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界当配角》
1. 伪仙
“真是晦气,五百年来陛下第一次设丹元宴,众仙云集,你我却被派往边界巡视!看来此次是无缘太清天尊的仙丹了……”
“你以为还跟五百年前一样,这种苦差事都可扔给下界小仙去做,自从天帝陛下御极,便下令天庭不许再以出身定尊卑,凡是进入上界的仙者,无论是谁都必须要巡视九州十域,以此作为历练增进修为。”
在远离尘世的云霄之上,两个白衣仙士腾云驾雾朝着天魔边界的幽玄境不紧不慢地飘去,一路上还在抱怨错过天庭难得一次的盛会丹元宴。
途经一处仙境时,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就见那仙境峰峦叠翠,霞光璀璨,华丽的仙宫巍峨耸立,仙气萦绕不绝,一看就是个适宜修行的宝地。
“那是何处?”一个仙士指着仙境问。
“你竟不知?那里就是云极洲,云浮上仙的封地,距离上天庭最近的地方,有万里之广,是九州十域仙气最为充沛的一处福地,其中仙草瑞兽无数,就连太清天尊炼丹需要奇珍异草都得找云浮上仙讨要,天帝陛下当年就是诞生于此地。”
“原来这就是云极洲啊……这么好的地方,竟然就这样给了一个凡人飞升的仙,真是暴殄天物!”
“谁让人家有本事,在神魔大战中立下那么大的功劳,陛下才会将他的诞生之地赐予云浮上仙。”
“哼!我看未必,这凡间之人惯来会逢迎媚上,钻营取巧,即使飞升成仙也习性不改,谁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得了陛下的青睐,若不是当年我父亲被派往边界镇守,恐怕当时在陛下身边立功的就是我父亲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咦?那是什么?”
两人一路说着话,眼见就要路过云极洲,忽见仙境上空一处厚厚的云层像是被什么利器撕成两半,一个人影缓缓从云层下面飞升而上,身上除了仙人淡金色的仙气,竟还掺杂着黑红色的雾气。
“不好!竟是伪仙!”
一人急忙召唤出佩剑朝着人影攻去,然而已经来不及,那被称作伪仙的影子早在他们出声的时候就被惊动,先一步向他们攻来,其中一人被对方一记从云端掀飞跌落天庭,连还手都来不及。
“灵泽!”
站在云头上的仙士着急地呼唤自己的同伴,还不等他救人那伪仙继续提剑向他刺来,其身法之快、之强盛,连他都难以招架。
仙士一面左支右绌挥剑应对,一面设法叫人,然而此时恐怕满天神佛都远在太微宫赴宴,根本无人发现此处的异常。
所谓伪仙,是在上任天帝绝地通天之后,凡间灵气日益稀薄直至断绝,凡人修仙之路被断绝,然而仍有无数修士不肯放弃,依然在凡间不断修行。
五百年前神魔大战结束后,虽然天界重新归于平静,但天界与人界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缝隙,一些修为高深的凡人便伺机从这些缝隙之中飞升入天界,因为这些凡人没有走过通仙桥,肉体凡胎没有经过淬炼和蜕变,不算真正拥有仙人之躯,这类进入天界的凡人也不可能真正成仙,故被称为伪仙。
天庭众仙不停弥补裂缝,并加强巡视,为的就是防止伪仙偷入天庭,近几年来都没有再发现异常,没想到今天祸不单行,竟让他们给碰上了。
那伪仙面容阴鸷可怖,双目赤红,周身黑红之气几乎要将那淡的看不见的仙气吞噬,招式狠辣大有置那仙士于死地的架势。
“铛!”的一声,仙士的剑被打落,眼见就要被那占着黑气的剑刺中,数百年修为尽废于此处时,又是“叮!”的一声,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剑被横空出现的一柄剑轻巧拦住。
那剑身窄薄,轻盈锋利,在仙气的加持下泛着盈盈白光,在凡间修士眼中或许是不可多得的法宝,但在天界诸多法宝中却不值一提,可偏偏是这样一柄普通的剑,轻而易举地阻挡了伪仙的攻势。
仙士还算有些见识,看见那柄剑便大喜过望:“云浮上仙!”
被唤作云浮的女子一袭青衫,腰悬一枚白玉腰牌,细眉轻挑,眸如秋水寒潭,面容清艳淡雅又仙气凌然,正拧着眉看向被她截住攻势后发狂嘶吼的伪仙。
云浮与之交手数招,没用多长时间就压制住了刚才两个仙士都无力招架的伪仙,随即施法将其困住,然后问那仙士:“你是那个宫的?这是怎么回事?”
那仙士见来了救兵,还是天庭最强战力之一的云浮上仙,连忙道:“多谢上仙施救,小仙是九霄仙尊玉府仙使,名唤未夷,与灵泽路过此处时遇上了偷入天庭的伪仙,方才这伪仙将灵泽打下天界,还请上仙施救!”
云浮常在天庭走动,虽未见过灵泽,但也听闻九霄仙尊有此一子,视如掌中宝,云浮随手一扔,佩剑穿云而下,顷刻间消失在天阙之上。
伪仙被术法所缚,见云浮如此无视自己,怒道:“你们这些神仙,一个个虚伪冷漠,惺惺作态!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断绝我等的修仙之路,如今我好容易得登仙途,偏生还要百般阻拦,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掌控人界,凡间如我这般的修士多不胜数,你们是杀不尽的!”
说话间云浮的剑已经载着险些掉出三十六重天的灵泽回来了。
灵泽身为九霄仙尊之子,出身高贵,在上天庭中无人不高看他一眼,而他向来自诩法力高强,谁知碰上伪仙一个照面就被人掀下天庭,险些掉出天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时刚被救上来就听见这个卑劣的伪仙在此大放厥词,不由怒喝:“放肆!区区凡人贱如蝼蚁也配妄想成仙,上任天帝收回通仙桥就是为了杜绝你们这等卑贱之躯玷污天庭!”
虽说上任天帝陨落后,如今的天帝珑渊下令上天庭的仙者不得再欺压人、妖两界修炼而成的仙,然而此令只不过是在表面遏制了一些明目张胆的行为,在很多生来就拥有无上法力的神仙心中,此二界飞升成的仙始终低人一等,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九霄仙尊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儿子耳濡目染,自然对人、妖飞升而成的仙有轻贱之心。
云浮听他张口闭口“蝼蚁”、“卑贱”,在一旁直皱眉,她懒得和一个仙二代计较,只看向被缚的伪仙,眼中神色难明:“你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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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周身的仙气,还觉得此番行径是成功飞升,得登仙途了吗?”
真正走过通仙桥飞升成仙的凡人,周身只会是金光护体,而非如今这般缠绕着黑红色的怨气。
“哼!若非天族合谋收回了通仙桥,断绝了我等登仙之途,又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如今又来假惺惺指责我得位不正,论虚伪果然没人能及你们这帮冷漠自私的神仙!”
“竖子尔敢!”灵泽被激怒,不由分说提剑向伪仙攻去,却被云浮挥袖拂开。
云浮转头看向站在她剑上张牙舞爪的小仙,冷淡道:“天条有云,抓到伪仙后需抽其法力,再将其贬下凡间,并未说可以随意杀害他们。”
灵泽眉毛倒竖:“伪仙偷入天庭谋杀仙使,其罪当诛,凭你是谁也没格管我!”
一旁的未夷生怕灵泽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连忙道:“这是云浮上仙,方才就是上仙救了你。”
灵泽惊愕万分:“你,你就是云浮?”
不怪灵泽从未见过云浮,云浮身为上仙又是天帝近臣,平时多在上天庭走动,灵泽虽是九霄仙尊之子,但还未经过仙考,未得到出入上天庭的资格。
九霄仙尊不喜欢云浮,对其常有微词,灵泽便以为云浮是靠着不入流手段得天帝重用的女仙,该是烟视媚行之流,不想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青衫女子,容貌清雅,气质绝尘,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冰冷傲气,与狐媚惑主之人一点也不沾边。
“你……哎哟!”
灵泽刚要说什么,踩在脚下的剑忽然一动,“嗖”地一声飞到云浮身边,白光一闪消失不见,他再次被毫不客气地掀翻在云堆里。
云浮冷冷扫了一眼灵泽:“你即喜欢分尊卑,理当知道,我为上仙,而你是仙使,方才你在我面前的言行,便有违天规,是为不敬。”
灵泽脸涨得通红,自他出生以来,父亲的玉府中没人不捧着他,还没有谁敢这样扫他的脸。
一旁的未夷连忙拉了拉灵泽衣袍,拱手向云浮赔罪:“上仙恕罪,灵泽一时语快,并无对上仙不敬之意。”
云浮瞥了一眼两个小仙,不欲与他们计较,转身准被带着伪仙离开时,远处又有数人驾云而至,为首的一人身披金甲,身材高大魁伟,双目亮如闪电,手持一副金光闪闪的槌楔,正是九霄仙尊。
九霄仙尊,执掌六界雷霆之政,凡间人多称之为雷神,然而三十六重天上,真正的神只有三位,所以天上的神仙皆称其为九霄仙尊。
只听他如雷般轰鸣的声音先人一步传来:“云浮上仙好大的架子,竟然管教起我的儿子!”
说话间,九霄仙尊顷刻来到几人面前,灵泽连忙上前,神情激动中带着仰慕:“父亲,方才我们正要前往幽玄境巡视,不想路过云极洲时竟遇到了伺机飞升的伪仙,孩儿还险些被其重伤!”
九霄仙尊以眼神示意儿子闭嘴,转而看向云浮:“五百年来天庭众仙一直修补天隙,已有很多年不曾遇见伪仙,如今怎么偏偏云浮上仙的封地内出现了伪仙,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2. 针对
云浮看向九霄仙尊,似讽非讽地笑道:“诚如上仙所言,五百年来我们一直修补天隙,已有很多年没有遇到伪仙,怎么偏偏就你的儿子这么巧碰上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果然凡胎肉~体,如此巧言令色!”
“先搞欲加之罪这一套的可是仙尊,不过是偶然发生的小事,竟也想把罪名扣到我头上,仙尊生而为仙,比我等肉~体凡胎高贵不少,竟也会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
九霄仙尊怒目而视,却不知如何反驳。
论口舌之利,上天庭无人能及云浮,见九霄仙尊被她用话堵住,云浮冷冷扫他一眼,不欲与之纠缠,携了伪仙转身欲走。
“且慢!”
九霄仙尊举起槌楔就朝云浮的方向一击,刹那间一道亮过白昼的电光朝着云浮身旁的伪仙袭去,云浮挥袖一挡,那白光便落在伪仙前面存余之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劈开三十六重天,携雷霆万钧之势朝下界袭去。
天幕很快又合拢,云浮只来得及看见雷电落在凡间的一座山上,瞬间引起了巨大的山火,若是山中有人,恐怕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焦炭。
云浮缓缓回头,冰冷的目光中隐含怒火:“仙尊可知此举会误伤无辜生灵?”九霄仙尊一脸无谓。
云浮冷笑:“仙尊是想与本仙开战吗?”
说着便召唤出自己的佩剑。
九霄仙尊似笑非笑:“上仙说笑了,这伪仙竟敢伤害吾儿,本尊取他性命理所应当,还是说云浮上仙因为成仙之前是个凡人,所以对这飞升失败的凡人有了维护之心?”
那伪仙本被术法所变的绳索越缚越紧,几度挣扎不能,后又被雷神法宝骇得半晌不敢言语,此时听到九霄仙尊说出云浮的名字,转头震惊地看向云浮:“你便是云浮仙?凡间最后一个走过通仙桥飞升成仙的人?凡间至今都流传着你的传说,无数百姓修士为你修庙供奉,焚香祭祀,就盼你能救我们于水火,可是几百年过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盼到,什么都没有!如今看来,你终究和他们成为了一丘之貉!可悲!可叹啊!”
云浮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不语。
九霄仙尊似笑非笑:“上仙都飞升五百年了,还能在天庭遇到凡人与你叙旧,这伪仙对你推崇备至,看来云极洲出现天隙的事果然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轮不到你说了算,本仙自会将之押往嘉陵神君处请他裁夺。”
九霄仙尊在上天庭法力高强,又掌六界雷霆,算得上位高权重,却屡屡被云浮驳斥,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二话不说举起手中法宝释出雷电朝着伪仙劈去。
云浮见状知道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目前大多神仙都还在丹元宴上,若是赶来看见她和九霄仙尊有了龃龉,恐怕天帝几百年来苦心维持的平衡会被打破,当下决定速战速决。
云浮迅速召出自己的佩剑纯钧挡住九霄仙尊的攻势,一面以手为掌覆在伪仙面上,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法力抽出,伪仙发出痛苦的叫喊,云浮面露不忍。
在一旁观战的灵泽想要上前帮助父亲,却被云浮一个眼神吓退,那轻描淡写的一眼算不上有多凌厉,却让灵泽心生畏惧,不由愣在原地。
未夷见状连忙拖着灵泽连退数十米,两个上仙拼法力,其实他们这些小仙可以介入的。
九霄仙尊自然看出了云浮的目的,不愿让云浮得逞,不停往槌楔中灌注法力,然而槌楔释放的雷电与纯钧剑抗衡须臾,就被纯钧剑内强大的法力反弹回去,白光噼里啪啦一阵乱闪,最终虎头蛇尾地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云浮双指为剑,劈开云层一掌将伪仙推了下去,就此跌落三十六重天,重新打回凡间。
远处的灵泽表情既震惊又难看,父亲的法宝触即生雷,威力无穷,却敌不过下界一柄平凡的剑,这样的情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云浮上仙的法力远在父亲之上,难怪暴脾气的父亲自刚才开始只语言挑衅云浮,选择攻击伪仙却没有直接和云浮对上。
出生于上天庭,有几千年修为的上仙,法力却不敌一个刚飞升五百年的凡人。
灵泽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对凡人飞升成的仙如此厌恶,他们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不加以打压遏制,迟早会骑在他们头上,就像现在一样。
九霄仙尊的脸色亦十分难看,一击不中,已然让云浮放走了那个伪仙,他本欲杀了伪仙替儿子出气,但既然人已经被贬下界,错过了机会,也没必要再和云浮动手。
且不论实力,单凭云浮是天帝近臣,掌九州天兵,他也不能做得太过。
九霄仙尊阴沉沉看着云浮,云浮坦然与之对视。
半晌,九霄仙尊呵呵笑出声:“云浮上仙一心想要保住那伪仙的性命,殊不知人家不仅不会感激你,甚至会更恨你,那伪仙一看便心高气傲,走到如今这一步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你却生生抽走了他的法力,将他贬回凡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适才还不如让本尊给他个痛快呢!”
云浮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握住剑的手愈显青白。
刚才伪仙看她时怨毒的眼神,不用九霄仙尊提醒她也看得明白,知道对方必定恨透了他,但她只能这么做。
云浮收回目光,不发一言,转身欲走。
未夷自九霄仙尊来了以后就一句话不敢说,在一旁紧张的东张西望,即怕来了人看见两位上仙大庭广众闹得这样难看,又怕不来人两位上仙越打越凶后面更难收场。
索性现在双方都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未夷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太微宫的方向又来了几个人,同样腾云驾雾而至。
未夷凝神一看,惊呼:“嘉陵神君!”
嘉陵神君,与云浮同为天帝近臣,其为神与凡人所生,生来就拥有法力,自幼显出不凡,后来回到天庭,先是在嘉陵一带做一个小小的地仙,后因法力高强在仙考中拿下头名,得以进入上天庭。
他长身玉立,容貌俊美,身披银甲,腰间左侧悬挂法宝劈山锏,右侧是一枚与云浮一模一样的白玉腰牌,然其神情冷漠如一尊雕塑,令人望而生畏。
嘉陵神君是上天庭的司法之神,亦是天界最强战神,相传其法力已经接近半神,整个上天庭只有云浮可与之过数百招而不败。
在一众上仙中,唯独他能被尊称为神君,可见其实力之强悍,地位之尊崇。然其性情孤僻,为人不近人情,在上天庭中独来独往,从不与谁深交,众仙对其也是怕多于敬。
嘉陵神君在几人面前停下,先是对九霄仙尊点头示意,然后才对云浮道:“丹元宴上你中途离席,陛下命我把赏赐的仙丹带给你。”
云浮向来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宴会,每个神仙脸上都挂着假笑互相吹捧,看得她浑身难受,索性提前跑出来,本打算回封地,不料路上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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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神君的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无波,九霄仙尊却听出了同僚之间的熟稔。
不愧都是凡人脱胎,天帝近臣!九霄仙尊心下冷笑。
云浮接过仙丹,对嘉陵神君道:“多谢陆吾神君,刚好我有事要向陛下禀报,等宴席结束后亲自去向陛下谢恩。”
嘉陵神君在凡间时的名讳叫陆吾,只有相熟之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陆吾闻言环视众人:“发生了何事。”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说明其还在远处时就已经感知到了此处的冲突,却在云浮开口时才主动问出口,其立场已经显而易见。
九霄仙君冷笑不语,灵泽倒是想说话,可面前三个都是法力无边的上仙,轮不到他一个小小仙使开口。
云浮轻描淡写道:“刚才在云极洲发现了一名伪仙,已经被我打下凡间了,神君来得正好,还请神君援手助我修补天隙。”
“举手之劳。”
说着二人就一同前往云极洲,将九霄仙尊等人无视了个彻底。
灵泽见父亲脸色阴沉地可怕,一时没敢出声,直到九霄仙尊呵斥他:“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还要去幽玄境巡视?!”
灵泽连忙拉着未夷告辞,刚要走九霄仙尊又扔出一件法宝给他,灵泽一看是父亲炼制的雷公锤,只小臂长,锤子也不过拳头大,但施法时能瞬间变成一柄巨锤,里面还有父亲灌注的法力,威力无穷,对付一般妖魔绰绰有余。
九霄仙尊道:“有了此物若是再连伪仙、妖魔都打不过,出去别说是我的儿子。”
灵泽脸色涨的通红,压下一肚子疑问,拖着未夷跑了。
云浮补完天隙后立刻就去了云极宫。
云极宫是天帝珑渊的寝宫,不同于朝见群臣、张筵设宴的太微宫那般华丽璀璨,金光夺目。
云极宫位于三十六重天的最高重天,此处只有珑渊一人的宫殿,琼楼玉宇,雕栏玉砌,宫室皆玲珑剔透,美轮美奂乃凡人毕生不得见,却处处透着一股冷清。
云浮和陆吾成为珑渊近臣之时,珑渊各自赏赐了他们一块玉牌,白如凝脂,光华内敛,是号令九州十域天兵天将的兵符,也是出入云极宫的令牌,只有她和陆吾才有。
云浮是绝地通天之际最后一个飞升成仙的凡人,而陆吾是神与凡人结合所生,两人皆出身下界,却越过一众生来仙体,拥有得天独厚法力的上仙,得到天帝如此信重,这也是上天庭其他神仙对他们多有不满的原因。
云浮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云极宫后殿的莲花池。
珑渊应是刚从丹元宴回来,身上还穿着繁复华丽的礼服,白衣红缘,腰束金带,宽大的袖摆和袍角饰以金色莲纹,头戴金冠,青丝半束,其余尽数披散于脑后。
“陛下。”云浮上前行礼。
珑渊转身,背对莲池,看向云浮,声音清凌凌如玉罄相击:“免礼。方才之事我已知晓,你想要保住伪仙性命,本不用亲自动手,是九霄鲁莽了。”
神仙的容貌都是绝美的,天帝陛下尤甚,雕琢完美的面容如冰似玉,本该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偏偏生了一双莲华美目,顾盼生情,风华无双。
珑渊驭下温和,对待众仙总是温柔多过冷漠,但无人敢在神姿高彻的天帝陛下面前放肆。
这样一个天性温和悲悯,心怀六界的神,却是三十六重天上无人敢与之比肩的存在。
3. 人魂
云浮微微低着头,一只手的手背轻触腰间的白玉腰牌,没有说话。
珑渊问:“难得见你这副模样,可是刚才遇到了什么事?”
云浮伸出抵在玉牌边的右手,朝着珑渊摊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臣在抽取伪仙法力时,竟意外从他身上抽出了此物。”
珑渊看向云浮的手,目光一凝:“人魂。”
云浮的掌心上,一缕游丝般的魂魄轻轻浮动着,仿佛只要吹一口气就会就此消散。
云浮道:“臣虽然对人魂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人死之后,魂魄都是如雾一般的淡白色,可是这缕人魂竟透着淡淡的金色,其中蕴含着若有似无的神力。”
是的,神力,在天界,神与仙之间相隔天堑,神仙凭借仙气修炼,所得修为称为法力,而神所具备的,则是与生俱来的,强大无边的神力。
若是人,那为什么他的魂魄会有神力?若是神,又怎么会有魂魄?
刚才云浮在抽取伪仙法力时就发现了异样,但因为还有九霄仙尊在场,她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珑渊走近云浮,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云浮知道珑渊是为了更仔细地观察她手中的人魂,但珑渊身上浅淡的莲花香气还是让云浮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珑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绝地通天之后,凡间灵气稀薄,凡人想要修炼成仙几乎已经不可能,但仍有许多凡人不肯放弃,这些人想要精进修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死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并吞噬他们的人魂或者肉~体。如此行径早已与修仙之路背道而驰,所以即使有人从天隙飞升成为伪仙,身上怨气重于仙气,为天道所不容,不用多久就会遭到天谴灰飞烟灭,朕曾下令抽走伪仙法力,将之贬回凡间,也是有此顾虑,至少回到人界,还能保住一条命……这般看来,方才的伪仙应是吞噬了此魂才得以飞升。”
如今人界如此惨状,某种程度上也是天庭造成的,云浮心知肚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云浮问:“所以这缕魂魄中真的有神力?否则不可能仅凭吞噬这么一缕人魂就得以飞升。”
珑渊目中情绪有些复杂:“若朕猜的不错,此魂应该有人皇血脉。”
云浮脸色一变,人皇血脉!
天道六界,分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和冥界,大约六百多年前,天界虽说执掌六界,但人界奉人皇为主,人皇生来有天神血脉,若是潜心修炼,成神指日可待。
当时人皇地位几乎与天帝等同,人皇一旦飞升,必定成神,介时不止人界,恐怕天界的神与仙都只能屈居其后。
为了维护天界至高无上的地位,更为了彻底掌控人界,天帝做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他命众仙与他一同施法收回通仙桥,关闭人界和天界结合的通道,断绝凡人的修仙之路。
云浮在凡间修行时,是难得的天资高绝之人,不过两百余年,她就成功踏过通仙桥飞升,当年的场景她至今历历在目,当她踏着通仙桥一步一步走过漫长无比的淬炼之路,终于来到每一个修士都无比向往的天界时,发现通仙桥边竟然站满了神仙。
云浮第一次飞升没什么经验,还以为凡人飞升之后都能得到众仙的夹道欢迎,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本着礼多人不怪的想法,朝着众仙揖了一礼,抬头却发现满天神仙看她的眼神惊奇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后来还是天帝亲自发话:“竟然能在此时飞升,想来也是天意,罢了!”
云浮不知道这个“罢了”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而天帝说完这句话后没再理她。
在这之后,云浮飞升的第一天,就眼睁睁地看着天帝和满天神仙一起施法,强行将架在天人交界处不知多少年的通仙桥生生拔起,收回了天界。
云浮惊慌之下连忙问:“收走了通仙桥,凡间的修仙之人怎么办?”
依旧没有人搭理她。
当一个人极度弱小的时候,是没有人会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的。
初入天庭的云浮地位低下,人微言轻,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后来她被分到天书阁,做了一个打杂的小仙,过着备受欺压的日子,一直到通过仙考,进入还是大殿下的珑渊玉府中做仙使,在天庭的日子才稍好些。
天庭有天规,神仙不得私自下凡,违者将被剥夺仙籍,压上诛仙台受天雷之刑。
至于能否撑下来而不至于元神俱灭,就要看修为能不能扛得住天雷了。
所以自从成仙以后,云浮再也没有回过凡间,只是后来听说人皇因为修仙之途被阻,至死都没能飞升,其血脉也逐渐断绝。
没想到时至今日,在三十六重天之上,她竟然还能看到拥有人皇血脉的人魂。
若是此事被其他神仙知道,恐怕这缕魂魄也难以保存。
珑渊身为天帝,六界之主,不知会如何对待这抹人魂,云浮没有来的有些担心。
忽然,珑渊伸手接过云浮手中的人魂,那只手白玉无瑕,小心地捧着烟雾一般要散不散的魂魄来到莲池边,轻轻地将魂魄放入一朵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青玉莲中,青玉莲层层叠叠的花瓣迅速合拢,将那缕魂魄包裹其中。
珑渊的袖摆浸入莲池而不湿,云浮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那一贯温和悦耳的声音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不要让其他人知晓,这缕魂魄暂且先放在青玉莲中温养,你先退下,传陆吾进来。”
云浮听到珑渊亲自温养魂魄松了口气,但听到他要传唤陆吾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陛下,臣也可以……”
“云浮。”
珑渊转过身,莲花眼温和地看着云浮,止住她未说出口的话:“朕知道你想亲自查这件事,你出身凡间,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靠自己的实力,却依然不为上天庭一些仙者所容,若是你再与人皇的魂魄牵扯不清,只怕他们会找更多的借口来攻讦你。陆吾不同,陆吾虽然同样出身凡间,但他毕竟是朕的堂兄,身上有神的血脉,多少能够震慑住那些神仙。”
人皇魂魄惊现天庭,此事无论如何都要彻查到底,但由谁来查是个很重要的选择。
珑渊处处维护下界飞升的仙,力求天庭众仙平等,已经引起了很多自视甚高的仙者不满,只不过畏惧珑渊而不敢多有置喙。
这件事只能暗中探查,否则又要在天庭掀起不小的风波,而珑渊身边值得信任的臣属,除了云浮就是陆吾了。
珑渊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让云浮来查这件事,若是之后被其他神仙知道,恐怕会怀疑她与人魂之事有关联,所以此事的确由陆吾来查最合适。
云浮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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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珑渊的确是为她考虑,没有再坚持,只道:“臣知道了,臣告退。”
云浮走到后殿门口时,回头看向珑渊的方向,珑渊背对着她低头看着莲池,身上的圣洁的白衣几乎和周遭的玉砌雕栏融为一体。
每当珑渊一个人时,云浮总觉得他周身被清冷孤寂笼罩。
自从五百年前月神瑶殊随魔神玄晖去了魔界,珑渊就常常喜欢一个人呆着,任何人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深处。
云浮握了握腰间的白玉牌,离开云极宫,召来青鸟前往陆吾玉府传信。
她在天庭也有自己的仙宫玉府,但此时却不打算回去,而是幻化成一只不起眼的仙雀栖在云极宫远处一株扶桑树上,亲眼看见陆吾进入云极宫,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云浮连忙扑腾着翅膀跟上。
陆吾回头看了天上的仙雀一眼,没有说话,沉默地回了自己的玉府,云浮刚到陆吾玉府就现出真身,径直问陆吾:“陛下怎么说,他吩咐你做什么?”
陆吾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玉露酒,一口饮下后才不咸不淡道:“既然胆子这么大,敢变成鸟藏在陛下的树中,何不直接飞入云极宫偷听,来问我做什么?”
云浮无奈:“我倒是想,奈何修为不够,恐怕还没靠近云极宫大门就被陛下发现了。”
陆吾哼了一声,听不出是笑是讽,他对谁都是这态度,云浮见怪不怪,丝毫不在意,只是有些着急:“所以陛下有没有说下一步该怎么做。”
“陛下的话你是一句没有听进去,他不让你插手此事也是为了你好,你何苦还要掺合进来。”
云浮脑海中浮现伪仙被打下凡间是极度痛苦和怨恨的神情,她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得到人皇魂魄的,心中总觉得此事绝非偶然。
人有三魂七魄,且魂魄之间互相吸引,若有一缕魂魄出现,找到其他魂魄就是时间问题,而云浮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残魂再次被凡人吞噬或者被其他神仙发现之前收回来。
她只是想做一些,她力所能及的事。
半晌,云浮道:“就当是为了六界和平吧。”
“噗——”陆吾将喝进口的玉露仙酿喷了个干净,“就你?六界和平?恐怕陛下都不敢说可以真正做到六界和平。”
“你管我!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我若告诉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云浮转了转眼珠:“我封地中的仙草瑞兽,法宝奇珍任你挑!”
“这些我都不缺,不必了。”
云浮讪然,陆吾可是上天庭司法之神,且掌十域天兵,封地是富饶的琼莱洲,在凡间做地仙时的嘉陵城也是他的道场,的确不差钱。
陆吾起身,走到云浮面前,神情带了几分镇重:“本君可以告诉你陛下的旨意,不过你要答应本君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以后会告诉你,权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可以。”
得到云浮的承诺,陆吾似是勾了勾唇角,要笑不笑:“陛下对那缕人魂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但凡是凡人,身死之后都会魂归冥府。其实六百年前人皇死后,上任天帝就曾亲自派仙者前往冥府确认人皇的人魂,只是不知结果如何。如今突然又出现了与人皇有关的魂魄,要想了解更多,就得先去冥界,从冥府开始查。”
4. 冥府
冥界,奈何桥旁。
凡人身死之后魂归冥府,魂魄经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后才能重新轮回转世。
此桥白玉为栏,青石桥面,本应是一座无比宏伟壮观的桥,如今却被森森鬼气浸染成杂驳的黑色,桥下黑红的忘川水时不时掀起一阵血浪,不断地拍打在奈何桥上。
云浮站在奈何桥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几乎快要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望柱,情绪有些低落。
她一袭青衫,腰悬白玉牌,周身仙气湛然,原本排队过桥的小鬼们都被她身上的仙气震慑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步,很快就堵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你若是再在那里站下去,桥边很快就要堵得水泄不通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婉转动听,只闻其身就可知是一个美人,或者说是一个美丽的女鬼。
那女鬼身着大红嫁衣,盖头撩起披在脑后,露出一张娇艳的芙蓉面,目如秋水,眼波盈盈,正坐在忘川河边“洗脚”,脂玉般的双足放进忘川中,被河中的怨灵冤魂顷刻间就啃食的只剩森森白骨,然后她才慢悠悠将只有白骨的脚从河中抬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它们慢慢长出血肉肌肤,恢复如初,然后她再把脚放进去逗弄那些冤魂,如此往复,好像很好玩似的。
云浮回头看了看怯生生缩在远处的一排鬼魂,鬼魂前面还站着两个探头探脑的鬼差。
她让开了奈何桥前的路,朝着女鬼走去。
女鬼回头朝云浮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若不是脸色过分苍白,都看不出这是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女鬼。
虽然已经沦为恶鬼,但被忘川中的冤魂如此啃食身上血肉,依然能感受到如蚁噬心的痛。
云浮皱眉:“琼娘,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这般自虐?”
琼娘双足搅得忘川水哗啦作响:“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来冥界就喜欢站在奈何桥边发呆,怎么,神仙当累了,想重新投胎做凡人?”
六百年前,云浮刚刚飞升的时候被派到天书阁当了一个做杂役的仙使。
冥界与天界关系向来微妙,上天庭几乎已经不怎么干涉冥王对冥界的统辖,但明面上冥界仍是六界之一,奉天帝为主,所以上天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仙使到冥界查阅生死簿,并整理百鬼名录带回天庭造册。
很多仙使因为嫌弃冥界阴森污浊,容易浸染道心,这差使就落到了云浮头上。
云浮成仙还没多久,第一次来到阴暗惨淡,鬼气森森的冥府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怵,还好那些冤魂恶鬼畏惧她身上的仙气不敢靠近她,也算彼此相安。
紧接着她就在冥府看见了不久前她走过的一座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桥。
那座桥玉阶青石,廊腰缦回,气势恢宏,走到最顶端时隐隐可见远山青黛,潺潺流水,耳边似有天籁仙乐,悠扬曼妙。
她踏着那座桥一步一步走上了登仙之路,后来那座桥就被天上的神仙收走了。
原来被放在了这里。
“这是奈何桥,凡是鬼魂要走轮回之路,都要先过奈何桥。”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云浮耳畔想起,好险没把她吓得跳起来,不怪她都成仙了还怕鬼,即使是在凡间修行时她也很少遇到冤魂恶鬼,大多是一些修为低下的小妖小魔。
不能说一朝成仙,以前害怕的东西现在就不害怕了。
云浮回过头,看到一个身着嫁衣,面容娇美的女子坐在忘川边“戏水”,云浮看着她的莹白美丽的双足反复变成白骨又长出血肉。
她再看周围井然有序排队过桥的鬼魂,冥府管理阴间鬼魂,虽然阴森可怖,但到底是六界之一,制度严整,规矩森严,断不可能出现放任一个鬼魂如此大刺刺坐在忘川边胡来。
云浮问女鬼:“你为什么不投胎?”
女鬼答:“我觉得冥府挺好玩的,我不想投胎。”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冥府和“好玩”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云浮一阵恶寒。
此时一个鬼差过来为她引路,云浮问鬼差:“此地为何会有一个女鬼?你们不管她吗?”
那青面鬼差一阵挤眉弄眼,引着云浮走出一段路后才道:“冥王殿下亲自发话,说‘随她去’,小的们哪里敢过问。”
好吧,这年头哪怕是个鬼,只要有后台都可以为所欲为,在天庭饱受欺压的云浮不由有些愤愤然。
她回头看向双足浸在忘川河里,却扭头看着他们这边的女鬼,只听那女鬼道:“我叫琼娘,下次来找我玩!”
云浮没有说话,她并不想来冥府找一个女鬼玩。
她看向忘川河上的石桥,一个个面容青白,神情麻木的小鬼在鬼差的牵引下慢慢走过石桥,隐入更深的黑暗。
曾经无数凡间修士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通仙桥,如今竟然成了地府的奈何桥,任由万鬼践踏。
以阴气和怨气来压制通仙桥的仙气,不愧是上天庭。
云浮捏紧了拳头,沉默地跟上了鬼差。
后来她又来了几次冥府,每次她都忍不住去奈何桥边站一会儿,渐渐也就和奈何桥旁的琼娘相熟了。
她曾问琼娘:“你为何一直在奈何桥边?你在等什么人吗?”
琼娘歪着头认真思索:“也许是吧,可是我也不记得我究竟在等谁,毕竟我死了太久了,不过若是我见到他,应该会想起来吧。”
再后来云浮过了仙考,进了珑渊的玉府,神魔大战之后她被封为上仙至今,都没有再来过冥府。
五百年过去,冥府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什么都没有变。
云浮笑道:“还好,不怎么累。”
琼娘道:“也是,你都做到上仙了,再也不用被他们呼来喝去,使唤得鞍前马后了。”
“你消息倒是还灵通。”
“云浮上仙的大名,五百年前就已在六界如雷贯耳,你在神魔大战之中居首功,自此成为天帝近臣,掌九州天兵,如今天上地下,神仙凡人,妖魔鬼怪无不摄于你的威名。”
“你在冥界不挪窝,还能听到外面的消息?”
“这里每日路过的冥差鬼魂那么多,听他们说的呗。”
二人正说着话,冥府的判官竟亲自来了,甫一见云浮先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才问:“上仙大驾光临,冥王特命小的前来相迎,冥王殿下已经在殿中设宴,还请上仙赏脸。”
当初云浮还只是个小仙的时候,每次来冥界都只有一个鬼差接待,别说冥王了,就连判官的面都见不着。
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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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倒是变了个样。
云浮道:“不敢叨扰冥王殿下,如今我掌管天庭卷宗,前几日却发现底下的仙使送来的冥府名录有几处错漏,只好亲自来一趟,想重新再看一遍近期的生死簿和百鬼名录,时间紧迫,冥王殿下那就劳烦判官替我推了吧。”
陆吾告诉云浮要从冥府先查起的时候,云浮就知道又上了陆吾的当,云浮飞升比陆吾晚,她到了上天庭后才听说陆吾与冥王有旧隙,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他绝对不会亲自来冥府,回头还得求到她这里,她只需要坐在玉府等陆吾上门就好了,结果就因为她太心急,巴巴地上赶着去被敲了竹杠。
而来冥府也不能说出真是的目的,云浮还掌管着天庭的文书卷宗,虽然已经不亲自过问,但以此为借口是最合适不过,既可以光明正大翻阅生死簿和百鬼录,又不会引起怀疑。
判官闻言果然道:“此等小事上仙派个仙使下来就是,何须亲自跑这一躺。”
云浮道:“此事还是我亲自来看看比较放心,免得又出差错。”
判官稍一迟疑便点头:“下官为上仙引路。”
“不必,功簿司我曾经去过很多次,请一位鬼差引路就好,冥王殿下那还劳烦判官大人替我婉谢。”
最后判官还是坚持将云浮送到功簿司。
这期间琼娘一直看着他们这边,在他们要走的时候才对着云浮笑了笑,算是告别。
云浮对她回以一笑。
路上云浮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判官:“敢问判官大人,忘川河边坐着的女子……可是与冥王殿下有旧?”
若是和冥王没有一腿,打死云浮都不相信一个女鬼敢这样坐在鬼来鬼往的忘川河边招摇。
判官闻言连忙否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只不过下官在冥府任职也没有多久,实在是不知道此女来历,下官也不敢去问冥王殿下呐。”
云浮心想这冥府里的鬼仙嘴还都挺严,几百年了都没让她吃个热乎的瓜。
判官将云浮送到功簿司后,留两个书吏作陪就告辞离开了。
云浮瞥了眼站在远处低着头不敢看她的书吏,有些庆幸冥府的小鬼都畏惧她身上的仙气不敢靠近,让她少了很多顾忌。
云浮先随便看了几眼今年的生死簿做做样子,然后开始在功簿司找起六百多年前的生死簿和百鬼录。
这些卷宗年份久远且繁杂,找起来很费功夫,云浮先用法术快速地过了一遍生死簿,什么都没有发现,又迅速过了一边百鬼录,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开始察觉当年人皇之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生死簿记载世间一切生灵的阳寿和阴寿,百鬼录记载未投胎的冤魂厉鬼以及犯下罪孽被囚于冥府的人魂。
就算人皇一脉身死魂消无迹可寻,也不可能在生死簿上连阳寿几何都看不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年与人皇有关的生死簿被销毁了,而能销毁生死簿的,除了天帝,就是冥王本人。
要去会会冥王吗?
“云浮上仙。”
云浮淡定地合上手中的生死簿,看向来人,黑袍皂靴,戴通天冠,面容苍白,斯文俊秀如凡间书生,正是冥界之主,冥王崔玠。
5. 崔玠
“冥王殿下,”云浮淡定地将生死簿放回架阁,“在下前来查阅名录,想着不过是小事,便未叨扰殿下。”
崔玠微微一笑,冥界阴暗无光,触目皆是森黑,崔玠这样一笑,在昏暗惨淡的冥府显得尤为瘆人,连云浮都觉得一阵不舒服,难怪天上的神仙不喜欢来冥界,就她老往这里跑。
只听崔玠道:“看上仙这模样应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可要小王帮忙?”
云浮眸光一闪,不动声色道:“不过是些不重要的陈年记载,找不到就算了,不敢劳烦冥王殿下。”
“能劳动云浮上仙亲自下界寻找的东西,向来必定不同寻常,既然都到了冥府,还不如开诚布公,小王或许能帮上一二。”
说这话时崔玠朝着云浮走近几步,他身材清瘦,个子却很高,隐隐有一种压迫感。
云浮丝毫不为所动,她又抽出最近才造册的百鬼录,道:“这几本卷宗本仙仙借用几日,等上天庭的记录修改完后归还。”
崔玠已经走到云浮身边,他瞳仁漆黑,不远处灯架上幽绿的灯火在他瞳孔深处跳动。
鬼仙,鬼仙,果然是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崔玠道:“云浮上仙不愿意告诉小王,小王这里却有一桩事要请云浮上仙帮忙。”
云浮侧了侧头,洗耳恭听。
只听崔玠道:“近来冥府出现了一桩怪事,就连小王也束手无策,本来想择日到上天庭禀报陛下,既然云浮上仙来了,和云浮上仙说也是一样的。”
“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冥府这几日有些闹鬼。”
云浮:???
冥府?闹鬼???
云浮怀疑崔玠在逗她:“你们冥府……不都是鬼吗?”
崔玠哈哈笑出声,一点也没有身为冥界之主地界上却出了不听话的鬼的窘迫感:“的确是闹鬼,就在前几日,巡逻的鬼差发现孽镜台前有一抹人魂,那人魂在孽镜台前飘来飘去,似乎是在照镜子,当鬼差要上前查看时,却很快就消失不见。鬼差原以为是关押在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魂逃逸,可禀报判官彻查后并无逃逸的恶魂,判官翻遍生死簿也没有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记载,本打算先请黑白无常将魂收回来再细细查问,然而……”
“然而什么?”
云浮隐隐觉得崔玠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黑白无常靠近后,竟摄于魂魄身上的神力,不敢擅动,所以那魂魄至今还在孽镜台前照镜子呢。”
果然……
崔玠一直在观察云浮的表情,此时终于窥见云浮表情中细微的异样,他问:“莫非上仙就是为此而来?”
跟鬼玩儿心眼,她真是自愧不如。
云浮想,事已至此,告诉冥王也无妨,她道:“前几日上天庭抓了一个伪仙,他的身上也发现了带有神力的人魂,我来冥府就是想找找线索。”
“伪仙?天界的缝隙还没有修补完?”
“按理说应该没有了,可见这人魂的出现的确有些蹊跷,”云浮问崔玠:“冥王殿下,不知可否带我去看一看那抹人魂?”
“当然可以,上仙请。”
云浮跟着崔玠去看了才知道,原来崔玠说的冥界闹鬼毫不夸张,孽镜台是一面巨大的石镜,就放在冥王殿的偏殿,等闲小鬼哪敢靠近这里,这跟在冥王的眼皮子底下蹦跶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她和崔玠站在偏殿门口,还未进殿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漂浮在孽镜台前,从左边飘到右边,再从右边飘到左边,虽然真是一个轮廓,连男女都无法分辨,可看那情状的确像是在照镜子。
云浮问:“它在看什么?”
崔玠道:“孽镜台是我冥界的法宝,有一句话叫做“孽镜台前照前尘”,是说所有人魂在此处都会照出本来面目,这魂应该是有一些意识,却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想在孽镜台上看到自己生前的模样。”
云浮观那魂魄已经有清晰的人形,比在上天庭发现的那缕游丝般的魂魄不知强多少,而且这抹人魂上果然也有淡金色的光芒,确是神力无疑。
人有三魂七魄。魂有三,天魂、地魂、人魂;魄有七,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
若是凡人身死,无论是寿终正寝还是突遭横死,都会魂魄俱全得以重新投胎,一般人魂被四分五裂的,生前不是遭遇了极大的痛苦,就是被人刻意为止,而能将人打得魂飞魄散的,大多都是修仙之人。
若这人魂真是人皇,那么人皇生前很可能死于非命,且是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修士手上。
云浮表情有些凝重:“冥王殿下掌管冥府多年,应该早就知道这魂魄来自哪里吧?”
“上仙指的是这人魂是人皇血脉?”
云浮对上崔玠漆黑幽暗的瞳仁。
只听崔玠道:“可小王也只知道这些。”
“生死簿上为何没有当年人皇的任何记载?”
“所以上仙真是为了人皇之魂而来?您对人皇魂魄如此关心,是因为你也曾是凡人的缘故吗?”
云浮不置可否,珑渊果然猜的不错,一旦她插手人皇魂魄之事,就会有人怀疑她的用意。
她伸手抚摸着腰间的玉牌:“本仙是奉陛下之命暗查此事。”
崔玠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云浮腰间的玉牌,眼角一挑:“既然如此,小王谨遵陛下旨意。”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生死簿和百鬼录都没有人皇的记载了吗?”
“被上任天帝销毁了。”
“什么!?”
“你觉得神会陨落吗?”
“这又是哪跟哪?”
“神是会陨落的。”
云浮终于从崔玠跳跃的思维中摸出了一点线索:“你是说,上任天帝陛下的神陨与人皇之死有关?”
“通仙桥自创世之初就存在,这是天地孕育的神物,所以就连堂堂天神也不能将其销毁,只能耗尽神力将它收回。如果当初没有绝地通天,生死簿上只会有人皇的生时,而不会出现他的阳寿期限,因为他注定是要成神的,天庭当年的所为,阻止了一个神明的诞生,在通仙桥被封印不久,生死簿上就出现了人皇的死期,这是整个上天庭的罪证,所以天庭不会容许它存在。”
“如果人皇当年不是寿终正寝,那他是怎么死的?”
“上仙有多久没有回人界了?”
“……”
“有多久没有听到人界的消息了?”
“……人界如今……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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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浮终究问不出口,有些事情,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伪仙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凡间的修仙界,已经与炼狱没有什么区别,灵气早就已经干涸,无论如何修行都不会有结果,所以要提升修为,只有残害同胞,吞噬他们的人魂或元神,而且只能是吞噬修为高于自己之人的人魂才可以,这几乎很难做到,但若这个修为高升的人是他们的亲近之人,对他们毫无防备,那么就很容易下手。”
“你,你是说,人皇他……他是……”
“他被自己的妻子杀害,然后被自己的族人分食的,无论肉~体,还是魂魄。”
云浮倒抽一口凉气,她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惨状,而这一切都是上天庭的神仙造成的。
“……如此说来,这魂魄不可能是人皇的?”
既然魂魄已经被吞噬殆尽,又怎么可能重现于世。
“人皇生前有二子一女,还有一个胞弟,魂魄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人。”
“当初的生死簿只来得及记录人皇之死就被天帝毁了,其余人的事,除了当时之人,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孽镜台前的魂魄在石镜前不住徘徊,茫然若失,可是它无论如何看,都不能从镜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云浮问崔玠:“冥王殿下也不能将之收服吗?”
崔玠摇头:“且不说我一靠近它就消失,即使它不消失,它身上的神力也会将我灼伤。”
“这么说来,此魂应该是地魂与灵慧、力二魄相合?”
崔玠赞道:“云浮上仙竟对人魂也了如指掌。”
云浮也是这几日在天书阁查阅典籍才知道的,魂主形,魄主精神,其中灵慧之魄主意识,力魄主力量。若是三魂七魄不稳,天魂逃逸天界,地魂落入冥界,人魂则依然在凡间徘徊。
此魂已经有了人形,且有寻找自我的意识,且有反噬之能,所以应该有了灵慧和力二魄。
若这种思路是对的话,那么其余魂魄应该会出现在天界和人界。
但当务之急是如何收回冥府的这抹人魂。
云浮试着朝孽镜台走去,她用法术隐了行迹,小心地朝着人魂靠近,一步一步。
就在她离魂魄只有几步远的时候,那团淡金色的雾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被一个没有实体,如雾气一般的魂魄如此看着,云浮有些头皮发麻,她已经用术法隐藏了气息,然而就算是这样魂魄都能准确地发现她的位置。
果然,那魂魄定定“盯”了她几息后,就像烟雾一般淡淡散开,彻底消失仿佛不存在一样。
这是连她都对付不了的魂魄。
“其实若能得到一种法宝,想要收了此魂也不难。”
云浮问:“什么法宝?”
崔玠道:“此宝名唤阴阳镜,若以阴面照人,则可使人落魂,若以阳面照人,则可收服人魂,若是用阴阳镜一试,或可将此魂收走。”
阴阳镜。
云浮听说过这个法宝,据说是混沌初开之时的某位上神炼制,一直放在上天庭的藏宝阁中,只是五百年前魔神玄晖叛逃离开天界时,从天界带走了大量法宝,其中就有阴阳镜。
也就是说,阴阳镜在魔神玄晖手中。
6. 争取
崔玠接着道:“听说阴阳镜如今在魔界,想要得到它可比收回人魂难多了。”
云浮道:“冥王殿下倒是什么都知道。“
崔玠又露出那种瘆人的笑:“为陛下分忧。”
云浮审视他:“殿下如此积极为我提供线索,看上去竟是比我还在乎人皇的魂魄,为什么?再者,这些魂魄四处逃逸,如果落入人界,你会丝毫不知?”
“上仙这可冤枉小王了,寻常人魂小王还可收服一二,可这含有神力的魂魄,就连上仙都无从下手,更遑论我这样的鬼仙。如今这人魂整日在我的偏殿晃来晃去我却束手无策,若是能将其早日收服,我也好早日安心。”
论心眼云浮绝对玩不过这鬼仙,云浮没有再和崔玠纠缠,今日已经得到太多消息,她不打算在冥界久留,还是回天庭从长计议。
不过阴阳镜是一定要拿到的,这不仅是为了收回冥界的魂魄,有了阴阳镜,就可以将魂魄收入其中,并以此为引,进而找到其他魂魄。
云浮当即告辞:“此事我会回去禀报陛下,听从陛下的安排。”
崔玠朝云浮微微一拱手:“恭送上仙。”
云浮走后,判官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站在崔玠身后:“殿下。”
崔玠面无表情:“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偏殿。”
判官问:“就这样放任冤魂不管吗?”
崔玠道:“随它去吧。”
又是随它去,判官心中嘀咕,面上却不敢有什么,只恭敬道:“是。”
二人离开偏殿不久后,人魂又重新出现,徘徊在孽镜台前,久久不散。
离开漆黑阴暗的冥府,回到天上的时候云浮松了口气,冥府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压抑了。
云浮直奔陆吾玉府。
进去后先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陆吾的仙酿,仰头喝完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陆吾从屏风后转出来,那屏风以法力运转,其上随时变换天庭仙境美景,一会儿是仙鹤翱翔,一会儿是天马奔腾,一会儿是瑶池碧波,变幻无穷,妙景横生。
陆吾见云浮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道:“一千年的玉露仙草酿的酒,竟被你这般牛饮。”
云浮现在可是个很有钱的神仙,她豪气地道:“这草云极洲一抓一大把,回头还你。”
陆吾看她那双眼放空的样子,道:“看来你此番去冥府收获很大。”
云浮在脑海中细细捋着在冥府发生的事:“的确得到了很多消息,可也多出了很多谜团。”
云浮想起陆吾的身世,有些试探地问:“那个,你知道六百年前的人皇是怎么死的吗?”
陆吾的父亲是上神旻天,上任天帝曜天的亲弟弟,也就是说,曜天是陆吾的亲舅舅,旻天当年与凡人相恋生下陆吾,之后被天庭发现抓回天庭,之后再无消息。
此事是陆吾的禁忌,上天庭谁都不敢在陆吾面前提及他的父母,提了的人下场怎样没人知道,没人想要尝试,云浮也不想,但她直觉陆吾应该知道天帝与人皇之间的恩怨。
陆吾瞟了一眼云浮:“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不知道,当年之事发生时我还只是嘉陵一个小小地仙。”
云浮失望地收回视线。
陆吾问:“这么说来,人皇当年的死与上任天帝有关。”
“可以这么说。”
云浮把在冥界得到的消息告诉陆吾,末了道:“崔玠那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人魂的事,做好了准备等着天庭的人去查,见到我后也是知无不言,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他最后提到了阴阳镜。”
“是。”
“五百年前神魔大战后,魔神玄晖割据妖、魔两界,而冥界早已脱离天界掌控多年,崔玠对天界和魔界的态度暧昧不明,既不与魔神为敌,也不会公然违抗天庭命令,可谓是八面玲珑。然冥界与妖、魔两界接壤,五百年来其地界不断被魔界蚕食而毫无办法,他此次大概是想借人皇之事挑起天魔两界纷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云浮无奈道:“可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拿到阴阳镜,就算是知道他的谋算也只能这么做。”
“不过一些小心思,比起冥王,如何从魔神那拿到阴阳镜才是问题。”
云浮皱眉道:“魔神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此事恐怕还要禀告陛下,不过我担心连陛下都不愿意与魔神对上。”
陆吾道:“我也有此担忧,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要请陛下做决断。”
云浮支支吾吾:“那个……禀报陛下的事,还是你去吧……”
陆吾打量云浮,他那张脸一贯没有什么表情,但云浮还是从中读出来对自己的嘲笑。
云浮无所谓,反正她是不可能去找珑渊的。
谁知陆吾却用手指勾起腰间玉牌,向云浮示意:“恐怕由不得你了,陛下召你过去。”
陆吾说的是“你”不是“我们”,而他缠绕在指尖的玉牌毫无动静。
云浮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的玉牌正闪着白光,的确是珑渊在找她。
虽然珑渊从来不会对谁疾言厉色,云浮还是有些害怕受到责备,她的踟蹰都写在了脸上。
陆吾道:“陛下是神,是六界三位上神之首,你真以为你的小动作能瞒得过他?”
云浮磨磨蹭蹭地来到云极宫。
珑渊已经在云极宫正殿等着她。
云极宫的正殿是整个云极宫最恢宏华丽的建筑,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正殿的高台上便是天帝陛下的宝座,用整块完整的补天白玉雕刻而成,椅背是满池的莲花,两边扶手则雕成两条气势磅礴的龙,紧紧盘踞在莲花两侧。
宝座高居大殿之上,与空旷的厅堂用数十阶玉阶相连。
此时珑渊正坐在宝坐上,居高临下看着云浮。
云浮心里很不喜欢在正殿见珑渊,因为这座殿宇带来的距离感,时刻提醒着神与仙的差距,天帝与臣下的区别。
这让她觉得,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都离珑渊很远很远。
云浮行了礼,低着头不敢看珑渊:“陛下。”
“云浮,你真是太胡闹了。”
珑渊的语气仿佛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他是个拿她不知道怎么办的长辈,她宁愿珑渊用斥责臣下的语气斥责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乎对她无限包容。
云浮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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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违背陛下旨意,陛下若要罚臣,臣并无怨言,可臣还是想请求陛下准臣暗查此事。”
珑渊起身,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站在云浮面前:“抬起头来。”
云浮抬头,对上珑渊风华无双的莲华目,这样一双眼睛,真是看狗都深情,几乎有一瞬间云浮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
她又连忙低下头去。
只听见珑渊轻轻叹了口气:“云浮,这件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朕只是不想你受伤。”
云浮嘀咕道:“陛下怕臣受伤,却不怕嘉陵神君受伤,是陛下觉得臣修为不如嘉陵神君?”
“云浮!”珑渊语气严厉起来:“你明知朕无此意。”
云浮突然抬头,镇定地与珑渊对视:“若是陛下顾虑此事被其他神仙知晓后怀疑我,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我找回所有人魂,祝其安然转世,平息人魂在天界和冥界引起的纷乱,自可证明清白,若是谁还敢随意攀扯,我就打到他说不出话来!”
珑渊蹙眉看着云浮,神情是明显的不赞同。
云浮却道:“在天界,若是没有尊贵的出身,那就拿实力来说话,这句话还是陛下当年告诉我的,只要我够强,就没人能伤得到我,更何况……更何况,若真有那种时候,陛下也会保护我的对吗?”
珑渊闻言一怔,清浅的眸光微微颤动,如莲花池中泛起的涟漪,看着云浮半晌没有说话。
云浮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放了何等厥词,懊恼地重新低下头,想要开口请罪,却又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良久,她听到珑渊道:“也罢,将你去冥界得到的消息告诉我。”
云浮的心微微落了下去,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欣喜,她连忙整了整心绪,又将冥界之行仔细地禀报给珑渊。
之后云浮问了珑渊同样的问题:“陛下可知当年人皇是怎么死的?”
珑渊摇了摇头:“朕也不知,当初的事发生时,朕还未完全化形。”
云浮才想起来,六百年前,她第一次遇到珑渊的时候,的确是龙的形态。
珑渊是上任天帝长子,诞生于黑夜将尽,白昼初出之时,是光明和强大的象征,乃天道六界神力最强的龙神,天帝亲自赐名为珑渊。
龙五百年化形,五百年成人,统御六界的天帝陛下,其实也不过千岁,刚刚成年不久。
“只是……阴阳镜既然已经在魔界,那就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不出她和陆吾所料,珑渊的确不愿意和玄晖再起冲突,而这其中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月神瑶殊。
云浮还在想要如何说服珑渊,不料珑渊突然一拂衣袖,转眼间就带着云浮出现在冥府偏殿,孽镜台前。
许是崔玠为了掩人耳目,整个偏殿都没有其他人,珑渊和云浮敛尽身上的仙气,站在角落看向孽镜台。
那抹人魂果然又在照镜子。
珑渊没有靠近,抬起一只手,施法将人魂轻飘飘地吸了过来。
云浮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这一幕。
魂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奋力挣扎,然而像是被什么禁锢住,甚至不能像之前一样消散逃跑。
7. 云极洲
人魂越来越近的时候,珑渊微微皱起了眉头。
云浮若有所感,刚要开口说什么,忽见那人魂不再挣扎,反而猛地朝珑渊扑去,此时两者只有一臂不到的距离,而一切又发生得太快,珑渊竟然避让不急,生生被魂魄透身而过,然后瞬间消散不见。
珑渊微微躬身,一手扶额,玉白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
“陛下!”云浮来不及惊讶为何一抹人魂能够袭击到上神,惊慌地扶住珑渊。
“什么人!”
云浮一出声就引来在殿外巡逻的鬼差,她连忙施法笼住珑渊,鬼差闯进来的时候二人已经隐身准备回天庭,在离开的那一瞬,云浮回头看向孽镜台,那抹人魂又出现在镜前,面朝珑渊和她,隐约可以看出那团雾气做出仰头的姿势,像是在“目送”他们离开。
连珑渊都对付不了的人魂,云浮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云极宫后殿,珑渊的寝殿内。
刚刚离开冥府珑渊就已经恢复,但云浮还是有些担忧:“陛下,您真的不要紧吗?”
“无事。”珑渊摇了摇头,他坐在桌前,以手支颐垂眸思索。
云浮问:“刚才为何会那样?”
鬼魂多畏惧神仙身上的仙气,而神身上的神力更令它们避之不及,就连崔玠那样的鬼仙都畏惧神力,然而那抹人魂却敢从神的身体里穿过去!
“朕也从未遇到这样的事,难道因为它是人皇血脉的缘故?”
云浮沉默了,她想起崔玠之前告诉她的,生死簿上只有人皇的生时,却无具体阳寿,若是没有绝地通天,人皇是会成神的。
那抹人魂所蕴含的神力就那么强大吗?
“而且刚才……”珑渊眉头微蹙,“它穿过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它生前的一些经历,可是转瞬又消失不见,快得根本就抓不住。”
云浮了然:“所以陛下刚才并非受伤,而是感受到了它的痛苦?”
珑渊颔首:“准确地说,是它生前的痛苦,这魂魄的神力如此强大,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它收回,否则后患无穷,”珑渊抬眸看向云浮:“看来,是非得拿到阴阳镜不可了。”
之前云浮一直希望珑渊下定决心从魔界拿回阴阳镜,可此时珑渊同意了,她又开始担心起来:“可若是因此与魔神起了冲突,恐怕又是一场浩劫,而且您不能再受伤了。”
珑渊看出云浮对当年的事心有余悸,莞尔一笑,眼如莲瓣,潋滟芳华,他道:“别担心,朕有办法。”
云浮被那笑晃了眼,心跳差点不稳,连忙别开眼睛:“什么办法?”
“瑶殊或许可以帮忙。”
云浮表情微微一僵,一阵细微的痛意从心底传来,她轻轻呼了口气,慢慢平复心绪。
顿了一会儿,云浮知道再问下去就是逾越,可忍了半天,还是有些忍不住:“陛,陛下和月神殿下还有联系吗?”
“……无。”字很少,声音有几分冷淡。
珑渊有些不高兴了。
云浮心下微叹,果然不该问的。
五百年了,瑶殊和玄晖都成亲那么久了,珑渊还是放不下。
恐怕那两口子都不记得天帝陛下是谁了吧。
云浮满心腹诽。
云浮离开云极宫后没有回位于天庭的玉府,而是回了云极洲,并且打算近期都不回天庭了,等珑渊拿回阴阳镜再说。
天界分九州十域,云极洲就位于最东边,洲内有东极之山,终日沐浴在阳光之下,山下有沃野千里,碧波千倾,叫做金莲湖,湖中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莲花,满湖摇滟接星津。
相传天庭最负盛名的几朵莲花就出自金莲湖,就连天帝陛下宫中温养魂魄的青玉莲也是从云极洲的湖中移栽的。
而金莲湖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湖中有一朵重瓣金莲,完全盛开时大过湖中的荷叶,金光璀璨,仙气四溢,即使是夜中也散发着莹莹金光。
据说当年的珑渊就出生在金莲湖中,在此生活五百多年,一直到化成人形。
云浮在封地的玉府就建在东极山下,金莲湖边。
府中没有仙使,只有一头仙兽,是一只普通的灰狼,如今有九百余岁,刚刚化形成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头上的毛茸茸的耳朵后身后的尾巴还没能完全收回去。
灰狼看见云浮回来,高兴地飞跑过来,右腿一瘸一拐,却不影响他的速度:“阿浮你终于回来了!”
云浮刚上天那会儿,名义上是天书阁的仙使,实则整个天庭无论是谁都可以使唤她,说白了就是公用的侍从,今天被叫去某上仙玉府洒扫,明天又为某仙尊的宴会忙活,有一次还被叫到天兽宫帮忙。
天兽宫,直白说就是豢养神仙坐骑的地方,有的神仙喜欢把坐骑养在玉府,有的则直接交给天兽宫打理。
那段时间云浮天天在天兽宫给这些神兽坐骑喂食、洗澡、铲屎,累得够呛,后来在那里遇到了一只小灰狼,因为后腿有疾无法成为神仙的坐骑,一直待在天兽宫,云浮见他经常被其他神兽欺负,有了同病相怜之感,过了仙考之后就选了灰狼为坐骑,取名天枢。
天枢幻的人形虽然只有十八九岁,个子却还比云浮高一些,眉眼英俊,不过面庞稍显稚嫩。
云浮拍了拍天枢的肩:“什么叫终于,不过就去了五六天而已,我不在这几日,你有没有好好修炼?”
天枢挑起浓黑硬朗的眉毛:“当然有,我每一天都勤加修炼,只是你也知道,我本为妖族,即使得以飞升做了仙兽,修炼的速度也远远比不上那些生来就在天上的神仙。”
云浮一听这话就知道天枢又开始着急了,她道:“这是先天条件所限,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要因此就懈怠放弃,再过几十年你就要成年了,若是好好修炼,说不定到时候你的腿也可以恢复如初。”
天枢神情有几分阴翳:“我的腿生来如此,连医仙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因为好好修炼就能康复。”
云浮道:“我曾劝你淬体,可你不愿,我也不好多劝,云极洲仙气极为充沛,若你淬体成功,能一举成为上仙也说不定。”
当初云浮就是靠此法在飞升后再次脱胎换骨,修为大涨,自此修炼一日千里,终于让昔日看不起她的人无法望其项背。
不过淬体之法的确十分凶险,当初云浮也差点没有挺过来。
天枢闻言苦笑:“整个上天庭,淬体成功的人恐怕只有阿浮你,若是出一丝差错,那就肉身尽毁,灰飞烟灭,别说神仙,连人都没得做了。”
云浮叹了口气,淬体的痛苦她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是以很理解天枢的顾虑,不再多说,只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几天在天庭四处奔波,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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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找你那些小伙伴玩儿去,我要闭关修炼。”
云极洲没有仙使,却有很多生长与此地的仙兽,诸如白虎、红狐、百灵鸟之类的,大多数还没修炼成形,但已经通了人性。
天枢不喜欢云浮对他哄孩子的语气:“我和那些小屁孩儿有什么好玩的,我自然也要修炼。”
云浮忍笑:“好好好,你快修炼去吧。”
云浮闭关修炼的地方就在湖中央的金莲之中,金莲硕大无比,她坐在其中,很轻易就将她包裹起来,且这金莲生于湖中不知多少年,若是有修为的话肯定比她高数十倍,它的仙气精纯浓郁,在其中修炼快过其他地方数倍。
这也是为何珑渊将云极洲赐给她之后,惹来那么多神仙眼红的原因。
云浮潜心调息,稳定心绪,这几日的人皇之事着实让她有些疲惫,她屏除杂念,引导着金莲的仙气在体能运转,感受身体内法力越来越深厚。
然而没过多久,云浮就听到有人在叫她,是陆吾。
陆吾的劈山锏敲击在金莲的合拢的花瓣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铛铛铛”响个不停。
云浮烦的不行,打开金莲看向来人:”你干什么?”
陆吾一脸冷漠:“敲门。”
云浮:“……”
陆吾性格冷僻,无事不会随便来找她,云浮想了想,问:“陛下已经拿回阴阳镜了吗?”
陆吾道:“你才闭关三日,陛下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
“你也知道我才闭关,既然陛下没有拿回阴阳镜,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陆吾冷淡的眼神落在云浮脸上:“月神殿下回来了。”
云浮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吾的意思:“瑶殊?她回哪?”
“月神殿下从魔界回天庭了,此刻就在月寒宫。”
云浮沉默着和陆吾对视,发现他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云浮板着一张脸:“她回来做什么?和玄晖吵架了?终于过不下去了?当初要死要活哭着要和玄晖去魔界的时候不是说过再也不会踏足天庭半步,这才过了几百年就跑回来了,怎么上神就可以说话当放屁吗?”
陆吾双手环胸,抱着劈山锏睨着云浮:“我发现你似乎对月神殿下意见特别大,为什么。”
陈述而非疑问,仿佛陆吾已经有所猜测。
云浮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骤然闭上嘴,半晌后才冷笑道:“我一个小仙,岂敢对上神不敬,只不过怕她把玄晖那煞神召来罢了。”
陆吾道:“玄晖此刻还没来,不过也快了,你离开天庭的第二天瑶殊就回来了,之后魔界和天界的交界处一直有妖魔躁动不安。”
“陛下呢?”
“在月寒宫陪瑶殊。”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月神殿下召你。”
云浮噌地一下从金莲上站起来:“……哈!你是天帝的臣子还是魔神的属下,犯得着你替他们两口子跑腿?她召我我就去?她是我什么人?她给我发银子?当我还是当初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仙使?”
连银子都出来了,可见云浮真是气懵了。
陆吾对云浮跟吃了火耀星君的赤焰丹似的突然喷火无动于衷,平淡无波地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云浮满腔的火“噗”的一下就熄了,彻底歇菜。
8. 月神瑶殊
月寒宫位于上天庭第三十五重天,曾经这里是三位上神的仙宫玉府所在,后来珑渊成为天帝,玄晖和瑶殊去了魔界,第三十五重天就空置下来。
云浮一来到三十五重天,就看见三座仙宫隔着星河云海遥遥相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曾经都只属于那三个人,他们地位相等,实力想当,一起长大,共同度过天界千年时光,三人之间的纠葛,无论是爱还是恨,其他人都插不进去。
月寒宫内,瑶殊倚在美人榻上一脸神伤,珑渊坐在不远处的的椅子上喝茶,从神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看见云浮进来,珑渊似乎是松了口气:“你来了,瑶殊她很久没有回来,曾经你们也算相熟,你来陪她说说话。”
云浮看着珑渊,用沉默无声地拒绝。
珑渊迟疑了一瞬,只道:“这里忙完后到云极宫来见朕。”
说完就离开了。
瑶殊看见云浮来倒是有了些反应,虽然看上去还是很难过,但她还是对云浮笑了笑:“云浮,好久不见。”
云浮面无表情:“月神殿下。”
瑶殊道:“五百年不见,如今你也成为上仙了。”
云浮道:“殿下风姿依旧。”
月神作为上神,一直以来都是六界第一美人,她眉如翠羽,星眼微瞋,腰如束素,肌肤胜雪,当真是以花为容,以月为神。
且在云浮看来,与其说瑶殊的美来自容貌,不如说是一种感觉,如月一般柔和,神秘,令人心向往之,
五百年前她确实与瑶殊认识,但她自认没有到相熟的地步,而且珑渊也不知道,所谓的相熟,其实不过是有一次瑶殊和玄晖吵架,从三十五重天跑下来,在天书阁遇到了正在整理经卷典籍的云浮。
那个时候云浮不知道瑶殊就是月神,只觉得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穿着一身鹅黄轻纱,像月光一样朦胧且柔和,整个人仿佛时刻笼罩在月光之中,就连萦绕在她身上的仙气都似乎与其他神仙格外不同。
云浮猜测瑶殊应该是哪位上仙家的女儿,一开始没有主动上前招惹,只默默地做着手中的事。
后来还是瑶殊主动上前和云浮搭话,她在云浮面前没有像其他神仙那样高高在上摆架子,为人温柔,性格很好,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天真快乐的感觉,一看就是被人从小宠到大,从未经历过任何烦恼和苦处。
这是瑶殊最开始给云浮的印象。
瑶殊没有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书阁,云浮自然不问,瑶殊在下面呆了几天,有时候会出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天书阁。
而云浮一直在埋头整理文书和卷宗。
瑶殊则在一旁翻阅典籍自娱自乐,或是杵着下巴看她忙活,有一次还问:“我到这几天了,你一直都在整理这些典籍,不累吗?”
云浮看着周围堆的跟山一样的卷宗,心想累,怎么会不累,原来当神仙也会那么累。
可是她能怎么样呢?没有身份,没有实力,只能任人欺压。
期间瑶殊偶尔会让云浮为她泡茶,或是为她整理书案。
这时忙的天昏地暗的云浮就会从书堆里抬起头看向瑶殊,发现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恶意或是其他,只是单纯地在吩咐她而已。
哦,云浮明白过来,瑶殊或许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没错,但再温柔再善良的上仙,使唤一个下界小仙不过是理所当然,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后来云浮进入三十五重天成为珑渊的仙使,与瑶殊的接触愈发多了起来,瑶殊总是喜欢拉着她说话,和她诉说心中的苦恼,有时还会悄悄告诉云浮她对玄晖的情愫,以及身为珑渊未婚妻的身不由己,一副与她十分知心的样子。
就算是过了五百年,到现在云浮也不知道为何三十五重天那么多仙使,瑶殊独独会对她这样。
“云浮,为我倒杯茶来。”
云浮回神,看着倚在美人榻上的瑶殊,忍了忍,走到刚才珑渊坐的桌边,重新拿杯子倒了一杯茶端给瑶殊。
之后瑶殊捧着茶,柳眉微蹙,满脸伤心地对云浮诉说她五百年的婚姻史,而云浮则一脸麻木地站在旁边,在瑶殊需要回应的时候搭个腔。
“他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他,可是只要我一提起珑渊他就生气吃醋。我知道他是怕失去我,心中没有安全感,所以在魔界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提起天界的事,前几日我不过是因为看见魔界的一棵树很像是云极宫前的扶桑树,没留意说了出来,他当即大怒命人砍了那树不说,还说我是想珑渊了。我说过无数次我只是把珑渊当兄长,他就是不相信,否则当初我何要跟他去魔界!云浮你说,玄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如果是,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还成天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冲我发脾气!”
云浮:“不知道。”
瑶殊:“是不是彼此相爱就会让人产生无尽痛苦?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怎么才能让他安心……”
云浮:“没谈过。”
瑶殊:“他每次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都特别难受,可是明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是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云浮:“不理解。”
……
……
等云浮终于应付完瑶殊出来的时候已经有气无力,简直比打仗还累。
整个上天庭也只有瑶殊这样什么都不缺,什么不需要担心的人才有闲心整日里伤春悲秋,谈情说爱。
难怪陆吾去找她之后就跑回琼莱州了,可比她有先见之明,下次这种事一定要叫上他,不能只让她一个人饱受折磨!
云浮稍微休整了一会儿就去了三十六重天。
见珑渊早早地等在云极宫门口,云浮有些受宠若惊。
珑渊平日里都穿常服,洁白外袍上绣着滚龙银纹,行动间微光闪烁,尊贵又圣洁。
珑渊看见云浮,紧蹙的眉头微松,眉眼如莲瓣在水中舒展,他对云浮道:“辛苦你了,瑶殊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虽为上神,有时候难免有些骄纵。”
云浮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只不过她此次突然回到天庭,势必惊动玄晖,想来用不了多就就会追来天界,经此一事,玄晖只会更加警惕瑶殊的一举一动,要让瑶殊帮忙取阴阳镜已经不可能了。”
云浮微微仰头看着珑渊,眼神中有几分隐晦的打量,但依旧未开口说话。
只听珑渊道:“方才我也试探过瑶殊,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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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晖当初带走了哪些法宝一无所知,更遑论知晓阴阳镜放在何处……若是玄晖真的来到上天庭,朕会与他周旋,介时再派陆吾去魔界寻找阴阳镜,你这段时间就多陪陪瑶殊吧。”
云浮看着珑渊:“陛下……”
珑渊问:“什么?”
云浮依旧没有说话,看着珑渊的眸光微微闪烁,晶亮如星子。
珑渊多少有些明白云浮的性子,以为她是想去魔界,便道:“此次你是真不能去,魔界凶险远超冥界,陆吾有半神之力,由他去更安全。”
云浮道:“云浮并无不满,谨遵陛下旨意!”
说完后云浮又不知神思飞往何处,一双妙目直直盯着珑渊,不像以前那样低眉垂目。
珑渊微微疑惑:“怎么了?”
云浮回神,灿然一笑:“没什么,臣只是觉得陛下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云浮实在是敬服。”
说完迅速行礼转身跑了。
珑渊莫名其妙被云浮拍了一通马屁,有些哭笑不得。
云浮离开云极宫,想起珑渊说起玄晖和瑶殊的时候,似乎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几年的痛苦和愁绪。
云浮其实很想问珑渊是不是已经放下了,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并不是她能过问的,只要她明白,或许珑渊已经释怀,那就够了。
最初那一百多年,有无数个日夜,云浮面对的始终是珑渊清冷孤寂的背影,他孑立于空荡荡的上天庭,谁都走不进他的内心,谁也无法将他从失去的痛苦中走出来。
珑渊有他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触及他的柔软脆弱之处。
好在时间终究是抹平了过去的伤痛。
接下来的几天云浮果然日日到瑶殊宫中点卯,期间珑渊也经常来,虽然他对瑶殊的态度看上去和五百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云浮总觉着还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连带着对瑶殊也和颜悦色起来,不仅耐心地听瑶殊倾诉她和玄晖之间的鸡毛蒜皮,就连瑶殊习惯性地吩咐她做这做那也不介意了。
没过多久玄晖果然来了,没有带魔界一兵一卒,只身上了天庭,大刺刺出现在南天门,整个上天庭的神仙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一窝蜂地涌去了南天门。
云浮没有去,她可不想再和玄晖对上,更何况打架又不是靠着人多就能赢,对付玄晖,只需要一个珑渊就够了。”
云浮缩在自己的玉府,悠哉悠哉等消息,再过不了多久玄晖应该就会带着瑶殊回去,而这个时候陆吾应该也将阴阳镜带回来了。
她刚这么想,脑中突然响起来陆吾的声音:“云浮!”
是陆吾对她用了秘术传音,听他声音竟带了一丝急迫。
云浮“噌”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要知道陆吾仗着法力高强,颇有些目中无人,无论天帝下达什么任务他都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从来不存在找外援的情况。
“发生了何事?”云浮问:“阴阳镜拿到了吗?”
“拿到了,但是你要来接应我一下。”
云浮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你在哪?”
“幽玄境。”
幽玄境,魔界和天界的交界处。
果然出事了。
9. 魔神玄晖
云浮没有踩着云彩悠哉悠哉地飘过去,而是用法术瞬移到幽玄境。
幽玄境位于天界西北角,是天界最荒凉所在,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片颜色昏暗的荒山,幽灵一般贴在天边,除此以外不见任何生灵,且仙气越往里越稀薄,又因为是天界和魔界的交界处,很多神仙都不愿意踏足此地,但又不得不经常派人在幽玄境周围巡逻,以防有妖魔或伪仙乘机私入天庭作乱。
云浮一到幽玄境就看见陆吾被一个黑色身影追杀,陆吾在前面急速狂奔,身后的人影紧追不舍,动作不见急切却越来越快,眨眼间就追上了陆吾,陆吾无奈回身抵御,动作显出几分狼狈。
竟然将天界的战神逼成这样,魔界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云浮凝神观察,待看清那人模样后大惊失色,没料到陆吾这厮竟然这般缺德,这种情况还把她叫过来,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云浮秘术传音给陆吾:“我就在你前面,快把东西给我!”
陆吾闻言抬头,果然看见了远远站在原地不动的云浮,掏出乾坤袋奋力一扔,然后转身举起双锏抗住身后之人的一击。
“铛——”的一声巨响,震的幽玄境地动山摇,云浮险些站立不稳,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抓住乾坤袋转身就跑。
身后陆吾有些气急败坏,伴随着兵器刮擦的声音喊道:“你就这么走了?!”
云浮头也不回,边跑边双手结印,已准备施法遁回天庭:“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玄晖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天庭接老婆了吗?!”
“他在魔界留了神识,这是他的分~身!神力不及真身的十分之一,你我合力才能从他手中逃走,快来帮忙!!!”
云浮回头,见陆吾正与那身影缠斗,玄晖的分~身虽然气势骇人,但的确没有本尊身上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压,否则陆吾也不可能在玄晖手底下撑到现在。
云浮本来想召唤纯钧剑,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刚才从陆吾手里接过来的乾坤袋,拿出阴阳镜。
阴阳镜呈八卦形,手掌大小,一面为阴,一面为阳,镜面粗糙模糊不可照物,这便是混沌时期的远古上神炼制的法宝。
不远处陆吾和黑影越打越激烈,而陆吾隐隐有不敌之势。
云浮举起阴阳镜,以阴面对准玄晖的分身,催动法力,镜面迸射出刺眼的白光,朝着那个黑影明晃晃一照,“哗”的一下,原本还在挥剑横劈的黑影霎时如风吹狂沙一般骤然散去。
整个幽玄境重归于平静。
陆吾以锏撑地,微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天道六界,也就只有玄晖能让他这样狼狈了。
云浮走过去,看着劫后余生的陆吾,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陆吾摇了摇头,半晌才道:“玄晖……果然心思深沉!我进入魔界时太容易了,就连找到魔宫的藏宝阁都不费吹灰之力,我一直疑心是哪里布下了陷阱,结果根本没必要,因为他用神识笼罩了魔界,从我踏进魔界时他就知道了,直到我离开前才动手,不过是想知道我的目的。”
云浮担忧道:“神识与本尊意识相连,这里的发生的事此刻玄晖恐怕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快点回去。”
陆吾一点头,直起身朝云浮走近几步。
云浮施法结印,就在二人即将消失在幽玄境时,忽然一股强大的神力逼来,掀起一阵气浪,一下子就破了云浮的法阵,将两人又硬生生拽了回来。
一个声音自天边响起,透着令人胆寒的邪佞:“珑渊的两只看门狗竟跑到我的家里偷东西,堂堂天帝竟已堕落至此?”
云浮和陆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不远处,一人黑衣皂靴,一人鹅黄裙衫,正是玄晖和瑶殊。
魔神玄晖,上任天帝次子,诞生于白昼将尽,黑夜蔓延之时,是黑暗和恐怖的象征,拥有强大的神力,却因生于黑暗而被天帝不喜,因为父亲的偏心,一直嫉妒兄长珑渊,喜欢上月神瑶殊之后,对珑渊更加憎恨。
五百年前玄晖为了争夺瑶殊,不惜和珑渊开战,最终以战败收场,然而瑶殊亲自向珑渊求情,当着满天神仙,数十万天兵、魔兵的面,亲口承认自己对玄晖有情,并祈求珑渊的原谅。
满座皆惊。
然而即使瑶殊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珑渊如此难堪,珑渊最终还是成全了他们,之后玄晖便带着瑶殊退居魔界,与珑渊划界而治。
若是细看很容易就发现,玄晖的容貌其实与珑渊有五六分相似,面如美玉,眉目传情,一样的尊贵出尘,高不可攀。
然而玄晖眼神轻慢,透着极致的狂,极致的傲,令人感觉无比地邪佞、狂妄,何等地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玄晖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惨淡的瑶殊,后又半眯着眼大量云浮和陆吾,那眼神和看两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云浮和陆吾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谁都不敢先有动作。
还是玄晖先开口,那声音极有磁性,却轻飘飘的,让人冷不丁打个寒战:“所以,你突然间要回天庭,就是为了将我引出来,好让珑渊的人趁虚而入潜进魔界?你是什么时候和珑渊勾结在一起的呢?”
云浮:???
陆吾:???
两人看向彼此,眼中皆是茫然。
莫非瑶殊真是因此才突然回天庭的?
不对呀,那前几天珑渊为何还对云浮说那些话?
瑶殊脸色忽红忽白:“你够了!不要每次都这样疑神疑鬼,我什么都不知道!”
玄晖脸色变得狰狞:“不知道?我前脚刚走人后脚就摸进了魔界,你跟我说不知道?帮着珑渊来算计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后悔跟我走了,所以想要背叛我?”
瑶殊气得眼泪直流:“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只是想要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而不是每天都疑神疑鬼互相猜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有多伤人!”
“伤人?比起那些话,你如今的做法才是真正的伤人!方才在南天门,当我看见你和珑渊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恨不得将整个天庭的人都杀光!天下之大,你要去哪里冷静不行,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却偏偏还要回来,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瑶殊满脸失望:“玄晖,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天庭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你我曾经的家,我只是想回来,与珑渊没有任何关系,你能不能对我有哪怕一点的信任?”
玄晖冷笑:“你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值得我信任?!”
云浮:……
陆吾:……
那边玄晖和瑶殊仿佛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已然将他们两个忘在了一边。
云浮和陆吾眼神交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两人迅速施法,转眼剑就消失的幽玄境。
那边瑶殊还在哭诉:“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玄晖眼珠微微一斜,看见两个人逃跑也不慌不忙:“道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何为道理!”
说完伸手一挥,一个巨大的黑色结界将整个幽玄境笼罩其中。
“噗通”两声,本已经消失的云浮和陆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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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被结界弹了回来。
两人眼中不可置信又有些恐惧,神仙的瞬移术,简单来说就是两地之间的空间转换,玄晖的结界竟能穿过空间将人拦回来,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瑶殊大惊,企图施法阻止玄晖:“玄晖不要!”
玄晖不为所动,先一步用神力将瑶殊定住,冷笑着看向云浮和陆吾,摊开手掌,一柄通体黑色,刻满诡异太阳纹的长剑出现在玄晖手中。
云浮和陆吾俩色大变,眼中染上恐惧。
神剑湮日!
湮日一出,天崩地坼,日月无光。
五百年前的一战,玄晖一柄湮日,于天地中轻轻一挥,无数天兵天将瞬间烟消云散,毫无反抗的余地。
云浮当年就险些死于湮日神剑之下,当年众仙畏惧魔神势力,皆畏惧不敢上前,是云浮不顾生死冲到最前线扛了玄晖三招,毁掉三件法宝,元神受到重创,险些神魂俱散,才为珑渊争取了一息时间,彻底扭转战局。
之后在云极洲的金莲中修养了近百年,珑渊更是亲自用神力为她疗伤,修补元神,否则她也将成为湮日之下的一缕烟尘。
是以当初龙渊封她为上仙,破格将云极洲赐给她的时候,其他神仙虽有不满,但也未曾阻拦,如今的一切荣光,都是她用命换来的。
没曾想到了今日,她竟然再次对上玄晖的湮日。
玄晖举起神剑,笑盈盈地看着云浮和陆吾,嘴角的轻蔑昭示着他们的下场。
头顶的阳光迅速暗去,风云变幻,飞沙走石,云浮和陆吾只能被定在原地,绝望地等待着已知的死亡。
云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第一次遇见珑渊时的画面,一条银白的小龙懒洋洋地趴在河里,她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他的头顶,扰了他的清梦。
神剑在云浮头顶发出一阵的嗡喑声,却迟迟不见落下。
这种等死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云浮颤抖着睁开眼,下一秒便惊喜地喊道:“陛下!”
珑渊雪白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衣摆的银纹亮光闪烁,人却纹丝不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稳稳地夹住湮日的剑尖。
云浮连忙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到了珑渊身后,陆吾紧跟其后,也足够狼狈。
珑渊蹙眉看着玄晖,颇为语重心长地对阔别五百年的弟弟道:“玄晖,够了。”声音依旧温柔而悲悯。
玄晖眼神暴戾:“够了,又是够了,你和瑶殊还真是默契!哈哈哈哈!”
珑渊道:“这和瑶殊有什么关系!”
玄晖怒吼:“不许提她的名字!!!瑶殊已经是我的妻,你为何还不要脸地招惹她?”
珑渊语含责备:“玄晖,这五百年来我与瑶殊从未有过联系,今日之事你的确错怪她了。”
说来也怪,就刚才玄晖那疯劲,瑶殊怎么说他都不相信,现在珑渊不过就解释了这么一句,他开始渐渐冷静下来。
玄晖收回湮日,斜斜睨着珑渊,嘴角似笑非笑:“你的神力似乎又精进了……兄长。”
只用一只手就阻了湮日的攻势,而到现在珑渊都没有祭出他自己的神剑。
玄晖神情变换,珑渊面不改色。
半晌,玄晖收回了剑:“你从我那拿走了什么?”
珑渊道:“当初你从藏宝阁带走的法宝,”珑渊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里面有父皇留给我的一样东西,我最近才发现它在你那。”
玄晖立刻露出厌恶的神色:“你该庆幸你的人将它偷出来了,若是我知道里面有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将它扔进九幽湖里!”
10. 解决
九幽湖位于魔界,其水有剧毒,能侵蚀万物。
上任天帝喜长子而恶次子,久而久之玄晖也对天帝生恨,知道法宝是上任天帝留给珑渊的以后只会心生厌恶。
云浮知道珑渊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放松玄晖警惕,不让玄晖生疑,她站在珑渊身后,看见珑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听到珑渊提起上任天帝曜天,玄晖身后的瑶殊不知什么时候被解了禁,连忙跑过来抓住玄晖的手,满脸怜惜:“玄晖……”
玄晖低头看向瑶殊,瑶殊也仰头看她,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片刻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瑶殊不由自主地往玄晖身边靠了靠,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取悦了玄晖,他勾了勾唇,扬眉看向珑渊,眼神极致轻慢。
珑渊神情丝毫不变。
玄晖幽幽开口:“那些垃圾你想要,拿回去就罢了,只是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私闯魔宫,该杀!”
一个“杀”字说的无比冷酷,云浮忍不住又朝珑渊靠近了些许,她听到身后的陆吾有些气息不稳。
珑渊冷道:“他们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
“哦?那么兄长,你是想代他们赔罪吗?”
云浮忍不住轻声唤珑渊:“陛下……”
对面的瑶殊同样皱起眉头,她想开口劝阻玄晖,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能抓紧玄晖的手臂。
云浮一出声就引起玄晖的注意,玄晖眼神扫过来,定在云浮身上,轻笑:“我记得你,五百年前,是你让我错失打赢珑渊的机会。”
云浮顿时汗毛直竖,要不是躲在珑渊身后,她能吓得软下去。
玄晖问云浮:“刚才你用来驱散我神识的法宝是阴阳镜吧,这就是你们此次的目的吗?”
云浮心下一提,忍不住抓紧了袖中的乾坤袋。
珑渊微微偏头看了云浮一眼,眼神温和依旧,云浮瞬间被安抚。
珑渊对玄晖道:“是,那就是父皇留给我的东西,我代两个属下想你赔罪,此事今后绝会不再发生,你若看上天庭的什么宝物,尽管开口,算是赔礼。”
玄晖哼笑:“你倒是护着他们,要赔罪?那也得我说该如何。”
“你待如何?”
“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见瑶殊,你已经没有资格见她!”玄晖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陡然阴沉下来,眼神阴鸷地盯着珑渊。
云浮仰头看着珑渊近乎完美的侧脸,宛如天工雕琢,漂亮的眼尾微微上翘,不过一息之间,那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她听到他说:“好。”
回到云极宫,不等珑渊说话,陆吾率先跪地请罪:“是臣办事不力,才会累及陛下,请陛下责罚。”
珑渊淡然道:“你既然已经拿回阴阳镜,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何罪之有?倒是你……”珑渊看向云浮,皱着眉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云浮本来跪在陆吾身旁,头垂得极低,闻言连忙道:“是陆吾叫我去的,我也不知道玄晖就在那里。”
陆吾:“……”片刻后咬牙道,“是臣考虑不周。”
珑渊叹了口气:“罢了,都起来,今日辛苦你们了,不过事不宜迟,陆吾即刻去冥府将魂魄收回,”又转向云浮,语气有些冷淡:“你待在玉府里,闭门思过。”
“……是,臣遵旨。”
云浮的玉府在三十四重天,大部分神仙的玉府都在这,天帝处理政务的太微宫以及一些官邸也在这,再往下一层除了少数的小仙或是散仙,其实已经没有神仙居住。
天庭的玉府没有云极洲的大,但胜在精致,府内宫室错落,皆以美玉雕琢,浑然天成,亭中小桥流水,池中同样载满了莲花,在缭绕的仙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云浮一回寝殿就直接瘫在了床上,简直太累太折腾了,只是收个魂而已,前前后后牵扯出这么多事,还再次跟玄晖对上,差点又没命。
她闭上眼睛小憩,本来神仙是不用睡觉的,但是她现在只想休息。
然而她注定是个闲不住的人,哦不,神仙。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睁开眼睛,然后在脑海中给陆吾传音:“陆吾神君,人魂收回来了吗?”
……
“陆吾神君?”
“……嘉陵神君?”
“陆吾?在吗?你去冥府投胎去了?还是跟崔玠打起来了?怎么收个魂这么慢,在吗?”
云浮喊了半天陆吾都没有回答她,正想着会不会又出什么事了,结果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清泠又有磁性的声音:“魂收回来了。”
云浮一个激灵差点滚下床。
她磕磕绊绊:“陛陛陛陛陛下……”
珑渊道:“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安分。”
云浮不敢吭声,趴在床上装死。
随即又听珑渊道:“上来。”
于是云浮立马爬下床爬上了三十六重天。
云极宫后殿的莲花池旁只有珑渊一人,并不见陆吾。
云浮先向珑渊行了一礼:“陛下。”
珑渊背对着云浮,没有转身,只微微一颔首。
云浮看了看左右:“陛下,陆吾神君呢?”
珑渊道:“他受伤了。”
云浮惊讶道:“为何?莫非还是因为这人魂?”
云浮靠近莲花池,发现原本只有碗口大的青玉莲此刻已有二人合抱那么大,一个淡金色的人形站在上面,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不知来处,不见去处。
她问:“陆吾神君不是已经有了阴阳镜,为何还会受伤?”
珑渊摇了摇头:“朕也无从知晓,他阴阳镜交给朕后就请旨闭关了,朕已应允。”
云浮不由想到上次珑渊亲自去冥府都未能收回魂魄,心想,莫非是因为人魂神力过于强大的缘故?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青玉莲上的人魂:“已经与之前的那一缕人魂合体了吗?那为何看上去毫无变化。”
珑渊同样皱眉看着莲花池中央,沉默不语。
“朕之前去天书阁翻阅了有关人皇记载的卷宗,但几乎都是寻常的族谱,不过奇怪的是,最后一位人皇的姓名出身、以及他的后人,皆无记载。”
云浮心知肚明,这八成也是被上任天帝抹去了。
珑渊问云浮:“你在人间修行之时,没有见过人皇吗?”
云浮摇头:“没有,那些年我一直在潜心修炼,只听说人皇备受百姓爱戴,修仙界也奉他为主,人皇修为高深,已经进入化神期,是最有希望成神的修士,有一次我已经云游到了都城周围,本想前往拜访,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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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先一步飞升了,之后……之后就不可能再见了。”
珑渊道:“当初事发之时朕还在云极洲闭关,虽然知道天庭对人皇擅专人界朝政,几乎与天帝平起平坐感到不满,但也未曾想到父皇会做到哪一步,甚至为此不惜耗尽神力,陨落于天界。”
云浮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依然不敢对上任天帝所行之事多加置喙,只好沉默不语。
他们说话期间,青玉莲上的人魂忽然有了动作,它忽然倒在莲台上,身形作蜷缩状,似乎在抵御某种痛苦,一会儿又用未成型的双手不断在胸口抓挠撕扯,仿佛它雾气凝成的身体上包裹着什么让他十分难受的东西。
云浮疑惑地问珑渊:“它不舒服吗?为什么他看上去似乎很热?莫非与魂魄合体有关,陛下,之前的那一缕人魂是它的哪一魄?”
珑渊没有立即回答云浮的问题,而是蹙起好看的眉头,凝视着莲花中央不断翻滚的人魂,面容罕见地带了些为难。
“陛下?”
“……精魄。”
“……”
这下轮到云浮沉默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偏过头不敢再看那抹人魂,想到珑渊就站在她的旁边,不由觉得一阵脸热。
精魄,顾名思义,主凡人之精元,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因为魂魄分离太久,在合一的时候可能会呈现出某一魂或某一魄的特征,现在的人魂很可能就是受了精魄的影响。
云浮咳了两声,生硬地岔开话题:“陛下,臣最初想要寻找人魂,是为了查出真相,弄明白人魂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蓄意,若是可以的话,最后希望能超度它,让它平安转世,……陛下以为如何?”
珑渊终于看向云浮:“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朕不是父皇,若是真的集齐了人魂,查清事情原委,朕会将人魂送到灵山请佛祖亲自超度,然后让他转世投胎。”
“可是它身负神力,万一到了人间再次引起一番风波呢?”
珑渊微微一笑:“身负神力不一定能够成神,人皇传承七代,真正成神的也不过两人,且这两人如今……”珑渊摇了摇头:“天界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已经做了太多,足够了,只不过一个人魂而已,不必如此杯弓蛇影。”
云浮稍稍松了口气,她一直都很庆幸最终是珑渊成为了天帝,他心怀六界,悲悯众生,对六界生灵一视同仁,所以才会愿意忍让玄晖的挑衅,才会不遗余力地拯救一个残缺的人魂。
可转念云浮又担忧起来:“凡人身死,若是魂飞魄散,则三魂逃逸至天、人、冥三界,其余六魄则可能在任何地方,其他地方且先不提,若是在天界,为何如今迟迟不见阴阳镜有所反应,若是在人界,又要如何去寻?”
天规戒律,神仙不得私自下凡,违者将神仙不得私自下凡,违者将被剥夺仙籍,然后压到诛仙台受灰飞烟灭之刑。
此时莲花中的人魂终于不再挣扎,却依然蜷缩在莲花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珑渊用神力缓缓将绽放的莲花瓣合上,巨大的青玉莲便又缩小成拳头大小的花苞,将人魂包裹其中。
珑渊收回手,道:“天界的先不着急,时机到了自会出现,我们可以先到凡间走一趟。”
云浮重复:“我们?”
珑渊莞尔一笑:“对,我们。”
11. 下凡
云浮一直到回到云极洲都表现的很高兴。
珑渊竟然说要带着她一起下凡。
天条确实规定神仙不能私自下凡,但是没有规定不能公开下凡啊!
凡间的昆仑山乃天帝之下都,上任天帝曜天经常下降昆仑,珑渊继位以来却从未去过,珑渊决定以修行的名义下降昆仑,同时命云浮随行,介时就可以趁机去凡间寻找人魂。
不过这意味着云浮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云极洲。
天枢有些闷闷不乐:“天庭又要举办什么盛宴吗?为何阿浮天天往上天庭跑?”
云浮笑道:“替陛下办差而已,我怎么会耐烦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宴会。”
神仙寿命悠长,光阴无数,闲来无聊时总喜欢办这样那样的宴会,不过这些宴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举办宴会的和参加宴会的都是出生在上天庭的神仙,他们不会邀请凡人飞升成的仙,而若是有下界来的仙举办宴会,他们也不会参加。
所以上天庭几乎每一个宴会都不约而同地将云浮排除在外,少数神仙因为陆吾身上有一半的上神血脉,倒是会邀请他,不过陆吾也从来没有去过。
云浮将一个锦盒递给天枢:“这是上次丹元宴陛下赐予我的灵元丹,服之可增进百年修为,你快要成年了,凡间男子成年有加冠之礼,这颗仙丹就作为我赠与你成年之礼吧。”
天枢接过仙丹,低着头,平时英挺飞扬的眉眼微微垂着,低低道:“阿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浮回忆起当年在天兽宫看见的灰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明明被其他的神兽欺负得饭都吃不饱,一双锐利的狼眼却野性难驯,充满不甘。
云浮笑了笑,道:“你我算是相识于微末,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与我同病相连,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你好好修炼,天帝陛下仁慈,对六界仙者一视同仁,若你将来法力高强,在天庭也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天枢眼神晶亮地看着云浮,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不辜负阿浮对我的期望。”
云浮道:“不是对我的期望,是你对自身的期望,你虽是我名义上的坐骑,但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必为了我去做什么,做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天枢握紧了手中的盒子,半晌道:“……好。”
云浮愉快的朝着金莲湖走去,看着湖中的金光流彩的金莲,原本如寒潭般清冷的眼眸都化作了盈盈秋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待在天庭,暂时不回云极洲,以后云极洲的事就要劳烦你了。”
天枢挑眉,在云浮面前一直温驯的眼睛又显出几分锐利来:“是天庭出了什么事吗?”
按照云浮往常的习惯,在上天庭办完差事后一般都会回到云极洲,极少待在上天庭,可这次的意思看着像是要在天庭常住。
云浮摇头:“这倒没有。”
人魂和下凡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云浮只是道:“陆吾神君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目前在闭关修养,陛下身边缺不得人。”
“所以说,陛下身边很长一段时间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不知怎的,云浮觉得天枢的语气有些奇怪,她思索了片刻,道:“可以这么说。”
天枢语气有些阴沉:“你不觉得天帝很奇怪吗?明明是比谁都要尊贵的上神,却不似那些神仙一样重视出身和尊卑,不仅对天上的神仙一视同仁,还格外重视凡人出身的你和嘉陵神君,反倒把那些出身天庭的神仙撂在一旁。”
云浮微笑:“陛下生性如此,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更何况我和陆吾……”
陆吾不仅是珑渊的堂弟,更是天界法力最高的神,至于她……在珑渊还是一条龙的时候,云浮就已经认识了他,珑渊对她可谓有知遇之恩。
云浮摇了摇头,不欲多言,这些事情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天枢见云浮不为所动,冷哼道:“说到底不还是因为那些神仙的关系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而且每一方斗各怀心思各有目的,而你和嘉陵神君毫无根基,只能依附于天帝罢了。”
云浮终于察觉出了天枢的不对劲:“你今天怎么回事?一个劲地跟我说陛下的不是,纵然这是他的考量,那又有何奇怪?身为六界之主,若是连这点权谋心术都没有,如何统御众仙?”
天枢回神,察觉刚才自己的话已经十分逾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半晌才道:“我,我只是担心你……”
云浮软了语气,无论天枢怎么变,她始终都觉得他还是那只毛茸茸软绵绵的小狼崽子,她道:“不用担心,如今整个上天庭,已经没有谁能欺负我。”
“陛下如此利用你,你不介意吗?”
“……我只庆幸能为他所用。”云浮舒了口气,“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先去上天庭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云极洲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天枢问:“你要去多久?”
云浮想了想,道:“我也不确定。”
因为云浮不经常去上天庭,更多的时候喜欢待在云极洲,现在突然和天枢说要离开那么长时间,难怪天枢会不高兴,许是怕她走太久一个人觉得孤独。
恰巧这时东极山上的仙鸟瑞兽们得到消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乌压压一片冲着云浮奔来。
“云浮!”
“阿浮!”
“仙子!”
……
云浮两只脚上挂满了狐狸、虎仔,肩上栖着鸟雀,顿时被淹没在一堆毛茸茸里,她哈哈笑着:“好了好了,才几天不见有这么夸张吗?你们有没有好好修炼?”
一只叫绯焰的红狐道:“当然有!阿浮你每次看见我们就只会说修炼修炼,简直比凡间的夫子还要啰嗦!”
其他瑞兽附和:“就是就是,我们都有好好修炼,阿浮不要再说啦!”
云浮见它们的嘴巴一开一合,吐出的却是小孩子一般的人言,被萌的不行,连连道:“好好好,那快去玩儿去,去和你们的天枢哥哥玩儿,不要再闹我了。”
“天枢哥哥比你还无趣,他一天到晚只会修炼修炼,才不和我们玩。”
“所以让你们向他学习啊……”
“够啦够啦,你又开始啦……”
天枢看向不远处笑容明艳的云浮,面容沉沉,果然只有成为强者,才能与你比肩吗?
云浮交代完云极洲的事就回到天庭,打算直接去云极宫找珑渊,虽说已经决定下凡,但总要做一些准备。
然而到了云极宫,却发现珑渊不在。
珑渊宫中同样没有仙使,他一走整座云极宫就变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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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冷清寂静。
若是不在云极宫,那就可能是在太微宫和众仙商议下凡之事。
云浮找了一圈,最终站在莲花池边,确定珑渊确实不在后打算直接去太微宫。
临走前她不经意瞥了一眼莲花池,微微有些奇怪,这青玉莲怎么好似颜色变得暗淡了一些,其上的仙气也若有似无,莫非是温养魂魄的原因?
云浮试着朝青玉莲施了些仙气,果然莲花像是饿极了似得,开始主动吸收云浮的仙气,裹的紧紧的花苞摇晃了几下,渐渐变大了些许,欲开未开。
云浮更加用力的灌注仙气,同时施法将莲花催开,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莲花花瓣在法力的催动下一层层打开,然而就在触及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猛地用力合上,又变回了那个小小的花苞,好在有恢复了莹莹的光泽,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云浮收回手,她刚才在最里层的花瓣里感受到了珑渊的神力,心想珑渊倒是对这人魂很是用心,不惜用自己的神力来温养魂魄。
或许刚才只是缺少仙气才会光泽暗淡,既然现下已经恢复原样,云浮便不再多管,她也不想真的打开莲花面对那个诡异的魂魄。
太微宫是天帝处理天庭政务,聆听众仙奏议的地方,位于三十四重天的最中央,巍峨高耸,金光万丈,瑞气千条,远远看去只觉天家威严,至高至尊,被一众上仙的玉府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
太微宫门口由身穿金甲手持长戟的天兵把守,看见云浮过来,皆颔首以示敬意。
云浮还未走进太微宫,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九霄仙尊略带质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尤为清晰入耳:“方才陛下传旨给几位上仙,言道不日将要下凡前往昆仑闭关修行,却只带云浮上仙一人?”
珑渊清泠悦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出来:“有何问题?”
里面安静了一瞬,又有人道:“陛下,臣等不敢质疑陛下决定,上神降临下都,本就是彰显天界对人界的统治,然而陛下却只带云浮上仙一人去,未免有些……”
听声音应该是亓星上仙,执掌六界风雨,凡人更喜欢称之为风神,或唤之为风姨,是九霄仙尊的仙侣。
云浮抻着脖子朝里望了望,发现上天庭的上仙几乎都来了,除了九霄仙尊夫妇,还有文曲星君、太清仙尊等都在里面。
昆仑作为历代天帝下都,自混沌初开之时就已经存在,其由神力凝成,又有历代天帝在其中修行留下无数修仙秘法,虽坐落于凡间,却是修行增进修为的极佳之地,昆仑山绵延千里,与凡人眼中充满了无限神秘,那是因为凡人只能窥其表而不能见其实。
曾经的天帝去下都一般都会带上一众臣子,携众仙前呼后拥一同前往修行,同时择时机在人间显圣,让凡人更加信奉他们,从而修庙立宗,焚香供奉,以彰显天人威仪,加强对人界的统治。
虽说凡人的香火供奉对于神仙的修行来说微乎其微,但若不能将神迹显现于人间,于凡人面前彰显神恩,引得他们蜂拥跪拜,感恩戴德,越发为求得天神庇佑而痴迷狂热,又如何能满足神仙的虚荣自得之心,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能去昆仑对神仙而言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好事,然而珑渊御极以来第一次去下都,却只带云浮一人,其他神仙当然不乐意了。
12. 不满
云浮见太微宫里是这种阵仗,便打算先回玉府,等珑渊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说,若是她现在进去,这些神仙看见她只怕会更加不满,她就不给珑渊添麻烦了。
云浮转身欲走,就听见珑渊道:“朕喜清静,本次降临下都不欲带太多人。”
太清天尊慢条斯理道:“陛下喜静,臣等又不是那不知分寸之辈,昆仑之虚绵延千里,有万仞千峰,即使容纳百仙亦不扰其静,陛下何须担心。”
太清天尊,自上任天帝在时就辅佐天庭政务,不知道活了多少岁,可以说是两朝元老,修为不高,却擅炼丹,认真说起来,太清天尊曾经也是凡人飞升而成,不过他飞升的太早,在天庭早已地位超然,与后面的那些飞升的小仙不可同日而语。
又有一神仙道:“天尊所言极是,陛下御极五百年,第一次下降昆仑,本事天庭难得的盛事,臣等随侍陛下左右,也便于陛下差遣,然陛下却执意只带云浮一人,未免有偏颇徇私之嫌。”
云浮停住脚步,清艳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悦,她想了想,转身进入云极宫:“这位上仙所言差矣。”
果然,一看见她,原本还算安静的太微宫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连之前一直没出声的其他人神仙也端不住了,纷纷与左右窃窃私语。
有仙人忍不住出言嘲讽:“怎么,莫非清越上仙说得不对?若不是陛下偏重云浮上仙,有怎会连下降昆仑这样的盛事都只带云浮上仙一人。”
云浮嘲讽一笑,“偏重”一词已经是顾及珑渊说得极为隐晦了,她如何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云浮懒得废话,直接召唤出纯钧剑,银白的剑身因灌注大量的法力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她对着众仙嫣然一笑:“陛下仁慈,顾及尔等颜面才未说出真相,陛下喜静不假,此次下降只带一人也不假,然而这一人只以法力高低来论,就连嘉陵神君都败在本仙手上,因为受了伤如今还在闭关修养,才让本仙得此机会,若是有谁不服,不防与本仙比试一番,但若是输了……尔等今日公然顶撞陛下,已经触犯天条,理当被贬下界做地仙,何如?”
众仙这时才发现陆吾果然不在,前些日子传出陆吾闭关的消息,莫非真是被云浮所伤?
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惊疑不定。
五百年前,云浮一人就敢执剑与魔神相抗,那不怕死的狠劲至今令众仙记忆犹新,如今又过去了五百年,云浮向来是个修炼起来不要命的,又有仙气充沛的云极洲作为修炼宝地,难道其修为真的超过了陆吾?
原本还义正言辞的众仙纷纷闭了嘴,目光犹疑,既不敢看云浮手中的剑,也不敢和云浮的眼神对上,输了是小,若是真的被贬去做地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够了。”高高的云台之上,珑渊身着淡金龙袍,因为距离有些遥远,云浮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他略显冷淡的声音从十二毓珠串下传来:“朕之旨意,早以玄鸟金策传与诸位,岂容质疑?再有多言者,罚往幽玄镜驻守。”
珑渊的声音清泠悦耳却隐含威严。
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天帝御下温和,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忘形逾越。
整个太微宫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原本叫嚣的很厉害的神仙此刻彻底闭嘴。
更何况幽玄境与魔界相交,从来就不太平,保不齐还会上魔神,如果说贬为地仙是丢脸的话,驻守幽玄就是要命了。
良久,才听太清天尊捋着胡须,若无其事地笑道:“陛下圣意已决,臣自然等不敢多言,只能恭祝陛下昆仑之行一切顺利,诸事亨通,得悟大道。”
云浮手持纯钧,抱臂而立,站在太微宫的大殿中央,每个神仙离开的时候都对她投来极不友善的目光,云浮坦然面对。
九霄仙尊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低声道:“你真以为你的心思无人知晓吗?不自量力!”
云浮斜眼看向九霄仙尊,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每次看见仙尊,我都特别开心,因为你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九霄仙尊被云浮激得差点失控:“你!”
亓星上仙及时出现在九霄仙尊身边,一手放在他的肩上压制住他:“九霄,这是太微宫,陛下还在上面。”
九霄仙尊顿住,他没有回头,看着云浮的目光阴晴不定,良久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亓星上仙活了几千年,一直是年轻美貌的模样,她美目凝视云浮,眼中别有深意。
云浮微微颔首,颇为有礼地问:“亓星上仙又有何执教。”
亓星上仙淡淡一笑:“指教不敢当,本仙希望云浮上仙能一直如此……甚好!”
云浮微微蹙眉,这风大娘真是比她的道侣九霄仙尊难对付多了,说话老是半遮半掩,阴阳怪气的。
等所有人都走后,珑渊走下云台,来到云浮身边,眼中有些微的不赞同:“你呀……”
云浮后退一步想要跪下请罪,珑渊伸手一把扶助她,胳膊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让云浮身体微微僵了一瞬,好在珑渊很快就松了手。
云浮低着头,默默盯着自己的脚尖。
珑渊道:“以后这种事不必强出头,在朕面前,他们不敢放肆。”
都那样了还不算放肆,也是珑渊脾气好。
云浮道:“臣实在听不得他们说的那些话,真有事儿的时候全都往后缩,等到有好处的时候又一个个全跳了出来。”
若非如此,当年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仙使和魔神对上了。
“云浮,你似乎总是忘记朕是天帝。”
这句话说的毫无起伏,甚至听不出情绪,云浮却猛地一惊:“是臣逾越,陛下恕罪!”
珑渊眉间微蹙:“朕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天庭,你不必事事都冲在前面,尤其是与朕有关的事,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这个道理云浮如何不懂,珑渊身为龙神,神力已经强大到无人匹敌的地步,又何须她站出来保护他,可是每每碰到与珑渊有关的事,云浮总是容易冲动。
而珑渊的意思,似乎不只是让她自保那么简单。
云浮微微苦笑:“是,陛下。”
“走吧,先回云极宫。”
云极宫后殿莲花池,珑渊施法将青玉莲催开,云浮才发现人魂竟然已经融成一团淡金色的雾气,轻轻浮动在莲台上。
云浮惊奇道:“为何会这样?它吸收了神力,难道不是应该更具人形吗?怎么反而变成了一个雾团。”
珑渊偏头看向云浮,眼神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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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你怎么知道它在吸收神力?”
“啊,刚……刚才臣来云极宫找陛下,发现青玉莲黯淡无光,担心人魂出现问题,就向人魂释放了些仙气,然后感受到了陛下留在里面的神力,才知道陛下在用神力温养人魂,有、有什么问题吗?”
珑渊审视云浮,温柔的莲花眼此刻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浮第一次被珑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莫名的有些心慌:“陛下?”
珑渊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温柔:“无事,这人魂的确在吸收朕的神力,它的主人生前可能死状极惨,才会导致魂魄四分五裂,仅靠这九转青玉莲是难以修补魂魄的。不过你以后不要轻易动它,此魂所蕴含的神力十分强大,连陆吾都被其所伤,你要小心。”
原来是担心她被误伤啊,云浮松了口气:“陛下放心,臣在感受到您的神力后就明白此魂非一般仙气可以温养,当即就收手了。”
“嗯。”珑渊轻轻颔首,依旧看着莲花不说话。
云浮等了一会儿,不见珑渊反应,轻唤:“陛下,陛下?”
珑渊猛地回神:“什么?“
云浮答道:“阴阳镜……”
这次来云极宫,就是要将人魂收回阴阳镜中,然后带着阴阳镜去凡间,寻找其他魂魄。
珑渊似乎才反应过来,修长的手掌一翻,阴阳镜凭空出现在细腻白皙的掌心,再以阳面照向人魂,刺眼的光束如有实质,瞬间就将莲花中的人魂吸入镜中。
珑渊握着阴阳镜,若有所思。
云浮终于察觉珑渊有些不对劲,从刚才起魂不守舍,不由问:“陛下,您是否有心事?”
珑渊收回思绪,收起阴阳镜,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上次在冥府被人魂过身之后,这段时日,一些零散的记忆总是莫名出现在朕的梦中。”
“人皇血脉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那简直是太可怕了,神仙本来是不需要睡觉的,更不用说做梦了,而这魂魄竟然能让珑渊陷入梦魇,云浮越来越怀疑这背后恐怕什么阴谋。
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故意将人魂放到天庭,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珑渊轻轻点头:“可是清醒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
云浮紧张地问:“可人魂不是已经收回青玉莲中了吗?莫非还能影响陛下?”
珑渊同样有疑虑:“许是朕之神力与其接触的缘故,所以朕才对你说,这人魂很危险,这也是朕为何要亲自下凡的原因,若是单凭你或陆吾,对上它恐怕更很容易出事。”
“陛下……”
珑渊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朕可是六界唯一的龙神,等收回全部人魂,查出真相,一切也就过去了。行了,不必过于担忧,既然已经收了人魂,我们下凡吧。”
云浮撇开脸,其实她很多时候都不敢多看珑渊的眼睛,这双眼睛生得太迷人,就算看狗都显得十分深情,稍有不慎就会溺毙其中,迷失自我。
云浮听见自己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声音:“好。”
云浮飞升的时候,师父已经仙逝多年,她无门无派,孤身一人行走于天地间,见众生,见万物,见自我,直至修为圆满,成功飞升。
也不知道阔别了六百年的人间,如今是何模样。
13. 师兄
街边的一个巷子里,云浮看着不远处的街道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们竟真的就这样下凡了,周遭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一度让云浮觉得有些不真实。
云浮转头看向珑渊,发现珑渊也在看着人群发怔,心想出生在天界的上神应该从来没有来过凡间吧。
此时他们还以仙法隐身,过路的人都看不到他们。
珑渊问云浮:“这就是曾经人皇所居的都城?”
珑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呃……应、应该是吧,人间过了几百年,舆图换了好几次,地名也变来变去,臣也就是看了个大概方位,得、得问了才知道。”
云浮越说声音越小,在下凡之前,珑渊吩咐她找到曾经人皇所居都城,然后直接到那去,可是云浮在拿到舆图的那一瞬却懵了,当初飞升前她只知道人们都将人皇所居都城叫做皇城,可现在看着舆图上陌生的地名,云浮愣是没有看出哪一个才是皇城,前前后后对比了好几版舆图,勉强发现了一处地点大致方位没怎么变,且在所有地名中尤为醒目,云浮想,这应该就是凡间的皇城了吧,实在不行,就先下去再说。
于是珑渊和云浮没有去昆仑,直接就来了这个叫做上京的地方。
可是当看着面前的街道时,云浮突然心里有些没谱,要是真的弄错了,第一天跟天帝陛下下凡就出了纰漏,那可就丢人了。
珑渊笑道:“无事,错了也不打紧,再找人问就是了。”
说着显出真身,抬脚就要出去。
云浮见状连忙喊住珑渊:“陛下,等等!”
珑渊回头,表情有些疑惑:“怎么?”
云浮道:“我们不能这样出去,在凡间行走,总要有一个身份,而且陛下的容貌……也要改。”
珑渊身上还穿着天庭的白底金纹长袍,这衣料是天上最擅长织布的仙娥用天蚕丝织成,柔软细腻,泛着莹莹柔光,仙气萦绕不绝,还有云浮的一身青衣,也是用云极洲一种叫碧幽兰的仙草织染而成,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
若是他们直接穿这一身出现在众人面前,再加上珑渊清冷神圣的容貌,那真跟神仙显灵没什么区别了。
珑渊恍然:“也是。”他看了看路上行人的衣物,一拂衣袖,换成了一件月白长衫,敛尽周身仙气,连容貌也减了七八分,然依旧与本尊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俊雅脱俗,如琼枝玉树。
云浮照葫芦画瓢,将身上的青衫换成了普通的湖绿色衣裙,容貌倒不需要怎么变,纯钧剑配在腰间,和她在凡间修行时的打扮一样。
二人收拾妥当后,才走到大街上,混入人群中,一时间漫无目的地跟着人流往前走。
云浮看着四周的酒楼客舍,店铺商贩,眼中满是怀念和感慨,同时又充满了新奇,六百年过去,人间果然也变了很多。
珑渊同样对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他兴味盎然地打量着与天界截然不同的人间烟火,嘴角不由的微微勾起。
远处飘来一阵阵香味,云浮一闻就惊喜道:“是面馆,这是牛肉面的香味!”
“陛……呃,公子,要不要去尝一尝人间的牛肉面?很好吃的!”
语气就跟骗小孩一样。
珑渊含笑看了一眼云浮:“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带银子了吗?”
云浮傻了,对啊,在人间是需要钱的,她竟连这个都忘了,她一想到可以回到人间,还是和珑渊一起,兴奋地连最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云浮讪讪:“原来陛下还知道人间需要银子,这么说陛下带了?”
珑渊依旧在笑,眸光清浅潋滟:“没有。”
云浮讷讷:“那您还问我。”
珑渊道:“朕……我让你准备好下凡事宜,结果呢,如今我们落在何处不知道,银子也没有带,云浮上仙一高兴,其他的皆可抛到九霄云外了。”
或许离开了冷冰冰的天庭的缘故,珑渊原本性子温和沉静,此刻也会打趣起她来。
好在周围的人都只顾着走自己的路,没人留意听他们的对话,否则一会儿凡间,一会儿上仙的,保不齐会把他们当成从哪跑出来的疯子。
云浮越听越不好意思,掏出怀里的乾坤袋,连忙道:“还是准备了的。”
珑渊目光落在云浮手中的乾坤袋上,却不说话,似乎要看云浮怎么办。
云浮看了看周围,刚才她就发现,在来往的行人中,偶有一些人腰间悬剑,步履轻盈,举止神态皆与常人不同,一看就是修仙之人。
云浮先让珑渊在路边等她,她则朝着一行身着玄衣的修士走去。
那几人起初并未注意到云浮,自顾自地聊着天,其中一人道:“听说此次圣皇特地传旨给各大门派,邀请仙门之中修为高深的修士来京城参加天神祭典,本以为没有多少人会来,没想到数得上号的门派都到了。”
“最近都在传皇城附近发现了一灵气充沛的至宝,据说现世时整座皇宫都被笼罩其中,天子本来只有筑基期的修为,却在短短几个月后突破了金丹期。”
“这怎么可能?!”
另一人摇摇头:“我也是听说的,此事传的越来越玄乎,这么多年修仙之人的修为几乎停滞不前,都是靠着祖辈上留下来的天材地宝精进修为,很多年没有听说何处有灵气充沛之地了,所以无论此事真假,大家都想来看一看。”
云浮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心想此地确是人间的皇城了,他们说的圣皇应该就是人皇一脉断绝之后重新执掌人间的皇帝,且对他们所说的事有了一些猜测,面上笑容不减。
云浮走过去,对着几人抱拳行礼:“各位道友,在下是一名散修,因听闻京城似乎有盛事,想着来凑凑热闹,不料还没到京城就花光了盘缠,我手中还有一些丹药灵草,想要卖掉换钱,却不知这里何处有可供修仙之人交易的地方,故来向各位道友请教一二,可否为我指一指路。”
那几人见云浮青衣素带,容貌甚是清艳,腰玄一柄长剑,给人一种明媚洒脱之感,确是修仙之人。
一个脸型略方的男子见云浮容貌不俗,本还生了几分好感,谁知她一开口就显得十分无知,不由问:“你不知道我们是哪个门派的?”
云浮心想问个路谁还管你是那个门派的,面上却满是惭愧:“在下常年于山中修行,实在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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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位道友出自何派,实在惭愧……”
“嘿,就算是散修也不至于无知到连我们玄天宗都不知道吧!”
玄天宗,名字倒是取得挺霸气的,可她不在人间好多年,上哪知道去……
另一个相貌颇为周正的男子则毫不在意,道:“罢了,我观这位仙子应是刚入世不久,涉世不深,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随即他道:“上京城内有几处丹阁和药阁,若是寻常一些的宝贝拿到那去卖就行,如果是一些不凡的仙品,可以去京城最大的拍卖场所琳琅阁,委托掌柜代为拍卖,东西卖出后只需支付掌柜一定的佣金就可,这几日上京的修士很多,琳琅阁的东西品质高过以往,我们正要过去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云浮再次拱手作揖表示谢意:“多谢各位道友,在下与同门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请各位道友先行一步。”
几人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白衣男子,只见他松形鹤骨,容貌隽雅,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的散修,倒像是那个仙门宗派的内门弟子。
但萍水相逢,他人也不便过问,玄天宗的几人向云浮还了礼后就告别了。
云浮回到珑渊身边,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珑渊她没有找错地方:“方才臣……我听那几个修士所言,此地如今名叫上京,当今天子的皇宫就在这里,修仙之人都称天子为圣皇。”
然后又将打听道的消息告诉珑渊,然后道:“我从云极洲带了一些仙草和丹药,可以先到琳琅阁拍卖试试,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各地的修仙之人,或许还可以打探一些消息。此外,如果天子真如他们所言,几个月的时间就修为大涨,很可能与那魂魄有关。”
珑渊颔首:“既然已经来了,便不急于一时,”珑渊自方才云浮去打探消息就一直温和地看着她,此刻等她说完才道:“在凡间行走总要有个身份,你既说我们是同门散修,那在凡间的这段时日就以师兄妹相称吧。”
云浮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说话,原先她已经做好和珑渊扮演少爷和丫鬟的戏码了,虽然听上去有些恶寒,但再怎么也不至于逾越。
然而现在,珑渊竟然说,说他们可以以师兄妹相称,师兄,和师妹?
她可以做珑渊的师妹?
她,她可以喊珑渊师兄?
“陛……师……师……”
珑渊颇为愉悦地勾了勾唇角:“就这样定了,师妹。”
云浮完全呆住,只觉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带着身体都有些发热,她很想用手去摸摸自己的脸,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傻,只好迅速低下头,尴尬地咳了一声:“陛下,呃不,师兄……刚才我已经问了路,琳琅阁往这边走。”
说完闷着头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才敢停下来转过身去看珑渊,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云浮身后,见云浮停下来,他便也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是相由心生,明明珑渊已经掩去了容貌,且没有什么表情,可云浮还是能从他的脸上感受到那种包容一切,悲悯万物的神性。
云浮的心又安定下来,没有再想什么尊卑,她放慢了脚步,默默地走在前面,等着珑渊一步步走近,一直走到她的身旁
14. 琳琅阁
云浮和珑渊边走边看,走走停停,终于在日头高照的时候来到了琳琅阁。
琳琅阁不愧是号称上京城最大的拍卖行,里面挤满了来自各派的修士,不同仙门的修士服制不同,徽记不同,一眼看去十分好认。
云浮和珑渊一青衣一白衣,还以师兄妹互称,看上去的确是散修无疑了。
琳琅阁很大,甫一进门就是一个宽广的厅堂,中间是一个方圆十余丈左右的圆台,除了厅堂的席位,周围的四层楼宇应该都是雅座。
珑渊环视四周,似乎是被走哪哪人多的场面震惊到了,轻声道:“人间果然很热闹。”
云浮想到在天上每个神仙的玉府都隔着十万八千里,没事的时候三十六重天就找不到一个闲逛的神仙。
珑渊的云极宫就更不用说了,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云浮一面四处打量一面感慨:“是啊,人间一直都这么热闹。”
琳琅阁里有头有脸的修士太多,云浮和珑渊二人进来后反倒有点像走错地方的,满厅的小厮从他们面前来回几次都没有搭理他们。
云浮拦住一个端茶水的小厮,很有礼貌地问:“这位小兄弟,我们有东西要托贵店拍卖,不知怎么个做法?”
小厮上下打量了二人,颇为善意地笑道:“这位仙子若是想卖东西,这条街尽头的丹器阁就可以,咱们这儿等闲的丹丸法器是不收的。”
云浮挑挑眉,她原以为凡间灵气断绝,修仙之人越来越少,仙门法器之类应该所剩不多,可观如今的境况,竟比六百年前也不差。
云浮问小厮:“我们可否先看看再说?”
小厮热情道:“那是自然,厅堂的席位只要二十文钱,仙子可以随便坐,正好一刻钟之后就有一场拍卖会,因为近几日来京城的修士能人很多,我们阁里会拿出很多宝贝,二位一会儿可以饱饱眼福。”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珑渊,珑渊微微颔首。
云浮又对小厮道:“给我们一个楼上的雅座,我们先看看再说。”
小厮面露迟疑。
云浮想了想,想要将腰间的纯钧剑解下来给小厮作抵押,忽然身侧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中握着一柄剑。
珑渊将剑递给小厮:“先以此剑作为抵押,可否?”
云浮只一眼就睁大了眼睛。
这剑虽被施法掩盖了本来面目,看上去不过是一并普通的银色灵剑,但云浮还是一眼就认出是珑渊的神剑丹曦!
哪怕是对上玄晖的湮日都没必要召唤出来的丹曦!
就这样随随便便递给了一个凡间的小厮?!
云浮忍不住又开始结巴:“陛、陛……”
珑渊看似温和的一个眼神瞟过来,云浮立马改了口:“师兄,这不妥……”
珑渊直接将剑放到小厮手上:“有何不妥。”
云浮闭上嘴,眼睁睁看着小厮笑眯眯接过了剑,引着他们往二楼的雅间走。
等小厮离开后,云浮才道:“陛下,丹曦可是您的神剑,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抵押出去?”
珑渊端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品着茶,淡淡道:“谁的剑都不应该如此随意,还有,在外面要记得改口。”
云浮噎了一下,片刻后道:“师兄,我的剑在凡间或许算得上一把难得的好剑,可是在天界却再普通不过,远远比不上您的丹曦,更何况只是作为抵押,待拍卖会之后,肯定会还回来……”
珑渊道:“既然能还回来,不是谁的剑都可以?”
云浮拧着眉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能一样吗?
虽然谁的剑都不可能丢,但是如此尊贵强大的神剑竟然就这样被随便地抵押出去,云浮总觉得亵渎了神剑。
珑渊道:“好了,不要再拘泥于此等小事,拍卖就要开始了。”
云浮这才坐在珑渊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雅间的位置还算不错,虽以珠帘相隔,楼上却可以将厅堂拍卖的物品看得一清二楚,楼下看楼上却是朦胧一片。
拍卖会开始以后,云浮一开始还抱着几分期待,然而越看越无趣,左不过就是一些筑基丹,固元丹之类的,那些所谓的法器神剑甚至连纯钧都不如。
唯一让在场修士都为之沸腾的是一块小山那么大的灵石,其中蕴含的灵气可供两个修士修炼三年,或是助一个修士结成金丹。
而将这块灵石拿出来拍卖的,正是当今天子,他已经进入金丹期,以后的每一步修行都十分艰难,正是需要灵气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却舍得让出此物。
来琳琅阁的几大门派已经开始疯狂竞价,所用无不是银两。
云浮此时才感觉到凡间灵气果然已经几近枯竭。
毕竟六百年前,修仙界交易用的都是灵石,而如今有点灵气的灵石都被放在了最大的拍卖行当做宝贝哄抢。
“上仙有多久没有回人界了?”
“有多久没有听到人界的消息了?”
“凡间的修仙界,已经与炼狱没有什么区别,灵气早就已经干涸,无论如何修行都不会有结果,所以要提升修为,只有残害同胞,吞噬他们的人魂或肉身……”
云浮看着周围为了争夺一块灵石而面红耳赤,甚至拔剑相向的修士,这其中之人,又有多少是靠残害他人来增进修为的?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要死守修仙之路不放,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
云浮心情有些沉重,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乾坤袋中的一株仙草拿出来,这是她离开云极洲时随手从地上薅的,在云极洲,这样的小草连绯焰百灵它们都不会稀罕,可是它蕴含的仙气,或者说凡间称作灵气的东西都比那块石头还要多。
云浮看向身侧的珑渊,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茶碗,静静凝视着楼下的灵石,眉间微蹙,神情有些冰冷,也有些……难过。
珑渊继位后,绝地通天已成事实,明明心怀六界,却对于人界之事无能为力,如今亲眼见到凡间修仙之路如此艰难,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云浮将手中仙草的仙气抽出些许,待仙气少于台下的灵石之时,才重新将方才的小厮叫来。
云浮将仙草展示给小厮:“方才那一场拍卖看下来,我们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那灵石,应当也值些钱,可否请掌柜前来一续?”
小厮看见那仙草眼睛都直了,楞楞地看了半晌想伸手碰又不敢,他望望云浮,云浮微笑以对,又望向珑渊。
珑渊依旧看着拍卖场,目光沉静,神情莫测,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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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久居高位之人才有的气势。
这小厮也算见过不少修士,直觉面前男子看上去性情温和,却比他遇到的一些高阶修士还要可怕,他立刻明白此人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云浮也跟着小厮看向珑渊。
珑渊只回了一个字:“可。”
小厮忙笑着点头,心想这位修士不仅人有气势,声音也很好听,清润又有磁性。
“慢着,”云浮叫住小厮,“还请小兄弟先把剑还回来。”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很快雅间又进来一个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手中捧着珑渊的丹曦剑。
男子一进门先看向桌上放着的仙草,眼睛微微发亮,同时朝着珑渊和云浮行了个揖礼:“两位仙尊,小的是琳琅阁的管事,我们东家有请。”
云浮率先起身走过去将剑接过来,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仔细检查后才将剑还给珑渊。
珑渊接过剑随意看了一眼就放在桌上。
云浮问管事:“不过一株仙草,竟还要劳动你们东家?”
管事恭身微笑,眼睛却贪婪地瞄向桌上的仙草:“小店有规矩,凡是超过一百万两的生意,都需要东家做主。”
“咳……”云浮差点被口水呛到,不过是云极洲随便薅的草,竟然就能在凡间卖到那么高的价钱,要是天庭和人间能够连通的话,她都可以靠倒卖仙丹灵草暴富了。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激动的喊声:“巨型灵石,三百万两!由玄天宗购得!”
云浮:“……”
好了,这下她知道玄天宗的确很厉害了。
珑渊端起茶饮了一口,然后道:“带路吧。”
管事忙不迭在前方引路。
云浮和珑渊由管事引着绕到厅堂后面,从角落的楼梯来到一楼后直接进入后院。
云浮才发现前面四层高的主楼只是琳琅阁的冰山一角。
从后院的大门看去,两边阁楼以连廊与主楼相连,皆朱楼碧瓦,富丽堂皇,庭院中满植名贵花木。
管事领着他们一直穿过四进院落,目之所及皆是奢华富丽之景,看样子这琳琅阁的背后之人不简单。
管事回头看了二人一眼,见这一男一女年纪轻轻,却在看到如此奢靡之景时无动于衷,好似这般繁丽的重楼飞阁于他们而言不过寻常。
管事眼珠转了转,试探道:“听闻二位仙尊是散修,不知来自哪里?”
云浮道:“安邑。”
“安邑啊,虽然离上京很远,倒也是个好地方,听闻六百年前,人间最后一位飞升的修仙者就是安邑人,名唤云浮。”
云浮:“……”
她觑了一眼珑渊,对方淡淡瞟了她一眼,眼里似含笑意。
管事:“不知二位仙尊可曾听说过那位仙尊?”
云浮:“……听说过。”
她余光瞟见珑渊的唇角似乎勾了勾。
管事又问:“那一定听说过青山派吧,那位云浮上仙曾经就是青山派的弟子,飞升以后青山派声名鹊起,现在已然成为大禹第二大门派,仅次于玄天宗。”
这个云浮倒是不知道,有些惊讶地道:“青山派如今竟然这么厉害?”
15. 天子
云浮在凡间的时候的确是个散修,然而她的那个门派,算起来就一个师尊一个她,外加一条守山门的狗。
就连青山派这个名字都是云浮在外行走的时候为报家门方便自己取的,之所以叫青山派,完全是因为师尊和她修行的那座山是座无名无主的荒山,她就随便叫了个青山派。
没想到六百年过去,青山派竟然还发扬光大了,不过刚才她却没有留意参与竞价的门派有没有青山派。
管事奇怪道:“二位不是安邑人吗?怎的连青山派都没有听说过。”
云浮内心很无奈,因为她已经不在人间很多年啊。
她只能笑笑:“我们只是祖籍安邑,自幼在外修行,这些年一直云游四方,寻求修仙之道。”
管事以为二人不愿透露真实身份,所以才这么说,也不以为意,只觉这二人男的看似温和却不轻易开口,深藏不露,女的倒是好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还不曾请教仙子名讳。”
云浮:“……”
珑渊偏过头看着云浮,眼里的笑意已经十分明显,漂亮的莲花眼弯出了旖旎的弧度。
“咳咳,”云浮清了清嗓子,“我姓林。”
好在管事终于在一座阁楼前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到了,要是他再问下去,云浮就快受不了了。
管事将二人引进房间,室内布置的十分雅致,高几香案,黑檀屏风,百宝古玩,珠帘翠幕,无一处不精巧,无一处不奢华。
一个身着紫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上去年约三十,容貌算得上俊朗,剑眉星目,眸光湛亮,纵然穿着打扮像个普通的富贵人家,云浮还是一眼看出来,对方是个修士,而且修为不低。
见云浮和珑渊进来,紫袍男子连忙站起来拱手相迎:“二位仙尊,请坐。”
珑渊和云浮坐在了男子的左侧。
“来人,看茶。”
云浮道:“公子就是琳琅阁的东家?”
紫袍男子道:“鄙姓赵,乃琳琅阁之主。”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锋芒。
云浮重新将那株仙草拿出来,放到手边的高几上:“赵公子,这就是我们要出手的仙草。”
赵公子眸光一闪,道:“不知这株仙草是何处所得?”
云浮笑:“偶然得之。”
说了跟没说一样。
赵公子也笑:“听闻二位仙尊是散修,初次来上京琳琅阁,这仙草你们可想好要价几何?”
云浮想到刚才拍卖台上的那卖了三百万两银子的灵石,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银货两讫,这草之后是要拍卖还是要如何都与我们无关,赵公子以为如何?”
刚才拍卖灵石的时候,几大门派险些大打出手,她本以为将仙草的仙气抽出些许就不会过于引人注意,没想到琳琅阁的样子似乎更加珍视这株仙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浮当即决定将仙草出手就走,不再在琳琅阁逗留。
赵公子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坐在云浮上首的珑渊,珑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丹曦剑上,微垂着眸,在赵公子看向他时依旧气定神闲,无动于衷。
赵公子心下微凛,不知为何,此人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却给人一种如隔云端,高高在上的感觉,哪怕是坐在他的下首,都有一种让他仰望不及的感觉。
而且从进门来就不多话,一副全由这女子做主的模样。
赵公子沉思片刻,谨慎道:“我可以给二位二百万两银子,不知仙尊可否告诉我这株仙草究竟是从那里来的?”
此时云浮也明白了为何修仙之人会对这仙草如此上心。
那灵石为天子所有,为皇室世代传承,若非天子愿意割爱恐怕其余人等闲不得见,但仙草却是天生天长,能长出如此仙草的地方,一定灵气充沛,只要找到仙草生长之地,那就可以找到适合修炼的宝地,甚至更多奇珍异草。
云浮想通了这个关窍,却也只能继续信口雌黄:“如果赵公子是想借这株仙草找到修仙之地的话,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赵公子挑眉:“哦?”
云浮道:“此仙草乃是在昆仑山的一处山谷偶然所得。”
云浮说完这句话后,珑渊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云浮心虚地别开眼。
“昆仑山?”
赵公子半信半疑。
修仙界的传闻,昆仑山是天帝的下都,其中已与仙境无异,然而这几年来,无数修士前往昆仑山寻找传说中的仙境,结果全都无功而返。
云浮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敢笃定以凡人之力,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真正的昆仑山。
赵公子还在沉思,云浮道:“在下也有一些疑问想请赵公子解惑,那灵石于修仙大有益处,圣皇刚刚突破金丹期,为何舍得将之拿出来拍卖?”
赵公子眸光一闪:“二位不是大禹之人吧?”
云浮道:“此话怎讲?”
赵公子道:“皇室自有一套修行之法,突破了金丹期后灵石的用处就不大了。”
云浮问:“什么修行之法?”
赵公子却道:“这就不是在下能知道的了。”
得不到答案云浮也不勉强,笑着道:“该说的说了,该问的也问了,赵公子可以付钱了吗?除了银票,我还需要一些碎银子,多谢。”
面馆。
云浮终于如愿以偿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牛肉面,浓郁的香气和劲道的面条让她欲罢不能,不敢想象,她竟然已经有六百多年没有吃到人间的牛肉面了。
她甚至已经记不清她最后一次吃的面是在什么时候,在何处,什么味道。
珑渊坐在云浮身旁,见云浮吃的津津有味,也挑了一筷送入口中,随即眉眼都舒展开来。
云浮见了,笑着问:“是不是很好吃?在人间,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像什么桂花糕,八宝鸭,叫花鸡,狮子头什么的,一定要趁此机会都尝尝!”
珑渊眉眼温和,似含笑意:“你是不是忘了此次下凡是为了做什么?”
云浮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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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来了嘛。”
珑渊聊起方才在琳琅阁的事:“刚才琳琅阁的东家,很可能是天子的人。”
云浮也点了点头,单凭琳琅阁敢公然将灵石放在大禹那么多仙门面前拍卖,就表明其背后之人不简单。
珑渊问:“方才为何不直接向他打听一些皇城的消息?”
自从进了琳琅阁,在与阁中人打交道的过程中,珑渊几乎没怎么说话,一切都交由她做主,就算有疑问也等到现在才问她。
云浮知道这是珑渊对她的信任,她道:“那人究竟姓不姓赵还不一定呢,我们彼此防备,就算问他,也不见得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而且他们出来之后琳琅阁就派人跟着他们,还一直跟到面馆来,只不过他们懒得理会。
珑渊道:“就像你说你姓林?”
云浮差点被面噎住,她尴尬道:“我随口说的,总不能说我就是云浮,那管事的还以为我相当神仙想疯了呢。”
云浮忽然想到什么,戏谑地看向珑渊:“还不知道师兄姓什么呢?”
珑渊已经吃完面,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完嘴,淡淡道:“我也姓林。”
云浮傻住了:“啊?”
珑渊继续道:“随便想的。”
云浮:“啊……”
“既然不能从那人口中打探消息,那就只能去皇宫了。”
云浮还在懵懵然,又听珑渊如此说,心想果然是神仙,她道:“不着急,再坐会儿……小二!再切一盘牛肉,还要两壶好酒!”
珑渊蹙眉:“你还没吃饱?”
云浮道:“师兄稍安,消息马上就有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隔壁桌食客的说话声。
“听说没有,这次圣皇竟然突破了金丹期!”
圣皇就是天子,绝地通天之后,人皇一脉灭绝,人皇的一位臣子趁机独揽大权,继承了皇位,且在登基当日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敬拜诸神,自称天子。
说来也奇怪,这第一位天子在祭天之后竟然真的得到了上天的灵气,从此踏上了修仙之路,虽然注定无法飞升,但在他之后的历代天子皆修仙,不仅是普通百姓的皇帝,也是修仙界名义上的共主。
有人艳羡地感叹:“也不知当初落在皇宫附近的究竟是和宝物,竟然能让资质平庸的皇族直接突破了金丹期,要知道他可是在筑基期整整停滞了三十余年哪!”
“三十年,岂不是老得不成样子,那就算突破了金丹期,恐怕也很难再进一步了吧?”
“嗨,这年头修仙,能多挣几年活头就不错了,你还真想飞升不成?”
云浮和珑渊对视一眼,她有七成的把握,所谓的宝物很可能与人魂有关。
“难怪这次祭典圣皇竟然广发名帖,将有头有脸的仙门宗派都请到上京来了。”
一人哼笑:“圣皇还没结丹的时候,整个大禹有哪个门派将圣皇放在眼里?你在看看这几天,上京城里几乎全是各地赶来的修士,圣皇是要借此次祭典立威呢!”
16. 玄天宗
云浮扭头看去,见那一桌做的也是修士,而且都穿着玄衣,好巧不巧又是那个有钱又霸气的玄天宗,难怪敢在这样的场合肆无忌惮地议论人间的天子。
云浮看了珑渊一眼,意思是消息这不就来了。
不过这个祭典……
刚好小二将她刚才要的菜和酒端了上来。
云浮给了小二一粒碎银子,问道:“你们上京的祭典是做什么的?每年都有吗?”
小二笑眯眯地将银子塞进怀里,道:“二位仙长不是大禹人吧?”
云浮从善如流:“对,我们来自关外,不怎么了解大禹的习俗。”
珑渊已经对你云浮张嘴就来的本事见怪不怪,淡定地夹了一片酱牛肉送入嘴里,又亲自倒了一杯人间的酒,慢慢品尝。
小二道:“哟,那二位仙长可不要错过此次上京的祭典了,这祭典十年才举办一次,顾名思义就是祭祀天神的大典,介时上京的几条主街都会游神,可热闹了?”
“祭祀哪位天神?”
“全部啊!”
“全部?”
云浮震惊了,要知道上天庭数得上号的神仙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全部吗?
就连珑渊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问:“全部是多少?”
小二自豪道:“好几十个呢!先不说三位上神,还有几位上仙、神君等等,林林总总全都被皇室登记造册,每年一次小供,每十年一次大祭,祈求上苍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云浮勾了勾唇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天上的神仙是收不到人间的香火,听不见凡人的祈愿,看不见凡人的苦难的。他们遥居于三十六重天,享受着天地间最好的一切,逍遥快活,无拘无束,没有心思理会下界的那些小事。
无论凡人怎么祈求,他们永远都是高高在上,漠不关心。
就连珑渊听到小二的话都不由停了筷子,皱起眉头。
小二见状忙问:“怎么客官,可是这菜不合胃口?”
云浮一眼就看出珑渊心中所想,对小二道:“菜很不错,我们只是感慨,如今灵气稀薄,修仙如此艰难,如此求神也不见得有用。”
“怎会没用?”小二激动地拔高了声音:“每次祭典祭坛上都会显出神迹,之后皇城就会出现出一层稀薄的灵气,否则为何我们大禹的陛下能够世代修仙!”
小二突然唤了声陛下,云浮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去看珑渊,见珑渊也被这一声惊了一下,握在手中的筷子微不可查一抖,将刚夹的菜掉回了碗里。
云浮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今天子同时为百姓的君主和仙门的共主,仙门大多时候称之为圣皇,百姓却习惯叫陛下。
云浮定了定神,问:“这个……神迹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神仙显灵呗,天神慈悲,感念陛下的虔诚,特地向凡间施与灵气,降下福祉,以示嘉奖。”
云浮看向珑渊。
珑渊轻轻摇了摇头,神情端凝,他也不知竟有此事。
不管什么原因,神仙私自下凡都是大罪,更遑论公然在人间显露神迹,此事恐怕大有蹊跷。
云浮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酒,一边问小二:“这么说来,这次祭典我们得以看见神迹了?”
谁知云浮这话一出,旁边玄天宗的人却笑出了声:“果然是关外来的散修,当真没有见识,这神迹其实谁想见就能见的,历来只有各个仙门的掌门或者长老才有资格进入皇宫与圣皇一同参与祭典,其他人也就在城外看个热闹。”
小二怕两边的人吵起来,连忙打哈哈道:“外面也是一样,一样的,神迹显现时,真个皇宫都会被金光笼罩,咱小老百姓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金光?
云浮眸光一闪:“不是说前几日皇城附近才突然出现了一次金光吗,天子还因此突破了金丹期,莫非神迹提前显现了?”
小二挠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对云浮和珑渊哈了哈腰,笑道,“二位仙长您看,小的后面还有活儿等着呢……”
云浮又给了他一粒碎银子:“多谢你了。”
小二连连道谢,欢天喜地地走了。
小二一走,没人挡在中间,玄天宗的人和云浮他们邻桌相对。
云浮还认出了几个熟人,正是告诉她琳琅阁怎么走的几人,而那几人也正看着他们这边,眼神颇多挑剔打量。
云浮和珑渊不为所动,眼见菜吃完了,酒也喝完了,消息也打听的差不多了,起身要走。
玄天宗的人先动了。
之前那个相貌周正的男子走过来,朝着他们略微一抱拳,道:“二位道友,在下姓徐,单名一个彦字,是玄天宗的外门弟子,相逢既是有缘,二位对祭典感兴趣,我们恰巧知道一些,而我们也想知道一些关外的事,不知二位可否赏脸与我们师兄弟互陈所见?”
云浮对琳琅阁的那场拍卖还有些印象,当时拍卖师宣布玄天宗拍得灵石的时候,云浮转头看了一眼,虽然雅间有珠帘相隔,看不清容貌,但云浮还是发现雅间内坐的几人黑袍广袖,衣襟和袖摆有金线所绣纹饰,腰带上似有徽记,只是没看清是什么。
而眼前几人然同样穿着黑衣,通身却无一丝纹饰,想来地位的确不怎么高。
云浮想到珑渊性子有些冷清,不会喜欢与外人相处,本想要拒绝,忽然听珑渊开口道:“好,有劳徐公子。”
云浮有些惊讶地看向珑渊,珑渊向她微微颔首。
反倒是姓徐男子的有些愣住了,这位公子容貌出色,如琼枝玉树,连声音都清泠悦耳,如玉振金声,透着一股尊贵高雅。
他直觉此二人一定来历不凡。
面馆地方不大,且人来人往有些嘈杂,云浮想了想,干脆道:“能与贵派相识,是我和师兄的荣幸,不如我们另选一个清净之地,由我做东,请几位道友一同品茗,如何?”
徐彦微微笑道:“仙子好意我们心领了,玄天宗在上京郊外另有一处山门,还算清净,如果二位信得过,不妨去我玄天宗做客。”
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不知是什么原因让玄天宗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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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他们。
不过这也正和她意,方才那个小二说,只有有身份的修士才能进入皇宫,既然玄天宗主动凑了上来,到时候可以想法子利用玄天宗混进宫去。
珑渊对上天庭说的是来昆仑修行,所以他们在人间的时候封印了身上的仙气,将法力压制到凡人修士的元婴期,为的就是不漏行藏,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不能在人间随意使用法术,很多事情会变得非常不便,如果可以背靠玄天宗,能省很多麻烦。
果然珑渊心中也是如此想,他从容起身,对徐彦道:“承君厚意,不敢辞也。”
徐彦满意地折返与几个同门商量。
其中一人道:“徐师兄,不过两个散修,何必费心去和他们套近乎,还请他们去我们宗门?”
说话的正是之前嫌弃云浮没见识的方脸男,名叫赵如风。
徐彦却道:“你看他们后面那桌坐的可是琳琅阁的人,以琳琅阁一贯的做派,若这两人的东西是罕见的宝贝,绝对走不出琳琅阁,他们去了一趟琳琅阁就让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又无比忌惮……而我从始至终都无法探出对方是什么修为,可见此二人绝不是简单的散修,与之结交,若是能得到他们此次带来的法宝,或是想办法让此二人为玄天宗所用,不管哪一种,与我们而言都只有好处。”
另一个弟子皱眉:“他们既然已经被琳琅阁盯上了,我们玄天宗再插手岂不是不妙?”
徐彦道:“琳琅阁虽然背靠皇室,背景深厚,但我们掌门可是元婴期,玄天宗什么时候畏惧过圣皇。”
这厢珑渊和云浮也自由盘算,于是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凑到了一块儿。
因为还在城中,人多眼杂,几人打算先步行出城,然后再御剑前往玄天宗。
一路上彼此互通姓名之后,徐彦问云浮:“所以林姑娘和林公子也是亲生兄妹?”
云浮一边斜眼瞄珑渊,一边支支吾吾道:“嗯……我们都是孤儿,只因师傅姓林,所以都随了师傅的姓。”
珑渊面容平静,对云浮的说辞没有任何反应,在外人看来就是默认了云浮的话。
而云浮觉得来了凡间之后,珑渊似乎特别喜欢看她编瞎话。
云浮怕徐彦再问出什么又要她胡扯的问题,连忙抢先道:“我们师兄妹二人从关外回来,对大禹修仙界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还要向徐公子请教。”
“不知仙子想问什么?”
“恕我冒昧,敢问徐公子如今是何修为?”
徐彦还未说话,一旁的徐如风就自豪道:“我们徐师兄资质过人,上过月刚刚筑基,宗门的徐长老已经决定收师兄为内门弟子,等过了祭典,回到沫邑,就正式举行收徒仪式了!”
徐彦含笑不语,神情中却带了点自豪,道:“都是师父教的好。”
难怪徐彦作为一个外门弟子,竟然敢擅自做主将他们带回玄天宗,原来背后还有这层关系。
云浮:“……哇,好厉害。”
珑渊偏头看了云浮一眼,云浮莫名其妙,刚想问怎么了,珑渊已经收回了目光。
17. 逼问
云浮没有多想,继续问徐彦:“整个修仙界,金丹者几何?元婴者几何?”
说道这里徐彦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修行艰难,整个大禹仙门宗派林立,然而百余家,然而能达到金丹期的不过二十余人,这些人不是门派的掌门就是长老,能到元婴的修士,也不过两人,我们宗门的掌门和青山派的掌门。”
这么少!
早在下凡的时候,云浮对凡间修仙的艰难已经有了预想,没想到其程度还是远超她的预料。
当初她飞升之前,凡间的修仙界还是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盛况。
徐彦忽然问:“敢问二位道友修为几何?”
云浮刚想说筑基。
珑渊率先开口:“金丹。”
玄天宗几人哗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骗人的吧?”
“莫非关外有什么地方灵气充沛?利于修行?”
其中一个声音尤其的不怀好意:“还是说,你们是得了前人的修为?”
一开始云浮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徐彦呵斥那人:“不许胡说!”
那人还不服气:“本来就是嘛!这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是金丹期,若不是得到了元婴期修士的修为,怎么可能如此厉害!”
云浮才明白,这些人是质疑他们吞噬了元婴期修士的魂魄或者肉身,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来达到增进修为的目的。
所以,凡间元婴期修士寥寥无几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吗?
云浮和珑渊一时陷入沉默。
徐彦见状忙道:“两位仙长莫怪,我师弟他只是性子比较直,对二位没有恶意。”
云浮笑道:“无妨,我和师兄年纪轻,很多人也曾怀疑过。”
在得知他们是金丹期修士后,徐彦连说话都尊敬了不少:“二位仙长不怪就好。”
云浮本着不惹人注目的,本来打算将修为说成筑基期,但这样虽然不引人注目了,却也不容易接近高阶修士,更遑论进入皇宫。
而年轻的金丹期修士,则足够有资格成为天子祭典的座上宾。
几人说话间已经出城来到城郊,待到了无人之处,才纷纷御剑飞行,一直来到一处离上京城不远的山庄。
山庄建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从山脚看去,隐隐可见古朴大气的飞檐斗拱掩映其中。
徐彦笑道:“这就是玄天宗在上京的驻地,这一整片山都是玄天宗的产业。”
玄天宗的财大气粗云浮是早就领教过的。
二人随着玄天宗众人一路进了山门,恰巧在门口碰见了玄天宗的另一行人,黑袍金绣,腰带绣有徽记,身后几个仆从抬着那块从琳琅阁拍卖回来的灵石。
徐彦几人连忙上前行礼:“大师兄,大师姐。”
这两位应该就是玄天宗的内门弟子,待走近,云浮才发现玄天宗的徽记有些眼熟,金色的腰带上,竟是用黑线与银线绞成一股绣了一个太阳,黑色的太阳,闪烁着幽暗的银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珑渊也在盯着那个太阳徽记若有所思。
被称作大师兄的男子仪表堂堂,俊逸非凡,一身黑金长袍被穿出了十二分的气势,一旁的女子也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这玄天宗的人外貌品相倒是都不差。
大师兄问徐彦:“这两位是?”
徐彦忙道:“是我们在城中结识的散修,两位仙长皆为金丹修为。”
云浮和珑渊朝着两人抱拳,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两人眼中的惊异。
为首的男子先开口:“在下裴栖吟,是玄天宗掌门的首徒,这位是我的师妹徐凝衣,是掌门的独女,不知二位仙长如何称呼。”
云浮道:“我姓林,”她想了半天,终于道,“名青。”
众人目光集中在她绿色的裙衫上。
云浮:“……”
众人静默了几息,裴栖吟又问珑渊:“那这位仙长……”
眼神又不约而同看向珑渊的白衣。
云浮还在想要给珑渊诌个什么名字好,珑渊已经开口道:“林渊。”
还好不是林白,在场还几人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同时松了口气。
几人很快就将云浮和珑渊引进玄天宗的正堂,玄天宗的掌门和长老亲自接待。
再次互通姓名后,才得知玄天宗的掌门名叫徐啸行,元婴期修为,其他两位长老和首徒裴栖吟皆是金丹修为。
徐啸行观年岁约有五十上下,头发乌黑,目光锐利,气势内敛,虽然在笑着,但隐隐有一股慑人的威压,不亏是大禹唯二的元婴期修士。
几人分主次落座,徐掌门便问道:“听说二位是从关外来,不知关外如今有仙门几何,那里的灵气是否要比大禹充沛很多?”
这些问题云浮一个也不知道,而这种场合她也不适宜再开口,于是看向珑渊。
珑渊从容道:“关外修行并不比大禹容易,仙门寥寥无几。”
云浮在一旁听得直点头,不亏是陛下,每一个问题都答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答。
徐啸行呵呵一笑,眼里闪过寒芒:“那不知二位卖给琳琅阁的是何宝物,二位前脚刚出琳琅阁,琳琅阁的赵墨后脚就带人进了皇宫。”
这个掌门好灵通的消息!
云浮道:“一株采于昆仑山的仙草,其中的灵气充沛,不过比起掌门的弟子购得的那颗灵石要逊色一些。”
“仙草?”
“对?”
“可否告知是在昆仑山的什么地方?”
“昆仑山有千里之广,其中万仞千山,我们也不过偶然所得,就算是再回去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原来的位置。”
徐啸行失望地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温和:“二位仙长莫怪,只是如今修行艰难,可供修行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我们仙门世家想要更上一层楼,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云浮不在意地笑:“无妨。”
珑渊忽然开口:“敢问掌门,贵派可是信奉魔神?”
云浮心猛地一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方才的疑惑从何而来,玄晖的神剑湮日,其上的纹刻就是黑色的太阳,形状扭曲诡异,而玄天宗腰带上的太阳徽记,与湮日上的太阳十分相似!
然而玄晖不是在天界就是在魔界,凡间的人从何处看到湮日上的花纹的?
徐掌门眼中寒芒闪过:“阁下何出此言?”
一旁的几个长老手不约而同地放在腰间的佩剑上,眼含杀意。
珑渊视而不见,目光看向几人腰间的徽记,声音清泠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你腰间的太阳纹。”
徐掌门被珑渊突如其来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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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慑,心中没有来的升起一股敬畏和臣服的感觉,随即又心生警惕:“你们到底是何人?”
原以为除了他和几个长老,不会有人知道这太阳徽记的含义,好在此时几个弟子都被派出去了,厅堂内除了他和几个长老就只剩下几个奉茶的仆从,徐掌门有把握不会让他们胡说。
珑渊侧头瞥向徐掌门:“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珑渊很少在人前露出这般冰冷不容置疑的模样,哪怕是上次面对众仙的逼问,他都依然温和从容。
可见此事有多严重。
难怪凡间唯二的元婴修士其一就在玄天宗,且还是大禹势力最大的宗门。
玄天宗,玄天宗……
原来如此。
若果玄晖真的瞒过天庭,在凡间培植了自己的势力,那他究竟要做什么?
云浮神情凝重:“师兄。”
珑渊依旧冷冷盯着徐掌门。
云浮一挥手轻易定住了欲取他们性命的长老。
徐掌门在珑渊的凝视下同样动弹不得,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明知道对方在对他进行威压,却不料他身为一个元婴期修士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但如果对方修为远在他之上……
这、这怎么可能?!
“嗯?”
又是一声逼问,别说徐掌门,就连云浮都有些害怕珑渊此时的模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定定看着神情沉静的珑渊。
终于,徐掌门招架不住,颤巍巍的开口:“是、是……”
“你们见过他?”
珑渊的此刻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玉石一样冰凉。
“没有,魔神从未显圣,只是偶尔派人送来蕴含灵气的法宝,并、并要我们不时向他传递人间的消息,徽记、徽记是魔神亲赐。”
“他多久给你们传一次信?”
“长则十余年,短则、短则一年。”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魔界也是如此,若是以魔界的时间来算,玄晖向凡间传信的次数称得上频繁,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最近一次传信给你们是什么时候?”
徐掌门已经被珑渊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来气:“三、三年前……”
珑渊的语气越来越淡,越来越轻,压迫感越来越强:“他让你们做什么?”
徐掌门大汗淋漓:“只是,只是让我们视察人间,若是发现有不寻常之处,立即禀报魔神。”
“你们如何通信?”
徐掌门双眼暴突,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试图以全身的灵力来抗衡珑渊的逼问。
珑渊只轻飘飘一个字:“说。”
“魔神殿下……留有传信的仙术,只要焚烧信件的时候默念口诀,魔神就会收到信。”
“把口诀告诉我。”
“……”
“告诉我。”
珑渊看似轻描淡写的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别说徐啸行,就连与云浮都有些受不住。
最终,徐啸行终于扛不住,说出了口诀。
珑渊站起身,慢慢靠近徐掌门。
徐掌门眼中满是惊恐:“阁下……不,仙君饶命……”
能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还对魔神如此态度的,除了能与之平起平坐的神,徐掌门想不出面前之人还可能是什么身份。
18. 疑阵
珑渊右手覆于徐掌门头顶。
其余在场的几个长老和仆从早已如泥塑一般低垂着头,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云浮忍不住轻唤:“陛下……”
珑渊淡道:“我只是抽出他方才的记忆。”
云浮闻言,立即布下一个小型结界,防止神力外泄,但很快云浮就发现她此举有些多余,珑渊将神力控制得很好,淡淡的光晕笼罩在徐掌门头顶,包裹着记忆的一个个细小光球慢慢从脑海中浮出,然后又消散在空气中。
珑渊收回手后,徐掌门也陷入昏睡。
云浮问:“陛下,要先彻查此事吗?”
他们本是来凡间寻找人魂,却发现玄晖竟然在凡间有所图谋,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不,”珑渊神情冷肃,“人魂还未找到,不能打草惊蛇,等一切结束回到天庭再说。”
“明白了。”
回到天庭,珑渊应该会亲自去找玄晖,每每涉及到几位上神的事,云浮就无法插手,也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两人坐回原位,珑渊一挥衣袖,众人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徐掌门扶了扶额头,不由有些疑惑,方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他突然像是睡着了一样,还有一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其他人也有些昏昏然,却有不知何故如此。
“徐掌门,”云浮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们告诉了您仙草之事,还要劳烦您为我们讲讲,每十年一次的天子祭典究竟是什么?”
徐掌门惊疑不定地打量云浮和珑渊,云浮笑容不变,珑渊微微垂着眸,像是出神,又像是在等他说话,他总觉得方才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徐掌门伸手抚额,理了理心绪,将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
半个时辰后,徐掌门的首徒裴栖吟和徐凝衣走了进来。
“师父。”
“父亲。”
徐栖吟道:“两位仙长的客房已经准备好了。”
徐掌门便道:“两位仙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请稍作休息,至于祭典之事,若是二位仙长真的有意进宫,本座可以代为向圣皇传达。”
云浮道:“既然如此,有劳掌门。”
几人起身互相还了一礼,栖吟和徐凝衣便引着云浮和珑渊离开会客的厅堂,一路来到玄天宗的待客处,将他们安顿在两个相邻的小院后才离开。
云浮和珑渊也终于有时间梳理方才裴啸行所说的天子祭典。
每十年一次的天子祭典都在上京举行,皇宫外是百姓们的游神仪式,即将天上的神仙绘制成精致的人偶,人偶中空,选有福之人在其中扮演神灵,于祭典那一天游走在上京的大街小巷,向百姓送去祝福,这已经成为大禹一个十分重要的习俗。
而真正的祭典则是在皇宫之中。
皇城的西北角有一座祠堂,规模形制极其华丽恢弘,甚至超过了天子的寝宫,里面供奉着一卷上任天帝曜天的画像和尊位,据说每代天子举行祭典时,对着曜天的神像叩拜,再低声念诵皇室世代相传的法术口诀,神像就会显灵,从中释放灵气,天子便可以凭借这些灵气修行。
因为神像十年才会显圣一次,其他时候无论如何念颂口诀也无济于事,所以祭典也就十年才举行一次。
然而不知为何,每代天子依然鲜有人能达到金丹,总是在筑基后期,即将突破的时候突然死去。
这也是为何皇室虽然有此秘宝,却依然被仙门百家无视的原因。
从徐啸行所描述的种种细节来看,可谓处处透着诡异。
曜天已经陨落五百多年,如何凭一张神像就在人间显圣?还对凡间的天子施以灵气?
云浮问珑渊:“莫非有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云浮想到玄晖,瞒天过海在凡间培植了这么大的势力,这个祭典会不会也与玄晖有关?
珑渊凝眉沉思:“这要去祭典看了才知道。”
祭典就在三日之后,她和珑渊对外宣称有金丹修为,以如今修仙界的修为论,已经是大禹少有的强者,若是徐啸行真心牵线,皇宫应该不会拒绝。
云浮突然想到什么:“徐啸行会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玄晖?”
珑渊神情端凝,往常如水般温柔的莲花眼此刻一片冰冷:“我在他脑海中留了神识,与我们有关的消息不会传递到魔界。”
云浮有些担忧地看着珑渊,原以为玄晖在魔界会安分守己,没想到在凡间谋划了这么一大摊子事,若是他们不下凡,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也不知又要牵扯进多少人,云浮希望此事最后能平安解决,她不想神仙之间的战火烧到人间来。
珑渊读懂了云浮的未尽之言,勾了勾唇,眼中却并无笑意:“我无碍,你早些休息。”
云浮见珑渊不欲多言,也只能道:“好。”
珑渊性情温和,但这温和中偶尔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漠和疏离,或许连珑渊都没有察觉,只要一碰到与玄晖和瑶殊有关的事,他冷漠和梳理就不由自主泄露出来。
连云浮也不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离开。
云浮回到自己的院子,玄天宗的客房布置得倒是干净雅致,帷幔和床帐都是新的,窗前的高几上一尊鎏金莲花香炉吐着清淡的香气,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然而在知道玄晖和祭典的事后,云浮毫无睡意,只觉脑中纷乱一团,又理不出什么思绪,只好盘坐在床上调息。
到了凡间,仙气变成了灵气,法力被称为灵力,但其本质区别不大,云浮虽然将自身法力尽数压制在元神之中,将修为控制在元婴的境界,但是仙体终究与凡人不同,若不经常运转体内仙气加以控制,便容易让仙气外泄,被上天庭的神仙发现。
等云浮调息完再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
“林仙长……林仙长?”
云浮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外面的人是在叫她,险些忘了自己现在姓林。
云浮起身出门,见是徐掌门的女儿徐凝衣,堂堂掌门之女竟然亲自来迎她。
见云浮出来,徐凝衣漂亮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今日是玄天宗的弟子试炼大会,掌门派我前来邀请仙长出席。”
“试炼大会?”
“后天就是皇宫祭典,按例掌门可以带一名弟子进宫,所以每次祭典前,玄天宗都会举行试炼大会,所有弟子都可参加,最终胜出者就能随掌门进宫。”
两人正说着话,隔壁院子裴栖吟也引着珑渊出来了。
云浮走过去:“师兄。”
珑渊微微颔首。
云浮端详珑渊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神情不似昨天那般冰冷,稍稍放心了一些。
裴栖吟在一旁道:“二位仙长请。”随即和徐凝衣在前面引路。
云浮走在珑渊身旁,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师兄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珑渊知道云浮问的是什么,朝她笑了笑,声音清润温和:“还好。”
云浮放下心来。
一行人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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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的试炼场。
云浮之前就听徐彦说这里的山门只是玄天宗在上京的一处驻地,而玄天宗的仙府还在离皇城百里之外的沫邑。
然他们面前的练武场占地十分广阔,几乎削平了一整个山头建成,其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但云浮一想到玄天宗是玄晖在人间的眼线,总觉得哪哪都别扭。
云浮和珑渊被迎到高台上,掌门徐啸行亲自接见,并安排他们坐在掌门左右的位置,以示尊敬。
云浮直觉徐啸行不只是想请他们一同观看比武这么简单。
果然,底下的弟子你来我往比试了几场之后,场上只剩下了裴栖吟一人,他是玄天宗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金丹期。
徐啸行面带笑容:“两位仙长难得来我宗门做客,不知可有兴趣下场指教一番,让这些弟子们一瞻仙长风采?”
整个大禹的金丹期修士没几个,云浮和珑渊对外宣称是金丹修为,玄天宗若不想试试他们的深浅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云浮扬眉笑道:“听说胜出的弟子可以随掌门进宫参加祭典,若是我和师兄不小心赢了裴公子,抢了他入宫观礼的机会那该如何?”
虽然这话云浮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还是引得台下玄天宗一种弟子对她怒目而视,似乎在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
站在试炼场上的裴栖吟则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因为云浮的话表现出不满,端的是身姿如松,俊逸非凡,不愧是玄天宗的首徒。
徐啸行哈哈笑道:“仙长有所不知,皇宫祭典不仅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还邀请金丹期的修士,无论我的弟子是输是赢,都能进宫参加祭典。”
云浮挑眉,原来如此,那今日兴师动众搞这么一出,还真是冲着他们来的。
珑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品了一口茶,垂眸不语。
云浮见状站起身:“既然如此……”说话间足尖一点,飞身掠下高台,顷刻间来到试炼场,站在裴栖吟对面,“还请裴公子多多指教。”
裴栖吟很有风度的伸手示意:“林仙长先请。”
云浮在凡间活了两百余年,飞升到天庭又是摸爬滚打一步步爬上去的,就算只用金丹修为和裴栖吟比试也像是在欺负人,但既然玄天宗的人存心要试探他们的底细,那就只有奉陪了。
裴栖吟召唤出灵剑,剑身泛着淡淡的白光,寒气逼人,率先朝云浮疾刺而去。
云浮反应极快,手腕轻转,纯钧剑瞬间出现,剑光如银龙舞动,精准无误地挡住了裴栖吟的凌厉攻势。
裴栖吟不亏是玄天宗首徒,灵力深厚,剑法精湛迅疾,台下的人几乎只看得见他的残影,难怪徐啸行敢让他出来与云浮比试。
然而云浮却比他更快,无论裴栖吟如何出剑,在云浮眼中他的动作似乎都放慢了数倍,轻松避开后裹挟着更迅猛的攻势向对方逼去,裴栖吟开始还能接住几招,之后就完全被云浮压着打。
云浮始终游刃有余,,每一次过招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等到时机差不多了,纯钧剑轻轻一偏,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角度挑开裴栖吟的剑,剑尖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直指裴栖吟的咽喉。
裴栖吟应对不及,动作僵在云浮的剑下,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垂眸看向指在喉间的剑,神情有些难以置信。
云浮收回剑,看着裴栖吟不说话,神色稀松平常,明显没有将此次比试放在眼里。
裴栖吟微微苦笑,后退一步,抱拳道:“是在下输了,仙长修为远胜在下,裴某心服口服。”
19. 等待
整个试炼场鸦雀无声,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徐啸行眯着眼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呵呵笑道:“林仙长修为深厚,实力不凡,恐怕同为金丹期的修士,也没有几人是仙长的对手。”
云浮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亲自斟了一盏茶慢慢品尝,一边随意道:“不敢当。”
裴栖吟是徐啸行精心教导的高徒,玄天宗几个长老都只能与之打成平手,这女子却十余招就取了裴栖吟的命门,偏偏观其灵力,又的确只是金丹期修为。
徐啸行心情有些沉重,这两个人,女的已经十分厉害,男的至今深藏不漏,但他已经没有了继续试探的心思,直觉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于是起身道:“今日试炼既已结束,就先到此为止,二位仙长劳累,还请移步偏厅稍作休息。”
云浮知道经此一试后终于可以步入正题了。
一行人离开试炼场,来到待客的偏厅,徐啸行只留了裴栖吟和徐凝衣作陪,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
待坐定后,徐啸行才道:“二位仙长的事,我已经递了折子上呈宫中,若无意外,明日就能知道结果,然其成否,还要看圣皇的意思。”
云浮敢拿她刚挣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打赌,这位徐掌门的折子八成刚刚才送出玄天宗山门。
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着道谢:“有劳徐掌门,我和师兄初来上京,只是对祭典有些好奇,若是不成也不打紧,在城外观礼也是一样的。”
徐啸行端起茶盏,斟酌片刻后道:“我曾听弟子徐彦提起,两位初入上京时,因为想出手一些灵丹仙药才去了琳琅阁,不知二位仙长除了那株仙草,可还有其他宝贝,若是愿意出售,玄天宗所出价码定不比琳琅阁少。”
云浮回头看了珑渊一眼,得到珑渊的同意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丹药,丹药不过珍珠大小,漆黑一团,看不出什么。
云浮将丹药递给徐啸行,然后开始她的表演:“此丹是师父留给我们的,对疗伤有奇效,若是金丹或者元婴受损,只需一丸就可修复,此丹就赠与掌门,全当掌门招待我们师兄妹的谢礼。”
这丹药其实是太清天尊批量炼制的疗伤药,神魔大战的时候没有用完,于是逢人便送,云浮想,连神仙受伤都能治,治个凡人应当不在话下。
丹药不像仙草那样灵气肉眼可见,让人一目了然,云浮一开始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在琳琅阁的时候才会选择出售仙草而非仙丹。
徐掌门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端详几息后收下,起身道谢:“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请二位仙长在府上多住几日,待到祭典结束之后,若是愿意,可以随我们一同回沫邑,我们宗门上下必当扫榻相迎。”
云浮道:“一切还要等祭典结束再说,贵派在上京的山门风景如画,我和师兄想四处走走,游览一番,还望掌门允准。”
徐掌门笑道:“二位仙长客气,我就让栖吟和凝衣陪着二位四处看看。”
云浮回以一笑:“多谢掌门。”
云浮和珑渊同裴啸行告辞,之后便由裴栖吟和徐凝衣引着他们离了厅堂。
待人都走后,徐啸行又召来几个长老:“查清楚了吗?此二人送进宫的仙草究竟有何神通?”
几个长老皆摇了摇头:“宫里消息封锁得很严,就连琳琅阁那边也是守口如瓶。”
徐啸行沉吟:“能让天子如此紧张,想来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法宝……可曾探知此二人来历?”
几位长老依旧摇头:“且不说关外遥远,无从探查,而奇怪的是姓林的师兄妹在琳琅阁的时候却说自己是安邑人,然而在安邑的暗线传来消息,说从未听闻此二人,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
徐啸行打量着手中丹药,想要交给几个长老检视一番,心念一转,又收入怀中,决定亲自去查。
不知为何,虽然方才名叫林渊的男子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徐啸行都无端地感受到一种恐惧和压抑,这两个人太危险了,但好在他们的目的是皇宫,若真能把人送进去给天子带来一些麻烦,对他们玄天宗也没有坏处。
思及此,徐晓行召来弟子:“告诉你们的大师兄和大师姐,好好招待两位仙长,另外,皇宫那边一有消息立刻禀报我。”
这边裴栖吟和徐凝衣带着云浮和珑渊在山中四处游览。
裴栖吟丝毫没有败给云浮的尴尬和难堪,依旧谈笑自若地介绍着所经之处的风貌。
倒是徐凝衣,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差没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裴栖吟看出徐凝衣在闹脾气,便道:“今日比试了大半天,师妹要是累了可先回去休息。”
徐凝衣立刻拒绝:“我不,我要陪着你!”说完狠狠瞪了一眼云浮。
云浮有些莫名其妙,徐凝衣早上去小院请她的时候还客客气气,这会儿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云浮琢磨了一会儿,莫非是因为她赢了他的师兄?
裴栖吟无奈地看了一眼徐凝衣,对云浮和珑渊道:“二位仙长莫怪,说来惭愧,这些年在下在与同辈之人的比试中还未曾……输过,师妹只是关心我。”
还真是因为这样,云浮看了看裴栖吟,在看了看徐凝衣,心中暗暗发笑,道:“我想和师兄单独说说话,回去的路我们认得,裴公子和徐姑娘若还有事可先去忙,就不耽搁你们了。”
裴栖吟本还想说些什么,徐凝衣一听这话,拉着裴栖吟转身就走。
“哎……师妹……”裴栖吟只能匆忙中转身对云浮和珑渊歉意地笑了笑。
待二人走远,云浮对珑渊道:“我想四处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与……玄晖有关的东西。”
提及玄晖的名字时,云浮特意压低了声音。
玄天宗既然与魔界有关联,那么宗门之中必定有什么秘处供他们暗中与魔界暗通消息。
珑渊却道:“不用看了,我昨晚已经找过一遍。”
“啊?”
云浮因为惊讶而圆睁的眼睛,清冽澄澈,不含一丝杂质,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她是仙使还是上仙,她的眼睛一直都这么干净。
珑渊垂眸与云浮对视一瞬,然后道:“徐啸行的寝殿有一个密室,里面有玄晖的画像,画像前有一尊小鼎,鼎中有符纸燃过的灰烬,那灰烬已有些年头。”
云浮了然,燃烧符纸再念诵口诀,是人神通信惯用的术法,想来徐啸行也是以此法与玄晖传信,只是传信的次数并不频繁。
云浮心绪复杂,每次遇上玄晖的事,她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珑渊轻声道:“别担心,他既用了与人间传信之法,就不会轻易出现在人间。”
“那他……会不会在这里留有神识?”
“没有,若是有,我能立刻察觉,即使身为神明,也不可能随意的将神识留在某一界,因为极度耗费神力,目前看来,人界还不值得他如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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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浮叹了口气,只觉得来一趟人间也不容易,一件件的事情乱成一团,人魂却至今毫无消息。
珑渊温和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优雅韵律:“别着急,先查清楚祭典之事再说,其他的有我在。”
云浮思来想去,依旧有些忧虑:“若是祭典的异象与玄晖有关呢?”
珑渊眉目清冷:“若真是他,我就不轻饶。”
既然没有必要再探查,两人也无心逛山门,便又重新回到小院。
期间能察觉到有人暗中在小院附近监视,云浮懒得理会,泰然自若地闭目调息,知道第二天天不亮有人来敲门:“林仙长!宫里来消息了,掌门有请!”
云浮睁开眼睛,经过一夜的静心调息,她的眼中光芒湛亮,神采飞扬,浑身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气,有一种独特而迷人的美,不经意间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小院的门一开,徐彦看见的就是清雅出尘,光彩夺目的云浮,一时楞在原地不知反应。
云浮容貌本就清丽绝艳,只是气质孤傲清冷,让人不敢随意亲近,所以人们看见她的第一眼往往会忽略她的容貌,再加上天庭姿容绝世的仙子实在太多,云浮从不以为自己的容貌有多出众,此时见徐彦这幅模样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晨起太早,脑子还不太清醒。
几天不见,徐彦已经换上了内门弟子的黑袍金纹服,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云浮道:“看来要恭喜徐公子了。”
徐彦回神,不自在地笑了笑:“承蒙师父厚爱,愿意给在下机会,”随即想起正事,“林仙长,宫里来人了,此刻就在迎宾堂,掌门命我请仙长过去。”
“师妹。”
云浮转头,珑渊已经来到她身旁,前来邀请珑渊的人依然是徐栖吟,几人互相见礼后,一行人便前往迎宾堂。
宫里来了两个人,虽着内侍服,云浮却看出两人有些灵力修为,竟也是修士。
两个内侍先将云浮和珑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颇有些倨傲地道:“二位就是关外来的散修?果然还很年轻。”
云浮但笑不语,珑渊神情自若。
云浮听闻天子虽然突破了金丹期,但已经年近六十,很难再恢复盛年之貌。
徐啸行坐在主位上,自顾喝着茶,并没有因为皇宫来使就表现的多恭敬,修仙界向来以实力说话,徐啸行身为元婴期修士,就算不将天子放在眼里,天子也不能奈他如何。
两个内侍见云浮和珑渊对他们的话无动于衷,也不恼,而是将一封诏贴递给云浮:“徐掌门代两位仙长向陛下请旨,求准入宫参加祭典,陛下已经同意,这是诏贴,明日可凭此贴入宫。”
云浮结果明黄烫金的诏贴,并不着急打开,对两个内侍客气道:“多谢二位大人。”
然后很通人情世故地递上装了银子的荷包,两个内侍十分满意。
待人走后,徐啸行才道:“我们明日一早就进宫,二位仙长也可准备准备,此次天子突破了金丹期,几乎整个大禹的金丹修士都来了上京,明日祭典之后恐怕各门派之间也会比试一番,此次是个切磋交流的好时机。”
又来?
其实云浮很不想参加这种比试,毕竟当了六百年的神仙,一朝下凡却天天和凡间的修士切磋,感觉像是在欺负人。
不过终于可以进宫了,希望明日的祭典可以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20. 祭典
翌日,云浮和珑渊跟随徐啸行与裴栖吟御剑前往皇宫。
玄天宗的人照例穿着玄色金纹袍,而云浮一袭青衫,如春日的溪流一般清亮明艳,珑渊只着白衣,衣袍并无纹饰,却越发神清骨秀,如琼枝玉树,风华无双。
一行人在宫门前收了灵剑,由宫人引着步行入宫,期间他们在宫门口遇见了很多其他门派的修士,能够进宫参加祭典的皆是金丹期修为。
云浮环顾一周,见其中青年人极少,大多数人已生华发,更有的已经接近古稀,以至于她和珑渊在人群中越发醒目,犹如鹤立鸡群,引得其他门派的修士对他们频频侧目。
云浮忍不住低声对珑渊道:“看来凡间的修行远比我们想的要艰难。”
珑渊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悲悯之色:“……他们……”话至唇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下,最终抿唇不语,沉默走入皇宫深处。
云浮心下暗暗叹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今大禹皇室乃是赵姓,自人皇死后,统治大禹已经六百余年,既是平民百姓的君王,又是修仙界名义上的共主。
虽说历代皇帝修为不高,不被其他仙门宗派放在眼里,但毕竟统治大禹六百年之久,根基深厚不容小觑,仙门世家表面上对皇室还是十分礼重的。
所以即使皇室规矩繁冗复杂,前来观礼的各大仙门无不遵循礼官的指引,让拜就拜,让停就停,无人敢有丝毫不敬。
不过在天子驾临时,百官跪拜,修士却可以站着。
云浮和珑渊无门无派,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但这不妨碍云浮看清凡间天子的容颜,天子身着冕服,虽说头发花白,但腰背挺拔,目光炯然,看上去容光焕发,站在气势巍峨的殿阁之下,居高临下睥晲丹陛下的众人,不怒自威。
这是金丹期修士才会有的神采。
待冗长的礼仪结束后,百官退去,宽阔的广场上只余各门派的修士,天子率先进入祠堂,修士紧随其后。
供奉天神的大殿果然建造的雄伟壮丽,飞檐翘角直插云霄,廊柱斗拱错彩镂金,熠熠生辉,果然比皇宫其他殿宇都要华美,似是要在人间仿照天宫为曜天再造一座神殿。
殿内香火缭绕,烛火昼夜不熄,明黄帐幔高悬,祠堂两侧的彩绘色泽明丽,画的是上任天帝曜天的生平事迹,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更添神圣庄严之气,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天神尊容。
祠堂正中则是曜天正襟安坐的画像,画像应该有些年头了,空白的边缘微微泛黄,画中天神头戴冕旒,金红龙袍,龙睛凤目,神情无悲无喜,尽显威仪,仿佛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静静端坐于此,睥睨红尘众生。
云浮仰望着画中的天帝,六百年前,她只在刚刚飞升的时候得幸见过一次天帝曜天,冷漠、威仪、高高在上,这就是曜天给云浮的全部印象。
云浮扭头看向身旁的珑渊,珑渊微仰着头,直直凝视画中天神,完美无瑕的下颌线条微微绷紧,眸光闪动,神情微妙难测。
站在最前面的天子亲自奉上飨食,然后高声祝祷:“朕躬逢盛世,承天之佑,深感恩德浩荡,无以为报,故今率群臣,谨以至诚之心,昭告于天帝之神位前,特选吉日,备齐祭品,以表我等子民对天神之敬畏……”
云浮站在后面,前方众人的神态动作尽揽眼底,她明显地看到有修士露出了微微讥讽的神情。
玄天宗掌门徐啸行和徐栖吟的位置就在天子左侧,右的两个修士皆是女子,着深青道袍,雪白的衣襟上有银线绣出的云纹,想来也是一个厉害的门派。
趁着祝祷的间隙,云浮将整个祠堂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她刚想问珑渊有没有什么发现,忽见前面的修士连同天子在内呼啦啦跪了下来,对着曜天的神像恭敬祭拜。
一时间整个祠堂就只有珑渊和云浮还站着,好在他们在最后面,一时也无人发现他们动作慢了半拍。
云浮看看曜天的神像又看看珑渊,在她还只是一个小小仙使的时候跪过很多神仙,后来只需要跪珑渊一人。
曜天已经陨落,面对一卷陈旧的画像,云浮自觉可跪可不跪,只是珑渊……在云浮的印象中好像还没见珑渊跪过呢,尤其此处是凡间,他们前面还有乌压压一群凡人。
就在云浮还犹犹豫豫的时候,珑渊一撩衣摆,动作自然流畅地跪了下来,云浮微微一愣,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众人三叩九拜后起身,此时天子转身,对一众修士道:“还请诸位先退至庭中等候。”
于是所有修士纷纷离场。
云浮皱眉,原以为还能亲眼看见天子是如何作法的,现在让他们退到门外,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祠堂外,云浮悄悄问珑渊:“师兄刚才可有什么发现?”
珑渊就站在云浮身旁,听到云浮提问,稍稍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道:“无。”
带着热意的气息拂过云浮的耳畔,云浮半边身子瞬间起了一阵酥麻的痒意,仿佛是被一股莫名的电流穿透,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珑渊见状不解:“怎么?你可是有何发现?”
云浮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没……什么也没有……那副画像,没有什么问题吗?”
珑渊眯着眼睛地反复检视曜天神像,半晌后才道:“现在看不出,得另寻机会查验。”
云浮环视四周,站在庭中的所有修士都面向祠堂的方向,神色恭敬,且带着隐隐的期待,人太多,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恰在此时,祠堂内部突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如初升之日破晓而出,强烈到令人难以直视,但在场所有修士都开始兴奋地躁动,待到强光淡去,祠堂内外骤然间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却又异常纯净的灵气波动,虽然稀薄,却足以让在场的修士如饥似渴,趋之若鹜。
一场无声的盛宴拉开序幕,所有修士都抓紧契机修炼,旁若无人地吸纳着空气中的灵气,有的甚至席地而坐,双手结印,显然已经超然物外。
只有云浮和珑渊一动不动。
云浮抬头看向皇宫上空,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珑渊神情冷肃:“你看到了吧。”
云浮道:“空气……变成淡金色的了。”
如此稀薄的灵气本该透明如无物,但是此刻的皇宫四周笼罩着若有似无的淡金色雾茫。
珑渊轻声道:“我能感受到,这里到处都是它的气息”
云浮微微一怔,她知道珑渊说的是什么,珑渊以神力温养人魂,能够感应到人魂不足为奇。
云浮盯了一眼祠堂,可是她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现,她问:“可不可以用阴阳镜招魂试试?”
珑渊扫了一眼四周,摇头道:“现在不行。”
那就只能暗中行动了。
灵气在皇城弥漫很久才渐渐散去,在场的修士陆续结束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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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足地睁开眼睛,可见每一个人的修为都在此次的契机中得到了精进。
如此看来,大禹修士每十年都可以在上京得到一次凭借灵气修炼的机会,虽然稀少,但经年累月,总能够有所突破。
这就是灵气断绝后,凡间修士依旧不绝的原因吗?
这也是曜天的目的?
在绝地通天之后,以这种微薄的恩义牢牢掌控凡间,依然让凡间的修士对天神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裴栖吟在完成灵气的吸纳与体内周天运转后,睁开眼看见林氏师兄妹突兀地站在人群中间,没有像他们一样抓紧机会吸纳灵气,反而在东张西望。
他不由问道:“二位仙长何不借此良机吸纳灵气?虽说这些灵气不足以让人突破,但于修为亦大有裨益。”
裴栖吟声音不高,但在场的无不是耳清目明的金丹期和元婴期修士,闻言纷纷看向云浮和珑渊,探究的眼神称不上善意。
每十年一次的祭典,是大禹的修士求之不得能够吸收灵气增进修为的机会,偏偏这两个素未谋面的金丹修士却不屑一顾。
要么是两人的修为已经高到一定境界,不屑于这点稀薄的灵气,要么就是二人有更好的修炼之法,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在场的人不怀好意。
云浮淡淡扫了一圈众人,道:“我和师兄的修行之法独特,吸收灵气的速度比较快,先你们一步修炼结束。”
众人依旧没有说话,神情明显的不信,云浮和珑渊面不改色。
一个穿着深青道袍的年轻女子忽然开口,语气不甚友善:“二位就是关外来的金丹修士?莫非是关外独有的修炼之法与我大禹的不同?”
大禹的金丹修士寥寥数十人,各个门派之间哪些掌门长老是金丹期,彼此都心知肚明,即使不曾谋面也知晓对方名号。
偏偏云浮和珑渊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上京城,当玄天宗将两人的名字递进皇宫的时候,各个门派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无人不好奇看上去二十出头的两个年轻人,是如何在这样的年纪就突破金丹期的。
云浮寻声望去,见对方青袍云纹,傲然而立,这装扮总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她忍不住问:“敢问这位道友是……”
裴栖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给二位仙长惹来麻烦,连忙对云浮道:“对面二位是青山派的掌门和弟子,”说完又朝着对面的人施了一礼,“云掌门,云姑娘,林公子和林姑娘是我们玄天宗的贵客。”
言下之意是云浮和珑渊有他玄天宗罩着,想找麻烦得先掂量掂量。
裴栖吟说这话时徐掌门在一旁闭目不语,算是默认徒弟的做法。
云浮看着对面的青山派修士,一时无语。
对面的二人,略微年长的女子应该就是青山派的掌门,开口说话的年轻的应该是她的弟子。
年轻的女弟子看上去也不过才二十来岁,朱唇皓齿,长眉细目,生的十分漂亮,只是眉眼看上去颇为骄纵,有种盛气凌人之感,一旁的师傅看上去约四十上下,却保养得宜,皮肤白皙,不见一丝皱纹,端庄周正的脸严肃到近乎刻板,眼神十分凌厉。
没想到,大禹的第二个元婴期修士,竟然是青山派的掌门人。
云浮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久仰久仰。”
女弟子冷哼,并不理会方才裴栖吟的话,对云浮咄咄逼人道:“仙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21. 青山派
云浮正想怎么糊弄过去,珑渊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无可奉告。”
云浮微微一愣,转头看向珑渊,见珑渊连眼神都是冰冷的,来到人间的这几天,云浮第一次见珑渊情绪如此外露,显然方才所察觉到的异象令他十分不悦。
珑渊的态度激怒了对方,那女弟子眉毛一挑,正待发作,忽然被师父制止:“清溪!”
叫做清溪的女子明显畏惧师父,虽然不满,但还是压下未出口的话,没有再咄咄逼人。
这时祠堂中门忽然打开,天子信步走出来,比之方才在广场上所见,修为又有明显的增长,可见他吸纳的灵气远比祠堂外的修士要多。
天子掌握修炼秘法,能够吸纳到更多的灵气理所应当,理应早早就突破元婴才对,为何至今才是金丹期修为?
而且听说历代天子驾崩时都是金丹期,不知这其中又有何蹊跷?
天子立于上首,面对众修士道:“各位掌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日祭典已经结束,紫微宫已经设好宴席款待诸位。”
说完转身立在祠堂外,恭敬地朝着祠堂内悬挂的曜天神像一揖到底。
庭中修士亦纷纷随之行礼。
内侍高声唱喏:“摆架紫微宫——”
一行人便陆陆续续随着引路的太监往外走。
云浮和珑渊依然在最后,然而即将跨过门槛时,走在前面的珑渊忽然一顿,身形摇摇欲坠,本能地伸手扶住一旁的朱漆宫门一座支撑。
云浮心骤然一紧,毫不犹豫地抢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珑渊的臂膀,焦急地唤:“师兄!”
他们身后已经无人,前面的人因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未能即刻察觉这边的异样。
云浮见珑渊脸色异常苍白,薄唇紧抿,因为忍受痛楚而双目紧闭。
云浮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云浮感觉手下的肌肉紧绷僵硬,显然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然而她的法力对于珑渊来说毫无作用。
珑渊闭目调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良久后才道:“它就在里面。”
里面?哪里?
云浮回头张望空无一人的祠堂,方才的喧哗人气已经荡然无存,梁柱上的游龙画凤悄无声息,眼珠冷冷斜视云浮,殿内帐幔无风而动,阳光穿过阴暗的祠堂,直直照射在曜天的神像上,明明隔得很远,那高坐明堂的天神好像一直在睥睨着他们。
云浮心底阵阵发寒,这一刻她只想和珑渊赶快离开。
珑渊却已经恢复过来,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快走。”
两人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折返的裴栖吟,裴栖吟应是发现他们没跟上队伍特地回来找他们的。
裴栖吟看见二人后道:“在下还以为二位仙长迷了路,紫微宫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二位仙长随我一道过去,到时候可请宫人将二位的席位设在玄天宗旁边。”
略作思索后,云浮便爽快地答应了,紫微宫宴席上汇聚了大禹境内所有的高阶修士,数百年来各门派互相牵制,各有制衡,谁家有几个金丹修士都算得清清楚楚,而她和珑渊的出现注定会打破这个平衡。
玄天宗对他们的拉拢之意毫不掩饰,但既然一开始他们决定借玄天宗的背景行事,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刻意与对方保持距离。
云浮对裴栖吟道:“裴公子先行,我和师兄随后就到。”
经过几天的相处裴栖吟对两人的性子也有些了解,便不再坚持,朝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先走了。
云浮转头,目光落珑渊脸上,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不似方才惨白如纸,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问:“师兄,刚才是怎么回事。”
珑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缓缓道:“我似乎感受到了它极致的痛,它在向我求救。”
云浮眉头皱了起来:“这么说它真的在那座祠堂里,可是究竟在哪?为何我们找不到?”
珑渊道:“宴席结束后所有修士都会离开皇宫,我们只有半天时间,一会儿见机行事。”
云浮点头:“我明白。”
云浮说完本能地朝前走了几步,却被一股力量扯住手臂,她回头一看,发现珑渊还握着她的手腕,她骨骼纤细,珑渊修长的手指轻易就圈住了她的手腕,但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刚才珑渊拉着她出来后就一直没有松开过。
所以刚才裴栖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吗?
难怪他明明是来找他们的,后来又走那么快,转眼就没影了……
珑渊顺着云浮的目光看去,面容波澜不惊,不慌不忙地放开了手,淡声道:“我已无碍,走吧。”
手腕被圈住的位置原本有些热,珑渊一松手,本就不多的温度瞬间被风吹散,取而代之是一丝丝的凉意。
云浮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的时候只想照着自己的天灵盖拍上两掌,总是在要紧的时候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云浮和珑渊甫一出现在紫微宫,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原本觥筹交错的大殿诡异地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目送着两人走到席位上坐下。
徐啸行和裴栖吟坐在他们上首,微笑向他们点头示意。
云浮看了看殿上空着的龙椅,问徐栖吟:“天子还没来?”
裴栖吟道:“天子去更衣了,很快就会过来。”
与玄天宗席位相对的就是青山派师徒,师父目不斜视,徒弟却一直在看着这边,见云浮看过去,立刻狠狠瞪了云浮一眼。
云浮对青山派莫名其妙的敌意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她终于有机会打听青山派的事云浮问裴栖吟:“这青山派……裴公子可否跟我讲讲?”
裴栖吟很乐意奉陪:“仙长想要知道什么?”
“听说青山派和那位……嗯……云浮仙子……就是最后飞升的那个……你应该知道的……嗯……”
云浮吞吞吐吐,连珑渊都不由侧目。
云浮颇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珑渊的目光。
裴栖吟却未察觉云浮的异样,道:“您是想问她们和云浮上仙有什么渊源吧?”
云浮连连点头:“对对对。”
裴栖吟道:“相传五百年前,云浮上仙飞升前所在的门派就是青山派,这青山派本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云浮上仙飞升之后一夕之间名声大燥,许多修士慕名而去,而且其中以女子居多。”
“为何?”
裴栖吟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云浮上仙飞升之后,青山派的第一任掌门也是女子,还是云浮上仙的女儿……”
“噗——咳咳咳——”
“哐当——”
云浮没忍住把喝进嘴的酒全喷了,转头一看,珑渊倒是没喝酒,却把面前的碗碟碰翻了。
原本殿内的修士的注意力本已经不在他们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又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了过来。
裴栖吟原本好好说着话,见云浮会突然被呛到,连忙问:“林姑娘你还好吗?”
云浮连连摆手:“没……没事……就是酒有点……有点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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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转向珑渊的位置,觉得有必要跟珑渊澄清一下她可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女儿。
珑渊却先她一步递了一方帕子过来,云浮连忙接过帕子将酒水擦干净,顺带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珑渊。
珑渊的眼神看上去依然温和,云浮却莫名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她连忙做口型:“我没有……”
“陛下驾到——”
这声“陛下”吓得云浮又一激灵,有一瞬间以为是上天庭仙使在唤珑渊,好险没有再出岔子。
在场所有修士都站起身,敛声凝神,恭候天子驾临。
圣皇换了一件常服,不如方才祭典时那般隆重,眉宇间的威严似乎淡去些许,显得亲和了许多。
众人向天子行礼:“请圣皇安。”
天子嘴角含笑:“免礼,赐座。”
众修士纷纷落座。
天子的目光落在云浮和珑渊身上:“二位就是关外来的修士?金丹期修为?”
这种场合云浮再出面已经不合适。
珑渊从容起身,先朝着高台浅浅行了一礼,才道:“是。”
言简意赅,不卑不亢。
但在旁人眼里,却成了目中无人的傲。
天子苍老的眼眸中闪过锋芒,随即又恢复亲和:“听说连徐掌门的首徒在比试的时候都败给了你们,看来修为确实了得。”
天子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整个大禹的金丹修士不过二十多人,元婴期修士只有两人,而且这其中又有七成年过半百,年纪轻轻就突破金丹期的,说是不世出的天才也不为过,也是如今世道艰难,灵气几近于无,若是放在灵气充沛的时后,这些天资卓绝的人能够飞升也说不定。
而年轻的金丹修士也就两个,玄天宗的裴栖吟、青山派的云清溪皆未过而立,这几年来,但凡各门派有什么盛会大比,只要是裴栖吟参加的,都没有输过。
在大禹修士的眼中,裴栖吟是修仙界的佼佼者,然而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败在了林氏师兄妹手上,他们投向云浮和珑渊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云浮微微挑眉,不愧是统御凡人的天子,执掌修仙界的圣皇,想试他们的修为深浅,却又不愿亲自下场,轻飘飘一句话就挑起了在场所有修士对他们的敌意。
果然,立刻有不服气的修士跳出来:“在下青山派云清溪,向二位道友请教。”
云浮:“……”
旁边那位青山派的师父,真的不需要管管你的徒弟吗?
然而人家的师父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地喝酒吃菜,好似没有看见自家徒弟主动挑衅别人。
忽然云浮眸光一闪,还未等珑渊说话,就站起身道:“草民昨日在玄天宗与裴公子比试后,灵力尚未恢复,今日就先请师兄与青山派的……云姑娘切磋一番。”
珑渊诧异地看向云浮,似乎震惊于云浮突然的大胆,竟忽然做起了他的主。
云浮靠近珑渊,悄声道:“师兄你多拖延一会儿时间,我去祠堂探探究竟。”
珑渊嘴唇微微一动,云浮一见他的神态就知道他肯定不同意,连忙道:“我与那人魂五感不通,它影响不到我。”
虽然珑渊下凡后用法术敛了七八分容貌,但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莲花眼的潋滟和凛冽,此刻这漂亮的莲花眼正不满地瞪着她,那熟悉的感觉让云浮畏惧了一瞬,很快又挺起胸膛:“师兄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殿上的天子含笑问云浮和珑渊:“你们师兄妹可商量好了?”
22. 夜探
云浮挤眉弄眼朝珑渊做了个请求的表情。
珑渊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云浮的手。
温凉柔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云浮呼吸不由一窒,瞬时手僵在珑渊的手心一动不敢动,然后才察觉珑渊借着宽大的袖摆遮挡,将什么东西放入了她的手中。
是阴阳镜。
云浮微微一怔,只听珑渊低声道:“遇到危险不要逞强,立刻离开。”
云浮轻轻点头,珑渊已经松开云浮的手,主动走到大殿中央,先朝天子浅浅行了一礼,然后才对云清溪道:“请。”
紫微宫设宴,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各门派之间切磋比试,因此殿外早已经设了试炼台,云浮本以为再怎么也要比过几场才轮得到他们,没想到众人已经如此迫不及待。
于是珑渊在台上和云清溪不紧不慢地过起了招,灵力控制得益,出招时而狠厉时而温和,和对方有来有往,将比试控制在了一个极其微妙的范围内,甚至显出了几分漫不经心。
珑渊的做法无疑激怒了云清溪,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态度,还因为他至今都没有拔剑,这对对手来说无疑是极大的不敬和嘲讽。
云浮却明白个中缘由,珑渊的丹曦剑可不像云浮的纯钧剑,她的剑本就是从凡间带到天上去的,下凡以后当然可以接着用。
珑渊的丹曦却是货真价实的神剑,其威力比起玄晖的湮日丝毫不差,要是真拔出来那还得了。
看来得找机会给珑渊找一把适合在凡间用的灵剑,云浮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悄悄离开了紫微宫。
重新回到祠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日里富丽堂皇的殿宇,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褪去了华丽的外衣,祠堂内的烛火微弱摇曳,四周阒寂无声,处处透出一股森然之气。
按理来说,这里属于皇宫重地,本应重兵把守,云浮却只看见祠堂殿门外有两个小内侍看守,内院和内殿却空无一人。
云浮轻易就避开内侍进入祠堂,里面燃烧着数百只蜡烛,将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却越发显得门外一片森黑。
曜天依旧端坐于画像中,居高临下,藐瞰众生,这神像实在过于逼真,以至于云浮总感觉曜天的眼睛似乎一直随着她的动作在缓缓移动,不仅仅是厅堂正中的画像,就连两边彩绘中的人像也是如此,就好像被数十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时盯着,让人头皮发麻。
云浮忽然有些后悔自告奋勇来这一趟,还是应该让珑渊来的,毕竟这是珑渊的生父,珑渊面对这种诡异的场面时应该不会像她这般心里直犯嘀咕。
云浮前前后后饶了一圈,压抑着心中微微的怯意将祠堂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回到祠堂中央,仰视曜天的画像,若有所思。
绝地通天之后,人界已经与天界完全隔断,天上有些什么神仙、天帝是否换了人来做,凡人不知道并不足为奇。
赵氏皇族六百多年前就一直悬挂曜天的神像,每十年一次的祭典祭拜的也是曜天,不知道珑渊的存在很正常。
但云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大着胆子靠近神像,轻轻掀开悬挂在墙上的画像看向背面——光秃秃的一堵墙,什么都没有。
云浮有些不死心,她想了想,先施法在祠堂设了结界,然后才拿出阴阳镜,催动法力朝着祠堂上下左右照了一圈。
依旧毫无动静。
但是珑渊明明说在这里感受到了它的存在,还有那些泛着淡金色的灵气,无一不说明人魂就在这祠堂之中,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浮百思不得其解,感到有些丧气。
就在这时候,祠堂内明黄的帐幔忽然剧烈地飘荡起来,紧接着是殿中悬挂的曜天神像,像是被狂风席卷一样高高扬起又猛然落下,不断地拍打在墙上,发出哐哐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猛力砸墙,四周神像的眼神如有实质,越发阴森诡异。
既然有动静,说明人魂真的在这里!
云浮已经顾不得其他,疯狂地灌注法力,越发加紧催动阴阳镜,打算先把人魂找出来再说。
不好!
云浮抬头看向四周,因为顾虑在人间,云浮不管是施法还是布界,用的都是凡人元婴期的修为,然而阴阳镜是神器,催动之后释放的法力不是普通的结界能够罩得住的。
云浮当机立断收回阴阳镜,与此同时结界轰然碎裂,无声的气浪将整个祠堂的帐幔都掀得胡乱飞舞,数百只蜡烛的烛火同时被扑灭,祠堂陷入一片黑暗。
“什么人!”祠堂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云浮从一扇窗飞身掠出,迅速退入角落的黑暗之中。
两个哆哆嗦嗦的内侍带着一队侍卫跑进祠堂,火把将漆黑的庭院照的一片光亮。
云浮再退一步,正打算捏个诀隐身,忽然后背撞上一人,惊吓之余险些失声。
“嘘——是我。”
云浮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她甚至不用回头,身后之人一开口,她的心便安定下来:“师兄,你怎么来了。”
珑渊轻轻“嗯”了一声:“先别说话。”
然后珑渊带着云浮轻轻退到墙角,施法将身形完全隐藏。
其中一个内侍颤抖道:“祠堂的烛火方才明明……都、都还亮着,这会儿竟然、竟然灭了。”
庭院中的侍卫有数十人,为首一人使了个眼色,其余人手执火把进入祠堂,将熄灭的蜡烛一一重新点燃,后又将祠堂内外仔仔细细搜了个遍。
云浮和珑渊藏站在庭院一角,火把几次擦着云浮的脸一晃而过。
这期间云浮和珑渊离得极近,虽然没有接触,但云浮能感觉到身后之人胸膛传来的温度,若隐若现,若即若离,恰如珑渊之于云浮。
一股清雅浅淡的莲花香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云浮鼻尖,她的指尖微微蜷了蜷,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搜完后,侍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领头的侍卫语气不悦地问守门的内侍:“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内侍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方才,方才祠堂里面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然后我们就听见了很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砸墙……”
另一个内侍也道:“我、我也看见了。”
“后来我们害怕,就去找统领您,谁知再回来,竟然连灯都灭了……”
内侍的表情越说越恐惧,恨不得下一秒就晕死过去。
侍卫们一时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众人面带恐惧地看了一眼祠堂,须臾后,才道:“刚才我们都查探过,内间并无异样,再说这是供奉天神的祠堂,又怎么会有脏东西,你们不要大惊小怪,自己吓自己。”
两个内侍苦着脸不说话。
侍卫统领道:“既然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先走了,没事不要再打扰我们巡逻。”
说完带着人飞快地离开,仿佛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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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般。
他们一走,两个内侍连忙跟出去,还多此一举地将祠堂的外门也给关上了。
此时珑渊才道:“快走,他们去叫人了。”
云浮当然清楚,方才的侍卫中,稍有些修为的就只有那个侍卫头领,其余都是普通人,他们察觉异常却隐而不发,是因为知道对付不了,所以一定会再去搬救兵。
要是再来人,就不是普通的侍卫了,皇宫可是有好几个高阶修士的,于是云浮和珑渊悄悄出了祠堂,离开了皇宫。
两人对皇宫人生地不熟,期间走错了好几次,好在他们可以用法术隐身,一路上与好几拨侍卫和修士擦肩而过,这些人都朝着祠堂的方向奔去。
在皇宫绕了大半夜,终于从一道开着的宫门出来后,云浮才有机会问珑渊:“师兄怎么那么快就结束了,你把他们所有人都踢下比武台了?”
她说的是紫微宫比试的事。
甫一踏出城门,城外热闹的烟火气瞬间将皇宫的压抑冷寂驱散,一道宫门,将宫内宫外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民间的祭典还没有结束,大街小巷挤满了人,仿佛全京城的人今夜都来到了街上,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眼含期盼,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街道的尽头。
珑渊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去,一面回答云浮的问题:“没有,刚和你的第十九代孙打完,天子就突然发病,于是比试停了。”
云浮先是疑惑:“天子突然发病?莫非与我在祠堂使用阴阳镜有关?”然后才察觉不对,“等等,什么第几代孙?”
珑渊目光又落在云浮脸上,半眯的眼眸清冷幽深,却又天生潋滟含情,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云浮被珑渊盯得心跳都快停止了:“陛……陛……师兄……”
好好说话,不要这样看她啊啊啊……
等将人盯够了,珑渊才道:“青山派,云清溪。”
云浮:???!!!……
云浮恍然大悟,然后朝着珑渊指天画地拼命解释:“师兄我发誓绝无此事,飞升之前我满心满眼只有修炼,一闭关就是几十年,又到处云游,哪有空弄出那么大的女儿来,而且我飞升的时候师父已经仙逝,连大黄都死了好几年了,哦!大黄就是青山派守山门的那条狗,我飞升后青山派就剩一座山了!谁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借我的名头重新创立门派,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天可怜见,云浮在凡间修炼两百多年,还真没有与谁相恋过,不是没有追求她的修士,可惜她一个都没有看上。
方才在殿上裴栖吟说青山派的第一代掌门人是她女儿的时候,云浮才感到无比的震惊,没想连珑渊都信以为真。
云浮说话的时候珑渊一直盯着云浮,神情若有所思,待确认云浮没有说谎后,才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天子的病很可能与祠堂有关。”
云浮舒了口气,这事终于过去了,她开始思考珑渊的话,然后将在祠堂的经历告诉珑渊:“我能感觉到那座祠堂有问题,可是我找不到问题在哪里,而且明明阴阳镜有反应,却找不到人魂,就好像……就好像人魂被封印在里面了一样。”
珑渊凝眉思索:“不止如此……那座祠堂还可能和天子有着某种联系,你刚走不久,天子就忽感不适迅速离席,有宫人出来传话让所有修士立刻离开皇宫,我猜到是你出事了,就赶过去找你。”
23. 游神
云浮问:“其他人没发现你不见了吗?”
珑渊道:“我只道去找你,信不信由他们。”
今夜大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之后皇宫一定会加强戒备,云浮有些惋惜,又有些自责,要不是她坚持要去祠堂,而是让珑渊亲自去,或许现在已经找到魂魄了。
她声音有些低落:“是我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珑渊却道:“不怪你,此事本就诸多蹊跷,你怀疑祠堂有封印,我也有此猜测,而且下此封印之人,法力绝对不低。”
珑渊稍一点拨云浮就反应过来,对呀,若是祠堂里真的有封印,没道理面对阴阳镜依旧稳固如初,除非落下这个封印之人本身就法力高强,连阴阳镜都奈何不得。
云浮想到在祠堂内看到的曜天神像,几乎不用猜就能知道封印出自谁手,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云浮抬眼看向珑渊,珑渊神情平静,眼神却是洞悉一切的漠然,似乎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痛。
云浮心中微微一动,刚要说什么,周围的百姓忽然激动起来,纷纷喊道:“来了来了!出来了!”
身边是人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一支队伍,一个衣着华美,身高九尺有余的人偶在人群的簇拥中缓缓走出,那人偶粉面朱唇,眉眼乌黑,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瞳仁,活灵活现,恍若真人。
人们激动的大喊:“是嘉陵神君!”
“嘉陵神君保佑!”
“求嘉陵神君保佑我一家幸福安康……”
云浮立刻明白过来:“是游神啊,我还以为已经结束了呢。”
这些神像都是做成中空状,其中有人操纵机括,驱使神像前行,乍一看上去仿佛是真的神明在人间行走。
队伍两侧还有一队披红挂绿、身姿矫健的年轻男子在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兴奋地接话:“是快结束了,前面已经走过了几十位神了,雷神、雨神、风神以及几位星君刚刚过去,你们来晚啦!”
云浮稍一思索便了然:“所以最后几位出场的神是地位最尊贵的?”
妇人十分热心:“是呀,等嘉陵神君走过去,就是云浮上仙和几位上神了,你们不是大禹的人吧?这些习俗只要是大禹的人都知道。”
云浮微微惊讶,没想到她在凡间的地位这么高,竟然还能在陆吾之后出场。
紧接着她就听见身旁的百姓们再次欢呼:“云浮上仙出来了!”
“云浮上仙!是云浮上仙!”
“云浮上仙保佑我今年财源广进!”
“云浮上仙保佑我们早生贵子!”
云浮:……
珑渊的唇角微微勾起,眉眼生动,透出一丝惑人心魄的柔和,如有万千风华,冰雪都能为之消融。
云浮朝着“云浮上仙”看去,目光随着神像缓缓移动,珑渊的目光同样停留在那尊神女像上。
不得不说这些神像都做得非常精致,男的眉目如画,俊美无俦,女的丹唇秀鼻,庄严美丽。
每走过一个神像百姓们就激动地大声欢呼,高声祈祷,而且云浮发现,她之后竟然就是瑶殊、玄晖和珑渊的神像。
她竟然成了众仙最后一个出场的!
云浮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问身旁的妇人:“我……呃,这个云浮上仙在凡间地位这么高的吗?”
妇人骄傲道:“那当然了!云浮上仙的传说谁不知道,六百年前她飞升时整个大禹的人都亲眼见证了那无比神圣的一幕,一个美若天仙的走上了一座漂亮得不像话的桥,然后就消失在了天上,之后那几年,人间风调雨顺,凡是去云浮上神庙里许愿祈福的人最终都得偿所愿,人们都说云浮上仙成了神仙之后也没有忘记苍生百姓,一心一意为凡间的百姓谋福祉,给百姓带来吉祥康泰,所以民间都都极为敬重她。”
云浮嘴角的笑慢慢淡去,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此刻也变得有些沉重:“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啊,所以姑娘你就不是大禹人吧,赶明儿你去云浮庙看看,香火可旺呢!比天帝的都旺!”
云浮心尖在发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住,又酸又软,疼得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慢慢握紧双拳,低声道:“你们都被骗了,神是收不到民间的香火,听不到凡间祈愿的,她去了天上后,根本没有管过人间的死活,她做神仙做得不亦乐乎,早就忘了自己原来是谁,又怎么会去为苍生谋福祉,她根本不配得到人们的敬仰……”
“你这人有毛病吧!好端端地怎么还骂起神仙了!云浮上仙招你惹你了?哪来的疯子在这胡咧咧,不想看就赶紧滚开!”
妇人被云浮的话气得不轻,不顾场合破口大骂,离得近的一些百姓自然也听到了云浮的话,纷纷应和妇人,对云浮怒目而视。
“就是就是,竟敢不敬神明,如此大放厥词,也不怕遭报应……”
“走走走!别当道!”
珑渊牵过云浮的手,拉着她朝前走了一段路,换了个位置:“师妹……云浮!”
云浮抬头看着珑渊,眼框有些发红。
珑渊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天界和凡间本就各行其是,互不干涉,神仙……本就不宜干涉凡尘因果,否则只会扰乱天道,招致更大的灾祸,我们能保天灾不侵人间,保世态风调雨顺,便已经是尽了最大的职责,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凡间如今的境地……不就是神仙造成的吗?天道又惩罚过哪个神仙?还有那些伪仙……我们本可以避免这些悲剧的发生。”
珑渊沉默,他微垂的眸让人看不清神情,良久后,才对云浮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以六界君父的名义。”
珑渊的神情无比郑重,然绝地通天已成,很多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云浮不知道珑渊会怎么做,但他既然如此说,她就相信他。
云浮仰头,珑渊垂眸,两人在喧嚣的街道静静地对视,云浮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是,臣永远追随您,陛下。”
珑渊眸光微微颤动,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只轻轻颔首。
这时百姓们又在激动地呼唤珑渊的神位:“是龙神!”
“龙神来了!”
“求龙神保佑我大禹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求龙神保佑大禹国运昌隆,万世流芳!”
“龙神保佑我大禹!”
在民间百姓的心目中,珑渊的地位同样十分重要,每一个人都在尽情地欢呼,虔诚地祈祷。
就连珑渊的神像穿的都是玄衣纁裳,矜贵无比的衮龙袍,神像眉眼俊美威严,气势不凡。
珑渊抬眸看去,神情若有所失,似有千思万绪。
云浮瞬间就能明白珑渊心中所想,方才他还在劝自己不要将凡人的祈愿当真,可等到凡间众生如此虔诚地祈求敬拜他,而他身为六界君父,至高天帝,却仍然有很多的力不从心与无可奈何,以至于不可能真的实现凡人的祈愿,心中只怕更加难受。
云浮最怕看到珑渊如此落寞的模样,笑着转移话题,道:“这些神像做得好看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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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过都是人们想象中样子,不管是陆吾还是师兄,根本一点都不像……”
云浮笑容僵在嘴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一阵战栗,只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她转头死死盯着珑渊神像的后面。
民间祭典,游神仪式的最后一尊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曜天上神。
很快,曜天的神像在百姓的欢呼和簇拥中缓缓走进云浮的视野,神像的容貌和皇宫祠堂中的画像几乎一样,龙睛凤目,神情睥睨,俯瞰众生。
而这幅模样,和她记忆中曜天的模样相差无几!
珑渊同样发现了这一端倪,两人沉默对视,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骇和不可思议。
凡人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仙,绘制神仙的模样时只能照着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来,所以前面几尊神像虽然精致却和本尊天差地别。
唯独曜天的不一样。
曜天的神像,几乎是照着本尊的模样拓下来的!
凡间能够将曜天的神像很可能是因为宫里的画像流传了拓本出来。
那么宫中的那副画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凡间会有曜天真正的模样?这一切又和人皇的魂魄有什么关系?
珑渊沉声道:“想办法回皇宫,去祠堂!”
“林公子!林姑娘!”
还不等云浮和珑渊动身,不远处传来裴栖吟的声音。
两人回过头,果然见裴栖吟在从另一条街道上走来,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他没有穿门派的衣服,而是换了件寻常的鸦青色锦袍,容貌俊逸,不像仙门修士,反而更像民间大户人家的世家公子,他的身旁跟着徐凝衣,一袭绯红裙衫,如灼灼桃花,明艳动人。
两人应该为了出来看民间游神特地换了衣服。
不过令云浮诧异的是青山派的云清溪竟然也在,同样换了身湖绿色的裙子,清丽脱俗,只是眉眼间的傲气依然凌人。
云浮只能捺下心事与几人寒暄。
裴栖吟走近后道:“林公子在紫微宫与我们分别时说去找林姑娘,本以为你们会比我们晚一些出宫,我派了人在宫门口接应却一直未等到人,没想到你们竟然早早地出来了。”
云浮道:“我们从未参加过此类祭典,所以好奇。”
也没说是怎么出来的。
徐凝衣应该是被裴栖吟私下叮嘱过,对云浮和珑渊的态度又恢复了最初客客气气的模样。
不过令云浮奇怪的是云清溪,她竟然也没有横眉竖目,反而变得温婉起来,甚至露出了几分小女儿态。
珑渊问裴栖吟:“你们刚来?”
裴栖吟还没开口,云清溪抢先道:“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就站在你们前面不远处,等游神结束后才看见你们站在这。”
不对劲。
这个云清溪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劲。
说话的神态、语气,以及看着珑渊眼神都不对劲。
就像是……情窦初开了一样。
云浮:“……”
她转过身,沉默地注视着珑渊,用眼神发出疑问。
不过就是比试了一场,怎么对方就变成这样了,您在比试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
珑渊:“……”
难得见珑渊露出无语的表情。
被这么一打岔,云浮一时也忘了要怎么接对方的话。
还是裴栖吟先开口:“今日是大禹难得的大日子,堪比圣皇千秋,待会儿城门口还要放烟花,两位仙长不如随我们一同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