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帆布发财致富》
2. 王爷 郁泽清暗道不妙。
郁泽清暗道不妙。
张邱巡街时,端的是一副大爷模样。摇头晃脑拿鼻孔看人,等着路边商贩们一口一个“邱爷”地恭维着。
这次不同,他带着两个小厮,直勾勾盯着郁泽清就要穿街而来。
“统老师,他他他不会冲着我来的吧?”
系统:“经过计算,张邱视线的落点的确在你脸上。”
郁泽清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低头看看摊位,不行,一时半会儿收不完,肯定来不及!
再一抬头,三个人就站在了她的摊位前,她哪儿也别想走。
换上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她站起身偻着腰:“邱爷万安。”
张邱盘着手上的翡翠珠串,玉石撞击的声音在此刻响得她心慌。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唯独在她摊位附近静了下来。
周围商贩都观望着她这里的情况。
只见张邱鼠目中透出阴险的光,嘴角斜翘推着脸上的肥肉,把原本就小的眼睛挤成一条缝。
他嗤笑一声:
“你个小娘皮呀!敢骗老子?嗯?”
郁泽清把腰佝得更深。
不好,被发现了。
“得亏你邱爷我英明神武,回去越想越不对劲。找人打听你的底细——”
“嘿!爹死了娘没了,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老头充自己爹糊弄我呢!”
张邱得意地笑着:“老子看你长得不错,今儿个不跟你计较这回事。等进了我张家门,再敢在老子眼皮底下耍花样,可就要家法处置了!”
说完,手一扬,旁边小厮上前抓住郁泽清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摊外揪。
郁泽清奋力挣扎,大喊救命。
然而周围商贩都见识过这张邱的混账模样,谁敢出这个头?轻则摊位货物被打砸,重则小命不保。
都是穷苦人家出来混口饭吃,实在不敢惹事。
这时系统突然报警,“嘀嘀嘀——”
系统:“停止挣扎!张邱要动手了!”
张邱看她大庭广众下不情不愿,多少有些丢面子。
还治不了一个小娘们儿了?
刚准备撸袖子扇她以示威风,她却突然定住,低头温顺地任小厮拽出来。
差点儿甩出去的巴掌被他用活动手腕的假动作圆了回来。
张邱狞笑:“这样就对了。乖乖跟邱爷回大宅子,给爷伺候好了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爷给你买什么。就你这破布包能挣几个钱?看看瘦的跟纸片子似的。”
周围商贩们默默在心里给郁泽清点了根蜡。
好好的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就这么要被地头蛇给糟蹋了。作孽啊!
郁泽清马上就要被钳制着带走,她心急如焚:
“统老师!怎么办啊,我不会真的要给他做小妾吧?”
系统没有回复,只有“嘀嘀嗒嗒”运行计算的底噪声。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封建旧社会底层恶势力只手遮天,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求助无门。
不然就先假意委身,等找机会溜走?
但是这样的话张邱定不会轻放过她,她除了逃到外地去还有什么办法?重振帆布工坊的计划就只能无限期推后了。
突然,系统计算的声音停下了,被另一个声音取代。
街市尽头,马蹄声、车轮声,越来越近。
“贵人车马!速速闪开!”
系统:“快!现在呼救!快快快!”
“啊——”郁泽清立刻爆发出高分贝尖叫。
拉她的小厮没防备,耳膜被刺得生疼。
趁他松懈之际,郁泽清挣脱出来,往马路中间扑腾着倒下。
马车在离她不远处紧急刹停。
“吁——”
“前方何人!竟敢拦驾!”
驾车的马夫容貌周正,一身行头比这条街的老百姓不知贵重多少,可想马车里坐的是何等人物。
还没等郁泽清回应,一只大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提溜起来,另一个小厮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唔!……”
她目眦欲裂,跌跌撞撞地被扯到街旁给几辆马车让路。
车夫不耐烦地重新扬鞭,郁泽清无法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希望就这样消失。
情急之下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踢!
万幸一击即中,小厮吃痛,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救命啊!强抢民女啦!求求您救救我!”郁泽清拼命朝马车窗帘疾声呼救。
“唔!”嘴再一次被捂上。
“大刘,等等。”
车里说话的人有一把低沉醇厚的好嗓音。但就此情此景,哪怕传出来的是尖叫鸡的声音,郁泽清都会觉得如同天籁。
绣着精致花纹的马车侧窗帘,被手指拨开一角,露出车内端坐之人的半张脸。
郁泽清看呆了。
那是位青年男子,精雕细琢如玉般的脸,薄唇紧闭,鼻梁高挺,眉眼深刻。墨般漆黑的眸子紧锁在她身上,而她也看着他的眼睛,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待看到她的状况,青年剑眉紧锁:“怎么回事?”
车夫用鞭子指着小厮:“松开!让她说话。”
张邱不知这人底细,但看着非富即贵。好言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妾私自逃出来,我正要带回去处置。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车夫扬鞭,转而指向他:“我最后再说一遍,让你的人松手!”
“嘿——你他娘的是哪家的狗?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张邱话说的是车夫,手却肆无忌惮地指着车中青年。
“放肆!此乃颐王殿下座驾,岂容你撒野!来人!”
此令一出,立刻有几个人从后面马车前来,拔剑对准了张邱和两个小厮。
郁泽清目瞪口呆,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重获自由。
居然是王爷!
景陆舟刚来封地就被市井小民惹了不快,他面带寒霜,矜贵地轻扬下巴示意她说话:“说吧,怎么回事。”
郁泽清看周围人都跪下了,她也赶紧跪。有点儿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
“呃那个……他!”
她指着张邱:“就是他,非要让我当他小妾。我不肯,他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把我拽走!”
伏在地上装哭:“殿下求您为民女做主啊!”
张邱急得跳脚:“你放屁!谁要强抢你了!看你长得那副丑模样,老子才不稀罕!王爷,是她欠了我的钱!她在这里摆摊没交钱!”
郁泽清听了这话气得顾不得装柔弱了,直起身怒指张邱:“胡说八道!”
“你今上午已经收过钱了!大家伙儿都看着呢!”
景陆舟眼都瞪大了一圈,惊讶地看着郁泽清。
上一秒还柔柔弱弱,下一秒就火力全开。
“谁能证明!”张邱平时作恶多端,这些贱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料想没人敢和他作对。
郁泽清直接点人:“陈大哥!杨大姐!您二位看到了吧,他收了我的二两银子,还想多要保护费。”
谁知陈大哥和杨大姐面露难色低下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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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泽清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是不敢作证,可见张邱此人平日有多可恶。
今天要是锤不死张邱,她必定会被加倍报复。
郁泽清背水一战,直接拿王爷当枪使,义正言辞大声道:
“各位,我知道大家忌惮张邱,敢怒不敢言,这是人之常情。但今日颐王殿下在此,定会体恤民情,还大家一个公道。”
她迅速瞄了眼颐王,对方似乎玩味地看着她准备耍什么花样,应该没有生气。郁泽清就接着说:
“今日我被欺辱,来日或许就是各位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难道各位还想过下去吗?何不将张邱为非作歹之事全部申诉至殿下面前,将此人重重治罪,再也无法翻身!”
“各位可要抓住机会啊!颐王殿下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此时,附近一个卖菜的老翁站起身,行至马车前又跪下:
“王爷,老夫小孙女春香,去年被这个恶霸掳去做小。我儿子上门讨人,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抬回家便没了……”
老翁泣不成声:“可怜我和儿媳告官无门……”
或许是经历相似,或许是行将就木,老人站了出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随后又有两名商贩加入到申冤队伍里,景陆舟的表情愈发凝重。
没想到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律法形同虚设,贼人如此猖獗。怕是连官吏也脱不了干系。
此时车夫请示后掀帘进入,小声和景陆舟商量着什么。
郁泽清模模糊糊听到“初来”“以往”“莫要”之类的词,心揪了起来。
别啊?不是不管吧?那可真要完蛋了……
只是片刻,郁泽清却觉得如此漫长。
还在等颐王的反应时,街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百姓伸长了脖子。
原来是祁州知府得信,带着官兵赶到,在马车外问候。
随后郁泽清又听车里嘀咕了几句,车夫下车和知府说道:
“知府大人,张邱此人冲撞王爷出言不逊实在嚣张!王爷乃圣上至亲,此举是为大不敬。还请知府大人将此刁民按律处置!”
侮辱皇室相当严重,知府立刻拿人押去天牢。
张邱大喊冤枉:“王爷,草民不知您的身份,有眼无珠,求您饶草民一命!”
知府却甩袖道:“刁民甚是吵闹!莫要扰了王爷清净!”
兵爷立刻拿出布巾把张邱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任凭张邱如何挣扎,无人救他。
系统这时提醒她:“大不敬之罪,或处死或流放,总之他不会再出现了。”
郁泽清和周围商贩一起伏地跪着,开心极了。
哎呀,张邱你小子再横,终于是踢到铁板了,比你横的人出现了哈哈哈!
旋即,她想到如果张邱以这样的罪名被处理的话,所有被他荼毒过的百姓们所受到的损失,找谁赔偿呢?
她抬起头,望向马车里那个尊贵的人,斟酌提醒道:
“王爷,张邱还犯过许多罪行,要不要一并审理,让父老乡亲们……”
话还没说完,只见颐王一个凉凉的眼神飘了下来,似乎在责备她多管闲事。
“大胆!王爷和知府大人已有定夺,岂是你一介庶民可妄论的?”
这车夫好吓人!
她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委屈地撇了撇嘴。
打算接着趴地上的时候,顺带瞧了一眼颐王,颐王也正准备放下帘子。
可她分明从那缝隙中看到他那一闪而过、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个人!居然在看她笑话!
3. 动心 郁泽清跪着,百思不得其解。
郁泽清跪着,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要处置这个人,为何不干脆就把苦主们一并受理?
人家百姓们就白白遭殃吗?这还有人命案呢!
系统却道:“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就好,不要多管闲事。这里的人都有他们的命数。”
“可是明明就是顺手的事啊!这个王爷为什么只管一半呢?”
系统:“或许他原本连这一半也不想管呢?”
“王爷,我们初来乍到,以往您都未曾插手政事,奴才认为还是莫要理会为好。”
郁泽清不知道系统在说什么。
突然,她意识到,这是车夫在马车里和颐王说的话,被系统检测到了!
“原来他根本就懒得管啊!要不是因为张邱太嚣张搞得他没面子,他直接就走人了!怪不得以大不敬为由头呢,这不比一个个审案子轻松多了,还立了威严。”
系统:“似乎……另有隐情?从检测到的微表情分析出的结果,仅作为参考。”
“微表情?你看到他最后笑那一下了吗!我没有看错吧!他就是在嘲笑我吧?”
系统:“这个王爷确实在你被训斥之后笑了。但不是嘲笑。”
切!不是嘲笑是什么?这主仆二人都不是善茬。
这时车马官兵走远,商贩百姓们拍手称赞,直呼大快人心。
突然,她的摊前围了好多人。
“姑娘,你的帆布包多少钱!我要买一个!”
“我也要一个!”
“姑娘实乃羊街英雄啊!丝毫不畏惧恶势力,在王爷面前慷慨进言,惩治羊街毒瘤!”
郁泽清都懵了,只来得及比划个二:“二……二百文……”
铜钱串子哗啦啦地砸在摊位上,不到十个帆布包被哄抢一空。
“怎么没有了!都怪你挡着我!我没抢到!姑娘,你明日还来吗?我要预定!”
“我也要预定!”
……
快收摊的时候,李叔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小姐,我听说这里出事了,吓得我扔下活儿就往这里跑!”
“哎呀李叔,你可是错过最精彩的场景了。张邱那货被塞住嘴拖走的样子简直笑死人!”
李叔无奈:“我的大小姐啊,你真够胆大的!那堂堂王爷也是咱们能指使的?好在是有张邱顶着,否则连你也得被问罪咯!”
郁泽清不以为然地把“郁氏帆布包”招牌叠了几下,装好:
“为什么治我的罪?我又没做错什么。”
“像那样的人物,只要看你不顺眼,就能编排出一万个名头,哪还用你做错什么!”
郁泽清想起张邱:“好的,我以后会小心的,谢谢李叔。”
李叔惊讶地看着她的摊:“小姐,你的帆布包呢?”
她开心地回道:“卖完了呀!”
看着李叔不解的神情,她解释道:“因为我搞了那一出嘛,然后大家都觉得是我帮忙除恶扬善,因为感谢我,就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临走时,她和李叔打了个商量:
“李叔,你家是不是有儿子?”
“有两个,都比你大一点儿。”
她不好意思地说:“就张邱那事,我有些担心还会遇上。所以,想请您冒充一下我的长辈,我对外就说和您家儿子有婚约,不说具体是哪个。”
“万一遇到事了我拿来当个由头挡一下,估计也没人会深究。”
李叔忧心道:“我家那俩混小子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一个清白小姑娘,若以后遇上好夫家,但人家一打听以为你真有婚约呢?对你名声不好呀。”
她连忙摆手:“没事的,我现在还不考虑谈婚论嫁,只想多挣些钱。我想把郁家的帆布工坊重新开起来。”
李叔倒吸一口气:“哎哟!小姐!你可知那帆布工坊值多少?当初掌柜的盘下它,每月银子跟流水似的进去了!”
话不能说太早,她赶紧打个呵呵:“我也只是想想,能开起来最好。现在还是先养活自己嘛,我知道这其中艰辛。”
和李叔又闲聊几句,他才放心地回去。
郁泽清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李叔这人真不错。
当初郁家破产,工人都走光了,李叔夫妻还坚持着陪在郁掌柜身边。
要是自己生意能做起来,郁泽清打算再把李叔挖过来当核心骨干。
---
打道回府。
幸亏有商贩愿意和她换银子,否则抱着那一大坨铜钱,她真的没信心顺利回来。
本来卖帆布包的铜钱就很沉,结果又预定将近二十个,顾客们还给她全额的定金。
她临时找笔墨纸砚,手忙脚乱地记了个简易的名单。
想起订单,她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满满:今天回去要把缝纫机踩出火星子。
系统:“请放心,本系统提供的缝纫机质量很好,不会着火。”
郁泽清:……
在家附近的一个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就当是今天的饭。回去迅速干掉几个,赶紧投身于挣钱大业。
去库房搬料子,比照之前已经画好的图版,剪出大小不一的布片布条。
现代的帆布因着混纺材质、棉纱支数、股数的不同,织出来的帆布有厚款有薄款,有粗有细。但是历国的帆布几乎都专用作帆船之上,所以相当厚实。
这也就给郁泽清裁剪制造了极大阻碍,太累了,手疼。
好在有缝纫机,缝合这种费眼费手的活计不用她来搞,否则手断了她都做不完二十个。
裁完所有需要的部件,小半天过去了。
她站起来舒展僵住的关节肌肉,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桌子前。
拆开桌面的木板,下面出现缝纫机的机头。
这台缝纫机,和奶奶家的一模一样。也就是因为它,郁泽清才穿越的。
奶奶去世,她和领导请了假赶回老家。帮爸爸收拾奶奶的遗物的时候,站起来动作太猛,有点儿低血糖。
眼前一片漆黑,还密密麻麻地闪着星星。眼球到大脑的那个部位像被谁用电钻摁进去了一样难受。
她没扶稳,一个踉跄,头磕在了奶奶的缝纫机上。
醒来后发现自己倒在血泊里——是原身倒在血泊里,这个小姑娘不知为何磕了一脑门子血,人没了……
大脑里响起一阵奇异的程序运行声,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和她打了招呼。
这个声音说它是缝纫机系统,来给她发布任务并且适时给予一定程度的帮助。
好诡异,她花了许久才适应脑子里有个人冷不丁蹦出来和她说话。
系统告诉她,原身也叫郁泽清。联想到两人还都磕到头……缘分了老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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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练地布置好机器,穿好线,她先缝合帆布包身的八条边。为了保证结实,她还多车了一道线。
不能辜负乡亲们的信任!
把布条对折固边当作提手材料,再将两端对齐在帆布包开口处,进行交叉回形加固,美观又整齐。
最后将布包套翻过来,针脚隐藏在包内,外面看起来方方正正。
一只“郁氏帆布包”就这样出生了!
要是以后有时间了,郁泽清考虑着要设计一个标志,可以绣在包上,或者用一个标签缝在包上。
总之,要让自己的帆布包变成品牌!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郁泽清家的帆布包。
怀着这样的理想,郁泽清埋头猛踩踏板,机器快冒烟了。
每多一个针脚,她离回家就近了一步!
---
祈州吉城中心城区,颐王府正在迎接它的新主人。
府内外张灯结彩,那吉祥劲儿就差贴个红双喜了。
景陆舟兴致缺缺,应付着一波又一波恭贺乔迁之喜的官员们,心里却不大舒坦。
这祈州的颐王府,可比京城的颐王府差远了。
花草木石不够新奇、家具摆设不甚雅致,茶水也勉强。
虽然颐王府的条件,在祈州地界称得上最高标准。
京城的旧颐王府,大约也已经改头换面了罢。
父皇驾崩,皇兄即位。将朝廷里的官员提拔贬职了一番后,刀终于伸向兄弟。
名义上让他分忧,实际却不给权力。只是收租收税混吃等死,终身被监视,无召不可出封地一步。
祈州,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座囚笼。
沐浴更衣之后,景陆舟躺在摇椅上,享受独处的时光。
突然,眼前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素净朴实的衣着,不着环钗的乌发,未沾脂粉的面庞。
细看那乌发在日头下泛着润泽的光,柳叶眉的形状不似京城女子那般细,眼睛大而明亮、波光流转。
再往下,便可见挺俏的鼻子、剔透的粉唇、细腻小巧的脸、脆弱的脖颈、纤瘦的腰肢……
没想到穷山僻水也能出这样美丽的女子。
要说此等容貌,在京城定是达官显贵家娇生惯养的女儿,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如惊鸿般优雅……
可这女子说出来的话实在让他惊讶,仿佛朝堂之上铁骨铮铮的谏官。
既为摆摊的商贩,想必也是穷苦人家早早出来挣钱的孩子。
景陆舟曾见过这样的百姓,经历许多人情冷暖,把自己裹上厚厚一身刺。
为了一点儿富贵人家根本看不上眼的仨瓜俩枣,和人拼得面红耳赤。
但她还能大胆进言,求他为百姓做主,这样的品性实在难得,怕是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
而自己却因为对皇兄的忌惮,在这热切的期盼上劈头浇了盆凉水。
想起她亮晶晶的眼,又想起她如可怜小狗般委屈又可爱的表情……
“大刘!”他扭头喊道。
“王爷有何吩咐。”
“今天在街上,就那个女子,去查查她的底细。”
大刘眼露凶光:“殿下,您是……”
怀疑她是那位派来的人?
颐王目光躲闪:“我觉得,我可能……”
有些喜欢她。
4. 可疑 大刘领了差事,立刻就去办。
大刘领了差事,立刻就去办。
他功夫上乘,是老贵妃为王爷亲自挑选出来的侍从。
自王爷幼时出宫开府之日起,便追随在王爷左右,时刻不敢松懈。
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曾和王爷笑道:
“本宫原以为你已经算不爱说话的了,没想到你的这个随从更甚,每次看见他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王爷在太子面前如履薄冰,他也不由得时刻警惕。一切以王爷为重这个信念已深入骨髓。
大刘回到羊街。
此时晚霞漫天,街市热闹非凡,但他无心欣赏。只知道天将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找到印象中上午发生争执的地点,却不见她人影。
“哦……你找卖帆布包的小娘子啊?她上午就卖完回家了。”
“阁下可知那女子姓名住处?”
“哎哟,她今天是头次来,只知道姓郁,别的还真不清楚。”
卖伞的陈大哥上午见过他,凑近低声八卦道:“大人,王爷找她有什么事吗?”
大刘冷硬斥他:“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除了姓氏,还有知道什么吗?越详细越好。”
陈大哥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地回忆。
“噢!大人,我想起来了。当时邱爷……啊呸!张邱那混蛋来抓郁家小娘子的时候,似是查过她的底细。”
“好像说什么……她爹娘都不在了。”
陈大哥眯着眼睛挠着脑袋,又想起来:“她卖帆布包的时候有人问她可曾许配人家,她说已经定亲了。”
大刘凭着这些消息,去官府查户籍,很快锁定了一户人家。
郁姓、仅存一女,爹娘曾以制帆布为业。
拿到郁家宅子地址,大刘动身前往。到了之后绕宅子一圈,寻个僻静之处,灵活矫健地翻身上墙,观察院内情况。
正巧此时天色渐暗,郁泽清感觉快看不见针线了,从里屋出来去库房拿些蜡烛。
果然是她!
大刘刚看清脸,就发现她敏锐地抬头朝自己的方向望来!
还好多年功力让他迅速躲开没有暴露。
既然已经得到答案,不必久留。他立刻下墙离开,隐在暮色中。
隔这么远的距离,此女子竟能发现自己?
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如他所料……
有人故意做了上午这场戏,想当街挑起事端,寻机抓王爷的把柄?
---
静谧的四方院内,郁泽清瑟瑟发抖:“统老师……你别吓我……本来我一个人住这么大宅子就害怕……”
系统:“他走了。”
“是谁啊……统老师你能检测到吗?”
系统:“抱歉。他移动速度太快了,应该是练武之人。”
郁泽清更崩溃了:“还是个练家子!天呐,万一半夜翻墙进屋把我噶了……”
“统老师,我要是为了任务光荣牺牲,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直接回家了?”
系统:“如果死亡,宿主将永远无法回到原世界。”
她绝望看天:“……我招谁惹谁了呢?”
郁泽清拿了蜡烛和火折子,回到里屋,小心地固定好蜡烛防止发生火灾。
她一边给缝纫机引线一边开导自己:算了,即使在现代,还不是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事件。心态要好,不行拉倒。
---
大刘回到颐王府:“王爷,奴才已经查到了。”
景陆舟端起茶托:“说。”
“此女名为郁泽清,年16,是商人之女,已有婚约。”
茶盏边沿就要碰到嘴唇时,景陆舟定住了,缓缓抬眼:
“她有婚约了?!”
大刘拱手:“是。此女父母双亡……”
“她有婚约了?!!”
大刘不解:“是。此女独身一人……”
“她有婚约了?!!!”
大刘踟蹰:“是……商贩告诉奴才,这是郁泽清亲口说的。”
“奴才再去探探实情?查一下她与哪家结亲?”
大刘摸不着头脑,王爷为何如此在意这女子的婚约。
景陆舟面色灰败,两眼无神:“不必。你今日辛苦了,退下早些歇息吧。”
“是。奴才告退。”
景陆舟放下茶盏,视线落在橙黄的烛火上。
大刘出门而去,扰动了室内的空气。热烈却脆弱的火焰摇曳,一如景陆舟纷乱的心。
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仅半日就变成了伤心。
他落寞地坐在黄花梨宽椅内,却觉得自己漂浮在漆黑的夜空中。
---
这一夜,景陆舟和郁泽清都没睡好。
景陆舟还陷在失恋的漩涡里睡不着,郁泽清却是被大刘吓得不敢睡。
干活时只为赶进度,全神贯注没工夫想别的。
躺床上时面对着乌漆嘛黑的房间,她先前安慰自己的那些话全失效了。
系统不厌其烦地回应她、安慰她。为了让她赶快入睡,干脆直接播放起经文。
郁泽清终于撑不住了,眼皮合上进入梦乡。
---
相比于昨日去羊街时的紧张忐忑,郁泽清今日就轻松许多。
虽然没睡好,但帆布包不愁卖了,她还在预定数量的基础上多做几个。
为回馈客户们的厚爱,她新做的这一批,既有提手也有肩带,方便大家使用。
穿过小桥看到一个路边摊,摊主卖馄饨和阳春面。掂量下价钱,她要了个小碗面。
正吃着,听到后面座位上,几个人在聊天。
“话说这张邱被抓了之后,也不知会怎么发落?”
“嗨哟!那可是王爷,第一天来吉城,就让张邱给惹恼了。要是我啊,当场打死他!”
“我听卖油的说,昨天张邱宅子里乱成一锅粥,他娘吓晕了。现下怕是在拿钱消灾呢。”
“呸!他家的钱,都是到处搜刮来的。平时不把我们当人看,如今出事了拿我们的银子买命!”
“他再有钱,能比得过人家颐王?那点儿钱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且看吧,他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王爷定不会让他再大摇大摆地出现了。”
郁泽清停止嗦面,问系统:
“统老师,昨天不会就是张邱家派的打手吧?准备报复我……”
系统:“于理不合。给他定罪的是颐王,和你不相干。”
郁泽清挑起一筷头面继续吃:“于理?他家要是讲理,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系统:“抱歉,本系统无法计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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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得晚,羊街几乎没什么位置了。好在她的摊子小,随便找两个商贩之间的空隙就能出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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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哎哟!这不是郁家小娘子吗!找摊位呢?来这里来这里!我给你挪点儿空位。”
商贩们看见郁泽清,特别热情地招呼她,都想和羊街新晋大明星挨在一起。
还是好人多啊!
郁泽清一边道谢,一边打开帆布铺在地上。
她还没把帆布包摆上呢,对面一个商贩急忙跑来:
“郁家娘子!你今日带来多少帆布包?我全要了!”
郁泽清惊讶抬头:“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他支支吾吾地说:“就……帮别人买……”
她反应过来:哦!代购啊!准备转手卖出去赚差价?
不愧是资深商人,脑子就是活泛哈,才半天就开始玩套路了。
郁泽清迅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不合适。
虽然把多出来的包直接卖给他,自己能省不少事。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失去了和客户们直接沟通的渠道,对产品的改进发展没有好处。
毕竟她是想做品牌的,眼光要放长远些。
“这位大哥实在抱歉,我今日带来的帆布包都是客人已交了定金的。”
为了证明,她拿出昨天记下的单子给他看。
“字有点儿丑哈……我现在还做不了太大的量,等以后量大了找你帮我卖。”
“呃……现在有多的,可以卖你一个,要是需要的话。”
大哥遗憾道:“好吧,一个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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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陆舟早上醒来,两眼一睁就想起郁泽清。
真是要了命了。
晨起用膳,在满桌珍馐里看到角落处的一碗素面。
新厨子殷勤介绍:“王爷,这是南方的特色面食,叫‘阳春面’,清淡爽口。您若是厌烦了山珍海味,不妨一尝。”
山珍海味,清淡素面。
完了,景陆舟觉得自己喜欢郁泽清喜欢得魔怔了。
也不知为何,看见这碗素面就想起她。
和京城那些满身金银、浓妆艳抹的女子相比,可不就像是清爽素面与大鱼大肉的区别么?
他拿起银箸:“好,本王尝尝。”
用完膳,他换身普通装束,叫上大刘随行,准备去羊街“体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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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郁泽清的小摊排着队,预定的客人们纷纷来取货。
“王爷,我总觉得这女子不简单。”
大刘抱着胳膊,回想着昨日种种。
若是故意做戏,她还有什么必要今日来街市摆摊?若真是普通百姓,为什么能如此迅速地发现自己的位置?
可看这女子的动作,并不似习武之人般利落。难道只是巧合?
景陆舟远远看着她,随口回道:“是不简单。”
刚见面就勾了他的视线,让他忍不住打破原则,插手管民间闲事。
回来后念念不忘,得知她已有婚约,还忍不住专程跑来看她。
明媚的阳光,明媚的笑脸,竟如此碍眼。
景陆舟在心里生气地想:笑什么!你不是有婚约了么!还对着这些男人笑!
你要嫁的人是谁?为什么放你自己在这街市上辛苦谋生?
这时大刘眼尖,看到街头来了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朝郁泽清杀去。
“王爷,您看!”
景陆舟转头,顺着大刘指向的位置瞧去。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5. 报复
从潦草的字迹中,郁泽清勉强辨认出了客人的名字。
“赵良是吧?这是你定的两个。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郁泽清把帆布包递给他,转眼却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她的摊前,眼神十分“核善”。
“你就是郁泽清?!”
为首的女人身着华丽锦衣,面色憔悴目光狠毒,一手掐腰一手指她问话。
这架势……郁泽清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了,立刻会被狂扁一顿。
系统:“能躲就躲吧,明显是来整你的。”
郁泽清看着这个和张邱同款身材面相的女人,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是他亲戚,说不好是他娘。
“你是哪位?”
郁泽清没有回答,反问过去。
那女人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害得我儿子被下大狱!那是你们这种贱民才该待的地方!”
张邱的娘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我儿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现在连命都不保!今天我必须弄死你,才解我心头之恨!”
早上吃饭的时候怎么说来着?这家没有正常人。
郁泽清一边起身往后退,一边赶紧说:“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敢动手?把我打死了你要偿命的!”
张邱他娘阴险一笑:“到底是谁给谁偿命还不一定呢!来人!给我打!”
郁泽清没想到,她竟癫狂至如此地步!
眼看着张家的奴仆们,抄起家伙什朝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郁泽清逼近,景陆舟立刻上前。
大刘死命拦住他,急切地低声道:“王爷!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现在就他们两人,若那疯婆娘杀急了眼,怕是连王爷都敢下手。
他不能允许景陆舟有任何闪失。
景陆舟怒气上头,推他:“你让开!”
景刘主仆二人还在纠缠,对面形势却突然变化。
在排队的几个客人,还有附近为郁泽清抱不平的商贩行人们,自发上前挡在她的小摊处,护住了郁泽清,也阻了家仆们的攻势。
“哥儿几个!咱今天就不信了!这羊街——这吉城,没个王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张家是谁给的胆子,敢当街行凶?”
“看来死张邱一个不够啊,你们今天想都死在这儿是吗?”
“郁家小娘子是我们羊街的英雄!想要她的命?除非从你黄爷爷身上踩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将张家人团团围住。
有商贩贡献出卖的货物,让大家拿来当武器。
“咱羊街人在张邱手下受气受了多少年!这回该站起来了!打他们!”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一片混战。
张邱他娘这下才意识到触了众怒。几个家丁们见人多势众,赶紧求饶保命。
“郁家娘子!快过来!别被伤到了!”
旁边商贩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啧,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郁泽清盘算着,把张家人揍了也只能出一时之气。
她想起昨天大家跪在王爷的马车前,向那至尊之人诉说被张邱欺辱的往事。
随后张邱受到惩罚,只是这种程度,大家就已经很满意了,视她为羊街的英雄。
可在她、或者任何一个现代人看来,起码要将过往的损失弥补回来,才算公平。
思及此,她不顾身旁商贩的劝阻,来到摊位前高声道:“大家停下!快停下!”
人们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她。
她盯着人群中抱头蹲着的张家人,对大家说:
“各位乡亲们、大哥们,我郁泽清非常感激大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我们羊街人,个个都是英雄!”
“只是我认为,张家应受到的惩罚,远不止只将张邱处死。”
“各位若曾受过张邱毒害,不妨找找证据证人,将张家送官告上衙门。”
“被抢了什么就让他们还,还不了的让他们赔钱!我听闻他家的钱财都是从百姓手里搜刮来的,应当还给大家!”
“打人只得一时爽快,万一将人打出个好歹,我担心各位会惹麻烦上身。”
“各位家里有老有小,万不可为这种人渣再受苦。抓了他们去告官,让律法来治他们的罪!”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郁家娘子说的对,打死他们脏了咱们的手,不如请官府抄家治罪,把被坑的钱拿回来。”
如此,十多个壮实的男子,将张家人捆实了押在前,被荼毒过的商贩百姓们跟在后,连带上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浩浩荡荡地往府衙去了。
景陆舟笑着摇了摇头:“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到底还是让她办成了。”
大刘道:“这样也好,不必以王爷您的名头去处置。瞧张家这气焰,必有官商勾结。将来看他们自己想查到哪一步吧。”
人群散去,羊街恢复正常,郁泽清没一会儿就把手头的包全卖出去了。
今天没有人预定。目前她的帆布包也只在羊街范围内有知名度,商贩们能买的量有限,很多人还不知道她的产品。
这才两天,生意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超出她预期很多了。
收摊后和周围商贩道了谢,她没着急回家。
既然没有预定,她也不用赶进度,不如逛逛这羊街,看看别人都卖些什么,了解下行情。
背着帆布包,她一个个摊子逛过去。
“王爷,咱们不回去吗?”
景陆舟装作对商贩们卖的东西好奇,拿起一把扫帚:“回去干什么,今天就是来逛街的。”
他偷瞄了一眼郁泽清的位置,放下手里的扫帚。
“这位公子,我家的扫帚便宜又好用,要不要带一把回去?”
景陆舟摆摆手,远远跟着郁泽清。
此时郁泽清在一个小摊前停住,景陆舟立刻扭头也在身旁的摊位停下,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
嗯?胭脂?
“哎哟,这位爷真是识货,这款可是我家卖得最好的胭脂!怡香阁每月都要定几十罐给姑娘们。您给家里夫人买上一罐,保证夫人乐开花!”
景陆舟对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放下胭脂没话找话:“怡香阁是何处?”
摊主一听,表情变得蔫儿坏:“这位爷,头一次来吉城吧?”
大刘忍不了了,悄声告诉景陆舟:“是青楼。”
景陆舟突然浑身不自在,尴尬地走开。
“大刘,本王真是小瞧你了。刚来一天,连青楼在哪儿都知道。”
大刘答道:“王爷,奴才是昨日查郁泽清的时候,路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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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并非有意打探。”
前边的郁泽清和商贩聊得正欢。
“哇,你的簪子做得好漂亮!这花跟真的似的。等我有钱了来你这里买!”
这个簪子小摊,东西不多,个个都是精品。
摊主说他原先是玉雕学徒,师傅病逝他只得自谋生路。
既是玉簪,又雕刻得如此精美,价格自然不低,以她目前的账户余额,还买不起这样的轻奢饰品。
“没事的,小娘子什么时候想买,可以早些知会我。要是不喜欢现货的花样,我能给你定做。”
走到下一个摊位,老板对她的帆布包产生了兴趣。
郁泽清拿给老板看,像昨天一样,找些大的重的货物往里猛塞:
“你看,就是这样,手拎累了就用肩带。这两天我的包几乎都卖给羊街的各位老板了,经商之人,平时要拿要拎的货物多,帆布袋很实用的。”
旁边商贩也来凑热闹:
“我见昨天卖祖传膏药的那家也买了个帆布包。嘿!真能装啊,那么沉那么多东西都装进去了,我过两天也买一个。”
看大家还是蛮有兴趣的,郁泽清一路逛,一路跟商贩们介绍推销自己的帆布包,说得口干舌燥,嗓音变哑。
商贩们不想买没关系,反正她手里也没现货。主要让大家瞧一瞧,上手感受一下,对自己家的产品增加了解。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亲眼见了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景陆舟在远处跟着她一路过来,感慨万千:
“大刘,我今日才发觉,自己竟不如一平民女子。”
“若我是她,必定在闺房待着,只等出嫁。这抛头露面、辛苦叫卖的差事,扔给家里男人便是。”
大刘回道:“奴才听闻她父母均不在了,想必生活艰辛,不得已才……”
“可她不是已许了夫家么?那家人为何不肯帮衬一把,一个女子日常用度能有多少?”
景陆舟有些恼火:“去查查她与哪家有婚约。”
大刘领命。
没过多久景陆舟叹了口气,对大刘说:“罢了,不必查了。本王也没有对她很上心。”
看着她努力生活的模样,景陆舟犹豫道:
“她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怕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景陆舟看过些戏曲话本,这世上总有痴情女子为了男人赴汤蹈火。
他怕查出来之后,发现郁泽清也有个迷恋的穷男人。
譬如什么贫苦书生之流。长得还算俊俏,又会些甜言蜜语,把见识少的小姑娘骗得死心塌地……
大刘不知道自家王爷已经脑补出一台戏了。
越想越烦,景陆舟带着大刘回王府。
凭他如此尊贵的身份,封地里的女人们怕是会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他若真想强扭这瓜,就算郁泽清已嫁为人妇,景陆舟只要吩咐两句,她就得乖乖听话。
可做这事,与张邱那种货色有甚区别?
他想要的是情投意合。
回到府中,便有下人来报,说知府差人来拜见王爷。
见到差役,那人转达知府的话:“已定于明日午时三刻,将张邱斩于刑场示众。王爷可要监刑?”
景陆舟略一思忖,告诉差役:“此人不可杀。”
6. 阿锦
差役和大刘猛地抬头,没想到王爷居然不杀他。
景陆舟本欲治他死罪,但今天羊街发生的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处理不当就会留下祸端。
他堂堂一个王爷,身份贵重倒是无妨,但郁泽清一介平民女子,无权无势。
今日是张邱他娘,明日就是他爹,后日是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都来闹事,她有几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不如留张邱一条性命,也可当个把柄捏在手里,让张家人不敢轻举妄动。
以后就老老实实待着,若再兴风作浪,直接处死。
景陆舟敛眉垂眼,拇指指腹捻了捻无名指上,常年写字磨出的茧,缓缓开口:
“张邱此人,就流放至北境震何山处服徭役吧。”
“告诉张家人,本王初至封地,不愿开杀戒。望张氏家眷多加反思,自此改邪归正,常行善事,否则……”
景陆舟没说话,在脖子上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差役立刻会意:“王爷宽厚仁慈,实乃百姓之福啊!卑职必定转达王爷口谕,派人对张氏家眷严加管教!”
差役走后,景陆舟放心地呷了口茶。
看到旁边的大刘,景陆舟解释道:“本王不是因为郁泽清才不处死张邱的。”
大刘:???
他寻思着,他也没问啊……
---
第二日郁泽清出摊,卖到最后一个帆布包的时候,听人说张邱定罪了,发配边境服徭役。
三五个人聚在她的摊前,聊着传说中的震何山。
“那可是苦地方啊,咱们祈州现下还暖和,震何山马上就要飘雪花了。”
“听闻以前有犯了重罪的人,被罚去以后比坐牢还受罪,活干不好就会被监守打骂、不给饭吃。”
“那地方冬天雪有膝盖这么厚!滴水成冰啊,人们冻得跟孙子似的,手脚烂疮多少年都好不了!”
“他算不错了!也是咱们王爷心善,留他一条小命,张家还不赶紧去王府前,磕几个头谢恩!”
心善吗?不见得吧。
不过这是封建社会,凡事可能得降低期望。
虽然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习惯。
郁泽清跑神了一会儿,再听商贩客人们聊天的内容,居然变成了颐王。
“听说王爷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也不知谁见过真容。”
“那日王爷经过羊街,停留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见过?”
“哎哟!除了张邱那不要命的货,咱们平头百姓谁敢直视王爷尊容。”
……呵呵,不好意思了各位,我见过。
但是他的脸不能看吗?
郁泽清后脊一凉,当时幸亏有张邱顶着,颐王没工夫理她这个小角色。
于是她把嘴闭紧了,不掺合进这闲聊天中,生怕自己说漏了引来祸端。
现在不是显摆吹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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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街这地方,不愧是吉城最活跃的交易场所,消息也流通得蛮快。
就在张邱被流放的消息传出来第二天,关于张家的其他处罚指令也下达了,街头议论纷纷。
张母因为没有直接参与张邱那些混账事里,在衙门里头都快磕破了,好歹没被治罪。
只是民怨难平,张家爹娘相当自觉地把宅子里的金银珠宝都上交,用来赔偿给苦主们。
全家老小准备收拾行李,搬去偏远乡下农家小院,以后就以种田为生了。
捅了这么多篓子,张家没人丢性命,全家感恩戴德。
家眷们写下悔过书签字画押,发誓再也不做有违律法之事,否则加重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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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没完,张邱家好几天都成了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总有人时刻跟进最新消息。
又过了一天,据说官兵去张邱家搬东西了,钱财宝贝一箱箱地抬出来,围观百姓们惊叹不已。
这架势,跟抄家有什么区别。
郁泽清最近出摊后,帆布包卖得特别快。
许多商贩搜集到证据,在府衙那里申报了损失。
衙门正在一项项登记核实,据说很快就可以发下来赔偿款。
她在羊街人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大家都说,若不是她当初主张让大家去官府要赔偿,也不会有今日皆大欢喜的局面。
惩治恶人,喜得赔偿,整个羊街跟过年了似的。
然而郁泽清这边做帆布包做得手指头疼,曾经担心卖不出去,结果现在供不应求。
虽然有缝纫机,省去不少劳力,但是一个人产出的量,到底还是差点儿。
若是能再多个帮手就好了。
没想到马上就有人实现了她的愿望。
话说这张邱有十几房貌美的小妾,许多都是强抢来的。
张家失势后,没钱养这么多妾室,未生育的小妾们自是另谋出路了。
其中有一女子曾是绣娘,因性子淳朴不善逢迎,在张家备受欺凌。借着此次机会,迅速与张家断了关系。
只是当她回家时,才听闻自己老娘已经去世,家中兄长也已搬离。
打听到家兄新住处,花光了身上仅剩的银钱。这女子跋山涉水,终于寻到另一镇子的兄长一家。
但是嫂子却死活不肯让她进家门。
嫂子早先受了婆婆许多气,连带着对小姑子也不待见。
兄长偷偷给她些盘缠,让她回吉城谋生。
失魂落魄地回到吉城,她在街上如幽魂般飘荡。偶然来到羊街,听人聊起郁泽清的事情。
实在走投无路的她有了主意,打听到郁泽清家地址,做好了一定会被拒绝的准备,敲了敲门。
郁泽清以为是李叔。毕竟自从穿越后,来过她家找她的只有李叔。
那个趴墙头的不能算,太吓人了也,到今天都不知道是谁。
“谁呀?”郁泽清站在门后询问。
“郁姑娘,我是……我曾是张邱的妾室。现下没有去处,求您发发善心收留我几天。”
听说郁家娘子人美心善,她想来碰碰运气。
郁泽清犹豫了,这人她完全不认识啊……
“统老师,我……敢让她进吗?”
系统:“检测到她只身一人,表情悲苦。”
这说了等于没说,郁泽清无奈道:“统老师,你能不能开发一下读心术?”
系统:“本系统主要功能为提供缝纫机,检测宿主一定范围内人物表情动作已经是附加福利了。”
唉,行吧。意思就是她得寸进尺了呗?
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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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心软。都是女孩子,她没办法狠心拒绝。
拨开门闩,刚打开门,郁泽清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眼含着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郁姑娘,郁小姐,求您收留我,我实在无处可去了。”
“张家没钱了让我们走,我本也不愿在张家多留。只是我娘不在了,我哥哥家容不下我……”
她又急切地哀求道:
“我不白住,我为您做饭洗衣洒扫……”
“我以前是绣娘……我可以做些绣品拿去换钱给您!只是一幅绣品做下来,短则一天,长则数日,我没有住处……”
郁泽清怎么敢受这么大礼?但是拉她起来,她却不肯,只求郁泽清答应。
天色渐深,夜里凉寒,一个女子在外可怎么办呢。
赌一把!郁泽清弯腰扶她:“好吧,你先住下吧。别跪了,快起来。”
带她来到正堂,让她坐下,郁泽清倒了杯凉白开。
却见这女子捧着茶杯,两三口就喝了个干净。
“郁小姐,我……可以再喝点儿吗,实在是口渴难耐,今日一整天滴水未进。”
郁泽清直接把茶壶给她。
这姑娘是真渴坏了,咕咚咕咚,连倒了四五杯。
等她不喝了,郁泽清问:“姑娘,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抱歉……我叫周灵锦,您叫我阿锦就行。”
郁泽清微笑道:“没事没事,阿锦。正好我自己一个人住,咱俩以后就做个伴儿。”
阿锦没想到这么大的宅子只有她自己:“姑娘为何一个人住?”
郁泽清回道:“我爹娘都不在了,我是独女。”
阿锦赶紧道声抱歉,没想到在外人口中如神仙一般的郁泽清,竟也如此不易。
两个女孩子聊了一会儿,郁泽清趁着天未黑透,带她熟悉宅子里的情况。
先带她看了厨房,郁泽清用得不多,吃饭都是在外面解决。要是有人能帮忙做饭的话,肯定能省下些钱。
然后是浴室。郁家宅子建得不错,功能很完备,她穿来没有吃太多日常生活上的苦。
除了没钱……
她把阿锦会用到的地方都介绍了一遍,最后给她安排到了原身的寝屋。
她嫌弃原身的床没有她爹娘的床大,不方便施展她四仰八叉的睡姿。于是刚搬来两天就换到正屋主卧去了。
那这里就给阿锦住吧。
--
第二日,她去羊街时,阿锦也跟着去了。
阿锦想继续当绣娘卖绣品,还需要些基础的工具针线。
郁家的工具都是做帆布用的,不适合雕琢丝绢锦缎上精细的刺绣。
算了算银钱,郁泽清拿出一部分给她,让她去买工具。
刚送走了一个买帆布包的客人,她低头收拾小摊的商品,归置整齐。
突然视线里出现两双鞋,站定在她的小摊前,她连忙招呼:
“客官早上好!今日帆布包有货……”
等她看清来人时,嘴巴卡壳了。
这是……颐王?!
那日在车帘缝隙里瞥见几眼,虽没看清全貌,但记得长得蛮帅的。
只见长得蛮帅的王爷,竖起食指抵在那形状优美的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7. 不懂
差点儿脱口而出的“王爷”,在嘴边打个转儿,让她给咽了下去。
这玉面活阎王怎么来了!
我们市井小街,哪里是您该屈尊光临的地方!
她起身有些紧张地想: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刚走一个张邱,又来一个颐王……
系统:“放松。”
迅速瞄了一眼颐王低调的打扮,许是不愿暴露身份。于是她没行跪见礼,以点头微弯腰替代。
面前的颐王剑眉星眸,长身玉立,真真一个英俊潇洒的贵公子。
这时,王爷开了尊口:
“你的帆布包,卖多少钱?”
这次没有隔着车帘,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郁泽清耳朵里。
或许因为不想惹人注意,他压低了音量。嗓音少了些温润醇厚,多了些低沉磁性,听得她一呆。
暗搓搓地花了两秒钟回味……
郁泽清是个声控。
大刘在她愣神的时候,从地摊拿起一只帆布包递给景陆舟。后者接过,轻轻地抚了抚包袋开口处那细密匀称的针脚。
回过神,郁泽清赶紧答道:“哦……一个二百文。”
颐王要买吗?她一边猜测着,一边看大刘,准备从他那里接钱。
谁知颐王却向她伸出手……郁泽清低头一看,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碎银子。
“不必找零。”好听的声音又出现了。
双手捧着,接过颐王的钱,郁泽清心里暗爽:“多谢王……客官!”
她等着这俩冷脸财神爷走人,结果颐王却没挪步。捏了捏包带,抬脸复看向她:
“你的帆布包,可以做什么用呢?”
做什么用?包用来装东西啊还能做什么用?
郁泽清脑子转过弯儿。人家王爷锦衣玉食,应该不用这种粗糙的东西,只是看着新鲜随便买来。
“可以给府里下人,出门采买用品时拿来装着。我见许多大户人家的下人都用篮子竹筐,帆布包更轻便好使。”
景陆舟拿着包袋没说话。
郁泽清见他似是不太满意自己的回答,有些慌张。
快速开动脑筋,换位思考若自己身份高贵,定不会操心府中下人采买这种琐事。
忆起初见时颐王乘坐的马车,郁泽清又给了个方案:
“也可以放在马车中,装些路上用品。”
这次颐王好像略微满意,点了点头。
郁泽清终于松了口气。
只见颐王将帆布包慢条斯理地折了折拿在手中,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听衙门官差说,张邱家人前些日子在羊街闹事。”
好看的桃花眼紧盯着她:“最近又来寻你麻烦了吗?”
害!郁泽清明白了。
就是说嘛!堂堂王爷能闲得没事只来买个包么?
微服私访,懂了。
她回道:“托贵人的福,羊街近日风平浪静,也没听说张家人再露面。”
郁泽清见他微微颔首,似是再次表示满意。
颐王慢腾腾踱了两步,郁泽清直觉他不会这么快走,静静等着他再问。
“你……最近生意怎么样?”
果然。
郁泽清自诩通透,已通过表象看到本质:人王爷就是下来调研考察的,咱今天一定让领导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郁泽清继续开启歌功颂德模式:
“生意真是好多了,最近帆布包卖得特别好!多亏了王……那位殿下,驾临吉城,为民除害,还羊街、还吉城一个清明!”
谁知颐王听着听着,轻轻蹙起了眉头。
“嗯,好。”
冷冷淡淡地撂下一句话,人就走了。
诶?她说错话了?不懂。
郁泽清看着颐王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这时系统声音响起:“你喜欢颐王的嗓音。”
哎呀!干什么!这系统真讨厌……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坐回去拨弄着手里的碎银子。
“统老师,我感觉我好像又惹到那个王爷了。都说君心难测,果然不假。连个王爷都这么难对付。”
系统:“你回答的没有问题。”
是吗?可能他有事要忙就走了。
然而系统却告诉她:“颐王身边的随从,有可能是那日在郁家宅子墙头的人。”
什么?!
“他?我……为什么啊?”
系统:“不能完全确定。两人体型相近。”
只凭体型来判断……不太靠谱吧……
郁泽清觉得几乎不可能。
“郁小姐,我回来了。”
阿锦买了针线绣绷等等,将余下的铜钱给她。
“这些钱你留着吧,缺什么就买。”
郁泽清把钱推回去,接过她买的工具,好奇地拿起来看。
阿锦给她演示绣绷的用法:先将丝帕套在圆形绣绷上,然后用另一个更大的竹制圆环卡在绣绷外圈。
像一块鼓面。
“郁小姐,你今早不是说想让我帮你裁剪帆布么,那我就把绣绷拿来羊街做绣活儿。”
郁泽清本想让阿锦叫她名字的,郁小姐听着生分。但是阿锦坚持要喊她小姐,以示尊敬。
“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又裁帆布又做绣品的。
“不妨事,我从前做绣娘时,从早绣到晚,习惯了。”
说着,阿锦拿起一只帆布包仔细看了看,被上面的车缝惊讶到说不出话。
她看看郁泽清,又看看手里的布包。
“郁小姐,这针脚,这针法……你如何做到的?”
她来回翻看着里外两面:“我从未见过如此均匀的针脚,每段几乎一样长短。两面都有线……是平缝一遍后又返回填上空处吗?”
郁泽清摸了摸鼻子。这要怎么跟她解释……
说谎不合适,阿锦是行家能看出来,会伤感情。
“呃……不是缝了两遍,而是两面两条线,将一条线用针从布面压下去,另一条线从压下来的线圈里穿出来。”
不敢解释太多怕露馅儿,缝纫机这种超时代的东西,随便给人看不太合适吧?
“这是郁家祖传的缝法,祖传,就是那个……嗯,你懂得。”
阿锦露出了然的表情。
郁泽清看出阿锦十分想知道,但是忍住没多问。
凡以技艺傍身的匠人师傅们,多少都有些家传绝学,世世代代以此为生,外人追问打听是大忌。
虽然只相处了这么短时间,郁泽清已经很喜欢阿锦了。她性格温和恬静,两人很合得来。
不知道阿锦愿意在自己身边待多久,若是能帮衬自己的生意,郁泽清会考虑让她用缝纫机的。
毕竟只靠郁泽清一个人产出的量,根本无法支撑起更大规模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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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直摆个小摊吗?得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任务。
系统:“不必担心。本系统提供的缝纫机,只有宿主授权之人方可使用,宿主可随时给予、收回授权。缝纫机于未被授权者而言与破铜烂铁无异。”
噢!也就是说,她就算把缝纫机摆在大街上,当场给人看工作过程,都没有关系。因为别人无法使用、无法破解工作原理、无法制造出来。她只要说这是祖传的机器就行了。
郁泽清看了眼阿锦,若是她以后也愿意和自己一起做帆布包挣钱的话,那就给她授权。就怕阿锦一门心思搞刺绣,对自己的事业没兴趣。
收摊后阿锦带她去买了点肉菜米面,回去做了香喷喷的菜肴。
可怜郁泽清自从来到这里,天天不是包子就是面条馄饨,只敢吃路边摊。但凡有个门面的餐馆,她都觉得贵。
挣钱太难了,她不舍得花,而且她既不会做饭也没时间做。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郁泽清幸福得快落泪:终于吃上一顿饱饭。
她没出息地想:阿锦,求你不要走,一直帮我做饭吧。
--
颐王府的大厨,这会儿正惆怅地盯着桌子。
上面是王爷方才已用过的午膳。
剩的比往日多。
大厨一路打听,终于找到王爷的随从,大刘。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刘大人,王爷今日对午膳是否有不满?”
大刘不明所以:“何出此言?”
大厨支支吾吾:“我……看王爷今日,午膳用得少……”
“与你无关,不必担心。”
大刘和厨师说完,便去了后堂。
后堂门前延伸出又长又宽的走廊,走廊外是灌木花草掩映下的一片镜湖。
走廊下的台阶处放置着王爷作画用的架具,而坐凳栏杆上的王爷,却出神地望着湖边一株金黄银杏树,背影略显寂寥。
大刘想起景陆舟今日用完早膳后,打扮一番让他陪同去羊街。
快到羊街的时候,王爷似是在寻找什么。然后莫名其妙地找他要了一块碎银。
之后便去了郁泽清的摊位。
但是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沉默着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迟钝如大刘,也能看出来王爷情绪不高。
是因为郁泽清么?但是那女子应答如流,并无可指摘之处。
这时一丫鬟前来奉茶,大刘截住她,将茶盘接过,向景陆舟走去。
一阵微风起,七八片银杏叶飘落,打着旋儿落在湖面,在水上荡荡悠悠地晃着。
大刘将茶盘放在坐凳栏杆上,景陆舟被这动静惊扰,视线从映着天光树影的湖面转向他。
端起缠枝百合纹茶盏,王爷却叹了口气,大刘问道:
“王爷可有烦心事?奴才去办。”
景陆舟喝了口茶,说:“办什么办,本王都不知道怎么办。”
大刘闭上嘴。
王爷放下茶盏,头靠在栏柱上:
“仲西,你可曾苦心为一个人着想,但她却不知道?”
叫他名字而不叫他“大刘”……完了,王爷要开始跟他聊心里话了。
大刘宁愿出去办一整天又苦又累的差事。
他真没法儿感受到王爷那种,有些细腻又有些惆怅的情绪,不懂。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做与不做两个选择,只遵从最理性的思考。
8. 傻子
景陆舟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大刘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么多年了,他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随从么?
问他,和自言自语无异。
景陆舟从前读诗词歌赋、看戏剧话本,对里面情情爱爱、愁思伤怀的那些桥段体会不深。
直到遇见郁泽清,一切都变了。
自己变得多愁善感。
闲时无聊看些民间志怪传奇,开始对里面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唏嘘不已,沉浸其中,看什么都觉得好似在讲自己和郁泽清。
剪不断理更乱,明知没结果还在纠结什么?
“我不想再操心她的事了。”
大刘:?谁?
他还没问出口,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门丁来报:
“王爷,府衙税科使求见。”
眼睛闭了闭,长叹一口气,景陆舟吩咐门丁:“让他到正堂等。”
门丁领了口谕离开。景陆舟烦得厉害,和大刘抱怨:
“不是跟他们说过了,没事别来找我!税科使……这回又是什么事?做不了主就找他们知府、再不行上折子让皇兄管!本王没来之前这祈州府什么都干不了么!”
“我一个闲散王爷插手地方政务算什么事?管得多了惹皇兄不快!”
到正堂之前景陆舟换了副面孔,和和气气地让税科使坐下。
税科使面露难色:“王爷万安。卑职有一事须得请示殿下。”
“张邱曾负责收缴羊街和庙会商贩管理费,如今已罚去边境。月底庙会筹办在即,管理费需专人收取。可现下府衙人手不足,难以顾及……”
税科使瞧了瞧景陆舟的脸色,斟酌道:“不知殿下府中可有得力人选,愿借予府衙解燃眉之急?”
他又补充:“此事卑职已禀报知府大人,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张邱被罚,府衙又是抄家又是清点又是赔偿,忙得焦头烂额。税科缺人收管理费,他上报给知府请求拨人。
知府想了想,让他先去找景陆舟。
本来张邱这事就由景陆舟而起。人家王爷刚来封地,连新家还没进呢先憋了一肚子气,知府多少有些不安。
说到底是他为官无能,若王爷打个报告,他这乌纱帽可不稳当。
收管理费是个肥差。张邱在商贩处凭心情漫天要价,收来的钱却只上交十之四五。
何不先把这差事从王爷那里过一道,若他感兴趣派了王府的人接手,以后行事多少方便些。这管理费要收多少愿交多少,王爷说了算。
景陆舟听了税科使一番话,自然也就明白他们什么意思了。
呵呵,没兴趣。
他自己带来的钱,以及每年皇室拨款、地方进项,够他钟鸣鼎食过一辈子。这虽是个可以打赏下人的好差事,但他不稀罕。
况且,他不想王府里的人,与府衙有任何牵扯关连,否则以后遇事说不清。
“你们自行定夺吧。此事劳心费神,本王府中并无可借之人。”
话刚一出口,他突然想起郁泽清。
等等,庙会?
庙会这种大型活动,羊街的商贩肯定都会去,郁泽清不会放过的。
每天苦哈哈地摆个小地摊儿,一听不用找零那压抑不住的开心之色……一幕幕浮现在景陆舟脑海。
挣不了几个子儿,回头还得交管理费……啧。
“等一下。”
景陆舟说:“你们若暂时腾不出人手,这个月的庙会管理费就别收了,上个月收了多少?按这个数直接从本王府中出吧。”
税科使惊呆,不懂颐王这是什么操作。
景陆舟解释:“本王初来时经过羊街,见商贩们谋生不易。免除一次管理费,或能为百姓们减轻些负担。你们抓紧安排人选接替张邱,下个月开始恢复收缴管理费,不可再容许人从中牟利。”
“与本王相关之事不准声张,仅知府与你知晓便可。”
税科使满头雾水,但毕竟在官场混了许多年,极高的职业素养让他丝滑地吹出一大串辞藻华丽、感情真挚的歌恩颂德彩虹屁。
一五一十地回禀给知府大人,知府也怀疑这王爷是不是个傻的。自己明明是要税科使送钱去,结果居然反收了一笔回来?
知府是京官外调,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在京城时没听说过颐王这么难琢磨啊?只知道景陆舟爱看戏曲听评书、十分擅长丹青书法,在学业上无甚天赋。
罢了,以后少打交道,逢年过节礼数全了即可。
颐王府内景陆舟终于拿起了画笔,刚描了两下就暴躁地把笔一扔。
线画偏了。
心不静,哪怕最擅长的事都干不成。
刚说完不再管郁泽清的事了,结果自己又出尔反尔!
回想起税科使迷茫的表情,他只想把自己暴揍一顿。祈州知府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颓废地坐下,他觉得自己得干点儿什么别的事,不要再想郁泽清了。
“大刘!”
大刘快步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去买些地方志,整个祈州的。”
“奴才遵命。”
地方志里记载着各地历史风俗、山川物产、名人名迹名作。是足不出户便可快速了解一个地方的重要途径。
---
郁家宅子大门屋脊的瓦当上,站着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突然被敲门声吓得飞走。
“郁小姐!”
郁泽清正在里屋哐当哐当踩缝纫机,根本听不见外面动静。
系统:“李叔来了,在外面敲门。”
“哦哦!谢谢统老师!”
她赶紧放下帆布片,出去开门。
“啊呀李叔!又给我带好吃的来啦!”
李叔笑呵呵地把苹果橘子递给她。
“李叔,我现在有伴儿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只比我大两岁。”
李叔一边往正屋去,一边问她:“哟,在哪儿呢我看看。”
郁泽清跑去侧屋,把正在裁布片的阿锦喊出来见人。一边带她过去,一边告诉她:
“这是原先在我家帮工的李叔,对我特别好的一位长辈……”
阿锦和她一起跨过门槛进正屋,看见坐在侧排椅子上的李叔时,猛地瞪大了眼。
“您是……原桂叔?”
李叔站了起来,因为背光看不清,他几步走上前仔细辨认。
阿锦急了,笑着说:“是我啊原桂叔!我是阿锦!周灵锦!老周家的!”
李叔终于认出来:“哎哟!阿锦啊!哎呦呦!看看这女大十八变,漂亮得我都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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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李叔和阿锦认识?
两人高兴地拉住手。
阿锦开心地告诉郁泽清:“小姐,原桂叔是我小时候家里的邻居。”
郁泽清了然:“那敢情好啊!正好都是熟人,你俩坐下聊,我去再拿个杯子。”
阿锦和李叔都慌了:“小姐你坐!哪里能让你忙活!”
阿锦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去,自己提起裙摆跑去厨房。
郁泽清坐在主位,和李叔说道:“太好了,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毕竟我俩认识才一天。要是您和她相熟的话就方便多了。”
李叔道:“阿锦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品性好的孩子。”
外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阿锦跑进来,倒上三杯茶。
李叔接过茶杯,欣慰地看着当初那个小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阿锦便将其中曲折说与李叔听。
李叔知道阿锦被她娘嫁去了张邱家,又生气又无奈。
“哎呀,你娘若是在世,我真要当面和她说道说道!怎么能为了些银子,就将这么好的闺女,嫁给那泼皮无赖?”
阿锦眼睛红了:“我确实为着此事记恨我娘……但是去了张家后,张邱又纳了两房小妾……那两个女子进了家门便寻死觅活,我才知道她们都是被张邱强抢来的,家里父母兄弟惨遭张邱毒手!”
“从那之后我便想:算了罢,好歹我娘平安无事,日子一天天熬下去终会到头的……”
看气氛太悲伤了,郁泽清转了个话题:“李叔、阿锦,你们原先不是邻居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
李叔告诉她:“原先我家离工坊远,屋子也小,一家四口住着甚是局促。那时候生意好,郁掌柜给我们发工钱也大方,攒了些钱之后就搬到离工坊近的新家了。”
李叔和阿锦久别重逢,聊了好久,郁泽清也知道了两家的一些故事。
李叔家和阿锦家是吉城很常见的“男织女绣”家庭组合,男人织布,女人绣花,一起干活挣钱养家。
李叔家两个儿子,阿锦家一儿一女,四个孩子陆续出生,从小就在一起玩耍。
后来李叔搬家,两家人见得少了,只是在阿锦兄弟结婚、父亲去世的时候,李家来吃席、帮衬。
再然后就是阿锦嫁人。阿锦娘拿了张家的钱之后胡吃海喝,就在张家出事前不久喝醉,掉进河里人没了。
好心路人们一起把她娘的尸首捞起来送回家,阿锦的兄长埋了老娘之后,带着媳妇孩子,去媳妇娘家镇子谋生。
唉,阿锦和郁家的小姐一样,都是可怜的女孩子。
没关系!日子会好起来的!
三人互相安慰鼓励打气。底层老百姓的日子各有各的难过,但只要在这世上活一天,那就要活出个样子!
提起郁泽清最近的生意,李叔算了算日子,告诉她们:月末就是庙会了,在吉城财神庙旁一条又长又宽的大街上举办。
这是吉城每月最重要的集会,几乎所有的商贩都会参加,甚至一些有门店的掌柜们也会派人来弄个摊位。庙会的规模比羊街大三四倍。
李叔临走时反复嘱托她们:一定要参加。估计明后天就会有人在财神庙大街上立招牌收管理费登记摊位了,千万记得要去。
9. 庙会 鸡还没起呢,郁泽清就醒了。
鸡还没起呢,郁泽清就醒了。
好在有系统天天当闹钟,不然就凭她?能一觉睡到吃午饭的时间。
阿锦说要做早饭,她赶紧阻止:咱们起个大早已经很辛苦了,别亏待自己,去庙会买着吃。
天光从熹微至明亮,郁泽清和阿锦背着布包拎着小椅子出门。
“我天呐,困死了……”
郁泽清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
财神大街离郁宅比羊街更远,而且庙会也得抢位置,所以她们今天走得很早。
“其实你多睡一会儿也行,等我占好位置,你去找我。”
昨晚阿锦要郁泽清今早把她叫醒,带阿锦一起去庙会。
阿锦微笑地看着她:“庙会大街繁忙,我担心你独自一人难以应付。何况我们准备了好些日子,早起一会儿不妨事。”
自从李叔强调了庙会的重要性,郁泽清和阿锦每天开足马力做帆布包,一个裁布一个缝制。除了平时卖的量,还额外做出来四十多个,准备拿到庙会去。
既然说起了帆布包,这些天两人配合得不错,郁泽清觉得是时候开口问问了。
“阿锦,你想以后长期做帆布包吗?”
阿锦不解地看着她。
“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觉得做帆布包这个活计还可以的话,不如以后就长期跟着我,咱俩一起干,我教你怎么缝。”
阿锦停下脚步。
郁泽清笑着催她:“别停啊,边走边说。”
“可是郁小姐,缝合帆布包是郁家祖传手艺,若我一个外人学了去……这不太妥吧?”
把帆布包换了个肩膀背,郁泽清解释道:“其实是靠一个祖传的机器缝的,没什么手艺。”
“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我做帆布包这么快。不是练得多。我缝合包袋用的是机器。”
阿锦惊讶地想象着:“用机器缝制?何种机器可以做到穿针引线?”
郁泽清神秘地笑着:“回去给你看。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做帆布包的话,我教你怎么用这个机器。只是如果以后生意不错的话,你可能没太多时间去做绣品了。”
她转头认真地看着阿锦的眼睛:“所以你要想好……”
阿锦摇了摇头:“郁小姐,我不需要犹豫,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曾在不认识我的时候收留我……我愿意用一辈子报答你。”
郁泽清惶恐:“哎呀……不至于不至于!谁没个着急的难处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你做的绣品这么漂亮,不用我帮忙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阿锦却说:“小姐,这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小事,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无异于救命之恩。你若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两人一边聊着帆布包的种种事情,一边往城西财神庙大街去。
终于到了。
街头立着一个大牌坊,红色的柱子支撑着的,是由蓝绿白红等色彩描绘着繁复花纹的正楼,字牌上书“财神庙大街”五个字。
空位置已经不多,吉城的商贩们实在太卷了……
摆置好小摊,却见旁边卖袜子的大娘看着她们的椅子。
“姑娘,这是什么?”
郁泽清拿起来给她看:“这是我前几日找木匠做的椅子。”
历国的椅子凳子都是木、竹制成,坐久了屁股疼。况且天气转凉,再让阿锦陪着她坐地上不是个事儿。
郁泽清抽空裁了帆布,折成两层后,用缝纫机来回匝了好几趟线,做成四个布套,保证结实能承重。
拿着布套找到木匠师傅,让他在做竹椅时替换掉原先的椅面和椅背。这样坐着会舒服很多。
大娘试着坐了一下,果然好使,赞叹她的脑筋活络。
郁泽清跟她聊天:“大娘,您这次也没交庙会的管理费吗?”
对方点头。
郁泽清前几日在羊街听商贩们聊,这个月的庙会不收管理费了,因为府衙太忙。
她本来有些担心自己的消息是不是有误,看来果然不用交。
大娘说:“真奇怪啊,我听说不管是羊街还是庙会的管理费,都要上交府衙进国库的。皇帝能不收钱?”
大娘隔壁的大叔说:“要不说你们妇人眼皮子浅呢!皇帝坐拥天下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咱们一个小地方的庙会管理费,还不够人家吃盘菜!免了就免了,操心这些做什么!”
郁泽清小摊另一边卖茶叶的姑娘听见了,不高兴地回怼:“怎么就妇人眼皮子浅了!大娘说的对,祈州这府衙什么时候干过该收钱不收的事?”
大叔隔了两个摊位跟她吵:“那你说!为什么不收?”
卖茶叶的姑娘:“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府衙的人!”
郁泽清赶紧给两边摆摆手:“两位息怒息怒,一会儿让客人看见了不好。”
旁边那姑娘白了大叔一眼,却和她聊起来:“我觉得啊,一定是颐王说不收了!他之前就没杀张邱,后来张家查抄财产,赔偿完肯定有多的,然后王爷就让府衙用多出来的钱替咱们交管理费了!”
郁泽清和阿锦恍然大悟:“哦,有道理啊。”
她接着说:“所以咱们吉城有福咯!来的王爷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王爷。”
郁泽清心想:姑娘,现在下这样的结论似乎为时过早……
还没等郁泽清说什么,那姑娘脸上突然泛起奇怪的笑容,凑过来悄悄和她俩讲:
“我还听说……有人路过王府时刚好撞见王爷出门……据说王爷长得特!别!英!俊!”
郁泽清回忆了一下,嗯……这个好像喷不了。
财神庙大街客流渐大,各种杂耍、舞狮表演也开始了,郁泽清感觉今天似乎全城的人都聚在庙会,瞧瞧这个热闹劲儿哟!
但是她的生意倒没有在羊街时那么好。
在羊街大家可能都是冲着张邱那件事来买她的帆布包捧场,到了庙会,虽然也有不少人认出她,但若粗略算一下来摊前看帆布包的人数、和最终卖出去的数量,这个比例不是很理想。
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她的帆布包出了羊街,销量变得不太乐观。
她必须做出改变。
·
颐王府中,刚用完早膳的景陆舟起身,此时下人来报:
“王爷,庙会上确实有个卖‘郁氏帆布包’的摊位。”
景陆舟听完后暗自得意。
很好,不枉他花这笔钱。
大刘买来的地方志已经看完。今日没什么事,不妨去逛逛庙会,这也算得上是吉城每月一次的盛会了。
当他来到庙会大街,刚走了几步,就有些后悔。
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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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并且十分吵闹。敲锣打鼓、买卖吆喝、观赏表演的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叫好声,震得耳朵疼。
景陆舟仗着个子高,在人群外隐约能看见些杂耍武术。吉城的民间表演和京城的套路又有些不同,确实有趣。
没空花太多时间欣赏,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到了下人所说郁泽清的摊位附近。站在对街往她摊位看去,景陆舟却愣住了。
这是谁?
一个女子在摊位后绣花,虽然隔得远,但一看就不是郁泽清。这女子似乎比她年岁大些。
景陆舟皱着眉和大刘疑惑道:“郁泽清人呢?”
“谁找我?”
身后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景陆舟猛地转身,和郁泽清四目相对。
两人均呆滞了一下。
郁泽清嚼得正香,看见眼前转过来的脸时,嘴巴停下了。
怎么是颐王?找她干什么?又要问什么?
景陆舟一扭头就看见他朝思暮想的脸……含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像可爱仓鼠一样的脸,突然尴尬起来。
有种被抓包了的慌张。
迅速反应过来,他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找你。”
大刘:???
郁泽清迷茫地眨巴几下眼睛:“哦……”
然后继续嚼嚼嚼。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回摊位,景陆舟点头。
微服私访嘛,那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吧。
她莫名觉得颐王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景陆舟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摊位,卖糍粑团子的。小贩看见他后殷勤笑道:“这位公子,要尝尝吗?我家的糍粑团子香糯有嚼劲,配上独门秘方酱汁好吃得停不下来!”
想都不想摇了摇头,他又转身看了眼郁泽清。她回到摊位后,把另一串糍粑团子给了那个绣花的女子。坐下,抬起头。
他快速移开眼,和大刘一起往前走。
景陆舟没有忽略刚才郁泽清看到转身的人是他后,瞬间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表情……不像是很待见他的样子。
哼!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心里只有她那个未来相公吧!
郁泽清抬头看见景陆舟和随从扭头走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可别再跟上次那样问了,她奉承话储备量有限,要是翻来翻去都是那几句,人家王爷肯定觉得她敷衍。
但是……郁泽清看了眼旁边摊位正在忙活的妹子。她要是知道“英俊的王爷”刚才就在对面,不知做何感想。
该说不说,王爷的颜值确实很顶,刚才他转身的瞬间……郁泽清承认她迷糊了一下子。
不过好在她有个追星的闺蜜,自己陪着她去过国内外线下演唱会见面会之类的,近距离见过不少爱豆帅哥,还是获得了一些免疫力的。
这时她的摊前来了俩客人,她起身拿着帆布包介绍。恰巧一个背着她帆布包的老顾客出现,说已经用十来天了,特别好使,帮她一起打广告。
郁泽清笑着对新客人说:“这可不是请的托儿!我家帆布包质量上乘,用过的都说好!”
她这边和新老客人们谈笑风生,街对面景陆舟又折了回来。
大刘也不懂,自家王爷明明已经用了早膳,平日里也对饮食有诸多挑剔,怎么今天就突然想吃街边的糍粑团子。
10. 亲近
“老板,来两串。”
景陆舟趁着大刘掏钱的功夫,转头看向对街的郁泽清。
隔着条街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哎哟您放心,我家帆布包质量绝对没话说,您敞开了用,哪儿开线了您找我!包修的!”
“那我可信你咯!若是找你的话,去羊街对吧?”
“对的对的!呃,最好是上午。我有时候卖得快,午饭前就收摊了。”
“喔唷,那你生意不错呀!”
“哈哈哈,还行吧,承蒙客官们厚爱。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这个包啊,做得慢,产量少,一摆上摊就被抢没了。但是我可从来没想过为了做快一点儿就糊弄,每个包都是我仔细做好检查过的。”
“我早就听说啦,你家帆布包刚出来的时候,得交订金预约才能买得到,每天限量的。哦对了,我说的那个,想要帆布包上有小口袋的,你要记得呀,等做出来可要给我留一个。”
“没问题!您放心,我记下了,回去我就研究。”
大刘拿着蘸了琥珀色酱汁的团子,递给王爷。
景陆舟接过,笑着给他指了指对面:“这小嘴儿啊真能唠。”
大刘迷茫地看向对面:谁?郁泽清?没注意。
景陆舟咬下一个团子。咸甜味,口感口味都略显粗糙。
嫌弃地把团子扔给大刘。刚才怎么觉着郁泽清吃得还蛮香的?
咽下嘴里的食物,景陆舟看见她摊前的客人走了。郁泽清在街边蹲下,整理被翻乱的帆布包。
阿锦目送客人离开后,刚转过眼,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身量极高的男人朝她们的摊位走来。
仔细看那张脸,她不禁惊叹,这世上居然有容貌如此出众的男人,她见过的所有华美刺绣,在这张脸面前都黯然失色。
卖茶叶的姑娘也看到景陆舟了,两个女孩子齐刷刷地呆在那里。
景陆舟在郁泽清斜后方站定,等她起身后,眼睛里带着些笑意调侃道:“郁老板最近发大财了?”
哎哟妈呀!吓她一跳。这位爷不是走了吗!哪儿蹦出来的?
她迅速反应过来,陪着笑拱了拱手:“王……王公子您真是折煞我了,小本生意而已混口饭吃。”
景陆舟见她讨好地笑着,像只小狐狸,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既然说起小本生意……
“我方才听前面商贩说到,今日庙会未收管理费,可有此事?”
郁泽清疑惑道:“啊?您不知道吗?”一边说,一边看向卖茶叶的妹子。
看来她是猜错了。
那姑娘一看景陆舟瞧向自己,立马接过话:“我们都猜是颐王殿下帮我们免了,毕竟府衙从张邱家抄走那么多钱呢,肯定有剩的够填上庙会管理费!”
郁泽清偷摸观察颐王的脸色,只见他从疑惑不解,变成了面无表情。
然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郁泽清找补道:“人家王爷哪有空管咱们这点儿事,哈哈……”
她在颐王冷冷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怎么感觉大佬的表情更不好了……她真是多余说这话。
颐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目光又移至阿锦。
朝着阿锦扬了扬下巴,颐王问郁泽清:“这是谁?”
阿锦赶快把手里的绣绷子放下,站起来给景陆舟行了一礼:“王公子万安,小女子贱名周灵锦。”
颐王对阿锦点了点头,又看向郁泽清:“怎么认识的?”
不敢随便糊弄,郁泽清环顾周围,给景陆舟低声介绍道:“她原先是张邱家的,后来跟他家断了关系。现在我俩一起住,互相照应着。”
景陆舟听得皱起了眉:“你和她一起住?!”
郁泽清立刻担心地看向阿锦,只见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哎这颐王……真是的,别把阿锦说得不舒服了,她还指着阿锦和她一起搞事业呢。
“阿锦人很好的,绣活儿做得特别漂亮。”
见颐王抱着胳膊,像审犯人似的盯着阿锦,郁泽清心想他对张家人就这么讨厌么?
于是她大着胆子和颐王多讲了些:“民女的父亲有位好友,和阿锦家是邻居,那位叔叔说阿锦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很好。阿锦嫁到张家……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断了关系。”
颐王把抱着的胳膊放下,眼神不似刚才那样凌厉:“既如此,你信得过就好。若有事可来找我。”
郁泽清才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她算个什么啊,哪儿能去打扰尊贵的王爷……
表面恭恭敬敬:“多谢公子。”
景陆舟低下头看着鞋尖,一只脚在地面漫无目的地蹭了蹭,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聊的了。
“那……我先走了,你下午快些回家吧,现在天黑得早。”
郁泽清如释重负:“好的好的,多谢公子关怀。”
他终于走了,郁泽清坐在帆布椅上,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舒完,旁边卖茶叶的姑娘三两步就窜了过来:“郁家娘子!那是谁!太好看了!天呐!”
郁泽清自然不敢暴露王爷的身份,只告诉她那是个家里有钱的老主顾。
这姑娘一脸花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若是能嫁给他……”
郁泽清为她加油:“有志者事竟成,我看好你哟!”
女孩儿垂头丧气地说:“得了吧,怎么可能呢,我还没有你俩好看,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
随后她抬起头:“其实你俩刚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你们,尤其是你——”
她指向郁泽清:“长得真标致!应该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当千金小姐,为什么和我们一起在街边摆摊呢?”
哎呀这夸赞来得也太突然,郁泽清总是忘了自己现在借着一个小美女的身体。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摆了摆手:“长什么模样不重要,都一样得挣钱养活自己。”
这时摊前来了客人,她起身招呼。
·
大刘拿着景陆舟塞给他的零嘴:“王爷,这团子……”
景陆舟脸上正带着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你帮我吃了吧。”
大刘不懂王爷在乐什么,一边疑惑一边着手消灭团子。
“仲西,你说……若是女子愿意和你讲她家的私事,是不是代表着,在她心中……你俩关系还算比较……亲近?”
大刘觉得自己这回好像开了点儿窍:“您说的是,郁泽清吗?”
景陆舟抿嘴浅浅笑着,眼睛里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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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没见过的温柔目光。
“亲近?可是王爷,郁泽清有婚约的,怎么会对别的男人亲近?”
王爷的温柔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意。
大刘知道了,自己并没有开窍。
快行至街头时,路边一个猎户吸引了景陆舟的注意。
猎户面前放着几只捆着的山鸡野兔,勾起了他在京城时,去西山皇苑打猎的记忆。
他又想起前些天阅读的吉城地方志里,有城西鹿鸣山的相关记载。
相传这鹿鸣山深处有五色神鹿,只有幸运之人才可见到,故名鹿鸣山。
抛去传说不谈,此山风景秀丽,文人墨客留下不少佳作,附近的居民也常为生计进山打猎采药。
既然无聊,何不去鹿鸣山打猎游玩?
“大刘,回去后给我买弓箭,突然有些手痒。”
“奴才遵命。”
·
本以为今天卖不完,谁知下午生意还不错。
有好几个顾客被亲朋好友种草了帆布包,正好看见她的摊位,就直接掏钱。
郁泽清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聊天的客户,积极调研大家对帆布包的看法。
比如顾客是做什么行当的,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和喜好,希望她能做出什么样的新款式风格等等。
总卖基础款,迟早有一天大家会腻。
而且帆布包质量好,客户买去能用许久,销量会逐渐下跌,不断推陈出新才是活路。
黄昏渐近,还剩两个帆布包没卖出去,郁泽清担心离家远等回去时天都黑了,于是提前收摊撤退。
回去路上她和阿锦讨论着客户需求的可行性。
第一个是在帆布包上加口袋。
这个好办,里外都能加,但是需要考虑一下美观问题,如果加在帆布包内部,势必会有缝线露在包身之外。
要么在外面缝制一个更大的口袋,盖住内侧口袋露在包外的缝线;要么就另做一个小口袋,缝在帆布包开口处,用包边条的线固定小口袋。
具体怎么样既方便制作、又方便客人使用,还得回去实际操作一下各种方案。
第二个是颜色。
她现在制作的帆布包都是偏象牙白的帆布原色。有的客户觉得颜色单调,有的客户觉得不够耐脏。
那就得找染料染色了。
本想着直接染帆布包,或者染帆布,但阿锦告诉她因为帆布太厚实,染起来可能比较难。最好的办法是从棉线的阶段就开始染色。
这就麻烦了,她现在只有库存的成品帆布。只能先试一下直接染布,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第三个,是绣花。
一个客人在看到阿锦绣花时,提出了这个想法。帆布包上面若能绣些花样,便更生动有趣。
她白天偶尔也看看阿锦做绣品,那一针一线来回许久才能做出一个花瓣,有时为了做出颜色渐变的效果,还要用不同色彩的丝线叠绣。
她绣一朵花儿的功夫,郁泽清能用缝纫机做好几个包。
单从工时成本来讲,绣出来的花样比帆布包本体要值钱多了……谁会为粗糙的帆布包花这么大价钱呢?
想长久地把这个生意做下去、挣到钱、重振帆布工坊,看来相当不易啊……
11. 授权
“郁小姐,我想看你家祖传的机器。”
阿锦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她。
两人刚从庙会回来到家还没喝口茶,阿锦就迫不及待地想见那个神奇的缝纫机。
郁泽清带她去正堂里屋,指着一个小桌子:“就是它了,我家管它叫‘缝纫机’。”
阿锦迟疑着上前:“这……只是一个小案几,怎么能缝制布料呢?”
她侧身弯腰看了眼桌下,惊讶地低呼:“这是什么?”
与寻常桌案不同,这张小桌子下方有踏板、有带轮,桌面底部像一个小箱子一样,里面似乎装着东西。
郁泽清把帆布包和椅子放好,来到阿锦跟前,轻巧地打开桌面上的两块板子,拿出缝纫机机头。
阿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熟练地将各部位调整好,随手拿起两片废弃布条,对齐后放在压脚之下。
脚蹬踏板,手推着布条匀速前移,机器的针带着线“咔嗒咔嗒”上下快速匝动,就在布条上压出一道针脚漂亮的直线。
郁泽清拿起剪刀把线头一裁,将布条抽出递给阿锦。阿锦不可置信地接过,来回翻看着缝合处。
“老天爷……这机器真神了,缝得又快又好!”
她跃跃欲试看向郁泽清:“郁小姐,我可以试一下吗?”
郁泽清犹豫了一下,她记得系统之前说过缝纫机要授权后才能给别人用。
她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阿锦:“你先试一下,但是可能用不了。”
阿锦激动又紧张地坐下,根据郁泽清的指导,把手脚放在该放的位置上,踩动踏板。
踩不动……
郁泽清让她使劲。但不管怎样都是徒劳,踏板和转轴纹丝不动。
看来这东西还真玄乎,系统是怎么操控的呢?
阿锦失望地起身。
郁泽清想了想,若和系统再申请一台的话,肯定不能当着阿锦的面,得先把她支开。
“阿锦,你先去做饭吧,我去库房看一下,应该还有多的机器,等安置好新的了再给你用。这台有点儿毛病,需要用个巧劲儿才能转,你一时半会儿掌握不好。”
阿锦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忙活。
她等阿锦走后,去了西侧厢房的小堂屋。
西厢房是原来郁家小姐的屋子,现在归阿锦用。小堂屋里放着许多布料和工具,阿锦这些天都是在这里帮她裁帆布包的布片。
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她向系统申请,授权给阿锦一台新缝纫机。
系统:“已收到宿主指令,授予目标人物‘周灵锦’缝纫机使用权。此次授权将导致宿主完成任务后,在本世界停留时间延长九十天。请确认是否进行授权。”
……啥?
“不是?统老师,怎么还有条件的?您之前也没说啊?”
系统在耍她玩儿吗?郁泽清处于精神涣散的状态。
系统:“缝纫机非本世界产物,为防止宿主滥用授权,故而设定此规则。”
郁泽清要疯了:“统老师您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和阿锦讲这个事了……”
现在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这可怎么办?
系统:“九十天而已,这是很苛刻的条件吗?”
郁泽清捂脸:“九十天!统老师,说实话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这是古代啊!没有各种高科技设备、没有相对公平完善的社会法律制度、没有各种美食……最重要的是,没有我的家人亲朋好友!”
“我在这里忍受着种种生活的不便、忍受着思乡之苦、还做着我不喜欢的工作、应付着形形色色的人……统老师我真的好累……”
委屈泛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系统:“抱歉……”
忍住眼泪,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
“哭没有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反复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给自己洗脑,强迫自己冷静。
她和系统交涉:“统老师,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但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
“您之前说过,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死亡,就永远无法回到原世界。”
她压住那份平时被自己刻意忽略掉的不安:“如果在我完成任务后,履行停留时长的这段期间,出现任何意外导致我死亡的话,是不是也不能回到原世界了?”
系统:“当然不是。按照任务要求,一旦完成原身遗愿,宿主可以自行选择任何时间回到原世界的原时点。”
“从完成任务的时点起,宿主的载体将开启自动修复模式,保障原身躯体各项功能正常运转,直至宿主选择离开本世界。”
不幸中的万幸!
也就是说,只要完成任务,她就处于怎么作都死不了的状态,再也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只要待够因授权产生的停留时长,她立刻就能平安回家。
系统:“没错。而且如果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宿主选择继续停留在本世界,也完全不必担心无法回到原世界。”
郁泽清翻了个白眼:谁闲的没事干要留在这里啊!脑子抽了?
既然如此,其实还和原先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晚回去一段时间罢了,倒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可是……
“统老师,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原身的遗愿是什么。重振帆布工坊也只是咱们根据原身的记忆片段猜测的,万一不是呢?”
古代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遗愿呢?莫非是嫁给情郎之类的……那这么费劲地做生意,还得多待这么长时间,对她来说简直是大型事故级别!
系统:“其实本系统一直在监测原身的脑神经波动,但没有新发现,目前能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些。或许在重振帆布工坊的这段期间,可以遇到更多人和物,能刺激出原身残留的记忆。”
郁泽清思忖着,无论什么情况下,有钱总是好的。
万一哪天发现原身的遗愿,要实现这个愿望,大概率也需要一些金钱来支撑。她现在埋头搞事业,也不能算是错误的方向。
钱就像基础的材料,至于最后盖成什么样的建筑,再等等看吧,希望能尽快揭晓图纸全貌。
“唉……九十天……还是觉得有点长啊,统老师……”
郁泽清不情不愿地在心里嘀咕。
系统:“缝纫机就是生产力,靠你自己一个人,每天能产出多少呢?多一个帮手,你就早一些实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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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别人帮你缩短的时长,要远大于你授权产生的停留时长。商机稍纵即逝,效率就是生命。”
郁泽清:“……统老师好厉害,我感觉已经被您说得,再开五六七八个授权,不久就可以暴富了。”
系统:“悠着点儿。但是根据本系统粗略计算,若想达到郁家鼎盛时期规模,仅靠两台缝纫机还不够,建议宿主平衡授权条件和商业行情,对授权数量进行动态调整。”
这个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搞定缝纫机,阿锦的声音从正屋门口传了过来:“郁小姐,饭好了。”
把阿锦叫到厢房,她一进门,就看到椅子前多了一台缝纫机。
“哎呀!”她惊喜地喊了出来。
郁泽清笑着看她:“来试试,这个应该可以用。”
“小姐你从库房搬来的吗?怎么不叫我帮你一起!这很沉吧。”
郁泽清说:“还好,可以拆了再装,所以不是很累。”
阿锦轻轻踩了下踏板,真的可以转动了!
看着她激动又兴奋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郁泽清想到了一件事。
“阿锦,缝纫机给你用,但是有个……啊不,两个需要你答应的小事。”
阿锦仰头看她:“什么事?我肯定照做的。”
“第一,就是要保密,不要对外人讲这个机器。”
阿锦微笑:“郁小姐,这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守口如瓶。这么珍贵的宝物,必须要保护好它。”
“第二,不要再叫我‘郁小姐’了,我就是个普通百姓,你总叫我‘小姐’,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大户人家里的。叫我‘小郁’或者‘泽清’就行。”
郁泽清双手合十:“真的,求求了。”
阿锦笑道:“哪里就用求啦!那……就叫你‘泽清’。但在我心里,是把你当作小姐服侍的,我永远都会听你的命令。”
郁泽清捏捏她的肩膀:“什么命令不命令的,咱俩就是一起挣钱,顶多我多出些主意罢了。哦对了,平时还得麻烦你做个饭嘿嘿嘿……”
阿锦听到做饭,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叫郁泽清吃饭的。
“快吃饭,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今天我做了肉丝面。”
第二天是初一,吉城许多百姓会去庙里上香,顺带逛街采买。
但是郁泽清的帆布包没什么存货了,忍痛和阿锦在家研究怎么给帆布包加口袋。
果然生产力要跟上啊。
和阿锦讨论了几种样式,最终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在帆布包开口处直接缝上一个多出来的小口袋,这样制作起来最简单,可以先试一试客户们的反应。
接下来就是颜色了。
对此阿锦有些经验。染布的植物染料因季节地域的不同,有一定的限制。若说十一月的吉城,想要得到既便宜、又方便操作的染草,最佳选择是蓼蓝草。
现在是今年最后一次收割蓼蓝草的季节。染出来的靛蓝色好看耐脏,是最受老百姓们喜爱的布料颜色。
随后几天郁泽清学了些大概的理论,知道如何制作靛蓝染料、如何染布之后,便和阿锦起早去鹿鸣山,准备割一些不用花钱的原料,能省点儿是点儿。
12. 救人
今日阳光充沛,温度也较往常高些,两人按照计划,早起出发来鹿鸣山割蓝草。
山脚下有条小街,零零散散开着几家店铺。离山最近的是个医馆,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
看到这家医馆门口招牌上写着“收草药”,阿锦猜测大夫对鹿鸣山应该比较熟悉。两人便进去向大夫请教进山要注意的事项以及蓝草生长的区域,顺便歇个脚。
“多谢提醒,我们进山了。”
郁泽清和阿锦背着昨天临时赶工的超大帆布袋,沿着野径向鹿鸣山前进。
蔚蓝天空下,山高林茂,偶儿响起几声鸟鸣。
来到这个世界的郁泽清还是头一次接触自然风光,虽然是为了做生意,心情却轻松愉快,像和阿锦秋游一般。
郁泽清从路边捡了根小木棍,一边随意甩着,一边和阿锦聊天:
“现在都冬月了,山中毒蛇应该已经冬眠,大夫怎么还提醒咱们要小心虫蛇呢?”
阿锦想了想:“大约因为今日暖和些,可能会有出来觅食的蛇。”
“唔……”郁泽清从小在城里长大,没见过毒蛇实物,更别提了解蛇的生活习性了。
按照医馆大夫的指点,沿着这条路上山,会经过一个坡度比较平缓的树林。树林里有山泉流下形成的数片水洼,使得周围泥土湿润,是适合蓝草生长的地方。
当她们终于到达,辨认出蓝草准备开割的时候,郁泽清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什么动静。
“阿锦……你听到了吗……”郁泽清转身看着背后的树林灌木丛,一边紧张地叫着阿锦。
阿锦仔细听着,确实有“磕嗒……磕嗒……”的声音传来,不太规律,有些沉闷。
“我听到了,咱们小心些。”
正当她们如临大敌,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时,这声音越来越近了。
当发出声音的东西进入她们视线,两人的表情从戒备变成了疑惑。
一匹马?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马,身上辔头马鞍俱在,马鞍旁还挂着……那是羽箭吗?
明显是匹有主的马,怎么自己跑来跑去的?骑马的人呢?
那马停在她们面前踱了几步,长得神勇矫健,皮毛溜光水滑,像黑色水晶球似的大眼珠子转动着瞧了瞧两人,扭头又往别处去了。
郁泽清和阿锦对视几秒,她提出建议:“阿锦,不然咱们换个地方吧,这儿有些奇怪。”
阿锦拿起包袋和刀具,和她一起另寻蓝草聚集生长的地方。
她们没敢往林子深处走,只是环绕着前行,确保离山的出口不远。
找到一片蓝草丛生之处,她们刚割几株,又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郁泽清决定以后出门要查查黄历。这都什么啊,整得怪吓人的。
不是说鹿鸣山常有人来吗,应该没什么诡异的事才对。
“统老师,能检测到那是啥吗?”关键时刻还是得请出系统来帮忙。
系统运行了几秒:“似乎是人类,有些远我检测不到。”
郁泽清拿起刀举在身前,小心地前行。
阿锦见状,害怕地小声喊她:“郁小……泽清,你别过去……”
她转头安抚阿锦:“我不会靠太近的,放心。”
“统老师,这个距离可以吗?”郁泽清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脑海中只有系统运行的底噪声,她走了大约三四米,系统突然发出“嘀”的一声:
“是颐王,他受伤了!”
什么?!郁泽清凌乱了。
不是,怎么哪儿都有他?
郁泽清放下戒心,回头勾了勾手让阿锦和她一起,往林子里面走去。
“泽清,前面是什么?会不会有危险?”阿锦拉着她的袖子害怕地说。
郁泽清拨开挡在面前的枝条:“不会。应该是那匹马的主人。”
郁泽清跟着系统的指示终于找到了颐王。
只见平日里雅致俊逸的高贵公子,身上沾满泥土草屑,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却无力地倒下。
“王爷!”郁泽清急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王爷?”阿锦怀疑自己听错了。
颐王痛苦地转过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只见他脸上闪过惊愕的表情,激动着似乎想说什么,突然两眼一闭,没动静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等一下!大哥你别死我跟前啊!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呐……”
郁泽清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探了探颐王的鼻息,松了口气。
活的。
阿锦眼尖,发现了异常:“泽清!是毒蛇!”
“啊啊啊!毒蛇!哪里有毒蛇!”郁泽清吓得蹦了起来。
阿锦抬起颐王的手臂,只见他手背上有两个深紫色的血窟窿,明显是被蛇咬伤了。
郁泽清蹲下来看了看伤处:“这……这怎么办,你会处理吗?”
阿锦摇了摇头。
很好,郁泽清也不会。
“不行啊,看样子已经毒晕了。得赶紧把他弄出去找大夫救治,晚了就真没命了。”
郁泽清急忙拉着他的胳膊往上提,想要试着把他背起来。
完全不行。
颐王比她俩要高一个头,成年男子的体重着实不轻。她俩又是身材纤细的瘦弱女子,怎么把人带出去成了个难题。
看着扔在地上的帆布袋,郁泽清有了主意。
今天她们带来的超大帆布袋是临时缝制的,用一整块大帆布对折后将左右两边缝合,只为了多装些蓝草带回去。
不如就地取材,试试看能不能做个简易的担架。
她立刻让阿锦帮忙找两根小腿一般粗、一人高的结实树干。自己将两人的帆布包用刀裁开,做成结实的布条。
阿锦直接砍了两棵小树,削去无用的枝节做成两根原木。
郁泽清将帆布条绑在阿锦处理好的原木上,一个长得像梯子的简易担架被两人迅速做成。
合力把颐王拽到担架上,郁泽清脱了最外层的薄罩衣,拧成一股绳把他绑在担架上防止滑下去。
郁泽清和阿锦站在颐王头部两侧,一人抓住一根木头,用力抬起了担架一端,另一端拖着地。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咬着牙,把景陆舟给挪动了。
她们走几十米就得停下来歇一歇,两人换位置继续拖动担架。根据系统的指引,走最近的路线出山。
好在她们本来就没往山的深处去,这样来回换了几次,终于出了这片山脚下的林子。
也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前来打猎的村夫。
两人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急忙说明情况。村夫十分壮实,在两人的帮助下,将颐王直接背了起来,快速往最近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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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
快到医馆时,郁泽清先跑了进去,大喊道:“快!救命!毒蛇咬人……”
一边喊着,一边向外指着,示意病人在后面。
夫妻俩立刻行动,女大夫转身拿药材工具,男大夫跑出去接病患。
再晚一会儿,颐王就彻底没救了。
两位大夫忙活的时候,帮她们背颐王过来的村夫见没什么事,就和她们打招呼说要走。
送村夫出去,郁泽清和他道谢,淳朴的村夫也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让她们回医馆歇着。
等他走远,阿锦拉住郁泽清,问她:“泽清,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郁泽清思索之后,和她说:“得找他府里的人来接。之前不是有个随从跟着吗?今天怎么没见。”
“哦对了,我得和你说一下,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你知道了以后先不要往外讲。”
“他就是颐王。”
阿锦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居然能接触到皇亲国戚。更不敢相信,郁泽清居然和王爷认识。
啊!她想起来了!王爷初来吉城时,就是因为刚好碰上张邱当街强抢郁泽清做小妾,才有了后续那些事。或许两人从那时起有了交集。
“老天爷!这可是王爷……还好我们把他救出来了……”阿锦不禁后怕。
郁泽清眼珠子转了转,带点儿狡黠的神情,悄悄和阿锦说:“人命关天咱们肯定要救,但是……”
她看了看周围没人,继续和阿锦嘀咕道:“咱们可是救了个大财主啊!怎么着也会给点儿回报吧嘿嘿嘿……”
郁泽清陷入幻想:“哎呀,你说,咱们要多少钱好呢……”
阿锦忍俊不禁:“你呀!真是个财迷!天天不是想着怎么挣钱,就是想着怎么省钱。”
郁泽清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过分,里面那位还躺着呢,她就开始盘算怎么要报酬了。
“行,不说钱了。他出这么大事,王府里没人知道可不行。娇贵的王爷放在小村子里的小医馆治病,不太合适,人家肯定有什么太医之类专门的大夫。”
阿锦说:“那我现在就去王府,让他们派人来接?”
郁泽清看了看日头,已经中午了,还是先吃饭吧不急于一时。把他从林子里拖出来,真是累够呛,这会儿胳膊还打颤儿呢。
吃完饭,阿锦立刻出发去王府。大夫也已经诊治完毕,郁泽清和他们唠闲嗑。
因为今天就是为了割蓝草来的,他们聊天的内容便围绕着织物染色。
能染色的植物很多,但因为植物的自身特性以及这个世界的工艺水平,最后能被百姓常用的植物染料不多。
被选中的染料染出来的颜色浓淡适中,有的附带淡淡的香气、有的抗腐蚀防虫蛀、还有的本身也是一味药材。
这个医馆的大夫常年收购药农从鹿鸣山采来的草药,进行炮制加工后卖给城里的药铺医馆,赚取些微薄的加工费维持生计。
其中就有不少可以用作染料的草药植物。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从这个医馆采购染料的原材料,省得再跑一趟花时间。而且医馆给的价格不高,成本也能控制得住。
正想和大夫聊具体的种类价格数量,郁泽清不经意间从被掀起的门帘里,瞥见病床上有动静。
仔细一瞧,颐王醒了,似乎很难受,在活动自己那只被毒蛇咬伤了的手。
13. 贵姓
“大夫!他醒了!”郁泽清指着颐王,激动了起来。
两人迅速上前围在颐王床边。
郁泽清见颐王原本还蹙眉扶额,看起来相当痛苦,但视线转向自己时,突然就定住了。
大夫问了句话,他也没回答,只是木木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她担心地问大夫:“这蛇毒影响大脑吗?以后会不会变成傻子?”
大夫摇了摇头:“我还未曾见过这样的病患,医书并无相关记载。”
颐王好像突然清醒了一般,声音嘶哑回答大夫的问题:“我浑身疼,头晕。”
郁泽清松了口气。
这时女大夫进来,夫妻俩一起诊治他,郁泽清就先退后去门口坐着帮忙看店。
过了一会儿,大夫们出来了,一个去后院,一个告诉她药马上就煎,让她去照顾主子。
郁泽清掀帘进去,就看见颐王侧着头,直盯盯地望着门口,然后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副虚弱的病美男模样,莫名其妙地激发起郁泽清的保护欲。
“这会儿还难受吗?”她上前问道。
颐王摇了摇头:“好多了。”然后轻轻拍了拍简陋的小床,让她坐着。
郁泽清没坐,转身搬了个小凳子。
“王爷,阿锦已经去王府了,您在这里再休息一下,很快有人来接。”
颐王看着她坐在床前:“嗯。多谢你救我。”
郁泽清摇摇头:“应该的,多亏了阿锦一起帮忙,后来还遇到一位大哥背您到医馆来。否则只靠我们两个,真怕给您耽误了。”
他好奇问道:“你们今日去鹿鸣山做什么?如何发现我的?”
“我们啊…我们今天去鹿鸣山想采些蓝草,回去染帆布包。然后就看见一匹马……对了,您是骑马来的吗?那马上还有箭筒。”
说着,郁泽清比划了个射箭的动作。
颐王了然地点点头:“确实是我的坐骑,原来你们看见它了。”
“哦,怪不得,那匹马看着还挺俊的,应该是大户人家才养得起。”
颐王听她夸马,生气地“哼”了一下。
又怎么了?郁泽清小心地看眼色。
“要不是那匹马,我还不至于到这步田地。”
郁泽清一脸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颐王打开了话匣子:
“我平日常骑的马病了,让大刘——就是总跟着我的那个侍卫,让他找马医来治。”
“那匹马性子有些怪,得熟悉的人在身边才行,所以今天让那个侍卫留在府里,我换匹马自己来鹿鸣山。”
“谁知这畜牲是个胆小如鼠的!碰见蛇就吓得尥蹶子乱蹦,把我给摔下来自己跑了!”
“也是我倒霉,摔下来时小心护着自个儿没伤着,结果又被蛇咬了……”
郁泽清赶紧说:“哎哟喂!王爷您真是受罪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回府了可得多休息、多进补。”
颐王轻松地挥了挥那只没伤到的手:“蛇毒而已,几副药下去便可痊愈,无妨。”
真的无妨吗?郁泽清想起在山里看见颐王的时候,他那痛苦的样子……
罢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男人皮实抗造。
两人沉默了会儿,颐王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她,问:“上次见你是在庙会吧?最近生意怎么样?”
“生意不错。庙会人多,不少新客人知道我家帆布包了,后来有客人专门去羊街买。”
颐王提醒她:“我也买过你的帆布包,还记得吗?现在拿来装我作画用的颜料、小碟子。”
她惊讶道:“您会作画?”
颐王带点儿得意似的神情:“旁的不敢说,丹青这一项,我颇有心得。”
她立刻献上崇拜的眼神和掌声,原来这位王爷还有才艺。
“哦对了,我和阿锦新做了一款带小口袋的帆布包,这几天卖得不错。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下次见您时送您一个。”
颐王笑了笑,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那个阿锦,住你家没惹什么事吧?”
啧,他怎么还记着阿锦那事呢?
“没有,阿锦是个很温柔恬静的女孩子,还做饭照顾我。最近和我一起做帆布包,她手艺很好学得也快,有时比我做的包还多。”
颐王说:“那就好,因为她是张家的人,我总担心她会对你不利。之前张邱他娘不是带着人来找你么,这家人欺软怕硬。”
“多谢王爷关心。”
这个颐王消息还挺灵的呢,上次他说起羊街这件事的时候郁泽清没反应过来,这回才发现他居然知道一个小小的斗殴事件。
还是说吉城实在太平静了,一年到头统共也没几个能吃瓜的事?
颐王转头看了下桌子,对郁泽清说:“我……有些口渴。”
郁泽清起身给他倒水。呃,没水了。
“稍等,我出去找大夫要些茶水。”
她拿着茶壶回来时,看到颐王已经自己半靠着床头坐起来了。
给他倒水时,郁泽清说:“王爷,我之前叫您‘王公子’来着,那是瞎编的。您贵姓啊?回头街上再碰见您了,我好给您打招呼请安。”
把茶碗递给他,她又问:“或者直接叫您‘王爷’?您方便让人知道身份吗?”
颐王接过碗认真看着她:“我叫景陆舟……手给我。”
他把碗又塞给她,捏住她另一只手的袖子拉近到跟前,在她手上面一笔一画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努力忽略掉掌心被手指划过的痒意,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仔细辨认。
景……陆……舟。行了,记住了。
郁泽清把茶碗重新递给他,趁着他仰头喝水的时候,攥了攥自己那只手,让指甲陷进掌心的微痛驱走残存的触感。
放好空碗,景陆舟说:“我在京城时,若出去听书看戏游玩,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对外以陆姓自称。”
她明白了:“那以后再见您,就称呼您‘陆公子’。”
景陆舟点了点头,捻着被褥上的线头缓缓道:“其实呢,我在吉城没什么熟人,你又救了我的命,我想把你当作朋友一般看待,以后我们相处不必太生分。”
郁泽清万万没想到景陆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朋友可不好当,万一分寸没拿捏住,惹到人家了,立马翻脸给你治罪,还不如别打交道,别惹是非。
于是她惶恐地婉拒:“朋友?这不太合适吧……您是皇亲国戚,我就一市井小民。”
景陆舟的眼神还挺真挚:“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莫说是朋友,就是……”
他顿了顿,眼神闪躲了下,接着说:“皇亲国戚,就是个虚名头而已。我初来吉城唯独和你见过几次,也算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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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交个朋友,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若是……若是你成了亲,我也会去喝杯喜酒的。”
前面都还好说,最后一句突然拐到结婚上去?这位爷想得可真远。
郁泽清捋了捋思路,斟酌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嗯……能和王爷交朋友当然是民女的福气,只是,民女担心若哪日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王爷,民女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罪的。”
谁知景陆舟听了这话,由原来靠着床头的姿势坐直,身子前倾过来着急地说:“你放一万颗心,我不可能对你……啊!……”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就难受地捂住头。
郁泽清赶紧起身扶住他,让他慢慢靠在床头。
“怎么了?头疼吗?”
缓了一下,他说:“头晕……”
“千万别突然动弹,先躺下吧。”
托住他的头,等他躺好后帮他盖好被子,郁泽清出去找大夫。
“大夫,我们公子刚才起身时头晕得厉害,有什么缓解的方法吗?”
把捆好的几副药交给前来抓药的客人,大夫转身和她说:“头晕是正常的,有些病患还有呕吐的症状。药快煎好了,等下给你家公子喝下看看情况。”
“哦哦,好的。”郁泽清转身准备回去。
大夫叫住了她:“若实在难受,我可以施针。你问问你家公子。”
她掀帘进屋到他床前:“王爷,大夫说可以施针,您要试一下吗?这会儿药还没煎好。”
景陆舟同意了。
大夫带着工具进来,询问景陆舟具体的症状。随后打开针灸包,抽出针在火上烤一下,俯身下来开始找穴位。
只见大夫在他的头上按了几下,确定好位置之后,拇指和食指捏住银针,指尖一旋、手腕一抖、手指一松,针在离头发还有一指远的地方,“咻”地一下,飞进去了。
郁泽清惊呆,还能这么玩儿?
这时突然听到“扑哧”一声,她目光往下一挪,就看见景陆舟抿嘴笑着看她。
她收了收表情。刚才可能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人嘲笑了。
没工夫理会某人,因为大夫开始施下一针了。
第二针一样的手法,郁泽清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半秒精彩的瞬间。
剩下的几针,有竖着扎的有横着扎的,大夫手法稳准狠,没一会儿景陆舟的头就变成了刺猬。
这次变成郁泽清嘲笑他了。景陆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有多滑稽,只能干瞪眼。
然后大夫掀开被子,解开景陆舟的衣服,让他露出腹部。
这次手法不一样了,针扎进去后大夫还捏着转了转、往深处继续扎。看得郁泽清跟着龇牙咧嘴,仿佛这针扎在了她的肚子上一样浑身难受。
不一会儿,大夫收针,景陆舟迅速把衣服盖上。
这时外面有人来抓药,大夫赶紧拿了针灸包出去。
郁泽清正想着一会儿问问大夫,刚才景陆舟头上那是什么神奇的针法。只见景陆舟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尴尬地嘟囔:
“已是有婚约的女子了,见男人脱衣就该避一避,哪里有盯着看的道理?若你未来夫君在此,怕是要和你拌嘴。”
郁泽清不明所以:“婚约?我哪里有婚约?”
在景陆舟诧异的目光中,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14. 误会
“我那个婚约啊……您怎么知道?”
最近没什么人跟她提这事,她都快忘了。
景陆舟挑了下眉:“逛羊街时曾听人提起。”
噢……她刚去羊街那几日,总是有人问她可曾婚配。
有毛遂自荐的,也有给自家儿子亲戚之类的介绍,搞得她的小摊像个相亲角。
好在她已经和李叔打过招呼,用假婚约推辞,渐渐地就没什么人来打听了。
不过……景陆舟这人表面上看着傲娇冷淡,背地里居然是个隐藏的八卦男!
不是逛羊街就是赏庙会,她还以为这厮来体察民情呢,合着净打听坊间传闻了?
那么他刚才说想和自己交朋友,原来是打着方便吃瓜的算盘啊?如此一来,倒也合理。
就在郁泽清暗自琢磨的时候,景陆舟催她:“所以,你的婚约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方才说你没有婚约?”
郁泽清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吧……您是王爷,我不敢瞒您。但是您可千万别说出去。”
景陆舟点头:“我定然为你保守秘密,快讲与我听。”
他的眼神里又是期待又是疑惑,郁泽清很难把面前这个人和当初马车里那个谪仙般的人物联系起来。
“其实啊,我没有婚约。对外说有婚约只是因为嫌麻烦。”
景陆舟脸上的表情变幻几下,精彩得让郁泽清有些不懂。
“为何谎称有婚约呢?什么麻烦?”
她挠了挠头:“就……有人来问嘛……我不想嫁人所以编了个。”
景陆舟惊讶地问:“为何不想嫁人?”
她回道:“我要挣钱的,成了亲哪有功夫。嗯……我知道你们无法理解。不需要理解,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立刻追问:“既如此,你挣多少钱才愿意嫁人呢?”
哎呀……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不结婚就这么离经叛道么?
郁泽清眯着眼看看旁边的墙,一边思考:“这个嘛……说不好,起码一两年之内不会考虑。”
景陆舟被逗笑了:“一两年?似乎挣不了多少……”
郁泽清心想:你管我挣多少呢?万一我哪天就完成任务了。
他盯着郁泽清的眼睛:“何不找个有钱的夫家?你若是欠债还是要做什么,让你夫家出钱即可。”
郁泽清叹了口气。
这法子她早在穿越来第一天,看见镜子里那张脸的时候就想到了。
可如果原身遗愿确实是重振帆布工坊,郁泽清通过嫁给有钱人完成任务的话,等她离开这个世界,原身就是具尸体。
和她成亲的那家人怎么办?一夜之间老婆没了,这像话吗?
如果原身遗愿并不是成为富婆这么简单,那结婚就更没有必要了,除非嫁给某个目标人物就是原身的遗愿。
但是这些事当然不能和景陆舟解释了。
郁泽清想了想,回答他:“这钱我就是想自己挣。别人的钱是别人的。而且我觉得自由自在过日子挺好的,没必要嫁人。”
景陆舟无奈地笑笑:“郁泽清,你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明白。您觉得我不正常,那太正常了。所以您还是别和我做朋友了。”
景陆舟来劲了:“不,我倒是觉得你十分有趣,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快答应我。”
郁泽清:……
他见状,立刻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绝不会治你的罪。从今往后,在你面前我也是普通百姓,你将我当作阿锦便可。”
郁泽清扶额苦笑,这个王爷也有点儿不正常。
景陆舟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膝盖,无声催促着要她答应。
她还是屈服了:“行行行好好好,我尊贵的朋友,别乱动,小心头晕。”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拿她当个乐子解闷。他来找自己那就好好供着,等他觉得没意思不来找她,怕是很快就不记得她是谁了。
这时女大夫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姑娘,你家公子的药熬好了,来端一下。”
“好嘞!”她赶紧出去,离开这个不太好应付的场景。
跟着大夫走到后院入口处的一个小棚子里,里面好几个小药炉,只有一个煎着药。
厚实的麻布包裹住砂锅手柄,大夫用篦子滤出汁液倒入药碗,让她端走。
临走时她看了眼后院,这院子十分宽敞,里面各种各样东西真不少。
有一个大水池子、几口大缸、许多竹篾编制的大簸箕、草席,还有些她没见过的工具。
大夫见她驻足,便解释道:“这是我们平时清洗晾晒炮制药材的地方。”
郁泽清直呼涨见识了。
进屋把药放下,扶他坐起来。
景陆舟笑道:“我手不太方便,劳烦好友喂我。”
嘿……刚当上朋友就开始使唤人了?罢了,人家是王爷。
郁泽清给他喂了几勺,感觉怪尴尬的。
于是她献上良策:“这药很苦吧?要不然别一勺一勺喝了,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长痛不如短痛。”
让我们快速解决掉它。
景陆舟却满不在乎:“无妨,就用勺子喝吧,不苦。”
郁泽清继续努力:“真的不苦?闻着就苦。”
“不苦,不信你尝尝。”
还是别了吧……
景陆舟盯着药碗疑惑地蹙眉:“奇怪,这药居然是甜的,不知大夫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哈?甜的?
郁泽清不太相信,但是看他表情凝重,不得不有些担心这小村子里的医生水平。
万一给王爷喝出个好歹,她可能也难辞其咎。
郁泽清看了看周围:“我去再找个勺子尝一下。”
他立刻阻止:“不必不必,用我的即可,我不介意。”
郁泽清心想:我介意……
算了凑合一下,就这么着吧。
她舀半勺,尝了一小口。
!!!
景陆舟你!
一向淡然清丽的小脸突然变得皱皱巴巴,恶作剧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景陆舟笑得十分放肆。
郁泽清没怎么喝过中药,努力把这苦得像从地狱里熬出来的玩意儿咽下,没好气地看着景陆舟。
景陆舟笑得更开心了。
有这么可乐吗?堂堂王爷笑点也太低了。
她无奈道:“王爷,有您这么坑救命恩人的吗?”
景陆舟仰着无辜的脸看她:“就是救命恩人才坑的,她又不会把我怎么样。”
他看着郁泽清哑口无言又无力反驳的样子,再一次笑出了声。
这人幸亏是投了个好胎生了张帅脸,要不然郁泽清可能真的会揍上去。
景陆舟见好就收:“不逗你了,我自己来吧。”
郁泽清把碗递给他,他接过后仰脖几口就喝完了。
让景陆舟好好休息,她带上门去外堂等阿锦回来。
大夫忙着整理药材,郁泽清无聊地拿着一本医书阅读,艰深晦涩的语句让她昏昏欲睡。
这时门口有马蹄声传来,想必是王府派人了。
她赶紧起身出去,果然是大刘,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她时着急询问:“王……人呢?”
郁泽清瞥了眼后面,还有另一辆马车,阿锦正扶着车夫下来。
“在里面,跟我来。”郁泽清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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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进去。
和大夫打了声招呼,她转头告诉大刘:“已经喝过药,这会儿可能睡了。”
大刘小心地推开门,见景陆舟睡得正香,郁泽清悄声问道:“是叫醒他还是让他先睡着?”
大刘赶紧回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晚了,景陆舟已经醒了。
郁泽清心想我也没说多大声啊,他不会没睡着吧?
两人进去,大刘上前:“王爷,奴才来接您回府。”
景陆舟揉了揉太阳穴,回道:“嗯,好。”
声音嘶哑,明显刚醒。
觉这么浅吗?按理说受了伤又喝过药,应该睡得比较沉才是。
郁泽清突然想起什么,和大刘说:“那个……王爷的诊金还未付给大夫,我今日出来没带多少钱。”
大刘点点头:“我知道了。”
将厚重的雪灰色锦缎大氅披在景陆舟的身上,大刘正要搀着他起身,景陆舟看了郁泽清一眼后,按下了大刘的手。
只见他眉间皱了几皱,慷慨就义一般地一步步往外走。
郁泽清担心地问:“您……要不然扶一下大刘……”
景陆舟毅然回绝:“不必,我可以自己走。”
好吧,不知道他在逞什么强。
等他上了马车,大刘跟郁泽清回到医馆柜台前。大刘问大夫今日是如何诊治景陆舟的,他要记下作为后续治疗的参考。
大夫拿张纸详细写下何时用了什么药,扎过哪些穴位,洋洋洒洒一大篇,交给大刘。
大刘从荷包里直接拿出一锭银子,告诉大夫不用找了,但是务必保密,就当今日没见过景陆舟这个人。
郁泽清看得目瞪口呆,这一锭,得20两了吧!你们王府可真有钱,这么多银子说给就给啊!
剩下的全是封口费吗?她也没说漏嘴过啊……这里又没人知道景陆舟是王爷。
大刘真是……好谨慎。
郁泽清和阿锦坐上后面那辆马车,大刘说要把她俩送回郁宅,两人终于离开此处。
“阿锦,王府离这里远吗?”郁泽清一边打量着马车一边问她。
还是头一次坐马车呢,有点晃,但是坐垫比较软,总体还能忍受。
“有些远,在城东金泉街,我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路走一路打听才找到的。”
郁泽清拍了拍她的手:“实在是辛苦了!你今日回去后歇歇吧,晚上的饭别做了,我出去买点儿带给你。”
因着前面车里有个容易头晕的病号,他们走得特别慢。郁泽清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早回去一会儿就能多做一个帆布包。
今天没采着蓝草,好歹别再浪费时间了。
她和阿锦说好之后让车夫停车,跑去前面马车旁和大刘商量。
“我们想早些回家,可否请后面车夫走另一条近路,把我们送回去?”
大刘还没说什么,就看见马车车窗伸出一只手扶住了窗沿,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景陆舟的半张脸。
“你们想先走吗?”景陆舟问道。
“呃,对,想早点儿回去,还有些事要办。”
景陆舟扒着窗沿,微笑着看她:“好,你们路上小心。让车夫把你们送到家门口,过几日我登门拜访致谢。”
郁泽清大惊:“不用了不用了,都是应该的,您好好养伤,身子骨康健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景陆舟笑意更甚,没说什么。
“您快躺下吧,回府多休息。我们先走了!”她和景陆舟挥挥手,又和大刘道了别。
大刘和她点点头,随后抬眼,望向她后面,也点了点头。
她转身一看,阿锦掀着车帘,在和大刘挥手。
15. 难染
和景陆舟两人道别,郁泽清回到马车上,让车夫走左边的路去晴园街。
阿锦帮她掀开车帘,郁泽清拉住阿锦的手,借力爬上车。
坐定了之后,她想起刚才阿锦和大刘告别的那一幕,反复咂摸了几回,还是有点儿好奇。
“阿锦,你和大刘认识啦?”郁泽清看着阿锦,到底问了出来。
阿锦被她这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刚认识……”
郁泽清摸着下巴回忆:“唔……我刚才看你和他挥手来着。自打我认识你之后就发现,你不太爱跟男人说话。平日里只和买了帆布包的顾客说个‘慢走’‘欢迎再来’之类的。”
阿锦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我有些认生,和男人说话……不太自在。”
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你觉得我平时与客人说话少吗?那我以后多说些……”
郁泽清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用你招呼客人,我来就行。这世上每个人性子不一样,我能理解的,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只是觉得今日你有些不一样,明明喜欢在后面、在里面待着不和人打交道,刚才居然和大刘告别了诶!没别的意思,就是……很新奇。”
郁泽清笑着看她:“你到王府以后跟他们怎么说的?”
阿锦抿了抿嘴唇,回忆道:“我到门口以后敲门,和一个门丁说王爷在鹿鸣山受伤了,现下于医馆救治,让他派人跟我走。但是他不信。”
“然后我突然想起上次庙会的时候遇见王爷,他身边有个随从,我就和门丁说‘你们王爷是不是有个和他一般高,冷冰冰不爱说话的随从?他若在的话请他出来一下。’”
“然后门丁就叫大刘出来了,我和他讲我们如何把王爷救出来,也和他说了你的名字,他立刻就命下人备马车。”
郁泽清惊讶了:“我?报我的名字这么好使吗?”
阿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然后……”
她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低下了头。
郁泽清问:“然后什么?”
马车里有些暗,她看不清阿锦脸上的表情。
不是被欺负了吧?
这时阿锦抬头:“没……没什么,就和大刘一人一辆马车来接王爷了。”
郁泽清半信半疑:“真没事?谁若是欺负你了,你要和我说。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两个人相互照应着总比一个人强。”
阿锦着急摆手:“没有人欺负我,真的没有,你放心。”
郁泽清点点头,虽然还是觉得阿锦有些事没讲。但既然她不想说,或者和今日这件事无关,那就尊重人家的隐私。
回去后郁泽清让阿锦休息,自己接着赶工做包。但是等她出来活动筋骨的时候,看到阿锦也在干活儿。
多好的姑娘啊,就像闺蜜一样。郁泽清想起了自己的闺蜜,虽然和阿锦性格不同,但是都对朋友很好。
近日和阿锦新开发的带口袋的帆布包卖得不错,因为比原先的基础版要多花些功夫,所以价格提了三十文。
也正是因为多花功夫,导致两人的产量下降,卖得快,收摊早。
从鹿鸣山回来的第二天,郁泽清收摊后匆匆吃了午饭,就又去鹿鸣山了。
这次不是去山里,而是那个医馆。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把彩色的帆布包给做出来。
其实别说客人了,就是她自己天天看着一堆白色的帆布包,多少也觉得有些无聊。
古代没有高级的烫印技术,刺绣成本又太高,染色是目前唯一一条相对来说能翻些新花样,并且还算简单方便的路。
虽然现在做出了认可度较高的新款式,但还是要提早做好打算,为下一次推出新品尽量留出充裕的研究、试错时间。
这样想着,她加快了步伐,来到这个熟悉的“易家医馆”。
“易大夫!”她进去后笑着打招呼。
“哎哟!你不是昨天那个……”易大夫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他绕过柜台快步来到她旁边:“姑娘,我们可什么都没往外说!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对哦,封口费。
郁泽清解释道:“我和那位公子只是认识,偶然遇见便送他来就医,并无主仆关系。昨日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您别当真。”
易大夫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昨日付钱的公子说……”
她回道:“那位确实是他家的,您照做就是了。我过来不会跟您聊昨日的事,您放心。”
易大夫道:“如此便好,否则我真拿不准要如何说话。”
郁泽清表示理解。
随后她阐明来意:“易大夫,昨日我和您聊过布料染色的事您还记得吧?”
易大夫想起来了:“不错,你说你想染帆布?”
她说:“对,其实我是个在羊街摆摊的小贩。我卖的是帆布做成的包袋,您瞧,就是这个。”
她把带来的帆布包给易大夫看。
易大夫看后赞道:“此物很好,帆布结实耐磨,这带子又便于提携,若价钱合适,想必不愁销量。”
郁泽清开心地说:“您也觉得不错吧!嘿嘿。价格的话,我现在卖二百三十文,不带小口袋的是二百文。”
易大夫又看了看帆布包:“二百文,有些贵了。”
她回道:“本来客人们也觉得贵,但是……买了之后用得好,也跟邻里朋友推荐,所以现在卖得也还行。”
其实最开始卖出去是因为大家支持,但是也没必要说羊街那事了。
易大夫看着她:“所以你找我是……?”
郁泽清坐下来和他细说:“是这样的。我想把帆布包染成不同的颜色,这样好看些也能多卖些。但是染色的这些草啊药啊的,我找不到合适的卖家。”
她指了指门口:“您这里不是收草药么,昨天也说过您收的、卖的价都比城里便宜。所以我想……”
易大夫一点就通:“你想从我这里收染料?但是你有染色的作坊吗?”
郁泽清回道:“暂时还没有。”
他倒了两碗水:“这染色啊,可不是简单活计,就说最常见的靛蓝色——”
郁泽清捧着茶碗仔细听着。
易大夫开始讲解:
“你这布啊,染色前须得先整理一番,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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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杂质,让布更吸水、上色,才能走下一步。”
“第二步,你要有大染缸,将采摘的蓝草洗净、浸泡、发酵、草木灰打靛成染汁,再用木架子等等器具,将布料放入缸内,以次数、时长、温度、药剂等,来控制染出的颜色。”
“第三步,漂洗、上浆、蒸烫、晾晒……如此,才可得到你想要的颜色。”
郁泽清知道染色有些复杂,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麻烦。
她以为把布料往泡烂了的蓝草水里浸个几天几夜,就能出来想要的效果呢。
要按易大夫所说,染色的成本和刺绣相比也不遑多让。
郁泽清蔫巴了,这条路居然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易大夫看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这样下来,染色的成本很高啊……帆布包这种东西,撑破天也就这个价了,想买彩色的就要多花很多钱,谁愿意买呢?”
易大夫想了想说:“如果你能把量做到很大,那染色的成本均摊到每个包上就会小很多。”
郁泽清笑道:“您真的是大夫吗?比我还会做生意。”
易大夫也笑了:“在这穷乡僻壤的,不多琢磨挣钱,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郁泽清点头:“您说的在理,但是我如今做不了太大的量,这染色的成本摊不了。”
易大夫思忖了好一会儿,犹豫着和她商量:“我方才和你说的这些步骤,都是从书上所得,实际染出颜色的花费是多是少还未可知。”
“但如今我这后院之中,有不少炮制药材的工具,药材卖不出去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来试一试。”
“你将你家的布料拿来此处,我研究一番,如何染色可使成本降至最低。若成了,你以后来我医馆染布料,我挣些糊口钱;若不成,倒也无甚损失,不过废些时间体力罢了。”
郁泽清心想,这样可以诶!直接把染色外包出去,自己只要结果。
若像易大夫所说这步骤如此繁琐,如果她自己染布料、原料、各种工具、还有用水排水都是问题。郁宅虽然宽敞,但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昨天看医馆的后院,比郁宅的院子还要大些,人家还有池子、大缸各种东西,全是现成的。他们夫妻俩常年炮制草药,染个布料对他们来说应该难度不大。
郁泽清回道:“我觉得可行!但是要先跟您说,我做的量少,现在只有我和昨日您见过的那位姑娘,我们两个人做帆布包。”
“所以染色的成本啊,您做的时候得算一下,要是摊下来太高的话,我肯定没法卖出去。这头一批染色花的钱,我可能出不了太多,您得合计合计,实在不行就算了。”
谁知易大夫十分爽快地说:“无妨,不管染得怎么样,头一批的钱不用你出一文,我就当投石问路。若能成,以后我也多研究别的颜色,咱们把这个生意长久做下去。”
于是,给帆布包染色的前期试验工程,就这样愉快地开展起来。
当她第二天送完布料回来,进门时便听到家里不止阿锦一个人。
她急忙往堂屋走,还没到跟前,就看见一坐一站的两尊佛。
景陆舟登门致谢来了。
16. 报答
阿锦看到郁泽清回来,赶紧从堂屋出来接她。
拿过她手里的包,阿锦边走边小声给她通气儿:“王爷来咱家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郁泽清心里有了数。进堂屋就看见屋子里,摆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
很好,必定是白花花金灿灿的大元宝嘿嘿嘿!发财了发财了!
心中窃喜,她努力绷住表情,躬身作揖:“王爷万安。王爷身体可好些了?”
景陆舟放下茶盏:“好全了,不必多礼。阿锦说你去鹿鸣山的医馆了?累不累,坐下歇歇。”
“多谢王爷。”郁泽清行至偏座准备坐下,却被景陆舟制止。
“坐那儿做什么?这里。”他指着八仙桌旁的主座。
郁泽清略带拘谨:“哎,好嘞。”
虽然是自己家,但是跟王爷平坐还是有点儿不安。
景陆舟浅笑着问她:“去这一趟顺利吗?你是如何想到让那医馆给你染布的?”
郁泽清便简单和他讲了易大夫所言,还有自己看到的医馆后院情况。
“也只是先试一下,不行的话再想办法。”郁泽清不确定地说。
这只是个初步的试验,未必能成。
景陆舟清了清嗓子:“既然说起鹿鸣山的医馆,想必你也知道我今日拜访所为何事。”
郁泽清缓缓地指了下八仙桌上两个匣子,又指了指地上的两大一小三个箱子,眼中满是期待。
景陆舟笑着点头,指着地上的箱子吩咐大刘:“打开。”
来了来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大刘打开箱子,郁泽清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闪着精光的眼神熄灭了。
嗯……虽然……但是……
大刘又打开另一个箱子。
她沉默了。
景陆舟说:“这些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我让人挑了些颜色俏丽、适合你们年纪的。”
他顿了顿:“这几次见你穿的,都……”
景陆舟没再说下去。
郁泽清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也没办法啊。
天气渐寒,她曾在衣柜翻找原身的冬衣,但试过之后没几件合身的。
小姑娘长身体了,原先的衣服穿着有些小。
但是她穷啊,买不起成衣,也没钱没布料去裁缝铺子做新衣裳。
吉城一套衣服可不便宜,穷人家通常自己织布做衣,她既没这个手艺也没这个时间。
所以只好把郁夫人的旧衣从库房里找出来,布料颜色虽深沉些,但总归省下笔不小的开销。
景陆舟告诉她:“城东有家裁缝铺,叫‘绣衣阁’,裁缝师傅的手艺不错。你去时直接报名字,衣裳的钱会记在王府账上。”
“阿锦也一样,想要什么衣裳和绣衣阁的师傅说,让他们给你做。”
郁泽清和阿锦赶紧道谢。
大刘打开小箱子,里面是人参灵芝之类的补品。
景陆舟说:“做生意辛苦,补补身子。”
然后他侧身准备打开八仙桌上两只匣子,郁泽清默默祈祷着:
求求了,一定要是金锭银锭,快闪瞎我的眼吧!
打开后,确实闪了她的眼。
两匣子珠宝。
郁泽清对首饰无感,她不喜欢这些戴着碍事的东西。
况且这个时代的首饰制作技术,和现代差不少。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若见过更精细的,再看这些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些虽然不是金子银子,但可以拿来换钱啊!
“这是给你的。”景陆舟把自己面前的匣子推给她。
然后指着另一匣:“这是阿锦的。”
郁泽清站起来和阿锦一起开心地谢恩。
虽然稍微麻烦了些,但怎么不算发财呢?
景陆舟摆了摆手:“回头宫里再有赏赐下来,我还拿来给你们。”
郁泽清故作矜持:“哎呀,王爷,这不少了……”
景陆舟佯装生气:“本王的命可金贵着呢,这点东西才哪儿到哪儿。”
郁泽清心里琢磨着,要真如他所言,自己或许可以开始打听一下,原先郁家那帆布作坊要多少钱能盘得下……
这时又听景陆舟说道:“再稍等些时日……或许明后日,还有一份小礼要送给你。”
郁泽清问:“什么……”
景陆舟笑着说:“还没定下,保密。”
行吧,这王爷还玩起故弄玄虚了。
把人送上马车,恭恭敬敬地等他们走了以后,郁泽清和阿锦立刻激动地跑回家。
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向了八仙桌上的匣子,开心地不得了。
“泽清!你听到没有!这些钗环珠串是宫里的!早听说尚宝司造出的首饰巧夺天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拿着一只金丝攒花簪子细细观赏,赞叹道:“宫里娘娘、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才能见到的极品,如今我竟也有了!”
郁泽清惊讶道:“这么大来头吗?哇,那一定能卖不少钱!阿锦,你知道吉城的当铺在哪里吗?”
阿锦缓缓转头,看着她:“泽清,你……要卖掉?”
郁泽清猛点头:“对啊!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当然拿来换钱。哦,我只卖这一匣子,你的你自己留着。毕竟你也救王爷了。”
阿锦无奈地笑了:“泽清,你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的?”
“这些官造的器物首饰,是不可以转卖的。”
郁泽清目瞪口呆。
“不是?为什么啊?”
看她是真不知道,阿锦便拿起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镯子,转了半圈找到一个印记,指给她看:
“喏,这里有落款,当铺不敢收的。这些赏赐是贵人给的荣耀,变卖是为不敬。”
郁泽清心碎了一地。
暴富怎么这么难啊……
阿锦看她生无可恋的样子,不解道:“泽清,如此华贵的首饰,你都不喜欢吗?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一个,今日王爷竟赏了我一匣子!”
郁泽清叹了口气,确定自己的发财梦破灭,她把匣子往阿锦那里推了推:“你要是喜欢,拿着戴吧,我还是想要钱。”
在阿锦震惊的目光中,她转身翻了翻箱子里的布料。
“这些好像更有用,等哪天咱们不忙了,去王爷说的那个裁缝铺做些新衣裳吧。”
·
前行的马车里,景陆舟回想起郁泽清看到珠宝时,那亮闪闪的眼睛,不禁满意地笑了。
他靠近车门,和前面的大刘炫耀:“你瞧瞧,姑娘们都喜欢那些个珠玉钗环。幸亏没听你的,直接送金子银子?多俗!”
大刘低头:“王爷英明,奴才确实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景陆舟得意:“多学学,以后娶妻了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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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上。”
他突然想起一事:“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大刘回道:“按您的吩咐,已找到一处,现在要去看看吗?”
景陆舟说:“行,去吧。”
·
认清现实,放弃幻想。第二天郁泽清和阿锦继续摆摊。
路上阿锦给郁泽清看她戴的簪子,这只还蛮素雅的,一颗蓝宝石镶嵌在点翠花托上,中间一颗珍珠衔接银簪和宝石,低调奢华。
郁泽清点点头:“好看,很衬你。”
阿锦说:“这是你那个匣子里的。”
谁的匣子不重要,换不到钱都白搭。
今日摆摊,有客户提出了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天越来越冷,再过些日子,吉城的百姓们就该穿棉袄了。
棉衣厚实,脏了难洗,洗了难干。破损后如果不能及时打补丁,容易跑出棉絮。
于是客人希望郁泽清能出一些类似围裙、袖套之类的产品,起到耐磨、隔灰的作用。
这个简单啊!制作起来很快的,今天回去就能开始设计。
摆摊的时候,郁泽清和阿锦就已经商量好版型了。
还有客人看上她们的帆布椅,觉得不错,问她卖不卖。
这倒也是个商机,回头有空了找木工再做几个,看看销量如何。
正和阿锦讨论着,景陆舟和大刘突然出现。
“陆公子万安!”郁泽清没忘了他之前说的,在外的化名。
景陆舟让她出来:“跟我去个地方。”
郁泽清看了看摊位:“我这还没卖完。”
他说:“让阿锦留下。”
看到阿锦眼里闪过的慌乱,郁泽清担心道:“她自己可能不太行……”
景陆舟指了下大刘:“你在这儿陪着她。”然后让郁泽清跟自己走。
于是郁泽清在阿锦和大刘呆愣的目光中,呆愣地跟上景陆舟。
“陆公子,这是要去哪里?”郁泽清问道。
景陆舟含笑:“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个保密的礼物吗?”
“哦……”这就来了啊?这么快。
且看他卖的什么关子吧。
景陆舟一边走,一边上下看了看她:“我送你的首饰,为何不见你戴。”
怎么还检查作业呢……
郁泽清随口找了个理由:“今早睡过头了,怕抢不到摊位,就没来得及戴。”
景陆舟也没多问:“你的那个匣子里,都是我一个个挑的,想着合你的气质。”
作业的题是老师亲自编的……
完了!阿锦今天戴的不就是自己那个匣子里的吗?
作业让同学代笔了……
郁泽清心虚道:“多谢陆公子,您费心了,我一定珍惜您赐的宝物。”
景陆舟笑笑:“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喜欢就好。”
没怪罪……想来是没看见吧。簪子好像在阿锦后脑勺的发髻上,可能挡住了。
两人走了半柱香时间,来到一条大街。
景陆舟停下,和她说道:“对了,说起摊位,你和阿锦以后不必再起早抢摊位了。”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郁泽清转身。
郁泽清扭头看去,是一个空置的临街商铺,里面有几个人在打扫收拾。
只听景陆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铺子是我的,从今天开始归你用。”
17. 店铺
郁泽清又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这……这啥意思……?”
景陆舟却不看她,左手抵着右胳膊肘,右手摸着下巴颏儿,状似漫不经心却微微翘着嘴角:“没什么意思,只是赠你一间小铺子,而已。”
“就……就这么送我了?”真是意外之喜。
景陆舟垂眸,认真地看着她惊讶的脸:“对,送你的,去看看吧。”
郁泽清环顾四周,这个铺子坐落在文檀街和盛隆街的交叉口,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街边店铺清一色白墙黑瓦木门窗,多是二层小楼。只有斜对面盛隆街的泰辉楼是一座三层的酒楼。
而她面前的这个空铺子,也是二层。坐西朝东,南侧临街白墙旁有棵秀气的绿树。
她没工夫细看周围环境,咧着嘴开心地跑进店里。
这个店铺方方正正,占地大约四十平,楼梯在西北角。
正在打扫的两个人看见景陆舟,立刻躬身行礼,郁泽清没管他们,又“噔噔噔”踏着木梯上二楼。
二楼也有一个人在擦着窗,见她进来愣了一下,走了过来:“姑娘,这家铺子有主了……”
话还没说完,见到从楼梯处冒头的王爷,也赶紧行礼。
景陆舟让他先下去。
郁泽清小心翼翼地扶住窗边,向楼下街上看去。
“怎么样,这地方?”景陆舟倚着窗棱,看着她笑盈盈的侧脸。
郁泽清狂点头:“谢谢王爷!我太喜欢了!哇……我一直都羡慕那些有店铺的老板,没想到居然天上掉馅饼了!”
景陆舟被她逗乐:“什么天上掉馅饼?明明是你救了我,给你多少谢礼都不为过。”
郁泽清问:“这铺子很贵吧?我早就听人说起过,文檀街、盛隆街周围的店铺租金不菲,你干嘛不租出去?”
景陆舟不以为然:“或许吧,但于我而言,这点租金算不得什么。”
“若能为你遮风挡雨,蔽日驱寒,那才是它最大的用处。”
哎呀,人家一个王爷,居然话说得这么好听。要是搁现代,妥妥霸总人设。
郁泽清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和阿锦就谢谢王爷啦!我们会珍惜着使用的。”
景陆舟说:“我已派人去请工匠来查验,若有缺漏损毁之处还需修缮,待店铺完备之时,我派人去你家。你们可有物件要搬来店中?”
她想了想,道:“有的。我们做帆布包的工具要搬来,这样就可以一边看着店铺一边干活儿了。”
然后她又看了看屋子:“一楼用来卖货物,二楼就用来干活、休息吧,这里放些柜子桌子床榻之类。一楼……”
她转身下楼,景陆舟跟着她。
“一楼,因为南半边是客人在街上就能看到的地方,所以这边用来摆货物。”
“北边有楼梯,楼梯旁就放柜台吧,我坐在这边。”
她兴致勃勃地指点比划,构思着店铺的布局。
景陆舟笑着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更喜欢这份礼物,昨日送你那些珠宝锦帛人参,也不见你如此欢喜。”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都……都喜欢,王爷您送的都是好的。”
景陆舟点点头,把话题又带回店铺:“若是陈设货物,你想要何种货架?我命人给你打造。”
“唔……帆布包的话,要么平放、要么就挂起来。”
她来到南侧,一边比划一边解释:“这边靠墙处,放一个长桌子,宽度和帆布包的长度等同。墙上装两排木条,木条上安几个类似把手的物件,用来挂帆布包。”
她又看向西侧:“这边也一样,或者上面的木条改成木棍,和墙面隔一段距离,做些挂钩,挂上布包。”
景陆舟听完问她:“为何如此多挂钩?你的帆布包统共也就两种。”
郁泽清不服:“我……我马上就要做新的了,围裙、袖套、不同颜色的,以后还有更多。”
景陆舟:“好好好,还有什么要做的?”
她又看看屋子:“这中间弄个桌子吧,上面稍微放些货物,然后摆个花瓶或者什么别的东西,装饰一下。”
景陆舟说:“我府里有现成的,等下搬来一个你直接用吧。”
她谢过景陆舟,然后说:“北边放个柜台,要高一些的。”
刚说完,她想到,要不然把柜台改改样式,空出来一块放缝纫机,外面不让人看见。没有客人的时候就埋头做包,一举两得。
景陆舟盘算着:“货架、柜台得木匠来做;一二层楼的桌子、柜子、床榻,我府里有多的用不上,搬来给你。还有什么?”
“噢!”他突然想起什么,勾勾手让郁泽清跟他出来。
他指着门头:“牌匾!你的店铺准备起什么名号?”
郁泽清看着大门,思索一下:“郁氏帆布。”
然后看向景陆舟,点了点头。
景陆舟问:“然后呢?”
她也问:“什么然后”
“‘郁氏帆布’,然后呢?店?坊?铺?轩?堂?”
郁泽清挠挠头,好难选。
“不管了,就叫‘郁氏帆布’,别的不要。”
景陆舟失笑:“行,好。你若不嫌弃,我可以给你题匾。我的字还可以。”
郁泽清立刻顺竿子爬:“陆公子墨宝求之不得啊!有您题匾,小店生意必定红红火火。”
“泽清!”
两人循着声音看去,阿锦和大刘来了。
“还剩的那几个包都卖完了,大刘说王爷和你在这里。”
郁泽清拉着她进去,激动地说:“王爷送了咱们一间铺子!啊啊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摆摊了!睡饱了再起来开店!”
阿锦先是呆愣了下,环视一圈后惊喜地拉住郁泽清的手,一把将她抱住。
景陆舟和大刘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两个姑娘叽叽喳喳讨论,命打扫的小厮去请附近的木匠来。
不一会儿,修缮店铺的工匠来了,检查着屋内各处。郁泽清对此完全不懂,只是看着其余三人和工匠商讨。
木匠来了之后郁泽清就忙活起来,和木匠详细说明自己要的尺寸、样式。木匠和徒弟一一记下。
让她失望的是,这些货架柜台做起来太慢了,古代没有预制好的木材,也没有先进高效的机械,只能慢慢刨木材、仔细削榫卯木楔,这些弄下来少说要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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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陆舟告诉她:“让他们做着,先从我府里搬桌子椅子柜子凑合用。天越来越冷了,在外面摆摊受罪。”
和工匠们交待完,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把帆布椅放在店里,景陆舟直接带她们去对面泰辉楼搓一顿。
泰辉楼是吉城两大酒楼之一,另一家在城东。这两家酒楼是达官贵人、土豪乡绅们常来的地方。
大刘让店小二直接带他们去三楼包厢。
“这家酒楼我曾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虾蟹尤妙。”景陆舟一边上楼一边和她讲。
行至三楼时,她们正要进包厢,旁边一个包厢里的客人出来,见到景陆舟时一惊,立刻就要行礼。
“免礼!”景陆舟打断对方,眼神示意不要多嘴。
随后进了包厢。
店小二拿不准景陆舟的身份,只能愈发小心地伺候。
小二出去后,景陆舟手指在桌面扣了几下,和大刘聊起刚才那人:“见了我如此惊慌,想必今日不是他休沐。哼,这帮人,尸位素餐,无视法度。”
郁泽清好奇:“刚才那是谁?”
他回道:“看着眼熟,什么名儿不记得了。是府衙里的,大约是通判。”
郁泽清对府衙的行政职级不清楚,但没让景陆舟记住名字,估计不会是一把手二把手。
“他们中午不能出来吃饭吗?”郁泽清对历国官员的工作制度感到好奇。
景陆舟为她解释:“除非有公务在身,通常不在外吃饭。府衙供应餐食,比官员自家的要丰盛些。”
“吉城府衙的俸禄,还不足以供他们常来泰辉楼这般水准的酒楼。怕不是谁宴请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啊……懂了……
见郁泽清低头沉思,景陆舟指着窗外:“看!从这里能看见你的店。”
三人同时转头。
“哦!真的诶!嘿嘿,我的店我的店……”
从三楼远眺,鳞次栉比的店铺在规划整齐的街道上排列着,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郁泽清对自己未来事业的发展充满希望。
这泰辉楼的菜品真不错,郁泽清来这里这么久了,头一次吃上餐馆里的饭菜,和阿锦大快朵颐,两人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艰难下楼。
景陆舟本来说要送她们回去,但郁泽清想在附近逛逛,看别人家店铺里都卖什么货物、怎么布置装修的。
“我先回去写牌匾,你们这几日不要去羊街摆摊了,在家准备开店。等店铺布置完毕,我派人去你家告知你。”
随后,他对郁泽清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单独说话。
郁泽清跟着他走了几步,仰着脸听他指示。
只见景陆舟面色不虞,沉沉地盯着她:“我给你挑的簪子,为什么在阿锦头上?”
哎……呀……
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郁泽清正在搜肠刮肚找理由,景陆舟却不给她机会,“哼”了一声,傲娇地走了。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也不能赖她呀,谁知道那匣子里是景陆舟亲自挑的呢?
这王爷也是奇怪,随便赏些东西不就得了,管别人用不用呢……
伴君如伴虎,别拿王爷不当老虎。
18. 筹备
郁泽清忐忑地看着颐王离去的背影,惴惴不安。
阿锦来到她身边问:“泽清,王爷刚才说什么了?怎么……”
郁泽清叹了口气,瞥了眼阿锦的簪子:“说实话,我也有些迷茫。”
她从小到大接触过的男生,清一色钢铁直男,女孩子的首饰衣服化妆品傻傻分不清楚,根本别提认出个簪子了。
这位王爷倒好,不仅认出来,还因为簪子戴别人头上不高兴了。她俩都是救命恩人,戴谁头上不是戴呢……
郁泽清一边和阿锦吐槽,一边拉着她逛街。阿锦吓得要把簪子还给她,郁泽清摆摆手:戴着吧,也不差这会儿了。
文檀街是吉城有名的文雅古街,各家店铺卖的都是古籍、字画、碑帖、古玩、玉器、文房四宝等等,这条街上来往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才子老爷,文化底蕴和消费水平比羊街高了不知多少倍。
郁泽清和阿锦有种虚幻感,上午还在羊街摆摊,下午就成了文檀街店铺的掌柜,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不行,要再确认一下!
她俩兴奋地折返回店铺。
里面工匠忙碌着给屋内进行修缮补漆,一个工匠看到她们,出来问好:“掌柜的有什么吩咐吗?”
掌柜的!嘿嘿!
上午这批工匠来的时候,都以为景陆舟是掌柜,景陆舟纠正了他们。
她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
“没事,我们就是在街上瞎逛,你们忙你们的”
工匠中有个中年瘦削男子,长得和李叔有些像。
郁泽清拍了拍阿锦:“咱们去找李叔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等过两天开业请他来捧场!”
于是两人打听着徐家布庄的位置,兴冲冲地跑去找李叔。
徐家布庄位于兴和街尽头,店铺旁就是徐家大院的大门。徐家大院里不仅有店主的家宅,还有两个工坊,一个棉布坊、一个丝织坊。
这些信息是她们在布庄内等李叔的时候听来的。
徐家大院里因为有两个工坊,面积很大,像个庄园一般。两个工坊里加起来有数十号工人,外面布庄的掌柜和小二还真不一定都认识这些工人。
这不,派人去工坊问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青年跑出来和她们说:李叔回家了。还帮她们打听了李叔家的地址。
郁泽清盘算着,李叔都来过两回了,她们还没去过李叔家呢。走起,串门子去。
路过小商铺,买了点儿米面熏肉,头一次去人家做客还是带些实用的礼物。
到了英安庄二巷,和街边晒太阳的奶奶确定了李叔家的具体位置,郁泽清敲门。
哈,开门的正是李叔!
李叔家有个小小的院子,院里晒着些谷物,生活气息十分浓厚。李叔朝堂屋里喊着:“孩儿他娘!郁小姐和阿锦来了!”
一个脸盘儿圆乎乎,看着就很和气能干的妇女从屋内探身,一见她俩,赶紧出来迎接。
想必这就是李婶了。
“哎哟乖乖呀!这是郁小姐吧!长得跟仙女儿似的!这个是阿锦!我记得!出落得真漂亮!我听你李叔说,你现在和郁小姐一起住呢?”
李叔催促她:“赶紧请郁小姐和阿锦进屋啊!怎么站外面聊起来了?”
李婶笑道:“你们瞧瞧我,光顾着高兴了,快进屋快进屋!”
郁泽清赶紧说:“没事的,我们也高兴。”
坐下后李婶忙着倒水,李叔接过她们的礼物说:“郁小姐,你们能来已经很好了,花这些钱做什么……”
郁泽清笑笑:“应该的,李叔您也常照顾我们。”
李婶倒完水后,说:“你们先坐,我去把家里那俩不成器的儿子们叫来见见人。不上工回来也不帮着干些活儿,净出去瞎跑!”
眼看着李婶出去,郁泽清好奇问道:“李叔,我们刚才去徐家布庄来着,他们说您不在。我们这才找了过来。您今日休息吗?”
李叔叹了口气:“算是吧。徐家布庄这些天……出了点儿事,棉布坊今天停工,我和俩儿子就回来歇着等消息。否则你们如果白天去徐家布庄的话,肯定能找到我。”
郁泽清问:“出什么事了?”
李叔有些烦恼似的:“是徐家老掌柜家里的事,闹了矛盾……不提也罢,说不定明日就好了。你们今日没去羊街?”
郁泽清刚想回答,就听见门口有动静,李叔家的两个儿子回来了。
这两个儿子一个比李叔高一头,另一个和李叔一样高。两个小伙子都挺精神的,脸型随李婶有些圆,身型随李叔瘦高个儿。
阿锦见到他们进院,站了起来,郁泽清也随她起身。
“阿锦姐!”弟弟认出阿锦,高兴地跑进来。
“金富!金丰哥!好久不见!”阿锦开心地和他们叙旧。
两个男孩子进屋看到郁泽清后,皆是一愣。
李叔斥道:“呆子们!这是郁小姐!”
“郁小姐万安!”两人赶紧问好。
郁泽清也回礼,随后大家纷纷坐下。
她回答李叔的问题:“李叔、李婶,是这样的。我和阿锦前些日子去鹿鸣山的时候,偶然救了位贵人。这位贵人为着答谢我们,赠与我们一间在文檀街的店铺。”
李叔一家惊得倒吸一口气,动作十分默契。
她笑着继续说:“这铺子呢,现在还在修缮,可能晚几天就开业了。到时候想请李叔李婶还有家里兄弟们去捧个场儿,热闹热闹。”
李婶咋舌:“哎哟乖乖呀!文檀街的铺子!那可贵了!郁小姐你这是捡着大便宜了!”
郁泽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晌午和阿锦去看了,我俩到现在还迷糊着呢呵呵呵……”
李叔问:“救的是哪位贵人呢?”
郁泽清刚要开口,突然犹豫了一下,看向阿锦:“这能说吗……”
阿锦想到了什么,也面露迟疑之色。
郁泽清挠了挠头:“李叔,这位贵人比较……神秘,身份特殊,平时在外面是用假名字的。我回头见他时问一问,他若同意,我一定告诉你们。”
李叔赶紧摆手:“不打紧,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能说的话那就不要说,万一招来麻烦就不好了。你们现在有间铺子不容易,可得小心。”
郁泽清道谢。
接下来就是阿锦和李家兄弟聊天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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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内向羞涩的阿锦见到童年玩伴,变得活泼健谈。大家回忆着往日趣事,笑声不断。
怕天黑不方便回家,郁泽清和阿锦没留下吃晚饭,黄昏时告辞赶紧回去了。
第二天两人都睡到自然醒,终于不用系统叫起床了。看着窗户透进来明亮的光,赖在床上的郁泽清被这份简单的幸福感动得不行。
又眯着睡了一会儿,她起床和阿锦吃早午饭,然后继续干活。
昨晚两人搞出来围裙和袖套的模版,今天准备分工抓紧时间多做些出来,等开店时摆在店铺里。
蹬了半天缝纫机,郁泽清觉得自己浑身关节都锈住了。阿锦在做围裙和袖套的带子,郁泽清和她打了招呼,准备出门去附近木匠那里,商量做帆布椅的事宜。
先和木匠定十把,晚两天把帆布套做出来送过去。要是卖得不错,以后可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压低成本。
去之后木匠正在忙着做别人的单子,她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木匠刨木头。
薄薄的木花一片片被削出来,瞅着还挺解压。她感叹着古代的工匠们真是不容易,全凭经验和简陋的工具,哪里像现代,各种电动切割机磨砂机之类,一会儿一个板子就出来了。
她也在这间隙里思考,除了帆布椅,也可以做帆布凳,应该会比椅子做得快些,也比椅子方便携带。
继续赶工的第二天下午,景陆舟派人来了,说店铺里已经布置好,请郁泽清和阿锦去看看。
两人上了马车,到文檀街后,看到景陆舟在店里。
“来得正好,你想要这个桌子摆货物,还是这个?”
郁泽清左看右看,两个桌子长得差不多,除了颜色花纹稍有些区别。
“就按照现在这样吧,别挪了,挺好的。”
景陆舟依旧皱眉比较着两张桌子:“这个颜色深些,用来摆货物似是过于暗沉了……”
不愧是喜欢画画的王爷,对色彩要求这么高呢?
郁泽清不想在这些细节上较劲,反正等定制的货架到了,这些都还得搬回王府,她转换话题:
“呀!王爷您这么搬来这么多摆件啊!这瓶瓶罐罐的。咦,那是什么……我的天,这么大的玉雕吗?!”
景陆舟说:“对。放这里显得好看些。”
郁泽清要疯了:“王爷,您这都挺贵的吧……万一谁不小心给打碎了我可赔不起啊……”
景陆舟毫不在意:“不值什么钱,碎了就碎了吧,岁岁平安。”
郁泽清扶额:这败家王爷啊……
他环顾屋内:“这便差不多了。你若要从家里搬东西来,就用刚才送你的马车吧。”
景陆舟这时问:“你想好哪天开业吗?”
郁泽清摇了摇头。
景陆舟得意地笑笑:
“前日我回府便题了字,立刻着人去做牌匾。原本要五六日才能做完,我让他们两个工匠同时刻字,缩短工期,现下已经做出来了。”
郁泽清眼睛一亮。
景陆舟笑容加深:“我已经看过日子了,明日冬月十一为收日,利于经商开市。值神明堂,庚午时为吉时宜开业求财。”
“郁氏帆布,明日开业。”
21. 微醺
李叔和李婶走后,阿锦见客人不多,便上楼赶工。李家兄弟觉得不太好和女子共处一室,就在一楼待着了。
郁泽清见他俩无聊,就教他们裁剪帆布包所需要的布片零件。这个活计简单,兄弟俩也是和李叔一起织过布的,干活儿很细致。
楼下楼上合力,一个时辰又做出来十几个,一边上货一边卖。
阿锦下楼来活动筋骨,和郁泽清商量,换一种裁布片的方式。
原先做帆布包时,裁剪出帆布包的四面再加一个包底,总共五片。她建议将正反面和底面合并成一整片裁下,这样做出来的帆布包不改变款式和容量,但是能节约出一部分裁剪和缝制的时间。
阿锦好聪明!郁泽清和李家兄弟都觉得此法可行,三个人互相帮着,把新的版式做了出来。
虽然不停地赶工,但一摆上两三个,不一会儿就卖了出去。到半下午的时候,连帆布围裙和袖套也卖得只剩样品了。
在羊街时,大家买帆布包都是自己用;到了文檀街,客人们买回去是给家中佣人使,一买就是好几个。
郁泽清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家不那么高端的产品,在文檀街销量居然也不错。
有位客人没买够,但是懒得等了,直接和郁泽清预定好几个,将全款付下之后给了她地址,让她派人直接上门送货。
这一下子提醒了她:可以做预定和上门送货的生意。
但上门送货需要人手,而且她也不一定有时间,除非量大和她单独聊吧。
她赶紧又写了张纸放在进门的大桌子前:本店接受预定。
看着这张纸,她想起刚去羊街的那两天也有类似预定的情况,之后便不需要了。她也得做好这个准备,尽快推出新的产品。
这时金富小弟和她商量:“郁小姐,要是有跑腿的活儿就交给我吧!我想去。”
郁泽清早就看出来这小子待不住了,男孩子喜欢到处跑着玩儿,不想拘在屋里。
“行,等会儿阿锦把预定的做出来,你去送货吧。找得到地方吗?”
金富一拍胸脯:“城东嘛!我知道,放心交给我。”
她算了下时间:“你送完直接回家吧,估计时候也不早了。”
又和他哥哥说:“金丰,你一会儿也回家吧,今下午应该没太多人,我能顾得过来。”
哥哥却摇了摇头:“我等你们关店了再回去。”他瞥了眼金丰:“我可不想被爹骂。”
弟弟一下子就炸毛了:“李金丰你什么意思!你又要在爹面前说我坏话是不是?!”
金丰哥摇头晃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金富和郁泽清哭诉:“郁小姐你看他!我可是帮您跑腿了呢!又不是没干活儿……”
郁泽清笑着说:“好好好,我给你作证。”
金富问:“明天有要送货的活儿吗?或者从哪里拿东西回来?让我干吧!”
这……郁泽清倒是记惦着易家医馆染布的事情。
以前在羊街,卖半天货,下午就有时间出去办事了。但是现在开着店,一天到晚就得待在这里,关店太随意的话不合适。
“你愿意去鹿鸣山吗?有些远。”
金富立刻点头。
“鹿鸣山脚下有个易家医馆,夫妻俩开的,我曾经给易大夫拿去一些帆布让他帮忙染色。你要是不嫌弃远,就帮我去看看现在染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已经染好了就帮我拿到店里来。”
金富笑道:“没问题!易家医馆,我记下了。那我明天上午先去,然后再来店里。”
·
天色已晚,郁泽清和阿锦商量着一会儿关店了带着金丰去吃饭,谁知金丰一听,连忙拒绝:
“我爹说绝不能让你们破费!本来姑娘家做生意挣钱就难,我们还没帮上什么,不能花你们的钱。”
郁泽清无奈:“不至于就破费了,一顿饭而已。再说了你们怎么没帮忙?今天从开店到做包,都是你们帮着我弄的。”
金丰摆着手连连后退:“不不……不行,我不能吃……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回。”
郁泽清赶紧上前拦他:“别介!别走!回来……”
人早就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阿锦笑得不行:“金丰哥小时候爬树抓鸟、钻洞和泥,特别能闹腾。谁承想长大后也开始懂事了。”
郁泽清望着门口叹气:“人家都帮一天忙了,好歹也得管口饭吃……”
阿锦说:“李叔一家子都是实在人。无妨,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顿。”
郁泽清问:“咱们晚上吃啥?”
阿锦思考着:“嗯……咱们今日开店,是个喜事,不如……”
她兴奋地晃了晃:“咱们回家吃些酒吧!我去炒两个下酒菜。”
郁泽清瞪大了眼睛:“吃酒?哦,喝酒啊?!”
阿锦点头:“没错!我好久没吃了,有些馋。”
阿锦喝倒是没问题,但郁泽清……不会。
她家里没人喝酒,从小到大顶多在聚会上喝过半杯啤的。朋友同学还有同事们都很照顾女生,一般默认给女生点饮料,除非女生自己想喝点。
阿锦见她犹豫,立刻说:“咱就喝些便宜的,我知道有两种酒又带劲儿又不贵。”
郁泽清见她误会,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不是钱的事儿,你想喝的话咱肯定买好的酒。只是……我不会喝……”
阿锦没懂:“不会喝?为什么?咱们家家户户隔三差五地都会喝点儿小酒。”
郁泽清有些尴尬:“可能……我家特殊?我没喝过。不过没关系,你喝什么,我跟着你尝尝。”
阿锦震惊:“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没吃过酒的人。”
郁泽清苦笑:“这回见了是吧。那咱去哪里买呢?”
阿锦想了想:“可多了,咱家附近的小馆子就能买。到时候我告诉你哪种酒好喝……”
“喝酒?怎的不叫上我?”
景陆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怎么又出现了?两人赶紧请安。
“幸亏我来得及时,再晚一步就错过了。你二人准备去何处花天酒地?”
花天酒地?穷人配得上这种奢靡的词吗?
郁泽清回道:“我们只是买些酒回家吃罢了,简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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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陆舟抱臂倚在门框处:“这么晚了,我也不太好去你们两个女子家中。不如在外面吃?我请客,走吧。”
郁泽清不太想。跟王爷吃饭跟陪领导似的,少不得要看些眼色注意些礼仪,一顿饭下来怪累的。
但是她看阿锦似乎有些期待,便答应了下来。
这次没去泰辉楼。因为要喝酒,几人找了离郁泽清家近的馆子,二层包间能看到楼下小桥流水,在两岸灯火映衬下泛着细碎的光芒,如天上星辰明明灭灭。
景陆舟点了这家自酿的招牌酒,梨花白。阿锦犹豫着开口:“泽清说她不常喝酒,王爷要不点个不醉人的让她尝尝。”
景陆舟惊讶地看着她:“你不喝酒?”
不敢充大尾巴狼,等下喝醉回不去就麻烦了:“对,我很少喝,上次什么时候喝的已经不太记得了……”
景陆舟笑出了声,但还是问小二有没有给小孩子喝的果酒,小二推荐了小青梅。
不会喝酒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哼!或许人家原身很能喝呢。
小青梅入口酸甜温和,没什么白酒的刺激辛辣感,郁泽清便当做饮料喝。谁知道原身和她一样菜,没几盅下去居然就有些上头了。
而这时候她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喝得醉了,只以为是屋里暖又吃过热饭,才被烘得脸烧。
阿锦见她眼神迟钝,摸了摸她热乎粉红的脸笑着说:“泽清醉了。”
郁泽清听见这话,立刻反驳:“我没醉!给小孩子喝的酒,我怎么会醉!”
景陆舟支着头看她:“那你说,今天是几月几日?”
郁泽清哼笑:“这也想难倒我?今天是,双十一!”
景陆舟第一次听到“双十一”这种叫法,感觉挺新奇。
郁泽清为了证明自己没醉,继续大着舌头给他们科普:“双十一,1111,俗称‘光棍节’,听说过吗?”
见三人都懵住了,她得意地接着说:“光棍,就是没有对象,也就是没有结婚恋爱的人……诶?嘿嘿!正好咱们四个都是!哈哈哈哈……”
阿锦看不下去了,和景陆舟说:“王爷,民女去找小二点份解酒酸汤吧,您和大刘要吗?”
景陆舟让她点四碗。
眼瞧着阿锦出去,景陆舟抓紧机会凑到郁泽清跟前,低声问道:
“郁泽清,若是现在让你选一人成亲,你……愿意嫁与我吗?”
郁泽清反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景陆舟大惊:“为何?”
他着急了:“我对你这么好,你……而且你还看过我的身子!你得对我负责!”
大刘吓得筷子差点儿掉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啊,郁泽清想起来了,医馆扎针来着。
那也算看过他的身子?你们古代人也太……
这时阿锦回来,景陆舟失望地坐正回去,以为今日不会听到什么回答了。
谁知郁泽清开口就是惊雷:“你那身子……连八块腹肌都没有,看不看的有什么区别?”
屋内其他三人同时石化。
景陆舟看着她,缓缓问道:“八块腹肌……是什么?”
22. 腹肌
郁泽清喝醉了嘴比脑子快,略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连腹肌也不知道?”
景陆舟瞬间心梗。
她……嫌弃我?
郁泽清坐着往后挪了一点,手在肚子上比划着给他看:“就是这里啊,腹肌,一块一块码着的那种。”
她抬头见景陆舟疑惑地看着她的肚子,就摆了摆手:“你没有的,你是一整块儿……”
坐直后看到对面的大刘,郁泽清歪着头问他:“你是他的侍卫吗?你平时练武吗?”
大刘不明所以,简短回道:“是。”
郁泽清笑了,伸手指着大刘对景陆舟说:“他肯定有腹肌,你看看他的就知道了。”
大刘在景陆舟可怕的目光中捂住了肚子:“王爷,奴才也不知何为腹肌……”
郁泽清觉得眼皮子有点儿沉,但是所剩不多的理智让她认为,还是有必要科普一下。
于是她指尖蘸酒,在自己和景陆舟之间的木桌上画了三横一竖:“喏,长这样,肚子上的。”
大刘和阿锦同时伸长了脖子瞧她画的东西,然后大刘摸着肚子,缓缓把脖子缩回去:“奴才的腹部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景陆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大刘,看了看桌面,又看向她:“你喜欢这样的?”
阿锦一愣,泽清喜欢什么?为什么她只出去这一会儿,就听不懂屋里在说什么了?
郁泽清努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不要这么困:“不止啊,还有宽肩窄腰……唔,你的肩倒是宽的,是天生的还是后期练的呢?”
酒壮怂人胆,她为了确定,伸出了大不敬的爪子,拍在景陆舟上臂,十恶不赦地捏了捏。
收回爪子,郁泽清很有经验似的鉴定完毕:“你这不行啊,没练过。”
大刘盯着郁泽清手上的动作,眼珠子瞪得溜圆。
阿锦太过震惊,以至于等她想起要制止郁泽清这种掉脑袋的行为时,郁泽清已经夹菜继续吃了。
景陆舟也愣在座位上一动没动。
自己喜欢的女子居然主动摸自己了!但是却给了差评……
他缓缓拿起酒杯,呆滞地喝着。
阿锦赶紧站起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王爷……求您恕罪……泽清她喝醉了,无意冒犯王爷……”
这时传来敲门声:“客官,醒酒汤到了!”
大刘让小二进来,景陆舟示意阿锦坐下。
阿锦迅速从小二的餐盘那里端出来一碗,用勺子边搅边吹,喂给郁泽清。
郁泽清就着喝了一口,皱起眉避开她的勺子:“好酸啊……不想喝……”
阿锦瞥了眼景陆舟的脸色,小声哄她:“泽清乖,再喝些,醒醒酒。”
景陆舟开口:“郁泽清,把这碗喝了,否则明日起床头痛难受。”
左右两边都催她,郁泽清只好抵抗着困意,自己慢慢喝。
·
把姑娘们送到家,景陆舟回王府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按住大刘:“脱了。”
大刘:???
“衣服脱了,我要看看你的……腹肌。”
大刘无奈,只好宽衣解带。
景陆舟仔细看着他的腹肌,果然如郁泽清画的那样,沟壑和隆起整整齐齐。
他摸了摸大刘的腹部,然后抬眼认真道:“我也要有这个,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
大刘没想到自家王爷居然真的把郁泽清的话放在心上了:“王爷,这是习武之人和做体力活的民夫奴才们才有的,您贵为皇亲国戚,平日里自是养尊处优,怎么能吃这份苦头?”
景陆舟示意他整理好衣服:“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我习武也好、做体力活也罢,我要有这个东西。”
大刘只能听命:“那您若愿意习武,奴才近日便为您请师父、买用具。”
景陆舟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如何练的就教给我。”
大刘惶恐,但景陆舟十分信任他。刘仲西师出京城武学名门,是他母妃千挑万选出来的,水平不会比吉城这些小武场的师父差。
第二天开始,景陆舟便跟着大刘运动训练、控制饮食,为了打造完美身材,在府中挥洒汗水。
·
郁泽清醒来后,被头痛折磨得在床上踢被子。
“统老师,有什么治头痛的方法吗?”
系统:“没有。”
真是没想到居然连喝小孩子的酒都会醉!看来以后不能喝酒了……诶?她昨晚有耍酒疯吗?
系统:“没有。”
那她就放心了,真的很怕喝醉以后大吵大闹撒泼打滚,尤其是当着王爷的面。
阿锦敲门:“泽清,醒了吗?”
她赶紧应声。不一会儿,阿锦端了碗解酒汤给她。等她喝完后,阿锦说道:“没想到你喝小青梅也会醉,以后可莫要在外头喝酒了,真吓人。”
郁泽清惊讶看她:“吓人?我干什么了?”
统老师不是说她没撒酒疯吗?
阿锦把碗放在梳妆台上,坐在她床边:“你说王爷没有……什么来着?哦!腹肌?是这个词吧?”
郁泽清感觉有道雷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紧接着第二道雷也来了:“你还捏王爷的胳膊,说王爷不行,没练过。”
郁泽清捂着脸,深吸一口气:“阿锦,咱们准备准备,还回羊街摆摊吧,这铺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不对!铺子算什么……我的小命……”
阿锦捏了捏她的脸:“你呀!喝醉了居然这么胆大,敢对王爷动手动脚了!亏得王爷不跟你个小醉猫一般见识。”
郁泽清感觉活过来了:“他……没计较?”
阿锦帮她理理头发:“没有,还给咱们送了回来。你一点儿不记得了吗?”
郁泽清拍了拍脑袋:“感觉好像记得,但很混乱,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
拿过碗,阿锦起身:“你再睡会儿吧,咱们今天晚些开门。”
她忍着头疼起身:“不用,我没事,估计去店里的路上就能缓过来了。得赶紧去做包。”
路上阿锦告诉她,昨晚王爷说裁缝铺做新衣的工费已经付了,让她们有时间了去量尺寸。
郁泽清再也不敢把景陆舟的吩咐不当回事了,盘算着开了门之后看看人多不多,不多的话两人轮流去量尺寸定款式,赶紧把新衣服做出来穿身上。
经过这几天,郁泽清觉得景陆舟人其实还蛮不错的。有时候虽然会莫名其妙不高兴,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是为了她俩好,毕竟在生意上帮衬她们不少。
即便是救命之恩,人家堂堂一个王爷,差人把东西送来即可,根本不需要亲自来做这样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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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把她当朋友,郁泽清本来觉得他只是图个乐子,但这位王爷倒也确实拿出了对待朋友的态度和行动。
要不是身份上的差距,郁泽清很愿意把景陆舟当作可以畅聊笑闹的好友。
这该死的封建专制。
到文檀街时,金丰已经在门口等了。
郁泽清一边开门一边说:“你们不用来这么早,有空上店里转转看看就行了。”
谁知金丰却笑道:“我来得并不早,是你们来得晚。别家店都是巳时半前后就开了,你们比别家晚了两三柱香才到。”
郁泽清汗颜:“惭愧了,昨晚喝酒来着,今天起得晚些。”
金丰进门就特别勤快地拿起鸡毛掸子清扫:“我们家昨儿个也喝了,聊起在店里的见闻,我爹娘听了都觉得很有趣。”
“他们让我们哥俩这几天都来帮你们,顺便见见世面。我们平日里在徐家布庄,只和纺织机还有棉布打交道。来了您的店里,才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
阿锦表示赞同:“我昨日虽在一楼不久,但是能感觉到,文檀街的客人跟羊街真的不太一样,说话办事的那个劲儿……形容不上来。”
·
“郁小姐,我回来了!”金富挥动着手里的布片。
郁泽清放下手里的剪刀和模板,惊喜地接过。哎呀!这是染过色的!
让金富小弟坐下,喝杯水之后,他讲起了今天去易家医馆的种种。
易大夫动作非常快,布料刚送去,他就抽空着手制作染料了,还加温催化蓝草的发酵过程,缩短时间。
由于是第一次摸索着染布料,工具也不很完善,昨日刚染出来的帆布出现了颜色不均的问题,蓝一块白一块的。
易大夫托金富给她带话:抱歉,这批料子染毁了,他会再研究改进技艺的。
郁泽清却十分喜欢这个效果,有些像扎染出来的图案。这样做出的帆布包,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金富还告诉她易大夫说了,羊街有两个药农,几乎每日下午都会将上午,从鹿鸣山采到的山货拿去羊街卖。
如果有什么消息、书信或者小物件要来回捎带的,可以找他们,每次付个茶水钱便可。
太好了有同城快递!郁泽清给金富布置了新任务,让他找羊街上那两个药农,送一封简信。
既然这匹布阴差阳错染得还挺合她心意,那就先拿回来做包吧,看看市面上的反应如何。
她信上让易大夫把这匹布做完最后的固色收尾工作,明日她会抽时间去拿,顺便给他送新的布料过去接着染。这期间需要易大夫算一下染布料的成本。
午后阳光正好,这时客人不多,郁泽清便拿着扫帚出来,在店附近清理地面。
把落叶灰尘扫到墙边的树下泥土中,她仰头看看这棵树。
这时候比较冷了,许多树的叶子都已枯黄凋零。但是这棵不同,墨绿色的叶子依旧茂盛舒展。
她退后几步仔细观察树冠,居然还发现了许多青色的花苞,三三两两簇在枝头、藏于叶下。
“这是什么树呢?”她自言自语道。
“此乃茶花树。”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如其声、如暖玉般温柔笑着的少年郎。
“郁泽清,许久不见了。”
23. 故人
“你是……?”
郁泽清打量着面前这个和原身差不多年纪的小帅哥,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统老师,我认识他吗?”
系统:“没有检测到。”
少年失望地叹气:“我就知道你记不得我,我是顾玉深,想起来了吗?”
听到他的名字,郁泽清感觉大脑中突然闪现一些片段。
原身的记忆出现了!
脑海浮现的画面中,一个六七岁幼童跟在她屁股后想找她玩耍,原身却不予理睬。
随后幼童被他母亲叫走,回家读书,小朋友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
他妈妈一把拉住孩子胳膊,往郁泽清隔壁宅子里带:“玉深你以后可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别整天和乡野丫头疯跑!”
乡野丫头?说谁乡野丫头呢!讨厌他娘!
原身对他的记忆就这些,看来接触不多。
郁泽清装作回想起来的样子:“啊……我想起来了,邻居嘛!”
顾玉深笑起来蛮好看的:“是以前的邻居。我家如今搬到城东了。”
郁泽清故意撇着嘴阴阳怪气地抠字眼:“哦……以前的邻居……城东啊……”
顾玉深收了表情:“怎么了?”
郁泽清憋着笑:“没怎么,城东嘛,我知道,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地方。”
对面的少年瞬间紧张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不是的,我并无此意……”
郁泽清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逗他了:“你这是逛街呢?”
他指了指文檀街里侧:“来买些墨,顺路去书斋问问有无新书。昨日听我娘说,你在这条街上开了家帆布店,我便来瞧瞧。”
见路上清扫地差不多了,郁泽清带着他往店里走:“你家现在做什么营生呢?”
“仍旧是原先那样,收些北边来的人参鹿茸灵芝补品。”
这应该蛮挣钱的吧……但是不懂里面的门道。要不然她还想试试看,能不能靠着幼年邻居的人脉,给自己增加个收入来源。
他进店以后看了看几个桌子上的东西:“你卖的究竟是帆布包,还是这些摆件?怎么瓶瓶罐罐比帆布包还多?”
郁泽清苦笑:“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昨下午还有人进来问我这个花瓶多少钱……”
顾玉深摸了摸瓶子:“不能怪旁人。你的货物去哪里了?难不成都卖掉了?”
她回道:“是啊,都是现做的,还热乎着就跟人走了。”
顾玉深拱了拱手:“郁掌柜日进斗金啊!”
郁泽清也回礼:“不敢不敢,撑死了也就日进斗钱。”
他摸摸桌子:“太谦虚了,瞧瞧这素窑的蓝釉尊、粉彩双燕瓶,这桌子……我若没看错,是黄花梨的吧?”
郁泽清对这些东西的价格没什么概念,但是既然出自王府,必定很贵。
“这些桌案瓷器玉器都不是我的,借来临时充几天门面罢了。我可是穷人一个,前些日子还在羊街摆地摊呢。”
顾玉深神色暗淡:“我之前为了备考,整日不闻家外事,考完才知郁叔叔……而后听闻你在羊街摆摊,却不敢去看你,我……没法子帮你,怕见了难受。”
还是个靠家里供养的学生党,哪里有能力去帮她?这小老弟人还怪好嘞。
“我过得还行,家里留了许多帆布,我拿来做点儿东西也能赚钱养自己,你不用操心我。”
顾玉深想起了什么:“不错,听说去年你家帆布坊忙得很,赶着做出来许多帆布,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这时一个客人上门,郁泽清只得先应付别人。
见店里没货,顾客又走了,她便想问问顾玉深还听说她家什么事了。
谁知他却不再聊,说自己知道的就这些。随后又笑道:“你现在沉稳了许多,小时候脾气可真差。”
郁泽清转换话题:“别聊我了,说说你。现在考状元呢?”
顾玉深一听,好像被抖出了什么陈年旧账一般,连忙让她不要再提:“还状元呢?以我这平平的天资,若多年后京试能有幸上榜,便是我祖宗八代保佑了……”
她不知道这个国家的科举制度是什么样的,但状元肯定很难。全国第一啊,这得什么水平?
所以顾玉深说的上榜,就是最终上岸的人。哪怕最后一名,这在万千学子中已经是值得仰望的佼佼者了。
郁泽清给他加油:“相信自己,你可以的。好好读书,别的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和你无关,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她回想高考那段艰辛的日子,用自己的切身感受去鼓励他。
顾玉深看着她:“好,听你的。”
然后他突然变了脸色:“哎呀!不好!我娘给我定的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买完回家做功课。”
他一边着急出门一边扭头和郁泽清道别:“我后天再来看你!先告辞!”
郁泽清手往外挥了挥:“好好好,快去吧,回见。”
嚯,家长管得还挺严,寄予厚望了这是。
她回到位子上,金丰问她:“这是谁?”
郁泽清拿起剪刀:“小时候的邻居,搬走了。”
金丰低头剪去多余的布料:“明白了,青梅竹马。”
嘿!你小子!
郁泽清这两天为了防止尴尬,偶尔会故意找些不痛不痒的茬。他现在也开始回击了。
这还不算什么,第二天当她摇人一起去易家医馆送布料时,没人愿意和她一起!
虽说兄弟俩能来店里帮忙已经很值得感谢了,但她原以为能找个帮手帮她搬东西呢……
“唔……好吧,那我自己去,你们帮阿锦照看店铺吧,多谢啦。”
金丰指着小弟:“怎么能让郁小姐自己去?金富!你陪着郁小姐!”
小弟不服:“你自己算算,我都跑了几趟腿了!该你去!”
郁泽清头大:“行了行了!别吵了,我自己已经去过两回,没事的。我去喊阿锦下来……”
金富立刻起身:“我去叫她。”
?这会儿倒是挺积极……
阿锦下楼后,听说郁泽清准备自己回家搬布料去医馆,连忙说要替她去。
“泽清你知道的,我应付不来这些客人,还不如我去,你在店里吧。”
金富这时接话:“呃……我觉得,还是得有个人帮忙,那我也去吧……”
他哥的眼神变成了刀子。
郁泽清却没看这哥俩打打闹闹:“我去不只是送布料,还得跟易大夫商量染色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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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锦就不再说要去了,她绣花做工是把好手,但一旦和钱、数字扯上关系,她就迷迷瞪瞪的。
店里的货少,价钱也是定死了的,比较简单。但要她去算染布的成本,可能不太行。
为了帮她,金丰留下来,金富跟郁泽清走。
刚才这小弟不是说要去吗?怎么等真的要走时,表情却不太好。
郁泽清觉得可能是最近老让人家跑腿,人不高兴了。
于是在去租驴车的路上,她买了贵贵的稻香阁点心给金富吃,终于把他哄好了。
回家搬布料,一路上给金富讲自己看过的某科幻电影,不意外地听到无数次惊叹。
拿捏!
到了易家医馆,郁泽清要看成品布时,易大夫却有些为难。
“郁姑娘,是我初次染布没把握好。漂洗浆布固色以后,这颜色又掉了些,比上次拿给你的那块,颜色更浅了。”
能浅到什么程度?不会变成原色了吧……郁泽清想象着易大夫白忙活了好几天的样子,有点儿想笑。
等她看到实物的时候,却被惊讶到了。
上次见到的样品是靛蓝色,这次的成品掉色变浅后,更加通透干净。
蓝色背景夹杂着不规则的白,如同天空飘着云彩一般。
“其实,这个颜色更好看了……”
易大夫担忧地看着她:“姑娘,你的眼光真奇怪……这完全废掉了呀!谁家会要这种没染匀实的残品。”
郁泽清想了想,易大夫说的有道理。她觉得好看的东西,这里的人不一定能接受,审美有差异。
等回去看看怎么通过裁剪来发挥它的价值吧。
金富把布料卸下,易大夫的女儿也来帮忙。他女儿叫易苏夏,刚成亲,夫家是附近的生意人,她得闲了便回医馆帮帮忙。
“我爹前几日跟我讲,城里有个极美的小姑娘在做生意,才十来岁的年纪却十分聪明能干,我还当我爹胡扯……没想到真有其人!”
郁泽清愧不敢当:“令尊谬赞了……我就是挣个饭钱。”
随后她和易大夫商量染布的工费。
易大夫说他准备再买些工具,找木匠打些木格子用来隔离布匹,防止再出现染色不均的问题。
如果郁泽清决定继续染,他需要让药农近日多进山采蓝草,大量制作靛泥存储着。再过几日天气更冷,就没有可以采割的新鲜蓝草了,下次采割要等明年五月。
这也就导致他需要在前期投入不少金钱,保证后续的产出。
那么这前期投入是让郁泽清先承担,随后染出来布料再付少量尾款;还是先大概算算半年的总成本,以月为结算期,这次先付一个月的费用。
易大夫体谅她一个小姑娘自己经商艰难,建议她选方案二,可以先少掏钱,等后续货物卖出去回款了再付下一次。
但当她和易大夫算出半年的总成本,发现其实也不高,可能最近帆布包卖得比较好,她攒了一些钱出来。
因为易大夫为人确实厚道,她觉得前期多投入些,让易大夫能放开手置办采买,把基础打好更重要。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方案一。
幸好今日有准备,多带了银子来。虽说有点心疼,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做生意还是得果断些才行。
24. 碧霄
“啊!!!疼疼疼……”
外面仆人吓了一跳,差点儿破门而入,听到“疼”的声音后又很快反应过来。
王爷从昨日开始,就在府里跟着大刘侍卫练武,刻苦得仿佛明日就要上战场冲锋陷阵。
可是就算历国男儿都死绝了,也不会让王爷去厮杀呀!
这屋里的动静……今日不知道又在干什么。
“王爷,这筋肉须得推开,否则日后再练时会有阻滞之感。”
景陆舟痛苦地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再来!”
大刘用手掌蘸取些舒络药油,使劲用擀面杖依次刮、按、揉景陆舟的四肢。
“主子,您这是何苦来?难道只为着郁泽清喜欢?”
大刘跟在他身边多年,能让王爷如此上心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驾崩了一个、宫里两个,郁泽清算是第四个。
任谁看,都不会把郁泽清这样身份地位的平民,和当今圣上、太妃相提并论。
可王爷因为郁泽清一句醉言,竟开始了苦行僧似的训练。
景陆舟疼得龇牙咧嘴:“本王乐意!”
大刘不懂自家王爷费这么大劲干什么:“您若是喜欢她,直接纳她为侧王妃,她必然会感激涕零的。那日的醉言怎能当真?无非是酒后胡吹罢了。”
他挪到另一边用力刮景陆舟小腿肚:“您可是尊贵的王爷!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若能有个像您这样才貌双全的夫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景陆舟原也以为是这样。
可当他看到别的女人眼里赤裸裸的惊艳爱慕、再对比郁泽清那干净纯粹的目光、疏离隔阂的态度……就陷入了对自己魅力的深深怀疑之中。
都说酒后吐真言,醉话也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多亏了那晚的小青梅,让他知道了原来郁泽清喜欢孔武有力的男人。
但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她失去双亲无依无靠,性子又要强,大抵是会挑选健壮的夫婿来获得安全感。
至于让她嫁来王府……景陆舟是个执拗的人,非得等她亲口说愿意。
大刘听完:“王爷,别人是熬鹰,您净熬自己了……”
景陆舟却没理他的调侃:“那晚她捏我胳膊了,是嫌我胳膊细吗?明日再给我加练臂力!”
大刘:……
·
郁泽清和金富归还了租来的驴车,带着染布回店里。
阿锦看了看布料:“泽清,为何不继续染呢?这样不就可以把白的地方染上了?”
郁泽清也问过相同的问题,易大夫说蓝草这种染料特殊,每多染一次就会加深一次颜色。若继续染,以医馆现有的工具,不一定能让白色完全染尽,还有可能出现更多不同深浅的杂色。
而且郁泽清也有些着急,想先做出来一批试探顾客们可以接受的价格区间。染色款比普通款加多少钱呢?这是个要好好琢磨的事。
第二日两人根据昨日的商讨结果,准备用染布做最基础的包型。为了节约染布、搭配色彩,提手部分使用白色原布。
因为染色后又浆洗过,这批布料做出来的帆布包比基础款硬挺许多,看着更有质感。阿锦做了五六个后,又接着做预定的基础款。
不一会儿来了客人,郁泽清有些忐忑,对新款包的价格还拿不太准。谁知客人看了看、摸了摸,连价格也没问,听说基础款没货就走了。
郁泽清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自己和这里的古代人,审美真的存在差异。
随后又来了几批客人,对这款帆布包一样不感兴趣,只是皱着眉头看两眼。
郁泽清向他们推荐,说这款有货,只是稍微贵些。
完全没用,客人不买账。
难道只能卖纯色的彩色吗?看来易大夫得加把劲儿了,以后小心些别又没染均匀。
中午李叔来店里,给她们带了卤肉饭。浇头酱汁鲜咸微甜,李叔看着四个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露出满足的神色。
吃完饭,郁泽清和李叔在店外晒太阳消食聊天,她想起徐家布庄的事来,和李叔八卦那家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也算半个同行,虽然人家比自己的体量大得多。
李叔也一直和工友们互通有无保持跟进,毕竟这么多人都靠着徐家布庄的工钱过日子呢。
最新消息是,现在情况恶化了,儿子们都不想要棉布坊,为了丝织坊争破头,妯娌间也天天斗得乌烟瘴气,老掌柜被家里儿子们气得病倒卧床。
郁泽清无语:你们哥俩礼貌吗?棉布坊招谁惹谁了,这么不受待见……棉布多好啊,老百姓天天用呢!虽挣得相对少些,但那可是旱涝保收稳定的现金流啊。
李叔右拳砸进左手掌心:“谁说不是呢!我们都愁坏了。像我们这些不经商的市井小民都晓得的道理,人家掌柜怎么会不清楚呢?或许有别的缘故在里头?”
说完,李叔换了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我今上午才听闻了一点,不知真假的内情。”
郁泽清瞪大眼睛竖起耳朵。
“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内情,徐家人嘴可严了!只打听到徐家似乎有些在官场上的人,和他们透露了什么消息,这才让两兄弟都不愿意要棉布坊!”
官……官场?
郁泽清属实没想到,一个商贾之家的内部纷争,缘由居然是政界小道消息。
所以到底是谁给他们透露了什么内幕信息,才使得棉布坊变成了兄弟俩眼中的鸡肋?
可惜了,李叔也还没打听到。
“李叔,您要是知道了,一定来告诉我呀!我可太好奇了。”
郁泽清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景陆舟爱打听八卦。
这里一没网络二没报纸,在羊街时周围商贩们还能一起聊天解闷。有了店铺之后自己天天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不敢走得远,顾客们也都是初次见面不熟悉,没人和她聊天。
阿锦在楼上干活,她是个半天不说话也挺自在的性格,小半天才下来一次。李家这兄弟俩能聊的也不多,多数时候还是招呼客人、低头裁布。
虽然舍不得阿锦还有李叔一家子,但她还是想赶紧挣钱离开这里,回到快乐的现代社会!
李叔走后,她站在店外看着今天推出的新款帆布包。蓝白配色多好看啊,怎么就没人买呢……
想起现代那些大牌奢侈品,一个个成本不高,但因为品牌加成居然可以标出天价,消费者们还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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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产量有限,要想在有限的产量上多赚钱,就得学习那些大牌的思路,把自己的产品也做出品牌效应,往高级、彰显身份地位的方向靠拢。
可是帆布包能有什么高级品味呢?这文檀街上,随便一家店的东西都比自己的产品有文化底蕴……既然店铺开在这里了,顾客群体也会比较固定,得尽量给帆布包赋予些文化气息。
她看了看新款布包,想起自己当初看到料子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就是蓝天白云。
郁泽清转身仰望天空,此时湛蓝天上也飘着朵云,两只喜鹊在屋檐上跳跃,随后振翅飞过。
几乎是瞬间,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到了她的嘴边,她低声喃喃:“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嗨呀!文化气息这不就来了吗!
她急匆匆地跑进店里,趁着还有印象,提笔潦草记下刘禹锡的这首《秋词》。
金丰吃饱了正犯困,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被她一通动静吵醒,揉着睡眼看了下旁边,见郁泽清没啥事,就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睡了过去。
她拿起这张纸,走到新布包前面,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帆布包上了个档次。
“我言秋日胜春朝”这句,不就像这款帆布包么?虽不符合大众审美,但只要加以引导、为它打造精神内核、让它诞生于美好而有意义的故事意象中,它一定会成为本店最潮单品!
既然是当季主打款,得给孩子起个优雅的名字,便于广而告之。
她看着这首诗,目光落在最后两个字。蓝天白云,那就叫你“碧霄”!
郁泽清觉得自己已深谙营销包装之道了。
美好的文化背景有了,现在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漂亮的呈现方式。
郁泽清这字,对眼睛不太好。
这不能赖她!她的字迹还算不错,小时候也被爸妈送去练过书法。只是从初中开始就再也没用过毛笔了,现在写字就跟捏着一撮毛和纸打架似的。
郁泽清正嫌弃地看着这一坨字,准备找时间复健自己生疏的书法,店里进来了客人。
她回头正准备待客,只见背着光进来的是顾玉深。
哎?!这大兄弟不是要考科举吗?想必字不错吧?
她刚想说话,随后意识到金丰在睡觉,就示意顾玉深出来。
走下台阶,她没等对方开口就抢先薅人干活:“你字写得怎么样?要是有空,帮我写几个字呗?”
顾玉深先是疑惑,听了她的请求后展开明朗的笑脸:“乐意效劳。”
太好了。她把自己写的给他看,怕他看不明白,就将这首诗念了出来。
“我字太丑了,你帮我再写一份,我放在帆布包旁边……”
郁泽清没再说下去,因为顾玉深盯着这张纸,进入了神游状态。
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施法召唤飞走的魂。
顾玉深回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诗……是你写的?”
嗯……好吧,这么有名的诗都不知道,看来果然是平行世界。
“诗不是我写的,字是。”
顾玉深抿嘴笑了,也许是觉得这才合理。于是问下一个郁泽清预判到的问题:“这首诗是何人所作?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25. 花笺
“这首诗是我多年前偶然看到的,已经忘记什么人写的了。因为写得很好才一直记得。”
郁泽清只能模模糊糊地解释一下,要是真说了作者,万一这里有同名的,她怕会生出些误会来。
顾玉深看着纸张,反复念叨:“我言秋日胜春朝……写得极好、极妙……”
她心想:写得不好能放进教材吗?多开阔的意境和心境,读完整个人都豁达豪迈了许多。
因为顾玉深前天说过他娘亲给规定了出来“放风”的时间,郁泽清怕他一会儿就得走,赶紧打断他:“那个啥……先别品鉴了,求你帮我写一下吧,你一会儿又要回去……”
他醒过神来,赶紧随她进店里,这时金丰也差不多醒了,正伸懒腰打哈欠。
顾玉深微笑着和他点头致意,提笔开始誊写。
金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一对,郁泽清一瞧他那闪着贼光的眼睛,就知道这人又在想什么青梅竹马了。
顾玉深刚写完一句,突然意识到什么,直起身说:“不可,这首诗绝妙,写在普通白纸上委屈了它。且待我片刻。”
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普通白纸?!她可是在附近书斋的好几款纸中选了中档的,这还普通?你们有钱人就是讲究,非得写在极品宣纸上吗?
不一会儿,顾玉深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张两个巴掌那么大的纸,那纸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等她看到这张纸的全貌,不禁感叹,你们文人真是有情调。
“这是雀栖堂的簪花小笺,制纸时便掺入了细碎的各色草花,应当配得上这首诗。”
郁泽清无奈:“是不是我这墨也得换?”
他笑了笑,又坐下小心翼翼地抄写。因为只有四句,右边写完后左边还有大片空白,郁泽清就让他在这个位置,把“碧霄”两字写大点,当作新款帆布包的名字。
顾玉深写完后,郁泽清道了谢,将花笺放在帆布包旁边,搬过来一件玉雕摆件压住花笺一角防止掉落。
他没看明白:“这是……”
“是这款帆布包的名字,‘碧霄’。你看像吗?蓝天白云。”
他听完后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啊呀!”
拿起帆布包前后研究一番,又看向郁泽清:“你很聪明呀!特意为了这首诗做的吗?布料的颜色确实很切合这个名字,是很新奇的样式。”
“往常的布料若想在颜色上有所变化,通常是用不同色彩的丝线织就花样,美则美矣,太过死板。你的布料蓝白交界处随性自然,如云般飘逸无定形,和这首诗十分相称。”
郁泽清是真没想到,他能把前因后果颠倒过来想,而且居然听起来这么合理。
“哎呀,要不说你肯定能考上呢,脑子真好使!我还没解释,你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坏坏地想:谢谢你了大兄弟!要是有客人来,我就这么介绍哈哈哈哈。
为了答谢,郁泽清让他挑一个喜欢的拿走。
正好有觉得这款包不错的人在,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可以调研一下价格:“你觉得,我这款包卖多少钱合适呢?”
她指了指基础款:“这个卖二百文。”
顾玉深思考了一下:“你这款二百文的包,在文檀街不算贵。若供不应求,可考虑适当提价。”
他又转向新款:“碧霄这款,我愿意出四百文钱。”
其实郁泽清也想给基础款提价,在羊街卖得便宜,在文檀街就不行了。有时候价格也会反映商品的水平。
而且她现在是占了成本的便宜,帆布有存货没花钱。要是帆布用完了需要外购或自产,成本增加利润空间就会被压缩。
“那……你觉得基础款卖三百文怎么样?”
顾玉深点点头:“我觉得可行。”
他指向花笺:“这张纸都一百文了,你的帆布包才二百文,怪不得天天断货。”
顾玉深临走时,帮郁泽清写了一张告示:
因成本变动,本店白色帆布包单只提价至三百文,感谢新老顾客谅解。
新价自冬月十五日起实行。
下午来店里的客人,看见这张告示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本来郁泽清还担心客人们会不高兴。
因为新价是明日实行,郁泽清暂停了下午的预定,谁知客人说可以按新价预定,让她务必给排上号。
看来文檀街的顾客们都是有实力的呀,不在乎这点儿提价。
至于碧霄,有客人仔细看了诗笺,却也没下手买。
还是不吃这一套吗?
但是不多久,一个打扮很文雅的客人进来,读了诗之后和顾玉深反应一样,激动又震撼,和他一样询问作者何人。
郁泽清解释后就把顾玉深说的又组织了一下,给产品包装上价值和意境,客人开心地掏钱。
她懂了,这款包的受众是读书人。得先让他们喜欢这首诗,才能引导到碧霄上。如果体会不了这首诗的好,对碧霄的感受就平平无奇。
于是她开始观察顾客,如果是读书人、文化人,就推荐碧霄;如果进来的是其他类型的客户,她就不多推销,让对方自己转悠不打扰。
到了第二日中午,提价后果然订单量减少了一些,但少的不多。她也算放下心来。阿锦下楼,四人讨论中午吃什么。
“哟,真热闹。”
四人看向门口,只见景陆舟带着大刘进来。
嘶……打眼一看,郁泽清感觉怎么几天不见,这王爷好像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呢?
她再仔细瞧瞧,没瞧出个所以然。仍旧是芝兰玉树般的修长身段、帅得像男模的一张脸。
“你们聊什么呢?”景陆舟说着,眼睛却盯着多日未见的郁泽清。袅袅婷婷、明净如珠,望向他的眼神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郁泽清站起身:“陆公子万安。这不到中午了么,我们在商量吃什么。”
景陆舟笑道:“我来得正好,你们若是没定下,随我一起去泰辉楼吧。”
金丰犹豫着:“我和金富就不去了,留下来看店。”
他和郁泽清小声解释:“泰辉楼太贵了,怎么好让人家陆公子破费。你俩和陆公子相识,你们去吧。”
景陆舟以为他们是怕关门了少挣钱:“这时间家家户户都在用午膳,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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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会来买东西吧?出去吃个饭的功夫不妨事,你们忙半晌了也都去歇一歇。”
郁泽清也招呼金丰走:“没事,走吧走吧,把你俩扔这里不合适。”
关门去对面,大刘让小二带他们去三楼包间。上楼时郁泽清在景陆舟后面,看见大刘想扶着景陆舟上楼,最后景陆舟还是自己上去了。
他又咋了?消失的这几天又掉下马了还是被蛇咬了?
大刘想起这几天王爷每次上下个台阶、坐下起身都十分难受,知道他是因为突然运动过量而导致筋肉酸痛,这症状需得六七日才能恢复。
好在他每日都有为王爷刮筋按摩,缓解不适。今天王爷觉得行动自如些了,上午训练时就和他说想去店铺看看。
大刘只希望郁泽清别再提什么对男人的喜好了,她随口一说不打紧,王爷怕是又要琢磨着折腾自个儿。
汤足饭饱,景陆舟和她们闲聊:“我几日没来,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郁泽清想起有俩客人在争她店里最后一个现货,差点儿干起架。后来才知道这俩人原先就有过节,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帆布包真就火到这种程度了……就把这事讲了讲。
别的……就没啥了,她顺嘴提了下自己的帆布包涨价,又出了款新品叫“碧霄”。
“碧霄?”景陆舟惊奇地看着她:“哪两个字?”
她解释后,景陆舟看她的眼神更怪了:“你读过书?”
这是什么问题?谁还……
哦,她懂了,之前和阿锦了解过。
古代平民读书的不多,甚至许多人是文盲,只认得一些生活常见的字。
即使像原身小时候这样不算穷的家庭,也很少会督促女儿学习的,除非孩子自己喜欢。
她回道:“没读过,只是爹娘教了些字。”
这不算撒谎,现代人学的那点文言文诗词歌赋,和古代考科举的学子们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学生们大量时间用来学科学知识。
一边的金丰看不下去了,明明她也是有学识的为什么这么谦虚:
“哪里是只学了些字啊,郁小姐还会写诗呢!碧霄的名字就是从那首诗里来的,好多客人因为喜欢那首诗才买了碧霄!”
景陆舟更觉新奇:“你还会作诗?”
她赶紧摆手:“我只是记得那首诗,背了下来,没说那是我写的。金丰啊你别到处跟人说是我写的,我可没那本事。”
她继续和景陆舟解释:“是我许久前看过的一首诗,不记得谁写的。想着用好诗让我的新款包显得高级些,就拜托别人帮忙抄写了放在帆布包旁边。”
景陆舟了然:“为什么让别人抄,你写得也不难看。”
大刘听不下去了,郁泽清写得还不难看?王爷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连这都能夸。
郁泽清有自知之明,但也懒得反驳别人的好意:“当时刚好有个朋友来店里,他是考科举的学子,字十分工整,就让他帮忙抄了一下。”
除了郁泽清,满桌子人都感觉到她说完这话的时候,景陆舟身边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冷了。
“朋友?何时认识的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26. 了解
景陆舟原本听她说有朋友来店里,还以为是女人。再一听考科举……男人?!
他立刻警惕了起来。
郁泽清喝了口茶:“什么时候认识的……大概很小的时候吧……”
景陆舟心塞,眼神冷冷地扫向大刘。
大刘眼神求饶:王爷这我真没查出来啊……
郁泽清浑然不觉:“但是后来他搬家,好几年不见了,最近因为开店才又碰面的。”
景陆舟这才放松些:“之前你在羊街的时候,他没来找过你?怎么你开店了才他才来。”
郁泽清回道:“他原先考试来着。”
吃完饭去店里,景陆舟直奔向放着新帆布包的桌子,拿起花笺看了看:“你买的?你竟也会用这花花草草的东西?”
不得不说,景陆舟居然还挺了解她:“是那个朋友买的,他觉得这首诗好,得配张漂亮的纸。”
景陆舟“哼”了一声:“徒有其表。字虽然工整,但也仅仅是工整罢了。”随后又仔细读了诗。
郁泽清看他逐渐严肃的表情,就知道这位也被好诗被迷住了。
“才情不错,可惜不知是何人所做,希望此人已入仕为朝廷所用。”
哈,果然是王爷啊,见到才子的想法是让他报效国家。而别人想的是结交拜会。
他的注意力回到这张花笺上:“这纸花里胡哨,与此诗不衬。你随我去再买张笺纸,我来抄写。”
郁泽清一边跟着他出门一边和阿锦说要暂时去买个东西,让她先帮忙看店。
“要有您的字摆在旁边,我这帆布包肯定能卖得更好!”
景陆舟看起来对这话很受用:“你知道在哪家买吗?”
她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但是应该就在这附近。昨天顾玉深买花笺很快就回来了。”
景陆舟的脸色晴转多云:“哦,你那朋友叫顾玉深啊……家里做什么的?为何幼时相识?”
郁泽清一一答了:“呃,他家卖补品的,小时候是邻居。但是也没玩得很好,他娘亲天天抓他回去念书,想让他当大官。”
景陆舟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当大官?他家朝中有人吗?教他的先生是谁?他名次如何?”
她惊讶地问:“朝中有……?不是,以您的身份,这也是能说的吗?我以为……您家应该最讨厌拉帮结派了。”
这种官场上的潜规则,你们皇权阶级门儿清啊?
景陆舟也暗暗一惊。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郁泽清能听懂。但没想到她一个小商贾之家的女儿,居然知道这种弯弯绕儿?
今天她又刷新了景陆舟对她的认知。
见他没吭声,郁泽清也不再多问。这里的女子不能考科举做官,那跟政治相关的她也就不多打听了省得惹事。
“他没多跟我说这些,名次嘛……可能不是特别拔尖,还得继续刻苦努力。”
景陆舟说:“今年祁州州试的名次,我来吉城后看过一次档案,前几名里皆是书香世家子弟,并无他这个名字。”
她点点头。古代的教育资源十分稀缺,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名师指点的话,需要有相当高的天分。
世家子弟有家学渊源,也有名师大儒手把手教做文章,有的甚至能请来曾经的出题官。先天智商再加各种外挂,要是考不了好名次会成为家门之耻。
景陆舟走着走着停了下来,看着她试探道:“你就没想过……让我帮帮你那位朋友?”
郁泽清听明白他的意思后心想:这是考验我呢?我可不掺和你们这些事情!
她摇摇头:“他先有京试上榜的能耐再说吧。平时您在生意上帮我不少,但说白了也就是些钱的事,碍不着别人。但是科举做官往小了说和考试的公平性有关,往大了说关系到一方百姓的死活。他要真有本事,会遇到贵人的。”
景陆舟听完后,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嗯”了一声后,继续往前走。
此时路旁有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两人进去扫了一眼,在信笺区域看到许多样式的信纸。
景陆舟看了看,最终挑出一张四周框着回纹的笺纸,方方正正古朴大气。
他直接把那一沓全拿走,让掌柜点数、大刘掏钱。
于是掌柜报出一个相当大的金额。
郁泽清又一次被文檀街的物价震惊,虽然这纸可能确实是高档货。
大刘付钱后,景陆舟把一沓全放郁泽清手里:“放店里用吧。”
这也太奢侈了!她一边接过一边道谢。
真好,趁王爷还念着救命之恩,他爱花钱就让他花。以后等人家忙起来忘记自己这号人,就没这机会了。
出门后,景陆舟突然问:“那个什么深的,知道你有婚约吗?”
这话问得……她俩也没契机聊到这种程度啊。
“我还不知道,没聊过这事,我俩最近统共只见过两回。”
景陆舟说:“下回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未婚夫进京赶考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噗,好吧。这人操心的真不少。
“你们见过两次了?什么时候见的?”
郁泽清回忆着:“昨天午饭后来过一次,然后就是前……啊不,大前天来过一次。他每隔一天能出门一趟,每次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回家。他家里催功课催得紧。”
景陆舟没绷住笑了,估计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儿惨。不过但凡是决心要考功名的学子,都头悬梁锥刺股地玩命呢。
“既如此,明日午后会来你店里?到时介绍给我瞧瞧。”
她听了这话,疑惑地看向他:“啊?见他?府里要采买人参鹿茸吗?”
景陆舟一脸无语:“你这脑袋里是不是只装了经商挣钱?我见他是因为他是你朋友。”
“哦……”
郁泽清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她的朋友有必要见吗?何况就是个不怎么熟的前任邻居。
本以为景陆舟这几日没出现是忙要紧事去了,看来还是闲啊。
说着便到了店门口,景陆舟进去后坐下,对照着花笺原样誊写。
阿锦见她回来,就上楼小憩片刻。
景陆舟写完后,郁泽清对比着两张笺纸:“哎呀!这么一看的话,顾玉深的字确实还差些火候。”
字如其人。顾玉深的字工工整整,但是有些死板,像他本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景陆舟的字相当优雅端庄,间架结构带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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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风格,撇捺之处飘逸风流。
景陆舟手支着头仰看她:“我的字师承太傅,哪里是他能比的。”
郁泽清抿嘴笑,知道他得意着呢:“对,您的字天下第一好。我拿前面去摆上,让来往客人都见识见识。”
金丰回来带了一包黄灿灿的橙子:“陆公子,我今早来时见街边有卖橙子,品相不错,您尝尝鲜。”
景陆舟剥橙子时突然说:“郁泽清,我那里有些沉香,拿来给你店里用?”
烧香吗?啊呀她可不喜欢那东西,感觉烧出来的烟对肺不太好……
郁泽清感觉古代人好多文雅的习惯,在她这儿都能挑出些毛病。
“不用了,那么好的东西放店里糟蹋了,我也不太爱闻香。你们吃剩的橙子皮留下,这个香气就很好,清新自然。”
景陆舟低下头一边剥皮一边暗笑:他现在也是能把郁泽清的心思猜个差不多了。刚才问沉香就是因为闻到橙子香,想着郁泽清可能会这么回答,才故意问的。
他又猜测,若是说沉香的香气会吸引更多客人来买帆布包的话,她肯定会忍着不喜,在店里熏上沉香。
只是他实在编不出合理的缘由,只是在心里想想。
这时一个男人进来,双手拎着许多凳子椅子,用麻绳捆在一起。
郁泽清转身,看到陌生的面孔拎着她订做的帆布椅,奇怪道:“你是梁师傅的徒弟么?”
小伙儿挺憨厚,眼睛黑亮黑亮的,双手粗糙:“是,我是郑化直,师傅托我来送这些。”
郁泽清让他往店里面走,倒了杯热茶给他:“放这里吧,辛苦了。”
景陆舟看着小徒弟盯着郁泽清,茶杯差点儿没接稳,心里不大高兴。
郁泽清这脸太招人了。
郑化直喝了几口,想起正事:“师傅说以后你家的单子都由我来做,所以以后可直接找我,做好的物件也是我来送。”
郁泽清明白了。然后她想起自己准备抽空做个悬挂收纳袋卖卖来着,需要木杆子。
她找了个裁剩下的布条,剪成想要的长度和宽度,递给他:“我想要这么长、这么粗的小木杆。要是竹子的也行,得厚实些不容易断。你回去看看怎么做。”
郑化直了然:“这个简单,用些边角料就能做,木杆吧。”
郁泽清先定了十个,把钱结给他。
人走后,景陆舟脸上带着探究的笑:“你又准备做新品了?”
怕他听不明白,郁泽清拿来一张纸,画了个示意图:
“就像这样,一整块帆布上面缝六个不同规格的口袋,用来收纳零碎的小物件。最上面帆布折下来这么宽的长度缝起来,木杆子穿进去,两头用细麻绳绑着,麻绳留出空隙可以挂在任何地方。”
景陆舟和金丰都看懂了,金丰赞叹,景陆舟却不解:“这有何用?小物件放在桌子上更方便拿取。”
何不食肉糜!郁泽清只得跟尊贵的王爷解释:“不是人人都有像您家那么大的宅子院子,家里小物件多的时候乱得很,用时不好找也容易丢。这个帆布收纳袋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悬挂不占地方。”
锦衣玉食的景陆舟对劳动人民的智慧有了新的了解。
27. 打击
第二天中午阿锦下楼问她吃什么,郁泽清犹豫道:“陆公子昨天说要来,估计会一起吃,咱们等等他吧。”
金富几步就冲了过来:“陆公子今天还来啊?太好了,又能吃泰辉楼了!昨天晚上回去和我家邻居说,他们还不信!哼!”
金丰感叹道:“认识陆公子后我才知道,原来城东的富贵人家这么有钱!这店铺说送就送、咱们好几个人去泰辉楼说请就请……对人家来说就像买了个包子。”
阿锦看他们羡慕的模样,想起当初在鹿鸣山的场景:“多亏了泽清胆大,在山里发现陆公子命悬一线,我们拼尽力气救下他这才有现在贵人的酬谢。可见好人有好报。”
郁泽清笑了笑:“纯属巧合,呵呵……”
也是多亏了系统帮她确定,否则以当时的情景,跑得最快的就是她。
她的小命可珍贵了呢。
金丰抱着胳膊陷入思索:“我可是听说,富人们平日里消遣的法子五花八门呢,怎么就闲着没事老往这店里跑?而且我发现啊,这位陆公子,时不时地就盯着郁小姐看……该不会是……?”
他转头坏笑地看着阿锦:“阿锦,你说呢?我猜的有没有道理?”
阿锦目瞪口呆:“应该不会吧……”
郁泽清叉着腰眯着眼看金丰贱兮兮的表情:“这话可别说出去了,等哪天你要是知道陆公子的身份,你会哭的……哎不是,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爱给人造绯闻呢?一会儿青梅竹马一会儿这那的。”
另两个人不解:“什么是绯闻?”“什么青梅竹马?”
郁泽清只能解释:“绯闻就是一男一女的那种传闻。青梅竹马是他说我和那谁,顾玉深,就是昨天聊的帮忙抄诗的邻居。”
见金丰还摇头晃脑地贼笑,郁泽清反制:“你喜欢上哪家姑娘了吗?怎么脑袋里净是这些事。”
这句很有效,金丰表情变了变,立马就不说话了。
卖出去一个帆布椅后,几个人饿得肚子咕咕叫,此起彼伏。
失算了……是谁昨天说要来见见她朋友的?男人果然不可信。
几人吃饱后,阿锦说她昨日睡得早不怎么困,就让金丰金富去楼上午休,她在楼下和郁泽清一起裁帆布。
两人边干活边聊天时,景陆舟带着大刘突然出现。
郁泽清和阿锦正要起身行礼,景陆舟提前挥了下手截住:“免礼。”
他快步进来后坐下:“李家那俩兄弟呢?”
郁泽清指了指楼上:“睡着。”
他又问:“你那朋友呢,来了么?”
本以为景陆舟没来吃午饭是因为其实他没那么想见顾玉深,毕竟她只说了饭后会来,具体早还是晚谁也不知道。要想见着人最好是午饭的时候就到这里蹲守。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呢。
郁泽清没多问,只回:“他还没来。”
景陆舟似是放下心:“那就好,我本以为会错过,要再等后日了。”
她憋不住了:“不至于吧王爷,他就是个商贾家的儿子,莫非您见他还有别的用意?”
景陆舟接过阿锦倒的茶水:“别的用意?我昨日告诉过你,因为是你的朋友我才要见的。”
喝茶前补了一句:“防止你被骗。”
郁泽清被整笑了,这是瞧不起谁呢:“我?被他骗?我们两家生意都不相干,根本没有来往。”
景陆舟慢悠悠喝两口:“骗你的手段多了去。”
哎哟,行吧。郁泽清不和他多争论,毕竟自己现在的外在形象确实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人王爷也是一片好心,虽然略显多余。
她抬起头,见阿锦盯着门口出神。景陆舟在的时候她一般都很沉默,怕说错话。郁泽清这会儿也没什么话题能接着聊,跟王爷相对,尴尬坐着。
“对了,我今日本想早些来和你们一同用午饭,临时有些事绊住了。”
哦?看来她还真没猜错。
景陆舟看看身后和楼梯口,大刘在门口守着,楼上那两兄弟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小声和郁泽清说:“今日来了旨意,让我下月进京回宫里过年。”
哇!京城!她自从来到这里,几乎没听过和京城有关的消息。不知道这历国的首都是个什么模样。
她有些好奇,神神秘秘地小声问:“你们皇家人,是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每句话都暗藏玄机……”
行了,看来不是,因为景陆舟脸上那无语的笑容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他望了望别处,又看向她:“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郁泽清实话实说:“有时候……是不太好琢磨……”
眼瞅着他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还没开口,顾玉深进来了,然后被门后站岗的大刘吓一跳。
郁泽清指着门口提醒景陆舟:“来了来了。”
又赶紧对大刘招招手:“大刘兄弟!麻烦稍微往里面站站,多谢了。”
顾玉深倒无所谓,大刘别跟个门神似的,吓到她尊贵的给钱的上帝们。
大刘会意,一边挪动一边和顾玉深说:“抱歉,吓到你了。”
顾玉深赶紧摇头:“兄台,无妨的。”
然后大刘看到扭着头往这里看的景陆舟,发现他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多好。
怎么了?责怪他吓到郁泽清的朋友吗?还是不让他往里站?
景陆舟身子稍往外侧了侧,问道:“你就是顾玉深吧?听郁泽清说起过你。”
顾玉深明显被眼前这个人的容貌气度惊到了,反应一下才回答:“正是在下。敢问兄台是……?”
景陆舟随意得很:“我也是她朋友,坐吧。”
顾玉深瞧了瞧大刘,又瞧了瞧景陆舟,有些迟疑地坐下。
郁泽清观察到他不像前几日那样自在,猜测顾玉深可能看出眼前这个人不太寻常。
顾家在城东做这种高档补品生意,他虽苦读书但可能还是跟着爹娘见过些达官贵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是寻常百姓有的。
比如文檀街和羊街的人,区别就不小。
他刚落座,景陆舟就问道:“听闻你在备考京试?此回州试名次多少?”
顾玉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惭愧:“一……一百一十三。”
景陆舟拉长声音:“哦……一百一十三,上榜一百五,你是一百一十三。”
他拿起茶杯:“加上往届落榜再考的,京试从三千多人里录一百。”
饮了口茶,景陆舟慢悠悠地说:“顾贤弟须得再用些功了。”
竞争这么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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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的吗?郁泽清替顾玉深出了点冷汗。
眼瞅着顾玉深举着袖子按了几下额头鬓角,景陆舟又不紧不慢道:“不过贤弟还年轻,惜取时间拼一拼,总比在街头晃荡的那些人强许多,你说是与不是?”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街头晃荡?街头晃荡的人也不一定考试啊,这怎么能比。景陆舟在说啥呢?郁泽清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哑谜。
顾玉深按了按另一边的额头,老实回答:“先生讲得在理。”
郁泽清瞪大了眼。先生?兄台变成先生了?几句话就升级了?
她正看着这俩一个挺拔一个勾背的人,门口又进来一人。这人有些眼熟啊……
“郁掌柜!这是小店制好的两套衣裳,请您过目。”
哦对!她俩拿去的布料还量了尺寸,差不多就是今天会送来新衣裳。
阿锦接过来,开心地拿出郁泽清的衣服递给她。
“这是我送你们的布料吗?终于做出来了?”
郁泽清翻了翻,做出来的样式确实是她想要的:“对,多谢公子了,料子很漂亮。”
她又看向来送衣服的青年:“多谢你跑这一趟。”
青年说道:“您客气。咱两家店离得近,您试穿后若觉得不合身,可拿去店里再改,不收钱。”
裁缝店的人走后,景陆舟瞧了瞧衣裳:“这衣裳衬你。回头多做几身换着穿,若布料不够我那里还有。过几日再给你们拿些皮毛料子,店门整日开着不聚暖气,别着凉了。”
阿锦帮她把衣服收到一边,郁泽清笑道:“皮毛料子吗?应该用不上吧,我们做些棉衣就行了。”
顾玉深站了起来:“我得回去读书了,先走一步,诸位慢聊。”
郁泽清看着他出门,感慨坐下:“学生真是不容易啊。”
景陆舟听了这话,淡淡地说:“是,不容易,生怕他被吓着了。”
她不明所以:“什么怕被吓着了?”
景陆舟半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在杯子边沿轻轻滑动:“不是怕我家大刘吓着他么?”
郁泽清这才知道他说的什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是怕大刘站门后边吓着别的客人……哎哟民女知错了,大刘侍卫如此高贵,民女不该随便指使人家……”
大刘:???
景陆舟抿着嘴笑,应该是对郁泽清的解释感到满意。
郁泽清却想起他说的回京过年一事:“对了王爷,您去宫宴的时候,是不是能见到好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妃子娘娘啊什么的……”
郁泽清想起那些经典的后宫影视剧,一群美女争奇斗艳,皇帝也太爽了。
景陆舟回她:“见倒是能见到……怎么?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当?”
郁泽清大惊:“哪儿能呢!我一没姿色二没家世三没心眼……”
进去绝对活不过三天……不过这话她没说。
哎不对,她总是忘记这件事:她现在的容貌很不错,所以姿色嘛……倒是有些嘿嘿嘿。但在后宫那种地狱模式估计就不够看了。
景陆舟盯着她:“其实,也可以退而求其次。”
退而求其次?她还不太清楚历国后宫的等级制度:“比妃子娘娘低的位分是什么?嫔吗?”
景陆舟不想聊了。
28. 青冥
景陆舟又稍坐了一会儿,楼上金丰金富也睡醒下楼。大刘过来和景陆舟低声说了什么,他起身看向郁泽清:“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你若有事记得找我。”
把人送走后,阿锦小声和郁泽清说:“我发现,昨日王爷也是这时候被大刘叫走回府的。”
郁泽清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俩人忙什么呢,突然有点好奇。
可能忙着准备回家过年吧。
郁泽清一边回店里,一边惆怅,她何时能回家啊……
“阿锦,你今年过年会去找你哥哥吗?还是在这里过?”
阿锦低头绞着手指:“我可以和你一起吗?那次去兄长家,吃了嫂子好一顿挂落,实在不愿再去瞧人脸子……若我是我嫂子,定不想我去扰了她们一家的和美。”
郁泽清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你能陪我过年,我当然高兴啊!就怕你觉得我这里冷清没个热闹劲儿。”
阿锦笑了:“冷清不打紧,咱们过着舒心便好。”
郁泽清和她进屋里:“我以前不太操心过年这些事情,这回还得靠你帮忙,有什么要买的要办的,麻烦你多费心,我给你打下手。”
阿锦温柔地笑着:“好。”
·
因为碧霄上市后的前两天销量不错,但是染出的布料却有限,所以郁泽清采取饥饿营销的手段,每天只放出少量货,一人限购一个,拉长销售时间用来扩大店铺的知名度。
又过了两三日,店铺平平淡淡地运转,两兄弟偶尔不在店里,她便打开缝纫机做几个包出来。
一次恰逢阿锦在一楼时有客人进来。郁泽清去招呼顾客,阿锦便坐下来帮她完成剩余的部分。客人走后,郁泽清惊讶地发现,阿锦居然可以使用她的缝纫机!
她以为系统的授权限定了机器呢,这才知道原来被授权人可以互相用缝纫机,并不是每人固定一台。
本来她想着,这样的话其实不用两台都搬来,一台放家里一台放店里,轮换着用就好了。但还是考虑到她待在店里的时间多,而且李家两兄弟也只是暂时来帮忙,等他们走了,自己在店里就可以随便用。
一日早上,她们刚开了店门,李叔就急匆匆跑来。
“郁小姐阿锦、金丰金富,徐家的老掌柜,今日四更没了!”
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别的长工跑来告诉我的,徐家现下正准备办丧事,实在是缺人。我想让金丰金富随我去搭把手,毕竟也是我们东家……”
郁泽清迅速反应过来:“哦哦,那快去吧,哥俩帮我们好几天,实在是太感谢了。我们可以应付过来的,让他们俩去帮忙吧。”
李叔连忙道:“哎哎,那行,我们赶紧去了。要是你们有着急事,可去徐家布庄找我、或是去家里找你们李婶。”
见三人快步走远,郁泽清和阿锦不禁感慨生命如此脆弱。徐家布庄原先规模一般,也就是个小店铺的水平。到了这代才开始发展壮大,这个老掌柜倾注了一辈子的心血。
家和万事兴啊!郁泽清小时候单元里的邻居高血压,有一次被家人气得不知道是脑出血还是脑梗……如果徐家的老掌柜也是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办,这里的医疗技术差得远。
郁泽清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去世的消息,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难过和焦躁。倒不是因为这个素不相识的老掌柜,而是为自己身边的这些朋友、熟人、乃至自己。
她能从这个世界全身而退吗?这期间会经历他们的生老病死吗?自己会抽离出感情,如同游戏玩家一样冷静处理,还是会真情实感地替他们担忧为他们悲伤哭泣呢?
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对于朝夕相处的阿锦是十分关心在意的。
下午她正在蹬缝纫机,听到门口有人进来,她抬头一瞧,嘿!易大夫!
她拿起旁边布料往缝纫机上一盖,赶紧到门口迎接。
“郁姑娘,多日未见啊,快瞧瞧!我可是给你带好东西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大卷靛青色的帆布,这次的布料颜色十分均匀。
她惊喜地上前接过沉甸甸的料子,展开一些仔细看着:“哎呀!您太厉害了!这颜色真好看!”
易大夫骄傲地说:“这回我下了重料!染色时又仔仔细细地将布料放妥,这才染得齐整。书上所言实在模糊,真动起手来,还得因事制宜,多寻些合适的法子。”
郁泽清请他进来坐,给他倒茶时笑道:“最开始找您的时候,就觉得您能办成。”
易大夫接过茶杯,环视这间店铺:“哎哟!这铺子一月租金多少?不愧是文檀街的,真敞亮!”
她也没觉得文檀街的铺子就有多高档,主要是这街上卖的东西高档罢了:“我也不太清楚租金。您还记得我们从山里救出来的那位公子吗?这铺子是他的。”
除了信得过的李叔一家,郁泽清没跟人说过这店铺的契书已经过到她的名下。
两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她担心再遇到张邱之流来闹事。但若对外称这铺子是某富贵人家的产业,谁要敢来惹是生非,不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招叫狐假虎威。
虽然景陆舟常说有事了去找他,但如果在她这里能直接从源头上避免掉一些事端岂不更好?
易大夫了然地点头:“怪不得。我还道你在羊街时能挣这么多钱呢?居然租得起文檀街的铺子。那公子出身富贵,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便是将这铺子赠与你们也是应当的。”
两人闲聊片刻,郁泽清把碧霄拿来给他看:“易大夫,这是我用之前的料子做出来的帆布包,您瞧瞧。”
他来回看了看:“卖得出去么?我仍是不晓得你为何觉得这料子能用。”
郁泽清笑道:“卖得,怎么说呢……确实不少客人都看不上它,但是也有很喜欢的。因为布料不够,昨日已经断货了。这是样品,也是最后一件。”
易大夫更不明白了,又低下头仔细看着:“还真有人买?这些买的客人说过为何喜欢它吗?”
她有些得意:“其实这本就是个普通的包,只是因为我套了一首好诗在它身上,又起了个名字,一些喜欢这首诗的文人学子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这款帆布包。”
易大夫似是明白了些:“我虽不懂诗词歌赋,但也听说过有才子佳人们如痴如醉地日夜读写。你这小姑娘啊,鬼精鬼精的!”
郁泽清笑道:“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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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夫看了看新拿来的靛青染布,再看看碧霄:“没想到你还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碧霄还有人买吗?但我现在怕是染不出这个布料了。”
她摆摆手:“不必勉强,碧霄就当做这些天的限定款吧,有时候稀缺遗憾反而更吸引人。”
“这靛青的布料也很好啊,我觉得做成布包后销量不会差,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纯色的。不需要给它弄什么诗词,摆在那里就有人愿意买了。”
“我和阿锦先做出来几个看看客人们的反应,若是能正常卖,我会托羊街的药农给您捎信,麻烦您再继续做这个布料。若是销量一般,您就帮忙再研究研究别的染料,咱们试试其他的颜色。”
易大夫走后,郁泽清立刻开始裁布。缝制前她算算下成本,停了下来。
她想把这款和碧霄定同样的价格,但碧霄有好诗加成。这款仅仅是染了个色,恐怕顾客们不愿买账。
思来想去,她决定给这款加个小口袋。原先基础款加口袋定价增加三十文,这款的口袋就不另加价了。
但现在靛青帆布依旧稀少,她为了省着用,把口袋做成白色的,反正放里面也看不见,本就是个实用性大于美观性的部位。
做好一个,她美滋滋看了半天。但是当送走一个顾客后,她再拿起这个包,突然感觉有点别扭。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试图从高级裁缝师傅那里获得一些指引。
当她看到包边的线时,终于意识到了这种违和感是哪里来的!
缝纫机的线是白色的,而布料是靛青色,白线在包身上十分扎眼杂乱,而且容易看出走线的偏移。
不过也容易解决,只要在做这款包时,将缝纫机的线换成靛青色的,或者是这一色系的深蓝色丝线即可。
于是她走到楼梯口把阿锦喊下来。
阿锦看到她手里的帆布包时,迅速加快了下楼的步伐:“这就是你上次,和金富送去医馆的布料吗?染得真匀。”
郁泽清把包给她:“上次送了五卷过去,易大夫染了一卷拿来。我想着咱们加把劲儿先做几个出来,看看卖得怎么样,客人们有什么意见。”
她又指了指包上的缝纫线:“然后现在有个问题,这个线是白色的,我感觉不太好看。你要是想歇一歇出去溜达一下的话,帮我买些蓝色的线吧,给咱缝纫机换上。”
阿锦拿了些钱出去,郁泽清在店里小心翼翼地把包上的白线拆掉。阿锦回来时不仅带了线,还带了糖果子给她。
两人裁布换线,迅速做出五个包,郁泽清把新款放在碧霄旁边。
真好,桌子上帆布包的种类在一点点增加,终于不再是空落落的了。
她看着碧霄,心想也得给这款靛青色的包取个名字啊,毕竟是店里最贵的产品呢,排面必须有。而且顾客们也多少会觉得物有所值吧?
旁边这个叫碧霄,是蓝天白云,那新款就延续这个概念?顺便把原先没买到碧霄的顾客们拉过来。
她找到前几日为了练字买的字帖,哗啦啦狂翻一通,终于找到个看起来还比较文艺的词:青冥。
她“啪”的一声,把手拍在字帖上。“青冥”,就是你了!
29. 严母
郁泽清盯着手里的回纹笺纸,半天下不去笔。
王爷啊,您啥时候有时间来串个门啊?不是为了蹭您吃喝,只想您帮忙写俩字……
还有谁能写呢?顾玉深估计是被景陆舟打击得回家闭门苦读去了,她只认识这俩字好的人。
她左手按住右手的袖子,捏着毛笔,终于还是对这张昂贵的笺纸下手了。
咬着下嘴唇、屏住呼吸、眼睛瞪圆了不敢眨,一笔一画跟绣花似的,写完汗都快下来了。
还行,算是工整,不拖帆布包的后腿。
在上新的第一天下午,青冥卖出去三个。第二天上午刚做出来还热乎着的新款包很快就卖掉了,也接到预定的单子。
有些贵人家里出来采买的管事,见到这款帆布包,想让郁泽清做些同色的袖套、围裙和帆布椅,深色布料更耐脏。
但是吧,现在靛青布料不算多,做帆布包利润是最高的,要是拿来做别的产品就有点亏。
郁泽清心想,等会儿拜托阿锦去羊街找药农递消息,让易大夫把剩下的四卷全部染成靛青色。
上次易大夫说因为还在尝试,整缸染汁只用来染一卷,多少有些浪费。下次就可以一缸染两卷,把成本降低,到那时再考虑做做围裙和袖套。
送走了客人,阿锦正准备去羊街找药农,一个中年女子气势汹汹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这是你家的东西吗?”
郁泽清和阿锦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地上可怜巴巴躺着的正是自家的碧霄。
再抬头瞧这位女客人,长相有些眼熟,想必是曾经来店里买帆布包的客人。
郁泽清从开业的第一天起,就想到了顾客可能会因质量问题上门维权,她做好了应对准备。
没关系,有哪里坏了破了我们都可以修,甚至免费换新。只要她态度够好,客户一定会被安抚。
郁泽清捡起包:“对,这正是我家的东西。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她仔细地检查着,并没有发现破损,于是不解地抬头看对方。
这客户却并不说话。两人身高一致,对方却一副居高临下、十分鄙夷的表情。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客户终于说话了:“你,难道不认得我?”
郁泽清被问懵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现在的客户都这么难搞了吗?第一诉求不是产品质量售后服务,而是情绪价值?她应该记住每位客户的长相吗?也没有别的客户要求这个啊……
顾客冷笑了一声:“顾玉深是不是来过。”
郁泽清这才反应过来:“哎呀!是顾夫人吧!好久不见,快请进!”
顾玉深的妈妈怎么来了?而且看起来不是很友善的样子。郁泽清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带她往里走,飞速回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顾夫人随她走了几步,却并不坐下,高傲地给她脸色看:“少来套近乎!我问你,你到底和顾玉深说什么了!他居然跟我说他要放弃京试!”
“放……放弃?”郁泽清瞪大眼睛,想起上次景陆舟对顾玉深说的那些话。完了,估计本来是想让他沉下心抓紧时间学习,现在看来是打击过了头,人家孩子自闭了要退学。
她刚准备解释,门口“噔噔噔”地跑进来一人。
呵!顾玉深!
“娘,您来这里做什么!”
他气还没喘匀,脑门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被翻涌的气血染得透红的脸颊流了下来,被他快速抹掉。
“做什么?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狸精,把你迷得书也不读了前程也不要了!”
狐狸精?我吗?
郁泽清反手指向自己,不解地看向这母子俩。
顾玉深好像听到了什么肮脏的词汇一样:“娘!您……!”
阿锦一个箭步冲到郁泽清前面护着她:“休要血口喷人!我们家掌柜到底何处招惹了你?你竟这般诋毁他人、坏人名声!”
郁泽清拉住阿锦拍拍她肩膀,她好像有些明白了,顾玉深受刺激不想备考,这阿姨可能是觉得原因出在自己勾引他儿子。
顾玉深满脸羞愤,拉着顾夫人就想往外走,顾夫人使劲甩开他的手怒目圆瞪,满眼喷火看着郁泽清。
“你这女子好生不要脸!打小就天天赖着我们家玉深,我们搬走才消停!现在知道我儿子州试上榜,又开始打他主意?我告诉你,我们顾家是不会要你这样的儿媳的!”
刚才郁泽清还能淡定分析,现在她有点儿生气了。
“顾夫人,您是长辈,说话要讲道理。那我想问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您觉得我是狐狸精,打你家儿子的主意?”
她冷着脸看向顾玉深:“你别拽她,你也在这儿,咱们几个好好说道说道,我行得正坐得直,不能平白就被泼了脏水。”
顾夫人指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儿子吆五喝六的?”
郁泽清被气笑。这要搁以前,就直接骂她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呢到我跟前撒泼?
可是她现在做生意,和气生财,要闹起来对店铺形象不好。
顾玉深正往下按他母亲的胳膊,只听郁泽清淡淡道:“我算什么东西轮不到你来评判,我只知道我已有婚约,你家儿子读什么书上什么榜,我根本不关心。”
她在顾玉深震惊的目光中略带不屑地说:“狐狸精?可能另有其人吧,你还是好好问问你儿子,反正不是我,本姑娘对他可没什么兴趣。”
顾夫人听到郁泽清说自己有婚约时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驳:“不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你!”
她又看向顾玉深:“你这些日子还去哪里见谁了?没有吧!我真是后悔告诉你她开店,让你有空了就跑来见她!你就是从那时开始读书不认真了!甚至竟敢说不考这种话!”
顾玉深忍无可忍:“娘!我就是不想考了!您为何一定要从他人之处找缘由!”
顾夫人猛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告诉我!你都学这么多年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读了!你若不想考早就不考了,怎么州试都上榜了突然说不继续考!定是什么人蛊惑了你!”
他有些崩溃:“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考不上!我考不上不读了不行吗!为什么明知道没希望的事情还要去做呢!”
他娘气得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那我也和你说过!你没考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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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不上!哪怕不中榜下回再考!多得是考了许多次的人!”
顾玉深伸出三根指头:“京试从三四千人里选一百!我州试名次排倒数!在这三千人里也是倒数!您教我如何考上?把前两千人都弄死吗?!”
“你只要肯用功……”
顾玉深快吼出来了:“不是用功就能行!别人难道不用功吗!我没有那般好天资!我像父亲一样经商不行吗?难道我不做官就不配活着当个人了吗!”
顾夫人也失去了理智:“不配!经商的算什么人!天天陪着笑脸低头哈腰迎来送往,你要当这样没出息没志气的人吗!”
郁泽清无语:你家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但现在双方都在气头上并且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她实在是担心声音传出去引来围观。虽然这是别人家的事。
她赶快当和事佬:“两位消消气……消消气……让外人听见了不好。那什么,问题其实在于他觉得京试上榜很难想放弃对吧?你是因为前几日,我那个朋友说的话才想放弃吗?”
顾夫人明显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郁泽清回她:“上次顾玉深碰见我一个朋友,我那个朋友说什么考试录取名额之类的。哎呀顾玉深你不该信他的话!他根本不考试也不读书,天天就吃喝玩乐街上瞎逛打听八卦……”
顾玉深认真道:“他说的是真的,私塾先生曾讲过京试有多不易,和你朋友讲的报考录取人数所差不多。”
郁泽清扶额,这娘俩今儿个非要在她这里打起来是吗?
顾夫人不死心地劝说:“儿啊,正因为难才要去做。你见过官老爷吗!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出门好大排场,人人对你毕恭毕敬,这风光你不想要吗?”
这夫人怕不是对当官的有什么误解。
顾玉深苦笑:“娘,我真是受够了,不要把你的心愿强加在我的身上!想要风光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你的棋子罢了!”
顾夫人气得颤抖:“你说什么!”
他眼底泛上带着恨意的血红:“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被迫嫁给爹的!你一直逼着我读书就是不甘心没嫁给你的旧情人……”
“啪”一声脆响。
顾玉深的俏脸偏到一边。
事情的发展太过狗血,以至于郁泽清和阿锦的大脑还在运转时,顾夫人已经甩袖离去。
这也是她们可以听的吗?
郁泽清反应过来:“哎呀你!你这孩子!快去和你母亲道个歉……”
顾玉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你也觉得我错了?”
郁泽清耐心解释:“你要不要读书,自己选。但是我觉得吧,你在外人面前把母亲的陈年私事说出来不太好,一码归一码。”
她见顾玉深的表情有所松动:“你要是真下了决心不考,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们毕竟是一家人,伤人的话尽量不要讲,有什么事关起门商量着来。”
顾玉深低下了头,但还是不动。郁泽清故意催他让他快点儿去,别耽误她做生意,这才把人劝走。
她看着落在店里的帆布包,自言自语:“王爷啊……您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30. 赔罪
东方天边被暮色侵染成蓝紫色,往下又渐变为粉橘色,郁泽清正和阿锦看着手里裁缝铺新送来的衣裳。
郁泽清那件刚好是浅紫浅粉的配色,仿佛将这天幕披在身上。
阿锦:“泽清你这件真好看,明日便穿上吧,你肤色白,和这件极相称。”
郁泽清:“唔……这料子的颜色真好看,是怎么染出来的呢?回头研究研究让易大夫帮忙做一批这样的帆布。”
阿锦摇摇头:“真是没救了……”
这时阿锦看向店门口,带笑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郁泽清转头瞧,是顾玉深。
“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顾玉深抬步进店:“是,我娘已经歇下了,我过来……和你赔个不是。”
阿锦接过郁泽清手里的新衣,三人坐下。
郁泽清把一盘瓜子往他那里推了推,拿起茶壶:“都是误会,倒也不用专门来一趟。你家里别因为我闹出什么隔阂就好了。”
顾玉深止住她的动作,接过茶壶给她们倒茶:“你先前所言不错,这到底是顾家家事,纠缠到你店里是我和母亲的不是,于情于理我都该来致歉。”
郁泽清浅笑一下:“好,我接受了。其实我也没有很放在心上,你们只要不影响我挣钱就无所谓。”
她抓了些瓜子:“所以……你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顾玉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莫要说出去,毕竟……”
郁泽清点头如捣蒜:“放心,我们就是好奇,听完就烂肚子里。”
他两手交握,不停来回抠着指头:“其实州试放榜后,我便不愿再继续考了。”
“若能中前五十,京试即便多考几次也是有望的。可我已尽了全力,州试仍是不如意。”
“私塾先生曾道,其实大可不必在各州州试录一百五十人,录五十人已足够。京试从这些人里挑一百,既可供朝廷用人,也可减轻每届京试筹备花费的人力财力。”
“但朝廷恐有真才实学的人,因各种缘由无奈落榜蹉跎岁月,便放宽了州试名额,可见惜才之意。”
“哎,我已学了这些年,自己究竟有无天资、文章做得如何,自己能不知晓吗?上了榜后是更艰难的角逐,我自认才学有限,三千人里只录前一百……”
他苦笑道:“简直自取其辱。”
郁泽清想到自己所经历的考试,起码有多个志愿可以选,根据分数来呗,总有学能上。他们这京试,已经不是考学了,而是考公啊,只有一个岗无法调剂,落榜只能再考。
她疑惑地问:“读书人就只有京试这一条路吗?有没有别的考试,也能做官?哪怕官职小些呢?”
他回道:“正经有品级的官职,只能从京试上榜的学子里任命。你所讲的若是在官府办差,譬如文书先生、师爷此类,也是经考试选拔。但这类差事无权无势无财,我爹娘不会同意的。”
哦,人家里有钱,只是想要个光宗耀祖的、正儿八经的官身。这种小差事适合京试考不中,但有些才华的普通老百姓。
阿锦问道:“这些都和泽清无关,你娘如何会认为是泽清教唆你呢?说话也忒难听,什么狐狸精、儿媳的?见我们泽清生得美,她便这样辱人清白吗!”
阿锦平日里内向温柔,但这次郁泽清见识了她的另一面。原来阿锦也会为了好友挺身而出打抱不平,这让郁泽清十分感动。
郁泽清也问他:“夫人好像还提到小时候的事……说实话我没什么印象了,但是感觉不是她说的那样吧?”
顾夫人说她打小就缠着顾玉深,然而她初见他时看到的记忆里,原身似乎不太爱和他一起玩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难道原身的记忆片段有误?那就完蛋了啊,她的任务……
顾玉深脸“唰”一下红到脖子根,速度之快让郁泽清大开眼界。
他不敢抬眼,嗫嚅着:“小时候是……我不愿读书……但又想和你玩……怕被我娘骂……便谎称你找我,我才出去玩的……”
郁泽清笑出了声,实在太无语:“哦,所以你家搬走也是因为,你娘觉得我耽误你考状元了是吧?”
他回道:“确有……这个原由。但是我爹也同意搬走,他觉得在城东开店可挣更多钱。而且我所读私塾也在城东,先生更有名望。”
顾玉深没说的是,当初他娘提出要搬家,顾玉深像天塌了一般央求他母亲别搬,反倒坚定了顾夫人搬走的决心。
他一直记得,母亲当初骗他:“你若京试上榜,我便考虑让你娶她。你若不用心读书,你二人这辈子再无可能。”
这句话像吊在眼前吃不到的果子一样,勾着他苦读许多年。后来他从话里话外渐渐明白,母亲只是为了逼他考中。若真京试上榜,母亲不会同意他娶郁泽清这种小商贾之女为正妻的。
郁泽清指着旁边的碧霄:“所以你母亲看到这个帆布包,以为是我搞得你不想再考了?”
他点点头。
郁泽清叹了口气:“那这个包就放我店里吧,你别拿回家再惹顾夫人不高兴。”
顾玉深喝了口茶,做了什么心理建设似的问道:“你……有婚约了?恭喜。夫家也是生意人吗?”
郁泽清被不同的人问过好多次了,现在已经对答如流:“对,谢谢。夫家跟你一样是读书人,现在在京城备考呢。”
顾玉深呆住,没想到她未婚夫居然也是考生,甚至已经提前去京城。
“敢问,那位兄台州试名次……?”
她随意糊弄:“哎哟,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不懂你们这些规矩。”
顾玉深点头:“是了,你心思都在经商之上。想必兄台名次极好,来年四月定能金榜题名!”
等等!来年四月?这么快?到时候考完再找个啥理由呢?未婚夫没考上,在京城继续备战三年吗?行吧到时候再说……
她赶紧打岔:“哎,不提他了。你真打算放弃京试吗?以后就继承家业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复又抬起眼:“你可有什么建议?”
郁泽清身体后往后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嗯……先说好啊,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不要被影响,考不考的选择权在你手里。”
他立刻前倾,专注地听着:“我懂得的,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郁泽清说:“我觉得啊,我要是你,我会去试一试。”
“既然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拿到了京试的资格,那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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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嘛。你家又不缺钱,大不了考不上再接手家里生意,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相信一定有家境贫寒的学子上榜了吧?他们能顶着重重阻碍考上,或许有运气在,但也有不放弃的精神在。”
“你之前说的天资,这个确实很重要,但是我更相信人的潜力。考试再怎么考,文章再怎么难,也一定是有范围有极限的。你或许暂时没有参透,但是一天天地钻研下来会进步的。”
见他沉默不语,郁泽清考虑了一下方案:“你现在跟着什么样的先生?我曾听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我那个朋友,他说有世家子弟会拜多年前曾参与过出题、已经致仕还乡的人为师。你家里要是出得起钱、有这样的人脉,可以去请教请教。”
顾玉深睁大了眼睛:“你还道你不懂?这不是很懂嘛!”
郁泽清笑道:“我是不懂具体怎么考。”
她又说:“反正我觉得你再好好想想,要真的太厌烦学习那就算了。”
顾玉深脑子也活泛:“我见你的那位朋友十分阔绰,他是何来历?是否有可以引荐的先生?”
郁泽清本想说帮他问问,但思绪一转,还是算了吧。他那个娘望子成龙也太魔怔了,万一到时候没考上,又来怪自己这那的,真是受不了。
她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和他不是很熟,他送我东西是因为我帮过他一点小忙。找老师还得靠你爹娘操心。”
顾玉深临走时,郁泽清和他说:“你有什么事,跟家人敞开了聊,别遮遮掩掩的让爹娘去猜。他们经历的多、见的多,有时会往坏处想,反而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这事终于揭过去了。
·
第二日晌午,多日不见的李叔来了。
“郁小姐,最近店里忙吗?”
“不忙不忙,我们俩顾得过来,您别担心。”
李叔点点头:“那便好。这几日原本想来看看你们,但是怕我这身上不太吉利。昨日老掌柜下葬了,金丰金富他俩帮庄子再干些活,我让他们明日过来?”
郁泽清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也就开店那两日忙些,最近人不多,别说我和阿锦两个人了,就是我一个人也能行。让金丰金富帮您干活吧。”
她想起什么:“哦对了,徐家的生意开始了吗?他们兄弟俩商量好没?您还接着去棉布坊干活吗?”
李叔摇了摇头:“徐家现在还是一团糟,家中无主,两个织造坊定不下归谁,棉花货钱、工钱算到哪家账上?卖出去的钱归谁?哎……”
然后李叔又讲:“我去帮忙这几天,才得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成现在这样。”
来了来了,瓜来了!郁泽清嗑起瓜子。
“这徐家的老二啊,交友广泛,被朋友引荐了府衙里位高权重的官老爷。这官老爷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朝廷在商议给棉布制品课税。”
“哦哦。啊?!什么!”
郁泽清磕不下去瓜子了。棉布制品……那她的帆布包不就在其中吗?要收税?收多少?……
苍天啊,她第一天去羊街摆摊的时候,旁边的大哥就说了,新帝登基后加重税赋。虽然不知道收的是啥税,可能是农产品?
这回磨刀准备宰棉布商了……
31. 新税
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听过便忘了。如今轮到自己,她终于意识到在这古代,税赋对老百姓来说是多沉重的负担。
往后帆布用完就得新增一部分成本,再加上税,这利润空间就小得多了。继续提价把税转嫁给顾客们吗?那时销量会怎样呢?
但是届时大家都会提价吧?难道都自己吃下税费吗?不会吧。
几乎是瞬间,她将这些念头转了一遍。于是决定多打听,看看别家都怎么办。
李叔接着说:“徐家老二听说了这秘辛,回去便和夫人商议,分家产时绝不要棉布坊。于是夫妻俩言语行为里,对丝织坊多有关注干涉。后来徐家老二不慎说漏嘴,让老大一家也知晓了课税的事……”
郁泽清思考着:“所以两家开始争丝织坊。而且强令棉布坊停工,因为谁也不想留着货底子没卖完,等万一哪天课税时交钱。然后老掌柜病倒,没了拿主意的人,丝织坊的支出和收入没有归属,为着分家后好算账就也停了。”
李叔两手一拍:“不错!就是这样。老掌柜这一走呀,更麻烦了!临到头也没个结果,现下听说啊,两兄弟可能准备把棉布坊变卖了,丝织坊分割掉。”
郁泽清叹气:“这么大的家业,因为一个还没下来的政策,就这样四分五裂了……我要是老掌柜,看着自己一辈子心血变成这样,估计也会被气死。”
李叔同样惆怅:“我从小摸着棉线、织布机长大,这么多年都是以纺织各种各样的棉布为生。看来以后得多学一门手艺了,带着儿子们养蚕缫丝织绸布。”
她仰头看天花板:“您倒是提醒我了,若棉布收税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想想,怎么能做丝绸的生意。但如果一个货物不全是棉布的话,怎么收税呢?”
李叔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也答不上来。
她又突然想到:“万一以后丝绸也收税呢?这兄弟俩现在争产业不白争了么,最后都一样。”
李叔无奈地笑:“这世道啊,说不好,看命吧。”
郁泽清正头疼税的事情,一个朴实的小伙子进来店里:“郁掌柜!您家开业前定制的柜台、长桌、挂杆都已完工,您看我们何时给您搬来店里?”
哦吼,半月了,终于做完。她站起来环视店铺,发现暂时还搬不了。
景陆舟王府的东西还占着地方,得先把他这些个,据顾玉深说是名贵黄花梨之类的桌子柜子,搬回他府里。
她可天天精心护着呢,生怕磕了碰了。
于是她记下木匠店的地址,让工匠先回去等消息。
李叔说:“这简单,我把金丰金富叫来,明儿个早上咱们租几辆驴车,送去贵人家,新打的桌子柜子也让他们那时送来,不耽误你店里生意。”
郁泽清想了想觉得不行:“我上次听人说这桌子是黄花梨的,那么其他的应该也很贵。我怕路上磕碰责任就在咱们了。还是请陆公子的人来帮忙搬吧,这些东西他们熟,知道如何对待。”
李叔咋舌:“乖乖!这是黄花梨?我还当只是个雕刻讲究的普通木料……”
郁泽清笑说:“我原先跟您一样不知道,是懂行的人告诉我的。我没见过贵重的东西,天天放我眼前我也不认得。”
他仔细瞧着桌子:“陆公子是富人,家里的物件自然也不会差,我早该想到的。”
李叔站起身问她:“陆公子最近来过吗?如何能请来他家的人搬东西?”
对哦,景陆舟自从上回见到顾玉深那天,就再也没来过了。该不会是找到新乐子,把她给忘了吧?
忘了也好,早晚的事,毕竟身份天差地别。
郁泽清看向桌子,上面的帆布包又让她想起棉布收税的事。
哎?景陆舟这身份,肯定能知道政策什么时候下来啊!或许还能从他那里打听到朝廷准备怎么收!
正好,趁着归还家具的机会,也趁着人家没把自己忘干净,赶紧套一波消息出来,以后这么厉害的人脉可能就搭不上了。
她和李叔商量之后,李叔劝她现在就去,万一去得晚,人家恰巧出门了好久不回来,就太耽误事了。
她把缝纫机收好,让阿锦和李叔在一楼帮她看会儿店,就准备动身去王府。
刚出门,她突然停下。自己去还人家贵重东西、又去打听消息,空着手登门似乎不太合适。
但就以自己的兜里这点儿钱,能送啥呢……人家吃穿用度在祁州这地界算是顶级的了。
她看了看四周,泰辉楼门口不管什么时候都人来人往。她突然想起之前景陆舟每次带她们吃饭时,都会让小二上一道泰辉楼自制的招牌糕点。
那糕点名为“泰辉之月”,外表洁白形似满月,寓意圆满。外皮是用牛乳调制的松软糕饼,内馅是微甜的红豆包裹着整颗鸭蛋黄,一口下去甜咸两味相得益彰。加之牛乳的香醇和鸭蛋黄的沙糯口感,多层次风味交融,食之忘忧。
这糕点只能在泰辉楼买到,她也付得起,用来送礼应该合适吧。
带着食盒、回想着阿锦之前告诉她的地址,郁泽清终于来到了金泉街的王府。
嗯,和她对王府的印象一样,颐王府直接占了大半条街,所以这条街十分安静——谁没事敢去王府前晃悠。
她走上台阶,抬起手对着门环就是一通拍打,生怕大门太厚实,里面的人听不见。
“谁呀?”门后有人询问。
她透过门缝回道:“我是文檀街郁氏帆布的掌柜,郁泽清,有事想求见王爷,麻烦……”
她还没说完,里面的人就开始卸下门闩。
“帮忙通传一下……”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里面的门丁探头打量了她一眼,立刻挂上笑容:“郁姑娘快请进!王爷早就吩咐过了,若是文檀街的郁姑娘来拜访,不准让姑娘在门外等,立刻迎进正堂好生招待。”
郁泽清惊讶地跨过高高的门槛,随他往里走:“我……我还有这待遇呢?……”
本来都做好吃闭门羹的打算了,或者人不在府里无功而返,结果这么顺利?
门丁一边为她引路,一边扭头回应:“是这样的。姑娘若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或是有什么交代我们去办的,请您一定都吩咐给我们。”
她有些惶恐:“哎哟……没有没有,我就跟王爷说两句话,不用忙活。”
郁泽清趁机打量着王府,偌大的院子里有珍木奇石、雅致小路,设计得像园林一样,确实漂亮。庭院尽头的花墙又开着门通往更深的地方,可见这庭院只是王府的一小部分。
这么大个王府景陆舟你小子一人独享啊,爽死了吧……她有些不平衡地想。
进入正堂,这里的桌椅案几屏风,看着和她店里那些差不太多,她在脑中噼里啪啦地算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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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门丁引她坐下,和另一个仆人迅速低声交代了状况,两人接班。同时有小丫鬟立刻上来倒茶水。
郁泽清被王府下人们默契熟练的配合惊到了。就她这种没眼色又反应慢的,在王府里只配洗个衣服烧个锅炉,离王爷和客人远远的……
她把手里的糕点给眼前的这个人,他点头哈腰地接过表示感谢,整得郁泽清有些后悔。买这么便宜的糕点还不如不买,虽然这糕点在吉城算是高级的了。
“郁姑娘,鄙姓宋,您叫我宋管事即可。现下王爷正在和刘侍卫练武,请饮些茶稍待片刻,我这就去通禀王爷。”
郁泽清赶紧点头:“哎哎,麻烦您了,我没什么事多等会儿不打紧,不着急。”
等人走后,她突然反应过来。
景陆舟在练武?这是固定日程还是新消遣?没听他说过呢。
她正好奇地环视这间像宫殿似的大屋子,忽听到主坐侧边的小门传来些说话声,她微微伸着脖子探头看。
突然,多日不见的景陆舟在门后闪出个人影,郁泽清还没看仔细,他又迅速退回去不见了。
郁泽清有些懵,然后猜他可能有啥着急的事吧,没关系,再等会儿。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诶?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景陆舟又闪回去了。
他没系衣裳……没穿外套,只披了一件纯白里衣。要不是他跑得快,郁泽清会像在医馆那样,再次看见他的上半身。
这王爷平时在府里都是啥形象啊……
不一会儿,他穿戴整齐出来,头上发际处还有些湿。郁泽清起身行礼。
景陆舟笑着快步上前:“免礼免礼,快坐吧,走着过来的吗?累不累?”
郁泽清回道:“对,走过来的。店铺离王府不远,不累。”
他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仔细打量郁泽清之后看向她旁边的食盒:“这是什么?给我带的吗?”
宋管事拿过食盒打开递给景陆舟,郁泽清解释道:“我记得您好像喜欢吃这个,所以顺便买来。”
景陆舟笑着拿起一个:“你居然记得我爱吃?难得啊。”
景陆舟有这么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围着伺候他,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估计挺闹心的吧。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景陆舟就直切主题了:“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店怎么了?”
郁泽清摆摆手:“店里没事,我来主要是想跟您说,木匠已经把桌子柜台都打好了,所以店里那些您府上的……”
景陆舟明白了:“要搬出来是吧?宋在屏,你安排人手去帮她。还有要搬进店里的,一并帮她放好。”
她赶紧说:“不用不用,要是方便的话,今天打烊时搬走就行,明早工匠会帮忙把新桌柜搬进去。”
景陆舟快速想了一下:“我明日早上还是派些人去你店里,若是帮不上忙,你再让他们回府即可。”
郁泽清点点头:“谢谢王爷。”
他抬手示意不必谢,然后吃完了手里的糕点。
“嗯!不错,好几日没吃到了,多亏你带来。”
旁边立刻又有丫鬟递上帕子给他擦手。
郁泽清不好意思地说:“您喜欢就好,我还怕太简陋了……”
他有些不赞同似的:“怎么会!你能来便很好。咱们认识许久了,你才头回来我家。走,我带你逛逛。”
32. 王府
以前都是买票去王府游览,这回是王爷亲自带她参观王府。
这感觉太神奇了……
宋管事打头阵,景陆舟走两步后想起什么,和她聊起来:“前两日是冬至,你们可吃了什么节日食物?”
这话把她问住了,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公历,吉城又有特色习俗,搞得她有些混乱。郁泽清平日都靠阿锦当自己的人形日历。
冬至……是前两日吗?那时候她俩在干什么呢?怎么她完全想不起来有这日子。
三人出了正堂后门,来到第二个庭院。这个庭院比前面那个小一些,比较空旷没什么花草树木。
她随口答道:“冬至啊,那天我们好像有些忙,忘记吃饺子了。”
刚下台阶,景陆舟却突然不走了,转身看着她:“冬至吃饺子是京城和北方才有的习俗,你们吉城冬至也吃饺子?”
啊?这还有南北差异吗?郁泽清是北方人来着,不太知道南方的习俗。
就算知道,在这个世界也不一定通用啊。
郁泽清正左看右看,思考怎么回答。突然见大刘在院子一侧搬着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这东西好眼熟啊,在武侠片里见过,类似武学门派练功用的什么器材。
所以自己来之前,景陆舟还真的在这里练武啊。
景陆舟扭头问宋管事:“宋在屏,你是吉城人吧?吉城人冬至吃什么?”
宋管事细数:“汤圆、米酒、鸡汤,诸如此类。”
景陆舟又看向她,郁泽清在他探究的目光中突然想起,前两天确实吃过汤圆,是阿锦中午帮她带回来的。当时店里有客人,阿锦把带回的饭放桌子上;随后就上楼了。
原来那是冬至的汤圆啊!
“汤圆!吃汤圆了!阿锦帮我买的,我当时在忙,吃完给忘了。”
景陆舟看傻子似的笑着瞧她:“竟如此忙吗?饭也未认真吃?冬至可是大节,这也能忘记?”
郁泽清有些庆幸,还好他没追问饺子的事。自己怎么能顺嘴就说出吃饺子这种话,原身可是个土生土长的吉城人,估计连北方的习俗都不知道。
她连忙回道:“哎呀,我们这些商人自然是以生意为重啦,有什么想吃的等不忙了再说,亏不着自己。不过看王爷最近似乎胃口不错啊,是府上新换了技艺精湛的大厨吗?能吃是福啊……”
她刚才见景陆舟从侧门后出来时就有些想笑,景陆舟明显是胖了些,原先刀削斧刻般精致的下颌角变得有些圆润了,身型也宽了。
怪不得要练武,可能是觉得自己胖了。
这多正常啊,郁泽清以前一到冬天就爱吃东西,每逢佳节胖三斤,三斤之后又三斤。天气热了以后胃口渐收。体重随季节温度规律变化。
她正在想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好像不太会长胖,腰带每次也都是系在这个长度没变过……
突然回过神来,发现景陆舟疑惑地盯着自己。
“你是说……我胖了吗?”
哎呀!郁泽清暗暗骂自己:死嘴!一个没留神就又说了多余的话!苍天可鉴啊她只是想拍个马屁夸夸王府的厨子,人王爷胖了瘦了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她支支吾吾:“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刘不知何时来到他们几人旁边,听见他们的对话,憋笑憋得浑身颤抖。
景陆舟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这是!……”
他突然又不解释了,莫名带了一点点得意的神色,挑眉问她:“没事,我没生气,你告诉我,你觉得我哪里胖了。”
郁泽清更害怕了:“不不不……”
景陆舟十分真挚:“你莫要担心,不会怪罪你。我只是想知晓哪里有变化。咱们好多天未见,你比这些和我朝夕相处的人更能看出我的变化。放心,说吧。”
王爷循循善诱,郁泽清不确定地看了眼大刘。要是有人冒犯了王爷,大刘那张脸冷得能冻死人。但现在他好像没有不高兴。
她试探地说:“可能……或许是我记错了……呃……就是脸颊下面……”
郁泽清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可能这里……长了点儿肉……那个,听人说这里长肉代表有福气……”
她开始瞎编找补,因为景陆舟的表情变了,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郁泽清再次骂自己这张死嘴……就该咬死了说他没胖!这么实诚干什么!谁知道景陆舟会在意胖瘦啊!
景陆舟这时却把目光移向大刘:“我腮帮为何变大?”
郁泽清迷茫地看向大刘,不知道为什么景陆舟会问他。大刘兼职给景陆舟做菜了?
大刘紧急思考了一下,解释道:“王爷,您举石锁之时,必咬紧牙关用力,脸侧筋肉……”
他还没说完,景陆舟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解释:“我明白了。”
郁泽清也突然明白了,他这不是胖了,而是练武导致的发腮啊!
她以前有同事是个健身狂魔,给同事们看健身对比照,从一个清瘦的少年变成了个肌肉猛男。
郁泽清曾经注意到他脸部的变化,提出了疑问。同事解释说这是因为健身时咬肌用力,就一并被锻炼大了,看起来像是胖了,实际上是肌肉。
她终于知道刚才景陆舟为什么那个反应了,她真该死啊……人家跟着私教苦练了这许多天,有了初步的成绩,结果被她一上来就诊断为:胖了。
立刻双手合十,她鞠躬致歉:“抱歉抱歉,王爷这是我的错!您不是胖了,这是努力锻炼的结果,是好事啊!现在天气渐冷,经常练武可以强身健体,百病不侵,王爷您一定会健康长寿……”
景陆舟无奈地笑着:“我既说了不会怪你,就不会生气,往后无需如此谨慎小心。我早同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郁泽清暗自松了口气:太好了,一会儿找机会赶紧问问课税的事。
几人穿过庭院和后堂,突然一片镜湖出现在她视野中,映着天光云影和湖边树木,漂亮得能让人在湖边静坐一整天。
她正愣神,突然听到景陆舟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你喜欢此湖?”
郁泽清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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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湖不大不小,令人心胸开阔,若绕湖一周散步,也不至于太久太累。
湖岸有嶙峋的怪石奇石、也有修整的石板阶梯,阶梯旁还停靠着一叶扁舟。
她忍不住问了出来:“王爷,您住在这样的仙境里面,还有什么烦恼吗?”
景陆舟听后从鼻腔溢出一声笑:“有啊,可多了。”然后看着她不说话。
郁泽清只觉得他在无病呻吟逗她玩。
宋管事退下去别处忙了,这地方只剩他们仨。景陆舟带她来到湖边一处水榭之内。
倚着栏杆坐下,景陆舟突然问她:“你可记得开业那日,我们晚上喝酒,你说过的话?”
她反应了一下,顿感心虚。
好端端的提这件事做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景陆舟看着她:“我想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是如何知道男人的……腹肌?你在何时、何处、见过何人的腹肌?”
她赶紧糊弄:“呃……王爷,那都是酒后之言,是我胡说的……”
景陆舟明显不信:“胡说?你都画下来了,别骗我。”
她头疼,这还能画下来?她在饭桌上怎么画?明明是王爷在骗她吧……
突然,系统的声音响起:“你用手指蘸着酒,画了三横一竖。”
郁泽清闭了闭眼睛。
她转移话题:“那个……那个不重要呵呵呵……那什么,我这次来还有一件要事求助王爷……”
景陆舟突然露出一抹坏笑:“求助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郁泽清愁啊,这要怎么答?古代未出嫁的女子似乎很重视名声,一般见不着男人的身体吧?
不然就说见过原身爹的?不对,她爹是个生意人,上哪儿来的腹肌?
还有谁能……
她一下子想起帆布坊了,赶紧编瞎话:“我家以前帆布坊的工人……呃……天热的时候……我就偶然去过一次,看见了,后来也没再看过……”
她也不知道编的行不行,慢慢低下头快速思考着,万一他不信,再怎么圆。
“只见过一次,就一直记到现在?”
她努力搜刮着说辞应答。
大概是见她不出声,景陆舟叹了口气,低声说:“以后莫要往那男人堆里去,也莫要再与人说什么腹肌之类的话,有损姑娘家清誉。”
听这意思,是不再追问了?郁泽清赶紧点头装作认错,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郁泽清抬头偷瞄,和他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赶紧把正事拉出来缓解尴尬:“那个……我有件和生意上相关的事,想从您这里打听一下消息。”
她又补充道:“要是不该打听的话就算了。”
景陆舟把胳膊肘支在护栏上,手扶着脑袋歪头看她:“你说。”
“是这样的,我听闻朝廷准备对棉布制品课税,您知道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收吗?具体会怎么算、怎么收呢?”
他听完后神情变得严肃,身子也坐直了:“你听何人说的?我怎么不知晓?”
33. 褶皱
有种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郁泽清没顾上细想,先回答王爷的问题:“您还记得李叔吗?他在城西的徐家布庄做帮工,这消息是从徐家传出来的。”
郁泽清补充道:“据说这家和府衙里的大官有来往,所以提前听到风声了。”
景陆舟嗤笑一声:“大官?本王都懒得理会那几个人……按说此等消息,只有户部尚书、侍郎之上品级官员才会知晓,这府衙消息倒是灵通。”
郁泽清见他垂目深思,猜测他可能在想官场朝廷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没出声等着他。
他敲了两下栏杆:“这样,你且等我几日,我打听一下京城的消息。若真要课税,你且放宽心,不会收你的。”
郁泽清虽然心里蛮开心的,但还是压制住了神情,稍微装了一下:“啊唷,这不太好吧……收税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对自己还挺满意:咱可是个依法纳税的好公民!
谁知景陆舟跟看见什么奇葩似的,笑着伸出修长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是谁教你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句话说得不错,但完全不是一回事。若真收棉布税,那可不是用之于民了。”
景陆舟说完,笑容渐渐收敛了些,变得有些不大高兴,或者……是忧愁吗?
见郁泽清默默地看他脸色,景陆舟笑了笑,站起身示意她一起绕着湖走走。
她快速跟上,不解地问:“不是用之于民吗?该不会都让皇帝挥霍了吧哈哈哈哈……”
本来是想说个玩笑话的,结果景陆舟停下,转头看她。
郁泽清绷住了嘴。糟糕,这位可是皇帝的亲弟弟,自己在说什么。
景陆舟继续散步:“这话倒没错,但记住了,万不可在别人跟前说起。这是对圣上不敬。”
她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以后一定注意。”
郁泽清只顾忏悔没看脚下,踩在石板小路边缘翘起来高于地面的棱角处,一个没留神重心不稳,身子突然歪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她感到手臂好像被钢爪大力箍住。人还没反应过来,“咣当”一下,已经和景陆舟撞在了一起。
她刚刚稳住身形,景陆舟立刻俯身看向她的脚:“可有扭伤?”
郁泽清被这接二连三的动作搞得晕头转向,扭伤?什么扭伤?
见景陆舟弯着腰,她才反应过来。
“应该没什么……”
他直起身,还握着她的胳膊:“你转一转脚腕。”
借着景陆舟的力道,她单脚站立,两个脚都来回活动感受了一下。
“没事没事,多亏王爷及时出手,没伤到。多谢王爷。”
他这才放心,松开了郁泽清的胳膊。
郁泽清见他盯着自己的胳膊,便低头一瞧,袖子上他抓过的地方有许多褶皱,弄乱了原本平整丝滑的昂贵绸缎。
可见使了多大力……她胳膊现在还有点儿疼。
景陆舟伸手轻轻抚了抚,发现只是徒劳。
她笑道:“没事,这种布料本来就容易皱,回去打理一下就好了。”
反正也是景陆舟送的料子。要是别人弄的,她肯定会心疼一下这新衣服。
他放下手,带着郁泽清继续散步:“恰好这些日子,我在搜罗过节进献的贡品,瞧见了不少新样式布料,待管事整理终了,给你和阿锦拿些去。”
郁泽清不太好意思:“您上回给的我们还没用完呢!再说了这都是贡品级别的,我们老百姓还是不要穿了吧,普普通通的就好。”
景陆舟不以为然:“此贡品非彼贡品。你讲的贡品是官造工坊所出,专供皇室御用。我说的贡品是从民间搜寻珍奇物件作为礼物,并无等级规矩。”
他笑着说:“我发现你真是个妙人,有时胆大得出奇,说出口的话我闻所未闻;有时又谨小慎微,别人巴不得想要的东西你却敬而远之。”
景陆舟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寻找到什么答案。
郁泽清有些心虚:“这个嘛……世上的人千奇百怪,要是都一样那多吓人。别说我了,您不也是个妙人?哪里有王爷要和平民女子当朋友的?说出去谁信。”
他笑意更浓:“那正好,咱两个凑一起当朋友,多般配。”
郁泽清觉得他这话说得,真别扭……
眼瞧着时候不早了,她惦记着生意,怕阿锦和李叔等得久,于是和景陆舟告辞。
然后被一路送到王府门口。
先前看过郁泽清的门丁见王爷亲自送人出来,吓了一跳,连忙开门。
“课税的事,我会尽快帮你问,莫要着急。”
“好的好的,谢谢王爷。”
“你……好好吃饭,瘦得太厉害了,少卖一两件东西不打紧。”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
这时从街边尽头处来了一辆马车。
景陆舟送她下台阶:“坐车回吧,稍后宋在屏安排人手车马,待打烊时去搬东西。”
她进车里坐定,掀开帘子挥手作别。马车走远后她靠在车厢软垫上,心想这王爷人真是不错,长得好看也颇有教养,对人也实在大方。
她原先总觉得像王公贵族之流,必定骄奢淫逸蛮横无理,没想到这个国家的王爷居然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真神奇,封建王权之下居然能养出这样的皇家子弟。
看着马车渐远,景陆舟抱臂思考:“大刘,我若在练功时放松牙关,不再施力,这腮边是否会恢复?”
大刘道:“按理如此,习武之人若久不练功,身上筋肉则会渐消。”
景陆舟点头:“那好,从今往后我练武时,你要提醒我。”
·
马车行至店前,李叔听到动静出来看。
车夫将脚凳摆好,郁泽清扶着他下车。
“陆公子在家吧?他如何说?”
郁泽清站定,回道:“晚些时候他会派人来搬。我顺便问了课税的事,他说会帮忙打听。”
李叔点头:“不错,陆公子或许也认识官府里的人,他若能得到更详细的消息,咱们可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当晚一楼的桌子搬走、柜子放楼上。第二日早上新展桌和柜台放置完毕,郁泽清把缝纫机往柜台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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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空间里一放,完美。
以后就可以一边照看店铺一边用缝纫机赶货,而且柜台把缝纫机挡得严严实实,如果没人往柜台里面来的话,在外面是看不到的,省去了许多麻烦。
因徐家布庄开始清算各样资产、变卖棉布坊,依旧是停工的状态。李叔带着金丰金富到处找活计,徐家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了,但人不能闲着坐吃山空。
郁泽清眼瞅着李叔不展的愁眉,也思考者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一天早上她去库房,准备拿新帆布去店里,点了点数量,发现剩的不多了。
她和阿锦路上商量着,正好库房里有一台旧织布机,不妨让李叔拿回家,在寻新东家的间隙帮她们织些帆布。
她有了新的存货,李叔也能稍微挣点钱。虽然她能给的价钱不高,但商量着来嘛,总会有一个平衡点。
当李叔来她店里时,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令人吃惊的是,李叔居然也有类似的主意。
徐家变卖棉布坊的机器里,织布机太贵,纺车便宜,李叔就低价买了一台。
他准备如果实在找不到新东家,先自己在家纺些棉线。棉线是棉布的原料,按理说不会被收税。
李叔说起纺棉线,郁泽清立刻想起来一件事。
最开始有染布的想法时,包括后来和易大夫聊起染布,阿锦和易大夫都说过,染棉线比染布要容易多了,既快又匀,十分便于操作。
既然这样的话,何不让李叔先纺出来棉线,送去医馆染色,然后再拿回来织布?
而且她前些日子见一位客人穿的衣服,布料是渐变色,十分雅致。这就需要染出同色系不同深浅的棉线,织布时按照深浅依次排列出经线,这样就可以拥有渐变色的布料了。
李叔在徐家布庄织过这样的布料,经验是有的,两人一拍即合。
商量好工费后,郁泽清出钱、李叔买棉花。从郁宅搬走织布机,李叔一家便又开始给郁家打工了。
因为李叔打小就玩这些东西,这回不需要郁泽清操心。李家三人干了两天活,李叔就先将这批线送去了易家医馆,给易大夫仔细讲了想要染出的效果。
易大夫染线的几天,李家继续纺线,完成一批就立刻上了织布机,三人纺线、织布同时进行,郁泽清很快就收到了第一卷白帆布,而且加上棉花和工费的总成本,比直接买帆布便宜不少。
为了提高上货速度,郁泽清白天缝制,晚上回去利用空闲时间裁布,店里渐渐不再是没货的状态了。
易大夫把之前剩下的几卷靛青帆布拿来的这天,午饭前,景陆舟大驾光临她的店铺。
郁泽清看见他的第一眼,只觉得这个人怎么穿这么厚,和印象中那个长身玉立的瘦销风流公子不一样了。
第二眼发现,他好像并不是穿得厚,而是真的练出成效了,肩膀身形宽阔厚实了些。
但她再仔细看向景陆舟的脸,又有些不太确定。
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吗?怎么感觉他练了,又好像没练?为什么他侧脸腮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呢?
脸帅身材好,这王爷越来越行了
34. 真假
越来越行的景陆舟却没发现,郁泽清在盯着他出神。他只顾着扭头让车夫搬箱子进来。
“上次同你说的料子,都拿来了。每样都是双数,你和阿锦分着裁衣裳吧。”
郁泽清赶紧起身请安道谢,又把阿锦叫了下来。
“不忙吧?去吃饭。李家那俩兄弟呢?”
她伸手示意车夫把箱子搬到楼梯旁:“他俩啊,在家呢。现在李叔一家在帮我们纺线织布。”
景陆舟笑道:“哟,郁掌柜好威风,李家都给你帮工了!”
郁泽清和阿锦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关门:“只是个过渡期,徐家现在正乌糟糟乱着,李叔暂时没找到别的去处,但也不想闲着,就帮我做些布出来。”
关门的时候,景陆舟说:“今天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稍后吃饭时和你细说。”
泰辉楼,三层包厢。
小二推荐了两样新菜品,景陆舟点完餐,便和她说起课税的事。
“你走后我立刻就送了书信去京,第二日也问了知府。”
他认真地和郁泽清说:“朝廷并无对棉布课税的意思,徐家的消息绝对有误。”
瞬间,她突然想起自己在王府,当时脑海中闪现过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好像没有人怀疑过课税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她听说之前新帝登基颁布加征赋税的命令,几乎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直接就开收了。
而且她的店开业前,据李叔所说,徐家老二就得知了这个所谓的政策。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徐家都闹成这样了,也没见政策落地、更没从别的渠道听说过这个消息。
徐家布庄虽算是吉城极有名的布商,但也不至于就他一家有人脉吧……
徐家的消息来源到底是哪里?谁在骗他们?目的又是什么呢?徐家人为什么不怀疑呢?
上菜之后,郁泽清完全把这事丢在脑后。管他呢,除了皇帝,现在最靠谱的消息渠道就是王爷了。既然景陆舟说没这回事,那就解除警报,专心干饭!
龙井虾仁、清蒸大黄鱼、膏蟹、佛跳墙……肉质鲜美,好吃得哪怕天塌了她也不会知道。
景陆舟见她埋头苦吃,笑着给她夹了些菜:“多吃些,太瘦了,一阵风过来就能把你吹走。”
他一抬眼,见阿锦来回看着他和郁泽清,于是便指挥道:“阿锦也多吃些,大刘,帮她夹菜。”
大刘顿了顿,僵硬的手指拿起公筷,和虾仁打了半天架才捕获到一只,小心地运输到阿锦的盘子里。
阿锦的耳朵红了。
四人吃饱下楼,午后阳光正好。快走到店铺门口时,郁泽清漫不经心地转头瞥了一眼,突然被店铺旁的树吸引了视线。
朝南墨绿色的枝头上,绽开一抹艳丽的暗红色。
“诶?茶花开了!”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绕着树转了一圈,只发现这一朵,并且还未完全绽开。
“这是何树?”景陆舟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郁泽清笑道:“山茶。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不认识。”
景陆舟有些惊奇:“我从未见过此树,大刘你见过吗?阿锦见过吗?”
大刘摇头,阿锦点头。
阿锦说:“山茶在吉城很常见的,还有开白色、粉色花的。”
郁泽清思考了一下:“可能是气候吧,你们以前在北方,山茶或许不适宜在北方生长。”
景陆舟便问:“既然阿锦说吉城常见此树,你为何不认识?”
她找了个借口:“没开花的时候不认识,后来别人一说我就知道了。”
郁泽清转身去开店门,和阿锦聊着:“我之前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然后正在想呢,刚好有人告诉我。”
她拿出钥匙:“你猜是谁?哈,顾玉深。”
郁泽清没看到,身后的景陆舟表情一下就阴沉了些。
“哦,顾玉深啊,他最近又来找你了么?”
门打开,郁泽清和阿锦看了看对方,表情古怪没说话。
景陆舟满脸疑惑,他在府里闭关苦练的这些天里,那小子干什么了?
在景陆舟坚持不懈的追问下,郁泽清终于还是说了。
“那天你跟他讲了上榜人数,他回去后觉得希望渺茫,就跟他娘说不考了。”
景陆舟听到这里嗤笑一声。
郁泽清那天很生气,但过去后,想想只觉得好笑:“然后,他娘以为是我教唆的,嗯……来问我了。”
景陆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样的:“他没有嘴吗?为何不自己解释清楚!”
郁泽清挠了挠头,不想说太多,毕竟答应过顾玉深守口如瓶的。
“呃,后来解释清楚了。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说不考就不考了,他家里有些难以接受,这很正常。来找我也是为了孩子好,着急嘛。”
景陆舟盯着她许久。
郁泽清不自在地问:“怎么了嘛?”
他终于说话了:“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顾玉深的娘。”
郁泽清无语。
下午金丰把刚织好的一卷布拿来,郁泽清告诉他不用织一卷就跑一趟,怪累的,攒一攒再来就行。
但金丰只说他想出来跑动跑动,来看看她俩需不需要帮忙。
他和阿锦聊了一会儿后,临走时郁泽清让他给李叔带话:陆公子已经查证过了,根本没有棉布课税这回事,徐家布庄得到的消息可能有误。
三人感叹了一下,如果真是假消息,那这家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可真是个乌龙啊……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李叔带着两个男人来店里,郁泽清赶紧起身。
这是给她介绍新客户来了?
可仔细一瞧,这两个男人,面色并不算友善。
“郁小姐,这是徐家的两位家主。两位老爷,这是郁氏帆布的掌柜。”
郁泽清暗道:李叔怎么把这俩人给带来了?
刚想招呼人坐下,对面瞧着像是大哥的人先开口:“我问你,你从哪里得知朝廷不课税的?”
她有点儿不高兴,对方的语调可真不怎么和气,不像是来咨询,倒像是来问罪的。
郁泽清淡淡地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便与你们多言。”
徐家老二跟他哥一样的臭脾气:“说不出来那就是假的!告诉你,府衙里可是有大人物与我交好,这课税的消息千真万确,是那位大人物亲口透露给我的!”
郁泽清倚着柜台,静静地看着他:“请问你说的那位大人物是……?”
他张了张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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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郁泽清扯了扯嘴角:“那我也没理由告诉你。”
徐家大哥说:“那我们就当你在胡扯了。”
她听了这话,以极无所谓的姿态说:“随便你们咯,反正对我又没什么影响。”
徐家老二却急了:“你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快说!否则我带人砸了你的铺子!”
郁泽清震惊,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怪不得徐家老掌柜会被气得归西,有这种好儿子活到现在算他命大。
李叔吓了一跳,赶忙劝导:“哎呀老爷,有话好说,郁小姐只是一介弱女子……”
他上前两步,悄悄站在郁泽清前面护住了她。
郁泽清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快速思考了一下说道:“对,没错,确实是我在胡扯,我也不知道课税的事情。行了吗,两位回吧,我还要做生意。”
谁知这俩男的却不走,站着也不说话。
真是奇葩。
她皱着眉头问:“你们还想怎样?我这么小个铺子,有招惹到您家大业大的布庄吗?”
徐家大哥这回语气却软和了些:“对不住,方才是我们兄弟二人太过莽撞……此次前来,是想请教郁掌柜消息的来源。”
态度变得真快,郁泽清心想这哥莫非精神分裂?
因为印象已经不太好了,而且郁泽清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这消息是从王爷那里来的,平白无故给景陆舟惹事。
徐家老二问:“你莫非也认识府衙里的人?什么品级?”
郁泽清认真想了一下:王爷有品级吗?不知道。
她有些不耐烦跟这俩再人磨叽:“正如你们不想说一样,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您二位既然专门来找我,我猜可能是对课税这件事已经有些疑问了。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说的,何不自己另寻路子去验证呢?”
“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对我得到的消息,确信无疑。除非府衙现在就张贴告示,昭告全州开始收税。”
“既然说到品级,我所知道的是,像此类课税的国策,在未下令前,只有户部尚书、侍郎品级以上的官员才会参与研讨,是极其保密的事。不知您所谓的府衙里的大人物,是否有这样的能耐,可以与这样品级的官员互通消息。”
她最后说道:“我再多一嘴,您二位可以不理会。我建议先停止变卖棉布坊,等你们验证到课税之事真假再说。毕竟,也不急于这一时了,是吧?”
二人走后,李叔自责地说:“郁小姐,都怪我,昨天我听金丰说完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课税的消息若是假的,那徐家……”
郁泽清知道李叔也是热心肠,他在郁家做工时就帮衬到最后,郁泽清来后他也尽力来看望原身。
在徐家也是,一听说老掌柜去世,立刻带着儿子们去帮忙办丧事,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所以把课税这事告诉徐家,也很正常。
郁泽清安抚他:“您不用道歉,是他们咄咄逼人,跟您无关。”
李叔重重叹了口气:“徐家这两个儿子,原本并不这样说话。我猜或许是老掌柜去世,他们太过内疚,又猛然得知这事情的源头就是个假消息,他们或许,有些魔怔了。”
是啊,换作是谁都会崩溃吧?利益和生命,激出了两兄弟丑陋的一面。
35. 确认
进入腊月,靛青色的帆布包和围裙袖套销量明显增加,冬天人们都爱用深色的布料,相对来说更耐脏。郁泽清接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订单,甚至还有周边城市的人,来吉城办事顺便带些回去。
有一个墨城的老板慕名而来,说她帆布包的品质实在太好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匀称的走线。于是和郁泽清商量,想从她这里定期批发,拿去旁边的墨城卖,仍旧保留“郁氏帆布”的名号。
这是……加盟商?分销商?
她刚开始卖帆布包的时候,出于各种考虑,不愿让人当二道贩子代购她的包。但现在她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发达了,酒香闷在深巷里,除了消费者们的口口相传,几乎没什么渠道可以让她的帆布包被其它城市、甚至其它州的人知道。
如果想多挣钱,仅凭这一家小铺子可不太行。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拒绝了,因为现在店里的货都不够卖的。
郁泽清有些着急,自己和阿锦两个人的产量实在太低,要是能把队伍发展壮大,开上几家连锁店,那该多好。
虽说向系统申请新授权,就不得不延长回家的时间。但她算了算,自己的小店以后加上布料成本的话,利润就会少得多了。系统曾经告诉过她,用授权产生的滞留时间、换完成任务需要花费的时间,或许是值得的。
而且她考虑着是该给阿锦发工资了,毕竟人家辛苦工作这么久。虽说阿锦平时想用钱时直接从柜台拿就行,但有她如果有自己的薪资的话,一定会更开心吧。
所以提高净利润是当务之急,要么薄利多销,要么……继续考虑创新,甚至试着走更高端的路子,比如精品定制、开张吃半年的那种。
过了几天,李叔拿来医馆染好的棉线,和郁泽清商量怎么织新款的帆布。
她第一次见到专门用来纺织帆布的棉线。这线和普通棉线不一样,十分粗糙瓷实。李叔说一般棉线是双股线,帆布的棉线是六股,所以织出的帆布才如此厚实耐磨。
这也正是她的帆布产品销量好的原因。原本做帆布的商家就不多,即便也想搞帆布包,若用人工来缝制,会十分耗时且劳累,很难做出缝纫机那样标准的走线。吃力不讨好。
为了保证这批线能纺出来她想要的颜色效果,李叔和她又是计算、又是画图,精确控制每种颜色的排列分布、以及每个颜色区域棉线的数量。
成品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实在太期待了!
她刚和李叔确定好各项数据,徐家那两兄弟突然出现在店里。
不是要来砸铺子吧?郁泽清开启高度戒备模式。
徐家老大进来后,犹犹豫豫地说:“郁掌柜,先前是我们太过激动……我们兄弟二人,今日特来向你赔罪。”
老二招呼门外的人进来,拎了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她的柜台上。
郁泽清明白了:“你们查到了?没收税这回事吧?”
几人落座,徐家老大长叹一口气:“确实是这样。得知结果后我们想去找那狗官,却被告知他已去金城办差,过年才回……”
徐家老二道:“都怨我!若不是我听信了那人的胡言乱语,咱们爹也不至于……”
他眼睛红了。
徐家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个样子,都是自家兄弟,何苦争来争去……”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见氛围有些沉重,郁泽清想着赶紧聊点儿别的:“呃……二位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徐家大哥说:“我准备接下棉布坊,重新开起来。小弟就管丝织坊。两家仍旧住在庄子里,以后相互扶持,如此才对得起家父在天之灵。”
李叔问:“这位官老爷,究竟为什么要骗你们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二爷,您曾为这条消息给了他很多银子吗?”
徐家老二皱着眉头:“说来奇怪,他从未开口向我要过什么东西,这课税的消息也是他头一次见我就告诉我的。他很忙,我们后来也并无什么交集。”
郁泽清问:“他官职非常高吗?高到你们根本不会怀疑真假?也没从别的地方求证过?”
徐家老大说:“到这时候了,我也不瞒你。是府衙的通判将这消息告诉我家小弟。莫说是吉城了,就是祁州的地界上,也不会有人怀疑通判老爷。”
通判是什么官?不知道。
郁泽清还迷糊着,只见李叔倒吸一口气:“居然是通判大人?!怪不得!”
李叔对她科普:“通判可是正六品,怎么……”
郁泽清对品级还是没什么概念,可能是和景陆舟接触多了,导致她有点儿……飘?
她在心里默念:不能飘啊不能飘,正六品一定是很大的官,一定要保持敬意,可不能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通判大人管祁州的赋税吗?所以他说了你们都信。”
这时徐家兄弟面色不太好看,老大说:“通判……并不管这些。主管兵马粮草。”
郁泽清差点儿没绷住:“他管兵马?所以你们信他说的课税消息?”
徐家老二弱弱地反驳:“那……或许能从知府大人处得知些消息呢……我们这些市井百姓,能见到通判这样的大官,已是不得了了,哪里还顾得上……”
所以这个谜团,还要等通判办完差回来,徐家兄弟才能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家老大说:“此次前来,除了赔罪,我们还带了些薄礼答谢。”
郁泽清赶紧摆手:“不用谢我,我也是怕棉布课税会影响到我这小本生意。你们要谢的话,谢李叔吧,是他把消息告诉你们。”
哥俩点头:“那是自然。”
徐家老大试探地问:“郁掌柜方便告诉我们,你是从何处得知不课税的吗?可是有京城的……”
又来了。
“抱歉,并非我不想说,是那位大人不许,还请见谅。”
兄弟俩肃然起敬。
为了答谢,也可能是为了通过她搭景陆舟这个人脉,临走时,徐家兄弟向她承诺,如果以后有需要用到徐家布庄的料子,可以成本价给她。
这是个好处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帆布。以后万一销量增加,需要大批量的既便宜质量又好的原料,可以让他家帮忙提供!
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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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徐家的棉布坊重新运转的话,李叔和他家俩儿子肯定就回去了,以后她帆布的来源就成了问题。
当她和李叔说这事的时候,李叔却有些迟疑。
“郁小姐,原本棉布坊停了之后,我天天盼着回去。可是经过这次,我倒有些……或许跟着你干倒也不错。”
郁泽清有些惶恐:“我这铺子可不一定能长远啊,李叔您别抱太大期望……”
他摇摇头:“我在徐家干活时并不舒心,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得尽的。新掌柜的脾性也不大稳,我担心日后还有什么幺蛾子。”
李叔犹豫着:“要是金丰金富回徐家也行。至于我,我想继续给你纺线织布。哦,你李婶也会干这个,我俩给你干活,自由些没什么拘束,也不像在徐家时那么累。”
郁泽清突然感觉自己好不厚道。李叔愿意少挣钱跟着自己干,但自己有了徐家的承诺后,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和李叔结束合作关系。
可是徐家要是能给成本价的话,确实……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阿锦下楼,看到柜台上的礼物,一边把做好的包摆在货架上一边问:“泽清,这些是什么?”
郁泽清便简单和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放好货物后,到柜台旁聊天:“徐家愿意低价供布料,李叔又不想再去徐家干活的话……”
“那就来店里吧!和我们一起做帆布包!现在我跟泽清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呢。我教您怎么用缝纫机,这样泽清忙的时候您来缝帆布包……”
郁泽清意识到她说出缝纫机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尴尬笑着,眼睁睁地看着李叔在听到“缝纫机”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阿锦还好说,可以骗她这缝纫机是郁家祖传的;可是李叔在郁家待了这么多年,要怎么跟他解释这平白无故出来的机器啊!
随后,阿锦看到她不太自然的表情,瞬间明白自己说漏嘴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郁泽清。
郁泽清却灵光一闪:阿锦的法子倒也可行,现在人手确实不够,李叔又是信得过的人,只有她俩天天累死累活地踩缝纫机也不是个事儿啊。
果然李叔问了:“什么是‘缝纫机’?”
郁泽清低头想了想:“这个以后再跟您聊。您可以回家和婶子商量商量,确定一下是想在徐家、还是想来我这里。如果想跟我们俩一起的话,您得来店里做帆布包。布料就像阿锦说的,让徐家供货。”
“如果来店里的话,可能需要您一直跟着我,除非我不做这个生意了。我知道这个条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所以您考虑好了再来。”
李叔点头:“那是自然,不论去哪家做工都是这样的。好,我回去仔细想想。”
李叔走后,阿锦惴惴不安地道歉:“泽清……要保密的事我给忘了……”
郁泽清摇摇头:“没事的,李叔不是外人。我觉得他会来跟咱们一起干活的。但是除了李叔一家,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哦。”
第二天,李叔和李婶一起来了。
36. 过往 “郁小姐,我们决定了!”
“郁小姐,我们决定了!”
郁泽清看着李叔李婶一起坐在她面前,她就大概知道结果了。
“决定来我这里了是吗?”她一边倒茶一边微笑着问。
“没错!思来想去还是你这个小店好,简单自由。在徐家太拘束。”
郁泽清问道:“那……我昨天说的条件,您二位考虑过了吗?”
李叔李婶忙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晓得的,既然决定跟着你,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自然不会随便离开,除非你不做这个生意。”
他又说:“其实,我本打算让金丰金富在徐家的。徐家也是吉城响当当的大布庄,他俩若在徐家做工,将来……将来也好给他们说媳妇。”
李婶叹了口气,李叔看了看她,喝了口茶:“只是我昨夜和这俩小子商量的时候,他们居然都不愿回徐家,也想来你这里。”
郁泽清瞪大了眼睛。
这真是没想到啊,居然一次性要收编四个人?
九十天,四个人……一年啊!
她现在已经无法考虑产量了,只想着这四个授权出去,自己就要在这里多待一年!
可若不给他们几个全开的话,可能会出现未被授权的人用不了缝纫机的情况。她没法儿和朝夕相处的同事解释这个……神奇的原因。
她尬笑着和李叔李婶说:“呵呵呵,挺好,那什么,我先想想……”
幸好上次墨城那个老板留了地址,他让郁泽清如果货全的话托人捎信给他,他要立刻拿货。
这才过去没多久,应该可以继续谈合作吧……
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一次性扩这么大规模,李叔看出她在为难:
“郁小姐,有什么难处吗?”
郁泽清支着头,犹豫了一下说:“虽然现在店里是缺人手的时候,但是以后怎么样不好说,万一哪天卖不出货怎么办呢?”
她已经在考虑给阿锦发工资的事了,如果李叔一家加入进来,也是要和阿锦一样发工资。
销量好的时候肯定不愁工资,销量不好的时候呢?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吗?
李叔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本来做工就是做多少发多少工钱的。如果卖得不好,我们用闲暇时自谋生路,大家都是这样过的。”
郁泽清没想到原来这个工作种类,在这个世界没有基础工资这个规矩,完全是多劳多得。
李婶也接着说:“其实我们想以后干不动了就开家店。现在攒攒钱,跟着你瞧瞧怎么做生意。”
“我们以前都是跟着东家干活,天天只和工友、纺车、织布机打交道,对生意上的人情往来知之甚少。”
哦,郁泽清明白了,李家叔婶是为着以后他们单干而铺垫呢。她想想,觉得这样也行,毕竟自己总不会一辈子在这个世界吧?任务完成后两口子可以干他们自己的事业。
至于阿锦……到时候把这个店交给她?没想好,再说吧,或许到时候人家嫁人当家庭主妇了也说不一定。
“行!那就这样吧,您家四个人跟着我干,然后工钱的话按刨除成本之后的毛利,咱们商量个分成,肯定让你们拿大头。”
“平时就在二楼干活,开门以后来,打烊时候回家。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然后去办你们的事就行。”
李叔李婶都表示赞同。
“对了,金丰金富呢,怎么没见来?”
李婶说:“今天徐家棉布坊需要人手帮着搬东西,他们去帮忙了,顺便跟徐家说一下以后不去了。”
李叔接话:“我让他们把帆布棉线的制法给徐家的工友讲一下,等棉布坊重新开起来,就让徐家帮你织帆布。”
郁泽清点头。
这个可以,以后就由徐家供帆布吧,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嘻嘻。
李叔想到了一事:“郁小姐,咱们帆布以后要让徐家染吗?徐家染布的技术是不外传的,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染出你想要的颜色。”
郁泽清说:“我昨晚一直在想这件事,觉得还是让医馆染比较好。”
“一是我已经铺了不少钱在那里,也没办法收回。二是就像您说的,我有时想要一些颜色,不太好麻烦他们按我的要求。”
“所以就还让徐家纺线、医馆染色、再送回徐家织布。这样您觉得怎么样?”
李叔忖了忖:“这样也行,正好我们时常要去鹿鸣山附近的小村集买些便宜的东西,正好来回送货,顺手的事。”
好嘞!完美,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有客人来店里,郁泽清起身去招呼客人。刚好阿锦下来送刚做好的帆布包,和李叔李婶聊天得知李家要加入做包的队伍,可开心了。
她虽然内向,但是还是想有熟人能偶尔聊两句的,要不然天天在楼上也太孤单了。
送走客人,李叔问起郁泽清准备给他们分配什么工作。
来了,缝纫机,是时候让你登场了!
郁泽清让李叔李婶进柜台后,指着机器给他们看:“就是它。我和阿锦一直都是用这个机器缝制帆布包的。”
李叔李婶露出了郁泽清料想中的疑惑表情。
阿锦笑着说:“我第一次见这个缝纫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郁泽清坐下,准备重复一遍之前给阿锦演示的内容。
“我先示范一下,您两位知道这个机器是干什么的就行。但是今天还用不了,明天把家里的机器搬来放二楼,您几位跟着阿锦学吧。”
她在李叔李婶一声声惊呼中缝制好了一个帆布包。
“就是这样。”
她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两口俩,提醒他们:“这个机器明天应该能搬来四台,但是,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保密,这是郁家祖传的机器,不想让外人知道。”
李叔震惊地问:“祖传的?我在郁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听说过有这个机器。”
郁泽清昨天已经想好了说辞:“是这样的,我爹为什么不用,我也不太清楚,他很少和我说起生意上的事。”
“但是这机器好像是上一辈传下来的,或许是他觉得用不上吧。”
这么回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李叔要是再问什么,她就一律说不知道,反正也没别人能求证了。
好在李叔没多问,只是颇觉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他深深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郁小姐,你可不能像原先郁掌柜那样啊!唉……”
郁泽清一直没细问原先郁家的情况,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她就好奇地问:“具体是……怎样呢?”
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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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回忆:“去年郁掌柜突然让我们赶工做出来一大批帆布,说什么……这批按时交货了以后,郁家就不愁单子了。”
“等做出来之后,突然得知,人家不要这批货了!”
“嗨哟!这可真是晴天霹雳!郁掌柜愁坏了,那次赶工的量,几乎是帆布坊以前一年的量!郁掌柜为了尽快做出这批货,还借了些钱买原料、给我们付赶工的工钱,结果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
郁泽清心里快速盘算着,虽然不知道具体做出来多少,但是如果便宜卖的话,应该是能收回来些本钱的吧?
李叔立刻就解惑了:“去年年初吉城新开了一家布坊,叫洪福布庄。掌柜的不知是什么来历,一出手就在城东建起了比郁家还大的工坊,后来也开始做帆布生意。”
“他家的帆布,与郁家质量相差无几,但价钱便宜了一大半,简直是赔本做买卖。郁掌柜做出这么多帆布,就算赔钱卖,也没多少人愿意买,因为那些买帆布的人早早就买了洪福布庄的货了。”
“货卖不出去,还欠着许多钱,郁掌柜只能卖掉工坊还债……后来鸿福布庄涨价,郁家这些积压的帆布才以更低的价钱赔本卖出去一些。”
郁泽清半天才说:“这也……太倒霉了,本来就有同行故意低价搞事,还遇上别人毁约……”
李叔惋惜地说:“原本生意赔了就陪了吧,结果当时郁夫人重病不治,郁掌柜因着这两件事,也……”
他没再说下去,这些郁泽清也知道,当时在原身的记忆中看过了。
李叔继续回忆:“当时郁家做工的人只剩我了,我曾问过郁掌柜,到底是什么人和郁掌柜要这么大量的帆布,又毁约了。”
“他说了个什么大官,哎哟……咱也不懂得那是个什么官,好像是从京城来巡查的?说郁家这帆布挺好,要是能按他要求的时间交货,以后漕运所用的帆布都让郁家供。”
“我一听,这可了不得,要真成了,以后郁家就是什么皇商、官府织造这种身份,祖上冒青烟了!”
郁泽清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不靠谱呢?人家怎么不找那个什么福的新布庄?
李叔摇摇头:“最后交货的时候人家说,因为变动来不及了,先要了洪福布庄的货。郁掌柜当时着急想拿下这个大差事,也没管人家要定金,血本无归啊。”
李婶说:“郁掌柜当时肯定着急啊,要我我也着急!那洪福布庄卖得这么便宜,再不抓住漕运的差事,郁家的帆布肯定就卖不出去了!”
阿锦道:“真可惜,要是不接这个差事,再扛一阵子,等洪福布庄涨价回来,郁家就能正常卖了,无非就是比以前少卖些。”
李叔叹道:“是啊,但当时哪里知道呢,都以为洪福布庄有什么路子,能把成本压这么低。万一一直都比郁家便宜,郁家也干不下去。”
郁泽清还是觉得奇怪:“跟官府做生意,这么容易的吗?以前官府漕运用什么帆布?怎么就看中郁家的帆布了?郁……我爹当时就没打听打听?这单子接得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叔两手一拍:“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跟着你干。你能想到这些,但是当时郁掌柜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后来和我说这事的时候,后悔莫及。但是那大官确实是真的,而且似乎是吉城出身,所以郁掌柜很爽快接下来这个单子。”
37. 绑架
郁泽清觉得郁家破产这件事还是有些不对劲,但现在无法考证,也只能不了了之。
讲解完缝纫机的大概功能,李叔李婶对这个机器充满了好奇,都想上手试一试,郁泽清就赶紧和系统申请开通李家四人的授权,先让他们能用。
他们走之前,郁泽清让他们明天早上帮忙租驴车去郁家搬缝纫机。李叔回家后又去了徐家,和大掌柜商量好以后给郁泽清供货的方式。
第二天金丰金富来搬缝纫机时,阿锦疑惑地问郁泽清,自己好像没在库房里见过这么多缝纫机……
郁泽清只好糊弄一下,说是在库房里的小隔间放着,你可能没注意。
阿锦平常不太会注意这些细节,所以就也没多问,以为自己记错了。
到店里后,金丰金富把缝纫机搬到二楼,李家叔婶也带来些凳子和日用品,二楼的生产车间算是布置好了。
郁泽清趁闲时上楼看了一眼,阿锦和李婶挨着坐,李叔和兄弟俩靠着门口坐,几个人围着阿锦在讨论缝纫细节。
她常听到楼上的欢声笑语,看来几人相处得不错,很好。
第二天李家四人继续练习,到傍晚快打烊时,都已经能做出合格的帆布包了,虽然没有阿锦那么快。
非常棒,阿锦这两天为了教他们,进度慢了不少,现在许多订单排着队。明天肯定能先供上一批货了。
关门前,郁泽清给李家几人交待了两件事。
第一:不要再叫她郁小姐了,和阿锦一样叫泽清就行。
第二:帮忙找信使送一封信到墨城,她准备要打开周边城市的销路了。
郁泽清和阿锦刚准备跟李家四口告别,李婶突然想起来:“泽清,明天早晨我多做些腊八粥给你俩带来吧,你们别吃早饭了,来店里喝粥。”
哦?明日是腊八节?
既然过节的话……
“不用不用,明天过节,咱们都晚来半个时辰吧,午时到。早上多睡会儿!”
李家四人都笑了,没想到郁泽清居然这么爱睡懒觉。
·
第二日早上,李家四口去将信交给信使,到店铺的时候距午时还有一刻钟。他们没有钥匙,就在门口等着郁泽清来。
郁泽清一般会提前将近一刻钟到店里开门,打扫布置一下再正式营业。李叔算着时间,郁泽清和阿锦应该快到了。
此时郁泽清和阿锦正着急收拾东西。因为今天过节,阿锦想稍微打扮一下,营造点节日氛围,导致两人出门晚了些。
郁泽清刚走到大门口,系统突然“嘀嘀嘀”开始报警。
她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系统:“不要开门!门外有人!”
阿锦见她凝神一动不动,笑着说:“怎么了?我来开门。”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木棍一样的门闩。
郁泽清伸手去阻止,可是晚了一步,门闩已经被抬起。透过门缝,郁泽清看到果然有人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闪到门口,大力推开了门。
系统:“跑!快跑!躲回屋子里!”
郁泽清立刻拉着阿锦就跑,想躲进最近的厢房。可惜阿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是被郁泽清强带着,严重拖累了郁泽清的速度。
于是两人还没跑几步,郁泽清只觉得一个大掌啪地一下抓在她的肩上,她跑动的架势瞬间被定格,下一秒就被一股强力扯了回去。
一只大手迅速掐着她的脸捂住了她的嘴,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摁住了所有声音。
身后的人用另一只胳膊箍住她的腰,她整个人被挟住,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阻止身后这个人将她往后拖的动作。
这局面,和第一天去羊街那次几乎一样。
被带到门口时,她在扭动间看到旁边大门的门闩搭在门锁架子上。郁泽清的胳膊没有被限制,她眼疾手快地抓住门闩抽出来,往左上方奋力一抡。
一声闷响,挟住她的人吃痛,松开了手。
等的就是这一刻!郁泽清稳住身形站定,没有停滞地转身、继续用尽力量“哐哐哐”一顿爆锤,砸得面前歹人脑门血流如注。
可惜立刻就有另一个守在门口的歹徒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手里的门闩,卸了她的武器。
“救……唔!”
被打的歹人一骨碌爬起来制住她,随后居然又进来个带着麻绳的人。
四个健壮的男人,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局面无法转圜。
于是她和阿锦两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被布团塞得严严实实,像沙袋一样被扛进门口停着的两辆马车里。
“统老师,请问这种情况该怎么玩?”
马车摇摇晃晃,郁泽清躺在车里,和歹徒大眼瞪小眼。
系统:“你这个情况……确实是意外的情况……”
郁泽清:“统老师,这时候就别搞什么废话文学了,我这么努力,你也不想看我任务失败的对吧?”
系统:“首先,你揍了歹徒,对方明显十分愤怒却不敢还手,这说明什么?”
“嗯……他们,或者说背后的人,并不想要我的命?”
系统:“废话。要你的命还用得着绑架吗?直接翻墙进来砍瓜切菜,完事。”
好可怕!
“但是统老师,他们为什么不翻墙进来绑我们?要等我们开门?”
系统:“可能……怕你们喊?直接从门口劫人,你们反应时间短……这不是重点!”
“哦哦,跑偏了。他们不还手……怕伤着我们?对方要求不准伤到我们?”
系统:“或许是因为你们有用处,要劫持你们去做什么事。总之暂时没发现有性命之忧,静观其变吧。”
“统老师我发现你现在说话,人机味好像变少了,是因为经常和我聊天,被训练进步了吗?”
系统:“这时候还有功夫想这些。”
“太害怕了,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怒视歹徒,对方却上下打量着她。
有点恶心,不瞪了!她愤愤地把目光转移到车厢顶部。
等下!她突然发现这几个歹人都没有遮面!
完了,不会杀人灭口吧!
“呜呜呜……统老师……救我……”
系统:“冷静。你又没什么仇家,杀你做什么?顶多看中了原身的姿色强虏去做玩物……”
“这也很可怕好吗!!!”
系统:“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希望。他们不蒙面可能是因为不想引人注目,本来就是在大白天作案。”
“也对,这几个人都是大众脸,不蒙面的话街坊路人就只当是这家的熟客。唉……可咋整……”
马车继续前行了一阵子。
系统:“文檀街!他们到文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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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了!”
郁泽清震惊:“他们绑架人,居然还敢走闹市?真是胆大包天……”
系统:“有什么不敢的?毕竟你也跑不了、喊不出。”
她思考着:“扎心了……但是从郁家,往文檀街走?文檀街可是吉城市中心啊,是经过吗?”
系统:“经过的可能性比较大。郁宅在文檀街东北方,如果经过文檀街,目的地可能是城东、城南。”
“不能是城东吧……城东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我应该没跟哪位土豪有过节。店里招呼客人的时候我可卑微了。”
系统:“快到你店门口了!李家四口都在等你开门呢。”
郁泽清一下子激动起来,跟大鲤子鱼一样扑腾着,想整出点儿动静,混乱中还踹到车夫屁股上。
当然并没有什么用,旁边的歹徒一手摁住她肩膀,一脚踩住她的腿,她又动不了了。
车子经过十字路口,向左驶去。
·
距离午时都过去快一刻钟了,还没见郁泽清和阿锦来开门。李家四口有些担心,于是派腿脚快、爱跑动的金富去郁宅看一眼。
他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门口。敲敲门,喊了两嗓子,没人应。
他又大力拍了拍门,门居然自己开了。
他推开门进去,见离门槛两步远的地上,躺着大门的门闩。他觉得奇怪,捡起来准备放回原处,突然发现上面有血迹。
他顿时从头凉到脚,心咚咚狂跳。
扔下门闩,他立刻往院里跑,刚经过照壁,就又在地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簪子。
他心急如焚,那簪子他见过,是阿锦的。
完了!招贼了!
没顾上捡起来,金富一边喊她们的名字,一边一间间屋子搜。
每个房间都没有被翻抢过的痕迹,每个房间也都没有人。
他不敢细想,又毫无办法,只得冲出郁宅跑向文檀街。
·
店门口李家几人正坐在台阶上等待,突然一辆马车缓行至台阶前,李家三人站起身,以为是郁泽清和阿锦来了。
车帘掀开,大刘看见门口热切的三双眼睛,吓了一跳。
他随即下车,扶着景陆舟出来。
“怎么了?郁泽清呢,为何今日没开门?我还特意来与你们一起喝腊八粥呢。”
景陆舟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几天没来,郁泽清又在玩什么花活儿呢?
李叔上前抱拳道:“陆公子万安。泽清她今日还没到,我们在等她开门。”
景陆舟有些诧异:“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去别处办事了吗?”
李叔也颇感困惑:“泽清若是有事,昨天会和我们说的。她因为今天过节,说要晚半个时辰开门。但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金丰喊道:“小弟来了!”
几人同时看向金富。
见他狂奔而来,几人立马往前走去迎他。
“不!不好了!……”
他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郁小姐……阿锦……不见了……有血……”
众人没听清:“什么不见了?”“什么血?”
他努力把气喘匀了,站起身说出完整的句子:“郁家门没锁,掉在地上的门闩有血迹!院子里丢着阿锦的簪子,家里没有人!”
38. 寻人
阳光温热,众人心中却泛起一阵寒意。
景陆舟不愿往坏处想,他特意嘱咐过府衙,文檀街和郁宅附近要加强巡逻,而且郁泽清也不是个惹事的人。
“还有别处未寻吗?她还与哪些人相识?”
“易家医馆!”“徐家布庄!”
现在线索太少,仅从金富的描述,不太好判断,但景陆舟实在担心。
“金丰,你先去府衙报官,说郁泽清和阿锦失踪了,让他们派差役找人。”
“徐家……什么?刚才谁说的那个地方?远吗?谁去问问?”
李叔立刻答:“我去吧!金富刚跑回来让他歇歇。”
景陆舟点头:“好,金富和你母亲在此等候,我去一趟郁宅。”
他边说着边迅速上车,催促车夫驾马。
到了郁宅,他扶着大刘跳下车,几个大步上前推开门,一眼看到地上那根沾着血的门闩。
上面的血迹不太新鲜,却仍刺痛着景陆舟的双眼。
他屏住呼吸继续前行,又见到金富说的簪子。
这簪子嵌着宝石,对平民百姓来说极为贵重,是不小心掉了?还是……
景陆舟疾行至正屋,推门进里屋,只见女子闺房整整齐齐,梳妆台前那匣子珠宝安静地泛着柔和的光。
不是劫财。
他焦急地踱来踱去,若是两人正常出门,怎么会不锁大门呢!
不行!必须搜查!就算把吉城扒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郁泽清!
他立刻出去,吩咐车夫在郁家等,如果见郁周二人回来,马上到文檀街报信。
大刘驾车,带景陆舟赶回店铺。
店铺前,李婶和顾客抱歉地说今日有事,暂时不营业。等人走后,景陆舟盯着上锁的店门片刻,随即命令大刘强行撬开门锁。
门开后,几人进店。刚开始还不觉有异,突然,李婶跑到柜台前。
“这柜台怎么歪了?”
几人看去,这柜台基本只有郁泽清在用,以她的力气,不太能把柜台搬动。
李婶绕过柜台进入后面查看,一下子倒吸一口气。
“缝纫机不见了!”
金富一听,赶紧进来。
郁泽清那台缝纫机不翼而飞,只留一个空落落的柜台。
景陆舟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金富立刻出来,几步窜上了二楼。
“楼上的缝纫机也全没了!”
景陆舟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李婶焦急地告诉他:“陆公子,我们店里有好几台做帆布包的机器,怎么全都不见了……”
金富“噔噔噔”下楼跟他解释:“我爹反复交代我们,说这是郁家祖传的机器,十分宝贵,不可告诉外人……啊但是陆公子肯定不是外人……”
这时门口传来马车声,几人赶忙出门看。
车侧的帘子被掀开,露出徐家大掌柜的脸。
金富叹气:“唉……不是郁小姐……”
徐家老大掀帘下车,还没进门就开始问了:“怎么样,人找到了吗?郁掌柜今天没来过徐家。”
他进来后,和景陆舟面面相觑。
李叔互相介绍:“陆公子,这是徐家布庄的大掌柜,现在给泽清供帆布货源。大掌柜,这是……郁掌柜的朋友陆公子。”
景陆舟听完介绍,随意点了下头当打招呼了。然后转过头看着柜台,眉头深锁。
徐家老大的眼神却像粘在景陆舟身上似的,一直上下打量着。
他拽走李叔悄悄问:“这是何人?瞧着这气度架势,可不像凡人。”
李叔有些为难:“只是郁掌柜的朋友罢了,多的我也不晓得。”
徐家老大正想攀谈,只听见远处传来杂乱的步伐声。
“让开让开!府衙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想是府衙来人了。
果然,府衙的府堂管事和金丰进来,府堂管事在店铺里环视一圈,看见最里面的景陆舟后,吓得两三步上前丝滑跪下:“卑职府堂管事参见王爷!”
店里沉寂了两秒。
李家四口和徐家老大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面前这个……陆公子……居然是……颐王?
回过神来,几个人哆嗦着跪下。
景陆舟透过门口看见似乎有人在往店里张望,也是,门口现在都是府衙的捕快,一定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
他抬抬手:“免礼,都起来吧,门口好些人看着。”
府堂管事起来,躬着身小心问道:“王爷,卑职听闻报案,立刻带着快班人马赶来。可是这间店铺的掌柜失踪了?”
景陆舟扬起下巴,看了看李叔和金富。
两人会意,赶紧说着来龙去脉。李叔听到缝纫机都没了,急得上楼查看。
府堂管事听着两人的陈述,虽是大冷天,头上却渗出了汗。
他磕磕巴巴地跟景陆舟分析:“这这……定是被贼人劫持……卑职这就带人去查……”
景陆舟斜睨他:“这么大个吉城,你准备怎么查?”
府堂管事瞧着王爷的脸色:“呃……偷走店内缝纫机器,定是同行!卑职只需带人去搜查……裁缝铺、布庄之类的所在,想必是能找到的……”
景陆舟瞧着他:“还算有些脑子。本王告诉你,若这家掌柜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府衙这帮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府堂管事扑通跪下:“卑职遵命!卑职这就再派人手去找!”起身擦着汗,小跑着出去办差了。
景陆舟瞅着店里这么多人就烦,指着徐家老大:“这里没你事了,回去吧。”
徐家老大不停躬身作揖:“哎!哎!草、草民告退……”
他走后,店里李家四口大气也不敢出,景陆舟先开口:“你们不必如此拘束,在人前和郁泽清一样称呼即可。”
四人忙不迭地应了。
“那管事带了多少捕快?”
金丰愣了一下才发现景陆舟在问自己:“啊……七、八个吧……”
虽然府堂管事说他回去再派人手,但景陆舟还是不太放心:“大刘,你回府再带些侍卫过来。”
在焦急的等待中,李婶唉声叹气,金丰小声安慰母亲:“娘,我刚去府衙的时候,那府堂管事听我报案,根本都懒得理我,后来听见泽清的名字就突然开始上心。”
“而且又有王爷的命令,他们肯定会好好去找泽清和阿锦的。”
·
脚踩在地上实在太凉了,郁泽清动了动身子,努力把这只脚挪到衣摆上方,稍微垫着些。
下马车前她想了个主意,装作挣扎时不小心把鞋子蹭掉,增加被救的几率,哪怕微乎其微。
万一有人能发现呢?
被带下马车的时候,郁泽清发现这是个很僻静的地方,周围高墙深院。从一个小木门进院,又听到隔壁传来些不规则的声响,偶尔有细微的人声。
她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动静,就被带进了一个很大的屋子。
进去后她和阿锦同时傻眼,里面居然放着店里的缝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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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
这下郁泽清明白被绑架的原因了。
偷了她的缝纫机,但是又没法用。
他大爷的。
屋子里三个绑匪盯着她俩,另一个可能是去跟幕后指使者报信了。她们惴惴不安地等了许久,也没见有其他人来。
腿脚都麻得没知觉了,系统突然提示:“来了来了!打起精神!”
她赶紧歪着身子碰了碰阿锦,眼神示意她要小心。
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逆着光走了进来。
笑面虎。
这是郁泽清见他的第一印象。
他进来后看了看她俩,然后对三个绑匪说:“怎么让姑娘家坐地上?搬椅子来。”
虚伪!郁泽清翻了个白眼。
坐在椅子上,嘴里的布团被取出,郁泽清艰难地慢慢合拢嘴巴。
好疼!
“这些人粗鄙了些,不懂怜香惜玉,洪某给郁掌柜赔个不是。”
郁泽清嗓音干涩嘶哑:“别装了……咳咳……”
对方动了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郁掌柜爽快人,怪不得能让郁家起死回生。”
她听了这话,抬眼盯着这个姓洪的。
居然知道郁家的过往。
对方观赏够她的脸,倨傲地微抬下巴:“今日请郁掌柜到此,确有要事相商。”
他站起来摸着缝纫机:“这机器,是从何处购得?”
郁泽清觉得他的手真是碍眼:“祖传。”
他紧接着说:“开个价吧,这些机器我要了。”
郁泽清淡淡地看向别处:“东西不都到你手里了吗?还用得着花钱?”
她瞥了这人一眼:“怎么了,是太蠢不会用吗?”
系统:“说话注意些,小心他伤你们。”
郁泽清闭上了嘴。
实在是太生气了,控制不住。
姓洪的笑了笑:“是,我们愚钝,还请郁掌柜的教给我怎么用这机器。想必郁家的帆布包就是用它来缝制的吧。”
郁泽清道:“我为什么要教你呢?你也看出来了这机器的好处,没了它们我的店就开不下去了。”
他拖着椅子过来,坐在郁泽清对面:“怎么会呢?郁掌柜自有贵人相助。文檀街那铺子不是你的吧?郁家之前连债都还不起。”
“而且……居然还有路子得知课税的消息,我很好奇你背后是谁。”
信息量有点儿大。
这人知道她告诉徐家课税的消息……从哪里知道的?徐家还是李家?
徐家那俩人的可能性更大。
“好奇?好奇可是个害人的东西。你绑了我,就不怕我背后的人对付你吗?”
姓洪的丝毫不惧,他摇摇头:“你背后有人,我也有,谁对付谁可不一定。”
“但是,我们都是商人,自然是和气生财。好东西要分享,比如你家祖传的这机器。”
郁泽清觉得他真是不要脸:“您都明着抢了,还说什么分不分享的,真客气。既然您也是商人,如果要和气生财,那不如我们合作。”
“您和徐家布庄的掌柜认识吧?我在和他家做生意,不如您也加入进来,咱们三家有钱一起赚。至于这缝纫机呢……还是得我的人来用。”
对方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太天真。以现在的情形,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合作?”
“嗯……不过……”
他靠近过来抬起手,抚上郁泽清的脸,似在欣赏漂亮的摆件。
39. 巴掌
郁泽清立刻嫌恶地后仰,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抬着的手停滞在原处,他的眼神也阴冷了下来。
郁泽清快速看了眼紧张的阿锦:“我若没有按时开店门,会有人去报官寻我们的。你就不怕官兵搜查吗?”
他无所谓地说道:“你觉得我怕吗?”
郁泽清沉默了一下:“你……在府衙有靠山?谁啊?”
姓洪的恶劣地笑着:“怎么,知道厉害了?”
这时,院外木门响起敲门声。
郁泽清和阿锦的嘴巴又被塞进布团。
屋外看门的人,去和院外敲门的人问了一下,便跑回来与姓洪的耳语几句。
郁泽清见他变了脸色,有些恼怒,起身出院和外面的人交涉。
“统老师快帮我听听他们说的什么!”
系统实时转播:
“洪掌柜!那郁泽清是不是在你这里?此人不能抓呀!”
“没有。”
“洪掌柜莫要坑我!你大清早的就派人跟我说过,让我如果接到失踪报案先压下。现在……”
“不是你说的那个,你找错了!赶紧走!”
“别关门啊!洪掌柜!你这……我不好交差啊……洪掌柜……”
郁泽清又激动又着急,可惜没法儿呼救。
待那姓洪的回来,郁泽清气也壮了胆也足了,只要她能拖,就能等来救援。
系统继续转播:“那个官差看到你的鞋子了。”
好耶!
系统:“他拿着鞋子很快跑了。”
郁泽清有些意外:“跑了?不来救我们吗?”
系统:“他一个人来的。可能会去搬救兵。”
郁泽清更放心了,并且祈祷快来人救她们。
洪掌柜坐在她面前:“我呢,不和你废话了,这机器怎么用,快说。”
布团被拿走。
郁泽清淡定地拖延时间:“洪掌柜经营的是什么买卖呢?”
他有些不耐烦:“洪福布庄。”
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系统:“李原桂说过,郁家去年的单子被洪福布庄拿了。”
哦对。怪不得他知道郁家之前的事呢。
洪掌柜见她不说话,就翘起二郎腿:“你这小铺子根本无法与我的布庄抗衡,我劝你啊,省省力气。”
“啧,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别折腾这些没用的,趁着年轻,寻门好亲事把自己嫁出去才是正经事。”
郁泽清现在满脑子都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所以并不生气,只顺着他的话尽量多聊。
“已经定亲了呢,就等郎君京试高中。”
她看了看阿锦后,装作十分真诚的样子:“我这位姐妹,样貌十分难得,还没有找到好归宿,您可认识些青年才俊?帮忙介绍介绍。”
阿锦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这事,俩人也从没聊过。
洪掌柜打量着阿锦,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别跟我扯闲篇,这机器怎么用!”
郁泽清故作镇定:“想让我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姐妹俩以此为生,您断了我们的财路,起码帮忙让我的姐姐有个去处。”
阿锦猛得摇头,从鼻腔努力哼出声音,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洪掌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去路可以给我当小妾,我洪家养个几个女人绰绰有余。”
她明白对方意识到她在故意转移话题,垂下眼思考着接下来说点什么。
“我再说一遍,你现在人和机器都在我手里,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说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郁泽清说:“你最好在我耐心消失前,按我的要求做,否则我连着徐家的账跟你一起算。”
郁泽清沉下脸:“什么意思?”
洪掌柜的神情带了些恼怒:“什么意思?你坏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想要你那条小命,我就讲给你听。”
?!
郁泽清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坏了他的事,明明根本就不认识。
和徐家有关?是自己和徐家的合作挡了他的财路?郁泽清一头雾水。
见她不吭声,姓洪的又催促了一句:“快说!这机器怎么用!”
郁泽清才不愿意再开授权,本来刚开完李家四口的她就有点儿后悔。
要是再给这些人开,谁知道姓洪的要让多少人用缝纫机,只要有人用不了就来找她开授权吗?那她一辈子别想回家了。
对方耐心消失殆尽,一把薅住郁泽清的胳膊,提起来就往最近一台缝纫机的方向拖,她吓得惊呼一声。
手和脚仍然是被捆住的状态,对方将她拉扯站定,怒喝道:“快点!”
她的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狂跳,一阵寒意席卷全身之后热血上涌到天灵盖,她压抑住害怕和惊怒,尽量冷静地说:“这机器只能我们店里的人用,你们用不了……”
“放你娘的屁!”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而她的手脚被束缚着无法保护自己,只能眼睁睁地放任自己摔在地上。
同时,左耳爆鸣,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头磕在地面的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洪掌柜甩了甩手,又踢了踢郁泽清的腿:“死了?装什么装?起来!”
见她真的一动不动,旁边一个绑匪上前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拍了拍她的脸,又探了下鼻息。
“没死,晕过去了。”
洪掌柜轻蔑地笑着:“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敢跟我讨价还价,连个巴掌都受不住。”
他看向抖如筛糠的阿锦,示意人拿出她嘴里的布团。
“看到了吗?”他指着昏迷不醒的郁泽清:“这就是下场。该怎么办,你可要想好了。”
阿锦流着泪,艰难地开合嘴巴求饶:“求您……饶了我们……我告诉您缝纫机怎么用……求您了……”
·
“吁——”
一路飞驰,捕快终于到了郁氏帆布门口。翻身下马,他这才发现店门口多了八九个带刀的、似是侍卫的人,街边还有许多马匹。
他两步上前想进店,立刻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卑职有要事禀报!”
侍卫还没说什么,景陆舟听见动静赶紧来到门口:“有消息了?!”
捕快见了王爷有些紧张:“洪……洪福布庄!”
景陆舟疑惑道:“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捕快赶紧从怀中掏出府堂管事交给他的东西,双手呈上。
一只女布鞋。
“在洪福布庄工坊旁一个小院子门前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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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复述府堂管事教给他的话:“那附近有人看见了,两个女子被带进去,这是其中一个女子挣扎时落下的鞋子。”
景陆舟犹豫片刻,还是下了命令,出发去洪福布庄。
他带着大刘和几个侍卫骑马先去,留下两人守着店。大刘临走时命一个侍卫驾上马车。
·
洪掌柜的巴掌扬起,阿锦条件反射地抱头蹲下。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几个在用得好好的,这缝纫机并没有什么机关……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您用不了……”
洪掌柜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前几日他拿到帆布包,一眼就看出这帆布包的针脚不寻常。命人查了郁氏帆布的底细,观察了店里的情况,发现只有两个女子。
若一个店铺,一天做出这个数量的普通帆布包,其实算比较慢的了。
但如果是这样细密匀称的针脚,这样的质量,就另当别论了。哪怕让最有经验的女工来做,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快。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诀窍,于是找人半夜潜入郁氏帆布,一番搜查后果然发现了数台极精妙的机器,每个机器都带着针线。
这一定就是缝制帆布包的工具!
他废了好大功夫终于趁着夜黑风高,将机器偷回工坊,但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用不了。
任何一个部件,都如同铸死了一般,无论用多大力都无法驱动分毫。
为了能用上这样罕见的机器,他又派了人手,去将郁周二人劫回来。
可是真离谱,这个女子轻而易举就能让缝纫机转动起来。
他看着踏板皮带和银针神奇地运作,激动地推开这女子想要自己操作时,机器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快崩溃了。
他揪着阿锦的衣领,将哭得满脸泪水的女子拽起来,深呼吸平复暴躁的脾气:“不要再骗我了,你究竟碰了哪里,告诉我,否则我让你比她痛苦百倍千倍。”
阿锦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她把这几台机器都用了个遍,而且每一个动作都放慢了许多,让洪掌柜仔细看。
完全徒劳,他还是用不了。
这时一名手下提了桶水进来,全部浇在郁泽清的头上。
寒冬刺骨冰凉的水,激得郁泽清从昏迷中恢复意识。
她感觉自己好像死了。
身上为什么如此难受,进了地狱吗?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痛苦过。
冷得如同赤身在冰天雪地中,额头和左边脸颊又肿胀疼痛得像要裂开,她艰难地睁开眼。
回忆涌了进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被姓洪的扇了一巴掌,掀倒在地。
“我*你大爷的!!!”
她气若游丝,无声地咒骂着。
随即被粗暴地拎着衣服提溜了起来。
“醒了吗?醒了就告诉我,这机器怎么用。为什么她能用,我不行?”
随着身体的移动,她感觉头晕得要命,面前人说话像有回音似的。
她痛苦地抵抗着头颅内外所有伤处的折磨,迟钝地思考着。
郁泽清终于理明白了他的话,还没想好怎么回,脑海中突然“嘀嘀嘀”了几声。
系统:“景陆舟来了!就在院外!”
此时,屋里所有人都听到,院外传来了马蹄声。
41. 暖炉
旁边没有可以放衣服的地方,景陆舟干脆直接扔在地上。
脱了鞋,他掀开被子,小心地钻了进去。
凉气进入,好不容易暖和点的被窝一下子冷掉了,郁泽清又开始哼哼唧唧,把自己蜷成了一只虾米。
“啧,别哼了,本王来救你。”
他小声地回着,尽管郁泽清听不见。
“先说好啊……本王可不是什么登徒子……此举只是为了帮你啊,你可不许因此与我生气……”
他自顾自地解释,试着靠近郁泽清。
该怎么……什么姿势比较好呢?既能保持些距离,又能让她暖和些。
景陆舟个子高,块头又比郁泽清大许多,来回翻腾着搞得被窝更冷了。
郁泽清烦得很,却醒不过来。
但迷迷糊糊之中,郁泽清寻到一处热源,无意识地蹭了蹭,往景陆舟靠近。
一头扎进他脖颈前的位置,打开蜷着的身子,贴了上去。
嗯……舒服……
景陆舟完全僵化。
但效果似乎不错,因为郁泽清没有再出声。
这是认可了他这个活体暖炉吗?
好……好吧……
他伸出胳膊,环住郁泽清的后背,大掌贴在她后脖子处,轻轻拍了拍、捏了捏,安抚着她。
平日里的郁泽清冷静疏离,想与她亲近些却总以失败告终,实在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脑袋……啊不,她这颗头就是个金疙瘩!满脑子只有挣钱。
而此刻,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贴在他怀里,呼出的微弱气息在他锁骨处流连。
像一只瘦弱的幼猫。
一个从未经手过家里生意、被爹娘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子,是怎么接受双亲离世的事实的?又是如何用一个个手工制成的布包扛起一间店铺的?
这小小的身体,是怎么在几个恶棍的面前撑了那么久的?她该有多害怕?
越这样想,心中的怜惜越浓,他轻柔地抽出身下压着的胳膊,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脑勺抬起,把胳膊当作枕头垫在她脑袋下方。
郁泽清在睡梦中感觉到景陆舟的动作,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个大暖炉,像惊弓之鸟一样又努力地贴得更近。
膝盖蹭到了某处。
景陆舟刚把自己的头枕好,下一秒像被点了穴似的全身定住,小腹抽搐了一下。
瞬间红潮爆发,他从头到脚都熟了个透。
他惊恐地感觉到某处的变化,呆滞了几秒,狼狈地往身后退去,拉开和郁泽清的距离。
丢盔卸甲的逃窜,没换来休养生息的机会,郁泽清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
“你等下!我……”
景陆舟又被定住了。
郁泽清怕他跑掉,侧着身子一手抓住他的领口、一手穿过腋下环抱似的抓住他后背的衣服。
腿上也没松懈,搭在他的大腿后努力勾住。
景陆舟怀疑如果自己现在起来,郁泽清也能牢牢地扒着自己、像粘在自己身上一样。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支撑着:“郁泽清……你先……”
景陆舟尝试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可郁泽清却搂得更紧,哼唧的声音带了哭腔。
“呜呜……不……”
他受不了这样的动静。与此同时郁泽清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肌肤相贴的触感实在是……
因着身体反应,景陆舟热得像烧起来了,但郁泽清却对怀里这个还会升温的炉子十分满意,抱着不撒手。
景陆舟怕她乱动碰到伤口,只得投降。
温香软玉在怀,他甚至能感受到郁泽清的心跳。脑子里有一千一万个想法,却不能付诸行动。
景陆舟仰着脖子,深深地吸气、呼气,靠着意念平复躁动。
他在心里甜蜜又痛苦地哀嚎:这伤病折磨的到底是谁啊!!!
·
景陆舟正在小声背着佛经,欣慰地觉得颇有成效。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王爷在吗?”
敲门声响起。
是大刘!
“咦?不是说在这里吗?”
顿了顿,大刘继续敲门:“郁泽清?阿锦?”
明明开着门,里面却没动静。他有些担心再出现什么意外,就赶紧进来查看。
“呃……”
大刘目瞪口呆地瞅了瞅地上散落的袍子,和床上扭着头瞧他、一脸慌张的王爷。
他结结巴巴地躬身作揖:“王爷恕罪!奴才……奴才告退……”
说着便风一样逃了出去,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景陆舟难掩悲愤之色:“不是!你……”
见郁泽清睡得安稳,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没弄醒她的同时终于抽身下床。
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他胡乱抓起地上的东西就跑了出去。
大刘斜靠在转角的回廊栏杆处,无语地望望天、看看地,感叹着第一次发现自家王爷居然如此禽兽,郁泽清都那样了也不放过。
他原以为自家王爷不好女色呢,这些年清心寡欲的。
听见动静后往郁泽清门口瞧去,只见景陆舟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
哎呀……真是没眼看……
景陆舟一边披衣服一边控诉:“刘仲西!你那是什么表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刘站直了身子:“奴才知错,奴才不该那时进去……”
景陆舟挣扎道:“郁泽清发烧太冷了,我只是想给她暖暖身子……”
大刘气定神闲地回他:“可以在室内放个炭炉啊王爷,何需您自己亲自……”
他咽下了“献身”二字。
景陆舟好像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东西似的,瞪大了眼。
片刻后回神,他气愤地甩锅:“都怪宋在屏那个废物!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我要罚他!”
大刘见平日里冷静的王爷陷入燥乱状态,觉得有些好笑,努力憋回去之后拦住他:
“王爷,这回的事查清了。”
果然,景陆舟很快回到正常的样子,严肃地听他讲。
“这个姓洪的嘴还挺硬,奴才用了些刑。”
景陆舟点头,一边走,一边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和徐家布庄有关,就是您今日中午,在店里见到的那个徐家掌柜。”
景陆舟皱起眉头:“他不是给郁泽清供货吗?跟洪家串通了?”
大刘摇头:“不是的。您还记得郁泽清之前来府里问您课税的事吗?”
景陆舟嗯了一声。
“那课税的消息,是洪家和府衙通判狼狈为奸瞎编的。为着是铲除同行、一家独大。”
景陆舟明白了:“怪不得府衙的人这么快就能找到郁泽清,看来早就知道她被谁绑了啊!”
大刘继续说:“徐家本来已经着了他们的道,但郁泽清不是从您这里得了课税为假的消息么?徐家知道了,就悬崖勒马。”
“徐家两兄弟原本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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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而更团结了,一起经营徐家的两个工坊。为了答谢郁泽清,还答应便宜给她供货。”
“洪家见事与愿违,便从徐家入手调查,发现是郁泽清没让他的奸计得逞。然后就开始查郁泽清,但没发现她背后是您。”
“郁泽清店里的机器很厉害,洪家把机器偷走之后不会用,这才绑了郁泽清和周灵锦,逼她们教给洪家。”
景陆舟气得紧握拳头、青筋暴起:“真是活腻歪了,光天化日也敢绑人!区区一个通判竟能护着他们为非作歹?”
大刘回他:“那府衙的通判这月因公事不在吉城,也并不是他的靠山。他说背后之人是……”
保险起见,他靠近景陆舟,耳语了一番。
景陆舟皱起眉:“不熟。但他竟然理会这种小事吗?”
大刘猜测:“算算时间,那人也来不及收到吉城的消息。您之前传信去京城,得到回信也得好几天。那人或许只是个依仗,用来保洪家无事。”
景陆舟眼底阴云翻滚:“无事?敢动我的人,还能让他无事?”
大刘低声道:“人已经处理了,没留后患。”
“东西也都搬回店里了。李家说等郁泽清身子好些,想来府里看看她。”
景陆舟颔首:“让宋在屏安排吧。”
·
阿锦回来后先看了眼郁泽清,见她还是有些烧,就先将两人的衣物收拾好,在她床边坐着,一边绣花一边看护着她。
手里这幅兰花图已经接近尾声了,她每晚坐在床上会绣一点,直到睡意袭来。
因为白天都在做帆布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技艺不生疏。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旁边有动静。
原来是郁泽清在掀被子。
她赶忙放下绣绷,摸了摸郁泽清的脸。
烧退下去不少,出了些汗,郁泽清可能是觉得热。
“泽清,你再忍一忍,发汗不能着凉……”
敲门声响起,景陆舟过来看郁泽清。
“怎么了?”
阿锦手忙脚乱,刚捂好郁泽清上半身的被子,脚上的又被蹬开。
“热……”
景陆舟看明白这状况,无奈扶额道:“那会儿还嫌冷,这会儿又热了……”
阿锦怕颐王不高兴,只得着急地哄着郁泽清。
这时有下人进来:“王爷,晚膳已备好。”
景陆舟对阿锦说:“你去吃饭吧,累了一天了。”
阿锦看着郁泽清的样子,不太敢走。
因着下午那件事,景陆舟看见郁泽清还是有些不自在,随后,他想到了个馊主意。
他将两边床帏上长长的绑带取下,示意阿锦帮忙。
把郁泽清两边被子往身下一掖,拿过绑带分别捆好上下半身。
现在郁泽清就像是个长条形的粽子,再也不能把被子掀起来。
景陆舟非常满意自己这小小的“报复”,对阿锦说:“行了,老实了,你去外间吃饭吧。大夫就在院子对面的厢房,若有事派人去唤他过来。”
虽然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但郁泽清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滑稽了,阿锦颇费了些功夫才忍住笑。
景陆舟走后,阿锦拿帕子擦拭着她额头脖子上的汗:“泽清乖,再坚持一下,等汗出了就好了。”
王爷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好用,郁泽清折腾累了之后,又睡了过去。
阿锦这才放心地去吃饭。今年的腊八节过得,实在是太惊险了。
42. 药粥
郁泽清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
???
室内昏暗,但能辨认出是王府的客房,她有印象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被绑住了啊?!手脚都动不了,只能像只虫子一样蛄蛹。
难受死了!好饿!好渴!
因为出汗衣物黏在身上……而且脖子也好疼啊!明明摔的是头,怎么脖子也开始疼了!
她动身子的时候避免不了要用脖子使劲,脖子一疼她就忍不住龇牙咧嘴,然而脸上任何一点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处,她感觉自己左半边脸好像全肿了。
她在心里骂了姓洪的八百遍!
要不是自己中午那会儿支撑不住,怎么着也得找点什么棍棒之类的,狂扁他一顿!
这时终于有人进来了,她赶紧出声求助。
阿锦正准备点蜡烛,听见动静过来查看。
“哎呀,泽清你醒啦,怎么样难受吗?”
她把手里东西放一边,摸了摸她的头:“谢天谢地,退烧了!”
郁泽清嗓音沙哑:“我为什么又被绑架了……”
阿锦被逗笑:“不是的不是的。”
她顾不上点蜡烛,赶紧解开绑带:“你喝了药后发汗呢,热得总蹬被子。王爷怕你着凉落下病根,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郁泽清无语:“那也!……唉算了,随便吧。”
郁泽清活动着胳膊,阿锦给她解脚上的绳结:“但是退烧了呀!能有好结果,就是好办法。”
见郁泽清要掀被子起来,阿锦又着急忙慌地阻止她。
“我身上难受,全都是汗。”郁泽清嘟囔着。
阿锦回她:“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干净衣裳。”
她先点了几根蜡烛照亮屋子,然后打开柜子找出里衣,放在了炭炉上的隔火架子上。
“先烤一下,穿着暖和。”
郁泽清穿上了暖洋洋的干衣裳,阿锦抱了床薄褥子过来,喊了个仆人一起帮她给郁泽清身下,那被汗浸湿的褥子换了。
仆人去叫大夫的功夫,她又盖上了烘烤过的新被子。
哎!干干爽爽,真好。
大夫问她身上感觉如何,又把了脉,说恢复得不错,只需注意保暖不可劳累。
随后和仆人交待饮食需注意的地方。
她喝了些水刚躺下,景陆舟急匆匆赶来。
“王爷万安,多谢王爷搭救。”
景陆舟示意她躺下:“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跟我客气。”
“肚子饿吗?我命厨房给你备膳。”
旁边下人答道:“方才已交待过了。”
景陆舟点头,思索着:“还有什么事呢……”
这时宋管事带着个小厮进来:“王爷,这是刚采买回来的两位姑娘的衣裳。”
“哦,给阿锦吧。”
郁泽清惊讶:“买我俩的衣服?阿锦不是从家里拿了……”
宋管事回她:“我见阿锦姑娘只带了几套,担心你们不够穿,这才命人又买了些成衣。”
郁泽清摆手:“哎呀,太破费了,我们也就住个两天,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衣服?”
景陆舟上前一步:“什么两天!起码将伤养好吧。你二人在府里安心待着,省得那帮贼人又来找你们。”
脸上好疼,她心想既然王爷说了,那还是躲着吧,苟一天算一天。
宋管事听了这话疑惑地看向大刘,只见大刘对着他偷偷撇着嘴摊了摊手。
于是宋在屏恍然大悟。
闭嘴,他只需要闭嘴就行了。
“呃……但是店铺……还有我们那些机器……”
景陆舟负手看她:“都搬回店里了。你呀,好好养伤才是正事,旁的都无需操心。等你好些了,李家要来瞧你呢。”
大刘递给阿锦个什么东西:“店铺的门锁让我给撬坏了,换了个新的,这是钥匙。”
“我还留了把钥匙在李家那里,他们说想在郁姑娘养伤的时候帮开着店,说有订单要做?”
郁泽清确实让李叔看过她留在店里的订单册子,告诉他还有哪些家的没做完。
要是他们能帮忙照顾店铺的话,也行,而且也能顺便学做生意,挺好。
但又郁泽清想起洪家:“李叔他们要是去店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大刘回道:“不必担心,因为今天这事,王爷吩咐府衙要加强巡逻,那知府晓得利害。”
景陆舟不赞成地瞧着她:“李家有三个大男人呢,甭管了。”
“哦……”郁泽清嘴上答应,但还是惦记生意。
她从思绪里回过神,才发现屋子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里间也不算大,却站了六七个人围在她的床前,盯着她的每个动作和表情。
“啊……你们还有别的事要忙吗……”她尴尬地想打发人走。
景陆舟会意:“你们都出去吧。”
大刘宋管事还有几个下人退了出去。
呃……其实郁泽清最想让出去的是景陆舟……
相对无言,景陆舟将床上的绑带捡起,一个个系回床栏边。
景陆舟突然想起来什么,手一顿,脸上有点红。
“你睡觉也太不老实,往后谁若与你同衾,可要吃不少苦头了……”
郁泽清听他这么说,猜测自己发烧时可能挺闹腾的。
但她忍不住挽尊:“这不是生病了嘛……再说了也没什么人跟我一起睡,您不是知道么,我又不成亲。”
她低头一边摸着锦被上的绣花,一边不服气地嘟囔,没看见景陆舟脸上失落的表情。
“统老师,我今下午睡觉的时候,在床上到处乱滚吗?”
系统:“……”
?系统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
系统:“嗯……你……”
郁泽清觉得奇怪:“嗯?怎么了?”
这时门外小厮来报:“王爷,粥已经熬好了,请郁姑娘用膳。”
系统:“没什么,你先吃饭吧。”
郁泽清一天没吃东西快饿坏了,正准备起床,景陆舟按住了她。
“就坐床上吃吧。”
他让下人搬来个矮脚小茶几,放在她跟前。
随后有人端着个砂锅进来,又有人拿着碗勺手巾各种东西,看得她一愣一愣。
吃个饭而已,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吗?王府的排场也忒大。
精致的小碗、调羹被景陆舟接过,他拿着勺子在砂锅里搅了搅,舀了两勺粥放碗里,再端给她。
“哎呀,谢谢王爷,我自己来就行。”
“小心烫。”
她看了看,煮得软烂浓稠的白粥里加了些肉丝和细碎的青菜,还有些别的,看不太出来。
旁边一人解释道:“这粥里放了些补气血的药材。”
“噢……”郁泽清想着或许会有些药味,不过没关系,肯定不至于跟那碗中药似的。
她缓缓张开嘴,保证不会疼的同时也能喝到粥。入口绵密软糯,相当不错。
“嗯?没有怪味呀,味道调得挺好的。”
刚才做解释的那人一听,笑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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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躬身:“是奴才用撇了油花的鸡汤熬的,盖住了药材。合姑娘口味就好。”
阿锦没忍住问了一嘴:“这么快就能熬成这样吗?请问厨房用的什么灶、什么锅?”
那人回道:“不是刚熬的,从郁姑娘进府我就开始准备了,寻常发烧病患不能食荤腥辛辣,熬粥准没错。”
好家伙……果然是王府啊,这服务水平简直一流。
闲杂人退下后,郁泽清一边慢慢喝粥,一边听景陆舟和她讲大刘查到的事情。
郁泽清万万没想到,原来徐家之前搞成那样,是洪桑,也就是洪福布庄的掌柜瞎编了消息在背后捣鬼。
“怎么了?”景陆舟见她突然扶额。
郁泽清把手放下来,无奈道:“我蠢死了……”
景陆舟不解地看她。
“那个洪桑提起课税的时候,我以为是徐家告诉他的,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和徐家那俩兄弟是朋友。”
“我还傻了吧唧地要跟他合作!我好蠢,真的……”
景陆舟又帮她盛了一碗粥:“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知道。”
“但你在那种情况下,不想着怎么保命,居然还尝试和敌人谈判?”
“真不知道你是临危不惧,还是……”
景陆舟没说下去,把碗放在她手里:“以后莫要逞强,任何时候都记得,尽全力保护自己。”
她点头应下,惆怅地喝着粥。
若今天没有人来救她们,难道真的要开授权?洪家这么大的产业,得开多少人啊……
突然,她想到个主意!
现场只有洪桑一个人,另外几个应该是打手,兴许完全是花钱雇的,根本不会当场跟着学怎么用机器。
自己可以先开一个授权,稳住他,让他放她俩走,然后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大不了换个地方干。
景陆舟说洪桑的靠山是通判,但也只在祁州这地界上好使。自己要是换个远一些的州,他或许嫌麻烦就放弃了。
当时实在是太紧张,没想到这么多。
罢了,吸取教训,以后尽量冷静思考。
哎?等下!
她突然想起之前李叔说郁家败落的事,提到过洪福布庄,当时就是他家用低价帆布卷死了郁家、还抢了郁家的单子!
你个洪桑,真是作恶多端啊!
但就算去质问,他估计也不会承认的。
而且古代哪里有规范市场经营的法律啊……要跟他们提反垄断简直是在搞笑,碰上恶性竞争只能靠商家们自己扛。
郁家这种,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而且她见到洪桑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原身对他的记忆。不过原身应该是个不怎么关心家里生意的小姑娘,没见过洪桑也正常。
但要不是洪桑搞事开这个头,郁家或许不会完蛋,原身也许不会死掉,自己可能就不至于莫名其妙地穿来。
景陆舟问她:“如果,现在把洪桑交给你处置,你想怎么办?”
郁泽清越想越生气。
我想怎么办?我想弄死他!
随后又觉得在一个王爷面前,说这话不太合适。
“呃,国有国法,自然是按照律法处置了……”
“但是吧,这个人有靠山,要是罚得轻了,万一以后再干出些类似的事……是吧?”
她暗搓搓地希望景陆舟能给府衙施压,最好整得那货翻不了身。
只见景陆舟眼里流露出,说不上来是怜悯、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嗯,我会斟酌着来的,放心吧。”
43. 花农 苍天呐!
苍天呐!
洪桑你个王八蛋!天杀的!
郁泽清第二天起床,做好心理建设,去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直接哀嚎起来。
差点儿把自己吓死。
原身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啊……毁容了……呜呜呜……
虽然她总是不记得自己现在是个美人,但偶尔照下镜子的时候,是会开心欣赏一会儿的。
可是现在!半边脸青青紫紫,肿得像猪头!
嘴角结着血痂!
右边额头肿了个大包,上面有擦破皮的血痕!
惨不忍睹啊……
她无法想象自己昨天就是这么一副模样,被这么多人看着……
对不起啊小妹妹,没能帮你保护好这倾国倾城的美貌。
阿锦敲门进来,就看见郁泽清对镜难过的样子。
“哎呀泽清!不要照镜子啦!”
阿锦快步上前,把镜子转了过去。
“呜呜呜……这么好看的脸被糟蹋成这样……呜呜呜……”
阿锦不厚道地笑了:“我们泽清的确是大美人,但是这话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系统:“郁泽清啊郁泽清,现在这是你的脸!不要脱离你的角色和人设!”
郁泽清:“统老师你等我再适应适应的……”
她还是把镜子又转了回来:“阿锦,这会留疤吗……得多久才能好啊……”
阿锦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确实比昨天看起来严重了许多,可能是淤血显出来了。”
“但是府里的大夫说,王爷吩咐了,会给你用最好的药膏,你放心好了。”
唉,希望如此吧。
上午大夫来瞧了瞧她的脸,然后敷上了止痛消肿美肌的药膏,她求大夫用纱布把伤处都裹起来。
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了。
但是中午的时候,另一个痛苦的事情来了。
“王爷不是说只需要喝一次吗?!!”
昨天那个苦到吐的药怎么又来了!
“是不是搞错了?王爷说过,这个药是强效药,喝了之后就不用再喝啦!”
郁泽清和小厮努力解释着,希望昨天景陆舟说的那些话不是她记错。
闻见这味儿就难受。
小厮疑惑地看了看,在郁泽清的强烈要求下先把药端走,去找大夫求证。
过了一会儿,景陆舟突然出现。
他瞧见郁泽清的样子后吓了一跳,惊愕地盯着她的头。
“你……这是又怎么了!摔倒了?”
郁泽清有点想笑。
其实她纱布缠头之后,自己照镜子时已经笑得想死了。
好像那个木乃伊,有点惊悚,半夜出去可以装鬼。
她不想说嫌自己难看,就找个理由:“因为脸上涂了很多药膏,怕不小心蹭掉,就裹一下。”
这偶像包袱也是背上了。
景陆舟别扭地看了两眼之后,改聊正事:“那个药……”
郁泽清满眼期待:“不用喝的对吧?对吧!”
景陆舟眼神躲闪:“还是……喝点吧……”
什么!!!
她不敢相信:“不是……王爷……您昨天说过的……喝了那次能顶三天的量呢……”
他不敢对视:“昨天……是我不对……为了让你喝下去……骗你的……”
郁泽清大惊,这颐王怎么?!
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我不用喝啦,您看我活蹦乱跳的,发个烧而已这都好全乎了!”
他眼一瞪:“那怎么行,只是暂时恢复了,离全好还差得远!”
她立刻逃回床上:“不喝!打死我也不喝了!那药能苦死十头牛!”
景陆舟哭笑不得地追过去:“郁泽清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喝个药还得哄着你!给你加些蜂糖,我再遣人去买些蜜饯?”
她躲在被窝里:“我不喝!我病死了都行!反正不喝!”
景陆舟变了脸色:“说什么胡话!”
郁泽清觉得他好烦啊,怎么非得喝药呢,烧退了养着就行,有什么必要么?
她委委屈屈地抱怨:“那我回家好了,不在这里打扰王爷……”
景陆舟态度迅速反转:“你!……唉,不喝就不喝吧……”
嘻嘻!成功!就是说嘛,她喝不喝药的,关他一个王爷什么事呢?
景陆舟叫来大夫,问不喝药的话还有什么办法。
大夫说那就好吃好睡得养着吧,天冷别出屋子,这两天躺被窝里。
景陆舟怕她无聊,送来些带着插画的话本子。
郁泽清看得津津有味。
还真别说,有些小情节确实有意思,这古人的脑洞开得也挺大。
吃了睡、醒了看闲书,来王府的第三天,她在屋里待着有些闷。
但是怎么办呢,人家大夫昨天说了不让出门。
要是出去被某人看见,搞不好又端来碗药。
她透过花窗通风的缝隙,见外面晴朗明亮,天蓝得不像话。
再躺床上会生锈的!
于是她穿了厚厚的外套,戴上一直护到眉心的薄皮帽,确认自己裹得严实不会着凉之后,推开了窗子。
这是个四方院子,回廊绕四周的客房一圈。院内有青石板转铺成的路,路两边种着些低矮的灌木。
回廊四周拐角种着有一人高的树,离她大概两米、最近的那棵,树边有个年轻的男子。
那人惊讶地望着她。
她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诡异的造型又吓到人了。
郁泽清尴尬笑笑,朝他挥了挥手。
那人点了点头跟她打招呼:“姑娘万安。您这是受伤了?可有好些?”
郁泽清回道:“对。好多了,谢谢关心。”
对方惶恐摆摆手:“姑娘不必言谢,我只是个花农。”
“花农?哦,种花、修剪草木的吗?”
“是的。”
园丁嘛。郁泽清见他旁边的地上放着些工具,看来是在修剪这棵树。
“那你忙,不打扰你。”
他又躬了躬身:“哎!有事您喊我。”
阳光斜射过来,因为有回廊的遮挡,她伸出手去只能够到一点点。
指尖被烤得暖洋洋的。
明天应该就能出门了,这副身子可一定要争气啊!
看着花农忙活,将树修剪成圆锥形,还挺解压的。
“这是什么树啊?”她虽然见过,但不知道名字。
“回姑娘的话,这是圆柏。”
哦,柏树。
她又看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地上,那个布袋子还蛮眼熟的。
诶?
“你这个布包,是帆布包吗?”
花农听了她的话,停下来蹲下查看:
“是的,您怎么知道?”
郁泽清笑道:“我要没猜错的话,这是我家卖出去的帆布包。”
他瞪大眼睛:“您家的?不会吧?这是我娘去庙会的时候,在一个小摊买的。”
郁泽清趴在窗台:“没错,我之前确实在财神街庙会摆过摊。”
“现在文檀街经营一间小店,郁氏帆布,卖帆布包和各种帆布制品。往后要是有需要,欢迎光临我的店。”
他带些笑:“您是店铺的掌柜?那为何住在王府?”
郁泽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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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王爷相识,因为一些……特殊的情况,借住几天养伤。”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只是个普通经商的,回头还得请你照顾我生意呢。”
他笑了:“好,等我什么时候去文檀街了,去你店里看看。”
郁泽清边看他修剪,边和他聊天。
王府里的花草树木修剪养护工作,都是这小哥完成的。他算是子承父业,父亲是城东比较有名的花农,许多大户人家都会请他父亲去养护园林。
现在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了,冬季易咳嗽,不适合带着病气在金主爸爸家里工作。
因为王府太大、绿化程度又很高,所以聘了他家三儿子住在王府专职伺候这些植物。
郁泽清感叹,土豪们就是不一样哈,寻常人家养养花就不错了。人家直接重金雇人搞绿化。
两人聊得挺嗨,阿锦见她不需要帮忙,就回屋里了。
景陆舟刚从回廊门进来,就看到让他不爽的一幕。
郁泽清趴在窗台探出头,斜背对着他和花农说说笑笑。
“哪里?”
“右边……对……啊不是,再往上一点儿,看见了吗?对,就是那里。”
那花农左右端详:“嗯,确实,这里凸出来了一些,果然还是站得远些才看得出来。”
说着,将那片枝叶剪下了一层。
“这样呢?”
“哎!好多了。”
“你很厉害呀!”
“哈哈,哪里哪里……”
景陆舟不说话,一步一步向前走。
那花农一转眼,看见王爷面色不虞。
他扑通跪下:“王爷万安!”
景陆舟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转向郁泽清时缓和了脸色:
“怎么在窗口吹风?是他吵到你了吗?”
郁泽清见花农十分紧张,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老在屋里待着有点闷,想透透气。”
“今天天气挺好的啊,也暖和,我穿这么多,不会冻着的。”
景陆舟这才理了一下花农:“你先退下吧。”
花农迅速收拾东西走了。
景陆舟走过去,捡起一束修剪下来的枝条,回来递给她。
“辛苦你了,再忍一忍,明天若与今日一样天气,等下午暖和时,你想出来便出来走走吧。”
她把玩着柏树枝:“好呀好呀!王府还挺漂亮的,我明天好好逛逛。”
他微笑着点点头。
“哦对了,我有个不情之请。”
景陆舟挑眉:“嗯?愿闻其详。”
她继续靠在窗台:“那个什么,要是哪天官府需要帆布、或者帆布制的东西,如果各方面合适的话,麻烦您帮忙介绍点订单。”
景陆舟垂眼看她:“你呀!不好好养伤,又在琢磨生意!”
郁泽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扯到伤口,只得作罢。
“养着呢!养得可仔细了,琢磨事儿又不耽误养伤。”
景陆舟从她手里抽出柏树枝,往她头上一拍,
柔软的枝条像小刷子一样,完全造不成任何伤害。
“思虑过度也会导致病情加重!”
郁泽清无语:“不至于啊王爷,真不至于……而且我闲着也是闲着,只是很偶尔、才会想起店里的事情。”
景陆舟无奈道:“好吧,我替你留意着。”
郁泽清豪迈地抱拳:“多谢王爷啦!但是不要那种量太大、工期紧的哦,我们这也就五六个人,产量没这么大。”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进屋里歇着吧。”
郁泽清心满意足地后退,景陆舟把窗户帮她关上。
44. 看望
郁泽清早上起来第一件事:照镜子。
诶?好像比昨天好点儿了!
白皙的皮肤在扩大版图,淤青有败退之势。
很好!加油!
上午宋管事来告诉她,李家想看望她,顺便聊下最近生意的事情。
正好郁泽清也记挂着店铺,于是约在下午。
小厮整理了前院的会客室,她和阿锦见到了李家四口。
李家几人见到郁泽清,都流露出难过、心疼的神情,李婶眼睛红红的。
郁泽清笑着安慰他们:“已经在恢复了!不过我前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真是吓死了哈哈哈哈……”
李叔忿忿不平:“这该死的洪福布庄!真是跟咱家杠上了!”
李婶抹了眼泪,拉着郁泽清的手:“泽清啊,你们出事那天我在店里不知道念了多少次阿弥陀佛,求神仙保佑。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金丰聊起洪家:“我听人说,洪福布庄现在关门停业,掌柜估计被关起来了。现在他家好些工人着急找出路,徐家布庄一个没要。”
金富撇嘴:“徐家被洪家害成这样,才不会接洪家的人,多晦气!”
郁泽清小声道:“前两天跟王爷聊起来这事,我说希望依律处置,最好能再严厉些。洪家有靠山,如果轻轻放过,以后怕是更嚣张。”
李叔说:“听闻洪桑从那天起就没再露面,洪家的工人都不干了……瞧这架势,洪福布庄怕是要彻底倒了。”
但他又皱眉思索着:“但到现在府衙也没张贴什么告示,谁也不知道洪桑定下的罪名和刑罚。真是奇怪。”
郁泽清想了想:“可能在牢里蹲着吧,或许还干过什么别的勾当,府衙还要查。”
李叔点头:“不管他了,聊聊你,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吗?”
郁泽清回他:“我到哪儿都能住,不挑。不过这里好多人伺候……搞得我有些尴尬。”
李家几人笑了:“咱们这平民百姓吃惯了粗粮,享不动福了……”
“但是,陆公子居然是王爷!老天爷,差点儿没把我们吓死……”
郁泽清尴尬地笑笑:“你们知道了哈……”
李婶拍着胸口似乎还有余悸:“那天我们见你好久没来,觉得不对劲儿啊,就让金富去郁宅看看。后来刚好赶上中午王爷来找你。”
“哎哟!王爷听说了之后直接让我们报官,那府衙的老爷带人来一瞧,嘿!王爷在店里!立马就跪下了。”
“我们那时才知道,原来面前的人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如今的颐王!”
郁泽清抠着手指头:“也是巧了,因为之前羊街的事,我见过王爷,后来在鹿鸣山才认出他,把他救出来。”
“这回也是多亏了王爷,才这么快找到我们俩。要不然这洪家和府衙勾结在一处,我们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众人唏嘘不已,不过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虽受了些皮外伤,总归没有伤及根本。人还是多往好处想想,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心些。
然后几人开始聊店铺生意,根据现状做些规划调整,简直像在开什么战略会议。
首先是徐家帮忙织出了蓝色渐变布,李叔拿来了一片样品。蓝色由浅入深,她和阿锦都挺满意。
因为这回不是李家织的,手法略有差异,同样数量的线,徐家织得更紧密,所以布料比预想的尺寸小了些。
但是郁泽清倒是觉得可以直接用,其实这两天她有开始琢磨,做不同型号的帆布包。
现在的帆布包为了实用做得比较大,但小号的包包应该也会有市场。
如果往后易大夫开发出来比较浅嫩的颜色,就可以出一些小姑娘用的漂亮包包,兼顾实用和装饰性。
其次是既然能染出深浅不同的蓝色,那就把这几个蓝色都做出纯色的布料吧,显得店里品类丰富。
最后,李叔拿出一封信,说这是墨城那位老板的回复。
她拆开信看了一下,对方发来要约,定了想要的数量和愿意出的价格,算是个批发价吧,之前他来店里的时候有稍微聊过。
因为是第一次合作,所以没要太大的量,先批发回去试试水。
郁泽清和李家商量好,这批货给他备着,等十几天后那个老板来取货交钱。
以后再订货,可就要付定金了,不能重蹈覆辙。
临走时金富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有个木匠来店里,拿了好些小木棍说是郁泽清定的。
郁泽清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收纳袋的木棍啊!
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吧!怎么才送来!
然后金富说那个木匠做好之后家里临时有事,放工坊里给忘了。
好吧好吧,好在她不着急用。
小徒弟是有点儿不靠谱哈,不过出些纰漏也正常。
·
过了一夜,淤青又退了些,她敷好药膏之后把看起来还是不太美观的地方用纱布块覆盖,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中午景陆舟喊她和阿锦一起吃饭,郁泽清又见识了一番王府的豪奢。
筷子是银的、勺子是玉的、盘碟碗是各种琉璃水晶,要么就是陶瓷上描画着精美的图案、和菜品相映成趣……
郁泽清皱着眉头看下人们鱼贯而入,一道道菜往上摆,她从惊羡、到淡定、最后变成了无语。
她觉得,这王爷好像在炫富。
哼!可恶的有钱人!
她等菜上齐,刚要拿起筷子,突然旁边出现一个什么东西。
她扭头一看,是小厮呈上一条湿手帕。
“请姑娘净手。”小厮低声提醒。
“哦哦,好呀。”
其实她来之前就洗过了。
景陆舟微笑着说:“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最近你们总在房间里吃饭,估计没吃几道菜,以后中午、晚上咱们一起吃吧。”
当然是客随主便了,一桌吃的话对人家来说更方便安排。
开始动筷!
郁泽清尝了些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她知道了!
吉城在偏南方的地区,所以菜品很有地域特色,大多数偏清淡。
而这桌菜,明显是偏中、北方的食材和做法。
好久没吃了!
她抬起头,发现景陆舟正看着自己。
“如何?好吃吗?你会觉得口味重吗?”
郁泽清摇头:“不啊,挺好吃的!这是北方菜吧?”
景陆舟眼睛亮了些:“你是不是去过北边?我还记得上次你说冬至吃饺子。”
她赶紧找补:“没有没有,只是听说过。”
景陆舟没再问。
吃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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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陆舟让她去帮忙挑贡品。
“你是姑娘家,可能会比较懂女人的心思。”
她跟着景陆舟去了一间屋子,这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箱子,桌上摆着许多珍玩宝物。
景陆舟要回京过年,得带些从祁州四处寻来的新奇玩意儿去京,一些送给皇帝,一些送给他母亲。
聊了一会儿,郁泽清知道了一些关于皇室的信息。
历国皇室一直人丁不旺,上代一个皇帝一个公主、这代是一个皇帝和一个王爷。
皇帝的生身母亲去世了,景陆舟的母亲原先是贵妃,先帝驾崩之后升级为太妃。
按理说王爷去封地的话,生身母亲如果是妃嫔,就要跟着一起去封地。但皇帝说他受过太妃的养育之恩,不舍得,搬出一堆孝道理论和孺慕之情,硬是让太妃留在宫里了。
但郁泽清听景陆舟那语气话音,这中间似乎没这么简单。
他一个王爷,除了享用皇家给的钱和待遇之外,也左右不了什么,只能和母亲别离,自己来祁州生活。
他有些伤感,郁泽清也能理解,但没什么共情的想法。
您都王爷了,有这么多钱、过着这样舒心的日子,已经够可以了,至于亲情……这世上总会有些不如意,是吧。
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毕竟人王爷救过她。哪怕不安慰,也不能说什么不中听的。
“不过您这次回京,是不是就能和太妃团聚了?到时一定能好好聊聊。”
他情绪好些:“不错,母亲也必定十分想念我。我要多挑些能让她开心的东西。”
郁泽清努力把这屋子的珍宝说出点名堂,往母子情、或者女人的喜好上靠拢,帮他选一些出来。
不过她觉得这些东西吧,以她的眼光来看,还差点儿意思。材料虽贵重,但手艺审美方面就乏善可陈。
她没忍住,委婉地问了问。担心他被采买的人坑了,到时候献上去挨数落。
景陆舟却觉得很正常,不寻常的是郁泽清。
他很好奇,为什么郁泽清一个普通商户之女,居然还不太看得上这些东西。
郁泽清不好解释。自己可是现代穿越来的,审美自然是积累了古今中外的各种艺术品设计,才到这个高度。
她只能随便应付两句。
景陆舟将信将疑,但也说不上什么。随后解释了这些东西为什么没那么精致。
因为技艺最好的工匠,都在为皇帝服务啊。
历国有各种官造工坊,里面集合了各个领域的能工巧匠,这些工匠的技术都是传承了好多代、不断改进的。
官造的东西极少流在民间,精品都在宫里供皇帝妃嫔和皇室子弟使用;挑剩下的东西赏给达官贵人。
普通人根本见不到。所以也很难仿造学习,技术不流通,所以民间的珍玩和官造的珍玩,水平直接断层。
郁泽清心想,看来之前景陆舟送她和阿锦的那些首饰,在这个国家里,真的算是十分上乘稀罕的宝贝了。
哎呀,可惜了,不能卖了换钱……
话说回这些贡品,如果受到各种技术和审美水平的限制,还能到这个程度的话,那其实还算是民间艺术品中不错的了。
起码有些新意在里面。
皇室嘛,肯定见惯了精致的物件,应该会比较青睐新奇、带些地方特色的巧物。
45. 钓鱼
第二天郁泽清和阿锦找了个小厮带领,在府里闲逛,从湖边小亭路过时,看见景陆舟站在亭子里、背对着她们。
这不得去请个安?
她们走近了才发现景陆舟在画画。
嚯!好文艺的王爷!
于是她没吱声,悄悄站在斜后面看着。
景陆舟花的……是只鸟。
这只鸟通体浅蓝,十分漂亮,在笼子里上下蹦跶。景陆舟看两眼,等着它给一个合适的角度后,观察一下继续落笔。
画得不容易啊。
“诶?你们怎么来了?”景陆舟突然发现旁边有人。
几人这才请安。
郁泽清笑道:“看您画得太专注,不敢打扰。”
景陆舟涮了涮画笔:“无妨,又不是什么正经事,画着打发时间罢了。”
她走近仔细瞧着:“画得好棒呀!小鸟好像在纸上活了。这怎么不算正经事,万一影响您完成这幅传世佳作……”
景陆舟赶紧制止她:“够了够了,这幅画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你也太能吹。”
虽这样说,郁泽清却发现他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切!被夸爽了吧!还要装作不在意。
“你们这是……逛园子呢?”景陆舟问道。
“对,今天天气好,就让人带着逛了逛,欣赏一下您府里的美景。寻常人家可没有这么雅致又气派的园林。”
景陆舟蘸取棕色调色:“那你们慢慢逛,渴了饿了记得说,让人给你们准备。”
两人回客房,阿锦拿起绣绷接着绣花,说再有约莫一刻钟,这兰花帕子就能收尾了。
阿锦问郁泽清喜欢什么花,她下一条帕子想绣给她。
郁泽清受宠若惊,然后认真地考虑着。
她突然想起了店铺旁那株茶花树。
郁泽清虽然不太喜欢过于艳丽张扬的色彩,但那茶花树却深得她心。
花朵是偏深沉的红色,配上明黄的花蕊,好似稳重端庄的大气美人,保留着少女的甜美俏皮。
也或许是因为那树刚好在她店旁边开着。文檀街的店铺长得都差不多,客人们说起郁氏帆布的位置,就会提到这树茶花。
而且她有时在店门口散步、打扫时,都会去看看那棵树、摸摸丝绒的花瓣,对这棵树有了些感情。
“山茶花吧!就咱们店旁边的那个。”
阿锦笑了:“你又惦记着生意呢?”
郁泽清无奈:“这回真不是!”
阿锦盯着手帕:“茶花我还没绣过,可能是因为很常见,吉城没什么人下茶花的单子。我一会儿想想怎么画。”
郁泽清突然冒出想法:“我有个大逆不道的主意!”
阿锦看向她。
她一脸坏笑:“我去找王爷,请他帮忙画一幅,怎么样?”
阿锦吃了一惊,但又恢复了原样:“你……可以试试,我觉得王爷对你挺好的,应该愿意给你画。”
郁泽清大逆不道地冲了。
她跑去原地,发现再晚一步景陆舟就要走了,旁边仆人正在给他收拾东西。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嘿嘿嘿……”
景陆舟转身看她,神色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笑着看她:“什么事?但说无妨。”
“您会画茶花吗?就是店铺旁边的那个。”
他想了一下:“这不难,怎么了?让我画吗?”
郁泽清眼睛弯弯:“要是您不忙的话……”
景陆舟立刻叫住小厮:“别收拾了,我要用。”
郁泽清赶紧摆手:“不不不,您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手画两笔就成……”
他却打开帆布包,拿出里面的画具:“我现在就有空。难得你找我帮忙,这会儿就给你画。”
郁泽清顿了顿:“现……现在吗?您府上好像也没有山茶花……”
景陆舟扭头,觉得有些好笑:“不必,直接画即可,静物简单。”
他说着,拿出刚才画的那幅小鸟图。郁泽清惊讶地发现,这张画比她见到的,多了些枝叶。
“刚才你看到鸟在笼中吧?但我画的却是鸟在枝头,靠想象就可以。”
“或许是我从小画得多了,眼前无、胸中有。”
郁泽清越发佩服他了,不管什么行当,能做得出色,除了天赋之外必定要付出许多努力。
他快速调色,手法十分娴熟,仅是茶花的红色,他掺入不同的配色就调出不同效果,颜色间的区别极小,但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就能看出明显差异了。
这色感,绝了。
“你要茶花想做什么用呢?用途不同、画法也不同。”
景陆舟调好后,转身问她。
这时郁泽清的眼神里掺了些崇拜:“想拿来做绣花的样子,呃……手帕上的。”
景陆舟说:“我刚听你说要拿来绣花,还以为你要在帆布包上绣这个。没想到居然是帕子。”
她工作狂的形象,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吗?怎么人人都觉得无论她干什么,都是为了生意?
但是景陆舟倒是提醒了她。
“您这个主意不错!虽然有点难……不过您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帮忙画两个吧!”
“一个小一些的可以稍微复杂点;一个大一些的,要很简单的形状线条,方便批量做帆布包。”
景陆舟有求必应,没几下就画完了。
诶嘿!郁泽清拿了画,开心地跟景陆舟道谢,回去让阿锦对着描样子。
第二天阿锦描完绣样开始配线,一针一针绣得十分精细,郁泽清在一旁看着,感叹阿锦、或者说绣娘们的耐心。
这活计她是一点儿也做不来。习惯了现代化快速批量产出、各种便利工具的生活,很难有耐心去沉淀下来一针一线地慢工出细活。
吃完小甜点,她拉着阿锦出来逛。
绣那玩意儿实在是太费眼睛了,她想让阿锦歇歇,反正又不着急用。
跟着小厮穿过亭台回廊,路上她问府里的湖有鱼没。小厮回她是有的,还不少呢。
她又问小厮,平时王爷钓鱼吗?
小厮愣了片刻,反问她是不是想钓鱼。
这王府的小厮真厉害,好能猜……
小厮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说要去问一下。
郁泽清觉得有点儿奇怪,为什么还要问一下。她接着问,这鱼不能钓吗?
对方赶紧回不是的,只是他职责不包括这个湖,所以要去问一下。
小厮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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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俩带到后,跑去问了。
郁泽清还是觉得小厮的神情有一点点不太自然,和阿锦讨论了一下,但阿锦没看出来。
她俩沿着湖慢悠悠地逛着,逛完一圈,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才有小厮急匆匆跑来,放上椅子钓具。
阿锦看着钓具:“泽清,我可不会钓鱼,你得教我。”
郁泽清一拍她肩膀:“这有何难!我来教你!”
她小时候常跟着姥爷钓鱼,帮姥爷提鱼桶、钓上来鱼之后她就和小鱼玩。
但是钓上来一条后,阿锦激动得鼓掌,可郁泽清傻眼了。
怎么这些小厮的嘴这么严呢!
她本来还觉得神奇,这湖里的鱼也太笨了,怎么这么容易就上钩。
拉出水面一看,这是观赏用的锦鲤啊!
一条可不便宜,而且冬天湖水冷了,养护起来更费钱。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会儿小厮的神情有些奇怪。
谁没事去钓这么贵的观赏鱼啊!
这玩意儿不会跟风水有关吧?
她小心翼翼地收线,摁住扑腾的鱼,取鱼钩的时候尽量不伤到它。
本来准备直接扔回湖里,后来怕这鱼的伤口出现什么问题不好找,就先放在旁边的木桶里。
苍天呐,希望小鱼你没事……不然她罪过就大了。
回头再看一眼这些钓具,明显是全新的啊!她还以为王府的东西都这么好呢。
“那啥,阿锦呀……咱不钓了吧……”
“钓上了吗?”突然不远处传来景陆舟的声音。
好像来抓包的……
郁泽清心虚地回头:“呃……只钓了一条。”
景陆舟有些惊讶:“厉害啊!这才多久就钓了一条!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木桶,探头看向鱼:“很好,这么大的鱼拉上来不容易吧。这条还挺好看的。”
他越夸这鱼,她越尴尬。
“呃……王爷……我不知道这是锦鲤,我以为湖里养的是普通的鱼……”
景陆舟顿了顿:“有什么区别吗?”
随后他反应过来:“哦,这鱼不能吃是么?你想钓个能吃的?”
他回头问小厮:“湖里有别的鱼吗?”
小厮回道:“王爷,湖里只有锦鲤。”
景陆舟有些失望:“若是有能吃的鱼就好了,郁泽清你钓上来几条,咱们晚上就能吃到。”
郁泽清有些无奈,怎么俩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不,我是担心这锦鲤很贵,我钓上来万一弄伤了,不太好。”她解释了一下。
景陆舟无奈笑道:“这算什么,放心钓着玩吧,莫要想这许多。”
郁泽清点点头,却不再钓了。
对景陆舟这种金山银山里住着的王子来说,一条锦鲤再贵也就那样。但郁泽清还是有分寸的,本来住人家里已经很感谢了。
“刚那条钓上来挺不容易的,我歇会儿。您要钓吗?”她边说边让位。
景陆舟没钓过鱼,让郁泽清指导了一番,很快就有笨鱼咬钩。
他开心坏了,周围小厮们都在叫好,郁泽清也十分给面子地逢迎几句。
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通透啦。
46. 邀请
景陆舟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玩得不亦乐乎。
郁泽清也彻底放心了,看来这王爷确实财大气粗,一点儿也不心疼这些品种名贵的锦鲤。
晚膳时景陆舟见郁泽清吃得不算多,就问这饭菜是不是不太合她口味。
郁泽清回道因为下午厨房送来的牛乳甜点实在好吃,她没忍住多吃了些,导致现在不怎么饿。
厨师在一旁伺候用膳,听了后解释说他家里有个闺女,爱吃甜食,他经常琢磨这些东西。又想着郁周二人也是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就做了些送去。
郁泽清使劲夸了夸府里的厨师们,说自己来了王府后经常吃到撑,肚子上都开始长肉了。
“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等回家后真的会很想念王府的生活的,简直是神仙日子。”
阿锦点头。
景陆舟听了这话,垂下眼放下箸,用帕子拭口。
“别回去了,在府里长久住着吧。”
郁泽清抿嘴笑:“那怎么行,不合适。府里的日子再好,我们还是要回归自己的生活的。”
她在心里想着,就当是在七星级豪奢度假村,度了个小长假。终归是要回去完成任务的,早些回家才是正事。
一想起任务,她就惆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啊,方向又在何处呢?
他侧着头靠近郁泽清:“我担心你们回去后,姓洪的找你们茬。不害怕吗?”
郁泽清回他:“害怕呀,但没办法。总躲着不是个长久的法子。”
她带了些讨好的笑容:“不过上次您去救我们……他不是有府衙的靠山么,肯定知道是您出手了吧。他再不识相也不能跟您对着干呀!是吧。”
“我就小小地狐假虎威一下,借您的威风嘿嘿。”
景陆舟淡淡笑了笑,端起茶杯没吱声。
盘碗被撤下,郁泽清刚准备起身,景陆舟说话了。
“你觉得北方菜好吃,还是南方菜好吃?”
郁泽清想了下:“都好吃,都有我喜欢吃的。”
他盯着郁泽清:“你想吃正宗的北方菜吗?”
正宗?
郁泽清看着他,疑惑地眨巴了几下眼,指着已经收拾干净的餐桌:“这不正宗吗?挺好吃的呀。”
景陆舟微摇头:“不正宗。没有京城的好吃。”
郁泽清:“哦……”
不正宗……那就不正宗吧……
他突然问:“你想去京城吗?”
郁泽清看了看景陆舟、又看了看一脸懵的阿锦、复看回景陆舟:“呃……当然是想去的……京城嘛,自然是最繁华的所在了。”
那也不能为了几口吃的千里迢迢跑去吧?也没什么先进的交通工具。
他又问:“你们准备怎么过年?”
郁泽清回道:“就……我和阿锦……在家里过。”
景陆舟紧接着说:“你二人随我去京城过年吧!”
郁泽清一时无言,看着景陆舟满含期待的眼睛,企图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线索。
她瞪大眼睛:“去京城?!”
景陆舟坚定地点头:“对!去京城,我带你们去,不必担心花销,反正我要带许多人去,不差你们两个。”
哇……这确实……不花钱诶……
她看向阿锦,阿锦果然十分向往的样子,眼睛亮亮的。
景陆舟开始做阿锦的思想工作:“阿锦,想去吗?往返都和我一起,吃住都不必操心,你们玩好即可。”
阿锦明显非常想去,但还是把选择权交给郁泽清:“我听泽清的。”
郁泽清惆怅:哎呀,好纠结!
到底是跟着豪华旅行团去京城几日游呢?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吉城做生意呢?
“统老师,您怎么看?”
系统:“你自己决定吧。”
景陆舟热切地看她:“去吧!钱是挣不完的,而且不是有李家在么,我昨天让宋在屏去你店里看了一眼,他们干得还不错。”
“我平日里无诏不得出祁州,下回可能就是明年这时候了。当然你们随时都能去,但你二人与我同行,一路上吃穿住行用皆是最好的,不必担心有危险。”
大刘也在一旁替他家王爷说话:“郁姑娘,吉城到京城一路不同时节、不同路段有不同的行路方式和注意事项,十分麻烦。为了王爷此次回京,我们已做了充足的准备。咱们一同走,你们便省下许多功夫。京城繁华非吉城能比,还望三思。”
郁泽清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古代没有发达的交通和网络,出远门十分艰难,因此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待在自己的出生地。
有机会还是要好好把握,就算往返一个月,这一个月她的小店也挣不了太多,兴许去了京城能有新的发现呢?
她抬起头,看了看几人,点头道:“嗯!那就麻烦王爷啦!我和阿锦跟您去吧。”
景陆舟绽开笑容,明朗又清俊。
·
郁周二人其实平日里过得蛮简单,日常用品也不多,但是王府里的仆人们真的惊到她俩了。
一天来问好几次,这个东西要不要、那个东西买不买……
那些小厮们几乎是以给女眷准备行李的规格,来准备她们的行李。但属实没必要,她俩过得比王爷这个男人都糙。
能吃上饭、有暖和安静安全的地方睡觉、保证日常衣物换洗、日常基础的洗漱清洁就可以了。
除了上次阿锦带来的衣服、府里又采买的,她俩觉得差不多够了。但宋管事说不行,京城比吉城冷得多,还是要再准备些厚实的衣物。
商量后决定一部分在吉城准备好,路上用;其他的到京城再置买。
京城的种类更丰富,买些时兴的货比较好。
她俩又回郁宅一趟,收拾了些用品。郁泽清把之前王爷送的首饰拿了些,除了易碎的都带上。
出发前的一天,她脸上恢复得差不多。还剩一点点淤青,用粉膏轻轻遮一下就看不出了。
临走前她想看看店铺,在侍卫和小厮的陪同下,她们回店里一趟。
李家早就得知了消息,只等她们来。
李婶见她后,上下打量着,说她在王府养得真不错,皮肤白皙脸色红润,还长了些肉。
之前瘦得让心生怜惜,现在变得像泛着柔和光泽的珍珠,竟是多了些贵气。
李家四口看着她俩,感叹道王府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十分养人。
郁泽清笑道:“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又有您几位帮忙操心店铺,心宽体胖罢了。”
阿锦和李家兄弟俩聊天,郁泽清跟李家叔婶看了看账本。
其实也不算是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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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郁泽清这小店经营的品类有限,成本构成也十分简单。说是账本,其实更像是个出入库的清单册子。
果然四个人干活就是和俩人不一样,这才过去七八天,店里销量差不多快跟上个月持平了。
李叔解释说是因为算上了墨城老板的单子,他们这些天来得早打烊晚,赶工完成了要批发出去的量。
她感叹道,果然勤劳才能致富。
其实她之前也想增加工作时长的,但是因为带着阿锦……阿锦是个干啥都要陪着她的性格,她不想带着阿锦一起卷。
毕竟阿锦是因为感激她的帮助才留下来做帆布包的,人家本职是绣娘。
自己这个工作,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有客人上门,进来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多人。
再一看,便惊讶地笑了,和郁泽清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了。然后提起腊八那天的事,有好多带着刀的人围在她店门口,路人和常客们听说了都吓一跳。
她不知道这事传到什么程度了,便呵呵笑着看向李叔。
李叔说大家知道的是郁氏帆布掌柜那天失踪了,官府寻人,后来寻到了。近些天没露面是在家休息。
郁泽清想着,这个说法很好,最主要的两人没传出来就好。
她和客人打着招呼,说自己那些天身体有些不适,静养了一段时间。
客人问这次是要回来了吧?开玩笑地说没了郁掌柜这个大美人,整条文檀街都黯然失色了。
郁泽清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告诉客人她要去外地的亲戚家过年,所以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吉城了。
她又说,文檀街有今日的盛名,都是因为有各家店铺的客人们支持。她不过是个刚来没多久的后辈,还是要仰仗各位顾客们多多照顾。
客人十分遗憾,不过很多人都大概知道她家的情况,一个人在吉城孤零零过年确实很冷清。
于是客人预祝她春节快乐,希望她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哇,还没过年呢,怎么突然有年味了。
中午他们几人带着王府的侍卫小厮去泰辉楼搓一顿。
当然不如景陆舟那么大手笔。只是坐在一楼大厅里,不过菜品都是一样的。
席间李叔提到易大夫听说郁泽清不顾麻烦,仍然把染色这部分活计给易家,很感激她。
所以他最近又十分努力地在研究新色,说马上会出红色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能留出时间给徐家纺布。
这样的话,李家春节前抓紧时间赶工,能赶上过年出新品,到时候一定会卖得非常好。
这真是个好消息!红色多喜庆!
而且春节过后的元宵节,也可以再卖一波。
元宵节过后,就可以稍微减一些量。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就有更多植物可以供染色选择了。
吃完饭她见店里没有帆布椅,于是和李家四口讲了帆布椅找哪家订、需要付多少工费。
然后几人群策群力,设计好收纳袋的大小规格,用不同大小的口袋排列组合出不同的款式,最后用缝纫机把收纳袋做出来。
她和阿锦不在时,李家就可以和木匠沟通,继续生产这两个品类。
在店里看了一圈,各项事情交待好,她和阿锦告别李家几人,回王府准备第二天出发。
48. 过年
临近年关,京城十分热闹,到处都是红灯笼。郁泽清带着阿锦四处逛街。
京城的市区部分比吉城大多了,而且有东南西北四个坊市。以她俩的体力,一天也就逛两个坊市。
回来后看见王府的大门旁挂上了灯笼,喜气洋洋。府里各处凡是有门的地方,也都贴了红对联。
哎呦,这浓浓的年味啊。
她俩天天疯跑,但景陆舟可是够忙的。要么应酬京官们拜访送礼,要么听宫内总管来讲宫宴各项事宜,还得送贡品进宫。
大年三十这天,景陆舟专门过来找她们,说晚上要稍晚些回来吃年夜饭,让郁泽清等等他。
郁泽清觉得奇怪,他不是要在宫里和皇帝一起么?
景陆舟解释说宫里礼节繁琐,而且这次皇帝心情好,把他的位置安排在太妃旁边,他席间想和母亲叙旧,所以不会吃多少。
天黑之后景陆舟果然回来了,四人拉上宋管事,一起坐下吃了顿年夜饭。
席间景陆舟讲起他今日在宫里的经历。
他带着贡品入宫,去给皇帝以及太妃请安,然后去宫里的音楼听新戏,宫里皇后妃嫔们都已到场。
这几出新戏经过严密的编排和审核,让皇帝听了满意后,就会安排到民间去当下一年的流行曲目。
晚些时候是宫宴,这次排场铺得极为豪奢,景陆舟说这是他见过的,最浪费的一次了。
郁泽清不敢想,让景陆舟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王爷,都能觉得奢靡的宫宴,得是啥样子的。
他说起时明显不太赞成,但他后来又觉得,皇兄登基后的第一次除夕夜宫宴,铺张些就铺张些吧。
随后他讲起和太妃共餐,眼角眉梢里都是开心和幸福。
他整顿饭没怎么吃,只是忙着敬酒说祝词,剩下时间都用来给母亲夹菜倒茶、给她讲自己这几个月的生活。
“我还和母妃提到你了!”景陆舟抿嘴笑着看向郁泽清。
郁泽清吓一跳:“啊?提我干什么?”
景陆舟眼珠子转了下,狡黠地说:“我和母妃讲,我在吉城认识了一个又笨又木、满脑子只想着挣钱的傻姑娘。”
其他几人偷笑,郁泽清无语:“反正太妃又不认识我,随便咯。”
吃完饭,有小厮来禀报,烟火已经备好。
哦?要放烟花吗?
景陆舟告诉她,每年颐王府都会在除夕夜放烟花,与民同乐。
地点是王府的东南角,这个位置周边开阔,可供百姓聚集观赏,也不易发生走水事件。
等他们到了放烟花的地方,郁泽清才知道原来是在王府里面放,百姓们在外面大街上看。
她还以为是出去挤人堆里呢。不过在府里墙内能听到外面嗡嗡的交谈声,可以想象到有多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几个小厮准备好,吉时一到,墙内几名小厮齐声高喊:“喜至庆来,国运恒昌!”
墙外响起一阵欢呼声。
小厮们点火,一粒粒耀眼的光芒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各色花火接连绽放,墙外笑语不断。
相比之下,王府内众人就很冷静了,大家面带微笑抬头看着烟花。
郁泽清仰着脖子欣赏了一小会儿,觉得氛围不错,但受限于技术,烟花样式比较简单没什么看头,她便扭头瞧瞧周围。
猝不及防和景陆舟四目相对。
估计他年年看这玩意儿,也觉得没什么新意了吧。
郁泽清灵机一动,赶紧送上祝福:“王爷,提前祝您新年快乐呀!”
景陆舟笑了起来,神色在闪烁的光影下竟出奇的温柔:“嗯。郁泽清,新年快乐。”
烟花燃尽,几人回屋路上,景陆舟问她们明日做什么。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阿锦想去朝音寺上香祈福,因为听说这是京城最灵验的寺庙。郁周两人商量好了一起去。
景陆舟颇为遗憾,他也想跟郁泽清一起去,但正月初一要和皇帝去皇家宗庙祭天,为国为民祈福。
郁泽清想了想,说:“您为百姓祈福的话……我明天上香拜佛的时候,也求佛祖菩萨保佑您吧!不过您好像什么都不缺……”
她迎向景陆舟的目光:“那我就求神仙保佑您健康平安、无病无灾!怎么样?”
景陆舟有点傲娇似的,转头看着前方:“嗯……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健康就是最大的福气啦!郁泽清在心里碎碎念。
第二天早上,景陆舟天不亮就整装出发。郁泽清和阿锦睡饱了才去朝音寺,到达的时候已经有许多香客返程。
人是真多啊……比肩接踵络绎不绝,从山脚下往上看,朝音寺的位置烟雾缭绕如同仙境。
这山也挺高的,寺庙建在半山腰,走过弯弯曲曲的山道后是三百级阶梯,没点儿体力还真不好上去。她俩互相鼓励着咬牙爬山。
刚到寺庙大门处就闻到了浓浓的檀香味,身心仿佛瞬间得到净化。
大殿里几十名僧人背对门口坐着,齐声唱经。声音低沉,如同从另一个世界飘来。
寺院里来往香客说话时低声细语,不敢扰了佛门清净。
殿前有一片十分开阔的平地,依次排开放置着三口大方鼎,从山脚下看到的烟雾就是从这里散出,升向高空。
郁泽清和阿锦捐了几个铜板的香火钱,一人领了三炷香,在旁边蜡烛上点燃后扇灭明火,三道线烟便悠悠升起。
她们观察了一下其他香客的拜佛流程,记下后来到最中间的大鼎前跪下,双手举着香至额头处,闭眼许愿。
接下来保持举香的姿势,弯腰磕三个头,起身,将香放入鼎内。
听说正殿后方还有其他神仙的工位,她俩跟着人流沿大殿侧方的小道进去。
刚走过转角时,郁泽清就和一个人撞上了。
“对不住!在下以为这是出去的路……”
那男子忙不迭道歉,抬头看她的时候,突然语塞。
郁泽清摆摆手说没事,绕过了他。
里面几个小庙,有求姻缘的、求子的、求财的,还有什么学业之类。
求财啊!那必须得拜拜!
郁泽清拉着阿锦要进财神爷殿,阿锦却停下脚步,说她在门口等着。
郁泽清没多想,进殿里学着别人的样子,跪姿十分端正,态度非常诚恳。
财神爷啊,保佑我发财然后早些回家……
等她出来时,环顾一圈没瞧到阿锦,过了一会儿才见她从另一个偏殿出来。
阿锦见郁泽清找她,便说她去逛了逛。
两人最后又去药师殿,郁泽清花了些钱,替景陆舟在神像前供了盏灯。
但是京城的寺庙,能保佑到吉城那么远的地方吗?
不管了,至少这是景陆舟的出生地。
她们离开朝音寺大殿,往山下走的时候,突然有人追了上来。
这不是那会儿撞到郁泽清的人么?
“姑娘留步!”
他和善地笑着:“两位姑娘且慢,方才是在下鲁莽了。稍后可否请两位姑娘用膳,权当在下赔罪。”
这人长相身形还蛮端正俊秀的,像是哪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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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郁泽清摆手:“不用了,小事一桩,我们俩回家吃饭。”
对方又问:“两位姑娘家住得远吗?我有马车,可载二位一程。”
郁泽清回他:“多谢好意,我们也是乘马车来的。”
三人一边聊一边下山,这男子介绍自己名为袁林顾,是太医院的御医。
郁周二人吃了一惊,居然能在宫外碰见皇宫里的御医。
袁林顾解释道,御医也是轮值当差的,不当值的时候就出宫回家。有时也会出宫来给王公贵族诊治,或者皇帝指派他们去大臣家,为臣子治疗疑难杂症。
下了山后,袁林顾磨磨唧唧地,还是想打听她们是哪家的姑娘。
郁泽清只能告诉袁林顾,她们不是京城人士,只是来亲戚家过年,以后不一定会再见。
对方这才遗憾地罢休。
两人上了车,阿锦猜测:“看来那个御医喜欢你呢。”
郁泽清笑笑没说话。
原先在吉城的时候,她整天琢磨生意,没太关注过别人对自己这张脸的反应。
现在闲下来了,她有悄悄地观察过。
嗯……怎么说呢……
这个世界,也挺看脸的……
出门逛街、和陌生人打交道说话时,她渐渐发现了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发现了交流时对方对待她俩和对别人的区别。
有点困扰,也有点……爽。
困扰是因为她并不是喜欢受到关注的性格,会有些不自在。
爽是因为,这张脸确实给她带来了些便利。比如别人会多关照一些、说些好听话、她问事情时对方能给她更多的信息。
今天这个自称是御医的袁林顾,怕也是看上她这张脸了。追上来又是请吃饭、又是送回家的。
但谁知道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啊,她才没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呢。
第二天正月初二,景陆舟依着祖制,和皇帝去祭祖。
郁泽清和阿锦双双倒下。
平时缺乏锻炼,昨天爬个山回来,睡了一觉,腿酸得走路都费劲。
于是两人都废了,在屋里躺了一天。
第三天郁泽清活动了一下腿脚,觉得自己只要忍一忍,还是能走路、上下楼梯的,就是姿势有些僵硬。
阿锦就不太行了,她平时坐得久,很少运动。郁泽清在店里时不时会到门口溜达一下。
等回到吉城,郁泽清决定要经常喊阿锦下楼来运动运动,别坐出毛病。
中午吃完饭,景陆舟来找她,要带她去听戏。
除夕时宫里演的新戏,今天是头一次在民间亮相。前几场只供京里达官贵人们观赏,十天后才对普通百姓开放。
郁泽清没听过古代的戏,就兴致勃勃地跟他一起去了订好的包厢。
可惜了,阿锦来不了。
一路上景陆舟和她讲他从小听戏曲、看话本的经历,俩人热火朝天地聊了快两刻钟,马车行至金梨楼。
早知道景陆舟要来,金梨楼给他留的包厢必然是最好的,有专门给他的通道,不必和别的看客撞上,独享清净。
郁泽清本来还担心金梨楼的高级包厢和泰辉楼一样,在三层要爬楼梯上去。
进来才知道,看戏最好的位置,是舞台正对面。
所以最好的包厢在一楼,只需要上几级台阶就好。
上午只有一出戏,是景陆舟最喜欢的那出。郁泽清有些地方看不懂,景陆舟还贴心地为她讲解。
一场终了,有小厮来报,长公主刚才就在隔壁包厢,这会儿要来看看景陆舟。
49. 任务
长公主?
郁泽清赶紧起身,久坐后猛得站起来,腿格外酸爽。她难受地皱紧了眉头,但动作没迟疑,迅速闪到侧后方。
她刚站定,好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美艳的贵妇,出现在视线中。
“陆舟!”
郁泽清定睛瞧她。
璀璨的金银珠宝、华丽的皮毛锦缎,裹着这样一个雍容华贵的丽人,耀眼夺目。
景陆舟早已迎了上去,郁泽清很有眼色地随着周围人跪了下去。
郁泽清心里默念:现在我的身份是侍女,千万别又忘了!
那长公主可不一定有景陆舟这么好的脾气。
“姑母万安!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这个位置最好,一定让您坐。”
长公主笑道:“谁不知道你是个戏痴!我来时这台上已经开戏了,就不打扰你。”
景陆舟扶了她的胳膊带进来:“您这是折煞侄儿了!陆舟想见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打扰?”
长公主笑呵呵落座,随意道:“都平身吧。”
郁泽清撑着膝盖起来,心想这奴才确实不好当。
长公主和颐王聊了几句后,她问道:“皇帝准许你见太妃了吗?”
景陆舟神色黯淡:“还未。侄儿连着请了两天旨,但皇兄总说宫中年初繁忙,腾不出人手安排。”
长公主叹了口气。
“你也莫要担心,我今年会多进宫去看你母妃,有什么新鲜事了就修书寄予你。”
景陆舟作揖:“多谢姑母。”
长公主按下他的手:“何须言谢。只是……”
她低声说:“去年为着你去封地的事,我劝过你皇兄几次,但没什么用。好在我是他长辈,否则这孩子是要与我生分了。”
“我也不敢过多插手,恐惹得皇帝不快。毕竟现在运章统管京城羽林军和皇宫禁卫军,皇帝还有意将京城近郊的大营也交给他来管……你表哥是大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统领,我担心有人寻他错处,让皇帝心生猜忌。”
景陆舟神色恳切:“姑母,您能多照顾照顾母妃,侄儿已是千恩万谢了。我们晚辈之间的事怎可让您操心,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
长公主握住他的手:“陆舟啊!唉!你皇兄若也能……”
她转过脸:“罢了,不说了。”
姑侄俩又唠了一会儿,都准备回府,郁泽清依然谨慎地跟在其他随从之后出去。
她正要下楼梯时,长公主又想起什么,转身要和景陆舟说话,结果一扭头看到了走在最后的郁泽清。
郁泽清正扶着栏杆艰难下楼梯,脸皱巴着忍腿上的酸痛。
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在了长公主的眼里。
她打量了郁泽清几眼后,转头继续走,和景陆舟说刚才要说的事情。顺便问他跟在后面那女子,是他府里的人吗。
景陆舟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这些人里只有郁泽清是女子。
他回长公主:是的。
长公主想起刚才郁泽清下楼的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
大年初四以后有访友的习俗,于是景陆舟的王府门槛被踏破了。
郁泽清今天没什么安排,阿锦说想吃奶酥,郁泽清出门给她买了些,顺便逛一逛。
回来时看见王府大门口停了马车,她想着许是有达官贵人来拜访,她就跑去最近的侧门,但敲了门之后没人应。
另外一个她曾走过的侧门太远了,实在懒得去。所以她还是回到了正门,确认没有客人进出后,她和门丁打声招呼进去了。
从漏窗花墙外,朝客房方向走时,路过了正堂前的的大院子。她听到院子中有人声传来,便好奇地隔着漏窗往院内望去。
两个王府的小厮打头阵,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出去,她隐约听见小厮说:“曹侍郎,这边请。”
侍郎啊?这好像是个大官。郁泽清靠近漏窗,待看清那人样貌后,她如遭雷击。
原身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燎原烈火般的恨意迅速占领她的意识,脑海中响起一声声泣血的尖叫。
“我要杀了他!我要他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就在这混乱之中,系统突然“嘀嘀嘀”报警。
系统:“检测到原身遗愿。任务内容:灭曹家满门。”
原身的脑部波动过于剧烈,郁泽清头痛欲裂,心脏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一样,她艰难地呼吸着,眼前一片模糊,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感觉到有人说话,郁泽清缓缓睁开眼睛。
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原来她被搬回房间了,瞧着景陆舟、阿锦都在。
大夫开始诊脉。
皱着眉研究了一番,大夫说她心绪不稳,别的没诊出来。问她可有哪里不适。
郁泽清摇摇头。
大夫起身去开安神的药方,景陆舟凑过来想问些什么,但郁泽清心乱如麻,实在不愿应付他。
“我还有些困,想再休息一下。”
她说完也不管别人怎么样,直接扭过身背对着床外,侧躺着闭上了眼。
然后她听到脚步声渐远,门被关上的声音。
郁泽清睁开了眼,回忆着自己看到的原身记忆。
原身的父亲去世后,只有李叔帮她里外忙着丧事。下葬之后,她回到郁宅,见李叔操劳多日,便让他回家歇息。
李叔确实惦记家里想回去,和她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原身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
李叔走后,她失魂落魄地跪在爹娘的牌位前。前些日子眼泪流了不知多少,此时只像一棵枯树般,出神看着香案。
过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原身打开门,发现并不认识此人。对方自称姓曹,是父亲的好友,听闻噩耗特来吊唁。
原身打起精神勉强维持着体面,请对方到正屋。这人客套两句之后就开始问原身是否许了人家、可有亲戚。
原本是很值得警惕的问题,他既然是郁父的朋友,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但原身当时精神不济,问什么便答什么。
姓曹的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试探地问原身以后的打算。
原身摇头。
随后姓曹的道出真实目的,说自己是京官外放巡抚,权钱不缺,只是想要个可心的美人服侍,问原身愿不愿意跟了他做妾,以后富贵日子不用愁。
原身也不懂,这个素未谋面的高官,是怎么找到犄角旮旯的自己。但她只想在这个宅子里待着,哪里也不去。
反复劝说无果,那姓曹的终于按耐不住色心,开始动手动脚,搂住原身就亲了上去。
原身这才绝望地发现,没了爹娘的庇佑,自己的美貌招来的只有祸端。
她拼命挣扎,情急之下哭着喊着父母亲来救自己。那姓曹的烦极了她的挣扎,按住她恶毒地吐出真相。
原来,郁家生意垮掉,就是这个人用高官身份骗得郁父轻信了他,以为能给朝廷供货,之后便引发了一连串的悲剧。
她不在乎家里生意,钱没了可以再挣。但眼下人没了,全完了。
原身悲上心头,知道自己敌不过面前男人的力气,但无论如何也不愿仇人玷污了自己。于是寻到对方松懈的空隙,一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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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桌角,血流如注,香消玉殒。
然后另一个世界的郁泽清,因为起身太猛低血糖摔倒,头磕在缝纫机尖角,魂穿了过来。
系统:“原身的遗愿终于出现了,宿主,请加油。”
郁泽清:“……”
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或者,想说的太多。
她还能回家吗?
开什么玩笑,灭人满门?全家都死光?
且不说郁泽清生在社会主义法治国家,连坑蒙拐骗的事都不干!现在让她谋人性命?
退一万步来说,好,就当这是个游戏,所有人都是一串代码,杀人如切菜。但是目标人物是个侍郎啊!
这么高品级的官员,怎么杀?
行,再退一万步,能找得到机会杀得了他,可是原身遗愿是杀全家!这真的能操作吗?
会不会还没杀完呢,她就被反杀或者抓起来处死了呢?
她之前那么努力地做生意,想要攒钱振兴郁家原本的产业,竟都是徒劳。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愁死。
系统:“提醒:景陆舟还在这里。”
什么?!
郁泽清迅速翻了个身,看见一尊佛坐在她床头。
景陆舟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再躺着也不合适,她坐了起来。
景陆舟倾身,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一手盖住她的额头。
从宽阔手掌中传来的热度,让她莫名有些心安。
“不发烧。晕了半个时辰了,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吗?”
她摇了摇头。
“为何会晕倒?发生什么了?”
郁泽清低着头盘算了一下,编了个瞎话。
“可能是上次的伤没好利索吧……或许是磕到哪里了?不记得了……”
话还没说完,景陆舟十分紧张地起身,要查看她脑袋哪里受伤。
郁泽清往后躲着:“没事,我……”
景陆舟伸手掐住她尖瘦的的下巴,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不让她难受但又挣脱不掉。
“别动!”
郁泽清无法,只得任由他扒拉头发。
景陆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哪里有伤口红肿,才松手坐回床边。
然后他伸出手,轻柔地帮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呃……有点儿暧昧了啊朋友。
突然,郁泽清脑中的一根弦仿佛被拨动了下。
景陆舟该不会……
应该不会吧,他这样的身份,美女千金任他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
不过是互相救过命,患难之交罢了。
为防止尴尬,她赶紧找话题问道:“今天来见您的那个,曹侍郎,他和您关系怎么样?”
景陆舟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平静。反问:“你认识他?”
郁泽清回答:“不认识。曹侍郎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别人这么叫他。”
景陆舟盯着郁泽清:“那你为何问他?他和你说话了?”
她忖了忖。
那人来拜访景陆舟,两人关系至少不差,景陆舟绝不可能因为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而去毫无缘由地把一个大官怎么样。
现在景陆舟对她们不错,她没必要让一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影响现状。
想通了这些,她回道:“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
“曹修,吏部侍郎,正二品,我和他没怎么打过交道。他原先是巡抚,从二品……皇兄登基后升迁。”
景陆舟观察着她的表情:
“还想知道什么?”
50. 木头
“没有了。”
她垂下眼,暗暗思考着。
结合李叔、洪桑说过的话,她大概知道了郁家是有多倒霉。
先是洪福布庄低价恶意扰乱市场,原身父亲着急,上了套。
而这个套,大概是洪桑、通判和巡抚三人联合起来设的局。
郁泽清觉得可笑,郁家这个规模,居然用得着堂堂巡抚出马么?
可能当时洪福布庄想从简单的开刀,而且曹修也只需要露个面说几句话而已,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吉城所有的布商。
所以后来有了徐家布庄这回事。
尽管洪桑、或者他背后的这两人,目的只是垄断吉城的布业获取利润。但在这过程中暴露出了两家的问题:郁家掌柜的无能、徐家儿子的不和,最终导致两家家主去世。
她抬起头,发现景陆舟仍然在看她。
“王爷,我没事了,今日不是有许多客人来访么?您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话虽这么说,但接下来两天,郁泽清都闷闷不乐的,门也不出了,天天在屋里发呆。
另一边景陆舟锲而不舍地每天请旨,想再见见母亲,但都被驳了回来。
甚至皇帝示意他回吉城:年过得差不多了,你那王府天天迎来送往的,比过年还热闹。
景陆舟明白,再不走的话皇兄该生气了。
于是宋管事又开始忙着张罗回程的各项事宜。
郁泽清和景陆舟高高兴兴而来,满心惆怅而归。
船上两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怎么出来。反倒是阿锦和大刘常常见面,聊着郁泽清和景陆舟的事情,互相通气。
郁、景二人只是各怀心事,怕情绪低落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
回到吉城,郁泽清把买的礼物分发出去。给李婶带了京城时兴的一套珠花,给李叔、李家兄弟和易大夫带了最新款的小皮帽。
这些东西好看实用、不占地方也不沉,是她斟酌了许久才定下的礼物。
店里新上了红色和粉色的帆布包,据说卖得十分火爆,李家春节的时候都没休息,加班加点地生产,小赚了一笔。
郁泽清回来立刻制定了新的薪酬政策,一个月结算一次,总收入减去所有成本之后,净利润按件分配,剔除她自己做的自己拿利润之外,李家和阿锦做的产品按照对方九成、郁泽清一成的比例分配。
这一成就算郁泽清的设计、销售所得。
李家四口和阿锦都震惊了,怎么郁泽清给她自己分得更少了。
郁泽清笑笑,只说觉得他们很辛苦,多劳多得,希望大家干活时能更开心一些。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生意挣多少钱也没用,所以她只留了点基本生活所需的钱。
李家四口和阿锦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出去看了看那株茶花树,花开得愈发浓烈了,一整片的白墙框住红花绿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生机蓬勃的绝美画卷。
春来了,万物生长,可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人如此悲伤吧。
突然一朵茶花离开枝头,“啪嗒”砸在地上。
她低头,这才发现树底落了许多茶花,有早已枯萎的、有花瓣仍然鲜嫩的。一整朵一整朵地铺在地上,好像从土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她果然要死在这个世界,永远回不去了吗?
眼眶鼻头一阵酸涩,她赶紧面朝墙壁平复情绪。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
回吉城的第二日是元宵节,这里有赏花灯的习俗,刚准备打烊景陆舟就来了,喊她出去逛街市。
本来商量好是她俩以及李家兄弟,四个人出去玩的,这会儿又加进了景陆舟和大刘。
但李家兄弟有点儿怵景陆舟,不敢跟他一起。
郁泽清和阿锦都替景陆舟说话,说人家王爷挺好的,平时也蛮照顾人。
谁知这俩兄弟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导致这俩兄弟对景陆舟这么忌惮。郁泽清想着等明天有时间了问一问。
郁泽清看得出李家兄弟挺想和阿锦一起,于是决定与阿锦分开。她和景陆舟、大刘一组;阿锦和李家兄弟一组。但是阿锦却很想和她一起,所以最后李家兄弟只得退出,和他们爹娘过节。
到了附近的街市后,热闹的场景一下子把郁泽清颓丧的心情拯救了不少。每个路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道路两边各式各样的琉璃灯、纸灯五彩斑斓,杂耍、猜灯谜赢奖品的各种小场子前围了好几层人,时不时爆发出叫好和哄笑声。
景陆舟对猜灯谜特别感兴趣,但人太多。终于找到个能挤进去的摊位后,一连猜中好几个谜语,围观群众都十分敬佩地看着他,纷纷议论这是哪家的公子哥,风华绝代、才高八斗。
景陆舟见好就收。一来,不想太引人注目;二来,小摊老板也不愿亏钱,他赢得太多没什么意思。
结束后他让郁泽清挑奖品,郁泽清便拉着阿锦一人挑了两样,有小花灯、有布娃娃、还有竹子做的工艺品。
回头可以放在店里当个小点缀,有客人问的话能当个话题聊两句,这是她琢磨出来的一种和客人拉关系的方式。
逛完花灯街市,景陆舟说他饿了,想去郁泽清家附近的餐馆吃饭,他想喝上次那家的梨花白。
郁泽清回忆起那次喝醉时出的洋相,就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巧得很,这回就剩一个包间了,居然刚好是上次那个。
郁泽清看见他们三人坐下的时候,脸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奇怪的笑。
呵,不是的,才不是因为她。他们一定早就忘记那回事了!
阿锦看着楼下的弯弯小河,说吉城原本元宵节的花灯街市,是放在河岸边的。水面映着岸边的灯火,比现在好看得多。
而且还能在岸边阶梯处放水莲灯,许上愿望,灯飘得越远,福气越多。
景陆舟问:“现在怎么改地方了?”
阿锦正要解释,见郁泽清一脸迷茫,她惊讶地问:“泽清你怎么也不知道?你没去过吗?”
郁泽清回过神:“啊!我……我有些忘了……你接着说。”
阿锦笑着皱了皱眉,明显觉得奇怪,但没在意:“因为有小孩子打闹,掉水里了,这么冷的天落水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后来改了地方。”
几人点头。
上了酒菜之后,郁泽清和阿锦都想让景陆舟讲讲皇家祭祀的事,好涨涨见识。景陆舟乐得分享,几人吃吃喝喝聊聊天,就到了要回家的时候了。
郁泽清这回可是滴酒未沾,清醒得很。但景陆舟……
眼神迷离、脚步不稳、一只胳膊搭在大刘肩上,硬撑着说自己没醉……
阿锦问:“大刘,你们怎么回去呢?没有马车啊。”
哦,对哦,郁泽清家离王府还挺远的,这大冬天没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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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送他,可不好走回去。
景陆舟刚才还说自己没醉,突然就捂着脑袋:“头好疼……头好晕……”
瞧这样子走个路都费劲。
阿锦看向郁泽清:“不然……泽清,让王爷住咱家吧,还有个厢房,我去收拾出来。”
景陆舟:“我好困……”
哎呀,得了,就这样吧。郁泽清带路,阿锦帮大刘照看着王爷,四人回郁宅。
俩人一路上商量着房间怎么分配,大刘说他不用睡,在床边守着王爷伺候。郁周二人听了一起反对,必须把他们招待好了。
因为景陆舟回去就得躺着,所以最好还是让他睡郁泽清那屋,床比较大,他胳膊腿能伸展得开。郁泽清和阿锦就挤一挤住阿锦那屋,大刘住厢房。
回家后几人又是收拾厢房、又是烧热水、又是做醒酒汤,终于把景陆舟伺候完了。阿锦去整理她俩的床铺,大刘去洗漱。
郁泽清看景陆舟这也没什么事,正准备吹了蜡烛出去,袖子突然被拽住。
她低头一瞧,景陆舟泛着醉意的脸红红的,看着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景陆舟小声道:“想跟你说说话。”
“哦哦,好。”郁泽清只得坐下。
景陆舟侧过身,把她的枕头调了个舒服的角度:“我觉得你自从在京城晕倒那天起,就一直不太高兴,看什么都淡淡的没个情绪。”
郁泽清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实际上阿锦也说过。
她呵呵笑道:“还……好吧,今晚就挺高兴的啊……”
景陆舟的眼神中含的观察性质太浓,让她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算活泼,但很有些出人意料的言语,十分灵巧。现在……”
郁泽清没法儿忽视袖子上越来越强的拉扯感,她转移话题:“王爷,我不走,您别拽我袖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松开景陆舟的手。
他手是松开了,可立马又握住了她的手,完完全全地包在掌中。
呃……
从景陆舟手上传来的力道和热度,让她结结实实愣了几秒。
她叹了口气。算了,不和一个醉鬼计较。
只听景陆舟又说:“你那天醒了以后,上来就问我曹修的事……”
“是洪桑告诉你他背后有曹修吗?所以你被吓到了?”
郁泽清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府衙应该审过洪桑了,景陆舟因此知道那次绑架案背后牵扯的有谁。
他见郁泽清没说话,语气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知道他来拜访我,所以不高兴了吗?”
郁泽清有些惊讶:“怎么会呢?王爷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不会不高兴的啊。”
她没法跟景陆舟解释这件事:“我确实对那个曹修……但这跟您没关系,我最近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情,跟您无关,真的,您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呢。”
景陆舟手握得更紧:“真的吗?你真的有把我记在心里吗?”
他的表情像哀怨、又像委屈,搞得郁泽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砰砰跳。
“你就是个木头!你什么也不知道!”
这句控诉把郁泽清定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郁泽清赶紧把手拿出来:“王爷您早些歇息吧。”
她逃命似的跑去阿锦那屋。
51. 团建
郁泽清醒来以后,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刻用被子蒙住了头。
“统老师,景陆舟真的说了那些话吗?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系统:“他说你是个木头……”
“好的!停!可以了!”
系统:“本系统有必要提醒你,你发烧在王府休养的时候,景陆舟见你冷,曾钻进你被窝里帮你取暖。”
郁泽清只觉得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啥玩意儿?
于是系统仔细地讲解了当时的情况。
只是听一听,郁泽清已经面红耳赤了。还好系统没有回放功能。
不是……景陆舟这人怎么这样啊……虽然是好意……但是也太那个了吧……
她不想面对升起的太阳,在被窝里尴尬地翻身。
成功地把阿锦弄醒了。
两人起床洗漱之后,阿锦出屋子见大刘已经收拾妥当,问他睡得怎么样。
大刘道谢,说被子很暖和。
郁泽清悄悄问他景陆舟起床了没。
大刘回道:“王爷刚醒。”
郁泽清赶紧说:“那什么,我着急去店里就先走了,你们慢慢来,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阿锦疑惑道:“啊?咱们有着急事吗?”
话音刚落,侧边正屋里间的小窗子就被推开了,景陆舟只穿了件里衣扒着窗子:“郁泽清你们等等我!”
说完人就不见了。
大刘让她们稍等,他进去伺候景陆舟梳洗。
郁泽清扶额。
还是躲不过啊……
锁上门出发,郁泽清在前面一路走得飞快。景陆舟没说话,走在后面暗自咬牙切齿。
李家四口看见颐王居然是跟郁周二人一起来的时候,十分震惊。
·
元宵节的喜庆劲儿一过,郁泽清肉眼可见地懒散了起来,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但是客人们见她回归,都很高兴地跟她打招呼聊天;李家和阿锦热火朝天地做着各种产品,店里的生意颇有蒸蒸日上的势头。
她也不好再颓废了,打起精神迎来送往。就算为了楼上这些生意伙伴,她也得好好经营。
忙点好,忙起来就顾不上想任务了。
除了生意,景陆舟也没让她闲着。
元宵之后,景陆舟干脆隔一天来一次,去附近书屋买个话本子,晃晃悠悠进她店里,背对着门口坐她旁边看,时不时挑些有意思的内容讲给她听,跟她讨论几句。
话本多半都是些志怪妖精的传说、或者是谈情说爱的故事,景陆舟看得颇为投入,为主人公的感情经历唏嘘不已。
郁泽清听了那些故事,只觉得也还算是精彩吧。毕竟她看到的影视剧小说都已经发展了成百上千年,很快就能把结局猜个差不多。
景陆舟大惊,怎么郁泽清能如此精准地猜到故事走向,却这么久都看不出他喜欢她呢。
是他架子端得太高太过委婉,还是相处的方式不对?
·
仲春二月伊始,气温回暖,茶花只剩零星数朵缀在枝头,桃花杏花开得十分热闹。
景陆舟盘算着带郁泽清出去踏青赏花。
郁泽清一听,心想就自己一个人跟景陆舟出去玩的话,稍微有点尴尬,于是她问阿锦想不想去。
商量来商量去,郁泽清考虑着带大家去团建。
她觉得自己虽然不算是老板,但这么多人围着她的生意转,大家也可以称得上是同事。
那就应该要出去玩一下,提高团队的凝聚力、增进感情。
于是借着景陆舟的点子,组织了一场团建,大家一起去鹿鸣山南侧的花林野餐。
景陆舟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原本只想带郁泽清,最后变成了这么多人一起去……
每家都带了食材和部分炊具餐具,郁泽清负责带大帆布用来当垫子。早上出发,在易家医馆集合,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鹿鸣山前进。
阿锦一见景陆舟,就问大刘去哪里了。
要不是她提起,郁泽清都没注意到大刘没来。
景陆舟说大刘的母亲从京城来看他,准备小住一段时间,约莫着今天上午就能到吉城。
又走了几百米,转过一个小土坡,众人眼前出现了一片壮丽的景象。
这是鹿鸣山南侧的一处小山沟,从沟底到山脊,大片大片铺着深深浅浅的粉白色,青青草地点缀其中,美得令众人失语。
郁泽清看了好半天,才“哇”地感叹了一声。
如果经常能看到这样的美景,似乎也可以弥补一些回不了家的缺憾。
趁着在高处视野开阔,众人讨论一会儿在哪里安营扎寨。最终选择了一个靠着东侧、杏花树密集、又临近溪水的地方。
铺上帆布、刨出一块空地用来生火做饭煮水,摆上各家带来的吃食,野炊正式开始。
易家三口带了早上从村集买的鸡鸭肉和早上就蒸好的米饭、李家带了些馒头,景陆舟带了些小甜点、熏肉腊肠。
女人们整理物件搭灶台、男人们去找柴火、捕鱼。
郁泽清啥也不会,只好坐帆布上偶尔搭把手。
同样不干活的还有景陆舟,他是王爷,没人敢让他帮忙。
易家母女和郁泽清小声聊天,本来计划今天炮制药材,但是听说王爷要来,就把这个活计往后推了。
这么帅的男人,不亲眼见见实在是毕生之憾。
聊天、做饭、吃饭、赏景,欢笑声不断,偶尔有村夫药农闻声经过,看到这个场面后,直夸他们有想法真会玩。
郁泽清这才知道,吉城还没有人在鹿鸣山野炊过,大部分人只是赏赏美景,就匆匆离去。
她竟然开创了个娱乐方式……
今天这个团建哪里都好,只是阿锦的情绪不太高。郁泽清想着她可能是觉得人太多了,不大自在。
饭刚吃完,这个猜测就被否定了。
大刘骑着马赶来了。
他安顿好母亲,就迅速前来。虽然景陆舟身边有守卫,但是武功都比大刘差一些,大刘不太放心。
然后郁泽清惊讶地发现,阿锦变得开心了!
随后她就悄咪咪的,离他们远一点,装作薅了几根草在专心编着玩,实际余光一直在观察两人。
大刘坐下了……大刘离阿锦近了……阿锦坐得离大刘更近了……他俩说上话了……阿锦要给大刘做饭吃……大刘给她打下手……
郁泽清转过头,不敢让他俩发现自己不怀好意的笑容。
吼吼,不得了了,她发现了一个大事情哈哈哈。
“笑什么呢?怎么这个样子?”景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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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半蹲下在她旁边,一脸惊奇地看着她。
郁泽清赶紧收了笑容,迅速扭头看过去,只见阿锦和大刘都朝自己看了过来。
哎呀!景陆舟真是个碍事的!郁泽清吃瓜被打断,只好呵呵笑笑,起身装作没事人一样到处闲逛。
见景陆舟也跟了过来,她想着那就打听打听大刘家里的情况。虽然不知道阿锦和大刘能不能成、俩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但可以先摸个底,替自己的好姐妹扫扫雷。
景陆舟自然是有问必答。
大刘还有个哥哥,他哥在京城是羽林军中的一个小将领,官职大概中上水平吧,俸禄算是不错。已经成亲,家里有一个孩子了。
他哥哥算是高娶,成亲前职位还不太高,在街上救了一个官家的二小姐。大刘他哥孔武有力、模样英俊、家世清白,那小姐一下就喜欢上大刘他哥了,决心非他不嫁。
贵媳进门,本来是件好事,但最近刘家的婆媳关系有些紧张。
因为媳妇家世更好,大刘母亲也只能赔着笑脸照顾儿媳怀孕生产养娃。时间长了,就有些不耐烦,总拿着孝道说事,想享受婆婆高高在上的待遇。
但是人家媳妇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搞得不是很愉快。大刘的哥哥在军营中比较忙,媳妇一生气带着娃回娘家;婆婆也生气,闹着要来吉城找小儿子。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的景陆舟也不太知道了。
郁泽清有点惆怅,阿锦没能和哥哥团聚,就是因为她嫂子和她娘之间关系不好,让阿锦这个小姑子过得艰难。结果大刘这边,也有个脾性大的娘,回头要是对阿锦不好,可怎么办?
但是这还在后头,先得搞清楚更重要的。
郁泽清问:“大刘家里有给他订过婚事吗?大刘之前或者现在,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景陆舟反应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郁泽清!你喜欢大刘?!”
一句话给她问懵了。
她无语地反问:“您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你之前说过你喜欢有腹肌的男人!那次喝酒你说大刘有腹肌!你……”
郁泽清急得跳脚:“有腹肌的男人多了去,我也不是随便就会喜欢!我没有喜欢大刘!你不要胡说!”
她口不择言,连“您”也不说了。
可不敢让景陆舟瞎分析,万一传到阿锦耳朵里就尴尬了。
“那你问他做什么?又是婚事、又是中意的姑娘的……”
郁泽清哑口无言,她又不能说阿锦喜欢大刘,这只是她初步的猜测而已。
“我……就随口一问啊!刚才不是说大刘的娘、和他嫂子闹矛盾么?那大刘要是娶了妻,不也有可能会遇到这个事嘛……”
得亏她脑子转得快,圆上了。
“哦……”景陆舟没话说了。
一阵风吹过,细碎的杏花瓣纷然落下,郁泽清尴尬地四处张望,装作欣赏美景,实际上在准备找借口离他远点。
因为对话开始偏离她的控制范围了。
但景陆舟先开口:“郁泽清,你那次在医馆说,你不想成亲。是害怕伺候公婆吗?”
她闭了闭眼,怎么这么久远的事都让他给翻出来聊了?
还没回答,突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策马之人一看就是王府里的。
52. 公事
郁泽清暗自庆幸,正好可以逃过这麻烦的对话。
“哟,那是来找您的吧!瞧着像是有急事。”她迅速岔开话题。
那个小厮翻身下马,上前一步跪下双手抱拳。
郁泽清赶紧往旁边闪,离开他的行礼范围。
“王爷万安。宫里来人了,请王爷移驾回府接旨。”
这可是个要紧事!圣旨谁敢怠慢?
景陆舟立刻喊大刘牵马,郁泽清眼睁睁看着大刘刚舀了一勺饭正要要往嘴里送,听见命令后迅速起身。
可惜了阿锦做的饭……不过重要的不是吃饭,而是俩人一起做饭的过程吧嘿嘿……
景陆舟一边走一边指了个侍卫:“你留下,送郁泽清回家。”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整理缰绳和郁泽清说:“别贪玩,早些回去,晚上冷。”
郁泽清赶紧点头道谢。
景陆舟扯紧另一侧缰绳,调转马头方向,带着几个人风驰电掣离去,留下这些小老百姓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乖乖!这可是圣旨!不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哪里能跟圣旨沾上边!
大家纷纷猜测是什么事情,最后要求郁泽清一定要打听到,回头讲给大家。
郁泽清乱七八糟地答应了一通之后,阿锦把她拉到一边:
“泽清啊,跟你商量个事。”
郁泽清脑袋一歪,耳朵偏向她:“请讲。”
阿锦有些羞涩:“就是……以后王爷要是来店里找你,你有空了就喊我下楼,我把做好的帆布包拿下来。”
郁泽清咂摸出她的真实目的后,努力绷住了嘴没笑得太明显。
“好的好的,我会记得的!”郁泽清点头保证,没戳穿阿锦的小心思。
阿锦太害羞了,要是直接说出来,她一定会懊恼好久。
不过大刘虽然样貌不错、身强体壮,但是天天跟着景陆舟,而且家里又有个听起来不太好相与的娘。
阿锦要是和大刘在一起了,会是一段良缘吗?
所以郁泽清也是有点儿替阿锦惆怅,但人家私人感情她也不好过多干涉,只能被动帮忙、侧面打听、暗中留意。
·
第二天郁泽清正在柜台后面吃饭,景陆舟突然出现。
“你已经吃上饭了啊!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
郁泽清嚼着馒头:“嗯?您还没吃饭呢?”
景陆舟叹气:“今日有公事忙,回来晚了。府衙附近没有我想吃的,就顺道来你这里。”
郁泽清点点头,然后问:“那,您想怎么吃呢?”
他回头:“大刘,去泰辉楼买些回来吧,咱们在店里吃。”
郁泽清想起阿锦的嘱托,立马叫住大刘:“等等!”
然后她跑到楼梯口把阿锦喊下来。
“阿锦,你刚才不是没吃饭么?跟大刘一起去泰辉楼买些回来吃吧!”
阿锦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
郁泽清偷摸观察了一下大刘,他见到阿锦之后微微笑了笑。
郁泽清心想:有戏啊有戏,大刘平时可是个不苟言笑的冰碴子。
目送两人出门,回过神来发现景陆舟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她。
她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坐回柜台后拿起馒头,准备配着小碗菜继续啃。
吉城人大多都吃米饭,卖馒头的餐馆可不常见,幸好她的店附近就有一家。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捏住馒头的另一端:“分我一半。”
郁泽清有点无语,只好捏住自己这边,手腕转个角度,和景陆舟同时施力把馒头撕成两半。
然后景陆舟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筷子给我用用,我吃口菜。”
郁泽清突然不是很想给,最近胆子也是大了许多。
她扬了扬下巴:“您馒头拿过来。”
景陆舟照做。
郁泽清夹了一筷子菜,景陆舟立刻明白了,把馒头撕开的那一面朝上,接住。
他用另只手掌心朝上放在馒头下,防止菜掉地上:“我头一次这么吃。”
说完咬了一口,饶有兴趣地嚼着。
菜的口味一般,但景陆舟觉得这个吃法十分新鲜好玩。
郁泽清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她在王府跟景陆舟吃饭时的场面,再对比现在,有种带着首富吃路边脏摊的反差感。
景陆舟坐下后,郁泽清好奇地问他办什么公事去了,他就大概讲了一下。
昨天景陆舟着急回府接旨,是因为皇帝让他负责查一件案子。皇帝对吉城府衙调查后报上去的结果非常不满意,于是指定他老弟来办。
景陆舟本来因为皇帝没放权给他,就没插手过地方政务。这下好了,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干点实事了,十分有冲劲儿,大清早就跑去府衙看卷宗。
吉城水土非常适合养蚕缫丝,所以因地制宜建了专供皇室的纺织司,用来织造各种极品名贵丝绸。并且供养了一批技艺精湛的绣娘,皇室的各种朝服、吉服、日常衣裳大部分都出自这里。
除夕那晚,或者说大年初一的凌晨,这个官造纺织司莫名其妙地着火,一夜之间把工坊烧个精光。各种半成品料子、存货原料一点儿也没剩。
好在因为过年,绣娘和工人们都回家团圆了,无人伤亡。
事情一出,府衙肯定瞒不住,只能快马加鞭上报朝廷。损失的钱还在其次,关键是复建纺织司的工坊、再重新运转起来需要数月时间,这期间皇室没有新衣服可穿,皇帝和娘娘们实在忍不了。
皇帝知道后当即下令彻查原因,但大半个月过去了,府衙什么也没查出来,只抓了纺织司的看门大爷扔进牢里问罪。
皇上龙颜大怒,觉得这帮人拿着朝廷俸禄在耍他玩。
来传旨的公公和景陆舟透露,是首辅和皇帝建议让王爷来查,皇帝欣欣然接受了这个意见,下了旨。
聊到一半的时候李家四人吃完饭回来,也凑着听了一耳朵。
郁泽清看李婶似乎有话说,但害怕景陆舟,所以只是动了动嘴没出声。
于是她示意李婶直说。
李婶提供了个重要线索:她也听说过纺织司着火,但很奇怪的是,除夕那天夜里吉城下了雨,按理说不是很容易着火的。
景陆舟一下子就皱紧了眉,他不知道下雨的事,上午在府衙看的卷宗里并没有写。
饭来了,景陆舟要用膳,聊天暂停。
郁泽清发了会儿呆,小声自言自语:“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吧。”
景陆舟听见后放下筷子:“你也这么想?”
“对,都过年回家的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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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会有明火。能把一个工坊在有雨潮湿的情况下烧干净,应该是有人故意的。”
郁泽清手支着头思考:“但是那个看门的大爷……何必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毕竟出了事的话,每个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她又问:“您只去了府衙看卷宗吗?还没去纺织司?”
景陆舟回她:“下午去。”
“哦哦……”
“你想去吗?”
“啊?”
景陆舟笑道:“你同我一起吧?帮忙出出主意。”
郁泽清有些迟疑:“这……不好吧?您是去办案,我会添乱的。”
他摆手:“不会。我看你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有些新奇的点子冒出来,或许对办案大有裨益。”
郁泽清想去。这多好玩,能见到不同的人和事,她天天闷在店里做生意太无聊了。
“去吧?你若担心店里生意,我给你开工钱,权当聘你来当我的军师。”
她赶紧说:“工钱就不用啦,您管饭、管来回车马就行,我跟您去涨涨见识。”
“好,那咱们谈妥了?下午你和我一起去纺织司。”
“没问题!”
·
“嘿哟!纺织司这么远啊。”
郁泽清抓着车框灵巧地跳下来,大刘还没来得及扶她。
此处是吉城城南,偏离城区,再往南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
她原以为会看到一片废墟,但纺织司的外墙还好好的。从正门看,完全想不到这里发生了火灾。
这是朝廷的案子,她又没什么正儿八经的身份,因此她没多嘴在这里问,只是默默地观察分析。
看门的人早已接到通知,很快就放行让他们进去。
进了第二道门之后,触目惊心的事故现场呈现在他们面前。黑黢黢的碳木横七竖八交叠着,快跟郁泽清差不多高了。她踮起脚尖向前望去,房屋残骸占地面积非常广能想象得到原先这个工坊规模之大。
她看了看四周,这个工坊大概是木结构所以烧得起来。工坊周围是一圈石墙,而且和工坊之间有不小的距离,隔绝了火势。
景陆舟去废墟旁查看,郁泽清跟着他绕了一圈,看不出什么来,全是焦木。有的木头粗且大,郁泽清很怀疑这种建筑要烧成这个惨状,得多大的火才能办到。
景陆舟和纺织司的人聊天,询问了一些情况。
看门的人是轮值的,除夕夜里、现在在牢里的门子是个鳏夫,所以不回家过年。那个鳏夫性格温厚,平日里老老实实干活没惹过事。
门房旁边是一些护卫的住处,每日绣娘工人们收了工,他们会巡逻一遍。除夕当晚有五个值班的,因为过节偷偷喝了些酒,睡得很熟,虽然失职但却被排除了故意纵火的嫌疑。
初一上午府衙接到消息后来检查过现场,景陆舟问他搜查出什么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查到。
嗯?突然眼神闪躲、说话结巴?
郁泽清意识到他有所隐瞒的时候,立刻看向景陆舟。景陆舟刚好也看向了她。
很好,景陆舟也发现问题了。
这个门子应该不会说什么有用的了。瞧这样子,是被上面的人交待了不准说。
出了纺织司后景陆舟带她直接去了大牢,提审除夕当夜值班门卫。
53. 查案
“府衙大牢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你在外等我吧?”景陆舟下车时拦住了她。
郁泽清摇头:“没事的,我想去看看。”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去关押囚犯的地方,狱卒们根本不敢让颐王殿下千金之躯沾染糟污的东西。门子被提出来之后送到一间干净的审讯室,狱卒给景陆舟安排了舒适的桌椅。
这门子已经受过刑,身上鞭痕交错,见了景陆舟之后扑通跪下,哐哐磕头。
他反反复复地说,自己没有纵火,自己是被冤枉的。
景陆舟简单安抚他几句,问了问他的情况。
那门子一一答了,然后说自己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他在纺织司看了十年门,年年除夕夜都平安无事。他与所有人无冤无仇,还想继续看门挣饭钱呢,何必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
景陆舟又问他,那五名守卫是否有嫌疑。他说他觉得没有嫌疑,这些守卫平日里顶多偷个懒罢了,要说纵火烧了纺织司倒也不至于。
审完后他们离开,狱卒带着门子回牢房。许是动作太粗鲁碰到了门子的伤处,门子突然痛呼一声,把郁泽清吓了一跳。
景陆舟立刻攥住她的手腕往前带,另只手按住她肩膀,把她往后探头的身子掰回来:“别看了,快走。”
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景陆舟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本想就近吃点饭,但看郁泽清有些木呆呆、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着她可能是被那门子满身的伤吓到了,怕她没有胃口,就一直忍着到了文檀街才带她吃饭。
等上菜的时候,景陆舟试探着问了问她,是不是牢里的观感不太好,以后不带她去这些地方了。
但郁泽清却回他没事。顿了顿,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不是放火的人。”
景陆舟问何以见得。
郁泽清分析:“他确实没什么理由犯案。而且您问他别人有没有嫌疑的时候,他竟还替别人说话。要说嫌疑,那五个守卫也不比他少。但这个门子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也没想着拉别人下水。”
景陆舟颔首,然后说他准备明日去府衙,和纺织司的管事官员们见一见。纺织司隶属府衙管辖,火灾之后他们暂时在府衙办公。
之前去府衙查卷宗的时候他们想拜见,景陆舟没理。
郁泽清惊讶,这王爷的办事风格真奇怪,居然不是先见这些领导,而是先勘查现场。
景陆舟有些傲娇和得意,说这是他琢磨出来的好办法。如果先去和这些当官的谈话,他们会从你关注的问题里找到需要修正的地方,然后趁机背地里快速做出应对。
等你真正去查的时候,就查不出什么来了。
郁泽清心想:这也就是景陆舟身份贵重。要是一般的官员这么干,早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
第二日郁泽清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利落朴素,像个小丫鬟似的,为的是站在景陆舟身边的时候不显眼。
毕竟今天景陆舟要见几个官,谈公事。
这回聊的内容和昨天差不多,他们回答的也差不多。司正振振有词地分析,一定是当晚值班的门子干的。
郁泽清听了他的分析,很努力地忍住不翻白眼。这司正居然是纺织司的最高级别领导,前言不搭后语、牵强地从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断定门子有罪。
她本来只是猜测门子没纵火,让司正说这一通之后,更觉得门子无罪了。明摆着就是拉人来顶罪糊弄皇帝。
因为她在一边旁观,所以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观察司正和司丞上面。
然后发现了一个她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们谈话时经常要用到卷宗,景陆舟记性很好,记得上面写过什么。
他每提到一处时,司正都慌张地拿起卷宗,翻半天翻不到地方。后来索性直接让司丞代劳,念给他听。
这是个什么操作?郁泽清看得一头雾水。
卷宗上明明有司正审核后的签字,怎么搞的好像第一次见似的。
下午郁泽清又发现了这位司正的神奇之处。
翻阅府衙提供的纺织司日常档案,她翻开纺织司花名册,头几页就是这两位领导的相关信息。司正是八品官职、司丞是九品。
但是司丞有很详细的科考资料记录,譬如哪里的考生、何年金榜题名、名次以及后续的职位调动。
司正却没有。
于是她找到差役,想要府衙的花名册,想看下比他级别更高的官员,花名册里是怎么记录的。
差役应下了,但是半天也没给她拿来。
切,又是个见人下菜碟的。若不是颐王亲口要,他们就能拖则拖。
于是她和景陆舟小小地告了一状,景陆舟立刻命他们把花名册拿来。
对方没辙,说府衙人员众多、又经常调动,年初事忙没来得及更新,得容他们检查一下,需要些时间。
那就没办法了,先等等吧,看样子今天是给不出来了。
郁泽清看着花名册,和景陆舟随口聊起来纺织司司正,景陆舟也有同感,直言那司正跟个傻子似的,旁边司丞还算正常。
她赞同地点头,说司正的手好像是个摆设,连个卷宗都不会翻,还得司丞代劳,好大的官架子啊……
俩人吐槽了一会儿,差不多到府衙官员下值的时间。景陆舟让大刘去备车马,郁泽清趁着这会儿功夫继续往后翻花名册,绣娘的部分快结束了。
纺织司的绣娘几乎是铁饭碗,能一直干到老。名声好薪酬高,十分稳定。只有去年一个绣娘手受了伤被辞退,然后还有一个绣娘意外身亡,除此之外没什么人员变动。
诶?意外身亡的这个绣娘叫吴柔婉,她的母亲刚好就是前面手受伤退出的那个,叫郭芬芬。
看来是家传,女儿继承了母亲的手艺技术,小小年纪就当上公务员了,可惜走得早。
再往后翻到厨房人员的时候,这个郭芬芬竟然又出现了。
她对比了一下身份信息,确实是同一个人。
估计因为女儿去世,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只能去厨房帮忙,挣点工钱。她又犯了下月钱册子,和绣娘比真是差的多。
郁泽清听景陆舟说,纺织司的绣娘各个身怀绝活。
因为绣品专供皇室,所以绣法只在纺织司内部通过师父教徒弟的方式代代相传,保证最好的绣品都给皇亲国戚享用。
所以绣娘们的薪俸非常高,高到她们根本不想跳槽。
车马备好,景陆舟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停下,又折返回去把花名册拿上。
“咱们再去一趟大牢,拿着花名册一个个问那门子,看他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
等他们到了府衙大牢要再次提审时,对方却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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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子已经畏罪自尽,刚埋。
荒唐!
昨日见他的时候,他求生欲那么强烈,结果立马就自尽了?
她真想让人把门子的尸首挖出来,找仵作鉴定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但景陆舟没说什么,带着她回文檀街了。
如果昨天回来的时候,郁泽清的状态是心不在焉,今天则是沉重严肃了。景陆舟甚至觉得,她好像还有些不怎么想理他的样子。
去大牢前还好好的,能跟他聊聊花名册的事。是门子死掉,让她难受了吗?
“郁泽清,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的线索断了一条,就再找别的,不能把时间耗在已经没有用的人的身上。”
她抬眼直视景陆舟:“您真的相信他是自尽吗?”
景陆舟也认真地看着她:“你想替他伸冤?郁泽清,他本就伤得重,在牢里拖几天也是个死。你就算证明他是被害的,那又能怎样呢?我刚说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府衙大可以说是狱卒审讯的时候下手没个轻重,按律处置便可。但是我们浪费了时间和精力,对查纺织司的案子有什么帮助呢?”
郁泽清低下头,心里明白他说的对。古代官吏视人命如草芥,杀了便杀了。若要替枉死的门子报仇,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清纺织司一案,把这些贪官污吏全部绳之以法。
景陆舟说:“我刚说话有些重,你……别生气……”
郁泽清摇了摇头。
“对不住,我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案子,没想到会让你碰到这样的事情。要不然你别参与这件事了,怪费神的。”
她深呼吸放平心态:“没关系,您要不嫌弃我在旁边碍事,我就继续跟着吧。不看着它结案,我有点难受。”
景陆舟微微笑着:“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怕你因为这案子糟心。”
·
新的一天,新的征途。
她和景陆舟按照花名册上的地址,挨个走访,和绣娘纺织工人们聊天调查。
一天下来,差不多去了花名册上一大半人的地址。
因为许多绣娘工人们的家就在纺织司附近,有些人甚至是邻居,颇有“单位家属院”的意思。所以他们的走访速度比预计要快。
还有个效率高的原因,是今天走访的人里,近一半的住址有误,根本找不到人,问了附近的邻里街坊,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真是奇怪了。
晚饭的时候他们对了对信息,发现与昨天也没了解更多。这些工人绣娘们平时很忙,专注于手头上的活计,有个什么新鲜事基本上都会传遍,每个人知道的差不多。
走访的第二天,他们来到一户人家,绣娘叫徐月宜,郁泽清翻了翻花名册,发现她是那个意外身亡的小绣娘的师父。
于是她多问了一嘴,想知道这个小徒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小小年纪就去世了。
徐月宜听完后愣了片刻,随后要来花名册看上面关于吴柔婉的记载。
红色的四个小字标柱在少女名字旁边,徐月宜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慌忙交还册子,胡乱抹着眼泪,怕弄脏了官府的文件。
郁泽清没想到她们师徒情深,手足无措赶紧道歉。
谁知徐月宜用手帕捂着脸,泣不成声:“婉婉不是意外身亡……她是投河自尽的……”
54. 徒弟
“投……跳河啊?”
怎么又是自尽……一个花季少女、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什么原因让她要放弃生命呢?
郁泽清不由得阴谋论起来,总觉得吴柔婉是个受害者。
虽然对纺织司来说,造成的结果都一样,一个员工没了。但为什么不写真实原因,而写意外身亡呢?纺织司要掩盖什么呢?
郁泽清看看对面伤心的绣娘,又和景陆舟对视了一下,拿不准要不要继续问这件事。
徐月宜平复了情绪后,又要来花名册翻看。
郁泽清见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徐姐姐,这花名册有什么问题吗?”
徐月宜抬起头来回看着她们,迟疑地说:“名册上的工人和绣娘,有好多我都不认识……我在纺织司干了五六年了,哪怕不太熟的人,起码也知道名字。”
“可是这上面……我们纺织司有这么多人吗?”
郁泽清凑近看名册,问她哪些名字没见过。
徐月宜一一指了出来,郁泽清发现,她指出来的,都是昨天没找到人的。
这么巧?她不由得又看向景陆舟。
景陆舟思考片刻,问徐月宜每月领到的月钱有多少。
徐月宜说的,和郁泽清昨天看到的差不太多。
郁泽清又看了看花名册,突然明白了景陆舟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然后她也问徐月宜,绣娘们大概的产量、速度。
得益于做生意天天和这些数字打交道,郁泽清快速计算了一下,发现一个惊悚的事情:如果徐月宜说的是真的,以她们的产量,顶多只能达到档案里记载的、每年上供京城各类用品的一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担心自己记错,也不太确定能不能在徐月宜面前说这件事。
景陆舟却开口问她:“对不上吗?”
郁泽清没想到景陆舟居然懂她的意思,犹豫后点了点头。
景陆舟沉下脸,很严肃地对绣娘说:“纺织司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据实回答,瞒而不报是为重罪。”
徐月宜吓坏了,立刻跪地求饶:“王爷……民女不敢有半分隐瞒……只是……此事几乎无人知晓,民女实在是怕惹来杀身之祸……”
郁泽清愁得要命,昨天刚死一个,要因为他们查案又连累一个,她晚上真的会睡不着。
景陆舟说:“本王只用来做参考,并不对外讲你的名字,亦不会让你做证人,如此可好?”
郁泽清问:“如果我们把所有绣娘工人的家都走遍,这样会好些吗?你害怕的人不知道我们从哪家得知了什么消息,他们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景陆舟让她平身,郁泽清扶她坐下。徐月宜思忖后说:“这件事其实说出来并没有太大用处,因为除了我这个知情者,应该没有其他的证据了。民女只是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她把花名册翻到徒弟的那一页,告诉二人徒弟的真实死因。
去年九月底,听说当时有京里的大官来纺织司视察,她那两天刚好告假回家办事。等她回来时,没见到自己的徒弟。
因为两家住得近,她又知道那些天是徒弟母亲、也就是郭芬芬回乡上坟的日子,家里只有徒弟一人在。所以就去徒弟家看看。
谁知徒弟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缩在被窝里人都快没气了。
徐月宜忙活了好久,照顾徒弟问她缘由,这才知道徒弟遭受了什么。
那个京官在纺织司看上了貌美年幼的吴柔婉,跟司正示意送来他床上。司正威逼利诱,吴柔婉母亲师父都不在身边,没个帮她的人。
她因为母亲手受伤,又早没了父亲,家里指着她在纺织司挣钱。吴柔婉害怕被赶出纺织司,含着泪应下了。
祸不单行,那高官是个变态,在床上换着花样虐待人,以此取乐。徐月宜光是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就心如刀绞,根本不敢细想徒弟是怎么熬过来的。
郭芬芬回来后见女儿这副情形,哭成泪人。本因为孩子生了副好样貌、又在纺织司给皇家当绣娘,里外面子都赚足了,盘算着给孩子挑个好人家。可现在……
徒弟整宿整宿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徐月宜每去一次都得掉眼泪。
没过几天,她便收到噩耗,徒弟在一个清晨悄悄出门,寻了短见。
郁泽清听完感觉呼吸不畅,脑子又涨又懵。
她想到了原身的死。
贞操真的这么重要吗?要这些花季少女用性命来守护?
如果真的这么重要,那为何没有严厉的刑罚去惩治犯罪者,让他们根本不敢伸出邪恶的手。
景陆舟看她不对劲,岔开话题,问徐月宜郭芬芬后来怎么又去纺织司厨房干活了。
徐月宜说郭芬芬埋了孩子的尸首之后,拿着刀去和司正拼命。司正毫发无伤,郭芬芬被押进大牢。
两个月后郭芬芬出狱找到她,说狱中有人说若想民告官,需要写诉状去府衙陈情。但是郭芬芬识字不多,想让徐月宜帮她写诉状。
徐月宜劝她别白费力气了,纺织司司正的顶头上司是府衙通判,这些人都是官官相护的。
况且没有证据,只凭郭芬芬一家之言怎么定罪呢?施虐的大官早回京了,难道去京里告吗?
绝望的母亲嚎啕大哭,说不能帮女儿报仇,活着没什么意思,徐月宜劝了许久才好些。
郭芬芬过了两天又找到她,说家里没什么钱了,想去纺织司里干些杂活挣口饭钱,给的少也没有关系。
徐月宜找到司丞,求了好久的情,终于在厨房给郭芬芬找到个差事。郭芬芬后来还和徐月宜道谢,跟她讲了司丞给自己发多少月钱。
郁泽清回忆了一下前天在府衙看到的月钱册子,当时看到她的工钱虽然少,但也不是徐月宜说的这个数啊。
徐月宜说的工钱,比册子上郭芬芬的月钱少了一大半呢。
她想起刚才景陆舟问徐月宜的月钱,大约是在猜测司正司丞从此处牟利。那些不存在的绣娘工人,也是他们欺上瞒下的工具。
郭芬芬应该是被司丞拿了月钱回扣。
而那些对不上数的产量,想必是纺织司从外面低价买了来,以次充好送上去。绣娘们的技法虽说不外传,但这东西又没法防伪,她们能做的别人未必不能做。
景陆舟翻看花名册,找郭芬芬家在哪里,准备一会儿去一趟。
徐月宜说过年的时候自己家里炸了些鱼和丸子,想给郭芬芬送一些。但去过两次了,都没人在家,可能是回老家找亲戚过年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郭芬芬老家里还有没有亲戚。
景陆舟走之前,告诉徐月宜如果有任何新的线索、或者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去颐王府找他。
·
郭芬芬家和徐月宜家离得不远,进了小巷子后郁泽清看到有个中年男人在前面敲门,见没人应就走了。
他们上前一看,这不就是郭芬芬家。刚才敲门的人……
她赶紧追了过去,问那男人是不是也来找郭芬芬。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诉苦,说自己来两回了,一直没人在。
这个男人是附近一家油店的掌柜,除夕那天上午郭芬芬找过来要买菜籽油,量还特别多。掌柜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大量,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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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家里客人多。
有生意做,掌柜也不多问。郭芬芬让他把油都用中号罐子装起来,太大的罐子她提不动。
掌柜觉得奇怪,既然家里能来这么多客人,怎么没人帮她。但有钱挣就没多问。
郁泽清问他郭芬芬买了多少,掌柜回忆了一下,说她买了三十多罐,还把油店拉货的木板车借走了,运这些油。
她瞬间后脊梁发麻。
不会吧……
掌柜拿出一只金镯子,说她当时没带太多钱,直接把金镯子抵在店里。掌柜验了之后觉得没问题,金镯子比这些油和板车加一起贵不少,倒也不亏。
过年后掌柜的去她家里,想把镯子还回去,换回银子和板车,并不贪她这些钱财。但是找了两回了,人都不在。现在掌柜惆怅,是不是要再买个新板车,店里着急用呢。
掌柜走了之后,郁泽清和景陆舟相对良久,两人一个字也没说。
好像……破案了啊……
但是这个纵火犯,他们实在是下不了手去追查。
他们返回郭芬芬家,大刘翻墙进去打开门,三人偷偷搜查了一遍。
厨房的灶台、屋内家具上落的灰,都表明这个家已经有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之后两人按照先前和徐月宜说的,迅速把剩下的绣娘和工人走访完。因为有徐月宜的标注,他们没去那些造假的地址,省去不少功夫。
不过和昨天一样,没问出来什么新的东西。
虽然效率高了不少,但回去的时候天色很晚了。郁泽清进门发现李家兄弟居然也在,是他们送阿锦回来的。
不出意外,阿锦看到大刘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唉……可惜了李家两个护花使者啊,一路走好。
阿锦去做了几碗素面给他仨,人饿的时候连青菜鸡蛋面也觉得香,比如景陆舟,直接把一碗吃完了。
本来还担心他吃不下呢。
阿锦要洗碗,大刘去帮她,屋里只剩郁泽清和景陆舟。
郁泽清问:“王爷,咱们明天什么安排?还去哪里查吗?”
景陆舟说明天休息,连着查了四天,如今差不多有眉目了,他要整理一下再走下步棋。
郁泽清也不再提公事,下班了还聊这些估计挺招人烦的。
他看向里屋的门口,说:“这里面是你的寝屋吗?上次怎么让我住这里,收拾间客房给我就好了。女子的闺房不要随便给男人住。”
郁泽清挠挠头:“呃……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厢房没收拾出来,我屋里的床宽敞些,就让您先用了。”
“嗯,以后不可给别的男人住了。”
她点点头应下,十分上道地说:“除了上回,我们没留过客。也就您有这待遇。”
景陆舟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
“我记得那次看见你桌子上的首饰,似乎很久没戴过了。是不喜欢了吗?我再给你拿些来?”
郁泽清赶紧摆手:“不不不,不用了王爷。那些就挺好看的,我只是担心带出去弄丢了碰坏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珠玉宝石常在匣中就埋没了,要带出去打扮人,才是它们的价值所在。”
郁泽清深刻反思:“是的是的,我确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景陆舟扶额:“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没有糟蹋东西。”
哎呀,尴尬了。郁泽清在脑袋里挖地三尺,又刨出来一个词:“啊!明珠暗投!呃……好像也不对……”
景陆舟笑道:“这个词倒是可以形容我。唉,怎么就是有人看不见呢……”
嗯?后面这句她没懂。
55. 标志
刚把景陆舟和大刘送走关上门,阿锦就抱住郁泽清,把脸埋在她肩膀。
“哎哟!这是怎么了?”
阿锦抬起头,郁泽清借着昏暗的光,看到她又激动又害羞的脸。
郁泽清没见过这样的阿锦,连忙拉着她回屋:“怎么了怎么了?你跟大刘怎么了?”
来了来了!八卦!吃瓜!
阿锦拽住她,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郁泽清坏笑地继续把她往屋里拉:“切,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大刘是不是。”
阿锦抽回手捂住脸,跑去床边趴在被子上。
郁泽清想逗她玩的心根本收不回:“哦吼,让我猜猜,一定是大刘亲你了!”
阿锦又羞又恼,扑过来就要揍她:“哪有!你这个坏妮子!”
郁泽清大笑着拿起枕头当盾牌:“那你快说啊,不然我还要猜啦!”
阿锦红着脸坐回床边,头靠在帷幔旁,娇羞地绕着绳子说:“也没什么,只是聊了几句罢了。”
“嗯嗯,聊了什么?”郁泽清紧紧挨着她,生怕错过一个字。
“就是我本来要洗碗嘛,然后大刘说水凉,他来洗,不让我伸手了。”
“哦哟,好体贴哦,然后呢然后呢?”
“他洗碗嘛,然后我就问伯母在吉城住着习惯吗?他说吉城挺好的,比京城暖和些,而且还不太干燥。所以他母亲很喜欢这里。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一天到晚要跟王爷出去办差,母亲无人陪伴很无聊。”
“哦哦,忙得很没办法陪亲娘,然后呢?”
“然后……”阿锦十分懊恼地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了句很蠢的话……”
“啊?说啥了?”
“我说……要是有个儿媳在身边可能会好很多……”
阿锦头撞在墙上:“啊啊啊……我当时怎么会说这么句话啊……现在想想真的很丢人,好像我在催他娶妻似的……”
郁泽清心想:阿锦可能还不知道大刘有个嫂子,刘母和这个嫂子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但她没提。人和人之间很玄妙的,说不好谁和谁就能很合得来。
“哎呀,这有什么,我感觉大刘不是那种很细腻的人,他应该不会多想的。别在意,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大刘说,我说的有道理……”
哎嘿!这不是有戏么!郁泽清也跟着紧张了:“然后呢!!”
阿锦特别可爱地撅了撅嘴:“大刘说但是他职责所在,要经常陪着王爷,怕对不起未来的夫人……”
“然后我说……‘如果很喜欢你的话,是不会介意的’……”
“他说,他说我很好,谁能娶到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阿锦说完,脸上又飞起了红霞。
郁泽清笑着说:“哎哟哟,那可不是他的福气吗!然后呢?”
“啊?然后?没有了啊,他们就走了。”
郁泽清有些失望:“没了啊……哎呀我还以为你俩就直接定下终身了呢。”
阿锦作势又要揍她了:“你说什么胡话……”
郁泽清赶紧站起来离开她的武力范围:“好好好,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我懂的我懂的。你们谈个恋爱真是,也太含蓄了……”
·
第二天她回到店里,打扫结束后开始看这几天的账本,核对计算好这些天卖出的产品。既然她不在店里,这一成的利她就不拿了,月底结算的时候要发给楼上的人。
过了一会儿阿锦下楼,说这些天她研究出来一种用缝纫机绣花的技术,要展示给郁泽清看。
缝纫机绣花?郁泽清表示闻所未闻,把位置让出来给她。
只见阿锦随手拿了块蓝帆布,调整好针线之后,踩着踏板就开始了。
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后来郁泽清发现了,她用右手非常精细灵巧地来回控制帆布,通过移动帆布来操控针脚落在帆布上的位置。
人工绣花的时候是布不动、针的落点动;而用缝纫机是针不动,布来动。
“我的阿锦呐,你是天才吗?”郁泽清目瞪口呆地感叹。
阿锦抿嘴笑着,手却不停,不一会儿一片白色的小叶子出现在帆布上。
她剪掉线头,拿给郁泽清看:“我现在用得还不熟练,绣得很粗糙。没办法,这种精细的活计还是用手一针一线绣更漂亮。”
“这样已经很好了!能看出是个叶子。如果咱们用的话,其实也不需要很精致,差不多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就行,毕竟咱们没办法靠这个加价。”
郁泽清想起自己最初的设想:“我老早之前就想在帆布包上绣个简单的小标志,咱们郁氏帆布独有的。如果缝纫机绣着简单的话,咱们就设计一个吧!”
俩人商量了好久,要兼顾美观、特别、简单、意义,真的很不容易。
随后她突然想到什么,在纸上画下来,反复调整形态。
终于满意了,她拿给阿锦看:“这个怎么样?”
阿锦皱紧眉头:“这个绣起来倒是挺简单的,但是……好奇怪啊……是什么东西呢?”
郁泽清笑着说:“这是‘郁’,郁泽清的郁,但是呢,是另一种……呃……文字。”
阿锦看了看这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满脑袋问号:“什么文字?”
郁泽清说:“这个嘛,很难解释,你就当是我独创的吧,代表着这个姓氏。怎么样,要用吗?”
她看了会儿:“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啦,很简单、而且也很特别。你若说这是‘郁’的话,确实也比较有深意。”
“那就它了!你看看怎么绣起来比较方便。”
阿锦说干就干,在帆布上比划了一下大小之后,就蹬起了踏板。
她先绣了个“凵”,然后在里面绣了一个“丫”:“好了,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郁泽清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很好。”
阿锦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郁泽清拿着这块布料,满意得不得了。
嘿嘿,咱郁氏帆布也是有图标了!这是“YU”拆开重组后的图案。
自己和原身同名同姓,这个标志既是代表自己,也代表着原身一家。但是因为“鬱”字笔画实在太多了,哪怕是“郁”字绣起来也得花点功夫,不如用字母。
李叔他们学会了之后,开始在新做的帆布包上绣这个标志。郁泽清看了下,哪怕熟练如阿锦,绣这个标志花的时间还是有些久了。
她又有些犹豫,要不然别加这个了,又不能挣钱,让大家平白无故地花了这么多时间……
李婶知道她的顾虑之后,提出了解决办法。
原来这个缝纫机可以换针,她竟然都没注意过。有更大型号的针、用来穿引更粗的线。
用粗线绣的话,就能节省许多时间,原先需要好几针才能绣完的区域,直接两针带过就填上了。
金丰说可以等收工前,换一下针线,把当天做的东西统一绣标志,这样就花不了太多时间。
李叔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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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绣的,发现即便是这么简单的图案,每个人绣出来都不一样。
“咱们就用这个标志来区分是谁做的包。有时候我们做完的东西放混了,就不记得是谁做的。这下好了,以后不会搞混。”
挺好,六个布匠顶俩诸葛亮,就这么定了。
下午郁泽清趁不忙的时候,把楼下摆着的货品拿过来,一个个都绣上了小标志。
有带娃的客人上门,小朋友一看这个标志,说长得像家里的小树。
客人笑着解释,孩子应该是想起家里的罗汉松盆景了。郁泽清瞧了瞧,果然像是一个盆子里种了棵植物。
小孩子的童心蛮有趣。
就这样卖卖货、做做包、喝喝茶、再偶尔去店门口溜达晒晒太阳,郁泽清想着,就这样平平淡淡生活,似乎也不错。
如果实在回不去的话。
她这些天见到的悲剧有些多,相比较之下,自己现在过得真的算可以了,有吃有穿有朋友,是不是应该知足呢……
一个客人的出现,把她从沉思中唤醒。他买了个帆布包之后并没有走,打量了一下店里,然后说有些口渴,想讨杯茶喝。
当然没问题了,郁泽清请他坐,倒了茶水给他。
吉城的店铺都是备有茶水和雨具的,哪怕不挣钱也会免费给急迫的路人提供,为的是广结善缘。
他喝着茶,和郁泽清聊着生意。然后评价郁氏帆布的生意算是不错的了。
如今这世道,百姓受苛捐杂税之苦,现在还只是刚开始几个月,商人和农夫已经开始哀叹了。真不知道长此以往下去,会是怎样一片民不聊生的景象……
郁泽清这才仔细观察他。
此人四十来岁、衣着朴素,谈吐举止间有文人风度,但面露风霜之色。
郁泽清拿不准他是什么身份,只能开玩笑似的说他还挺忧国忧民的,适合做官。
谁知他叹了口气,说这年头的官也不好当。
郁泽清想起府衙和纺织司那帮货色,有些轻蔑地说怎么会,当官的多的是法子捞钱。
那人摇摇头,说这可不简单呢。得先有上头的人罩着你,你捞的钱要孝敬上去、你得替上面的人办脏事,人家才会替你遮掩,长此以往形成利益关系之后才能稳当挣钱。
郁泽清挑了挑眉,说您懂得还挺多。
那人老神在在地半阖双目,端着茶杯,说出让郁泽清吃了一惊的话。
“不多不多,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毕竟没接触过。胆小怕事、守着那点微薄的俸银兢兢业业熬日子罢了。”
郁泽清这才琢磨明白,合着她面前这位是个官啊!
哎呀,刚才当着人家面聊什么捞钱……
郁泽清有点紧张:“呃……您是哪位青天大老爷呢……”
对方好像被这个问法无语到了,消化了一下,说:“我是府衙同知,罗杜传。”
没听说过。郁泽清秉承不懂就问的理念,直接请教这是个什么官。
罗杜传扶额:“你不是跟着颐王殿下查案吗?怎么连同知是什么官也不晓得?”
郁泽清心里吐槽:又没见过他,知道这些官的品级职责也并不能帮她挣钱,不懂不是很正常吗?
但她只问了:“您怎么知道我跟着王爷查案?”
问完才觉得自己傻。
景陆舟就是个古代版的超级明星,走到哪儿都惹眼,更别提现在又接了旨意办案,府衙和纺织司肯定都十分关注他,所以多多少少也会看到郁泽清跟在旁边。
56. 真相
她赶紧找补:“算了算了,这个先不问了,不重要。”
罗杜传很无奈地给她解释了关于府衙三巨头:知府、同知以及通判的一些简单常识。
所以,面前的这个确实是青天大老爷,府衙同知是祁州的二把手,正五品,实权不小,经常要去祁州各城出差,监察盐粮水利,一年少有在吉城住的日子。
可是这大老爷会闲着没事,只为溜达到她店里喝口茶吗?不能吧。
她忖了片刻,刚要问罗杜传来这里干什么,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哦……那个……我好像忘了给您行礼……”
她话还没说完,罗杜传迅速摆手:“不必了,听说你见了王爷都不跪,我这小官哪里敢受郁姑娘的礼。”
啧,这话说得……
他说不跪就不跪吧,反正郁泽清也不爱跪。
那么就要聊正经的了:“您今天来店里有什么要事吗?有话就直说吧,我这人笨,不懂您官场上的弯弯绕。”
罗杜传也确实能看出来她是个直肠子,于是没废话,直接打听景陆舟案子办到什么程度了,有什么需要他效劳的地方。
郁泽清一琢磨,这不对啊,以这帮官爷们的脾性,必定是不怎么把老百姓、尤其是女人,放在眼里的。
现在却从她这里问,许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您怎么不直接去问王爷呢?我可不太懂这些事,不过是闲着无聊,借机会跟王爷去府衙和纺织司逛逛罢了。”
还好前面已经立了一个糊涂虫人设。
但罗杜传似乎并不太相信,眼神锐利:“颐王殿下是真要彻查纺织司一案,还是只想简单向圣上交个差?”
郁泽清顿了顿,问:“彻查怎样?交差又怎样?”
“若只是交差,与知府大人、通判、以及纺织司司正、司丞商量一个结果即可,没有我什么事。若要彻查,本官愿以萤火之光助殿下一臂之力,不成功便成仁。”
郁泽清看他良久,笑了一下说:“您这是拿我当敲门砖呢?不怕我把这话传出去。”
罗杜传却十分轻松:“你又没证据,我大可以不认。看看别人是信我还是信你。”
郁泽清:……
她盘算了会儿,模棱两可道:“这事您直接找王爷吧,我觉得……他可能会考虑的。至少不会害您。”
罗杜传立刻起身:“明白了,告辞。”
·
快打烊的时候,景陆舟来了。
郁泽清就猜到他会来,所以让阿锦一直在楼下等着,不然还得叫她下来。俩人晃晃悠悠、聊天打闹了一会儿。
人来了,阿锦和大刘接着含蓄暧昧。郁泽清和景陆舟则是谈正事。
罗杜传确实想跟颐王套交情,景陆舟也从他那里得知了更多关于纺织司的内情。
纺织司因为是皇家裁缝铺,走水之后府衙十分重视,立刻就去现场勘查。
罗杜传透露,他听闻现场是有发现尸体的,府衙给压下来了没上报、也没写在卷宗里。但是具体死了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他还不知道,景陆舟让他帮忙打探。
但不是说除夕夜除了门子和守卫之外,纺织司没别人了吗?怎么还会有人遇难呢?这个时间都放假过年了,谁还会在那里待着。
如果是他们之前分析的,郭芬芬为纵火者,难道除了泄愤之外,她还有要复仇的人?
司正不是好好活着呢吗?总不能是那个罪魁祸首京官吧?没听说有高官失踪呀……
两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只能靠罗杜传了,看他能不能帮忙查出来遇难的人的身份。
如果有无辜的人因为郭芬芬而死,那一码归一码,必须得将郭芬芬抓捕归案了,她的冤情另说。
郁泽清问他:“罗大人说要助您一臂之力,就是这个吗?”
景陆舟摇了摇头:“纺织司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目标是府衙,他想借我的手,弹劾知府一干人等。”
这个罗狐狸!罗杜传既然说官场多么难混,还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接触景陆舟,她就知道此人的目的没这么简单。
“他觉得纺织司的案子很难办,时间太久了,若有什么证据可能早就被府衙的人给毁掉或者藏匿了。”
“但是这案子,十有八九是府衙的人导致的,根源在这群蠹虫。如若借着纺织司案子狠查府衙,即便没破案,也能达到相近的效果,还可肃清官场。”
景陆舟凑近些低声说:“这府衙上下,但凡是个有点权力、能捞油水的官职,都已被贪官污吏占据。八、九品的官,包括纺织司司正,都是捐官来的。”
郁泽清大惊:“之前我听顾玉深说过,有品级的官职都是要通过科考任命的,只有那些不入流的芝麻小吏才能捐。他们这是怎么办到的?”
景陆舟却问:“顾玉深是谁?”
“顾玉深就是那个,之前您见过的、那个要科举考试的学生,您还和他讲过录取人数,您忘啦?”
景陆舟恍然大悟,随即面色不虞:“他的话你倒是记得牢。”
郁泽清不知道景陆舟这怨气从哪里来,简直莫名其妙。
好在他回到正题:“按律是这样,所以说府衙贪污十分严重,只要肯花大把银子,就有人能想方设法挪出一个位置来。捐官进来的人则大肆敛财,为了把之前花掉的挣回来。长此以往,循环往复,先帝在时就已有苗头,现在愈发明目张胆。”
郁泽清想起那个看起来不是很灵光的司正:“怪不得纺织司司正那个德行,怕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恶:“王爷,这不能忍,您一定要整治!还府衙一个清明!”
但景陆舟却面露难色。
“皇兄只给了我查纺织司这件案子的权力。捐官此事牵扯甚广,州府官员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必定还有京官相护。若要彻查恐不利于朝堂安稳。”
“而且……皇兄会疑心我平素干涉政务,借机安插人手。”
郁泽清听得一愣一愣。真麻烦啊,皇帝都当到这份上了,还疑神疑鬼的呢?
“您都是王爷了,还这么多顾虑啊……”
景陆舟长叹一口气:“我已经习惯了,还是皇子时,母妃就告诉我要小心处事,千万不可让皇兄觉得我有异心篡权夺位。”
“正因为是皇帝的亲兄弟,才会有这样的嫌疑。若我只是个言官,倒是愿意效仿前人死谏,只为整顿吏治肃清朝纲,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在青史留名。”
郁泽清想了想,如果换位思考,她也不一定能下得了这个决心。闲散王爷当着多好啊,干嘛冒风险管东管西的。
只是她来自现代,实在是看不得身边老百姓被这样无法无天地对待。
毕竟,自己也曾是受害者,只是幸运些,有景陆舟相助。
想到现在皇帝横征暴敛、民生艰难,而这些官员、甚至景陆舟都依靠着百姓过得如此滋润。而她也因为景陆舟间接地受了许多恩惠。
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统老师,我是不是太圣母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呗,反正又做不了什么。”
系统:“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好熟悉的台词,统老师你怎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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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中二了起来?”
系统:“你这么想也正常,景陆舟管与不管也都正常。不要让负面情绪影响你,人本来能力就有限,多得是不如意的事。”
郁泽清:“好吧,我学着想开点。”
她抬眼,发现景陆舟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多久了。
“你…在想什么?”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天色已晚,您快回去歇着吧,最近办案多累啊。我这边也要打烊了。”
·
早晨阿锦看见郁泽清的时候,问她晚上是不是没睡好,脸色有些差。
郁泽清浑浑噩噩地点头:“做噩梦了。”
她从没做过关于原身的梦,这是头一次。
这次原身没有死,被曹修绑了起来扔在床上。那个杀千刀狗官的狞笑着逼近原身,不知道要怎么虐待她。
郁泽清在上空飘着,急得要命想去救她,可是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落地。
就在曹修要得逞之际,郁泽清被吓醒。
她看着冰凉的月光,出着冷汗,突然想起吴柔婉的事。
郁泽清决定白天要去找徐月宜一趟,打听下到底是谁,凌虐了吴柔婉。
思及此,她把店铺钥匙给阿锦,自己则直接去了徐月宜家。
她让系统帮忙检测周围有没有跟踪或者注意到她的人,以免给徐月宜带来麻烦。
进屋后开门见山,郁泽清让她帮忙查一查,那个对她徒弟施暴虐待的京官是谁,然后告诉她自己店铺的位置。
下午,徐月宜登门,带来了消息。
那个京官,正是曹修,从二品的巡抚,现在已经是吏部的二品侍郎了。
郁泽清大为震撼,凌晨的那个梦,是某种暗示吗?怎么会这么巧,原身和吴柔婉都因为这个畜生香消玉殒,惨遭毒手的时间也没差几天。
徐月宜哀叹,这根本没办法了。二品大员,老百姓连给人提鞋都不配,怪不得徒弟无论如何都拗不过,真真是红颜薄命啊。
耽溺于徒弟的早亡,只能让自己痛苦。徐月宜现在忧愁的只有郭姨,也就是郭芬芬,节后一直没见到人。
她找过纺织司里年长的和郭芬芬相熟的绣娘,并没有打听到郭芬芬有别的亲戚。
之前郭芬芬就有过轻生的念头,徐月宜请郁泽清如果有郭芬芬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她。
徐月宜前脚走,景陆舟后脚来。
他肃容道:“纺织司的案子可能查不下去了。”
景陆舟解释说,罗杜传从仵作那里得了消息,府衙从废墟里找出来的是一具女尸,年纪四十左右,因为烧得几乎只剩骨架,所以没能确认身份。
罗杜传又通过几个人打探到,府衙已派人挨家查过了,纺织司除了郭芬芬不在家,一个人也没少。现在已经选好了一处庄子,临时当作纺织司,随后采购的原料工具到齐后就要开始赶工了。
郁泽清有些发抖,她告诉景陆舟自己从徐月宜那里得知的:郭芬芬曾想寻死、而且没什么亲戚了。
景陆舟说,他得知仵作验出的结果时,就隐约猜到了。
郭芬芬拿着刀去砍司正,那时可能就怀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纵火烧了纺织司,是她作为一个无处申冤的底层百姓、能做的唯一一件可以上达天听的事了。
虽然只是一个可能性较大的猜测,但府衙隐瞒那具女尸——或许还隐瞒了其他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心虚、甚至可能已经查到了真相。
为了保住司正、也为了不给上面的大人物添麻烦,他们推出门子作为替罪羊,在景陆舟提审后,直接杀了门子灭口。
57. 告白
没证据,再往源头查的话对景陆舟不利。
可是这不断浮出水面的真相、惨死的普通百姓、仗势欺人的恶霸奸商、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
哪怕郁泽清放下这些悲天悯人的想法,回到她自身,下一个受伤、受害的,会不会就是她呢?
检测到宿主情绪低落,系统自动播放了许多劝她想开些的大道理。
虽然那些大道理确实有用,但由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声播出来,有种莫名的搞笑。
景陆舟临时去处理了些事情,回来和她吃晚饭,这时郁泽清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看起来正常多了。
借着吃饱消食的由头,景陆舟带她出去散步。
文檀街不远处有一条河流,两人在岸边慢慢踱步,黄昏时的风带了些凉意,白天热闹的河道此时鲜有船只。偶尔出现了个船夫,也只是在把船靠岸系紧缆绳,回家吃饭去了。
“方才见你没吃多少,是为着纺织司的案子心里不爽快、没胃口吗?”
郁泽清回过神,她不记得自己吃多少,只能回答:“可能是中午吃得多,没消化完吧。”
“抱歉,是我拉着你跟我一起办案,不管结果如何,案情确实太沉重,让你难受了吧?”
因为系统的开导,郁泽清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她努力让语气轻快些:“您干嘛道歉啊,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跟着您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行至岸边一处木亭,这个亭子与她见过的不一样,亭柱之间有半人高的栏杆。大刘看了看上面的痕迹,解释说这栏杆应该是用来拴马的。
郁泽清正仔细观察,忽然听见景陆舟问:“我没能替吴柔婉伸张正义,你会觉得我这个王爷很没用吗?”
她转过头看着景陆舟,眨巴了两下眼睛反应了下:“不会啊,不是没证据么。凭一张嘴空口说啊?谁会相信。”
“那,你说过想让我整顿府衙,我也没能做到,你会很失望吗?”
郁泽清被逗笑了,平日里潇洒高冷的王爷为何突然变了样:“王爷您怎么了,您不是说过有苦衷么,我记着呢。”
“可我觉得你好像……刚开始和我一起去查案子的时候,特别积极地跟我讨论。自从知道结果后就闷闷不乐,也不怎么同我说话。”
郁泽清努力回忆,刚才吃饭的时候景陆舟没喝酒吧?怎么这会儿跟那次元宵酒后一模一样了?
当时拉着她,问是不是因为曹修来府里拜访而不高兴了。
尊贵的王爷,好像开始在意一个普通女子的反应了?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有些……反差萌?
郁泽清斟酌之后,决定认真回答:“王爷,跟您说实话,我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这对您来说重要吗?我只是一介草民,您何必考虑我呢,这些官场上的事我相信您自有决断,根据形势有所为、有所不为。”
景陆舟低头看着她,表情起了变化:“不是的,郁泽清,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如果你说想让我做什么,我会为了你去做的。只是你总不明说,把我推得远远的、架得高高的,我也猜不准你的心思,只能试着对你好。”
她瞳孔微颤:“您……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得了您许多照顾,店铺、礼物、还带我们吃喝游玩……”
景陆舟无奈道:“这些算什么!不过是几个小钱罢了,我希望你向我要更多、让我为你做更多……”
她问:“为什么?!”
“还有,这怎么能算小钱呢,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您给的已经足够了。”
“是,对您来说是小钱,可是您有替我们想过吗,您给的太多我们该怎么偿还呢,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您总说我们救过您,所以这些钱财礼物和照顾我们可以心安理地拿着。但您也救过我们啊,早已经抵了,人的命哪有贵贱呢,不是说您身份贵重所以就该一直还我们……”
一直以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财富差距,让郁泽清憋了不少心里话,她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景陆舟听完后苦笑了下:
“郁泽清,你真以为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吗?”
“好,你要算这个救命的账的话,我来告诉你,早在见你第一面时,我已经救了你。”
“你以为我在乎什么大不敬之罪吗?羊街那个人我连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不过是寻个由头救你罢了。当时你慷慨陈词逼着我为百姓申冤,可我初到封地、被皇兄派人监视着,哪里敢管这些事情?但我又不忍见你被那狗杂碎报复……”
她不敢再看景陆舟的眼睛,默默地低下头。
“郁泽清,我不要你偿还什么钱财,我巴不得你欠着我的,越多越好。”
她明知不能问,却还是缓缓道出:“您……图什么呢……”
“你这么聪明,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呢?”
郁泽清仍旧低着头,不敢面对失控的局势:“哦……那个我得回店里了……”
她还没挪出半步,就被拦住了去路:“还跑!又跑!每次都顾左右而言其他!郁泽清你真是要气死我!”
吓得她不敢动。
“好,你不说,我来说。郁泽清,我喜欢你,我景陆舟喜欢你,你呢,你对我有何想法呢?”
突然被捅破了窗户纸,她下意识深呼吸缓解紧张,眼前的情况对她来说太过复杂,郁泽清第一反应是逃跑。
这次景陆舟没那么轻易地放过她,随手一搂郁泽清就跌进了他怀里。修长有力的大掌卡住她腋下,像提溜起一只小猫儿似的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栏杆上坐着。
郁泽清被一连串迅捷的动作吓得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在了一个硌屁股的东西上,那东西滑溜溜的、她又没其他着力点,差点儿后仰栽过去。
求生的本能让她条件反射抓住了景陆舟的肩膀,可那肩膀太厚实,她一只手握不住,只好拽紧了他的衣裳。
同时景陆舟的手掌顺着诱人的弧线下滑,两只手合拢,刚刚好是郁泽清的腰围。
完完全全地掌控住了她。
惊魂已定,郁泽清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双脚离地坐在栓马绳的栏杆上,比景陆舟还高半头。
“你!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呢……”
她松开一只手扶着栏杆,想要跳下去。
“没人。”
景陆舟手上随便使了些力就让她动弹不得,上前一步卡进她腿间,瞬间两人更近。
他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郁泽清,感觉到她慌乱的呼吸洒在他额头,似是很满意现在的姿势,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再细微的表情也无处遁形。
“你总是低着头,我看不见你的脸,只好出此下策。”
太近了。
景陆舟的脸,以她从未见过的角度和距离,硬生生地怼在她眼前。
浓黑的眉,毛流清晰可见,薄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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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下是鸦羽般的睫,密密匝匝地护着流光溢彩的眸。那双眸子中的热切、探究让她不敢直视。目光迅速划过英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最后停在他的衣领。
此处好像比较安全。
余光里他的唇翕张:“郁泽清,你看着我!回答我!给我个痛快!”
她不敢抬眼看,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持靓行凶。
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这样随便勾引人,逼着别人承认喜欢他……真是过分……
见她装哑巴,景陆舟使坏地在她腰间捏了捏。
“说话。”
郁泽清被痒得一激灵,含糊道:“我……不知道……”
“好,我换种问法,你讨厌我吗?”
“没有……”
“那你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吗?”
“没有……”
“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景陆舟抬手,隔着极近的距离罩住她的侧脸,见她不反感,便将手稍稍往前一推,贴上了莹润白皙的皮肤。
“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说完,指尖抚过俏丽的下颌线,掠过她荏弱修长的脖颈,停在了某处轻轻按着:
“心跳得这么快。”
郁泽清觉得自己没办法呼吸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配合着这张蛊惑人心的脸,杀伤力太强,她不由得往后仰一些拉开距离,勉强保持清醒。
察觉到她想躲,按在她脖子上的手迅速拢住她的后脑勺往前带,堪堪停在一个危险的位置。
再近一分,就是鼻尖相贴。
她看到景陆舟的眼睛里满满当当,映出她的脸。
“郁泽清,说实话,喜欢我吗?”
“……嗯。”
轻轻的一声鼻音,似有似无。景陆舟怀疑自己听错了,双手捧住郁泽清微凉的脸:“你说什么?”
郁泽清分神了一瞬,去感受他的手心的温度。
热热的。
真好。可惜不会是她的。
突然有一点难过,但她却笑了笑,缓缓开口:“不喜欢的话,是不能继续做朋友了吗?”
景陆舟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改,直到你喜欢为止。”
郁泽清抿嘴笑,她有那么好吗?眼前这人也太执着了。
“哦。”她松开一只手,理了理景陆舟肩旁,被自己攥皱巴了的衣料。
“那,如果我喜欢上你了,然后呢?”
景陆舟揉了揉她的脸:“那我要……”
他突然想起什么:“等下,你之前说不想成亲,不会还作数吧?”
郁泽清差点儿忘了自己曾在医馆说过的话,被他一提醒,有些好笑道:“作数啊。”
景陆舟很头疼似的闭了闭眼:“郁泽清!你都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嫁?别折磨我了……”
她憋住笑,拍了拍他肩膀:“谁折磨你了,堂堂一个王爷,肯定有大把贵女千金排着队愿意嫁呢!就是邻国的公主也娶得。”
景陆舟捧着她的脸晃了晃:“我不要别人!就要你!”
唉……
郁泽清突然发现天色渐暗,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拉下景陆舟的手,随即被反握住。
“天黑了,回吧,您说的事……容我想想。”
景陆舟握紧了她的手:“好,我等着你,多久都等得起。”
58. 条件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愁眉紧蹙。
阿锦以为她还在为纺织司的案子难受,就没多和她说话。
郁泽清也没法儿跟她聊这个,拒绝这么个从外到内、从硬件到软装都无可挑剔的男人,任谁看都有些不识好歹了。
可她是真犹豫,景陆舟这种身份,以后肯定得三妻四妾,想想那些个宅斗……郁泽清宁愿不嫁。
至于之前因为要回家所以不祸害当地居民的想法,现在也需要慎重考虑了,除非指望什么天灾人祸的,把曹修一家子给灭了。
所以,如果不得已要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话,似乎不嫁人确实会变成异类。
现在还有个捏造的未婚夫可以拿来挡一阵子,但长远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至于景陆舟,她确实蛮喜欢这个人的,长得帅、对她好。但她觉得景陆舟只是喜欢原身这张脸罢了,如果容颜老去、或者看腻了,不知道这份感情还能剩下多少。
但是话说回来,景陆舟长得真的很不错啊……只要他别太过分,总体也还算是利好。
而且声音也很好听,嘿嘿嘿。
·
第二天罗杜传来店里闲聊,郁泽清装作不知道他们之前聊的内容,维持自己迷糊蛋人设。
罗杜传倒是实诚人,居然也和她说了景陆舟很避讳过度参政。
“王爷不彻查的话,您说过不成功便成仁……是怎么个成仁法?”
罗杜传喝了口茶:“我原本说的成仁,是被派系打压、甚至害死。因为我预想到王爷有可能和他们沆瀣一气,但目前看来,王爷两边都不想沾,所以对我暂时没有影响。”
“但即便如此,我怕是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郁泽清凑近问:“此话怎讲呢?”
他放下茶杯:“上有知府、下有通判,我在中间挡了后面人的升官路,他们早晚要想法子做手脚。我每天都在防着,太累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还能为祁州的百姓做多少事。”
郁泽清替他揪心:“没有更高的官护着您吗?府衙上头是谁呀,有那种管考核官员政绩的人吗?”
罗杜传叹气:“上面是吏部,掌百官考核的是吏部侍郎、尚书、直至丞相。我就这么说吧,往上的路被堵死了,他们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现在朝中要紧的官署中除了兵部还是片净土之外,没什么好地方了。”
“若兵部也沦陷了,我大文朝怕是回天乏术咯。”
竟然这么严重么,郁泽清觉得自己又开始忧国忧民了。
哎等下,吏部……侍郎?啊!曹修!又是这个脏东西!怎么管考核的偏偏是他!
“您能多说些……关于这个吏部侍郎的事吗?”
“吏部两个侍郎呢,你问哪个?”
“有没有叫曹修的。”
“你认识他?”
“不认识,呃……忘了在哪里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好像是吉城人氏,但我也不太懂这个,什么侍郎尚书的。”
罗杜传只当她因为曹修也算是从本地走出去的大人物,听人聊起过罢了,不疑有他,便讲了些。
曹修在升迁右侍郎之前原是巡抚,确实是吉城出身。任期最后一站就是吉城,但是按理说官员是不能回家乡任职的,防止贪污腐败,但不知道当时是没人了还是特别信任他,最后让他来了。
罗杜传去年一直在祁州下属各城管盐粮河工水利,只和他打过一次照面,此人相当有学识。
不过能当选吏部右侍郎的,必须是翰林出身,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可惜啊,良才自甘堕落、与上下同流合污。
郁泽清心想,这种人就是高智商变态犯罪的候选人,瞧瞧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后来皇帝登基,提拔了现任丞相、以及一群在他还是太子时就效忠于他的人,这其中就有曹修。
“所以您要想让王爷彻查的话,有可能会直接往上牵扯到丞相?”
“是啊,这是盘大棋,需要相当的手腕和决心。”
郁泽清眼珠转了转:“但是如果只追究到右侍郎的层级呢?会比较容易嘛?”
罗杜传无奈地摇头:“他上面也会有人保他啊,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就算没了他,也会有下一个曹修,不会有我的出头之日。”
郁泽清现在不想管罗杜传出头不出头了,她满脑子都是曹修。
如果借着这个事,能把曹修除掉的话……不对,任务是死全家……
哎,好难。原身就不能只要曹修死么?算了,因为曹修她爹娘都没了,盼着曹修灭门也正常。
“罗大人,如果,我说如果,这个纺织司的案子闹大了,能通过惩办府衙里这些贪官、往上追查到曹修,那么大概会定什么样的罪呢?会杀掉他么?或者只是贬官之类的。”
他思忖了下:“不好说,得看有多严重、还有没有别的案子能数罪并罚……你琢磨这个做什么,要办他可不容易。”
郁泽清心不在焉地呵呵一笑:“随口问问罢了。”
而她也盘算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
晚上打烊时,景陆舟又来了,说想送郁泽清回家。
郁泽清也正侯着他:“等会儿跟您说个事。”
景陆舟肉眼可见地严肃了起来:“想好了?”
“嗯,一会儿路上说。”
景陆舟俯身歪头看她:“怎么这个表情,怪吓人的……”
郁泽清心想,一会儿有得你受了,我在你心里究竟什么分量,马上见真章。
锁门和李家告别后,他们四人沿着文檀街往北走。
大刘十分有眼色地示意阿锦和他一起,离郁景二人远些。
“你想好了?”景陆舟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郁泽清却说:“王爷,我想请您彻查捐官这件事。”
景陆舟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向,快速扫了眼周围之后,拉着她到旁边一棵百年老树下。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她仰头,很天真无辜似的反问:“您不是说,我让您做任何事您都会去做嘛,现在我提要求了,您怎么没答应呢?”
景陆舟愣了一下,觉得十分有趣似的哼出一声笑,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我说到做到,只要我能办到。但是郁泽清,我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景陆舟敛了笑容,一字一顿道:“你必须完完全全、毫无保留、毫无隐瞒地告诉我所有的事,不许骗我。这不难办到吧?”
郁泽清差点儿以为他看出什么来了!
“我不希望在前面拼命的时候,我心爱的女人在背后捅我刀子。”
郁泽清:……
什么心爱的女人啊!怎么张口就来!这个人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告诉我,为什么又突然让我彻查?你知道了什么、谁和你说了什么、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郁泽清被问住,努力不让自己面上显出来,不太信任似的、带了些怀疑的语气激他:“您能办到吗?……”
景陆舟却没被影响:“所以我问你真实的目的,你想要什么结果,‘彻查’这个说法太模糊。”
她抿了抿唇,道:“曹修,我想让您扳倒他,现在捐官这个案子刚好是个机会,他是吏部侍郎掌百官考核,捐官也会经过他的手吧?”
他皱了皱眉:“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郁泽清不太明白,景陆舟为什么总是问这些没用的。能不能办到,给个准信啊。
“罗大人来过,我从他那里打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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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景陆舟气得舔后槽牙:“果然是他,我没答应他的要求,就从你下手了,呵,倒是挺会察言观色!”
她不懂这个结论哪里来的:“什么从我下手啊……是我主动问的,他本来不想说。”
景陆舟垂眸瞧她:“也是,很少有男人能拒绝你的要求。”
……到底是在瞎说些什么啊!
他又近了半步,低声问:“郁泽清,先说好我不是不想帮你啊。你要扳倒曹修做什么,他怎么惹到你了?问你两回了你都不说,这回总该告诉我吧。”
“不会是因为洪桑吧?”
郁泽清顺着他答:“是的是的。欺负我,我要把他的靠山一起扳倒……”
景陆舟看了眼周围,确认安全,低头和她说:“那我要告诉你,洪桑已经死了,曹修后来才知道这件事,他没掺和进来。”
“啊?洪桑死了?哦……”
什么时候死的,没听说啊?
景陆舟问:“那曹修……?”
郁泽清尴尬地笑笑:“呃……还是得……嗯。”
他突然生气,咬牙切齿低声道:“郁泽清!我刚说什么来着!不准瞒我!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这么多秘密。”
“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郁泽清头疼,这个人非得把她剖干净了才行吗……穿越什么的、任务什么的哪能跟他说呢!
她心虚地组织语言:“是这样的……我家之前的生意就是曹修搞垮的,跟徐家布庄差不多。他出面骗郁……呃我爹,说朝廷要用大批帆布,从我家采购。谁会怀疑他这么大个官呢?但是等我爹佘了巨款终于赶工出来之后,他又不要了。当时也有洪桑从中搞鬼……”
“总之……您可以理解为他间接导致了我爹娘去世,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景陆舟拧紧的眉松开了:“你早说啊!你想报仇的话,我可以派人弄死他。”
她有些动摇,这样多方便,直接让景陆舟替她完成任务,自己反正也没那么快离开,陪他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美美走人。
但是……
“我知道,死他一个对您来说简单,但是以后还会有人受害。”
“前些天我又找了徐月宜,请她帮忙查是谁害死了吴柔婉。那个京官就是曹修。”
“王爷,我知道我一个小百姓,说什么家国天下的会惹人笑话。但是我仅仅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城里,就遇到了这么多因为贪官污吏而造成的惨案,其他城市呢?别的州呢?”
“您自小锦衣玉食,没人敢欺负您,但是我害怕呀、而且害怕认识的朋友们也遭遇这样的事。都是活生生的人呐,我实在无法……”
“我不废话了,王爷,这是我的条件,请您帮忙,从纺织司开始到吏部曹修,把这条线上的贪官污吏都清理掉。”
“他们被定罪获刑之后,要是您还喜欢我,我这个人……就是您的了。”
景陆舟双手握住她的肩:“我的?”
郁泽清抬眼回应他炙热的目光:“对,昨天不是说……嫁给您吗……都行,都依您的心意、随您安排吧……”
“先说好啊我这个人很懒的,尽量别给我立太多规矩,在外面我可以配合您,私下里就放过我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紧紧地抱住了,力道大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碰到她耳廓,一道暗哑的声音灌进来:“不会骗我吧?郁泽清。”
她被捂在宽阔坚实的胸膛里,声音闷得很:“我能骗您什么呀……我人就在这儿……”
景陆舟的脸抵着她的头,重重地蹭了蹭:“好,一言为定。你且等着,为夫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你把事办好了。”
59. 密行
恋爱中的男人怎么这么黏糊……又是拉手又是抱抱的。
虽然这会儿街上没几个人了,但是阿锦大刘都在呢,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尽管景陆舟想送她回去,郁泽清还是努力把他哄走了,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一来一回的太费劲。
她有点儿不太敢面对他,总觉得自己在利用别人的真心。郁泽清安慰自己,这事要真做成了,对景陆舟也是功德一件啊,又不是她自己纯获利。
转过街角看不见那俩人之后,阿锦到底是没放过她。
她激动地问郁泽清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本来好好的,在大街上突然就抱上了。
天道好轮回啊……上次在家里吃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么快,瓜主就变成郁泽清自己了。
她无奈地笑着,被阿锦抱着胳膊晃着:“我……我想想我怎么跟你说。”
阿锦抢答:“王爷喜欢你对不对!其实王爷送咱们铺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但我总觉得以他的身份,要真喜欢你,肯定立刻就纳进王府了,所以我又不敢确定了……”
“身份差太多了是吧?我也觉得,所以就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阿锦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那你们是刚刚说开的吗?!求你了泽清快讲讲!不然我今晚睡不着了!”
“呃……就昨天吃完晚饭,我不是跟他去溜达了一圈么。本来是聊案子的,然后说到什么来着?我给忘了,话题变成了我喜不喜欢他……”
阿锦捂住嘴巴低低惊呼一声:“天呐!!啊啊啊啊……真的就直接这样问吗?”
郁泽清点头笑笑:“他那意思大概就是……想成亲……我说我再想想。”
昨天真的,挺刺激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给阿锦讲的时候,就没那个悸动的感觉了,冷静不少。
“什么!泽清!你还要再想想!”
“哈哈哈哈,谁知道他是说着玩儿、还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我提了个条件,他能办到的话,就当聘礼了。”
“什么条件?”
“唔……帮我干掉一个人,顺便再撸下去一些贪官污吏,具体先不多说,看他能不能办到吧。”
阿锦眼神复杂:“你管这个叫聘礼?”
“呃……怎么不算呢,对我来说这是最要紧的事,对他而言也不容易。如果真能帮我办到,说明他确实有心。”
“泽清,怪不得王爷喜欢你,你真的……和别人太不一样了。”
郁泽清被逗笑:“哪里不一样了,又不比别人多个头。”
阿锦看了看周围,凑过来低声说道:“以后是不是得叫你王妃娘娘了?”
郁泽清抿嘴拍了她一下:“什么王妃娘娘啊……这事还八字没一撇呢,他不一定能办成。就算办成了,以咱们这种身份,怎么可能是王妃。”
·
接下来两天,景陆舟都没露脸。
郁泽清觉得他肯定只是随口说说,然后发现她不识好歹、就不再理她了。
很正常,郁泽清有想过这个结果。
只是可惜,以后看不着帅脸了。
她刚感叹完,景陆舟就笑盈盈出现在眼前:“两天不见如隔两年,想我了吗?”
看见他的时候,郁泽清有些惊喜:“我还以为您放弃了。”
景陆舟扬眉:“怎么可能!哎郁泽清,你总是不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说过什么来着?‘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吧?”
郁泽清笑道:“哎哟实在对不住了王爷,我的错。那您这两天忙什么呢?”
“自然是忙着筹谋你的事。”他绕进柜台里面,微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准备立刻动身去京城一趟,此行是来与你告别。”
“京城?皇上又下旨意了?”
“没有,我要悄悄去。”
郁泽清惊讶抬头看他:“这……”
他轻轻颔首:“所以此事需保密,万万不可与任何人提及。”
看见她担忧的眼神,景陆舟笑了笑:“我会万事小心的,不让人发现。”
郁泽清很好奇他有什么事要冒险抗旨,但她不敢问,怕知道的多了不小心说漏嘴。
“那……您注意安全啊。不过有大刘在……”
“不,大刘不和我一起。这次我自己去。”
郁泽清瞪大眼睛:“什么?您自己去?那怎么行!”
景陆舟见状,眼睛弯了弯:“怎么?怕我出事了你当寡妇?”
瞧他没个正形,她有点生气,无语地嗤笑一声:“寡妇?开玩笑!男人多的是。”
景陆舟的脸色从调笑变成了愠怒,他伸臂将郁泽清圈在柜台边,眼神阴暗:“郁泽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旦我给你办成了……”
他的手握住她的脖子,并未施力却让她胆颤心惊:“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守一辈子寡。要是敢和别的男人……”
他的唇贴住郁泽清的耳朵,明明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她却觉得震耳欲聋。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郁泽清浑身抖了一下。
他松开手,偏头看着她的表情,笑问:“逗你玩呢,害怕了?”
郁泽清皱眉推开他,双手抱臂搓了搓自己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吓人……”她嘟囔着说:“那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啊。”
他坐到椅子上,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揉玩:“大刘经常跟着我,若我们两人同时消失,会引起怀疑的。他留在这里能帮我挡一挡、处理些事情。”
“我一个人快马去方便,别人我也不想带,多带一个就多一分走漏消息的风险。”
郁泽清想到有不少商人、赶考的学子,都是一个人远行。景陆舟一个大男人,应该没啥事吧?可能只是没太多独自生活的经历,毕竟平日里都别人给他打点好了。
“那,你多小心,盘缠带够、穿得穷一点别被贼人盯上了。”
他笑着起身:“好,我记下了。”
郁泽清低头看着柜台,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玩:“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不是和阿锦一起去了朝音寺么,在药师殿给您供了盏灯,应该……会有神仙保佑您的吧。”
景陆舟咧开嘴,高兴地一把抱住她,亲了亲她的发顶。
·
郁泽清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变了。
自从景陆舟走后,她总是想起两人相处的点滴、担心他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
幸好大刘经常到店里,一方面是替景陆舟来瞧她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另一方面带来些关于景陆舟的消息。
他们两人一直有用密信联系,大刘几乎每天都会收到,虽然有延迟。
他会简单告诉大刘自己写信时在哪里、下一步的安排、以及问候郁泽清。
郁泽清听到大刘捎来的口信之后,安心的同时又会产生新的担忧,简直没完没了。
她每次看到大刘都会先问景陆舟有没有来信,然后大刘和阿锦聊天或者出去溜达,她则在店里坐着发呆。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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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为了少操心这事——因为操心也没用,她又投入新款的研发中。
先设计了门帘窗帘,用了不同的颜色做拼接。然后设计了小荷包。
小荷包这个产品交给阿锦了,因为郁泽清想让她在荷包外面绣金元宝,有个好的寓意会更受欢迎,机绣的手艺只有阿锦做得最出色。
有次易大夫去徐家布庄送染好的棉线,顺道来店里串门。郁泽清见他的布鞋有点磨破了,突然来了灵感。
现代有帆布鞋,历国好像没人做这个,都是拿普通布做的鞋,有些讲究的人家会在布鞋的布料里面缝一层绒布,使得穿着时更舒适。
于是郁泽清把楼上的同事们都叫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新款的帆布鞋要怎么做。
鞋底子就用现在流行的,他们没必要发明这个。如果鞋面布料部分全部用帆布的话,可能不太透气、焐脚。
而且做鞋子最费劲的部分是布料和鞋底子缝合连接的步骤,如果这个步骤没办法改进的话,其实对她的店铺来说,开发帆布鞋的意义不大。
可惜了,最后她决定把这个点子给徐家布庄,他们家有做鞋子的业务,到时候让他们看着开发新产品吧。
但是由帆布鞋的创意,她延伸想到了帆布帽。
夏天遮阳用的帽子基本都是柔软的藤条、竹条、棕绳、韧草编成,如果做出来帆布宽檐帽的话,不知道大家对这个产品接受度怎么样。
就在不停地研究、开发、探索新品的过程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二月底,大刘来告诉她,景陆舟要准备返程了。
因为书信传递延迟了两三天,三月初,景陆舟在一天晚上突然登门。
郁泽清打开门,立刻就被抱了个结结实实,一颗心也落了地。
“我刚进城就直接来找你了,连王府都没回。”
郁泽清抱紧他:“嗯,做得好,奖励你。”
景陆舟笑了,郁泽清感到他胸膛震动:“你奖励我?怎么奖励?”
郁泽清轻轻推开他一些,仰头看着这个她挂念了二十天的人,勾住他脖子往下拉了拉。
景陆舟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侧过脸,等着她说话。
她却不言一字,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然后抿嘴笑着看他的反应。
景陆舟先是呆住,然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随即眼里冒出精光,低头也要亲她。
“哎哎哎,好了,先进来坐吧。”郁泽清躲闪着,偏不让他亲。
景陆舟只能无奈地听话。
他将马牵进来,随便找了个什么地方拴住:“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他指了指马。
郁泽清不知道马吃什么,只好带他去厨房,那里有些蔬菜。
他挑了几根胡萝卜,放在马面前的地上。
郁泽清小心地摸了摸骏马的背,手掌下的毛有点粗糙:“就是它跟着你往返京城的吗?”
景陆舟扑哧笑出来:“怎么可能。我单程五天!一路不知道换了多少好马。要都让一匹马跑,可撑不住。”
“哦……”郁泽清挠了挠头。
景陆舟跟着她去正屋:“我发现你这小脑瓜虽然好使,但许多常识都不懂,总是让我觉得意外。”
郁泽清给他倒水喝:“好好好,麻烦王爷以后多教教我咯。”
景陆舟笑着接过茶杯:“多问,本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郁泽清坐下,好奇地问:“您去京城办啥了?我之前不敢问,现在讲讲应该没事吧?”
60. 奢品
“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去京城干什么呢,原来是不敢问。”
他摇着头笑了笑:“你想问什么就随便问,我没有要瞒你的事情。”
景陆舟简单讲了下他这些天在京城做了什么。
他一直秘密住在长公主府,联合他的姑母、姑父,谋划找其他各州官员违规捐官的证据,这事不可能只有祁州发生。一旦证据充足,就能置人于死地,再也不能翻身。
景陆舟觉得既然要挥刀,就办彻底些,直接将丞相拽下来。
这个毒瘤在皇帝身边是个祸害,天天变着花样欺上瞒下、铲除异己。国库能供皇帝使用的钱有限,他便替皇帝琢磨各种手段敛财供其挥霍玩乐、同时自己和手下们也没少捞钱。
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战争,军队的支出不大,没有太多油水可捞,所以他们暂时还未将手伸到兵部以及各军。但丞相也常以各种理由削减军队开支,朝中这些武将们对他早就十分不满。
驸马原先就是将军,祖上为当时的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为了拉拢和表示嘉奖,现在的驸马被许配给长公主,在兵部任职,如今已是兵部尚书。
他们的儿子白运章、也就是上次在京城时长公主提过的那个人,统领重兵守卫皇城和京畿,这一家子十分受皇帝信任。
按理说,长公主一家如此受器重,是不愿意帮景陆舟做这些事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这家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为了父皇和皇兄在世时努力打拼维系的基业不毁在这个侄子手里,长公主觉得有必要接受景陆舟的建议,清君侧、整顿吏治、让这个年轻的皇帝好好睁眼看看,莫要做千古罪人。
同时也正是和长公主、驸马推心置腹的谈话,让景陆舟对皇兄的离谱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他远在祁州消息闭塞,不知道自己以前敬重的太子哥哥,被奸臣蒙蔽、被酒色侵袭,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必须忍着刮骨疗毒的痛,把这群在皇兄身边的蛀虫趁早清理掉,让他们在位置上多待一天,就是对各代先帝们的不敬、也是对百姓们的残忍。
但是他们不确定最后能收集到多少证据、也不确定这次行动是否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所以为了避免失败被丞相反将一军,长公主家绝对不可以暴露,这是景陆舟最后的王牌,也是这个朝廷唯一可以影响到皇帝决策的、正派最高掌权者。
如果被皇帝猜忌,连兵部话语权、皇城军权也失去了,就彻底完蛋。
所以他们商量出的办法是,由长公主一家暗地联系各州搜集证据,从各州以匿名检举揭发的方式送到颐王府。这样长公主一家明面上没掺合,还能让奸臣一派内部乱起来,狗咬狗内讧。
怎么可能没有分赃不均这样的事呢?绝对有人不满。
“哦对了,我跟姑母要了几个暗卫,过几天会到吉城,虽说是暗卫,还是能看到他们的,所以你若见了,别害怕。”
“暗卫?”这个词也太神秘了。
“对,你不是担心大刘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没人保护我吗?而且我姑母也考虑到这次若动静大了,我会有危险,所以帮我挑了暗卫。”
郁泽清没想到自己居然挑起了这么大的事……
她惴惴道:“这么可怕的吗?要不然您以后别告诉我这些事了,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万一把您卖了……”
景陆舟咬牙切齿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椅子扶手上:“郁泽清,我如此信任你,你若敢背叛我……”
她着急地举起手:“我郁泽清发誓!我要是故意做对不起您的事,我就……”
嘴唇立刻被他用手指按住了:“不许说!”
景陆舟皱眉,不满的眼神让她不敢再吭声:“我未来的王妃,不准你有任何闪失,说说也不行。”
未来……王妃……
他不会真想让她当王妃吧?太离谱了,她只当这人在调情。
“您好像很笃定,能办成这件事?”
他倨傲地扬起嘴角:“那是自然,你夫君可不是吃素的,起码也能帮你把曹修干掉。”
·
随后几天,景陆舟只来过一次,据说是各种文件资料陆续到了,他要一个个地阅读、挑选。
这事没办法让别人插手,除了大刘,他没有好用又可信的人。但大刘对官场上的事又不太懂,只能帮他做些简单的工作。
罗杜传找了些借口不去下面城市巡查,留在府衙里偷摸搜集证据。
大刘说景陆舟现在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颇有临考前学子们的架势。
郁泽清帮不上忙,只能专注于自己的店铺。实际上,她的生意也面临着危机。
因为之前帆布包的销量很大,现在吉城的需求好像饱和了。本来帆布包这个东西就很结实,买了之后正常能用很久。
现在除了新色推出的时候会带一波销量,旧款卖得很慢,销量都靠周边城市分销带动。
但是分销的话比店里直销挣得少,毕竟二道贩子中间还要赚一笔。
墨城的老板上次来的时候问她能不能再降一点批发价,现在因为税赋严重,普通百姓苦不堪言,而帆布包的使用者本来就以普通百姓居多,大家手里的钱少了,自然是能省就省。
如果销往更远的城市,中间的运费成本可不便宜,一路的车马、人力、吃喝住宿都是钱,算下来一个帆布包挣不了多少。
店里的销量下降,李家四口现在错开每人只来半天,减少产量;阿锦也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练缝纫机手推绣上面,想重新捡起绣娘的活计。有了手推绣的技艺,精细处辅以手绣,这样既能保证质量,也能提高效率。
虽然当初对大家说计件挣钱,大家的收入全靠销量,但是如今这样的局面,郁泽清也不想看到。
毕竟这是她辛苦筹划的生意,没办法任它就这样慢慢走向衰落。
郁泽清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生意盘活。
上个月出的几个新品卖得一般。当然了,本来也不是特别惊艳、无可替代的东西,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帆布帽也做出来了,但是现在不是夏天用处不大,所以也没多少人买。只是通过客户们的口口相传,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就看夏天的时候怎么样。
一天,她正百无聊赖地练字,有熟客来买了东西之后跟她闲聊,说哪个富贵人家前天如何挥金如土地给孩子办婚礼,感叹别人多么有钱。
郁泽清突然福至心灵,发现自己一直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累得要死地飞奔。
现在大形势不好,普通百姓都收紧钱袋子不买东西了,但是富人不是啊!
他们虽然也要交税,但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意思,他们的消费能力是够的!
她应该赶快转变赛道,推出高级产品,去挣富人的钱!
郁泽清开始着手做调研、分析、去徐家布庄看了看他们的贵价产品、还和徐月宜聊了聊贡品,最后定下来第一批产品的样式。
富人嘛,自然是喜欢奢华的东西,哪怕是不那么高级的产品,只要把好料子、厉害的技术堆上,做好广告,也是有人买单的。
而且贵的产品,还有很大的定价空间,就像现代的奢侈品一样,成本远低于净利润。
这批新品,她决定做成帆布和绫罗绸缎拼接的款式,分四个档次。
第一档:素色丝绸和帆布的双面拼接,不需要太多加工,是基础款。
第二档:丝绸绣花,和帆布进行单面拼接。
第三档:丝绸绣花,和帆布进行双面拼接。
第四档:丝绸绣花,和帆布进行双面拼接,同时增加玉石扣。
拼接的方法是在原有小号帆布包的基础上,在单面或者两面,开出一个方形的区域,将一块稍大于方形区域的丝绸缝制在里面。为了耐用美观,丝绸的后面再加一块帆布固定,防止装入帆布包里的物品划伤丝绸。
这样形成的效果是,帆布就像是一个外框一样,中间的丝绸是画布,上面的绣花就是画作。
亦或是帆布如同窗棂、墙面,丝绸绣花是从窗内向外看到的美景。
而玉石扣子,她只有暂时的设想,还没有和她意向中的供货商联系。她想找人把玉石扣做成花朵或者其他的小挂件,在收住帆布包口袋的同时能兼顾美观。
这就要求玉石扣的形状要和丝绸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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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绣花主题相呼应,以她对这些有钱客户们的了解,最后可能会变成定制。
她画出来各种款式的简图给大家,想参考别人的意见,但李家和阿锦都说不敢表态,因为不知道富人们喜欢什么,而且新品成本太高,他们有些怵。
大家这么一说的话,她也有些不确定了。于是晚上在衣柜里扒拉了好久,挑出来一件料子好、有绣花、她不太喜欢的衣服,准备狠心裁了做出来包,看看效果。
第二天她在众人心痛的眼神中,对那件极贵的衣服下了剪刀。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其实这也算没花钱,毕竟不常穿的衣服放在那里,等同于没有价值。
她用尺子仔细地在帆布上做标记,小心翼翼地剪掉中间的布料,现在帆布包的正面就像个“回”字形。
将剪下来的衣料缝在“窗子”里面、再用另一块比丝绸大一号的帆布块垫在丝绸后面固定。另一边如法炮制,做出了一个“三档”的帆布丝绣拼接包。
帆布的粗糙有种质朴、田园的风格,而其中的丝绸布料在不同的角度下泛着低调华美的光泽,上面绣的花朵枝叶也因为不同部分的针线走向不同而呈现出明暗交错的效果。
这副画面,就像是观看者在室内走动,站在不同的位置透过窗子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从包的材质和结构来说,丝绸太过柔软,但帆布挺括,固定在丝绸的四周和背后,能够形成支撑,就像是把一副软塌塌的宣纸画用相框撑了起来,立着挂在墙上、摆在桌上。
郁泽清把这个包摆在显眼的位置,来有钱客人时就问问他们对这个包有什么看法。
反馈的意见中,有一半觉得好看,会考虑买;另一半不太感兴趣,但他们说只是对女人家的东西没什么想法。
仅有的两三个女客人说挺好看的,然后提出一堆想法,比如什么图案、什么字、什么材料什么颜色……郁泽清快速记下。
她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这款包,会成为富婆名媛们喜欢的产品。
但没想到,第一个下订单的是男客户……
快打烊时一个在泰辉楼吃完饭来逛街的有钱老爷看上了这个包,然后提了要求,他要中间绣松树和白鹤的图案,想送给自家老爹。
郁泽清确实没想到这个群体也能有市场,立刻接下订单。
随后她把整理好的客户意见评价,和楼上的同事们商讨研究,大家发现反响似乎还可以,便一致同意研发新品。
同时大家各抒己见,贡献了不少点子。比如帆布上开的窗可以换换花样,比如圆的、长方形的、花朵的、弯曲河流的、十字形的……
中间的料子除了丝绸也可以是名贵的纱、绡、甚至冬天可以做皮毛、呢绒。
刺绣可以是各种题材,花鸟鱼虫、财富长寿美丽学业多子健康……
思路一打开,大家聊了许久,连回家都忘了。
郁泽清又充满了干劲,这波我们打高端局,走的就是个私家定制路线,让客人们拿到独一无二的包。
第二天郁泽清没去店里,和阿锦分头行动。她先去找了徐家布庄谈价钱,准备往后从他家拿丝绸料子;然后去羊街找了曾经见过的、那个做玉石雕刻的小哥。
他果然还在,因为生意不好,已经许久没进项了。但他手艺十分不错,尤其擅长雕刻精细的小件。
对此谢于萧苦笑着表示,自己也想雕刻大件啊!可是没钱买料子啊!太穷了只能捡人家扔掉的边角料,做些小件卖卖用以糊口……
那正好,郁泽清就也以低价和他达成了合作,有单子来了就给他,雕刻客户指定的样式,打上孔洞,郁泽清拿到后缝在帆布包上,做成系扣,兼顾美观和实用。
阿锦则去找以前相熟的绣娘们,现在生意不好做了绣活也少,有好些绣娘闲着。阿锦跟她们谈好,也是计件给钱,验收合格了才行。
郁泽清拿回来了各种名贵布料的样品,准备做成面料小册,让客户们定制时能更清晰地选择。
阿锦回来就开始画各种刺绣的花样,也要做成册子供客人们选。
等谢于萧的玉扣样品到了之后,这个定制的业务就可以开张了。
61. 反对
三月底,郁泽清的新款帆布丝绣拼接包在吉城上游社会掀起一阵风潮。与此同时,景陆舟也要准备搞事了。
他整理好证据,上折子说纺织司的案子已查明,请求进京觐见。
在等待皇帝回复的时间里,郁氏帆布也发生了点……小故事。
事情的起因是金丰喜欢阿锦,私下和她表达心意,想娶她为妻,这事被金富知道了,兄弟俩大吵了一架。
嗯,金富也喜欢阿锦。
就在李家父母被这样的局面搞得束手无策时,阿锦说她喜欢的是大刘,金丰金富如遭雷击,李叔李婶松了口气。
另一边大刘和阿锦的暧昧程度已经到了极点,只是两个太羞于表达感情的人,谁也没挑破。
阿锦表明态度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因为刘母准备趁着景陆舟去京的时候搭个便车,所以大刘决定尽快带阿锦见母亲。
郁泽清帮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给她戴上景陆舟给郁泽清的首饰,高高兴兴地送阿锦上马车去见家长。
结果却在店里接到了哭成泪人的阿锦。
大刘支吾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愣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郁泽清头一次对大刘产生了不信任感,她原本觉得大刘这人虽不爱说话,但办事敞亮、人品也可以。
怎么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连解释一下都困难?到底是什么毛病。
她烦躁地把大刘赶走,抱着阿锦让她哭。
终于,她知道了原因。
问题还是出在刘母那里,这个人真是不好相与。
大儿媳身份比她儿子贵重,婆媳闹得不愉快。郁泽清想着阿锦是平民百姓、性子又这么温柔似水的,而且之前她也说过特别愿意侍奉婆婆,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儿媳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谁知刘母一听说阿锦是二嫁,立刻摆了脸色,说话相当难听,阿锦想起刘母说她的那些字眼就又噼里啪啦掉眼泪,她没办法复述那些话。郁泽清也大概猜到了。
这得亏是大刘的母亲,要是个什么别的不相干的人,郁泽清才忍不了这口气,少不得要上门去骂了。
什么玩意儿啊,拿着祸害女人的东西去伤害另一个女人,好像很值得骄傲似的。
郁泽清想想她要是结婚了也遇到类似的老封建管着她,这婚真是不结也罢,去他的。
阿锦哭完后眼睛红肿、鼻音浓重:“泽清,怎么办,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万一又被人嫌弃是再嫁……。”
她只能一再宽慰阿锦,像阿锦这样从容貌到性格到手艺都无可挑剔的姑娘,只有她挑别人的份,金丰金富不就为了她抢破头吗?也就大刘的娘破事多,这也不行那也不愿。
郁泽清一边照顾她、一边照顾生意,刚送走一个客人,就看见大刘站在街对面,望着店门口。
她瞧了眼阿锦,见她没注意自己,就出来到拐角处,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
“事情我听说了,你母亲真的一点都不松口吗?”
大刘痛苦地低下头:“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我实在无法……”
“阿锦……好些了吗?”
郁泽清叹气:“没呢,哭得稀里哗啦的。”
大刘用手搓了搓脸:“我对不起她,我娘……说话不太好听……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娘和我大嫂处不来,我又常年不见她,没法尽孝,婚事若再不能让她顺意,我这个做儿子的就太……”
郁泽清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但很憋屈的一个地方是,他们的想法,放在这个社会里确实是正统的。
她如果强行给他们灌输现代思想,他们应该很难接受,世世代代的思维惯性在这里放着。
“随便吧,我们阿锦不知道被多少男人追着求娶,倒也不是非嫁你不可。她要想成亲的话很快的,不过是看我生意做着艰难,留在这里帮我罢了。”
大刘抬头,焦急地看看她,又看向店铺。
“你要是觉得孝顺父母更重要,那就随意,祝你早日找到,让你母亲满意的儿媳。”
她略带鄙夷地哼笑一下,转身回店里了。
晚些时候,景陆舟带着大刘来了。
“忙着呢?阿锦在吗?我带刘仲西来给阿锦赔罪。”
“哎——”她不怎么高兴地说:“要只是赔罪就算了,阿锦这会儿回家了,没心情见人。”郁泽清低头侍弄着帆布包,连眼都不抬。
景陆舟有些尴尬,过来瞧着她的脸色:“生气啦?大刘就这样,不会说话,但人不坏的,我已经教训他了。”
“虽然要孝顺母亲,但怎么能任由着母亲骂人呢,起码也得为人家姑娘说说话。”
“大刘!你说是不是?!”
大刘上前低声道:“奴才知道错了。”
景陆舟语气严肃地教训了大刘一通,然后转头问她:“那阿锦什么时候心情好些了,我们再登门拜访,好不好?”
郁泽清撇了撇嘴:“行,我帮他留意着。”
“不过除了道歉,大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母亲不让你娶,你就一点办法没有吗?大刘,你真的喜欢阿锦吗?”
他又一次说不出什么,郁泽清也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不好意思说。
“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问了。”
她转头看景陆舟,景陆舟也在看她。
“您上的折子到京城了吗?”
景陆舟坐下:“快到了,驿管司加急送去的,再有个五六天吧,应该会有旨意到,准许进京我就立刻出发。”
“行,这回您带着人去我就放心了。”
他笑着摸了摸郁泽清的头。
随后翻开柜台上的绣样册子:“都是阿锦画的吗?画得不错。”
“咦?这是我画的山茶花吗?”
郁泽清瞟了一眼:“对,您之前在京城时候画的,阿锦给誊到册子上了。”
他满含期待:“有人定这个吗?”
“呃……暂时还没有。”
“哦……哼,没眼光!这可是我亲手画的!”
郁泽清笑道:“那我在旁边写上?”
“倒也不必……”
·
第二天,大刘又来了,看着明显憔悴了许多。
“怎么了这是?”郁泽清惊奇地看着他,大刘平日里虽然不多说话、存在感不高,但看起来精气神儿很足。现在这个模样确实……没见过。
“我昨日求了母亲,她不允……我一夜未睡,想到阿锦可能会嫁给别人,我心里就……”
“我问过王爷,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但王爷说太妃对他很好,如果他有喜欢的人,太妃只会帮他。”
“郁姑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有好的法子吗?王爷常说你机灵主意多,可否帮帮我?”
郁泽清窝在椅子里,思考了一会儿。
“大刘,我和你的想法从根本上就不一样,我认为结婚成家是自己的事,父母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
“首先你们两个,都不是品行有失的人,在一起很合适。只是你母亲不喜欢阿锦,觉得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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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她,好像受了些委屈似的。”
“但是大刘,这是你自己的事,阿锦是和你成亲,不是你的母亲。况且你母亲不是说要回京城吗,看来她也并没有把这里当家,只是来见见你罢了。”
“你如果一直跟着王爷,在吉城成家,那就和她见面不多。所以我认为啊,你只需要把你自己的情感放在第一位就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喜欢阿锦、非她不可、这辈子都想和她在一起。”
大刘说:“我想过好几次,和阿锦私定终身……但我不能这样对不起她,连个名分都没有。”
名分……是哦,古代讲究这个,还得入族谱什么的,不是俩人自己拜个堂就能成的事。
他父母这关确实绕不开,也难怪他这么愁。
“那你就天天磨!天天求!一遍遍地告诉你父母你有多么喜欢阿锦,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几天后,景陆舟要进京了,临行前来和她告别,说会经常写信来的,让她记得回信。
郁泽清打听大刘的事,景陆舟叹气。
大刘的母亲见儿子这么执着,一心觉得儿子是被阿锦的外貌迷惑,跑到王府求见,要让景陆舟放大刘回京,她要给大刘相看“好人家”的闺女。
景陆舟忙着案子烦得要死,但和大刘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他也不好对大刘母亲讲什么,只说这事全凭大刘意愿。
大刘自然不会请辞,于是大刘母亲赌气,要自己回京,比景陆舟早出发了半天。
这是人家家里事,也是关乎大刘和阿锦两人终身幸福的事,外人真是不好插手。
·
四月,郁泽清听说景陆舟在京中官场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罗杜传坐在她面前,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从各种渠道打听到的消息。
他们事先制定了策略,从内外两面击破贪官集团。
外部就是这些伪装成匿名举报的证据。
而内部,是他们悄悄在中层贪官之间放出消息,说景陆舟和皇帝兄弟情深,这次就是替皇帝来做明面功夫的,皇帝一定会对丞相以及一干人等治罪,最好顺势而为、提早做好打算,才不至于波及自身。
中层官员无法接触到利益集团的核心消息,他们十分被动,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钱却是上面的人拿大头,他们抱有期待、也藏有疑虑。
现在各部联合审理此案,纺织司的案子已经没人管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捐官案、以及牵扯出的一系列贪案上。
朝廷也派了官员来吉城府衙彻查捐官,罗杜传已被洗清嫌疑放出来可以自由活动,知府、通判及一干人等被强令待在府衙,不准出来半步。
最后,罗杜传对景陆舟大夸特夸,说他多么智勇双全,在京中如何运筹帷幄、舌战群儒、四两拨千斤……
郁泽清突然有些恍惚,她想起景陆舟给她寄的那些信。
例如:
信件一:一首诉衷肠的缠绵情诗。
信件二:一幅皇宫晚霞风景画。
信件三:吃大刘家的瓜,说大刘如何反复做自己父亲和大哥的思想工作,如何以非阿锦不娶、哪怕孤独终老也只爱她一人来表达决心。
信件四:天气反复,偶感风寒,鼻塞头痛好难受,要是郁泽清在身边就好了。
信件五:在宫里和皇帝谈事的时候,两个妃子掐起来了,闹着找皇帝要个说法。
……
这居然是同一个人?要不是信上的字她认得、对罗杜传也还算了解,她真要怀疑哪个才是景陆舟。
62. 意外
四月的最后一天,景陆舟回来了。
大刘也带来了好消息。
二老终于被小儿子的执着真情打动——实际上被打动的只有他爹。在他临走前,不舍的心情达到顶峰,实在不忍拒绝,总算是答应了这桩婚事。
阿锦得知消息,欢喜地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同时提心吊胆地准备见公婆。
郁泽清碰到大刘的时候,实在是太好奇了,偷偷问大刘是怎么拿下爹娘的。
大刘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只拿下了父亲,因为他爹只在乎他能不能传宗接代,至于娶谁则不太关心。儿子要是非阿锦不娶的话,当爹的只能同意。
他母亲也只能听他父亲的。
所以就这样解决了。
景陆舟怕阿锦孤零零来京城办婚礼受婆婆欺负,于是提议在吉城办,他要送大刘一套离王府近的宅子,当作新房。
二老在给儿子准备聘礼,要晚些时候才能到。大哥事务繁忙、又有幼儿在家,不便远行,就先不来参加婚礼了。
阿锦这边没有父母,兄长也搬家了不知道去向,所以没什么太多的流程要走,直接请人合八字挑日子,办了喜事就成。
至于景陆舟那边,他倒是有些沮丧。
本来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但丞相真是千年老狐狸,早就做好了准备,提防着哪天东窗事发。
把要紧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全变成了手下人的锅。而他,也只是个识人不清、御下不严的过错。最后仅仅被罚了俸禄。
当然,如果没有皇帝对他的包庇,是不可能这么轻易逃脱的。
景陆舟又一次对皇兄失望。
这回最惨的是曹修,他经手的事太多了,这次全部变成了刺向他的利刃。从前靠着官职有多风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重的罪。
当然,丞相以及尚书也推给他不少过错,直接把他压趴下了,很快就会被问斩。
郁泽清一听,简直开心坏了。
“怎么样?为夫说到做到。你也快准备嫁给我吧。”
郁泽清立刻狗腿地上前,给他捏肩捶腿:“王爷您辛苦了,王爷您真是我的大英雄!”
景陆舟十分受用。
“哦对了,曹修家人多么?”
他从享受中睁开眼:“怎么,心软了?”
“那倒没有,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景陆舟回忆着:“好像……不多吧,妻儿肯定有……哦!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我记得之前姑父念叨过,说曹修贪了钱财居然没养三妻四妾,家里就这三口人。”
郁泽清心想,这俩人要怎么办呢?
景陆舟打断她的思绪:“想什么呢?”
郁泽清回他:“呃……您刚才不是提到驸马爷么,我在想长公主他们没被怀疑吧?丞相没被打倒,以后还是要面对。”
景陆舟说:“我发现皇兄不想惩治丞相的时候,就立刻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让姑父帮了丞相一把。虽不是多大的事,但尽早示好,就能隐藏住他们的立场。”
郁泽清是真服,这搞不好还能打进去个卧底。
府衙彻查后大换血,罗杜传直接官升一级成了知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空来她的小店喝茶闲聊了。
而郁泽清这边的单子已经排了许多,甚至有外地的富贵人家,托人来下订单。
现在十来个绣娘在替郁泽清打工,阿锦还在寻找绣法更独特的绣娘。谢于萧那边也招了个小徒弟给他打下手,已经很久没去羊街摆摊了。
景陆舟来店里看见这个新款包的时候,笑着说他在公主府见过。
郁泽清大惊,她以为自己新款的包,在这个世界是独创,没想到早就有人做出来了啊!
景陆舟疑惑道:“不是啊,你的包不是有这个小标志吗?你说这叫‘郁’。我看到的就是你的包。”
郁泽清更震惊了:“我的包?长翅膀了吗?居然能飞到京城?”
“我以前做的这种纯帆布包,最多也只是周边几个城市能卖,再远就没人买了,也没人知道。”
“新款的包三月才有的啊,现在五月初,居然就已经传到京城了?”
景陆舟笑了:“因为你的新包做得漂亮呀!你要知道民间有很多人在搜罗各种贵重的新奇玩意儿,用来献给达官贵人们。”
“那些便宜的包虽然实用,但富人不感兴趣,所以传得不远。”
·
郁泽清忙着店里的生意、阿锦忙着定制嫁衣、大刘忙着布置新房。景陆舟估摸着皇帝应该不太忙了,拟了请婚的折子递上去,期待着宫里的回复。
五月初十,芒种这日的早晨,郁泽清刚醒来,系统告诉她,目标人物曹修,在凌晨已经死亡。
景陆舟曾说曹修被定了死罪即将问斩,他死了到不奇怪,但为什么是凌晨?今天是曹修被问斩的日子吗?
郁泽清想不通,但又懒得想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不管了。
又过了一天,她正在睡梦中,突然被系统的警报声吵醒。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曹修妻儿’死亡,宿主任务已完成,即将开始履行授权停留时长,时长为四百五十天。”
郁泽清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接着睡,这梦还怪美的不能浪费了,快接上。
等她醒来后,系统告诉她,任务完成了。
郁泽清突然有点懵,原来不是梦啊!!几个月朝思暮想的愿望,怎么突然之间……实现了?
她迅速起床洗漱,一路小跑去王府,景陆舟还睡着呢她就把人给薅起来。
“王爷王爷!我做了个梦,梦见曹修家人死了,您能帮忙写信去京城问一问吗?”
景陆舟揉着睡眼,听见这句后抱着被子笑得直抖。
郁泽清知道自己说得很离谱,但是这很重要。
“太逗了,郁泽清,你以后不会隔三差五的早上把我摇醒,就为了说这些吧?”
她叹了口气捏住他被子的一个小角晃了晃:“不会的,就这次,求您了王爷。”
景陆舟哪里听得了郁泽清求他,不管多好笑也立刻应下。
得了他的承诺,她这才放下心:“那我不打扰您休息啦,我去店里了。”
景陆舟一把拉住她:“走什么,这么早过来,没吃饭吧?等我一下,马上起来。”
王府的饭菜确实好吃,蹭一顿也不错。
景陆舟翻身下床,五六个人伺候着他穿衣洗漱束发,看得郁泽清一愣又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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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过这王爷的身材是越来越好了啊,之前她还觉得可能是冬衣厚重显得壮实了些。现在只穿着薄薄的寝衣,确实能隐约看见肌肉隆起。
她想起第一次来王府时看到的那些练武的器械……景陆舟居然真的一直在练啊?
“想什么呢,走,去用膳。”
郁泽清回神,握住他伸出的手,借力起身。
·
大刘的父母来了,阿锦找郁泽清借了套好看但不张扬的衣裳去见公婆。她说她深刻反思了一下,上次见婆婆时就是打扮得太明艳了,婆婆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儿媳。
郁泽清无奈扶额,但也只能随她去。儿媳孝顺长辈挺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做小伏低吧……连个穿衣自由都没有。
要是大刘敢对阿锦有一点不好,呵,等着挨郁泽清的拳头吧!
阿锦这次回来就开心多了,据说婆婆虽没给多少好脸色,但起码闭嘴了,整个过程很顺利。
因为刘家父母不好在吉城待太久,所以婚期尽量选了早一些的日子。五月二十六夏至,宜婚嫁、五行值神十二神都非常合适,就定在这天了。
又过了几天,郁泽清正和阿锦剪大红喜字,准备在她结婚前布置家里,景陆舟带来了消息。
长公主那边回信,曹修于行刑前几日在狱中自尽,而他的家人一天后也没了,据说是自尽。但驸马通过小道消息得知曹修家人是被下毒杀死的。
因为曹修这厮作恶多端,他家人去世也没人同情,更别提深入调查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长公主那边猜测,曹修应该是被丞相逼死,他的家人也是被丞相灭了口。毕竟曹修知道的太多了。
景陆舟颇感神奇,郁泽清的梦居然这么准,她来找景陆舟的时间,和姑母告诉他曹修家人死亡的时间,居然一样。
“巧合……只是巧合……呵呵呵……”郁泽清尴尬笑笑。
“那么,你有梦到过,宫里什么时候下成婚的旨意吗?”景陆舟饶有兴趣地问。
“唔……”郁泽清坏心眼地想逗逗他:“呀!您还真别说!唉,不过我还是别说了……”
“什么呀!快告诉我!你真的梦到了?”
郁泽清忍着笑,故作心痛随口乱编:“唉……我梦到皇上说我身份低微,配不上皇家呢,不让您娶我。”
景陆舟听后却笑道:“这是你太过担心,才会做的梦。别怕,我告诉你,皇兄肯定巴不得我娶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这样才不会威胁到他。”
“而且……”他扬了扬眉:“姑母的信里还说,皇兄拿到我的折子后,召姑母进宫商议了,姑母也是这样告诉他的,皇兄深以为然。”
“因为王府办婚礼十分繁杂,礼部需筹备许久,所以还要过段时间才能下旨。但是姑母告诉我,此事八九不离十了,你且放宽心。”
郁泽清努力微笑着:“好哇!那我就不操心了,听您安排。”
她看着景陆舟神采奕奕地描画未来,心里酸涩地要命,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真的到时间就走吗?景陆舟对她这么好,她也很喜欢这个人,她真的能这么决绝地说走就走吗?
希望景陆舟到时候对她已经厌烦了,这样的话,她才能毫无挂念。
63. 驳回
五月二十六,郁宅头一次这么热闹。
张灯结彩,处处是热烈的红色,郁泽清穿上喜庆的衣服,简单装饰一下后去帮阿锦打扮。
今天郁泽清算阿锦半个娘家人,送她出嫁。
稍后李婶也来了,她俩帮着阿锦盘发梳妆、戴上金花冠、盖上盖头,每处都仔仔细细收拾妥帖才放心。
不一会儿,大刘带着一队远瞅着红彤彤的队伍来接亲。一路吹吹打打,那个唢呐穿透力极强,隔几里地都能知道有人娶亲。
郁泽清头一次见他穿大红色,真真是眼前一亮,冰冷严肃的气质一下就没了,眼角含笑神采飞扬,围观的街坊邻居都纷纷夸赞:这是她们见过的,最俊的新郎官!
大刘进院门来到阿锦外屋门口,朗声自报家门、表明来意和今后相互扶持、护她爱她的决心。郁泽清则按照习俗,问新娘子满不满意、愿不愿嫁,阿锦羞涩地答应了。
随后郁泽清在屋内高声应答传话,小心搀着阿锦出门。
本该一路走出去的,大刘怕阿锦蒙着盖头一会儿上台阶、一会儿下台阶的费劲,直接在屋门口抱起阿锦,稳稳当当地一步步送上了花轿。
大门口外众人见状,都纷纷起哄叫好,给迎亲仪式又添了些热闹。
鞭炮噼里啪啦地炸起来,队伍出发。两个小厮留下,帮忙给来往街坊发瓜子花生喜糖之类的小零嘴。
因为迎亲的队伍走得极慢,还要绕绕路多让人看,所以郁泽清和李婶就不跟着他们了,坐上马车,直接去大刘的新宅子。
到了之后,景陆舟拉着她瞧了瞧:“我的夫人,你终于舍得把自己打扮一下了。”
郁泽清笑道:“那可不,这么重要的日子。”
景陆舟和她闲聊:“刚我还在想,大刘在吉城和阿锦成亲,算不算是传说中的入赘啊?”
噗!郁泽清没忍住。
景陆舟也笑得不行:“那么我也是入赘咯!景家老二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吉城,入赘郁家,和大小姐结为夫妻……”
郁泽清忍俊不禁,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少看点话本子吧,王爷啊!”
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打打闹闹,终于等来了迎亲队伍。
接下来就是十分寻常的拜堂仪式,但郁泽清却有种嫁闺女的感觉,暗暗地激动着。
大刘和阿锦都不太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所以用最简单、最快速的流程结束了。刘母本来还没什么笑脸,但是瞧着新人礼成,最后还是偷摸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景陆舟在仪式结束后回府,郁泽清去陪了会儿在新房的阿锦,堂屋里三家人围在一起聊得很欢,大刘父母聊京城里的各种风土人情,李家父母、易家父母时不时接几句。
大刘本来就不爱吭声,金丰金富心情复杂、尴尬坐着,默默地听长辈们说话,偶尔被提到时才应一下。
天色渐晚,王府派人来接郁泽清,她就不好再打扰人家小两口的洞房花烛夜了。
她本以为这次还住上次的客房,谁知小厮带她走了另一条路,路上告诉她这是主人房中的一间。她刚进门就看见景陆舟在屋里坐着。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住人家新房里。”
郁泽清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好吗?我走的时候李家、易家都还没走呢。”
景陆舟放下茶盏:“可是我觉得你在大刘家待了许久……我都想你了。”
他走过来抱着她,头埋在她肩窝:“咱们什么时候能成亲……唉,我等得好苦。”
郁泽清抚了抚他的背:“人家女子恨嫁,您到好,这是‘恨娶’吧?着急的话……唔……大刘家成婚的礼房还未收拾,咱们赶紧去,借用一下……”
“哈哈哈……”景陆舟笑弯了腰。
·
阿锦结婚,店里为了庆祝,歇业一天。
现在任务完成了,郁泽清在王府一觉睡到自然醒,店里生意虽然红火,但她却不着急,反正要紧的内容都外包出去了,他们只需要完成验货、以及最后的缝合步骤,又清闲又能挣钱。
起床后绕着府里的湖岸快走健身,走完一圈后她去找景陆舟,想让他再帮忙画几个漂亮的绣样。结果景陆舟刚提笔,就有小厮来报,皇宫来信了。
景陆舟先是喜出望外,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是信?不应该是来宣旨吗?
他急切地打开文书,发现那是自己请婚递上去的折子。
景陆舟脸色变得极差。
郁泽清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瞧着这架势,没敢说话。
景陆舟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拿起折子,直接翻到最后,快速看了一遍之后就扔下了。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这样子着实让郁泽清有点儿害怕,她小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景陆舟睁开眼,那双眸子里全是愤怒、不甘和委屈。他猛地抱住郁泽清,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压进身体里。
郁泽清艰难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松开臂膀,低着头没看她:“我请婚的折子……被驳了……”
“被驳了……的意思是?皇上不同意吗?”
“嗯。”
“哦……”
郁泽清有些失望,她这些天也在考虑结婚之后的事。突然不让结,确实有些意料不到。毕竟之前长公主来信,说八九不离十来着。
但她转念一想,再过一年多她就要走了,不结也好,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她就放心地回家,景陆舟……应该也会有别的女人吧。
唉……还是有点难受。
景陆舟捧着她的脸让她抬头:“你怎么这么冷静!不想嫁给我吗?”
郁泽清赶紧哄他:“想啊!只是太突然……为什么驳回了?”
景陆舟示意她自己看。
拿起折子,像他一样翻到最后,只见皇帝的朱批十分醒目,大概是说郁泽清身份低微,不配入王府,连侍妾也不行。皇帝会为景陆舟寻找京中达官贵人家中的千金,让他静待佳音。
果然是这个原因,到底还是为了皇家颜面。兄弟不和这种事情怎么能放在明面上呢?景陆舟确实得少看些话本了。
她放下折子,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不高兴啦,不成就不成吧。不过我也不会和别人成亲的,咱们就当是谈恋爱好了。”
“您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就是相爱的两个人关系亲密,但是还未成婚。咱们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景陆舟完全听不进去,他只想要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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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言顺地拥有眼前这个人。
他气得连午膳都没吃多少。
与他相比,郁泽清确实淡定,不仅吃得香,还时不时给他夹菜劝他多吃。
景陆舟更生气了。
郁泽清吃饱喝足,准备打道回宅的时候,景陆舟又收到一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件。
这回是从长公主府寄来的。
上面说他姑母实在没想到都已经商量好的事还能变卦,和皇帝侄子聊了以后,才知道这是丞相搞的鬼。
丞相跟皇帝说郁泽清在吉城有杀人的嫌疑:和曹修相识的一个吉城商人,跟郁泽清有些生意上的过节,爆发矛盾之后那个人失踪了,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的生意败落、工人纷纷另寻出路。
所以丞相进言,皇室绝不能纳进一个有命案嫌疑在身的女人。
郁泽清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洪桑的事么?!!
景陆舟脸色难看极了,只好和郁泽清承认,洪桑是他派人杀的。
郁泽清震惊了,更震惊的是丞相居然连这个事都知道?他到底知道到什么程度?
景陆舟愤恨地说:“这是在给我使绊子呢?我没能弄死他,现在他开始反击了。”
他继续往后看,然后眼神复杂地抬眼瞧了瞧郁泽清,陷入沉思。
“还有什么?”
“姑母让你,去京城。”
“啥???”
景陆舟愁眉不展:“丞相自请要派人来查洪桑的案子,但不管是谁杀的洪桑,他都会想方设法编造证据栽赃到你身上的。姑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虽没办法劝皇兄赐婚,但至少能帮我保住你。”
“所以姑母和皇兄说她很喜欢你的帆布包,想在京城开一家店,需要你过去给她做包。皇兄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不让丞相再查了。”
郁泽清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
“我……真的要去吗?”
“你想去吗?你若不愿去,我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人本就是我杀的。我倒要看看一个老不死的丞相能嚣张到何种地步!”
郁泽清犹豫道:“我还是去吧,长公主都已经和皇上说了,我起码也去做做样子。”
“估计待不了多久,京城的店弄好了我就回来。这样我们的包也多个销路嘛,以后京城下订单,我们做完寄去就行了。”
“皇上和丞相估计没几天就会把我这号人给忘了,毕竟他们针对的不是我,是您。”
景陆舟摸着她的脸:“都怪我,没能把事情办利落……”
郁泽清笑道:“哎呀,哪里能怪您呢?您不都是为了帮我,才惹来这些事,我已经很感谢您了。现在我要是能帮您减少些麻烦的话,没理由不去京城。”
见景陆舟还是闷闷不乐,她开玩笑:“您又不是皇帝,许多事您也是有心无力,除非哪天皇位到您手里。”
景陆舟看着她没说话。
“呃……我开个玩笑,您别生气,我不说了……”
景陆舟捏了捏她的脸。
郁泽清离开王府之后,先去阿锦家想看她婚后生活如何,顺便跟她说自己准备去京城住一阵子。
见到她之后郁泽清刚拉起她的手,她就痛呼了一声。
“你手怎么了?”
64. 信物
“没……没什么,倒水时不小心烫到了……”
郁泽清慢慢掀开她的袖子,发现细白的腕子上被烫伤了一大片,还隐隐有起水泡的迹象。
“不对吧?阿锦你说实话!”
阿锦眼神躲闪。
“不小心?不小心能烫成这样?阿锦你可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呀。”
只见她的唇微微颤抖,扁了扁嘴巴,眼泪掉了下来。
“乖宝!怎么回事!你告诉我!”郁泽清着急地给她擦眼泪。
她一边努力控制住,一边哽咽道:“午饭后婆婆让我给她倒茶,我当时没端好,茶洒了一点点在手腕上,烫得很疼。”
“然后婆婆说我这样娇生惯养,怎么能照顾丈夫儿子,茶水哪里有这么烫了。”
“她就提起茶壶,浇在我手上……”
郁泽清气炸:“那老巫婆在哪儿!我去骂她!”
阿锦抱住她不让她去,郁泽清怕伤到阿锦的手,只能停下。
“真是有病吧!这是多恶毒的心肠才会祸害自己家儿媳?大刘知道吗?”
阿锦流着泪摇摇头。
“你先松手,坐好,我给你找药来。”
阿锦乖乖照做。
郁泽清出门后叫住一个小厮:“把你家主子叫来,有事找他。”
随后她回去坐在阿锦旁边,给她吹吹伤口。
不一会儿大刘过来了。
“怎么了郁姑娘?”
“你来看看你媳妇的手!”
阿锦慌张地缩回胳膊。
大刘不解,走到阿锦跟前。
郁泽清见她这个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受这么大委屈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手伸出来!让他看看自己的亲娘是什么人!”
大刘立刻按住她藏着的左胳膊,小心地把袖子撸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郁泽清冷笑:“你的亲娘,把茶壶里的热水故意浇在阿锦手上,说她不会相夫教子!阿锦可是绣娘!这手娇贵着呢!你母亲到底安的什么心!”
阿锦赶紧说:“不要紧的,左手没事的,很快就能好。”
郁泽清没理她:“刘仲西,阿锦念着你和父母团聚不容易,不想追究。但是她凭什么受这样的罪?就因为她喜欢你、嫁给你了吗?孰是孰非总要分得清吧。”
大刘低着头,缓缓道:“多谢郁姑娘提醒,我会处理好此事的。”
郁泽清点到为止:“行,刘仲西,你一向说话算话,我信你这一回。要是再有下次,我可要来你家闹了,你别想安生!”
阿锦这个软塌塌的性子,没人帮的话,不知道要遭婆婆多少搓磨。郁泽清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她走之前必须得让这事有个说法,至少让阿锦稳稳当当地熬过公公婆婆在吉城这段时间。
“明下午你到店里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讲。”
郁泽清给阿锦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她家。
第二天,阿锦来了,郁泽清看她表情还算轻松,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伤好些了吗?”
“哪有这么快,但是换药都是大刘帮我,他做得挺细致的。”
“哼……说说吧,他后来怎么办了。”
“你走后,大刘带着我去见了婆婆。他派人烧了壶热水拿来,然后跪在他母亲面前,说媳妇没侍奉好公婆,是他这个当夫君的不是。夫妻为一体,若婆婆要罚我,就连他一起罚。”
“然后他撸起袖子,拿着滚烫的水就要往自己胳膊上泼……”
郁泽清一脸吃瓜的表情:“哇……可以可以,然后呢?”
“然后他父母当然是拦住了,哎哟可真把我吓了个半死,他是真的想烫自己啊!手特别快,差一点儿就……”
“他爹娘也没料到吧哈哈哈,以后要是再想为难你,得三思了。”
阿锦回忆道:“他说他能娶到我,是爹娘格外开恩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感激不尽。但我是他的另一半,如果我受伤、他也会难过,所以请他母亲如果觉得我哪里不如意,可以告诉他,他来教导。”
郁泽清撇着嘴笑了:“虽然我不赞同什么教导不教导的,但勉强算个缓兵之计吧。那你婆婆怎么说?”
“婆婆自然无话,公公也在一旁说以后不多管我们的事情,让我们好好过日子。”
郁泽清一拍桌子:“这就成了!你以后就放心吧。有什么事记得留好证据,跟大刘告状!别不好意思说,咱不受那个气。咱们成亲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享福的,又不是去他家当奴隶的。”
阿锦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把头靠在她肩上:“泽清,真是太谢谢你了,我都嫁人了还让你操心我的事。”
郁泽清叹口气:“谢什么谢,咱们之间还用谢吗?我可没因为你成亲就与你生分了哦!你也不许。”
“还有,这是大刘自己想出来的解决方法,跟我关系不大。如果你愿意主动和他讲,结果也是一样的。他若有心,愿意爱你护你,不用别人催。”
又接了个订单后,郁泽清告诉阿锦,她最近要去京城一段时间。
“你不是和王爷好事将近了吗?怎么这时候出远门?去京城做什么?”
郁泽清顿了顿说:“我和景陆舟……大概是成不了了。身份差太多,皇上不同意。”
阿锦失望极了,磕磕巴巴地安慰她。
“我还好,其实有心理准备的。哪里就这么简单呢?但是王爷好像不咋高兴。不过估计再过些日子就好了,皇上说要给他找千金大小姐呢。”
阿锦摇摇头:“我觉得王爷未必能放手,他对你真是一往情深,不是还为你去京城办那些事么?”
郁泽清懒懒地趴在柜台上:“其实这回向皇上请婚没成,就和之前他去办事有关。唉,他肯定很后悔吧。我现在不敢多嘴提要求了,怕再给他招来什么事。”
阿锦胳膊支着头也靠在柜台上:“这怎么能怪你呢,好多事都是走一步才能看一步的。”
郁泽清捻着画册页角拨来拨去,想了一会儿。
“反正我是没什么遗憾了,愿望达成,别的事我不在乎。如果对他有利,我……都可以。”
阿锦走后,郁泽清继续完成自己手头上的活计。直到打烊时,景陆舟出现。
“您来的正好,我刚做完这个荷包。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我不管,您得拿着。”
她把荷包递给景陆舟,后者细细看着蓝色帆布上面的图案。
“给我做的?但是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这个像小树杈一样的图案,代表我;最后面这个像钩子一样的图案,代表您。实际上这俩图案是‘郁’和‘景’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她没说这是另一种语言,不然还要解释别的。
“中间这个,叫‘爱心’,是喜欢、爱的意思。所以……意思是我喜欢您,嘿嘿。定情信物哦!”
看景陆舟的表情,应该是蛮喜欢的,她也就放心了。郁泽清让他挂腰带上,他却不,说怕弄丢,小心地放衣襟里。
·
拆掉一台缝纫机为了便于携带、准备好行李、安排好生意上的事,两天后郁泽清出发。
她与景陆舟同乘一辆马车去渡口,上了船后,景陆舟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小厮把装着缝纫机零部件的箱子放在客房后退下,郁泽清告诉景陆舟她会照顾好自己。但景陆舟还是不愿走,拉着她让她坐在腿上,然后搂着她。
“我保证尽快回来,这次带了很多样品去,把广告打出去之后就把生意交给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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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的人。”
景陆舟下巴放在她肩上:“不许和别的男人多说话。谁要是跟你示好、打听你的事,不准理会。”
郁泽清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您的要求我记下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她没忍住色心,微微侧头,轻轻亲了下他嘴唇。
景陆舟立刻欺身把她压在椅子里,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郁泽清被吓得倒吸一口气,被景陆舟逮到机会攻入口腔肆意掠夺。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脖子脸爆红,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推开这个为非作歹的男人,舌头就要被他吞吃入腹了。
郁泽清一边用鼻音哼哼唧唧地抗议,一边推着他,脸努力尝试着往两边扭,试图找到突破口把自己救出来。
景陆舟平时练出来的力气都拿来使在她身上了,郁泽清越挣扎、就被他禁锢得越严实。
一只大手固定着她的下巴颏儿,另一只大手抓她手腕顺便连带着把她摁住,郁泽清被他亲到无法呼吸,眼泪都憋出来了。
终于,景陆舟肯放过她,头抬了起来,不远不近地瞧着她。
郁泽清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狼狈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只有大喘气的份,透过一层薄薄的朦胧的泪水看着他。
只听见景陆舟咬着牙说:“郁泽清,你哪儿也不准去了,跟我回府!”
她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突然天旋地转,景陆舟好像发疯了一样,把她拦腰扛到肩头就要往外走。
郁泽清手脚并用地扑腾才让他停下。要就这样被扛出去真是要丢死人了……
“景陆舟!你放我下来!快点儿!!”
他把肩上的人卸下来,郁泽清刚站稳就被他握住肩膀:“呵,开始叫我名字了?不装了?”
“什么……装什么……”
景陆舟仔细地审视她:“哼,我也是最近才看出来,你好像根本就没有多敬重我,只是因为身份摆在这里,不得不低头罢了。一口一个‘您’地称呼着,心里可没把我当回事吧?”
郁泽清大惊:“王爷!冤枉啊!我哪里不敬重您了!”
“又装。”
“哈??不是……且不说我一直很尊重您、感谢您……行!您要非这么认为的话,那就假设是这样的,但咱之前不都要准备成亲了吗?夫妻之间需要这么客套吗?”
景陆舟挑眉:“那倒不用。但我们还未成亲呢,你刚才就敢亲我?这是正经未出阁的姑娘家该干的事吗?”
“我……等会儿,你还好意思说我?刚才是谁……啊?!是谁……谁跟要吃人似的……”
郁泽清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景陆舟今天怎么了这是。
“是你先主动亲的我!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这个!”景陆舟理直气壮:“等你去京城,没人管着你那还得了!万一哪个男人把你勾走了……”
郁泽清往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坐:“我算是明白了,您今儿个就是找茬儿呢是吧?不想让我去。”
他不说话了。
“唉,我也懒得去啊……这不是念着长公主替咱们解围嘛,不然万一人家不高兴了怎么办?而且人家在信里也说了会保护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且您想啊,您要是不让我去,那个什么丞相可能以为我对您多重要呢,这不得使劲找我事么?我去了,他们就松懈了,不会把我当盘菜。”
景陆舟嘟囔着:“我知道……”
郁泽清拉着他的手:“哎哟醋缸王爷,我发誓好不好,这辈子就喜欢您这一个男人,别的男人我看不见好吧,我眼瞎。”
“您对自己也有点自信行吗?反正我是没在历国见过比您还俊俏的男人。有您珠玉在前,别的我是真看不上。”
景陆舟翘起嘴角。
65. 分店
倚着扶手站在船边和朋友们告别,郁泽清独自出发去京城。
哦,不对,不是独自,还有俩景陆舟派来送她的小厮。
快入夏了,江河水量充足,船速比过年时去京城快了些,远望岸边是生机蓬勃的绿色。下船之后她和小厮没有住客栈,直接去了长公主府,到达时已是黄昏。
她进府后被人带着先去拜见长公主景华仪。
没出门的长公主淡妆简饰、亲切温柔,和印象中富贵华丽的模样判若两人。景华仪说驸马和白运章都在忙,还没回来,今天就先不见了。
然后她说收到了景陆舟在郁泽清出发前寄来的信,上面写郁泽清是平民女子,自由惯了不喜规矩拘束,让姑母帮忙特殊关照一下。景华仪也表示理解。
所以长公主让人收拾出了府里比较偏的一处小院子,房间不多但宽敞舒适,离东南侧门很近,郁泽清出入的时候和侧门的门子打个招呼即可,方便有事去寻她。
郁泽清心想偏点好啊,这样她就不用碰见这府里的三个主子了,省去些行礼寒暄的麻烦。
第二天她去新店,店铺位置很好,在红罗街。这地方她之前和阿锦来过,是很热闹的一条商业街,卖什么的都有。
她站在门口抬头看,上面“郁氏帆布”的牌匾已经挂上了。见有人来开门,附近的行人纷纷围在旁边看热闹。
郁泽清进去后环顾一圈。这个店铺没有吉城的大,只有一层,不过因为东西不多,倒也不需要太大的空间。里面桌椅板凳货架俱全,就等她摆上产品了。
几个小厮帮她快速整理好展品,郁泽清十分积极地给路人们介绍自家店铺的主打产品,欢迎大家多帮忙宣传、多来下订单。
虽然开这个店是为了做样子给皇帝和丞相看,但郁泽清可没当儿戏,她是真的想开拓市场。
旧款帆布包的制作太依赖缝纫机的使用,等她走后缝纫机就会在这个世界消失。阿锦嫁人了还好办些,李家如果离开缝纫机就得另谋生路了。
现在新款包对缝纫机的依赖减少,这是好事。就算没有缝纫机,纯用手工,这个生意也能持续下去,她辛辛苦苦筹谋的事业也不至于没落。
她制定了限购政策,普通的产品每日限量供应,价格也比吉城稍微贵了一点点。因为普通帆布产品其实是跟着定制产品一起运来的,利润低而且量少,所以得省着点卖,尽量不断货。
如果客人预定最贵档次的帆布丝绣拼接包,就送一个普通帆布包,用来促销。
虽然是临时开业,也没有搞什么开业仪式和宣传,但第一天下午就接到了三个定制单,京城的消费水平果然厉害。
郁泽清把订单的颜色、图案、布料等各项明细整理好,在店里闲坐着的时候顺带写了几封信,分别给景陆舟、阿锦和李家。赶着信差收工,把这些信寄了出去。
早寄一天就能早一天收到货,头一次做这种异地的单子,郁泽清拿不准具体耗费的时间,还是有点紧张的。
快打烊时,郁泽清正在整理今天记下的零碎笔记,突然听见店里小厮道:“少爷万安。”
少爷?哪家的少爷?这京城的少爷也太多了。
郁泽清立刻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这人浓眉大眼、麦色皮肤、身材挺拔健壮,一身潇洒劲装,整个人精气神儿十足、干练利落。
郁泽清起身打招呼瞧他的同时,那人也在打量她。
他对小厮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和郁泽清说:“我是白运章,昨儿个没见着你,今日回府刚好路过,送你回去。”
郁泽清明白了:“哦哦,少爷万安……”她刚要跪,白运章却阻止她。
“别别别,你不用跪了,省得我哥揍我。”
郁泽清抿嘴笑笑。
“先前过年时,我娘告诉我,表哥身边有个美人随侍。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掌柜。”
小厮拿了钥匙准备关店,郁泽清和他出去并排走着:“只是勉强糊口罢了,王爷也帮衬了不少。”
白运章却说:“我哥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厉害得很,自己设计出了好些新奇东西,他也就出间铺子罢了。”
“呃……我还有几个朋友帮忙呢,大家一起想了主意做的,也不能说全是我自己设计的。”
“嗯。上回见他时,听他言语里,对你可是喜欢得紧。这回你来京城,他舍不得吧?”
“没有啦,王爷说长公主帮了他很多,万不可再添麻烦了,长公主让我来的话那必须得来。”
之前听说白运章手握京内外重兵,郁泽清觉得这关系必须得维护好了。万一丞相那帮邪恶势力再给景陆舟使绊子,景陆舟不至于没个人帮他。
白运章轻笑一声:“我哥可不说这种话。你自己编的吧?”
郁泽清:……
她挠挠头继续糊弄:“原话我记不清了,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白运章无所谓地笑了笑,郁泽清估计他没信。
真奇怪,她这话说得不是很正常吗?景陆舟会怎么说呢?这些皇亲国戚难道有他们自己的交流方式?
郁泽清转了话题,好奇地问白运章平时都干些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回了府。
接下来几天过得很是平淡,好像有很多人知道了这家店背后的实际老板是长公主,订单多了不少,郁泽清估算一下,实在是排不开了,只能先截单。
打烊后回府,她正满脑子想着生意,纠结要不要增加绣娘的人手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着:“姑娘留步!姑娘!”
她被吓了一跳,转着圈瞧是谁在喊谁,突然看到王府正门有个人一边招手一边奔过来,离她有一箭之地。
郁泽清扭头往身后看,行人纷纷,也不知他喊的哪个。
不认识。于是她接着往东南门走。
东南门前是个非常冷清的巷子,平日里几乎见不到行人,她刚走几步就又听见喊声。
她回头,还是那个人,这次依旧朝着她的方向。
是在喊她?可她不认识这个人呐?
见她停下,对方迅速跑到她跟前,手撑着膝盖大喘气:“姑娘……我可算追上你了……等一下……”
郁泽清疑惑地眨眨眼:“您是……?”
对方愣了一下,叹口气道:“郁姑娘吧?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袁林顾啊!之前朝音寺见过的,御医!”
郁泽清想起来了:“啊!御医大人!哎哟实在抱歉,我这个记性不太好……”
“无妨,但姑娘之前不是说家不在京城吗?此回又来走亲访友吗?”
郁泽清根本不记得之前跟他说过什么了,只好顺着话:“呃……算是吧,有些生意上的事,来京城暂时处理一下。”
“什么生意,可否让在下知晓?”
“郁氏帆布,在附近的红罗街,做些帆布包之类的,您若有兴趣可去瞧瞧,不过最近订单太多做不过来,可能不会接新单子了。”
“好呀,我明日轮休,上午去你店里。你住哪里?我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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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不用,就这里,已经到了。”郁泽清指了指旁边的一道门。
他看了下后,眼睛倏然睁大:“你莫要诓我,这是长公主府,我刚从府里给长公主请完脉出来。”
“哪里诓您了,实际上红罗街的店是长公主的,由我暂时打理。所以这阵子我暂居长公主府。”
他明白了。然后和郁泽清约好明天来店里。
第二天他果然来了,进店后对新款样品爱不释手,问能不能买一个。
郁泽清无奈地告诉他,现在货是真的缺。要是不缺,别说买一个了,送他一个都无所谓。
然后袁林顾就和她讨论起来她这店的运营生产模式,现在产量跟不上的原因。
郁泽清惆怅地说,要是能在京城找到一些合适的绣娘就好了,可以直接在京城做掉一部分单子。其他单子绣法太独特,只能让吉城的绣娘来做。
谁知袁林顾立刻接下找绣娘的差事,郁泽清满脑袋问号:御医还有这人脉呢?袁林顾说这事他包了,让她别管。
郁泽清半信半疑,准备瞧瞧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两天后,袁林顾现身,说已经找好了。
竟然是宫务府的绣娘!
宫务府的绣娘可是给皇帝妃嫔这些人物修补衣物织品的人,袁林顾怎么找了她们?郁泽清吓一跳,连连表示不敢惹事。
袁林顾却道出其中隐情。
新帝即位之后,丞相下令缩减了宫务府的俸银。绣娘们为了维持生计,都在工作之余偷偷摸摸地接零碎的单子补贴家用。宫务府的管事睁只眼闭只眼,若有人来查就说是绣娘们给自己家人做的绣活,不耽误宫里差事。
袁林顾说如果郁泽清愿意的话,可以把手头的单子给她们。不敢说在全历国内,至少在京城,宫务府绣娘的手艺绝对是顶尖的。
这事她不说、绣娘们不说,谁也不知道。
郁泽清对袁林顾说她再想想。
实际她非常心动,但是她不懂京城里的弯弯绕,准备回去请示一下长公主。
长公主听闻此事后很惊讶,她没想到皇帝连宫务府的俸银也要减。思考后说她要去查证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就做吧,让绣娘们多个收入也是好的。
然后长公主好奇问她,怎么和袁林顾认识的。
郁泽清没说他俩之前见过,只说袁林顾来店里想定制包,但是她因为单子排满了没能接。然后袁林顾就和她聊生意,他知道宫务府的事,所以给她推荐了绣娘。
长公主了然,没再多问。
第二天下午,长公主差人来店里告诉她,生意可以做。
成了!她一边盘算着和绣娘们谈价格、另一边加急送信,让李叔赶紧多送料子和帆布来,她准备先接一部分能在京城做的订单,别的单子的等吉城那边送来一批货之后再开放预定。
同时她延后了开店时间、提前了闭店时间,为了尽量在府里用缝纫机缝制布包。她这次没把缝纫机放店里,省得被人看见了还得解释这机器的来头,减少麻烦。
虽然她尽量避免麻烦,麻烦还是会找上门来。
这个袁林顾,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当值的日子还好,但只要逮到出宫的机会,就一定要专门拐过来见她。轮休时就不用说了,能在她店里待半天。
郁泽清已经好几次很明确地告诉他,自己随后会把生意交给长公主的人,然后回吉城。但是这好好的帅小伙,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还是锲而不舍地来找她聊东聊西的。
66. 愤怒
天气开始变热,早晚凉爽,午饭后这日头就有些晒了。
郁泽清上午忍痛出了笔钱,直接在京城买了绸布的料子给绣娘们用,让她们先做出来一批订单看看效果。京城不产丝绸,各家布庄都是从南方进货,再加上物价高,这成本比直接从徐家布庄拿原材料要高多了。
虽然再等几天,李家送的货就能到了,但她等不及了,想赶紧确定要不要跟宫务府的绣娘们合作。
中午她在店里算着帐,眼皮子却快支撑不住了。
她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突然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猛地惊醒,睁开眼坐直。
柜台前站着一个粗布衣衫、满脸茂密络腮胡的男人,伸出的手还未收回。郁泽清觉得有被冒犯到,正要发火,突然瞪直了眼。
不对!这人……
她转惊为喜,差点儿激动地叫出来,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人,一个小厮靠在柜子和墙的转角处睡得正香。
虽乔装打扮成民夫,但这身姿、这俊朗的眉眼,怎么看都是景陆舟。他不出声地笑了笑,俯身过来,郁泽清把耳朵凑了上去。
“刚到,先来看看你。我去姑母那里有事聊,晚上见。”
低沉的气声入耳,她一边盯着小厮的动静,一边听着景陆舟的话,随后有团扎乎乎的东西贴在她的侧颊。
景陆舟亲了她一下,摸摸她的头,迅速地离开店。
她怔怔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五味杂陈,怕这只是她午休短暂的梦。
郁泽清缓缓坐下,回想着景陆舟的样子,有些心疼。好端端的一个王爷,只是为了回一趟自己的家乡,被逼得搞成这幅样子。
她在店里煎熬地坐了一下午,然后早早打烊回去了。景陆舟走后她本想直接回府,但他说找长公主有事聊,估计是比较重要的紧急情况,不然也不会冒险亲自来。
回到自己的小院,她将手里的帆布包放下,准备去长公主的院子打听下景陆舟和她聊完没。突然,她看到里屋的床上,好像不太对劲。
她轻手轻脚地进去,看见景陆舟侧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鞋子没脱,半个小腿伸在床沿外。
可能是舟车劳顿太累了,和长公主聊完之后,在她屋子里等她回来。
郁泽清脚步极缓,慢慢上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仔细瞧着他熟睡中温柔又沉静的面庞,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
真好,这个人又来到了她身旁。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个丫鬟在堂屋门口轻声道:“郁姑娘,饭菜来了。”
景陆舟转醒。
郁泽清对他笑了笑,然后起身出去,见说话的居然是长公主的贴身丫鬟。
“郁姑娘,今日因有二爷来住,院里的丫鬟被我遣去别处了。这几日二位的起居都由奴婢来照顾,万不可唤别人来院里。”
郁泽清连忙点头:“明白了,我会小心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帮丫鬟拎了一个食盒。
两个人的饭量可不少,这丫鬟为了隐藏景陆舟的行踪,只能自己一个人拎过来。
布置好饭菜,丫鬟退出去,郁泽清才敢卸下淡定的伪装,直接给景陆舟来了个熊抱。
“景陆舟!我想死你了!”
景陆舟紧紧抱着她,低头亲她的脸颊,腾出一只手把她紧埋在他胸膛里的头掰出来,直奔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在疾风暴雨般的亲吻中,他含糊不清道:“不许说‘死’。”
就在郁泽清被亲得快没气了的时候,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给景陆舟亲笑了。
郁泽清终于被放开,她颇感丢人,一头撞进景陆舟胸口。
景陆舟笑得更开心了,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起筷子夹了道菜:“来来来吃这个,别把我娘子饿坏了。”
吃完饭洗漱毕,两人在院里的大躺椅上相拥看月,旁边几株栀子香气幽幽,郁泽清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本来这些天在京城感觉还好,但是你一出现,我突然觉得有点……哎呀说不上来,就是这才发现自己很想你。”
“哼,才发现吗?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
郁泽清下巴垫在他胸前:“宝贝儿,生气啦?”
景陆舟震惊:“你叫我‘宝贝’?”
郁泽清笑眯眯:“对呀,怎么,不可以吗?”
他不情不愿道:“对小娃娃才喊‘宝贝’。”
郁泽清恶劣地作弄他:“那我不管,我就要这么叫!宝贝儿,我的舟舟宝贝儿……”
景陆舟实在忍不了了,笑着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翻身压住郁泽清吻了上去,让她不能再说。
刚亲了没一会儿,他猛地抬起身躺了回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咳咳嗯,以后注意了啊,尤其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我。”
郁泽清撇了撇嘴,刚准备接着枕他身上,却被景陆舟推开了:“晚上有点凉,咱们回去睡吧。”说完拉着她胳膊回屋。
躺好,景陆舟给她盖上被子,侧着身让她枕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将她一缕头发绕在指头上玩。
“这回你来京城是为什么事呢?”
景陆舟顿了顿:“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不对吧?郁泽清怀疑道:“就这?”
“不然还有什么?我不是一进京就先去你店里了吗?我只是怕在外面待得久了露馅。”
景陆舟装得挺好,但黑暗中郁泽清对声音更敏感,听出他语气有一丝不自然。
“哦,你说是就是吧。”
哼,坏男人,以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瞒她。都是屁话。
景陆舟明显着急了:“唉……我……”
郁泽清翻过身背对他:“困了,睡觉。”
景陆舟凑过来隔着被子抱住她:“生气了?宝……宝贝儿……”
噗……郁泽清瞬间破功。
景陆舟见她好些了,把她翻过来侧对着自己,额头抵着额头。
“我……是怕你担心。这些日子,我连觉都不敢睡,眼略闭一闭就醒,生怕到不了京城见不到你。”
郁泽清抚他的脸,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了?”
景陆舟简单讲了讲前些日子在吉城的遭遇。
郁泽清走后景陆舟太想她,就去她店里看看。刚好易大夫也在,他们便聊了一会儿。
易大夫犹豫着开口,问景陆舟是否身体不适,可有瞧大夫。
景陆舟说他没生病,只是最近总觉得困乏,想是夏天快到了,南方比京城热些。
反正也没什么事,就伸出胳膊让易大夫诊诊脉。这一诊可不得了,易大夫望闻问切,发现景陆舟像是中了一种医书上记载的慢性毒药。若一直服用,起初偶感困乏,一月后卧床,直至毒入骨髓,药石罔效而死。
易大夫结合此毒的性状、毒理、以及景陆舟日常起居,与景、刘二人推断,这毒可能是被下在饭菜里了。
景陆舟回府装作无事发生,实际和大刘暗中排查最近碰过景陆舟饭食的人,最后锁定了一个厨子。
大刘用了酷刑,以家人相要挟,厨子终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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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幕后主使是皇帝。
景陆舟原本不信,但厨子被百般折磨也没改口,他还供出府里的大夫也有问题,让景陆舟去查大夫。
大夫也招了,说他被命令如果景陆舟出现症状,要巧妙地治标不治本。
两个人供述的被收买威逼的细节差不多,而且确实是宫里人的行事方式,景陆舟最是清楚不过。
他知道真相后,一夜未眠,让自己接受皇兄对他动了杀心这个事实。
稳住厨子和大夫,命他们继续正常办事,景陆舟则伪装成身体不适闭门不出的样子,再次乔装打扮,北上来姑母家商议对策。
郁泽清听完后气得发抖,心疼地问他现在身体怎么样。景陆舟抱着她说易大夫给他施过针、喝过药,精神头儿确实回来不少,出发前毒素已经全清了,让她不用担心。
景陆舟说他是个爱惜自己身体的人,若毒素不除,他也不敢贸然赶路来京,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就麻烦了。
他缓缓道:“毕竟,我想和你长厢厮守。我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真的很怕,我怕少看你一眼、少和你说一句话。我当时想,即便这辈子只比你早死片刻,也实在亏得很。”
郁泽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景陆舟……你真是个……坏男人……”
坏男人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轻声哄着她:“不哭不哭……好好好,我坏,别哭……”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化心痛为愤怒:“这该死皇帝!居然对自己亲弟弟下毒手,天天也不干个人事,迟早要把这国家给亡了!你和长公主没有办法吗?联合起来干他!”
景陆舟没说话。
“王爷,你也是皇子,这皇帝他能当,你也能当!真要坐以待毙吗?要我说,你和白运章商量好,直接找个机会弄死他就完了,全天下都得拍手叫好!”
“造反吧,说真的,没开玩笑。”
景陆舟苦笑:“你一个小姑娘家,可莫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到底是谁‘大逆不道’?皇帝他罪孽深重,用天下百姓的血肉来满足他的奢欲,放任手下敛财害命,这种人配当皇帝?赶紧死了吧!”
景陆舟捂住她的嘴:“我的夫人啊求你别说了,这话传出去谁也保不了你。”
“其实……姑母也有此意……只是她说得隐晦些。”
他和郁泽清十指相扣,低声道:“可是我母妃从小就要求我不许有半点儿争权夺位的心思,只准我读些圣贤书、养些陶怡性情的爱好。我实在怕事情败露伤及无辜。即便事成坐上皇位,这天下,我真的有本事治理吗?百官百姓们会不会觉得我非正统,对我……”
郁泽清抓紧他的手:“我明白你的忧虑,但对百姓来说,你不会比现在的皇帝更差了。景陆舟,你只要怀着对百姓好的目标,做对百姓有利的事,哪怕没有想到最好的方法,也足够了。”
“而且上次你惩治贪官就很厉害啊,罗杜传对你崇拜得很。还有这么多朝臣帮你呢,他们会献计献策。我天天待在小店里都略有耳闻呢,你弄下去一群贪官之后,科考的学子们都开心坏了,已经中榜的前途无量,备考下次的干劲十足,你给了他们很大的希望啊。”
景陆舟沉默着。
“景陆舟,你是先皇的亲儿子,天下没人比你更名正言顺,这也就是皇帝对你如此忌惮、甚至要下手害你的原因。”
“我希望我的男人有作为有担当。你真的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放心去做吧,别错过机会。你早一日登上皇位,这天下的百姓就早一日脱离苦海。”
67. 拱火
景陆舟艰难表示他会认真考虑。
郁泽清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难,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这种事万一败了就是个死。但他还有得选吗?皇帝已经动手,他要是再犹豫不决,可能连造反的机会都没了。
现在长公主那边愿意帮他,皇帝也失了民心,多好的机会。等皇帝再作下去,要是长公主一家的兵权被收,那就很难再翻身。
景陆舟实在太困,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睡觉了,只有在这里才敢放心休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郁泽清悄悄把他的胳膊放回去,让他舒服一些。掀开自己的被子,溜进他的被窝紧紧拥着他,慢慢地也睡着了。
第二天郁泽清出去院子,和经常跟自己在店里的那个小厮说,最近几天自己都不去了,让他在店里待着,反正暂时也接不了单子,她去不去的都无所谓。
还是和景陆舟在一起比较开心。
下午景陆舟去和他姑母密谋大事,郁泽清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给花圃周围刨的全是土。把土扫扫再填进去,重新整理篱笆,就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这回丫鬟没来送饭,说长公主让她去饭厅用膳。
说实话她不太想去,不知道饭桌上规矩是不是特别多,吃顿饭会累死的那种。但肯定不能不去啊……罢了,忍一忍吧。
去了才发现没什么特别的规矩,也或许是人家包容了。吃饭全程大家都没说几句话,基本都是让小厮丫鬟给布菜、收放餐具之类的。
长公主府比较讲究的地方是下人用小碗碟布菜,瞧着主子们吃完一碟就立刻撤下换新的,用膳过程中不让人面前有脏碟子。
所以他们五个人一顿饭至少得用百来个小碟碗……
用完餐后郁泽清觉得体验还可以,除了某个人总爱吃她碟子里的菜,明明他自己面前也有。
长公主客套地问了问她吃得怎么样,在小院里住得还舒心否。郁泽清也一一客套地答了,不过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而且她要求不高,现在这样就挺好。
旁的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景陆舟带着她回去。丫鬟在前面引路,景陆舟手搭在郁泽清腰上,两人一路赏花观树,居然一个人也没碰见。
看来是提前清过路,郁泽清越来越觉得长公主十分靠谱。位高权重、处事缜密、因为性别原因对皇位又没什么威胁,景陆舟要能和他姑母家搭伙一起谋事治国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回院里两人洗漱后,郁泽清教景陆舟下五子棋,俩人一边玩棋、一边聊下午的事。
郁泽清问他下午有和长公主说联手的事吗,景陆舟点头。郁泽清又问他谈成了吗,景陆舟又点了头。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景陆舟愣住:“你叹气做什么?我照你说的做了,只是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行动。”
郁泽清落下一子:“昨晚,确实是在气头上……现在想想,也确实很危险……唉……”
“别啊,我话都说出去了。”景陆舟哭丧着脸。
她忍俊不禁:“哎呀,还是要做的,我只是突然开始担心罢了,不用管我。”
景陆舟无奈地低头看棋盘,也落下一子:“那看来我得抓紧了,越拖变数越多,也好早让你安心。”
郁泽清仔细端详他:“哦?看来你们觉得此事有把握?”
景陆舟傲娇地扬了扬眉:“姑母可是极谨慎的人,她若没把握,不会愿意和我联手。”
郁泽清笑着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们,加油!”她挑了个地方落子。
抬头发现景陆舟看着她:“‘加油’是哪个加油?什么意思?”
“呃……就是……油灯,没油了,加点儿油,烧得更亮。引申为给别人鼓励的意思。”
景陆舟恍然大悟的样子让郁泽清憋笑憋得很艰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郁泽清就输了。
再战,再败,如此循环……
最可恶的是景陆舟说要教她围棋,因为五子棋太简单了没什么好玩的……
这跟玩法简不简单无关,和对手的水平有关。
快到休息的时间了,郁泽清棋技被碾压得太憋屈,索性不玩了,上床睡觉!
黑暗中,郁泽清瞪着俩眼:“景陆舟,你睡着了吗?”
“没有。”
“今上午起得晚,现在不怎么困呢……”
“嗯。”
“那……咱们干点别点吧?”
“什么?”
郁泽清侧过身,胳膊支着头:“那什么,记得上回来京城,你泡温泉的时候,我不小心进去了么?”
“对……”
“我当时好像……隐约看见你的腹肌了嘿嘿嘿,那啥,给我摸摸呗……”
“郁泽清!”
听得出某人在咬牙了,她无赖道:“哎!我在呢!”
“从昨天开始你就十分嚣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故作委屈:“哼——喜欢你嘛……好久不见了……原来王爷喜欢那样的啊……那好吧,民女不扰您休息了……”
“唉我真是……行行行,摸吧摸吧,从哪里学的变脸术……”
“嘿嘿嘿,好耶好耶!”她伸出罪恶的爪子。
“哎等下!”他精准地扣住她的腕子,郁泽清听见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咋啦?”
“我多日没锻炼了……唔,还行,还有,摸吧。真难伺候。”
她兴奋地把手按了上去,又摸又戳,时不时感叹几声。
突然手又被抓住了,景陆舟清了清嗓子:“好了摸够了吧,躺下睡觉。”
郁泽清不满道:“别这么小气嘛,摸摸又不会怎样。”
“有什么好摸的,不就是几块肉么?一直没懂你为何会喜欢这个。”
“很难理解吗?那……这样你能懂吗?”郁泽清知道自己接下来干的事很出格,但她完全放任不管了。
她俯下去,上半身趴在景陆舟身上,然后坏心眼地蹭了蹭。同时把他刚说的话奉还了回去。
“不就是两块肉么?我也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会喜欢……”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掀了过去,两只腕子被他一掌钳住压在头顶,动弹不得。
景陆舟声音哑得不像话:“郁泽清,你吃错药了?嗯?来京城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怎么变成这样了?给我一条条讲清楚,否则我饶不了你!”
她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不慌不忙道:“景陆舟,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但仅仅对喜欢的人表现出来而已。怎么,你觉得很难接受吗?”
“你……突然像个流氓一样……我不习惯……”
郁泽清笑出了声:“一点儿小情趣而已,这才哪儿到哪儿。”感觉到手被松开,她环住景陆舟的脖子,吻他的唇。
景陆舟回吻,明明很动情却又要起身。郁泽清明白他怎么回事了,用些力勾住他脖子往下压:“真的要忍吗?”
她慢慢抬起膝盖,找准位置轻轻蹭了蹭他。
景陆舟瞬间气息不稳,声音暗哑:“郁泽清,我真是小瞧了你。别拱火。”
她在黑暗中勾了勾唇,抬起脖颈在他耳边低语:“景陆舟,你是不是男人。”
瞬间,她的衣服被粗暴地扯开。
“等会儿可别哭。”
·
郁泽清睡得正香,有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把她给吵醒了。
“泽清……乖宝贝听话,起来喝点汤再睡……”
她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低沉的笑声过后又是那些话,这回对方直接动手,把她上半身托了起来,靠在了坚实的胸膛上。
“乖,张嘴。”
她想睡觉,但只能被迫照办,然后有什么温温热热的甜水被灌进了嘴里,一勺又一勺。
“金丝蜜枣炖燕窝,再喝点,这么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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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不吃不喝,你这小身板扛不住的。”
她实在太困,敷衍地又喝了两口之后哼哼唧唧地闭嘴不喝了,扭着身子要睡觉。
一声叹息后,她被放平躺下,被子盖上来,她终于可以和周公再会。
等她终于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想伸个懒腰,却霎时痛苦地皱起了眉。
是谁把她揍了一顿吗?这浑身难受得……
啊!她想起来了……
然后捂住了脸。
又渴又饿,郁泽清为了不“死”在床上,只能努力撑起身子下床穿鞋。
“醒了?”景陆舟从外间快步进来,郁泽清听见声音后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他,直接趴在床上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景陆舟无奈笑着,把蜷成一团的她抱了起来,郁泽清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被子都没松开。
他抱着她刚迈了一步,被子跟着一起走,眼看着就要耷拉到地上了……
“你……松手……被子掉地上了。”
郁泽清蜷着一动不动。
景陆舟憋着笑,像是抖擞包袱一样轻松地抖了抖怀里的人,让她把被子放下。
没反应。
“你呀……”景陆舟只好又把她放回床上,刚要扯她的被子,郁泽清却骨碌碌要滚到床里面。
景陆舟手上用了力道,把被子拽出来扔边上,长臂一展就把她捞进怀里抱着往外间走。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昨晚是谁不要命地点火?”
郁泽清气不打一出来,腾出手拧他胳膊:“差不多就行了!听不懂人话嘛让你停也不停……”
她想起昨晚被翻来覆去地压着折腾,就忍不住要揍他。
“停不了,这事没得商量。”他坐在饭桌前,先给她倒了杯水。
“有什么停不了的?!!朋友,次数太多伤身啊!”
景陆舟把茶杯端到她嘴边,看着她喝下去后又倒了一杯:“那是你舒服了,我还没完。”
“你!!!”
他抿嘴笑着说:“这就不行了?我可是收敛了不少,照顾着你呢。”
郁泽清崩溃,突然觉得自己没跟他成亲,似乎也算躲过一劫?否则名正言顺了,她可真是没地方逃。
景陆舟抱着她,给她夹菜喂饭地伺候着,吃完了之后,景陆舟把她箍在怀里,开始算帐。
“说吧,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阿锦教你的?”
郁泽清没憋住,笑出了声:“阿锦?她纯得不能再纯了。”
景陆舟捏她脸颊肉:“人家可是二婚了,你清醒一点!”
“不是,你老揪着这个不放有什么意义吗?昨晚还折磨我一个劲儿的问。我跟你是头一回,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你是头一回!但是你懂的也太多了。若是从亲近姐妹那儿知道的也就罢了,我怕你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郁泽清有点不耐烦了,景陆舟怎么总不放心她,她以前也没到处勾搭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就不能是情到深处自然懂吗?喜欢你就想和你这样那样啊!还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我都懒得和这里的男人打交道好吗?!也就是你长得俊声音好听身材还不错对我也可以,否则连你我都不想搭理。王爷什么的,一听就跋扈纨绔、麻烦事多。”
郁泽清跟下大暴雨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一吐为快后气儿顺了不少。
景陆舟消化着海量的信息,最后嘴唇抽了抽没压住笑意:“你觉得我声音好听?”
郁泽清泄了气:“你关注的点真的很奇怪。”
景陆舟抿嘴笑:“你说的我都听着呢,知道了。但是你喜欢我的声音吗?”
他好像有些得意,导致郁泽清莫名有些生气,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难听!不许说话!”
景陆舟拿下她的手,对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过来。
68. 把脉
“反正、总之,你不许再问这种问题了,疑心病太重了得治。”
“好好好,不问了。”
“再问怎么办?!”
“不会问了……唉,那就……你要什么给你什么行不行,只要我有的,随便你。”
“切!本姑娘稀罕你的钱吗?”
“对对对,你不稀罕……我错了,那你说怎么办。”
郁泽清眼珠子转了转:“再怀疑我,那我就不和你好了呗!你爱找谁找谁,我自己潇潇洒洒……”
景陆舟脸色沉了下来:“旁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郁泽清,你我已有夫妻之实,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会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你永远、永远也别想跟我断了关系。”
郁泽清歪着脑袋斜睨他:“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管我生管我死,自己妻妾成群地快活。”
他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谁与你说我妻妾成群了?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不信!”
“你!……哼,随便你信不信,郁泽清,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走着瞧。”
·
郁泽清好惆怅,她纠结要不要和景陆舟分床睡。
分吧,太绝情;不分吧,景陆舟天天晚上黏着蹭着实在是扛不住。
她头一次之后实在受不住,消停了两天,第三天恢复得差不多了,景陆舟就像一条眼冒绿光的狼一样缠着她。
“乖乖宝贝,我明日必须得走了,你心疼心疼我,又要好些日子见不到……”
这回景陆舟总算是克制些,多了不少温柔体贴,瞧着她的反应调整着,郁泽清简直从头爽到脚,给出了五星好评。
第二日清晨,景陆舟与她告别,迷迷糊糊揉着眼的郁泽清声音软软糯糯,景陆舟拥着她亲了又亲。他声音缱绻极了:“乖宝贝,我先走了,早晚凉记得带衣服。”
景陆舟对镜贴上假胡须,悄悄出府赶最早的运船回吉城。
他一走,郁泽清居然睡不着了,开始担心他在路上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遇到危险,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影视剧小说,她甚至脑补出了一些画面,比如皇帝丞相已经知道他无诏出封地,已经在吉城布下人手就等景陆舟自投罗网之类的……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突然想起今日好像是宫务府绣娘们交货的日子!
郁泽清赶紧起床洗漱,把自己收拾妥帖后去了店里。
虽然都说工作苦、工作累,但某些时候,工作反而能成为情绪的稳定剂。比如今天,她把全部的注意都投入到绣品的验收中,把景陆舟的离开忘得一干二净,让自己少受了许多思念之苦。
最重要的是,这批绣品的品质,超出她预料,御用的绣娘就是不一样哈。可能绣娘们也确实需要她的订单,所以头一批非常用心。
很好,郁泽清爽快地付了尾款,和她们的代表人谈定了合作。吉城的货物估计也就这一两天能到,再稍等下就可以拿出布料,把第二批订单分给她们。
中午她实在扛不住了,让店里小厮多注意着,自己趴在柜台上睡得很沉。
醒来后她艰难地活动睡歪了的脖子,睁开眼时吓了一跳。
袁林顾站在她柜台对面,直勾勾盯着她,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善。
“诶?袁大人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有事与你说,你出去还是他出去?”袁林顾指了指小厮。
小厮刚要起身,郁泽清说:“我出去吧,刚好活动下筋骨。”
店旁北侧小道的荫凉处,郁泽清在墙根站定转身:“啥事?”
“你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在长公主府待着啊,哪儿也没去。”
“为什么不来店里?”
“就……有点事要处理。”
“是吗?可我查你脉象,却发现你纵……欲过度。”
她呆滞片刻。
“这也能看出来?”
话音刚落,她才发现失言——怎么就承认了呢!
郁泽清干笑几声:“呵呵呵……您还怪好啊,免费给把脉……”
袁林顾的眼神阴沉沉:“你到底去哪儿了?别跟我说你在公主府。”
她眼神躲闪,突然发现确实不好解释。
袁林顾艰难道:“是白运章?还是……”
郁泽清吓得差点儿蹦起来:“哎呀!袁大人啊这可不能乱讲!我跟他们没有关系!好几天都碰不到一次!”
“呃……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吧……您非要问吗……”
她往旁边挪了一步,袁林顾以为她要走,上前一步堵在她面前。
“我以为我们关系不错,是可以聊私事的程度。你明明说自己未婚嫁,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辱了你吗?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
“没有没有,多谢您,没人欺负我。啊这个,我……有个老相好前些日子来京城进货,就……见见面……嗯……”
他表情出现裂痕:“你……早已……?”
郁泽清装作经验老道的样子:“咳咳……哎呀袁大人……这种事嘛……食色,性也,哈哈哈。我这个人不太在意什么规束啦,人生苦短。”
她实在聊不下去了,以过来人的姿态拍了下袁林顾的肩:“那什么,祝袁大人也早日找到心仪之人哈!”
看似潇洒,但脚步慌乱地离去,留下被天雷劈了一道又一道的袁林顾呆在原地。
之后的两天袁林顾都没露面,郁泽清觉得也蛮好,省得万一被景陆舟知道有别的男人总来找她。
她想起那天袁林顾的表情,就有点憋不住要笑。京城的读书做官人家都特别重传统礼教,婚前是不可以有亲密关系的。
之前景陆舟都那样了,也克制着停下了。袁林顾大约是被郁泽清豪放的观念雷到,觉得她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女人。
无所谓,本来就只是合作关系。
本来郁泽清想要给他封个感谢红包,毕竟帮忙牵线找绣娘来着。但袁林顾非不要,说只想交个朋友。
郁泽清本来以为他是因为长公主才这么尽心帮她,后来他刷脸次数太多聊太久,郁泽清这才明白他好像是看上她了。
唉,原身这张脸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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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景陆舟回去,郁泽清就没再给他写过信,只给李家寄订单资料的时候,附带着写点问候李家、易家和阿锦的话。李家送货的回信里会告诉她大家的近况,然后隐晦地帮景陆舟转达些话。
景陆舟说不能让她和自己有太多联系,省得她也被盯上。和长公主一家密谋的具体计划也没告诉她,不是要瞒她,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郁泽清也说她不想知道,心里装着秘密的时候,言语行动多少会有些变化,她越正常就越没人关注她这个老百姓。
她现在有些烦闷的是不能回吉城,景陆舟觉得她在这里有姑母保护更安全。然后另一个烦人的事,是袁林顾好像整理好心情,又出现在她眼前了。
之前的事如同没发生过一样,他又开始聊各种话题。譬如给长公主请脉的时候碰到有个丫鬟身形特别像她,差点儿认错之类的。
“我最近当值时,得闲便研究人的五官头骨。我发现你的鼻骨和许多女人不太一样,正面看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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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侧面看居然还挺高。”
郁泽清随便糊弄了几句。也不知道他说这个是真的在研究,还是纯为了找话题闲聊。
给顾客们交了几批货之后,郁泽清的包在京城火了起来。她常常得跟人道歉,说单子太多了实在排不开暂时不能接单,甚至长公主还找她,说哪位大官家里的千金想要个包,问她能不能加个塞。
那必须能啊……就算得罪已经排上队的客户,也得给长公主把事办好了呀。
她趁机问自己啥时候能回吉城。不是为了打听他们的计划,而是真的想回去。京城达官贵人太多了,她实在应付不过来。等回去后就可以只接单干活,订单的先后顺序让长公主的人决定就行。
长公主只说,让她安心住下,缺什么少什么跟丫鬟提,绝不会亏待她。
完了,还得等……唉……
七月了,天气已经变得炎热。郁泽清之前想了个做帆布扇子的主意,李家也给做出来了,寄给她一批货,说帆布扇子和帆布遮阳帽卖得不错。
袁林顾也好几天没来了,最近一次来的时候说宫里有啥事来着,她当时没仔细听,反正就是忙。
又过了几天,府里突然多了些侍卫,就连她平时出入的小侧门门口都有四个带刀的兵把守着,这个小巷子也有巡逻的队伍。
她担心极了,紧张地问门子发生了啥,生怕是造反的事被发现。门子说府里好像来了什么很厉害的人物,所以在戒严保护。
哦哦,那就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个小院。
又过了三四天,郁泽清早上准备出发去店里时,门子拦住了她。
长公主不让她出府了,没告诉她原因。
她默默地回小院,手心一直在出汗。
估计……是要行动了吧……?
她深呼吸,坐在屋里,拿出上次和景陆舟下棋的棋盒,把黑白棋子全混在一起,然后再一个个挑出来,反复几次,平稳心绪。
可惜这会儿出不去,不然她一定直奔朝音寺,每间庙都好好拜一拜……
午饭时,有丫鬟请她出院,府里的那位贵人要见她。
她忐忑不安地去了,发现这个人她不认识。
“太妃娘娘,郁泽清已带到。”
丫鬟戳了一下她,小声道:“郁姑娘快行礼。”
她赶紧跪下:“太妃娘娘万安。”
“平身吧,赐座。”
她坐下后有点紧张地攥紧衣袖,见太妃微笑着打量她,她就先开口了:“没想到在这里能有幸得见娘娘,前几天门口突然出现好多侍卫,原来是您大驾光临。”
太妃缓缓道:“哀家本应该和皇帝妃嫔们一起去避暑行宫,但出发前突感不适,就先住在这里调养调养。”
“啊……那您现在身子……呃……凤体,可安康了?”
“嗯,好多了。”
“哦哦……那就好……”
这时丫鬟说午膳已备好,请太妃移驾。
太妃起身,然后看着她伸出了手,郁泽清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古装剧里的太监宫女们。
于是郁泽清非常狗腿且上道地过去,把胳膊托在太妃纤纤玉手下面,让太妃扶着自己走。
她突然觉得自己穿成个平民百姓也挺不错。一两回还行,要是天天伺候人的话她可真干不来。
郁泽清往饭厅去的时候偷偷看了太妃几眼。她发现景陆舟和母亲长得挺像。
太妃保养得很好,细纹都不多见。身形纤瘦,仪态高雅。景陆舟曾说过他母亲原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子,在深宫里待久了,慢慢被磨去了脾性,变得典雅端庄。
69. 政变
她本以为自己要站在一边伺候太妃用餐,但太妃却拉着她坐下了。
“以前听阿舟讲,你受伤时在他府里住过几日。怎么样,他府里的饭菜还合你胃口吗?”
她看着太妃和煦的笑脸,突然想起了妈妈,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些亲昵:“特别好吃!府里的厨师还会做北方菜,想吃什么有什么。”
“你喜欢吃北方菜?说起来哀家还没吃过正宗的南方菜,活到现在都没出过京城。”
她努力斟酌着:“南方菜口味偏清淡。不过也有的地方,菜做得特别辣,好多人吃不惯的。”
见太妃认真地看着她,听她讲话,郁泽清突然特别有表达欲,很想跟她多聊聊天。
“我去的地方也不多,除了吉城就是京城了。吉城的气候还不错,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大刘您知道吧,王爷身边那个侍卫。”
太妃笑着点点头。
“他结婚了,您知道吗?”
太妃愣了一下:“哦?这个哀家确实还不知道。”
“五月底结的婚,在吉城,他父母去了。大刘的娘,特别喜欢吉城的气候,说很暖和、润润的,对皮肤好。但是大刘的爹就不喜欢,他觉得太湿润,好像还起疹子了。”
“然后伯父伯母俩人天天生气,一个想赶紧回京,一个却想多呆几天,给大刘愁得……”
太妃被逗得捂着嘴,漂亮的大眼睛笑得只剩条缝。
郁泽清发现太妃好像特别爱听这种家长里短的小故事,而且笑点还挺低的。于是她搜肠刮肚地找了些跟景陆舟相关的日常,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毕竟这对母子很少相见,太妃肯定很想知道她儿子的一些事情。
比如出去吃饭没带钱,大刘刚好被他派走办事了,结果老板娘想让他用美色抵饭钱;比如买新出的话本,就剩最后一本了,然后和一个也想要这个话本的小孩吵了半天架,老板非常鄙视他于是把话本卖给了小孩;再比如画了幅蛮好看的小鸟图,结果转头小鸟在用便便在上面也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他气得……
总之这顿饭太妃没吃多少,净哈哈哈笑了。
饭后太妃拿出一个帆布包,说这是长公主昨天给她的。她看着这个包,想见见郁泽清,这才把她叫了过来。
郁泽清瞧了瞧这个包的款式和刺绣图案,看出这款应该是很早前就发售的。她突然想起在吉城时景陆舟说他在姑母这里见过她的包,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吧。
于是两人就聊了聊这个包是怎么诞生的,郁泽清告诉她自己的生意是怎么一步步做到今天的,还告诉她包上的那个小标志是什么,把这个标志是怎么来的,怎么演化成现在这个图案的,一点点讲给她听。
聊了一下午,郁泽清要回小院的时候,太妃拉着她的手抚了抚她的脸。
“说实话,上回知道阿舟为了你请婚,哀家颇感意外。哀家今日见了你才知道阿舟为什么喜欢你。”
“阿舟这孩子啊,哀家为他真是费尽了心血,才保住他活到太子登基。本想着他去封地便去吧,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可现在……”
“好孩子,哀家知道阿舟表面看着对许多事不甚在意,但实际上对喜欢的东西极偏执,宁愿毁掉也不给别人。”
她按住郁泽清的两肩,语重心长地小声叮嘱:“万一……万一阿舟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莫要死心眼地为他守着,别管他给你说了什么,你早早寻个好人家嫁了,知道么?”
郁泽清听了这话,心跳如擂鼓。今日突然不让她出府,太妃又对她说这些……
她摇了摇头,声音发着抖:“那您呢?”
太妃苦涩地笑了下:“皇帝好歹叫哀家一声母妃,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对哀家怎样。只是——怕是再不能见到你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并不起决定性作用,但她现在突然好后悔那天撺掇景陆舟造反。她实在太害怕了,怕景陆舟失败,被狗皇帝囚禁,甚至……
郁泽清不知道景陆舟他们准备怎么行动、现在到哪一步了、现在在哪里。她也不敢问太妃,她一界小民,哪里能开口问这种事呢?
但就是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让她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她回小院的路上愤恨地想,如果景陆舟死了,她才不会为他怎样!
她一定要吃好喝好,到了系统规定的时间马上走,绝不多待一刻!然后回家迅速谈恋爱结婚生娃,生活幸福美满,把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明明是他先缠上来的,却让她为了他担心受怕。她就不该为这么个人动心!睡一睡、爽完了到时间走人就行了,干什么搞得这么不潇洒!
可她晚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前,又流着泪想:不管政变能不能成功,只要他能活下来,郁泽清怎样都可以,让她待在他身边一辈子也可以,哪怕他以后厌弃了她也可以,只要他平安无事。
第二天起床后,郁泽清觉得这不行,她老自己一个人瞎想,迟早要疯。她准备去太妃那里问问试试,哪怕只有一点点信息呢,总比她在屋里干着急强。
她出了院子,还没到太妃的住处呢,就看见守卫比昨天又多了。郁泽清小心地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去了。
果然被拦住,她好声好气地和兵爷商量着,希望他们可以帮忙通报。
终于进去了。
看见太妃神色有些憔悴,郁泽清心里咯噔一下,怕出了什么事。
但太妃看见她的时候却笑了,招手叫她过去。
“哎!哀家昨夜担心得是一宿没合眼啊……”她笑着拉着郁泽清的手:“好在老天保佑!成了!”
郁泽清愣了一下:“什么?”
太妃皱了皱眉头笑着看她:“你这孩子!还能是什么成了。”
郁泽清恍然大悟,瞪大了眼、半张着嘴缓神儿。
“是昨天的事儿。运章的手下们把避暑行宫围得一只虫子都出不来,阿舟进去逼他哥哥退位,拿到诏书后在行宫里的一干重臣们面前当场宣诏称帝。第一件事,就是在众人面前斩了丞相。”
“消息是运章派人在天刚亮的时候快马报来的,哀家也是才知道。昨日哀家真是担心极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郁泽清悄悄深呼吸,微笑着对太妃说:“这真是再好不过了,甚至没费一兵一卒。我原本还以为要打仗呢,搞得尸山血海的……”
太妃拍了拍她的手:“阿舟这孩子啊,心不狠,哀家还怕他优柔寡断的下不去手。不过也是巧了,刚好有这么个机会,要是在皇宫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郁泽清胆颤地看着太妃,她想起景陆舟因为劫了她而把洪桑直接弄死的事,原来这在太妃眼里已经算是“心不狠”“优柔寡断”了。你们皇家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不过景陆舟确实也没对无辜的人怎么样过,可能太妃是这个意思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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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之类的多少要死些士兵宫人,这些人有罪吗?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她不再纠结这些,管不了那么多。现在总算是雨过天晴,大家都能睡个好觉。景陆舟已经是皇帝了诶!好神奇。
诶?但是……既然太妃知道这件事,那她没去行宫……
“您来长公主府,也是计划好的吗?”
她点头:“不错,哀家身子并无不适,只是找个借口不去。皇帝去行宫避暑是个绝好的机会,哀家若在的话会影响他们行事。但皇宫里的御医都需伴驾去行宫,只有长公主府可疗养。”
“原本长公主也想在府里陪哀家,但哀家忖着,皇帝退位,若有长公主在旁做个见证,也能帮阿舟一把。”
“阿舟今天要回京,说是会先来这里,随后必定得忙上许多天,太多事须经他手处理。若是冷落了你,可千万别怪他。”
郁泽清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他忙他的,我怎么着都成。”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景陆舟大概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让太妃可以准备准备。
太妃绽开笑颜,吩咐身边的人,要沐浴更衣等着新皇来拜见请安。
郁泽清也回去洗了澡换身新衣服。虽然只能短暂见一面,但是这么大的喜事,还是得有点仪式感。
挑了件浅绯色的团花纹雾罗罩衫,既凉快又庄重,颜色也讨喜。她擦干头发后破天荒地在头上盘了个髻,插了只从吉城带的、景陆舟送她的簪子。
找到一小罐没怎么用过的胭脂,她稍微蘸了一丢丢,点在唇上然后晕开。整个人看着好像精致了些,或许是她的错觉。
收拾好之后,她又去了太妃那里。宫女正在帮她梳妆,太妃见她来了之后,在梳妆台上看了看,拿起一只坠着流苏的金钗子,上面有一只镶着各色宝石的金祥鸟,口衔明珠振翅欲飞。
“孩子,过来。”
她乖乖上前。
太妃把金钗稳稳地插进她头上的髻:“这个金钗,贵妃以上的品级才能佩戴。”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嗯,不错,很适合你。”
郁泽清微笑着谢恩。
宫女帮太妃梳妆完毕,她站起身拉着郁泽清:“走,咱们去等阿舟来。”
在正堂坐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跑来禀报:“太妃娘娘,皇上进府了!”
一听“皇上”两个字,郁泽清有种莫名的激动。她努力压下澎湃的情绪,装得四平八稳——实际手在轻微地颤着。
太妃站了起来,走到正堂门口,郁泽清跟在她身后。刚站定,就看到二道门那里有人影出现。
十来个带刀的侍卫鱼贯而入,景陆舟出现在他们后面。一身玄色衣袍显得他十分严肃,颇有帝王之姿。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在贴伪装的胡须,不得不清晨出发避人耳目回去。这才不到一个月就换了新天,人的命运真是奇妙。
哦!大刘也在!大刘瞧着还是老样子,大热天的看见他那熟悉的冰块脸,感觉凉快了不少哈哈哈。
再往旁边是驸马爷,倒是没瞧见长公主和白运章。
转眼间景陆舟就到门前了,周围的人全跪下,郁泽清见状,也赶紧跟风随大流地跪着。
只见他停下后深深地看了眼太妃,双手提起衣袍下摆,跪下后将下摆一展、铺在地面,低头抱拳郑重道:“儿子给母后请安。”双手伏地磕了个头。
70. 刺客
太妃……哦不,现在是太后了,含笑让他平身,然后抱住了景陆舟。
“儿啊,你受苦了……”话还未尽,眼泪就掉了下来。
景陆舟赶紧给母亲拭泪:“都是儿子不孝,让母后为儿担忧。”
太后泪中带笑:“傻孩子。”然后捏了捏他的胳膊:“有没有受伤?哀家只希望你好好的。”
“儿子毫发无伤,请母后放心。”
母子俩进屋,郁泽清突然觉得自己手被捏了一下。
低头一瞧,景陆舟手刚收了过去,人居然没回头。
这人真是的,还不忘抽个空偷偷戏弄一下她。
“华仪和运章呢?还没到吗?”
景陆舟回道:“姑母直接去宫里,帮我准备登基事宜。运章去送姑母了,一会儿就到。”
他们几人聊了会儿国家大事,郁泽清突然发现景陆舟对政事还是蛮熟练的,根本不是他之前说的那样处理不来。
太后问他废帝该怎么处置。
景陆舟顿了顿,说昨晚他哥受不了失去皇位,发疯把两个睡着的宠妃掐死了。第三个妃子被惊醒,他也给弄死了,动静太大引来侍卫,他抢到侍卫的刀后自尽。
太后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景陆舟得走了。政事太繁杂,他得赶紧熟悉然后接手,压力山大。太后也催他快去。天热,太后懒得跑动,说想先待在长公主府,等过两天宫里各项事宜都稳定下来再回去。
景陆舟应下了,然后吩咐手下去把从行宫回来的御医御厨等人,调过来一些服侍太后,他则先行离开。
郁泽清回自己的小院,刚出来太后居住的这个院落,突然听到从东边传来了喧闹声。
她驻足听着,然后疑惑地问门口的几个侍卫:“大哥们,你们听到动静了吗?啥声儿啊?”
几个侍卫凝神皱眉,都把头扭了过去在听。这时前面急匆匆跑来一人,大吼:“有刺客!保护太后!”
她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几个侍卫“唰唰唰”就把刀亮了出来。
我勒个!!!
郁泽清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搞。
赶紧跑回她的小院吗?刺客肯定不是冲她来的,她在这里好像更危险!
但很快她就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她远远瞧见有几个黑衣人身手敏捷地翻过花墙,冲这边来了。
“妈呀啊啊啊啊啊!!!”
她吓得立马原路返回跑进院子。过了一道垂花门,终于进来内院。她看见太后被簇拥着站在堂屋门口,揪心地瞧着前面的动静。
陆续有侍卫进来,一部分挡在门口,一部分围在太后身边。
她赶紧跑过去,太后看见她立刻喊道:“孩子!快过来!”
郁泽清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太后娘娘!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亲娘!!
她融入包围圈,太后拉着她的手搂着她:“孩子不怕,好多人保护我们。”
她惊魂未定,突然系统说话了。
“你害怕个什么啊,不会死的。”
哦……对哦!系统说她任务完成之后就不会死,她太慌张给忘了。
这下就放心多了。
系统:“但是能不受伤就不受伤吧,痛感还是在的。”
废话,她当然知道!拜某人所赐!
又有侍卫进来,然后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刺客杀过来了!
看来这批刺客实力很强劲啊!侍卫们好像有些抵挡不住……
啊啊啊!她看见刺客了!娘啊这帮刺客这么厉害的吗?天呐有侍卫被……
郁泽清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太可怕了,真的会死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旁边的宫女已经开始尖叫了!
郁泽清想和太后退回堂屋里,但前后左右围了起码三圈,根本动不了!
虽然侍卫比刺客菜了一些,但是好在人多,支撑了一小会儿。于此同时从外面涌入更多侍卫,把刺客们围住。
实在太混乱太血腥,郁泽清拉着太后不敢看外面,一边祈祷着刺客不要杀过来,一边又祈祷着少死些侍卫……
旁边有宫人惊呼“皇上来了!”郁泽清立刻抬头看向院外,只见景陆舟被侍卫们护在院门口,穿过院子与她们相望,急切指挥着:“保护太后!”
从院子两侧的门外又来了一批侍卫,衣服和院里的这些不太一样。郁泽清只听见叮叮咣咣厮杀一阵之后,侍卫们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干掉了刺客。
郁泽清闻着满院子的血腥味,精神和身体受着双重的折磨。她真的很难接受眼前死了这么多人的事实,冲击力实在太强。
突然,她和太后被景陆舟一把抱住,他焦急地问:“你们没事吧?”
郁泽清艰难地摇了摇头。
白运章的声音响起:“皇上恕罪!下官救驾来迟!”
景陆舟手一挥:“是何人所为?”
“臣初步判断是丞相养的私兵,还需再查。”
太后说:“是他那两个儿子吗?估计知道你杀了丞相。”
景陆舟当机立断:“母后,您立刻随儿臣回宫。郁泽清,你也跟我走。”
郁泽清抬头望天,想呼吸些新鲜空气。头晕脑胀之际,她好像看到院门口上方的屋脊处,好像……
系统:“小心有刺客!”
她来不及出声提醒,在系统声音响起之后,立刻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景陆舟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
景陆舟本来就准备挪步,没站好身形不稳被她扯倒了,连带着太后,两人差点儿摔倒在地。
而郁泽清却暴露在了景陆舟原先的位置上,她刚松开景陆舟,瞬间被一股大力撞向身后。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只铁箭插在这里。她刚反应过来,伤口便蔓延出剧烈的疼痛,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痛感逼疯了,用尽全身的力量也无法抵抗。
“泽清!!”
身后传来嘶吼,她无力地跌入一个怀抱中。
郁泽清疼得根本睁不开眼,只能依稀听到耳边疯了一样的喊声。
系统:“宿主伤势过重,触发昏迷保护修复机制。倒计时:五……四……”
郁泽清艰难对景陆舟说:“别怕……我不会……死……”
“哒”的一声,她失去了意识。
·
郁泽清回到了现代。
她到公司门口,刚准备刷脸进去,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回头一看……目瞪口呆。
景陆舟穿着一身古代的衣服,哀怨地看着她。
郁泽清尴尬看向周围,好在同事们行色匆匆,没人注意。
她赶紧拉着景陆舟到公司外面的一个角落:“你是怎么来的?”
他委屈巴巴地说:“我千里迢迢从吉城来京城寻妻,你却抛夫弃子在这里享福?”
郁泽清满脸问号:“吉城?京城?……你不是当上皇帝了吗?不是,等会儿……抛夫弃子又是什么啊?哪里来的子?”
“这里啊!你没看见吗!”
她低头,发现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了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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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陆舟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
“一、二、三,咱们三个孩子呢!”
郁泽清揉了揉眼睛:“这不是两个吗?哪来的三个?”
景陆舟把抱着的小孩挪开,郁泽清赫然发现,景陆舟腹部……鼓的。
“肚子里还有一个。”
他控诉着:“那夜你挑逗我与你欢好,我便怀了你的孩子……”
郁泽清赶紧捂住他的嘴:“哎呀呀!你还是当爹的呢,这话能在小孩儿跟前说吗?!”
两个缩小版景陆舟的萌娃,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瞧着她。
罪过罪过……
郁泽清挠了挠头,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三个娃不一样大,但男的就是厉害啊,才一个月、还能一次怀仨,瞧人家这效率。
郁泽清甩了甩脑袋,把歪了的思绪正回来。
她惆怅地看了眼幕墙里的公司,又看了看俩娃:“唉……既然咱们有了孩子,那我就勉强回去吧……”
“但是我随时都能回来的啊!你得对我好,不然我说走就走!”
景陆舟高兴地快流泪:“好!只要你肯回家,咱们天天缠绵,我给你生一百个、一千个宝宝好不好!”
“什么?!!那倒不用……”
他转喜为悲,泪汪汪地哽咽:“为何?!你是不是觉得……我怀宝宝的时候……满足不了你……”
郁泽清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捂他的嘴、还是该捂娃们的耳朵,手忙脚乱。
她崩溃道:“不是啊!我只是不需要这么多娃呀!你要生座城吗还一百个一千个的……”
郁泽清猛地醒来。
她大喘气,和系统说:“统老师,真是太离谱了……好在是梦……”
系统:“嗯。虽然没有你的梦离谱,但现在确实有个离谱的事。”
郁泽清想起自己给景陆舟挡箭。
“还能有什么离谱的事?是景陆舟感动到做了什么离谱的事儿,还是……”
“哦!莫非他发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起死回生,视我为仙女……”
系统:……
系统:“你现在恢复了嗅觉,有闻到什么吗?”
郁泽清仔细闻了闻,皱起了眉:“确实有点儿……这啥味儿啊……”
她看了看屋子,这房间怎么这么简陋?
系统:“你现在,在京城西北角,一处养鸡的农户家。”
“啥玩意儿?”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女人的声音:“阿顾!你回来了!”
“嘘!姨母,小声些……”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听着有点儿耳熟,是谁呢?
她伸着脖子听,那两人的交谈声变小,听不到了。
系统给她开了转录。
“她醒了吗?”
“没呢!睡得可死了!”
“麻烦您务必帮我看好她,千万不能让她出院子。”
“哎哟你自己进去看看,我给她绑得严严实实,跑不了!”
郁泽清这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
你大爷的!袁林顾!
“有劳姨母,再过几天就好。我去瞧瞧她。”
脚步声响起,她赶紧闭眼装睡。
帘子被掀起,袁林顾进来了。这屋子很小,几步就能到床边。
袁林顾站在她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郁泽清觉得有只手摸上了她的脸。
她猛地一个激灵缩了下脖子,没忍住睁开了眼,
袁林顾微笑着看她:“醒了?”
71. 偷换
“麻烦袁大人解释一下,谢谢。”
袁林顾坐在床边,十分心疼地看着她:“御医们都以为你救不活了,放弃了你。是我,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系统:“放屁!”
郁泽清没憋住,笑了一下。
袁林顾问:“你笑什么?”
郁泽清抿了抿嘴:“呃……我感激你救我一命……是的,没错。”
“但为什么绑着我呢?”
袁林顾尴尬乱编:“你受伤昏迷,总是碰伤口。”
“哦,谢谢您。那什么,我现在醒了,不会抓伤口了,您松开我吧。”
见他犹豫,郁泽清说:“我总要吃饭洗澡吧,绑着也不是个事啊。”
他点头:“好,但你要保证,不出这个院子。这里很偏僻,外面……有拐漂亮娘子的坏人。”
郁泽清故作惊讶:“天呐!谢谢您告诉我,我会小心的。”
他终于解开了绳子。
郁泽清活动手腕,发现伤竟然好得差不多了,袁林顾居然也没问她。
“您是怎么救出我的?”
袁林顾给她倒了杯水:“我原本在避暑行宫,皇上发动了政变——你知道现在换了皇帝吗?”
郁泽清点点头:“是原先的颐王。”
他继续说:“昨天我和御医们回京,被派去了长公主府。”
“下午我刚进府,就被紧急带去医治你。那时你昏迷不醒,没了气息和脉搏。”
“我见到你的样子时心如刀绞,当时御医们商量着得尽快把你下葬。天气炎热,再拖下去尸体会有异味。”
“可我不信!我迅速回到家里,将研究了多年的神药拿了过来给你服下。但那时药还未起效,已经到了需将你入棺的时候了。”
“于是……我偷偷把棺材里换成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将你连夜运出来。你瞧,现在你活过来了。”
郁泽清装作十分感动,然后问系统:“统老师,全是瞎编的吗?”
系统:“从神药开始,到换棺材里的人,是编的。”
这个人果然也很离谱。没死就没死吧,把她运走是要怎样?
郁泽清问:“袁大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您想要什么?钱财?房屋田产商铺?还是官职?您尽管提,我一定帮您解决!”
她心想:景陆舟会帮她解决的。
袁林顾摇头笑道:“你哪里有这些东西。我想要的只有一样,就在眼前。”
郁泽清愣了下,反手指着自己:“我吗?”
他握住郁泽清的手:“泽清,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我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可别人给我做的媒,那些千金小姐们,我一个也没看上。遇到你,我才知晓我心之所向。”
她呆住:“你……知道我和景……现在的皇帝的关系吗?”
袁林顾思考了一下:“你替他挡了一箭的关系吗?我听御医们说了。”
袁林顾来府里的时候景陆舟不在?那也难怪他不知道前面的事。景陆舟估计太忙了没法儿待在长公主府。
郁泽清想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泽清,你听我说,我已经和太医院递了辞呈,只是现在新皇登基,诸事不稳,还需再等些日子才能准我辞官。到时候咱们寻一处世外桃源,做一对闲云野鹤的恩爱夫妻,生几个可爱的娃娃,好不好?”
袁林顾长得俊美风流,在京城已经算得上是美男子了,可郁泽清对他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默默考虑着。所谓爱美人更爱江山,男人嘛,若以功名利禄相诱之,应该没人会不心动。
她抬起头,尽量表现得和善:“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您也知道,我救过皇帝。您带我回长公主府,我会替您向皇上请求赏赐,他一定会报答我的。”
他的表情变冷:“然后呢?你想用赏赐,来代替与我成亲?”
“你不愿嫁给我吗?”
郁泽清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不要那些赏赐!我说了我只要你!你回去做什么?你觉得自己能入皇上的眼、你想当他的妃子?”
袁林顾握住她的双肩大喊:“郁泽清你醒醒吧!你已非完璧之身!皇帝不会纳你入宫的!你别做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了!”
吼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语气紧张:“抱歉……我……我在宫里见了太多这样的女人,皇帝玩一玩便扔在脑后,我怕你也重蹈覆辙。泽清……你听我的,万不可往那皇宫里跳,那是牢狱!”
郁泽清被他吓得心脏狂跳,她觉得这个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缓了缓,她轻声道:“袁大人,您也说了,我非完璧。您又是何苦为了我,把前程都抛下呢?”
袁林顾把她抱进怀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疯了!我不在乎你的过往,你一定是年纪尚小的时候太单纯被坏男人骗了!怎么会有男人只与你欢好,却放任你一个人在外头飘荡!”
他松开郁泽清,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泽清,你瞧瞧我,我不比旁的男人差!是不是?”
此情此景,她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可是袁大人,我们在京城也很好啊,您辞官做什么呢?”
袁林顾眼神躲闪:“我……我不喜欢京城,我早就想去看看大好河山了,若能和你一同游历该多好。”
郁泽清说:“我需要想一想……这是人生大事……”
他满眼希冀:“好,你再想想。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的!也……没办法放弃你了。”
他出去后,郁泽清长舒一口气,颓然倒在床铺上。
“统老师!好可怕!怎么办!我到底是怎么被搞到这里的!”
系统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她昏迷后,景陆舟愤怒悲伤得撕心裂肺,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郁泽清,治疗过程中他简直像丢了魂一样,谁说话都听不进去。
长公主得知此事后紧急赶回来,气得都想打他了,连同太后驸马一起轮番劝他速速回宫登基处理政务。他不是御医,在这里守着起不了任何作用。
景陆舟只好强压下情绪和太后进宫,他前脚走,郁泽清后脚没了呼吸和脉搏。
长公主觉得郁泽清不过是个漂亮玩意儿罢了,等皇帝登基后选妃,天底下的美人要多少有多少,为这么个平民伤神、误了正事,那真是天大的罪过。
于是命令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不许声张,尽力救治,实在救不活就算了。
这时袁林顾到了,同样束手无策。他没让别的御医看出难过,闲聊似的问事情的起因。
在场的御医告诉他,郁泽清刚好碰上皇上被行刺,给皇上挡了一箭。皇上估计是觉得此女姿色过人、兼之护驾有功,便下令一定要治好她。
御医们唏嘘,可惜了,若能活下来,指不定能当个妃子荣获圣宠。
袁林顾的脸上却充满了恨意。
御医们商量着天气太热,让府里的下人们悄悄备棺材吧,省得给长公主府染上些难闻的气味。袁林顾不死心,还想去再摸一摸郁泽清的脉搏,却意外发现她的身子还是软的。
他寻借口离开长公主府回家,再来时让同僚们去摸鱼休息、自己看守“尸体”,却在极短的空隙间杀了一个和郁泽清身形相仿的丫鬟,拿出张早就做好的人皮面具贴在丫鬟脸上修修补补。
伪造了同样的伤口、迅速换了两人的衣裳后把郁泽清藏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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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丫鬟放进棺材。
他趁着天色暗下来,买通了一个采买蔬菜的小厮,将郁泽清放进大竹筐里运出了王府,随后驾着马车,将她连夜送到了京城西北角姨母家中。
郁泽清没想到这货居然杀了人!而且她还被换了衣服看光了!
系统:“准确地说,是原身被看光了。但是当时时间很紧张,他大概也没顾得上看。”
郁泽清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着急辞官要带郁泽清走,一是怕自己杀人的事暴露,二是怕郁泽清在京城里被熟人看见。
这必须要跑啊!她才不要和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
但既然这个人这么癫狂,逃跑的事就得好好计划了,万一被抓到再想跑就更难。一定要麻痹他,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他了。
说起来昨日还是七月初七呢……景陆舟好惨,在七夕节“失去”了她,郁泽清想想都觉得他好可怜。
唉,景陆舟啊景陆舟,我在这里啊!快来救我……
第二日袁林顾又大清早地赶去太医院当差,郁泽清尝试着和袁林顾的姨母姨夫搞好关系。她怎样都行,但绝对不被允许出这个院子。农户身强力壮,她这小胳膊小腿的真是干不过。
晚上袁林顾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找她,神色颇有些着急。
“泽清,你想好没有?答应我吧!”
她面露难色:“我还没……”
袁林顾突然发怒,抄起只碗摔在地上,碎瓷溅了一地:“我哪里配不上你吗!有什么好想的!你还惦记着谁!”
“不是不是……我……我想好了!我……愿意嫁给你……”
他喘着粗气,变脸比翻书还快:“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郁泽清慌忙找理由:“呃……你救了我的命啊!这本就是天大的恩情。好多话本子上都写了,英雄救美,女子便以身相许。”
袁林顾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高兴地把郁泽清抱住:“真好!泽清,你终于明白我对你付出了多少!我为了你……我……”
郁泽清在心里帮他补上他没说出来的话:杀了人。
他拉着郁泽清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泽清,既然你已答应嫁给我,那……我今晚在你这里歇下可好?我明日不当值。”
郁泽清没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装作娇羞道:“不要,成亲后才可以。”
袁林顾上前一步低声恳求:“泽清,你不是不在意这个的么……”
她心里骂得很脏,嘴上真善美:“可是我觉得,成亲后再……很庄重很有意义啊,我们得到了天地、长辈们的认可,是一辈子对彼此的承诺……”
苍天呐谁来救救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好!我听你的!我去瞧瞧黄历,咱们就这两天挑个好日子成亲吧,让姨夫姨母当个见证。”
“什么!这么快吗?在这里?”
袁林顾焦急地说:“哪里快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与你拜堂成亲!我想让你现在就成为我的夫人……”
“行行行,那什么,一定得挑个最好的日子,差一点儿的我都不要!这屋子也不好,得装扮得漂亮喜庆,你不会舍得让我嫁人嫁得这么随便仓促吧?”
袁林顾有些为难:“成亲只是个过场,咱们都是父母双亡的可怜人,心意相通才是最要紧的。”
郁泽清嘟着嘴往床上一坐,袁林顾立刻投降:“好,我明日去买些装饰,给这院里屋里都贴上、挂上。再买两套喜庆的婚服,咱们穿上,好不好?”
袁林顾开心地去拿了黄历来,兴奋地和她商量着日期。郁泽清祈求最近的日子千万不要太好。
很不幸,七月十一,也就是后天,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72. 重逢
“七月十一这天真好,可是,我这天当值啊!唉……”
郁泽清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希望:“当值肯定不行啦,往后看看。”
接下来几天只有七月十三合适,再往后拖袁林顾不乐意,但七月十三他也当值。
最后袁林顾还是强硬地定下了后天的七月十一,下午告半天假回来和她成亲。郁泽清有点绝望。
第二天袁林顾和姨母取经,该买哪些东西、有什么注意事项。他列了个单子走了,郁泽清今天被严加看管,连屋子都不让她出。
下午袁林顾回来,姨夫姨母帮他布置屋子,他带了买好的婚服给郁泽清试穿。
该死的,这尺码居然能穿,袁林顾专门买得大了些就怕不合适。她强撑着笑,说衣服特别好看。
袁林顾拉着她坐下剪红喜字,浑身都洋溢着幸福。但她烦躁地只想给他几剪刀弄死他得了。
学医的手实在太稳,头一次剪喜字居然比郁泽清这个有经验的人剪得还好,郁泽清违心地夸了夸他,这人立马尾巴翘上天。
“我明日先去给太后请脉,配好珍芝花容丸就立刻回来。唔,这个药炮制过程太繁琐了,唉,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郁泽清巴不得他回不来,温柔地说:“没事的,咱们不是定了申时么,你别着急,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她突然顿住。诶?太后?他要给太后请脉?
太后对她挺好的,之前送她金钗,话里话外是认可她嫁给景陆舟的,要是能……
她看着剪刀,想到了个主意。
“你们的官服上,是不是有一些祥瑞的图案呀?我能看看吗?”
袁林顾很乐意地给她拿来了。
她装作仔细研究上面的绣样,趁他不注意,拿剪刀在他右手袖口处破开一个洞。
“咦?你袖子怎么……”她指给袁林顾看:“不小心碰到哪里了吧?都没发现。”
袁林顾一瞧,还真是。
“你去找姨母要些针线吧,我给你补一下。”
见袁林顾不说话看着她,郁泽清心虚得不行:“我见别家娘子都会给夫君缝补衣衫的……”
他眼圈红了:“泽清,谢谢你,我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原来在感动啊,吓她一跳,慌忙催着他去拿针线。
郁泽清要在袁林顾的官服上,缝出帆布包的标志来。万一诊脉时太后能看见呢?是不是会怀疑一下?虽然希望也不太大。
郁泽清不敢做得太明显,袁林顾也总来她店里,是知道她这个标志的。万一被发现……就撒个娇蒙混过去吧,就说职业病、习惯了。
她在袁林顾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压力颇大地一针一线,缝了个“YU”。
这个图案并不是现在改造过的标志,袁林顾应该不会察觉。但郁泽清给太后讲过自己的标志是怎么演化出来的,她如果还记得,应该能看出来。
郁泽清缝完之后总觉得图案太小,万一太后没看见怎么办?她装作玩心大起,卖着萌跟袁林顾说:“只有一边缝了补丁不好看,我在左边的袖口也给你缝一个吧?哎哟,会不会不太好啊,官服可以打补丁吗?”
袁林顾沉浸在她编织的美好氛围里:“无妨,娘子请便,反正我马上就辞官了,不在意这些。”
于是她就不客气了,补好后还拿给他看看,这人是一点儿也没察觉。郁泽清甚至在他出去端晚饭时,快速地在他后背褡子底部空白处,缝了个帆布包上的标志。
豁出去了,希望他不会发现吧。
第二日郁泽清提心吊胆地在屋里,双手合十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又拜。下午未时,袁林顾回来了。
他拉着郁泽清出来,带她看院子里外贴的喜字,问她还满意吗。
郁泽清可太满意了!系统告诉她大刘在附近悄悄看着呢!
她回屋坐着,被姨母盖上盖头,又轻松又紧张。终于有救了!但怎么只有大刘一个人来,不过他武功高强,应该问题不大。
谁知这时候来了好些周围的的农户,被袁林顾的姨夫拉过来喝喜酒。
系统告诉她,大刘走了,估计是人太多,他不好下手。
没事,只要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行。
时间到了,姨母扶着她出来拜堂,礼成之后她又回屋里坐着。袁林顾在外面应付,他姨夫跟邻里们道歉,说准备得太仓促,只有些酒水零嘴。外面人们热热闹闹地道了喜,陆续散了。
袁林顾进来,掀了她的盖头抱着她就要亲,郁泽清嫌弃道:“酒气太大了熏得我脑门疼……”
袁林顾宠溺地笑了笑,说根本就没喝多少,但既然她不喜欢,就去喝些醒酒汤漱漱口。
郁泽清焦急地等待着,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大刘啊你能不能行!
袁林顾清清爽爽地回来,这次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欲望,直接把郁泽清扑倒在床上就要解她婚服。她努力抵抗着,冷不丁对上了袁林顾愠怒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巨响,乱糟糟的吼声喊声响起,不一会儿有几个兵破门而入,袁林顾立刻抓着郁泽清护在身后。
景陆舟一身明黄,神色憔悴又急切地出现在拥挤的小屋子里。郁泽清喜出望外就要下床,被袁林顾一把拽了回来。郁泽清用力甩开他再试,被他拦腰死死箍在怀里,缩到床边贴着墙。
她还要挣扎,耳边响起袁林顾的爆炸般的怒吼:“不许去!否则我杀了你!”
看到景陆舟瞬间慌张了的神情,她才发现一根簪子抵在自己脖子处。
“皇上,如您所见,我们已经成亲了,她是我的娘子。”
景陆舟暴怒:“那是朕的女人!放开她!”
郁泽清对景陆舟说:“你放心杀他,我死不了!”刚说完脖子就被一只大掌用力攥住,她无法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你敢!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袁林顾松开了些,郁泽清咳得满脸通红。
“皇上,您放了我们吧。郁泽清早就与人欢好过,并非处子之身,不配入天家门。”
景陆舟原本就复杂的表情更精彩了:“你如何知道的?!你们已经……”
郁泽清知道他想歪了,立马解释:“没有!他以前把脉把出来的!”
“你们早就认识?!!”
郁泽清给他个白眼:“好烦,袁林顾你弄死我吧,我不想跟他说话了。”
“你!”景陆舟又急又无奈。
袁林顾抓住机会:“皇上您看,她不愿和您在一起!这些天我们举案齐眉、恩爱情深……”
景陆舟的拳头攥紧了:“朕最后再说一遍,她是朕的人,绝不会放她走!”
袁林顾的语气变得奇异:“可是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还会要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吗?”
说完,他挑衅地自下而上斜睨景陆舟,让一屋子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亲上了郁泽清的脸。同时掐她脖子的手下移至她胸前,狠狠地揉着。
郁泽清被他当众羞辱,恶心地尖叫了一声,拼尽全力推着他,手握成拳重击他裆部。
袁林顾痛呼,郁泽清趁机滚下床,在袁林顾反手要抓她的瞬间被景陆舟扯住衣角拽了过去,撞在他怀里。侍卫们上前,刀尖对准了袁林顾。
郁泽清抱着他的腰,像委屈的小狗一样呜呜哭了起来。景陆舟心碎成渣,搂着她指着袁林顾对大刘说:“审!把他给朕活剐了!”
撂下命令后立刻抱着郁泽清出去,坐上马一路疾驰。郁泽清骨头快被颠散了想让他慢一些,可某人怒气冲天地扔给她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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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字:忍着。
骏马飞驰入皇宫,到了乾安宫殿前实在没法儿走马了才停下。郁泽清被他拉着进去,她感叹道:“哇,这就是你住的宫殿吗?好气派……”
景陆舟:“闭嘴!”
她被拽进沐室,景陆舟直接撕了碍眼的婚服,看到她胸口伤疤突然顿住。
“你……你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
郁泽清憋了一肚子火,阴阳怪气道:“当然是多亏了袁大人妙手回春……”
哗啦一声,她被扔进了浴池里。景陆舟把身上的衣服脱掉跳进池子,用力给她搓身子搓脸,洗掉野男人的气息。
“是太后告诉你来救我的吗?”
“那标记是你做的。”
“对,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我若晚来一步,你就要和他圆房了!”
“那我能怎么办?这已经尽力拖延了!要不是我非让他先成亲再……现在指不定怎么着呢!”
景陆舟压住满脑子的暴戾:“成亲是你提的?”
“你什么意思?兴师问罪吗?这是我的错吗?!”
景陆舟一把将她捞出来,丢在旁边的床上,郁泽清被摔得七荤八素,反应过来时手被固定在栏杆处,她惊讶地看着景陆舟,却被他用一条黑色的缎带缚了双眼。
“你!”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有的是搓磨你的法子。”
“什么?……”
景陆舟说到做到,把郁泽清折腾了个遍,逼问她和袁林顾是如何认识的,相处的所有细节都必须掰开揉碎讲给他,但凡哪里含糊不清,景陆舟就以极强悍的身体素质“帮”她回忆。
郁泽清身处冰火两重天,明明没让她疼,却比疼还难耐。她哭,景陆舟就舔掉她的泪水;她喊,景陆舟就吞下她的声音。郁泽清不知求饶了多少次,景陆舟如同最严酷的审判官,问完袁林顾又问别的男人,抓着细枝末节研究了半宿。
郁泽清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气得哑声哭道:“景陆舟我恨你!早知道你当了皇帝以后这么对我,我就该死在长公主府里!”
景陆舟这才消停,抱着她又是道歉又是哄,再也没吊着不给折磨她。
郁泽清算是发现了,景陆舟这人真是个无赖,用尽手段威逼利诱地拿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见她生气了又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甜言蜜语地哄着,在床上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第二天下午她醒了,浑身疼赖着不起。有宫人来报,说太后问需不需要给郁泽清收拾出来坤定宫住。景陆舟说不用,就住乾安宫。
郁泽清大惊:“我要出去住!随便给我安排到哪里都行!我要和太后一起住!”
景陆舟给她了个凉凉的眼神:“你想得美!老实在朕身边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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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郁氏帆布声名鹊起,在各州都开了分店,由吉城总店管理,李家操持,京城分店则由阿锦代管。
系统将在郁泽清履行完授权产生的停留时间后,关闭缝纫机的使用权限。郁泽清告诉李家和阿锦,缝纫机是有寿命的,在寿命结束前需尽早回归手工缝制。
景陆舟之前说只要郁泽清一人,居然真的有在履行承诺。大臣上的那些请求开放选妃、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折子,被景陆舟没收,专门摞在寝殿里。
郁泽清知道他在较劲儿,也不点破。行啊,你要走着瞧,那就走着瞧。哪天你破了这道关,我就拍拍屁股走人。谁也别怨恨,毕竟人心易变。
但景陆舟每季一张绣图雷打不动,在郁氏帆布各家分店更新。最新款绣图释出的那段日子,帆布丝绣拼接包就会成为百姓争相组合搭配、抢购收藏的潮流单品,见证着帝后为人津津乐道的爱情佳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