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穿越的安陵容力大无穷》 第254章 大闹学堂 年世兰回去的时候没有坐暖轿,她扶着周宁海的胳膊,在倚梅园逛逛。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精神,年世兰细细观赏,如果有好看的,便让人折下来,送到各宫里插瓶。 正在欣赏的时候,李春杰小跑过来。大冬天的,他的额头浸出汗珠,喘着粗气,想来是跑了很久。看到年世兰,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跑过来请安。年世兰瞥了他一眼:“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 李春杰擦擦汗:“皇后娘娘,您快去惠贵妃娘娘那里,那边……闹起来了?” “谁闹起来了?怎么闹起来了?孩子们都在惠贵妃那里读书识字,还有敬贵妃和惠贵妃看着,怎么就闹起来了?” “是五公主带头闹起来的,三公主和四公主也跟着闹,她们把新请来的先生撵走了。惠贵妃现在正生着气呢!让奴才们拿戒尺,要教训三公主呢!” 年世兰瞪大眼睛:“你是说胧月又带头把先生气走了?自从她开蒙读书,这一年多来气走了多少先生?依本宫看,惠贵妃教训得是,让她长长记性!” 颂芝向来疼爱胧月,舍不得胧月受一点伤害,听年世兰这么说,急忙劝道:“娘娘,咱们公主向来聪明伶俐,而且也讲道理,断然不是那种淘气又讨人嫌的脾气。而且这次三公主和四公主一起闹,想来是师傅有什么错处,她们才闹的。不如咱们去惠贵妃娘娘那里看看是怎么回事,您忘了,公主上一个先生嘴里说熹皇贵妃娘娘什么鸡什么司晨,咱们公主当时和他顶起嘴来,您还说是先生的错,把他撵走了。想来这次的先生又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公主们才闹起来的。娘娘,可不要冤枉了公主们啊!” 年世兰心里也惦记,嘴里不肯承认:“上一个先生是个男的,对熹皇贵妃处理朝政指手画脚的。这次本宫专门请了个女先生,就是不希望从她嘴里说出什么鸡什么司晨之类的话,本宫倒要看看,这次胧月还有什么话说。” 年世兰气势汹汹地往承乾宫去了,到了门口,气势自动变得弱下来。门口的太监一见她过来,想要进去通报,被年世兰阻止了。她走到门边,只听里面传出孩子呜呜的哭声和沈眉庄的咆哮声。 沈眉庄向来端庄稳重,说起话来也是和蔼温柔。现在她拿着一根戒尺,脸因为咆哮变得通红,她每吼一句,就往昭华的手心打一下。昭华一手捂着眼睛,嘴里干嚎着,却没见一滴眼泪掉下来。 旁边的奶娘和宫女都在劝她:“娘娘别打了,娘娘保重身体啊!”“娘娘息怒,想来公主也知道错了。” 欣妃和襄妃站在一边,温宜担忧地看看沈眉庄,又看看昭华,她想上前去劝,被母亲襄妃紧紧拉住。敬贵妃拉着静和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冬春一边小声斥责康宁,一边抚摸着她的头,生怕康宁被这场面吓到;胧月站在昭华身后,一脸的不服气。 五阿哥弘昭和六阿哥弘曦站在一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七阿哥牵着顺嫔的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用袖子擦擦鼻子。 在场的人都知道,昭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皮糙肉厚,沈眉庄那点攻击力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昭华不过是雷声大,连个雨点都没有。沈眉庄自己也知道,这事是胧月挑起的头,可是她舍不得打胧月,只能拿自己的孩子杀鸡儆猴了。 虽然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昭华从指缝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沈眉庄气笑了,她将戒尺一扔,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年世兰适时地出现了:“本宫老远就听到昭华的哭声,这是出什么事了?何必打孩子呢?可别把孩子打坏了。” 一屋子的人站起来行礼,年世兰看着一脸倔强的胧月,用手戳戳她的额头:“你这又是怎么了?上个先生你不满意,这次给你换了个女先生,刚换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又让你给撵走了?胧月,我看你是皮痒了,想挨揍是不是?” 胧月瘪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哭,把年世兰哭得主意都没了。她赶紧搂住胧月哄道:“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你不要哭了,把额娘的心都哭碎了。” 在场的人见怪不怪,都知道年世兰溺爱孩子,溺爱到不讲理的地步。温宜怯怯地走过来说道:“皇额娘,这次不怪五妹妹,是先生的错。” 静和也牵着敬贵妃的手走过来:“皇额娘,你不要怪姐姐。惠娘娘,你也不要再打三姐姐了,这事我也有参与。” “我也参与了!”康宁叫道:“我还给她嘴里塞了花盆里的土,叫她胡说八道!”说完,康宁还拍起手来,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行为。 夏冬春急忙拉住她:“居然敢给先生嘴里塞土?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谁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年世兰坐在椅子上,声音变得严厉。 几个孩子互相看看,还是六阿哥出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据他所说,这个女先生开始教得好好的,今天讲到唐朝的武则天时,她突然说要教胧月等人学习《女则》《女训》,学习世间女子的行为。胧月站起来说她不学这些,以后还要学习四书,女先生说道:“你们以后又不参加科举,学这些有什么用?” “学习这些东西,和科举有什么关系?”胧月年纪虽小,头脑却敏捷,口齿也伶俐:“就算不参加科举,我们就不能学习这其中的道理不成?你说的《女则》《女训》,皇额娘都不让我们学了。再说了,从去年开始,科举就允许女子参加了,现在外面进学堂的女子也多了起来。你说女子不应该学这些东西,你身为女子,不也在学吗?你还被人奉为女大儒呢!怎么就自轻自贱起来?而且熹娘娘还批折子,还处理朝堂的事,她若是没读过书,能做这些吗?” 女先生没被人这么反驳过,脸涨得通红,仍然说道:“熹皇贵妃娘娘做这事,想来是要效仿唐朝武则天,只是武则天只出了那么一个,最后不还是归还于李姓男子了吗?她这是牝鸡司晨,与女子之道背道而驰,女子还是要以贞静为主。既然学会了读书,也该用在正道为是。我如今教你们读书,正是想将你们引上正道。”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是谁规定的?莫非是男人规定的?那他们定的都是对的吗?”胧月不甘示弱地反驳道:“现在不仅有了女子学堂,各地还开办了各种工厂,连女子都能进厂赚钱了,赚了钱,家里的女孩子也能进学堂读书了。你身为女子,竟和那些男人说一样的话,亏你还是女大儒呢!我要跟皇额娘说,撵你出去,我不要你教!” 女先生冷笑一声:“五公主这是要以势压人?民间尚且尊敬先生,你倒这样和我说话,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平日怎么教的你。” 听到女先生说起年世兰,胧月冷冷地说:“我皇额娘好得很,平日也常教导我,遇到听不懂话的,打就是了。想来先生也想尝尝挨揍的滋味。” 昭华和康宁早已按捺不住,昭华跳起来说道:“她满嘴胡说,和她有什么好争辩的!”于是给了女先生一拳,康宁也不甘示弱,抓了花盆里的一把土,趁着女先生疼得弯腰的时候,将土塞进她嘴里。 女先生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可是她面对的是阿哥和公主们,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掩面哭着跑了。 五阿哥和六阿哥对几个姐妹伸出大拇指,佩服他们的勇气。 听六阿哥将事情讲完,沈眉庄的气也消了。年世兰想了想:“哼!不管男人女人,敢在宫里说这话,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孩子们的先生份上,本宫早就砍了他们的脑袋了!我看她也别叫什么女大儒,叫伥鬼得了。以后也别找什么大儒不大儒了,本宫看他们脑子都锈住了,不灵光得很。” 沈眉庄问道:“那可怎么办?孩子们的功课可不能落下。” 年世兰看了她一眼:“反正到年下了,这段时间仔细找找先生,不要这种脑子生锈的。至于孩子们的功课,惠贵妃,你先不用处理事务了,你教孩子们读书。” “我?”沈眉庄一愣,急忙摆手:“我的话恐怕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是白看的吗?” 第255章 凯旋(1) 到了夜里,将胧月哄睡着了,年世兰特意将甄嬛请到翊坤宫,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甄嬛。 “惠贵妃那里你劝劝她,她现在正后悔呢!说没弄清楚就打了孩子,对昭华十分地愧疚。你也知道,昭华那孩子大大咧咧,这事转头她就忘了。可惠贵妃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误会别人这事,能让她愧疚得一天吃不下饭去。我让她当孩子们的先生,也是让她多陪陪弘昭和昭华的意思。” 甄嬛合上奏折,摘下眼镜揉揉鼻梁:“我知道,眉姐姐是个内心刚强的人,想必也很恨那个女先生。女先生是我找的,是我思虑不周了,以为是个女的,心里必然是向着咱们的,却忘了有的女子已经被驯化,心里嘴里向着男人说话。等我去对眉姐姐道歉,替她解开心结。” “这关你什么事?”年世兰瞪了她一眼:“自然会有敬贵妃她们替你开解她,年底事情多,光是这些奏折,就看得我脑袋都大了,你还是以处理政事为先。你不知道前面朝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虽然前面有怡亲王和庄亲王撑着,又换了许多我哥哥的人,但有的人却不得。那些人巴不得抓你的把柄,好把你弄下去。这样,他们就会说:‘到底是女子,就是不行。’到时候胧月要登基,可谓困难重重了。” 甄嬛叹了口气:“皇上的身体眼看着不行了,胧月过了年才不过五岁,若是皇上没挺过去,那些亲王郡王又该打什么主意了。单是这一年,外面就有多少人想各种办法害胧月。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年世兰冷哼一声:“他们敢!等哥哥回来,皇上一死,他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他们以为皇上病着,五阿哥和六阿哥身体不好,他们就能钻空子,让自己儿子登基不成?真是想得美,只要本宫还在,他们就休想碰胧月一根毫毛。正好现在到年下了,本宫不介意杀一批人祭天。” 年世兰咬牙切齿的面容在灯下显得特别狰狞,甄嬛知道她自有想法,并不阻止,有的时候,是必须用雷霆手段的。 甄嬛低声说道:“为了胧月,咱们必须联手。” 年世兰翻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吗?朝堂上的政事,我不如你;教孩子读书,我不如惠贵妃。我呢?只能想办法给胧月一个好的环境。对了,我在书上看到过,有什么垂帘听政的法子。就是小皇帝在前面,后面放一个帘子,咱们就坐在后面,跟上朝也没什么区别,你觉得这法子可行?” 甄嬛有些哭笑不得:“这倒是个法子,只怕朝堂上的大臣不同意。” “哼!由不得他们同不同意。我跟你说吧!我又不是死了的孝敬皇后,非得要做唯一的母后皇太后,难道胧月当了皇上,我就不是太后了不成?胧月就不孝顺我了不成?我打从心里看不起她的想法,亏得乌拉那拉家败了,一家子都是不家子气。” 甄嬛知道,年世兰和宜修的恩怨是不会因为宜修的死亡而结束的。宜修都死了三年了,还时不时被年世兰拉出来鞭尸。 周宁海兴冲冲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皇后娘娘,熹皇贵妃娘娘,武亲王和勇亲王来信了。” 武亲王是年羹尧,是甄嬛力排众议封的。一开始众大臣和众亲王、郡王自然不同意,当得知安陵容一个女人当了亲王,年羹尧当亲王这件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快看看信上写得什么。”年世兰兴奋地拿过两封信,催促甄嬛打开。 年羹尧和安陵容的信内容都差不多,他们已经打下日本,日本的天皇和幕府的将军都已投降,同意归顺大清,现在整个军队都班师回朝了,脚程快的话,上元节之前会回到京城。 “他们要回来了!”年世兰兴奋地看看信,又看看甄嬛,甄嬛也是一脸激动,甚至眼睛里还泛着泪花:“咱们快去告诉其他人,快把这好消息分享给她们。” 甄嬛忙劝道:“现在天已经黑了,孩子们都睡下了,你这时候告诉她们,她们再高兴得睡不着,再把孩子吵醒可就不好了。等明天一早,咱们就把这好消息告诉她们,再告诉孩子们。昭华和康宁都很崇拜容儿,知道这消息,她们一定非常高兴。” “话虽如此说,我是太高兴了,想来今晚是睡不着了。”年世兰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仍是舍不得放下。 第二天,这好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宫女和太监们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兴奋之情弥漫在后宫的空气中。各宫的主子们也变得和气起来,连年世兰都变得亲切温和。年世兰为了庆祝,给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和侍卫涨了月钱,还给各宫的主子发了许多赏赐。整个后宫从上到下,脸上都带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自从太后薨了,宫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敬贵妃感叹道。 欣妃满脸笑容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快过年了,皇后娘娘赏下那么多衣料,你不去尚衣局做几件新衣裳?” 敬贵妃笑着摇摇头:“那些都是颜色鲜亮的衣裳,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穿那些小姑娘的衣裳干嘛?所以我打算留着给静和穿,我库房里还有那些衣料,我找几匹暗一点的衣料拿去做衣裳。” “瞧你这话说的,你才多大年纪,就说自己一把岁数了?年轻姑娘穿得的衣料,咱们怎么穿不得?我是打算多做几件鲜亮的,等淑和回来,让她好好看看,她额娘可是不服老的。” 敬妃看到她手里的信纸,问道:“是淑和来信了?” “可不是,听说武亲王和勇亲王他们要回来,她也要回来了。三年没见到那孩子,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虽说她每次来信,都说过得好,可是我就怕她报喜不报忧。” “这下可好了,淑和就要回来了,你呀!也不必这么惦记了。” 宫里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过了年,各宫的娘娘开启了计算日子的本领,每个人都在算年羹尧和安陵容每天走多少路程,该走到哪里,离进京还有多少天。这几乎成了每位娘娘的一种本领。 正月初七,年羹尧派来的先锋官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大队人马初九就会回到京城来了。 第256章 凯旋(2) 初九一大早,承乾宫里就听见昭华的大嗓门在嚷嚷: “额娘,你能不能快点?小信子说夏娘娘带着四妹妹已经过去了,我和五哥都收拾好了,你的眉毛怎么还没化完?要是去晚了,我就抢不着好地方看勇亲王了。” 沈眉庄一边对着镜子努力地将胭脂抹在唇上,一边安抚女儿:“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位置都是固定的,你还要跟皇后娘娘和熹皇贵妃娘娘抢位置不成?” 采月将最后一件首饰给她戴好,沈眉庄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她向来喜欢素净的装饰,只是今天为了迎接安陵容,她也打扮得华丽起来。弘昭在门口叹道:“怪道三哥说,女人出门要打扮好长时间呢!他说三嫂每次出门,都要化好长时间的妆,等我以后成亲了,一定不找化妆时间长的妻子。” 沈眉庄一边整理头上的饰品,一边瞪了弘昭一眼。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又不放心似地跑到镜子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弘昭和昭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宫里的人知道勇亲王是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男的,您对皇阿玛可没这么上心。” 沈眉庄瞪了他们一眼:“皇上怎么能跟勇亲王相比?若没有她,你们还不知道托生在哪里呢!你们的皇阿玛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她比?赶紧走吧!” 弘昭和昭华对皇帝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以前皇帝住在养心殿的时候,他们还常常去请安,只是隔着帘子,看不清皇帝的面容,皇帝病着,说不上几句话就厌烦了,撵他们离开。后来皇帝搬到碎玉轩养病,那里地处偏僻,路程太远,屋子里还总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几个孩子都不愿意去,沈眉庄也不强迫他们去。如今只有温宜还念着小时候皇帝比较疼她,隔三差五地去请请安。 这几个孩子对皇帝的感情,都不如对勇亲王来的亲。 沈眉庄赶到前面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个个穿得花团锦簇,打扮得花枝招展,连敬贵妃都穿着颜色鲜亮的衣裳,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不少。齐妃昨日从儿子那里回宫,就为了今天迎接安陵容,还特意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 “敬贵妃,帮我看看我的妆面可好?”沈眉庄悄悄地问身边的敬贵妃。敬贵妃仔细打量她几眼,笑道:“平日看你不怎么装扮,今天乍一装扮,真是倾国倾城。我若是个男子,第一眼看到你就倾心于你了。” 沈眉庄的脸红了,嗔怪道:“我好心问你,你倒调侃我。” “不说笑了,你看看我的头发怎么样?昨天梳头时,我发现头上都有白发了。唉!我都长白头发了,也是老了。为了盖住白头,我特意把头发染了,怎么样?能不能看出来?” 几个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反正人还没到,聚在一起不说话还干什么呢?苏培盛走过来说道:“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大队人马已经进城了,只是要进紫禁城,还需要一段时间,不知道诸位娘娘是先进屋里等着,还是在这里继续等着呢?” 年世兰说道:“若是进了城,那进宫来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了。今天天不冷,咱们先 在这里等着。” 说着,她瞪了几个面露不满的嫔妃一眼,她们冻得耸肩缩脖,仪态全无。年世兰给她们涨了月钱,待遇也比之前提高了几倍,连答应都有皮草可穿。可是今天,她们偏偏穿着略单薄的衣裳,这是打谁的脸呢?是说她亏待后宫的嫔妃吗?既然如此,她们就在寒风里冻着吧! 都当嫔妃了,还这么小家子气。 贞贵人和康答应互相看一眼,两人都露出懊恼的神情,早知道就把赏下来的皮草做成衣裳穿出来了,要不是她们舍不得,还能在这里挨冻? 大封六宫的时候,她们被排除在外,似乎被人遗忘了。后来她们听说有几个答应和官女子因为伺候皇帝有功,被升了位分,于是她们也去伺候皇帝,说不定皇帝一感动,也给她们升位分呢?结果皇帝没见着,还被人把这事捅到年世兰那里,年世兰直接给她们降了位分,还禁了足。 这还不算完,听说勇亲王回来,还想住在延禧宫,年世兰下令,让她们两个迁出延禧宫。尤其是贞贵人,她不仅失去了嫔位,还失去了主位的地位,如今和康答应在钟粹宫住着。 这对难姐难妹以前还能同舟共济地生活着,时间长了,难免生出一些龌龊,互相埋怨着:“都是你,是你非要伺候皇上的,你难道不知道皇上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要没有这事,我还是嫔位,就算迁到别的宫里,也是一宫的主位,都怨你!” “呵!你少事后诸葛亮了,当时我提这个主意,你怎么没阻止?你心里明明赞同我的做法,如今全推到我的头上,你倒装无辜起来了,要不要脸!” 两个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还要些面子,只怕就要互相扯头花了。 甄嬛和年世兰都没理会她们,甄嬛低声说道:“他们从城里进来,路两边都是欢迎的百姓。这倒也罢了,我只怕有人背地里抱怨容儿。你也知道,她一个女子封了亲王,已经有很多人在背后嚼舌头了,我怕有人利用这么多人,传播一些对容儿不利的话。容儿是不乎这些的,但我可不允许有人说她的坏话。” 年世兰看她一眼:“这你放心,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哼!有人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就等着被抓进牢里挨棍子吧!” 第257章 凯旋(3) 初九一大早,京城的百姓纷纷放下手里的话,跑到大街上观看出征大军回城。一时间,街上被挤得水泄不通,叫骂声不绝于耳。后来上面派出京城的守军前来维持秩序,好不容易弄出一条宽阔的通道,至于两边快挤成豆干的百姓,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相比之下,王公贵族们不必忍受这样的拥挤,他们提前包下了街道两边的酒楼、客栈等地,坐在二楼,就能将街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士兵们刚维持好秩序,不知谁喊了一句:“来了,来了!”百姓们纷纷伸长脖子,向城门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十几个士兵开路,他们的身后,是两匹高头大马。骑着棕色马的是年羹尧,他比以前显得还要壮,只是脸看着以前沧桑许多。 他旁边骑着黑马的是安陵容,人们的视线主要集中在她身上。安陵容同样壮实了不少,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眼角眉梢增添了许多英气。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一把开山斧,神采奕奕,不停地冲着街道两边的百姓挥着手,比起旁边饱经风霜的年羹尧,她更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 一群年轻女子挤了上来,将原来前排的人挤到一边。这群女子丝毫不顾忌印象,对着安陵容疯狂地尖叫道:“勇亲王,看我,看我!”“勇亲王,我崇拜你!我心悦你很久了!”“勇亲王看我了!啊啊啊!”“勇亲王,我给你写了一首诗,你一定要看!” 她们边说着,边对安陵容扔着香包、手帕之类的东西。安陵容的亲兵不耐烦地将她们往后推,这样的场景,她们一路上见到的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止她们这一群人,前面还有好几拨同样的人在等着安陵容,甚至有两拨人为抢占最好的地方打起架来,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这么挤了,她们周围的人还能空出一块空地供她们打架。维持秩序的士兵想进去把她们都抓走,无奈进不去,只能干瞪眼。 “奶奶的,要不是我在小日本水土不服,连拉带吐,搞成现在这副鬼样子,要不然老子比你更受欢迎。”年羹尧酸溜溜地说,同时也在感叹,现在的女子都允许出门了,想他以前凯旋归来时,满大街迎接他的都是男的,或者上了年岁的大娘,像这么多的年轻女子,想都不敢想。 安陵容歪嘴一笑:“知足吧,要不是有温家兄弟在,你的小命就交代在日本了。不是战死的,是拉死的,说出去多损害你的英名。” 年羹尧不吭声了,温六初和温七初因为比较年轻,跟着他们的队伍当了军医,多亏了有他们,年羹尧才不至于拉肚子拉死在日本。而他们又和安陵容关系好,万一安陵容示意他们将他水土不服拉肚子拉得昏天黑地的事说出去,真是有损他的一世英名。 前面又有一群女子拼命往前挤,想离安陵容更近一些。被她们挤到一边的人不禁抱怨道:“勇亲王是女子,你们也是女子,你们至于这么激动吗?万一你们有了婆家,让婆家看到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 “关你什么事,我们的婆家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多嘴?”为首的一个女子颇为泼辣,看对方是个文弱的书生,便反击道:“况且我的婆婆和小姑子都来了,她们也想跟着我们看,你有什么话说?” 她身后的姐妹们也都附和着,书生见对方气势十足,自己的气焰便矮了几分,但心中又不服,只能嘀咕着:“勇亲王是女子,你们也是女子,都是女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看你婆婆。” 他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冷笑道:“谁也没规定说女的不能看女的,怎么就你们能看得,我们就看不得?你看勇亲王长得多好看,还那么勇猛,人家能上马,能打仗,你能干什么?看你这样,人家能打十个……不,一百个你。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就愿意看这孔武有力的,比你这手不能提的小白脸强多了。” “我也爱看,我也爱看。”老婆子旁边的一个抱孩子的中年妇子急忙说道:“你看勇亲王那胳膊上的肌肉,多结实。我家男人年轻时做苦力,也都是腱子肉,我也爱看。现在他上了年纪,肚子也大了,满脸的横肉,头也秃了,油腻腻的,哪像勇亲王这么的清爽又结实。” 老婆子赞同地点点头,两人找到了共同语言,很快就聊到一起。刚才和书生吵架的女子见找到两个同好,便邀请她们加入,一群人熟络起来,一起聊着安陵容的种种好处。 书生见她们这样,不敢说话。他旁边一个颇有文雅气质的老人摇着头,叹了口气:“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若是在以前,别说女的上战场,就连这样上街都不行。自从朝廷准许女子进学堂读书,又建了工厂让她们工作,这些女子便娇纵起来,抛头露面不说,在家里也跟男人大呼小叫起来。说什么:‘我赚了钱,想走随时就能走,不必受你们摆布了。’更有甚者,家里的孩子也不要了,就要跟丈夫和离。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如今乱为王了,牝鸡司晨,这是大乱的征兆啊!” 他只顾激动地说着,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们安静得诡异,连书生都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不肯站在他旁边。老头依旧口沫横飞地说着,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他身后的两人虽没穿着官服,但看那气质,不是当官的,也是衙门出来的。看到他们,老头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其中一个满脸笑容的人说道:“老人家,您是对我们大清不满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旁边的那个人则冷着脸:“有什么好废话的,他说什么牝鸡司晨,什么大乱的征兆,谁不知道现在朝廷是熹皇贵妃说得算?他说这话,就是瞧不起熹皇贵妃之意,就是瞧不起后宫的主子们。把他抓到顺天府,让他好好吃几板子。” 老头害怕起来,哀求着两人放他一马,两人不由分说,将他拷了就走。老婆子小声说道:“他这是不知外面的事,只顾读书了?现在上面都不许拿女子说事了,他这么说,不抓他抓谁。” 这些事安陵容一概不知,她跟着年羹尧,一起向紫禁城进发。 第258章 凯旋(4) 安陵容进入后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迎接她的人群。年世兰和甄嬛站在最前面,看到她进来,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沈眉庄眼里含泪,脸上带着笑容;夏冬春已经开始抹眼泪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安陵容大笑两声,快步走到年世兰和甄嬛面前。甄嬛说了一句:“你总算回来了……”,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年世兰说道:“既然人平安回来了,咱们也不必在这里吹着风受着罪了,快点进去坐下说说话吧!” 一群人簇拥着安陵容走进去,温宜带着昭华和康宁迎了上来。昭华和康宁还认得安陵容,她们松开温宜牵她们的手,飞跑过去,一人抱住安陵容的一条腿。安陵容哈哈大笑,一手一个将她们抱起来。 “昭华和康宁都长这么高了。”安陵容忍不住感叹道:“我走的时候,她们还那么小,转眼间就这么大了。你们看,她们的身体条件这么好,不练武就浪费了。” 沈眉庄擦擦眼角,笑道:“你还说呢!你走之前,嘱咐我给她找个练武师父,我父亲到底在济州那边找了一个。师父来了,也夸昭华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她本来就淘气,如今练了武,更像个皮猴子了,成天淘气,打抱不平,宫里人都怕她。” 夏冬春接过话:“康宁也跟着昭华一起学武,昭华喜欢射箭,康宁喜欢耍枪。我跟你说,昭华现在能拉十力半弓,可比皇上强多了,到现在,一想到皇上拉的那四力半弓,我还想笑呢!康宁总是跟着昭华,在宫里那都是横着走。” 沈眉庄指着弘昭笑道:“弘昭是个腼腆性格,和昭华正相反。宫里人都说,只怕弘昭和昭华生错了性别。” 众人都笑了起来,年世兰看了后面众常在、答应一眼,颂芝会意,说道:“皇后娘娘要勇亲王说会儿话,你们下去歇息吧!” 众位常在、答应害怕进翊坤宫,实在是年世兰的压迫力太强,听说年世兰让她们退下,她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急忙告退。只有几个胆大的嫔妃偷偷地看了几眼安陵容,见安陵容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她们的脸红了,带着羞涩的笑容退下了。 翊坤宫里只有相熟的人在,空气轻松活跃了不少,好像安陵容从没离开一样。齐妃让翠果给她捏捏脖子,说道:“可累死我了,到底是上年纪了,以前就嫌这首饰少,有了好东西,恨不得都戴在头上身上。现在宫里不缺钱,那首饰一样样跟不要钱似的送给我,我倒嫌多了。” 安陵容注意到齐妃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她突然想起皇帝说过的粉娇你几。于是她笑道:“齐妃娘娘,你穿这粉色倒显得年轻,没去皇上跟前晃晃?” 齐妃笑道:“我去他那里晃什么?好好的一件衣裳,被他屋里的药味熏坏了。以前我穿粉色,是我年轻时穿粉色,皇上夸奖。后来皇上说我穿粉色不好看,说我穿湖蓝、深绿什么的好看,我就一直穿着颜色深的衣裳。后来皇上病了,我去弘时那里住,我偶尔穿了一次浅红色,弘时和她媳妇都夸我好看,说我穿颜色鲜亮的衣裳显得年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何必让人指手画脚的,所以今天特意穿粉色。” 众人又笑了起来,敬贵妃笑道:“齐妃姐姐这话说的是,如今宫里钱多的都没处花,皇后娘娘还总给我们首饰衣裳,那布料堆在库房里,都没处穿去。以前为了一件首饰、一件衣裳争来争去,现在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安陵容好奇地问道:“这么说,这些钱都是大不列颠那里来的了?” 甄嬛和年世兰看了一眼,笑道:“也不全是,自从阿片传到大不列颠,又传到他周边的其他国家了。大不列颠意识到阿片不是个好东西的时候,已经晚了,阿片已经在他们国家流传开了,想控制已经控制不住了。大不列颠大部分的钱都流入到咱们这里,他们缺了钱,干脆就往周边的国家卖阿片。如今供不应求,博尔济特特氏日夜不歇地制作阿片,一开始她还不让人学,现在也不得不让人跟着学了。” “那么,她带出来的人学得怎么样了?” 年世兰喝了口茶:“当师父的都藏私,博尔济吉特氏不愿意全教给他们,他们连偷带学,也学了个八九成。这也就够了,我们曾将学徒们做的阿片混在其中送过去,也没人分辨出来,所以……”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陵容刚想说话,昭华拉拉她的衣裳:“勇亲王,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打朝鲜和日本呗!我还想听听你怎么打的别的国家。” 沈眉庄忙将她拉过来:“昭华,勇亲王已经很累了,你怎么能这么缠着她?我想起来了,你还没给她行礼是不是?” 襄妃忙轻轻推了一下温宜,温宜忙走上前给安陵容行礼。温宜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长相清秀,随了襄妃。她的性格温和沉稳,行动不卑不亢。 安陵容忙让亲兵将准备好的礼物都拿出来,分发给孩子们。 五阿哥弘昭和六阿哥弘曦都记得安陵容,弘昭性子腼腆,弘曦略淘气一些。只是两个孩子明显看着身体就不好,看着瘦弱。弘昭还好些,弘曦的气色就差多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以前中的毒到底给了他的身体不小的影响。 安陵容小心翼翼地说道:“弘昭和弘曦,没想让他们练练武吗?” 沈眉庄叹了口气:“我和敬贵妃也担心他们的身体,如今他们大些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总爱生病。他们时常待在屋里读书,我们曾担心他们看书把身体看坏了,就让他们跟着昭华和康宁的师父一起学武。谁料第一天,他们就累得肌肉酸痛,在床上躺了两天,我们也不敢让他们再练了。” 胧月、静和和七阿哥弘暝对安陵容的印象不深,胧月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孩子,静和的性格则很温柔。七阿哥在顺嫔的照顾下已经好了很多,如今行礼也是有模有样的。 灵芝走过来说道:“娘娘,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各位王爷和大人陆续都到了。” 年世兰点点头,站起来拉起安陵容的手:“本来想让你歇息一下,看来你歇息不成了。走吧!给你接风洗尘。” 第259章 庆功宴(1) 举办庆功宴的地方在乾清宫,以前这里常举办家宴,自从太后去世,皇帝无心举办任何宴会,这里很是冷清了几年。今天为了迎接安陵容和年羹尧凯旋归来,乾清宫特意重新装修一番,又热闹起来。 里面的宴席上都是各位王爷贝勒的福晋和各位官员的命妇,她们当中有的人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也没见过安陵容等人,当她们看到上首的情况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年世兰坐在属于皇后的位置上,这无可厚非,只是皇帝的位子上,坐着甄嬛;年世兰的另一边,坐着安陵容。 这坐位看着不伦不类,也实在是大不敬,皇帝还活着呢,就敢这么坐?有的官员夫人在心里腹诽起来。可是她们不敢说出口,年世兰和甄嬛一个掌管朝廷,一个掌管后官,自己的女儿有的在后官当宫女,或者丈夫和儿子在朝堂上当官,若是出言不甚得罪了她们两人,连累了丈夫儿女可就不好了。 至于安陵容,实在是她凶名在外,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最不可以得罪的就是她。夫人们牢记这句话,闷不吭声地吃着菜,只有在举杯的时候才附和两声。 这其中还有一些老熟人,比如已经是慎亲王福晋的玉娆,还有果亲王福晋叶澜依,还有怡亲王福晋、敦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这些都是老熟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安陵容等人说话谈笑。她们也是最捧场的,当听安陵容说着怎么生擒缅甸王的两个儿子时,她们连连发出赞叹声,站起来敬安陵容一杯。 安陵容一口喝下杯里的酒,觉得不过瘾,让人换了大碗来。她在军中这三年,酒量早已锻炼出来,几十个男人都喝不过她。她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一边讲着战场上的事,将宴会的气氛推向最高处。 其他的夫人们脸上赔着笑,心里都在期盼着宴会快点结束。战场上的事好血腥,她们自认为自己是慈善人,平时连鱼都不敢杀,现在听这么血腥的事情,简直和听恐怖故事没什么区别。 甄嬛一边听着,一边用目光扫过下面的众人,将她们的反应都记在心里。 安陵容又喝了一碗酒,觉得有些上头了,她的脸红了起来,不过因为晒得太黑,没人看出来,再加上下面众人的夸赞,让她飘飘然起来。她抹了下嘴,趁着兴头刚要讲别的事情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就是碗碟掉在地上的碎裂声。 “这是怎么了?”年世兰高声问道。外间坐的是各位王爷以及一些宗亲,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更重要的是,今天她哥哥坐在主位上,这确实不合规矩,但年世兰不在乎。若是有谁拿这事做文章,别怪她年世兰不客气! 夫人们都捏了一把汗,祈祷不要是自己的丈夫或儿子惹了什么事。 周宁海一脸愠色地走过来,在年世兰身边低声说道:“是内客学士白大人,武亲王正在说话时,他就站起来呵斥武亲王不讲规矩,居然敢坐在主位上之类的话。又说了些其他不三不四的话,奴才也不敢跟您讲。武亲王说了他两句,他就掀了桌子。皇后娘娘,这摆明了是要找事啊!” 甄嬛和年世兰离的近,也听到了周宁海的话。这位白大人名叫白还湘,三年前妻子离世,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听说他在内阁就以脾气倔出名,常说自己看不惯不平之事。想来他在宴会上喝多了,借着酒劲,开始挑事。 “居然敢在本宫的宴会上找事,岂有此理!”年世兰怒气冲冲地放下筷子。众人齐齐看向年世兰,谁也不敢出声,整个大厅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外面隐约传来争吵声。 “不行,本宫得去看看,可不能让我哥哥吃了亏。”年世兰嘀咕一声,扶着颂芝的手站起来,匆匆向外走去。 甄嬛急忙说道:“皇后娘娘,我同你一起去。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武亲王又是个急脾气,若是动起手来可就不好了。”说着,她冷笑一声:“那个白还湘,我倒也想会会他,看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白还湘吗?我知道,不是个东西。”安陵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猪肘:“都说海瑞因为一块饼饿死亲女儿,这事是真是假,尚且没有定论,这位白大人逼死发妻可是真实发生的。他不是自诩是正直之人吗?我倒要看看这个逼死发妻的狠心之人,怎么个正直法!” 她一拍桌子,直接将桌子的一角拍了下来。甄嬛一边扶着她,一边对沈眉庄和敬贵妃说道:“这里就拜托两位姐姐了。” 沈眉庄和敬贵妃:我们也想去看热闹啊! 不止是她们这么想,其他人也恨不得冲出去看看,只是碍于这里是皇宫,她们也只能规矩地坐在这里。 “他的妻子宋氏我认识,虽然交情不深,但能看得出来,她妻子是个再温柔贤惠不过的人了,将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可好了,在外也是端庄娴雅,听说琴棋书画、读书作诗,无所不精,还做得一手好刺绣,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硬是被磋磨死了。” 另外一位夫人说道:“可不是,早听说白夫人是个一等一的好人了,我的夫君还总拿我和她比。我记得她去世时才四十多岁吧?真是可惜。” 于是针对白还湘和他夫人,众人开展了讨论,气氛一下子就热络起来,根本不用沈眉庄和敬贵妃张罗。在座的人都有颗八卦的心,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白大人有三个女儿,听说这三个女儿都没有读书,大字不识一个,只在家里学习女红之事。她们不到十五岁就全都嫁出去了,白夫人不想女儿们嫁这么早,被白大人呵斥了一顿,说什么女子早晚要嫁人,留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又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女儿回门都不让呢!” “我也这么听说的,我还听说白大人为了不让人说他攀高枝,特意让女儿们低嫁,甚至有一家连个功名都没有,只是个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他的女儿们出嫁,都没有多少嫁妆,说是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就要靠着夫家了,不要向娘家要钱。” “对的对的,他家大女儿嫁得还好,二女儿和三女儿就惨喽!二女儿生了两个女儿,就没再生,她夫家又重男轻女,骂她是不生蛋的母鸡,天天打骂她,那次我看到她,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可怜可怜。三女儿就更惨了,嫁了个穷秀才,又要赚钱养家,又要操持家务,她丈夫还嫌她不读书识字,不懂风雅,又嫌她没钱,对她也是天天非打即骂的。” “你们当他家大女儿嫁得好?虽然他大女儿嫁的门第略高些,嫁的也是长房长子,可是她不懂管家之事,这管家之事就全落在二房手上了。听说常有克扣之事,她婆婆又偏向二房和三房,不管她,她又是个软绵性子,被拿捏得死死的。” “三个女儿都过得不好,他白大人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官员,就不说管管?” 一个夫人冷笑了一声:“在家时就不管,嫁了人就更不管了。反正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只要不让他掏钱就行。” 外面又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似乎是桌椅翻倒的声音,打断了夫人们热烈的交谈,接着安陵容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白还湘,你少装清高,谁不知道你夫人病了,你怕给她看病花钱,不给她找大夫看病,硬生生将她拖死了。你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会没有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钱都拿去窑子嫖了!” 这可是个惊天大瓜,众人们激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期望安陵容能爆出更多的瓜来。毕竟白还湘没有儿子,也不纳妾,他自己说自己洁身自好,没想到他居然去窑子! 参加这场庆功宴,真是值了! 第260章 庆功宴(2) 年世兰来到前面的时候,白还湘正吐沫星子横飞地长篇大论,那张还算周正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一开始他的上司和同僚还反驳他几句,但越是反驳,他越是觉得自己有理,越发不可收拾。他的上司和同僚只能将桌子搬远一些,以免被他连累。 年羹尧的脾气暴得很,开始还认真听了两句,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像话,甚至还把他妹妹和外甥女包括在内,这就不能容了。白还湘并不了解年羹尧,还以为他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完全没想到年羹尧也是读过书的,他的那些指桑骂槐、借古讽今的典故,年羹尧哪能听不出来? 不忍了! 年羹尧掀了桌。 他揪住白还湘的衣领,左右开弓照着白还湘的脸颊打了两拳,怡亲王忙站起来,握住年羹尧的胳膊:“武亲王,你手劲大,仔细将他打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犯不着跟他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人生气。” 说着,他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早就憋着一口气,带着几个侍卫上前,抓住白还湘的胳膊往后拉,让他动弹不得。年羹尧松开白还湘,白还湘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掉出来两颗牙。 “打人啦!打人啦!”白还湘直着脖子喊起来,他想将脊背挺直,无奈挣脱不了侍卫们的禁锢:“就算你是武亲王,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人!这是皇宫,不是你年家,可以任你撒泼!还有怡亲王,大清就要葬送在妇人的手里了,将来还要一个小女孩子登基,这成何体统?你身为皇室宗亲,居然不出面阻止,任由她们祸害皇上。国将不国,大清要完了啊!咳咳咳……” 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堵住了他的嘴,撑得白还湘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他还没看清是谁将鸡腿塞进他嘴里,一个蒲扇般的巴掌就扇了过来,侍卫们忙松开手,白还湘被扇得顺时针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接着他另一边的脸颊也被扇了一巴掌,他又逆时针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 白还湘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整个宫殿东倒西歪,不等他站稳,又有连续的巴掌扇开,扇巴掌的人不知道手上戴了什么东西,他的脸被刮得火辣辣的疼。 “好了。”年羹尧的声音响起,温柔得好像在哄孩子:“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你打他这么多巴掌,手疼不疼?颂芝,给你们娘娘的手上上药,你看看,手心都红了。” “谁叫他说我的胧月?胧月也是他能说的?他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呸!沽名钓誉的伪君子,逼死自己的发妻,又害了自己的三个女儿,真以为自己是好人了?”年世兰尖锐的声音响起。 白还湘还想反驳,可是他的嘴似乎不是他自己的了,除了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好不容易,他的眼睛对了焦,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三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子。站在前面的是安陵容,她铁塔一般地站在年世兰和甄嬛面前,像一堵墙。 甄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还湘:“白大人真是忠君爱国, 这般心系大清,惦记着皇上,真乃当今的忠君。” 她看着白还湘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收起笑容,声音变得冷硬:“本宫没记错的话,白大人的祖上在前朝时,也是官居二品的。当初闯王进京,便投靠了闯王;再后来太祖进京,他便投靠了太祖,归顺了大清,依旧做着官。白大人的祖先可与三国时的吕布相媲美,投靠这个,又投靠那个,是个背德之人,可称三姓家奴。到了白大人这里,出了个忠君,真是祖坟冒清烟了。” “这……这……”白还湘一直坚持男女授受不亲,从不愿意见甄嬛,对甄嬛一无所知。即使同僚说甄嬛各方面都很厉害,他也认为是同僚们的奉承之词。所以当他看到甄嬛凌厉的气势时,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祖上也是逼不得已。” 甄嬛冷哼一声,冷傲地看着他:“若这么说,前朝灭亡之时,也有不少人以身殉国,白大人的祖宗倒能识时务。想来白大人的祖宗也是觉得水天凉,头皮痒,所以才勉强识时务的吧?” 下面有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快活起来。白还湘第一次被这样嘲笑,只觉得面子被扔到地上,被人狠狠地踩。他恶狠狠地瞪着甄嬛:“我是忠于皇上,忠于大清的!我……我不能眼睁睁看到大清毁在你们女人的手里?你们女人,哪一个不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信你们能管好一个国家!可怜我一生清白,从不屑与贪官污吏为伍,甘于清贫,竟要死在女人手里不成?耻辱,耻辱啊!” 年世兰只觉得手又痒了。 “慢着。”安陵容出声了,因为酒力,她的脸也涨得通红:“你清贫?你确定?” “勇亲王,我知道你和武亲王关系好,可也不能这么污蔑我!与其被你污蔑,我倒不如一头撞死,以保清白!” 说着,白还湘奔着最近的一根柱子跑去。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安陵容安慰他们:“没关系,距离这么近,他死不了。”说着,她拎着白还湘的衣领将他提了回来,并好心地指着远处的柱子:“这点距离不够,想死,那根柱子远,够你助跑的了。你看那根柱子,又粗又壮,保证你的脑袋开花,到时候红的白的都溅出来,多好看!” 白还湘哆嗦着比起年世兰和甄嬛,安陵容身上那种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气势更令他胆战。安陵容没耐心等白还湘回答,她一把将白还湘扔在地上,用脚踩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起身。她提高声音:““白还湘,你少装清高,谁不知道你夫人病了,你怕给她看病花钱,不给她找大夫看病,硬生生将她拖死了。你一个从二品的官员会没有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钱都拿到窑子嫖了!” 这句话在众人之中激起了水花,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哦”的声音,像是惊叹,又像是在感叹。白还湘平时总打造洁身自好的形象,连妻子亡故了,他也没再娶,只说自己和妻子的感情好,舍不得再娶。不过没人将他的小心思戳穿,谁都知道他妻子的病是被他硬生生拖死的。只是白还湘说自己没钱,这又是人家的家事,大家没法说什么。 里面的众位福晋和夫人也支起耳朵。 白还湘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十分精彩:“你怎么知道?” 安陵容冷笑一声:“我在甘露寺时,什么事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妻子有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你说你是清官,俸禄没多少钱,你还要应酬。你妻子心疼你,把嫁妆拿出来填补你。你呢?把俸禄和妻子的嫁妆都给了窑子里的相好,任凭你的妻子病死。你为什么要将三个女儿早嫁?不过是妻子的嫁妆快花完了,你怕没钱,就将三个女儿嫁出去换彩礼,继续供你挥霍。” 不止是里面的夫人们,外面的众位官员也发出唏嘘声,都觉得和这个人渣当了这么久的同僚,自己也不干净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还湘不死心地追问着。 “你既然问了,我就好心地告诉你。你的那位相好,经常去甘露寺上香,时间久了我就记得她了。我们往回走时,她正坐着一辆骡车往外走。我问她干什么去,她说赚足了钱,给自己赎了身,如今要回家乡去。她还给了我一个礼物呢!” 安陵容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镯子,她松开手,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看着白还湘瞪大的双眼,安陵容说道:“这镯子眼熟不?这正是你妻子的遗物,她去世时,只剩这一个镯子了。对了,你的相好去了你家,把你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然后她卷包袱跑了。” “我还忘了告诉你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相好为什么接近你?是图你年纪大?还是图你不洗澡?都不是,因为你的妻子曾经将她从老鸨的鞭子下救下她的命。她见你将妻子逼死之,就发誓要为她报仇,所以她故意接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给她掏钱,让你倾家荡产。” “你送给她那些你妻子的嫁妆,她都留了出来,托我送给你的三个女儿,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多精彩的故事,是不是?白大人,这就是你看不起的女人做出来的呀!栽在女人身上的感觉如何?” “噗”的一声,白还湘吐出一口血。 第261章 庆功宴(3) 白还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年世兰皱着眉头,看着他吐出来的那一滩血:“把他拉给本宫拉出去,大过年的把这里都弄脏了,晦气!” 侍卫们一刻不敢耽搁,将要死不活的白还湘拖了出去,苏培盛忙带着小太监们将地面打扫干净。 甄嬛环视四周,宗室和大臣们都呆呆地看着她,甄嬛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敬畏,同时也带着不安与恐惧。她看了一眼小允子,小允子会意,端过来一杯酒。甄嬛举起酒杯,朗声说道:“诸位,今天是庆功宴,是专门为武亲王和勇亲王接风洗尘的。正因为有了他们,才让大清的疆域又扩大了,同时也让周边的国家甘心情愿地俯首称臣,让大清变得更加安定稳固。如此,让我们敬他们一杯。” 说着,她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说道:“诸位也要向他们学习,成为大清的栋梁之才,不可学那沽名钓誉之徒。” 在座的官员都是当官多年,明白甄嬛是给他们定心丸吃,只要他们不搞幺蛾子,他们还能继续当官。坐在前排的一位白发苍苍的官员站起来,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老臣敬皇后娘娘,敬熹皇贵妃娘娘,只愿大清在两位娘娘的带领下,永享太平。” “洐圣公说得好。”不知是谁带头说了这么一句,下面的官员纷纷举起酒杯,也一口饮尽,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众人表面笑嘻嘻,心里想的各不相同。不管怎样,当下能继续当官就好,就算心里不满,也不会傻到像白还湘那样说出来,毕竟他们还有家人要养。要是敢和两位娘娘唱反调,乌拉那拉氏和瓜尔佳氏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呢! 甄嬛扫视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心里有了数,一切要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就像安陵容说的,步子迈太大了,容易扯着蛋。 “勇亲王,过来和我们一桌吧!你都是亲王了,还坐在里面干什么?”年世兰和甄嬛重新进到屋里去,见安陵容也要进去,敦亲王忙出声阻拦:“正好我儿子想听听你是怎么打的越南和日本,我也想听听。” 苏培盛让人在怡亲王和敦亲王中间加了套桌椅,安陵容大大咧咧地坐下。有人看不惯男女一桌,但他们接触到安陵容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安陵容刚才打白还湘的巴掌,只用了一成力,还把人家的牙给打掉了,他们可不想走白还湘的老路。 苏培盛拿来一坛好酒,给安陵容倒上,安陵容举起碗,对怡亲王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皇上病着,朝堂上的事嬛姐姐虽然能撑住,但她是女子,想来遭受了不少非议。要不是有你替她挡着,只怕她的路走得更艰难。来,怡亲王,我敬你一碗。” 怡亲王将杯里的酒干了,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要不是有你和熹皇贵妃推荐的太医,只怕我就死于附骨蛆了。就算这样,我也被病痛折磨得几乎想死,还好挺了过来。病好了,我突然就想通了,人活一世,许多事还是要看透才行。何况胧月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我能帮她多少就帮她多少,我若死了,就什么都不管了。” “怡亲王能想明白,真是难得,我听说嬛姐姐想立胧月为皇太女,还有许多宗亲反对来着?他们都去哪儿了?” “先在宗人府圈了一阵子,后来被打包扔回宁古塔了,都是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还在宗人府圈着。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能看着他们,若是回去,万一翻了天可怎么办?” “到底是怡亲王,想的就是周全,只怕你也遭受了不少非议。来,我再敬你一碗。” “免了,我的病好了之后,太医特意嘱咐我不能多喝酒。” 怡亲王的心里对皇帝还是有愧疚的,毕竟皇帝对他是真的好,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对皇帝来说无异是背叛。可是,对于自己的选择,他从来不后悔。 坐在他后面的果亲王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不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可是他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一旁的慎亲王皱起了眉头:“十七哥,你不可以再喝了,再喝下去就醉倒了。” “醉倒就醉倒吧!喝醉了就什么烦恼都忘了。”果亲王看着手里的杯子:“二十一弟,我真是羡慕你。以前,我处处比你强,论相貌、论文采,我哪一样不是胜过你?可是现在,你处处比我强。你娶了那样好的妻子,还有疼你爱你的额娘在你身边。你再看看我,娶了那样一个凶悍的女子,她拦着我不去给额娘尽孝,要不然,我额娘也不能在凌云峰孤独而终。” 果亲王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引起前面人的注意。安陵容回过头,果亲王早已不复以前的意气风发。他的衣服穿得倒还干净得体,只是下巴有一圈没刮干净的胡茬,显得落魄了许多。 敦亲王与果亲王向来不对付,见果亲王哭了,他冷嘲热讽:“老十七越来越没出息了,勇亲王,我们还是阿哥的时候,皇阿玛最疼爱的就是他,常说我们比不上他。嘿!这有什么用,皇阿玛驾崩之后,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到现在更窝囊了。” 慎亲王听到果亲王的话,皱眉说道:“十七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倒觉得十七嫂是个极好的人,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元澈和沐雪都被她教导得很好。何况是先帝让舒太妃去的凌云峰,十七嫂也让你时常去探望,你整天待在家里,也没见你去过几次。十七嫂又不会未卜先知,能算出舒太妃得急病薨了,你却将这一切都推到十七嫂身上,我真替十七嫂不值。” 果亲王不哭了,他呆呆地看着慎亲王,曾经那个仰慕他、跟在他身后十七哥长、十七哥短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眉目间充满着英气与正义感的青年,带着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果亲王突然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仿佛整个世界都不理解他,处处与他为敌,他在这天地间是如此的孤独。想到这里,果亲王又呜呜地哭了。 敦亲王看向安陵容,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敦亲王幸灾乐祸地又喝了一口酒,安陵容说道:“敦亲王,你福晋在里面呢!我出来时她特意叮嘱我,不让你多喝酒呢!” 敦亲王讪讪地放下杯子,安陵容注意到他的变化也很大,早些年他还没吸食阿片时,他是白白胖胖的,自从戒阿片开始,他整个人暴瘦下来,最瘦的时候皮挂在身上,看着吓人。现在他的体态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瘦得厉害,脸色腊黄,头发白了大半,总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看着甚至比皇帝还要老,似乎戒阿片的过程,将他全部的精神气都带走了。 安陵容又看了其他宗亲一眼,都是老熟人了:庄亲王是铁杆支持怡亲王的,对于胧月继位一事是支持的;履亲王不管这些事,他正坐在座位上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果亲王还在哭,不过估计他看在甄嬛的份上也是支持的,不然早被送到宗人府了;慎亲王也不用说,做为胧月的姨夫,他没有理由不支持。至于其他的郡王、贝勒,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谁当皇帝他们都没意见。 “过完十五,就送皇帝上路吧!”安陵容用低低的声音对怡亲王说道。 坐在他们身后的履亲王听到上路两个字,他一个激灵,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同时心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激动。 来活儿了,又到了他发挥的时候了。 第262章 风向 白还湘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后面宴会上诸位福晋和夫人的耳朵里,大家都感慨不已,再好的女人,遇到这种男人也要赔上一生。有的有未出嫁的夫人已经开始担忧了,都说女子嫁人是一次赌博,都怕自己的女儿赌输了,这年头,就算是入赘的男人也不可靠。 甄嬛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众位夫人对于胧月要登基的看法,夫人们都是人精,甄嬛既然问起,也就是走走形势,她们赞成还是反对已经不重要了。夫人们眉来眼去了一番,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意,或者没有意见。 有的夫人动了心,这女人都要当皇帝了,那能不能让女子继承家业,或者考取功名呢?她们家里要么是有不争气的儿子,要么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将来女儿能继承家业,也免去了她们的后顾之忧。 有的夫人小心翼翼地问起这件事,甄嬛只是微微一笑,说这些事要慢慢来,眼下胧月登基才是最要紧的。夫人们点点头,心中都在盘算着回家要做准备了。 庆功宴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每个人都恨不得回家跟家人分享今天吃到的瓜。玉娆和甄嬛等人告别后,与慎亲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果亲王慢吞吞地跟在叶澜依的身后,看背影就知道他有十万个不愿意回家,他步履蹒跚,好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叶澜依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自己离开。 “果亲王这是怎么了?”安陵容打了个饱嗝,问起旁边的敬贵妃。 敬贵妃问道:“你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的事吗?” “我上战场,谁也没跟我提起他们两口子的事啊!哦!我想起来嬛姐姐以前曾在信里提过一嘴,说果亲王福晋生了个女儿,似乎叫沐雪,如今还不到周岁。我看他们今天的状态,不像夫妻,倒像仇人了。” 敬贵妃十分热心地跟安陵容分享八卦:“说是仇人倒也差不多了,你不知道,果亲王福晋还没出月子,果亲王就流连青楼了,果亲王福晋听说后,顾不上正在坐月子,拿着鞭子冲到青楼就把果亲王抽了一顿。” 安陵容惊讶地问道:“果亲王人是风流,可也没听说他以前去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啊?单说咱们现在的这几位亲王、郡王,也不曾听说他们去那地方。” 敬贵妃压低声音:“听说他常去的那个青楼,里面有个唱曲儿的,长得和……挺像的。”她说着,往甄嬛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果亲王每次进宫,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甄嬛,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谁猜不出来果亲王对甄嬛有意思,只是碍于甄嬛的面子,而且甄嬛表现出厌恶果亲王,大家也就没戳破这张窗户纸。也只有果亲王觉得自己瞒得挺好,下次进宫依旧肆无忌惮地盯着甄嬛。 甄嬛也确实厌恶果亲王,只是他没做错什么事,总不能把他怎么样。所幸他进宫的次数不多,每次见到她也是吓得打哆嗦,生怕甄嬛揍他。再者甄嬛看在叶澜依的面子上,先暂且忍耐着。 安陵容忙问道:“后来呢?” 敬贵妃说道:“果亲王福晋当着整个青楼的面,抽了果亲王一顿,揪着果亲王的耳朵把他拎出去了,呵斥他回家。不过她并未为难那个唱曲儿的,反而让老鸨好好待她,说此事与她无关。”敬贵妃又压低声音:“果亲王说他和那个唱曲儿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没人信,去了那个地方没发生些什么,果亲王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敬贵妃又叹了口气:“果亲王福晋也怪不容易的,果亲王很少去凌云峰,她替他去,就这样,舒太妃还认为果亲王福晋出身低微,配不上她儿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个好脸色。元澈就更不像话了,他年纪小小没了母亲,这些年一直是果亲王福晋照顾他,请了好的先生教他读书习字。可架不住沛国公府的人在中间说三道四,也是嫌弃果亲王福晋出身低,总跟孩子说他亲娘是沛国公的嫡女,不是低贱的驯马女能比的。现在这孩子对果亲王福晋说话,也是张口闭口驯马女的叫着,果亲王也不管。” 安陵容眉头一皱:“这也是个白眼狼,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敬贵妃说道:“不过果亲王福晋可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脾气,上次胧月将女先生撵走之后,她就举荐了一个先生过来,别说,教的比之前的几位先生都强。我们问她为什么不让他教元澈,她说反正元澈也不领她的情,自己干嘛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我听她的意思,是打算好好培养沐雪了。若说以前还要指望儿子,现在女儿也可以当靠山了,只怕果亲王福晋和元澈连面子情都不维持了。” 安陵容不禁想起自己被封为勇亲王之后,安比槐来的一封信。自从安陵容被封为勇亲王,林秀也被封了一品诰命夫人,这在整个浙江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以前,也只有季元章的夫人李氏有这个身份,可是李氏的诰命被夺了,林秀就成了这独一份。 林秀不是个张扬的性子,只请了几位交好的夫人来家里参加宴会。她本来不想请李氏,可是李氏的丈夫是季元章,她又是安陵容的干娘,十多年的交情在那里,林秀还是请了李氏过来。 李氏以前也是一品诰命,不管参加什么宴会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如今她连在座的五品诰命都比不上了,巨大的落差让她本来不想来,是季元章非逼着她来。坐在宴席上,没有人理她,她只能坐在那里,身上像有虱子一样坐立不安。 回到家里也不让她省心,自从她丢了诰命夫人之位,三个儿媳也渐渐不服她的管教了。大儿子勉强考上了秀才,也就止步于此了,在父亲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进了官场,但因为读书读傻了,官场之路走得艰难,但好歹也是当上官了。 二儿子和三儿子就更加平庸了,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李氏并不担心,反正他们是男子,将来总会干出一番事业,大不了他们这些当父母的也会帮衬他们一把。可是那天她看到二儿媳送孙女去学堂,在她的认知里,这是绝不允许的,女人怎么可以上学堂呢?读书写文章是男人的事,女人读些书识些字,不过是为了方便管家。于是她训斥二儿媳,他们是大户人家,怎么能让大家闺秀出去学习?想要学习,家里请个先生就是。 二儿媳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让女儿变得更好。她不耐烦地打断李氏的长篇大论:“娘,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和您那时候早就不一样了。现在就算平民百姓,也都送孩子去读书了,还有女孩子去学武的呢!您没听爹说吗?朝廷将来还要增设女官之位。您也知道您二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已经指望不上了,我难道就不能指望女儿吗?就算她不是读书的料,我也不希望她就这么嫁出去。我已经想好了,将来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全凭她,我只负责给她把把关、掌掌眼就行。” 李氏被二儿媳这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连二儿媳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直到外面的天微微擦黑,她才意识到,自从安陵容上了战场,世间的风向就有些变了。 “幸好没让她嫁进来。”李氏喃喃地说:“幸好没让她嫁进来。” 话里的含义,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263章 淑和归来 庆功宴之后,京城悄悄有了些变化,比如朝廷下了一道诏令:凡是家里只有女儿的,可令女儿立女户,继承家产。并且朝廷开始招收女性当官员,和男子一样进行科考,只是分开考罢了。 诏令一出,京城的百姓,尤其是家里只有女儿的百姓,都迅速地行动起来,跑到衙门给女儿们进行登记,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没儿子,也能保住自己的家产了。至于将来女儿的婚事问题,大不了不让她们出嫁了,在家招婿,随女儿的名字,这样他们的养老问题也就能解决了。 因为女儿的功能和儿子一样,这些人也就不抱怨自己怎么生不出儿子来了。甚至有的人家见女儿比儿子更出色,也有意识地培养起女儿来。 有的稍有财力的人家,将女儿送到学堂去读书,也希望女儿将来能出人头地。更有钱的人,专门给女儿请了先生来教她读书,一时间,京城的读书人变得抢手起来,凡是有秀才头衔的早被一抢而空。 而这些秀才久考不上,早已心灰意冷,他们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家里也是一贫如洗。谁知道自从朝廷下了诏令以后,他们的机会来了。于是他们有的开班授课,有的到别人家里当教书先生,几乎将自己浑身解数拿出来教导学生,没想到还真教出了一批成材的女子。 当然,人的观念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的,诏令对于家里有儿子的,以及重男轻女的家庭是不起作用的。看着那些为了女儿东奔西跑,他们嗤之以鼻。另外还有一些家庭,家里正妻生了女儿,妾生了儿子的,家庭矛盾就更多了。正妻自然是希望女儿将来能挑起家里的大梁,但家里的男人,被妾吹了枕边风,便不同意此事,反正庶子也是儿子,折腾什么。若正妻软弱,此事也就揭过了,可是更多的妻子为了女儿的权益,据理力争,夫妻两个拳脚相加的不在少数。男人们觉得是这道诏令破坏了自己的家庭,有的干脆上书反对这道诏令。 另外有一些人,自从诏令下来,便废了以前的亲事。既然女儿能继承家业,他们便不愿女儿嫁出去,想要招婿。为此两家闹掰了,甚至闹上衙门的大有人在。还有一种人,存着想吃绝户的想法,专门找家里只有女儿的,主动当上门女婿。有的被发现,打了一顿丢了出去,或被送到衙门,家里想找上门女婿的,变更加仔细用心地替女儿挑选女婿。 民间忙得热火朝天,甄嬛同样忙得脚不沾地。自从这道诏令下来,有的赞成,有的反对,为此闹出了许多矛盾,各地的衙门也变得忙碌不堪。因为诏令还不完美,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到她的桌案上,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甄嬛一个个地回复。实在忙不过来时,她将年世兰和沈眉庄也拉过来一同批阅奏折。 年世兰对政事一窍不通,甄嬛让她过来只是和她商量一下。若是将来胧月登基,真要垂帘听政,年世兰也要学会听通政事。 这么一忙,众人将皇帝的事情暂时搁置下,让皇帝又活了一段时间。 到了春天,各方面的问题渐渐得到解决,各地也渐渐安稳下来。甄嬛并没有强制家家都让女子继承家业,几千年的问题,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解决,只能一步步来。而且现在给女儿在衙门登记的人远超她的想象,这是个好的开始,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是个温暖的春日,甄嬛和年世兰正在批阅奏折时,沉香走进来说道:“皇后娘娘,熹皇贵妃娘娘,淑和公主回来了。” 年世兰和甄嬛互相看了一眼,年世兰笑道:“什么淑和公主,你忘了咱们给公主们全都封了郡王了?要叫淑和公主英郡王,你可记住了?” 甄嬛笑道:“三年多没见到英郡王了,想来欣姐姐很高兴,咱们也过去看看。” 储秀宫里,欣妃拉着淑和的手不停地打量,自从淑和进门,她的眼泪就没停过,不停地问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安陵容笑道:“三年多不见,淑和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我听说你学了好几门外语,还学得不错,如今开了海市,与外面互通往来多了起来,来的外国人也多了,与他们交流就全靠你了。” 敬贵妃说道:“可不是,我听说你熹娘娘设了一个叫什么‘外交官’的职位,还设了个外事机构,专门同外国人打交道的,官居从一品呢!你也知道,虽然也有人会外国语言,但也就会那一种,人还少,大部分人都瞧不起外国话,都不愿意学。你要是当了外交官,开始可能会辛苦些,只怕时间长了,跟你学的人就多了。” 欣妃又连珠炮似的问道:“你舅舅对你如何?他可有家室?在外面可有人欺负你?你在外面可适应得好?” 淑和笑道:“额娘,我不是每次都给你写信了吗?舅舅待我极好,我说要多学几门语言,他就给我请了各国的先生过来。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弄了来。舅舅到现在没有结婚,想来他不愿意找,我身为小辈,他的事情我也不好多管。” 欣妃叹道:“虽然有你的信,但我怕你报喜不报忧。听你这么说,我的心就放下来了。你看你长得这么高,也长得壮了,想来你舅舅对你也是极好的。你把你舅舅的地址给我,我再给他寄点东西。” 安陵容问道:“淑和,你在你舅舅那里,是不是经常吃肉啊?” 淑和点点头:“舅舅很有钱,我在他那里顿顿吃肉,他有个大农场,里面养了许多牛羊,还有鸡。额娘,我舅舅手艺可好了,你都不知道他做的饭有多好吃,他不止会做肉,还会做甜点。舅舅对别人彬彬有礼的,家里常来客人,热热闹闹的。只是有的人他不喜欢,就不邀请他们来了。” 淑和想起自己刚到舅舅那里时,舅舅给她找了专门学习语言的学校。那里有几个学生看她是新来的,就欺负她,淑和揍了他们一顿后,他们倒也不敢来找茬。后来她舅舅不知怎么知道了,支开她邀请那几个学生来家里做客,接下来,那几个学生就没再去学校,听说转学了。 只是一想起舅舅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淑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安陵容问道:“淑和,你舅舅常做牛羊肉给你吃吗?” 欣妃笑道:“你这话问得奇怪,没听淑和说,她舅舅家里有个大农场,养了许多牛羊吗?对了,还有鸡。难不成她舅舅还给她吃人肉?”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淑和看了安陵容一眼,两人都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 第264章 皇帝驾崩(1) 淑和回来,最高兴的是温宜,她与淑和很亲近,自从姐姐离开后,她很是寂寞了一段时间。但随着弟弟妹妹们长大,她也承担起了当姐姐的责任,今天听说淑和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来到淑和的屋子里,与姐姐叙旧,听她讲外国的故事。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御花园的花已经开了,温宜便邀请淑和一同去御花园赏花。当淑和尽兴离开后,温宜又沿着一条小路慢慢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风景。 她想到淑和过一阵子就去外事机构担任要职,心中不禁十分羡慕。温宜的性格没有淑和那般胆大,若是让她一个人孤身在外,就是带再多的人,她仍是会觉得害怕。再让她与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外国人打交道,就更觉得可怕了。可是淑和有自己的事业,昭华和康宁年纪虽小,却已开始习武,将来是要走武职了,自己却不知道能干什么。 和亲的事是不用担心了,安陵容和年羹尧已经将外面都打服,只有他们送人来和亲,没有送人去和亲的道理,也就是一些边疆之地还有些蠢蠢欲动,也只是时间问题。温宜前几天鼓起勇气问襄妃,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襄嫔惊讶地看着她。 “夫婿?你才多大,就考虑这个了?你淑和姐姐都没想找,你倒是着急了?放心,额娘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想找什么样的人全靠你自己。你怎么就想找夫婿了呢?” 温宜没敢再说下去,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优点,也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倒不如找个人家嫁出去算了。 正想着,她无意识地揪下一片叶子,百无聊赖地放在手里玩着,直到看见苏培盛带着一众小太监匆匆向碎玉轩走过去。苏培盛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壶,小太监们每人捧着一个锦盒,里面不知道放着不知什么东西。 “哟!给温郡王请安。”苏培盛眼尖,看到了温宜,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弯下腰:“奴才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跪下,还请温郡王见谅。” “苏公公干什么去?”温宜看着托盘上那个做工精致的酒壶问道。 “回温郡王的话,奴才奉了熹皇贵妃娘娘的旨意,给皇上送酒去。”苏培盛脸上的笑容未变,却看得温宜心惊胆战。 送酒?温宜看看碎玉轩的方向,那里只住着皇帝,而且皇帝病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药,是不能饮酒的,熹皇贵妃居然要给他送酒?温宜很快就知道酒里被放了什么东西,心里升起了一种苦涩的感觉。 她对皇帝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她小时候,皇帝对她颇为疼爱,她对皇帝的父爱一直是有记忆的。而且温宜一直接受着儒家教育,骨子里的血缘加上父子君臣的教育,让她不禁对苏培盛说道:“你们不要去好不好?” 苏培盛说道:“温郡王,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奴才们。”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况且,奴才从小伺候皇上,您能说奴才对皇上没感情吗?” 温宜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她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苏培盛叹了口气:“温郡王,您站在这里,哭到天黑也没用。今儿不把酒送过去,明儿还要把酒送过去呢!这都是早晚的事。而且奴才给您说句话,皇上疼您是疼您,可是对比着阿哥们,那还是差了一大截不是?要不是有皇后娘娘和熹皇贵妃娘娘,您这辈子还能当郡王不成?想当年青樱格格去缅甸和亲,皇上还说了句话,那可是寒了襄妃娘娘的心的。” “皇阿玛说了什么?”温宜忍不住问道。 “您回去问问襄妃娘娘就知道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襄妃娘娘现在想起来还伤心呢!” 别挡道了,祖宗! 苏培盛的心里疯狂呐喊着。 温宜想了想,决定回去找襄妃问个清楚。苏培盛松了口气,看到温宜离开,他叫过来一个小太监,低声说道:“你去跟着温郡王,她若是回到襄妃娘娘那里,你就回来。她若是往碎玉轩去,你就拦着,别让她破坏了皇后娘娘她们的事情。” 小太监应了一声,跟了过去。 温宜既想去碎玉轩通知皇帝,又想回去问问襄妃,当初皇帝跟她说了什么。她的贴身宫女小桃见她犹豫不决,说道:“郡王,天色不早了,想来襄妃娘娘正在等您,不如快点回到襄妃娘娘那里吧!” 温宜想了想,同意了小桃的提议。她刚踏进襄妃的宫里,就听到一阵笑声,原来敬妃也来了,两人正摆弄着一块白布,边说边笑。看到那块白布,温宜觉得头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 “我跟你说,小孩子长得就是快。”敬妃笑道:“弘曦和静和是一天一个样儿,做好的衣裳很快就穿不了了。听我的准没错,把衣裳做得大些。” 她抬头看到温宜进来,笑道:“温宜回来了,你去淑和那里了?” 淑和没有说话,襄妃嗔怪道:“温宜,越大越没礼貌了,见到敬妃娘娘,你怎么也不请安?” 见温宜的神情有异,两人惊讶地放下手里的白布,襄妃忙走到温宜身边,拉起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快请太医来!” 温宜忙挤出一丝笑容:“额娘,我没事,我只是想问问,那年青樱格格和亲缅甸,皇阿玛对您说什么了?” 襄妃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敬妃,敬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襄妃拉着温宜走到椅子旁,让她坐下,叹了口气:“温宜,额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性子敏感,我总想着,能护你多久就护你多久,也有很多事不让你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 温宜沉默不语,襄妃又说道:“现在是该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了。那年青樱格格被送出去和亲,我曾大着胆子问皇上,若是温宜你也舍得送出去?当时皇上就说,若不是温舍还未足岁,我就选她去了。” 温宜的表情像是有道雷劈中了她,她结结巴巴地问道:“皇阿玛……真是这么说的?” 襄妃点点头:“当时在场的不止是我,还有齐妃,熹皇贵妃娘娘在外面也听到了。我本来想着,只要我努力往上爬,你以后的婚事就会越好,起码不会被送去和亲。可皇上的态度让我知道了,事情不会让我如愿的,哪怕我爬到了皇后之位,只要你还有利用价值,该要和亲,还是要和亲。” 温宜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敬妃安慰道:“不要哭了,皇上最疼你,你替皇上着想也是情有可原的。你看看淑和和康宁,皇上从来不疼她们。你再看看我的静和,到现在连她皇阿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襄妃又说道:“前些日子,你说让我给你找个夫婿,我也知道是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不如姐妹们,也不知将来的出路在哪里。我跟你透个信儿,你熹娘娘说了,你读书读的极好,史书也读的透,等皇上驾崩之后,就让你进翰林院,主持编书修书的工作。” 温宜不哭了,瞪大着眼睛看着襄妃:“真的吗?我还有这个用?”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有这个用?你怎么妄自菲薄起来了?自然是你熹娘娘看中了你,才让你去主持编书修书的。你熹娘娘还知道你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还特意给了你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你静心编写,除非是必要,你可以不必与别人接触。” 温宜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不止是害羞,也是因为兴奋:“我要跟熹娘娘说,不必特意给我个单间。我……我可以努力试着和别人接触的……我……” 她说不下去,突如其来的兴奋充斥着她的胸膛。她站起来向外面跑去,她要和淑和分享这个好消息。 至于躺在碎玉轩里的皇帝,去他的吧! 第265章 皇帝驾崩(2) 皇帝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自从病倒之后,他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就比如刚才,他梦见年世兰撞墙死了,只因为甄嬛告诉她欢宜香的真相;宜修被自己囚禁了;四阿哥弘历认了甄嬛当妈,当上了皇帝;甄嬛和果亲王在甘露寺这样那样,还生了两个孩子,而自己将两个孩子认做自己的孩子;叶澜依不再是果亲王福晋,而是成了她的妃子,她爱着果亲王,对自己冷言冷语。端妃没死,她和敬贵妃站在甄嬛那一边;最后甄嬛趁着自己病的时候,将双胞胎的真相告诉了他,自己被活活气死。 醒来之后,皇帝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梦了。他又想起梦中的安陵容,完全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与现实这个根本就是两个人。皇帝一时间说不出是梦里的世界恐怖,还是现实世界更恐怖。 汗水湿透了他的里衣,他口齿不清地喊着:“来人,来人呐!” 他的声音太小,没人听见,皇帝无奈地拉了一下床边垂下来的绳子,这绳子和梦中的绳子一模一样,他记得最后自己就是拉着这个绳子死的。看到这绳子,他心中升起一阵烦躁,可是没办法,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一个铃铛,只有拉动绳子,才能召唤人。 董德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皇帝看到他更为生气:“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回皇上的话,英郡王回来了,皇后娘娘说要给她多派些人手,正好碎玉轩的人多,奴才一个人伺候就够了,就把其他人都调过去了。” “英郡王是谁?”皇帝虽然躺着,却也知道温宜被封了温郡王,昭华封了肃郡王,康宁封了康郡王,静和封了慧郡王,就连胧月都被封了宝亲王。这几个女孩子和她们的兄弟平起平坐,连俸禄都一样,这英郡王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瞧奴才这记性,忘了跟您说了,英郡王就是以前的淑和公主呀!” “淑和?”皇帝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你在说什么?淑和去准格尔和亲的路上,被缅甸的大王子给……给……” 董德海脸上带着笑容:“皇上,您病得太久了,已经糊涂了,淑和公主……哦!不,英郡王人之前去准格尔和亲,路上有武亲王和勇亲王护着,怎么会有事呢?她后来去了外面一个什么国家,有她舅舅护着,也没出什么事,人好着呢!” “骗朕!你们骗朕!”皇帝的脸涨红了,他的手胡乱在半空中挥舞着:“你们都是骗子!叫夏刈来,叫他来!” 此时此刻,皇帝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大杀器——血滴子。董德海冷冷地看着他:“皇上,您病了之后,血滴子就被熹皇贵妃娘娘从上到下都清洗了一遍。您说的那个夏刈,早就被允公公处理了,他若转世,只怕现在都两岁了。” 皇帝气得眼前发黑,他嘴里胡乱地说着什么,口水顺着嘴边流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哟!皇上这是干什么呢?” “苏公公,您来了。”董德海立刻迎上去,看到苏培盛手里的酒,再看看他进来这架势,董德海明白了。 “嗯,这里没你们事了,我跟皇上说几句话。”苏培盛对董德海说道,董德海会意,带着小太监们退了下去,并贴心地将房门关好。 “你来干什么?”看到苏培盛,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帝最恨别人背叛他,苏培盛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自己待他不薄,他却背叛了他! “瞧瞧,他们都不会干活,皇上是最爱干净的,怎么能流口水呢?”苏培盛没回答皇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袖子,细心地替皇帝擦着嘴角。皇帝想别开脑袋,无奈苏培盛紧紧地捏着他的下巴,他动弹不得。 “你滚,别在朕面前晃悠。”就算动不了,皇帝仍冲着苏培盛吼着:“你以为自己找了个好主子是吗?朕告诉你,等你没用了,她们就会抛弃你。如果你现在回心转意,朕就不计前嫌,下辈子让你享受荣华富贵。” 苏培盛轻轻叹了口气,拉起皇帝的手开始给他剪指甲:“皇上,奴才可没那么大福分,难怪勇亲王以前跟奴才开玩笑,说奴才若是女的,就比后宫中娘娘位更得宠。奴才还说她折煞奴才了,今儿听您这么说,奴才都品出那种味儿了。实不相瞒,奴才现在正伺候宝亲王,皇后娘娘和熹皇贵妃娘娘说了,以后若是宝亲王登基,也让奴才跟几年,再让奴才退下去,也让奴才的后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哎哟!您瞧瞧,您的指甲这么长了,里面还都是泥,这些家伙真不会伺候,都不给您剪指甲。” 皇帝气得干瞪眼:“她们如此胡来,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皇上,您也听说前一阵子庆功宴上,白大人的事情吧?奴才不信董德海不跟您说,不说,他不得憋死?如今文武百官就没有敢反对的,谁不想安安分分地当着官,守着家里啊?那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只要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可不管谁当皇上。” 苏培盛拧干了毛巾,给皇上细心地擦着脸,皇上这才警觉起来,苏培盛到这里来,绝不是单纯来看他,也不是专门收拾他卫生的:“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苏培盛放下毛巾,仔细打量着皇帝的容颜,似乎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半晌,他拿起床头的酒,声音柔和:“皇上,很久没饮酒了吧?奴才伺候您饮酒。” “饮什么酒?”皇帝此刻脑子突然清醒过来,他深知里面放着什么东西。那里面的东西,他从小就看过,他看着后宫的娘娘们从这一边端给另一个,看到皇阿玛给别的娘娘送去过,他甚至自己也给别人送去过:“朕不饮酒,苏培盛,朕不饮酒。” 苏培盛的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皇上,奴才知道您怕,您放心,这酒是特制过的,饮下之后,保证不会让您痛得满床打滚。他只会让您飘飘然的,会让您做些美梦,您就无知无觉地去了。” “朕不喝,不喝!”皇帝疯狂地摇晃着脑袋,手四处乱挥,苏培盛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于是叫进来两个强壮的小太监。 “按着皇上。”苏培盛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个小太监一个按住皇帝的手脚,一个按住皇帝的脑袋,皇帝瞪大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苏培盛心一横,将壶里的酒倒进皇帝的嘴里。 这酒就有一种甜甜的味道,皇帝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苏培盛示意两个小太监放开皇帝,皇帝突然伸出手,抓住床边的绳子,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额娘……” 他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躺在额娘的榻上。额娘坐在他身边,哼着她给十四弟哼的那首摇篮曲,她那双柔软的手轻轻拍在他身上,看到他看过来,年轻的额娘对他微微一笑:“睡吧!额娘陪着你呢!” 苏培盛看着皇帝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满足的表情,他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幸福的梦里,他拉着绳子的手渐渐松开,慢慢垂了下去,再无动静。 苏培盛忙上去探探他的鼻息,又探探他的脉搏。为了确认,他又让跟着过来的两个太医进来检查一番,直到两个太医确定的皇帝死亡。苏培盛来到门口,大声喊道: “皇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