他把尾箱的盖子一盖,手搭在上面看着她:“当然是去我家了。” 白兰汀的表情更为难了:“这样叔叔不会生气吗?” “谁说要回那个家了,”姜裕骑上机车,回头看向她,他的嘴角噙着笑意,朝着前方扬了扬下巴:“哥还有另一个家。” 姜裕所说的另一个家,位于花城市中心最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 这里的房子,动辄就要八位数的价格,是很多都市白领心驰神往却又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姜裕在这里拥有一套400多平方米的大平层,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地段,面朝珠江,拥有极为开阔的视野,能轻松俯瞰整座城市的风光。 姜裕领着白兰汀进了大门,白兰汀站在玄关处,看着面前光亮如镜的地面,有些局促地缩了缩脚。 她脚上的鞋子刚刚都用来扔花臂男了,现在赤着脚站在这里,她的脚生得白皙而秀气,脚背上的皮肤白白净净的,在灯光下看起来像温润的白玉一样,只是她的脚刚刚才在外面走过,脚底沾了些脏污。 她怕弄脏姜裕家的地板。 姜裕在旁边看见她局促的模样,笑了:“刚刚拿拖鞋砸人的时候倒是挺干脆,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他靠着身后的墙壁,眼神在头顶的灯光下,看起来有点儿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还有这么混的一面?” 她听到这话皱起了眉,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那是因为以前我跟你不熟。” 他弯下腰凑近她:“那现在我跟你熟了?” 她抿抿唇:“勉强算是吧。” 他很满意从她口中听到的回答,但是他却并没有从她面前撤离,反而是更加朝她靠近了过去。 “我觉得——”他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她的脸:“我们还可以再熟悉一点。” 他在她面前弯着腰,仰起头殷切地看着她:“可以吗,姐姐?” 他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地扇动着,明明是在询问那样暧昧的事情,可偏偏他的眼神却像小狗一样清澈。 她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以。” “好吧。”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我先送你去洗澡吧,”不等她回答,他直接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两条玉白的腿搭在他的手肘边沿,能够感觉到少年衬衣下炽热的肌肤,她推着他的胸膛,想要从他的怀里下来,还没等她开口,就听他说道:“不是怕弄脏我家的地板吗?” 这下,她乖乖地闭上了嘴。 - 姜裕把白兰汀抱到浴室,将她放在了浴室的蛋形浴缸里。 浴室里没有明亮刺眼的主灯,只在胡桃木的天花板上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光线微弱的小灯。 姜裕为她放上热水,揉了揉她散乱的长发,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出去了。 浴室里,只剩下了白兰汀一个人。 浴室的光线幽暗,蛋形浴缸的左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过澄澈的玻璃,可以看到窗外的万家灯火。 此时温度适宜的热水已经灌满了浴缸,她泡在温热的水里,有些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自从来到花城以后,她整日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里,没有一刻是真正放松过的。 可是这一刻,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 人一放松就容易感到疲惫,她将头靠在瓷白的浴缸上,扭头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这里是六十层的高层,从这里看出去,那些沉浸在夜色里的灯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点一点,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 每一点灯光都代表着一个家。 她也好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够在花城有一套这样的房子,那该多好啊。 可是现在的她连那区区几千块钱的学费都还没有搞定,竟然就在这里开始幻想起花城市中心价值八位数的豪宅了。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坐起来,用双手捧起水面上的白色泡沫。 刚刚在来的路上,姜裕告诉她她可以一直住在他家里,直到她开学搬去学校。 至此,她终于结束了租住在贫民区网吧里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不用再每天提着桶去几条街之外的澡堂洗澡,不用再每天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用在40°的高温里和一群素不相识的人闷在一起忍耐炎夏的酷暑,也不用再忍受那些流氓时不时的骚扰...... 她现在躺在花城市中心价值八位数的豪宅的浴缸里,只觉得一切恍如一场梦。 明明一个小时前她还在这座城市最阴暗逼仄的贫民窟里,可是现在她却已经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大平层里了。 有句话叫“绝非偶然的必然”,今夜这一连串看似偶然的际遇,其实都不过是经过她精心设计所达成的结果。 当她察觉到姜裕发现她在年龄这件事上对他撒了谎时,她就已经快速地在心里形成了后面这一连串的计划。 她在姜裕拿项链的事情质问她时,故意刺激他的情绪,让他在情绪失控下做出冲动的事情。 然后,她再当着他的面从二楼的露台上跳下去,将他心里的愧疚和心疼推上顶点。 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一定不会放任她不管,所以在他追出来时,她便有意将他引到了她平时住的网吧里。 她要让他亲眼看到她平时居住在环境多么恶劣的地方。 他但凡有点心,也不会让她再继续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一开始并没有把花臂男那群人计算在内,他们是她计划之外的意外。 但是也多亏了他们,她才能以更快的速度获得姜裕更深的好感。 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在危难的时刻,两个人的感情会发展得比平时更快。 如果没有花臂男那群人的推动,她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把姜裕的好感值刷到现在这种程度。 现在的情况,她只要稍微再加把劲,就能让姜裕把她的学费问题一起解决了。 不是通过跟林晚方谈判给她涨工资的方式,而是直接替她出钱。 现在不同于之前,姜裕对她的好感值已经不一样了。 她看着面前水面上粼粼的水纹,禁不住想如果她能够把姜裕抓在手中,她是不是就能够更快地过上想要的生活? 可是美貌的吸引只是暂时的,如果不想以玩物的身份呆在那个圈子里,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可以利用的资源就太少了,她必须要长期地、仔细地规划,才能使自己逐渐拥有更多可以利用的资源。 换言之,使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质上说就是利益的交换。 一个没有任何资源的美人,在那个圈子里是很难真正混得开的。 她很庆幸自己在这个圈子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十六岁的姜裕。 虽然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眼界和见识,但思想和心智终归受到年龄的限制。 如果换做是一个稍微成熟点的男人,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把控了。 姜家的确已经非常有钱了,但是在姜家之上,还有更有钱的人。 譬如南城的张家。 她之前就打听到张辰阳喜欢骑马,姜父为了迎合张辰阳的喜好,专门让自己的儿子也去学习了马术,姜裕学习马术的那家马场私密性极高,只对特定圈层的上流人士开放,费用高昂,除了高昂的费用以外,想要入会还需要马场vip客户的推荐,再经过马场内部的层层审查才可以入会。 而马场审查的内容就包括会员的家庭背景、资产、名誉和社会影响力,换言之,能够出入这家马场的会员,都是些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角色。 这家马场之所以拥有如此严格的审查机制,是因为张辰阳本人就是这家马场最大的股东,他对自己经常出入的场所有着严格的要求,不允许有任何圈子之外的人随意混进来。 如果仅靠着自己,她可能一辈子都摸不到那家马场的大门。 但是现在,她却有希望凭借着姜裕的关系获得进入那个马场的机会。 姜裕和张辰阳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允许姜裕带自己的人进入那家马场。 之前在旋转餐厅吃饭的时候她就从秦时口中探听到他曾经跟着姜裕进过那家马场。 既然秦时能够被带进去,那么她也应该可以。 现在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姜裕开口,让他带领她走进张辰阳的马场。 29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浴室里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从浴缸里坐起来,扭头看向了浴室的大门。 “姐姐,”姜裕的声音隔着胡桃木的门板传来:“你的手机响了。” 她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立即去回应姜裕,而是先扫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洗手台。 她记得她进来的时候把手机放在了浴室的洗手台面上。 但是现在,那光亮的大理石台面上却干干净净,上面根本就没有她的手机。 她盯着空荡荡的台面,颇有些意味地笑了一下,然后回过身,继续若无其事地洗澡。 她没有邀请姜裕进来,也没有让他离开,而是慢慢地、悠悠地问道:“谁打来的?” 她的声音像一缕穿过玫瑰花田的风,柔和,带着一点淡淡的、撩人的味道,门外的姜裕呼吸紧了一下,随即说道:“没有名字,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少年的声音清澈,像松针上凝着的露水。 这样干净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却有些喑哑。 她笑了一下,对他说道:“哦,那不用管它,直接挂了吧。”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被姜裕这么一打扰,她也失去了泡澡的兴致,她抬起一条手臂探出浴缸,想要去拿旁边放着的白色毛巾。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台子上的毛巾,就从旁边的落地玻璃窗里看到了姜裕站在她身后的身影。 少年穿着白色的T恤,乌黑柔软的发丝带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湿润水汽贴在他的额前。 他的唇色殷红,肌肤白得像是映着光的白雪。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像一个悄无声息的幽灵。 她伸向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中,寂静的空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地流淌,她的手指在半空中蜷起来,在他注视的目光里缓缓地收了回去。 她背对着他坐在浴缸里,藏在水里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姜裕,为什么在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来?” 尽管她努力在克制着情绪,可她的声音里仍旧有一丝颤抖。 “姐姐——”少年拖着音调,声音听起来有一些无辜,他走到她身后微微俯下身,把手里的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我看这手机一直响,来电的人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要找姐姐。” “万一是对姐姐来说很重要的人呢?” 她往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黑色的屏幕上,那个陌生的来电还在不停地跳动着。 她抿着唇,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接起了那通电话:“你好。” “小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少女活泼明快的声音:“是我!” “我是小九!” “噢是小九啊,”白兰汀微微松了口气,唇边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笑意:“有什么事吗?” “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想约你一起出去逛街!” 白兰汀往姜裕脸上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好啊,不过我明天没有空,周末可以吗?” “周末啊......”明九的声音迟疑下来,白兰汀听到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一个男人似有若无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明九才重新拿起电话对白兰汀说道:“周末可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松了口气,还带着一丝丝的愉快,她对着白兰汀说道:“那就这么说定啦。” “嗯,”白兰汀温柔地应道:“周末见。” 挂掉电话以后,白兰汀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姜裕说道:“你还不走吗?” “不走,”姜裕蹲下来趴在浴缸边,少年乌黑的头发在月光里显得微微蓬松,盈着一点淡淡的、温柔的光泽,他的眼睛里映着水波荡漾的碎光,像一池清澈的湖水,他看着白兰汀,近乎撒娇般地说道:“因为姐姐你还没有给我一个晚安吻。”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晚安吻?” 她笑得温柔而淡然,像淡蓝晴空里的一朵云。 可他却依稀从她温柔的笑容里看到了嘲弄。 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他抿了抿饱满红嫩的唇,说道:“因为你不给我一个晚安吻,我就睡不好觉。” 她轻轻挑了一下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她从浴缸上的金属置物架里拿起一把银色的叉子,用叉子从旁边盛着水果的玻璃碗里叉起一个鲜嫩多汁的草莓,送到嘴边轻轻咬下一口。 月光寂静,她细细地嚼着口中的草莓,由衷地赞赏道:“这草莓真甜!” 她眼波朝着他一扫,笑道:“你要尝尝吗?” 他的目光凝结在她沾了汁水的唇瓣上,没有吭声。 她轻笑一声,伸出手,从玻璃碗里又叉起一个新鲜的草莓,递到了他的唇边:“尝尝看,这草莓真的很甜!” 他的目光从眼前的草莓缓缓上移到她的脸上,他的瞳孔漆黑,眼底逐渐浮起一层阴戾的雾气。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像狩猎的猎犬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她手中的草莓已经抵在了他的唇上,鲜红的草莓将他柔软的唇瓣压得微微陷了下去。 她的目光凝结在他的唇上,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妍丽。 他猛地握住她白嫩的手,微微偏头,就着她手里的叉子咬下了那颗草莓。 他的动作狠,眼神更狠,嚼着那颗草莓,像是在撕咬着一块到嘴的肉。 有鲜红的汁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说道:“不够甜。”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嘴唇:“没有你嘴里的甜。” 不等她回答,他便猛地从浴缸边起身,就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犬科动物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漆黑的阴影瞬间笼罩在水面上,也笼罩住了她,他俯下身,一手捧住她的侧脸,滚烫的拇指用力地贴着她白嫩的耳垂,低下头朝着她红嫩的唇瓣压了下去。 她的唇上残留着清甜的草莓汁水,被他一点点舔吮干净,他的动作很轻柔,柔软的唇瓣一点一点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唇,她没有想到,他的吻会是这样的小心而克制,那样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紊乱的呼吸,像席卷而来的、狂乱的风。 那样急促的呼吸,对应的却是这样轻柔的吻。 他贴在她耳垂上的指腹滚烫,将他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身上。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空气在渐渐变得炽热。 那是被少年滚烫的体温烘烤出来的温度。 可他的吻轻柔得像是拂过唇畔的羽毛。 没有过分激烈的掠夺,也没有过于深入的索取。 仅仅只是在她的唇上来回触碰了几下,便抽身离开了。 她的身体还因方才那个吻而紧绷着,他俯在她上方,看着她因紧张而略显空洞的眼神,安抚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紧张。” 他低头在她的颈边蹭了蹭,低声说道:“我跟尹澈那种垃圾不一样。” 他睁开眼睛,眼底倒映着浴缸里反射的水波:“他今天是不是对你伸舌头了?”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姜裕,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伸手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在她耳边赌咒似的说道:“等着看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 姜裕走后,白兰汀从浴缸里走出来,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换上了一身居家的装束。 她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直到将头发擦得半干了,她才放下手里的毛巾,用乌木的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自己如缎子般漆黑的长发。 她的头发很长,直直地垂在腰际,像一匹上好的墨色绸缎。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她放下手里的梳子拿起手机查看。 是一家文化公司的面试邀请短信,邀请她明天上午到公司去面试。 这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公司,全公司上下加起来才不到五十人,她应聘的岗位是公司的文员,一个月的薪水是两千块。 这两千块钱在花城可能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但对于此时的白兰汀来说,她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她现在只有高中毕业的文凭,在花城这种本科生遍地走、研究生不值钱的大城市里,能够获得一份这样的面试机会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事了。 况且这2000块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了。 她一个学期的学费是5800元,2000块钱差不多快抵得上她一半的学费了,再加上她现在做家教的钱,足以让她在开学前就攒够大学的学费。 虽然她有意想让姜裕替她出这个钱,但这事儿毕竟还没有真正的尘埃落定。 她需要做两手的准备。 - 白兰汀拿着手机从浴室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姜裕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昏暗的落地灯,他抱着手臂靠在沙发的靠垫上,头微微低垂着,闭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也挡不住他眼底一圈淡淡的乌青。 他看起来已经很困了。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可他还是在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就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眨了眨朦胧的睡眼,目光很温顺地看着她:“你洗好啦?” “嗯,”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怎么还不去睡觉?” 他的眼神迷蒙,身上少了些平日里骄纵的戾气,多了几分乖巧柔和:“在等你。” “等我?”她忽地笑了一下,细白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领子,像是勾住了狗脖子上的项圈:“等我什么?” “不知道,”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樱桃色的唇轻轻地抿了一下:“就是想等你。” 白兰汀的目光扫过他樱红饱满的唇,最后落在他长长的、低垂的睫毛上。 他的睫毛很长也很黑,垂在那里,愈发显得脸上的肌肤像雪玉一样莹润剔透,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精致的、可以随她摆弄的娃娃。 白兰汀的唇畔忽然绽开一抹笑意,勾着他衣领的手指紧了紧:“在这里等着。” 说完她便松开他的衣领子,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我马上回来。” 姜裕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白色抱枕,脸上的神情乖巧柔顺,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白兰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30 当白兰汀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时,他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又变回了从前那副森冷阴戾的模样。 打从他看到她看尹澈时那种浮动着欲望的眼神开始,他就知道她喜欢那种看起来温顺、纯良而又毫无攻击性的男生。 就像乖巧的、能被人轻易调.教的小奶狗。 为了讨她的欢心,他开始有意识地伪装自己,收敛起暴躁阴戾的脾气,在她面前做出一副乖狗狗的模样。 当他踏进浴室里看到她如玉一般雪白的身体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去将她摁在水里狠狠地艹上一顿。 她那一身的肌肤,白得像玉一样,那细白的小腿搭在浴缸边上,或者是被他握在手里,水波蔓延着湿透她胸前雪白的肌肤......那画面,一定非常的美妙!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鬣犬,虎视眈眈又充满欲望地盯着面前毫无防备的猎物。 那种从身体深处滋生出来的疯狂冲动让他的下腹迅速地火热胀痛起来,他在她惊慌的眼神里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将手里的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我看这手机一直响,来电的人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要找姐姐。”他用他干净的少年音对她说道。 尽管身体里的欲望在疯狂地叫嚣,他下面其实很月长,月长得发疼,可他面上还是一派的平静,他像一条温驯的小狗一样蹲下来趴在她的浴缸边,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他的面容干净漂亮,像最纯净的雪玉雕刻成的娃娃。 可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却隐藏着最卑劣肮脏的欲望。 他原本没想真的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吻,他深知逼得太急只会把她推得更远,但当她将草莓压在他的唇上时,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浮动的欲望。 那种欲望,跟她当初看尹澈时眼底的那种欲望一模一样。 于是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毫不迟疑地起身,朝着她嫣红的唇瓣吻了下去。 回忆起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清甜的滋味,令人流连忘返,他抬起眼眸,沉黯的眸光直扫向白兰汀卧室的门口。 反正她现在住在他的家里,他有的是时间跟她磨!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点,那他就照着她的喜好去演就是了。 他已经通过这种方式从她那里尝到了甜头,可是现在,他还想要更多。 他盯着卧室的大门,眸色渐渐加深。 只要能得到她,他不介意在她的面前扮演小狗。 - 白兰汀站在卧室的窗边,她面前的地板上放着她那只小小的行李袋。 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落在她颈后玉白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她在那只小小的行李袋前蹲下来,拉开拉链的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之前姜裕蹲在浴缸边看着她的模样。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粉嫩的脸颊饱满莹润,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平心而论,姜裕的皮相生得很好,当他收敛起暴躁跋扈的性子时,那乖巧柔顺的样子看起来很像金夫人身边那个小鹿眼的少年。 白兰汀的唇角微微扯出一抹嗤笑。 所以当他蹲在浴缸边用那种湿漉漉的、渴求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没有拒绝他。 反正是他主动的,她不需要对他负责。 白兰汀从行李袋里翻出一个装着白色药膏的玻璃瓶,她将那个药瓶捏在手心里,转身走出了卧室。 - “姐姐,这是什么?”姜裕仰头看着她手里的玻璃瓶好奇地问道。 “疗伤用的,”白兰汀在姜裕身边坐下:“这种药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 “你脸上有伤,我来帮你上药。” 说着她将手里的药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侧头问旁边的姜裕:“有药棉么?” “有的,”姜裕靠在沙发里,抬手朝着沙发旁边的矮柜一指:“那边儿那个柜子,靠左边第二个抽屉。” 白兰汀点点头,俯身过去,趴在沙发的扶手上伸手去够旁边的矮柜。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短款的白色T恤,纯棉的质地,微微贴身的款式勾勒出她身上丰腴紧致的线条,因她趴在沙发上伸长手臂去够矮柜的动作,那件短袖T恤的下摆随着她伸长的手臂往上缩,露出一截线条弧度十分漂亮的腰身。 姜裕坐在旁边,看着她趴在沙发上,雪白纤细的手臂伸进抽屉里扒拉了半天都没找到那袋药棉,唇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的视线顺着她背后的曲线渐渐下移,落在她微微下陷的腰肢上。 淡淡的灯光里,她的腰肢纤细、线条曼妙,肌肤柔润如无暇的白玉。 那片雪白的肌肤活色生香地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他殷红的唇角缓缓勾出一抹迷离的浅笑。 他放下手里的抱枕,伸手朝她裸露的腰间探了过去...... 白兰汀趴在沙发的扶手上,只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气息朝着自己的后腰压了下来。 那股气息,滚烫而又炽热,像是男人掌心里的温度。 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朝身后回过头,却见姜裕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坐姿老老实实地抱着抱枕坐在沙发里,看见她回头朝自己看过来,他抬眸迎上她的目光,清澈的眼睛里尽是茫然。 雪白、漂亮而又无辜。 白兰汀一时有些讪讪,可她方才的感觉并不像是错觉,她狐疑的目光扫过他那张雪玉漂亮的脸庞,神色如常地对他说道:“姜裕,抽屉里面没有药棉。” 姜裕放下手里的抱枕,倾身朝她这边靠了过来:“没有么?” 说着,他伸手就要越过她的身体去够沙发旁边的矮柜。 她想要起身让开,却被他先一步罩在了身下,他单手撑着她身侧的沙发扶手,俯在她上方,另一只手拉开柜子的抽屉去找药棉。 她纤柔的身体被他结结实实地罩在身下,连一丝动弹的余地也无,他的手臂撑在她身侧,袖口挽在手肘处,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她的目光只在他手臂的肌肉上匆匆一扫便低下了头。 月白色的灯光里,她的睫毛低垂,像振翅轻颤的蝶。 她在他的怀里十分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虽然她整个人被他圈在臂弯里,可他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触碰到她,这种将触未触的感觉太要命了,因为她不知道哪一刻,他的身体就会触碰到她。 因她在怀中不安地扭动,她白嫩的耳廓不经意地擦过他殷红柔软的唇瓣,意识到那温热柔软的东西是什么时,她整个人都在他怀中绷紧了。 她听到耳边传来低低一声嗤笑,紧接着他炽热的掌心轻轻在她发顶拍了一下:“笨。” 他从她身上起来,重新坐回了沙发里,冲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她也跟着从沙发上起来,摸了摸被他拍过的发顶,她看了一眼他手里那袋药棉,又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矮柜,当她看到矮柜上那个被拉出一半还没关回去的抽屉时立马便明白过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姜裕,你刚刚跟我说的是左边第二个抽屉!” 她就说怎么找半天也找不到,原来药棉根本就不在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 “哦,”姜裕挠了挠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记错了。” 他将手里那袋药棉塞她手里,人重新往沙发里一靠:“来吧。” 白兰汀:“......” 她撇了一下嘴,打开那袋药棉,从里面取出一支棉签沾了一点药瓶里的白色药膏,轻轻涂抹在他脸上的伤口处。 那药膏冰凉,用药棉轻轻触碰在肌肤上,像是温凉的白玉,他有些舒适地眯了眯眼睛,侧眸朝她脸上看了过去。 “你忍着点儿,这里的伤口有点深,”她又用一支新的棉签沾了一点药膏,轻轻点在他嘴角的一处伤口上,温柔地对他说:“要是疼的话就说出来。” 她用棉签沾着药膏轻轻在他刚刚凝结着红色血痂的伤口上涂抹开,疼痛伴随着微微的凉意在他的唇角晕开。 他看着她认真专注的眼神,心里的某一处突然不受控制地陷了下去。 白兰汀坐在姜裕身边,仰头看着他唇角的伤处。 之前在姜裕赶到澡堂之前,她就特意叮嘱过花臂男他们,一会儿姜裕过来不要让他赢得太轻松。 因为越是艰难,他才会越加珍惜他好不容易救下的她。 这样,她在他心里的分量才会更加的重要。 这些人不愧是在社会上混的,下起手来真的是毫不留情,姜裕脸上那几处伤,她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 可是也只有疼痛,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在他心里烙下痕迹。 她看着他脸上破皮流血的伤痕,眼底泛起了一层柔柔的心疼。 那种心疼看在姜裕眼里,就成了某种含蓄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他一时情动,伸手便握住了她那只捏着药棉的手。 少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汹涌澎湃的情绪混合着青春期身体里的躁动在他体内剧烈地激荡着。 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白兰汀,想要去吻她嫣红的唇。 她离他那么近,又微微仰着头。 呼吸就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松手。”她忽然说道。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松手。”她又一次说道。 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语气并不凌厉,相反十分的温柔,像是在哄一个胡闹的孩子。 可他哪里是在胡闹呢? 难道他在她的眼里,就只是个孩子吗? 他不甘心,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他迫切地想要向她证明,他不是孩子。 他是个男人。 他翻身朝她压了过去,可她一点也没有动,甚至没有丝毫的躲闪,就这么任由他像个胡闹的孩子一样在她面前情绪失控,她在他急促的、紊乱的呼吸里,伸手轻轻触碰他蓬松乌黑的短发,细白的手指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乖,听话。” 她又在哄他了。 他把心一横,直接将她扑倒在沙发上。 她乌黑的长发像缎子一样在她身下铺开,在月光里流泄着温柔的光泽,客厅里的灯已经熄了,他伏在她身上,呼吸急促如一头大型的犬。 “姜裕,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的声线渐渐冰冷。 他伏在她上方,双眸如猎犬一样锐利,紧紧地盯着她水润的眼眸。 他抿着唇,喉结危险地上下滚动着。 啪嗒,一滴滚烫的汗水从他的额角滴落,落在她胸前雪白的肌肤上。 31 他的汗水滚烫,她的眼神冰冷。 就这样僵持了良久,最后这场无声的战役,在他的败退中结束。 他从她的身上爬起来,有些颓丧地将头埋在臂弯里,用手胡乱地抓揉着头发。 她缓缓地从沙发里坐起来,一面慢条斯理地将被他扯到肩膀下的衣服拉起来,冷眼看着他颓丧的模样像一只斗败的猎犬,有些轻嗤地扯了一下唇。 呵,就像条狗一样。 她将手里用过的药棉扔进垃圾桶,站起身就往卧室走去。 “姐姐——”少年软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见姜裕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瘫在沙发里,见她转过身,少年的双眼立马变得亮晶晶的,就像见到了主人的兴奋小狗。 “这里还有。” 说完,他撩起上衣的下摆,露出清瘦却结实的腹部。 淡淡的月光里,少年的腹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上面有着紧致却并不过分夸张的两排腹肌。 他的腰腹上蜿蜒着几道血色的伤口,顺着块垒分明的腹肌蜿蜒起伏。 有些狰狞,却又因伤口的位置,充满了一种特别的力量感。 白兰汀只匆匆扫过他裸露在外的腹肌,就赶紧移开了目光。 从前她只在电视和网络图片里见过男人的腹肌,像这样近距离地观看真人,她还是第一次! 明明看起来这样清瘦的少年,竟也有这样漂亮结实的肌肉。 她的耳廓上爬起一抹红晕。 “姐姐,你不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她耳廓上泛起的红晕。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脸红。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走到沙发旁边,弯下腰将手里的药瓶往他手心里一塞:“你自己弄吧。” 她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炽热的掌心,他抬起头来,她柔软的发丝带着淡淡的馨香轻轻扫过他的手臂,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将药瓶放进他的掌心后,她转身便往卧室走去。 姜裕坐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边微微浮出一抹笑意,他垂眸看了一眼被她塞在手心里的药瓶,缓缓地收拢手指握紧了掌心里还带着她体温的药瓶。 - 第二天上午,金色的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外洒落进来,白兰汀手里拎着一个坤包站在门厅那里换鞋,姜裕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校服外套从里间走出来,看到白兰汀弯着腰将一只黑色的高跟鞋套在脚上。 他认识她许久了,从未见她穿过高跟鞋。 不仅是鞋子,她今天的着装也和往日有些不同。 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包臀裙,外面是一件和下身包臀裙同色系的西装小外套,纤细匀亭的小腿套着肉色的丝袜,顺着腿部的线条窄窄收束进下面的黑色高跟鞋里。 略显紧身的正装穿在她身上,胸部和臀部的位置绷得紧紧的,倒并不显得严肃,反而有了几分成熟的风情和韵味。 他站在她身后,视线顺着她制服下曲线起伏的身体,落在她包着丝袜的小腿上,微微扯唇,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冷了下来。 跟她认识这么久了,从未见她这样精心地打扮过。 今天打扮成这样,又是为了去见谁呢? 他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散在背后经过精心打理的长卷发,眼前忽然浮现出尹澈的脸。 他昨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现在应该还躺在医院里,她穿成这样,是为了要去医院见尹澈吗? 他上前一步,贴得很紧地站在她身后:“姐姐,你要出去吗?” “昨晚睡得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他微微皱眉,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心。 仿佛真的是在关心她有没有休息好。 白兰汀穿好鞋直起身,冲他微微笑道:“我今天要去面试。” “哦?”他眉梢微挑,瞥见她眼底兴奋的光彩,他仿佛也很为她高兴,雪嫩的脸颊上漾开一抹笑容,像灿烂阳光里盛开的白色晚樱:“姐姐你去哪里面试?”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卑劣的心思隐藏在人畜无害的笑容下。 她并没有疑心,向他报出了那家公司的地址,姜裕听罢,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正好顺路,我让司机开车送你过去吧。” 白兰汀没有任何怀疑地欣然答应了:“好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姜裕走在前面,白兰汀跟在他身后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前面。 他们刚刚在宾利前停下脚步,就有一名穿着笔挺西装的司机从宾利的驾驶位上下来,那司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上的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 同姜裕身上穿得略显凌乱随意的校服西装形成鲜明对比。 那司机看到姜裕身后还跟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面色微凛,眼光时不时地瞟向白兰汀那边,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姜裕看了一眼略显拘谨的白兰汀,往她面前一横,挡住了司机有意无意窥探的目光:“福叔,你今天看到什么了?” 他垂头盯着司机,眼神骤然间冷了下来。 司机闻言,立马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地面:“少爷,我什么都没看到。” 姜裕眉梢一挑,显然是不满意他这个回答:“你说什么?” 司机面色紧了紧,又赶紧改口说道:“今天上午我只看到少爷一个人。” “没有别人了。” 面前突然安静下来,姜裕没有吭声,仿佛是在对他的这番说辞进行评估。 姜裕的个子很高,站在司机面前,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那司机低着头,视线里只能瞥见姜裕衬衫领口的校服领带。 他的额角渗出了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可他不敢抬手去擦,依旧端端正正地低着头站在姜裕面前。 姜裕阴冷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和煦的笑容,他抬手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又帮他顺了顺西装的领口,和颜悦色地说道:“这就对了,记住你今天只看到了我一个人。” “不该说的话不要去乱说。” “是是是。”司机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好了,上车吧。” 司机领命连忙小步快跑到车门边,为白兰汀和姜裕打开车门。 姜裕让白兰汀先上车了,才不紧不慢地卸下肩上的书包坐到车里去。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沿途可见鳞次栉比的高楼依次从眼前掠过,白兰汀来到花城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这座城市。 她从前的活动范围除了姜家所在的别墅小区,就是网吧所在的那片贫民窟,为了省钱,她连进城的车费都舍不得花。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座城市白天的模样。 宽阔干净的马路,井然有序的车辆,道路两侧的绿化带,还有街边一幢幢宏伟的玻璃大楼...... 这便是繁华的一线城市吗? 姜裕坐在白兰汀身边,他不像白兰汀,这座城市纵然繁华,可这些风景他从小看到大,早就已经没有了新鲜感,此刻坐在白兰汀身边,他的目光就总忍不住落到她那儿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兰汀穿这种制服的正装,这种衣服别人穿起来会显得严肃正经,但穿在她的身上,莫名就有了几分不正经的感觉。 白色衬衣的胸口被她过于饱满的胸部撑得高高的,也绷得紧紧的,有时车辆经过缓冲带时,他都会担心那几颗小小的扣子会承受不住压力被绷开。 即便那扣子现在还安安稳稳地扣着,可看那衣料上紧绷的趋势,令他随时都有一种下一秒那件衣服就会被从里面撑开的感觉。 她的腰本就细,现在因为她过于宏伟的胸部显得更细了,盈盈一袅,仿佛手一握就能轻易地折断。 他从前只知道她身材好,但不知道她穿上这种严谨的制服会是这样的诱人。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他曾经在岛国片里看到的制服画面...... 他靠在座椅上,伸手扯开脖间的领带,只觉得喉咙里像是点着了火,热得厉害。 扯开衣领后仍嫌不够,又让司机把空调调低。 白兰汀坐在姜裕身边,他那些细微的小动作和眼神她早就留意到了,她被他那种过于火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仿佛身体上被他盯住的地方像被火炙烤着一样难受,她有些不自在地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 但她的胸部生得过于伟岸了,以至于那西装外套的扣子竟是无论如何也扣不上,就只能让它这么敞开着。 耳畔能听到少年粗重的呼吸声,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侧过头,姜裕瘫在座椅里,两条长腿大剌剌地敞着,白色衬衣的扣子被他解开几颗,露出一截玉白的锁骨。 觉察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他转过头,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可怜巴巴地将她望着。 “姐姐——”他收了两条长腿,微微弓起身子凑到她身边,炽热的呼吸如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想亲你。” 他闭上眼,鸦羽般的睫毛垂落下来,高挺的鼻梁贴在她洁白的耳垂边轻轻蹭了蹭:“可以吗?” 他的声音粘粘腻腻,贴在她耳边,像是一种蛊惑。 白兰汀往后缩了缩:“我不——” 话未说完,就被他用嘴堵住了。 她伸手想推开他,他胸前的衬衫被她抓得凌乱,可他堵在她面前的身体却如铜墙铁壁一般不曾挪动分毫。 寂静的车厢里断断续续响起女孩破碎的呜咽声,司机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女孩被自家少爷堵在后排座椅的角落里,纤柔的身体被他高大的身躯罩得严严实实,只能偶尔看到她几根玉白的手指抓在少爷的肩膀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司机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汽车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司机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白兰汀侧眸瞥见汽车已经抵达目的地,她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想要去开车门,却发现那车门根本就打不开,下一秒,她的手便被姜裕捉住强行按在座位上与他十指相扣。 寂静的车厢里只剩下啧啧的亲吻声和女孩微弱的喘息声,她的喘息声太娇,把前排的司机都听得身上燥热起来。 好不容易,姜裕结束了,他从她身上起来时,她的眼里已经出现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意识也是模糊的,她微微偏头斜靠在汽车座椅上,嫣红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在深一下浅一下地轻喘着。 她的红唇微微发肿,上面覆着一层晶亮的水渍。 她的身子歪靠在座椅上,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最上面的几颗,露出一大截玉白修长的颈,衣领也是凌乱散开的,露出的锁骨上有一大片湿润的痕迹,姜裕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她锁骨上残留的湿痕,又倾身帮她整理起凌乱的衣领。 她一把将他推开,坐正了身子,从随身携带的坤包里翻出一包纸巾,她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用纸巾细细地擦拭着脖子上还有锁骨周围残留的湿润水痕,她将擦过的纸巾揉成团,狠狠地砸在姜裕身上。 姜裕也不恼,还从车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新的纸巾递给她,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从坤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用镜子照着细细查看着脖子上有没有留下痕迹,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她才将小镜子放回包里,仔细地扣好了衬衣的扣子,又拿出口红来开始补妆。 姜裕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当看到那暗红的口红膏体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时,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炽热。 她手里捏着口红,偏头狠狠地瞪向他,姜裕接触到她的目光,赶紧低下了头。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白净如玉的脸上,他红润的唇角轻轻抿着,鸦羽般的睫毛在她的怒视中轻轻颤动着。 像一条做错了事的狗狗。 白兰汀看到他那副样子,嗤笑一声,冷道:“姜裕,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你就像一条发情的狗!” 她的话音落下,姜裕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前排的司机额头上就先出了一头冷汗。 他是从小看着姜裕长大的,从小到大他还从没见过谁敢这么跟姜裕说话。 司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心里沁出一层汗。 他就怕一会儿姜裕发脾气会迁怒于他。 但姜裕很安静,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低着头任由白兰汀数落。 但好在白兰汀说了那一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她涂好口红,拉开车门,临下车前又再次回头狠狠地瞪了姜裕一眼,这才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姜裕坐在车里,直到白兰汀开门下车了,这才抬起头透过车窗看着她穿着制服窈窕又迷人的背影,直到看到她走进前面的玻璃写字楼里了,这才抬手看了一下腕间的手表,将车窗升上去,吩咐司机驱车离开。 白兰汀走在写字楼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只觉得一颗心在隐隐地发颤。 她原以为她已经逃离了困境,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从一种寄人篱下换成了另一种寄人篱下。 姜裕将她养在那套价值九千万的豪宅里供她吃住,肯定是想从她身上图点什么。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不会忘记刚刚下车前司机看她时那种轻浮又鄙夷的眼神。 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往后只会越发的失控。 她要好好把握今天的面试,必须要尽快找到第二份工作,这样才能早点攒够钱从姜裕家里搬出去。 不然恐怕还没等她接近张辰阳,她就先被姜裕吃干抹净了。 32 白兰汀紧紧地盯着他黑沉的眼眸,不自觉地撑着身下的座椅往后退,姜裕弓身上前,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她拖到面前,他不顾她的抗拒,握住她的两条腿将她套在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脱下来随意地扔在了旁边。 她的背脊已经抵在了车厢壁上,水润的眼眸如含着泪光,无助地看向他疯狂而偏执的面孔。 “你不是说我像发情的狗吗?”他的面容像天使一样漂亮,脸上的笑容却如同魔鬼一样狰狞,她的两条腿被他握着,透过他身上黑色的制服西裤,她看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白。 他看着她惊恐含泪的眼,微笑着凑近她雪嫩的面容:“姐姐,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他似乎也并不准备听她回答,不等她说话,他便含住了她的唇,舔了又吮。 真像一条发情的狗! 白兰汀在心头暗嗤,饱满的胸脯裹在白色的制服衬衣下剧烈地起伏着,她紧紧地盯着姜裕狰狞的面孔,头慢慢地、无力地向后仰靠在车厢壁上,柔艳红唇微微张开,微弱而又无力地呼吸着。 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姜裕挽着她的腿,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个被玩弄得无力抵抗的娃娃一样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漆黑的长卷发凌乱地糊在她的脸上。 他看不清楚她的脸。 有一种隐隐的、无法抑制的失控感在他心头蔓延。 她方才不是那么恐惧、那么抗拒吗? 怎么突然间就不动了? 可是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她的脸上糊着发丝,连眼神也变得模糊。 他倾身上前,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她脸上的发丝。 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倏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无措和恐惧,只有一种蛛丝般的黏腻和铺天盖地的掌控感。 那样的眼神,不应该属于他的小白兔。 可那又确确实实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水润的眼眸轻眨了眨,唇畔浮现出一缕微笑。 她的腿还被他握着,她从他的掌中抽出一条腿,轻轻抵在了他倾身靠过来的肩膀上。 她抬起冰凉的手,轻轻捧住他雪玉般的面庞。 冰凉的手指贴在他温热的脸颊上摩梭了几下,便缓缓放下,踩在他肩膀上的脚微微使力,他便随着她脚上的力道退了下去。 她的脚掌依然踩在他肩上,一条手臂懒懒搭在座椅的扶手上,红唇轻启,柔声对他说道:“蹲下。” 他凝在原地,没有动。 “蹲下。”她再一次温柔地说道,唇边浮起魅惑的微笑。 鬼使神差的,他在她脚边蹲了下去。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她脚上的力道很柔,可他就是觉得腿软。 不仅腿软,浑身都发软。 除了那一处依旧硬着。 她的脚踩在他肩上,没有收回去。 “月兑。”柔艳红唇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时愣住。 懒懒地挑起眉梢,她看着他紧抿的唇角,笑容慵懒:“不是要让我见识见识狗发情的样子吗?” “难道说你刚刚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她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神情里染上些许失望。 对他的失望。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他侧过头,将司机从车里打发出去,当着她的面,一件一件地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直至最后,只剩下里面最贴身的衣物。 他抬起头看她,她收回踩在他肩上的脚,细白的小腿悬在座椅旁边,在他面前晃啊晃。 她的脚尖时不时地擦过他蹲在地上的腿。 他垂眸看着她那只白嫩的脚,只觉得喉咙发紧。 “继续月兑。”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的身子猛地顿住,像雕塑一样久久矗立原地,良久以后,他才重新动作起来,他低垂着头,像一头被驯化的大型犬,当着她的面,月兑去了最后一件衣物。 她脸上的笑容纯真,像世间最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女,她伸出白皙的脚尖,轻轻往他那里触碰了一下。 “嘶——好烫!” 她赶忙收回脚,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笑道:“真的在发情啊。” 她的尾音婉转撩人,像袅袅的一缕香雾。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捧住她那只即将收回的脚,仰头看向她:“姐姐,我好月长,你能帮我纾解一下吗?” 她看着他,微微地笑了。 就像古代挂画里能勾人心魂的狐狸精。 - 白兰汀打开车门从宾利车里下来,清晨的微风吹拂在她的光腿上,有些凉。 她的丝袜被脱下来留在了姜裕的车里。 车门关上,阻隔了车厢里弥漫的香气热气和微微靡乱的气息。 那热气是姜裕身上的,靡乱的气息也是他的。 只有香气是她身上的。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穿着那一身得体的正装和周围那些上班族一起,走向前方光彩熠熠的玻璃大楼。 路边的宾利车里,姜裕蹲在地上,他的手里还攥着白兰汀的丝袜。 丝袜被他攥在手心里早已起了褶皱,那上面还残留着尚未干透的浊白痕迹。 他垂头看着手里的丝袜,掌心缓缓合拢,将那丝袜紧紧地握在掌中。 纵然那丝袜早已被他弄得脏污不堪,可他仍旧舍不得将它扔掉,就那么将它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中。 - 白兰汀走在去往玻璃写字楼的路上,紧窄的包臀裙下,白嫩的肌肤上,那道被噬咬出来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 她明明已经把丝袜给他了,可他还不满足,又在她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了还不算,还强硬地挤开她,蹲在她面前,像狗一样,用湿热的舌去舔她流血的伤口。 那靡艳的画面她不想再去回忆,她只知道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这样羞耻过! 她一面忍着腿间的疼痛,一面维持着正常,同其他的上班族一起,走进了写字楼的大门。 姜裕坐在宾利车里,透过车窗看着白兰汀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门口。 他的面前,司机还蹲在地上替他处理着车厢内的狼藉。 他收回停留在窗外的目光,拿出手机,秦时和他一帮哥们儿正在微信群里叫嚷着要去修理隔壁职高的一个男生。 起因是昨晚张志东被尹澈重伤手掌后从医院包扎完回来,路过学校后门的酒吧时,正巧碰到他那微信不回电话不接的女友正坐在别人的机车后座上。 两个人身上都带着浓浓的酒气,张志东跟着他们,一路就到了一家小旅馆门口,两人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 姜裕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轻触几下,在群里回道:[等着,我马上过来。] 秦时回过来一个大大的惊讶表情包:[不是说要盯着那个女人,晚点儿才过来吗?] 姜裕:[不用了。] 的确不用了,他已经在她最私密的位置留下了记号,即便她真的要和别的男人亲热,也要掂量一下留在她身上那排牙印被其他男人看到的后果。 33 白兰汀站在大厅的电梯前,与其他上班族一起等待电梯降下来。 昨晚在接到这家文化公司的面试邀请以后,她忍着浓烈的困意专程去网上查找了这家公司历年的面试试题和面试经验,又根据她所应聘的岗位诉求进行了一些相关材料的准备,以增加自己面试通过的几率。 在花城这个人才济济的大都市里,她高中毕业的文凭能够获得一个这样的面试机会实属不易,她不想轻易浪费掉这个机会。 从姜裕家到这家公司的车程是半个小时,她原本计划在车上再复习一遍昨晚准备的资料。 却没想到好好的复习计划都被姜裕给打乱了。 其实刚刚在车里,在她沉默地靠在车厢壁上的那段时间里,她其实很无措。 她过往的经历没有告诉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如果换成是14岁的白兰汀,她可能会直接跟对方打一架。 但在18岁的白兰汀的认知里,打架往往不能解决问题,相反会让问题更加的激化。 特别是姜裕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跟他撕破脸闹掰。 当她遇到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她习惯先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以便于观察形势并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当姜裕用手指挑开她眼前的发丝时,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措。 就是这一丝无措,让她抓到了一丝缝隙。 她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在努力迎合她的喜好扮演小狗。 于是她抓住这道缝隙,将其慢慢撕开。 后面的一切也就跟着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电梯降落到一楼,发出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开启,她微微吸了一口气,跟着周围的人群一起走进了电梯厢里。 电梯载着一厢人缓缓上升,她抬起眼眸,透过前方电梯镜面的墙壁,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身上这身正装是S码的,肩部、腰部和手臂的位置其实都很合身,甚至腰部的位置还有宽松。 但是胸部和臀部却绷得紧紧的。 属于女性的第二性征被无限放大,很容易就能让人注意到她身上那丰腴起伏的曲线。 这套正装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送给她的,她的大姨张书平原本想让她读完高二就直接辍学去厂里打工,是她的班主任专门找到张书平劝说她让她读完高三。 她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跟张书平谈的,她只记得班主任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眼眶微红。 可是也因为班主任,她才能够顺利地读完高中,高考前最后一次聚餐的时候,班主任送给她这套正装,她跟她说:“小汀,不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读书。” “祝你前程似锦。” 这句话印刻在她的心里,像金子般镀上了闪闪的光,她的人生之路并不顺遂,总会有迷茫、失意的时候,每当她在寂寂无人的深夜感到迷茫、困苦时,都会想起那个夏夜班主任对她说的那句话。 祝你前程似锦 这是一个来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送给她的最真诚的祝福。 她想,人生的前十八年都这么艰难地走过来了,她必须要出人头地,才能对得起她曾经所吃过的苦! 电梯到达预定的楼层,叮地一声响过之后缓缓开启,外面是一片开阔的大厅,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外大片大片地洒落进来,她整了整精神,随着出电梯的人流,一起走进了那片明亮的阳光里。 她按照HR短信里写的地址找到那家公司的大门,在前台做了登记以后,前台通知了HR,并让她在旁边的沙发上等候,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从旁边的走廊里过来,将她领到了一间会议室的门口。 “一会儿先进行笔试,笔试完之后再进行面试。”HR一面说着一面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白兰汀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之前的招聘信息里写的招聘流程里,还有她自己在求职论坛上查找的这家公司文员岗的面试经验里都没有提到过有笔试环节。 还没等她提出疑问,HR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有些讪讪地转过身,往会议室里看去。 那会议室里放着一排排的桌椅,里面竟坐了好几十号人! 这让她有些惊讶,一家那么小的公司,工资还这么低,竟也有这么多人来应聘。 她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会议室里其他的应聘者,最终选了一个看起来面相和善、性格外向的女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她刚一坐下,那女生便主动过来找她搭讪,两人简单聊过几句之后,白兰汀顺势问道:“我之前查过这家公司的面经,里面没有提到文员岗有笔试环节,是临时加上去的么?” “可不嘛,”那女生撇撇嘴说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问过HR了,她说最近应聘的人很多,公司为了提高筛选效率,临时增加了一个笔试环节。” 旁边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也七嘴八舌地加入了讨论。 “啧,这就是大都市哟~” “听说最近花城还在搞什么人才引进的宣传推广,以后人多了,找工作只怕是更加的难喽~” 那女生也加入到了他们的吐槽中,但白兰汀观察到,这个女生虽然言语上跟其他人一样,对当下的就业环境存在诸多的抱怨,但眼神里早已是一种麻木的淡然。 就仿佛只是为了迎合这些人在这样说,她这样也很快就赢得了其他人的好感并与他们打成了一片,他们的话题顺势就聊到了就业形势和工作租房上面,白兰汀在旁边听着,也觉得收获颇多,一时间对这个女生又生出了些许佩服。 这样的人人情老练,在这个社会里很容易吃得开,白兰汀觉得她身上有值得她学习的东西,她正想提出跟她加个好友,就听到会议室的门被再度打开。 还是刚刚那个HR,她站在门口通知他们,马上进行笔试。 这一场笔试进行了两个小时,笔试结束后,所有应聘者等在会议室,有专人来会议室里叫人,被叫到的人将被带往另一个会议室进行面试。 眼看着会议室里的人被一个个叫走,白兰汀等到午饭时间了,也没有等来她的面试通知。 刚刚的笔试题其实并不难,都是一些常见的逻辑题和心理测试题,白兰汀有把握,她的笔试成绩不会低。 今天的应聘者里大部分都是本科以上,最低的也是专科,只有她一个人,是高中毕业的文凭...... 难道是跟她的文凭有关吗? 她便在这忐忑的心境中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十五分,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他通知她先去吃饭,下午一点半再进行面试。 她礼貌地应了,拿起自己的包,有些沮丧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这家写字楼的楼下就有一个商圈,里面有一个美食区,各类美食应有尽有,很多在附近的上班族中午都会来这里吃饭。 白兰汀来到这个美食区,在里面逛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就餐点。 这个商圈位于花城的高新企业园区,美食区各家餐厅的价格自然不会便宜。 即便是一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面,在这里都能卖到将近三十块钱一碗。 更别说其他种类的、更精致丰盛的餐食了。 她站在那家最便宜却又并不便宜的面馆前,揉了揉饥饿的肚子,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 犹豫了半天,最后她还是打算进去吃一碗面。 饥饿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和思维敏捷度,对她而言,下午的面试才是最重要的,要是面试通过得到了这份工作,她每个月就能多三千块的收入了! 那不比一碗面条来得值当? 午餐时间店里的食客很多,她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一个空位,坐下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双腿酸软、饥肠辘辘,她很想点一份贵一点的面犒劳一下自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店里最便宜的面。 吃过午饭以后从店里出来,她感到有点困,想找个地方小憩一下,一看时间却已经一点过十六分了。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该面试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打起精神,走进了前方的写字楼。 面试前,她先去了洗手间,往自己的太阳穴上抹了点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又默默地背了一遍自己之前准备好的面试题答案,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面试的会议室。 这一场面试她说不上顺不顺利,面试官没有问她太多问题,她之前准备的面试题集里的大部分问题都没有被问到,面试官听完她的自我介绍以后,说道:“专业不对口,也没有相关行业的从业经验。” “我学习能力很强,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了。” 白兰汀攥紧手心,有条不紊地向面试官列举了她事先准备好的、能够证明她学习能力很强的例子。 她事先认真地分析过这个岗位的要求,协调能力、文本功底、细心等,她所列举的这些例子,不仅能够体现她的学习能力,也能侧面证实她具备岗位所要求的协调沟通、文本功底等方面的能力。 面试官听后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笑问:“刚刚高中毕业,怎么想到现在就出来工作?” 白兰汀回答道:“为了攒学费。” 面试官眉梢微抬。 白兰汀看着面试官的眼睛,说道:“我父母早亡,我从小是在亲戚家里寄养长大的,她不肯再花钱供我读大学了,所以我需要自己出来工作,等攒够了钱就回到校园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面试官:“那你预备在这里工作多久呢?” 白兰汀看着面试官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大概三年的时间吧。” “好,”面试官点点头:“今天的面试就先到这里,面试结果会在三天内以短信形式通知你。” 从写字楼里出来的时候,白兰汀心里怀着满满的期待,她觉得她今天的面试表现不错,这通过面试官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到后面的笑容满面、认真倾听。 她觉得虽然没有100%的把握,但她也有相当可能的几率得到这份工作。 她从写字楼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阴了,沉沉的乌云压在天上,不时有捎带着寒意的微风掠过她的裙摆。 她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刚刚那家公司发过来的的面试结果通知。 [感谢你选择应聘我们公司,你的面试表现和潜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对众多的人才,我们经常难以抉择,经过慎重考虑,我们觉得目前的职位并不适合你的长远发展,衷心感谢你的热情参与,并祝你前程似锦!] 天空一声闷雷响过,渐次有冰凉的雨丝细细密密地落下。 白兰汀看着手机屏幕,雨水渐渐模糊了屏幕上的黑白字迹。 她在细密的雨丝中眨了眨湿润的睫毛,给发送短信的HR回道:[你好,面试结果已收到,方便告知我是什么原因没有通过吗?] 仿佛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她站在飘摇的风雨里,给HR回道:[我希望能够从这次的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以后能够做得更好。] 消息发送出去以后,她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得到回复。 每年、每天都会有那么多求职失败的应聘者,HR没有义务去解答每个应聘失败者的疑问。 但是出乎预料的,消息发送出去不到两分钟,HR就回复了。 [你今天的面试表现其实很棒,但是在众多的应聘者中,跟你表现同样出色的人里,你的学历是最低的,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的安排。] 白兰汀站在雨里,眼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 果然,还是因为学历啊。 就仿佛是一个恶性循环,她因为没有钱念不了大学,为了念大学她提前出来找工作,又因为学历低找不到工作...... 她要如何才能走出这个循环呢? 她抱着手臂,慢慢地蹲了下来。 远处的城市高楼间渐次亮起五光十色的霓虹,她抱着手臂蹲在雨里,只觉得眼睛很酸也很胀。 来花城这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想要流泪。 这种心酸和难过它不是一瞬间的,它是连日来日积月累的所有心酸、委屈和苦楚累加在一起的结果。 她的手机依旧在不停地震动着,是她南华大学的新生交流群里,跟她同一届考入南华大学的新生们正在群里向师兄师姐们咨询学校里的各类社团活动、竞赛和社会实践问题。 她的同龄人已经在开心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而她还在为了大学的学费在四处奔波。 他们明明是同龄人,可她却比其他人更早地承担起了生活的压力和重担。 她抱着手臂,慢慢地,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咋搁这儿淋雨呢。” 一个带着北方口音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她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透明的伞面,她看到细密的雨丝顺着伞面无声地滑落,她的身后,站着她刚刚在会议室里见过的那个性格开朗的女生。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开口说什么话来缓解自己此刻的狼狈,但是她的喉咙哽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女生看她的模样,大概猜到了什么,她撑着伞在她身边蹲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就是一份工作吗?花城这座城市,机会那么多,这里不行,其他地方还多的是机会!” 白兰汀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今天面试通过了吗?” “通过了啊,”女生在她身后的台阶上坐下:“明天开始我就来这里上班!” 她说着,往白兰汀脸上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在得到这份工作之前,我经历了长达四个月的空窗期,我从遥远的家乡独身一人带着满腔的热情来到这座城市,满以为到了这里就能实现一腔抱负,但是现实却狠狠地泼了我一盆冷水。” 白兰汀抬起头,看向她。 “这四个月里,我四处求职碰壁,带来的钱基本花得精光,投出去上千份简历,却只得到屈指可数的面试机会,”女生笑着挠挠头:“主要还是因为我学校不好,一个三流的本科,花城这座城市里精英太多,我一个三流学校的毕业生哪里争得过他们啊。” “可是你看,我不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吗?” “一开始我坚持想找专业对口的工作,结果处处碰壁,后来当我试着放低求职条件,才发现自己在这座城市里也是能够找到一份工作的。” 白兰汀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甘:“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先干着呗,我离开家的时候带的几万块钱都快花光了,先在这座城市生活下来,再留意其他合适的工作机会。” “等攒够了钱,我就去读研,我想去南华大学,南华大学的设计专业是全国顶尖的——” 女生抬头看向前方广场上的巨幕,巨幕里正在播放W.M集团的美妆广告。 “有了南华大学的学历,我就可以去W.M集团了。” “成为W.M的首席服装设计师,是我最大的梦想!” 白兰汀不由侧头看向她,明灭的灯光里,她的眼里闪烁着一种充满了力量的光彩。 不同于她之前在应聘室里看到的那种麻木的淡然。 那是一种从心出发的坚持与力量。 白兰汀似也被她眼底那种力量所感染,她微笑着朝她伸出手:“祝你前程似锦。” 女生也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对了,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兰汀。” “蔡芸。” 两个女孩握着手相视一笑。 在那个下雨的傍晚,尽管天上仍旧笼罩着灰蒙蒙的乌云,但两个女孩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彩虹。 白兰汀抬头看向前方广场上的巨幕,此时巨幕上的画面正好切换,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巨幅海报。 海报里男人穿着一件质感良好的白色衬衣,斜着身子很随意地靠在一角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被他解开了最上面的几颗,露出胸膛处饱满结实的胸肌,一条银色的链子坠着一枚宽式的银色戒指垂在他露出的胸膛上。 男人的一只手随意地解着衬衣的扣子,露出的手指上戴着几枚造型不同的羽毛戒指,他微微偏头看向镜头之外的某个地方,看起来有些慵懒漫不经心,黯淡的灯光里,他的五官立体得像是欧美人。 男人胸膛前的项链和手上那几枚戒指正是W.M集团今年新推出的几款珠宝首饰。 “这男模还挺帅。”白兰汀赞赏道。 “我也觉得他很帅,”蔡芸笑着纠正道:“不过他不是男模,他是W.M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洪金荣。” - 在回去的路上,白兰汀用手机查了一下蔡芸口中的那家W.M集团。 W.M集团于20XX年由洪金荣创立,最初名为秘境,在其后十五年间合并国内外数家头部奢侈品公司后,更名为W.M集团,时至今日,W.M集团在国内外已有十万七千余名员工,旗下拥有60多个品牌,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集团之一,集团主要业务包括化妆品与香水、时装与皮革制品、钟表及珠宝、精品零售等。 在花城素有南张北洪之说,南张就是指的南城张辰阳所在的张家,而北洪则是指北城的洪金荣。 张家和洪家在花城的豪门圈子里享有平起平坐的地位,不过据她所知,姜家跟北城的洪家素来没有什么来往,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接近张辰阳显然要比接近洪金荣要容易得多。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下,便收了手机,侧头看向了车窗外。 蒙蒙的细雨还在不停地飘落,顺着玻璃的车窗淌下一串细细的水珠,她看着车窗外雨雾朦胧的城市,觉得今天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她今天认识了蔡芸,这个女孩不仅人情练达,身上还有一种很坚韧的力量,也许今天的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白兰汀觉得,将来有一天,也许她会成为她前行路上重要的助力。 - 白兰汀回到姜裕家,给姜裕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有好好上课吗?] 姜裕:[嗯(`??ω????)马上准备上第四节课了,姐姐到家了吗?] 白兰汀:[嗯,马上就到了。] 姜裕在微信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好的,吃晚饭了吗?] 白兰汀:[还没有。] 姜裕:[马上放学了,等我回来给你做饭ヽ(??ω??。)ノ] 白兰汀眉梢一挑,这小子还会做饭? [姐姐想吃什么?] 白兰汀想了想,回道:[吃肉] 姜裕在微信那头回了个OK的表情,彻底安静下来。 白兰汀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姜裕就该回来了,她脱掉身上已经被雨淋湿的外套,迅速地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带着满身的香气换上了一身日系甜美风格的白色蕾丝睡衣。 白色的纯棉小吊带搭配镶着蕾丝边的南瓜短裤,露出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腰肢和一双如玉般的长腿。 她将一头齐腰的长发吹干,保持头发的蓬松干燥,走到卧室的妆镜前,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水润清甜的伪素颜妆。 其实她原本可以不用化妆的,但她昨晚熬夜准备今天的面试,一个晚上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加上今天一整天在外面奔波经历了一天高强度的面试和笔试,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虽说美人憔悴易惹人怜惜,但所谓的美人憔悴的重点并不是憔悴,而是美! 她看了一眼旁边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姜裕到家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对着镜子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确保看起来甜美可人却又带着几分苍白的倦容后,方才将自己的长发揉得凌乱,然后爬上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 她刚刚躺到床上不到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姜裕打开家门没有在房间里看到白兰汀。 他叫了一声姐姐,没有人回答他,他有些狐疑地走到白兰汀的卧室门口,看到白兰汀的卧室门关着,他猜她是在睡觉,想到她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在外面忙碌了一天,他也没急着去叫醒她,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飘来食物的香气,姜裕将做好的晚餐装进盘里盛上餐桌,见白兰汀还没有从卧室里出来,他以为她还没睡醒,便走到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姐姐,吃饭了。” 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他将耳朵贴在卧室门上细听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他有些狐疑地皱眉,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拧,那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卧室里拉着一层薄纱的窗帘,透进来一点晦暗不明的天光,卧室里那张纯白柔软的大床上隐隐隆起一个人形。 她的整个身子都被笼在纯白的被子里,只余下一点墨黑的长发散在外面。 姜裕走上前弯腰轻轻掀开遮挡在她头上的被子。 白兰汀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脸上糊着乌黑的发丝,看不清楚表情。 姜裕在床边蹲下,伸出手指轻轻挑开糊在她脸上的长发。 乌发下,她脸上的肌肤雪白,像新鲜水嫩的蜜桃,脸颊带着点蜜桃尖尖上的粉桃色,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眶周围像桃花一样微微泛着点粉,一双眼眸水浸浸的,像是才哭过,连那小巧的鼻尖上都带着点粉色。 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雪白清透的脸颊滑落。 我见犹怜。 “怎么了?”姜裕用指尖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关切地看着她:“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软软的哭腔:“我今天面试没有通过。” 对于她的难过,姜裕并不十分的理解:“不就是一份工作吗?” 她微微侧了一下脑袋,软软的脸蛋好巧不巧就枕在了他放在旁边的手背上:“姜裕,就快要开学了。” 她说着,泪水又盈出了眼眶:“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去念大学了......” 姜裕恍然大悟,随即又笑道:“慌什么,这不还有我呢嘛。” “我替你出大学的学费!” “真的吗?”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蜜桃般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她的脸上原本还带着点犹疑,对上他笃定的目光后,她欣喜地扑到了他的怀中:“姜裕,谢谢你!” 她侧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又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闷声说道:“等我以后赚了钱我会还给你的!” 姜裕正准备回抱住她的双手突然顿住,停在了半空中。 “其实你可以不用还的。” “要还的!”她坚定且固执地说道。 他悬在半空的双手慢慢地放了下去,他拉开她搂在他脖颈间的双手,从床边站了起来:“饭做好了,过来吃饭吧。” “好!”她欣喜地笑着,从床上跳下来穿上拖鞋跟在他身后走出卧室。 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转身那一刻眼底的失落。 姜裕做的晚餐是牛排和意面,牛排分量足,味道比起外面餐厅里的也有很大的不同。 “好吃。”白兰汀由衷赞赏道。 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学校招生办发来的短信,通知她明天上午去学校补办新的录取通知书。 想到自己的学费问题已经解决,录取通知书也有了着落,她不由一阵高兴。 姜裕在旁边窥探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出声问道:“你昨天没休息好,今天又在外面忙碌了大半天,面试结束后怎么不早点回来休息?” 弄到傍晚了才回来。 “哦,”白兰汀将手机随意地往桌面上一放:“今天面试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朋友,面试结束后跟她在一起呆了一会儿。” “男孩子吗?” 白兰汀看了他一眼:“有男有女!” “你刚刚不是说了只有一个吗?”姜裕笑了一下,随即说道:“对了,我今天在学校里帮你问过了,你那条项链不在阿时他们那里。” 白兰汀闻言放下刀叉,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们把项链还给尹澈了吗?” “不是,”姜裕摇摇头:“阿时当时搜到那条项链以后就把它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衣兜里准备交给我,但是我今天找他要的时候,那条项链就不见了。” 白兰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会不会是从他的兜里掉出来了?” “他用来放项链的那个口袋是贴身的,袋子是用拉链拉上的,从昨晚他从尹澈身上搜出那条项链到今天,他都没打开过那个口袋,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掉出来。” 白兰汀拧眉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他昨天把那条项链放进口袋以后,他还跟什么人接触过吗?” “也就是我们这一帮人了,”姜裕说道:“阿时昨晚整晚都守在尹澈的病房里面,尹澈又一直昏迷不醒,除了我们,就只有医院的医生护士靠近过他了。” 白兰汀听到这里,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些猜测,那条项链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她必须要去把它拿回来! 看来,等补办好录取通知书后她有必要去医院看一看尹澈了。 34 第二天白兰汀去学校补办了录取通知书出来,就乘坐地铁去了尹澈所在的医院。 为了避免引起姜裕的怀疑,尹澈所在的医院她是找明九帮忙打听的。 到了医院以后,她换上一身护士服,戴好口罩,装作巡视病房的模样直接去了尹澈的病房。 她原以为会在病房里看到姜裕的人,譬如秦时或者张志东他们,但实际上当她走进病房时,她并没有看到一个姜裕的人。 不仅如此,连尹澈曾经躺过的病床上也是空荡荡的,上面没有一个人影。 白兰汀有些诧异地愣在了原地,尹澈去哪儿了? 他前天伤得这么严重,听姜裕说他起码得再住几天才能出院。 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她转过身,问身后还在打扫卫生的护工:“请问这个床的病人去哪儿了?” 护工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这儿了。” 她回头看向面前的病床,白色的床单上,被子凌乱地堆在床尾,枕头上也有很多凌乱的褶皱,她将手放进被子里探了探温度。 已经凉了,看来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走到更衣室换下身上的护士服,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外头的晴空正好,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落在她身上,她一面慢慢地往前走,一面在心中暗自忖度。 姜裕并不知道她会来医院,而且,他也没有别的理由临时把尹澈转移走。 这样想着,她又回到尹澈所在的病房楼层,去问值班的护士:“你好,请问301病房的病人是转院了吗?” 护士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不过今儿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们值班的护士去病房巡逻就发现他人不见了,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白兰汀眉头微微皱起,她略微思索了几秒钟,抬头对护士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白兰汀直接打车去了花城二中。 花城二中校规森严,非本校学生不得入内,白兰汀在校门口就被门卫拦了下来,她低头给姜裕发了一条微信,不一会儿,姜裕就晃晃悠悠地从学校里出来了,他肩上还搭着一件西装的校服外套,整个人没个正型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卫室外面。 门卫见了他立马笑着迎出来,姜裕勾着门卫的脖子把他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包烟。 “这是我姐,给我点面子。” 姜裕修长的手在门卫肩膀上拍了拍,门卫原本还有几分怵,见他客客气气的不像要为难他的样子,也就放下心笑呵呵地接过了他递来的烟,把白兰汀放了进来。 白兰汀跟在姜裕身后往学校里走去。 “今天怎么想到来学校看我?”姜裕把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取下来,提在手里拍了拍,又搭回了肩上。 “想来看看你们学校,”白兰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学校内的风景,她已经毕业了,高中校园的回忆只会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突然向前一步站到了姜裕面前,微微倾着身子,仰起脸看他:“顺便来检查一下你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你们的年级大榜在哪里?” “不是吧,”姜裕的脸都要皱了:“你专程来学校一趟就为了看我上次统考的成绩?” “表情看起来这么痛苦——”她眼睛滴溜溜一转:“是不是上次考试没考好?” “行行行,”姜裕被她说得没办法:“我带你去看行了吧。” 到了高三年级的教学楼前,上课的铃声刚好打响,白兰汀趁机就把姜裕打发走了。 她没有在大厅里多做停留,直接就顺着楼梯爬上五楼,来到了尹澈他们班教室门口。 她顺着走廊来到高三一班教室门口往里一瞧,教室里整整齐齐地坐着几十个学生,唯独没有尹澈的身影。 他也没有回学校,这个结果倒是并没有出乎白兰汀的预料。 她来这里本来就没有期望能在这里找到尹澈,她是想从尹澈他们班班主任的学生花名册里搞到尹澈家的家庭住址。 在来学校之前她就已经先找明九打听过了,尹澈平时并不住在金宅,他有自己的一个住处,至于具体住在哪里明九也不知道。 “尹澈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就连金夫人身边的巫姜小姐也不能经常看到他。” “他的行踪一向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庄园里。” “除了金夫人,整个金宅庄园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住在哪儿了。” 35 白兰汀等在尹澈他们班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并不担心下课后会碰到姜裕。 花城二中按成绩分班,不同成绩的班级所在的楼层不同,尹澈他们班是尖子班,位于教学楼最高的五楼,姜裕他们班在三楼,平时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到五楼来找这些优等生的。 白兰汀等在走廊外面直到下课铃声打响,在刚刚等待的时间里,她已经选中了教室里一个看起来衣着朴素、畏缩怯懦的男生。 这样的人家庭经济条件往往不会太好,是正适合她的目标。 从刚刚白兰汀等在走廊外面,用那种灼灼的目光看着自己时,苏林就已经留意到了那个看起来漂亮得令窗外的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女孩子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真人可以长得这么漂亮。 除了尹澈。 此刻见那女孩用一种热切而又灼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的脸上不禁泛起一层红晕。 他家庭贫困又相貌平平,原本在这个班里是被人忽视的存在。 可是今天,他被一个那样漂亮的女孩热切地注视着。 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从他心里升腾而起,他原本想坐在教室里刷一份习题,直到下一堂上课铃声响起,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在那个女孩笑着向他招手时走出了教室。 他低着头,走到女孩面前。 他知道她在对着他笑,可是那笑容太美,他怕当她看清他这张邋里邋遢的脸,看到他脸上的青春痘与痘坑时,就不会再对他笑了。 “苏林吗,”女孩看了一眼他胸前的校牌,声音如夜莺一般婉转,她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着,她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张百元的钞票。 - 苏林将那一百块钱紧紧地捏在手心里,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外面时,他的手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 刚刚她承诺他事成之后,还会得到一百块钱。 他将手里的百元大钞揣进兜里,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正在办公桌前批改着试卷,他走到班主任身边,说道:“老师,尹澈这两天没来上学,我想帮他把这几天的作业和试卷带给他,顺便再帮他补补课。” 班主任听到他的话,欣慰地笑了:“这是好事啊,同学之间是应该互帮互助。” 说着,班主任将这几天的试卷还有作业题集整理在一起交给了苏林。 “老师,”苏林接过那一沓书本试卷:“我还不知道尹澈住在哪里,打他的电话也没接,方便让我看看花名册吗?” “哦好的。”班主任没有起疑,拿出花名册给苏林,自己就坐到旁边接着批改试卷去了。 - 白兰汀等在一班教室外面,不过一会儿就见苏林抱着一堆习题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了。 苏林走到她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写有尹澈家地址的纸条递给白兰汀,白兰汀接过纸条后展开来看,确认无误后,将剩余的一百块钱给了苏林。 从花城二中出来后,白兰汀没有停留,又按照苏林交给她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去了一个叫鸿运花园的小区。 鸿运花园位于花城偏僻的老城区,附近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建筑,周围没有通地铁,只能乘坐公交车前往。 汽车靠着路旁的人行道缓缓停车,白兰汀从车里下来,前面就是鸿运花园的大门,白兰汀按照纸条上写的门牌号找到尹澈家的地址,敲响了那家的大门。 然而,她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她疑心家里没人,侧耳贴到门上细听,却又听到里面有人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古怪,咿咿呀呀的,像老唱片里聒噪的背景音,在这寂静的步梯房楼道里听起来有些诡异。 她背脊一凉,搓了搓手臂就准备下楼去,哪知她刚刚转身,对面的房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摇着蒲扇的老太太,老太太把她招到自己家房门前,压低声音问她:“小姑娘你找谁?” “我找我同学,”白兰汀说道:“请问尹澈是住在这里吗?” “嗨,”老太太摇了一下蒲扇:“小姑娘你肯定找错人了。” “我在这儿对门住了将近十年了,从来不知道对面住了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高中生,还叫尹澈的。”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那咿咿呀呀古怪的声音,白兰汀问道:“那住在这里的是?” “这对面呀住了个疯汉!”老太太用蒲扇冲对门指了指:“他年轻的时候啊脑子还是正常的,后来有一天他从孤儿院领了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回来,那小男孩生得可漂亮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 说到这个小男孩,老太太的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那小孩可懂事了,从来不在外面贪玩,每天放学回来就帮自己的养父做家务或者糊纸盒子补贴家用,见到邻居也会甜甜地叫一声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结果这个挨千刀的畜生,”老太太用蒲扇指着对门,气得捏着蒲扇的手都在颤抖:“他竟然......他竟然性侵了那个孩子!” “自那以后啊,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孩子了,又过了几年吧,这老光棍有一天回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突然地就疯了。” “大半夜的,那惨叫声把整栋楼的人都惊醒了。” 老太太话刚说完,对面的房门突然就打开了,门吱呀开启一道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是来找我们家的吗?” 白兰汀心里有些问题正想去求证,便对着那老太太点点头。 “那进来吧。” 白兰汀走进室内,将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侧头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屋内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拉着,屋子里并没有看到有高中生生活过的痕迹。 除了老太太,房间角落的沙发上还坐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及腰的长度,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破布一样铺在他身上。 那想必就是对面那老太太口中的疯汉了,他瑟缩在阴影里,仿佛极为畏光,两根手指咬在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老太太嘴里念叨着:“你别听对面那长舌妇胡说,我儿子勤劳、踏实、有爱心,对周围的邻居也很热心肠。” “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突然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老太太抹了一把泪。 “奶奶是这样的,我是花城二中的学生,我们班有个同学这两天生病了没有来学校,老师让我把这两天的笔记带给他,他留在学校的家庭住址里写的是您家的地址,”白兰汀说着从兜里掏出尹澈的照片,递给老太太:“就是这个人,请问他住在这里吗?” 老太太往照片上瞥了一眼,摇摇头:“不认得。” “我们家里没有这个人。” 白兰汀看老太太神情不似作伪,她想了想,对那老太太说道:“奶奶,我有点口渴,能借您这儿喝口水吗?” 老太太没有多想,转身就去了厨房。 白兰汀拿着那张照片走到疯汉面前,将照片递给他:“叔叔,这个人,您认得么?” 那疯汉原本在咬着手指咿咿呀呀地笑,闻言低头往那照片上一看,看清照片上的人后,他立马惊恐地缩到沙发的角落里惊声尖叫起来。 他的叫声非常刺耳,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魔鬼......”疯汉颤抖的手捂着眼睛,极尽所能地想要远离那张照片:“他是魔鬼!” “魔鬼!!!” - 从鸿运花园出来后,线索再次中断。 可以肯定,那个疯汉曾经领养的小男孩就是尹澈,他的发疯绝对与尹澈有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尹澈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身体健全的壮年男子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 她无法忘记那个男人在看到尹澈照片时那极度惊恐的表情。 她从兜里拿出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她委托苏林从学生花名册里拍下来的,是尹澈的个人照。 照片里尹澈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脸上的笑容温柔,像纯白不染世俗的天使。 这样的一张照片,竟然能把那个男人吓成那个样子...... 她将照片揣进兜里,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前方。 现在线索中断了,她该去哪里寻找尹澈,拿回她的项链。 说到项链,其实她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从之前的接触可以看出来,尹澈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他的理由的。 包括之前他故意引姜裕霸凌他。 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能够用自己做诱饵来设这一场局,他背后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当初她以为尹澈只是偶然在金宅的庄园里捡到了她的项链,但是在秦时他们已经从他身上拿走了项链的情况下,他竟然又趁着秦时睡着的时候从他贴身的衣兜里拿走了那条项链。 如果说他当初捡到她的项链是巧合,那么他再次拿走那条项链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他拿走她的项链,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林雾漫抱着手臂,毫不客气地说道。 从鸿运花园出来后,白兰汀就乘坐公交再一次回到了花城二中。 之前在跟姜裕聊天的时候,她曾经听姜裕在无意中提起,尹澈有时候放学会跟林雾漫结伴一起回家。 所以她想,林雾漫应该知道尹澈住在哪里。 如同她所料想的那样,在她说明来意之后,林雾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所幸对于这种情况她早有准备,她温柔地笑了笑,对林雾漫说道:“是这样的,姜裕身边那个秦时你认得吧,秦时的手表丢失了,江诗丹顿的手表,原本戴在他的手上,他在尹澈的病床边守了一夜,第二天就不见了——” 她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下来,果不其然,林雾漫听到她这句话,终于回身朝她看了过来。 她在林雾漫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 “说来也奇怪,秦时的手表不见了,尹澈也跟着不见了,姜裕为了这件事情非常生气,说要把他找出来卸掉他的一只手。” 她看到林雾漫的眼神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对于前天晚上的事情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尹澈也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伤,”白兰汀低下头,抿抿唇,十分愧疚地说道:“所以我今天一听说了这件事情,马上就想到来通知你,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他住在哪里,那就请你代我转达他,让他躲好一点,别让姜裕发现他了。” 说完,她便转身,往旁边的楼梯下走去。 她知道,以林雾漫对她的成见,她是不可能告诉她尹澈住在哪里的,所以她故意激她,让她在焦急中乱了方寸。 现在,林雾漫一定急不可耐地想要向尹澈通风报信,她就悄悄地等在这旁边,一旦林雾漫有所行动,她就马上跟上去。 这样,她就能找到尹澈的住所了。 哪知她刚刚往楼梯下走去,林雾漫就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林雾漫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只知道他住在淮安东路附近,我们每天都是在淮安东路的路口分别的。” “但是他具体住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她揪紧了白兰汀的衣袖,红着眼睛请求道:“尹澈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再也经不得这样去折腾了,求求你帮我向姜裕求求情。” “尹澈他不可能去偷秦时的手表的。” “好,”白兰汀安抚地拍了拍林雾漫的手臂:“我去跟姜裕说,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 - 白兰汀从学校里出来后,打车去了姜裕位于城郊的那栋别墅。 她刚刚到别墅门口,就碰到了迎面出来的姜母。 “哟,小白老师怎么来了。”姜母走上前,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姜母的脚边趴着一条德牧犬,白兰汀有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帮着姜母遛狗,这条德牧犬很喜欢她,每次看到她来就会冲到她脚边打滚。 白兰汀蹲下身,抚摸着德牧白白的肚子:“林阿姨,我来带Ruby出去转转。” “哦,好啊,”姜母正愁没人替她遛狗,听到她这句话很高兴地就答应了:“那谢谢你了。” 白兰汀牵着Ruby沿着别墅小区的柏油路往前走,姜母的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白兰汀确定姜母已经走远了,这才叫了一辆滴滴车,带着Ruby一起去了淮安东路。 他们在淮安东路的路口下了车,林雾漫说,每次分别后,尹澈都是往淮安东路左边的那条岔道走的。 白兰汀牵着Ruby进了左边的岔路,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来到了一条小巷里。 小巷的两边是成片成片的瓦房,有的瓦房门窗紧闭,有的开着窗,窗头挂着一串串的辣椒和玉米。 看起来很像田野里的村落,但却又不是村落。 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白兰汀顺手从尹澈的病床边拿了一张他曾经用过的纱布,她把那块带血的纱布放到Ruby的鼻子前给它嗅,Ruby闻了纱布以后,将鼻子贴在地上闻了闻,又在原地转了一圈,好像找不到尹澈的方向。 白兰汀站在原地,抬头往前方看去,正看到一簇雪白的梨花从一片青砖围墙上探出了头。 她想起之前姜裕带人在校门口霸凌尹澈时,她看到尹澈的鞋底有一片凤凰花的花瓣。 她想了想,找了一个旁边正在淘米的妇人,问她附近哪里有凤凰花。 那妇人给她指了一个方向,白兰汀谢过妇人之后,牵着Ruby继续往里面走,顺着小巷七弯八拐地走了百来米之后,果然看到了一棵开着凤凰花的树,她走到凤凰花树下,将那片纱布再次给Ruby闻,这次Ruby闻过纱布以后,很快就朝某个方向走去。 白兰汀跟着Ruby往前走,来到了一座低矮破旧的瓦房前面。 这座瓦房看起来很有年头了,比这里其他的瓦房看起来还要破旧很多,门口凌乱地堆着几个报废的车轮胎,上面散着几本书籍,白兰汀随便拿起一本看了看,是司汤达的《红与黑》。 看来应该是这里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瓦房的木板门前面,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她看那木门好像没有上锁,便走上前轻轻推了推门,那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之后便摇摇晃晃地在她面前打开了。 一股陈旧的气息铺面而来,她捂着口鼻扇了扇灰尘,侧头往里看去。 门内一片漆黑,一道金色的阳光从她身后照进屋内,她在那片光线中看到了浮动的尘埃。 待到适应屋内的黑暗后,她看清了屋内陈旧的设施,像七八十年代时人们家里那种陈设。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她的脚刚刚踏上地面,就有一只男人的手迅速地从她身后的黑暗中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与此同时,旁边的木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Ruby在门外吠叫不已,叫了两三声,便突兀地停下了。 像是正在播放的音乐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她在黑暗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她的背便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