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妖追夫随军日常[七零]》
1. 第 1 章
1976年,立秋。
湖北省汉石市东西湖山区修路段,油麻花辫女同志正在感慨激昂地宣传劳动口号。
她穿着半旧的列宁式双排扣秋装,手中的喇叭系着红丝带:
“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上山下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
“......”
在数百人的山间劳动队伍里,勤奋的锄头和铁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掩盖住远处传来的枪声。
只有远山的惊鸟绕过这片上空。
片刻后,三四个鬼祟的人影搜寻一圈后聚集在水泥堆后方。
矮个儿男人用愤怒的语气说:“费了好大的力气,居然让姓顾的跑了!折损了多少人,一群蠢货!”
他们设下天罗地网,以为能活捉那位被点名重点培养的年轻将领,撬开嘴知晓某些秘密。然而猎物强悍反杀,是他们没料到的。
幕后黑手气急败坏地要不惜一切代价围剿消除对方,可顾闻山像是长了翅膀在连绵的大山中消失了。
“问过了,没人见过那样的男人。”说话的罗圈腿焦急地说:“赶紧撤退吧。”
顾闻山不光有本事,还有着出类拔萃的美貌。不管走到哪里都名声大噪,让人过目不忘。他们问过一圈劳动的村民,他们说没见到那肯定是没出现过。
“恐怕进山了,他受重伤肯定在山里活不了。”
“不能给他一线生机,不然我们都会被连根拔除!”
“我保证击中了他的要害。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受到他的死讯。这次行动太大,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矮个儿男人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大山,沉闷的空气暗示着暴雨的到来。“...撤。”
香织山在修路段南边二里地,也就是矮个儿男人目光扫过的方向。他没发觉,在香织山山腰石阶旁,有一滩鲜红的血迹。
顾闻山简单包扎过胸前枪伤,常年边境野战战役下,让他有着卓越的抗险意识。
他顺着山涧往上走,鼻尖隐隐约约空气中浸染的香甜气味。他留下标记后,靠在粗大的松木干上歇口气。
结实有力的双腿撑着漫血的上身,俊美的脸庞布满泥土和血液,露出的狭长凤眸让他的不甘显现无疑。
终于引出深藏在组织里的大老虎,他若是命绝于此,那牺牲的战友们肯定不会瞑目。若是他今日也下到黄泉,无言面对他们。
顾闻山视线模糊,身上血气翻滚,抹下流入眼眶的血液,他抬头看到滚来的乌云。
黑压压的云朵低低沉沉,仿佛过来捉拿深山老林里奄奄一息的他,惊风骇雨蓄势待发。
快要撑不住了。
顾闻山眼前逐渐暗了下去,失血过多让他身体失去温度。他在狂乱而繁茂的树叶颤抖中,再次闻到那缕幽香。
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让他跌跌撞撞,鬼使神差般,他更正步伐,按着腰间配枪向着香味散发的地方走去。
顾闻山曾当过军代表,走过大江南北,留过苏维埃,从没见眼前的奇景。
一步之外是狂风骤雨,碎打落叶。而他眼前满山满谷的鲜花,安宁绽放着,摇曳着五颜六色的花瓣,仿佛是临死前特意出现迷乱他的心智的假象。
他趟过花海,一眼看到缤纷的色彩中有一星点圣洁无暇的白。
就在此时,身后陡然出现荷枪实弹的四五名敌人。他们想要包抄他,却没想到强弓之末的男人气场大开,顶着他们的袭击扣动扳机。
骇人的血花不断绽放,唬得满山遍谷的花惊恐战栗,窸窸窣窣的乱动。
其中那星点的白,悄无声息地卷起花瓣,收敛香气。唯恐忽然出现的危险男人伤害到她。哪怕他有着惊艳的俊美脸蛋。
可就在男人处理完几名敌特后,忽然抬眼向香栀的方向看过来。危险审视的眼神让香栀吓得哆嗦,慌忙中盛香的花瓣没出息的展开了。
顾闻山越过倒地的尸体,搀扶住野山樱的树干,剧烈咳嗽着。撕扯开的伤口从胸膛流到腰身,再顺着裤腿浸在土地上,让他每一步落下猩红的脚印。
他想穿越花谷去往117国道上,当他艰难地走到香栀花丛中,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眼白壁暖玉般的栀子花。
这一低头,让他浑噩的头再也抬不起来,重重的身躯压倒娇美的花枝,晕倒在盛香之上。
消息还没传递出去...
这是他濒死前唯一的想法。
...
好疼。
香栀,也就是被顾闻山压倒在身下的栀子花精,在浓重的血腥味中小心地想要抽回花枝。
可顾闻山一个将死之人,本就高大的身躯更加沉重,压得香栀苦不堪言。
远处的野山樱知晓香栀是个窝里横的,真遇到煞气满身的人类煞星,八成露了怯。它低头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重重地吸了口,接着“呸呸呸”。
香栀欲哭无泪,她的确是个窝里横没错。经常与满山遍谷的小姐妹们斗嘴,一副掐尖要强的性子。可面对浑身散发着“不好招惹”的活阎王,啊,可能是马上要成死阎王了,她还是有些怂了。
既然野山樱不帮她,另外十米开外的红果好奇地抖了抖叶子,看清楚躺在地上的面孔,一惊一乍地说:“哎哟,这个人骨相真好,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
香栀被压的喘不过来气,男人因为疼痛而呼吸沉重,唇中的气息全都落在香栀洁白的花瓣上,让她又酥又麻。
“长得好看还不是要死了,快帮我弄走他。”
“我、我帮不了。”红果呆呆愣愣地望着香栀,渐渐地果子变得更红了。
香栀感觉自己细弱的枝丫快要折断,又听野山樱说:“你岁数小,不懂这个。男人好看就代表着好吃,比我脚下面的这几个丑货强。”
香栀长这么大,不知道自己多少岁。反正在她微薄的记忆里,每天不过是吸收着天地灵气,积攒着显化的“露水”,好能早日成人。
至于变成人以后会干什么?她其实也是不清楚的。
香栀伸展着碧绿的叶片,在柔和的光照下透出晶莹的翡色。她搔着男人的脸庞。
她没有野山樱的功力能分辨男人的俊丑,只觉得对方跟所有人类一样,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是美是丑跟她无关,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她才是最美最香的!
香栀努力想要使他醒过来,可男人怎么也醒不过来。他胸前侵染的血液滚落在她的根桩处,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土壤里。
血腥气让从未沾染过性命的小花妖整根战栗颤抖。
野山樱羡慕极了,像它们这种妖精,主动吃人和被动吃人的后果截然不同。人和人也是不同的。
它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非是普通人,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啊,吃了大补啊。
香栀又等了两日,男人还没有醒过来。岌岌可危的体温越发冰冷。对方若是死在她身上,烂了她的根、臭了她的花怎么办?
“你不是有‘露水’吗?喂了他,他醒过来就能走了。”红果小声说:“大不了我再陪你凝结几年。”
一滴花露凝结五年,这是最后一滴花露,她若是吃了,很快便能化成人形。
可要是不将他救起来,她以后...她就没有以后了,她的主枝眼看要折断了!
香栀越想越委屈,用小花枝按压住他的伤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
*
顾闻山并不知道小花妖吃亏了。
他在深深的睡意中睁开眼,能清醒的感知到自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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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缥缈的梦境中。狂风骤雨声离他很远,他发现自己睡在幽绿的床上,有一只漂亮白皙的手掀开床幔。
年轻女人的呼吸又细又软,巴掌大的小脸美目流盼,似乎能嗅到她身上嫩香的气息。
她俯下身,肩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床幔摇曳,眼前的一切缥缈而真实。
明明女人的脸就在这里,他却感到模糊。纤纤玉手勾住他的下颌,抚摸着他的唇。
顾闻山的呼吸一下重了,抵在喉结的风纪扣勒着他生疼。他不断吞咽着渡在口中的花露,蜜甜刺激着僵死的味觉,鼻息弥漫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香气,身体的痛苦如退潮般消散。
他伸手握住女人的手,想要看清女人的面容,却在细腻肌肤接触中,再一次沉睡过去。
“顾团长在这里!”
顾闻山的战友和警卫员一连搜索两周,立下军令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期待一次次落空下,终于发现还没被骤雨洗刷掉的血迹。
顾闻山充耳不闻外面的嘈杂,他撑起僵硬的身体垂头检查上面的伤口。
愈合了?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抬起手掌发现被某名的植物刺了一下。再打量四周,发觉自己卧倒在一株娇美易折的栀子花上。
鼻息中还有香甜逼人的气息,他并不是个怜爱美色的人,却不由得放轻手脚,将压倒的栀子花扶了起来。
当手下的战士们找过来时,他伸出手挡住可能踩踏鲜花的步伐,淡淡地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呢?
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装备着武器弹药,以最坏的可能性见到了毫发无损的顾团长。
顾闻山在离开前,弯腰摩挲着栀子花的花瓣,又嗅了嗅花朵的嫩香的气息。
那场梦中轻浮的自己,让顾闻山蹙着好看的眉退后几步。他好笑的摇摇头,觉得是濒死前幻梦。
可又那般真实。
顾闻山再次怜爱的摸了摸栀子花的花瓣,最后在战士们的催促下,离开了山谷。
他居然骚扰一朵花!
香栀好不容易盼到他离开,付出了花露不说,还被他唐突的动作气得颤抖!
“他、他居然摸你的花瓣!禽兽、禽兽!”红果翻来覆去的嚼着这句话,殊不知是雪上加霜。
香栀还期望它和野山樱装作没看到男人的X骚扰,可红果的叫嚷声太大,惹得满山遍谷的花们都在气愤地摇曳着身体:“好心没好报。”
“人类就是无耻。”
“臭流氓!”
香栀羞愤欲绝,这让她还怎么混啊。
野山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被气愤的香栀怒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被人类欺负的是我。”
野山樱幽幽地说:“那你去找他啊,咱们是妖精,按咱们的规矩惹上门的就得吃了他。更何况他还是个以怨报德的人。他非礼你,你要是愿意忍,那我们就当没看到了。”
这怎么行。
香栀是朵体面的花儿,是朵要面子的花儿。她讪讪地晃动着叶片,推脱着说:“好,等我化成人形后就去找他。”
野山樱冷哼一声,这得何年何月去了。
话音刚落,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香栀的根枝吸收了男人的血液,逐渐产生变化。猝不及防中,刚立下Flag的香栀居然提前变化成人类女子的摸样,傻乎乎地站在漫山遍野的花谷中...
好尴尬啊。
“吃还是不吃?”野山樱开怀大笑,望着苗条而圆润的曲线身躯挤兑地说:“看来是你真的很想要吃了他啊,对吧?”
想起男人气场的威慑力和满身浓厚的血腥味儿,连同类都能杀,太可怕了。
香栀怂怂地说:“对、对啊,我马上就去吃了他。”
2. 第 2 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香栀,拍着胸脯保证吃掉顾闻山。
野山樱是山谷里最懂人类的妖精,因为它长得高大能眺望远处的山村,自然懂得许多人类道理。
香栀猛猛补习了人类的言行举止,一步三回头地迈着人类步伐出发了。
山谷外,金黄遍野。
老话说得好,一场秋雨一场寒。经过三天三夜的暴雨后,山中空气凉薄湿润,只等着飒爽的秋风吹透湿气。
香栀烦躁不已,饮了她花露的男人气息越来越稀薄,寻着寻着,她听到远处有声响。
“啊!你吓我一跳!”
穿着改良军装的年轻姑娘,冷不防见到山上下来一名绝艳的女子,穿着旧社会的对襟褂子,还以为碰到了古怪事。
她打量着香栀,香栀也在打量着她。
曹香琴开口问:“同志,你是山下村子里的?”
香栀顺着她的话说:“是啊。”
曹香琴见她身上的对襟褂子又旧又脏,根本猜想不到挂在野山樱的树杈上有些年头了。只当做村里人家没有布票,穿着旧社会的衣服也是无可奈何的。
曹香琴想要逃离这里,她忙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和我换身衣服?我的衣服比你的——”
“行。”香栀是个娇气花,旧褂子是粗棉布制的,穿在身上磨得皮疼。她巴不得有人跟她换呢。
她们俩各自找了棵橡树,躲在后面交换了衣衫。
香栀见曹香琴重新编着双尾麻花辫,也学着她的手法飞快地编着,编完后,见到曹香琴将麻花辫甩到肩膀后,冲香栀摆了摆手。
香栀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甩在肩膀后,也摆了摆手。
本应该各走各的阳关道,香栀走了没多远,顺着石阶往山脚下走,忽然听到刚才的女同志喊她:“喂,你想不想当知青?”
香栀诧异地回头,还以为曹香琴看出她是个黑户,抿唇不语。
曹香琴眼珠子一转,追过来拉着香栀的手,惊愕她手背滑嫩的肌肤同时,哄骗地说:“我是下乡学习的知青,但我有了意中人,不能去知青大队报道了。当知青比当农妇强多了,国家还有补助。你要是愿意顶替我的身份帮我报道,我给你三元钱。喏,包也给你。”
曹香琴把刚放好的布钱包掏出来,抽出几张香栀不认得的纸,应该就是野山樱说的人民币。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这也不是长久之事呀。”
曹香琴焦急地哄着她说:“我问过了,大队那边没有照片。你去了签个字按个手印,然后就在知青点留下来,安排什么活干什么活就行。管吃管住。”
香栀见她身上穿的衣服与那天的男人相似,猜测他兴许也在那边,装作很好骗的说:“快去追求你的爱情吧,我纯当帮你一把。”
曹香琴在地上匆匆写下自己的名字,让香栀照着写了两遍。村里人斗大的字不是一箩筐,曹香琴没当回事,教会香栀以后,急急忙忙地翻山越岭地私奔了。
香栀低头摸着军装衣扣,翻来覆去记着“曹香琴”“曹香琴”,随后提着白得来的布包继续往山下走。
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对劲。
听野山樱说过,山下的老百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其中还涉及成分问题,对小花妖来说,多少有些复杂。
但那个可以先不管,需要思考的是曹香琴为什么在严苛的社会条件下宁愿流窜,也要把身份给她用?总不该对陌生人突发的好心吧?
野山樱可说过,一定要防备陌生人呢。香栀感觉有蹊跷。
她对自己听从野山樱的话感到泄气,磨着牙要把情绪报复在那个臭流氓身上,她吃他的时候一定要细嚼慢咽,叫他醉生梦死,不对,叫他喊破喉咙也没人救!
山脚下是县城里知青乘换交通工具的站点。
神采飞扬的年轻人欢唱着革命歌曲,明朗灿烂地笑着。
他们等待着山间卡车将他们输送到省内外各个知青大队中,五湖四海的分开,这辈子难得再见。
香栀兜里有曹香琴给她的纸条,可她又不认得字,正在犹豫间,有位年纪大的姐妹一把抽过纸条,将她推向队伍末尾的卡车上:“你是这辆车的,赶紧上吧!”
香栀坐车跟随着各个地方转车而来的知青们,到了需要报道的大队部。
跟曹香琴说的一样,她跟着队伍签字画押后,很快又被小队长点名叫到另外的队伍里。
坐上毛驴板车上,同行的五六位新知青都在偷偷打量着香栀。他们比香栀先到大队里等待分配,香栀还没到,“大队里来了位仙女”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挨着香栀坐的姑娘,是从陕北小县城过来的知青。她脸上还有被风扫过的晕红。她偷偷打量着香栀的五官,真是惊为天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明明经过许多天的奔波到了分配地,香栀身上也与她们不同,干净爽利,还有股若有似无的淡香。
小姑娘猜想着“曹香琴”同志肯定是大城市来的,要么是京市要么是沪市,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出众的气质。
说不准还是个高中生,穿过布拉吉、去过俱乐部,这次响应号召下乡援建,实在是位好榜样。
大字不识几个的香栀不知道自己引起的轰动,她耳朵里仔细听着其他人的交谈,双腿学着对面的女同志紧紧并在一起。
进到村子,周围的景物与山中大有不同。
低矮的平房前晾晒着横七竖八的衣物,颜色是千篇一律的青黑灰。各家各户的门前堆着柴火垛和大白菜。路边水泥杆子上挂着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地道战》样板戏原声。
做大锅饭的赵婶子手里托着一块大油,路过的村民纷纷行注目礼,目光在大油上面逗留许久。
“这是给新知青们吃的。”赵婶子顿了顿说:“晚上集体给你们呛辣猪皮。”
猪皮算是个荤的,可供销社出来的猪皮肥肉部分被刮的透明,就算放到汤桶里煮,未必能出油花。
聊胜于无吧。
每次来新知青总会给些优待,三五天后,优待也会随着体力劳动而消散。
大锅饭的年代,在贫下中农环境里锻炼,只有真正吃苦耐劳的人才能吃饱肚子。因为辛苦,城里孩子下乡的兴头也会被磨炼一空,勤劳或散漫的本性也会露出来。
而香栀,别说干活,她站在简陋的大通铺前,难以想象这就是曹香琴说的包吃包住的好地方。
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找了个地方放下行李。女知青们抓紧时间洗手洗脸,她坐在大通铺上望着她们发呆。
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村集体晚上这顿饭菜下了功夫。不但有油水,还打了个蛋花汤。香栀闻了闻觉得蛋花汤的腥气重,把碗推到一边。
她旁边坐着一位胖乎乎的姑娘,这年头可是少见。她咽了咽吐沫,小声问香栀:“同志,你不喝蛋花汤?”
香栀虽然单纯但不傻,把蛋花汤推给她说:“你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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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胖姑娘一下高兴起来,憨厚地说:“我叫尤秀,我不白吃你的,明天我帮你干活。”
村子里条件艰苦,不是餐餐能喝上鸡蛋花的。
香栀正要介绍自己,胖姑娘说:“我知道你叫曹香琴,大家都传疯了,说你比样板戏明星都漂亮呢。”
“那大家都很有眼光嘛。”
香栀作为一朵花儿,对别人夸她漂亮习以为常,花的本质就要又美又香,大家说的是事实。
而事实证明,只要不面对血淋淋杀人如杀小鸡崽一样的男人,她不但不怂,还自信放光芒。
香栀晚饭的蛋花汤没白给尤秀喝,尤秀里里外外跟着香栀,无形中帮她挡掉两三波想要搭话的男知青。
“这样就算套好被套了。”尤秀接过香栀捏着的被罩,只当香栀是被家里宠爱惯了,不会干活,虽胖却灵活地帮着铺床褥。
香栀跟在她边上打下手,细心学着。
收拾完大通铺,香栀和尤秀一起到前面平房里参加知青动员学习会。
小队长讲得感慨激昂,轮到每个人发表革命思想时,香栀照葫芦画瓢说了几句车轱辘话,女知青们没怎么样,男知青们率先起哄鼓掌,让香栀应对过去了。
从前面平房教室出来,后面一排就是他们知青休息的地方。中间空的地方有篮球场和兵乓球台,设施虽然老旧,也算齐全。
此时已经有男知青拿着篮球在场上约人打球。
逐渐到了深秋,他们不觉得冷。村子里没别的活动,他们在女知青们的注视下,打得热火朝天。
其中连番进球的是穿着市轮胎二厂职工球裤的小青年蒋磊,应该有二十一二岁了,抹着了把汗,拒绝了一位女知青的手帕,而是把目光锁定在香栀身上。
他从没见过这般肤若凝脂的美人,跟传闻中一样,甚至比传闻得更漂亮。
巴掌大的小脸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颦一笑,顾盼生辉,天鹅曲线般的脖颈下,是饱满隆起的胸脯。细腰盈盈一握,双腿长且直,像是一簇引人想入非非的火焰,灼得他心血翻滚沸腾,舍不得挪开视线。
“喝汽水。”蒋磊话里没有询问的意思,抬了抬下巴径直将汽水撬开递给香栀。
大庭广众之下,香栀若是接下这瓶汽水,料想到日后的知青生活少不了与他联系到一处。
有男知青小声嘀咕:“下手真快。”
蒋磊自认为长得不错,父母大哥都在轮胎厂,以后他要是能回城就能顶班进到轮胎二厂继续做工人。
城市户口、粮本在手,这样的条件在乡下谈婚论嫁,游刃有余。
可惜香栀不是那条“鱼”,她是朵挑剔的花儿。
她屏住呼吸不想闻到蒋磊身上的汗酸味,对他提不起胃口。
怎么同样是男人,那位筋骨皮肉都散发着迷她吃掉的味道,而这帮男的浑身上下都是馊味呢?
香栀懂得馊味的意思,那就是坏了,吃不得的。
蒋磊举了半天,见“曹香琴”没反应。听着后面一起打球的男知青们的起哄声,他羞恼地说:“不想喝就算了。”
他恋恋不舍地走开,发觉还有别的目光凝视着她,而她浑然不知。
那股视线让身为男人的都感受到黏腻,他飞快地顺着感觉看过去,发觉视线那头根本没人。
盯梢?蒋磊第一反应是这个。很快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谁会盯梢一个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呢。
3. 第 3 章
同一时间,省解放军医院高级病房。
军医少校董绍江手握检查报告翻来覆去地看,最终目视在病房阳台上做俯卧撑的顾闻山。
他打着赤膊,全身只有一条病号裤。背部宽阔厚实,沟壑突兀,随着肌肉运动上下起伏,像是完美且凶狠的猎豹。
这几日,顾闻山梦到的轻浮景象,荒唐又迷乱。梦中的年轻女人控诉他拿走了她的东西,如泣如诉地要他还回去。
这让顾闻山一度以为自己在梦中侵染了女人的贞操,可他知道自己并非见色起意的人。
“影像报告里并没有发现子弹或者弹伤痕迹,你确定你中了三枪?”
董绍江从京市中央军医院被紧急调过来,直升飞机的眩晕感不至于让他连一份伤情报告都看不清楚。
记得昨天这边火急火燎地催促他带人过来救治,一问不得了,大名鼎鼎的顾团长面对敌特的围剿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单手做完两百个俯卧撑,顾闻山将将压下旖旎梦中惹出的那团燥火。
警卫员递给他毛巾,他随意在脖颈和上半身上擦了擦:“我跟王主任他们说过许多次,我没中枪,身上的血迹不是我的。他们非要小题大做将你大老远请过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放屁,给你哭丧的那帮战士都瞎了啊?”
“那你看我像中枪吗?”顾闻山的话成功让董绍江哑然。战士们不可能说谎,顾闻山也不能说谎。
董绍江让其他医护人员退到外面,里里外外又亲自将顾闻山检查一遍,这才放心地拍了拍他精壮的后背:
“我不纠缠这件事,老顾,今年能回京区吗?伯母已经陪着你在老家待了两年,论理你也应该调回去了。再不调回去,信不信她给你找个本地对象?”
“信,我太信了。”顾闻山穿上背心坐在沙发上,人模狗样地端着茶杯抿了口,心烦地说:“我就不能将自己奉献给革命事业?”
董绍江作为顾闻山的儿时玩伴,说话无所顾忌:“革命事业也需要革命伴侣一起走嘛。”
顾闻山笑道:“老董,你这次来带着任务?”
董绍江坦然地说:“为了救你。”
顾闻山骂道:“为了催婚!我爸还是我妈给你许好处了?”
董绍江小顾闻山两岁,是顾家双亲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哪怕处处不如顾闻山,但就冲服从组织安排,英年早婚,生有一女这一点,让顾闻山每次回京都要被拿来比较。
董绍江的确拿了好处。顾闻山父亲身居高位,在京区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董绍江给京区医院申请的先进仪器还得过顾司令的手批准呢。
“你如今都二十七了。等我像你这么大,你侄女都幼儿园大班毕业了。”董绍江说来头疼:“你上次把蒋老参谋长家的千金拒绝的太干脆,你倒好,拒绝完回到地方军区,她找不到你的茬儿成天找我的茬儿。”
董绍江为了表示他的悲愤,特地顿了顿语气。
顾闻山是个混不吝的角色,压根儿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然后呢?”
董绍江跟顾闻山一个大院长大的,倒不至于被人欺辱上,反正是闹心。
他干脆也不绕圈子了,将兜里揣着的一摞照片放在顾闻山的病床上。
顾闻山看也不看,抓起适龄女同志的照片扯着董绍江的口袋重新塞了回去:“别说这是组织安排的,对女同志也太不尊重了。我拒绝这种形式的相亲。”
“你也太无趣了,一板一眼有什么意思,这辈子恐怕连女人的耳光都挨不到。”
顾闻山惊愕地说:“你跟弟妹玩这么大?”
“你啊还不知道女人的巴掌香。”
顾闻山嗤笑地说:“我只知道挨巴掌的贱。”
董绍江无奈拍了拍兜说:“那行吧,回头你妈肯定还要找你催婚,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身体要是有任何不舒服及时到医院检查。”
顾闻山将他送走后,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许久。
他身上的伤诡异般好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至于这些天来夜夜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年轻女人,他知道是她救了他。
他几次三番想要尝试看到对方的面容,可都以失败告终。
顾闻山意志力并不薄弱,可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年轻女人的窈窕身姿。
进行一天的活动后,谁能料想到夜晚的睡梦中她再一次踩着猫一般的步伐,轻轻柔柔的走到他面前。
像是要他到底睡没睡着,女人的呼吸涌在他的脸上,让顾闻山装不下去了。
顾闻山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直视他,可即便这样,女人的脸孔还是一团迷雾。
“你是谁?让我还什么?”
“疼——”一声娇滴滴的呼喊,让顾闻山忙松开指尖。而俩人距离太近,他能明显感觉到女人呼吸中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麻木他的神经。
顾闻山起身将女人抵在床边的墙上,对方又说了同样的话:“我的花露,你吃了我的花露,还给我。”
“你的...花露?我没要过。”这样的话引人想入非非,顾闻山失神间像是没有骨头的香软女人从他怀里溜走。
仿佛不喜欢走路,她扭着腰、摆着胯,像是故意勾引人似得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怎么没要,是我喂你的。”
顾闻山呼吸有些重,他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年轻女人娇恼地说:“你在哪儿?”
顾闻山骨子里都是警惕,他摇摇头,不打算说实话。
这样的动作再次惹恼了年轻女人,冲上来报复地推向他的胸膛,谁知反被顾闻山攥住纤细的手腕拉到怀里。
“啊!”年轻女人跌撞在结实的胸膛上,想要抽回手,他就是不放。
你来我往中,顾闻山脸上发出一声脆响:“啪!”
顾闻山愣住了。
居然挨巴掌了?
“我一定会找到你。”年轻女人抽回手如释重负,原地转了一圈变化为缥缈的青烟消失了。
片刻后,顾闻山醒来。
在黑暗中幽幽地捂着脸颊,脸黑的像是要去捉拿小妖精的钟馗大师。
只是空气里弥漫的香甜气息。
顾闻山忍不住摩挲着掌心滑嫩的触感,刚刚掐的会不会太重了?她脸上会有指痕么?
她救了他、要找他、还打了他?
聪明如顾闻山,闹不明白了。等有机会抓住她,彻底问个明白。
**
“呼呼——”
香栀从大通铺坐了起来,外面不远处集体鸡圈的公鸡刚刚开始打鸣。
她摸着生疼的脸颊,气恼不已。
一个人类的手劲居然能怎么大,她粉腮又酸又疼,糙老爷们真不会怜花惜玉!
旁边尤秀睡得四仰八叉,知青宿舍里还有因为离家太远而在梦中抽泣。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边,发觉不能从男人那边得到线索,她只能靠自己嗅着花露的味道追寻过去。
好在男人身上的气味和一般男人不同,与她的甘甜花露交织的是冷厉淡雅的香味。
她牢牢记住他身体气味,回想到刚才给对方的一巴掌,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说不定真能吃到他,毕竟都能给他厉害看看了!
河倾月落,夜将尽。
下乡的知青同志们采取的半军事化管理。
小队长吴大哥他们来的第二天,已经拿着工作手册安排好每个人的工作任务,此刻外面的公鸡刚打鸣便敲响铜锣:“起床啊!同志们!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搞劳动!”
他晚上在不远处的牛棚里睡的,有些新知青刚下来就想着回家,去年他在牛棚里还逮着一个逃跑的。今年新知青们都不错,没让他逮着。
回头过几天他可以蹲小树林,抓处对象的了。
香栀手脚麻利学东西快,及腰的长发编好后甩到肩膀后面,开始帮尤秀编头发。
尤秀睡起来脸肿一圈,早饭是大苞米碴子粥,吃的没得滋味。
香栀吃不吃东西都行,又想把碗推给尤秀,这时蒋磊端着碗坐到旁边,还从兜里掏出枚鸡蛋敲在香栀面前竖着。
以前他们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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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鸡蛋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蒋磊的鸡蛋先不说从哪里来的,放在香栀面前肯定是在示好。
香栀曲着手指弹过去,鸡蛋差点滚到桌子下面。蒋磊一把抓住鸡蛋,挑眉看着香栀。
他昨天被拒绝后,知道“曹香琴”心气儿高,漂亮佳人肯定经历过多方追求,他得另寻个好法子,早点弄上手尝尝鲜,不然肯定会被别的男人拐走。
他把鸡蛋扔到尤秀怀里,从侧面讨好“曹香琴”亲近的小姐妹,这也是追求的计划一环。
他走后,尤秀拿着鸡蛋,犹豫地说:“我还给他吧?”
香栀不懂人情世故,俏丽地歪着头说:“你想吃就吃,不用问我意见。”
尤秀家中有位二姐也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姑娘,虽然不及香栀,也让尤秀吃到许多好东西。既然“曹香琴”无所谓,尤秀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思想剥开鸡蛋吃了起来。
这时,对面长桌的一位男同志转身过来,问香栀:“曹同志,待会需要割猪草,每个人得五十斤,要我帮你吗?”
他话音刚落,得来蒋磊的眼刀。可其他男知青们也嚷嚷着说:“诶诶,怎么非要你帮,我也可以。”
“曹同志,我割猪草可厉害啊,你找他们帮忙不如找我。”
“我啊,我家贫下中农,干农活一把好手!”
尤秀差点没噎着,眼前争先恐后示好的架势让她咂舌。
“凭什么觉得我割猪草不如你们?”香栀掐尖儿的性子被他们惹起来。
在花谷中,只有非常弱小的花骨朵才需要别人帮忙。他们这是瞧不起花儿!
她作为栀子花,象征着“永恒纯洁的爱”以外,还代表着“勇气与坚强”。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援手,她还要不要面子啦?
是可忍小妖精不可忍。
上午参加完升旗仪式,香栀便拿着镰刀系着翠绿色的三角巾与其他知青们一起到山脚下割猪草。
娇嫩的掌心割出了水泡,她还在割。
割够了五十斤,她还在割。
发丝被风吹散,香汗滚落,她还在割。
吴大哥怕头一天将她累个好歹得挂落,抢过她手里的镰刀宣布她是今天割猪草的第一名,香栀高兴了,粉桃般的脸颊绽开蜜一般甜美的笑容,又是看呆一群人。
“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尤秀抹着下颌上的汗水,跟香栀一起往澡堂去。
烟霞村其实没有这么多讲究,来的知青同志多了,村集体给了个空屋子围成澡堂,给这帮讲究多的女知青们日常洗澡用。
尤秀从陕北过来,早就想洗个大澡使劲搓搓身上的尘土。
她卷着毛巾搓完自己,发现香栀独自坐在小板凳上用葫芦舀子慢吞吞地浇水,大咧咧的晃过去:“你躺着,我给你搓。”
“搓什么?”香栀还没反应过来,被尤秀按在长凳上。
尤秀搓了半天,感觉香栀皮肤细腻软滑,一点灰土都没有,感叹之余吐槽道:“我得个娘,你比案板上的鱼还难按,浑身全是痒痒肉啊。”
笑得真.花枝乱颤的香栀扯过毛巾挡住浑圆饱满的胸脯,伸手要去咯吱尤秀。
“哈哈哈,我认输我认输!”尤秀推着她穿上衣服,把洗澡的地方让给别的知青,而后俩人在热腾腾水汽里笑闹着。
穿好衣服,尤秀感觉有些闷,她指着两米高的小窗户跟香栀说:“仙女,去帮我开窗户透透气呗。”
香栀看了眼说:“不能开,要是有人怎么办?”
尤秀说:“对面墙是仓库,墙边还挂着禁止出入的牌,不会有人胆大包天的偷看的。”
“是呀,曹同志你帮我们开一下吧,我们里头闷死了。”
里间洗澡没有空气循环,各式各样胰子的味道和洗衣皂角的味道冲得鼻子疼。
香栀拿起竹竿走过去,还没捅开插销,陡然听到外面有人摔倒的声音,接着是男人的呻//吟声:“啊,哎哟!”
“有流氓偷看洗澡!!”
里间还在光溜溜洗澡的女知青们乱成一团,香栀和尤秀等穿戴好衣物的知青们,飞快地跑出去抓人!
4. 第 4 章
摔倒在地的蒋磊崴着脚爬起来,他恶狠狠地往宋大庆头上敲了下骂道:“架个人都架不住,摔死老子了!赶紧走!”
宋大庆是跟他一起从市里下来的知青。蒋磊的大舅是留在大队部的老知青,去年成为大队办公室副主任。
宋大庆这两天一直讨好蒋磊,希望能借关系给他分配些轻巧的工分高的活干。
他没想到蒋磊如此大胆,居然敢偷看女知青洗澡。而且前脚见“曹香琴”进到澡堂,后脚他就跟过来了,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他万分后悔与蒋磊同流合污,正在逃跑中,陡然被蒋磊一脚踹倒在地,屈膝顶在后背反手控制住!
“你干什么!”宋大庆脸被按在泥地上,挣扎着说:“你放开我,马上有人过来了。”
蒋磊早就看到有人过来了,过来的还不是别人,是带着小队长吴大哥的“曹香琴”与尤秀等人。他们身后还有陆陆续续赶过来的男知青,事情居然被闹大了!
蒋磊忙转头跟吴大哥说:“偷看女同志洗澡的被我抓住了!就是他,宋大庆!”
宋大庆仿佛被雷劈了,缓了几秒,气急败坏地说:“明明是你让我来的,你抓我还不如抓你自己!”
“我家中又红又专,怎么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你少血口喷人!”
蒋磊剃着平头,眼睛大鼻梁高,长相在男知青里还算不错。他开口说抓到流氓了,除了“曹香琴”以外,其他女知青们都信以为真,纷纷唾骂着宋大庆。
有脸皮薄的女同志捂着脸呜呜地哭,这年头被男人看到了,还活不活了。
吴大哥正要带宋大庆走,香栀忽然在他们背后说:“窗台上有很厚的灰尘。蒋磊,如果你没偷看,你手上的灰怎么那么重?”
“没、没有灰!”蒋磊下意识地往裤子上擦了擦手,擦完手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吴大哥走上前抓着他的手看了看说:“你什么?你要是没扒窗户为什么要往裤子上擦手?”
蒋磊反应过来,马上说:“没灰,澡堂窗户外面根本没窗台,怎么会有灰!”
香栀狡黠地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外面没窗台?”
尤秀立马说:“因为他扒上面看了!就是他,臭流氓!”
“好你个曹香琴居然设计我!”蒋磊的脸顿时胀成猪肝色,视线里有三四位正直的男知青拿着铁锹靠近他。
蒋磊死死瞪着香栀,香栀对发馊的男人没有好脸色,更何况是做出没底线事情的人。
见他还敢瞪着自己,香栀怕谁也不怕他啊,转头问宋大庆:“你跟他到底谁看了?”
“我发誓,我拿主席语录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没等蒋磊说话,被放开的宋大庆吐沫星子都飞出来了:“是他见到你进到澡堂,非要骑在我肩膀上看的!听到有人要开窗户,他吓得栽下下来,不信你们让他走两步看看!”
尤秀在后面喊道:“那你们想看谁?都看了谁?”
宋大庆支支吾吾,后来心一横说:“看曹同志!”说着看向香栀说:“我给你跪下了,我真什么也没看到,对不起曹同志!”
他一时鬼迷心窍犯了流氓罪,这要是被追究,他的下半辈子都玩完了。
宋大庆越想越怕,双膝发软想要跪在地上,被吴大哥拽着胳膊拖了起来:“咱们不是旧社会,跪什么跪?”
女知青们愤慨不已,她们把香栀围在中间,还有人抱住她的胳膊怕她做傻事。
其中有女知青小声跟香栀说:“曹同志,有什么情绪问题跟我们说,姐妹们都会陪着你。”
尤秀也在一旁说:“遇到这种事,错不在你,你一定要想开点。”
香栀心想,作为一朵花儿自然想得开呀,哪有不想开的花儿嘛。
蒋磊泄气地说:“窗户是栓上的,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幸好幸好。”站在香栀右边的女知青松了口气。
要是她被臭男人看到了,她可不想活了。顿时不免以己度人,为“曹香琴”庆幸。
本来话说到这里就很好,可蒋磊气不过“曹香琴”设计他,梗着脖子威胁道:“你别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我想跟你处对象,就拿起乔来,信不信我让你永远无法回城!”
这话说完,在场十多人脸色大变。对于远赴千里之外的年轻人来说,回城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回不回又怎么样?”
香栀记得昨天动员会上的话,拍着胸脯说:“主席同志说了‘广阔天地,大有所为’,我是来建设我的祖国,我要有一番作为再回去,你用这个拿捏得了别人,拿捏不了我!”
吴大哥带头鼓掌:“说得好,曹同志觉悟高啊!”
这番话简直让她在知青群体里渡上了金光。
尤秀等人无不动容,她们都以为“曹香琴”娇娇气气空有美丽皮囊,谁知道她的心灵以及思想都是崇高的!
对了,割猪草还要拿第一名!
尤秀用胳膊肘撞了撞香栀,把她拉到自己身后防止蒋磊伤害到香栀:“没想到你思想境界这么高,我以后一定要跟你学习。”
香栀没有太多想法,反正她是要吃人去的。蒋磊困得住别人,困得住小妖精?嘁。
吴大哥也对“曹香琴”另眼相待,他见过太多女知青为了回城而做出傻事的。这个蒋磊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人最懂得男人,他今天觉得“曹香琴”好看,明天或许又来个更好看的又爱上了。虽然几乎不可能再有比“曹香琴”更好看的女知青了。但有的男人,家里有金娇娇也忍不住出门尝口屎的嘛。
蒋磊被吴大哥和其他几名男知青带往大队部办公室去。大队部办公室在桦树农场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蒋磊的大舅徐国政先一步得到消息,知道这件事唯一解决办法是要获得那位女知青的原谅,双方都推说是误会,蒋磊也许能被保下来。
至于另外一个宋大庆,徐国政认为是他带坏蒋磊的,必定要让大队集体狠狠处理他。
吴大哥见到徐国政和几位大队干部们等在办公室,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已经明了,他们要保蒋磊。
他下意识地看向“曹香琴”,见她很平静,于是掩下内心的担忧跟大队干部们描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处理肯定要处理,你们先回去,我会跟他们俩谈话做工作。”
徐国政作为知青与农民原地结合的代表,成为大队部办公室的副主任,芝麻大小的官,官腔十足。
“光是谈话就能处理?要是不现在马上处理,我就去帮忙报警!”
有男知青不服气,他也对“曹香琴”一见钟情,面对无耻之徒,他恨不得让他们赶紧从曹同志面前消失。
徐国政见众人都围在“曹香琴”身边,惊叹她不寻常的面貌同时,憎恶她的红颜祸水。
“还请诸位同志们在外面等候,我要单独跟受害人谈话。”
等一帮人出去,他站起来,先倒了杯茶叶梗子水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曹同志,请坐。”
香栀头一次正式与领导谈话,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小手规规矩矩按在膝盖上。
徐国政直视她的脸怔愣了一下,清咳了声说:“曹同志,咱们先把蒋磊的事放一边,我就问你,你是县里户口,想不想嫁到省城去拿省城的粮本?”
不是处理问题吗?怎么又放到一边去?
香栀对户口没多大兴趣,徐国政滔滔不绝地说省城户口多好,让她想起野山樱说的“人贩子”。
天杀的“人贩子”以各种手段利诱女人和孩童贩卖,要不是“人贩子”,那肯定是“拉皮条”的!
她这样想也是这样问:“说得这么多好处,但我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非劝我去省城,难不成你是拉皮条的?”
这话正中红心!
徐国政见色起意,转念间想要将“曹香琴”嫁到省城某位有背景的人家做续弦。她又漂亮看起来又没多少头脑,正好拿捏。
但是被她说出来味道又变了,也许主意根本就是馊的。他比蒋磊更加恶劣。
徐国政“做工作”不成,反被臊,气得拍桌子说:“你要是这样,是不是不想回城了?”
又是这句话。
香栀揉了揉被震得耳朵,小花妖施施然地说:“坏人类。”
坏人就坏人,坏人类是个什么词儿?
“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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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追究蒋磊的事,我给你十块钱。”
香栀摇摇头:“我不需要钱。”
“五十元!”
“我真不需要钱。”
徐国政怒道:“你还想不想处理问题了?”
香栀觉得他浑身散发着恶臭,起身要走。
徐国政叫不住她,在后面喊道:“你信不信我半根手指头就能弄死你?”
徐国政比划出来的是他断了半截的小拇指,他满脸狰狞地说:“你要是出了这个门,我肯定要把你收拾掉。”
他太知道蒋磊这件事的后果会多大,国家正在严打,有的对女同志吹个口哨都能被抓紧去关押半年。他偷看人家洗澡还被抓包,没个三五年出不来。
关键是进去了以后再出来,整个人生完蛋了啊。
香栀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其实这样的态度还有渊源在里头。她多年前山上见到过徐国政,那时候徐国政就不是个好人类。他那半截手指头怎么没的,她清楚。
吴大哥忙进到办公室帮香栀说好话,让其他人都先回去。
尤秀跟着香栀往回走,担忧地频频回头:“姓徐的就不是好东西,我总觉得他们要动手脚,你最近别一个人出门,得让我陪着才行。”
香栀应了一声,忽然感叹地说:“我还以为漂亮是最重要的呢。”
尤秀猝不及防被她逗笑了:“这年头第一件事是吃饱饭,其他的都要往后排。不过漂亮有时候的确是种资本。”
香栀摸了摸脸颊,瞬间回忆起被男人掐着的事,她忿忿不平地说:“引来这么多麻烦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秀还以为她说的是蒋磊与徐国政他们,点头说:“可不是么。哎...对了,有人托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尤秀愿意答应问,也是想着要是“曹香琴”有喜欢的人,自己也能理所当然帮忙拒绝其他男人的示好。
可惜香栀摇摇头,她还没碰到让她喜欢的雄性人类,倒是人类雌性,例如尤秀和帮她说话的几位女知青,她都喜欢呢。
尤秀叹口气,挽着香栀的胳膊顺着坡往烟霞村走。她们身后还跟着其他知青,闻言有女知青问:“曹同志,你跟我们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对象?”
这话是在女知青一圈里问的,谁知道离她们几步开外的男知青们像是长了驴耳朵,推搡着到附近,也想听听十里八乡最漂亮的知青喜欢什么样的。
香栀不知道是这个意思,她回忆着压倒花枝的男人,描述着说:“长得好看、要有力气、还得爱干净。”
用小花妖的语言可以一一对应:食物美观,肉质劲道,没馊味。
嘿。
她每说一点,就有男知青对照着自己看,三四句话淘汰不少人。
香栀最后又说:“穿绿衣服,有口袋的。”哪有娇花不爱绿叶的呢。
那个男人浑身上下就绿衣服好看,可惜被血浸透了。
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得人自然换了滋味,想到的是她眼界太高,说来说去要得居然是穿绿衣服的军官。
尤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香栀笑了笑说:“我可挑了呢。”
她每次挑食都会被野山樱和红果数落,因为没有合适的,她一直没吃过人。
尤秀点头说:“挑点好,你配得上。”
香栀骄傲地扬起下巴,脆生生地说:“对!”她们花届有句话,养好自己也是普度众生。她自然要对自己好。
回到知青宿舍,到了晚间吴大哥讪讪地过来跟她们说:“处理结果还没出来...市知青局的领导要下来,徐主任因此推脱,想要等他们检查完再处理,免得影响咱们大队年底的评比。”
吴大哥欲言又止地看向香栀,叹口气说:“你考虑好要不要追究下去,他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要不然徐国政不是本地人还能混到副主任,就是个不计后果钻研的人,得罪他的人都没好果子吃。
尤秀翻了个白眼跟香栀蛐蛐道:“难怪他媳妇跟别的男人跑了,看来他是想跟咱们耗到底,谁知道会使什么阴招。”
香栀歪歪头,记起那年看到徐国政在山中扛着铁锹挖坑的画面,小声说:“也许他媳妇并没有跑。”
5. 第 5 章
尤秀被她的话吓一跳,挽着香栀的胳膊坐在床沿边:“这话可不能乱说。”
香栀在村里待了两天,见到农村妇女们的处境,有感而发地说:“烟霞村的确好看,据说杜鹃花会漫山遍野的开。我以为只有花儿需要肥料,没想到这里的土地也会吸食女人的骨血绽放出花儿。”
尤秀连忙堵着香栀的嘴,往门口看了看,好在没人在。
尤秀咽了口吐沫说:“你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香栀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这之前帮我个忙。”、
小花妖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没文化。不然她自己就把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了。
“‘南山北角松树下?’”尤秀在香栀掌心里写下这几个字,纳闷地说:“什么意思?”
香栀牢牢记住笔画,像是要捣蛋的小孩:“回头你就知道了。”
有人要欺负她头上,她可不是好惹的。嗯...除了那个血腥味很重的男人以外。
学好这几个字,香栀开始铺床铺。她晚上不用去上课,吴大哥给她批了假。
尤秀见她准备休息,放轻手脚出去,跟大锅饭的婶子说一声给香栀留碗二米饭。二米饭也就是碴子和糙米做的。
到了半夜,银河倾泄,山野沉睡。
天气转凉,加上出了流氓,女知青这边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香栀等到大家都睡着,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路过牛棚,吴大哥的呼噜震天响。
她去南山挖了样东西回来,又趁着月色来到大队部办公室,这里为了迎接市知青局的领导检查,早在三天前粉刷了一遍。
徐国政更是对下面的知青们耳提面命,似乎很紧张市局的人来,据说里面有位年轻干部很不好对付。
香栀在大队部转了一圈,洗干净手后回到知青宿舍里继续睡觉。
早上按照安排会有市知青局的领导过来慰问他们,可等到中午领导干部们都没过来。
吴大哥托人过来告诉他们去割猪草,香栀和尤秀等人慢吞吞往山脚下去。
“还没人影,该不会关上门吃酥油烙饼了吧?”尤秀嘀咕着说。
除了尤秀外,稍微敏感点的知青都能感受到村子里不寻常的气氛,去干活的路上,不少老乡围聚在一块议论。紧张中带着一丝恐慌。
“杀人了”“要去挖尸体”“带着账本的解放包挂在大队部旗杆上”...
正在同时,大队部包括徐国政在内,与几位知青小队长们扛着锄头和铁锹正在往南山方向去。
“喂,你们听说了吗?大队部闹鬼啦。”
有自来熟的男知青跟老乡们问清楚,颠颠跑过来跟香栀她们说:“大队部墙上被人刷了‘南山北角松树下’几个字,开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有人发现旗杆上面的解放包。吴大哥他们打开包看到是十多年前大队部的账本!”
“管账的会计是徐国政的媳妇,早就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可她的东西突然出现,大有种需要沉冤昭雪的架势。徐国政当场腿软跪在解放包面前!有蹊跷,绝对有蹊跷!”
尤秀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她使劲握着香栀的手,感受到香栀拍了拍她的手背,她都要吓哭了:“是你干的?”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怎么可能呢?我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尤秀知道香栀不会承认,她紧张兮兮地看着上山寻人的队伍,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到了中午,他们割完猪草往回走,看到有公安到了这里。他们铐着徐国政往车上塞。
“我的个娘哦,都说他媳妇偷了集体的钱,跑了十多年,人人都骂过她媳妇,谁知道是他杀了他媳妇!”
“挖出来的头骨嘴里正好有他半截小手指。村子里少了半截小手指的除了他还有谁?”
“钱也找到了,他一分没花就在炕席下面压着呢,说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整整五百块呢!”
......
与他一起上车的还有蒋磊和宋大庆,他们按照流氓罪被公安同志逮捕。市知青局的领导已经开除他们的知青身份,希望公安同志在严打期间顶格处理。
后面还有不少乡亲们排着队跟公安同志伸冤的。徐国政祸害乡里多年,总算被他们等到处理的人了。
尤秀过来找香栀去开会,忍不住说:“他居然还卖过两名女知青!要不是他争取宽大处理,被公安同志诈了出来,那两名女知青的事永远不会被人知晓了。”
香栀当然知道这件事,他媳妇就是在山上跟他争执着要去找被拐卖的女知青,因此才被灭口。
这件事轰动乡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烟霞村一下出了恶名。
处理掉想要拐了自己的徐国政,还有耍流氓的蒋磊和宋大庆被抓,香栀这两天在知青点感觉还是不对劲。
总像是有股视线凝视着她,让她做什么都不清爽。
今天市知青局的领导再一次下来慰问,为了弥补前几天的事情造成的影响,提了一块腊肉和十颗鸡蛋给知青们开荤。
另外他们知道徐国政想要对其中一名女知青下手,特地过来看望以及安抚“曹香琴”同志。见她一切安好,松了口气。
香栀坐在教室里,望着讲台上一表人才的陆干部发呆。他的发言很精彩,在台上侃侃而谈,引得无数掌声。
香栀差点打瞌睡,应该是化成人形让她也有了人类形态的需求,她昨晚没睡好,强睁着眼睛盯着陆干部。不大会儿功夫,眼眶粉红,熬不住了。
好在陆干部很快讲完话,眼睛往“曹香琴”这边扫过,小女人姿态一览无余,美得让他惊心动魄。
陆干部不留痕迹地走下台,坐在“曹香琴”右手边靠近走道的位置上。他反扣住从市里带来的知青材料,上面有“曹香琴”本尊的照片。
有意思了。
本来他要抓到那个与人暗度陈仓的□□,没想到有了意外之喜。
头几天帮他抓人的手下说曹香琴变了摸样,他便让人跟得再紧些。要不是徐国政那件事,他不会撞见这么个可人。
曹香琴跟陆干部双亲认识,小时候指腹为婚。陆建平对曹香琴没多少感觉,她长相平平,相处起来木讷而寡言,可想婚后的床第生活会多么乏味。
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同志竟然冒名顶替,那履行婚约的事自然得落在她头上,好事不能让她全占了。她肌肤细腻如美玉,脖颈曲线优美发着莹润的光...可比曹香琴本人有滋味多了。
山里人不识货,徐国政还想把她卖掉换钱。哎,难得的珍品摆在眼前,自然得细细的享受磋磨。
陆建平表面上按兵不动,脑子里不断盘算要如何得到“曹香琴”。首先,他得回去把曹香琴的照片换下去,免得被外人发现。
“陆同志,打扰了。”
女知青怀抱着崭新的笔记本,羞涩地说:“您说的‘知青生活也可以放射出英雄的火光,迈着结结实实的步伐走到壮丽辉煌的奉献中去。’这段话可以签写在我的笔记本上吗?我想以此铭记您的鼓舞,在下乡的岁月中发光发亮...”
“当然可以。”面对女知青的搭话,被打断思绪的陆建平并没有展现出心里的厌烦。
他提笔就写,龙飞凤舞的字迹让人对他更加有好感。
“我也要那句‘愿你在知青生活里继续学习,以便把自己的青春更好的奉献给伟大而又庄丽的共产事业上。’”
“我也要这句,麻烦陆同志了。”
陆建平温和地笑着说:“没事,一个个来。”
他年轻有为,眼镜戴的很斯文,是个文化人。从小地方一路升到市局,是不少青年人的美谈。
香栀撑着下巴掌心挡住鼻子,对旁边写字的人没有兴趣,反而对腊肉有了兴趣。
集体食堂做的腊肉切得细碎,开饭时,香栀发现这位陆建平干部坐在自己对面。
他端着半盆专门给领导干部的小锅饭——腊肉菜苗心炒白米饭,让不少人馋的咽口水。
香栀碗里是碴子粥,桌面上摆着马齿苋炒腊肉丁。婶子刀工好,腊肉丁切得比小黄豆粒还小,她刚学会使用筷子,没这个本事抢腊肉丁。
尤秀帮香栀抢到一块腊肉丁扔到她碗里,小声说:“陆同志偷偷看你呢。”
漂亮花儿就是要人欣赏的,香栀没往别处想,面前的难题是怎么把碴子粥咽下去。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喜欢吃这种难吃东西。
后面吃完饭,下午安排两个小时的劳动,随后又进行思想学习。
陆建平不远不近地出现在香栀附近,按兵不动地观察着她。
不怎么会干活、说话语气娇俏不像本地人。眉目风情中有丝童真,性感而不自知。若是调//教好了,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
他绕了几个弯,侧面确定香栀跟曹香琴差不多,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应当是被曹香琴诓了,顶替了身份。
陆建平望着“曹香琴”学习的样子,眼神充满对“曹香琴”同志的贪恋。
陆建平转头差点撞到旁边的男知青,就是他跟公安报案蒋磊耍流氓的。
陈晋蕃本打算过来给“曹香琴”送汽水,忽然看到陆干部贪婪的神态,恨不得将她一寸寸拆骨吃肉,吓得站住脚不敢作声。
陈晋蕃也是本地人,去年带着红袖章小队闯过知青局,被陆建平狠狠修理过。他敢跟蒋磊对着干,万万不敢跟陆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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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干。特别是刚才的摸样,简直能吃人。
“你配吗?”陆建平淡淡地说:“不是你的女人,少打她的主意。”
“知、知道了。”陈晋蕃垂头说道。
陆建平放完狠话,对得到“曹香琴”胸有成竹,语气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对待。
人啊,还是得有权利。陆建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权利而生。
他大摇大摆地走向球场,那里有要跟他告别的女知青,他对她们笑得斯文又客气。
“败类,这绝对是个败类。”陈晋蕃心里犯着嘀咕。
***
香栀总算又把今天的思想汇报熬过去了。
走出教室,听到有吹唢呐的声音,应该是给徐国政媳妇办丧事的。
徐国政知道证据确凿,到了公安局就把杀妻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十五年了,她总算沉冤得雪。
始终抬不起头的女方家,哭声震天。还有不少特地赶过来的曾经的友人们,都在为她流眼泪。
苍天有眼啊。
香栀和尤秀等人下课后被安排过去帮忙,白事上香栀能帮的并不多,带着宾客屋里屋外的走一圈就算完成任务。
尤秀把主人家给的瓜子给她,香栀不想吃。对她而言人类的食物并不美味。
等到宾客来的差不多,香栀可以先一步回去,尤秀还得帮忙端盘子。
香栀便自己往知青点走去,走到半路上,看到一位中年妇女越走肩膀越塌,等到快走到她面前,中年妇女陡然歪倒在田埂上。
香栀冲过去掐着对方的人中,见对方袖子上戴着白箍应该也是来奔丧的。
这位中年妇女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穿着成套的干部服,脚下穿着珍贵的黑皮鞋。而且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居然跟那个绿衣服男人差不多。唯一的区别...香栀咽了咽吐沫,应该是肉质有点柴。
香栀本来不想管,可中年妇女身上居然散发着一圈善光,应当是这辈子没少做好事,受到了老天爷的馈赠。可她脉搏细弱,心脏上仿佛压了块石头,无法动弹。
香栀念叨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通过她能找到那个男人呢。
香栀将这几天凝聚的一丢丢花露喂到中年妇女口中,随后架着人送到知青宿舍里休息。
约莫四十多分钟,香栀低头玩着手指头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姑娘...我、我这是晕倒了?”
秦芝心感觉自己被石头压着喘息不了,呼救不得。
她在失去意识前发现眼前有一束光,接着一股甘甜的泉水涌入在口中,让她心魂一震。四肢五骸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浑身上下舒坦不已。
秦芝心见香栀端着水杯过来,以为杯里的水让她在绝望中产生神气的感受,感激地说:“谢谢你帮了阿姨,要是不及时抢救,阿姨肯定不行了。”
香栀细声细气地批评她:“乱说什么呢,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秦芝心身上有善光在,就算香栀不救,对方也会化险为夷的。
见这位年轻姑娘不居功,秦芝心对她的喜欢更多了。再则秦芝心仔细打量着年轻姑娘,应该是新来的知青,长相竟比京区部队文工团的姑娘们都漂亮有气质。
她听说多年好友的尸骨被找到,特意过来奔丧。手里并没有带谢礼,只能从包里发出一包大虾酥递给香栀说:“阿姨下次再来感谢你,这包糖你留着慢慢吃。”
香栀心想着,我吸收天地精华,人类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她当着秦芝心的面打开一颗大虾酥,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银色的外皮碎成无数酥脆的颗粒迸在嘴里,接着内馅绵软香甜,带着花生回香,咬一口满嘴留香,甜而不腻。
...真、真它花的好吃啊。
香栀飞快地嚼着,化成人形以来总算吃到适口的了。她激动地握着秦芝心的手说:“我不白当回人啊。”
哎哟,这姑娘过得什么日子诶。
“慢点吃。”秦芝心的心揪在一起,拍拍小姑娘的手背说:“好孩子,阿姨下礼拜过来再给你带好吃的啊。”
香栀嚼嚼嚼问:“阿姨,这是哪里买的?”
秦芝心笑着说:“你们这里不好买,我儿子部队好买,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让他给你多带几包。”
“部队?你儿子穿绿衣服的?”香栀眼睛倏地亮了。难怪有熟悉的气味,原来是一个巢的。
“没错。”秦芝心哪里知道小妖精是想吃了她儿子,笑盈盈地说:“阿姨保管让你吃个够!”
还吃个够,这怎么好意思呢。
嘿嘿。
香栀喜笑颜开地说:“真谢谢您呐。”
6. 第 6 章
山中的深秋遍地落叶。
风掠过起伏的山脉,带来阵阵萧瑟。
从南到北的风,一路卷荡到百公里外的陆战师部队大院。众人热火朝天的训练完,穿着战斗服的顾闻山打算再跑几圈。
刘师长年过五十,神采奕奕。他指着跑圈的顾闻山对身边的警卫员说:“叫他上午忙完到我办公室吃小灶。”
顾闻山跑完圈,流的汗并不多。他看眼手表,先到办公室和手下干部们开会敲定冬期越野拉练的事。随后又处理了些别的问题。
部队跟地方单位一样,越到年底越忙。他一个人硬是被当成了三个用。
上午结束,他如约到刘师长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发现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同志弯腰在茶几上摆放饭盒。
“来,热腾腾的饺子,是小穆跟你干妈一起包的。”刘师长招着手,先一步坐在茶几边。
他又对小穆说:“你也坐下来吃,忙活一上午了吧。司务长那边难得遇到好羊肉,包成羊肉饺子正好现在吃。”
这还需要说什么?顾闻山已经嗅到空气里鸿门宴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刘师长对面,与穆同志保持最大距离。吃饭时,他一声不吭,除非刘师长开口。
顾闻山能感受到穆颖偷看他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地吃完饺子,站起来给刘师长敬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给我站住。”刘师长声音如洪钟,中气十足地说:“吃完抹了嘴巴就要走,不知道感谢感谢人家?”
顾闻山从善如流地看向穆颖,对她颔首道:“谢谢。”
穆颖:“......”
惜字如金哈。
刘师长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顾闻山在兄弟面前和在女同志面前两幅面孔。单身女同志在顾闻山这小子眼里,比洪水猛兽还洪水猛兽!
“坐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刘师长接受到穆颖父亲的嘱托,知道她对顾闻山有多年的情谊,两边都是战友的孩子,他愿意帮忙,换成别人他还不愿意呢。
顾闻山在军中多年压着刺头的性子,面对刘师长问了句:“这属于军方命令还是私人命令?”
刘师长被他气笑了:“是私人命令就不听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
顾闻山也笑了。
他人长得俊美,笑起来的眼神像是冰面融化,湖面点开了涟漪,让强盛的气场变得柔和不少。
穆颖差点把铝饭盒掉在地上,被顾闻山手疾眼快地接住:“我吃的我来洗,谢谢你。”
穆颖碍着刘师长在场,把头发挽在耳后说:“听说你接了任务,要运输武装部下来的导——”
“运输的都是普通物资,为了给乡亲们过冬用的。”顾闻山瞥眼刘师长,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的。
刘师长心里叹口气,虽然算不得机密任务,但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这丫头怎么一点心眼没有,就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
被触碰到底线的顾闻山,别的也不多说,跟刘师长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口走。
“我、我回头找你拿饭盒。”穆颖料到说错话了,心一横厚着脸皮争取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顾闻山关上门,仿佛没听到。他要回去罚罚多嘴多舌的人。
穆颖泄气地坐在沙发上,这几年她见顾闻山并不多。
顾闻山一直在山城部队里驻扎,距离老家不远,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在老家有女人绊住脚,不然怎么就不往京市总军区调呢。
顾闻山忙完一天,下午跟战士们打了场篮球赛。嫌军背心有汗黏在身上难受,脱下军背心甩到台阶上,露出精壮凶悍的上半身。
他的好战友也是搭档石志兵擦着汗,伸手掐了掐顾闻山胳膊上的肌肉,感叹地说:“本来就够吓人的,脱了衣服更吓人。怪不得找不到对象呢。”
他开着玩笑问:“咱俩划拳,输的请喝汽水怎么样?”
顾闻山也开着玩笑:“十玩九输,这么不长记性?”
石志兵是团政委,跟顾闻山搭档多年,俩人说话从来没有顾及。正要划拳时,看到穆颖拿着瓶北冰洋汽水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顾闻山背过身,小麦色的脊背上还滚着汗珠。刚运动完,肌肉//勃发,性感极了。
但他不给女同志看。
也不在意背心还潮着,飞快套上后,跟石志兵说:“老石,上,我请你喝汽水。”
石志兵哭笑不得,转过头挡在他与走过来的穆颖之间,是一个称职的工具人。
穆颖知道石志兵是顾闻山的损友之一。顾闻山当年在大院里也是一呼百应的性子,不少男孩都以跟他当兄弟为荣。
她知道顾闻山在异性方面很难搞,饺子吃完,她的心也凉了,若不是看到刚才的景象,她已经打退堂鼓了。
男人的肉/躯光是给人看都抠抠搜搜,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女人能占有荷尔蒙爆棚的雄性身材。
能有女人能感触到他的身体吗?穆颖表示不可能。顾闻山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想当和尚。早晚得皈依吧。
穆颖咬着唇,恼火中带着一丝期望。
顾闻山的宿舍在东营区的红砖房里,与其他单身汉一样,两人一间宿舍,桌子对桌子,上下铺。澡房和水房一体,洗完澡能直接到外面把衣服洗了。
他不喜欢警卫员洗的衣服,洗完澡后自己把衣服搓了,挂在走廊上和其他人的排在一起。
石志兵也从澡房出来,叼着牙刷抬头看了眼顾闻山晒的,忍不住“嚯”一声,这玩意就连裤衩子都比别人大一圈。以后媳妇遭罪哦。
他腹诽归腹诽,绝不会跟顾闻山开这样的玩笑,顾闻山能真抽他。
晚上熄灯号响起,顾闻山关上台灯上了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期待年轻女人的到来。这几日没有梦到,竟有些失落。
他好不容易睡着,终于感受到耳边又猫似得走路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窈窕的女人撅着屁股拉开抽屉翻找着私人物品。
她动作略笨拙,不小心将钢笔掉在地上,赶紧弯腰捡起来。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臀,稚嫩地展现在他面前。她的小腿笔直修长,裸在外面的脚腕,肌肤细腻白的发光。
空间里的薄雾若隐若现,顾闻山能听到石志兵的睡鼾声。他后悔自己光着膀子睡觉了,偷偷起身绕到女人的背后,惊得女人飞快转身,慌张地撞了上去。
柔软撞见了坚韧,顾闻山心跳剧烈,他低头观察女人的脸,这次似乎比上次清晰了点。
“不找我了?”顾闻山沉下声,用身体把女人圈在书桌之间。因为转身而小幅度摆动的发丝里,散发着让他着迷的气味。
果然是栀子花的甜腻香味。
顾闻山不着痕迹地嗅了嗅,发现女人伸出手推着他的胸膛。
她的掌心有点薄凉,被发现后,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想挣扎又怕真把顾闻山弄醒,光是梦里她都对付不了,现实里更会是一败涂地。
“你放我走。”香栀抓着一团找到的信纸,信纸上有部队通讯地址!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顾闻山装作没看到,反扣住香栀的手,压在胸膛上死死按住: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的名字。”
滚烫的皮肤和跳动的心脏...小花妖的脸瞬间红了,她觉得触摸的掌心仿佛要燃烧起来。
香栀推搡着他:“这都猜不到,你也太笨了些。”到处都是她的香味,怎么会猜不到。
“谢谢你救了我,我想报答你。”顾闻山耐心地说,语调里有别样的温和:“你是鬼还是神仙?”
香栀气急败坏,心想:它花的,我就不能卡个中档线,当个无所事事的小妖精吗?
香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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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口气,男人的肉香尽在掌心里,她激动着让自己的小手不要抖,要把人找到才能吃。
感受到女人想要抽回手,顾闻山坏心眼地加重力量,让她无法逃脱。大有一种,今天不让我报恩,我就不放手的架势。
半晌,女人低着头不说话,顾闻山忍不住看过去,惊愕过后笑了起来,松开了手。
香栀惊惶地捂着脸,指缝里滴答滴答流着鼻血...
香栀羞愤欲绝,想要再给他一耳光,又怕被他借机圈压在怀里欺负,气得跺了跺脚,遁地而逃。
顾闻山出乎意料地看到一双汪着春水的眼眸,他怔愣过后,伸手关上窗户,希望甜美的栀子香味能再多留存一会儿。
又让她跑了。
如今要打倒牛鬼蛇神,他无法找人询问诡异事情,只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
顾闻山想了想,割舍着将窗户重新打开,散掉一室的香气。
***
香栀连夜回到知青宿舍里,鼻血已经停了。
她把呼呼大睡的尤秀喊醒,压着声音说:“你快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尤秀眯着眼打着哈欠,在漂亮文盲的请求下念着:“解放军044战斗师,通讯地址如下...”
香栀仔细记下地址,等尤秀念完按下继续睡觉,她将信纸压在枕头下,辗转反侧地睡觉了。
上午干完活,香栀来到徐国政家附近等秦芝心。
上回说好要给她送大虾酥,香栀非常期待。可不知道为什么,左等右等见不到秦芝心,叫她怀疑秦芝心会不会又晕倒在哪里了。
她明白这就叫担忧。
哎,她越来越像个人了。
陆建平此时骑着自行车从蜿蜒的山路下来,二八大杠的龙头上还挂着公文包,真皮的。
“曹同志,原来你在这里。”
陆建平拍了拍车后座说:“你快跟我来,山那边医务所有人找你。”
香栀觉得陆建平身上有股味,还不是馊味,是一股腐臭。她强忍着说:“我干嘛要跟你去?”
陆建平指了指胳膊上的红袖章,一脸诚恳地说:“我是市局的干部你还信不过?是一位姓秦的阿姨,她晕倒在山里,好不容易抢救过来,说是找你的。”
香栀狡黠地笑了:“你确定?”
“当然!”
香栀坐在陆建平的车后座:“那上路吧。”
陆建平往后看了眼,在香栀没注意的地方与一直监视她的同伙点了点头。
香栀坐在车后座,听他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自说自夸。香栀爱答不理他也不泄气,自行车逐渐上到南山的山腰,人迹罕至。
陆建平按了按铃铛,惊起飞鸟一片,他唇角勾起一丝邪气的笑容:“车没气了,咱们步行往山里走吧?”
“好。”香栀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惊鸟们震着翅膀,从山上滑翔,落在某支部队车队的车顶上。
顾闻山按照任务安排,实枪核弹地押送物品从南山下路过。
不知是昨夜“梦”到年轻女人的原因,他带着队伍越往山里走,鼻息下栀子花的香气越发浓厚。
前方道路上,出现能见度极低的雾气,车辆在雾海里艰难蹚过。
有问题。
顾闻山眼皮跳动,他用对讲机通知后方重型军卡熄灭发动机,原地待命。
顾闻山从吉普车下来,四周忽然如潮水般涌出栀子花的香气,他头一次用“霸道”来形容花香。
山中不断有野兽的惊吼声,体感温度骤降。
不知哪个新兵蛋子被诡异的景象吓到,错按到喇叭。长鸣的喇叭声,在山间回荡。
熟悉的香气,类似梦境的缥缈,却是不同的危险程度。
顾闻山的眉头越皱越深,手按在腰侧的枪上,危险一触即发。
7. 第 7 章
香栀从没有吃过人。
她并不想把第一次吃人回忆留给陆建平。
他太臭了。
森林里弥漫着熏人的“瘴气”,陆建平的视线里不知不觉失去了香栀的背影。
他伸手不见五指,跌跌撞撞地往一个山谷里走去。陆建平不禁想起灵异鬼怪的事,为了壮胆,不断呼唤“曹香琴”。
香栀站在树上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
她在刚才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来自这个男人。他身上不光有腐臭味,还忽然散发出难闻的麝香味,让香栀作呕。
香栀隐隐约约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她已经不是没接触过人类的小花妖,她知道在这个年代里一但女人失去了贞操意味着什么。
陆建平喊哑了嗓子,不见有人过来。他懊恼带着“曹香琴”走的太远,猎户和乡亲都不会到这边来。毕竟刚挖了一具尸骨出来。
眼前该不会是怨气吧?
陆建平被自己带歪,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看到一朵硕大的白色花,仿佛来自阴曹地府,花朵呲牙咧着地对着他,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恐吓。
陆建平吓得屁滚尿流,再仔细看过去,发现那朵硕大的白色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温和的女人声音:“有人吗?”
香栀躲在松树后,肩膀上站着一只可爱的小麻雀。她们齐齐看着从山路上过来的秦芝心和她的友人。
秦芝心身上的善光突破“瘴气”的迷惑,加上香栀见到是她,并不想伤害她,迅速收敛法术躲了起来。
“诶,你怎么在这里?”秦芝心望着面前吓破胆的年轻人,身上滚着泥土和草根,看起来狼狈极了。
陆建平慌忙扑过来,指着花朵出现的地方说:“你们看没看见这里有朵要吃人的花?对,是食人花!”
秦芝心看了眼身边的友人,对方是市医院六科的精神医生,本是要给受害友人的家属看病来的,没想到半路上遇到这么个神经病。
李医生走到陆建平面前,翻开他的眼白照了照,掏出一瓶安定片给他:“咽下去。”
陆建平:“...谢谢。”
他吃药的空隙,看到这两位妇女同志穿着打扮不是一般家庭的人,于是收起烦躁而又恐慌的情绪,盘算着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比较好。
“我、我是来给受害者献花的,没想到在大山里迷了路。”陆建平擦干净眼镜重新戴上,又恢复成斯文败类的样子。
“感谢你,真是有心了。不过就你一个人?骑车来的?”
秦芝心遇到倒地的自行车,不然也不会继续往这边来。料想着浓雾下,也许会有迷失方向的人。
“对,就我一个人。”
陆建平绝对不会承认带“曹香琴”过来,否则明眼人就能猜想到他打的什么主意。而且“曹香琴”已经消失了,谁知道是坠下山崖还是遇到猛兽了。再或者被食人花吃掉也说不准。
“那咱们一起走吧。”秦芝心心地善良,亲手帮陆建平拍掉衣袖上的污迹,指着下山的路说:“这边走。”
等他们走到山脚下,正好看到顾闻山的车队在那边,战士们真枪实弹的警戒着。
警卫员老远见到山上有人下来,报告给顾闻山后,顾闻山眼神极好的发现其中有自己的母亲秦芝心女士。
陆建平见到顾闻山,还以为顶天会是个小连长。偷扫过顾闻山肩衔,又见他有两名警卫员随从,得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即点头哈腰地感谢着。
陆建平坐上队伍最后面的卡车上,空卡车车厢里什么也没有。他猜不到队伍要做什么去,他也没兴趣。赶紧回到市里要紧,自行车也不要了。
怪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偏遇到蹊跷事让“曹香琴”逃过一劫。
她要是遇害,这么个尤物红颜命短,实在唏嘘。要是她命大,能平安回到烟霞村,陆建平保准下次定不会像今天仓皇失手!
他越想心情越澎湃,下次他要她心甘情愿的依偎在他怀中。
车队打头的吉普车里。
迷雾消散,眼前的公路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浓厚的栀子花香味如海退潮,顾闻山又从吉普车上下来,敲了敲后面的车窗。
陆建平镇定地摇下窗户:“顾团长?”
顾闻山问:“你说你自己上的山?可在山上见过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陆建平瞳孔微微收缩,努力平复着呼吸,微笑着说:“就我一个人迷路了,没遇到别的人,也没有别的事。”
顾闻山没多说,点点头重新走向打头的吉普车,重重关上车门后嗤笑着说:“不老实。”
车队整装出发,离开南山脚下。
***
“你傻不傻!”野山樱斥责香栀错过吃人的好机会,已经训了半小时。
香栀重新变成栀子花,根部深深扎入土壤里,舒坦地哼唧一声:“他真的太臭了,我吃不下。”
野山樱冷笑着说:“越臭的吃起来越香。主席同志还夸过火宫殿的臭豆腐好吃呢,你啊太不识货!”
香栀撅着嘴,花瓣缩在一起,为了表示她能吃人,找了个理由说:“也许我需要蘸点蘸料。”
野山樱抖动着满是枯叶的树杈,飘飘荡荡落了一地的金色叶片:“说对了,人类最喜欢吃东西蘸蘸料,臭豆腐不也有么。你要是吃人吃不下去,搞点蘸料最好。”
红果在远处慢吞吞地说:“会不会是对方太紧张?听说猎物放松和紧张的情绪下,肉质会不一样。”
野山樱说:“那就放松了再吃他。”
香栀疑惑地说:“怎么能让猎物放松?”
野山樱说:“你傻呀?雄性人类最是禁不住诱惑。你面对他,把屁股撅起来扭一扭,他把命给你都行。”
香栀挠挠头:“真的?”
野山樱又说:“你低头看看是什么?”
香栀低头:“根。”
野山樱怒其不争地说:“人形,低头。”
香栀想了想说:“肚脐眼。”
野山樱恼火地说:“你厉害,肚脐眼比胸脯鼓。我看你的脑子都长脚后跟上了,一走拉拉一地。”
香栀:“...你骂谁脑子里都是水呢?”
“哟,反应过来啦?”野山樱吁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懂什么叫四两拨千斤吗?”
香栀摇摇头。
野山樱说:“女人的四两胸脯,要是能用好,你想男人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香栀眯着眼瞅着它:“你好下流噢。”
野山樱闭上嘴,它不想再给傻花儿出主意了。
香栀借机会好好吸食着土地的灵气,供养着周身经络。
话说回来,蘸料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野山樱其实并不知道蘸料是什么,但香栀以为它什么都懂,信以为真。直到下山回到知青宿舍后,也在嘴里念叨着“蘸料”“蘸料”。
尤秀一中午没见着她,还以为她遇到事了,拉着香栀的胳膊说:“你上哪儿去了?给你留的饭都凉了。”
香栀见到尤秀,眼睛一亮:“你吃过蘸料吗?是甜的还是辣的?”
尤秀愣了下,领着她往食堂走,边走边说:“蘸料你没吃过?这是要自己调的,想吃甜的多加糖,想吃辣的多加辣椒。”
香栀想了想说:“要是想吃肉呢?”
尤秀一拍大腿说:“那得吃香油!香油配着肉和蒜泥、芝麻、香菜再掉两滴腐乳汁,我能一顿吃掉半斤汆白肉。”
香栀估摸那个男人的体重,咽了咽吐沫说:“要是有一百多斤需要多少香油?”
尤秀沉默半晌,幽幽地说:“哪个老乡家杀猪请你不请我?”
香栀失笑着说:“不是,我就是好奇。”
尤秀才不管呢,打算这几天就跟着“曹香琴”,只要脸皮厚,一定能吃到大肉。
香栀见她打着鬼主意,心急地说:“要多少嘛?”
这件事很重要,关乎她的报仇大计。别到时候她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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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又跟今天一样吃不下去,野山樱它们不知道该怎么嘲笑她呢。
“至少得三斤。”尤秀来到食堂,顺手指着空陶罐说:“看到没?得这么一罐子呢。”
香栀抱起陶罐看来看去:“也不是很多嘛。”
尤秀说:“说你仙女下凡,你还真是仙女下凡。你知道每家每户一年有几两香油票吗?三两!你要三斤,得存十年!”
“啧啧,了不得。”香栀放下陶罐,被尤秀强逼着吃饭。
尤秀塞给她双筷子:“就算不合胃口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懂吗?”
“哎。”小花妖又是不想当人的一天。
食堂做饭的赵婶子和李婶子拿着笸箩进来,里面装着晒好的萝卜条。
赵婶子见到“曹香琴”又没按时吃饭,打趣儿地说:“还没胃口啊?为了哪位男同志茶不思饭不想?”
李婶子解开三角巾抖了抖说:“我见曹同志跟一位男同志进山里树林了,也以为想男人了呢。”
香栀不知农村妇女开玩笑的尺度,觉得她们其实也没说错,她的确日日夜夜想着那个男人。
可外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秦芝心送完李医生到受害友人家中后,过来找“曹香琴”。
没进门听到这样的话,帮腔道:“你们说话也太不注意了点,她一个小姑娘要是传出风言风语,让她怎么办?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直接喊你们大队书记来。”
赵婶子和李婶子忙闭上嘴,走到里面干活去了。
香栀看到是秦芝心,筷子一撂,撒娇地说:“阿姨,我中午等你好久呢。”
秦芝心关切地走过去,亲昵地摸摸香栀的额头说:“路上遭了雾,多亏遇到我儿子的车队把我顺了回来。你最近别往山上乱走,我半路遇到个小年轻,迷个路吓破胆子了。”
香栀心想,哪里是迷路的原因,是见了她故意撑大的原形,吓得屁滚尿流,可有戏了。
“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我帮你请假。”
秦芝心的老家不在村子里,毗邻着国道,距离烟霞村四五公里。
顾家是忠烈之家,四代高级将领,为新中华立下汗马之功,当初修国道时,为表示敬重,没有将百年老宅拆除,反而省政府出钱修葺一番,国道规划绕行英雄之家。
“好啊。”香栀马上站起来,转头见到尤秀怨念的眼神,仿佛是顾家杀猪了呢。
没办法,她想找人,肯定要打入对方老巢嘛。
见小姑娘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秦芝心满意了。
她其实是想给小姑娘做点好吃的饭菜,瞧她碗里都是些什么,一点油花见不到。
尤秀凄凄惨惨地看着香栀离开,不大会儿又见香栀跑回来:“走啊,秦阿姨帮咱们都请了假,咱们一起去!”
尤秀顿时不凄凄惨惨了,精神抖擞地换上出门做客的干净衣服,屁颠颠地跟香栀出门了。
顾家老宅,庄重肃穆。
门口两个人怀抱不了的参天大树,证明了顾氏家族的渊源年代。
古朴的木质结构,大气的布置,让香栀左顾右盼,欣赏不停。
顾家老宅有位帮忙的妇女,老宅无人住时帮忙维护打理,老宅有人住时,帮着做饭洗衣。
香栀成功吃到两荤两素的饭菜,顿时觉得尤秀说得对,并不是人类的食物不好吃,是做饭的婶子手艺差的离谱啊。
吃饱饭,香栀和尤秀被秦芝心带着参观老宅。
走到会客室,见到茶几上放着一册相册。在秦芝心的同意下,香栀翻开相册,一眼看到了那个男人。
“这是我儿子刚当兵的照片。”秦芝心笑盈盈地指着照片说:“那年才十六。”
香栀问:“你儿子叫什么?是附近陆军师的?是这个地址?”
她把记得的通讯地址背了一遍,惹得尤秀看了过来。
“他叫顾闻山。”秦芝心说:“你说的陆军师没错。对了,他说大虾酥这次忘带出来,明天亲自送过来感谢你。”
8. 第 8 章
明天?
香栀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消息。
她激动地想抖抖叶片,然而人形的她在外人看来就是打了个寒颤。
秦芝心笑着说:“你别害怕,他虽然对女同志冷冰冰的,但是你救了我,是他主动说来感谢你,一定会对你客气。”
才不客气呢。
香栀从秦芝心的老宅里往烟霞村走,回想起他们在梦中见过的种种,哪里看得出顾闻山冷冰冰的。
顾闻山。
不愧是她看上的猎物,名字真好听。
尤秀跟她并肩走着,看到她的小表情一会一变。在心里琢磨着,“曹香琴”眼光高,从不打听男同志的事情。今天在老宅里反常了。
回想起“曹香琴”要找四个口袋的军官,尤秀灵光一闪明白了!原来“曹香琴”早就心有所属,看好了顾团长!
“你陪我买香油呀?”香栀还不知道尤秀想的什么,她挽着尤秀的胳膊说:“我有三块钱,你说能买到多少香油?”
“这么着急买香油做什么?”尤秀摸着五饱六撑的肚皮说:“难不成还有肉吃?”
香栀舔舔唇瓣,笑得灿烂,在尤秀的追问下,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想存着,你不说香油难得嘛,我这叫有备无患。”
“你一个文盲还知道有备无患?”相处下来,尤秀太清楚“曹香琴”空有漂亮的皮囊,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
“当然啦。”香栀经常和野山樱它们说话,懂得也不少。
“上个月香油是四角钱一斤。”尤秀掰着手指头说:“一斤带骨肉六角钱,大公鸡香烟也才一角二。眼下又到年底,恐怕得五六角一斤。你要是没油票,去买人家的,还得另加两角五。这些还算好的,香油很珍贵,平时供销社还没有,咱们得碰碰运气。”
香栀打定主意要拿顾闻山蘸香油吃,拖拽着尤秀陪她到供销社消费。
供销社的营业员大姐跟她们说:“早就卖完了,每次一到货大家都抢着要。下次得年关前来货。不是我为难你们,要是没票啊,我可不能给你们。”
香栀兴冲冲进去,耷拉着肩膀出来。
她们回到宿舍,坐在大通铺上耳边是其他女知青说话声。
尤秀整理完内务,端着搪瓷盆凑到香栀跟前说:“李婶子问你要不要买香油,她那里还有一小舀,也就一两,要卖你两角钱。”
香栀噌地坐起来,披头散发地出溜到地上,趿拉着鞋说:“买,两块钱我也买。”
明天顾闻山就来了,有总比没有强。
尤秀带她买了一小舀香油,李婶子碍于上次说香栀闲话被秦芝心教育,特地把食堂不用的空陶罐送给香栀。
香栀抱着能装三斤香油的陶罐,从小口里往罐底看去,堪堪覆盖了一层。
怎么感觉被人诓了呢。
当晚,她宝贝地抱着陶罐睡觉了,期待明天的开荤盛宴!
尤秀见她睡着了,偷偷往她枕头下摸过去。借着月光看到一张军服男人的照片,她赶紧把照片塞了回去。
我的个乖乖,什么时候偷的照片啊。
隔日晌午刚过。
秦芝心和大队书记邹坞过来找香栀。
香栀正好劳动到一半,可以在田埂边休息。扇着脸颊边的细汗,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她脚边还有男知青送的汽水和李婶子给的地瓜面野菜饼子。
邹坞看到如此靓丽外表的女知青和秦芝心这么熟悉,眼珠子转了转。
她跟香栀点点头,像是随意般地说:“秦教授,听说顾团长又立战功了,什么时候把奖章拿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
秦芝心对此习以为常:“组织给的二等功,这样的表彰他得到过多次,没必要次次拿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张扬。”
“要说十里八乡的男青年,你儿子绝对是头茬。到底是在京市长大的孩子,举手投足像极了他祖父和顾司令。要是没记错,过完年得二十七了吧?”
“是啊,老大难一个。”秦芝心笑了笑,掏出手绢给香栀擦了擦额角的汗,还把手绢送给了香栀。
香栀闻了闻皂角味的手绢,还挺喜欢的,大大方方地揣在兜里留着用。
邹坞看在眼里,开口说:“他这样的就适合找个女军人,两人组成双军家庭,互相理解,携手共进。要是换成娇滴滴的小姑娘,家里活不会干,指望别人宠着,遇到事情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但耽误工作还影响情绪呢。”
香栀到没什么感觉,她的视线被山脚下的某个影子吸引住了。这些天一直有被人凝视的感觉,要是没错,应该就是那边的人。
可她没感觉,不代表尤秀没感觉。特别是尤秀以为“曹香琴”暗恋顾团长,八字还没一撇,被个外人敲打算什么?
她把镰刀往地上一扔,差点砸到邹坞的脚。
邹坞好歹是个地方小官,“哎哟”一声,后背撞到樟树上,差点摔倒。
尤秀不紧不慢地说:“哎哟,邹书记对不住啊,我们下地干活久了都糙,没想到您还怕镰刀。”
言外之意,身为农民阶级,连个镰刀都能吓到你。
你才娇气。
香栀捡起镰刀挥砍在树干上,镰刀卡在上面,她得意地说:“这样就好了,不会伤到人了。”
秦芝心能生出顾闻山这样粘上毛比猴都精的儿子,自然明白邹坞是什么意思。
她对香栀好,那是香栀救过她,小姑娘还没那种想法,邹书记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应该要到了。”秦芝心没管邹坞的表情,对香栀说:“孩子,你去洗洗手,他开车过来接咱们一起去市里吃饭。”
香栀先回头往山上看了眼,随后抱起陶罐往水井那边走。
尤秀疑惑地跟着望过去,并没有发现有不寻常的动静。
而山腰上,拿着望远镜监视的刘赛正正好好与香栀的视线对上,当即冷汗下来了。
她怎么可能看到自己?
不可能...
***
与南山毗邻的朱鹮山,山腰处可以俯视整个烟霞村。
顾闻山昨天发觉陆建平不老实,便安排战士连夜在两座山上搜寻一圈,可惜没有发现。
他今天约好要往烟霞村去,正好驾车沿着盘山国道从南山开到朱鹮山。
石志兵在副驾驶还在笑话他:“该不会是伯母又换了个方式让你跟女方见面吧?”
顾闻山说:“我妈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石志兵摇摇头:“我妈为了让我回去相亲,一个月昏倒七回了。”
顾闻山忍俊不禁地笑了。就在这时,余光扫过不寻常的影子晃动。他忽然收住笑容,方向盘往山崖那边摆去!
石志兵忙说:“小心小心!面对催婚请理性!”
长长的刹车痕迹留在水泥地面上,顾闻山如同黑豹敏捷地从窗户跃了出去,顺着山崖很快消失不见。
石志兵反应虽然迅速,到底落后十来米的距离。
他看到顾闻山与一名隐蔽着装的男子打斗在一起,短短几秒钟后,那名男子失去反抗手段,被顾闻山掰着胳膊压在山腰上。
“你们什么人!放开老子!”
“凭本事抓的为什么要放?”石志兵走过去,看到脚底下有个背包,他打开发现里面有望远镜、匕首和□□、绳索。
“好家伙,这些家伙什是想绑架谁?!”石志兵提着被捆绑起来的人,仔细打量他的脸。
顾闻山不需要看,直接说:“福州口音,我记得去年跨省抓捕名单上有个福州人叫做刘赛,左边耳朵是义耳。”
“对,是假耳朵,那肯定没错。”石志兵竖起大拇指:“到底是老顾厉害啊。”
顾闻山低声问:“大老远你怎么会跑到这里?说,你的同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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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赛打死也不说。
陆建平答应他,明天那个妞要是不走,就把人捆了。事成之后,会给他做个新身份!再说陆建平是他远亲,他绝不能把陆建平交代出来。
见他不说,顾闻山面无表情地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
发现正对监控视野里,有一位窈窕身姿的女性背影。对方对远处的监控不知情,正在与旁边的妇女说话...
怎么秦芝心女士又在?
顾闻山转念想到他妈让他感谢的女同志“曹香琴”。她为什么会被监控?
他无法从后脑勺看到女人的脸,但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让他眯了眯眼。
“老顾,这人怎么办?”石志兵在车上喊道:“不然我送到市局去?”
“我送。”顾闻山协助地方进行军警联合行动,他正好能跟市局的人通通气,让他们多关注烟霞村。
半个月前挖出女性被害人尸骨,今天又被他抓住流窜犯监控女知青,必须要让市局的人重点关注该地区。
他上车后,不免可惜没看到“曹香琴”的正脸。因为对方在劳动锄地,身形上他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性,觉得她像梦里的女人。
只不过梦里的女人比现实里的“曹香琴”要童真、古怪...穿得也少,有种某名的诱惑力。
到了市局还得打电话跟秦芝心女士说明缺席的缘故,省得她在小姑娘面前落了面子。
但是...还是别让“曹香琴”知道了,小姑娘家家吓到了怎么办。
顾闻山驾驶吉普车向来时的方向开去,石志兵坐在后座上瞪着刘赛。
“啊啊啊——有鬼啊!”刘赛忽然冲着车后大喊,指着三十多米高的粗壮樟子松喊道:“树顶上有人!”
石志兵探头往后看,见到高耸的樟子松顶部,并没有人,可似乎...似乎开了朵白色妖冶的花儿?
三十多米高的樟子松顶上开了朵花?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妖冶的花儿已经不见了。
“鬼叫什么?”石志兵以为自己看错了,肘击到刘赛的腹部凶巴巴地说:“不干好事,到了市局有你好看的!”
与此同时,永寿县。
曹香琴家。
陆建平作为曹香琴指腹为婚的对象,除了小时候经常与双亲登门过,出人头地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提着礼物过来。
他如今再不是从前的模样,银边眼镜干部服,黑皮鞋牛皮包,客客气气地拿着两瓶白云山酒和两条云烟递到曹香琴父亲面前。
“我不跟你们计较她与别的男人私奔的事。”
陆建平翘起二郎腿说:“但有件事,你们得帮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
***
中午时分,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烟霞村知青点食堂,三三两两吃完午饭的知青们或是看书、或是休息。
约饭不成反被爽约的香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地抱着香油罐罐扒拉着大碴子粥。
看见活的啦!
果然是他!
尤秀见她没心没肺地傻笑,还在怨念邹坞刚才的表情。得知顾闻山不能与“曹香琴”吃饭,邹坞就像个反派恶婆婆,就差拍手叫好了。
图个什么呀,真是的,见不得漂亮小姑娘嫁得好?人家未来婆婆都没吭声,她得意个什么劲儿。
尤秀气得吃不下饭,想起自己原先喜欢过一个男青年,也是被外人冷嘲热讽。
尤秀难得没有食欲,气都气死了。
香栀看到,悄么悄掏出顾闻山的照片摆在饭碗前:“给你看着下饭呀?”
尤秀停下筷子,无语地说:“不用了。”
香栀下意识地说:“他看起来不香吗?”
尤秀闭了闭眼:......
这死玩意整得她更吃不下饭了。
9. 第 9 章
香栀确定顾闻山是那个男人后,整朵花儿轻松不少。
这两天秋高气爽,知青们手上的活儿不多,每天业余时间打打球、学学习、提升思想面貌。
香栀还背着人跟尤秀在空教室里学习认字,空空的脑袋瓜叫尤秀叹为观止,多少次怀疑里头根本没有脑花。
而努力从文盲向半文盲进步的香栀,积极参加知青大队下达的工作,化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帮助乡亲们破除封建迷信思想,打倒牛鬼蛇神出了大大地力气。
原因无他,月底评选积极分子。她表现好能多发一块钱奖金,拿着钱美滋滋换到了二两半的香油。
秦芝心来了两趟,带着大虾酥给她吃,还送她一身过冬的棉衣。
今天她正在球场上和其他知青们抱着大白菜往地窖里传递,邹坞在大喇叭里喊道:“曹香琴同志、曹香琴同志,请立即到大队部办公室,你的家人在这里等你。”
尤秀“哇”一声,替香栀高兴道:“眼瞅着要过年啦,该不会是你爸妈想你,特意过来看望你吧!你也太幸福啦。”
不光是她,其他知青们也都报以羡慕的眼神看过来。
这年头出远门需要介绍信,没有合适理由一般单位或街道不会给批。像他们下乡的知青,三五年能回家探亲是常态,极少会有人刚来父母便过来看的,那得多疼孩子啊。
可香栀明白自己是个冒名顶替的,要是真见到他们岂不是戳穿真相了!她香油还没攒多少呢!
而且香栀不了解曹香琴家庭情况,到了大队部谁是爸、谁是妈都分不清。
亏她这阵子打倒这儿、破除那儿的,一帮妖精在背后戳她脊梁骨,最后现世报了!
尤秀还以为她太过激动,挽着她的胳膊跟吴大哥说了声:“我陪她过去。”
吴大哥点点头说:“去吧,路上注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前几天咱们这里不太平,刚抓了个流窜犯。”
香栀知道他说的是谁,那天幸好顾闻山发现及时,她可不想把辛辛苦苦攒的香油用到那人身上去,他不配。
因为尤秀挽着香栀,香栀一路上没有机会逃跑,硬着头皮走到大队部门口。
“你...认识你真的很高兴,谢谢你的照顾。”香栀拉着尤秀的胖手晃了晃说:“你是我的好朋友。”
尤秀哭笑不得地说:“行啦,你爸妈来看你我不吃醋,你赶紧陪陪他们,我先回去了。”
“行。”香栀巴不得尤秀赶紧走,要是被尤秀知道自己是冒名顶替的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就在这时,邹坞打开大队部办公室的门,里面出来中年男女。尤秀离开的脚步顿了顿。
他们看到香栀怔愣了下,随后直奔着香栀哭天喊地:“我的大闺女啊,遭老罪了啊,快让妈看看瘦没瘦!”
郭春丽说完,曹勇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说:“都说你是咱家唯一子女,可以免掉下乡名额,你非要过来。”
香栀站在原地傻眼了,这俩人怎么了?他们明明是曹香琴的父母,怎么会把她当成曹香琴对待?
被夺舍了?
郭春丽强硬地拉着香栀的胳膊,拽着她往办公室里去,边走边说:“我们跟邹书记说好了,她帮咱们和上级领导申请,让你回家,咱不当知青了啊。”
原来如此。香栀顿时反应过来了。
她昨天学了个成语“顺水推舟”,他们这是借着她的冒名顶替的身份,顺水推舟地把她带回老家去呀。
要不然明明是曹香琴的双亲,怎么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呢。
尤秀在边上哽咽地说:“是啊,你要是能回家就别在这里遭罪了,你吃不好又要干那么多活,许多事情不懂...虽然咱们短暂相处,但我不会忘记你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的筵席还没吃上呢!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
香栀的反抗是郭春丽和曹勇预料到的。他们也跟邹坞打过预防针,说他们的女儿一根筋儿,只想着奉献自己,不想着他们二老。
邹坞能理解想要为祖国建设洒热血的年轻人,不过陆干部跟她打过招呼,知道“曹香琴”居然是陆干部的未婚妻,这让邹坞刮目相看之余,也想在陆干部面前得个好表现。
她假意劝着郭春丽,实际上是劝着“曹香琴”:“咱们这里条件太艰苦,你放着城里干部不嫁,何必呢。不少小地方的女同志削尖脑袋想要嫁到城里去,你未婚夫跟你指腹为婚,年轻还是头婚,你要懂得抓住机会啊。”
“你这么羡慕呀。”香栀甩掉搭在肩膀上的手说:“好机会给你你要吗?”
邹坞没想到她居然敢跟自己呛,惊讶之余气恼地说:“我们都是过来人,好心劝你你怎么不听?”
香栀知道这里快要待不下去了,跟邹坞说:“你跟我开介绍信,我要走。”
曹勇呵斥道:“你想到哪里去?!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郭春丽拽着他给了个眼神,挤出笑容说:“你爸是替你着急。你说建平多好啊,你这样的人,也就他能帮你摆平。不然你到哪里也待不下去的。”
他们猜到香栀是黑户,于是话语里暗示且威胁着。
邹坞也说:“没有合适的理由,我开不了介绍信给你。”
香栀笑着说:“怪不得呢。”
邹坞说:“怪不得什么?”
香栀不说话了,转头就走。
郭春丽跑到前面拦着她说:“你要干什么去?”
香栀矫揉造作地说:“妈,你总得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呗,我巴不得回家伺候你们二老呢。”
郭春丽见她翻脸比翻书都快,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香栀又跟曹勇甜甜一笑:“爸,我住的宿舍就在那边,你要不跟我过去参观指示一番?”
曹勇哪有“指示”知青的本事,他大字不识几个,站在人多的面前话都说不清楚。
他忙说:“好女儿,不然咱们直接走吧,反正也没值钱的东西。”
香栀要不是惦记那点香油,也不会回去了。
她抻了抻衣摆,小蛮腰站得溜直:“那您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要发扬艰苦朴素的精神,主席同志还带头勤俭节约呢,您这样说,思想觉悟可太低了。再说,我还有身新棉袄在宿舍呢。”
尤秀挽着香栀的胳膊说:“新棉袄是秦教授送的,里头全是新棉花,不能不要。”
郭春丽以为香栀见到没有回转的余地便屈服了。再说新棉袄多难得啊,她身上的薄袄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这时邹坞开口说道:“天都擦黑了,你们也别着急走,晚上找老乡家借宿一宿,明天早点赶路也来得及。”
郭春丽看了眼天色,四周大山怀抱,想着要是香栀趁机跑到山里的确不好找,于是说:“行,谢谢邹书记,晚上我们在这里睡了。”
郭春丽在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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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数,转头跟邹坞感谢了一番,就与香栀一路往知青宿舍去。她与丈夫俩距离香栀三步外,死死盯着她。
尤秀不明所以,一路絮絮叨叨地跟香栀说着话。
香栀回到知青宿舍后,吴大哥见到郭春丽和曹勇很热情的欢迎了他们。还自掏腰包让李婶子加了两道菜。
夜里吴大哥非要他们睡到自己家里,他则跟男知青们挤一晚上。
他肯让他们住到自己家,可郭春丽和曹勇不敢啊。要是假冒女儿跑山里了,他们拿什么赔给陆建平!
要知道陆建平找人买下他们夫妻俩的赌债!整整伍佰元!
过来前他们还琢磨着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陆建平大费周章,看到假冒女儿第一眼,他们知道陆建平这小子眼光太毒。
他们的闺女上个月知道要把她卖给债主,连夜逃跑,那不过才二百元。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
曹勇和郭春丽俩人躲在柴火垛后面,看到女知青宿舍里不停地有人出来洗脸刷牙。
郭春丽捏着一包药粉,横下心说:“明天早上捂着她咱们就走。”
比起他们在外面露重风寒的煎熬,香栀正在大通铺里学着打扑克。
打完扑克大家都要睡觉了,她躲在被窝里抱着香油罐罐打算拼一把大的!
香栀再次来到顾闻山的梦境中,聚集着这段时间积攒的全部灵力,希望能在梦里吃了他。
人类世界她过够了,好人真好、坏人真坏。她喜欢充满新奇感的人间,却对尔虞我诈感到乏味。
等吃了顾闻山她快快地回到山上去,扎根在土壤里继续做一朵躺平的无所事事的小娇花不香吗?
灵体到了地方,纤纤玉手捏出一个咒诀,弹向熟睡的男人。
她光顾着高兴,没发觉男人床头摆放着的军帽,上面的国徽发出莹莹光芒,替他抵挡住了小妖精的法术,并将她笼罩其中。
小花妖对此一无所知,蹑手蹑脚地走进熟睡的男人,低下头看着他紧皱眉头的睡颜。
她顽皮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放松呀放松,放松的肉最好吃啦。”
她打开香油罐罐蘸了些在掌心,犹豫着该如何下口比较好。毕竟从前没开过荤。
香栀轻轻掀开顾闻山的背心,皎洁的月光下,清楚看到沟壑清晰的肌肉块,强劲的力量感让她磨了磨牙,埋头拱来拱去。
......
顾闻山开始以为自己做噩梦,后来应该是美梦,再后来觉得是很不靠谱的春//梦,对方乱拱一气,毫无章法可言。
罪魁祸首弄得他燥热难眠,抬头见到他睁着的双眼正往下看,吓得娇声叫了一声:“啊——怎么醒着!”
她迅速离开床边,气鼓鼓地瞪着他。好烦,肉好硬咬不动!
顾闻山“......”他往腹部抹了把,很好,一手的香油。
这个路数让他看不明白了。
见他要起来,小花妖惊惶地站起来,转身往外跑。
顾闻山发现羊脂白玉般的花瓣飘落在床边地面上,随手捡起来,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闻,这时小花妖居然哒哒哒跑了回来。
“臭流氓,不许闻我的花瓣!”
香栀羞愤欲绝,壮胆抢回宝贝花瓣骂道:“你给我等着,我马上过来吃了你!”
“吃了我?”顾闻山摩挲着指尖细腻的手感,不明白小花妖怎么反应这么大:“为什么?”
10. 第 10 章
香栀仓皇逃回幻化的身体里,按着胸脯微微喘息着。
他又闻她的花瓣!臭流氓,臭流氓!
黑灯瞎火的大通铺上,香栀羞恼而红的脸颊看起来动人可口。
“为什么吃不掉?”
香栀回忆起刚刚的情景,想到那团莹莹的光。国徽上正气的光芒让一切牛鬼蛇神望而却步,何况是只单纯的小花妖。
既然无法在幻境里吃到他,那她干脆化成实体,速速去到顾闻山面前,吓得他屁滚尿流后一口吃掉他。
香栀想得很美,可正当她要使用灵力离开知青宿舍时,发现她的灵力被正气的光芒压制住了,无论如何努力无法使用灵力。
小花妖要急哭了,这么漂亮的花朵,变不回去怎么办呀。
“你怎么醒了?”尤秀起夜回来,看到欲哭无泪的香栀,欲言又止地说:“你没事吧?”
香栀瘪着嘴,事情大了。
尤秀面色不好,她频频往窗外看去。见香栀醒着,而且眼看要天亮了,她担忧地说:“你要是不想回家,明天我跟你一起求邹书记,让她别给你打报告。”
香栀如今没了灵力,跟普通人一样,自然不能跟郭春丽他们走的。她却不知道深更半夜尤秀怎么突然这样说。
像是怕她害怕,尤秀躺在她旁边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那头挨着她的女知青差点被弄醒,嘟囔着骂了一声。
尤秀倏地坐起来,绷不住地哭腔说:“小琴,我姑且这么叫你吧。你要不然趁着夜黑赶紧跑吧,外面俩人躲在柴火垛里头看着你,商量着明天捉了你以后要把你多卖一百块钱。”
香栀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大,咽了咽吐沫说:“你知道我不是曹香琴了?”
尤秀欲哭无泪地说:“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没文化没素质根本不像接受过小学教育的人,你瞒得住别人瞒得住我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想想后面的打算!”
香栀扭捏着告诉尤秀说:“我想去找秦阿姨,她是个有本事的人,肯定知道怎么办。”
尤秀一拍大腿:“是啊,她儿子是顾团长,在十里八乡最有面子!你俩关系那么好,想尽办法也要让她帮你啊...我听他们的意思,明天一早就要带你走。”
隔壁挨着她的女知青桑宝幽幽地说:“拦住他们不就得了。”
尤秀吓得一激灵,胖乎乎的身体颤了颤捂着嘴说:“你都听见了?”
话音刚落,屋顶的灯“咔”被墙边的孙国琪打开:“不光她听见了,我们全都听见了。”
说着,大通铺里本来还在睡觉的十来位女知青们纷纷说:“对啊,我们不聋。”
“你俩素质都不高,这么大声想不听都难。”
“我也看到柴火垛那俩人,不像好人,原来不是曹同志的亲爹娘。我瞧着邹书记跟他们不错,最好不要找她。”
“曹同志,你放心,我们一起帮你拦住他们,你直接往秦教授家跑去!这里有我们,谁都带不走你!”
香栀抿着唇,鼻子发酸:“谢谢同志姐妹们,不要叫我曹同志了,我叫香栀。香香的栀子花的意思。我也是被压迫跑了出来,请你们不要问我是谁,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被顾团长“压迫”了花枝,绞尽脑汁要去吃了他的香栀如是说。
“就你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能伤害谁?”
尤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原来叫‘香栀’,这个名字可比‘曹香琴’适合你多啦。好了,你别哭鼻子,咱们都是共患难的战友,大家都会帮你的。”
“不管你是不是‘曹香琴’,他们的做法都是错误的需要被批判的。”
“主席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面对坏蛋,我们要坚决反抗、打倒!”
......
郭春丽打了个喷嚏,用稻草盖住身上:“屋里的灯怎么闪了下又灭了?你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吗?”
曹勇刚睡着被叫醒,不耐烦地说:“守了一晚上,公鸡都打鸣了,赶紧回去吧。”
郭春丽撤掉身上御寒的稻草,忙说:“快快,赶紧回吴队长家去,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亏我还想着把事情交给你们做,两个废物。”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陆建平坐在球框底下不知多久,脚下一地的烟头。
陆建平昨天连夜到朱鹮山找刘赛,可刘赛隐藏的私人物品还在山洞里,人却不见了。
他预料到有股力量在跟他做对,兴许也在垂涎“曹香琴”。他必须加快进度。
在公鸡又一阵打鸣后,吴大哥敲响铜锣,喊大家起床。
他自己还叼着牙刷,晚上在男知青那边睡的,可把他挤坏了。
吴大哥哈欠打一半,陡然发现邹书记向知青点走来。
而市知青局的陆干部和两个生面孔男性正在篮球场站着说话,他站在中间不急不缓地擦着遭了雾气的眼镜片。
“这是又有检查啊?”吴大哥忐忑地走到陆建平面前,佝偻着身体跟他打招呼:“陆领导,上级有指示?”
邹书记走近后,笑着说:“上级没有指示,是有喜事。他过来接他媳妇回家呢。”
屋里一群女知青趴在窗台上偷听他们说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秀咬牙切齿地说:“姓邹的果然跟他们是一伙的。”
孙国琪找陆建平要过签字,当下诧异地说:“陆同志这是要买卖人口?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香栀坐在床沿边,编着麻花辫平静地说:“他坏得流油。”
说话间,吴大哥敲着她们的门喊道:“起床了没有?都赶紧出来吧。那个曹香琴啊,你家人和未婚夫要来接你了,你把东西一并收拾出来吧。”
香栀抱着香油罐罐趿拉着鞋走了出去,陆建平见到她眼睛一亮,心里感慨,这番折腾还是值得的,几天不见越发的妩媚可口。
陆建平要过来接她手里的香油罐罐,香栀躲了过去。接着好几位女知青挡在他们之间,挺胸抬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吴大哥叼着烟,慢吞吞地砸吧着烟嘴,觉得事情不对劲呀。
陆建平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态度好的不行,说话的语气也如同湖水般软和:“别闹脾气了,我的确工作太忙没办法及时跟你回信,我保证没跟别的女同志有来往。”
香栀被气笑了,淡淡地说:“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不等陆建平解释,郭春丽先过来想要拉住香栀的胳膊,被尤秀撞到一边。
她捂着酸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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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气恼地说:“他们早就定亲了,聘礼早就给了。我带她回去结婚,也是理所应当。”
尤秀胖乎乎的脸蛋嗤笑着说:“哟,还真是贩卖人口的好说词。”
曹勇怒道:“乱说什么?她心甘情愿的。”
陆建平装作不好意思,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书信递给她们看:“这是她单独写给我的情书,你们看地址和落款,就是她本人写的。香琴喜欢我多年,这些就是证据。”
香栀的脸色不免变了变。
陆建平一环接着一环,要不是她昨晚坦白自己不是曹香琴,今天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尤秀接过信展开,里面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她看着看着笑了,接着其他女知青们看着看着也笑了。
陆建平不明所以地说:“你们笑什么?”
尤秀指着香栀说:“你们这么熟不知道她是文盲啊?文盲能引经据典能写诗歌?”
陆建平惊愕地看向香栀:“你疯了?!”
他笃定香栀不敢承认是黑户,没想到香栀早就跟她们坦白了。这本是他的杀手锏,让“曹香琴”百口莫辩,外人见了也只当做她耍小性子,被带回去生米煮成熟饭,鸠占鹊巢也就成了。
香栀得意地抬起下巴,漂亮的眼眸流光溢彩:“你也太小看人了,她们说我不光没文化还没素质,你要不要试试?”
邹书记正要帮陆建平说话,却被吴大哥拦了下来:“事情比想象的复杂,你做领导的还是不要乱掺和的好。”
邹书记当然知道事情不简单,可陆建平许诺年底会给她争取明年的三八红旗手奖章,拿了这项奖章,她很快能调到县里工作,不比在农村强?!
她想要搅混水被拦下,脸色不大好看。
这时吴大哥又说:“既然领导同志们都来了,不管是公是私都应该招待一顿早饭嘛。有什么话,咱们正好坐下来谈是吧?”
女知青们也叽叽喳喳响应道:“对啊对啊,我们还要干活的,不吃饭怎么行?”
李婶子此刻在食堂里喊了一嗓子:“今天早上是精细的白米粥啊,我一点地瓜面没掺,快来吃吧!”
尤秀等人推着香栀往食堂里去,陆建平见了,拔腿跟了上去。郭春丽和曹勇等人无奈之下也挤到食堂里。
因为人太多,粥打到碗里只有半碗。尤秀端着碗坐到香栀边上将她整个人挡住一大半。接着又有几名女知青围着香栀坐着。
郭春丽拿着饭碗珍惜地抿了口白米粥,从她们面前过去,看到香栀规规矩矩地吸着白米粥,她没有往白米粥里下药的机会。眼下就算下了也带不走。
陆建平和另外俩人被吴大哥和男知青们包围起来,看似侃侃而谈,其实大家都心不在焉。
陆建平吃完饭,坐在食堂门口等香栀出来。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走。
曹香琴的资料上的照片全被他撕下销毁了,等把人带走以后,他们名正言顺的成了亲,谁还能说一声不对劲?
可他在门口一连抽了三根烟,都不见香栀出来,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起身要往食堂去,被男知青们抵挡住,陈晋蕃站在最前面说:“诶诶,陆同志,女知青们在换劳动服,咱可不能进去啊。流氓犯咱可刚抓了一个走呢。”
11. 第 11 章
五公里外,挨着114国道不远。
顾家老宅院内正在清理过年使用的红灯笼。
秦芝心当年在苏维尔共产国际大学做教授,回国后被特聘到清北大学做社科学院的院长。遇上文化/动荡,她干脆退下来专心享受晚年生活。
她跟帮忙的杜阿姨一边收拾一边聊天,忽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敲门声。
杜阿姨摘下手套过去开门,见到是上回到家里吃饭的小姑娘,笑着说:“今天放假啦?”
香栀往后看了眼,挤到门内说:“杜阿姨,快快关上门。”
杜阿姨虽然莫名其妙,还是顺她的意思把大门栓上了。
香栀见状松了口气,她估摸陆建平应该很快会发现自己不见,她在这边没别的去处,想也知道跑到这里找救兵了。
秦芝心穿着青色的长褂袄子,她闻讯过来,看到香栀跑的一头汗,掏出手帕擦了擦说:“你瞧你,大冷的天这是急什么?”
香栀指着知青点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曹香琴的爸妈要接我回去结婚!”
秦芝心觉得这话有些怪,犹豫地说:“可你不就是曹香琴吗?”
香栀这时候不能瞒,一五一十把陆建平见色起意环环设计说了出来,又将自己不是曹香琴,而是“在老家遭受压迫逃命出来一时失忆”的胡话说给她。
这是她临过来前,尤秀和其他女知青们帮她编的。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让人心存怜惜从而伸出援手。
“原来如此。”秦芝心与香栀这点时间接触,知道这孩子不是个贪财有心机的。更不是故意接触自己,想要攀附的。
她想了想说:“虽然你不是曹香琴,但曹家夫妻包办婚姻也不对。而且陆建平咄咄相逼,还给出伍佰元的价格,这不像是诚心求娶。”
杜阿姨在边上听的心惊肉跳,当下说:“这哪里是诚心求娶,完全是以财相逼,不像是下聘礼,更像是买姨太太,花大价钱一刀切。”
秦芝心想到香栀是黑户,又遭遇这样的是非,建议道:“省城原来有家女子教会学校,现在改成了省慈爱院,里面有小孩也有老人,不如我介绍你过去帮忙一段时间?”
香栀哪里想去那样的地方,她想去的是顾闻山的部队啊。
她细声细气地说:“秦阿姨,你说你能不能介绍我到114部队去呢?”
秦芝心怔愣了下,失笑道:“我又不是部队里的干部,无缘无故怎么能介绍人进去呢?”
香栀垂着头,想了想又问:“那什么样的人能进到部队里?”
杜阿姨在一边插嘴说:“除了当兵的,那就得是军属了。军属你懂吗?军人的家属。否则军事禁地,非请勿入。”
香栀琢磨着“军属”两个字,她望着秦芝心说:“是当了军属就能被请进去?”
秦芝心安抚地拍了拍香栀的后背:“你如今别想太多。我会问问哪里有好大夫,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想起来再说。到时候,阿姨给你介绍个军官,你也不怕被娘家压迫,随军以后待在部队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现在说这个太早,我先去打个电话联系慈爱院——”
香栀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眼睛里汪着泪花:“不早了,再不过去就晚了!”
秦芝心赶紧拉着她的手,哄着说:“好孩子,有什么事慢慢说,女孩子家家不要轻易掉眼泪啊。”
香栀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注视秦芝心的眼眸说:“阿姨,怪我瞒着你。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的!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秦芝心的心咯噔一下,她直觉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
香栀松开她的手,无声的泪水从眼眶里一滴滴滚落,她反悔地说:“还是算了,就让我跟陆建平那个王八蛋耗一辈子吧!”
“那怎么行!”秦芝心见她要开门,冲过去拦着她说:“好姑娘别让我担心,到底什么事瞒着我?”
香栀双手抓着衣摆,有点不确定这招儿好不好使,还有些愧疚,但如同她说的,她如今的确没有别的选择。
秦芝心急得拉着她的胳膊说:“你快说啊。”
杜阿姨也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有什么事你跟你秦阿姨说就是了。只要不是你理亏,她保管帮你办好。”
秦芝心颔首说:“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告诉阿姨,阿姨替你做主。”
得了这句准话,香栀低下头扭扭捏捏地揉着衣摆说:“阿姨,其实我、我跟顾闻山好上了。”
秦芝心半晌没说话,怔怔地看了香栀好一会儿,就在香栀以为她会生气的时候,秦芝心哭笑不得地说:“我太了解我儿子了,他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不是说你不好,是他根本没这个心思。”
“怎么没有呢。”香栀走近一步,小声说:“顾闻山的心思都在我身上。”
秦芝心无奈地说:“你是不是觉得部队比慈爱院安全才这么说?要不然,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地方先待着?不过部队里头是不可能——”
香栀看了秦芝心一眼,垂下头飞快地说了句:“顾闻山胸口有颗褐色的小痣,就在那颗点点旁边。”
“哎哟!”杜阿姨捂着耳朵,老脸臊得不行,她跺脚说:“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她记得顾闻山小时候还老想把那颗小痣抠下去,后来长辈骗他抠下去变成三奶才摆手。
杜阿姨皱着眉头问:“哎哎、你、你怎么知道他心口上有痣的?”
香栀唇角微微抽动,她都舔过好几口呢,怎么会不知道。近在眼前的东西,她又不瞎。
秦芝心半天没说话,整个人呆滞住了。要是顾闻山心口有痣,那她此刻心口燃着熊熊烈火。
而香栀再接再厉地说:“他睡觉老喜欢皱着眉头,我第一次见得时候吓一跳。”
秦芝心故作淡定地问:“他呼噜声大,跟他一块是不是睡不好?”
香栀挠挠头回想了下,老实巴交地说:“他不打呼噜啊。”
“对,他不打呼噜。”秦芝心闭了闭眼睛,气得手发抖:“这个不打呼噜的畜生!”
后知后觉被试探一把的香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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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没生气,反而添油加醋地说:“他有时候是挺畜生的。”
秦芝心被杜阿姨扶着坐在石椅上,看来小姑娘没有说谎。回想起当时自己要介绍兔崽子给香栀介绍时,香栀打了个哆嗦,那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
现在看来,原来两个人早就认识了!
好啊好,怪不得介绍别的女同志他不接受,原来背地里闷声干大事!
秦芝心了解顾闻山,特别是知道他平时绝对会跟女同志保持距离这一点。香栀能说出来他私生活,俩人绝对干了些什么。
秦芝心咬碎后槽牙,在香栀面前还要装作平静的样子,生怕吓到小姑娘。
要说香栀在这里无依无靠,连个户口都没有。顾闻山这个兔崽子该不会因为她过不了部队政审才不公开承认的吧?
那把人家小姑娘当成什么了?
“你别哭了,好孩子。杜大姐,你带她进屋里洗把脸,喝杯热茶。我去给部队打个电话。”
香栀用手帕挡着脸,装作抹眼泪:“阿姨,要真要替我做主吗?”
秦芝心沉着声音说:“你放心,不管他同不同意,你当定我儿媳妇了!”
香栀对她的感激无以言表,等到秦芝心离开后,被杜阿姨拉到会客室里休息。
秦芝心走得飞快,心如火烧。
到了大队部里,里面的干部都在知青点劝架。她抓起电话往114打过去。
接线员接通114顾团长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他的警卫员。
“首长跟战士们参加越野拉练去了,现在不在。”
秦芝心对警卫员说:“你直接跟他说,让他赶紧滚回来把他媳妇接走!兔崽子干的什么好事,他也太浑了!欺负小姑娘没有靠山是不是?!”
什么?!
媳妇?浑事?
警卫员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他在电话那边结结巴巴地说:“好的好的,您放心,等首长忙完我、我一定让他回家接嫂、嫂子过来!”
秦芝心冷静下来说:“你告诉他,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警卫员从没见过这样催婚的秦芝心,感觉像是被鬼迷心窍般。他小心翼翼地问:“那到哪里接?”
秦芝心说:“他老家村里!”
挂掉电话,秦芝心扶着桌子站了好一会儿。她捂着胸口,心脏病快要气出来了。
好就好在,她跟香栀认识一个多月,知道小姑娘的秉性,了解小姑娘的为人。一开始,她的确没往这方面想,后来邹坞那次隔空敲打,她在心里也存了这方面的念头。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
要知道香栀看起来也才十八九,年纪小顾闻山七八岁。看起来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顾闻山又糙又皮,不会甜言蜜语,不会伏小做低。小姑娘就算嫁过去,面对冷面冷情的顾闻山,岂不是遭罪。
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顾闻山居然先下手了。
这个畜生,翅膀硬了,敢不干人事了?!
回头一定要让他爸狠狠抽他一顿!
12. 第 12 章
时光如梭,进到腊月,天更短了。
刚到下午四点,天空灰蒙蒙一片,似乎眨眨眼,星辰北斗便会驱赶走暖阳,悬挂在夜空正中。
家属院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此时此刻都在为苦寒做准备。
有忙着晒各式冬菜,豆角土豆荠菜紫菜的。有屯冬菜的,大白菜胡萝卜土豆地瓜的。还有的抓紧时间弹弹旧棉被,顺便往里头塞点新棉花的。
孩子们不懂苦寒天的难过,四五个小孩嘴里哈着白汽,举着一串糖葫芦围城一圈,你一颗我一颗地往下捋。
顾闻山代替刘师长参加完军区年底的座谈会,这次出行代表着刘师长真心实意要将他培养成接班人,开始逐步下放权利。
他坐在吉普车后座,到了刘师长家楼下,看到五六位眼熟的家属。她们边收干菜,边兴致勃勃地聊着天,见到他来了,赶紧闭上嘴,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老婶子小媳妇们都不理解,顾团长的母亲怎么非要他跟一名乡下村姑相亲。这事家属院已经传疯了。
警卫员接电话时,办公室里还有不少人在,都是人精,三两下便从“嫂子”“接嫂子”的话里推断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只不过大家不会怀疑顾闻山做了什么,通常都是追求他的女同志表现的热切激烈。这次按照经验,应该也是小村姑搞定了顾团长的妈,这次要过来搞定顾团长本尊了。
家属大院里风言风语,顾团长曾经的追求者们脸上也挂不住。
这样的天之骄子,战功赫赫的杰出才俊,以后只要没大错误,成为一方司令员,手握实权替国镇守一方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不想当司令员夫人啊。
要说她们输给京市哪位大首长千金,或者退一万步,输给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人选,那也服气。
区区山野姑娘,也许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怎么就敢使出“曲线救国”的招数,关键还好使!
其中最为恼怒的应该是穆颖。
她对顾团长的火热追求大家都看在眼里,跟顾闻山正是门当户对。
可顾闻山在她的攻势下依旧不咸不淡。这次听说她放话,小村姑要敢来,她就敢把人的脸皮踩下去。
有不少好事的家属,一致认为过年这段时间肯定有好戏看了。
警卫员小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在办公室等到工作狂的首长过来,忙把秦芝心的话学给他听。
“真是这样说的?”顾闻山坐在办公桌前,蹙着眉敲了敲桌面。
他的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年轻曼妙的背影。她的身影与梦中的年轻女人渐渐有了重合,但顾闻山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她。
到底是以他为中心设下圈套的骗子还是...那个小色狼真找来了?
想到她在自己怀里拱得乱七八糟的模样,顾闻山竟期待真的是她。这种想法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首长,您到底接还是不接啊?”
小郭跟他枪林弹雨多年,这么心急如焚还是头一次。他的好首长一世英名全押在这上面了!
要说家属院那帮老娘们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地里太能编排。要是不及时给回应,破除谣言,等到了大年三十,说不定能说首长的孩子去打酱油了!
“接,当然接。”不管是什么人,他都要弄到身边来。留在老家他不放心。
顾闻山拿起电话,准备给烟霞村大队打过去。不料内线电话忽然响起。
挂掉电话,顾闻山抓起军外套:“安排人手,毕昇县二星雪山坍塌,迅速转移山下百姓!”
小郭跟着跑出去,又听顾闻山说:“等任务结束,正好顺路到烟霞村接人。”
“是!”
小郭跟在大步流星往前走的顾闻山身后,想到那些风言风语一言难尽,还有穆颖特意找他问过,他一问三不知还被穆颖说了两句。
哎,希望那边等得及。
***
等得及?
那是不可能的。
秦芝心在大队部打完电话,回来正好撞见陆建平在她家门口与杜大姐僵持。
瞥眼的瞬间,看到这位青年同志阴鸷偏执的眼神。她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觉得骇人。
香栀站在杜阿姨和后赶过来的尤秀身后,小眼神往秦芝心看过来,让她一阵心疼。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没遇上好人呢。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谁受得了这个。
“不信你看她的个人资料,明明是小学学历,怎么就成了文盲?我说她为了跟我撇清关系故意装的。”
陆建平过来前把事情重新编造一番,这次的说法很有利于他。邹坞和他一起过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位干部和一群看热闹的乡亲。
而曹香琴的父母被陆建平嘱咐不要过来,就怕他们又说错话。毕竟秦教授是当母亲的人,很容易看出他们父母的虚假。
“秦教授,你看看如今的小丫头眼高手低到什么地步。陆同志多么好的人选,对她还一往情深,小姑娘还是要懂得天高地厚。”
邹坞见香栀有事先跑到顾家老宅来,本就不喜。
明摆着她不能将秦芝心怎么样,反而还得巴结着秦芝心。她明白香栀要用秦芝心来压着她一头。但想着秦芝心与香栀的关系并没多深厚,也就跟着过来帮帮腔。
陆建平一改刚才的阴鸷,含情脉脉地望着香栀,腼腆地说:“求你了,真不要误会我跟别的同志的关系。我拿主席同志发誓,我只想跟你做革命伴侣,跟别的同事是革命友谊!”
邹坞摊开手,笑着搅稀泥:“大家看看吧,小姑娘吃了别的女同志的醋才整出今天的闹剧来,大家都别围着看了,都回去吧。小曹,你也跟他回去吧,你爹娘还在知青点等着呢。”
“回去?回哪去?”
秦芝心从人群里走到大门口,沉着脸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们一唱一和,让老顾家的儿媳妇去哪儿?”
邹坞一下缓不过来神儿,反而是看热闹的人群一下炸锅了。
“老顾家的儿媳妇?!”
“难不成她跟顾团长处上了?!”
“怪不得要往顾家老宅来,秦教授是人家未来婆婆啊!”
他们七嘴八舌的话刺得陆建平脸色铁青,他咬着牙脑子里飞快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尤秀死死捏着香栀的胳膊,悄声说:“你什么时候把顾团长的妈搞定了!你也太牛了!”
陆建平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发生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一时间竟没有更好的办法。
跟着一起过来的吴大哥在人群里发问:“陆干部,你不是说你跟曹同志定亲了吗?怎么曹同志和秦教授都说跟你没关系?”
吴大哥的话自然是偏心“曹香琴”的,过来的路上尤秀在后面把事情说给他听了,吴大哥大惊之余,也愤怒陆建平的兽性。堂堂的市知青局的年轻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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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能干出这样趁火打劫的事。
陆建平跟谁斗都不敢跟秦芝心斗。顾家戎武之家,开国功勋之后。秦家在京市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秦芝心还是国家从苏联请回来的教授。论哪一户都不是他一个乡野小子出身能得罪的起。
既然秦芝心开口,那这件事肯定是真的。他咬着牙,阴恻恻地问:“你什么时候跟顾团长勾搭在一起的?”
秦芝心冷下脸说:“控制好你的情绪,陆干部。你要是死缠烂打,我就要以你意图破坏军婚罪,跟你的上级领导反映!到时候丢了工作还是小事!”
后面的话哪怕秦芝心没说,陆建平也明白,要是“破坏军婚罪”成立,那他肯定会被蹲大牢。
记起顾团长周身的威压感,陆建平甚至觉得会有比蹲大牢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
“陆干部,请你不要再对我图谋不轨了。”
香栀静待事情发酵的差不多,总算开口与陆建平说话,可话里的内容是他最不愿听到的:“我跟顾闻山俩人感情可好可好了,我不会因为你而离开他的。”
“你你你!好啊,好!”
陆建平肉眼可见的崩溃了,他抓着头发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吴大哥想要扶起他,被甩掉手。
与他的反应一致的还有邹书记。
邹坞讪讪地搓着手,脸色惨白尴尬地说:“哎哟,就说你们娘俩这么亲近,原来要成一家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怎么还怪罪上了?”香栀嘟囔着说:“我们的婚事跟你有关系吗?”
邹坞被噎了一下,人群里不知道谁哈哈大笑起来。站在香栀身边的尤秀也露出讽刺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邹书记是陆干部的亲妈,迫不及待想当曹同志的婆婆呢。”
邹坞忙摆手说:“怎么会呢,我跟陆干部什么关系都没有。”
香栀反问:“那你为什么使劲掺和?”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还不是贪图陆干部给画的大饼呗。
邹坞无言以对,干脆抿着假笑在一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都能想象到,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得是她了。
“欸,怎么说走就走啦?也不道歉?”尤秀掂着脚往人群后面看。
在她们说话间,陆建平被人架着往国道那边走。两条腿无力的当啷着,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刺激。
也是,令他醉心的尤物眼看要到手了,偏在眼前飞了。还飞到他此生都无法攀上的高枝上。而且对方用他引以为豪的工作威胁,他不离开不行。没了这份工作,他可以说什么也不是。
可秦芝心不放心,她看人还是很准的,像是陆建平这号人,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香栀总算甩掉大麻烦,歪着头看着离开的陆建平还没等松口气,就见陆建平转回头,脸色阴沉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转头走了。
打她的主意没够?
香栀暗暗磨着牙,盘算着实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弄到花谷里沤肥!
秦芝心也看到这一幕,她干脆跟邹坞说:“邹书记,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今天麻烦你帮忙开两封介绍信。”
香栀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之前她要开介绍信,邹书记不肯呢。
邹坞勉强笑着说:“秦教授您这是要去哪里?”
秦芝心走过去,搂着香栀说:“她这两天受到惊吓,我想把她送到部队里跟我儿子见一面。”
13. 第 13 章
邹坞忙不迭地说:“行,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开介绍信。”
等她离开,众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这下全大队过不了多久都知道香栀是顾团长家的准儿媳妇。
香栀谢过尤秀和吴大哥,依依不舍地送他们离开后,被秦芝心叫到老宅里说话。
“不是我撵你走,我总感觉他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免得夜长梦多,我亲自送你去部队!”
秦芝心想得很好,香栀年纪小脸皮薄,她陪着见了顾闻山那个臭小子,有什么事她能帮香栀撑腰,免得那小子欺负了人后不认账。
哪怕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可事到临头,她不能不管。
香栀当然一万个愿意,小脸兴奋的粉扑扑的,像一个瓷娃娃般可爱。她身上不由得散发出栀香,漫漫盖住院落周围的空气里。
秦芝心嗅到香甜的栀子花味道,吁出一口浊气,胸口的郁结像是云朵飘飘荡荡的散开了。她觉得神清气爽,中年以来难得有这般好情绪。
杜阿姨也是如此,她抚着胸口重重地吸了吸香味,自言自语地说:“入冬的天,居然还有栀子花开放。”
香栀趁机问:“喜欢闻吗?”
秦芝心坦诚地说:“我喜欢它浓烈的香味,就跟北方一样。冷冽的风、鹅毛大的雪、轰轰烈烈的性子,它们都有着激烈纯善的心。”
“栀子花还象征着祥符瑞气,特别是法莲栀子,可厉害呢。”
香栀说完顽皮地笑了笑,要是能见到她原形,肯定是舒展着叶片,还得嘚瑟地抖一抖。
“法莲?居然还有这样品种的栀子,名字听起来就是珍品。”秦芝心微微颔首,记住了。
邹书记开介绍信很快,笑容满面地送过来。秦芝心不喜她的伪善,应付了两句就送她走了。
香栀拿着介绍信看了看,秦芝心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把介绍信正了过来。香栀不等别人笑,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这么多字眼珠子都花了,我是真分不清反正呀。”
如今时局不好,没文化比有文化安全。秦芝心没劝学,只在一边抿着唇笑。
“反正你年轻,慢慢学就是了。”杜阿姨也跟着笑了,看来姓陆的说她给他写的情书,果然都是鬼话连篇。
“杜姐,你进屋帮我俩收拾点行李。我们明早就出发。香栀,你跟她过去挑几身素雅的衣服带上,棉袄我还有新的,你再带一身。”
秦芝心担心跟顾闻山走岔路,又去了趟大队部跟部队联络上了。
这次接电话的是石志兵,跟小郭一样,震惊的嘴巴合不上。
他挂掉电话,接着赶往迁移现场。顾闻山在这里做总指挥,石志兵在帐篷里等到他风尘仆仆地回来。
“坏了坏了,你妈来真的了!”石志兵在顾闻山身边晃悠,心急地说:“你赶紧给她去个电话。”
顾闻山摘下军帽递给小郭,喝了口热水:“怎么来真的?不是让我过去接人么?”
石志兵自然知道大院里传成什么样了,他见顾闻山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冷笑着说:“你妈要把人亲自送过来。”
顾闻山放搪瓷缸的手顿时僵住了,想不到秦芝心如此雷厉风行,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事,只要见面他一定会弄清楚。
“知道了。”
“知道了?”石志兵坐在行军椅上,帐篷被北风刮得呼呼作响。他忍不住说:“行吧,那祝你早生贵子了。”
“少说些鬼话。”顾闻山听出他的调侃,轻笑着说:“外面押运的物资要到了,你去还是我去?”
“不用你们去,我来了!”
穆颖穿着军大衣,高挑的身材站在帐篷口,拿着物资清单说:“刘叔叔派我过来慰问受灾老百姓,我们文艺兵也不能老在后方嘛。”
顾闻山没做声,点头跟她打了个招呼就掀开帐篷盖帘出去了。
感受到他的冷漠,穆颖有所挫败。她好朋友跟她说,让她过来多在顾闻山面前表现,说不定能捂化这座冰山。她求了好久,刘叔叔才让她跟车过来,现在看来不大可能。
她提起行军椅坐在石志兵对面,石志兵起身要走,被她喊住:“等等,我有事问你。”
石志兵背对着她两眼翻白,又来了又来了。
他跟顾闻山战友多年,几乎每个跟他搭话的女同志都是为了打听顾闻山的私事。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你知道顾团长的对象是谁吗?”穆颖开门见山地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对象不对象?不要以讹传讹。人见都没见过,怎么就成对象了?”
石志兵为了避免顾闻山日后麻烦,干脆帮他解释说:“你好歹也是军人,怎么能相信这么没谱的话?”
穆颖忍不住说:“可你刚才还要祝他们早生贵子。”
石志兵无奈地叹口气:“反正这事八字没一撇,别得我也不多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件事在穆颖心里就是个疙瘩,她打听清楚后,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就说上赶子过来的小村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站在顾闻山的临时办公桌前,似乎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甜气味。
上次在刘师长办公室也闻到了,她还以为是别人身上的。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甜的香味?”
穆颖嘟囔着往外走,盘算着等小村姑来该怎么给下马威。最好还是要跟好朋友商量着,对方比她有主意多了。
走着瞧吧。
得到准信,穆颖心情愉悦地忙活去了。
***
“好孩子,冷不冷?”秦芝心一早上与香栀坐上长途大巴车。
票务员检查她们的车票和介绍信,知道她们往114部队去,态度客气不少,给她们安排前排双人的好位置。
这年头晕车的人不少,香栀是其中之一。她蔫哒哒地靠在秦芝心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哼唧一声:“不冷。”
她其实怕冷的,但晕和冷比起来更难受。
她后面座位上的年轻男同志都要冻成冰块了,见到前排坐着是如此漂亮的妙龄姑娘,硬生生挺住。他兜里有坐车防晕的姜片,几次想要递给她,却因为不好意思没敢搭话。
秦芝心见香栀难受,心疼不已。拿着水壶喂了口水,等到车到了客运站,还下车给她买了烤红薯暖手。
金黄香糯的烤红薯比别得都管用,香栀吃到嘴里,甜滋滋地说:“秦阿姨,你也尝尝,真好吃。”
小姑娘眼眸笑得弯弯的,说话糯声糯气,秦芝心借着她的手咬上一口:“的确很甜,你少吃点免得难受。”说着,还伸手帮香栀裹了裹棉袄。
坐在旁边的大娘一开始还以为她们是娘俩,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家的样式。再听到香栀喊了“阿姨”,忍不住搭话道:“瞧你们比亲母女都好,哪里想到是阿姨。”
秦芝心笑着说:“我们马上要成亲人了。”
大娘反应过来后,乐呵呵地说:“怪不得瞅着就像一家人呢,你俩有缘啊。”
好话都让大娘说到了,秦芝心听着高兴,跟大娘聊了起来。
到了下车的地方,是省客运站。
秦芝心跟大娘告别后,带着香栀到省招待所要住上一宿。
山城就是这样不方便,明明直线距离很近,绕着大山还得需要一番功夫。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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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心每次去部队都在这家“友谊招待所”住宿,接待台的男同志见到她来了,核对身份和介绍信后说:“秦教授,京市那边有你的电话,听说很急,您给回一个吧。”
香栀原身怕寒冷,下雪天栀子花很容易被冻伤。她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等着,听着秦芝心对话中焦急的语气,感觉不妙。
果然秦芝心挂了电话,一脸歉意地跟香栀说:“我恐怕不能继续送你了,家里出了事,我得回去照顾着。”
香栀忙说:“我这边你放心吧,明天早上穿过对面的巷子到车站,坐六路直接能到部队。我知道的。”
秦芝心懊恼地说:“是他姐姐出任务腿受了伤,没人照顾。要不然我先送你过去?”
香栀觉得家人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对秦芝心而言。她对毫无血缘的自己都能如此照顾,家人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且她也挺不想当着秦芝心的面跟顾闻山对峙,她心虚,她怂。
人家铆劲要将自己送到部队,她铆劲要吃了人家的儿子,像话吗?怂是可以理解的。
秦芝心拉着香栀的手嘱咐许多话,香栀乖乖地听着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秦芝心又把坐车的信息写给她,考虑到文盲内里,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上车前问问票务员是不是六路,别坐错了。要坐错了,也别急,找——”
“找公安给顾闻山打电话接我。”
香栀揣着纸条,笑盈盈地推着她说:“你快去吧,大姐没人照顾不行。”
秦芝心没想到小姑娘家家这么闯荡,正要走,听到香栀喊道:“秦阿姨,要是肉太硬啃不动怎么办呀?”
秦芝心下意识地说:“腌啊!腌十分钟就嫩了。”她转过身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香栀心虚地说:“就是好奇。你走吧,注意安全!”
秦芝心莫名其妙地往外走,想了想也许是香栀对做饭有兴趣。
说不准打算过去给顾闻山做点好吃的饭菜。不是说,得到男人的心先得到男人的胃么。
香栀独自在房间里住了一宿,这里环境不错,通着暖气。香栀变出原身来,在床上肆意伸展着花枝,感受着暖洋洋的环境。
啊,舒坦。
马上要找到他,先阉再吃,诶嘿。
更舒坦了。
这些天为了能顺利吃掉顾闻山,她都要愁的掉叶子了。她抖了抖碧玉色的叶片,如同法莲般的花瓣舒展绽放,漫出一室的幽香。
第二天,她先到招待所食堂吃了饭。
秦芝心给她的钱包里头有厚厚的大团结,还有几张粮票。她已经不是初下山的小妖精,很自然地给钱给票,换来香极了的熏肉卷饼做早餐。
在她吃饭时,窗外有个老头频频看过来。他在外面徘徊着走了两趟,等着香栀出门后,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哎哟,姑娘!麻烦扶扶我。”老头走在巷子里忽然跌倒,颤颤巍巍伸出手向香栀求救。
香栀回头看了眼,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前走。
老头连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去说:“喂,同志,麻烦你送我回家,我家就在巷子最里头。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香栀转过头,眼眸里闪过一丝莹绿色的光芒:“真要我送?”
老头恍惚了一下,感觉空气里有股莫名的味道,他不由得点头说:“麻烦你了啊。”
香栀伸手提溜着他的胳膊,老头惊讶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远处偷窥的同伙应该看到他了。
今天真是运气好,让他遇上这么漂亮的小妞,樱桃小嘴柳叶眉,小腰细的不行。
应该值不少钱。
14. 第 14 章
香栀走在暗巷里,直走便是汽车站。
她听尤秀说过,人类会有专门拐人去卖的拐子,这样迫害同类的家伙,她是不耻的。
这家伙身上散发着酸臭的气息,混杂着汗水,把他的假胡须粘成一捋一捋的,看起来脏兮兮。
除此外,他和他远处的同党身上都有种若有似无的奶香味,这种奶兮兮的味道不可能属于他们。
有幼崽。
香栀抿着唇,神色晦暗。
“我家就是这里。”装成老头的人贩子给杂院里的同党使了个眼色,准备香栀进门就把她捆起来。
他们专门守在客运站,就是盯着落单的妇女儿童下手。这样的活儿他们已经干的很顺手了。
这一票干完,正好和屋里那个一起往沿海送,指定能卖大价钱。
香栀进到门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大门在她背后重重关上,老头的腰背顿时不弯了,站起来抽出腰上系着的绳,和同伙俩人一起包抄着她前后。
一堵墙外,大街上车水马龙。
汽车站的汽车入站、出站都会按下喇叭。接人的、送人的,来往卖货的,热热闹闹喧杂着,无人知晓,墙内发生了什么。
香栀的花枝卡在他们的脖颈上,刺穿墙体,直接将他们怼在墙上无法动弹。
“救...救...”他们翻着白眼,眼看着要窒息,求救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香栀不管他们的死活,进到屋里发现一个睡在笸箩里的男婴。他胸前塞了个装着热水的玻璃瓶,再晚一点发现,能烫伤他脆弱的皮肤。
香栀用叶片托起瘪嘴欲哭的小孩,凌空荡悠着,晃荡来晃荡去,也不知是晃荡晕了,还是灼热的物件没了,男婴渐渐地睡了过去。
两个人贩子哪里料到会遇到这样奇异的事,眼泪鼻涕流了满脸。骗香栀过来的中年男人,裤子中间湿了一大片。
他们太脏了,香栀懒得理他们,把他们重重地摔在地上,不顾俩个大男人哭天抢地,冷飕飕地说:“去找公安。”
“去去去。”两个人贩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仙饶命,我们现在就去投案自首!”
“那走吧。”香栀跟在他们身后,凶巴巴地瞪着他们,直到他们抱着男婴进到公安局投案自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与她擦肩而过的,是哭哭啼啼前来报案的小夫妻。俩人像是受到极大的伤害,相互搀扶着往派出所里去。
香栀嗅了嗅他们身上的味道,奶香奶香的。她微微勾起唇角。得意地想,偶尔做一做好事也不错嘛。
等香栀到了汽车站,工作人员告诉她六路汽车已经发车了。
香栀孤零零地站在站牌下东张西望。
这时那对小夫妻抱着男婴追了过来,俩人脸上的喜色还没褪去,男同志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同志,我们听人贩子说了,是你感动了他们,让他们投案自首的。”
当时公安局里所有人都看到他们脖子上的勒痕,处处都能表面这是随时能造成致死性伤亡的痕迹。
可俩人咬死不承认被人逼迫着自首,再问下去,支支吾吾地说是被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同志感动了,他们本来要拐她来着。
虽然有蹊跷,但是眼下是要把他们贩卖的妇女儿童进行追踪。小夫妻抱回男婴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在知道香栀为了救男婴导致没赶上汽车,问清楚后,小夫妻带着香栀到了小巴士站。
“坐到湘华大集,然后有直达的汽车到114部队。比你要坐的六路还快四十分钟呢。”
香栀于是跟着他们俩上了小巴士。
座位前面有鸡笼和装饲料的麻袋,还有扁担和菜篮子,人挨着人挤着坐,香栀小脸被熏的发白,其他人却是习以为常,娇气本性暴露无疑。
他们一路将香栀送到湘华大集下了车,交代无数遍要坐的1107汽车,在香栀的催促下,这才到对面坐上返程的小巴士回到城里。
过了中午,太阳马上失去暖意。
香栀冻得手脚发麻,怀里抱着他们给的热水袋,哆哆嗦嗦地等着1107。
因为在城郊能看到连绵的山丘,大集上几乎无人出现,香栀跺着脚等在原地。听说前几天发生雪崩,附近村庄都在转移。
昨夜下了一场雪,天亮雪就停了下来。在下午三点来钟的时候,又开始飘飘荡荡下来。
香栀实在等不到汽车,想着也许风雪太大,汽车停了。她看来看去没有住宿的地方,干脆扭头往山里去。
大山是她的基地,化为原形找个避风雪的地方还是能顺利度过这场风雪。
她往山上慢慢走着,大雪让她行动困难,渐渐地涌出一股困意。而且她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让她整个人很没防备。
每年冬季香栀都会在花谷里睡上长长一觉,这次出来到底勉强了些。
就在她走到山腰上,看到这里的积雪滑落到山底下,露出土壤,香栀伸了伸懒腰正要化成原形,就在此刻,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总算逮着你了。”
陆建平这些天越想越不对劲,香栀在烟霞村始终在他的监控下,丝毫没有跟顾闻山接触的机会。她和顾闻山的关系仿佛从天而降,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且他被单位停职了,刘赛在审讯中透漏出他的信息,公安人员抽丝剥茧,正在找寻他意图绑架的证据。
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帮助曹家还了五百元的赌债,他在外面还欠了一大笔的钱。
没了工作、没了钱,一切的根源都在这个女人身上。
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她!
陆建平胡子拉碴地走到香栀面前,见她小脸冻得惨白,嗅了嗅空气里让他着迷的气味。
他扭曲地笑着说:“你跟顾团长的缘分到此为止,现在乖乖地跟我走,咱们找座大山藏起来,我尽量不会让你疼。”
香栀对他已经忍耐到极限。经过一夜的恢复,她的灵力虽然微不足道,但对付人类绰绰有余。
她放过陆建平一马,可他非要凑上来,这是他找死。
说话间,旁边的山上有积雪滚落在山腰,山脚下的村庄正在转移,可以看到远处的人们跟迁移的小蚂蚁一样,列着一条细细的长队。
看到香栀此刻注意力在别的地方,陆建平也不恼火。他想过许多次香栀要是嚎叫呼喊该怎么办,幸好她主动走到山里。
陆建平拿出药瓶往手帕上蘸了蘸,刺鼻的气味顿时传开了。
香栀困倦地眯了眯眼,语气淡淡地说:“这次我不会放过你了。”
“我也不会放过你!”
陆建平哈哈大笑,笑声引得山上的积雪缓缓滚落。他神态疯狂,举动更是癫狂,竟不管不顾地向香栀扑了过来。
香栀后退一步看清楚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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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被他的执念吞噬了,散发出无比的恶臭。
糟了!
陆建平以为她惧怕了,睁开猩红的眼,更是加快脚步冲了过去!他脚步沉重异常,怒吼声传遍山野。
厚重的覆雪滚落,山下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百姓,少说也有上百人。他们因为恐惧而发出叫嚷声!
雪崩了!
千钧一发间,香栀掌心忽然冒出刺眼的白光,霸道的香味瞬间覆盖住整座矮山,霎时间滚落的积雪被隔离。雪崩戛然而止,山脚下的上百名灾民们争分夺秒地离开。
这时陆建平趁机而上,让香栀措手不及,她漂浮在半空中,丝绸般的长发散开猛地突破正气的压制!
“今天只有一个能走出这里!”她眼眸被莹绿的光充斥,反手再次出现白光。
“我一定要得到你!!”
......
山脚下,正在转移的灾民队伍中。
“无人伤亡!刚才实在太危险了!”
石志兵揉了揉鼻子转头跟顾闻山说:“什么味道?”
长时间在外面,肩膀上全是积雪,他的鼻子早就不好使了。
顾闻山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的大山,骇人的雪崩突然停下来,接着栀香富有攻击性的袭来。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在这里,我上去一趟看看有无遗漏。”
顾闻山躬身缠上防滑链,在地上蹬了蹬:“西北方向要是再有滑坡,马上将育新村的人转移。”
石志兵见他飞快地往大山上去,打开对讲机让警卫员迅速跟上准备接应。
小郭在对讲机里喊道:“上不去,我们就在山下,根本上不去!就像被鬼打墙了!”
石志兵听到的都是电流的刺啦声,他疑惑地望向此刻平静的大山,到底怎么了?
风雪逐渐加大,鹅毛大雪滚着栀香涌来,仿佛漫山遍野都开放着栀子花。
与根本上不去山的小郭相比,顾闻山的骨头像是钢铁筑就的,天上即便下着利刃,也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在风暴中前行,终于找到一片诡异的没有风雪的境地。
古怪的是,干净的地面仿佛春风拂过,越冬的小花们妖异绽放着。
半空中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徘徊,还有高耸的本就掉光叶片的树木,全都萌发出嫩芽。
在中央躺着一位昏睡的女人,无数鲜花在她身边开放,可她紧闭着双眸毫无反应。在冰天雪地中,似乎很痛苦。
顾闻山放轻呼吸,走上前转过她的脸,几乎没有鼻息。
顾闻山俯下身,没有犹豫地做起人工呼吸。
香栀感受到花露的气息,伸出花枝向花露的方向缠去。而花露仿佛有了魂魄,主动与她贴合。呼出一丝热气,让她的五脏六腑酥麻不已。
......
顾闻山从未做过如此羞臊的人工呼吸,两条香软瓷白的小臂缠绕在脖颈上,攀着他的肩,他只能频频躲避。
他喉结发痒,颈间的风纪扣抵的生疼,时刻提醒要克制举止。
“老实点,不要动了。”
知道女人没事,见她身上的棉衣被雪浸湿,他脱掉军大衣裹着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拦腰抱起女人往山下走去。而与抚在脸面上的酷寒风雪不同,他身体炙热,耳朵仿佛烧着了。
在他们离开后,一只麻雀落在半截“树杈”上,叽叽喳喳地唱着歌。
15. 第 15 章
下山途中,年轻女人贴着他的胸膛,纤细的胳膊在精悍的腰身上缠绕。脑袋瓜不老实地拱来拱去。
“首长!可算找到你了。”
小郭上气不接下气地打了招呼。见首长怀里抱着一位姑娘,忙伸手说:“首长,我来抱吧。医务兵都在下面准备好了。”
顾闻山淡淡地瞥他一眼:“拿上包,别的不用了。”
他越过小郭往临时驻扎的帐篷里去,偶尔会有战士和村民走过。顾闻山发现他们频频往这边看,发现女人纤弱的脚腕和玉葱般的脚趾露在军大衣外面。
鞋呢?
他单手托起她,扯了扯衣摆确定盖住后,继续往前走。
小郭在身后啧啧称奇,昨天他的首长救人的时候还是一个肩膀扛一个。从山上下来以后,两个人肉沙袋蹲在地上吐了好久。
什么时候懂得怜香惜玉了?
“小郭,提炉子过来。”
“是!”
小郭屁颠颠找炉子生火去了。
顾闻山的帐篷作为指挥部是最大的一顶。办公桌对面是行军床,累了往上面一躺,也不在乎隐私不隐私。
今天不一样了,小郭弄完热腾腾的炉子,还没挨边,又被使唤着叫穆颖同志过来,替女同志换衣服。
穆颖听说山上有位落难的女同志被救下来,正在往这边来,看到行军床上裹着顾闻山军大衣的香栀,转头跟顾闻山他们说:“把帘子拉上,不许往里面看。”
顾闻山二话不说起来拉帘子,背着身子隔着帘子站定,他的身影高大如山,让穆颖多看了两秒。
香栀还在睡梦里,每年这个时节她都能睡整个冬季。
她发觉有人动她,又缠上去闻了闻。
“啊...不香了。”她的花露应该是香极的,可是没了,被流氓吃掉了早就被融合了。
穆颖红着脸给她套上小背心,滚圆的胸脯贴在身上,让穆颖吃醋不已。
穆颖在绝美的酮体下自愧不如,接触到的肌肤比剥了皮的鸡蛋都要细腻水灵,而且还不停地往身上缠,这谁受得了。
她使劲拿下缠绕的小臂,听到陌生女人说她“不香”,穆颖深深吸口气,惊讶地发现对方身上萦绕的香味竟与顾闻山很像。
穆颖想,顾闻山抱着人下来,肯定会把身上的气息沾染过去。对方不过比别的受灾群众漂亮,还是不要胡思乱想。要被顾闻山知道,肯定又会冷下脸。
“疼。”
穆颖甩开香栀的小臂,在香栀的轻呼下,发觉手臂上留下淡红的痕迹。
“抱歉。”穆颖迅速给她套好衣服,又把包裹里的棉袄盖在被褥上。
隔着帘子,顾闻山突然问:“怎么了?”
穆颖忙替香栀拉下衣袖:“没事。我出来了。”
顾闻山于是掀开帘子,提着炉子放到香栀旁边看了眼,扭头跟穆颖说:“谢了。”
这就没了?
“用不上你替她道谢。”穆颖迟疑地说:“你们孤男寡女,不然我留——”
石志兵站在帐篷门口打断说:“算不上啊,我跟小郭还在呢。你不是还有工作?忙去吧。”
“行,够可以!”穆颖气呼呼出门离开,差点撞到进门的小郭。
香栀在梦里迷迷糊糊,再次嗅到花露的味道,抬起胳膊挥了挥,又抖了抖。每次这样花露都会出现在叶片上。
顾闻山以为她醒了,刚过去就被揽住脖颈。
他赶紧拽着往下放,又听香栀带着哭腔说:“我的花露,你吃了我的花露。”
“花露?我不认识你,更没拿你的东西。”拉拉扯扯不像话,顾闻山怕伤到她,没好使劲挣脱,反手拉上帘子。
他不得不垂眸凝视着她的颈间,动了动喉结低声说:“醒了吗?”
香栀哼唧一声,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又要往顾闻山怀里拱。
“看起来没事。”顾闻山往后退,想把女人重新按回行军床上。可她哼哼唧唧偏往他身上撞。
石志兵在外面咳嗽了两声,接着有其他军官过来报告工作。
顾闻山按住不老实的小手在腹部,单手压着控制住。他不欲与女同志过于亲密,松开香栀见她又疲惫的昏睡过去,便离开隔间。
“等她醒了带我车上,我有事问她。”
“明白。”
***
香栀浑身滚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开始转移灾民。
应该没有人死掉,不见哭声。
她看看陌生的帐篷,掀开被子发现热水袋在脚下还暖和着。床边的炉子放着铝饭盒,里面冒着饭菜的香气。
“花露...”香栀口腔还有甜蜜的味道,是错觉吗?
外面传来石志兵的声音:“醒了?赶紧把东西吃了,吃完我们要回部队去。”
香栀坐起来辫头发,手艺马马虎虎,小嗓子却细声细气地说:“同志,请问你们是114部队的?”
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石志兵不免放轻语气说:“是114的。”
香栀雀跃地想,她岂不是坐着顺风车就能找到顾闻山啦?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那挺好,算你命大。快趁热吃。”
“好。”
“欸,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山上?”
香栀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到搪瓷杯上,随口说:“渴的。”
石志兵静默几秒,漫山遍野的雪不够她吃的?
铝饭盒半新不旧,主人刷洗的锃亮。里面有油渣子炒土豆丝,还有醋溜大白菜。
她筷子用得不好,吃完饭外面卡车已经走了两批人。
乖乖吃完饭抿了口水,欢欣地等着去114找到顾闻山,盘算着定要先阉再嘎巴嘎巴吃掉他。
石志兵出来进去的走了两趟,好不容易等这位同志吃完饭,走上前拿过铝饭盒说:“走吧,车停在外面等着了。新棉鞋是给你的。”
香栀低下头,看到女士棉军鞋,细声细气地说:“谢谢你的饭盒还有你给的鞋。要不我把饭盒刷了再给你吧?”
“不用不用,每位群众都有饭吃,都是一样的。”
石志兵哪敢揽功,虽然面前的女同志漂亮的跟仙子一样,但越是这样越要保持距离:“另外鞋不是我给的,反正对于受灾群众我们都有照顾,你不用特意感谢哪一位。”
主要是怕知道谁给的黏上去,也不是没发生过。
香栀颔首微微一笑,将垂下的碎发挽在耳后,然后弯腰穿上棉鞋。葱白的脚指头在里面顽皮地拱了拱,好暖和!
顾闻山在驾驶座窗户看到香栀出来,往她脚上瞅了眼,却微微皱了下眉,然后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接过铝饭盒。
石志兵打开车门叫香栀上车,阴差阳错挡住顾闻山的脸孔,让兴奋上头的小花妖没发现要找的人近在眼前。
而香栀脚上的鞋带系的乱七八糟,之前穿的瓢鞋不用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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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鞋有点大,只能趿拉着穿,还是尤秀给她做了脚背搭扣。
后来秦芝心给的棉鞋是筒子靴,拽着筒边使劲蹬进去就好了,哪有这样复杂的丝丝线线。可惜打架打丢了,不知道被雪埋到哪里去了。
她琢磨着别被鞋带绊倒了,眼睛没往上看,直接跟着石志兵上了吉普车。
不用说,这辆车肯定去往114部队的。
嘿嘿。
她偷偷砸吧砸吧嘴,这样的细微动作没有逃过看着后视镜的狭长眼眸。
顾闻山心想着,小姑娘该不会在回味人工呼吸吧?
虽然面无表情,还是下意识地挪开落在红唇上的视线,摸了下风纪扣。
吉普车慢慢驶出营地,在山路上缓慢行驶。
积雪的道路两旁,还有不停清理的战士们。为了赶紧转移受灾群众,他们日夜不停地工作着,自己肩膀上的积雪都来不及清理。
香栀望着窗外,感叹人类的凝聚力与奉献,完全跟自私的小妖精们不一样。
顾闻山也是因为救人才受伤的吧?这样想想,浑身是血的他也不那么可怕了。
香栀给自己打气,她一定要扬眉吐气地回到花谷,不能事到临头又怂了。
可是...
他太厉害了,居然真吃了花露,会不会反过来再把她给吃了?
香栀缩头缩脑地靠在门边,捂着小心脏安慰自己,不可能,哪有吃小妖精的人类呢。
呵呵...呵呵。香栀干笑了几声。
顾闻山一边开车,一边后视镜看到她的小脸变来变去,脑袋瓜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好东西”。
这时石志兵在副驾驶扭头问香栀:“同志,你是哪个村的?”
每个村安顿的地点不一样,问清楚好送她下车。
香栀老实巴交地抱着包裹说:“我是烟霞村的。”
顾闻山的老家?当兵的就他一个吧?
石志兵顿了顿,扭头看了顾闻山一眼,见他也在意地往后面瞥了眼。
应该不是吧。
秦芝心女士不是说要亲自送来么。
石志兵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又问:“那你上哪去啊?”
香栀理所当然地说:“我去114部队呀,真好咱们顺路。”
石志兵又看了顾闻山一眼,唇角抽动地说:“探亲还是找工作?”
年前114公开招了一批社会职工,难保听到这个消息过来的。
香栀再次打破他的幻想,美滋滋地说:“我是探亲呀。”
这下换石志兵结巴了:“你你你找谁探亲?”
香栀看着又拿饭又拿鞋的军官,知道自己很招男同志喜欢,顿时敏感起来,掐着小嗓子阴阳怪气地说:“能找谁,找我男人呗。你们救了我,回头让他请你们吃肉,他可大方呢。”
石志兵咔咔咔转向顾闻山,又咔咔咔转向香栀,还没等他开口,香栀拽着麻花辫尾,扭扭捏捏地瞅着他。
石志兵僵硬地没说话,就怕她又说出振聋发聩的话。
反而开车的顾闻山忽然问:“你男人叫什么?”
香栀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张口就说:“我男人呀,叫顾闻山。你认识吗?
顾闻山紧捏着方向盘,还想着要怎么戳穿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女同志。又听她扭扭哒哒地说:“不过不管你们多大的官儿,反正我俩感情可好了,谁不能插足!”
“老顾,看路看路!”石志兵嚎起来,差点抢过方向盘!
40-50
第41章 第41章顾闻山要忍住噢(第二版……
顾闻山请好年假,临下班前去了趟市妇女医院。
这是省内最好的妇产医院,海外留学回来的资深专家,有许多先进的女性孕育生产等知识。
在绝大多数还在两三元钱请接生婆的社会里,妇产医院大力宣传科学怀孕、科学生产、科学坐月子。
顾闻山穿着挺括的军装,宽肩窄腰大长腿,天之骄子一表人才,出现在众多妇女们在的医院里,引来不少瞩目。
“您
别见怪,这里男同志出现的少。有些男同志还保有旧思想,认为咱们这里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男人不能进,进来会晦气。哎,都解放这么多年了,怎么有的人思想还没解放呢。”
顾闻山是诚心过来请教专家生育知识的,对此不屑一顾:“咱们的国徽就是女同志设计的,国旗上的红,有一半是女性先烈的热血。不尊重女性的糟粕思想,早晚会被新思潮取代,成为历史上不起眼的泥点子。这种前进的脚步,任谁都阻止不了。”
李主任拿起几本知识手册递给顾闻山,满眼赞赏地说:“你说的太对了。不尊重哺育生命的母亲,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大出息。社会上能有您这样的先锋人物领军,想必男女平等的这一天会更快到来。”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也希望早日到来。”顾闻山接过知识手册,里面各方面写的很周全详细,还列举了家庭接生与现代医疗接生下,母婴存活率的对比。
顾闻山跟李主任又详细的问了香栀情绪不稳定和偶尔没胃口的事。
李主任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一般这种情况会伴随着孕吐。需要家属给于很多的耐心与呵护,时刻注意加强营养。等到三四个月后,孕妇的情况会自然好转。当然也会出现极少数吐到生育前。”
顾闻山把她说的认真记在脑子里,感谢过后,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沿着走廊可以看到两边触目惊心的生产过程。
顾闻山哪怕是刀山火海里闯过,回到车上以后,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半响,驾驶吉普车往114去。
同时,香栀正在花房里。
野山樱捏着她的鼻子喂她喝补药,嘴上还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伺候你跟伺候祖宗一样。”
香栀瘫在椅子上,头上不断冒着花苞。含苞待放的花苞展开的更大,估计用不了两三天就会全部盛开。
她拍了拍肚皮,周先生在办公室对面马上帮腔:“怎么不是小祖宗呢,你不也想抱孙女么?”
野山樱嗤笑着说:“你要搞清楚是外孙女,姓顾不姓周。”
周先生噎了下,扭头跟香栀说:“要不然你跟小顾商量下,生男孩跟他们家姓顾,生女孩跟你姓周,怎么样?”
香栀苦的打嗝,不情不愿地说:“本来嗝儿我也不姓周。嗝儿我没得姓”
周先生埋怨地看她一眼,起来给便宜闺女冲了袋奶味麦乳精,殷勤地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姓周,以后你的孩子也姓周,咱们周家大军祖祖辈辈无穷匮也。”
香栀抿了口,压下苦涩的药汤味,文盲地说:“愧?我姓周为什么要愧?要是愧,我就不姓了,我跟——”
“跟那个臭小子姓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周先生痛心疾首,幽幽地说:“果然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大喇叭陪着你,你还不满足呀?”香栀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说:“我姐妹要来接我了,领导我需要提前半小时走。”
“领导批了,特殊情况特别对待。”周先生已经听到外面尤秀与沈夏荷的说话声,摆摆手说:“她们俩对你真够意思。”
香栀得意地说:“那当然,谁叫我也够意思呢。”
她正要往外掏粉色三角巾,周先生忙起来把柜子里买的毛线帽和带沿皮帽拿出来:“你选一个。”
香栀看着五彩斑斓的毛线和黑漆漆的皮帽,撅着小嘴自顾自戴上三角巾说:“都没有顾闻山买的头巾好看。”
周先生唇角抽搐:“他心甘情愿给你买的?”
香栀把桌面上瓜子、大虾酥、小人书往抽屉里扫,挎着绿帆布包边开门边说:“昂,他还说把绿色、玫红色和金黄色拿下,我成熟不冲动消费,也就没要。”
野山樱听不下去了,低声跟周先生说:“小顾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智啊。”
香栀不管他们嘀咕什么,快快乐乐地打开门下班。
尤秀和沈夏荷俩人围着她检查了脑袋瓜,宛如左右双煞,严防死守接香栀下班回家。
吃饭前,顾闻山回到家,采购了不少好东西,摆了一客厅。妈妈和孩子未来使用的都有,尤秀和沈夏荷看了直咂舌。
吃完饭,她们离开后,顾闻山把小妻子抱在浴室板凳上,浴缸里已经放好热水。
他蹲在小妻子面前,帮她脱衣服,特别注意把内衣裤和白袜子分开放,先用水泡着。
他穿着绿背心和短裤,肌肉扎实,坐在马扎上认认真真给她搓着脚丫。香胰子打出来丰富的泡沫,一圈圈搓的小妻子不停的躲,还嘻嘻哈哈的乐。
“我先练练,等以后你肚子显怀了,这些事情也得我做。”顾闻山从下往上看,披着白毛巾的小妻子羞涩扭捏捂着胸口。
“都有孩子了,你还害羞?”
顾闻山见状,拿开她的手俯身上前,弄得香栀腰都软了。
顾闻山怀抱着软乎乎的小妻子,将人放到浴缸里,自己迟迟不进去。
“你也来呀?咱们一起泡。”香栀脸颊绯红,摸着胸口出现的红斑,眼睛不断地往顾闻山身上瞟。
“还不行。”顾闻山今天问过李主任,头几个月不能做。
他低头看了下委屈的兄弟,挡掉伸过来的小狼爪,喉结滚了滚说:“你先泡着,我到外面去一下。水凉了喊我,暖壶里有热水。”
他急切地拉开帘子,走到洗漱台前,还能听到小妻子在里面促狭的笑声:“我帮你呀,我可厉害呢。”
“小没良心的。”顾闻山笑骂了句,左手拄在白色瓷砖墙面上,右手往前探去:“厉害什么,弄几下就开始求人了。”
说着,自己开始忙碌起来。
等洗完澡,顾闻山尽心尽力地把小妻子抱到床上,光溜溜裹着被子在里面打滚。
顾闻山任劳任怨地去给小祖宗洗裤衩和袜子,洗完回来,看到小妻子背对着他裹着被子不动弹。小背影怎么看怎么孤寂凄凉。
来了来了。
顾闻山警铃大作,上了床先把人拥在怀里,看了看脸色。
小花妖泪珠子滚了下来,与刚才的愉快判若两人。
“怎么了?”顾闻山轻声细语地说:“跟我说,别哭。”
小花妖眼泪掉的厉害,咬着嘴唇小声的哭。
顾闻山脸绷得紧紧的,先把人囫囵个儿检查了一遍,没看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伸手摸了摸孕育着生命的小肚子,一手给小妻子擦眼泪:“乖,别哭,跟我说。哭狠了你受不住。”
香栀边抽气边指着下巴,红着眼眸忍着哭说:“你看。”
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随着她手指指的地方,顾闻山目光转移,发现她瓷**巧的下巴上,起了颗痘痘。
“你看到了吗?”香栀小嗓子也哑了,砸吧眨巴眼,掉出一串珍珠似得眼泪豆豆:“我是不是活不长了啊!我不想自己死,我要你陪我。我也舍不得秀秀和夏荷,她们都得陪我。”
大半夜,小花妖要拉人陪葬。只为颗痘痘。
这情绪宛如过山车。
顾闻山哭笑不得,紧紧把小妻子拥在怀里,心疼她哭/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可能补得过火,起了个小闷痘。我给你擦点红霉素,明后天就能好。”
“真的?”
“真的。”
香栀撇撇嘴,无力地靠在顾闻山的怀里又抽了两下:“那我可以吃大虾酥吗?”
顾闻山:“可以。”
他起身去给小妻子拿大虾酥,亲自剥开喂到嘴边。
乖巧的小嘴张的半大,露出红润的舌尖,勾的顾闻山心底发痒,干脆闭上眼。
“我有点冷。”香栀不知道顾闻山的难受,轻轻拉住他的胳膊:“顾闻山,你抱我。”
顾闻山认命地上了床,怀抱着小妻子怎么也睡不着。
香栀作够了,也不闹觉了。
含着大虾酥睡的心安理得。
真是印证了“小没良心”四个字。
顾闻山担忧她会牙疼,倾身上前
毫无察觉下。
小花妖头上簪花缓缓盛开。
整个人妖冶迷人,既有童贞的纯净之感,又有妖精的妩媚逼人。
醉人的栀香沁透心扉,顾闻山痴痴看了半晌。
***
凉爽的秋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扯着白色窗纱缓缓摇摆。
摩挲着软滑的后背,亲了亲耳朵,低沉沙哑的嗓音说:“起床,香小花同志,今天要去做检查。”说完,又亲了亲脸蛋。
香栀不堪其扰,伸小手推着他的俊脸,闷声闷气地躲到罪魁祸首的怀里说:“再睡五分钟,不,睡十分钟。”
顾闻山搂着她又眯了会儿,小妻子不老实,非要他夹着自己的小腿,牢牢抱住了睡。
在睡梦里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委屈,抱着肚子哼哼唧唧。顾闻山担心怀孕的小妻子都没有闭上眼睛。
瞧着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空闲,顾闻山去洗了个冷水澡。最近他冷水澡洗的太频繁。
有时候大半夜哗啦啦的水声,兴许隔壁都能听到。这也是没办法的。
小花妖还在赖床,困倦地窝在棉被里打着哈欠:“我觉得没问题,大家都说
没问题。”
顾闻山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内衣内裤和袜子,拿着内衣绕到床边,小妻子没骨头地靠在他怀里,他轻车熟路地帮她扣上搭扣。
“曲腿。”穿完内衣裤,他又下地,蹲在困哒哒的小妻子面前给她套袜子:“新袜子紧不紧?脚腕觉得勒吗?”
昨天给小妻子脱袜子,发现她脚腕一圈痕迹,他记在心里,今天格外注意。
“这个好舒服,可以的。”香栀软乎乎地搭在他壮实的肩膀上,忽然嘻嘻笑:“还要擦脸,涂香香。”
“嗯,我帮你擦、帮你涂。”
顾闻山说着托着小妻子的胳膊往上面套长袖棉秋衣说:“要是热了,把外面的马夹脱下来。吃了饭我送你过去,去一趟办公室就过去找你。”
香栀穿好衣服,抬着下巴乖乖让顾闻山给她擦脸。擦完脸,顾闻山蘸了上海女人的雪花膏,在掌心里搓搓,给她涂了个满脸香喷喷的胭脂味。
“你的手能把我的脸都盖住。”香栀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顾闻山失笑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都盖住,要不要看?”
“流氓。”香栀捂着胸口,穿着袜子哒哒哒往客厅跑。顾闻山见了眼皮子直跳:“穿鞋慢点。”
八点半准时,沈夏荷在门外等候。
顾闻山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沈夏荷摆摆手:“我也是积累经验,反正在家也没事。”
香栀坐在小马扎等着顾闻山给她穿系鞋带,嚷嚷道:“你怎么没事做,你还要给你嫂子家两个儿子做棉袄、织毛衣毛裤呢。这都是熬人的活儿。”
沈夏荷笑着跟顾闻山解释说:“是我大伯哥家生的俩儿子。我嫂子自己照顾不过来,我时常搭把手。来,仙女,走吧。早点去了我还有别的事。”
“好。”香栀翘着脚,盯着顾闻山给她穿上鞋,然后挽着沈夏荷亲亲热热地往外走。留下顾闻山在后面锁门,关院子门。再开车载着一起往解放军医院去。
“你怎么穿着旧军装,顾团长的?”沈夏荷跟香栀坐在后面,扯了扯衣领说:“不觉得硬?”
香栀今天心情不错,可能都让顾闻山一个人难受了吧,她乐呵呵地说:“他有事要走一会儿,我怕自己太想他啦。”
沈夏荷捂嘴笑着,偷偷往驾驶座上看。顾闻山还在专心致志的开车,可是耳朵尖又红了。
沈夏荷算是知道了,顾团长看起来不亲近,其实小花妖三两句话就能让他脸红。
香栀下了车,对省解放军医院已经很熟悉了。普通军属看病有减免、优先的政策,看病住院报销九成左右。
顾闻山这种级别,不光自己全报销,军属也同样如此。
沈夏荷陪着香栀挂号,也没去专门服务的绿色窗口申请优先待遇,反正人不多,心疼挺着大肚子的老百姓,便慢悠悠地排队等在检查室外面。
香栀忽然吧唧吧唧嘴,嘟囔着说:“糖呢?”
沈夏荷以为她要糖,从兜里翻出两块彩皮水果糖给她:“不舒服?”
香栀抿着嘴说:“我昨天含了块糖睡觉的。”
沈夏荷不赞同地说:“以后咱可别这样干,很容易呛着。对牙齿也不好。”
香栀又吧唧吧唧嘴,觉得早上起来嘴里没多少甜滋味呀。
她苦恼了一会儿,站在队伍里活动了下腿,前面再有两个孕妇就到她了。
后面楼梯拐上来两个大嗓门的男女,女同志肚子很大,快要生产的样子,满面油光掐着腰挺着肚子走路。
男同志穿着干部服,一口一个大姐的叫,应该是娘家弟弟过来陪她检查的。
俩人颅骨都挺高的,把脸拉的很长。不过俩人应该在家里吃的不错,都显肥胖,特别是女同志,胖到脸略浮肿。
长相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不定是个双胞胎。女同志皮肤是生抽色,男同志是老抽色,唯有这点不同。
他们开始站在香栀后面,等了十来分钟。发现检查速度不快,有点没耐心。
特别是女同志看着前面的小土包子戴着粉红色三角巾,在她眼前晃啊晃啊晃,难受地闭上眼。
她弟弟心疼她,跟她说:“大姐,我包里还有烤鸡屁股,吃吗?”
他大姐摇摇头:“我都要烦死了,一口也吃不下。你放好了,等我回去吃。”
她弟弟又说:“那你喝点水。”他把脖子上挂着的铝水壶拧开递过去,问:“不是有绿色通道吗?你怎么还需要排队呢?我姐夫告诉我能优先看病啊。”
他大姐喝了点水,还是觉得前面的粉头巾碍眼,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我上次来别的人看我是军属,自己就让开给我优先了。”
“”香栀看着前面军属已经进去了,这人要是能优先,也就是优先自己了。
小妖精心情不大美丽,把自己还没显怀的小肚子往前面拱了拱,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也是个孕妇。
果不其然,没五分钟,弟弟喊道:“诶,前面的让一让,我们军属优先。”
他大姐在后面也不阻拦,心里盘算着,小土包子穿的旧军装是老制式,一般都是农村亲戚要去觉得穿着体面。但凡丈夫级别高点,也不会让怀孕的妻子穿自己的旧军装到处招摇过市。
再加上粉红色俗气到不能再俗气的三角巾,下地干活的妇女都觉得土气,她娘家那边下地戴着都是褐色、灰色、藏青色的头巾。唯有新嫁到婆家的,才戴红色或粉色的。
可能不是军属,若是军属也不碍事,级别低呢。
这样看来,也不是不能插队。
她由着弟弟挡在前面,自己掐腰拖着肥胖的身躯往香栀前面走。
香栀不乐意了,小脸一垮。沈夏荷开始撸袖子,香栀当即拦着她:“姐姐姐姐姐,孕妇打不得。”
沈夏荷低声飞快地说:“这点数我没有吗?我是想震慑她。”
吴玉婷跟她弟弟吴全世使了个眼神,吴全世严严实实堵在香栀面前,冷嘲热讽地说:“肚子都没起来,谁知道真的假的,我大姐的时间你们耽误的起吗?”
香栀翻了个白眼,干脆地说:“你们排队!”
吴玉婷装模作样地拉着弟弟,肥胖的脸上有三层下巴。
她笑起来更没看到脖子在哪里:“同志,咱们可能不了解,军属有优先看病的权利啊,你知道这里是解放军医院的。”
“谁不知道这是解放军医院啊?”
沈夏荷张嘴就说:“这医院是给你一家开的?既然知道解放军医院,那军属都一样,没有谁跟谁优先的原则,回头你等外面排队的人多再优先,别往我们前面插队。”
“你说谁插队?”
吴全世上下瞟着沈夏荷,又往香栀身上瞟了眼,目光顿了下,又飞快地说:“我姐夫是正连长,明年就要提副营了。我大姐着急检查完回去给我姐夫做饭呢,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耽误?小心耽误我姐夫的大计。”
“呵,这可真够狐假虎威的啊。”沈夏荷冲香栀笑着说:“咱们加强师光是连长都快五十个了,也不知道他姐夫是那位啊。”
吴玉婷眯着眼睛看着沈夏荷,冷冷地说:“了解的很透彻啊,看你俩妖妖娆娆的样子,早就盯上军官了吧?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啊?父亲戴大檐帽吗?”
沈夏荷阴阳怪气地说:“这就不劳烦你问了,总归是你们惹不起的。不过我们跟你们姐弟俩不一样,从来不会狗仗人势。”
香栀淡淡地说:“都是军嫂,为什么非要分个三六九等,人类真的很喜欢比较竞争。”
吴玉婷抚着肚子,早
上她自己吃了个猪肘子,打了个浑浊的嗝儿,引得香栀和沈夏荷不停地扇。
“让她先去。”香栀抽出手帕挡在鼻子前面,忽然小声说:“她着急就让她先走。”
沈夏荷本来忿忿不平,香栀这样说让她很诧异:“咱们等了一个小时了。”
“没事。”香栀指着边上的椅子:“累了可以坐。”
沈夏荷看了香栀一眼,明白肯定有点门道,拉着香栀坐在一边,自己站在香栀面前挡着,免得香栀被不三不四的再给冲撞了。
吴玉婷得意非常,嗤笑一声说:“够识时务,你男人叫什么?回头我让我男人提拔一下他。”
香栀脱口而出:“你男人叫什么啊?问别人之前先报自己的名号。”
吴玉婷跟吴全世相视一笑,吴全世说:“我姐夫叫汪团结,明年开春就是副营长了,你们记清楚啊。”
“汪团结?”低沉的声音从走廊不远处传来,顾闻山高大挺拔地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气场强大,迎面走来,仿佛遮云避月的高大白杨树。
首先看到小妻子的脸色,并没有特别气愤和委屈,他暗暗松了口气,又看向吴玉婷、吴全世说:“汪团结是吗?”
第42章 第42章大姑姐?好日子要到头了……
吴玉婷不认得肩衔,可吴全世认得,他抻着脖子看半天,晃得他眼花缭乱。
吴全世看完后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吐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吴玉婷身后:“大姐,咱们不然站后面吧。”
吴玉婷对此恼羞成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他那么年轻你怕他做什么?”
说着她要往检查室里进,还怕香栀跟她抢,进去以后重重甩上门,被里面的医生呛了几句。
里面医生都是军医,还是给她检查的,吴玉婷不敢跟他呛。肥胖的身躯躺在诊疗床上,双眼忐忑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顾闻山走到小妻子边上,跟沈夏荷点头打了个招呼,坐下来问香栀:“不生气?”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跟没素质的人生什么气?气坏了身子谁来赔?”
她抬眼看着吴全世,翻了个白眼,把身子扭向顾闻山。
顾闻山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瓜,感觉有点扎手。
沈夏荷是个掐尖儿的性子,她冷飕飕地说:“说得对,别说汪连长,哪怕是汪副营长也赔不起。还当着多厉害的角色,我家孟哥也没见他们那样嘚瑟。”
吴全世坐在他们对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大概能猜到对面的年轻军官是何人。在省军区里,这么年轻还是刚结婚生子的只有那一位传奇般的人物。
今天也太不走运了。
他臊眉耷眼地低下头,扣着指甲,不敢跟他们对视。
顾闻山这时不轻不重地说:“汪副营长?”
沈夏荷接上话茬说:“对,人家说过完年就要提干呢。”
顾闻山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用吴全世能听到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这次提干是刘师长亲自选拔的人才,名单在三天前已经公布,打算在国庆节正式公告。提干的人选已经得到通知,我记得里面并没有汪团结。”
沈夏荷顿时乐得拍巴掌:“我就说刘师长眼光好!”
吴全世震惊地站起来,喊了声:“怎么会呢?!不可能!”
顾闻山不拿正眼看他,只说了句:“可不可能不是你说的算,回去自己问他。他这个岁数提干别想了,明年说不定要转业到地方。要是去公安系统也算能发挥余热,但像他那样成绩差的,会分配到山区基层援建,不知道你和你大姐吃不吃得了苦。”
沈夏荷嗤笑着说:“怪不得非要享受优先待遇,原来再不享受就享受不到了啊。”
“不、不可能。”吴全世嘴唇颤抖不已,似乎难以相信好日子要到头了。
三天前他姐夫忽然喝了一夜的闷酒,跟大姐因为喝酒的事大吵了一架。
吴玉婷怀着身孕要跟姐夫离婚,还是他求爷爷告奶奶让他们别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吴玉婷挺着九个月的肚子从床上睡觉摔了下来,虽然当时肚子不痛,但家里人都害怕,好说歹说让她今天过来检查。
吴全世重新坐在座位上,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不住的抖。他只能祈祷大姐和孩子没事。
吴玉婷花了比别人更长的时间出来,脸上虽然惨白,还是跟吴全世报了平安:“没事,平安!”
吴全世打量着她的脸色:“大姐,你怎么出了虚汗?到底有没有事?”
吴玉婷抚摸着肚子,强颜欢笑地说:“没事啊,回头再让隔壁女瘸子给我炖个猪肘子,她弟也想当兵,最近一直巴结咱们家呢,我让她多伺候伺候。当不当的成再说。”
吴全世看着吴玉婷的嘴脸欲言又止,最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大姐,走吧,咱们先回去吧。”
吴玉婷从香栀面前走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顾闻山一眼,咬着后槽牙走到香栀面前说:“我没事,我瞧着你不像好样子。”
这是纯粹的挑衅。
香栀也不理她,觉得她病不轻。
“你说什么鬼话呢!”沈夏荷作势要推开她,吴玉婷不但没躲反而往上迎。
“别动!”香栀猛地抓着沈夏荷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顾闻山反应迅速,站在挡在她们之间怒斥:“你要干什么?”
吴玉婷一言不发,讪讪地转身自顾自的往楼梯下走。吴全世赶紧提着布袋子跟在她后面离开了。
香栀怕沈夏荷干错事,拉着她进到检查室里。
沈夏荷莫名其妙:“她都嚣张成那样了,你还真能忍。我怕她跟你动手,你知道吗?那人也真奇怪,也不知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我知道的。”香栀老成地叹口气:“可有些事情防不胜防,还是小心点好。”
“外面几个进来的?”里面检查的医生态度不大好,她喊了句:“姓名?”
“香栀。”小花妖脆生生地说:“周香栀。”
里面缓了几秒,检查的医生和助手快步出来,笑呵呵地说:“香栀同志,你来了怎么不走绿色通道啊?自己来的?”
香栀指着门口说:“顾闻山也来啦,在外面等着呢。她是我姐妹夏荷,过来陪我的。”
香栀身后的墙上明晃晃贴的“一次一人”的白纸。
医生置若罔闻,掀开防光帘指着诊疗床旁边的绿折叠椅说:“夏荷同志,你坐这边。咱们可能要花点时间。”
上次她连香栀同志怀孕都没检查出来,这一次她一定要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看。
医生助手从外面回来:“师傅,刚才那位孕妇同志找不到人了,报告没拿怎么办?她情况这么严重,要是耽误了引产——”
沈夏荷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情况需要引产?”
医生扬扬下巴说:“吴玉婷的孩子不光有心脏畸形,还有脑发育障碍,最好引产。要是不引产吴玉婷把孩子生下来也是智力发育不全,甚至会早夭。”
沈夏荷后脊背的寒毛一下立了起来,抓着香栀的肩膀说:“你是不是——”
香栀冲她眨眨眼,沈夏荷马上闭上嘴。
过了半分钟,她又站起来走到香栀床边说:“吴玉婷刚才还想让我推她,她这是想碰瓷我?!”
说到这儿,沈夏荷后脑勺发麻。
“同志啊,你先坐下,不要影响检查啊。”助手走过来,领着沈夏荷重新坐下。
沈夏荷跟她道了歉,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嘟囔着说:“真想不到叫吴玉婷这么恶毒恶心。”
沈夏荷实在说不出吴玉婷孩子不健全是吴玉婷的报应这种话。她喜欢孩子喜欢的要命,可是难免往这边想。
好在香栀的检查比想象的要顺利,医生高兴地拿着检查报告跟香栀说:“有了有了,这次查出来了。你看非常健康,一切正常。”
没问题就是最好的结果。
香栀出去以后,第一时间叽叽喳喳地告诉给顾闻山。
顾闻山本就对她做检查有些紧张,闻言放松情绪,感激地跟医生道谢。
走到楼下停车场,里面没有几辆车。
军绿色吉普车相当显眼。
“你们待会把我放在汽车站吧。”沈夏荷坐在吉普车上,望着远处说:“我还有点事。”
香栀拉着她,粘人地说:“有什么事我陪你呀?”
沈夏荷笑着说:“我可不敢让你陪。其实也没大事 ,我妈从老家大老远过来了,我过去接她回去。”
她这么一说,不光香栀不乐意,顾闻山也开口说:“那就一起接着。”
“就是就是,我也想见见大厨阿姨。”香栀凑到沈夏荷跟前说:“我想你妈妈肯定跟你一样漂亮,也是个温柔妩媚的好女子。”
沈夏荷又笑着说:“你这是什么怪腔怪调。哎,其实我厨艺随我妈,但是我长相真不随她。她年轻时在别人家帮忙,受了不少磋磨,感觉跟你妈是两代人呢。”
香栀说:“那咱们可得多心疼心疼她呀。”
沈夏荷自从知道香栀是只小花妖,对她无比的喜欢和宠爱,有时候听她说些啼笑皆非的话,也忍俊不禁。
她连连拍着香栀的小手说:“对,我得多心疼心疼我妈。她年轻没享过福,老了也该享享福。”
香栀忽然身子坐的板板正正,望着沈夏荷一脸紧张。
“怎么了?”沈夏荷好奇。
香栀心想,夏荷同志战斗力超群,在小团体里是重要武力输出。她母亲会不会也是这样
于是香栀细声细气地说:“你说,万一我说错话,你妈妈会抽我大嘴巴子吗?”
沈夏荷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就连前面开车的顾闻山也忍不住笑出声。
香栀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握着沈夏荷的小臂晃了晃说:“你说啊,实在不行我最近少在你们娘俩面前晃悠了。”
“不会的。我妈跟我一样,肯定喜欢你都来不及。再说她是个老好人性格,要不然也养不出我这样的暴脾气,都是小时候替她出头出的。”
沈夏荷拉着她的手又拍了拍,跟前面开车的顾闻山说:“顾团长,你爱人大起大落的情绪要维持多久啊?”
顾闻山笑着说:“分情况。有的头三个月过去就好了,有的持续一整个孕期。”
沈夏荷扭头看着香栀撅着小嘴盯着她,她作势打了打自己的嘴,哄着她说:“我妈做饭特别好吃,她最会做鱼,什么样的鱼到她手里不但没腥味,那是相当的鲜嫩。浇上她自己酿的鱼酱油,我告诉你,一般人真不给吃呢。”
“我要我要我要。”香栀舔了舔唇,扒着前面的座椅说:“顾闻山,待会接了阿姨我们就去买条大鱼回家吃噢。”
顾闻山哪有不同意的,但犹豫着说:“还是改天吧,阿姨刚到,这样太麻烦人了。”
沈夏荷手一挥说:“那就明天,我早起去买鱼回来,中午就让仙女吃到嘴。”
“行!”香栀跟她一拍即合。
海城市汽车站人来人往。
过两天就是国庆节,墙面上的标语从“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黑暗已经过去,曙光就在面前”换成了“祝我的祖国繁荣昌盛”“金秋赞礼迎国庆”。
许多人穿着藏青色或是灰色秋装,戴着雷锋帽,脚步匆匆地往站台走。
拿着票夹的售票员站在窗户边不停喊着终点站的名字,偶尔有人询问,也是不耐烦地指着路。
沈夏荷让顾闻山在车上陪着香栀,她挤到人群里等候到来的长途汽车。
她不愿意香栀和顾闻山一起过来还有原因,长途汽车时常晚点,有时候会等上一个来小时。
好在最近天气不错,路上没有耽误。从梅花镇过来的长途汽车载着一车人啊鸡鸭啊行李啊扁担啊到了站台。
沈夏荷看到李滇霞,急忙挥着手,从人缝之间挤了过去:“妈!妈!我在这里!”
李滇霞还没到五十岁,头发白了一半。脖颈上系着白色毛巾,压在领子里。也许前半生的生活磨砺,让她内向话少,到了陌生的地方表现的怯生生的。
她没多少农村妇女的特征,在大户人家里干活多了,该有的眼界也有。穿着干净的一身灰布衣服,脚下是自己纳的鞋。
坐了两天一夜的长途车,她腼腆的脸上有些疲惫,但见到心心念念的闺女,急忙挥着手:“诶,你慢点!”
沈夏荷见到母亲平安过来,松了口气,接过唯一的布包行李,拉着她说:“妈,累不累?我们隔壁的小夫妻也过来了,顺路接的。你过去跟人家笑一笑打个招呼啊。”
“不累,妈看到你就不累了。你来接就好了,这样麻烦人家啊。”
沈夏荷不好说顾团长职位高,免得母亲又怯生生的,干脆就说是交好的邻居朋友。
李滇霞坐上车,果然看到两位年轻漂亮的青年同志,客客气气地问了好:“感谢你们过来接我,真是耽误你们时间了。”
香栀转到副驾驶坐着,扭着头说:“阿姨呀,你总算平安来了,夏荷都想死你啦。经常跟我们念叨你呢。”
这小嘴像是抹了蜜,开始叭叭哄着李滇霞。
李滇霞开始有点拘束,她直觉感觉这两位年轻人不是一般人。可这位小姑娘说话太有意思了,嘴巴也甜滋滋的,不大会儿功夫让她放松下来,忍不住笑着跟香栀唠嗑。
这一唠就唠了一路,香栀成功获得李滇霞阿姨的喜欢。
在知道她有了身孕后,李滇霞更是让沈夏荷明天带她买菜,她亲手张罗一桌好菜给香栀补补身子。
“不啦,阿姨你先玩一玩,我舍不得你辛苦。等你玩够了,咱们再一起吃饭噢。”
“诶,好姑娘真会疼人。”
香栀站在门口目送她们回家,和她们分开后,坐在小马扎上意犹未尽。
“多好的阿姨,多热情的人类啊。”
顾闻山蹲在她面前,给小祖宗换拖鞋,闻言问道:“真不是怕她给你大嘴巴子才哄阿姨开心的?”
“怎么可能,我多招人喜欢呀。”
香栀被带着洗了手、擦了脸。因为去过医院,顾闻山让她把里外的衣服都换了干净的,这才让她歪在沙发上。
“对,你多招人喜欢,谁会不喜欢你。”顾闻山也学会甜言蜜语了。
他把脏衣服扔到卫生间里,没听见小妻子说话。走到客厅里看到小妻子背对着他。
来了来了。
顾闻山差点脱口而出叫她祖宗。
他快步过去,掰着她的肩膀扭过来,看她眼泪豆豆在眼眶里打转,又委屈上了。
“今天医院的姐弟俩就不喜欢我。”香栀说话的调调也变了,哼哼唧唧地倒在顾闻山的怀里说:“我心里好难受。”
顾闻山拍拍她的背,低声哄着说:“我给你说一说最近的事?或者你跟我说点别的小八卦转移一下注意力?”
香栀嘟囔着说:“我没有小八卦。我问你,你爱我吗?”
“不爱你还会爱谁?”顾闻山轻轻说:“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那我跟你说一说最近的事,挺有意思的。”
香栀病恹恹地靠在他怀里,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对劲,想要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了。
她乖乖听着顾闻山特意找些有趣儿的事逗她,听着听着,的确觉得好多了。
故事有意思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她感受到顾闻山对她的重视和关爱。
半晌。
顾闻山听到外面有沈夏荷的声音,哄着说:“乖,你去开门,好不好?”
“噢。”香栀撅着小嘴,趿拉着拖鞋往门口去,又听顾闻山喊道:“穿鞋。”
沈夏荷已经习惯小两口半天才开门,她手里拿着她妈千里迢迢带来的糍粑和鱼糕,等了一会儿。
香栀打开门看到是沈夏荷,眉开眼笑地:“你怎么
来啦?”
沈夏荷嗅到空气里的栀香,站在门口不再往里面去:“孟哥最好这一口,喏,你们晚上蒸一下吃了啊,正好你妈不是也过来,让阿姨也尝尝。”
今天晚上孟岁宁要带丈母娘下馆子,沈夏荷不能给香栀做饭,提前把东西送过来。
香栀高高兴兴地接过来说:“鱼糕好呀,顾闻山给我烫过火锅,特别好吃。”
“你喜欢就行,我还要带我妈去澡堂子,不跟你多聊了啊。”沈夏荷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顾闻山从浴室“洗澡”出来,看到香栀在厨房里点火。他走过去把小妻子搂在怀里,帮着蒸起鱼糕来。
周先生和野山樱到的时候,手里端着补品汤药还有小食堂两素一荤的菜肴,另外还有大茶缸装的百年不变的裙带菜虾皮汤。
香栀看了眼汤,飘着寥寥无几的蛋花,扯着嘴角“啧”了声。
周先生忙按住野山樱的手,小声说:“冷静,咱们等着秋后算账。”
汤是野山樱打的,当然没尤秀技术好,她压着脾气:“好,秋后算账。”
吃饭时,香栀表现的胃口不好。
吃完饭没半个小时,跑到卫生间吐了。
野山樱摇摇头:“这可要遭罪了,至少还得一个半月。”
顾闻山倒上温水,端在卫生间外面等着小妻子,担忧地说:“要不我再问问医生吧。”
香栀觉得天旋地转,奄奄一息地出来,躺在沙发上说:“谁都别动我啊。”
她这么一吐,连第二天的大鱼都没吃上。
基本上吃什么吐什么,小下巴没几天就尖了。
顾闻山得了一周休假,本想着带她出去散散心,这下老实了,乖乖在家伺候小妻子,那叫一个男德典范。
家属院里不少家属知道顾团长为了照顾孕妻,不但休了年假还寸步不离,实在让人羡慕。
“真的可以去吗?可我晕,走不动。”香栀坐在顾闻山腿上,听他说国庆节有联合舞会,遗憾地表示:“但可以先做新裙子。”
她说完脑袋瓜一歪,又开始吐了。
今天吐的更厉害,几乎吐无可吐,最后喝了点红糖水也都吐了出来。
周先生和野山樱坐在饭桌边,俩人憔悴不堪翻着书籍,看看有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尤秀在沙发另一端缝着尿戒子,一边担心地劝香栀:“你这样吐下去不行啊,我就三四天没看你,你瞧你吐的瘦一圈。夏荷尽心尽力给你做饭吃,这下全吐没了。”
“我也不想啊”香栀这些天像是黏在顾闻山身上,有气无力地说:“我都要难受死了,呜呜呜——”
顾闻山从善如流地剥开一粒大虾酥:“张嘴。”
小妻子含在嘴里,也不呜呜了,嚼吧嚼吧挨着他的胸膛哼哼唧唧。
“开门呀,我们来看你们来啦。还给栀栀带好吃的来了。”
沈夏荷带着母亲在海城玩了几天,听说香栀情况不好,特意过来看望。
“阿姨好。”虽然虚弱,但有礼貌。香栀无力地抬手给李滇霞打了招呼说:“我吃不下,别跟我提吃的。”
“这是我妈熬的砂锅生滚鱼片粥,鱼是早上我买的斑鱼,我妈自己片的鱼片,在砂锅上熬了两个钟头,你看米都熬出油了。”
沈夏荷端着鱼片粥放在茶几上,搓了搓发红的手心说:“你就尝一小口。”
李滇霞看到屋里人多,略有些拘束,还是开口说:“好孩子,我把鱼刺都剔出来了,你放心的吃,哪怕就吃两口垫垫胃也行。”
野山樱见有“同辈”人过来,笑盈盈地打着招呼,拉着李滇霞坐下。
尤秀让出沙发说:“阿姨,您坐这里吧。”
他们说着话,香栀不好辜负长辈的好意,由顾闻山一舀一舀的喂着。
顾闻山担心她又吐,喂了几口说:“还恶心反胃吗?”
“没啊”香栀小嘴张开,不用回答也知道吃的很好。
顾闻山喂了她大半碗的鱼片粥,他闻着也觉得香气四溢。后来香栀吃的五饱六撑,他把剩下的喝了,连连称赞。
大家一起聊了大半天,没见香栀吐,所有人都惊讶了。
李滇霞这才腼腆地看了沈夏荷一眼,沈夏荷鼓励地说:“没事,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想说什么就说。”
李滇霞舔了舔唇,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我以前在主家的时候也伺候过孕妇,当时少奶奶也爱孕吐,但吃了我做的鱼,从来不吐。后来我就跟在她身边从她怀孕到生产再到坐月子,都是我一手照顾的。”
香栀比吃饭前精神多了,已经可以板板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和尤秀笑得花枝乱颤,哪里还有刚才虚弱遭人疼的小模样。
“真的!”
“太好了,感谢你啊!”
“你救了我们一大家子啊。”
李滇霞说完,不光是顾闻山、还是周先生和野山樱,连带着尤秀都围在她身边感激。
周先生率先跟李滇霞握手,激动地说:“大妹子啊,你可是帮我们家解决了个大难题啊。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野山樱也凑过来握了握手,难得说了人话:“大姐,你叫我丽樱啊,这次我实在感谢你啊,我闺女难受我当娘的也不好受,多亏你啊。”
香栀欠儿吧唧地嘀咕:“还大姐,给人家当奶奶都得拐个弯儿。”
顾闻山笑着揉揉她的头巾,起身走过去也对李滇霞表示感谢:“阿姨,明天我派车带你好好转一转,许多地方我们都有合作。”
李滇霞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受宠若惊地说:“哎呀,你们别跟我客气,是香栀有福气,得到你们的关爱。我也不过是熬点粥,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周先生笑着说:“大妹子,你也太不居功了。”
李滇霞说:“什么功不功的,我从前在大户人家里也就是个下人,做这些是应该的。”
“你可别妄自菲薄,现在国家号召人人平等,咱们不说这种话啊。老姐,我给你削个苹果吃。你教教我怎么做的粥。”野山樱要是哄人,嘴巴也是能说会道的。
“不用不用,你们什么样的人,不用这样。”李滇霞转头要找闺女帮忙,谁知道沈夏荷已经跟香栀凑到一块,嘻嘻哈哈看他们大人说话。
李滇霞松了口气,她从前在夏荷婆家说自己当过下人,被亲家们讥讽看不起。如今又怕重蹈覆辙,让夏荷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等到从香栀家出来,李滇霞跟沈夏荷在屋子里给大伯哥家的孩子做棉袄。
“妈,这些天咱们有空就帮栀栀做点吃的送去。你瞧她吐的,我心疼啊。”
“我看得出来她把你当真朋友亲近,照顾也是应该的。不过”
沈夏荷往棉袄里蓄了不少棉花,抬头看到母亲心不在焉的神态,问:“不过什么?”
李滇霞放轻声音说:“我看他们一家都不像一般人。”
沈夏荷笑着说:“你眼光还不错,的确他们都不是一般人,但是都是大好人,还不端架子,咱们当做朋友相处就好。”
听她这样说,李滇霞也松了口气:“你能把你们的友谊放在第一位妈就放心了。妈怕的就是你学一些人搞迎和、搞攀附那套。要是那样,妈就跟你生气了。”
“你放心吧,我说了不会就不会 。”
沈夏荷拍拍棉袄说:“能不能再往里头蓄点棉花?我嫂子说去年刮大风俩侄子冻得不行,别人家孩子都有新棉袄就他们没有。”
李滇霞再是个好性子,也忍不住说:“是你侄子不是你儿子,你算了,你好好跟婆家相处,只要不违背良心,妈都不插手。”
***
顾闻山前几天说要带香栀参加国庆联合舞会。
快到国庆节,孕吐忽然被李滇霞“治”好了,小花妖于是天天吵着要去舞会。
到了当天,香栀同志穿上尽显美丽身段的长款连衣裙,红色格子是今年的潮流颜色。
腰上系着素雅的腰带,脚下穿着搭带的小羊羔黑皮鞋。走在大礼堂的木板地上噔噔噔响,显得她娇美中带着一丝活泼。
香栀头发盘在脑后,头上簪着四五朵盛开的法莲栀子花,从旁边走过,留下一路的幽香。
“这时候还有栀子花开。”
路过的年轻女同志看着她的身段和打扮,还有手腕上上海红旗机械厂的昂贵手表,让她直咂舌。
再看到香栀窈窕身姿、美艳夺目的样貌和身边的舞伴,这下羡慕的眼珠子都不转了。
“待会跳舞别怕,家里我教你的那样,你跟着我的步伐走就行。”
顾闻山拥搂着芊芊细腰,打算带着小妻子走到舞池边上,可他们刚进入舞池,舞池中间还在跳舞的人群纷纷让开,像要看看军中传说的这对夫妻,能带来怎么样的双人交谊舞。
香栀在顾闻山的带领下,默默在心里数着拍子“一、二、三、四”。顾闻山看她绷着小脸,托着掌心的手不老实的挠了挠。
香栀抿着唇忍着笑意瞪着他,顾闻山也露出温柔眷恋的笑容。
俩人的对视都在围观舞池的大家眼里,收到邀请的市内各单位的代表也好、还是军属们也好、或者是家委会的冯艳等人,无不羡慕。
冯艳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两人,不由得说:“真是赏心悦目,神仙眷侣啊。”
她边上的刘丽娟也说:“都说顾团长冷面无情,不近女色,还说即便结婚也不会心疼媳妇,现在看看,简直是谣传误人啊。”
冯艳笑骂道:“是谣传也轮不到你我,你少说这种话,小心传出去被收拾也不知道谁动的手。”
刘丽娟捂着嘴说:“哎呀,我就随便一说,而且也不是我这样想的,你没看这么多女同志都在羡慕香栀同志啊。”
冯艳望了一圈,的确有不少女同志羡慕香栀,但也有不少男同志羡慕顾团长。他们二人是真真正正的军中红花与绿叶。
小伍端着切好的苹果、橙子走过来,加入话题道:“都说顾团长从来不参加舞会,肯定是陪香栀散心。你们不知道,前几天香栀孕吐的厉害,看来这几天是好了。真是万幸。”
香栀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她跟顾闻山俩人随着音乐一起跳了两曲慢舞,顾闻山担心她的身子,等到舞曲欢乐了些,便牵着小妻子下去休息。
香栀头一次参加舞会,小土包子觉得哪里都好奇。
她还很高兴跳舞结束后,收获众多的掌声!
等到从大礼堂出来,香栀还是恋恋不舍。
顾闻山给她披上披肩,摸了摸头上又冒出来的一朵法莲栀子花说:“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又长一脑袋瓜了。”
昨天她头上的花苞一夜盛开,差点以为来不成,又要哭。好在尤秀有本事,把她头发盘的很好,成功止住哭,也让旁人看不出来是插的还是长的。
香栀伸手拔下花塞到顾闻山口袋里,顾闻山好好地拍了拍,走向旁边停着的750。
正在这时,小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招手说:“首长、嫂子!不好啦!”
香栀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问:“怎么了?”
“咳咳——”小郭撑着膝盖咳了几声说道:“咳咳——嫂子啊,你还乐呢?我有重要情报。”
顾闻山蹙眉看他:“说。”
香栀小脸瞬间垮下来说:“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小郭站起来,在顾闻山给他一脚之前飞快地说:“你大姑姐要来了!她明天早上就到!”
香栀疑惑:“大姑姐?”
顾闻山解释:“是我姐,亲姐。她怎么要来了?”
香栀小嘴微微张开,错愕地说:“啊!!对啊,她怎么要来了?我都没见过她!”
小郭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说是在陕西学习,听说嫂子怀孕了,顺便过来看望。嫂子啊,你一定要处理好跟她的关系啊。”
香栀上次结婚没见过大姑姐,看小郭这样说,不免紧张地问顾闻山:“她很不好相处吗?”
不等他回答,小郭呲着大板牙过来说:“嫂子你看看,这颗牙就是被她给揍的,一拳下去牙掉了半拉了啊!”
“啊!”香栀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又要吐了。
第43章 第43章我还是喜欢玩顾闻山(含……
顾闻山环着香栀,拍拍她的脸蛋,瞥过小郭说:“你没事吓唬你嫂子做什么?”
小郭又把大板牙呲出来,无辜地说:“首长我没吓唬嫂子,我实事求是。你忘记这颗牙还是你给我报销的吗?”
“我不想报销了。”顾闻山扶着小妻子坐上750说:“我要掰下来。”
“我马上滚。”小郭捂着嘴,心里想着跑这一趟真是好心没好报,还不如让京儿跑腿了。
想归想,他瞅着嫂子有点担心真被自己吓到了。
香栀伸出白白细细的胳膊,挥了挥说:“我没事,你走吧。再不走我让顾闻山掰你牙啦。”
“哎呀,嫂子你变坏了。”小郭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赶在顾闻山教训他之前,一溜烟地跑掉了。
香栀裹着顾闻山的大衣缩在边斗里,漂亮地杏眼看着路边缓慢后退的景象。
国庆节是重要的节日。
军区提前半个月布置好,连过年的红灯笼也挂上了。到处弥漫着喜气洋洋的色彩。
因为过节,今天早上去小食堂买鲅鱼饺子,刘师傅豪情万丈,每个人多给了好几个。
顾闻山边骑车,边扫视着小妻子。
看她还算平静,唯有眉头微微蹙着,偶尔勾起小手指把脸颊上瘙痒的头发丝拨开。
“我姐没结婚之前脾气不好,属于同辈之中说一不二的角色。不过她没有暴力倾向,小郭的牙是训练时候伤到的。结婚以后脾气越变越好,你不必太担心。”
顾闻山瞅着她的脸色开解着说:“你没做亏心事,不需要怕她。”
香栀嘟着小嘴说:“我怎么没做亏心事呀,我还想吃了你呢。”
顾闻山含笑说:“是啊,还在攒香油罐罐呢。”
香栀否认:“我没有!”
顾闻山将750拐到小卖部跟前,这里有卖爆好的大米花:“吃不吃?”
香栀抚着胃,干巴巴地说:“可以来一点。”
顾闻山买下整包也才六分钱,让香栀抱着白色膨大的大米花:“回去可以跟你的小姐妹们分享。”
香栀闻到醇厚的米香味,还有糖精的甜丝丝的味道,点头说:“那我就收下你的心意啦。”
回去的路上,顾闻山细心的发现,小妻子偷偷地吃着大米花。他把车速又放慢了些,唇角微微翘起。
回到家,已经到了快睡觉的时间。
顾闻山正在浴室放水,听到外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干什么呢?”
天气已经转凉,香栀却不怕冷。穿着背心短裤蹲在柜子前翻出不少结婚时没用完的红纸。
“别人喜迎金秋国庆,我要喜迎大姑姐。”
香栀拍了拍红纸说:“首先把态度摆出来,毕竟人家知道我怀孕特意来看我,我也不能不欢迎。我想明白了,我要热烈欢迎大姑姐的到来,欢迎她进行指导工作。”
顾闻山不管她如何欢迎,先走到客厅抱着小妻子进到浴室里洗漱干净。
洗完澡,她头上裹着毛巾,身上裹着大浴巾,肌肤绯红冒着热乎气,趴在床上勾勒着“欢迎大姑姐视差指导”九个大字。
“‘察’这样写。”顾闻山握着香栀的小手,一笔一划勾出“察”字。
香栀继续写,顾闻山在后面帮她擦着头发丝:“她肯定会喜欢你。”
香栀说:“我还是把名字写上,‘大姑姐’不正式。她叫什么名字呀?”
顾闻山笑道:“顾超男。”
嚯。
香栀铅笔顿住,感叹地说:“好名字!”
比招弟之
类的好太多啦!
“怎么?一个名字就让你喜欢上了?”顾闻山问。
香栀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一种感觉。”
顾闻山说:“希望你的感觉正确。毕竟她二十岁就到莫斯科步兵学院做优秀交换生,那年全国只有十五个名额,仅有她一位女学员。二十五正连,二十七就成了陕南军区正营长。”
“她作为一个女同志居然如此厉害,我可知道女性军官比你们男的升迁难多了。”
顾闻山发觉小妻子已经在不经意间,把他同归为“你们男的”一类,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
香栀说完这话,更加认真地勾勒着大字。写完以后,累的在床上直接睡着了,红纸还在枕边放着,打算睡醒就给剪出来贴在外墙上。
早上,香栀一咕噜爬起来,完全没有路往常那般赖床。
可外面客厅里已经传来沈夏荷与李滇霞的说话声,还有一阵阵面点和油炸的香气。
香栀没看到枕边的红纸,披头散发跑出去,看到尤秀坐在茶几前正在剪最后的红字。
“你舍得醒了?”尤秀正在放国庆假,她揶揄地说:“我还以为大姑姐的到来会让你夜不能寐呢。”
沈夏荷从厨房探个头,笑哈哈地说:“我算是知道,栀栀也有害怕的人了。”
这段时间上房掀瓦,被娇惯的插个翅膀就能飞了。
香栀小脸垮下来,重新回到客房穿好鞋子和宽大的棉麻睡衣裙说:“顾闻山呢?”
尤秀指着墙上的挂钟说:“他去接大姑姐了,你也不看看几点钟,还不赶紧收拾一下。这都要十点啦。”
香栀恍然大悟,急吼吼地冲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坐在尤秀边上细声细气地说:“你给我铰个大拉花呗,我挂灯上!还有窗户上也要铰花!”
尤秀拍拍胸脯说:“放心,有我呢。你收拾好你自己就行。”
顾闻山在火车站接到顾超男已经快十一点了。
绿皮火车不急不缓地驾入站台,足足晚点四个小时。
顾超男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现后,顾闻山伸手招了下,走上前接过军旅包:“绕了六百公里,真顺路。”
顾超男剪着爽利的短发,一米七四的高挑身高和军人的气场,引来不少瞩目。
她对此视而不见,已经习惯大家对四个口袋的女性军官的好奇与羡慕。
“熬了两天没睡,听说你军演非常成功,大获全胜。恭喜。你们的沙盘我们部队进行了一比一的复盘,有些地方正好跟你交流”
顾超男说起工作来一点疲惫的神色都不见,在路上与顾闻山交流了一路,车开进部队才有些紧张地说:“我突然过来,弟妹不会有想法吧?”
顾闻山好笑地说:“你既然都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马上到了,既来之则安之。”
顾超男接到秦芝心的命令,顾闻山不让秦芝心来看香栀,秦芝心一边抗议,一边让顾超男来看。
家庭内部来了个声东击西。
正好顾超男心情不好,也就过来散散心。
吉普车停到旁边的石头路上,还没停稳,顾超男已经看到院子里头站着好几个迎接她的人。
打头站着的娇小弟妹,比照片里更美艳夺目,也难怪大弟单身多年,忽然要结婚。
香栀有点僵硬紧张,小脸绷的紧紧的,还挤出虚假的笑容。她等到顾超男下车,看到不亚于顾闻山的强大气场与隽秀端正的五官,一下被大姑姐迷住了。
好帅的雌性!
好迷人的力量感!
站在顾闻山身边也不会被人忽略,长腿长脚,一看就是顾闻山的亲大姐!
顾闻山发现小妻子的假笑被发自肺腑的开心笑容代替,随着顾超男有意亲近的拥抱,小妻子美的跟朵春天的小娇花一样,在大姑姐的温暖怀抱里绽放、盛开!
顾闻山见状眼皮子直跳。
顾超男活了二十九年,头一次抱到这么软乎乎香喷喷的女人,特别是小女人讨好地从下往下看着自己,顾超男的心都要软化了。
不得不说,她跟顾闻山不愧是亲姐弟,一下子喜欢上了香栀。
香栀一点不见外,也没有最初害怕紧张的情绪,她能感受到顾超男对她散发的好意与喜欢。
她试探着拉着顾超男的手说:“姐姐,你累了吧?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你跟我来呀。”
尤秀和沈夏荷也同样被英姿勃发、飒爽干练的顾超男吸引,跑到前面开门递拖鞋。
“这是李滇霞阿姨,她手艺老绝了。姐姐呀,你有口福了啊。”香栀拉着顾超男打了招呼,再去洗手,要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她都想帮大姑姐洗手了。
她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尤秀和沈夏荷也在后面偷看,仿佛小迷妹看到了偶像,三个小姐妹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尤秀压低声音跟沈夏荷说:“我做梦都想变成这样,她是我的偶像。”
沈夏荷说:“我小时候也想成为将军呢,顾营长以后肯定能成将军,跟花木兰一样的厉害将军。”
顾闻山在后面提着行李进来,拖鞋不够,光着脚进的家。进去后,看到如此景象,幽幽地叹口气。
顾超男从卫生间出来,仔仔细细打量着张灯结彩的客厅,能感受到弟妹对她到来的欢迎。
特别是好好的电灯泡被套了红纸套,客厅笼罩在红色的光辉中,好笑归好笑,她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看到六菜一汤,顾超男不大好意思地说:“我突然过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谢谢李阿姨,张罗这么多菜,真费心了。”
李滇霞端着饭碗腼腆地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从前干惯了,合你胃口就好。我也就是炒一炒,不费力。”
顾闻山给香栀夹了只虾,剥好以后放她碗里。
顾超男发现他动作自然,饭桌上的朋友们也见多不怪。
顾闻山擦了手,问顾超男:“你后面怎么打算的?”
香栀小手一挥说:“姐姐呀,你能来我特别、格外、非常的高兴。你要是能多住几天就更好了。”
顾闻山短促地笑了笑。
小花妖就是个风吹倒。顾超男没来之前,一口一个“大姑姐”,人来了见了,自己喜欢上了,就开始甜滋滋地叫“姐姐、姐姐”的没完。
顾超男过来的确还存着散心的意思,又怕打扰他们,想了想说:“我可以待三天,吃完饭你们也别管我,我去住军区招待所。”
香栀住过那里,虽然有暖气,但走廊上人来人往想睡个懒觉都躺不住:“姐姐呀,你就在这里睡嘛,主卧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顾超男惊讶地说:“主卧?”
顾闻山怕小妻子说出惊天地的话,忙说:“她怀孕住在客卧安静些。”
这话说来也对。
顾超男没发现沈夏荷抿着唇低下头笑了笑,不好拒绝弟妹的好意便说:“那我就打扰你们了啊。”
吃过饭,尤秀和沈夏荷一起带着李滇霞去看《红色娘子军》的话剧。留着香栀和顾闻山在家里陪顾超男。
顾超男见外人走了,坐在沙发上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红包:“栀栀,我来的急,没能给你带礼物,连大虾酥也没买到。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红包,也是给你肚子里孩子的,你收下吧。”
香栀正在给她削苹果呢,看到厚实的大红包,放下水果刀推却着说:“姐姐呀,你能来就是最好的心意了。我不要红包,等我生了娃娃你再给吧。”
顾超男忍不住笑了,伸手刮刮香栀的鼻尖说:“别跟我客气,拉拉扯扯不好看。”
顾闻山还在厨房刷碗,听到动静伸出头说:“收下吧,好歹也是你姐姐的好意。”
顾超男看了顾闻山一眼,可香栀没听出来意思,笑嘻嘻地拿着厚实的红包,沉甸甸的大团结。
香栀拿到过顾闻山给她的家底,一起去存储蓄所的。这次光是捏了捏,她都震惊了。少说有八百一千的!
顾超男对金钱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有对她挥金如土的架势,让香栀整个下午姐姐姐姐的叫,从顾闻山的小尾巴变成顾超男的小尾巴,屁颠颠
跟在后面嗷嗷待哺的小鸡崽一样,崇拜地跟着厉害的雌鹰不离不弃。
后面的两天,香栀承担了接待顾超男的任务。跟顾超男转过部队,去了电影院,还到海滨公园转了一圈。
从海港看了大海回来后,买了不少海鲜,全是顾超男一手提回来的。
香栀小嘴特别甜,到了顾超男要离开之前,她已经抱着自己的碎花枕头站在主卧门口,就是不跟顾闻山回客房,非要跟姐姐睡。
“你来,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说话。”顾超男对香栀招招手。
香栀哒哒哒冲到床上,笑得咯咯咯的。
顾闻山躺在空荡荡的客房床上,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而主卧里,香栀和顾超男还在聊天。
小花妖一惊一乍地听着她做任务的危险场面,是个完美的听众,给了特别多的情绪价值。
而这些顾超男结婚以后,就没有得到过了。
“所以你这次来也有跟姐夫吵架的原因吗?怪不得你有时候会心不在焉。”
“你看出来了?其实问题不大,是我俩性格矛盾。”
顾超男不想让弟妹替她操心,作为成年人,她早已被生活磨砺了棱角。可香栀仿佛有种魔力,让她不知不觉地想继续聊下去。
香栀侧着身子,拉着顾超男的手,叹口气说:“夫妻之间哪能有隔夜仇呢。我跟顾闻山虽然没吵过架,但我也知道。”
顾超男握握她的手,粗糙的手心感受弟妹柔软的小手,她弯了弯眉眼:“不是我作为姐姐夸他,他的确是个有责任能担当的好男人。”
香栀比自己被夸还高兴:“我已经把我俩的事跟你说了好多,那你能跟我说一说你跟姐夫的故事吗?”
顾超男结婚三年,回想从前像是在看待别人的婚姻。
“我和他是在河南抗灾认识的,我带队救援,他是驻地医生。那时候他还是个实习医生。”
说起过去的事,顾超男语速不快,但香栀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怀念。
“我在火灾中救了他和他的同事们,后来他们都说我们是很相配的一对。等我回到京市,他没多久从河南调到京市,找到我说要感谢”
香栀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插嘴几句,做足了倾听者的角色。
“他对我展开热烈的追求,每个月微薄的工资都用来给我买书、买鲜花、买水果。等我休假,带我去各处历史战地探访。细心体贴,自然而然地我也就喜欢上了他。”
“那他后来为什么跟你吵架?”
“他成了副主任以后,工作繁忙压力大。也想要个孩子。”
说到这里,顾超男遗憾地说:“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怀孕,执行任务后孩子没了。论功行赏时,因为表现优异破格提升。他——”
“他该不会误会你为了事业不要孩子吧?”香栀小脸上满是心疼:“相爱的人怎么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你都懂的道理可是他不懂。”
顾超男叹口气,伸手拍了拍香栀的被:“从那以后我们感情就不大好,他脾气越来越大,来之前因为下雨我忘记带伞大发雷霆。他总是有许多道理,我时常让着他,让多了,他就以为我处处不对。”
香栀气恼不已,恨不得带上自己的小姐们去给好姐姐出头。
顾超男见她气鼓鼓,笑了笑说:“睡吧,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别因为这件事让你不开心。”
“你不是说还有休假吗?别怕打扰我,我喜欢你呢,你多住几天好不好?”说着,她贼呼呼地说:“港口后天还有纤夫表演呢,特别好看。”
顾超男被她神神秘秘的小表情逗笑了,能感受到弟妹诚心诚意的挽留:“那我考虑一下,可火车票都订好了。”
“我知道可以退,你别蒙我。”香栀从被窝里掏出顾超男的胳膊紧紧抱住:“我不想你走,我舍不得你呀姐姐。”
顾超男哭笑不得地帮她掖上被,犹豫了下说:“那我再多待两天吧。”
“好耶好耶,姐姐最好啦。”
香栀的欢呼声传到客房里,顾闻山翻了个身继续盯着门口,大半夜双眼炯炯有神。媳妇不在,他睡不着啊。
别的家庭防大伯哥、防小叔子,他们家怎么大姑姐上位了。
顾闻山想到小时候被顾超男支配的恐惧,一言不合拳头就上来了。
等他好不容易能跟顾超男打对手,顾超男马上换了策略,跟秦芝心告状,让秦芝心揍他。他就算揍得过了,也不敢还手。
她克我。
顾闻山鼻尖前面放着小妻子的栀子花,睡着前憋气的想。
***
“你倒是厉害,大姑姐来了,也不作不吐了,简直是你的百灵金方。”
沈夏荷没有大姑姐,只有一个大伯哥,相处自然没有香栀与顾超男亲近,对香栀忽然多了个这么英姿飒爽的姐姐感到羡慕。
香栀正在桌子前面吃着煎饼果子喝着麦乳精,因为顾超男不走了,她心情很好的晃荡着腿。
“电影院出了新片《平原作战》,等姐姐打完电话我们一起去呀?”
沈夏荷摇摇头说:“我就不去了,两条毛裤线不够。我找人民商厦的熟人帮我换了一斤线,我得过去拿。”
香栀只好作罢:“那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噢。”
沈夏荷揶揄地说:“你有了姐姐还记得我呀?那我谢谢你啦。”
香栀嘻嘻笑:“你别吃醋,咱们俩天下第一好。”
沈夏荷哈哈笑:“上次你也这样跟尤秀说的。”
香栀抿唇扭捏地说:“咱们仨都是天下第一。”
***
顾超男没到顾闻山办公室打电话,直接去的部队邮政所。
这个时间她直接给宋红星医院打电话。
电话接通没几秒,有护士接了电话,很快在电话那边喊道:“宋主任,你家属的电话!”
宋红星刚从门诊下来,他作为内科副主任,每天有半天的时间坐门诊,剩下半天带学生和研究病例。住院区有张主任巡访,不需要他多费心。
听到护士叫他“主任”,宋红星很好脾气地笑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先叫上了,万一过几天院长没提拔我怎么办?”
女护士捂着话筒笑着说:“谁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啊,不选你能选谁?”
这话让宋红星脸色一变,随后又挤出假笑说:“别把乱七八糟的谣言当真。”
女护士看他变脸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哪位医生愿意承认自己的职位不是凭借技术而是凭借关系来的,她把话筒给了宋红星,敬而远之地走了。
宋红星不知道顾超男能不能听见,他憋着一肚子气,恼火地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多大的事让你离家出走?你把我都推倒了,你家暴我我说什么了?”
顾超男深呼吸一口,跟他心平气和地说:“宋红星,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那天我并没有家暴你,是你自己想要推我,不小心滑倒的。你怎么不承认事实?”
“我喝多你说什么是什么。”宋红星在电话那边冷笑着说:“什么时候回来?”
顾超男想要回家的心此刻烟消云散,她淡淡地说:“我请了大假出来散心,兴许再在我弟妹这里待半个月。”
“你疯了吗?”宋红星在电话那头怒气冲冲地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正好在他提主任的时候!
他还等着顾超男跟他一起到孙院长家里做客,有了她的面子就算不把话戳破,孙院子也会多倾向他。
“什么时候?”顾超男反问。
宋红星怔愣了下,脑子马上反应过来,低声说:“你弟妹跟你又不熟悉,现在怀孕了你还去打扰,你能不能多为人家想想?大姑姐跟弟妹从来不对头,你到底是去看望人家还是膈应人家,哪怕别人不说,你心里得有数。”
顾超男淡淡地笑了:“我心里太有数才留下来。反正今天就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这些年你的意见我听够了,再见。”
顾超男干脆地挂掉电话,能想想宋红星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的模样。
明明结婚前他还不这样。
顾超男往家走的路
上,仔细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看上他?
是因为他的医生身份让她有了滤镜,觉得宋红星医者仁心,知识渊博
那为什么他变了个模样?难道许多事情真的是自己关心的太少,自己做的不对?
顾超男心事重重地回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小影子哒哒哒跑过来给她热情的拥抱:“姐姐呀,想死我啦,我还以为你跑掉了呢。”
顾超男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是非顿时被香栀赶走,反手拥抱时,鼻尖嗅到清新醒脑的栀子香味,更是让她心底残留的烦躁一扫而空。
“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先去看《平原作战》,再去商业大楼买皮蛋肠。晚上咱们不在家里吃饭,去吃心连心小学后面的红柳大肉串,他家有肉有囊有土豆丝,保管你吃的油滋滋香喷喷。”
“好,我听你的。”顾超男打心底笑了出来,让香栀牵着手领她到沙发上坐着。
“你先可以喝半杯麦乳精垫肚子。”香栀亲手给顾超男泡了原味麦乳精,还准备两块核桃芝麻饼干。
“怎么只能半杯?”顾超男开玩笑说:“舍不得给我一杯吗?”
香栀板着小脸细声细气地说:“好姐姐,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舍不得给你喝麦乳精呢。你瞅瞅,柜子里我的麦乳精有六罐呢。我只是说,喝多了看电影半途会尿尿。等看完电影咱们去吃粮油店的大肉串,一人一瓶北冰洋多爽快呀。”
感受到香栀真诚的款待,虽然不是山珍海味,还是让顾超男感动不已。顾超男忍不住拉着她贴贴脸:“我终于知道为了我妈那么喜欢你了。”
她们俩坐着等了一会儿,小郭开车过来送她们去看电影。
已经坐上吉普车,香栀后知后觉:“哎呀,顾闻山呢?”
“上班呢。”
“噢。好快呀。”
小郭对自家首长受冷落感同身受,首长受了冷落,今天休假结束上班的时候脸拉得老长老长了,三步之内闲人勿扰。
再让首长知道嫂子压根不知道他开始上班了,恐怕气得吐血。
“嫂子注意安全,到了。”
“谢谢你。”
“诶,你的牙补的不错。”顾超男终于想起小郭是谁了,抱歉地说:“上回我不清楚你们的招式——”
“没事没事,顾营长。我牙比从前还好呢,您快进去吧,要到时间了。”
小郭见到顾超男像是老鼠见到猫,妥帖地把她们送到门口才离开。
这一天香栀过得无比开心,看到电影主角赵勇刚,小声跟顾超男说:“姐姐呀,你巾帼不让须眉,要是进了电影里肯定比赵勇刚排长还要厉害。”
顾超男凑到香栀耳边小声说:“我还差得远。那时候条件恶劣,赵排长为了防止日军进入平原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英勇善战是我要学习的地方。”
香栀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你就差他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顾超男使劲忍住笑:“好,我就差一点点。”
***
俩人按照香小花同志的行程安排,愉快地度过一下午。
吃了红柳大肉串,香栀擦了擦油汪汪的小嘴冲顾超男嘿嘿乐。
顾超男已经习惯她动不动笑得抽风,率先起来把肉票和钱给了粮油店柜台。
回到家里,顾闻山居然不在家。
香栀开电视、洗水果,忙里忙外一顿,陪着顾超男在沙发上窝着。
顾超男知道香栀是在体恤她的情绪,俩人聊了一会儿,又聊到顾超男从前的任务里面。
弟妹还是一惊一乍的,听到她和战士们越过艰难险阻,翻过无人雪山,去过荒芜大漠,心疼的眼泪汪汪。
顾超男赶紧又说了些她跟顾闻山小时候的趣事,香栀又变得兴致勃勃。
香栀靠在顾超男的肩膀上,俩人披着新疆战友送的羊毛毯,上面有好闻的栀香。
香栀绘声绘色地说:“我坐在车上,跟他们说‘我男人叫顾闻山’哈哈哈,是不是也老惊险了?”
顾超男原本笑着,忽然伸手摸向她的头顶,香栀赶紧抱着头小脸发白:“怎么了?”
顾超男捏着手指笑着送到香栀面前:“吃烤串飘的木灰,你以为什么?”
香栀疯狂摇头:“我什么都不以为。”
顾超男问:“你在家为什么还要戴着头巾呢?”
香栀眼珠子一转说:“我怀孕了嘛,脑袋瓜子疼,系上就不疼了。”
顾超男信以为真:“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太阳穴?从前我和顾闻山老是给我妈揉,他有没有给你揉过?”
香栀猛点头:“揉了揉了,天天晚上给我揉脑袋瓜子,他手艺可好了。”
顾超男饶有兴趣地看她一眼,而后又把话题继续下去:“我妈当时真以为你们俩个处上了,我骨折她回到京市还说我腿断的不是时候,要不然亲自送你去了。”
“幸好你腿断了。”香栀说完,察觉不对,忙改口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要不是你腿断了,咱妈跟着一起过来我肯定露馅,到时候我俩能不能成一对都难说。”
顾超男跟香栀相处四五天,已经感受到她的没心没肺,这才几天功夫就把自己的一切交代的底朝天。
哎,真诚具有强悍的杀伤力啊。
不光是对顾闻山还是对她。
“那你腿断了,我姐夫怎么不照顾你呢?”香栀终于想到不对劲的地方说:“咱妈火急火燎地回京了呢。”
顾超男靠向沙发背,面无表情地说:“他说要去南方参加座谈会没有时间照顾我。其实我要不要照顾——”
“要的要的。”香栀恨不得自己那时候也在京市,心疼地拉着顾超男的手背拍了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会疼的。疼也正常噢,别害羞。不舒服要说出来。”
顾超男忽然有点心酸,咽了咽吐沫说:“好,下次我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
香栀拍着胸口说:“我办公室有电话呢,我写给你,你给我打电话。”
“我的也给你。”顾超男一下乐了:“你能通过电话线照顾我?”
香栀美滋滋的跟顾超男交换到电话:“身体照顾不上,心灵可以陪伴~”
顾超男又沉默了。
电视里哇啦哇啦放着《智取威虎山》的片段,音乐和台词大气磅礴。
她们俩靠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外面传来脚步声。
香栀倏地起来,哒哒哒跑了两步又转回到茶几前把拖鞋趿拉上,继续哒哒哒往门口开门:“顾闻山!你是谁?”
顾闻山从宋红星身后站出来,走到门口说:“我在这里,这是姐夫。”
香栀不大友善地看了宋红星一眼,干巴巴地说:“噢。”
宋红星身为顾超男的爱人,方脸周正,长得算是不错。个子应该跟顾超男差不多高,到顾闻山的嘴角。正常肤色,笑起来眼尾有三条笑褶子,看起来是个和气的老好人。
他手里提着两条北京香烟和国宾馆白酒,笑着说:“弟妹,恭喜你怀孕,顾家下一代看你了。”
香栀看他提着的烟酒就知道这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哪有给孕妇送烟酒的,这明摆着是讨好顾闻山。
再听他说这么一句,当场怼了过去:“怎么你不行啊?”
宋红星的脸一下变了,尴尬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越过香栀看着顾超男,希望她能帮自己解围,然而顾超男并没有开口,还跟着顾闻山一起笑了。
香栀不想听他说话,扭头走向沙发,把她和顾超男裹着的小香毯子抱到主卧里。
顾闻山跟宋红星说:“她脾气被我惯坏了,你多担待。进吧,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
宋红星一手提着烟一手提着酒,没人接他的礼物,他只好自己放到鞋柜上。
顾超男站在客厅中间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红星一改电话里的火爆脾气,好商好量地说:“上回答应你休假一起出来玩,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难得你有时间,我赶着周末过来看看你。”
顾超男眼神软了几分,指着沙发说:“坐吧。”
香栀在主卧里叠好小香毯子走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唇角露出一丝不屑。
顾闻山见她如此,也好奇宋红星招惹她什么了,怎么忽然对人这样的态度。
他给宋红星倒了热水,宋红星一夜没睡都在赶路,正好渴的厉害,打开白瓷杯盖看到里面连茶叶梗子都没有,脸黑了几分。
但他在顾闻山面前从来不敢造次,顾闻山嘴上叫着姐夫,从前真揍过他。那叫一个出手狠毒,拳拳打着剧痛,还检不出痕迹。
顾超男打破安静的气氛,跟宋红星说:“既然你过来了,明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栀栀带我玩的差不多,哪里好玩我也知道。”
宋红星却支支吾吾地说:“既然你已经玩过了,不如咱们明天一起回去吧?”
顾超男诧异地说:“你难得来一趟,这么急的回去?”
宋红星憨厚地笑着说:“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出远门,特意过来接你的。”
“我姐姐带着战士翻雪山、过荒漠、摔断腿的时候你咋不担心?她到我这家你就担心啦?你担的哪门子心?”
香栀忽然插嘴,也不是伶牙俐齿,她是真的搞不明白。
可这话到了宋红星这里,他心思重,还以为香栀阴阳怪气地讽刺他。
“你媳妇这”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顾闻山,希望他能递给台阶下去。
然而顾闻山不知是有意,还是被美色迷了心窍,顺着香栀的话道:“我也好奇,为什么这时候关心我姐?”
宋红星哑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顾超男也眼神深邃地看着他,希望他给出答案,而不是当时断腿需要照顾时,一句“我要出差开会”就把她遗忘在京市不管不顾。
刚进门时她还对他特意来接自己感到高兴,毕竟离开时不愉快,他愿意伏小做低来接她,她愿意将不愉快翻篇。用弟妹的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
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么简单。
“我不是不愿意你待在这里,是我马上要转正主任,过两天就要公布结果,我想你陪我一起做见证。”
宋红星没有直接回答小夫妻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显得他多在乎顾超男一样。
顾超男信没信,顾闻山不知道,反正顾闻山短促地笑了下,起身到厨房给香栀切水果去了。
香栀又想说话,宋红星学聪明了,不给香栀说话的时机,只跟顾超男滔滔不绝地说这次竞争多么激烈,他是多么的优秀。
说得都要口吐白沫,饮了口水的空档,香栀总算找到机会,幽幽地说:“你要真那么优秀,肯定一骑绝尘,还有什么好激烈竞争的。”
“”宋红星别说嘴巴哽住了,差点脑子也梗了。
顾闻山在厨房里听得真真切切,乐得肩膀一耸一耸差点切到手。
小妻子的姐妹团嘴皮子都利索,耳濡目染下,她的嘴皮子也是突飞猛进啊。
顾超男看到宋红星脸色铁青,她此刻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反而也压着笑意。
从前宋红星就是表面上是个好好先生,背后心眼很小。经常会暗自生气,他生气总会让顾超男发现,因此顾超男为了他难受而难受,还得罪不少朋友。
现在怎么不了?
顾超男看向香栀,她似乎更愿意相信弟妹的赤子之心了。
宋红星干脆抱着白瓷杯子不说话了,回头有机会再跟顾超男俩人交流得了。
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看向香栀,一个虽然漂亮但毫无内涵的皮囊,估计也没什么品味。从她头上的粉三角巾得来的。
顾超男发现宋红星眼睛盯着香栀的脑袋瓜,起身挡在他眼前抢过杯子:“我给你加点热水。”
宋红星刚自己倒了水,暖壶就在脚边。此时受宠若惊地说:“谢谢媳妇,我还以为你除了揍人不会伺候人呢。”
香栀又张嘴了,宋红星眼皮子直跳,香栀慢悠悠地说:“首先,得是个人。”
顾超男忍着笑,手抖的差点没把手烫着,把白瓷杯重重地放下,里面的水不小心溅到宋红星手上。
宋红星一下爆发了,呵斥道:“你腿断了眼睛也瞎了吗!?”
顾闻山第一时间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水果刀。
香栀也站起来,拉着顾超男的手对宋红星说:“这是我家,别大呼小叫的!”
宋红星指着香栀说:“我大呼小叫不可以,你阴阳怪气就可以?你以为嫁到顾家你就攀上高枝了吗?从我进家门的第一秒开始你就在针对我。”
顾闻山在一边淡淡地说:“她是周老先生的独生女,你觉得是我攀附她,还是她攀附我?”
宋红星开始没反应过来,冷嗤:“周老先生?现在什么人都可以都可以她是那位的独生女?亲生的?”
顾超男见他大惊失色,不免觉得失望,还以为他也是个不畏权势的人。她嫁给他,也是因为他口口声声不畏惧顾家的势力,愿意依靠自己的才学向上爬,给她更好的生活。
顾超男不需要别人给她许诺,但还是被他的“真诚”感动了。
可这次顾超男有些失望,平静地说:“你有所不知,她全名叫做‘周香栀’。周老寻女成功,还在全国报纸上发了公告,我记得你还给我看了。”
回想当时宋红星的言语,除了嘴上恭喜周老一家团圆外,似乎还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嫉妒心理。当时他还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要是丢的儿子,我就去认爹了。”
宋红星刚要翻脸,被周先生的余威震慑,顿时偃旗息鼓:“周同志、弟妹,我能跟你成一家人真是荣幸啊。”
香栀冷笑着说:“要大家都觉得荣幸才皆大欢喜。”
宋红星这下不但不敢还嘴,连脸也不敢黑了。他讪讪地笑着,尴尬地拿起白瓷杯喝了口水。
顾闻山偏不让他好过,手腕转着水果刀银光闪闪、眼花缭乱,就这样还能分心挑事:“我听京市的朋友说,你到处宣传我姐家暴你,有没有这回事?”
他口气冷漠,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审问。
宋红星缩着肩膀,支支吾吾。
顾超男瞪向宋红星:“你还这样说?我已经解释过许多遍是你自己喝多了摔倒,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跟你说过,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跟你离婚。”
这话把宋红星吓到了,他马上做出伏小做低的姿态说:“我错了,是我胡言乱语。我也是开玩笑,谁知道别人都当真了呢。要不咱俩出去把话说清楚,我在招待所有房间,这里弟妹怀着孕,老是生气也不好。”
顾超男冷静下来,觉得宋红星这话多少说的有点道理,她转头看向香栀,却看到弟妹眼里含着泪豆豆:“说好晚上一起睡觉的。”
顾超男马上看向宋红星拒绝道:“明天再说,今天太晚,我明天吃过早饭过去找你。”
宋红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闷声起来走向鞋柜:“我去招待所了。”
顾超男犹豫地看着他,每次他做出这种落寞的姿态,她总想要抱住他给他安慰。
“好姐姐,我自己吃不完一块月饼,咱们俩分好不好?”
香栀拉着顾超男的手晃了晃,让她转向自己,细声细气地说:“我喜欢吃五仁加青红丝的,你呢?”
顾超男脱口而出:“你的口味也太不一般了吧?我爱吃的多了,就不喜欢吃这个口味的。”
香栀拉着她往茶几边走:“我还有咸蛋黄和红枣肉丝的,咱们吃哪个?”
顾超男说:“咸蛋黄吧?”说着她往门口看了眼,宋红星已经关上门走了。
顾超男吃了几口月饼,觉得很乏味。
她知道香栀舍不得自己走,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我没有处理好我的家事,明天我还是跟他回去,省的你怀孕他还来你家闹腾人。”
香栀不高兴地说:“他说话老是喜欢推卸责任,我瞧着他并没有多爱你。你知道的,爱情应该是热切的、珍爱的。”
顾超男笑了下,摇摇头说:“老夫老妻哪有那么多说法。”
香栀这次没有拦着她:“好吧。”
顾闻山过来坐在她身边诧异地看了眼:“这次就舍得了 ?”
香栀歪在他肩膀上:“舍不得也得舍得,姐大不由妹啊。”
顾超男一下笑了:“等我休息再来看望你。”
香栀心情好了些:“咱们一言为定。”
晚上顾闻山还是自己睡在空荡荡的客房床上,听着主卧轻声细语的交谈,仿佛他才是来做客的。
他以为她们会恋恋不舍聊很晚,谁知道十来分钟的时间,小妻子穿着睡裙跑过来招呼:“你怎么真睡啊!换我都睡不着。”
顾闻山撑着胳膊拍了拍旁边说:“快来,我也睡不着,我抱抱你。”
香栀不但不上床还小声喊道:“我把你姐弄睡了,你赶紧跟我出去找宋红星,我要锤死他。”
就算锤不死他,也让他明天上不了火车。
顾闻山:“”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哭笑不得地说:“你还学会釜底抽薪了?”
香栀跑过来亲了顾闻山一口说:“帮帮我,我不想你姐姐再回到泥沼里头。”
顾闻山问:“泥沼?你觉得宋红星配不上她还是会害她?”
香栀回忆了下说:“他们俩身上的气味相饽,我不觉得姐姐会看上他的本质,也许从前的种种都是他的伪装。”
说着她又贼头贼脑地往客房看了眼,顾超男在她的灵力作用下还在沉睡,香栀焦急地喊道:“顾闻山,你到底帮不帮?”
顾闻山起身套上衣服,麻利地走向阳台抓起装米的口袋:“走。”
香栀高兴极了,小脸满是兴奋劲儿,激动的红彤彤。
她还想去隔壁找沈夏荷,顾闻山见到他们家灯火全黑,只留有客房的台灯微微亮着,赶紧拉着香栀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香栀想想也是,顾闻山天下第一厉害。
宋红星离开不到半小时,他们先去招待所问了,接待的说宋红星没回来。
香栀在空气里嗅了嗅,扭头问接待的服务员:“你们没有电话机吗?”
服务员说:“电话线被老鼠咬了,诶,对了,宋红星同志也这样问了,他到邮政那边打电话去了。再过二十分钟邮政就下班了,你们要去就赶紧去。”
“谢谢你。”香栀二话不说拉着顾闻山往邮政所去。
邮政所距离招待所也就五分钟,香栀走在前面,顾闻山抓着麻袋走在后面。
到了邮政所房子边,香栀忽然蹲了下来,指着窗户捂住小嘴。
顾闻山也听到里面有宋红星打电话的声音,蹲下来以后仔细听着,结果他听不清楚。
香栀是山里长大的小妖精,耳聪目明,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知道马上就要公布内科一把手的人选,我也怕她耽误我,特意过来接她”
“谁知道杀了个陈咬金,说什么不让她跟我回去。你说她要是跟我回去像从前一样到孙院长家做客,随便拿点礼物,人家都会给她面子,把名额留给我。”
“我明天再好好哄哄她,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都要急死了。我想着我过来她就跟我回去,哪成想她像是吃了秤砣,哪里有你贴心懂事。死男人婆,简直要把我气死了。”
“好了好了,别闹,等下次我还带你去南方玩。委屈你了。”
香栀拉着顾闻山走了老远,顾闻山见她头晕目眩,赶紧扶着她说:“宋红星到底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顾闻山抬起她的下巴,惊愕地看到她的虎牙露了出来。这是结婚以后第一次见到。
香栀越想越替顾超男委屈,一大粒一大粒的泪豆豆滚到地上,惹得顾闻山心疼不已,不顾会不会有散步的人看到,紧紧把小妻子抱在怀里安抚。
香栀眼神露出莹绿色的光,凶狠地说:“我要让他死!”
“听话,听我的话。”顾闻山拍拍她的小脸:“快恢复理智,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商量着来。不要冲动伤人,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他对不起姐姐,我要他死。”
“咱们先回家,听话。”顾闻山赶忙把揽着她往家里带,知道小妻子这是动了真怒了。
香栀挣扎不过顾闻山,又不想把仅有的灵气用来对付他,半推半就地进了家门。
顾闻山把她扶到客房床上半躺着,喝了杯热奶,等着香栀情绪稳定了些,莹绿的眼睛恢复成黑色,开口问事情的缘由。
香栀把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跟顾闻山学了一遍,顾闻山握起拳头往墙上狠狠地砸过去:“这个混蛋,他能转到京市医院也是求我托了关系,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姐,没想到是个畜生。”
“是你把他调到京市的?”香栀也忿忿地说:“姐姐还以为他自己凭本事调动过去的。”
顾闻山暴怒不已,咬牙切齿地说:“他有什么本事?要不是看在我姐喜欢他,他能进我家的家门?”
香栀露着尖锐的小牙,气呼呼地说:“我就说嘛,你们全家不可能被他蒙蔽。原来是看在姐姐喜欢他的面子上。那这次还要由得他利用姐姐和顾家的关系?”
顾闻山摇摇头说:“不会了,我要把这一切告诉我姐。”
香栀气不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闻山安慰了她一晚上。
早上,香栀顶着黑眼圈跟顾闻山说:“我好困。”
顾闻山也没睡好,梦里把宋红星揍了十八个来回,这次也想揍,可理智让他不能在部队里穿着军装做出违法乱纪的事。
等宋红星离开部队,他想办法狠狠弄宋红星一顿。让他心服口服的听大姐的话。俩人是离婚还是继续过,也由不得他做主。
香栀又凑过来搂着顾闻山的脖子说:“顾闻山,我想到给姐姐出气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顾闻山问。
“电影里说过一句话,坏蛋越想得到什么,咱们越不能让他得到!”
香栀板着小脸说:“他要当内科一把手,着急让姐姐回去陪他跑关系,咱们就不让姐姐回去。先让他眼睁睁把职务让给别人,然后把事情跟姐姐说,看姐姐要怎么办。”
顾闻山知道顾超男这些年对宋红星的感情,有些犹豫地说:“说不定又被宋红星几句好话哄骗了。”
“不会,我要跟他离婚!”
顾超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脸上憔悴不已,被这段痛苦的感情折腾的疲惫不已。
她跟香栀道歉说:“昨天其实我没有睡着,你回来跟顾闻山说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我需要时间消化,所以没找你们。”
香栀嘴巴长得大大的:“怎么可能?”
她明明用了灵力。
香栀一拍脑袋,对啊,上次她想要把顾闻山迷了吃掉,也是没有迷成!老天爷,他们顾家人是专门克她的吗?
顾闻山像是早有预料,问顾超男:“你真打算跟他离婚?他从前那样对你你都忍住了,这次——”
“从前我以为我们是性格问题,现在看来他的人品与道德也出了问题。”
顾超男咬着牙说:“从前我总觉得他从河南独自奔赴我,自己在京市医院打拼,我要多让着他。现在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是利用。是他先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现在看到他就恶心。”
香栀走过去拉着顾超男的手说:“姐姐,我一万个支持你。”
“谢谢你,栀栀。”顾超男揽着香栀的肩膀紧紧拥抱她,像是要摄取力量,半天没有松开手。
“大弟、弟妹,你们起来了吗?”这时宋红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顾闻山从窗户里看到宋红星买了早餐
过来,转头问顾超男说:“要不先关门揍一顿?”
顾超男冷笑着说:“咱们动手便宜了他,他不是利用我吗?现在换我玩他了。”
“玩他玩他!”香栀在边上拍手叫好:“我也可喜欢玩顾闻山呢!他可好玩——”
顾闻山赶紧冲过去捂着小妻子的嘴:“姐,你还是去开门吧。”
第44章 第44章跟谁都别跟小妖精斗(含……
顾超男大步走到客厅开门,看到宋红星来了,装作惊讶地说:“你不是最不喜欢早起吗?还买了这么多早餐。辛苦你了。”
见她轻声细语,宋红星烦躁一夜的情绪消失掉了,仿佛马上就能带着顾超男回到京市,去孙院长的家里走关系了。
他面对和颜悦色的顾超男,知道每次他们吵架都是顾超男先推让,这次想必也是。
他自然地把包子和馒头递给顾超男,理所当然地说:“给我倒杯水,早上起来给你买早餐,我连口温乎水都没喝上。”
他说话的同时也是在试探着顾超男,看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想通了。
顾超男如他所愿,把早餐送到厨房以后,出来端了杯合适的温水给了他:“喝吧,喝完了咱们好上路。”
“什么?”宋红星晦气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咱们是去坐火车。”
顾超男笑了笑说:“先不着急坐火车,解放军医院的院长是我爸妈的老朋友,你不是想弄个部队编制吗?既然来了,买点礼物过去看看。”
宋红星看了眼时间,迟疑地说:“来不及吧?”
明天晚上会敲定内科一把手的最后人选,正是关键时期。
“怎么来不及,大不了明天回去一样。”顾超男笑了。
顾闻山从客房出来,闻言说:“既然来了就多待两天,非要走那就明天中午我派车送你们回去,总比坐火车舒服。”
宋红星算了算,坐绿皮火车太遭罪,还绕一大圈,说不好还会晚点。要是坐吉普车回去,人好受不说还能节约两个小时的时间。
到了市里正好可以坐车买礼物,直接让司机把他们送到孙院长家门口,里外里比坐火车划算得多。
分明这样对他有好处,他还勉为其难地说:“专门派车会不会影响不好?”
顾超男指了指顾闻山衣架上的肩衔说:“按照大弟的级别,通常对家人给于一定的照顾并不违反纪律。”
宋红星舔了舔唇,眼神从顾闻山的肩衔上流连忘返。他太羡慕红墙子弟的好命,哪怕是酒囊饭袋都可以青云直上。
这时,香栀从客房出来。
松散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在家里还不离不弃戴着粉色三角巾。好在没有外面花哨的裙子,只是棉麻的直筒黑白点睡裙,姣好的脸蛋衬托下来,不那么土里土气了。
他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屋内飘荡着花香。找了一圈,在饭桌上找到一束栀子花。
“看什么呢?”顾闻山忽然从厨房走出来,语气冷冷地说:“端饭。”
宋红星倏地起来,走到厨房去。
热腾腾的饺子还带着锅气,宋红星差点烫到手。他端着饺子放上桌,抬眼看到香栀坐在沙发上抱着收音机调试。
宋红星心里憋屈,在他老家都是男人坐着女人干活,怎么到了这里变了个样子。
好在吃饭的时候香栀并没有为难他,也没开启怼怼神功。简单吃了几口就抱着牛奶继续听收音机去了。
顾超男给他剥了个鸡蛋,平静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很喜欢大海。正好这里有大海,还有港口和海滨公园,咱们一起去?”
宋红星怕耽误下午的行程,犹豫了下说:“不是还要去解放军医院的关系家吗?”
顾超男眼神暗了暗道:“从港口回来直接去医院就好,应该在值班。”
宋红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在京市是普通百姓医院的副主任,其实跟挂名的差不多,手上没实权还没有“皇粮”吃,那边裘院长给他一年一签。要是这次顺利当上主任,他借着机会转到解放军医院去,那一辈子安枕无忧了。说不定等他老了还能混个院长出来。
“那咱们赶紧的吧。”宋红星吃完饭筷子撂下就要走。
顾超男抱歉的看了顾闻山一眼,顾闻山面无表情地摆摆手:“750已经加了油,钥匙在鞋柜上。”
宋红星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跟顾超男说了几句话,顾超男让他自己跟大弟和弟妹商量。
香栀耳聪目明已经听到了,在沙发上喊道:“顾闻山,把他带来的烟酒给他,他要拿给裘院长送礼!”
宋红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情况紧急,一时半会儿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鞋柜上。”顾闻山懒得要他的烟酒,但凡跟他关系好的,都知道送再高档的烟酒不如一包大虾酥管用。宋红星怎么拿进屋的,还怎么摆着,根本没人愿意碰。
宋红星赔着笑脸跟顾闻山说:“大弟,那我先走了,回头再来再给你带啊。”
顾闻山理都没理他,端着碗碟到厨房里刷洗。
香栀脆生生地说:“顾闻山,我要吃核桃。”
“洗完给你敲。”
宋红星见他们俩相处直咂舌,难以想象顾闻山结婚会如此宠溺妻子。还是当女人好,长得漂亮荣华富贵自己就找来了。
“你想什么呢?”顾超男骑着750,威风凛凛。她低头看着边斗里的顾超男,脸色一会一变。
宋红星抱着烟酒心里高兴,自觉省下一大笔,兴高采烈地说:“要不咱们先去裘院长那边给他送去?免得咱们待会玩的忘记了,再被谁给偷了。”
顾超男转过方向盘,差点把宋红星栽到马路上:“去就去。”
顾超男如宋红星所愿,先带他去了解放军医院认识了裘院长。
顾超男这次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自己提着礼物送过去,让宋红星递给裘院长。
裘院长说什么都不要,开玩笑呢,医院抓得紧,要是行贿受贿被检举,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最后宋红星不得不端出顾闻山和香栀。裘院长这才接过烟酒,笑呵呵地说:“还是他们有心啊,其实顾团长跟我们发过几次脾气也没事,医者仁心,我们能体谅他作为家属的心急。烟酒我就借花献佛,给替香栀同志诊断的同事们让他们下班以后聚餐。”
这怎么行?可不能算到顾闻山和香栀身上。他不能白跑一趟。
宋红星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不停地希望顾超男帮着说几句话。终于临走前,顾超男跟他说:“裘院长行事低调,不熟悉的人他不方便开口。你在外面等我,我把咱们的意思跟他说说。”
宋红星马上点头:“好,我在走廊北面椅子上等你啊,你好好帮我问问,要是内科主任调职过来有没有升迁的空间,问问怎么操作。”
顾超男转身进去,又听宋红星低声喊道:“要是花点钱也没关系。”
顾超男重新回到裘院长办公室,裘院长正在打电话给香栀之前的医护们。老实说也的确该给他们补点福利了,每次给香栀看病,心理压力老大老大了呢。
“顾营长,还有什么吩咐?”裘院长以前是京市军区医院的主任,跟顾家父母都认识。
顾超男坐在他对面,笑着问:“我再想问问我弟妹怀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个嘛,要细细的讲。我跟你说,我们必须要科学的”
宋红星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又坐在椅子上坐了片刻。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顾超男才一脸感谢地走到门口,还跟裘院长握了握手:“谢谢您,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办了。”
裘院长和气地说:“客气什么,都是老相识。回头有问题直管来找我。”
宋红星不远不近地站着,把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激动的双手在裤缝边握拳微微发抖。
他要青云直上了!
从医院出来,宋红星双眼感激地看着顾超男,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开窍了。
顾超男仿佛没感受到炙热的目光,继续骑着750到港口。
宋红星心想着,她要是早点上道,他还用得着这三年辗转反侧地算计么。
下车以后,宋红星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温声细语的跟顾超男说话,还要给她买汽水喝。
顾超男在栏杆前撑着胳膊,看着磅礴有力的海浪不断地冲刷着鹅卵石沙滩。
地平面的尽头,海天连成一线,碧蓝的色彩让她恍然回到刚认识宋红星的那年。他也是这么殷勤、体贴。给她买汽水、陪她在外面逛。
现在看
来不过是利益驱使。
大海让一切情绪归为渺小,顾超男不断想着弟妹的话。他们俩性格相饽,自己爱上的不过是他的伪装。
抛开伪装还爱吗?
不爱了。
“橘子味的,你看我永远忘不了你的喜好。”宋红星把汽水递给顾超男,自己拿着荔枝味的汽水笑的眼尾褶子又起来了。
顾超男淡淡地说:“是啊,你只会忽略我的喜好。”
宋红星怔愣了下,瞬间回想起最近的所作所为,恐怕顾超男也是不满的。
他刚从顾超男那里得了好处,眼下有耐心跟她周旋:“超男,等我当上一把手,我一定请假陪你好好玩玩。这段时间,我压力太大,请你理解我。”
顾超男忽然笑了,深情地拉过宋红星的手说:“是我对你不够温柔体贴,我应该像个妻子一样照顾好你。这几天我也在反思自己的作法,知道你身为男人的压力,以后我会全力帮助你。”
宋红星眼眶陡然红了,紧紧握着顾超男的手说:“你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别人家的女婿都能青云直上,为什么你们顾家对我不冷不热。该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顾超男甩掉他的手说:“刚才我跟裘院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难不成我还要靠外人来考验你?”
宋红星作势要打自己的耳光,他举着手没见顾超男拦着,讪笑着放下手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咱们要是能我主外你主内就更好了。咱们生两个大胖小子,我在医院里当主任,工资足够养活你们娘俩了。”
顾超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宋红星发毛。
“好,我答应你。”
在港口广场的柱子后面,香栀蹲在地上,学着宋红星的腔调说着原封不动的话。尤秀和沈夏荷气的龇牙咧嘴。
要不是有尤秀拦着,沈夏荷此刻已经冲上去抽宋红星了,忿忿不平地骂道:“他臭不要脸,自己混成驴/操样,居然敢让姐姐在家当主妇。他远不如姐姐,姐姐以后要当将军!当司令员!他能当什么?呸,当个王八我还嫌他黑!”
尤秀也气不过,感叹道:“这么优秀的时代女性同志,还要被他拴在厨房里,关在房子里。这是性别的悲哀,婚姻是女性的隐形枷锁,婚姻到底给女人们带来了什么!”
香栀闻言不敢作声,吧唧吧唧嘴。反正她跟顾闻山结婚,带来了吃不完的大虾酥、喝不完的麦乳精、穿不完的新衣服
***
京市中心人民医院,团结路分院。
“你好,对,我是团结院的孙院长。贵部门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的?”
“宋红星是我们内科副主任对对对。啊,有同志反应他私人关系上的问题?”
“那位女同志在医院里,我马上通知她接电话。我们一定会配合贵部门的工作。”
挂掉电话,孙院长马上给顾家打了电话。
秦芝心早已经守在电话旁:“喂,老孙啊。”
孙院长焦急地说:“你家闺女的部队要稽查女婿宋红星的个人作风问题,还根据检举要抓我们单位的女同志说她意图破坏军婚!”
秦芝心早有预料般说:“那就查吧,老孙啊,我闺女受了委屈。稽查队和政治处那边都有了通知,是我闺女自己要求部队介入的。”
孙院长大吃一惊,他回到椅子上坐着,缓了片刻说:“你闺女不打算跟他过了?”
“首先也得过得下去。”秦芝心苦笑地说:“老孙,麻烦你配合部队的工作。再跟底下的人通知一声,希望大家将心比心不要知情不报。这件事不光我闺女出手了,我大儿子也出手了。”
孙院长叹口气,顾超男本就不好对付,顾闻山更是不能招惹。从前顾闻山还没当兵前,就是出名的刺头,在部队里见了血得到了锻炼,那更是有勇有谋,正气与狠辣并不冲突。
他知道宋红星这个人狗肉上不了正席,明明有这么好的顾家做靠山,只要稳扎稳扎,以后什么都不会缺的。偏偏要走邪道。
“好,秦姐你放心吧,我现在就跟他们通知。”
宋红星从港口得了顾超男的软和话,回到家的路上飘飘欲仙。
顾超男把他送到招待所,说好第二天开车来接他。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宋红星等不了,自己跑到香栀家等车。
到了家发现香栀和顾闻山都去上班了,宋红星干脆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等他醒过来吓得一身冷汗,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他不知不觉竟然睡到这个时间!
宋红星一骨碌坐起来,惊的心脏狂跳!
他摸摸脑袋,心想着昨夜睡得不踏实,也不能一口气睡这么久。
客房里传来声音,他坐起来喊道:“超男!超男!”
等了会儿,顾超男从客房里出来:“怎么了?”
宋红星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没叫醒我?车呢?我必须要回去!”
顾超男坐在他旁边温柔地说:“急什么,我看你睡得那么踏实就没叫你。”
宋红星气得直哆嗦,他连鞋都没穿,冲到门口打开门看车,结果别说车,连个人影都不见。
顾超男冷漠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说:“不就是个内科主任,你急个什么。我这就去给孙院长打个电话,大不了先把事情给你办了,咱们回去再到他家感谢。”
宋红星焦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又听顾超男说:“你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宋红星估计自己起来的太猛,加上刚才一着急血压上来了。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还是觉得心悸不适。
顾超男给他倒了水,宋红星看到马上要到公布人选的时间,晃悠着想要站起来。
“哎哟。”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难受地说:“我头太痛了,你别浪费时间赶紧去找孙院长把我的事情定下来。赶紧去!”
顾超男也显得很心急,走到鞋柜前穿上鞋与他说:“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说好的我会好好辅佐你,你别着急。”
这话说到宋红星的心坎上,他闭上眼摆摆手让顾超男出去。自己靠在沙发上,想来想去觉得顾超男要是直接跟孙院长开口,那这件事还来得及,八/九不离十。
惨白的脸又逐渐回温,他自己到饭桌上抓了把油炸花生米,逍遥地想要去翻厨房,看看顾闻山有什么好酒。
“你干什么呢?”顾闻山的影子陡然出现在厨房窗户外面,吓得宋红星差点又坐下。
“我、我想着你们回来没饭吃,打算给你们做点吃的。”宋红星的谎话张口就来。
香栀进到屋里,率先跑到厨房里看她的香油罐罐。香油罐罐还是好好的,她抱着香油罐罐送到客房里,重重地关上门。
“这”宋红星不乐意地跟顾闻山说:“你也太娇惯她了。我跟你说,女人啊得驯服,不能太娇惯。”
顾闻山太阳穴的青筋跳了几下,扯着唇角说:“驯?你对我姐就这样?”
宋红星马上说:“不是不是,我这张嘴睡糊涂了。我今天不知道怎么一下子睡了一整天。”
他不知道,顾闻山和香栀太知道了。
香栀给他迷的。
宋红星知道顾闻山还是曾经的顾闻山,不会因为顾超男的转变而转变。但是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把顾家驯透。
他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却没发现身后顾闻山阴沉的目光。
***
中心医院团结路分院。
孙院长坐在办公桌前,上面有一份提拔名单。
“超男啊,你妈昨天跟我打电话了。”孙院长知道顾超男一心向着宋红星,正在为难。
顾超男坐在邮政所电话柜台最角落里,情绪平静地说:“我妈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我这个电话也是希望孙叔叔您能够公平提拔从前我不知道宋红星经常让您为难,实在对不起。”
“他能让我多为难?我太清楚他是借着顾家的光跟我狐假虎威。叔叔听你这样说也就放心了。其实宋红星的技术水平的确不怎么样,住院那边我都不敢让他负责啊。”
这话跟宋红星说的大相径庭,顾超男对宋红星的认知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说:“孙叔叔,请您公平选拔吧。”
孙院长也是松了口气,有顾超男这句话他好办多了。
他放缓语气劝了顾超男几句,又跟她说:“稽查队和政治处的人都来了,出轨的李雯已经被带走了。”
“嗯。”顾超男安静了片刻,又听孙院子安慰道:“叔叔也是过来人。该是你的就
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放手反而是好事。在国外有一种说法叫做沉没成本,是你付出的时间、金钱和精力等等。你越拉扯越煎熬,你的沉没成本越高。相反像你现在这样理性对待是明智的。孩子,你没有做错。”
“谢谢您孙叔叔,我确定自己跟他不会再有关系。等我回去一定会登门拜访,为从前给您带来的麻烦道歉。”
宋红星终于等到顾超男回来了,他迎上去给顾超男拿了拖鞋,急切地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顾超男点点头,不想继续与他说话,感到无比的恶心。
宋红星得到肯定的答案,大喜过望。
他怂恿着顾闻山说:“大弟啊,你警卫员在哪儿?找他给咱们弄点好烟好酒,今天晚上姐夫跟你庆祝一下。”
“栀栀在,家里禁烟酒。”顾闻山正在饭桌前给香栀剥核桃,剥完要请李滇霞裹着红糖挂霜炒给她吃。
宋红星有些遗憾,想了想说:“那我自己出去喝点!超男,你跟我一起?”
顾超男看香栀在客房里睡觉,应该这几天累到她了。听到宋红星的话,她拒绝道:“我晚上住在这里,就不出去了。”
宋红星觉得没意思,不过想着可以趁机跟雯雯打电话报喜,装作不大高兴地说:“那等回京市你再跟我喝。我自己回招待所了,明天公告出来提醒我打个电话给单位。”
“行。”顾超男看着他离开,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宋红星先去给雯雯打电话,他们约定今天晚上雯雯值夜班,正好可以得到好消息,还能在电话里温存一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忙,电话那边没人接。
他等了一会儿,后面人也着急打电话,只好挂了电话离开邮政所。
他自己在招待所餐厅喝了半斤白酒,晚上睡觉时,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
早上起来,宋红星穿上灰色干部服,脚下是新皮鞋,把头发往后梳,带着一身宿醉的酒气下楼。
“诶,电话通了?”宋红星看到服务台有人打电话。
“短途一角,长途两角钱,三分钟。”服务员说。
宋红星从兜里掏出五角钱丢给她,浪荡地笑着说:“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小姑娘独自在外面闯荡不容易,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服务员把多余的三角钱递给他,一板一眼地说:“同志,这里是部队招待所,把你不三不四的腔调收起来。”
“嘿,有性子。”宋红星胳膊撑在柜台上,拨打了中心医院的电话。好巧不巧,又是上次被他训的护士接的。
“宋、宋副主任?”这两天宋红星的传闻在医院里传遍了,大清早接到他的电话,护士觉得晦气极了。
“就说你傻不傻,现在是叫宋副主任的时候吗?”宋红星看了服务员一眼,提高声音说:“应该叫宋主任,这还需要我教你?”
护士在电话里怔愣了下,望着不远处墙面上发的公告,上面写着“新就职:内科正主任医生——金爱国”
“您是不是搞错了?正主任是金医生,今天早上大会上公布了,公告栏已经贴上了。”
“什么?”宋红星大怒:“蠢货,你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的名字肯定在上面!”
忽然又被骂,护士一下怒了,当场吼道:“对,你的名字在革职名单上!我劝你趁早回来自首,把你跟李雯的脏事臭事都给交代了!”
怪不得李雯刚当上护士没多久就能在医院横着走,原来搞破鞋。她长得尖嘴猴腮满脑子算计,也只有宋红星能看的上!
“什、什么?”宋红星抓住话筒打了个寒颤,一股无比恐惧的念头从心底涌了上来:“喂,你再跟我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工作没了,你还要坐牢!”护士骂完把电话给挂了。
宋红星又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护士都不接。
他往别的部门打电话询问,还没等接通,服务员按断电话说:“同志,两角。”
宋红星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扔到她面前:“快、快让我打过去。”
服务员不慌不忙地数出两角钱,又把其余的钱都给了他:“看来您比我更不容易。这通电话钱给了,下通电话算我请你。”
她说完以后,晃着锁电话箱子的钥匙慢悠悠地走了。
宋红星气得跳脚,他顾不上跟她对骂,又给别的部门打了过去,可当别人听到他是“宋红星”时,一个个避之不及,仿佛他是瘟神。
最后宋红星实在没办法,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孙院长办公室里。
“没错,是金爱国当了内科一把手。你技术不如人、品德不如人,你拿什么跟他比?”
孙院长在电话里狠狠教训了宋红星一顿,并告诉他:“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怪怪我吧。不过我想你自身难保了,宋红星啊,自作孽啊你。”
孙院长的话像是耳光打在宋红星的脸上,他双腿无力地跪在地上,脸和唇惨白的吓人,像是被人瞬间抽空了血液。
他艰难地扶着柜台起来,蹒跚着往外走。已经无法在乎旁人的目光。
走到医务所,实在走不动,想要找医生拿点急救的心脏药,可是里面的老医生着急吃饭,关上门不管他如何呼叫,说走就走了。
他坐在医务所门口站不起来,有路过的战士好心的问他需要什么帮助,都被他烦躁地赶走了。
***
“顾闻山,你看我肚子起来了一点没有?”
香栀坐在床上,挺着小肚子让顾闻山摸一摸。
顾闻山每天都会摸一摸听一听,感受里面孕育的生命。
今天也是同样如此,听到香栀的召唤,他走过去说:“过了三个月感觉起来了,但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大出来。”
香栀也摸了摸小肚子,脸上喜悦好奇地说:“会是女儿还是儿子呢?顾闻山,你喜欢哪个?”
顾闻山觉得男孩女孩都不错,长大些可以跟他一起接受锻炼,按照顾家儿女一惯的教育路线走。
但看到软乎乎说话的小妻子,他从善如流地说:“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香栀笑嘻嘻地说:“我想要女儿。香香的女儿可以跟我一起穿好看的裙子,跟我说悄悄话,跟我一起在背后八卦别人。”
顾闻山蹲在地上给她穿拖鞋。沈夏荷昨天送来四双毛线钩的毛拖鞋,高帮到脚踝,底儿是李滇霞纳的千层底。
十月中旬天气嗖地凉了下来,有气候专家说今年会是苦冬。
部队后勤采购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准备,顾闻山提前预购了一千斤的炭火,留着冬天在屋里没日没夜地烧。
香栀的毛线拖鞋用彩线钩了朵栀子花,纯白的花儿翠绿的叶儿,和漂亮的彩虹做背景,是花了真心做的。
香栀踩着爱心毛拖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喜欢的不行。
“我没找到他。”顾超男从外面回来,她只穿着便服秋装,比这里家属穿的少一层。
香栀今天请假在家里,想到宋红星知道被诓骗怕他做出冲动举动,待会尤秀、沈夏荷都要过来助威。
“那咱们先吃饭,李师傅今天早上做了年糕汤,还放了蛋花。”沈夏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已经穿上薄夹袄了。
香栀没吃过年糕,顿时来了兴趣:“姐姐,我们去吃吧?”
顾超男点点头:“好。”
顾闻山无权表态,尾随在后。
“你们小心,不要分开行动。有问题跟我联系。”
坐在食堂里,顾闻山被小郭火急火燎地叫走开会。留下小姐妹们一起吃早餐。
“年糕用炭火炉子烤也好吃,回头咱们买点老乡家里的,留着冬天一起烤着吃。”
沈夏荷是她们中间的大厨,每次对于食物的发言都能获得香栀与尤秀的赞同。
尤秀又跟她们吐槽上班遇到的事情,俩人又跟着一起骂。
她们坐在一起总是不安静的,叽叽喳喳说着话,顾超男在一边舀着年
糕吃,一边细细的听着,多了不少乐趣。
年糕汤做的特别好吃,年糕切得厚实,煮的软糯,嚼在嘴里有甜软的米香。
汤水里还放了菠菜和虾米,香栀还大方地把自己家香油带过来,每人舍不得多点,点了四五滴,更加觉得年糕汤好吃了。
顾超男吃完饭,想帮香栀洗饭盒。香栀不要她洗,脆生生地说:“顾闻山不让给别人洗。”
顾超男逗她说:“我是别人呀?”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舍不得你劳动嘛。不然你把你的也给大弟留着,他是我们家洗刷能手。我给他评的。”
顾超男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正好落在赤目的宋红星眼里。
他觉得自己是在医务所门口晕了过去,是被活活气晕的。
他使足力气走过来,抢过顾超男的碗,大口把里面的汤水喝点。喝完汤水又去把沈夏荷碗里没吃完的年糕抢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等感觉好多了,他过来拽着顾超男的胳膊说:“你跟我走,我有话问你!”
宋红星狰狞地拉扯着顾超男,再也不顾及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大有顾超男不跟他走,他要把俩人的事大喊大叫的嚷出来。
沈夏荷骂道:“王八蛋,你在部队里面横什么横?!”
顾超男顾及这里是香栀和大弟的部队,跟香栀她们说:“你们先回去,该上班的就去上班吧。我晚点回来去花房找你。”
香栀一反常态地说:“好,姐姐你去吧,我们走了。”
宋红星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发现香栀的不对劲。
顾超男不用他拉扯,率先走在前面,要跟他到部队外面说清楚。
宋红星也想着这里是顾闻山的地方,他不敢被顾闻山知道,气闷地走在后面,盘算自己等下怎么收拾顾超男,言语上要刺激、精神上要打击、最好还能趁她不注意,出出气!
他摸了摸内口袋里的铁剪刀,脸上无比扭曲。
他已经想明白这两天顾超男的缓兵之计,除了恶毒就是恶毒!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他的爱人!
他跟着顾超男从部队西北小门走了出去。
西北小门不是心连心小学附近的门,是鲜少有人走的旧通道。路面狭窄,两旁的花坛空荡荡,电线杆子上也没有电线了。
是已经几乎要被废弃掉的小门。
顾超男走到矮墙边,站在一旁冷淡地说:“你找我有事,我找你也有事。你先说吧。”
宋红星看她态度十八转的大转,气得血压又起来了。他的脸红的跟猪肝一样,暴跳如雷地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不让我当主任!你从中作梗啊你!”
“你觉得你配当主任吗?”
顾超男皮笑肉不笑地说:“就算天上掉下来一百个主任,也不会有你的份。你趁早回去接受调查的好,做男人要有男人的担当。”
宋红星感受到她眼中再没有对他的情谊,他冷下声音说:“你不想跟我过了?你外面有别人了?”
顾超男嗤笑着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告诉你,破坏军婚罪,不光是李雯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你也会有。你利用我三年,这三年就用你下半辈子赔偿。”
宋红星眯着眼,狠毒地盯着她说:“要是我承认错误,你会再给我机会吗?”
顾超男摇摇头说:“我要走了,咱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宋红星终于发现他的春秋大梦破碎了。他难以承受即将到来的惩罚,他将一切都归结于顾超男身上!
要不是认得顾超男,他还本本分分地在河南当小医生。听他妈的话找个会居家的女人过日子,保不齐儿子都能在地上跑了!
“死男人婆,你真的害我,你真的害我!”宋红星气得浑身发抖,他脑子轰地一声,理智断线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除铁剪刀,挥舞着冲着顾超男追了去了!
一道白光在俩人之间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天上忽然落下一个麻布口袋套在宋红星的上半身。他当场摔了个狗啃泥,并将铁剪刀甩得远远的!
香栀带着尤秀、沈夏荷一拥而上,手脚并用,拳头像是雨点一样从天上落下!
“锤死你!锤死你!锤死你!”
“打死你王八蛋,你这个黑王八!”
“男人都是败类,男人都去死!!”
“啊!救命救命!——啊啊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宋红星在麻袋里面的呼救声越来越虚弱。他开始挣扎着要出来,后来发现自己压根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们拳打脚踢。
最后,两眼一翻,在麻袋里昏了过去
“快快。”香栀拽着麻袋,宋红星已经毫无知觉地滚了出来。
沈夏荷看到宋红星鼻子和嘴里流下的鲜血,忍不住后怕:“姐妹,咱们该不会杀人了吧?”
尤秀比她冷静,蹲下来试着他的呼吸说:“没死,咱们都没往他要害地方揍,他疼归疼,保准不会有大事!”
香栀蹲在地上看着铁剪刀,小脸凶巴巴的:“便宜他了。”
沈夏荷原本有些担忧,同样看到铁剪刀以后脸沉了下来:“他刚才要拿剪刀刺姐姐,他要伤害姐姐!”
香栀吓得赶紧说:“小点声,免得姐姐听到了。”
她设了个小法术,让前面离开的顾超男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可她毕竟灵力被压制的太久,要不是怀孕她还用不了。所以一下还有些担心灵力的效果。
“栀栀,你把剪刀拿好,回头拿给顾团长。”尤秀掏出手帕把剪刀包好,递给香栀说:“他总会知道怎么处理。”
香栀扯开小布包,尤秀把铁剪刀放了进去。
躺在地上的宋红星,他的脸和暴露的皮肤很快红红紫紫,他不停的痛苦呻//吟。
香栀看他这张脸就讨厌,气不过要在走之前扇他几巴掌。沈夏荷拦住她:“何必脏了你的手,你离远点我来抽。”
她往掌心吐了口吐沫,凶神恶煞地走过去抓起宋红星的衣襟左右开弓,硬是打的自己手掌发麻才将他扔到地上:“呸,真便宜你了!”
“诶哟疼死我了救命救命啊”
“谁在那儿?!谁在喊救命?!”
无人出没的地方,派出所会定点巡逻。
听到有巡逻的公安同志来了,香栀捂着小布包喊道:“撤撤撤撤!同志们——姐妹们——”
尤秀和沈夏荷一左一右地挽着她胳膊,已经跑了起来。
尤秀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跑吧,废话那么多!”
宋红星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皮都肿了起来,只能勉强地眯一条缝。
鼻子里不停地往外面冒血,他已经管不了了,仰面躺在地上,痛苦地流着眼泪:“完
了一切全完了”
***
两天后。
香栀站在火车站前,依依惜别顾超男。
眼泪豆豆转啊转,终于在列车进站时落了下来。
顾超男一路拥着她,临走前在站台上抱着香栀承诺:“栀栀,我有休假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看望你。我衷心希望你能够顺顺利利的生下健康可爱的小宝贝。”
香栀脑袋瓜靠在顾超男胸口,小手抱着顾超男的腰哽咽地说:“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在家里思念着你。你做任务务必小心,我会跟上天乞求你平安无事。”
顾超男感动不已,伸手替她整理了歪掉的三角巾,远处的顾闻山见到了动作一怔。
顾超男拉过斜挎的军旅包,从里面抽出一条洋气的苏联制碎边小羊毛头巾,递给香栀:“我来的时候没能给你带礼物十分遗憾,这条头巾是我的苏联同学寄过来的。我一直装在包里没有机会使用,我想你比我更适合这条小羊毛巾。”
香栀没发觉不对劲,她摸着细软的小羊毛,轻呼道:“好高级的材料,一点不扎手。上面印的是向日葵?我喜欢向日葵!”
顾闻山在后面偷偷笑,她喜欢向日葵的香瓜子吧。
“这是俄罗斯的国花,朝阳、生命力,就跟你一样。”
顾超男望着粉色三角巾,笑着揉了揉香栀的脑瓜顶:“正好气候要凉下来,适合秋冬季节用。”
香栀肉眼可见的喜悦,她紧紧抱着小羊毛巾感激地说:“我会好好珍惜你送我的礼物。姐姐,我真舍不得你。”
列车在她们后方停止,顾闻山终于开口说:“该上车了。”
顾超男笑着看他一眼,拍拍包说:“大弟,回头电话联系,还有些战略部署的问题我要向你请教。”
香栀眼睛转向顾闻山,顾闻山若无其事地说:“小意思。你回去要是有事跟我联系。”
顾超男笑容灿烂地点点头,在乘务员的视线下走进车厢,隔着窗户跟他们摆手:“你们回去吧。”
香栀硬是站着等列车离开,才抽抽搭搭的往外走。
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脚,僵硬地转身说:“顾闻山,姐姐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她扬了扬怀里的小羊毛巾。
顾闻山笑着说:“你猜。”
香栀走了几步又站住脚,捂着脑袋说:“顾闻山,姐姐为什么突然摸我的头,动我的三角巾!”
顾闻山走过去,揉揉她的头顶说:“我姐除了感情上糊涂了点,其他地方非常敏锐。在咱们家待了一周,相信她能发现你的不对劲。”
比方说,家里源源不断的栀子香味,花瓶里不见枯萎的栀子花,还有香栀身上浅淡的栀香味。
当然,也防不住她自己睡觉不老实,胳膊腿乱蹬之下把头巾扯下来。
顾超男曾经连续一年半处于战备状态,身边有个动静就会醒来。
可顾超男什么也没说,甚至送了小羊毛巾给香栀。
“她已经认可你了。”顾闻山实话实说道:“你做的很好,栀栀。”
香栀沉默一路,坐在吉普车上干巴巴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在家裹着三角巾,真是好痒痒啊。”
她挠挠头顶,又挠挠脸颊。
想明白顾闻山的话,唇角嘻嘻笑着:“姐姐要是再来,我应该已经把宝贝生下来了。你到时候乖乖在家里带孩子,我想跟姐姐去她说的青海湖玩一玩,对了还有西藏、阿拉善、沪市!她去过的地方我也想去。”
顾闻山唇角抽动,扭头看了香栀兴奋的小脸,凉飕飕地说:“有没有可能,你男人我也去过这地方?”
香栀惊讶地捂着小嘴:“哇,你好厉害呀。”
如此不走心,把顾闻山气笑了:“我刚入伍没多久就是侦察兵,当了两年的侦查兵去基层做了军代表。后来到边疆驻扎、出国执行任务,该去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
香栀啪啪啪拍着手:“给顾团长热烈的掌声鼓励。”
顾闻山又扭头看她一眼,眼睛在她小肚子上打个转儿:“今天我可以帮你洗澡了吧?”
香栀羞臊地说:“好呀,我也想帮你搓一搓。”好久没玩啦。
小两口回去的路上一拍即合。
到部队。
顾闻山把吉普车停到办公楼下边,自己上去拿材料。
上去的时候还轻松愉快,下来的时候似笑非笑。
“你怎么这样笑?”香栀想了想用成语说:“不怀好意?”
顾闻山启动吉普车,点了点她的鼻尖说:“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
“干了。”香栀心思浅,根本藏不住事儿,不等顾闻山“审”,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清楚了。
顾闻山不但没生气她闯祸,反而狠拍方向盘:“你们干得对,你们要是不干,我也得找人收拾他!”
香栀忽然想起包里的铁剪刀,她扯开不离身的小布包,里头有大虾酥、小水壶、纸巾、手帕和小人书等,大大小小她喜欢的玩意。
顾闻山看她从里面掏出跟他手掌差不多大的铁剪刀,剪刀刃锋利而尖锐,他不可置信地说:“宋红星要拿这个刺伤我姐?”
香栀猛猛点头:“所以我们揍了他,原本我们还在远处犹豫着呢。”
顾闻山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发现剪刀上的手帕包裹的很好,里面的指痕相对完整。
“这件事就这样,要是有事我来处理。你每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香栀疑惑地说:“那你还没跟我说怎么知道我干坏事了呢?”
顾闻山缓慢驾驶着吉普车,面无表情地说:“宋红星报案了。张公安接到的案子,说宋红星指名道姓地说是你动手打了他。”
“不可能啊,他根本看不到是我。”
“他说他闻到栀子花的香味。”
香栀抬起胳膊闻了闻:“我感觉还好啊早知道把他锤死得了。”
顾闻山问:“怎么不说要吃了他?”
香栀撅着小嘴说:“我嫌他脏。就连抽他大嘴巴都是夏荷上的,她怕脏了我的手。”
顾闻山终于笑了一下:“她说的对,这样的人挨着碰着就让人恶心。”
***
老张和同事带着受害人宋红星往114部队走。
他们穿过心连心小学边上的巷子,正好有小学生在边上玩耍,看到鼻青脸肿的宋红星,孩子们大喊:“妖怪、大猪妖怪!”
宋红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用手挡着半边脸,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驱赶着孩子们:“滚滚滚。”
小学生们根本不怕他,跟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地看热闹,还召唤其他的小伙伴来看妖怪:“快来呀!公安叔叔们抓到的妖怪了!”
宋红星身上疼的太厉害,他去医院做了检查,两条胳膊骨裂,鼻梁骨骨折。一瘸一拐地走着路,想要快也快不了。
老张也不帮他,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着,遇到熟人还打着招呼。
“这是怎么了?”
老张开口说:“被人揍了。”
“嚯,怎么不揍别人非要揍他啊。”
“对啊。”老张也说:“他还说是军属揍的,就是上次敲锣打鼓得三等功的女同志。”
“那更不可能了。人家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揍他?美得他!”
老张笑了笑,虽然没说话,但笑容代表一切。
他在基层做工作,接触过不少盲流,到处讹人,讹不成就耍赖撒泼。
在老张眼里,香栀娇娇小小的一个人,怎么把宋红星揍成这副鬼德行,不可能啊。
肯定是宋红星得罪了谁被揍了,看到街面上宣传栏贴着的香栀,就想要讹她。
一般这种时候,脾气软弱的家庭条件好点的都会花点小钱处理麻烦,老张一时不知道香栀会不会也这样。
“我说了我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了。你们怎么就不信我!”
“我还闻到你身上的酒味呢。”老张淡淡地说:“怎么不信你?我这不是跟着你来了吗?”
宋红星一下把话憋了回去,又郁闷又屈辱。
到了门岗,老张
给值班室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很快放行。
宋红星还想着找到香栀,用她身上的香味大做文章。
他先来到香栀家中,没发现有人。
隔壁的婶子指着南边说:“都在家委会那边准备看电影呢。”
李滇霞听说她们揍了人,被揍的还找上门来了,根据计划安排在家里等候。见到宋红星,大吃一惊的同时,发自肺腑地觉得他活该!
宋红星当场跟老张他们说:“我知道在哪里,咱们赶紧过去。老张,你手铐戴上没有?我怕她和她的朋友们拒捕!”
宋红星在来的时候想明白了,他已经失去顾超男这座大靠山。如今正好有机会抓到香栀的小尾巴。
顾闻山作为香栀的爱人,可以说把香栀捧在手掌心里宠着,她要是出事,不信顾闻山不会跟他求和。
这样一来,顾超男不会不顾及姐弟感情,正好可以将他的罪名洗干净。说不好还能借机弄点钱回老家。
到时候他就把李雯娶回河南老家,盖个大房子,让她给自己生儿育女。
他想到李雯就觉得心疼,在他眼里李雯是女人中的女人,与顾超男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他想的很好,兴冲冲地拐着腿到了家委会门口的广场上,整个人傻眼了。
“不、不可能。”
他能看到的所有妇女同志们,上百号的人,所有人耳边都插着一只洁白栀子花。
浓郁的栀香霸道地弥漫在广场上,连带着吹到脸上的风,也是栀香味的。
“不、不可能!!”宋红星一瘸一拐地冲到人群里,不断地寻找藏匿在人群当中的香栀。
“是她!”他追上去掰着女同志的肩膀让对方转身,小伍转过头扬手就是一耳光:“流氓!”
宋红星僵着脸,站在人群里已经顾不上还手。
“不对,这个是她!”
宋红星又追了过去,同样被李丽娟一个耳光抽过去:“滚!”
他找来找去,看到越来越多戴着栀子花的妇女,气得“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冯艳正在布置帮人布置荧幕,荧幕对面摆放着许多占位置的矮板凳。
宋红星闯进来,把矮板凳撞的乱七八糟,口角流着鲜艳的血,还在不停地抓人问:“香栀呢?香栀在哪里?!”
他扭头又往来的地方找过去,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在人群里寻找。不大会儿功夫,他双眼也因为气急充血而红了。
老张怕他做傻事,让同事拉着宋红星到一边休息。
宋红星被他们强制带到楼下,一扭头看到宣传栏上贴着香栀获得个人三等功的照片。照片里她笑颜如花,美滋滋地举着三等功勋章对着镜头骄傲地抬起下巴。
“是她!我看到她了!”宋红星忽然站起来,往楼梯口走。
香栀头上戴着花面对面过来,宋红星指着香栀说:“抓她,就是她,你们看她也有栀子花!”
香栀跟老张打了个招呼,取下耳鬓上的白玉兰递给老张:“这人怎么栀子花和白玉兰分不清楚?俩个能比吗?”
老张恼火地跟宋红星说:“花也分不清楚,人也找错了好几个!你报假警啊!”
香栀在边上笑嘻嘻的很气人:“是呀,这人满嘴胡言乱语。你不知道,他在京市很多事呢。”
宋红星浑身颤抖地接过白玉兰,彻底发现自己再次中了计谋。他张大嘴不停地喘气,像是岸边脱水的鱼。
看他眼睛定定地望着香栀,老张劝他说:“你还说有栀子花的香味,你看这边哪里没有栀子花的香味?难不成是成千上百的人都跟你动了手?再说栀子花的香味不具有独特性,根本不能成为你指认人的证据。我看你可怜,跟你过来走一趟,现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老张同事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记得上次周先生还公布了香栀同志怀孕的消息,加上顾团长胜利归来,大家都说三喜临门,一时传为美谈啊。”
老张说:“是啊,她还怀着孕怎么可能跟你动手。我劝你仔细想想,我闻着昨天你身上有酒味,是不是你被哪个抢了却忘记了?”
宋红星前天晚上的确喝了酒,他总在酒后跟顾超男大吵大闹,自己摔跤还会借题发挥是顾超男家暴他。
这次酒后明明记得很清楚是被揍的,反而被说是他喝多酒的原因,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宋红星气得头晕目眩,仅有的力气也被抽空。
他双手因为刚才用力而剧痛无比,他觉得自己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喘不上来气了。
可就在这时候,家委会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人,跑下楼跟老张耳语了几句。
老张脸色大变一改刚才的劝慰,从裤腰上取下手铐给同事使眼色。俩人一起把宋红星翻到地上,背着手铐了起来。
“我胳膊有伤,放开我。”宋红星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才是受害者!”
老张气恼地说:“放你娘的狗屁!京市公安刚跟我们联络了,你曾经的同事李雯同志,已经跟公安机关报案,说你多次强/奸她,他们已经跨省过来抓捕你归案了!”
第45章 第45章他就喜欢我的骚
宋红星百口莫辩,被老张和同事拖拽离开部队。
沈夏荷从荧幕后面抱着一盆还没分完的栀子花,还有家属走过来向她讨要。她又分了些出去,心里知道这些是好东西,剩下半盆死活不分了,端着去找香栀。
香栀还在原地生气,捏着白玉兰和尤秀吐槽呢:“宋红星居然把这个当成栀子花。这俩能混为一谈么?”
尤秀还在哄着她说:“他不光瞎还坏,跟李雯坏到一起去了。正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俩个姘头在京市打去。”
沈夏荷刚走过来,被冯艳拦住:“夏荷,你别小气啊,再给我两朵,我给我姑娘扎麻花辫上呗。”
给大人不行,小孩可以。
沈夏荷出名的喜欢小孩,在盆里扒拉着找到两朵漂亮的递给她:“拿去,要是蔫儿了也别丢,泡水喝万万不能浪费。”
冯艳不知她的意思,笑着说:“说你会过日子,你也太会过了。”
王会长最近不怎么管事情了,里外都是冯艳张罗。
她看到有几位军嫂过来,应该是想跟香栀她们八卦刚才的事,她跟香栀她们说:“你们没事走吧,要是来电话我不用喇叭,直接让小伍找你们去。”
沈夏荷该说的说过了,等冯艳走以后,招呼着香栀和尤秀说:“快走,我看到刘嫂子和马嫂子来了,她们最会套话,咱们家丑不外扬。”
香栀不想把顾超男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上前几步挽着沈夏荷的胳膊说:“撤撤撤撤,司务长的东西到了,咱们快去拿。”
沈夏荷看了她肚子一眼,羡慕地说:“能看出怀三个月了,回头你动作都得小一点,别再风风火火了。”
沈夏荷羡慕香栀怀孕的同时,对香栀极为照顾。香栀乐意听她的话:“好呀,我知道的。”
尤秀问她们:“找司务长做什么?”
香栀扭头说:“马上要过冬,夏荷要教我晒冬菜呢,还得把鸡鸭鱼腌制起来。到了年关前,还得卤菜做香肠呢。”
尤秀抓紧走了几步,也挽着香栀的胳膊说:“我们学校发了两斤鸭蛋,我待会过去拿了,咱们做成咸鸭蛋呗?”
沈夏荷拍着胸脯说:“咸鸭蛋我在行,你出蛋、我出手艺和佐料,肯定过年吃到嘴流着黄油。”
香栀在边上抗议道:“那我呐?”
沈夏荷和尤秀异口同声:“你出嘴!”
司务长陈解放已经在小食堂门口摆了阵。
给家属们准备的越冬菜,一堆堆摆在空地上。山省的大青萝卜、挂霜的白菜、比拳头大的黄土豆子、带泥的新鲜花生、旅顺的白芸豆
每年越冬采购都是部队出面,价格实惠,不需要青菜票,也不需要称,家属们按堆购买即可。
“香菇香菇香菇。”香栀拉着她们在香菇堆前排队,头几天吃的黄土豆子炖鸡腿,里面放了切块的香菇,香栀吃的意犹未尽。
沈夏荷从兜里掏出一张购物清单,有字有画,除了她自己没人看的懂。
她严肃地说:“香菇一家五斤、大白菜一家一百斤、土豆子一家一百斤、青萝卜一家五十斤”
尤秀感叹地说:“还是这边丰富些,我在知青点的时候,顿顿是白菜和萝卜,过节才能吃上腊肉丁丁。”
香栀沉重地回忆道:“要不是秀秀给我抢菜,腊肉丁丁我都吃不上。”
尤秀小声跟沈夏荷说:“她
当时可没用了,筷子都使不利索。想吃什么就盯着看,我也是看不过去给她夹的。”
香栀甜甜的小嘴说:“那也是你心地善良,别人怎么不给我夹呢。”
沈夏荷忽然说:“哎呀,我忘记找人定鱼虾了。冬天也不能没有鲜口的东西吃啊。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司务长定一些。栀栀,你家还跟我家一样啊。”
香栀脆生生地说:“一样一样!”
尤秀于是帮着沈夏荷排队,买了三四百斤的越冬菜。
陈司务长看在香栀同志怀有身孕的份上,叫战士拉着板车帮她们把冬菜送回家。
到了家那还没完。
大白菜得一根根立在窗沿下面,围着墙整齐划一的摆。青萝卜切成开花萝卜,挂在晒衣绳上等着风干后做香辣萝卜干。
香菇和白芸豆整整齐齐码在笸箩里,放在通风的两家之间的过道里阴干。
香栀头上戴着小羊毛巾,端端正正坐在家门口凳子上。左边是一麻袋带泥巴的花生,右边放着搪瓷盆,剥好的花生米叮叮当当往里头扔。
比起沈夏荷与尤秀忙里忙外,甚至借来铁锹在两家中间挖地窖香栀岁月静好,套着小花套袖安安静静花生米。虽然表情有些生无可恋。
“哎,过日子呀就得耐得住。”小花妖的日子恢复宁静,幽幽地叹口气,想要偷懒。
发自肺腑地想要偷懒。
“干活半小时你喝了两杯麦乳精,晚上不吃饭了?!”
沈夏荷眼尖地喊住蹑手蹑脚往屋里钻的香栀,指着才剥了一小捧的花生米说:“不吃油炸花生米了?”
李滇霞在屋里把两个小孩的棉袄缝好,揉了揉眼睛出来跟沈夏荷说:“你说她做什么,我跟她一起剥。”
香栀倍感委屈,垮着小脸说:“李阿姨、李妈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李滇霞觉得有意思,笑着说:“好,我也跟你天下第一好。正好我渴了,你进屋给我倒杯水吧。”
她有意给香栀创造偷懒的机会,香栀愿意给她跑腿,很快倒了温水过来细声细气地说:“李妈妈,我给你倒了两勺红糖。我心疼你干活累,你慢慢抿着喝噢。”
尤秀看了沈夏荷一眼,俩人把铁锹插在地上,齐齐往香栀家里去。片刻后,一人抱着一杯红糖水出来。
尤秀三两口把红糖水喝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戳着香栀脑门说:“小没良心。”
沈夏荷笑着看她们打闹,忽然发现院子角落里还放着半盆栀子花:“诶,还剩下那么多花怎么办?”
尤秀苦恼地说:“部队里分遍了。”
沈夏荷可惜地说:“天冷冻坏就没用了。”
香栀把床下私藏的花儿全交代了,捧着小脸说:“我可真能开花啊。”
李滇霞没听到她的嘟囔,认真思考后说:“不然,油炸了吃吧。”
“啊!!”跟李妈妈天下第一好的小花妖差点摔在地上,她大惊失色地说:“栀、栀子花也能油炸?”
从来都是她吓唬着吃别人,哪有想到会被吃的一天。
李滇霞看着尤秀和沈夏荷抿嘴偷笑的样子,不知道她们笑什么。
“你们年轻别笑话我,过去有吃百花宴的讲究。主家请来云贵的师傅,摊花饼、做花糕、烫花汤,还有的把新鲜栀子花用薄面裹住,上上下下炸三遍,浇上酸甜的浆水蘸着吃,特别好吃。”
“啊!!还要炸三遍蘸着吃?”香栀捂着胸口感觉不行了,她要上不来气了。
尤秀赶紧过来拍拍后背说:“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不是还让我们泡水喝吗?”
香栀欲哭无泪地说:“洗澡水和汤水能一样吗?你洗澡放花椒大料啊。”
沈夏荷哭笑不得地说:“我妈就是说说,不然我们晒干做成干花?直接泡就行,也不浪费。”
香栀垮着小脸说:“好,只许喝洗澡水噢。”
沈夏荷弯下腰,看了看香栀的小脸,从兜里掏出手帕:“那我提前给你个好东西。”
不光香栀有了兴趣,尤秀和李滇霞也走过来看。
沈夏荷眼睛笑着弯弯的,把手帕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片片,闻起来有股奶香味。
“这个叫香奶片,是用奶粉压着的。”沈夏荷给香栀喂了一片,又给她们和自己吃了一片:“好吃吧?”
“好吃!”香栀太喜欢了,眼睛晶晶亮!
沈夏荷把剩下的香奶片包好,塞到香栀手里说:“孟哥出差在沪市带回来的小机器,把奶粉放在里面摁出来的就是这个啦。等你吃完,我再给你压,想吃多少都有。”
他们俩虽然还没有孩子,却非常期待。碰到这种难得的东西总会买回来,等到给以后的孩子预备着。不知不觉这些东西已经积攒了不少。
香栀崇拜地说:“好厉害啊。”说着自己又吃了一片。
听到是沈夏荷亲手压的,舍不得像刚才那样直接嘎嘣脆似得嚼着吃,这次含在嘴里,一点点舔着吃。
尤秀看沈夏荷眨眼间把快要崩溃的小花妖哄好,感叹地说:“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肯定是非常好的妈妈。”
沈夏荷摸摸自己的肚子,摇摇头说:“我也想啊,我做梦都想。”
“这些都是命,等来了以后别嫌烦。”
李滇霞作为唯一在场生儿育女过的长辈,很有经验地说:“夏荷小时候很顽皮,大冬天能在河里冬泳砸鱼。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伤了根本”
这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沈夏荷不想大家不愉快,笑着说:“没事,我婆婆的药我还喝着呢,最近感觉身体轻松,兴许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要跟栀栀的宝宝做异姓兄弟姐妹,好不好啊?”
香栀忙不迭地答应说:“好呀好呀,就像咱们一样,是异姓好姐妹。咱们不要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
尤秀一把捂着她的小嘴,哭笑不得地说:“别跑火车了,快剥花生米吧。”
***
顾闻山开完会,小郭第一时间报告宋红星的事。
顾闻山没表态,把铁剪刀给了小郭:“还给招待所吧。”
小郭跟在顾闻山后面往楼下走,嘟囔着说:“他相好的怎么会忽然反咬他一口呢?”
顾闻山似笑非笑地说:“是啊,怎么会反咬一口呢?”
小郭一拍脑袋,跟顾闻山告状说:“对了,前天晚上我在招待所餐厅遇到宋红星,他还让我给他买烟,还叫我结账。”
顾闻山侧过头问他:“那你买了?”
小郭说:“买他娘的臭狗屁,我装作没钱跑啦。”
顾闻山唇角嗤笑地说:“以后他想给你买烟也找不到机会了。”
小郭挠挠头说:“谁要他的破东西,呸!”
顾闻山回到家中,看到院子里忙的团团转。
他提着面粉递给李滇霞说:“这里是三斤精面粉,里头还有袋一斤装的糯米粉。”
李滇霞擦擦手说:“谢谢你顾团长,这些都是给我亲家准备的。亲家母要带两个孙子过来过年,正好包了饺子滚元宵。”
顾闻山笑着说:“你女婿最近任务重,还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孟岁宁接了个任务,三天两头出差,至少过年前没时间准备物资了。
“诶,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李滇霞庆幸有这么一门好邻居,回到家里后,跟沈夏荷一起尽心尽力的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
香栀从今天开始不用去夜校学习,正趴在沙发上准备二级工的考试背书。
她听到顾闻山的声音,趿拉着鞋往外跑,一下被顾闻山拥住:“别摔跤了,又忘记自己要当妈妈了?”
香栀踮起脚撅着小嘴要跟他亲嘴,顾闻山反手关上门,好好亲吻着小妻子。
一吻过后,香栀指着后院的煤炭说:“最后一点煤炭送到了。”
顾闻山走到窗户那看了眼,察觉室内温度有点低。已经到了十一月,有些舍不得烧煤炭的同志,在家里也把薄棉袄套上了。
香栀穿着棉褂子,里面是秦芝心织的爱心白毛衣。袖子有点长,顾闻山帮她一点点卷起来。
香栀细声细气地跟顾闻山报告:“这两天我干了可多活了。”
顾闻山把棉褂子里的香奶片放在茶几上,轻声说:“我把小炉子给你点上,香奶片别放兜里,免得脱了棉褂子忘记了。”
香栀还想跟他邀功,继续说:“剥了特别多的花生米,李妈妈给煮了红枣花生甜水喝,我给你留了一碗。”
顾闻山表扬了一番,又亲亲小嘴说:“剩下的我来准备,你马上考试,这些天学习就行。还有什么没准备的?”
香
栀扭扭捏捏地说:“大对虾没准备,五角钱俩的大对虾。”
顾闻山一下笑了:“好,我有认得的熟人,多给你买点回来。过几天封海,再不买就来不及了。”
“好。”香栀高兴了,抠抠搜搜赏给顾闻山一片香奶片:“你听,是不是吵架了?”
香栀忽然站起来,走到主卧那边趴着听了两句。
顾闻山好笑地把她拉开:“人类当中听墙根儿是不好的行为为什么吵?”
香栀回忆了下对话,跟顾闻山说:“夏荷战斗力太强,我没听清楚。”
不等她研究,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以后你就跟你爸妈兄弟过吧!”
打开门,沈夏荷红着眼圈带着李滇霞进来,不顾在后面道歉的孟岁宁,把门重重地关上!
香栀看到亲爱的李妈妈眼眶含着泪,也像是受到委屈,使唤顾闻山给她们倒麦乳精喝,自己陪着坐在沙发上学模学样地哄着说:“都是一家人,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地方,没必要非要争个对错。”
沈夏荷怒气冲冲地吼道:“没对错?你知不知道他爸妈要过来过年的事?我跟我妈是不是尽心尽力?”
香栀忙点头:“是是是,尽尽尽。”
沈夏荷说到这里,眼泪又落下来,从脸颊滑落到下巴颏。
香栀拿手绢给她擦了眼泪,又给李滇霞也擦了擦:“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滇霞看闺女哭的厉害,想要开口劝两句,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
顾闻山倒来麦乳精,坐到茶几对面说:“是孟岁宁欺负你们了?”
好家伙,他这个语气跟便宜岳父如出一辙。
好的时候客客气气孟副营,不好的时候直呼大名。
沈夏荷也没别处说理,自己揩着眼泪说:“他爸妈说我妈是寡妇,说寡妇晦气不应该过年,更不能在他们小儿子家过年。”
“什么?!他们也太无情无义了!”香栀气堵,恨不得把自己刚才劝人的话拿来抽自己俩嘴巴子。
李滇霞不想闺女因为自己跟婆家闹翻,虽然委屈还是选择让步:“我又不是没自己过过年,这里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你们小两口别因为我为难,我回老家就行了。”
沈夏荷怒道:“不行,凭什么你走?大不了不让他们来!”
李滇霞说:“那也不好啊。”
沈夏荷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只是嫁给孟家,不是死了妈。都是有妈的人,凭什么姓孟的可以跟妈一起过,我就不能?!”
李滇霞退了一步,犹豫地说:“要不然花点钱妈去招待所住。还有两个月才过年呢,到时候我也待够了。过年的时候帮你们把饭菜做好,等他们来了,我、我——”
“李妈妈!”香栀气得要翻白眼,可惜没人让她翻。
她恼火地说:“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受这样的委屈。你不想夏荷跟婆家闹翻,那你跟我们过,我们一大家子没封建迷信的说法,都是唯物主义,都欢迎你跟我们一起过年。”
“李阿姨,平时我们受你太多照顾,正好就一起过年。”顾闻山也劝着说:“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香栀拉着李滇霞的手说:“李妈妈,我最爱你了。你答应我吧。”
李滇霞还是觉得不好,哪有到女儿女婿隔壁过年的。
香栀忽然说:“对了,孟岁宁是什么意思?他难不成也听他爸妈的话?”
顾闻山眼神沉沉地说:“他真敢这样做?”
沈夏荷看顾闻山眼神里的狠气,忙说:“他没有,他也跟他爸妈吵了架。他爸妈说服不了他,让我来说服他。我没忍住火气,骂了孟哥几句。”
“这样岂不是更气人?”香栀眼珠子瞪的老大,扭头跟顾闻山说:“你让孟岁宁回老家去!”
沈夏荷吓一跳,到底夫妻俩感情没问题,是外在矛盾。
她拉着香栀的小手说:“别冲动,他要是回老家,我也得跟他回老家。到那时面对他爸妈、他兄嫂,还有两个侄儿,这么一家子的吸血虫,那我更不能跟他过好日子了。”
沈夏荷本来想着远离原来的部队,到这里能得到些清净。谁知道婆家的穷亲戚还是不想放过他们。
顾闻山起来说:“我跟他谈谈。”他得听孟岁宁自己说明态度。
沈夏荷靠在沙发背上,脸上很伤心:“我对他们家什么样,我妈对他们家什么样,难道他们的心真不是肉长的吗?”
香栀也替她和李妈妈难过,要是换成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白眼狼,也的确不好受啊。
顾闻山极少参与别人家的家务事,这次真与孟岁宁交流了许久。
孟岁宁在父母和妻子之间一直偏向沈夏荷,幸好他脱离原来的家庭,受到部队里的精神文化熏陶,没有太多封建迷信的想法。
除了知道顾首长妻子不一般以外。
顾闻山陪同他往村里打了电话,听说小儿子被首长批评了,孟家父母赶忙表态,亲家母可以住在哪里,但是小儿媳妇得加倍努力,争取在明年怀上孩子。
“你们明年要还怀不上孩子,就把你大哥家的儿子过继给你。”
孟母在电话那边口吐吐沫星子道:“村西头比你还小两岁的张二狗,他儿子都快上小学了!妈当初反对你跟她结婚,你看怎么样?这么些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我大儿媳妇好啊,你瞧瞧人家。”
这些话孟岁宁听着耳朵起了茧子。
小时候他在父母嘴里处处不如大哥,娶了妻子倒让妻子也处处不如大嫂。
他敷衍了几句挂掉电话,跟着顾闻山回到家,继续跟沈夏荷和李滇霞道歉。
顾闻山明白了事情经过,在旁边替他说了两句:“是父母愚昧,跟孟副营长没关系。”
香栀也说:“到底还是你们一起过日子呀,别因为外人破坏你们的感情。小心有巴不得你们吵架的,别让他们高兴。”
沈夏荷哭了半天,香栀一直抱着她,等到她情绪好了点,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说:“真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家务事把你们搅合一圈。”
得知母亲可以跟她一起过年,要孩子的事情也是老生常谈,沈夏荷委屈地看了孟岁宁一眼:“你妈是不是又让咱们过继大哥的儿子?”
孟岁宁勉强笑着说:“我不会同意的,我只想要你跟我的孩子。”
香栀知道沈夏荷多希望有自己的孩子,轻轻地说:“快了快了。”
这一通吵架,让孟家双亲退让了。
而沈夏荷更加坚定要自己孩子的愿望。
***
今年是元月份过年,到了十二月底,天下着鹅毛大雪。
香栀不负众望,光荣通过二级工考试,挺着显怀的小肚子在家里跟李滇霞学习做小衣服。
老式红砖房没有暖气,顾闻山知道她不喜欢冬天,经常会因为寒冷贪睡赖床,特意给屋里装了暖气管道,每天早晚烧一烧,屋里屋外的温度能相差十五六度。
香栀还有不离身的小火炉,小火炉上面烤着花生、热着苹果梨子水,今年不见桔子的踪影。
小火炉下面还扔着红薯,让屋里弥漫着红薯甜糯的香气。
顾闻山舍不得小妻子一针一线地缝衣服,不过想着花房放假,她在家里打发点时间。
借着中午时间,
他跟小郭和京儿一起抬了台双凤缝纫机回来。
“哎呀,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我们家还没弄到缝纫机票呢。”
沈夏荷如今整日陪着香栀在家窝冬,看到崭新的脚踏式缝纫机说:“可以多缝些尿戒子了,省的有了孩子以后不够用。”
“咱们一起用,你不用买啦。”
香栀高兴地跑到顾闻山面前,抱了抱他,掂着脚又想要吃嘴。
“晚上亲,听话。”顾闻山捏捏小脸,看她烤的红彤彤知道不冷了:“我妈打电话说寄了几张布票过来,还寄了新疆的细绒棉花,叫你在家缝着玩。”
“怎么是玩呢?我很认真的。”香栀拎起自己缝的小花裤衩给他看,顾闻山哭笑不得地说:“好好好,你收起来。”
沈夏荷偷偷跟李滇霞抿嘴笑,能把顾团长弄得手足无措的,除了香栀再没别人。
“我也给你缝。”香栀掂着脚在顾闻山耳边说:“给你缝大大的,用红布缝。”
逢年过节红布料走俏,香栀也就认为红布料比什么布料都好。她舍得给顾闻山用好东西。
这一下让沈夏荷听到了,坐在沙发上捧腹大笑,差点被针扎了手。
香栀不许她笑,以为她笑顾闻山,冲上来要捂沈夏荷的嘴巴。沈夏荷不敢跟她闹腾,摸摸香栀隆起来的肚子,赶紧承认错误。
又过了几日,地面上积雪厚实。
海城市不少火车和客运车人满为患。
今年是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许多知识分子、知青和社会进步人士都动身参加考试。部队里也有两三位家属参加考试,学习风气越发浓厚。
大海的海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实的冰层。再冷的天气,也阻止不了进步的脚步。
孟岁宁找汽车班要了车,来到汽车站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了母亲汪翠兰,她不光自己来,还带着大儿媳妇和两个孙子。
孟岁宁接到他们,没看到父亲问:“娘,我爹呢?”
大嫂胡爱湘跟小叔子没打招呼,转着眼珠子看着他。孟岁宁如今有钱有身份她怯得慌,连带两个孩子也不亲近。
汪翠兰过完年五十二,头发花白,脸上都是岁月操劳的痕迹。穿着藏蓝色棉袄,被北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埋怨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丈母娘非要跟你们一起过,你爹嫌她晦气,说打算跟你大哥自己在家过。你也不劝劝他,跟他说几句好话他就来了。”
好话能是什么好话?无非是答应过继儿子。
他刚到三十,还属于年轻力壮,凭什么过继别人的儿子?
孟岁宁听到这话全当耳旁风,提着汪翠兰的行李往车上放。
孟大宝和孟小贝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扯着汪翠兰的衣袖说:“奶奶,我要糖葫芦!”
“奶奶,我也要糖葫芦。”
汪翠兰自然而然地说:“岁宁啊。”
孟岁宁关上车门,径直去小贩那边买了两根糖葫芦递给他们,汪翠兰眼里露出满意的笑容。
“慢点吃啊,你们以后都是有大出息的,别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孟岁宁一路无话,把人直接接到家中:“第二户就是,我先把车停到一边。”
汪翠兰眉毛一挑:“怎么不见沈夏荷和寡妇来接我?我大老远过来,她们娘俩就这样做事的?”
“夏荷在邻居家,大冷的天难不成一直站在外面受冻?”孟岁宁扭头说:“娘,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那样称呼我岳母。”
汪翠兰撇撇嘴没再说话。
香栀家里。
沈夏荷正在教香栀怎么使用压片机:“你要是力气不够,让顾团长给你压。回头我婆婆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我恐怕不能帮你弄了。”
她很明白要是被他们看到奶粉压出来的香奶片,肯定有多少吃多少。
香栀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对于香奶片很感兴趣,自己使劲压了几个,边压边喂给沈夏荷和李滇霞吃。
尤秀放了寒假,每天过来陪香栀做小衣服。她照着画册给未出生的小婴儿做了件奶黄色连体衫,举起来给她们欣赏。
她在屋里只穿了件衬衫,小火炉和暖气一起开着,跟外面冰天雪地两个世界。
香栀大力称赞了她的手艺,又从小炉子上取了水壶,给大家一人倒了杯牛奶:“大虾干待会就烤好了。”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
沈夏荷往墙上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李滇霞。
李滇霞又出现刚来这里时的拘束表情,她问沈夏荷:“接来了?”
沈夏荷粗声粗气地说:“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说着跟香栀说:“我们过去了,秀秀,晚上记得把柜子里的米糕和饭一起蒸上给栀栀吃。别忘了香肠!”
尤秀头也不抬地说:“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顾闻山今天值夜班,尤秀拿好自己的东西过来住。这里比教师宿舍暖和,还能陪香栀,一举两得。
沈夏荷打开门,毫无意外看到婆婆和嫂子他们。她脸上没多少欢迎的神色,指着隔壁的房间说:“这里是我姐妹家,我家在那边。”
汪翠兰嘴里念叨着:“什么你家?那是我小儿子的家。”说着还要往门口挤,探着头贼眉鼠眼地看。
香栀大步走过去,猛地把掩着的门打开:“看什么?这里是我家!”
汪翠兰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看她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人也漂亮贵气,忙说:“哎哟,你们屋子里好暖和,孙子们赶紧跟姨打招呼,大过年的不得问声好?”
李滇霞就站在沈夏荷后面,汪翠兰他们装作没看到,属实气人。看到香栀出来又用话“点拨”香栀,希望能给孩子捞个见面礼。
汪翠兰身后的胡爱湘偷偷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奶味和鲜香味交杂在一起,还有股好闻极了的花香。
孟大宝和孟小贝听到奶奶的话,冲到香栀家里跑了一圈,还指着柜子里的麦乳精说:“奶奶,我要这个。”
孟小贝也说:“奶奶,我也要这个。”
尤秀见状起来,一手抓着一个往门口拎:“怎么回事?穿着鞋跑到别人家里来,爹娘怎么教养的!”
汪翠兰笑呵呵地不说话,看着香栀。她知道部队干部家里优渥,按照俩家的关系给两罐麦乳精不在话下。
可香栀不懂人情世故,懂也不会给。她指着麦乳精对门口的孩子们说:“想喝这个让你妈给你们买去啊。”
孟大宝和孟小贝看了奶奶一眼,孟大宝九岁,已经学到汪翠兰的奸诈,眼珠子一转说:“你给我,我就要!”
香栀脆生生地说:“这是我妈给我买的,难不成你没有妈?”
胡爱湘站在门口脸上尴尬又气愤,低声跟汪翠兰说:“娘,咱们别不识抬举了。人家不给就算了。”
孟大宝又喊道:“我妈不给我买,我要你给我!”
香栀细声细气地讲道理:“我妈给我买,那是我妈爱我。你妈不给你买,那是你妈不爱你。哈哈,你妈不爱你噢!!”
尤秀也站在后面盯着孟大宝幽幽地说:“她说的对,你妈不爱你。”
孟大宝到底是个孩子,听到妈不爱自己,当下气的嗷嗷哭。
胡爱湘脸色大变,抱着孟大宝说:“走走,咱们哪配找富贵人家要东西,没眼力见的玩意,跟我过去。”
沈夏荷冷冷地看着他们丢人现眼,离开前跟香栀抬抬下巴,香栀跟她挤眉弄眼:“实在不行,我们帮你锤他们。”
沈夏荷一下笑了,拉着李滇霞一起回到家里。
等关上门,香栀一招手,尤秀跟她一起往主卧趴墙根。
正好沈夏荷把客房腾出来给他们挤着睡,两个大人睡床上,两个小孩跟孟岁宁睡折叠沙发。她可以跟她妈睡在主卧里。
汪翠兰不知道客房墙壁薄,很大的声音跟沈夏荷说:“你看她风风光光的,其实一点都不会过家!烤牛奶、烤大虾,我们家过年都吃不上的东西,她还不当个稀罕!一天下来费柴费食,就是个败家娘们,
谁能养得起那样的女人,你以后不准跟她来往,免得跟她学坏了!”
沈夏荷不嫌事大,根本没提醒婆婆隔壁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她都能想象的到,香栀和尤秀趴在墙上八卦的样子。
她唇角勾了勾,跟婆婆说:“别人巴不得巴结她呢,你不知道她是你儿子顶头首长的妻子,以后人家还要接管整个军区当司令员呢。司令的妻子你让我不接触?行啊,那以后我就不进她的家门。”
这话说出来,不光是汪翠兰还是胡爱湘都傻眼了。
墙壁那边的香栀气愤地起身:“因为这个老太婆,夏荷不跟我玩了吗?”
尤秀拍拍她的头说:“怎么可能,夏荷哄她们的。嘘,别说话。”
汪翠兰结结巴巴地说:“那么个小姑娘,还能当司令员的妻子?你怕不是骗我老太婆吧。”
胡爱湘也笑着说:“弟妹最喜欢跟咱们开玩笑了,那位同志看起来也才刚结婚,想必对象岁数也不大。”
要说婆家最让沈夏荷讨厌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这位大嫂。特别喜欢说一些招事的话,还装作自己很无辜。
孟岁宁停好车回来,不知道前面的插曲。他进来抱被子,汪翠兰正好借机会问:“隔壁是你领导?”
孟岁宁听到语气不善,担忧她不识好歹抱着被说:“是领导,在军区说一不二,你最好离她远些。她还有身孕,别冲撞了。”
要不说这话还好,说完这话孟岁宁后悔也晚了。
“她那么年轻就怀孕了?!”汪翠兰像是抽风,跳脚骂着不入流的脏话,又说:“你媳妇就是不下蛋的母鸡,没结婚前就风骚,谁知道怎么伤到了身子!”
“放屁,你儿子就爱老娘的风骚,老娘每天都骚给你儿子看!你不服气也得忍着!”
“你这个小娼/妇”
“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李滇霞要拉着沈夏荷到主卧躲着,沈夏荷撸起袖子跟婆婆对着骂。
一墙之隔。
尤秀听了听,又听了听,感觉耳边有重音。她扭头见着香栀小嘴一张一合跟着沈夏荷学骂人呢。
这可了得。
尤秀马上捂着香栀的耳朵:“祖宗啊,这些话学不得,都是些下三路的话。”
香栀也知道不好听,板着小脸说:“新来的都不是好东西。”
尤秀怕给孕妇气个好歹,拉着香栀到客厅里喝热牛奶。
香栀喝了两口冷静下来,半天来了句:“夏荷真是能文能武啊。”
第46章 第46章三人行必有我师(新春加……
尤秀也觉得沈夏荷了不起:“明明很委屈,还能流着眼泪战斗,是我们女同志的楷模!”
她说完,摸摸香栀的小肚子:“你没气坏吧?”
香栀摇摇头:“我就是想不明白,咱们女同志不应该联合在一起吗?为什么当了婆婆就可以压迫下一代女同志了呢?”
尤秀捧着大茶缸,里面泡着润嗓子的胖大海和清火的菊花茶说:“她们禁锢在封建思想里,成长环境就是如此,她们也就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你知道我教书觉得最难改变的是什么样的学生吗?不是没答案的学生,而是觉得自己学会正确答案的学生。她们也是如此。”
香栀似懂非懂地说:“所以你不让我学脏话,怕我遇到事情第一反应跟汪翠兰一样的?”
尤秀赞赏地看着她:“可以这样说。”
过了片刻,那边消停下来,门外有敲门声。
沈夏荷压着嗓子说:“是我,开门吧。”
香栀跑过去给她开门:“我亲爱的李妈妈呢?”
沈夏荷端着小砂锅说:“我让我妈把门反锁上睡觉了,我找你借个火,把药煮了喝。”
香栀知道她偶尔会喝“生根药”,只是没见过。她把小火炉的地方让出来,让沈夏荷就在客厅跟她们边说话边煮药。
沈夏荷刚才战斗的很强悍,煮药的时候心不在焉。等到孟岁宁过来陪她时,更是眼泪不住地流。
孟岁宁也被他娘气的够呛,白白净净的一位男同志,如今脸色铁青。
他顾不上避讳,当着香栀和尤秀的面拥着沈夏荷轻轻安慰:“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他们来,都怪我。”
沈夏荷也明白不是孟岁宁的错,擦了擦眼泪说:“孟哥,过年这段时间我真怕被他们破坏咱们之间的感情。”
孟岁宁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小荷,当初我在你父亲的坟前发过誓,要对你一辈子好,我一定会做到。我绝对不会跟你分开。”
在客厅里,他还能听到自己家里闹腾腾的声音。俩个孩子在床上蹦、在沙发上蹦,还翻箱倒柜。
幸好他们给未来孩子准备的东西都提前塞到主卧床底下了,要不然都要被他们霍霍了。
孟岁宁捏了捏鼻梁,对隔着一个沙发座的香栀说:“对不住,我没想到我妈和大嫂能把两个孩子惯成这样。这几天可能会打扰到你和顾团长。刚才我妈应该当你的面说了不中听的话,也请你见谅,我以后不会让她来打扰你。也就今年,明年开始我不会让他们再过来了。”
香栀对孟岁宁印象不错,他身上有好闻的书卷气,不市侩不唯利是图。
“不碍事,我不会把他们的帐算在你们头上,放心吧!”她看着尤秀拨弄着小火炉,砂锅里冒出药材的苦涩气味。
香栀怀孕头三个月经常喝野山樱的苦汤药,不觉得普通的中药味有多难闻。
可是等到砂锅里“生根药”药气出来,香栀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尤秀赶紧扶着她,急忙问:“你怎么了?”
香栀指了指砂锅,又干呕了下,冲进卫生间之前喊道:“倒掉!赶紧倒掉!”
尤秀不顾砂锅烫手,扯了袖子垫在掌心说:“给我开门!”
孟岁宁反应比沈夏荷快,已经走到门边打开门,尤秀冲出去连锅带药汤一股脑倒在院子里。
沈夏荷赶到卫生间看香栀,香栀幸好只是干呕并没有吐。
她揉着胃难受地说:“我的妈呀,那么狠毒的东西你怎么喝下去的?”
听香栀这么说,沈夏荷的脸白了慌忙问:“怎么狠毒了?我每次跟孟哥过完生活喝的就是这个。这次他妈又拿了好多过来,让我天天喝。”
尤秀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孟岁宁。尤秀不等香栀说,她先开口:“栀栀都这样了,肯定是药有问题。”
香栀被沈夏荷搀扶起来,回到客厅里说:“夏荷,你再给我拿包药包来,煮过的我一时分不清楚,但没煮过的我大概能看出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我去拿。”孟岁宁黑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不大会儿功夫拿着一个红布包解开后放在茶几上:“香栀同志,麻烦你给我们看看。”
香栀没用手扒拉,尤秀给她双筷子,害怕里面有毒沾染到她。
“夏荷,你说这叫‘生根药’?”
香栀从里面夹住一截连根的枯草闻了闻,脸色难看地说:“你被你婆婆骗了,这哪里是‘生根药’,你看这个叫零陵香,吃一次可以避子一个月!”
“什么?!我从结婚喝到现在!”沈夏荷脸色的血色瞬间消失,她紧紧抓着孟岁宁的衣袖,好半天说了句:“你妈她不安好心!”
香栀又看了看,捂着鼻子难受地说:“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我没见过,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孟岁宁颤抖着手,难以想象自己的母亲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不想我要自己的孩子,她居然连孩子都不让我生。”
他嘴唇颤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她还让我过继我大哥的儿子。她她从小就偏心我大哥,几次差点饿死我。知道有人征兵,放着健康的大哥不去,非逼着瘦弱年幼的我入伍。要不是部队照顾,让我训练身体、接受教育,我哪会有今天我还以为她变了,原来她一直没变。”
沈夏荷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向厨房。
尤秀一把抱住她:“不要因为那种人
干傻事!”
沈夏荷嘶声力竭地喊道:“她是个人吗?!她禽兽不如!”
香栀稍稍恢复,走过去抱着站不稳脚的沈夏荷说:“我让秀秀去把孙大夫请过来看看,他是老中医,能认得更清楚。”
沈夏荷摇摇头说:“栀栀,我还能信不过你吗?怪不得我最近一喝这个药就要吐黑水,原来是你的花儿在保护我,不让我继续喝下去。我怎么没早点想明白这个道理。”
孟岁宁后怕地说:“幸好吐了出来,幸好。”
尤秀给他们夫妻倒了点水,叹口气说:“怎么会有这样当妈的。”
孟岁宁搂着沈夏荷坐在沙发上,他捂着脸眼泪悄无声息地从指缝中流了下来。
过了半响,他似乎做了个决定,跟沈夏荷说:“你先装作不知道,我马上给我大哥和我爸买票,让他们连夜过来!这件事我不能让你白受委屈,我也不能继续当他们的孝子了。”
他从来没如此对亲情失望过,没想到除了妻子以外,所有人都在算计着他。
逼着他过继的父亲。
给妻子下毒的母亲。
同意过继的兄嫂。
这次还特意把两个孩子带过来认家门!
沈夏荷似乎听明白他的意思,抓着他的手腕说:“孟哥,你真舍得?”
孟岁宁咬着牙说:“他们不配当父母兄嫂!”
孟岁宁怒气冲冲地出去安排,香栀和尤秀陪着沈夏荷,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一边静静的陪伴。
晚上,香栀和尤秀一致认为不能放沈夏荷回家。
还把屋子里的菜刀收了起来,她们俩押着沈夏荷一起上床睡觉。
沈夏荷一边流泪,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要不是她,我跟孟哥也许早就有了孩子。这些年我天天盼、夜夜盼,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却没能想到她的狠毒。”
尤秀听到孟岁宁说了过继的事,问了沈夏荷:“他们为什么这样?难道孟岁宁不是他们的儿子?偏心能偏心成这样?”
沈夏荷说:“老太婆生孟哥时难产,她爹娘也死了。总觉得孟哥不祥。其实孟哥才是可怜人,要不是邻居偷偷喂了米汤,他早就夭折了。”
香栀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不喜欢找的理由。”
沈夏荷说:“对,他们家偏心大哥,大嫂也是个会算计的,联合算计我们俩的家业。给我们当儿子多好啊,不光能帮他们教育、帮他们养、这么大的孩子早就记事了,能真把我们当父母吗?只不过是利用我们拿到更好的资源。这一家子是吸血虫,是吸血的鬼!”
香栀舔舔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悲痛难耐的沈夏荷。她能感受沈夏荷的难受,起来亲了亲沈夏荷的脑门说:“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幸福的家。”
沈夏荷感激地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胸口,深深吁了口气。
“我相信你,栀栀。”
***
两天后。
孟岁宁的父亲孟国强和大哥孟前进坐火车被请了过来。
不知道孟岁宁怎么跟他们说的,孟前进站在沈夏荷家院子里,背着手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
孟岁宁过来敲门:“可以了。”
沈夏荷这两天都住在香栀家,看到他们总算来了,咬着后槽牙说:“栀栀,你在家里别出门,我跟他们算账去!”
尤秀也不想香栀过去听那些糟心的事,也想拦着。可扛不住香栀提前穿好去年村里村气的小花棉袄,裹上小羊毛巾。
“你们带我去吧?我在家里肯定会很着急的。”
沈夏荷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儿说:“你穿破棉袄干什么?换下去。”
香栀能干什么?
穿新棉袄锤人弄脏了怎么搞?
她撅着小嘴说:“不换行不行?”
尤秀冷酷无情:“不去行不行?”
话音落下,香栀气呼呼地跑回屋里抓了件棉袄跑出来,把小花棉袄甩在地上:“好了好了!”
孟国强和孟先进两人还等着出去下馆子喝接风酒,小儿子三番四请给住了面子,孟国强“勉为其难”过来过年。
在他看来小儿子能请他过来,那就间接同意过继的事。跟大儿子一起,俩人意气风发。
孟先进还在怪罪着说:“当初我要是去当兵,我也能住进红砖房里。他能当副营长,我肯定能当团长、当司令员,光耀门楣。”
孟国强跟着孟先进数落着汪翠兰:“你娘头发长见识短,你别跟她计较。反正我们以后还是得跟你养老,他一个当兵的指不定哪天挨子弹,靠不住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妈给你的补偿一定会兑现。”
这话说的肆无忌惮,仿佛马上能鸠占鹊巢,得到孟岁宁得到的一切。
孟岁宁在房里听的清清楚楚,见汪翠兰也在一边,笑容不达眼底地问:“娘,你跟大哥要兑现什么承诺?该不会是过继的事吧?”
汪翠兰脸色的笑容怔了下,她咽了咽吐沫说:“你怎么能这样想?”
胡爱湘拉着两个儿子,口是心非地说:“给你儿子是你们家占便宜,我可舍不得我儿子,除非你求我,我才给。”
孟岁宁笑了笑,根本不跟她对话,扭头去请李滇霞出来。
这些天因为亲家们的缘故,李滇霞过的不是滋味。马上要过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她当下人使唤,还说她干惯了低人一等的活儿。
李滇霞想着要去给他们接风,换上过年穿的衣服。想到亲家公喝完酒的德行,不免心惊肉跳。但是她觉得闺女和女婿不一样了。
“走。”沈夏荷给了孟岁宁坚定的眼神和力量。
孟岁宁捏捏她的手,点点头:“走!”
香栀和尤秀远远跟着他们后边,瞅着他们一家人就来气。
再看到自己心爱的李妈妈怯懦地走在最后,香栀心里疼的厉害。
她们走到半路上,碰到跑腿的京儿。
他看前面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都是不好惹的模样,跟香栀说:“嫂子,我去把首长叫来吧。”
香栀小手一挥:“他知道的,不碍事。”
一早上,她就跟顾闻山说过。
顾闻山不是个好东西,借机会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让她做的她也乖乖的做了。
香栀想着觉得手腕酸的很。
京儿无奈地说:“嫂子呀,你怀着身孕怎么一点热闹落不下啊。”
香栀看到前面要走远了,着急地说:“你别拦着我,你首长知道的。”
“那我过去确认一下。”京儿说完,撒丫子就跑。
香栀赶紧把领口的扣子、挽起来的袖口还有乱塞的鞋带整理一遍。
尤秀扶着她说:“干脆让京儿找个车,咱们何必走过去呢。”
香栀一拍大腿:“对啊。京儿!京儿!”
京儿已经跑到拐弯的地方,听到嫂子的呼喊,忙不迭地转头跑过来:“车?去哪儿?我刚听到前面男的说去吃饭啊?”
香栀说:“去吃什么饭,要去部队医院,你赶紧弄个车给我。我都要被吹凋谢了。”
京儿:“好,你找个避风的地方,我十分钟之内把车叫过来!”
***
部队医院有中医门诊,今天好巧不巧是孙医生帮着师弟坐诊。
他开出去五个方子被送回来四个,中药房的小战士让他务必用正楷字写清楚,不要龙飞凤舞。
烦死个人。
孙医生门诊再无人挂号,他抱着大茶缸子闭目养神。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有一窝苍蝇往他的方向飞。
孙医生看到时钟快到十二点,正要关门,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伸脚把门卡住了。
香栀探着脚尖点了点地面,笑嘻嘻地说:“孙医生,又见面啦。”
孙医生板着脸说:“我中午下班了。”
香栀继续笑嘻嘻:“还有一分钟。”
孙医生说:“看不了。”
香栀捏着挂号单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是笑嘻嘻:“上午号挂好啦,第六位。你不看我就告裘院长噢。”
孙医生转身回到座位上,黑着脸说:“哪里不舒服。”
香栀换了副看好戏的表情说:“稍等,我包你不后悔。”
医院正门口。
孟岁宁骗双亲和兄嫂说来吃年饭,要问吃什么,他说的是满汉全席。
孟家人居然信以为真,浩浩荡荡地坐车到了医院,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孟岁宁站在医院门口和孟家人说:“我跟小荷多年没有孩子,正好这里有位老专家,我请他帮忙看看。你们稍等我们一下。”
汪翠兰用笃定的语气说:“看了没用,不下蛋的母鸡就是不下蛋的母鸡。吃多少细糠都是浪费。”
孟岁宁反问她:“你怎么这么确定?”
汪翠兰一时哑然,眼神乱瞟,可面前的孟家人没人帮她回答。
她舔了舔唇,梗着脖子骂道:“她要是能生早就生了,亏我娶她还花了八十块钱,呸,赔本的买卖!”
李滇霞一路没怎么说话,看到她在医院门口大喊大叫,忍不住为女儿说了句话:“你给的八十元彩礼,后来不是被你家大儿媳妇借走了吗?”
汪翠兰讽刺地说:“老寡妇还多嘴多舌,在过去我弄死你轻飘飘!”
孟岁宁冷着声音说:“别把农村那一套带到这里来,你要是弄死我岳母,你也得赔命。”
汪翠兰拍着大腿说:“哎呀我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老大,你可不能跟你弟一样,娘以后只能指望你了。”
孟岁宁和沈夏荷根本不搭理她,俩人陪着李滇霞往大楼里走。
到了孙医生门诊室,李滇霞见到香栀和尤秀在,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香栀跑过去拉着她说:“李妈妈,你跟我站在一起,我保护你!”
孙医生见正主来了,嗅了嗅鼻子不高兴地说:“你们把什么脏东西带来了?”
汪翠兰拉着两个孙子坐在诊疗床上,孟国强和孟先进仿佛是生病的人,把看病的两把椅子占据了。
胡爱湘跟婆婆一样,双手拢在袖子里,打量着医院。她还没上过医院,两个孩子都在家里炕上生的。
她敏感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发现消停两天的沈夏荷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顿时眼皮子疯狂的跳了起来。
不光是她,在场的孟国强和孟先进以及汪翠兰,脸色都变得难看。
香栀站在孙医生身后,把他们的表情一览无余。
孙医生接过红布包,打开后摊在桌子上用笔尖拨弄了几下说:“到底什么意思啊?”
孟岁宁客气地说:“大夫,麻烦您帮我们看看这里面的药材是帮助怀孕的还是避孕的。”
孙医生瞬间眼神有了光芒,感受到八卦扑面而来。
他捋着长胡须说:“怎么会是生子药呢?这里头有零陵香不说,还特意把零陵香炮制出香气用以遮盖麝香。这不光是避子药,还是一份堕胎药啊。”
“啊!!”沈夏荷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墙面上,尤秀走过去扶着她。
李滇霞更是惊愕,一时没了反应。
汪翠兰大惊失色,她冲过去想要把药扬出去,却被孟岁宁死死攥着胳膊。
孟岁宁保持着控制她的动作,扫视一圈,看到父亲和兄嫂全无意外的表情,顿时心灰意冷。
“这是你们给小荷喝的‘生根药’,她从结婚到现在每次都喝,已经喝了三年!你们真的太狠毒了!你们怎么赔,怎么赔!!”
香栀没闻到里面有麝香,小花妖在山里接触不到麝香,幸好孙医生一下就发现了。
她看孟岁宁要被气疯了,赶紧施加灵力唤出栀香,飘荡在门诊室内。
孟岁宁快要崩溃的情绪闻到栀香后逐渐冷静清醒,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扭头看到扑在李滇霞怀里痛哭落泪的沈夏荷。
他指着汪翠兰的鼻子,又一一指向僵在原地的孟国强、孟先进和胡爱湘:“你们都是帮凶,谁都别想跑。”
胡爱湘心里暗骂这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点狡辩的话都不会说吗?
她走上前,一脸悲痛地跟孟岁宁说:“弟弟,你这样说话也太伤爹娘的心啊。他们怎么可能会害你,他们也是被人欺骗的啊。”
这句话点醒汪翠兰,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岁宁啊,你好狠的心,娘也是为了你们花了大价钱被人骗了啊。广西的亲戚非要说这是‘生根药’,娘搭了好多钱才托人买回来的啊。”
孟国强也呵斥孟岁宁:“死东西,当了官就能对爹娘大吼大叫?我们也不跟你媳妇计较不生养的问题了,回头你给她买点补药,好好补一段时间就好了。真是的,多大的事情非要闹到外人面前遭人笑话!”
香栀看到他们强行狡辩,还要把沈夏荷受到的伤害轻轻抹除,她站了出来,指着对面主任办公室说:“那就打电话对峙!”
沈夏荷也从李滇霞怀里起来,怒道:“对,我倒是要问问广西的老表,他到底为什么买这么恶毒的药给我!”
汪翠兰支支吾吾地说:“我哪里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啊。再说人家也是好心”
尤秀幽幽地说:“伤害也是实打实的。难道孟岁宁不是你儿子?”
汪翠兰老老实实地说:“他是我儿子,生他的时候我差点死了。等我没出月子,我爹娘也死了。我记得他爹还摔断了腿,落了毛病。”
尤秀冷笑着说:“你就把怨气撒小儿子身上了?你们都不配当爹娘。”
孟岁宁今天已经打算好要怎么做,他三两步走到主任办公室。
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刘主任听的一清二楚,他指着电话机飞快地说:“拨号123接总机,总机可以通外线电话。长途也可以打。”
孟岁宁把兜里电话本拿出来,翻到老表那一页,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香栀跟着一群人站在门口,想听一听电话里的人怎么说的。这可太关键了!
“我是孟岁宁,三哥我想问问你经常给我家采买的药是什么药?”
电话那边接通后,在广西刘家桥当支书的老表清清楚楚地说:“药?我记得我记得,是避孕药嘛。”
孟岁宁咬着压根说:“是给谁买的?”
老表一副什么问题的语气说:“给你大嫂啊。你娘说你大嫂生了两胎儿子不需要再生了,免得伤了身体,特意找我要的。怎么了啊?喂喂——”
挂掉电话以后,门口站着的所有人都闷不做声。
沈夏荷已经没有力气大吵大闹,她冷笑着说:“不光避子,还能打胎。怪不得非要把大哥的儿子过继给我。我还辛辛苦苦跟我娘给他们织毛衣做棉袄,等我回家全都给铰了!”
汪翠兰看到事实摆在眼前,也发现孟岁宁动了真怒,赶紧承认错误说:“娘、娘是一时没想明白——”
孟国强也拉下脸面,跟孟岁宁说:“这件事是你娘做错了,你就原谅她吧。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也是一时糊涂。”
孟岁宁摇摇头,冷漠地说:“这件事你们都是一伙的,你跟我娘从小到大就偏心我大哥,恨不得吸干我的血给我大哥做养料!”
孟先进半天没敢开口,他稍微有点文化,在村里跟着宣传教育学过几天法律,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他缄口不言,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香栀来到沈夏荷身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语气问:“汪翠兰和孟国强都道歉了,为什么孟先进和胡爱湘不说话呀? ”
尤秀冷嗤一声说:“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有脸说话?”
这话让快四十的孟先进无言以对,他给胡爱湘使眼色,让她想办法。可胡爱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农村妇女,已经无能为力不说,还怕的要命了。
孟国强知道小儿子的重要性,这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他拉着汪翠兰和孟国强跟孟岁宁说:“我们跟你跪下道歉行不行?”
尤秀在边上教香栀说:“看到没有,这叫道德绑架。你觉得应该怎么对付?”
香栀想了想说:“磕烂了头也跟我没关系呀。”
正要下跪的三个人闻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这时李滇霞走了出来,阻止他们下跪。
汪翠兰眼泪汪汪地说:“还是你懂道理啊。”
李滇霞平静地说:“其实我觉得没孩子也好。”
汪翠兰大喜过望:“亲家啊,还是你明白老姐妹的心啊。”
李滇霞心疼地看着沈夏荷,拉着她的手说:“离婚,妈支持你离婚。”
这下不是他们跪不跪了,孟岁宁都要给她跪下了。
李滇霞说:“我想清楚了,他们要的是你们两口子的家业,是你们未来孩子的命。也许以后还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到时候兴许我闺女连命都要搭上!离婚吧,离婚以后我哪怕继续低人一等的做事,我也养的活我闺女。”
沈夏荷已经没力气继续生气了,她听到母亲的话,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妈我自己能行。”
“行什么?不行!我不同意离婚。”
孟岁宁看到她们哭成一团,岳母的话让他更下决心道:“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以后我的亲人只有沈夏荷,岳母以后就是我的亲妈!我只给我亲妈一人养老送终!”
“不行啊,儿子!!”孟国强怕什么来什么,一声呼喊后忽然全身发抖,一下躺在地上了。
汪翠兰哭的痛不欲生,一边骂孟岁宁不要爹娘是个禽兽,一边扑到老伴身上:“你把你爹气成这样你就不管了吗?”
孙医生拿着银针走过来,往天灵盖、太阳穴和耳后插上银针,吁了一口气说:“好了好了,别担心,扎一针他不会有事情。”
汪翠兰一哽,转头起身指责孟岁宁说:“你有了媳妇爹娘都不要了啊!”
孟岁宁铁心要跟他们断绝亲属关系,他咬着牙说:“他躺在地上你就心疼,你们害我妻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心会不会疼?不管我爹是死是活,亲属关系断定了!”
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孟先进看到再没有好处可言,他忽然笑着说:“你媳妇以后能不能生还是个问题,可我终究比你强,我有两个儿子,以后长大总会有出息。他们以后结婚生子,我们孟家没了你还是会飞黄腾达,你就羡慕我吧,羡慕吧!!”
“生儿子了不起啊?”尤秀淡淡地说:“你爹娘还生了你这个畜生呢。”
孟先进总觉得自己比不过孟岁宁,羡慕嫉妒的同时只能拿儿子来说话。
他听到尤秀的话并不介意,而是对孟岁宁说:“你上前线的时候小心点,免得没人给你摔盆送终!”
这话说的沈夏荷几次要冲过来揍他:“你等你俩儿子明天就给你摔盆吧!”
孙医生歪头跟坐在桌子上忽然趁着无人说话的空隙叨咕了句:“奇了怪啊,你面相上看是无后的啊,两个儿子哪里冒出来的?”
大家瞬间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一时周遭诡异的安静下来。
香栀看的津津有味,顺口秃噜着说:“还能哪来的呀,肯定是别人的种子种到他的田里了呗!”
胡爱湘的脸难看的要命,她下意识地说:“你、你是嫉妒我故意这样说的。”
“诶哟喂~~”香栀贱次次地说:“你长得丑、心也脏、没教养、不安分。男人也不中用,老娘嫉妒你个臭狗屁!”
第47章 第47章顾闻山我胳膊要长肌肉了……
“先进,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跟别人有一腿。”胡爱湘不敢跟香栀对骂,忍气吞声拉着孟先进说:“你快帮我出气啊,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孙医生啧啧两声道:“看样子这位朋友心里也有疑问啊。”
“你别以为你岁数大我不敢揍你!”孟先进转头看到俩个儿子,他快步走过去,把吓傻了的孩子拉过来掰着脸给大家看:“你们别听他们乱说,这就是我儿子,绝对是我儿子!”
汪翠兰已经坐在地上,气得嗓音嘶哑:“你们信口胡说,你们不想让我们家消停啊。”
香栀叉着腰站在李滇霞前头,脆生生地说:“是你们贪心不足!欺负夏荷和李妈妈,她们多好的人,活该你们现世报!”
李滇霞刚才也是想逼迫孟岁宁跟他们断绝关系,既然孟岁宁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说了,李滇霞还是希望沈夏荷和孟岁宁能长长久久。
她听到香栀的话,抹着眼角的泪花,知道闺女以后日子会好过了。
而孟岁宁绝对相信香栀的话,此时怒极孟先进想要自己替他养儿子,趁机走到门口问:“刘主任,我想问问有没有亲子关系的检查?”
刘主任还抱着茶缸乐呵呵看热闹了,唏嘘之余绕到办公桌后面说:“国外有高级检测,但咱们不需要,先验个血型吧。我开单子?”
“对,就验血!”孟岁宁忽然想到说:“我记得大前年我在老家过年,因为救灾受伤需要输血,当时给他们都做了血型测试,他们跟我全部的是O型血!”
现在想想也心酸,他的双亲和兄嫂都不给他捐血,后来还是战友抽了800CC的血给他。
刘主任眯着眼笑着说:“那更好办了,查吧!”
胡爱湘忽然一手一个抱着儿子说:“不查,我们不查。查了伤了身子以后怎么办?”
沈夏荷已经可以冷眼看她的热闹了,冷笑着说:“不查?那就可以确定俩个孩子不是孟先进的种了。”
香栀帮腔道:“对,你心虚!做过坏事的人才会心虚!”
汪翠兰从地上爬起来,使劲从胡爱湘怀里拽出孟大宝和孟小贝。她一直把他们当做心肝孙子来疼爱,家里有点油腥都给了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娇惯着,她不允许他们的身份有问题。
“儿媳妇,查就查,娘相信你!”汪翠兰知道这件事情不给出答案不行,以后免得老大跟媳妇闹矛盾。一边怨恨孙医生和香栀挑拨离间,一边对胡爱湘深信不疑。
胡爱湘僵在原地,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在她看来不可能有人光从面相看出是谁的儿子。
她站在原地对着孟先进喊道:“孟先进,你要是不相信我,你敢查我就敢跟你离婚!”
孟国强被扶到椅子上坐着,孙医生走过去拧了拧头上的银针,然后继续看乐呵。
孟先进铁青着脸,接过检查单,回头拉着孟大宝说:“跟爹过去!”
孟大宝跟孟先进有点像,但是越大嘴唇越厚,倒跟他的薄嘴唇不一样。
孟小贝跟孟先进的长相更不像,不光是厚嘴唇还有塌鼻梁。汪翠兰一直说孟小贝像她,孟先进也就没多想。
此刻他见到胡爱湘的表情,心猛地沉了下去。孟先进对胡爱湘说:“媳妇,今天委屈你必须查一查了。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冤枉的,等查完,我给你和儿子磕头!”
他转身走在前,汪翠兰牵着哭嚷嚷的孟小贝走在后面,嘴里还叨咕着:“一个大男人,哪有给媳妇儿子磕头的道理!”
胡爱湘整个人木然地跟着他们往走廊尽头的验血室去。
刘主任发现是午休时间,干脆打电话把离开的检验医生叫了回来,专门给他们开机器。
孟小宝开始还不敢扎手指,挨了孟先进一巴掌,乖乖坐在那里抽了血。
孟小贝被汪翠兰抱在怀里,他才五岁还懵懵懂懂,看到哥哥挨了打,抽着气让医生扎了手。
检查结果需要半小时后
出来,正好这个时间,孟岁宁把拟好的断绝关系书摆在他们面前。
孟国强和汪翠兰死活不签,孟岁宁淡淡地说:“你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不签字,我报警让你们以下毒罪当劳改犯。第二、签字断绝关系,你们欠的八十元彩礼算了,我再给你们补一百二十元当做断绝费。”
这是他提前想好还与顾闻山商量过,不给钱免得以后找他要赡养费,他这次花钱请他们走,大不了一个月的工资,以后一了百了!
“你好狠的心啊。”孟国强和汪翠兰一样,都相信两个孙子是自己家的种。他跟汪翠兰商量了一下,事情已经没有余地了,比起当劳改犯不如拿一百二十元。
孟岁宁把《亲属断绝书》挨个给他们签字画押,里面标明了一次性付清双亲赡养费,日后不得纠缠。
香栀看在眼里,握着沈夏荷的手说:“姐妹,你解脱了。”
沈夏荷点点头,高兴之余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跑到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香栀担心的不行,跑到她旁边摸着她的背说:“你怎么了?要不要吃我的花儿?”
沈夏荷觉得头晕恶心,像是坐长时间车,头脑轻飘飘的晕车。
她摆摆手,由香栀扶着坐在长椅上,闭上眼虚弱地说:“肯定是那帮王八蛋刚才把我气的。”
尤秀眯着眼看着她的模样,仿佛在哪里看见过。她看看沈夏荷白着脸,又看看香栀自己拿不定主意。
李滇霞打了杯热水给沈夏荷,心疼地说:“孩子,妈陪你回家吧,看他们把你气成什么样了。”
孙医生忽然在他们身后说:“她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李滇霞莫名其妙地说:“知道什么?”
孙医生开口更让尤秀激动,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扯着沈夏荷的胳膊撸起袖子:“神医!请把脉!”
孙医生看了眼时间,得,待会啃个馍吧。他走到沈夏荷面前,双指按压在脉搏上,感叹地说:“希望上天能对你好一点,哎,可怜人啊。”
香栀不知道什么意思,尤秀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香栀皱巴巴的小脸顿时眉飞色舞!
“真的?真有了?!”
沈夏荷觉得心脏都要跳起来了,忍不住眼眶里含着泪水。李滇霞紧紧握着她的手,抿着唇不敢出声打扰。
孙医生看到她们大气不敢出一声,心情很好地说:“还小,也就一个多月。”
沈夏荷眼泪刷地下来了,被李滇霞紧紧抱住:“受苦了啊,我闺女真是苦尽甘来了啊。”
香栀忍不住抹着眼泪,蹲在沈夏荷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乖乖,别让你妈妈难受噢。”
李滇霞又问孙医生:“还健康吗?”
孙医生看了眼香栀,笑着说:“你们有贵人相助,自然不会有事。”
“太好了。”香栀握着沈夏荷的手,看她虽然激动,却不敢哭不敢动。
尤秀揶揄地说:“都说孩子健康了,你看看栀栀多活泛。你虽然不能跟她比,也不能一动不动啊。”
沈夏荷哽咽地说:“我知道的,我慢慢动。”
李滇霞说:“对对,慢慢动。头三个月太关键,一定要保住。”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娼/妇!!”汪翠兰嘶声力竭地喊声从走廊那边传了过来。
她们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忽然那边打闹起来!
沈夏荷成为重点保护对象,尤秀跑过去看了看,又跑回来喊道:“夏荷,你双喜临门啊!孟先进的两个儿子,一个是B型血、一个是A型血,你猜怎么地?他们夫妻俩都是O型血!哈哈哈。”
尤秀在她们面前狂笑,发现香栀也好、沈夏荷也好没人高兴。她恍然大悟,跟她们解释了一番血型的组成和遗传,听完这话,香栀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腮帮子咧的发酸:“活该啊活该啊。”
沈夏荷痛快地说:“他还敢算计我们给他养儿子,结果他自己帮别人养了多年的儿子!痛快!太痛快了!我要过去看看,我必须亲眼看看他们的模样。”
香栀走在前面开路,尤秀和李滇霞挽着沈夏荷在后面。
她们过去的时候,汪翠兰已经跟胡爱湘打的你死我活。刘主任看热闹是真,见到她们见血搏命,赶紧让人拉着她们:“这里是医院,要打架都给我出去打!”
孟先进面如死灰地靠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血型遗传表,两只手抖的像是坐在拖拉机上。孟国强拽着他说:“不中用的玩意,跟我出去好好把那个娘们收拾一顿,逼问她奸/夫是谁!”
孟先进双眼无光,嘴唇也成了灰色。他看到人群里冷眼看着一切的孟岁宁,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前一刻还在跟孟岁宁嘚瑟自己有两个儿子,现在两个儿子都不是自己的。医生说,可能会是一个父亲,也可能是两个!两个的可能性更大!
孟先进心灰意冷,从小到大他没有一点比得过孟岁宁,现在儿子也没了,帮人家养了多年的儿子不知道孟岁宁会在背后怎么嘲笑自己,他不想活了。
这时沈夏荷走过来,到孟岁宁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孟先进看到孟岁宁又是喜悦又是眼带泪光,再看沈夏荷满面春风的样子,忽然发觉了什么。
他干涸破皮的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啊,吃了药啊她不可能啊。”
香栀在人群里悠悠地说:“你娘还说那俩不可能是别人的种呢。”
孟先进陡然站起来,扶着墙喘着大气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你说她真怀孕了?!”
还在相互叫骂的汪翠兰与胡爱湘顿时安静下来,不可置信看过来。胡爱湘连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怀孕啊。”
孙医生被她们的话惹生气了,怒骂道:“怎么不可能?你们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一根头发丝就能诊脉!”
沈夏荷被孟岁宁紧紧抱住,他看了香栀一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若不是香栀的枕头和栀子花茶,喝一次吐一次黑水,恐怕他们的孩子真保不住了!现在想想,那时候就是在排毒啊。
汪翠兰披头散发的冲过来,脸上腆着笑殷切地说:“一定是孙子,一定能给我们老孟家生孙子!”
孟岁宁挡在她面前,冷酷地说:“生男生女都跟你们孟家没关系了。”
汪翠兰看着不被爱护的小儿子,心里懊悔万分。她想矢口否认断绝关系书,然而不少看热闹的人们都发声要给孟岁宁和沈夏荷做见证人!
孟岁宁冷声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再纠缠我就报警!”
汪翠兰吓得半死,又捂着兜里的钱说:“好好”
孟岁宁感激地跟各位拱拱手:“明日我会把断绝关系书登报公告,感谢诸位同志们做见证。”
胡爱湘跟汪翠兰打的不可开交,两人脸上都有挠红的伤口,看起来非常狼狈。她闻言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老孟家绝后了!你们就是打死我,老孟家也要绝后了!”
“都回去吧,别丢人现眼了。”孟国强强撑着走到人群面前,人群自然地分开两边让他离开。只是看他们一家的表情格外精彩。可谓是年度大戏。
“我杀了你!”汪翠兰又跟胡爱湘打起来,互相薅住头发不放,被刘主任找人驱赶出医院。
孟先进走在最后面,远远地看了孟岁宁和沈夏荷一眼,赤红的眼睛走了出去。
孟大宝和孟小贝,来之前还是他们的心肝宝贝,现在无人管他们死活,俩个孩子边哭边追在爷奶爹娘的身后。
“爷奶,等等我们啊!等等大宝啊。”
“爹娘,我走不动,我害怕呜呜呜——”
出了医院的门,一直沉默的孟先进扑向胡爱湘,几拳下去胡爱湘躺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孟先进怒气冲冲地抓着她的领子提起来说:“到底是谁的孩子,他们到底是谁的孩子!!”
胡爱湘把嘴里的血吐沫吐到地上,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是谁的不重要,反正不是你的!有本事打死我,我送你上刑场!”
孟先进更加气恼,举起拳头要往她身上砸。
胡爱湘伸着脖子骂道:“我原本要嫁的是老二,是你妈非要我嫁给你,说你有大出息。她把沈夏荷嫁给了老二,她还得意的说沈夏荷肯定过不好。呸,我他妈的早就不想跟你过了!给别人生儿子也比跟你生儿子舒服!”
孟先进拳头顿住,难以置信地说:“你、你原来一开始选的是老二?!”
胡爱湘满脸不在意地说:“现在说这个晚了,日子都已经过成这个鬼德行,你要打就打死我了!要恨你就恨你娘!”
孟先进放下拳头,转头问:“娘,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瞒着我?”
“啊——你要气死我啊!谁让胡爱湘太会装,我以为她是贤妻良母啊。”汪翠兰陡然嚎了一声,摔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孟国强喊道:“别打了,你快看看你娘怎么了!老大媳妇,你快来看看给你娘喂点水。”
胡爱湘看到汪翠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又往地上啐了口说:“还想着我伺候?我不当你们家儿媳妇了,我要离婚!死老太
婆就这样死了,你看我掉不掉一滴眼泪!”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拉着两个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走,跟娘回去找你们亲爹去!”
孟先进麻木地走到汪翠兰面前,无视她伸出来求救的手,扭头问孟国强:“爹”
孟国强叹口气:“你背上吧,回家歇一歇兴许能好。”
孟先进咬着牙把汪翠兰背在身上,汪翠兰心里有话说不出来,也动弹不了。事已既此,心想还是大儿子心疼娘啊。
“爹,我娘这样还能给咱们洗衣服做饭吗?她要成废物了,只会拖累咱们爷俩啊。”孟先进一句话让汪翠兰浑身发寒。
孟国强觉得心口乏力,他头一次对大儿子感觉到惧怕。大儿子早上过来的时候媳妇和儿子都在,半天的功夫全都没了。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什么刺激。
他低着头走了好远,半晌走过去把汪翠兰兜里的一百二十元钱掏出来放在大儿子兜里,沙哑着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家不能再少了。”
孟先进掩下心中恨意,笑起来像是在哭:“行,反正咱家还有土方子。”
汪翠兰想要叫,叫不出声。呜呜咽咽地流了一路的眼泪,仿佛把血也流了出来。
***
孟岁宁系着围裙,在家里厨房里颠锅,。
顾闻山拿着碗剥好的大蒜放在锅边:“夏荷同志让你少加点醋。”
孟岁宁点头说:“麻烦跟香栀同志说一声,油炸花生米最后炸。”
“行。”顾闻山穿着下班换的白衬衫,袖口整齐挽起,露出线条精壮的小臂。整个人性感又精致。
他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要剥丝的豆角,安静地坐到茶几边继续干活。贤夫良父的一塌糊涂。
折叠沙发没有收,香栀、沈夏荷坐在上面分布料和玩具。分了半天又混在一起,打算布料一起做衣服,玩具孩子们一起玩。
尤秀把《幼儿、幼童服装缝纫技巧》拆开,选择好看的童装样式放在一起,等着后面大家一起缝制。
幸好顾闻山有先见之明,赶在过年前弄回来一台缝纫机。不然孩子们毛巾手帕衣服尿戒子可真准备不过来。
电视里放着《沙家浜》,阿庆嫂和胡传彪还有刁德一之间“智斗”的难舍难分。
沈夏荷从卧室里拿出两双半透明的尼龙袜,神神秘秘地塞给她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香栀眼睛瞬间亮啦了:“样板戏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尼龙袜!”
尤秀接到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觉得有些暴露,还有点资产阶级的味道。
香栀却很喜欢,跟沈夏荷说:“你从哪里弄的?我听小伍说,好多演员都买不到,最后用红墨水涂在腿上代替尼龙袜呢。”
沈夏荷指了指厨房做饭的孟岁宁,香栀见了偷着乐:“你孟哥真人不露相呀。”
“我教育的好,拿着。”沈夏荷给了香栀一双,又给了尤秀一双,尤秀不要。
香栀在边上细声细气地说:“你就要吧,不行等以后给你对象穿,哈哈。”
沈夏荷也说:“到时候再要可就没有了啊。”
尤秀孤寡地说:“我不要对象,从前以后都不要,你们俩个小嫂子别来逗我。”
香栀嘻嘻哈哈笑着说:“缘分来了挡不住滴。”
沈夏荷也说:“就是,爱情最能迷惑人心。”
尤秀装作没听见,充耳不闻。
今天虽然没过年,但沈夏荷家里比过年还高兴。李滇霞掏腰包割了半斤五花肉,要给大家包饺子。
孟岁宁在厨房里边做饭边哼着曲儿,心里轻松坦然。
顾闻山刚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小妻子叽叽喳喳把事情说了一遍,对于孟岁宁的快刀斩乱麻,他很欣赏。
俩人时不时一起嘀嘀咕咕部队的事,时不时嘀嘀咕咕放多少盐巴在菜里。
香栀见他们处的不错,一脸欣慰地说:“男人们处的好,咱们女人们也省心了。回头也得教教他们怎么踩缝纫机,老窝在厨房像什么话。”
李滇霞又被她说话逗乐了,她发现香栀似乎没有传统的性别意识,想什么就秃噜什么,肚子里也装不住事。
知道香栀帮了闺女,救了肚子里的孩子,李滇霞把炸好的油梭子喂到她嘴里:“香不香?”
“香!”香栀简直震惊了:“这是大肥肉炸的?”
李滇霞买的五花肥肉并不多,在农村能买到越多的肥肉越好,大家都喜欢油水。
可这边似乎不缺油水,油水多了还觉得腻得慌,李滇霞就舍下心炸了一部分肥肉。油梭子一半给她们香嘴吃,一半切成渣混在饺子馅里吃。
一顿饭吃完,香栀打着香嗝儿回的家。
顾闻山轻车熟路把小妻子放在浴缸里泡着。
自己先把脏衣服洗了。
再给小妻子搓搓
小妻子也喜欢这项活动,哼哼唧唧很舒坦。
等到小脸绯红回到房间,香栀躺在床上又把白天孟先进的表情学了一遍。
“你算什么呀?我有儿子、两个儿子!我到底比你强!哈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香栀每次都乐得不行,顾闻山发现她已经学会一些恶趣味了。
“听说你还骂人了?怎么骂的?”顾闻山撑着身子在香栀边上,指尖绕着她的发丝,温柔地说:“学给我看看。”
香栀紧紧抿着小嘴,怕顾闻山又撬她的嘴,她伸手给捂着:“我不说给你听。”
顾闻山失笑道:“你还知道骂人不好?”
香栀嘀嘀咕咕地说:“我当然知道那是故意气人的话,我为什么要气你。我把外面的人挨个气完了,我也不带气你的。”
顾闻山视线从她脸颊、脖子和颈窝扫过去,喉结滚了滚说:“你不气我,你馋我。医生说预产期在七月份,你看我还要为你守半年。”
香栀撅着小嘴干巴巴地说:“你少来这套,别跟我卖可怜。你看我这么几个月下来,胳膊都要有肌肉了。”
顾闻山实在忍不住,笑得都要抽过去了。他伸手给她捏捏小胳膊,还是忍不住爆笑。
“您辛苦、您受累了。”
***
腊月二十八,顾闻山开始休假。
刘师长总算想起来他家中还有孕妻,今年春节期间给顾闻山放了假,自己每天值班。
周先生昨天跟着野山樱回花谷去了,临走前给香栀和顾闻山一人一个红包。各是两百元钱。
沈夏荷听说北院路会有临时集会,提前约好小姐妹们一起过去采买年货。尤秀有点感冒,不敢传染给两位金贵的孕妇,今天就没出门。顾闻山和孟岁宁成为司机和劳力。
“时间过得真快,马上78年了。”香栀站在集会前面,背着小手说:“去年我还不知道有集会。”
顾闻山看着热闹非凡的集会,解释说:“也就最近国家开始放松农副产品的自主经营,咱们城里一夜之间多了不少商贩。”
“还有好多下海的下岗职工。”香栀头上裹着顾超男的小羊毛巾,上面扣着厚实的军棉帽,两个耳朵搭搭系在头顶,一长嘴说话,嘴巴全是哈的白汽。
顾闻山说:“这只是开始,部分国企纷纷转制,下岗的人会越来越多。”
香栀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她想的只有身边的朋
友们都好好的就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小商品吸引,顾闻山跟在边上不停地付账,买了对联、窗花、鞋垫、手帕、小人书等等一堆杂七杂八、针头线脑的东西。
沈夏荷是个节省的人,但今年不一样,她特别高兴,也花了不少钱置办东西。
香栀还看到她兜里有沓红包,凑过去看,里面都是一分两分的钱。
孟岁宁跟香栀和顾闻山说:“小荷在这边没有亲戚,每到要过年的时候就会装点小红包给外面遇到的小孩。”
香栀摸了摸兜,没摸到小零钱,只有一兜敲平的汽水瓶盖。她不舍得给别的小孩,抠抠搜搜地塞回兜里。
孟岁宁诧异地说:“你要这些做什么?”
顾闻山无奈地笑着说:“她看到小孩玩游戏把这东西当钱,提前给孩子攒的。”
孟岁宁只是笑了一下,被香栀看到愤怒地抢走沈夏荷,雄赳赳走在前面。
顾闻山和孟岁宁相视一笑,一起提着东西走在后面。
他们四人一行实在出众,俩位高级军官帅气逼人,有强大的气场,还有难得的书卷气。
前面俩位女同志气质非凡,漂亮却不妖娆,妩媚而不俗气。俩人手腕着手在路边摊贩前流连,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他们找到个馄饨摊歇脚,要了四碗浑浑浓浓的小馄饨,皮薄馅极少,但舍得放葱花、香菜、冬菜、麻油和虾皮。
香栀和沈夏荷先在座位上等着他们放东西回来。
回来以后,孟岁宁买了份烘山芋,香香糯糯的味道引得人咽口水。沈夏荷得意地跟香栀抬抬下巴。
香栀捧着下巴等了五六分钟,看到顾闻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手里提着圆盒子。
“奶油蛋糕!”香栀只吃过一次的奶油蛋糕,欢呼着也得意地跟沈夏荷抬抬下巴。
沈夏荷之前买过一次,是孟岁宁生日。她举着钱和粮票抢到一个奶油蛋糕,刚挤到外面蛋糕因为绳子松了,有奶油的一边掉到了地上,让她心疼了一个月。
“里面加了糖浆和鲜奶。”顾闻山一直没有时间帮香栀买,既然遇上了怎么样也得给她弄到。
四个人围着小方桌吃了一半蛋糕,甜蜜的味道进到嘴里自然而然的融化。香栀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完东西,香栀挑了些彩色线和纽扣、摁扣,留给孩子做衣服用。沈夏荷挑了几尺新鲜的细棉布,给小孩做襁褓用。
回到家,小郭和京儿都来帮他们做大扫除。一口一个不让嫂子们辛苦,有活儿他们都干了。
香栀看着洁净的窗户和地面,角落里也没有灰尘,龙心大悦,把剩下半个蛋糕都给他们拿回去分了。
李滇霞从昨天开始在家里炸丸子,有萝卜丝、藕丝和鲜肉、鱼肉、虾肉的。味道远远地传了出去,让小伍和李丽娟她们闻到味道找了过来,求着也要炸点回去。
炸一次丸子至少得三斤油,虽然炸完油还能继续吃,但大多数人家还是舍不得的。
香栀和沈夏荷俩家一家出了一半,尤秀也弄来半斤豆油,非要把她那份也给出了。
李滇霞知道她们仨关系好,香栀和沈夏荷更是俩家好的跟一家似得,也不特意把丸子分成几份,都混在一起想吃直接拿。不在乎谁多吃一口,谁少吃一口。
小伍和李丽娟是同乡,李丽娟还有个大姐叫李好住在沈夏荷楼上,今年底也怀孕了。
都说家属院今年喜事多,开年香栀得了表彰还拿了三等功,转眼有好几位军属怀了身孕,今年还没过年,家属院里就是喜气洋洋的。
大年三十这天开始,家属院里鞭炮不要钱似得炸。
漫天都是饭菜的香味和烟火的气息。
晚上吃饺子前,香栀和沈夏荷躲在阳台门后面,顾闻山点火,孟岁宁挑着鞭炮炸。
顾闻山真是个好家伙,点上火丢下孟岁宁自己跑回屋里搂着小妻子看着烟熏火燎的鞭炮。
孟岁宁敢怒不敢言,呛的一身火药味跑回家还被妻子嫌弃。
路过人们看到俩家相似的窗花和对联,都知道她们关系好,这下一起有了身孕,更是成了代表姐妹花,连着下一代也能成为同岁青梅竹马了。
尤秀到了寒假,找郭校长批了介绍信,千里迢迢找父母团聚了。身上带着各式丸子、点心、布料、书籍、文具等等还有一瓶香油。
虽然哭笑不得,尤秀还是接受香栀的好意。
过完初六,顾闻山接刘师长的手开始上班。
到元宵节过后,家委会召开开年会议,传达今年军属们需要学习的精神文明材料和后勤目标。
香栀头上的花儿终于不再盛开了,她可算能把戴了小半年的头巾取下来。
顾闻山的粉色三角巾都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整日戴着顾超男送的小羊毛巾,摘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家委会这次是开年大会,家属院里所有家属都要参加。
香栀挺着肚子和沈夏荷一起,挎着小布包相互挽着手往家委会走去。
到了现场,香栀才知道冯艳接受王会长的推荐成为新一任家委会会长。
她喜欢冯艳。冯艳做事公平公正、极有耐心和热心肠,适合做家委会会长。
香栀和沈夏荷俩人于是随大流,鼓掌欢迎冯艳冯会长走马上任。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冯艳第一把火是抓卫生情况。第二把火抓道德纪律。第三把火是提高军属素质。
前面两把可以理解,年年如此,第三把火大家有点不明白。已经有了前两把,怎么还要特意提高军属素质?
“大家应该知道,国家已经恢复高考。就在我们军属当中已经有同志参加高考,并且取得了好成绩,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嚯,大学。
香栀歪头问沈夏荷:“跟小学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吗?”
这不怪她,都怨周先生给她灌输的就是她文化知识能上大学了!在她眼里,大学跟小学没差别。
这话被旁边的一位婶子听到了,对方笑话香栀没文化:“什么大小南北的,人家大学是年纪大的人上的。”
香栀觉得婶子在驴她。
沈夏荷因为孟岁宁的缘故了解过一些大学的事,跟香栀解释了番。
“那我就不上了,我都考了二级工。”香栀自我满足地说:“铁饭碗不愁吃喝。”
冯艳在前面听到了,笑着教育香栀说:“咱们可不能这样说。这是要求进步的一环,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啊。”
香栀马上竖起耳朵:“为了孩子?”
冯艳干脆把准大学生李好请到前面来,让她跟军属们讲一讲自己的心路历程。
香栀老是听小伍和李丽娟提过李好,说也怀孕了。不过李好一直准备高考经常不见人,今天算是香栀第一次正面看到她。
李好挺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拿着喇叭跟大家打招呼:“同志们好,我叫李好。去年底参加了高考,刚刚收到海城新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回头我可以把通知书给大家欣赏”
她在台上又说了如何在怀孕期间艰难备考,又很动情地说:“我每当疲惫的时候,想到肚子里孩子能够有位有文化的母亲而骄傲,就继续苦读了下去。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问我,我能够回答正确答案,就继续背诵了下去。想到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开家长会,被老师要求填写母亲学历的时候,就继续考了下去”
你想的还蛮多的咧。
香栀板着小脸,莫名感受到不适。
她抚摸着肚子,扭头看到沈夏荷也沉重地摸着肚子。
李好啊李好,你一点都不好啊!
怀个孕还卷,香栀觉得二级工恐怕不够了。
不过开会归开会,开完会往家走的时候,香栀和沈夏荷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别的事。
香栀一冬天把后院的煤炭烧去四分之三,估摸在开春前剩下的煤炭会
烧干净。
屋里始终保持着宜人的温度,香栀和沈夏荷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沈夏荷手不停,拆着毛线衣服。
香栀认出来这是给孟大宝和孟小贝的毛衣毛裤,虽然不知道现在还姓不姓孟了。
“要是真铰了亏的是我自己,我跟谁过不去不能跟钱过不去。拆完用开水烫一烫,纯羊毛线,给咱俩孩子用多好。”
“是啊是啊,好好的东西干嘛要浪费。”香栀听说还有自己小宝贝的份儿,殷勤地卷起毛线团。
沈夏荷看着直笑:“我妈说给咱俩中午做菜豆腐吃,再炖个萝卜肉丝汤。”
“好啊,我过年吃的太油腻了,就想整点清淡的。李妈妈真好啊。”
香栀和沈夏荷双双怀孕,李滇霞也就不着急回老家,开始着手照顾她们俩的起居。
她们在屋里取着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冯艳和李好一起过来,冯艳手里还拿着两袋三两装的蔗糖和二十颗鸡蛋。
“冯大姐,你们进来坐。”沈夏荷站起来招呼她们,她看到李好有点惊讶,但还是表示出欢迎。
冯艳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边解开围巾边说:“你们屋里真暖和,外面又刮风了。我来没别的事,从今年开始每个月会给怀孕军嫂三两红糖和十颗鸡蛋,你们的我给带过来了。”
香栀看李好偷偷打量着她的家,好奇地说:“李同志,你是住在楼上的那位对吗?你有什么事情?”
李好没想到香栀说话这么直接,她又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没错,我住在2单元202号,是周连长的妻子。我比你们大,你们叫我李姐吧。”
香栀看她的脸圆润光泽,眼睛炯炯有神,头发剪的跟顾超男相当,满脸都是对未来的展望。
是个努力上进的人儿啊,跟她们截然不同。
沈夏荷给冯艳和李好倒了麦乳精,冯艳捧着搪瓷杯说:“李好同志是咱们家属院第一个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同志,我这次让她跟我一起走访家属,给大家近距离展示她的通知书。也是想让你们近距离交流思想。”
“有些家属不求进步,也不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以后文化知识肯定是大趋势,难道真的要让肚子里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李好像是无畏的战士,为了自己肚子的孩子拼搏一切,她看着同为孕妇的香栀与沈夏荷,见着她们家中慵懒散漫的状态,苦苦劝着说:
“我们不光革命要从娃娃抓起,学习也要从妈妈抓起。我答应冯姐也是因为想要点燃家属们知识的火种,让咱们的下一代比咱们更加自立自强、报效祖国母亲!”
香栀面无表情地鼓掌,心想着,知识的火种可能没有,但是压力的火种熊熊燃烧了。
仿佛被人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俩个不思进取的准妈妈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到其他人家去了,香栀和沈夏荷依偎在一起,电视机也不看了、大对虾也不吃了、香奶片也不含了。
晚饭时,香栀萝卜肉丝汤都没喝完。
晚上顾闻山睡觉一半醒来,感觉怀里空荡荡,伸手一捞,孕妻不见了!
他心惊胆战地起来,走到客厅打开灯,发现香栀围着小毛毯正在火炉前面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走近一看,居然是成语大全!
“你这是怎么了?”顾闻山哑然。
小花妖抽抽搭搭地说:“我遭受到知识的鞭笞了。”
顾闻山更是惊讶:“谁干的?”
小花妖扑到他怀里,摸了两把腹肌感觉好受了点。
开始哭唧唧地把事情说给顾闻山听,还说:“李好说她琴棋书画都在学,现在每天晚上给肚子里的孩子念语录、讲故事。她说这叫胎教!冯大姐还上门让她跟我们展示了《录取通知书》。”
顾闻山哭笑不得地哄着小妻子说:“别人家的事咱们管不了,咱们家的事别人也管不了。你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香栀压力山大地说:“可是咱们有孩子啊,你和我的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
顾闻山揽着她好说歹说将人哄回床上,搂着小妻子看她都有了黑眼圈,无奈之下说:“不然明天去问问尤秀?她教育方面比别人都强,兴许能因材施教,给你合适的学习计划?”
“好,明天中午我跟夏荷一起去。”香栀顿时有了力量,枕着顾闻山的胳膊赏了他一口香吻。
***
尤秀心情不是很美丽。
班上学生过了个寒假,把上学期的知识都还给她了。
她撑着脸听完香栀和沈夏荷的诉求,迅速拿出本子写写画画帮她们做规划。
沈夏荷昨晚上也被刺激的睡不着觉,听香栀说要来找尤秀制定学习计划,俩人一拍即合。
“你俩在夜校的成绩我知道,我建议你们直接跟我班上四年级。正好学生家长送的挂历,我给你们分分,你们上学时拿给其他科老师,省的花钱买了。”
沈夏荷问:“就这样?”
“就这样?”尤秀指着纸上的时间线,拿铅笔尖点了点说:“听好了,栀栀在这学期暑假生孩子,开学前做完月子,过来上五年级。五年级期中夏荷生孩子,出了产房我给你补课。”
香栀咽了口吐沫说:“就这样?”
“就这样?你把学习想的太简单了。不要求进步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尤秀提高嗓门说:“听我的安排,等孩子学走路,你们上初中。孩子上幼儿园,你们上高中。孩子上小学,你们上大学。这样一套下来,开家长会再也不用担心妈妈是文盲啦。怎么样?是不是一点不耽误?”
香栀吓得小牙发抖:“耽误倒是不耽误——”
沈夏荷也吓得缩着肩膀:“就是太没人性了!!”
明明是过来请教躺平学习的办法,结果俩人压力更大了。
尤秀烦躁地咬着铅笔顶头的橡皮说:“真的没人性吗?我觉得没问题啊。为什么都觉得我没人性呢?我觉得考虑的很周全啊。”
香栀嘟囔着说:“你你要不然生个孩子试试。”
尤秀胖手一甩,不屑地说:“我好端端生那玩意做什么。”
“人不可能完全按照计划来,还得给自己留点私人空间。”沈夏荷说:“要不你处个对象试试,时间一眨眼就会没。”
尤秀胖手一甩,继续不屑:“有处对象的时间,我还不如多编几套题呢。”
咚咚咚。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位女教师站门口神色复杂地说:“尤老师,外面有有人找,还带着记者同志。”
香栀欢呼一声说:“秀秀,是不是你替学生交学费的事被谁告发给报社啦?”
尤秀脸上带着笑容,还不忘更正道:“是推荐,不是告发。”
沈夏荷赶紧起来给她整理领子,尤秀抻了抻衣摆嘟囔着说:“怎么没个提前通知呢?我待会还有课呢。”
香栀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我等不及见你光荣上报了。”
尤秀刚走到门口,看到一男一女两位同志。
其中年纪大的女同志跟尤秀打招呼说:“同志你好,请问你是尤秀吗?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请你过目。”
尤秀笑呵呵地接过工作证,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寻亲新闻栏目组’?没搞错吧?我刚跟亲人们一起过完年啊。”
陈大姐经常面对这样的场面,脸上客气地笑着说:“那我把寻找你的同志叫进来,你不要太过激动啊。毕竟见到童年发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尤秀僵在原地,喃喃地说:“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在陈大姐的说话声中,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一个白胖白胖的男青年,像是个大白包子。他穿着旧军装,见到尤秀大喊了声:“狗二姐!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找你
找的好苦啊!”
喊完眼泪哗哗地流,仿佛见到了负心汉。
“”香栀和沈夏荷俩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尤秀。
半晌,香栀来了句:“秀秀,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第48章 第48章痛并快乐着
尤秀仔仔细细看了对方一遍,难以置信地说:“你是洪金棒?”
洪金棒喜极而泣,呜咽着说:“狗二姐,你还记得我啊。我是棒棒啊,你的未婚夫啊。”
香栀漂亮的杏眼瞥过沈夏荷,沈夏荷也瞥向她,俩人大有寻觅到瓜田的猹友之感。
香栀记得尤秀说过有一位小她四岁的对象,后来失散了。其中最让香栀记忆深刻的是尤秀和对方一起砸狗屎,导致尤秀对男人全无感觉。
沈夏荷跟香栀说:“秀秀是个有主意的,我要静观其变。”
看热闹就看热闹呗。
香栀脆生生地说:“好,我也静观其变!”
她们瞧着洪金棒虽然白白胖胖,但身上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见尤秀特意洗澡打扮过。
洪金棒眼里除了尤秀没有别人,尤秀打量他的同时,他痛心疾首地走近说:“瞧瞧你瘦的,三个下巴剩下只剩下俩。”
尤秀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他们俩家关系亲密,后来她家出了事,洪家也没出手相救。她知道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难免有想法。
她妈在她下乡前跟她说,洪家要跟尤家取消婚事,洪家早就有了另外的人选。尤秀虽然对洪金棒无感,但还是被恶心了。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到洪金棒。
李大姐高兴他们相认,跟带的记者说:“你好好记录这么温馨感人的时刻。他们一位是退伍老兵,一位是回城知青。都是社会关注的大热点,咱们一定要抓住。”
尤秀难以置信地说:“你当兵了?”
洪金棒身高足有一米八,高高壮壮、白白胖胖,哪里是受过军事化锻炼的模样。
“我妈让我跟别人结婚,我一气之下入伍了。下了新兵连,汽车班不要我、通信连也不要我,后来是炊事班的王班长要了我。王班长你不认识,但是他认识114部队的陈司务长,是我班长的班长的班长。”
香栀感叹地说:“还有这层关系呢?原来认识陈解放,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儿。”
尤秀瞪了她一眼,扭头说:“炊事班挺好,你怎么退伍了?”
洪金棒腼腆地看了眼李大姐,李大姐鼓励他说:“把你寻亲的事从头到尾跟你未婚妻说一遍吧。”
尤秀被“未婚妻”三个字激灵的哆嗦一下,忙说:“我们婚约取消,算不上未婚妻。”
“你就是我未婚妻!你要是不乐意嫁到洪家,我愿意进你尤家的门,我倒插门都行!”
“嚯!!”沈夏荷忍不住发出感慨,香栀拧了她胳膊一把。
洪金棒看样子又要急哭了,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说:“我找到西北去见你,你爸妈说你在岭南等分配。我到了岭南,他们说你被分到烟霞村,我到了烟霞村,他们说你进了城。呜呜呜,我还以为见不到你,多亏‘寻亲’栏目帮我找到你们学校的郭校长,打听到你在这里还资助了路费。”
命运多舛,几经坎坷。
香栀“啧啧”两声,洪金棒善良的双眼皮里没有一丝杂念,他就要他的狗二姐啊。
尤秀要跟郭观宇不共戴天。
走廊上聚集不少教师和学生,她干巴巴地说:“饿不饿?先去吃个饭吧。”
洪金棒眼泪刷地下来,他吸着气说:“我为了找你,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喝了点凉水,呜呜呜。”
“闭嘴,不许哭。”尤秀手忙脚乱从兜里翻出点手纸给他擤鼻子,走到门口等着洪金棒说:“快过来,别老说‘为了我’这种话,我不爱听。”
“那我再也不说了。”洪金棒跟在尤秀后面,又激动又忐忑,高大软乎的身躯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尤秀出门又转回来问:“你俩跟我一起吃还是?”
香栀和沈夏荷异口同声地说:“不了不了,你先忙。”
尤秀明白她们肯定要在私下里审她,她指着书柜说:“里面有挂历,自己拿。不许背后瞎猜!”
“噢。”
等到尤秀走,香栀和沈夏荷俩人慢吞吞选了几卷挂历。
“这本好,上面都是喜庆的胖娃娃。”沈夏荷摊开其中一卷说:“你要不要?不要我自己留着。”
香栀见她喜欢极了,甜甜地说:“我不要,秀秀肯定也不要。你留着吧。”
“我知道她不会要。”沈夏荷哈哈笑:“她已经有了位胖棒棒了。”
香栀赶紧往门口看了眼:“嘘。”
俩人回家的路上,香栀和沈夏荷说好跟家人商量一下上学的事情。
香栀到了家,沈夏荷先进屋了。
香栀看到周先生居然在门口:“稀客呀!诶,这谁晾的衣服?”
“小沈家楼上邻居,后院晾不下借了地方。”周先生笑呵呵地说:“你妈让我给你们捎了腊肉,还有不少土产,都放到小沈家了。”
香栀知道说的是李好,也没在意招呼着周先生说:“正好还有个事情想找你商量。你进屋啊。”
周先生看香栀的肚子起了些,但步伐还是轻盈灵巧,脸色也红润白皙,放下心跟她一起进屋。
香栀跟他说了李好的事,周先生沉吟片刻道:“你要是想学习爸爸是支持的,但是希望不是处于攀比和竞争,而是执着于要求进步的本身。”
香栀抱着肚子说:“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咋地,从前都是你们说我好,我从一二三学到四五六就说我棒。我之所以想学习,是想要对人类社会有个更清晰的认知,懂得更多的道理,把我和顾闻山的孩子教育的更好。”
她顿了顿,细声细气地继续说:“李好的事只是个导火索,我不会像她那样极端,点火的是我自己。既然有进步的条件,我就想去学一学。”
周先生没想到她思考了这么多,欣慰地拍了拍手说:“看来不光是顾闻山还是你周围的朋友,都给了你正确思考的指向。挺好,爸爸支持你学习,咱们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不过咱们要清楚你的动机,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能想要揠苗助长,一切慢慢来。”
香栀点点头,满意地说:“那我再跟顾闻山商量一下。”
周先生抬起眉头说:“怎么?跟我商量还不够吗?”
香栀毫无感情地说:“略做参考。”
顾闻山中午回到家,听到小妻子的话,也表示支持。但他还担心她的身体。
“没事的,我自己有数。”香栀说:“夏荷喝‘洗澡水’都不会有事,我自己更不会有事。”
顾闻山又跟她聊了聊,香栀已经决定好了,顾闻山便说:“学校里有尤秀,你每天活动一下也好。医生说过,在怀孕中后期可以适当运动。”
“走什么走?要走就在院子里走,去上学哪有走的。”周先生站在院子里,拍了拍碎石小路上的三轮车车座说:“小花儿,爸爸每天驮你和小沈去。”
香栀赶紧叫沈夏荷出来欣赏周先生的杰作。
他花了中午的时间弄来台三轮车,搭了个雨棚、换了刹车和链条,小桌板和靠背小板凳也焊死在车厢里。
顾闻山哭笑不得地说:“周老,您把我的活儿抢了啊。”
周先生得意地说:“我闺女我自然会多上点心,后面你不用担心,花房那边找了个临时工,给她办了留职。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啊。”
顾闻山感叹地说:“真行吗?您都六十的人,骑三轮车载俩孕妇?要不然咱们轮流?”
周先生不想跟顾闻山轮流,可捱不住小夫妻要黏糊。
沈夏荷也喜欢这台三轮车,和他们说:“孟哥有时间也给他排上啊。”
香栀忽然看到车里有几包东西:“这是什么?”
周先生那么大的首长,为了便宜闺女折了腰,选择了走后门:“这不是刚开学嘛,给你们的老师提点茶叶和挂历去。”
顾闻山忍俊不禁,天下父母心啊。
就这样,俩人每天上下学。
在尤秀的帮助下,顺利进入四年级一班。俩人属于旁听生,只上主课,一般下午回去,香栀去花房转一圈,沈夏荷在家做尿戒子。
开始觉得挺有意思,上了几天后,沈夏荷喝了栀子茶,明明清香的味道,竟尝出一丝苦涩。
今天下午还有节语文课,香栀和她们中午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
香栀和沈夏荷有李妈妈的孕妇饭,还有各自的加餐。尤秀不想搞特殊化,被同事看到不好,走到窗口打饭。
香栀眼睛尖,忽然看到后厨有个人在晃悠,她摇着沈夏荷的胳膊说:“你看,这是不是洪棒棒?!”
沈夏荷说:“人家
叫洪金棒。诶,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香栀看到洪金棒特意走到窗口给尤秀打饭,尤秀换了个窗口他就换一个窗口。无奈之下,尤秀只好把饭盒给他。
等接过饭盒后,洪金棒把堆成小山的饭盒重新递给尤秀:“多吃点,狗二姐,你瘦得不像话!”
“我问你,你怎么还不回家?你怎么会在食堂干活?”尤秀见他穿着一套食堂厨师的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洪金棒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会个啥儿,正好看到这边要招打下手的,我就过来问问。正好郭校长听说我当过炊事员,破格把我录进来了。”
尤秀她恨啊!
郭观宇他唯恐天下不乱啊!
香栀伸着脖子等她打饭回来,高高隆起的饭盒配着尤秀一脸的怨念:“我从今天开始和郭观宇不共戴天。”
***
三月底,屋内总算不用烧小炉子了。
北方乍暖还寒,中午太阳暖和。灰喜鹊站在晒衣绳上,黑溜溜的眼珠子注视着草丛里一举一动。
香栀渴望的太阳出来了,拉着顾闻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写作业。
顾闻山坐在有风的一角给小妻子讲数学题,正在用铅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的写。
木质的桌椅顶端搭着可伸缩的帆布棚,椅子上还有绣花的坐垫。桌面上李滇霞缝的笔袋,里面装着好看的铅笔和橡皮。
还有个双层铁制笔盒,印着彩色的孙悟空,笔盒里盖上贴着顾闻山给抄的科目表,第一层放着小人书上铰下来的漂亮角色,压着一摞洋画片。下面一层是使用过的铅笔和橡皮。
另外还有一个红绒布的小笔盒,里面装着周先生赠与的派克钢笔。她和沈夏荷俩人,一个金色、一个银色。墨水也是上海高级墨水。
书皮连挂历都没用,用的是最时兴的墙贴海报。作业本每个科目都有,草稿纸用大白纸裁订的。
“看懂这个下次单元测就能及格了。”
香栀自己算了一遍,幸好头上的花儿已经没了,不然都得被她薅下来。数学真不是她的强项,她赖赖唧唧地又让顾闻山给她讲一遍。
顾闻山对小妻子有绝对的耐心,重新换了方式解题,让她有更好的理解。
“哎哟,做题哪?”李好提着菜篮子经过,挺着八个月的肚子晃悠悠过来,伸着脖子还没看清楚题目只是扫两眼桌面,迫不及待地说:“顾团长,你要是说不清就换我来,这题可简单了怎么还不会呢。”
李好的丈夫名叫周移山,看到她这样跟顾团长说话,心惊肉跳地拉着她训:“顾团长是苏维埃共产国际学院的高材生,全国也没几个!怎么就显着你了?!”
说完跟顾闻山说:“顾团长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香栀同志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直口快。”
香栀已经被数学题烦恼的不行,嫌他们呱噪影响思路,头也不抬地说:“没事没事。”
顾闻山更是一句话没说。
周移山给李好使眼色,让她赶紧回家。
香栀好不容易把答案写出来了,顾闻山无情地说:“还是错了,小数点不对。”
香栀恨死小数点!
她嚷嚷着说:“我都要被烦死啦。”
顾闻山拿下她的铅笔说:“那你就歇一会。”
可惜顾闻山这句话没让人听到,香栀喊的一句闹心的话,被李好在单元楼梯口听到了。
她脸色骤变。
香栀烦她?
周移山还催促着她上楼:“快走啊。”
李好怒道:“催什么催,你看人家打草稿用的什么纸,你给我用的破报纸油墨又臭又脏,写完字都看不清。回头你也给我弄大白纸。”
周移山气恼地走在前:“每天就知道比来比去!”
过了两天,香栀得到了单元测试六十分的好成绩,兴冲冲地从三轮车上下来:“及格啦,及格啦!”
周先生又扶着沈夏荷下了车,骄傲地说:“还是我闺女厉害,六十分万岁!小沈同志更厉害,六十三分,等下次就能七十了!”
沈夏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受到学习的乐趣了。
李滇霞正在家里剥花生,去年冬天买的花生还没吃完,李滇霞想着香栀喜欢吃花生米,就想着炸点。
她端着笸箩放在一边,接过香栀的试卷看到上面“60”的成绩说:“栀栀真棒啊,待会我给你多炸点花生米啊。你写作业的时候磨牙吃。”
“李妈妈最好啦。”香栀把试卷整整齐齐叠起来,甜甜地笑着说:“顾闻山一定会高兴,这个单元不用他再翻来覆去教我了。”
李好在楼上听到她们回来了,端着洗好的一盆衣服慢吞吞的下楼。她看了眼沈夏荷的院子,又走到香栀这边,看香栀沐浴在阳光里,小脸因为仅仅六十分的成绩而开心。
她心想,她考上大学家里也没几个人高兴成这样。香栀单元测试六十分,居然能得到所有人的夸奖。
而且听说香栀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活都是顾团长干的。大了肚子以后,更是被身边的人捧在掌心里哄着宠着。
她压下心里不好受的滋味,抱着盆绕过沈夏荷的院子,远远走到香栀家前面,招呼香栀打商量:“小妹,你看我能不能再借你家晒衣绳用一用?”
香栀回头看到晒衣绳空着,正要开口,沈夏荷放完东西出来,接着话说:“李姐你洗衣服了?来,我帮你晒到后面公共晒衣场去。”
香栀本来想让李好晒在自己院子里,听到沈夏荷这么说,及时把小嘴闭上了。
“后面还有地方啊?”李好客客气气地说:“那我自己端过去晒吧,你们忙吧。”
香栀等到李好离开,问沈夏荷:“顾闻山说了今天不洗衣服。”
沈夏荷伸出手戳戳她的脑门:“小傻子,上次有了一,今天有了二,明天就会有三。等到后天,你院子里的晒衣绳就归她了。再往后,你家院子就成她的了。”
“啊。”香栀没往这方面想。
沈夏荷跟她说:“邻里之间要有界限,不是谁都能跟咱两一样没心没肺的相处。你啊,除了跟我们以外的人,多长点心眼吧。”
“哟,不就是根晒衣绳真能上纲上线啊。”李好忘记拿木夹,看到她们说话,轻手轻脚地过来,果不其然听到沈夏荷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她也不甘示弱地说:“你巴结人就巴结呗,至于把人唬的一愣一愣啊,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死死巴结着顾团长家。我告诉你,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自己争取一切,才不会跟你一样巴结人家!”
沈夏荷对李好也有一肚子怨气,家属院里因为她的缘故每天都有人抱着书啃,阅览室也人满为患。
这已经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了,
并不是对知识需求,而是觉得学习是一种潮流。
沈夏荷阴阳怪气地说:“我巴结怎么了?你当我的面敢这样说,在背后也没少这样说我吧?”
李好瞥了香栀一眼说:“我才不会在背后说别人。我跟我丈夫会靠自己的努力生活。”
香栀忽然说:“你以为孟副营长的职位是她巴结来的?”
李好觉得话头不对,咽了咽吐沫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香栀生气地说:“你话里就是这样暗示的,自己什么样就以为别人什么样。”
沈夏荷嗤笑着说:“有的人是真的自视清高,有的人是假的自视清高!”
李好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明明是她巴结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香栀好笑地说:“你谁啊为我好?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李好哑然,扭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沈夏荷说:“你有没有巴结你自己心里有数!”
沈夏荷拉着香栀的手,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了一口:“巴结算什么?我还亲她的手。栀栀,你给亲不?”
香栀说:“给!”
沈夏荷接着又往香栀脸蛋上亲一口说:“我还亲她的脸。栀栀给亲吗?”
香栀脆生生地说:“给!”
沈夏荷眼睛从香栀小嘴上扫过。
香栀默默捂上小嘴,这个不可以噢。
沈夏荷也没亲女人嘴巴的爱好,冷笑着对石化的李好说:“说我巴结?那我就巴结了。我连她的洗澡水我都喝,你喝得上吗?”
香栀不捂嘴了,改捂脸了。
李好半天说不出话,临走前冒了句:“你够狠!”
等她走了后,香栀和沈夏荷进了屋。
沈夏荷抹了抹香栀的手背,扯着唇角不悦地说:“我在背后说她是不对,但我也是实事求是,她百分之百想占你家院子。后面晾衣杆都是空的,为什么非要找你?就是看你好说话。我看,她说我巴结你,说不定谁想巴结谁呢。”
“是呀,咱们俩的感情哪需要巴结不巴结。”
“可不是嘛。”沈夏荷有底气地说:“虽然孟哥比不上你们家顾团长年轻有为,但他到今天已经是许多人比不上的。我相信孟哥的能力,我要是因为他而巴结人,那是对他的侮辱。”
“就是就是。”香栀很明白沈夏荷的心,也感同身受地说:“我相信顾闻山的能力,要是他的升职是我去巴结来的,那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他,他也不是顾闻山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沈夏荷说。
香栀真的闹不懂李好。
说上进的确上进,还上进的有些极端。不停地在她们眼前刷存在感,非要比她们强似得。
香栀偷偷地揣测,难道她实际上过于自卑?
沈夏荷又说:“我在他们家楼下,她老跟周连长吵架。说周连长没用,这辈子只能当个连长。她呀,望夫成龙,自己也想要成凤。想必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高要求。非要形容,就是争强好胜。”
香栀琢磨了下,沈夏荷这话说的对:“以后咱们离她远点就是。”
隔了几天,香栀和沈夏荷放学后,发现宣传栏评选出季度优秀家属,魅力军嫂——李好。
沈夏荷只说了句:“冯姐还挺能折腾的。”
香栀老成地说:“三把火嘛,过两年就好啦。”
俩人相视一笑,把这件事情揭过。
到学期中,距离香栀预产期只有一个半月了。
顾闻山下班早过去接小妻子,发现别人都放学了,小妻子还坐在最后一排有气无力地背着课文。
尤秀守在后门口,手里拿着戒尺,脚蹬在门框上。背好一个小朋友,放走一个小朋友。教室里背书声夹杂着哭声,不像是班主任,更像是阎王爷。
香栀选了阎王爷当闺蜜,深受其害。一见尤秀就忘词,来来回回五六遍。再看到顾闻山来接她,泪往心里流。
顾闻山没看到沈夏荷,还以为她已经走了。扭头见到孟岁宁在教室前门站着,一脸鼓舞地看着里面。
顾闻山再一看,嚯,沈夏荷被安排在第一排,跟香栀同学拉了个对角线。
她也是一脸的生不如死,至少香栀试了五六次,她一次还没试,都没完整的背下来。
顾闻山看到又有小同学跑出来了,拦住问:“今天背的是什么?”
小同学说:“《精卫填海》和《王戎不取道旁李》。”
顾闻山谢过小同学,刚撒手小同学便跑远了。
香栀拿眼睛偷偷瞟着顾闻山,顾闻山无可奈何地走到尤秀面前说:“尤老师,要不然回家我陪同她背诵?”
孟岁宁也走过来,赶紧说:“我们家沈夏荷也是。”
教室里俩个人死死盯过来,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尤秀冷笑着说:“这就是昨天布置的回家背诵作业。你们昨天没陪同,那干什么了?”
干什么也不能说出来。
俩个男同志重新回到前后门当门神。
香栀在后面欲哭无泪,文言文她真是不行啊。她昨天明明在《新闻联播》的时候拿出课文打算背诵,顾闻山回来看到了,诱哄她干这个干那个的。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香栀即将崩溃之际,再次来到尤秀面前闭着眼睛开始背。顾闻山站在不远处听着,连呼吸都轻了。
香栀到底是记性好,哪怕昨天没有背诵,今天还是超过几个小同学成功背完了!
“好了,可以放学了。”尤秀轻声说:“你等我一下,我瞧着夏荷也要好了。”
香栀抓着书包往后门走,坐在前排的沈夏荷感受到压力,又加快背诵的速度。要知道她在去年还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的。
孟岁宁能深刻感觉到她的进步,大家等了十分钟左右,沈夏荷来到尤秀面前,结结巴巴地把两篇短小的文言文背完了。
尤秀知道她压力大,看到教室里还有四五个后进学生,说了句非常恐怖的话:“你们也回去吧,明天上课前我找你们一个一个的背。”
她说完话,看到俩个小姐妹怨念地望着她。
“走,我请你们吃新烤的面包。夏老师说食堂做的面包好吃呢。”尤秀一手一个,搀着两个日渐笨重的孕妇姐妹们往食堂去。
“秀秀,你还是我的秀秀吗?”香栀感受到期中考试要来的压力,嗓子眼都要上火了。
沈夏荷也觉得胃难受:“我要是期中考不好还能继续上课吗?”
尤秀轻松地说:“我当然是你们的秀秀,你们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期中考不好还有期末,期末你们肯定能提高,顺顺利利上到五年级。”
香栀瞥着嘴说:“我只想上半个学期啊。”
尤秀劝说着:“至少上到小学毕业,拿到毕业证啊。”
香栀和沈夏荷眼睛齐刷刷亮了:“小学生还能有毕业证?”
尤秀说:“小学生虽然算不上高级知识分子,那也是知识分子啊。而且今年知识分子已经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了。”
“知识分子?”香栀顿时有了动力:“那我争取小学毕业,拿个毕业证,跟你一起当工人阶级。”
顾闻山失笑着说:“你有工作,已经是工人阶级了。”
沈夏荷也说:“管他大学还是小学,先拿个毕业证再说。”
“这就对嘛。”尤秀到了食堂,立马后悔了。
她看到分发面包的桌子前赫然站着洪金棒。
香栀还以为他已经走了,跟顾闻山偷偷摸摸地说:“就是他、就是他!”
洪金棒穿着崭新的厨师服,看起来瘦了点,应该是这段时间累的。头上带着大帽子,围裙上全是面粉的痕迹,看到尤秀他们来了不停招手说:“快来,正好刚出锅!”
香栀闻到面包的麦香味,凑过去看了眼:“看起来很好吃。”
顾闻山也说:“看起来也很专业。”
洪金棒看到顾闻山的肩衔,自然地站着军姿,跟顾闻山说:“首长好,我是退伍老兵洪金棒!”
“你好,洪金棒同志。”顾闻山感受到他中气十足的语气,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专门学过?”
洪金棒绷着胖乎乎的身子说:“在第一炮兵学院担任过对外炊事员!”
顾闻山知道担任对外炊事员不是一般的手艺,颔首说:“不错,年轻有为。”
洪金棒收到首长夸奖,咧着嘴直乐,他给顾闻山和香栀都夹了面包。
尤秀一直没说话,大家都拿到面包后,坐在座位上。香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包,比买奶油蛋糕的那家味道好太多了!
香栀面包刚吃了一半,洪金棒带着两个人过来给他们端菜。不大会儿功夫,摆满了整张桌子。
尤秀很想跟他保持距离,见状说:“我把粮票给你,你别乱动单位的东西,别人看了影响不好。”
洪金棒却拍着胸脯说:“别人怎么
看我无所谓!”
尤秀说:“你打下手无所谓,可我有所谓,这是我工作场所。我打算在这里长干——”
“我知道你在乎,不过看着你瘦了那么多我太心疼了。听说食堂要转承包制,我找郭校长求着让他把食堂承包给我了!”
尤秀要疯了:“什么?你把学校食堂承包下来了?你哪来的钱?哪来的进货渠道?”
“我有退伍金嘛,找到你我就舍得花了。”洪金棒发自肺腑地感激道:“这里陈司务长是我们班长的班长的班长。看在徒子徒孙的面子上,他给我介绍好几位老乡,物美价廉着呢!”
顾闻山看小妻子要忍不住脸上的表情了,拉着她往后面退了两步。孟岁宁也如此,拉着兴致勃勃的沈夏荷也往后走了两步。
尤秀接受不了地说:“我跟你说过,我跟你不会有结果。”
洪金棒再次拍着胸口说:“你在这里长干,我也在这里长干!你主外管教育,我主食堂管大勺,保管让你白白胖胖、吃嘛嘛香!”
尤秀无力地说:“你做再多,咱们都不会在一起。”
洪金棒早就知道会这样,虽然伤心但还是说:“我明白,你有自己的未来,未来没有我,我不会纠缠你骚扰你。”
他指着后厨的大冬瓜打比方说:“像我喜欢瓜,不一定非要瓜开花嘛!我只想对瓜好啊。”
“哈哈哈哈尤秀成了个瓜儿。”香栀忍不住在尤秀后面乱笑,沈夏荷更是歪倒在孟岁宁的怀里。
第49章 第49章姐妹团出击(加更规则)……
自从那天尤秀变成了尤瓜瓜,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垮着个脸面对香栀。
她似乎明白了小姐妹们随风倒的立场,更何况因为她们孕妇的身份,洪金棒动不动利用课间时间投喂些黄油酥饼、拔丝苹果、鸡蛋炸馒头片之类的加餐,让她俩完全倒戈了。
期中考试过后,尤秀的脸蛋明显胖了一圈。俩位小姐妹考试成绩合格,她也安心的心宽体胖起来。
香栀请假要去产检,今天早上只有沈夏荷来上课。好家伙洪金棒送了一盆炸麻花,还是甜的。
班里的小同学一边早读一边咽吐沫,下了课沈夏荷把麻花分给他们,一个个甜着嘴巴谢谢尤老师。
尤秀决定三天不去食堂吃饭,可当天中午被熬了一宿的浓香棒骨萝卜汤吸引,面无表情地端着饭碗过去了,得了一碗撒着葱花、香菜和巨大的一根带**骨。
她也不躲避了,坐在食堂中间抓着棒骨啃了起来,仿佛啃得是洪金棒的脑袋瓜子。
不一会儿,沈夏荷也端着碗过来了,里面的棒骨比她的小一圈。再过一会儿夏老师他们也来了,棒骨再小一圈。
人有三六九等,在洪金棒这里,全按照沈夏荷的喜爱度分。
帮了大忙的郭校长来晚一步,得到飘着两粒葱花的白汤,萝卜都没有。可怜的他喝棒骨汤仿佛喝羊汤,自己掰了些馍馍进去对付了一顿。
距离五六公里外的省解放军医院。
顾闻山守在检查室外面,医生出来跟他交代着孕晚期的事项,还说:“你放心,香栀同志的胎位很正,孩子手脚大脑都正常发育。”
香栀从里面出来,已经穿不住外套,身上云朵领淡蓝色长袖连衣裙,配着宽腿白裤子,脚上是时髦的白色平底回力鞋。肚子比一般孕妇要小点,漂亮的小脸蛋上有了点肉。
粗粗的麻花辫松垮垮绑在身后,发尾扎着一朵美丽新鲜的栀子花。
她走路并不笨重,出来后第一时间张望顾闻山,听到他正在跟主任约住院生产的时间。
每次产检顾闻山肯定在身边,开始医护人员们都很惊讶他百忙之中能抽出空,后来也习惯他对香栀同志的关爱。
她跟主任和医生们打了招呼,大大方方挎着顾闻山的胳膊往外走。小嘴嘀嘀咕咕地说:“小家伙刚才踢我一脚。”
顾闻山掩不住脸上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跟你一样调皮。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看来性格就是这样了。”
香栀喜欢活泼的孩子,内向的固然好,但戳一戳没什么动静怪没意思的。
还没带过孩子的小花妖自我感觉良好的想着。
医院大门下到停车场,要么从坡上走,要么从宽台阶上走,也就二十个台阶。
香栀每次都从宽台阶上走,这次也是这样。顾闻山大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腰背,另外的胳膊上挂着她产检的绣着小花的布包。
哪怕有外人诧异地看过来,顾闻山也不为所动。而香栀早就习惯被他体贴呵护,只觉得是很平常的行动。
香栀走了一步,边上有人与她擦肩而过。随着一声惊呼,李好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差点滑倒,被顾闻山攥着胳膊提了起来。
“小心!”香栀小脸白了,她知道人类孕妇可经不起这样一摔。
李好站稳后,顾闻山第一时间抽回手,继续扶在香栀后腰上。
“谢谢”李好在下面看见香栀和顾闻山俩人亲亲热热地往下走,自己想着快点走过去,可忽略了笨重的身体。
香栀忍不住说了声:“你慢点走,周移山怎么不来?”
李好把略油的刘海拨了下,满脸理解地说:“他要给新战士训练,他说要严格按照顾团长的训练标准,我可不能打扰”
“噢。”香栀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悄悄捏捏顾闻山手臂肉,顾闻山从善如流地迈开步子,搀着她继续往下走。
走到停车场,李好回头看着小郭跑下来给香栀开车门,香栀被顾闻山托着慢吞吞地往车里挪,脸上还在嬉笑着。
顾闻山甚至不避讳小郭,往香栀脸上捏了捏,香栀反手拍了他屁股,被顾闻山攥着手腕放在肚子上。
李好收回视线,抿着唇继续往上走,走到大门口看到戴红袖章的护士赶忙叫住她:“同志你好,我想问问住院怎么办?”
“你怎么快生了才来?”小护士叫来同事,帮着李好安排着
香栀坐着吉普车回到家,院子里已经盛开丛丛小草花。她对“兄弟姐妹”们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都呵护的很好。
不过美好的心情在看到冯姐时,停滞住了。
沈夏荷气呼呼地坐在他们院子的石圆凳上,一脸不服气。
冯艳也很为难。
沈夏荷和李好俩位军属最近经常吵架,而且都是待产孕妇,她说重了怕影响情绪,不说影响家属院纪律,只能三不五时过来磨磨嘴皮子。
“不是我非要批评你,你好端端说什么喝洗澡水啊。这话传出去,大家心里怎么想。”
沈夏荷见香栀在边上偷笑,扭着身子背对着小姐妹,忿忿地说:“什么洗澡水,我不知道什么洗澡水。肯定是李好跟你乱嚼舌根子。等我‘卸了货’看我怎么收拾她。”
冯艳哭笑不得地说:“不要这么大的气性嘛,我们就事论事、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嘛。”
沈夏荷做不到心平气和,摇摇头:“不聊。”
冯艳看到她坚定入党般的语气,没办法,想找香栀说一说她。
可回头发现香栀早就钻进自己家,压根不给她请外援的机会。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
冯姐只得说:“她最近就是预产期,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些天别招惹她吧。”
沈夏荷大道理懂,含糊地“嗯”了声,冯大会长终于满意,抬屁股去走访下一家了。
晚上,香栀躺在床上有点闹心。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着自己生完孩子就能跟顾闻山做那事了,越想越馋。
她不管顾闻山睡没睡着,黑漆漆的夜,摸黑贴过去舔舔解馋。
顾闻山迷糊醒过来,脖子湿乎乎一片,听到小妻子哼哼唧唧的以为她肚子又闹腾,帮她安抚地摸着肚子。
他摸肚子,小妻子摸胸肌。他摸肚子,小妻子摸腹肌。
摸着摸着大半夜顾闻山起来洗冷水澡,洗完澡回来磨人精香喷喷地睡着了。
顾闻山睡不着了,来到客厅对着挂历开始数日子
隔日。
香栀精神抖擞,与小姐妹乘着顾闻山骑着的三轮车到了学校。
再过一个月就期末考试了,她们学习劲头很足,都希望能上五年级,成功拿到小学毕业证。
两节课之间有出操要求,香栀和沈夏荷不需要,俩人在操场北面慢慢溜达活动。
从食堂门口路过,可以见到洪金棒在里面使劲揉面。他面食做的好,许多附近居民也会过来买,最近打算开个对外窗口,正在跟郭校长商量。
从食堂穿过操场绕回到教室,枝叶繁盛的梧桐树下挂着的铜锣刚敲响,便听到小学门口吵吵嚷嚷。
夏老师教数学课,上到一半让学生们解题,她到外面看了看。随后走到后排跟埋头解题的香栀和沈夏荷说:“食堂那边有人闹事,我瞧着尤老师也在”
香栀第一时间站起来:“我去。”
沈夏荷没她动作利索,七个月的肚子好不到哪里去。她还是紧跟香栀的步伐说:“我也去。”
夏老师后悔跟她们说了,点了学习委员的名字:“王富强,你管好班级纪律,下课后找我布置数学作业。”
交代完,她也跟着一起到食堂去。
香栀怀疑她想看热闹
食堂还没到饭点,已经比饭点还要热闹。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人,有大人有小孩,全是从校外一起跟进来的。
洪金棒格外突出,不论是体型还是嗓门或是拿着菜刀比着自己脖子的动作。
香栀吓一跳,紧紧握着沈夏荷的手:“怎么要死要活的?”
沈夏荷在人群中间看到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女同志对尤秀骂骂咧咧,顿时火冒三丈要往前面冲。
香栀按着她:“你不如我,我去。”
“你嘴皮子还不如我呢。”沈夏荷肚子已经稳了,她跟着香栀往前冲,俩人一起挡在他们中间。
尤秀见她们来了并不奇怪,唇角嘲讽地冷着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老的是洪金棒的妈,女的是他未婚妻。”
洪金棒嘶声力竭地喊:“二姐,我的未婚妻只有你!我求你不要乱说啊,我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喊完,眼泪流了下来,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继续拿菜刀比着脖子。
“怎么没关系?”杜凌凌梳着齐肩的黑发没有扎起来,头上戴着绿军帽,身上是灰衬衫和军装裤。她此刻喋喋不休地道:“尤秀,你插足我跟金棒哥的感情,你还要不要脸!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我跟金棒哥正儿八经有婚约!”
洪金棒出生晚,他妈孙国兰已经四十才有了这个儿子。孙国兰穿着体面,骂人的话却不体面,指着尤秀的鼻子说:“我要是你爹娘知道你勾引我儿子,我都跳河死了我!”
洪金棒在边上举着菜刀,大声喊道:“杜凌凌你才不要脸,我跟你没关系,你跟我妈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孙国兰看她宝贝儿子又把菜刀比在自己脖子上,怒其不争地说:“她尤秀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不长脑子?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
洪金棒眼泪哗哗地流,哽咽地说:“我全心全意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我不喜欢杜凌凌,你为什么非要我跟她好?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么大岁数为什么还不懂!”
“她对你能有什么帮助?一大家子五湖四海的,你别看她过年坐着军车风风光光的去农场,我可听说了,她的军车不是好来的!”
“放屁,她的军车是我对象找战友借的!”沈夏荷叉着腰实在听不下去说:“洪金棒在这儿好端端的,你非要带人来掺和个什么?我告诉你,街道上抓了好几个造谣的,你一把岁数要是管不好自己的嘴,有人帮你管!”
香栀闹不明白了,洪金棒咬死不承认杜凌凌,杜凌凌为什么还有信心过来找尤秀,难道有秘密武器?
杜凌凌拉着孙国兰说:“姨,你别跟她吵,你看她挺大的肚子,万一流了怎么办?”
香栀脸色一变,怒道:“管好你的嘴!”
沈夏荷气得喘了好下深呼吸,被香栀扶到一边坐下:“你不会有事的,我在呢。”
杜凌凌的话在场人都觉得恶毒,香栀控制不住眼眸闪过莹绿的光。
洪金棒这些天和她们关系处的不错,还投喂过,顿时大怒道:“你这个毒妇,你骂尤秀还诅咒孕妇!你怎么不骂你姐杜凌雯!杜凌雯跟有妇之夫生了两个孩子谁不知道啊?!”
“那是杜凌雯贱,又不是我贱!杜凌雯跪在地上求男人别走,我不这样,我跟你讲道理来了!”
“我不跟你讲道理!”香栀没反应过来,沈夏荷已经抢过洪金棒的菜刀要冲着杜凌凌去了!
杜凌凌尖叫着往人群里躲,吓得恐惧的人群四下散开。香栀和尤秀俩人撸起袖子开始堵她,大有让她必须见血的架势。
洪金棒跑过去一把拦住沈夏荷夺下菜刀扔在地上:“你别冲动,这事怪我。二姐,我——”
孙国兰这时站到杜凌凌身前,一脸凛然地说:“你这个不孝子,我问你做过什么事你不承认,非要杜凌凌的肚子大起来你才承认吗?”
“什么?”香栀偷偷运起的白光瞬间熄火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尤秀。
不光她,但凡在食堂里吃过饭的都知道洪金棒在热烈的追求着尤老师,这下不少人心里琢磨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
洪金棒眼睛里都要流血了:“她肚子大跟我没关系!二姐,你要相信我。”
尤秀终于开口:“这件事上,我的确相信你。”
洪金棒是典型的一根筋,认准她肯定不会再背后乱搞。这一点信任她还是有的。
看到尤秀的表情,香栀和沈夏荷俩也冷静下来。
洪金棒白包子成了红包子,都想往墙上一头撞死得了。听到尤秀的话,他眼泪都快流成河。手上没有手纸,他掀起围裙委屈地擦了擦脸。
香栀让杜凌凌自己说:“你们干了什么事,你说。”
杜凌凌还站在人群当中,此刻大家从她恶毒的话语里拔了出来,想让她说个道理出来。
她不负众望,把那晚说了一遍:“他说他退伍以后心里空落落的,想找人喝点酒。我那天正好也在,等朋友们走了以后我陪他又喝了点。因为是在老家炕上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他就就他要是不负责,我出这个门就去跳海,姨,别怪我不给你和叔叔生大孙子了!”
“我的好儿媳妇,你别他过不去。我不认他也要认你跟孙子啊。”
孙国兰哄完杜凌凌,又指着洪金棒说:“你真是鬼迷心窍啊,她是你的未婚妻,也有了孩子,你爸还重病在床马上要没了,他就想看你结婚啊!”
“什么?我爸重病了?”洪金棒表情骤变,扯下围裙说:“他住在哪儿呢?”
“为了找你,我们住在凌凌表哥家,你别胡闹了,赶紧跟我去看看你爸吧。”孙国兰换了种口吻,用可怜的语气说:“你再恨我们逼你结婚,你也不能不在临死前看他一眼啊。”
香栀微微眯起眼睛,感觉是个圈套。不光是她,在场的不少人都觉得洪金棒的爸爸这个节骨眼上病的太及时。
洪金棒走到门口,孙国兰和杜凌凌还来不及相互使眼色,就看到洪金棒对大家拱拱手说:“诸位同志们,还劳烦你们跟我一起过去做个见证。我向来洁身自好,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如果我爸被我气死了,我哪怕把命赔给他,我都不会跟杜凌凌睡在一张床上!二姐,麻烦你跟我走一趟,我想让你知道,我没对不起你。”
尤秀看到他眼神中炙热滚烫的情绪,没有考虑便答应下来。就算是普通朋友,她也不会眼睁睁掉入圈套。
“什么?!”孙国兰真是要被他气死了,扭头看着杜凌凌又在抽抽涕涕,心烦意乱地说:“先去了再说。”
杜凌凌沿路走沿路盘算着这件事的成功性。她从前认识的洪金棒是个软乎性子的人,平时吃点小亏也认了。
哪想到碰到大事情像是举起了炸药包得找机会跟表哥商量。
他们浩浩荡荡走了大半个小时,看热闹的人落下了一多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马路上马拉松呢。
香栀和沈夏荷走不了太快,学校门房把三轮车骑上,载着她们仨往北面建设路去。
到了杜凌凌表哥家,不管是吵架的还是看热闹
的一个两个气喘吁吁。靠墙的、靠树的、蹲着的、坐马路沿子的都有。夏老师居然也跟上了,擦着脑门上的汗说:“看个热闹的成本太高了。”
香栀对她深感佩服,又一次刷新对吃瓜群众的认识。
杜凌凌的表哥长得还不错,五官端正、偏瘦,比洪金棒小半个。唯一的缺点个头矮了些,约莫一米六出头的样子。
他家在海城国营纸盒厂的老家属院,一排排规格整齐的平房。别的都可以凑合,唯一就是潮。
洪六筒在里面奄奄一息地躺着,洪金棒怎么喊他都不吱声,半天只说:“要孙子要孙子。”
香栀晃荡着走进平房,用手帕围着鼻子和嘴,嘟囔着说:“岁数这么大了,繁衍需求还如此强烈,不如你们自己生。”
洪六筒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微微颤颤地手指着香栀说:“你给我出出去。”
杜凌凌的表哥过来“请”她,香栀小肚子往前面一挺,表哥赶紧把手收回去不敢动了。
他看得出来,香栀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家庭的人。
杜凌凌端着水伺候在未来公公面前,跟洪六筒说:“叔儿,要是你儿子实在不认我,我干脆一瓶敌敌畏喝死算了。”
洪六筒又对洪金棒,半死不活地说:“你啊把人家闺女霍霍了,怎么就不负责任?爸活不了多久了,死之前能不能看你成家啊?爸不想死不瞑目啊。”
孙国兰也说:“要是你答应结婚,咱们马上回去拿证。虽然家里不如从前也要把杜凌凌风光地娶进家门。”
洪金棒看他爸脸色没有血色,又听杜凌凌说他爸好几天不吃不喝了,顿时僵在原地一筹莫展。
听说是一会儿事,亲眼见又是一回事。每次他闯祸都能把他撵二里地的父亲马上咽气了,他是不能再气了。
杜凌凌放下水碗,洪六筒一口没喝。她流着泪劝着洪金棒说:“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好吗?男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错误啊。”
洪金棒喃喃地说:“不可能,我喝了酒根本不可能”
尤秀看了他一眼,发现香栀忽然从人群里走过来,闻了闻洪六筒床边的味道。
香栀掩着鼻子跟洪金棒说:“你有没有闻到酥油味?”
她不说还好,说了以后洪六筒的脸更白了。
“好像有。”洪金棒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不顾屋内难闻的潮湿味道和药汤的味道,闻来闻去、找来找去,找到洪六筒枕头底下,翻出来吃了一半的酥油烙饼。
“不、不是我吃的。”洪六筒矢口否认。
洪金棒抓着酥油烙饼扔到墙上,碎屑溅的床上到处都是。接着他做出所有人都惊讶的举动,直接上手掰开他爸的嘴!
洪六筒常年抽烟焦黄的牙露在外面,香栀嫌弃地往后退了步,她眼尖地说:“快看,他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饼渣呢!”
尤秀嗤笑着说:“老不修。”
洪六筒用计谋不成,撑着胳膊坐起来破口大骂:“王八蛋,老子让你结婚你不结,非要跟她搅合在一起。她家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吗?她姐因为在外面搞破鞋——”
放在床边的水哗啦啦撒到洪六筒头上,洪六筒整个人傻了:“你、你干什么?”
香栀把空碗往被上扔过去,冷冰冰地说:“这是警告,你再说我姐妹的坏话,我一定收拾你。”
别人看不到香栀的凶光,洪六筒看的一清二楚,当下被她脸上令人恐惧的气势吓到。
他不敢招惹香栀,转头推开洪金棒从床底脸盆里拿出麻绳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欺负到我头上了,我现在就上吊给你们看!”
杜凌凌哭喊着说:“叔,你走也带我们娘俩一起上路吧。我虽然不能进你们家门,我到了下边给你当儿媳妇,跟你孙子一起伺候你啊。”
洪六筒感动不已,看杜凌凌要给他跪下,拉着杜凌凌说:“是我这么大的岁数无能啊,我没教育好我的儿子。”
杜凌凌也哭着说:“我明明知道他心里有人,那天晚上就不应该从了他。他喝多了酒,我害怕。”
尤秀忽然说:“你既然跟他睡过,你能说出他有什么特征吗?”
杜凌凌怔愣地说:“你要什么特征?”
洪金棒脸色铁青,被他爸诓骗回来,又要被杜凌凌冤枉,他舍出脸皮说:“对,我那附近有很明显的特征,你说吧。反正闹成这样我也没脸了,你说出来就说出来。”
说着他转头跟看热闹的人们说:“我自己身上有处特征,她要是真跟我睡过觉,肯定说得对!”
杜凌凌的表哥此刻走过来说:“说对了怎么样?”
洪金棒恶狠狠地说:“我跟她结婚!”
杜凌凌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香栀还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说:“不应该啊,都有孩子了怎么一点事记不住呢?”
沈夏荷冷笑着说:“我说洪金棒怎么会这么厉害,一下能有孩子,正好看看是真还是假的。”
门外的群众们见到洪六筒诓骗开始,已经对他们不信任了,此刻也催促地说:“快说啊,都睡过了你就别当黄花大闺女了,羞个什么劲儿。”
杜凌凌眼珠子一转,要去看洪六筒,可洪六筒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摊在椅子上睡着了,呼噜震天,手里还拿着要上吊的麻绳。
她又要看孙国兰,可孙国兰被香栀和沈夏荷左右夹击,刚说出一个字“他”两只手死死堵着嘴,也不管上不上得来气了。
杜凌凌的表哥偷偷指了指自己胳膊,杜凌凌福至心灵地说:“你大腿上有胎记,对胎记!”
这话说完,孙国兰不挣扎了,被松开嘴以后心急地说:“你好好想想!”
杜凌凌表哥胳膊上有胎记,看到洪金棒那么白,肯定不是胎记就是痦子。
杜凌凌赶紧更正说:“是痦子,当时灯光昏暗,我看的像个西瓜子的黑痦子。”
这下孙国兰傻眼了,怔怔地看着儿子说:“她真没跟你睡啊?”
杜凌凌闻言激动地说:“怎么没睡!我就说他他大腿有伤疤!”
洪六筒此刻悠悠转醒,听到她的答案两眼一翻,气得昏了过去。
杜凌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杜凌凌的表哥忽然站了出来,斥责道:“肯定是你们一家故意设的圈套,不想认账! ”
洪金棒瞧了眼尤秀,笑起来像哭。
尤秀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说了相信你,看来我没相信错。”
他们自己搞明白了,外面站着的大家都不明白。何况杜凌凌的表哥还在那边煽风点火,说洪金棒全家赖账种种。
洪金棒怒极,径直拎着他的脖子,不顾他挣扎把他带到外面去:“男同志跟我上公厕,我给你们看了就知道!看完以后,还请诸位给我保守秘密。”
大家一看,纷纷答应下来。
洪金棒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堆人去了公厕,屋子里香栀手疾眼快在门槛边捡到杜凌凌表哥的钱包,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一看,“嚯”她和旁边的沈夏荷惊呆了。
几乎同时,杜凌凌飞扑过来要抢钱包:“把我表哥钱包还给我!快还给我!”
香栀看到她表哥黑着脸从公厕出来,听到“钱包”两字火速往屋里跑。
大家刚发现洪金棒的秘密,纷纷笑着要回去给他证明。谁知香栀窜到平房外面的石桌子上,高高举起钱包,挺着肚子喊道:“快来看啊,杜凌凌和她表哥拍了结婚照啊!”
围观群众轰地一声要爆炸了,全都围着看照片。
第50章 第50章天高任鸟飞
随着香栀一声喊,从公厕里验完洪金棒下半身的男同志们又急急忙忙地赶过去。
香栀站着的石桌,抽出钱包里的照片晃着给大家看:“俩人挨的好近呐,都脸贴脸啦。”
沈夏荷也吆喝着:“洪六筒和孙国兰要给儿子戴绿帽啊,儿子要被他们逼死了啊!”
孙国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走在最前面看着照片上戴着新郎、新娘大红花的杜凌凌和她表哥,血压飙升。
她冲过去抓着杜凌凌的衣领给她俩个大耳光。
表哥见状要打孙国兰,被赶过来的洪金棒推到,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沈夏荷还在边上扯着嗓子喊:“大家看啊,杜凌凌跟她表哥结婚了,大了肚子还要陷害洪金棒!”
杜凌凌跪在地上捂着肚子说:“就算照片在这里,那孩子也是洪金棒的!”
看热闹的楼上大叔忍不住骂道:“你说洪金棒有胎记有痦子有疤,人家腿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去过公厕的男人们都喊道:“你们是栽赃陷害!”
洪金棒看到他爸也出来了,香栀从石凳上下来,径直走到他面前把照片摆在洪六筒眼前讽刺地说:“没见过要死要活往自己儿子头上戴绿帽子的!”
“居然有这种事!”洪六筒好不容易醒过来,两眼一翻再再再晕了过去。
洪金棒抱着他爸,对杜凌凌说:“你差点坏了我一辈子,你是个坏女人!”
“对啊这个女人也太不要脸了。”
“我老在他家看到她,她说是她哥,俩人在屋里就不出来了。”
“洪金棒真的光溜溜什么都没有?”
“把派出所的人叫过来处理吧,他们性质也太恶劣了!”
杜凌凌见所有人都在指责她,还有的人甚至要去告到派出所,说他们婚前算流氓。
杜凌凌吓得不行,捂着肚子呜呜哭:“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我爸妈要的彩礼太高了,他给不起。”
尤秀自始至终表现的很冷静,淡淡地说:“所以你惦记洪金棒的退伍金?使这么着急的招数,是肚子马上大起来,天热你就藏不住了吧?”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他家拿不出彩礼,我没办法,我太爱他了。”杜凌凌没想过自己会跟杜凌雯一样跪在地上求人,她扶着膝盖要把膝盖放下,被香栀一把拉住。
杜凌凌刚要跟香栀道谢,香栀笑着说:“一会你来找我,我把钱包还给你们。”
杜凌凌哭着说:“求你把钱包现在给我吧,求你们放过我们。”
尤秀说:“洪金棒刚才被你们逼的要拿菜刀自杀,你们怎么不放过他?”
香栀也在边上添油加醋地说:“良心跟小日子一样坏。”
在大家还在谴责的时候,孙国兰消失片刻后突然出现,她把院子里烧了的煤灰铲起来泼在他们身上,大骂道:“俩个不要脸的东西,想让我儿子戴绿帽子,还想算计我家的钱,呸!我们现在就走,再也不会跟你们有任何联系!”
尤秀撞了一下洪金棒的胳膊,洪金棒马上说:“从头到尾我都没同意跟你的婚约,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要是再让我听到不好的传闻,我就把今天的事告发给派出所,把你们全都拉去劳改。”
表哥扶着杜凌凌,感激地说:“谢谢你,不亏是退伍老兵。我们先走,不妨碍你们一家团圆。这边老房子想住多久住多久。”
杜凌凌眼泪汪汪地看了洪金棒一眼,洪金棒转过身背对着她,一个眼神都不再给。要不是看着她要当妈妈的份上,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香栀忽然叫住他们说:“钱包不要了?”
杜凌凌还没反应过来,表哥马上放开她,冲上前抢走钱包飞快地翻了翻:“没了怎么会没了”
“什么不见了?”
表哥不告诉她,还在翻来覆去找着钱包。
“别管了。”杜凌凌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里面的钱没了,低声说:“咱们走吧,回头咱们好好求一求我爸妈,说不定——”
“说不定你就不想嫁了。”香栀转身再次登上石桌,左手举着刚才的照片,右手居然举起另一张照片:“大家快来看呀,表哥还跟别的女人一起照双人登记照啦!”
所有人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正打算散了,全都蜂拥而至!
“什么?!臭小子脚踏两条船?”
“这小子打小就不是好东西!”
“别拦着我,我看着他长大,我要打死他!”
尤秀和沈夏荷挡在香栀前面,洪金棒也死死抱住表哥。
香栀又喊道:“大家安静,这里还有张收款条‘今收到彩礼188元整,婚期已定、静候佳期’,杜凌凌,你表哥不是没钱啊,是把钱给了另外的女人啊!”
杜凌凌呆呆傻傻地走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除了女人不一样,上面“新娘”的红花和花团锦簇的背景都一样。她表哥不光劈腿,还跟她们带到同一家照相馆照了相。
杜凌凌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她望着身边同样面如死灰的表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没钱出彩礼,怎么会跟别的女人定亲?”
“你看错了”
“我没瞎!怎么看能看错?你给我说清楚!”
表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在群众的骂声中,结巴地说:“要、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跟你生孩子。”
“我勾引你?”
“对啊,你喝了酒自己往我身上躺的。”
“什么?你还是不是个人!”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杜凌凌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表哥狠下心,他已经估计过最坏的结果,喊了句:“谁知道孩子是谁的!杜凌雯在外面乱搞,你是她妹妹,你也一样!肯定不是我的!”
“啊——气死我了!”要不是夏老师挤在杜凌凌身边及时拉住她,杜凌凌得真双膝跪在地上。她气得上不来气,被夏老师抱在怀里掐着人中:“来点水,快来点水,她要被气死了。”
孙国兰在一边高兴的手舞足蹈,拍着巴掌说:“该,我让你陷害我儿子,老天有报应,就报应在你自己身上了!”
尤秀冷冷地说:“杜凌凌,你要是死了他就得逞了。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你跟洪金棒结婚。”
杜凌凌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说:“你跟我走,我要去找你爸妈把事情说清楚!你原来是为了甩掉我才让我跟洪金棒结婚,你这个畜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别缠着我,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要是破坏我和娟娟,我让你不得好死。”
“哈,你让我不得好死?我一尸两命现在就来杀我啊!”
杜凌凌使劲全身的力气跟上表哥,俩人你追我赶地消失在人群之外,留下吃瓜群众唏嘘不已
“都散了吧,还看什么看!家里没有电视机,就靠这点热闹活着啊?!”孙国兰掐着洪六筒的人中,差不点把他人中卡下来。
见他要醒了,孙国兰叫洪金棒给他爸扶进去:“爷俩没一个有用的东西。”
“尤秀啊,你来。你到姨这边来。”孙国兰变脸如翻书,刚才还跳着脚骂尤秀,现在又对她轻声细语地说话。
尤秀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根本不理会她。
孙国兰舍下脸皮说:“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这不是抱孙子心切嘛。你说你也是位人民教师了,肚量也得大一点,里外里咱们不都是被骗的吗?”
尤秀扭过头,还是不跟她说话。
孙国兰受不了了,看到周围人在窃笑,她拔起声音说:“你要是想嫁到我们家,最好放规矩点。我点头你才能进我们家门,我不点头你求也求不进来。别以为杜凌凌走了你就能顺心顺意,外面的女人多得是——”
“我就要二姐!”洪金棒气得眼泪又要冒出来了,五大三粗的退伍老兵,这一上午闹得他眼泪都要哭干了。
“妈,你要是真对我好,你就少说两句行不行?”洪金棒跑出来站在孙国兰面前,心累地说:“八字还没一撇,你干什么要给她立规矩?就算我俩真在一起,你也不能这样干啊。”
“我就是看她没规矩才立规矩。人家看你死皮赖脸的贴,才这样端着架子!”
孙国兰这张老脸丢尽了,一不做二不休地说:“你要么今天站在这里听我把规矩说完,要么——”
尤秀终于舍得开口,胖乎乎的脸上出现似笑非笑地神态:“跟我立规矩?我就是规矩!孙国兰,你问你儿子,打小我们说的谁娶谁!”
“什么谁娶谁?”孙国兰顿时看向洪金棒,大怒地骂道:“你、你——”
群众之间口哨声此起彼伏。
洪金棒一脸英勇就义地说:“我打小的梦想就是让二姐娶了我,我做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他为爱疯狂。
香栀和沈夏荷为他疯狂鼓掌。
周围群众一声接一声的叫好!
“说的好!”
“是个爷们!”
“好!”
尤秀戏谑地看着孙国兰黑下的脸说:“还有呢?”
洪金棒扭扭捏捏地说:“妈,我跟二姐说好了,只要她点头我就做上门女婿,而且,我还不要彩礼呐。”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孙国兰原地晃悠了两下,终于坚持不住,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尤秀走过去看着洪金棒给他妈掐人中,感叹地说:“到底还是女同志刚强,你爸昏过去三次她才一次。”
香栀和沈夏荷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俩人劝着看热闹的先回去吧。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香栀发问:“洪金棒真没什么特征吗?怎么大家从公厕出来,一个个笑的很理解。”
抱着他妈回房的洪金棒差点把亲妈扔出去,他加快脚步不参与这个话题,可沈夏荷看到他耳朵红了。
尤秀笑了笑说:“我们打小在一起玩,他三四岁跟别的男孩比过撒尿然后我看到他的那个P——”
洪金棒放下孙国兰跑了回来,脸成了红包子急切地说:“不要跟女同志说,二姐,我求你了!”
还剩下几个一起进公厕的男同志,嘿嘿嘿地笑着,全是在揶揄。
尤秀背着手绕着他走了一圈,促狭地告诉香栀和沈夏荷说:“——没有。没有任何特征,刚才我是诈杜凌凌的。”
沈夏荷眼睛眯着看着他们,表示怀疑。
香栀信以为真,拍着小肚皮说:“嗐,闹了半天是空城计呀。不过我肚子也闹空城计啦,咱们回吧。”
沈夏荷有点渴,点头说:“回吧,我都累了。”
学校门房守着三轮车看了场反转又反转的热闹,见她们仨要回去了,招呼夏老师说:“你要不要也上来?走回去恐怕会错过午休啊。”
“夏老师,你上来吧。”香栀往里面挪了挪位置,面对自己的数学老师亲热地说:“能坐得下。”
“哎呀,谢谢啊。这里头真舒服,还有栀子花的香味呢。”夏老师走过来后脚跟都打泡了,巴不得她们邀请。
洪金棒在屋里看到尤秀要走,转头也要跟着走。
孙国兰有气无力地说:“死孩子,你不要你爸妈了吗?”
洪金棒眼睛哭的生疼,他从兜里翻出两块多钱全扔在桌子上,飞快地说:“我拿菜刀比划脖子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洪六筒奄奄一息地说:“不许走,你这个逆子!”
“你们听外人的话,不听我的话,一再无视我的请求,逼迫我压迫我,还侮辱我爱的人!其实你们根本不爱我!”
洪金棒眼睛里又含有泪水说:“今天开始当我死了,不过每个月我会给你们生活费,十块钱,多了也没有。但是你们要是真死了,我还是会回来给你们送终。除此以外,我爱干嘛干嘛,你们别找我,去跟我哥过去吧!”
他说完赶紧跑到外面,不想听到爸妈的大骂声。
门房看到他气势汹汹地追来了,赶紧踩着脚蹬子:“嘿哟!赶紧走吧!驮你们行啦,他我真驮不动啊!”
“周师傅,您慢点,我不坐!”洪金棒跟在后面跑上马路边自行车道:“我帮你推。”
门房周师傅这才把腚放在三角坐垫上:“诶,这还差不多。”
洪金棒推着三轮车在马路上竞走,唇角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偷偷看着车上的尤秀,表情又淡了下来。
学校食堂被这么一耽误,炒不了大锅饭。
洪金棒为了弥补大家,给学生们做了番茄鸡蛋疙瘩汤,点了不少香油。
给教师们亲手抻拉面,根根分明纤细,能把面条穿到针眼里。
面条用的两种卤子,一种番茄鸡蛋,现成的。一种豆角肉沫,尤秀及熟人才能吃上的。
香栀算是这件事情的大功臣,今天跟尤秀待遇一样,获得两大勺卤子。沈夏荷也是如此。
“好香啊!面条比李妈妈做的都好吃!”香栀吸溜着劲道的手拉面条,吃完了拌一拌再吸溜一大口,筷子用的特别丝滑。
沈夏荷在边上看她这样吃,递给她面汤:“原汤化原食,你吃慢点,饿到了?”
香栀说:“真饿到了,而且没想到是这样的。她表哥家得热闹了。”
沈夏荷总结了句:“都不是个东西,恶人自有恶人磨。”
尤秀也说:“让他们相互磋磨去,别再来烦人了。”
香栀吃了一半,想去找洪金棒再加点卤子,站起来慢吞吞往后厨走。
沈夏荷在后面还笑她:“刚才一下能窜到石桌上,现在又开始慢吞吞学小乌龟。”
香栀不跟她计较,大人有大量。在窗口敲了敲,没看到洪金棒出来。侧头看靠墙的小桌子,他老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人。
香栀走到门口张望进去,看到洪金棒坐在小马扎上抱着膝盖非常丧气。
“棒棒,你咋了棒棒?”香栀把硕大的搪瓷缸子放边上,走过去靠着灶台说:“你怎么把菜刀擀面杖都收起来了?”
洪金棒瘪着嘴,往窗口外面看了眼,收回目光低声说:“我给二姐惹麻烦了,我还说不纠缠不惹麻烦我知道学校好多人开我们的玩笑,今天又闹这种事,我、我不想干了。”
“可你签了合同没多久啊。”香栀小脸皱巴巴地说:“你这样要赔钱的啊?”
洪金棒抠着手掌心的面疙瘩说:“我找我班长借一借,回头我去投奔他,帮他干几年活总会还上的。”
香栀说:“那你区里的白案比赛怎么办?你不是一直在准备拿个奖回来挂食堂墙当荣誉吗?”
洪金棒捂着脸说:“不经过今天这一遭,我还没发现自己多烦人。大家开我们的玩笑,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逼迫。这跟杜凌凌逼我有什么区别?我讨厌杜凌凌,也讨厌那样的自己我更怕二姐讨厌我,呜呜呜——”
香栀上前拍了拍洪金棒,她开始烦恼自己该如何安慰他。
她想要尤秀幸福,也觉得洪金棒不错。
她跟顾闻山也好,沈夏荷和孟岁宁也罢,都是俩人其乐融融的。但她没想过一定要给尤秀找个伴侣,尤秀自己足够优秀,一个人的人生未必不是圆满的。
尤秀也明白这一点,她不会在意外人的眼光,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因为一时的冲动便和谁在一起。
总而言之,小花妖半天憋了句:“嗐,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啊。”
这话说出来,洪金棒的哭声更加汹涌澎湃:“我知道啊,我就是知道才难受啊。你能懂我内心多么的挣扎吗?我希望她喜欢我,但我不想逼她。
我从小到大都跟着她的步调走,逗猫逗狗扔粑粑,后来去当兵也是因为她说那是最可爱的人。我我没了二姐,没了人生的方向。我迷失了自己啊。”
“有什么好迷失的?”尤秀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拿着两个饭盒,应该也帮沈夏荷过来盛卤子。
她走到洪金棒面前,掏出手帕扔给他:“成天就知道哭,你还知道什么?”
洪金棒抹着眼泪委屈地说:“知道让你幸福才是真的爱你。”
“诶哟。”香栀一瞬间头皮发麻,小手抱着头挠了半天,电的她又要发芽。
尤秀叹口气,蹲在洪金棒面前说:“从小到大我把你当我弟弟看待,我老实跟你说,我真不想结婚生子。等到明年我想参加高考,我想闯到外面去,让我的家人早些团聚,现在的一切对我而言太早了。”
洪金棒沮丧地说:“我懂的,你是鹰,你要翱翔。”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尤秀耐心地说:“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翅膀,不需要看着头鹰怎么飞,趁年轻可以做出自己的事业,把自己的翅膀展起来。过个几年后,你眼界宽广了,那时——”
“那时你爹娘要是逼婚,我愿意当上门女婿帮你应付。应付完,咱们回头还个儿是个儿。”
这话说的太委屈,尤秀哑口无言。
洪金棒脑回路还没放开,哭哭啼啼地说:“不过你要是真想结婚,那时候要记得选择我啊。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我保证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比我——”
尤秀受不了了,伸手捂着洪金棒地嘴飞快地说:“好,咱们这些年先各自飞,搞事业啊。你的感情要是来了也没事,大胆去追求。食堂你好好做,比赛你好好比,别在乎别人的话,行不行?”
洪金棒犹豫了下,哽咽地说:“谢谢你二姐,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先把你真当姐姐啊,但你要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
“闭嘴吧你。”尤秀又把他的嘴捂上了,随即喊住蹑手蹑脚想要自己偷打卤子的香栀说:“你干什么呢?”
香栀小手抓着大勺,加快速度往里面添了三大勺肉沫豆角,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暗度陈仓吧!”
尤秀大怒:“是不是又没给我好好记成语?顾闻山帮你写的作业还是你爸帮你写的!?”
“我不告诉你!”
“站住!”
尤秀风风火火追了出去,不大会儿,洪金棒把她和沈夏荷的饭盒送了出来,总算露出轻松点的笑容:“二姐吃饭。明天菜单我抄黑板上,你记得提意见啊。亲姐姐的意见本跟别人的不一样,是那个小的,知道不?”
尤秀哭笑不得地说:“知道了,我会看的。”
他走后,香栀笑眯眯地说:“棒棒真是个好儿郎啊。当然,我们尤秀同志也不错,很会安抚受伤同志的心灵。”
洪金棒回到后厨把剩下的面条全都盛在小铝盆里,自己用番茄鸡蛋的卤子拌了拌,呼噜噜吃的麻麻香。
二姐要当鹰,他也不能当扑棱蛾子,必须支棱起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51章下了考场上病床
1978年夏。
海城市,先进路军民心连心小学正在进行期末考试。
感谢美利坚留洋回来的郭校长,每位小学生除了语文、数学主科外,比其他学校小学生多了门外语:俄语/英语。
今天上午进行的是外语考试。
香栀坐在窗户边,耳朵里全是蝉鸣的呱噪。
她学不明白一连串的“电流文字”,选择学习“鸟语”。她一个小妖精,看着ABCDEF觉得自己牛逼大发了。
多洋气!
好在难度不高,A(B)C、或者F(f),最高难度,是小明对山姆大叔再见应该说什么。
她一笔一划写上古德拜,想了想又划掉,写上英文Goodbye。
写完试卷,她重新戴上口罩,受不了油墨的味道。往后靠着,瞅着对角线上的沈夏荷,嘿,抓耳挠腮呐。
教室里闷热,她一边扇着团扇一边看。
监考老师敲了敲桌面:“同学,不要东张西望。”
香栀抬头看到郭观宇,点了点手腕。
郭观宇看眼手表,不轻不重地说:“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写完试卷的同学可以检查一遍。”
香栀小声说:“检查完的呢?”
郭观宇视线在她肚子上扫了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信封说:“检查完的同学,觉得没有错误了可以把试卷放到讲台上离开。不要大声喧哗。”
香栀好奇红信封,郭观宇把试卷抽出来,点了点红信封说:“暑假我不在,提前给你家孩子的红包。”
香栀抿唇笑着:“谢谢你啦。”
她从抽屉掏出小花布袋子,把课桌上所有自己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也不避着校长,什么话梅干、汽水瓶盖子、连环画、雕成花的白橡皮
郭观宇受不了了,转身走掉了。
她从学校出来,路过学校食堂,从门口可以看到里面挂着“市白案竞赛特等奖”的红旗,还有张洪金棒端着一米高的面塑文关公的大照片。
她离近看过,文关公面容威严、衣纹飘逸,青龙偃月刀旁立,手握书卷,目光如炬。
跟真的一样,唬得她晚上搂着顾闻山的腹肌睡的觉。
香栀那时才知道,洪金棒对窗口抻个龙须面,那是小儿科,逗她们玩呢。
走到校门口,看到顾闻山已经在吉普车旁等待许久。
区区小学四年级期末考试,何以惊动顾大团长呢。
嘿嘿。
香栀走到他面前,顾闻山自然地接过沉甸甸的小花布袋子说:“看你的表情这科能及格。”
“不及格郭观宇也能让我及格,他巴不得我们几个后进生速速学完、速速毕业。”
除了香栀以外,家属院也有十来位家属进入心连心小学学习。按照摸底考试的成绩,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有。香栀同学的进度已经很不错啦。
顾闻山扶着香栀上车,孟岁宁也骑着750过来了。
天太热,沈夏荷走两步要中暑,更别提不透气的三轮车。孟岁宁不忙,天天过来接她。
“要去医院了?”孟岁宁还是斯斯文文的样子,穿着白衬衫绿军裤,骑着摩托车看起来出奇的协调。与在家动不动光膀子的顾闻山简直不是一路人。
“下午就去。”顾闻山还在为这个烦恼。提前跟香栀约好的单人病房,上个礼拜忽然没了。
一个是四高产妇,三高加个高龄。一个是有哮喘和皮肤病的产妇,唯二的两间单间,不得已给她们去了。
他除了刚下连队住过六人间,再也没住过。小妻子发扬风格无所谓,还觉得这样热闹。顾闻山心疼她生产只能住六人间,到时候产妇和家属,还有初生儿,热闹是热闹,闹腾也闹腾
“回头我跟小荷去看你们。”孟岁宁将心比心,发自肺腑地说:“一定会母子平安。”
“承你吉言,咱们俩家都要顺顺利利。”
顾闻山和孟岁宁说完话,做到车后座搂着小妻子。
“栀栀,怕不怕?怕的话抓着我的手。”
小郭在前面兢兢业业开车,全当耳朵聋掉了。
香栀觉得热,毫无情感地推开他,靠着车窗吹着炎热的风。这些天,她一边觉得热,一边喜欢晒太阳。
回到家里,野山樱和周先生已经在帮着收拾住院的物件。香栀看着满地没下脚的地方,忍不住提醒:“我住的是六人间。”
周先生劳心劳力地说:“六人间现在只有三个人,我跟那边打过招呼,非不得已,不再安排人进去住。”
老丈人关键时候靠谱啊,顾闻山沉重的心情得以一定缓解。有些话他不方便说,退休的便宜岳父这不派上用场了么。
电视里还在放着《新闻联播》的声音,第一届新闻联播今年元月一号开始播出 ,成为举国上下都关注的新闻栏目。
主持人赵忠祥还在里面说:“幸福的花儿竞相开放,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香栀觉得这话太对了,她不光是幸福的花儿,她还喜欢阳光。
今天重播,她特意看了一遍。
沈夏荷回到家后,第一时间过来看小姐妹,李妈妈也一起过来,娘俩站在门口差点进不了门。
香栀淌着东西蛄蛹过去,一脸严肃地说:“我发现一件事。”
沈夏荷八卦地说:“尤秀和棒棒?”
“不是。”香栀说:“比那个还厉害。我发现咱们一切都按照秀秀可怕的计划在行走。”
沈夏荷也严肃地说:“那回头期中考试你记得把答案抄给我。”
香栀握着她发肿的手说:“放心,好同志!”
“好同志!”
*
京市央区大院。
秦芝心挂掉电话,心气不顺地与顾超男说:“你大弟和栀栀到底怎么回事?上次怀孕不让我去看,这次要生了还不让我去。”
顾超男坐在沙发上,她妈不知道她兜里揣着弟妹亲缝的栀子花香囊。入夏以来,无蚊虫叮咬,偶尔闻一闻还能提神醒脑。
她劝着秦芝心说:“肯定跟栀栀没关系,是大弟的主意。”
秦芝心说:“我也这样想的。那年栀栀还没跟你大弟结婚,我俩关系很不错。她在地里干活,我时常去看望她,那时候你大弟还在山里猫捉‘耗子’呢。”
顾超男成功把火力集中的顾闻山身上,估摸时间差不多,起身要往楼上去:“妈,我战友要去海城,上次说你要捎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秦芝心想到马上迎来家中第三代,掩不住喜悦的笑容,也往楼上走:“准备好了,你看了别吃醋啊。”
顾超男住在三楼,走到转弯处往下看:“妈,你说这话生分了。有点坏婆婆的意思。”
“什么意思?”
“挑拨离间。”
秦芝心抽出花瓶插的鸡毛掸子:“我看哪个兔崽子说我挑拨离间。”
顾超男离婚以后,整个人变得外向多了,回到从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她噔噔噔上到三楼,大声说:“都是一家人,你把家都给我弟妹,你看我皱不皱一个眉头。”
就看人家稀罕不稀罕吧,她腹诽道。
秦芝心不是顾超男肚子里的蛔虫,有顾超男这句话她放心了。至于小儿子,他根本不管这些。
顾超男很快从楼上提了箱子下来,秦芝心在二楼看了眼,一米长的远行尼龙皮箱子全装满了,应该是用心准备了,真不少啊。
过了片刻,顾超男又接连从楼上拿下三个尼龙皮箱子。
“你战友开拖拉机回去吗?你捎这么多?”秦芝心从屋里书房里拿出两掌大的箱子,下到一楼找到顾超男说:“你战友靠谱吗?”
“开吉普车,后面能放。”顾超男反问:“你就一个?不过看起来能抵我十个。”
秦芝心说:“你少废话,什么战友?”
顾超男说:“甘肃军代表,回来开军代表大会的。六八年拿过个人二等功,在保密单位干过。”
“履历合格,给,我把钥匙塞到你的箱子里。你跟她直说,这是你妈给儿媳妇的东西,你妈小心眼不给看。”
顾超男应了声,打开小箱子瞧了眼又把它锁上:“这个婆婆当得不错,我还有块铁将军,等我锁上。”
秦芝心犹豫:“不好吧?”
顾超男说:“没事,还是说你小心眼。”
秦芝心:“行吧。”
*
海城市省解放军医院妇产科住院部。
两台吉普车停在住院部下面,小郭和京儿下车给首长们打开车门,然后麻利地把车里装卸的物品提着往上走。
香栀在车边往下伸脚,顾闻山揽着她的腰慢慢地将她放下:“感觉怎么样?”
他嗓子干哑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从沈夏荷跟他们说,楼上的李好在妇产科住了二十天孩子还没出生,听说孩子发育缓慢的原因,产妇和孩子都存在一定分娩和宫内窘迫的危险。
这话说完,香栀不觉得怎么样,顾闻山不行了,十分钟要问八次香栀的情况。
顾闻山看见有同样住院的孕妇,正在下楼活动。对方脸肿、眼皮和嘴巴也肿,身体笨重,穿着塑料拖鞋的脚背也肿的老高。怕摔倒,手里拄着拐棍。
再看到小妻子相对的轻巧,他一时疑神疑鬼,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郭先上去一趟,找到病房客气地跟里面俩位孕妇打了个招呼,又忙忙叨叨地下楼。
其中一位家属看着他是警卫员,心有戚戚地说:“咱们病房里该不会住进领导吧?这可怎么办,太让人不自在了。”
六张床三三相对,白色电风扇在天花板中间转着。两位孕妇怕热,开到最大,电风扇嗡嗡嗡响着。可六人房地方大,吹在床边已经没多少风,蒲扇根本离不开手。
她们俩被安排在一边,香栀自己在另一边靠窗户的位置。
邓小芳说完,没听到隔壁李好说话,她撇撇嘴看着对面地上放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昨天住进来,可没带这么多东西来:“这是要把家搬过来了。”说着京儿又提着盆和毛巾被等一些东西上来,见状她把嘴巴闭上了。
李好看到小郭便知道是香栀到了,她以为香栀这样的身份肯定住定单人间,谁知非要来这里凑热闹。
她情绪不高,郁郁寡欢。
肚子里的孩子始终生不下来,这让她心情低落、烦躁、不安。
她和香栀的床位对着,中间有五米的距离,方便走动和推床。
随着香栀那边东西越搬越多,李好缓缓地走下地,把蓝色隔帘拉上了。
她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肚子,扭头看到窗台上放着烂掉的苹果,默默地闭上眼睛。
香栀抱着当年住大通铺的雀跃心情到了六人间,里面叫小芳的孕妇跟她热情地打招呼,香栀也大大方方地跟她打了招呼。
其他人包括顾闻山在内都在帮香栀收拾摊子,她坐在床上拎着皮薄水灵的大樱桃挑挑拣拣地吃。
野山樱想着都是女同志,她得代表出面。于是把带来的大樱桃分给邓小芳一碗。她犹豫地看着蓝隔帘,眼神询问着邓小芳。
邓小芳小声说:“可能休息了。”
野山樱便把大樱桃放回到窗户边,等着对面睡醒了再给。
“好热啊,这边一点风没有。”野山樱帮香栀扇着团扇,看顾闻山过来了,把团扇塞给他。
大家光顾着忙活香栀,没发现隔帘后来偷偷拉开一条缝隙,看到香栀美滋滋吃着大樱桃,还有邓小芳也吃着大樱桃,三个孕妇唯独她没有。
她又把蓝隔帘拉上,但还是能听到对面说话的声音和晃动的人影。
在家属院没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顾团长,这次听到他一声声嘘寒问暖的关切,李好抿着唇睡不着觉,也不想拉开帘子跟他们说话。
香栀吃掉半碗大樱桃,顾闻山走上前问:“一直坐着腰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我要看故事。”香栀惦记没看完的连环画,找他要。顾闻山起身拿给她,随手把她的粉凉鞋脱下,让她蛄蛹到床里头去。自己则攥着她的小腿,轻轻帮她揉着水肿的小腿。
香栀没心没肺地看着连环画,偶尔被他揉着小腿痒痒,痒痒她就蹬,蹬了以后顾闻山的手会更轻,更轻就更痒,一下一下变成恶性循环。
香栀耐心不够用,扔下连环画要收拾顾闻山,却看到顾闻山眼中担忧的神色。
她捧着顾闻山的脸,要不是在外面她真想亲上去安慰他。
野山樱和周先生在外面走动医生关系回来,看了一眼有些看不下去,周先生劝着
顾闻山说:“别太担心,她吉人自有天相。”
这话说的隐晦,顾闻山明白小花妖不会有问题,可他忍不住担心。这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情怀。
野山樱把香栀带来的栀子花装上水,花瓶放在床头柜上。香味并不浓烈,随着窗户缝钻进来的风荡开,让空气不那么闷。
邓小芳看到羡慕地说:“我老家房门前有棵栀子花,我最喜欢这个味道。你是在花卉集市买到的吗?”
香栀跟她说:“我在花房上班,这是花房的福利。喏,我给你两支。”
顾闻山起身把花瓶递给香栀,想让她抽两支出来,可香栀的手刚挨着栀子花,对面的帘子被猛地拉开。
李好不敢跟香栀发脾气,又见顾闻山和周老忙前忙后守着她,李好便把坏脾气挪到邓小芳身上,冷冰冰地说:“你都来了三天也不见擦擦身子,要花做什么?遮不住你身上的汗味!”
邓小芳也挺着大肚子临产,被李好说得脸瞬间红了,她解释说:“不是不擦身子,是晚上你睡觉我才擦的”
李好并没道歉,自己刚强地撑着胳膊下床,抓起窗台上烂掉的苹果扔到垃圾桶里。
但她没准头,一下扔到进门小郭的解放鞋边上,上面的果汁溅了他一脚。
小郭下意识差点卧倒。
京儿在他身后提着两个暖壶进来,顺手捡起苹果看了眼:“妈呀,烂成这样早该扔了。”
香栀蹬了顾闻山一脚,顾闻山把她递过来的栀子花接着,送到邓小芳面前。
邓小芳有些近视眼,直到顾闻山走近才发现他的英俊容貌。她一时更觉得窘迫,听顾闻山问:“帮你插在床头?”
邓小芳连声说:“谢谢你,领导。”
“这里没有领导,只有家属同志。”顾闻山微微颔首,纠正后一个字也不说了。
“谢谢家属同志。”邓小芳小声嘀咕了声。
香栀在病床上看着连环画,《西游记》《封神演义》已经看完了,正在看最新的《杨家将》。
看《西游记》时,有两本没买到,香栀偷偷摸摸在小学后门的小人书屋花一分钱借到过一本。被尤老师在课上抓包,没收了一个月。还书时,租金比书都贵了。
顾闻山看小妻子实在喜欢,每次出了新的会第一时间让京儿买回来。省得她又摸到小人书屋里去看不知道几道手的旧书。
香栀看多久,顾闻山在床边扇了多久的扇子。
到吃饭时候,李滇霞与洪金棒、尤秀不约而同地到了病房。香栀床上的小桌子肉蛋水产全面开花,还有两道同样的爆炒猪肝。
香栀身在福中不知福,嘴巴被养的很叼。挑挑拣拣吃完,还剩下许多。一群人二话不说一扫而空。
“明天少带些,肉和商品粮别浪费。”李滇霞跟洪金棒安排着明天的伙食。
李滇霞家里还有一个沈夏荷,洪金棒和她商量好了,平时由李滇霞出菜单,由洪金棒准备香栀的伙食。不然大热的天,李滇霞还得顾着两位孕妇,操心还不方便。
洪金棒那边让京儿每天拿就好,嫂子要生产,首长守在这里,他和小郭也留下来跑腿。
李滇霞留下保温桶,里面是晚上的饭菜,和洪金棒一起赶早走了。
周先生和野山樱陪着香栀说会话,约好明天再来也走了。
香栀惦记着连环画,一口气看到傍晚。趁着天凉快了,顾闻山好说歹说把人劝着下楼遛弯。
走了约莫一小时,回到病房里,香栀看到邓小芳的丈夫下班过来了。
他买了街边的桔子分给香栀与李好吃,香栀看在同病房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这里除了顾闻山,没人知道去年的今天她还戴着草帽在外面卖桔子呢。哎,伤了伤了。
睡前顾闻山拉上蓝隔帘,接了水拧着毛巾给小妻子擦洗身上。从脸到脖子、脖子到肚子、肚子到脚丫子,擦的仔仔细细。还硬讨了点便宜。
隔帘外面,李好的丈夫周移山终于舍得露面,已经过了饭点给李好捎带了婆婆做的炸酱面。
“我妈说,生产前吃点白面能有力气。”周移山犹豫地说:“我妈说大哥家的铁豆还要人带,你这样她她先回去带着铁豆。等你生下来她再过来。”
李好心里明白,长孙肯定比儿媳妇重要。她不舒服归不舒服,不用每天面对垮着老脸的糟老太太,觉得挺好的。
“医生还没说你什么时候能生下来?”周移山周围的人都在问,他不好说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孩子发育缓慢,只推说预产期估计错了,应该就这几天。
“就这两天。”李好吃了口炸酱面,里面的酱快比面多,齁咸。
她把碗递给周移山:“你吃吧,我没胃口。”
周移山还在劝:“你吃吧,我在家吃了。这是我妈特意给你做的,她在家吃的是地瓜面。”
李好看了眼窗户边一排桔子,对面紧拉着隔帘。但能看到他们借用无人的床位插座,给香栀多加了个摇摆电风扇。
里面小两口不知道嘀咕什么,她更觉得没胃口了。
“为了孩子,你吃吧。”周移山压着声音,无奈下夹一筷子面条喂到李好嘴边:“张嘴吃,别饿着咱儿子。”
李好想了想也是这样,不能把孩子再置于危险之地,她忍着心里的酸楚,抢过碗自己吃了起来。大口吃完,马上问:“书带来了吗?”
周移山从兜里掏出拼音书,递给她:“哎,你就胡闹吧。”
头顶的电风扇摇的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电风扇也摇了大半小时。
端着脚盆进去的顾闻山还没出来倒水。
“你帮我看着帘子,我要拜拜。”香栀坐在床边,脚丫还握在顾闻山掌心里:“我都要出汗了。”
顾闻山本意想帮她揉揉腿,听她要“拜拜”顿时起来,守在帘子边低声说:“你要拜哪位菩萨?记得求平安,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外面有洗漱说话声,香栀不在意地说:“你一个唯物主义者,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还能求谁,求人不如求己。”
小花妖指了指窗台上的花瓶,双手合十:“我就拜我自己,生个漂亮闺女。”
小妻子万事都是对的,顾闻山抿着薄唇,忍了。
第52章 第52章小花宝驾到~
香栀在六人间住了两天,肚子没动静。
对面邓小芳和李好同样如此。
顾闻山提前休了陪产假,每天陪着香栀左右,哄着她到楼下走路运动。
好些孕妇只能在走廊上活动,香栀能下去透口气还是挺高兴的。
沈夏荷没有香栀好运气,她还得一个多月生,暑假作业跑不掉。
赶上孟岁宁休息,两口子提着巨峰葡萄过来看香栀。
香栀两天不见小姐妹,摸摸她的大肚子稀罕地说:“你肚子比我的老实多了。”
沈夏荷也摸摸香栀的肚子,压低声音说:“你跟顾团长,一个是妖精一个是人精,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差不了。”
香栀听到哈哈大笑,沈夏荷也笑,笑着笑着香栀说了句:“诶哟,哈哈,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痛了?!”沈夏荷笑容当即收敛,慌忙喊道:“医生、医生!要生了!”
“明白。”顾闻山从外面进来,扭头去办公室找医生,表情冷静脚步飞快。
已经生过一胎的邓小芳笑呵呵地说:“这才刚开始,后面有的急呢。”
果不其然,医生过来用听诊器听了半晌,跟顾闻山说:“第一次阵痛距离正式生产一般会有4到24小时的时间范围,家属不用太过心急。宫颈口需要11到12个小时全部打开,并且初产妇还会相对缓慢些”
顾闻山送医生离开,裘院长又过来看望:“还早,别急啊。产妇紧不紧张啊?”
香栀坐在床上嚼着大虾酥:“不紧张呀。”
裘院长好笑地说:“那家属不用过于紧张啊,焦虑情绪会给产妇造成不好的影响,家属自己控制下。”
顾闻山捏了捏拳头:“好的。”
等他们走后,香栀挺着肚子走到顾闻山跟前,掏出香手帕给他擦擦汗。扭头看到沈夏荷和孟岁宁担忧的神态,到嘴边的玩笑话憋了回去。
沈夏荷之前见过别人生孩子,比香栀要懂一点。她舔舔唇说:“对,咱们都别紧张,你给我顺顺利利打个样。”
李好跟香栀说话少,今天难得开尊口说:“你预产期是准的?”
香栀:“说是昨天。”
李好:“那也晚了一天。”
邓小芳在隔壁忍不住说:“差个三两天算很准的了。”
李好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从枕头底下抽出拼音书开始读。
香栀笑了笑不把李好放在心里,顾闻山指着门口给她看。她看到门口有一个接一个冒头的小脑袋瓜,不是她同班小同学还能是谁!
“香栀姐姐好。”
“夏荷姐姐好。”
“叔叔好———”
顾闻山脸黑了,香栀笑得格外猖狂。沈夏荷死抿着唇,还是笑出声。
“这位叔叔也好。”
孟岁宁也逃不过跟媳妇差辈的份儿,苦笑了下。
小同学们站在床边和香栀说着话,最新连环画的市场情况告诉她,还挺懂礼貌,在班长的组织下把暑假作业带过来当做礼物。
香栀:“学渣生孩子也得写暑假作业吗?”
班长是位扎双马尾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说:“香栀同学,你安心生孩子吧,给我们的祖国添砖加瓦。课业的事情交给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把你落下。”
“谢谢你们来看望我。”香栀认命了,正儿八经地接待他们,细声细气地问着:“你们暑假怎么安排?”
听到有同学说,去沪市、去海南、去爬长白山,羡慕的表情溢于言表。怪不得现在来看她,晚点人家都出去玩啦。
顾闻山忽然想到小花妖从山里出来到的烟霞村,随后进到部队还没去外面旅游过,暗自记在心里。
小同学们送了暑假作业,兜里装着水果糖、大白兔和桔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香栀不大会儿功夫哼哼唧唧又开始阵痛,孟岁宁见沈夏荷害怕,先带她回去休息,等香栀进产房再过来陪也不迟。
“你们回去吧,说不定明天来能看到我的漂亮闺女。”香栀疼的一头汗,强颜欢笑地说:“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沈夏荷知道自己这样只会添麻烦,也祈祷说:“希望都如咱们所愿。”
沈夏荷临走前,抱了抱香栀。香栀也抱了抱她。
都说生孩子是进到鬼门关一趟,希望老天有眼,让她们平安出来。
李好听到香栀想要的是闺女,诧异地瞥了邓小芳一眼,仿佛不相信。
在她浅薄的认知里,不管是顾团长的家庭还是周老的家庭,肯定生儿子好处更多。打小会是条青云直上的路。
女孩能干什么?
她拿了大学通知书,争强好胜最后还不是在这里生孩子。与那些干部家属、农村妇女没有区别。
邓小芳扭头看着她的眼神,笃定地说:“当领导家属的思想觉悟就是比咱们高。其实我跟你说,我也想要闺女,我不一样,我有个儿子。”
李好冷笑了下说:“那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邓小芳嘟囔着说:“你这人真不好交。”
李好看起来要强,更捻酸。
李好正要说话,她婆婆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你个挨千刀的,我儿子食物中毒躺在医院里了!”
香栀阵痛完事躺在病床上,张着小嘴吃葡萄呢,顾闻山端着铝饭盒让她侧脸叮咚地吐着葡萄籽和葡萄皮。
闻言顾闻山把铝饭盒伸过去,低声说:“吐了再看热闹。”
李好婆婆劈头盖脸骂着李好,李好捂着肚子表情不好。
李好婆婆又要骂难听的话,顾闻山不愿脏了小妻子的耳朵喊了声:“住口,这是医院。”
李好婆婆知道顾闻山的底细,讪讪地扭头瞪了李好一眼。
后面来了个战士说:“周连长问题不大,急性肠胃炎。您别骂了,担心把嫂子刺激了。”
香栀眼睛尖,发现李好下半身湿漉,推着顾闻山说:“叫医生,她要生了!”
在住院前她被野山樱和李滇霞普及过生产知识,明白李好的羊水破了。
医生很快过来,直接推着李好的病床往产房去。李好在移动过程中闷不做声,死死抓着床单。
李好婆婆在边上急得跳脚:“你疼你要喊出来啊,不要憋着。”
李好倔强地说:“不!我绝不喊疼!”
这话似乎惊到香栀了,顾闻山揽着她见她捂着肚子:“又疼了?”
总是哼哼唧唧的小妻子不哼唧了,顾闻山焦急地说:“你疼要叫,不叫别人不知道你疼不给你接生了怎么办?”
香栀眼泪哗一下流下来:“呜呜,疼这次好疼。我好像也流了——啊——”
护士从走廊过来检查情况,跑过来瞧了眼又跑出去叫医生:“六号床也要生了,快过来推床!”
顾闻山站起来搂着小妻子,捧着小妻子的脸蛋说:“我会一直在门口等你,你使劲加油,听医生的话知道没有?”
“嗯”香栀很快被护士和医生推进产房,六人间里忽然少了两位产妇,让邓小芳惶惶不安。
产房里很快传来香栀撕心裂肺地喊声,她听大人的话,知道要喊要使劲孩子才会快快生下来。
她年轻有力气,外面还有顾闻山在等着她
小花妖舍下脸皮,使劲叫、使劲听医生的话瓷白的脸上布满汗水,她能感受到孩子也在期待着出来
顾闻山听她的叫喊声心如刀割,产房外踱步徘徊。
而在不远的另一间产房里,医生苦苦劝说着李好:“你和孩子营养不良,你要学着使劲,不然孩子和你都会有危险。我只能把你送到手术室剖腹产了。”
李好有气无力地说:“我不会喊疼,我不会认输。”
医生无奈地说:“这不是认输,这是一种生产技术。你配合我跟你说的呼吸法,听我的口令,使劲——”
顾闻山先通知了周先生和野山樱,随后是尤秀。至于沈夏荷他做主,等生下来再让她过来。
香栀进到产房七个小时了,产房外进进出出不少人。有人高兴、有人落寞。顾闻山觉得只要香栀安安全全出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生了!”野山樱比他们耳朵好,在嘈杂的喊叫与啼哭声中,一下认出香栀的声音!
李好婆婆和周移山也在等待李好出来,闻言李好婆婆嘀咕着:“谁知道是谁生的。”
野山樱瞥过她,满脸喜色地说:“你老眼昏花,我可不老眼昏花,明明白白是我闺女的!”
仿佛验证她的话,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径直向顾闻山他们走去。
“我会抱,给我吧。”野山樱接过孩子。
护士笑着说:“六斤六两,是个千金。”
“孙女!太好了。”野山樱和周先生双双高兴不已,仔细看着孩子的眉眼和嘴唇:“眼睛像栀栀,嘴巴像小顾。诶,头上还有两块粉胎记,真是个好乖乖。”
顾闻山看眼手表,凌晨三点。
他焦急地说:“栀栀怎么还不出来?”
护士说:“要收拾一下,十分钟左右出来。”
香栀混混沌沌的被推出来,她又疲惫又冷,出了产房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顾闻山。
她想摸摸顾闻山的皮儿,感受他的温度。顾闻山见她指尖微微动了,大手攥上去捏了捏:“辛苦你了,都很好。”
他伸手剥开她额头的湿发,满眼都是心疼。
“顾闻山。”香栀嗓子哑的不像话,仅用气音说:“我表现的好吗?”
顾闻山接住她的掌心,放在唇上亲了亲:“非常好,你是最好的。”
小花妖见到顾闻山在,她也放心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香栀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醒来后,发觉产房热闹极了。隔帘外面许多熟悉的声音。
顾闻山把窗户打开,方便她能更好的沐浴阳光。野山樱在她恍惚间喂了她天材地宝的补药,一觉睡起来,她觉得浑身轻盈、宛如重生。
便宜妈这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交代出来了呀。
顾闻山还在应对过来探望的人们,身子站在隔帘前寸步不离,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小妻子休息。
至于闺女,这个小小的妖精与人精的集合体,刚出生就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精力和活力、以及肺活量。
一晚过后,野山樱憔悴地说:
“白天谁要看就看,这小死丫头结实着呢。”
短短一宿,从宝贝外孙女骤降成小死丫头,看见闺女的战斗力极强。
果然她躺在小床上,眼睛还没睁开,就可以咯咯笑,逗着大人们慷慨解囊,红包压在襁褓下能鼓起山包。
尤秀今天直接把期末考试卷提过来改,刚进门吓得说:“你你你怎么起来了!”
过来看望的十来人齐齐往后看,包括顾闻山在内,惊愕地发现香栀羞答答地抓着隔帘看着他们呢!
“都来了啊。”香栀话音落下,顾闻山大步过来,接着是野山樱、周先生、沈夏荷等等,都围了上来拉着香栀嘘寒问暖。
香栀不是人类,还服用野山樱给的天材地宝,一夜恢复的比从前更好,她坐在床边扭扭捏捏地说:“大家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呢。我想看看我的宝贝。”
李滇霞抱着闺女过来,托着送到她怀里说:“大家都等着你给孩子起个小名。”
小名正好符合小花妖的文化水平,大名先往周先生和顾司令那边转一圈,他们肯定会相互谦让,最后得落在顾闻山头上。
香栀早想好给宝贝的名字,不管男女一律叫:“花宝!”
“诶哟,好乖的名字。”李滇霞说:“花宝生下来比别的孩子干净,身上还有股花香味,叫花宝正合适。”
唯一不同是她太阳穴方有两处拇指大的粉色胎记。但是瑕不掩瑜,可以用头发遮挡住。
周先生和野山樱相视一眼也觉得可以,野山樱低下头打招呼:“小花宝,你好呀。”
顾闻山勾起手指轻轻刮刮香栀的脸蛋,笑着说:“宝贝生了个宝贝。”
香栀小脸顿时红了。
亲昵的举动一时没有避讳人,实在情难自禁。索性都是熟人,大家看在眼里也都笑笑揶揄着说了两句便过去了。
探望的人来了几拨,带来布料、衣服、奶粉还有许许多多鸡蛋。香栀这边放不下,都塞到隔壁床下面去了。
李滇霞给香栀炖了老火猪蹄黄豆汤,香栀喝的意犹未尽。喝完李滇霞说:“明天你想喝鲫鱼汤还是老母鸡汤?”
野山樱说:“老周那里有几只老母鸡,我明天拿过去正好跟大姐学学手艺。”
李滇霞说:“好,丽樱你早点来,老母鸡需要火候。”
一帮人见香栀气色不错,又有顾闻山照顾左右,留下野山樱和周先生后,连尤秀都被撵回去专心工作。
香栀等人走了,小脸马上垮下来:“顾闻山,你来。”
顾闻山把睡得迷糊糊的花宝送到姥姥手里,走到隔帘看着小妻子臊着小脸担忧地说:“怎么了?”
香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后来顾闻山听明白了,香栀她恢复的太好,身体仿若少女,连同奶也没了。
“护士说要一定的按摩。”顾闻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上过他们产前课,你要我帮你按摩还是叫助产护士来帮你?”
香栀哪里会让别人摸她那个地方,红着小脸说:“那晚上——”
野山樱在隔帘外面说:“晚上什么晚上,你等得住,花宝等不住。小嘴都瘪起来了。你要是没奶,我喂她奶粉。反正你这里都是好奶粉,她喝着也健康。”
香栀扯开隔帘羞恼不已地说:“还不是你给我吃的补药,一下补大劲儿了。”
野山樱老不修地说:“小顾力气也大,让他使使劲呗。”
顾闻山失笑着把冒火的小妻子揽到床上,安抚半天解开扣子。俩人像是新婚夫妻头一晚,羞羞答答地进行着。
唯一煞风景的是野山樱,动不动在外面说:“有没有呀!”
香栀倒在顾闻山怀里简直不想活了,闭上眼睛把头歪在一边
顾闻山努力许久,发觉小妻子是真的回到从前的身体,他发自肺腑地说:“生育很伤女人的身体,能恢复到从前我替你高兴。”
香栀透红的脸小声说:“走廊上有宣传母/乳喂养营养好。”
顾闻山说:“咱们花宝不是普通的孩子,你说过她需要天地灵气和阳光,喝母乳还是奶粉对她差别并不大。”
野山樱也在外面说:“没就没吧,我冲奶粉去了。”
香栀气不过地说:“她是长了驴耳朵嘛!”
迎接她的是一个温柔漫长的吻
*
下午,李好总算从手术室出来。
她气若游丝地靠在床头跟孩子喂奶,她家得奶和奶粉掺着喝。她看着邓小芳被送进去,面无表情。
周移山脸色也不好,给李好倒杯热水递过去:“待会把闺女给妈抱,你先睡一会儿。”
李好婆婆嫌弃不是孙子,埋怨地说:“我没时间抱,我要回去给我儿子做饭。省得吃了你留下的剩饭让他再食物中毒到医院,白白把露脸的好机会让给别人。”
顾闻山在对面,周移山赶紧跟他妈说:“不是露脸的机会,是我的本职工作。妈你还是别说了,你去打壶开水来。”
顾闻山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香栀扒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李好生孩子前还给周移山做了饭呀?我都没给你做呢。”
顾闻山戳着她脑门说:“你从产房出来刚睁眼睛就要找连环画看,还能给我做饭?得了,还是我伺候你吧。”
香栀头上包着粉色三角巾,大姑姐的小羊毛巾太热,她要坐月子不能捂一脑门痱子。
顾闻山单穿着军背心和宽松的迷彩裤,休陪产假后,他整日这样的打扮在妇产科忙里忙外。
他见着邓小芳被丈夫和公婆、爹妈围着出了产房,让在一边。进到病房,听说邓小芳生了个儿子,他客气地跟他们家表示恭喜。
邓小芳头胎是儿子,这次想要个儿女双全。这下可好,出了产房知道彩礼加倍,乐得睡了过去。
香栀身体恢复曲线,可在外不能太明显。她穿着宽松的睡裙,这样不大能看出她的肚子。
乐悠悠地抱着小花宝过去看,嚯,跟个小粉猴子似得。还是小花宝漂亮。
虽然还没睁眼睛,但不妨碍想象她漂亮嘛。而且顾闻山还亲口认证闺女力气大,刚出生两天就能攥着他的手指头不放了。
至于李好家哭起来都病恹恹的小闺女,香栀扫了过去后,便回到自己床上。
小郭和京儿一起进来的,小郭抱着小木匣鬼鬼祟祟地说:“嫂子,这是京市给你捎来的。”
李好眼皮子抬起看了眼,又闭上了。
小花妖在京市没别的亲戚,唯有婆家一门。关系处的又好,乐呵呵地说:“拿来我看看。”
京儿也提着两口尼龙箱放在香栀床尾空地上,转头又下去提了两个过来。
顾闻山先按照大姐指示从尼龙箱里掏出两把钥匙,打开小木匣给香栀看。
小郭给京儿使个眼色,俩人走到外面拉上隔帘。
哪怕是俗务浅薄的小妖精,也被秦芝心的大手笔震住了。
“她怎么不汇款呀?”
“汇款哪有给钞票直观。”顾闻山背对着隔帘,掏出一沓钞票简单捏了捏便说:“一千元。”
香栀咽了口吐沫,脱口而出:“能买多少香油啦。”
顾闻山好笑地看着她,把小匣子里面全国粮票“满天飞”和自行车票、油票、棉花票
香栀笑得眉眼弯弯,看过以后和顾闻山说:“回头我得感谢咱妈的大手笔。”
顾闻山正好提起道:“那不如今年咱们到京市过年?我正好带你去京市玩一玩?”
香栀激动地说:“真的?!你能有假吗?”
顾闻山早想好了,人模狗样地说:“我要休探亲假,带着女儿和妻子到京市探望双亲并过年,刘师长不光会同意,部队还会报销咱们来回车费。”
香栀扯过顾闻山的大手拍了下:“把说定啦,等我放寒假咱们就去但是去可以,你得提前跟他们说,不许问我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顾闻山乐不可支地说:“你
这么要求进步,他们肯定想要了解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香栀凶巴巴地说:“那我就不去了。”
顾闻山揉着她的脑袋瓜说:“行,那我给他们下达禁言指令。一切按照香栀同志的要求进行会面。”
香栀满意了,拉开隔帘继续欣赏顾超男捎带来的礼物。
四口尼龙皮箱一个比一个实在,一口箱子是小婴儿的衣服,一半男孩一半女孩。一口箱子是小婴儿用的小手帕和尿戒子。一口箱子是细软的棉布料,有原色有花色。另一口箱子里面装着各色的糖果巧克力,还有漂洋过海来的洋奶粉。
“这可穿不过来啊。”邓小芳醒来接受现实,虽然虚弱是第二胎,没隔多久被扶着下地走动。
香栀也发愁,小孩子长得快,家里从去年开始准备了不少服装,大大小小够穿到小学了。
她听到邓小芳生个儿子,顺手拿起两套男婴的小衣服,又抓了一把尿戒子给她:“咱们有缘分在这里一起生孩子,你拿去吧,千万别客气。”
邓小芳让了让说:“不要,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嗓子还哑着没好,此时说话的声音飘乎乎的。
香栀说:“你别说尿戒子我家已经放不下了,这些衣服也穿不了这么多。放着也放坏啦。”
邓小芳知道哪有放坏的衣服,都是舍不得压在箱底许多年的。要是她是香栀,保管全都收的好好的,给她下个崽儿穿,要不给孙子孙女穿。
她还想着这一胎是个男孩也好,能接着哥哥的旧衣服穿。见香栀家闺女穿不完的新衣服,也打心眼里羡慕。
顾闻山把东西接过去,递给邓小芳婆婆说:“拿着吧,我妻子没跟你们客气,咱们都别客气了。”
邓小芳那边大一家子人看到香栀收礼物大手笔,给礼物也大手笔。邓小芳丈夫感激地拿出一袋麻团,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早上她哥现给她做的麻团。你们留着吃吧,她哥在市里做白案还拿个三等奖呢。”
说起这件事,邓家亲属无不觉得光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们为儿子骄傲。
顾闻山还以为香栀会说“洪金棒特等奖”呢,可是小花妖到底成长了,笑嘻嘻地拿了个麻团咬了口:“好吃!”
不多久,野山樱端着老母鸡汤来,见香栀吃人家的麻团又端了小碗鸡汤给邓小芳:“你家这个也胖乎,喝点汤水养奶,熬了十二个小时,精华全在汤里了。”
邓小芳大哥是识货的,单看金黄的老母鸡汤说:“妹子你快喝吧,这一看就是农村走地鸡,好东西啊。谢谢您啊。”
李好从走廊上回来,看到香栀吃着邓家的麻团,邓小芳喝着香栀的鸡汤。病房里香气弥漫,比食堂的气味还好闻。
她剖腹产伤口不小,得经常行走,免得内脏和子宫黏连。
她在外面走了几步回到病床上,看着羸弱的闺女和无人过来照料的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好强是好是坏。
“你也喝点吧。”野山樱看李好脸色不好,端了碗鸡汤给她。
李好当面谢了谢。
等到野山樱离开,香栀吃饱喝足躺在小花宝边上睡得一脸幸福。顾闻山出去把待会要吃的水果提前泡上水。
“你怎么不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邓小芳以为野山樱忘记了提醒道:“老好喝了,里面还有好多药材呢,绝对大补。”
李好端过碗舀了舀冷笑着说:“人家吃肉你喝汤,把吃剩下的给你你还感恩戴德。”说完把鸡汤扬到窗户外面去了。
邓小芳失声说:“那不是剩下的,是熬太久肉化到汤里了!你怎么这样啊!”
李好冷声说:“说什么你信什么。”
“保持一定敏感性不错。”顾闻山的声音忽然传来。
李好猛地扭头看到顾闻山站在门口,把一切目睹。
“不不是的。”她神色大变,指尖忍不住颤抖差点把碗摔倒地上。
顾闻山手中端着香栀上学用的大茶缸,里面放着葡萄和樱桃。
他神色淡淡地说:“但有个做人的道理你得知道,面对别人的好意你可以直接拒绝,但不要浪费,明白了吗?”
李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低声说:“对不起我我记住了。”
邓小芳尴尬不已,疯狂给丈夫使眼色拉上了隔帘。
顾闻山并没在说话,径直走到香栀边上,也将隔帘拉上。一时间又将李好一人冷落在外。
“你怎么醒了?”顾闻山垂头看向小妻子,以为她被李好气到了。
香栀却拉着他,指着闺女的胎记心急地说:“你快看,是不是鼓起来了一点?”
第53章 第53章奶奶,见到我你高兴嘛?……
顾闻山指尖有茧,轻轻触碰“胎记”,抬起手和忐忑的小妻子说:“很硬,有纹路。”
“啊?”香栀抱起花宝眼珠子要贴在上面了,漂亮杏眼水汪汪地说:“这么怎么办?得做手术吧?”
顾闻山安抚她说:“你别忘记她是咱们俩的孩子。”
香栀撇撇嘴,妖精和人精的结合体,是妖精也好,是人精也好,千万别生个小妖怪。
不久,野山樱过来看望他们,被香栀急急忙忙拉进隔帘里。
“诶哟,嗯”她欲言又止地说:“先观察两天,说不定洗一洗会掉。”
“能洗掉?”香栀面无表情地敲着“胎记”,咚咚两声像是敲着小王八壳。
顾闻山最担心的便是生出来的孩子不是人也不是妖,这种相当于跨物种的结合,结合不好就完蛋。
小花宝被大家盯着醒来,睁开眼睛露出黑葡萄一样瞳孔。她攥着野山樱的手,咯咯咯地笑,小嘴咿呀咿呀冒着口水泡泡。
香栀从床底下抽出尼龙皮箱,翻出月白色小奶帽给花宝套上。
“要是有人来看望,只能暂时这样遮一遮。”
野山樱往窗外瞅了眼,低声说:“早晚多带出去吸收日月光辉,说不定能有好处。也许像你那样。”
香栀看着可爱的粉团子,伸手捏捏肉乎乎的小脸蛋:“好吧。”
下午果然还有人过来探望香栀母女,一共四拨人。是顾闻山的战友与同僚,来来去去都是顾闻山负责接待。
香栀死死守在小花宝边,不让人把她的小奶帽摘下去。大家对此也理解,刚出生的孩子总会有一些讲究。特别像这么可爱的小婴儿,多注意点挺好。
这一系列的行为引起同屋邓小芳和李好的注意,李好继续保持沉默。
而邓小芳几次夸赞小花宝比画报上的锦鲤娃娃都可爱,趁李好不注意,偷偷说:“孩子是不是长了头癣?正常的,我家老大也长过,我让他爹拿点药给你家涂,涂完一个礼拜能掉干净。”
香栀苦于不能解释,被按头应下了:“是,那谢谢你了。”
邓小芳开解地说:“孩子有点小毛病正常,等你以后生二胎就懂了。胳膊腿齐全、脑袋没毛病你和孩子就胜利了。”
好不容易没过来探望的亲朋好友,酷暑天里顾闻山抱着刚出生的小花宝在楼下坐着晒太阳。
小花宝高兴的咿咿呀呀晒阳阳,根本不体贴老父亲被护士长骂的狗血淋头,还硬梗着脖子抱着她晒。
香栀根本没敢下楼,偷偷在楼上探头看。顾闻山皮糙肉厚,她被人骂两句臊得慌。
盼到天黑,两口子趁着月黑风高抱着小花宝出病房——晒月亮。
李好抱着孩子没熟睡,还在默念拼音给孩子听。见到他们鬼鬼祟祟的举动,第一反应是顾团长两口子要把闺女扔了!
妇产科里扔女孩的不少见,还有没孩子的人家专门在医院门口花坛、垃圾桶周围游荡,说不好能遇上一个。
特别是像这样她怀疑顾团长家的闺女也许有点毛病。
李好绕过脚下陪床的丈夫,趿拉着鞋跟了上去。
她蹑手蹑脚进到白桦树树林里,一圈
、两圈、三圈大半夜两点,她跟在他们身后溜了一个多小时。
这到底是找不到地方扔还是舍不得?
李好认为他们两口子是极其聪明的人,前两天护士还说让他们注意不要让孩子离开父母视线,可能会有人贩子进到医院堂而皇之地偷孩子。
他们两口子也许会利用这一点。
她打算前脚他们把孩子扔了,后脚她把孩子捡了,捡完就去敲稽查处的门。
李好觉得自己算不上恨他们、也不是嫉妒,她只不过为了孩子替天行道。
“这里月光好点。”香栀找了许久停下来,想把小花宝抱在怀里沐浴月光。
顾闻山直接捞起小花宝,举起光屁股蛋的闺女对着银色的月光开始晒。
月华倾泻在小花宝身上,仿佛给她镀成银色的光晕。
小花宝到底有妖精血统,能感受到月光带来的舒适,伸展四肢对着月亮抓啊抓,然后往嘴巴里塞
香栀看不下去,给她擦擦唇角留下来的口水。
“你上那边亭子里坐会儿,我多举一会儿。这地方真难找。”顾闻山手臂有力,举起沉甸甸的小胖妞毫不费力。
香栀在旁边树下垫着手帕坐着,捧着小脸看着闺女说:“我不去了,我在这里蚊虫能少些。”
正值酷暑,树林里无风有虫。
青蛙呱呱地叫,也难以消尽那些磨人的东西。
啪。
“什么声音?”香栀回头看了看,黑漆漆什么也没看到。
顾闻山头也不回地说:“有耗子。”
“啊?”香栀把腿收起抱着,害怕地说:“那东西最讨厌。”
顾闻山举着小花宝认同地说:“没错。”
小花宝:“嗯嗯咿呀咿呀—嗯嗯——”
“嗯什么?”顾闻山信不过闺女,把她放下来摸摸屁股蛋。尿戒子是干的,继续举起来。
香栀在边上偷着乐,这是怕他闺女给他洗澡呀。
远处十来米的地方,李好躲在树后面不停地驱赶着蚊虫。
她从床上直接起来,穿着单薄。胳膊和腿都在外面,一会的功夫被叮的到处是包,脚指头缝也没放过。
她看着宛如祭拜的场景,害怕不已。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梦魇着,大半夜发疯看顾团长举着闺女干什么?
她打了个哆嗦决定不再继续看下去,扭头往外走。
回到妇产科,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她看到自己脸上也被咬了两个包。边挠边往病房去。
“你干什么去了!”周移山半夜听到隔壁病房有人喊叫,还以为偷孩子的人来了,起来找孩子妈没找到,好在孩子在。
他没她妈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抱着无声啼哭的闺女走出来,正好遇到李好穿着单薄地回来。
周移山垮着脸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好不敢说自己跟踪顾团长一家,支支吾吾地说:“我出去活动一下。”
周移山跟她过了几年日子,冷嘲地说:“孩子要是丢了,就成别人看咱们家的热闹了。我再跟你提醒一遍,在家里你随便,出外面把你拈酸要强的虚伪性子收一收。”
也许感受到父母之间不愉快,孩子再次哭了出来。
李好奶不多,急急忙忙喂了两口,周移山看她肚子上狰狞的伤口不忍心地走上前扶着她:“不着急这么一会儿,到床上喂,别扯着伤口。”
李好听到丈夫口气软下来,回到床上慢吞吞躺好:“你妈真让我明天出院?”
周移山说:“我妈说医院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如自家的伙食。她给了两市斤的省票,明天接你出院,我去换成白面条给你补补。”
李好气不打一处来,她低声说:“我就配白面条?你看到顾团长家捎的东西,小匣子避着人不用说肯定贵重。四个尼龙皮箱子的物件,吃的穿的不重样。还有多紧俏的肉蛋水产都能摆上饭桌,伙食在部队顶天的好还有源源不断的汤水补品水果人家连连环画都有跑腿的警卫员专门去买我”
“你对别人家的东西倒是如数家珍。你要是羡慕嫉妒,当初不应该跟我结婚。你应该找个条件优渥的青年才俊。现在孩子生了,你跟我说这些?你想怎么样?”
周移山急性肠胃炎刚好利索,眼底还有青。他吃了李好特意留给他的饭菜,出任务前上吐下泻。这下又被她看不上。
李好生了孩子也不怕了,嗤笑着说:“我要是有爹妈我肯定不嫁给你。可我没有,只好咱们俩彼此将就。但你放心,我自己会努力,不会跟别的家属一样,张大嘴等家属养活。”
周移山定定地看她,仿佛刚认识她。
“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奶瓶出去给闺女泡奶粉。
李好喊住他说:“我有奶。”
香栀吃了那么多补品汤水还没奶,这点她很骄傲。
“你的奶吃了不如不吃。”周移山径直往外走。
香栀挽着顾闻山的胳膊,自己打着哈欠在走廊上与周移山擦肩而过。
小花宝晒完月光浴,戴着小奶帽在回来的路上睡的呼呼的。
香栀回到床上,不久后也睡着了。
晨曦出现,暑气的风摇晃着白桦树林。
日月交替,新的一天开始了。
香栀迷瞪瞪地感觉有人在亲她,亲了脑门亲鼻尖、亲了鼻尖亲嘴巴,温柔地把她叫醒。
“花宝。”香栀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要看小花宝的脑袋瓜。
顾闻山又亲了亲她的脸蛋劝她说:“还是别看了。”
香栀心沉了:“我要看。”
顾闻山把怀里的花宝递给香栀,香栀看她小奶帽两边支棱起来
摘下小奶帽,花宝太阳穴的地方冒出两个枝芽,像是小羊犄角。不同的是,犄角上面带着漂亮的花苞。
“她这是控制不住想开花?”香栀脑袋上也长过花,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并且小花宝还是三天大的娃娃,你能指望她什么
重新戴上小奶帽,把小花宝放在婴儿床里,手脚缠抱着大奶瓶酷酷灌着牛奶。不大会儿功夫,小肚子鼓了起来。
香栀无力地躺在床上:“这可怎么办啊,我上次持续了三个月。”
顾闻山说:“尽量少让她见人。”
“咱们今天出院?”香栀问顾闻山:“等野山樱来了问问她。她昨天应该帮忙打听去了。”
邓小芳在外面遛弯回来,她大哥满头大汗地从家里带了药瓶过来给了邓小芳:“你给人家吧,我身上味道大。”
邓小芳跟香栀相处五六日,已经不像之前畏畏缩缩。她走到香栀床边,还没说话隔帘便拉开了。
她一眼看到香栀的闺女自己咕嘟咕嘟喝着奶粉,小嘴努力嘬着瓶子,心都要融化了。要是她生的女儿该多好啊。
“这是我哥找人配的治疗头癣的偏方,你可以给孩子试试。先少点一点,免得她皮肤娇受不了。”
邓小芳把药瓶递给顾闻山,话却是对香栀说的。已经拿捏清楚他们两口子的家庭地位。
顾闻山把药瓶好好收在行李包里,香栀代表嘬奶的小花宝对邓小芳姨姨表示感谢。
邓小芳回到自己床边,听到走廊上有大儿子的呼喊声:“妈、小弟!”
邓小芳笑着和香栀
说:“待会可能要热闹一下了。”
说着她大儿子跑进来,后面跟着他爹。一家四口在病床前热热闹闹。
香栀觉得热闹点也好,病房里老待着会让人恹恹的。
“你多大啦?”香栀招手叫来小男孩。
小男孩说:“九岁了。”
香栀笑嘻嘻说:“期末考试多少分呀?”
小男孩露着豁牙说:“双百!”
“”香栀嘻嘻不出来了,又问:“暑假作业多不多呀?”
小男孩高兴地说:“我没有暑假作业!”
香栀受不了了,她不问了。
顾闻山招呼小男孩过去,塞了两颗大红苹果说:“你是在心连心上的?”
邓小芳丈夫穿着军装,邓小芳应该也是军属。看样子似乎是刚调过来不久,对方并不认识他。
小男孩不知道心连心是什么,转头问妈妈。
邓小芳替大儿子说:“他在老家上的三年级,本来打算下学期把他转到心连心,我也跟着随军到部队。可是听说心连心不好进。”
“军属可以随便进呀?”香栀问。
邓小芳说:“需要随军户籍,我们还没转移过来。等转移过来,会错过入学时间,里外里得耽误一年。”
“这事好办,找我呀!”尤秀总算改完期末考试,还不忘把小姐妹的考试试卷捎带过来。
邓小芳知道香栀周围的人都有些身份,看尤秀年轻有气质,一时拿不准她是做什么的。
香栀嘚瑟地说:“我好姐妹尤秀,心连心小学四年级教学组组长、办公室副主任。”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邓小芳赶紧抓住机会,把儿子推到尤秀前面说:“快让尤老师考考你,下学期你就不用留守在老家当留守儿童了。”
看到小男孩跃跃欲试的样子,尤秀哭笑不得地考了他几道题。小男孩对答如流,简直让香栀嫉妒了!
这个脑袋瓜怎么能背下那么多诗词句子,上课没有橡皮雕还是妈妈没给买小刀?
邓小芳满意大儿子表现之余说:“我听别人说孩子插班比正常入学要难?有的班主任不同意,校长说话也不好使。我来的时候还打听过,有回区教委打电话都不好使。”
香栀抿唇笑着,捅咕顾闻山两下跟他说起去年那件事。
尤秀咳了两声说:“本来咱们心连心就是军民联合办校,你要是能随军孩子自然可以进到学校学习,咱们这方面对军属子弟很宽松的。”
“不卡户籍?”
“卡户籍是针对外面投机入学的,他们想要占心连心的教育资源。你不怕,你儿子保准能读。九月份你带着孩子到四年级组办公室找我,我跟查户籍的人说一声就好。”
邓小芳心心念念的学校事就这么几句话定下来了,她让儿子给两位姨姨道谢,又说想请她们吃饭。被婉转拒绝后,就约着孩子开学再吃。
“谢谢你们啊,我知道你们说一声比我们到处求一百声管用。”邓小芳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那等孩子开学那天,咱们一起吃饭。”
聊完后,香栀偷偷问尤秀:“那娃儿不能跟我一个班吧?尤老师,我不能再从倒数19退步倒数20了啊。我爸说了,进步有奖励,退步要批评我的。”
尤秀展开试卷递给她说:“不是倒数19,是倒数10名。或者说你是正数全班第十名。香栀同学,你的努力老师们都看见了。喏,两科都是88的好成绩,下次争取上90!”
香栀激动了、雀跃了,小手抓着试卷左看看右看看。
顾闻山也欣慰不少,不枉费他们爷仨无冬历夏蹬着三轮车送她们上下学。
“那夏荷多少?”香栀问。
尤秀说:“你全班第十,她全班第十四,两科都是81分。我给你们带了‘进步之星’的田字格做奖励。”
香栀接过写有尤秀亲笔的“进步之星”田字格,差点激动的眼泪流下来。
尤秀看她这样,自己便要看小花宝。
顾闻山则把小郭他们叫上来收拾行李办出院手续。
尤秀看了小花宝一眼,想要揉揉头,仿佛摸到了扎手的东西:“这是什么?”
香栀忙按着她的手说:“你别乱动,是帽子。”
尤秀放下手说:“行吧,反正一切都好?”
香栀垂下眼眸说:“好是好,可能不是太好。”
尤秀镇定地说:“回家说。”
由于过来看望的人实属太多,光是鸡蛋都有上百颗。尤秀给香栀出了办法,让洪金棒拿到食堂用一部分,采购费算香栀食堂伙食费。剩下一部分做成喜蛋,给朋友同事邻居发一圈也就差不多了。
香栀临走前,又给邓小芳留下一沓厚厚的尿戒子。
还把小男孩喊过来,亲手赠予他尤老师亲自编的《小学生语文必会词汇1000个》《小学生必背唐诗宋词200首》《小学生必背范文100篇》三块大山,用以填补他整个暑假没有暑假作业的遗憾。
小男孩高兴的喜极而泣,抱着爸爸呜呜哭。
等她们走以后,邓小芳想把尿戒子分给隔壁的李好。李好一直围着隔帘,也不知道怎么了。
后来邓小芳想了想还是算了,香栀是好意,这些都是新东西保证没用过。
但李好的性格不好相处,说不定还得说小花宝有头癣怕传染了她家闺女。
她丈夫也在边上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对。”邓小芳瞥了隔壁一眼,抱着小儿子翻个身:“出院了谁还管她。”
***
香栀很不好意思。
李妈妈非要她坐月子,她身上包的很严实。端坐在自己家床上,快要中暑了。
等到李妈妈离开,沈夏荷慢吞吞走过来给她解开身上的包裹:“幸好等我生的时候入秋,能凉快点。”
香栀对于生了个漂亮小花宝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头上长了小犄角,大家都说瑕不掩瑜,她也这样想的。等过不多久花儿冒出来凋谢了,也就好了嘛。
隔壁住着沈夏荷一家,晒太阳晒月亮都不怕,提前说一声就好。
香栀想的很美好。
当晚,她坐在院子门口没敢打手电,看着满院子爬的小花宝陷入沉思。
顾闻山穿着黑衣服黑裤子,完美隐身在自家院子里,拽着小花宝脚上的布条问:“你想什么呢?”
香栀看到不停爬来爬去的闺女,心疼地说:“我应该先生个哥哥,等哥哥长大了可以保护妹妹再生她多好。”
小花宝抓着爸爸的手臂要往上爬,爬不上去便掰着爸爸的手指头。
顾闻山手指头要被孝女掰掉了,强颜欢笑地说:“怕什么,有我呢。”
这话给了香栀很大的安慰,她又继续坐在门口台阶上吃花生米,欣赏小花宝身上爬、地上爬、草丛爬、树上爬。
人与妖生下来的小玩意,的确不同凡响。才四天,已经能在大树枝上倒挂金钩。
黝黑黝黑的大眼睛眨呀眨,小小的身体晃呀晃,香栀想知道会不会有猫头鹰鸠占鹊巢的先例。
做爸爸的经过几日的磨炼,已经学会把孝女挂树上吸收月华,自己蹲在下面守着。
小花宝额角上的花枝又出来不少,快要有一指长。天天半夜摇头晃脑在院子里玩耍。
顾闻山好奇牛魔王到底是怎么出生的呢。该不会也是人精与妖精的超完美结合吧?
就这样好一阵,小花宝白天睡觉晚上作。
有一次香栀带着小花宝在草丛里钻,攒了一夏天的草茂盛浓密,沈夏荷睡不着出来透气,看到隔壁两双莹绿的眼珠子,还以为遇上黄鼠狼了。
“小花宝?”香栀夜里又醒过来,发现闺女又又又不见了。
她习以为常地蹬了顾闻山一脚,顾闻山起来光着膀子到院子里爬树抓闺女。
第二天起来,老父亲提着木锯子回来对着树比划,被香栀拦了下来。
小花宝过了半个月,不但小犄角越长越大,顶端开的迷你栀子花还不轻易凋谢。除了妈妈,包括爸爸在内都不许碰。
“她再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香栀没上过这么大的火,脸蛋长个火疖子,嗓子也哑了:“这可怎么办啊?”
顾闻山也发愁,部队里家属和干部都警惕。
她们娘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肯定会有人发觉不对劲。昨天冯艳还到家里看望母女俩,八成外面有流言蜚语。
顾闻山顾不上流言蜚语,他去花房找到便宜岳父,岳父跟他说岳母那边还在打听,暂时没有办法。
回家的路上,顾闻山被小郭找到。
他急冲冲地说:“首长,你妈来了,你快回家看看吧!”
“她怎么来了?谁接的?”
“京儿接的,以为给你们惊喜呢!我瞧着嫂子脸色不对赶紧来找你。”
“惊喜个屁!”
顾闻山骑着750赶回家,心里祈祷秦芝心女士别发现她孙女的异常。
然而等到他大步流星地回到家,小妻子委委屈屈地跪坐在床上。
婆媳面前摆着小花宝,晃着头上的花犄角哐哐哐狂灌着牛奶。
秦芝心女士则坐在梳妆台前面的椅子上,老脸刷白,人中的地方有点红,恐怕被死命掐过。
她此刻哆嗦着手吃下两片“血压灵”,干巴巴地说:“挺能吃啊。”
屋里还有沈夏荷和尤秀,她们正在给秦芝心“科普”。
至于“科普”的内容,几乎是胡编乱造,努力把人精和妖精的结合归为正常化。
“妈,你怎么来了?”顾闻山进到屋里,故作轻松地说。
香栀看他来了,明显地松了口气。
秦芝心哼笑一声说:“怪不得几次三番不让我过来,原来给我憋个大的。”
第54章 第54章路边野花不要采
要不是人中地方卡的红印子太重,影响观感,秦芝心女士的话还会更有分量。
顾闻山请秦芝心到客房里谈心,留下妻女和小姐妹们。
不大会儿功夫,野山樱和周先生闻讯赶来,直接进到客房加入会谈。
沈夏荷挺个快临产的肚子给小花宝冲了新牛奶,小花宝小胳膊伸出来猛地抓走哐哐哐喝。
沈夏荷忍不住说:“你家花宝嘴真壮。”
香栀蔫儿吧唧地伸手往小花宝屁股下面探过去,收回手说:“也不知道他妈能不能接受我们母女俩。”
秦芝心女士悄无声息地杀过来时,尤秀在沈夏荷家中聊八卦。
香栀在家带孩子,欠了吧唧也站在人家门口听着,完全没注意秦芝心同志从身后蹑手蹑脚进屋,准备香栀回屋时给个大大拥抱。
谁想进屋便被主卧的花香和奶香交织的气味吸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主卧,看了让她心惊肉跳的一幕。
襁褓里的小花宝像是精灵一般,头上绽放着芳菲浓郁的迷你栀子花,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对着奶奶“啊啊”叫唤两声,露出没牙的可爱笑容,差点把奶奶“秒杀”。
秦芝心昏倒在地上,香栀赶紧过来掐人中。秦芝心醒来以后便是顾闻山看到的景象。
在客房里一对三的状况让秦芝心觉得讶异,怎么全世界都知道儿媳妇是只小花妖啦?
大家都这么见多识广无所畏惧?
难不成这些年她眼界窄了?
“你们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我算是发现你们都是一伙的。”秦芝心喜欢香栀,一时难以接受香栀的身份。
她走到门口跟顾闻山他们说:“你们不要拦我,我去打个电话。我可不能稀里糊涂被你们蒙了。”
顾闻山问:“给谁打?”
秦芝心说:“顾超男。”
顾闻山让开路:“请。”
秦芝心:“”
顾闻山满脸严肃坑老娘:“打吧,我相信大姐的眼界不会跟你一样窄。明明是个很常见的事。”
“正常个屁,我是怕我正经儿媳妇被妖精给吃了,给你画张皮儿!”秦芝心女士雄赳赳气昂昂去到邮政所打电话。
她火急火燎地拨通电话,电话那边的接线员转接急电。
顾超男以为弟妹出什么事,停下学习会议让战士们先等等,她接到电话。
秦芝心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讲道:“这真是比天大的事还大,怎么你弟弟和他身边的人全不在意?会不会都被妖精给迷惑了?我真正的儿媳妇到底在哪里?”
“就这儿?”顾超男电话里声音无比镇定清晰:“妈,我老让你多出去走走,瞧你一惊一乍的。大弟和弟妹感情深厚,有个可爱的宝贝这是大好事,你想棒打鸳鸯?”
“我想棒打妖精!怎么你也不觉得奇怪!”
“确实不是大事情啊,我看您才是少见多怪。”
“真的?”
“真的。”
秦芝心沉默了,挂掉电话后久坐不走。
缓了缓心脏,她忍不住问柜台里的邮政人员:“同志,说出来你别笑话,咱们这儿跟小妖精结婚正常吗?”
邮政人员不知道她是顾团长的母亲,以为是哪位不同意儿子婚姻的婆婆。
她作为家委会成员,必须维护家属院安定,保证军嫂权益。
“我刚才也听到您说的话了。其实在我看来男人娶个小妖精很正常呀。只要能安心过日子,模样性子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都有了孩子了,您觉得她哪里不好吗?”
“这世道真变了?”秦芝心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说:“没有不好的,都很好。模样性子、品行思想、家庭条件、正式工作、还要求上进”
“这不就得了,小俩口过日子又不是跟婆婆过。”家委会大姐笑呵呵地说:“阿姨,我看您就安心抱孙女,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秦芝心腹诽,那么大的花犄角,这真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他们说的真的假的,总归香栀这两年没有害儿子,还给生个孙女。事发后,也没想着把婆婆毁尸灭迹。
单论这点是个善良的小妖精。
“谢谢你,同志。”秦芝心给完电话费,又到外面坐了会儿。
直到顾闻山找过来,秦芝心叹口气道:“这个世道真不是我认识的世道了。”
顾闻山听她的口气这是过去了,扶着秦芝心慢慢往家走。
秦芝心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闻山说:“见面就知道了。”
秦芝心不吭声了。
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夫妻携手共进生出个小花牛。
回家的路上,秦芝心遇到孟岁宁买菜回来。
她福灵心至,喊住孟岁宁说:“同志,我想问你个问题。”
孟岁宁看顾闻山在身后不动作,也装作不认识问:“阿姨,您说。”
秦芝心四下里看了眼,干巴巴地说:“你愿意娶个小妖精回家吗?”
顾闻山觉得秦芝心女士脑子被刺激坏了,可没想到还有个脑子更坏的。
文质彬彬的孟岁宁大言不惭地说:“阿姨,您有所不知,我的确娶了个妖精生儿育女了。”
顾闻山噗呲一声笑出来,秦芝心不做声了。
114从上到下,全疯啦!
香栀忐忑紧张,脑子里把这段时间看过的八卦热闹全都回顾一遍。
薅头发、骂街、扭打在一起
等到秦芝心进屋,她抱着小花宝站在门口:“妈,我叫你一声妈,你一辈子都是我妈。我把话给你撂这里了,我不可能离开顾闻山,你别想拆散我们。”
秦芝心摆摆手:“好。”
香栀顿住:“然后呢?”
秦芝心心累:“没然后,认了。”
香栀把小花宝往秦芝心怀里一塞,自己也搂着秦芝心往脸蛋上啵啵啵亲了几大口:“我就知道你好,你可把我吓坏啦。你板个脸皮做什么嘛,你快亲亲我,你得说你喜欢我。”
秦芝心无奈地往她脸蛋亲了口,跟周先生和野山樱说:“瞧你们的闺不对啊,她是小花妖,那你俩又是个什么东西?”
“老姐,来吧开启第二
轮。“野山樱拉着秦芝心往客房走,边走边说:“老周你也来,到咱们俩给亲家讲讲过去的故事了。”
周先生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棒打鸳鸯吧?”
秦芝心面瘫地说:“我打你们俩个老鸳鸯做什么。”
香栀成功度过难关,抱着小花宝在客厅里狂野的笑:“老鸳鸯哈哈哈。”
顾闻山发现小妻子有风就有雨,心里藏不住事,事过了那就该快活就快活,该笑话就笑话。
他接过小花宝掂了掂,心里又沉了下来。
小花宝抱着顾闻山的胳膊啊呜啊呜想咬,老父亲的心更沉了。
一屋子仨,两个想吃他。
晚饭时间,秦芝心被野山樱和周先生忽悠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哽咽地说:“你们二位放心,我巴不得儿子和媳妇过得好。再说,小花牛除了长了花犄角,眼睛鼻子和小嘴哪哪儿都可爱,我稀罕还来不及呢。”
小花牛?
香栀、顾闻山:“”
骂人还不骂短呢。
夫妻双双对视一眼,看在是婆婆/亲妈的份上咬牙忍了。
小花宝干完两瓶牛奶,心情颇好。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伸着莲藕似得小胳膊要抓奶奶。
奶奶也伸胳膊要抱,顾闻山中间截胡,捞起小花宝挂在门框上:“妈,她手上没个轻重。”
秦芝心本想说“你真会开玩笑”,可看着半个多月大的小孙女跟泼猴似得在屋里爬来爬去,及时闭上嘴。
“你们以后怎么过啊?”秦芝心问:“也不能老这样。”
顾闻山沉下声音:“总会有办法的。”
秦芝心被众人齐刷刷“教育”后,开始心疼孙女,不让她抱她便把喂奶换尿戒子的活儿抢了。至于洗尿戒子那必须是她大儿子的。
休完陪产假老实上班的顾闻山,下班以后天天坐在院子里吭哧吭哧洗尿戒子。
院子一道晒衣绳不够用,又扯了两道。尿戒子随风飘扬。
只是路过的很奇怪,为何顾团长家冒着被扣清洁分的风险,也不把院子的杂草收拾出来。
这都要长到半人高了。
晚上,香栀开始野生带娃。
小花宝在草丛里狂乱的爬。
母女俩不怕蚊虫叮咬,绿莹莹的眼睛差点又把沈夏荷吓着。
沈夏荷隔着格栅打着哈欠说:“你们这样满院爬,我倒是没事,要是被家委会的人看到,到你们家除四害怎么办?”
香栀提溜着小花宝的犄角,拍拍屁股蛋上的草灰说:“能怎么办?就等着大喇叭给我想办法呢。我都不急,你别急。”
沈夏荷摸着肚子,她笑着说:“我不想跟你分开嘛。”
香栀鼻子一酸:“知道的。”
沈夏荷说:“最坏能有多坏?”
香栀想了想说:“最坏是她爸拿小钢锯给她锯了。可能会遭遇反抗,但我会武力镇压。”
沈夏荷无视小花宝的挣扎,叹口气:“谢天谢地,还是有个办法。”
几日后,仲夏趋于落幕,香栀听到隔壁传来沈夏荷呼叫声。
“她要生了!”香栀踹顾闻山一脚,一骨碌爬起来,自己麻溜地套上连衣裙出门。
出门前还飞蹬了脚客房门,将熟睡的秦芝心唤醒带孙女。
顾闻山跟着身后抱着小花宝,彻底知道这孩子随谁了。
“要生啦?”她风风火火跑出去,看着孟岁宁抱着沈夏荷走出来。
沈夏荷咬着牙,额头上都是汗:“你、你回去,明天再看我。”
香栀不放心她:“我跟你去!”
孟岁宁说:“我们商量好了,你们家事情也重要,得有人守着。等天亮了你们再过去也来得及。”
李妈妈抱着包跑出来,香栀只好目送他们上了750离开。
回到家,香栀坐在沙发上祈祷沈夏荷平安。
可没等到沈夏荷平安,先等到野山樱的消息到来。
“那只狐狸真是这样说的?晒月亮洗灵泉就可以?”香栀抱着小花宝依偎在顾闻山怀里,迟疑地说:“可是这样顾闻山肯定没时间陪。”
野山樱问过所有认识的山野精怪,给出有效答复的是素来与香栀不和睦的小红狐狸。
“她说的花谷灵泉我知道,可以每天由我来回给小花宝打来沐浴。只是她说的初一十五沐浴月光的方位,是在烟霞村范围。”
顾闻山怀抱着妻女开口说:“我家有老宅在烟霞村北面距离107国道很近。”
野山樱掐指一算说:“这个范围更好。”
香栀靠在顾闻山肩膀上蹭了蹭鼻尖,顾闻山垂下头看了眼:“不想分开?”
香栀小声说:“不想也得想。”
顾闻山也难受,小妻子还没出月子就要跟自己分开回老宅,他内心多有不舍。
他攥着小妻子的手捏了捏:“有办法是好事。”
香栀:“嗯。”
秦芝心这么大岁数,在这边成天提心吊胆怕小花牛被人发现。见他们小夫妻难舍难分的,心里也不好受。
小花宝从妈妈怀里爬到奶奶怀里,露出肚皮让奶奶摸肚肚,顺顺食儿。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还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发愁。
香栀和顾闻山感情好,分开一天心里不得劲,分开一个礼拜谁受得了。
关键是卸货以后,她和顾闻山还没解馋呢!
周先生看劝不动他们,又想说什么。被野山樱拉住一起到外面收拾东西去了。
秦芝心很有眼力见,抱着小花宝也到外面去,给父母一个私密空间。
香栀正要扭头与顾闻山说话,他深深的吻出乎意料地落下来,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动情地吻了上来。
一吻过后,香栀的脸颊被顾闻山大手抚着,歪着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道理我懂的,用短暂的分别换来长久的安宁。”
顾闻山柔声说:“这一路上遇到的朋友姐妹都太好了,居安思危没有错。这些年太过敏感,不管是整个环境还是我。你不要有负担,要是小花宝好了,我第一时间接你们母女回来。”
“要是不好,该不会没机会团聚了吧?”香栀咬着唇说:“那我要把所有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坏蛋全都吃掉。”
顾闻山失笑着说:“要是小花宝不好,这次不用你来奔赴我,我会奔赴你们。”
顾闻山的话给香栀很大的感动,她睁大双眼说:“你不当兵啦?”
顾闻山说:“我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国家和人民过一次,现在这条命是你们母女的。我说过不会让咱们跟周老他们一样,分别大半生才能相聚。带着你和闺女在花谷里隐姓埋名,似乎也不错。”
有他这些话,香栀心里不再忐忑。她捧起顾闻山的脸,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说:“这段时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发愁。”
她在顾闻山的下巴上啵啵亲了两口,觉得扎得慌,嫌弃地要推开他:“小狐狸别的事不靠谱,这件事也许靠谱。她虽然老薅我的花儿,跟我一起打架,但山里的妖精都是遇事抱团的。我们都没有父母,谁带大谁就是我们的父母。我们没有姐妹兄弟,谁跟我们一起长大谁就是姐妹兄弟。这件事上她肯定不能诓我。”
听她不停地找理由证明自己可以回来,顾闻山的心软了又软。双方承诺已经给了,俩人彼此又亲了亲。
小花妖喘着气说:“顾闻山,我好难受。”
顾闻山知道她难受,因为自己也难受。外面双方长辈还在收拾行李,幸好平时的衣物都在客房,能给他们这么久的单独相处时间。
但要是再多做点什么,恐怕没时间了。
顾闻山在小妻子耳边说:“我明天上午请假,今天送你过去以后留宿一晚?”
香栀哼唧哼唧地说:“到了也半夜了,你能行?”
顾闻山笑着刮刮她的鼻尖:“能不能行你还不清楚?”
香栀转念觉得自己不大行。顾闻山憋了整个孕期,到了都半夜了,岂不是要晃到她看到天上的太阳?
顾不上小妻子脸上又红又臊,顾闻山听到尤秀在院子喊:“小花宝,姨姨
来啦!”
顾闻山松开怀抱,小妻子飞快地窜出来打开门找小姐妹倾诉去了。
尤秀看着一地狼藉,抓着香栀的手说:“怎么这么突然?出什么事了?我那还有存款和粮票你们等等我这就回去拿!”
“不是不是!”香栀拉着尤秀说:“是找到办法了。得回烟霞村去泡澡晒月亮。”
“跟在这里有区别?”尤秀松下一口气。不怪她应激,她家出事的时候也跟现在这么突然。
“泡澡的水得是花谷灵泉水。晒的是那边初一十五的月亮。”香栀拉着尤秀坐在饭桌那边,尽量不站在原地挡路。
“夏荷昨晚去了医院,这个时间恐怕要生了,我——”
“你就别去了,她不会怪你。”尤秀看着小郭开着吉普车来了,急得说:“冯艳要搞卫生大评比。你家院子上了五周扣分名单,她听说这边还有黄鼠狼,要带人过来除四害。我过来的时候她找师傅抓耗子药呢。”
“我的天。”香栀赶紧通知大家:“快快快,咱们赶紧撤啊!”
顾闻山背上挂着小花宝,提着两个包说:“连环画和收音机带了,还要什么?”
尤秀大声提醒说:“暑假作业啊!”
香栀瞠目结舌:“你你你——”
尤秀想了想又说:“暑假作业还是算了。”
香栀安心了,文文静静地说:“秀秀你真好。”
尤秀对她呵呵笑着说:“难得回农村待几个月,正好是秋收时节,你就一周一篇秋收周记,再把五年级的单词提前背了怎么样?”
香栀装聋作哑,扭头就往车上去。
她闺蜜肯定被哪个小妖精画皮了。
走到一半听到尤秀要找书包,香栀慌了,赶紧回去找顾闻山:“你快快把我书包拿来不能让她看。”
香栀不怕婆婆不怕郭校长,就怕被尤秀看到笔盒里的雕花白橡皮和新买的连环画《换考场》。
顾闻山立刻行动,接过尤秀手里的小布包扣上绣花的搭搭出来了。
行动成功,香栀鼓掌。
尤秀眯着眼瞅着他们夫妻,班主任雷达响了起来。
小郭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首长不让他驾驶,他跑前跑后提着箱子往车上塞,一辆车不够又跑到汽车班叫了台吉普车。
香栀先在车里抱着小花宝喝奶,两侧窗户压着纱巾看起来遮光,实际上是躲避外面窥视的视线。
秦芝心从屋里出来,提着捆好的四罐奶粉和一些小孩玩具。
院子外面忽然绕出一个人,秦芝心吓一跳,再一看似乎有些眼熟。
李好抱着晒好的衣服慢慢地走着,她肚子上伤拆了线还没大好。比起二胎的邓小芳恢复的出奇快,她哪怕是剖腹产也过于虚弱了。
她听说香栀的婆婆来了,没几天看着香栀坐在吉普车上搬家。
李好忽然笑着跟秦芝心打招呼说:“阿姨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芝心看她笑起来透着股虚伪的劲儿,简单地说:“没什么大事。”
李好像是劝着人说:“香栀还年轻,虽然孩子那样,但再追生个男孩也来得及,何必让她走。”
“你什么意思?”
李好图个嘴快,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忙说:“没什么意思。我走了。”
“别走!”秦芝心正在为小孙女而发愁,听到阴阳怪调的话,瞥过头冷冷地骂道:“说什么鬼话呢?你娘给你生成这副假惺惺的德行,怎么没把你塞回她肚子里?我儿媳妇放个屁都比你吃的饭香!”
“我好意劝你们”李好被骂的一怔,扭头对上香栀笑弯弯的眼眸,端着盆不顾肚子上的伤口,加快脚步往楼上去。
野山樱在一旁嗤笑着说:“挑拨谁呢?不入流的东西。”
香栀眯着眼,贴着车窗不远听着呢。李好这是试探着是不是秦芝心不满意她生女儿,又试探着小花宝是否健康。
秦芝心女士连小花牛都认了,她还想挑拨什么?
香栀摇下窗户,对着李好的背影喊道:“李好姐姐,你婆婆让你半斤白面吃一整个月子呢,你可得好好谢谢有这么好的婆婆啊。她虽然照顾孙子不照顾孙女,但是没关系,谁让你刚~强呢。”
顾闻山从屋里提着包出来,扭头看着李好仓皇地背影,皱着眉头问:“又怎么了?”
野山樱淡淡地说:“阴沟里的东西,膈应人呢。”
顾闻山又往李好家看了眼,脸上黑了下来。
两台吉普车赶在冯艳等人到来离开了,小郭站在家门口笑嘻嘻地欢迎冯会长,并做出请的姿势:“我们首长说了,严格配合家委会除四害行动。”
冯艳满意地点点头:“他们不在家?”
小郭从善如流地说:“孩子姥姥和奶奶带着回老家玩几天去了。”
冯艳笑着说:“那孩子可爱极了,我见着也喜欢。眼看要满月是要回去办一办。行,那我们把院子收拾了?”
“那麻烦冯会长了。”小郭提高嗓门说:“我首长临走前说了二楼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闹不好阴沟里的耗子爬上去了。冯会长,这二楼的耗子您除不除呀?”
“除啊!要是有耗子肯定不是你首长家楼上,那边没住人。应该是夏荷家上面。”冯艳干脆地说:“不光是耗子,我还带了蟑螂害虫药,现在我让她们也往楼上喷喷。不过你放心,对人体无害的啊。”
说着她安排一群人先从二楼开始下老鼠药、喷蟑螂害虫药,一时间二楼白雾蒙蒙。
走廊喷完,又敲门往房间里去,通知李好先把孩子带下来。
李好臊着脸在家咳嗽好几声,站在阳台喊道:“冯会长,我们家没有耗子蟑螂啊。”
她抱着孩子艰难地走下一楼,便听小郭阴阳怪气地说:“没耗子也没蟑螂?不可能啊,那怎么闻着二楼臭气熏天啊,该不会你在里面待久了闻不出来了吧?”
小伍也在除四害的队伍里,她站在外面看了看,忽然也喊道:“哎呀,还有酸了吧唧的味道,快快快,多喷点!”
小郭和她对视一眼,小伍抬抬下巴。
小郭:嚯,自己人。
冯艳一门心思要清理好家属院环境,拉着气的浑身发抖的李好到一边说:“你都养孩子了也不知道注意卫生,你放心这些是市卫生局下发的无害药物,回头你上去了再把屋子里擦一遍就好了。”
李好肚子还在痛,不可置信地说:“冯会长,我还在月子怎么干活?”
冯艳惊愕地说:“你这么坚强的同志怎么还娇气起来了?坐月子要讲究科学,不是在垃圾堆里待着就行。适当的运动对你有好处。你都拆线了,擦个桌椅板凳而已,委屈你了?要是你觉得委屈,我去帮你擦。”
李好定定地看着冯艳,感觉是故意刺她。
小郭在边上添油加醋地说:“冯会长说的很正确,上次周连长任务当头得了急性肠胃炎,不就是吃了你做的脏东西导致的,还是让冯会长多打打药,免得里面还有害人的东西。”
冯艳还忘记这件事,听小郭说完一拍大腿道:“对,这件事我还没批评你!你等我上去打完药,把你家里检查一圈,要是再把放坏的东西当个宝贝,后勤保障失职,你看我说不说你。”
李好家里还
有婆婆偷偷捡的一堆破烂,她羞于将那些东西见人,可冯艳风风火火地上去,不久便把她婆婆捡的破烂扔下楼。
叮叮当当的一堆东西摆在空地上,引来不少人家属。
“天啊怎么家里有这么多垃圾。”
“这什么时候捡的?怎么有些东西我见着眼熟?”
“破锅烂碗也捡?李好节约归节约,怎么能怎么不爱卫生啊。”
“节约到让丈夫丢了任务?”
“人家要强嘛,不需要朋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中午回家吃饭的人不少,还有些是周移山的战友。大家亲眼目睹冯艳从李好家里扔出来的破烂,纷纷捏着鼻子指责。
小伍看到里面有个眼熟的豁口碗,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拿到李好面前说:“你穷疯了啊!自强不息到捡破烂?连我家狗吃饭的狗碗你都偷?!”
李好急于解释这些是婆婆捡的,怀里的闺女要哭不哭的,她赶紧拍了拍说:“不是偷的,你听我说——”
李好敢挑拨离间,小郭敢把事坐实。
他先嚷嚷道:“周连长老是夸你持家有道,原来你这样有道的啊!冯会长,这栋楼又是遭四害、又是偷狗碗,全是她害的,这样的家属你批不批?!”
小伍拿着碗说:“都说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区区狗碗也看得上,以后指不定看上谁家的收音机、电视机了!咱们家属院向来门不闭户,要是家属院有了内贼,连着整个军区脸上无光啊。你作为家委会会长,到时候也少不了挂落!”
李好听着四面八方来的指责,竟不知自己得罪了这么多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喃喃地说:“我我不偷东西,我是大学生,我上进。”
小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大学没报道算什么大学生?你顶天一个高中肆业,我都不愿揭穿你,那种三流学校白给我我都不去。”
“上进不是嘴说的!”冯艳狠狠地看了李好一眼说:“你跟我过来好好交代近期思想!我倒是看看你到底犯了什么毛病!今天的事我肯定要全军家属通报批评!”
小郭扯嘴笑了下,扭头去帮首长锁门了。
深藏功与名。
***
回烟霞村的路途畅通无阻。
小花宝在后座到处爬,香栀依偎在顾闻山的怀里,前面便宜爹开着车,野山樱陪着秦芝心坐在后面汽车班的车。
他俩在后面抱着捏捏手亲亲脸,惹得岳父极度不满:“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就是到老宅待几个月吗?小顾每个礼拜休假可以过去,你要什么东西部队的车捎带第二天就能给你送到手,换我都不好意思说这叫两地分居。”
香栀撅起小嘴,不满意便宜爹的无情发言。
顾闻山搂着人飞快地亲亲小嘴,前面开车的便宜岳父暴跳如雷:“臭小子不要过分了啊,前面有后视镜你不知道?”
顾闻山低声笑了笑,也劝着香栀说:“咱爸说的没错,以后我没任务就周六过来,周天晚上回去。保证不会让咱闺女忘了我。”
一提到分离,香栀像是焦虑起来,红着眼圈抽着气说:“你要是做不到,我真会一口吃了你。”
顾闻山攥着小手扣在自己脸颊上,认真地说:“我发誓肯定不会。”
前面开车的老岳父受不了了,他今天才知道小郭过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香栀在顾闻山的哄着下,还是落了眼泪,轻声吸着气说:“你千万别让路边的小野花迷住了,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啊!”
第55章 第55章另类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两台吉普车悄无声息地从107国道驶入烟霞村。
夜半三更,发动机的声音延续到烟霞路北边尽头。
谷仓里还有守夜的人员,看着车灯在顾家老宅熄灭,好奇地跟同伴说着话:“这怎么大半夜回家探亲了?”
香栀从吉普车上抱着小花宝下来,她经常深夜活动,每逢月亮当空,她精神抖擞地要窜出去玩耍。
顾闻山一把抓住她,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小花宝喜欢起脖脖,老老实实抓着爸爸的耳朵一点不像要满月的娃娃。
香栀觉得这孩子应该像顾闻山小时候聪明早慧。浑身透着机灵劲儿这点她觉得像自己。
两车人迅速进到老宅,卸下东西后,紧紧关上大门。
老宅中间有棵百年梧桐树,正好把小花宝放上去。周先生对于这棵梧桐树很满意:“梧桐树不错,正好我家也是个凤凰宝。”
秦芝心还是给亲家面子,没说是个小花牛。
顾家老宅四面高墙,隐蔽性很好。当晚小花宝在院子里玩耍的不亦乐乎。梧桐树被她爬个遍,还要探头往水井里去。吓得她爸连夜搬块石头把井口堵住了。
野山樱知道香栀的尿性,跟他们说:“外头有我们照看,你们小夫妻俩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他还得回去。”
香栀二话不说拉着顾闻山往房间里去。
“这边。”顾闻山带她到自己的房间。
顾家老宅前后两趟院,过去是三进三出的古宅,后来革命开始,顾家自己先把一部分房间扒了做自留地。
现在顾闻山住在后院的正屋里,前面正屋是秦芝心和顾司令每次过来住的。
香栀上次来还没资格进到里面,到了里面东摸摸西看看,很好奇顾闻山儿时的私人空间。
顾闻山第一时间领人洗澡。
小妻子洗完澡冻得哆哆嗦嗦钻进顾闻山的胸膛,被顾闻山攥着小臂攀在自己遒劲宽阔的后背上…
隔日醒来,香栀水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眼尾的粉痕还没退去。
她窝在顾闻山怀里,推着他的肩膀说:“几点了?”
顾闻山早已经醒来,一直不忍心放开小妻子独自离开。他又在耳畔落下碎碎的亲吻,低声说:“九点了。”
香栀慌忙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她看了眼小脸马上红了:“你怎么亲的到处都是。”
顾闻山大言不惭:“等到痕印没了,我就过来再给你印上。”
香栀咬着唇眼底又是雾气:“你放心吧,两位妈妈都在这里,我们娘俩不会有事。”
顾闻山揉揉她的腰:“酸吗?”
香栀孕期光锻炼手臂了,这次顾闻山没让她动弹一分,全是他在操劳,可小花妖还是娇娇气气地说:“有点酸,怎么办?”
顾闻山笑道:“活动开了就好了。”说着又要俯身过来。
香栀再不舍得也不能让他耽误工作,抱着脖子啵啵啵亲了几口:“行了,再不出门都该笑话咱们了。”
顾闻山在她耳边说:“七点半你妈就问我什么时候走,她好做早饭。我说你——”
“你没说我刚睡下吧!”香栀红着脸掐他胳膊一把,气得说:“是你没完没了。”
顾闻山说:“一会要快一会要慢的又是谁?我听没听吧?”
香栀伸小手捂着他的嘴巴:“你别说了。”
顾闻山逗完小妻子,见她经过一夜的难舍难分后似乎没那么难舍难分了。
他们收拾妥当吃过早饭,其他人回到老宅里,顾闻山坐上驾驶座与妻女依依惜别。
小花宝还没经历过亲人离别,咿咿呀呀地还想要爸爸抱。顾闻山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听妈妈的话。”
“呀呀!”
“不许别人欺负妈妈。”
“呀呀!”
香栀不知道老父亲怎么操练的女儿,居然能沟通。
顾闻山反复交代,最后把小花宝的草帽正了正,又递给香栀:“我走了。”
香栀眼巴巴地说:“我说的你记得吗?”
顾闻山笑了笑,俊俏的脸蛋促狭地说:“路边的野花我已经采了一朵,不会再采第二朵。”
香栀踮脚撑在车窗边,探头亲了他的嘴。她得逞地要后退,被顾闻山揽着后脑勺加深了亲吻。
顾家老宅前是另一块自留地,自留地前边不远便是国道。
但是国道与自留地之间有道沟渠,所以昨晚他们绕到烟霞村口下来再过来的。
香栀也在沟渠旁站着等着,看见军绿色吉普车过来,疯狂地挥着小手告别。
顾闻山心里也不好受,看着小妻子的影子越来越远,挪开目光专心致志地开车。
“走了啊?”野山樱打开大门,身后梧桐树上倒挂金钩的小花宝也看过来。
“走了。”香栀昨晚跟顾闻山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振作精神说:“我要去跟知青点和大队的朋友们打个招呼。”
野山樱揶揄地说:“不再睡一会啊?”
香栀知道她耳聪目明,当着她的面也不害臊了,厚着小脸皮说:“我要现在不去,晚点他们都能上门。”
野山樱闻言说:“那赶紧去,正好还有带回来的红鸡蛋和糖,你给他们发一发。”
秦芝心也从屋里
出来,提着大袋的核桃饼干和江米条说:“这些你送到知青点去,从前不少知青同志走了,剩下的你估计不认识了。里面我抓点给王书记送过去。”
“知青能离开是好事情。王书记又是谁?”香栀说:“邹坞不当书记了?”
秦芝心说:“她去年底被人查出来工分记账不公平,联合几个干事给没干活、少干活的人员记高工分。查出来以后就被撸下去,王丽由副转正,要说她也是运气很好了。”
香栀记在心里,把东西提着和秦芝心一起往烟霞村去。
烟霞村正在赶秋收,金黄色的麦田连天,风吹着麦浪涌动。
晌午正是干活努力的时刻,香栀先到地里看了看,又去到知青点里打招呼。
当真被秦芝心说对了,里面的知青她几乎都不认识,全是后面调过来的。
不过他们都知道村里有位顾团长,听说昨天夜里回来探亲,不用说眼前给他们分红鸡蛋和糖的肯定是军嫂香栀。
知青点惯来条件艰苦,做饭的人也换成他们自己。见到有鸡蛋和糖都很热情。
初来乍到香栀客客气气地说了会儿话,见他们学习完还要赶到地里帮忙,于是不耽误他们的时间从知青点出来。
大队部里如今焕然一新,墙面上刷着“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办公室里面老旧的家具也修缮过,看起来整洁体面了。
王丽正在和秦芝心说话,王大哥也在。
他现在是知青中队长,也混得不错。
“我们还说要去看看你家姑娘,可是你婆婆说长了头癣不方便见,哎呀,多大的事情啊。”
香栀不得已继续给小花宝造谣:“头癣虽然小孩起的多,但大人也要注意。正好赶秋收,大家辛苦之余容易生病,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的。”
王丽听信她的话,笑着说:“好吧,等秋收结束我一定要登门看一看。秦阿姨把孙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得长长见识。”
香栀在边上呵呵干笑:“好啊,一定来啊。”
王大哥在边上也说:“我回头跟你嫂子也过去看看,你嫂子想要个小的,正好看个好看的以后能生个好看的,免得又来一个像我,她哭着要回娘家。”
这话把大伙儿逗得哈哈笑,香栀也抿唇笑了笑。
可回到老宅里,夜深人静她睡不着了。
秦芝心和野山樱俩人争着带小花宝,亲妈根本插不进手。她孤枕难眠,枕着顾闻山衬衫卷的卷,嗅了嗅。
难受。
本来馋的慌,一顿大鱼大肉之后她更觉得胃口开了。
香栀摸黑把顾闻山的衬衫展开自己穿了上去,像是顾闻山把自己抱住,迷迷瞪瞪地总算睡着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度过。
看着她眼底的憔悴,野山樱说:“你要不要想男人想的睡不着觉?这才几天你看看你什么模样?”
香栀冷不防做了周末夫妻,还有点不适应。
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披头散发,一点没有曾经爱美的精神头。
被野山樱说了也不要紧,她把老宅里相册翻出来看,找到那页空了一张相片的地方指给野山樱看:“这是我偷的。”
野山樱指了指她身后,秦芝心抱着小花宝幽幽地说:“我这是请贼入室啊。”
香栀小脸一垮:“生米煮成熟饭了,看在你孙女的份上原谅我吧。”
这话说的麻木不仁,一点没见认错的态度。
秦芝心把小花宝端坐在茶几上,指着花犄角说:“我跟孩子成天在一起,你看看有什么变化没有?”
香栀仔仔细细地看,掰过来扭过去地看
“好像,小了一丢丢?”
野山樱激动地说:“我就说有效果嘛!等到十五到了,效果一定更明显。咱们做治疗不要冒进,有效果就好。”
香栀抱着小花宝揉揉干净的天灵盖,上面别说头癣,长着的是柔软的胎毛。
可惜当妈妈的一心要给宝宝治病,狠下心说:“是不是把胎毛剃了会更好?”
小花宝手舞足蹈:“呀呀!!”
野山樱无视外孙女反抗:“那当然,但是得你同意啊。你当妈的不同意,我们哪里敢随便对孩子下手呢。”
当妈的总算找到点事情做,亲自拿着剃刀给闺女的一头胎毛剃的干干净净。
小花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抽着气也不让眼泪掉下来。
“手艺不错啊。”秦芝心还担心她错手伤到孩子皮肤,她给小花宝拿来牛奶,小花宝情绪瞬间恢复。
香栀摸着光溜溜的天灵盖,手感颇好:“我经常给顾闻山刮胡子呢。”
秦芝心不得不服小俩口的亲昵劲儿。
这天刮了胎毛,香栀又开始琢磨信号大锅。
琢磨了两天信号大锅,家里电视机有了电视图像,顾闻山也如约而至。
小俩口小别胜新婚,顾闻山还拿了招待所的好菜,摆了一桌子。
饭吃完,香栀不管收拾,拉着顾闻山进了房。
进了房,顾闻山反手把门关上抱起小妻子。
香栀挎在他的腰上,搂着脖子埋在颈窝里嗅了嗅,嗅完舔了口喉结
后面香栀每天准时准点守在七点看《新闻联播》。
她知道只要顾闻山有时间,每天《新闻联播》绝对不会错过。里面会有党中央许多向地方、民众发出的政策信号。
看完《新闻联播》,院子里的野山樱喊了声:“快来看!小了!”
香栀哒哒哒跑出去,看着闺女的花犄角肉眼可见地小了一圈。
秦芝心忍不住“阿弥陀佛”一声。
香栀抱着小花宝差点哭出来,在两边小脸蛋上亲了口:“乖宝宝,咱们快快把犄角吸收,早点回家。”
小花宝滴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像是听懂了妈妈的话,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抱着香栀的脖子。
香栀于是抱着小花宝在月光下的洗礼,每月十五的日子是接受天地精华的好时机,她也沉醉在舒适的月光中。
小花宝有了好消息,第二天香栀就给顾闻山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但王丽在边上,她只是说:“头癣好了一点。”
顾闻山的声音有些累,出了任务回来加班,只想着过两天能快点见到妻女。
“有效果就好,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叫人给你捎过来。”
香栀目前不缺什么,想到知青点的知青们,小声说:“你要是能弄到高中教材就弄一两套过来。”
因为国家开放高考,高中教材一本难求。全国上下兴起了学习的风潮。
没路子回城的知青们,要是不想就地结合,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高考了。
昨天香栀过去串门,有位小知青请求香栀弄教材,剩下的知青们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不要太多,有一套就可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可以抄书嘛。
顾闻山说:“可以,还有呢?消没消?”
香栀反应了下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红着小脸说:“还有一点点。”
顾闻山正人君子似得说:“嗯,那下次再用力点。”
挂掉电话,香栀伸手冰了冰发烫的脸蛋。
“王姐,我想问问咱们村里缺干活的人手吗?”
香栀想明白了,小花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她不能垂头丧气,顾闻山还要等着她们娘俩回去,她一定要支棱起来。
这段时间与其在家里想念顾闻山,还不如在秋收的时候帮助烟霞村的大家。
王丽巴不得香栀能帮忙,她起来给香栀泡了杯茶,坐下来轻声说:“我听秦阿姨说你上到小学四年级马上要拿小学毕业证书了?”
香栀不大好意思地说:“开学上五年级,五年级考完试才能拿毕业证。”
王丽说:“你知道咱们村在办的扫盲班吧?妇女同志们积极性都很高,可是原来不少帮着教学的知青同志们都回城了,我想着你小学四年级也比文盲强,能不能帮我在夜校里带一段时间的文盲班?”
香栀不可置信地说:“我带文盲班?你让我当老师?”
王丽笑着说:“我看过文盲班的记录,你是不是也上过?”
香栀说:“上过。”认得几个斗大的字,后来都是尤秀私下教她的。
王丽说:“这就更好办了,你上过文盲班如今不但脱盲成功,还要拿小学毕业证了,你能给所有文盲同志们当榜样啊。而且文盲班要怎么教、教什么,你也很清楚,我相信你很快就能上手。”
基层教育的教师缺口一直都有,国家发展教育后,许多人才流向城镇,农村基层教育反而更艰难了。
不光是文盲班,小学可以教。他们烟霞村小学还有三年级教一、二年级的。四五年级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高材
生“。
香栀舔了舔嘴唇,往门外看了眼,凑上前说:“王姐,你不是驴我吧?”
不是她不自信,是她身边学历都比她高,她习惯自己学渣的身份了。
王丽失笑道:“我怎么驴你呢,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就好。
香栀拍着胸脯说:“那好,文盲班我可以教。另外,白天还有什么活?”
王丽诧异地说:“你不带孩子不坐月子?”
香栀说:“我们家属院宣传科学坐月子,而且我就算坐也出月子了。适当运动对身体有帮助。我看着你们秋收人手不够,要不要我也帮把手?你可别小看我啊。”
王丽看了眼窗户外面干活的人群说:“的确人手不够!你要是愿意帮忙我真不跟你客气了!但是你真能行?”
“你放心,我的身体我知道。”
香栀对顾闻山日夜思念,巴不得干活把注意力挪到别的地方,再次拍着胸脯说:“你尽管安排吧。”
这话落下王丽想,香栀作为军属在114养尊处优这么久,而且刚生完孩子,要是太苦太累的活儿不能交给她。
可在烟霞村最忙的两个活儿,一个是割猪草、一个是割稻子。
割猪草比割稻子要轻松点,每天忙两个小时。割稻子是一整天。不管香栀怎么说,王丽不可能真把重活交给她。
王丽犹豫地说:“咱们割猪草怎么样?”
嚯。
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
香栀胸脯拍的更响了:“烟霞村第一届割猪草比赛,我是第一名!”
小花妖虽然是学渣,但是个劳动积极分子呀。
王丽一下乐了:“你现在也能拿第一?”
香栀眼珠子一转说:“拿不到第一名把脑袋拧下来给你。”
王丽哭笑不得地说:“这倒不至于啊。”
香栀嘿嘿一笑,凑上前跟王丽说:“那你怎么表示表示?”
王丽以为她想要工分,本来这就是要给的。
结果听香栀说:“别的不用,你会写周记吗?”
王丽哑然:“工作笔记经常写,周记倒是看我闺女写过。”
“看过就会。”香栀起来跟她郑重握手:“咱们合作愉快呀!”
王丽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合作?”
香栀嘻嘻笑着说:“我给你割猪草,你给我写周记嘛。”
香栀打算好,那就回去换了身衣服。秦芝心知晓她要帮着干农活,鼓励道:“你先过去干着,咱们军民鱼水情,在老百姓需要的时候作为军嫂出一份力量,也是连系军民的纽带。我在家给你们熬些绿豆汤,晚点送过去。”
“行。”香栀满院子找到把镰刀,刀刃生锈。
秦芝心看了眼说:“要不找大队借一把吧?”
香栀说:“有磨刀石吗?现在劳动工具都紧俏,我自己磨出来更好。”
秦芝心诧异地说:“有磨刀石,在厨房。”她在厨房找到以后回到大院里递给香栀:“我就是不知道你居然还会磨刀。你们当妖精的为什么还要磨刀啊?”
从前把香栀当个人看,偶尔奇怪。
现在把香栀当个妖精看,也很奇怪啊。
秦芝心不理解,一个小妖精为什么会磨刀。
香栀接过磨刀石,舀些水浇上去噌噌噌地磨。心想着,那不是打算着磨刀吃了您宝贝大儿子嘛。
磨好刀,香栀头戴草帽,两条麻花辫往背后一甩,腰上别着银光闪闪的镰刀出发了。
到了从前割猪草的地里,看到有几位老娘们在那儿说话。王丽带着两个新媳妇也在这边安排工作。
看到香栀精神抖擞地过来,很受大家的瞩目。在她们眼里,顾团长的妻子相当于顾团长本人,给于很大的尊重。农村人也含蓄,都没怎么跟香栀说话。
开始割猪草,大家都让着香栀。想着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军嫂,能下地干活已经跟给大家面子了。
谁想到,割着割着大娘们和媳妇们都被她甩在身后。
香栀化悲痛为力量,把新割好的猪草甩在田埂上,擦了把汗扯着嗓门喊:“喂~~姐妹同志们,大家加把劲儿呀!被我落太多,你们可就没面子啦!偷奸耍滑,睡觉尿炕咧!”
大娘们、小媳妇们顿感恼火。她们相视看着,感受到香栀的挑衅。
“说谁偷奸耍滑呢?!干她!”
“谁也别让着她!”
“不许她臭嘚瑟!让她服!”
“不干死她我脸丢尽了!”
王丽想不到香栀干活居然如此奇葩。干就干呗,怎么还激起民愤来了。
提着绿豆汤过来的秦芝心,看到如火如荼的景象问:“这么热火朝天啊?真像我年轻时候不要命的干啊。”
不要命?是想要了你亲亲儿媳妇的命。
王丽干巴巴笑着说:“是呀,有军嫂同志带动,大家的劳动热情空前高涨啊。”
第56章 第56章宝贝回家吧
1979年国庆节前夕。
顾闻山从岳父办公室出来。
香栀的“停薪留职”时间过去一年,对应地方新文件,对于《企业职工“停薪留职”问题的通知》一般期限不得超过两年。
赶在国庆节前夕,顾闻山作为家属又帮香栀问了部队的新政策。倘若也跟地方接轨,香栀还得继续签订一年期内必须回岗的保证书。
停薪留职期间,香栀不升级、不享受任何补贴和津贴等福利待遇。
新的变革悄然开始,铁饭碗逐渐远去,大批量下海潮开始了。
顾闻山途径后门,可见到出外摆摊的人更多了。路过家委会,看到新到的家属们正在接受冯艳的思想熏陶。
对于文化素质参差不齐的军属们,冯艳首要任务是把搅弄是非、不和平安定的性子压下来。
他步伐越来越快,穿着新换肩衔的军装,频频与过往的军人点头回礼。
这一年的分别,香栀在老家作为军属日夜参加群众劳动。今年三月份区里的三八红旗手其中就有香栀。
据报纸报道,香栀同志在老家积极带动田间地头的劳动,在军属独树一帜的带领下,大家劳动积极、团结勤奋,一年到头产量增加了五分之一,烟霞村大队被评为优秀生产大队。
香栀有了进步,顾闻山也有进步。
他再次拿下个人二等功,带着满身荣誉去接妻女回家。
听说小花宝那边有了显著效果,顾闻山安排小郭备车,自己先去
洪金棒那边打包菜肴。
洪金棒承包心连心小学后,因为手艺好、菜品丰富价格实惠,又把街道办和派出所单位食堂承包下来。
初步起步资金让顾闻山想不到,居然是他小妻子掏出来的。
如今下海浪潮滚滚,顾闻山不知道香栀是不是也想着下海创业。等着他打电话询问,才哭笑不得地知道,最开始用鸡蛋顶伙食费让她见到好,可以打折吃到食堂饭菜。
想着洪金棒说街道办和派出所两处食堂要求不同,一个川菜、一个鲁菜,菜品也会不同。
她跃跃欲试,随即掏出私房钱和洪金棒合伙“创业”。以便回海城市后,大摇大摆的出入各地方食堂。
顾闻山装好饭盒提着从大礼堂经过,这边新来不少参加相亲会的男女同志。参加人员依旧以女方教师、医生、护士为主。而男方自不用说,全是军人干部。
说不定不久后,其中有不少将会通过政审进入114家属院,与他的小妻子成为邻居。
顾闻山面无表情地从她们面前走过,能听到她们的议论。有人打听他是谁,有认得的人说他名草有主。有的想要上前搭讪,被警告要掂量掂量自己。
顾闻山大步流星地远离大礼堂,在这样下去,他对大礼堂都要应激了。
分居一年零两个月。顾闻山对异性公事公办,私下更加冷漠有距离。他不能让一丝一毫的流言蜚语,钻进香栀的耳朵里。
回到家,小郭已经停好车,正在抱着沈夏荷的儿子玩耍。
胖小子喂得很敦实,也许是胖的缘故,父亲的清冷和母亲的妩媚全被撑开了,得了十成十的憨厚。
“栀栀这次能回来不?”沈夏荷跟着过去看望过几次,这次要是不接,她也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跟过去。
顾闻山心情很好,微微笑着说:“能回来了。”
沈夏荷鼻子酸了酸,不由得说:“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你快去吧,娘俩还不知道怎么盼着你到呢。”
想到香栀,顾闻山笑着说:“好。”
小郭这一年到头没少往那边跑,跑来跑去有次发觉小花宝不对了。
原因无他,小花宝站在他车顶上撅着腚嘿嘿跟他乐。小郭咚一声昏过去了,醒来第一时间要找首长村子里出现牛魔王了,小号的!
这一点跟秦芝心女士的“小花牛”异曲同工,几乎再一次经过那番洗礼,加之对首长的信任,还有周老都没话说,他一个小警卫员能说什么?
来来去去,他也对小花宝的回归来报以无比的期盼。
一年多的长途司机生活,终于要到头啦。
至于首长,那必须在车上闭目养神。为啥每次能如此劳累,他就不清楚了。
嘿嘿。
***
阴历九月十五,中秋节。
香栀还是按照一年来的步调,早起先到村里教小朋友学拼音,白天去地里参加秋收劳动。晚上进行扫盲班课程。
小日子过得本本分分、兢兢业业。
只是偶尔休息时间,有人发现她会扛着铁锹在国道附近铲花,挪到深山里种,脱裤子放屁,也不知犯得什么毛病。
“周老师今天很高兴啊?是因为晚上放电影吗?”
扫盲班课程结束,香栀站在讲台上把教案合上,抬头看向说话的年轻男子。
这是新来的支教老师赵山从。年纪二十出头。说来也奇怪,他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在教委办公室,这是个对教育行业来说非常好的工作。
可市教委办公室仅仅干了半年,被调到区红领巾中学当教学主任。后来又下调到县小,今年上半年从县小居然被撸到乡村小学做支教老师。
香栀高扎着一股麻花辫,穿着梅花牌蓝色长袖运动服,裤缝处两条白杠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拉练运动上衣衣摆掖在纤细的腰身上,整个人在萧瑟的秋季,给人眼前一亮的活泼明朗。
加上她时常挂在脸上明艳靓丽的笑容,还有难以比拟的容貌,赵山从刚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不公烟消云散。
他平时喜欢画画,代任美术老师。袖口还有颜料,看起来邋里邋遢。
“不看电影,我丈夫过来和我们娘俩一起过节。”香栀把教案装进小花布包,又跟其他同学告别,随后加快脚步往老宅去。
赵山从迅速从后门走了出去,沿着香栀回老宅的路线加快脚步。
走到半路,天已经黑下来。
香栀抬头看了眼金黄色玉盘般的月亮,在心里祈祷小花宝今天晚上能顺利摘除花犄角。
经过一年的时间,小花宝头上的犄角成为微鼓的小包。像是刚要冒尖的小牛犄角,戴着帽子可以四下走动,不再怕被人发现了。
她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不能让人发现花犄角,有一次跟别的小孩玩闹,对方要抢她的帽子,她一把把人推到田埂下面。后来还是秦芝心带着香栀到别人家里道歉。
不过大人们也没太在意,虽然刮破了皮儿,那也是臭小子手欠要抢别人的东西。推沟里就推沟里吧,多大点事儿。
香栀还在盘算着回老宅之后,要先跟着野山樱把月饼做出来。她买了几个青丝玫瑰加五仁的月饼,始终觉得不好吃。还是想要自己做一做。
她估摸着顾闻山也要到了,走在小路上脚步越来越快。土路旁的高粱地时不时有偷食的麻雀飞起。
“香栀同志”一个黑影突然从高粱地里钻出来,赵山从居然绕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守着香栀。
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香栀眯着眼往后退了一步。这里不是部队,没有威严的正气压制,香栀并不觉得他能伤害到自己。
赵山从提着小板凳在香栀跟前晃了晃:“香栀同志,我能不能请你跟我一起去看电影?”
香栀直接回绝说:“赵老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丈夫要来跟我一起过中秋节。”
赵山从五官端正,为人看起来本分老实。眼镜度数不低,跟厚瓶底似得。他不大相信香栀的话,颇具深意地说:“你丈夫这么舍不得你,怎么能让你在这边待上一年?我听说你从部队出来以后,你们隔三差五才能见一面。”
“我没必要给你说我的家事,麻烦你让开。我不会跟你去看电影,也不会跟你做任何事情。”香栀冷声说。
高粱地夜风呼啸,还没收成的高粱比人要高。一个个像是杵着的人影,狰狞的随风晃荡。
赵山从先把小板凳放在狭窄的土路旁,取下眼镜放在短装上衣的口袋里。他还是用那副老实人的口吻说:“你别害怕啊,我是个好人。”
香栀眨眨眼,莹绿的光闪过,她舔了舔唇:“我不害怕,我怕你害怕。”
赵山从呵呵笑着,他搓了搓手,眼神从香栀身上扫过,着迷地说:“你真美啊,你要不要去我宿舍?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聊一聊。”
香栀歪着头看他,无声地拒绝了。
赵山从垂下的手掌勾了勾,他往身后看了眼,扭过头低声说:“你就答应我吧,我看你真不错啊。”
香栀冷淡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耍流氓?”
赵山从又往前走上一步,香栀晃动的麻花辫仿佛晃到他的心尖上,瘙得他心痒难耐。他似乎认定香栀跑不掉,扯唇不悦地说:“流氓?你也觉得我耍流氓?”
“要不然呢?”
赵山从伸出手,想要抓住香栀的胳膊。
香栀唇角正要施法,在黑夜中骤然出现一个影子,猛地一脚将赵山从踹进高粱地里!
压倒的高粱四面八方倒塌,赵山从被一脚踢的差点折过去:“啊啊——哈啊——哈啊——”
他蜷缩在地上艰难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谁谁?”
“你祖宗。”
香栀猛地落入温暖的胸膛之中,顾闻山在黑漆漆的夜里迅速啾了媳妇一口,转身冲进高粱地把赵山从往死里揍!
“啊啊啊——”赵山从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村庄巡逻队的人听到动静,远远地打着手电筒寻了过来。
赵山从已经被揍的奄奄一息,顾闻山根本不用捆他,叫他自己爬到土路上等着。
“怎么回事?”
“耍流氓。”香栀咬定地说。
“臭小子活够了!”
跟香栀一起干活的孙大娘也在巡逻队里,她怒不可恕地冲上去抓着赵山从咚咚两拳擂到他的鼻梁上,两条鼻血顿时狼狈地流了下来。
“冤枉冤枉”
“你还敢说冤枉?大晚上截道,还要别人去你宿舍,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真不是耍流氓,我——哎,我冤枉。”
王丽从后面赶过来,手电筒的光照在赵山从的身上把王丽吓一跳:“怎么打成这样?”
香栀叭叭把刚才的事说一遍,还很委屈地靠在顾闻山的身上说:“要不是他来了,我可怎么办呀。”
王丽也生气,指着赵山从的鼻子说:“你来之前不是已经说要痛改前非,不会随便约会女同志吗?”
“诶哟,还是个惯犯?”香栀边说边偷偷摸了把结实的腹肌。挺好,年前顾闻山升了半级,并没有疏于训练,腹肌还是很馋人的。
顾闻山并没有阻止小妻子的行为,甚至绷紧了腹肌。
王丽赶紧跟大家解释说:“赵山从应该不是耍流氓,他从上面一再被撸下来,是因为他总是要约女同志去他屋里——”
“那还不是流氓?!”香栀诧异地说:“王姐啊,你可想好了再打包票。”
王丽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是打包票,只是说一下他之前的行为被人证实过是想要给女同志画像。但他总会下意识地纠缠看中的‘模特’,
行为和言语上给人家带来很大的困扰。”
顾闻山忽然说:“这样的环境下,谁能证明他不会突然施暴?”
王丽怔愣了下,她往四周扫视一圈说:“没人能证明。”
赵山从乞求地说:“香栀同志你这么美丽的人,我真想把你的一切画在画布上永恒的流传下去,请你不要误解我对美丽的定义。我看你丈夫也是美丽的,我也想跟你丈夫——”
“胡搅蛮缠。”顾闻山冷冰冰地说:“你配开我们夫妻的玩笑吗?你以前单位的人不愿和你纠缠下去,怕坏了名声,一再给你机会,你还不思悔改。你在这里蹲守我妻子,肮脏的心思不用再伪装下去了。劝你不要心存侥幸。”
香栀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非要挑大荒地约人做模特,我看就是你找的遮羞布。你以为我是军嫂顾着名声不会声张?你等着把牢底坐穿!”
孙大娘也哼了声说:“我听我姑娘说,他还经常约班上女生去采风。好在最近都忙,孩子们也不傻没跟他去。”
香栀更生气了:“打着艺术的旗号做坏事,艺术都是被你们这种人破坏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是清白的。你对象都打了我一顿,你们还要怎么样?”赵山从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刚才被顾闻山踹进高粱地里,他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香栀说:“刚才你在高粱地里害不害怕?”
赵山从犹豫地瞥过顾闻山,怕顾闻山再把自己扔进去揍,老实说:“害怕。”
顾闻山蹙眉说:“挑这种地方是故意让人害怕的?”
赵山从被发现了秘密,舔舔裂口的唇低头不语。
香栀看他宛如看脏东西:“你说你没有耍流氓,说我们冤枉你,你摸着良心说在骚扰别人时,看到她们恐惧的眼神你没有兴奋?”
孙大娘气的跺着脚:“诶哟喂,什么人啊。”
王丽也严肃地盯着赵山从,克制地说:“你老实交代。若是坦白,还能轻点。”
赵山从哆嗦着手拿出碎掉的眼镜戴上,抹掉鼻子里流下的血迹,嘴角扯了扯说:“恐惧也是一种美感。”
孙大娘等人听明白了,这王八蛋不光是流氓还他娘的是个变态!
“诶诶,孙大娘您别动手啊。”王丽一把抱住要殴人的孙大娘。
“带走,跟我去派出所。”
王大哥带人捆着赵山从,跟顾闻山说:“那你们这边要去做笔录吗?”
顾闻山说:“回头我给打个电话,先不过去了。”
王大哥点点头:“好。”
孙大娘他们还要继续巡逻,便气吼吼地从香栀身边走掉了。
王丽愧疚地跟香栀说:“还是你想的周全,不然我真的被他带偏了,以为他单纯的想要约人画画。”
香栀有顾闻山在身旁,心情开朗愉悦地说:“我也只是猜测,剩下的交给公安同志就好了。”
她揉揉鼻子,赵山从身上的臭气已经飘远了。搞文化的人身上会有笔墨味,搞美术的会有油彩味。可他都没有。
王丽想了想说:“我想给他之前的工作单位打个电话,你们回家?”
顾闻山说:“我刚才钱包掉了,我俩找一找。”
王丽打着手电筒说:“我帮你们一起找吧。”
顾闻山推脱道:“不用了,你先去打电话把情况再了解一下,免得公安同志也被他带偏了。钱包就在那边,我知道地方。”
王丽说:“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
等王丽走后,香栀转头要往顾闻山指的地方找去:“钱包掉了?你衣服兜没扣好吗?”
她埋头走在前面,顾闻山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捞起来扛在肩膀上,径直从土路往高粱地里走。
香栀贴着他的后背,挣扎地说:“你干什么?你别绊倒了!”
顾闻山愉悦地说:“干点禽兽的事。”
香栀推着他的后背说:“快要到满月了,你怎么这样啊。”
“家里人多,今天恐怕会很晚。”顾闻山往她屁股拍了拍,又揉了揉:“听话,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香栀羞愤欲绝,低声道:“你疯啦!”
顾闻山拨开高粱杆继续往里面走:“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我就疯了。”
他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将四周高粱杆踩塌,甩下外套垫着,随即放下香栀。
月光之下、高粱杆之上,顾闻山俯身上来:“待会小点声,忍不住就咬我肩膀。”
香栀又羞又恼,在他的攻势下最后还是抱着宽阔遒劲的后背,沉沦
***
香栀站在家门口,正在用手帕擦拭汗湿的鬓角。
她埋怨地瞥过顾闻山,顾闻山人模狗样,衣装整齐,低下头帮她捻着运动服粘的高粱皮。看她的眼神眷恋又深情。
月亮快要升到正中,父母回到家中让秦芝心和野山樱松了口气。野山樱眼睛在香栀绯红的脸蛋上打个转儿。
小花宝坐在靠背小板凳上晒着月亮,小手还在吭哧吭哧帮妈妈剥花生。一粒粒粉豆豆扔在小盆里,她特别有成就感。
他们面前摆着中秋节的月饼、稻田蟹和果脯。正对方位的地方放着小木盆,小花宝待会要在大庭广众下光屁溜泡灵泉。
看到爸爸来了,小花宝没有站起来而是喊道:“爸爸爸爸!”
顾闻山大步过去,刚要碰女儿,陡然收回手先去水龙头洗了洗。
香栀干脆回到房间,把里外换了身行头出来。
顾闻山坐在板凳边,正在跟小花宝说最近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有些许虚构,特别是幼儿园的故事,几乎是为小花宝定制。避免她以后对上幼儿园产生抗拒。
在慈父循循诱导下,小花宝一心想要去幼儿园见世面。
野山樱掐着时间将小花宝放到木盆里,又把花生扔给香栀:“自己剥去。”
香栀老实巴交地抱着花生坐到亭子里。
顾闻山往小花宝身上撩水,帮小花宝擦拭着花犄角。每次过来他都能明显感觉到花犄角在变小,这次更是仅剩下一层壳。
秦芝心从屋里端来热腾腾的汤圆:“过来吃吧。谁都别跟我抢,我来喂小花宝。”
周先生不在,野山樱也有点落寞,这次难得没跟秦芝心争。
随着满月的月华倾泻在小花宝头上,花犄角缓慢地出现一道道裂纹,终
于几声清脆的声音响过,花犄角落在水盆里当中。
香栀激动地蹲在水盆边捞起花犄角,又仔仔细细检查小花宝的太阳穴。两块粉红色的胎记也已不见。
“顾闻山,咱闺女好了。”香栀哽咽地说:“总算好了。”
顾闻山搂着她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能团圆了。”
秦芝心对着月亮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连同野山樱也对着月亮拜了拜。
香栀和顾闻山摆好供桌,教着小花宝也给月亮娘娘上了香。
“妈妈,我们回家吗?”
奶声奶气的问话,让香栀鼻子发酸:“回,爸爸来接咱们回家了。”
小花宝要往爸爸身上爬,顾闻山展开怀抱迎接闺女。
小花宝顺着手臂往上爬,最后骑在脖脖上揪着顾闻山头发说:“爸爸,快回家吧。”
香栀走过去放开她的小手,不能任由她将顾闻山发展成中年地中海。
顾闻山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起来带着小花宝在院子里溜达。
“来吧,喝一杯。”野山樱晃着周先生的茅台酒,周先生去京市了,她没人管每天喝的醉醺醺。
香栀没喝过酒,但今天实在太高兴了,还是走过去接着酒杯跟顾闻山碰了碰。
秦芝心见他们两地分居一年多感情还是蜜里调油的,满意地说 :“不愧是我儿子和儿媳,想到家属院里有人说——算了,不说了。”
香栀提起兴趣说:“有人说什么啦?”
顾闻山其实也知道,对上香栀的眼神故意卖关子:“已经处理掉了,何必脏了你的耳朵。对了,我今天带着任务来的,希望你能帮个忙。”
“任务?帮忙?”香栀拉着顾闻山到石桌前坐下,塞了只肥美的河蟹给他:“剥。”
顾闻山不用她说已经开始剥了,边剥边说:“去年底开始有不少外商进到内地市场考察,海城经常发生外商被色\诱勒索事件,影响恶劣。市局同志的面孔被犯罪分子掌握,需要新面孔乔装办案”
第57章 第57章大姑娘美~大姑娘浪
“是要我去色/诱嘛?”香栀咬了口蟹钳肉,香甜的口感在嘴里弥漫,她咽下去难为情地说:“跟别人亲密接触我不干哦。”
野山樱端着大海碗过来剥给香栀四个汤圆,嘟囔句:“美得你。”
顾闻山也得到四个大汤圆,认真地说:“就是色/诱我。”
香栀舀着汤圆的手怔住:“真的?”
秦芝心舀起半个露着黑芝麻的汤圆喂给小花宝,也诧异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危险性太大,我可不能让栀栀冒风险。”
顾闻山耐心解释说:“我来冒充海外华侨,与其他外商一起接受市招商引资项目组的接待。你假装另一团伙安排色/诱的人员向我接近,用来引起暗处团伙的注意,咱们俩的用处主要是钓鱼,正常参加观光考察,后面会有专案组的同志们进行活动。”
秦芝心担忧地说:“会不会有危险?”
香栀听到“观光考察”并有人接待,拍着胸脯说:“妈,我不怕危险,你忘记我不是人啦!”
“”秦芝心抿抿唇,抱着小花宝到远处吃汤圆去了。
顾闻山喊了一嗓子:“顾朝阳。”
顾朝阳是她爸给起的名字,意为喜欢阳光、追求光明。名字不土也不洋,但娘俩都喜欢。
顾闻山来的少,倒也把小闺女锻炼出来,奶声奶气地吼:“到~!”
“最多再吃两个,不许多吃了。”
“是!”
说完话,八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健步如飞的小花宝提着靠背小板凳乖乖找奶奶去了。
香栀捶他胳膊一下:“你管孩子吃东西做什么?”
顾闻山说:“积食你又该心疼了。”
“这倒也是。”香栀迅速被说服了。
顾闻山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这次任务危险性不高,对方很狡诈。只要钱,不要命。主要在省内活动。我接受也是想趁着机会,咳咳”
省厅的压力给了地方,省厅领导还跟114部队特意打电话做了请求。刘师长有意在退休前搞好部队与地方的关系,上下筛选,各位干部报名非常踊跃。
其中以顾闻山和孟岁宁两位领导同志表现突出。
顾闻山赢就赢在英语口语水平比孟岁宁高,其他外国语也能嘚瑟几句,打扮起来可以吊儿郎当做个不经世事的二世祖。
顾闻山想着能有一周时间可以带着小妻子在省内转悠,正好是个机会嘛。他的年假可以等着去省外游用。
他能保证,他的主要竞争对手孟岁宁同志,也是这样想的!
香栀想省内就省内,太远她没见识,会打怵的。
香栀想想就刺激:“那什么时候出发?”
顾闻山放下汤圆碗,见还剩下只河蟹,擦擦手给小妻子剥开:“明天咱们回部队,等到下周新到的外商考察团到了,咱们混迹其中。咱们俩的作用就是引蛇出洞。你只当咱们不认识,重新接触就好,其他的都有我。”
香栀笑嘻嘻地说:“那还是让我色/诱你呗?”
顾闻山也笑了:“有信心?”
香栀嘚瑟地说:“不光有信心,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噢。”
香栀愉快地接受任务,贴着顾闻山把吃不了的汤圆倒给他,等野山樱过来时亮给她看。
野山樱满意地说:“不枉费我跟你婆婆辛苦一番。你们吃完去把屋里收拾一下,别丢三落四的。小花宝的东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妈妈,我来帮你收拾!”小花宝吃完两个汤圆坚决不吃第三个,哒哒哒跑过来把小脏手偷偷蹭在野山樱的裤子上,转头再去抱香栀的腿:“妈妈,让我来帮你收拾吧。”
自从小花宝会走路后,顾闻山每次过来都要告诉小花宝妈妈的不容易,对着八个月大的小朋友耳提面命,终于将孩子洗脑成头号狗腿子。
香栀很欣慰,露出老母亲慈爱的微笑。领着小花宝进到屋里,安排在床上叠衣服。
衣服展开在床上,小花宝人小两边跑着折。顾闻山把剩下的汤圆包圆,站在门口抱着看着母女俩忙活。
终于要把她们接回去了。
香栀随手抓起衣服甩到他脸上:“你也叠。”
香栀的衣服实在太多,顾闻山房间衣柜装不下,还把客房的衣柜征用了。
顾闻山抓下衣服,不偏不巧是贴身穿的白色小背心。顾闻山想起头两年的往事,喉结滚了滚,抓着小背心嗅了两下。
小花宝见到了,跑到床边拉着妈妈的袖子说:“爸爸变态了。”
“说谁呢?”顾闻山扔下小背心要来抓她,小花宝满床跑还是跑不过爸爸按着她咯吱痒痒肉。
“哈哈哈妈妈救命呀。”小花宝两条小腿拼命的蹬。
顾闻山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腹部松开小花宝。小花宝马上停下动作大眼睛滴溜溜望着顾闻山:“爸爸?”
香栀撩起顾闻山的衣摆要看,顾闻山按着衣摆不给看,笑着说:“没事,我故意吓唬闺女的。”
香栀信以为真,埋怨地说:“你吓她做什么,小孩子的胆子越吓越小。”
小花宝抖开散乱的衣服重新叠,小嘴不忘怪罪爸爸:“都怪你。”
香栀抱着小花宝出去找旅行包:“走,咱不跟他一般计较。”
小花宝:“嗯!”
“行,我错了媳妇。”顾闻山在她和小花宝出门后,背身掀开衣摆看到青了一块的腹肌,心疼地揉了揉。
等母女俩提着旅行包回来,顾闻山立马放下衣摆,强颜欢笑。
小东西踢人可疼可疼了。
隔日,香栀告别广大的父老乡亲,参与完最后一次割猪草活动后,又去学校跟小同学们告别。
小同学们情深意切地呼唤着“周老师”的名字,把人送到了二里地外,见着吉普车开远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学校。
一年的时间说长挺长,香栀望眼欲穿。一年的时间说短也短,看着站在家门口的尤秀和沈夏荷,香栀飞快地下车跟她们拥抱!
“姐妹!我回来了!”香栀一个胳膊抱住一个,跟尤秀贴贴脸又跟沈夏荷贴贴脸。
沈夏荷眼眶发红:“回来就好,快把小花宝给我们看看。”
“荷花姨!秀秀姨!”小花宝自己撅着腚从车上爬下来,哒哒哒跑到她们面前学着妈妈的样子抱着她们俩的腿,昂着头说:“可想死我啦。”
尤秀抱起小花宝,笑着说:“这孩子跟你一样嘴甜。”
小花宝搂着尤秀的脖,继续夸夸:“秀秀姨,我也想跟你贴贴脸蛋。”
尤秀侧头跟她贴了贴,又见小花宝对沈夏荷说:“荷花姨,你真漂亮,都要超过我妈妈啦。”
沈夏荷捏着她的小脸说:“瞧你小机灵鬼,一句话夸了两个人。”
小花宝往她屋里瞅了眼,沈夏荷喊道:“妈,把孟小虎带出来。他姐姐回来了。”
小花宝双手做喇叭状,喊道:“孟~小~虎!”
她是妈妈的狗腿子,孟小虎是她的狗腿子。能够回到114,多了一个手下她高兴极了。
孟小虎走路还没有小花宝顺畅,被喂得敦实憨厚,由姥姥牵着着急地往外面颠跑:“到~!”
有规矩。
小花宝满意了。
顾闻山和小郭把行李往屋子里提,另外一台吉普车把行李放下后,径直送野山樱去了周先生住所。秦芝心要在老家待几天,可能会再来,可能直接从那边上火车回京。看车票怎么好定。
在部队里孩子不怕丢,小花宝如今没了花犄角,青天白日往外跑也不怕。野山樱还给她套了层法印,免得她突然来了灵力突然做出无法回溯的事情。
李妈妈留在家帮着带孟小
虎,见到小花宝喜欢的不行,拉着小花宝说:“你妈妈要是忙,你就跟我玩行不行?姥姥做梦都想要个孙女呢。”
小花宝二话不说“姥姥姥姥”地叫了起来,从李妈妈兜里骗到香奶片吃。
孟小虎狗腿子发作,一岁大的小孩也把自己的香奶片“上供”给小花宝。
沈夏荷不让香栀管,小声说:“这孩子体重超标,多给姐姐吃点没事。而且我怀疑是喝了你们家补药的缘故,比那谁家的孩子走路早多了,两条小腿可有力气了。不像那谁家,我路过看见过,她闺女跟你闺女一样大,还不会走路呢。”
她说的那谁,香栀一下想不起来。后来沈夏荷往二楼指了指,香栀这才想起李好来。
“怎么没见她晒衣服?每次咱们有点动静,她都要抱个盆出来看。”香栀拉着尤秀和沈夏荷往客厅去,免得又被李好听到发作。
客厅里堆着许多行李,顾闻山闷头干活,忙不过来就叫小花宝帮忙递东西,孟小虎跟着姐姐打下手。
香栀坐在茶几上进行茶话会,听到尤秀说:“你记得你刚来时候住的平房不?平房前面还有一栋老筒子楼,都是不符合随军要求干部家属‘临时’住所。”
香栀知道那里,环境还不如平房。筒子楼上厕所还得下楼去公共场所,水房也在房后。整个设施老旧非常,不适合现在居住。
说是“临时”住所其实是为了给低职务干部一个与家属会面小住的场所。如今要求连职或以上干部才能有随军资格。不符合要求的军属,大老远过来一趟住个三五个月,部队也理解。
沈夏荷说:“周移山工作上犯了错误,被降了一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二楼李好没资格住,她又不想离开家属院,只能住到那边去了。”
香栀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她对李好印象真不好。离远点眼睛干净、耳根子也清净。
说到这儿,香栀恍然大悟地问顾闻山:“你之前没说的是李好搬走的事吧?”
顾闻山一本正经地说:“我管别的军属做什么。”
香栀笑了笑,不再问下去。
她正要继续跟小姐妹说话,尤秀把手一摊:“作业。”
香栀一愣,漂亮的杏眼眯起来说:“你等着,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顾闻山从善如流地递过厚实的小布包,掏出里面扎实的周记作业。
香栀拍拍周记作业说:“一年五十二份,篇篇八百字。您瞧好吧,尤老师。”
尤秀和沈夏荷俩人互相瞥了眼,尤秀翻开周记仔细阅读,很快抬头说:“说吧,是谁给你写的?”
香栀冷笑着说:“是我自己的血汗写的。”
尤秀失笑道:“算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就好。”
香栀说:“我还记得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尤秀起身说:“我还要回去备课。”
香栀板起小脸说、:“给我坐下。”
尤秀被沈夏荷扯着重新坐下。
香栀严肃地问:“我劝你高考你为什么不参加?你不是还要当翱翔的猎鹰吗?”
沈夏荷摆摆手说:“你消息落后了,尤秀同志参加了高考还得到了优秀的成绩,获得华西省政法大学录取但她没去。”
尤秀为这事还跟沈夏荷交代过,不要跟香栀说。哪想到香栀一回来她就交代了。
顾闻山难得吱声:“华西政法,国内政法一流名校,出来的政法生会优先分配到本省的公检法系统里。政法学院也可以留教。有时候京市司法系统缺人,也会在里面选择入党或向党靠拢的优秀毕业生。”
香栀大吃一惊,她焦急地说:“现在还能后悔吗?这么好的机会不容错过啊!”
她不懂顾闻山说的一大套系统,但她听得明白“一流名校”四个字!
尤秀摸着腿上的作业本,淡淡地说:“其实我想往京市清北大学考。”
香栀马上看顾闻山,顾闻山给香栀竖起大拇指说:“国内大学第一名。”
香栀拍着巴掌说:“那我给你加油!有了上次经验这次你肯定能考过去。”
可是顾闻山有所疑惑,其实要是按照工作就业分配来说,华西政法大未必比不过清北大。
尤秀看出他的疑惑,又说出一套说辞:“我家成分不好。去那边不管是分配工作还是入学都要经过政审。”
沈夏荷见她迟迟不说实情,怒道:“放屁,你爸已经平反了,就算政审你也能过去。你当老师的,怎么不跟栀栀说实话?”
香栀隐隐约约有个想法,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拉着尤秀的手说:“那你为什么不走?非要再等一年再考?”说着鼻子发酸,眼圈红了:“你快说啊。”
尤秀甩掉她的手,佯装生气地说:“还不是你太傻,读个小学还差一年毕业。小花宝也让我担心。我总得等你们娘俩回来,心里有了着落再走。我还想把你送到初中呢。”
香栀张了张嘴,感动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吸吸鼻子说:“其实也大可不必读初中”
“你们俩个傻子,相互关心就直说出来啊。”沈夏荷还是忍不住,抱着尤秀和香栀在怀里呜呜痛哭起来。
虽然都说小花宝的花犄角能消,她和尤秀也过去看了几次,说实在话真的很缓慢,她们甚至觉得缩下去的花犄角说不准哪天会突然冒出来。
要是那样,她们仨姐妹再也不能在114见面了。
香栀被尤秀气哭了,哽咽地说:“你傻不傻,那么好的大学你说不去就不去。你看李好考了个破烂大学还给我们欣赏她的录取通知书呢。你怎么就不贴她脸上,让她看看什么是正经好大学!”
尤秀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她跟香栀在烟霞村知青点认识,一路奔波到此,人生发生了很大的转折。她不能在香栀危难之时选择飞黄腾达。
顾闻山幽幽叹口气,抱着小花宝和孟小虎往外走:“去食堂打点下酒菜,让她们好好喝一顿吧。”
走到外面,李妈妈叫:“孟小虎,你奶还没喝完呢。”
孟小虎吐字还不是很清楚,一板一眼地说:“我叫猛虎,我姓猛,不姓孟!”
小花宝啪啪啪给他鼓掌,奶声奶气地助威:“小弟说得好!”
李妈妈接过孟小虎说:“你不跟你爸姓,等着他回来收拾你。”
屋里尤秀给香栀擦干眼泪,平静下来后说:“我能从烟霞村离开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总不能让你回到烟霞村,我远走高飞。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咱们都好好的就好。”
香栀因为尤秀考上好大学没去而难受,想了想说:“那你要加油,要是考不上清北这一年真是耽误了!”
尤秀笑着说:“算不得多大的事。反正有了应试经验,不会再比上次差。”
她们说话的功夫,顾闻山颇有居家主夫的意思,把家里收拾完买好饭菜,大家一起在饭桌上喝了个痛快。
香栀第二天带着小花宝往冯艳家、小伍家、李小娟家走了走,都是比较亲近的姐妹嘛。小花宝成功获得三封见面红包共计六元钱,吵着让香栀去邮政所给她储蓄起来。
这是奶奶教导的,从小要养成良好的财务习惯。
香栀牵着小花宝穿过家属院往自己家走,感觉家属院一年间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便是宣传栏“模范军嫂”换成她不认识的女同志。
回到家,顾闻山开车过来带香栀去城里的理发室烫头。
香栀还没烫过头,倒是在电视里见过不少电视明星烫着大波浪。
理发室里排队的时髦女青年不少,坐着吉普车过来的只有香栀。她旁边陪着顾闻山,长腿长脚地坐在香栀旁边,托着图册给香栀看,橱窗外面经过的人不断往他们身上看。
从去年开始,理发室恢复了烫发业务。
波浪头由菜花头演变,短中长的头发都可以烫波浪卷,其中最好看要属大波浪。
香栀还记得尤秀说有知青烫完头一股烧猪毛的味道,她在这边倒是没闻到。
“大波浪卷。”香栀老早就想有大波浪卷,想着顾闻山身份原因不好招摇,现在正好因为任务的关系烫个招摇的大波浪,以后也不怕被长辈点名批评。
她耐着性子在理发室烫完头发,整整看了两本连环画。
“同志,咱们边上有照相馆,这次烫头的钱我不要了,能不能给咱们店拍个宣传照片?”
理发室的师傅做完造型,满意地说:“您这样的气质配上咱们的波浪头,都得以为是港台的大明星来了呢。”
“我们不方便拍照。”顾闻山抬抬下巴,示意窗外的吉普车。
理发师的师傅遗憾地叹口气,随即又说:“下次还来啊,给你们优惠。”
结账后,回到车里,顾闻山搭在副驾驶靠背上仔细端详着小妻子。
“多了几分妩媚优雅。”顾闻山伸手勾过几缕发丝:“小卷子挺别致。”
窗外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香栀被顾闻山看的有些别扭:“好不好看?不好看到时候让尤秀帮我盘个头发。”
顾闻山收回手放在方向盘上,启动吉普车说:“沈姐不是要盘头发?你就这样很美,我很喜欢。”
“沈夏荷也要去?”香栀激动地说:“那她跟孟岁宁一起吗?”
顾闻山说:“对,这两天你们准备一下。礼拜五我和孟岁宁先出发。你和沈姐当做出去玩就行,压力不要太大。礼拜六上午咱们就能见面。”
香栀顿时高兴了,有什么能比爱人和小姐妹都在一起游玩更好的!再多一个孟岁宁跟着,安全系数也高了。他都放心沈夏荷跟着一起,那定是没问题。
回到家属院,野山樱抱着几身从前穿的立领旗袍来。让香栀和顾闻山自己挑,她还得跟周先生看电影去。
小花宝在李妈妈那边,香栀干脆在家里试一套给顾闻山看一套。试开心了,顾闻山能听到小嘴里唱着歌儿。
“大姑娘美呀,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青纱帐~
这边的高粱正拔节
天南地北我都找遍,
为啥不见我的郎~”
她媚眼勾人,提着旗袍的裙摆在顾闻山面前转了一圈又离开,看的顾闻山眼皮子直跳。
“从哪里学的浪荡歌??”他起身跟着香栀走到卧室,靠在门边看着她说:“高粱地里还想再来一遍?”
上次他没收着力气,香栀竟没喊疼。要不是时间匆忙,他真想彻头彻尾的疯一把。
小花妖双腿也比从前会使劲,也许是生完孩子后那方面更加放的开了。
荷色丝绸旗袍,勾勒出让人流连忘返的身体曲线。
她似乎看出顾闻山脑子里想着的坏东西,贴在顾闻山的胸膛上伸手触碰着风纪扣抵着的喉结:“我今天穿小背心了,可以给你好好闻闻。”
这种火上浇油的做法,成功让顾闻山眼眸暗了下来了,随手关上门,撩起裙摆亲了上去。
新烫的波浪卷发在床边荡漾,香栀的心房也被撞的荡漾
第58章 第58章开始跟团
“你该不会背着我找别人修炼了吧?”香栀靠在床边,看着顾闻山遒劲的后背套上背心,她可惜的撇撇嘴。后背上的抓痕还没数清楚。
顾闻山转过身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捏了捏:“怎么这样说?”
香栀指指床头柜上的男士手表。
今天顾闻山调休,家中只有他们俩。上午烫头回来来没吃饭,被顾闻山撞到了晚上八点半。
小妖精饥肠辘辘,眼尾红晕散开,唇也是胀的。顾闻山不让她出门,自己打算去食堂看看有什么,买回来对付吃一口。
香栀横躺在床上,肚脐眼上搭着毯子尖,两条小腿顽皮的斜搭床头。
顾闻山套上便服,攥着脚腕亲了亲可爱圆润的脚趾:“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西瓜,再不吃可就没得吃了。”入秋后,西瓜少见。老人家有讲究,秋不食瓜。香栀却馋这一口,兴许是刚才费了津液的缘故。
顾闻山出门后,很快回来,端着铝饭盒摆在床头柜上,打开后去厨房切西瓜:“你就在床上吃,吃完我抱你洗澡。”
香栀问:“小花宝呢?”
顾闻山说:“出门带着她去找姥姥了,已经送过去了。”
香栀懒洋洋地起来,小背心皱不拉几地在床尾。香栀套上顾闻山脱下的背心,抓着肩膀上的布料闻了闻。
她非常喜欢顾闻山身上的气息,雄野的男人气息,对她而言是莫大的安全感。
顾闻山坐在床边跟她一起吃过东西,说了句:“这才九点多。咱们十一点洗澡?再来一次?”
香栀觉得他早就想这样了,不然也不会让她在床上窝着。这不就跟筑窝的雄兽一样,让心爱的对象守在巢里,恨不得吃喝拉撒都不离开。
香栀的心被他热切的眼神勾的痒痒的,张开手臂道:“这次轻点。”
香栀被他弄得一片空白。
炙热过后,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气恼地问:“你真没有跟别人双/修过?”
生孩子前的顾闻山,克己隐忍,多数是听她的。一年的时间把理性的弦绷到极致,过于激烈了。
顾闻山摩挲着她的脸,让小妻子正在臂弯里享受着温情:“怎么可能,我只跟你有过。”
香栀质问他:“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一点也不听话了。”
顾闻山温柔着说:“前段时间在脑子里演练的比较多,每当想你,我都会努力演绎,希望见面的时候能让你满意。”
“还是你好。”香栀一开始脑子没转过来完,啵啵几口嘴巴,合眼睡了过去。
半夜猛然醒来。
被冲撞零散的意识清醒过来,顾闻山的鬼话差点骗得她泪流满面。
在脑子里不断想象小黄戏的,不是流氓是什么!
香栀气鼓鼓地盯着他的睡颜,顾闻山又将她揽在怀里伸手就往腰身下面探。
香栀抽出他的手,往他脸上抽了一巴掌,扭身睡觉了。
顾闻山大半夜挨了小妻子一耳光,顿时清醒过来。撑着胳膊起来,晃着小妻子的肩膀说:“你刚刚打我了?”
香栀揉着眼睛扭头说:“啊?我打的是你?我梦见流氓,打流氓呢。”
顾闻山眯着眼看了她许久,忽而笑了:“好,打得好。”
这话说的
有点记仇。
“睡觉。”香栀扯过他的胳膊枕在上面,屁股蛋往他小腹拱了拱,俩人侧着身体紧密拥抱在一起,就这样保持着睡到天亮。
隔了两日,省厅有干部过来找香栀和沈夏荷说话。主要教导任务需要注意的地方。
看到两位军属惊艳绝伦,妩媚别致,刘干部感慨不已:“这次任务能请到二位帮忙,实在是太感谢了。”
顾闻山和孟岁宁已经去开会了,开完会动身出发与外商考察团汇合。
香栀像模像样地跟刘干部客套:“我们做军属的也有觉悟为老百姓们鞠躬尽瘁。还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刘干部忙客气地说:“算不上领导,二位军嫂同志我再把面对的具体情况跟你们说明一下,安全方面还请二位放心,我们一定会确保二位的平安。”
沈夏荷比香栀紧张点,她仔细听着刘干部的话,还记在笔记本上。
临走前,刘干部特意提醒道:“这本笔记本,到时候不要带出去了。免得让犯罪分子看到,叫他们有了警惕心。”
沈夏荷满口答应下来,等刘干部离开后,她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说:“这还要面对犯罪分子呢。我光是听她说话,我都紧张死了。”
香栀拿着沈夏荷的口红,对着小镜子撅嘴涂着,嘟囔着说:“有什么好紧张的,顾闻山让我当旅游玩。”
沈夏荷深沉地说:“咱们不能轻敌。刘师长不是说了,这是难得的合作任务,要是咱们这边出了差错,多给114丢面子啊。”
香栀说:“可我相信顾闻山。”
沈夏荷不与她争,见她把口红涂了一圈又一圈,看不下去地说:“涂一圈抿一抿就行了。”
沈夏荷沾了些口红在香栀颧骨附近晕染开,对着小镜子说:“怎么样?后天咱们出去也给你腮上涂点?”
香栀望着镜子里让人惊艳的小脸蛋,忍不住说:“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难怪顾闻山老是想我呢。”
“是是是,军中一枝花。”沈夏荷爱臭美,但给香栀脸上画的妆容并不浓。出彩的五官稍作点缀,已经超越普通人许多了。
当晚顾闻山还是赶回来一趟,见小妻子正在收拾出门的行李,小花宝已经在屋里睡得呼呼香。他叮嘱完,在妻儿脸颊上亲了亲,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与他一起出行的还有孟岁宁。
比起前线的硝烟战火,顾闻山还是很放心小妻子。
出了114部队,她有灵力傍身,还有不少人暗中协助。引出犯罪分子,后面打击团伙的事情就交给公安同志们。
***
出发前,野山樱大早上把小花宝接走了。小花宝去姥姥姥爷家非常高兴,欢天喜地的离开。
香栀坐在家门口的台阶前,吹着凉爽的秋风与沈夏荷聊天。
性感的波浪卷发,搭配着红色波点发卡。时兴的红裙子,上身奶白色针织外搭。凝脂般的肌肤在温和的阳光下夺目耀眼,笑起来的杏眼夹杂着一丝狡黠。
远处新进家属们正在参观家属院,有消息灵通的偷指着香栀家的方向。
“这是顾首长的妻子?天啊,这也太时髦了。”
“这真的太年轻了?不是说刚生完孩子,怎么恢复的这么好?”
“我听说她跟顾首长感情不大好,被送到乡下待了一年多”
“你别乱说话,冯会长说过咱们这里严禁乱嚼舌根子的。”
“就是,在乡下哪里会养出这样的气质,恐怕是留洋回来的。”
叽叽喳喳的声音被风卷走,十多位军属们继续跟着家委会的干部向前走。她们下一站是烈士碑,想必在那边会安静不少。
沈夏荷望着不远处开过来的面包车,紧张兮兮地跟香栀说:“栀栀,孟小虎不能没有妈妈。”
香栀拍拍她的手:“明白,我会保护好你的。”
刘干部打开车门,香栀提着旅行包进到车厢第一排坐下。沈夏荷也跟着进去,挨着香栀坐。
刘干部昨天交代不少,唯有一点忘记说了。今天陡然提起虽然唐突,但想着香栀同志跳脱活泼的性子,还是提醒道:“明天早上你们可以见到各自的丈夫——”
“好耶。”香栀率先拍手。
坐在副驾驶的刘干部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继续说:“明天见到后请两位家属同志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外面要装作不认识他们”
沈夏荷抓着香栀的手说:“好的,程序我们明白。”
刘干部又看了香栀一眼,重申道:“请不要太黏糊,认识要有个过渡是吧?我知道二位感情特别好,到时候见了还请尽量克制一下情感。”
香栀认真点头,乖巧地说:“我懂的。”
刘干部见她迷茫的双眼,觉得她并不是太懂啊。
前面的行动一直保密,顾闻山没告知香栀后续要去那几个地方。
刘干部今天在车里一一跟她们说:“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刘姐。是花桥集团的负责人。你们跟我在一起接近美籍华侨方应楷和他的好友麦信。他们在外国华人商圈影响力大。你们的目的是拿下他们,引导他们去某个地方进行丑闻胁迫。”
这话香栀听过许多遍,她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耳朵里终于听到刘干部说:“我们先去火车站,明天到达锦山市。这是个地级市,这两年有矿产资源——”
香栀早就做了功课问过省内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军嫂推荐过锦山市,香栀兴奋地说:“那里的烤肉、干豆腐皮、小烧鸡很好吃!”
刘干部微微颔首,继续说:“后天你们可以去盘河市,跟着外商考察团去红海滩与榆树农场等地。我们怀疑一些犯罪分子的根据地就在盘河和锦山市。”
香栀握着沈夏荷的手又紧了紧,沈夏荷紧张兮兮的咽了口吐沫。香栀抿着唇高兴的想,这次又对啦。
盘河市的稻田蟹她刚吃过,肥美鲜甜。最大不过四两,已经是极品。多数都是三两大小,不用放葱姜,不腥不说还自带咸淡味呢。对了,那边的大酱也是极好的!
听说那边还有生腌的一两左右小河蟹,蟹籽宛如黑珍珠,配着当地的蟹田大米,能一口气吃掉三大碗米饭。
香栀又咽了咽口水。
“最后一站是去省会阳沈市。这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咱们在旅途之中争取收网,在阳沈市吃顿庆功宴。”
香栀忍不住说:“庆功宴上能有烤鸡架吗?”
刘干部是地道阳沈的人,她笑着说:“不光有,我还知道谁家最好吃,肯定给你安排好。”
香栀满意了,拍拍沈夏荷的手背说:“看来一切安排的都很好啊。”
沈夏荷太知道她的尿性,苦笑着说:“你要觉得好,那咱们大家都觉得好。”
按照刘干部等人的规划,香栀和沈夏荷第二天坐在火车上,预计四个小时后到达锦山市。
推着餐车的列车员来回走动,香栀吃着火车厨师现场烹饪的青椒肉丝盖浇饭。这算火车餐的荤菜,一份两角钱不要票。铝饭盒回头再由列车员收回去清洗。
沈夏荷坐在香栀旁边。六人座位上,刘干部在斜对面。其他人分散在车厢其他地方。因为知道犯罪团伙往锦山市寻找犯罪机会,他们避免在路上遇到他们,所以从现在开始一路上都会装作不认识。
香栀对面是一对小年轻。男同志不断地往香栀身上瞟,边上的女同志则偷偷用脚尖撞着男同志的解放鞋。
剩下两位似乎是出门办事的同事,一路上不停地分析着南下厂商供货价位。
香栀感觉到时代发生了变化,似乎大家一夜之间醒了过来,开始大施拳脚。
吃完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到站。
沈夏荷闷了半天,往刘干部那边瞥过去,发现刘干部正在看报纸。似乎完全放心她们俩。其他人也各自做自己的
事,看起来比张公安一伙要专业的多。
沈夏荷扫了一圈,开口和香栀说:“这样坐在硬座上,让我想起到部队探亲的时候。刚结婚我跟孟哥手上没多少钱,坐着硬座去看望他,为了吃火车餐还得攒好几天的钱。”
对面大叔把车窗户抬起来,顿时凉爽的秋风吹散附近浑浊的空气。绿皮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的声音越发清晰。
香栀很渴望出来旅行,哪怕旁边的景色都是千篇一律的稻草垛、矮平房、碾谷场和一望无际的广阔田野,她还是看的兴致勃勃。
“我倒是没有为钱发过多大的愁”香栀嘟囔的一句话,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也怪她打扮的太时髦,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对面男青年忍不住问香栀:“同志,你是南边过来的吗?那边是不是遍地都是机遇?”
香栀板着小脸说:“时时刻刻都有机遇,就看有没有脑子发现机遇。”
这话落下,刚才交谈的两位中年人,其中一位岁数大点的也说:“这位女同志说的对,我们也是从南边过来进行展销会的。我们沿海地区虽然机遇多,但也不是满地可以捡到钱的嘛。不勤奋没脑子,就算钱放在你面前你也留不住。”
年轻男同志似乎有南下的打算,继续跟他们交谈起来。
香栀扭头继续看风景,不由得想顾闻山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还在想着自己?
下了火车后,刘干部给她们暗中示意上了另外一台小轿车。这次并没有住到招待所,而是在红砖房小区里停下了。
全部进到房间后,刘干部鼓掌说:“这一路上我观察到你们表现的很自然,并没有想象的紧张。这样很好。等到中午我们可以见到他们,还请按照说的要一步步的认识,注意眼神要克制。”
香栀听着她一再重申的话,观察着两室一厅的居民房。应该是临时征用的空置房,房间里只有开会用的桌椅和两张沙发,连张正经床也没有。
里面还有四五位锦山市的公安同志,他们已经在这里等着省厅下来的领导给他们做指示。
香栀一路下来还是神采奕奕,沈夏荷略有些疲惫。她们到里面的房间里休息,刘干部让人给她们拿了汽水,随后关上门开会去了。
“我还是有点紧张。”沈夏荷抓着香栀的手说:“你让我薅人头发可以,面对一群犯罪分子我有点忐忑。”
香栀走到门口把门栓插上,过来跟沈夏荷说:“你把手伸来。”
沈夏荷听话地伸出手。她穿着纯白色百褶裙,一路上难得还是干净的。
香栀食指中指并拢,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逐渐出现一团白色柔光缓缓地缠绕在沈夏荷手腕上。
“这是给你的保护咒,只要有我一口气,你绝对不会有问题。”
沈夏荷别人不信,最信得过香栀。当即搂着香栀的脸想要亲一口,发现口红还在,只好作罢。
她们俩在房间里重新修整妆容。在火车上不能穿的旗袍,这次也穿上了。香栀和沈夏荷一个绝美别致,一个妩媚动人,等到出门时,引得锦山市的同志们纷纷看过来。
刘干部咳了一声说:“这两位刚才没有介绍,是帮助我们一起行动的军属,周同志和沈同志。”
大家给于她们热烈的掌声,闹得香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幸好刘干部没让她们说话,估计也怕临阵一脚她们会紧张。
坐上车后,刘干部这次什么话也没说。
反而是沈夏荷忍不住问:“刘姐,他们俩现在干什么呢?应该也到锦山了吧?”
香栀也想听到答案,因为穿旗袍她不得不坐着笔直,引得瓷白优美的颈部曲线更加优雅动人。
她本来想把头发盘起来,听说去人民歌舞俱乐部,觉得那里的气氛会很浓烈,盘发过于端庄不大适合。
“顾同志和孟同志上午在接受外国交谊舞的培训。作为地道的华侨,会在国外经常参加某些舞会。这方面需要进行突击培训。”
“交谊舞?”香栀眼睛亮了起来,她喜欢跳舞,喜欢享受欢乐的音乐和气氛。她美滋滋地说:“许多人一起跳的那样吗?”
她在话剧里看过跳舞的景象,大多数是庆祝的场面,许多人都参与进去。
刘干部却说:“不是许多人一起跳的。就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在舞池里跳的。国外的交谊舞跟咱们的三步、四步还不同,需要更加热情奔放。”
沈夏荷的雷达响起,顿时抓住关键点:“一男一女?比我们跳的还要奔放?我们跳的时候已经贴在一起的了。刘干部,我想问问教交谊舞的老师是男是女?”
香栀在边上也说:“对呀,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
刘干部感觉到空气里隐隐的酸味,她飞快地说:“是海外留学生,捷克的一位女同志。”
香栀和沈夏荷相视一眼,洋妞!
热情奔放的洋妞!!
沈夏荷幽幽地说:“多亏我来了啊。”
香栀酸了吧唧地说:“是啊。”
***
“这位是方老板,年轻有为啊。”中年男人郑建福是这次考察的发起人,嘴里带有沿海地区的口音。
经由别人介绍,郑建福很欢迎“方应楷”与“麦信”的到来。一路上夸夸其谈不说,到了考察团入住的人民招待所,还特意安排饭局给大家认识。
顾闻山也就是方应楷,脸上是温和的笑意,高大精悍的身躯包裹在灰色高级西装之下。有眼力的能看出西装是由大师傅手工剪裁制作,手腕上老式劳力士腕表,传承下来,家世可往三代以上追溯。
袖口两枚精致的白色栀子花袖扣,加之跟在场的女士高调问好,让他多了几分轻佻感。
孟岁宁即麦信,戴着金边眼镜,衣冠楚楚地立于一旁,笑盈盈地与其他人交谈。眼珠子不断打量着别人,露出一副功利算计的眼神。
对于郑建福介绍的真正有财富的富商,他客气轻语。对于过来借着由头游玩,巧立名目搞钱的,他不多给一个眼神。
俩人表现的目的很明显,方应楷是个空有皮囊的花花公子,带着精明的助手寻找投资机会。
几次吃饭时,有人要跟方应楷交谈,都被他指使着去找麦信,他则跟异性碰了碰酒杯。
这种行为自然引起其他人的不满,都被郑建福劝了回去:“人家大少爷能来就不错了,等熟悉熟悉再聊,急个什么。”
俩人这场应酬过后,回到房间里。
顾闻山扯开束缚的领带,甩到沙发上:“别的没收获,省里招商引资倒可以排除几个所谓的外商了。”
孟岁宁躺在沙发上心累不已,顾闻山把难伺候的都推到他身上,让他无比的期待媳妇快些到来。
顾闻山检查一圈房间,放下心喝了口水。他抬手看眼时间,站在窗户外等了片刻,忽然满眼笑意地说:“来了。”
黑色轿车后车门打开,先入眼帘的是一只红色高跟鞋。珍珠般莹润洁白的脚踝,是他离开前的那晚攥在手心里,仔仔细细亲吻过的。
第59章 第59章你们全家素质低
锦山市人民歌舞俱乐部,就在人民招待所内部。
人民招待所属于锦山对外接待指定场所,将空间一分为二。
一半对内招待,过来吃饭住宿的同志,菜票、粮票以及介绍信等,一应不可少。
一般只有干部或者双职工家庭负担得起这样的高消费。
一半对外招待,外宾免除票券使用,直接用外汇购买各种产品。
为了能挣取更多的外汇,招待所一楼除了接待台,剩下的便是锦山市土特产的柜台。
至于人民歌舞俱乐部,也是要买票入场。
娱乐票一票难求,不像外边扯着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能进的地方,俱乐部只允许凭票入场。除非是蓝眼睛黄头发的。
对于锦山市而言,那些都是财神爷
,谁会把财神爷拦在外面,一应优待。
香栀进到歌舞俱乐部,像是奶鸭子终于碰到了水。
手里端着珍珍汽水,在座位上不断打量俱乐部里的场面:“好多外国人,他们说话那么快不怕舌头打结呀?”
再过两月便是1980年,改革开放的脚步已经迈开,俱乐部里琴声悠扬,歌声婉转动听。里面时不时夹着几句听不懂的鸟文。
老旧的地板踩在上面发出声响,俱乐部改掉大排座位的中式布局,由座位包围着舞台,呈现出椭圆的结构,更像是西式俱乐部的布局。
唱歌的歌手也都是英文,香栀纳闷地杵着下巴,嘀咕着:“明明学了鸟文,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沈夏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没见到有谁看起来像犯罪分子。倒是因为她们的突然到来,引起不少外籍男士的注意。
他们在远处打量着她们,香栀也大咧咧地打量着他们。
刘干部说了,在这里不要畏畏缩缩,直接点更好,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舞台上的人由歌手换成单口相声演员,香栀又跟沈夏荷嘀咕说:“怎么相声也能用鸟文说啦?”
台下不少外籍人士哄堂大笑,沈夏荷忍不住说:“也许人家叫脱口秀。”
“反正都是逗人玩的,可惜我听不懂。”香栀挥挥小手,丝毫不怯场地叫来服务员:“有什么好吃的吗?”
服务员客气地说:“女士,咱们这里有爆米花、松子、话梅——”
香栀不乐意了问:“干豆腐皮、小烧鸡没有吗?”
服务员顿了顿说:“有凉拌鸡脆骨。”
香栀闷声闷气地说:“鸡骨头得去阳沈吃,在你们这儿吃个什么劲儿呀。算了,给我爆米花吧,要糖多的。”
说着她掏掏口袋,好耶,没带钱包。
她睁着大眼睛盯着沈夏荷。
沈夏荷手腕上挂着精致的腕包,问服务员:“多少钱?”
服务员说:“一元钱,女士。”
沈夏荷掏出一元钱肉疼地给了服务员,熟料服务员没走。
沈夏荷问:“不对吗?”
服务员看她们脸生,又是财大气粗的打扮,低声说:“小费还没给。”
沈夏荷不好意思地掏出钱要给,被香栀一把拦住:“小烧鸡都没安排上,要什么服务小费。”
服务员脸上殷勤的笑容淡了淡说:“女士,您估计没到过这样的地方来过,咱们这里都是要给小费的。”
香栀板着漂亮的小脸说:“我是没去过还没服务就要小费的地方。我问你,你是哪国人?这是哪国的地界?你讲哪国的规矩?刚才进门见你给老外端茶倒水的,怎么不见你找他要小费?”
“哎呀,你怎么又找顾客要小费。赶紧给我回去刷碗。”穿着黑西装的女子过来,撵走服务员,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今天周末有点忙让后厨的人端了菜,他不懂规矩,俩位别介意。”
再她的催赶下,服务员端着托盘讪讪地离开了。
香栀问她:“那你们这里到底要不要小费,别弄得我们像是不懂规矩似得,在背后挨了骂也不知道。”
女子非常歉意地说:“我们这里拒绝收取小费,同志,我为刚才的事给二位道歉,待会送二位两碟小菜怎么样?”
沈夏荷知道自己差点被骗了,那个服务员骨子里是瞧不起她们第一次来,想要借此蒙蔽她。
她气恼地说:“要什么小菜,别往爆米花里吐吐沫我就千谢万谢了。”
女子身后正好有送爆米花的服务员,女子半路截胡下来,端在她们桌上说:“那我给二位送饮料,待会我们还有市歌唱冠军来演唱歌曲,最后还有舞曲可以跳舞,希望不要因为一个不好的小插曲打扰到二位的兴致。”
对方道歉恳切,香栀也不欲继续闹腾。这边收获到不少瞩目的视线后,便让女子离开了。
沈夏荷偷偷跟香栀竖起大拇指:“差点被人骗了钱还在背后骂蠢货呢。”
香栀嬉笑着说:“我这叫善于观察。”
沈夏荷低声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啦。”
香栀咯咯笑起来,承认地说:“对,其实我进门就是在看有没有吃小烧鸡的。”
她们在舞台正前方的座位上,笑语嫣然、轻松自在。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有过来搭话的男人。沈夏荷周旋几句对付过去。
香栀面前被赠送的水果和啤酒越来越多,到了下半场演出结束还有邀请她进入舞池一起跳交谊舞。
香栀一直看着门口方向,始终不见顾闻山到来。沈夏荷看她闷闷不乐的,干脆拉着香栀一起去舞池跳舞。
她想明白了,已经开始任务那就主动进行,不要辜负领导和公安同志的希望。
顾闻山和孟岁宁在郑建福的再三邀请下,进入人民俱乐部喝一杯。
顾闻山走在前面,进门听到俱乐部热情的欢呼声,他还跟郑建福说着夹生的普通话:“郑老板介绍了个热情的好地方啊。”
郑建福挤眉弄眼地说:“还会有更热情的。”
顾闻山笑了笑,瞥过孟岁宁说:“那就拭目以待。”说着他往舞池中央看去,脚步当即顿住。
他心心念念的小妻子站在舞池中间的椅子上,双手高举端着酒杯扭的张扬猖狂,在一群男性的簇拥下,脸上的笑意那是发自肺腑的开心啊。
顾闻山唇角抽动,而孟岁宁也深深吸了口气。因为他在香栀旁边看到了一起跳舞的沈夏荷。想必妻子为了壮胆偷饮了酒,脸蛋坨红,热情奔放的很啊。
“二位老板,你们这是”郑建福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一眼惊艳:“嘿,今天咱们算是来着了啊。多漂亮的美人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肯定偷跑出来玩的。瞧瞧身上打扮,绝对背后有人。”
人儿就在郑建福身后咬牙切齿呢。
顾闻山在郑建福的引领下,坐在香栀她们不远处。顾闻山眼神沉沉地盯着舞动的腰肢,杨柳细腰怎么看怎么嘚瑟。
香栀好久没这样开心了,上次还是在烟霞村碾谷场大家一起扭秧歌呐。
她算是发现了,其实大家跳舞也没多少章法,主要是表情要有自信,扭得胸有成竹,人家便觉得你牛掰。
成功收获到热烈掌声和不断邀请的香栀跳了个尽兴,从椅子上下来时,正对上舞池下方深沉的眼眸,差点没摔下去。
她舔舔唇,佯装不认识顾闻山,也看不懂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想要磋磨的含义。和同样僵硬的沈夏荷一起乖乖坐回到旁边的位置上,一起吸汽水喝。
“二位,再跳一曲?”
“美丽的女士,我为你的舞蹈而倾倒。”
“鲜切的水果,我请你们吃啊。吃完咱们再跳一个?”
顾闻山就在她们旁边,眼睁睁看着一群洋玩意跟小花妖搭话。他甚至能想象到小花妖额角薄汗的香气。
香栀抱着汽水,转过椅子跟顾闻山面对面抛了个媚眼,顾闻山脸上笑容又大了些。他随手叫住服务员,嘴里说出一串流畅的鸟文,不大会儿功夫,香栀面前多了杯彩色的酒。
她不认识鸡尾酒,一律认为是加了色素的白酒。白酒她喝茅台,其他还是免了。
她推了推酒杯,跟服务员说:“退给他,我不要。”
沈夏荷也在边上嘀咕,也不知道谁勾引谁了。
这次互动过后,顾闻山再没有动作。香栀也玩够了,等着“刘姐”过来汇合后,把房间钥匙给了她们。又在她们耳边装模作样交代几句,俩人眼神重新落在顾闻山身上。
这样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郑建福的视线,他四十多岁一把年纪,还不忘揶揄地说:“还以为刚吃了闭门羹,方老板看来这一趟不会白来啊。”
顾闻山镇定地摩挲着酒杯,低声说:“锦山市人杰地灵,看来是个投资的好地方。”
孟岁宁在一旁“泼冷水”,淡淡地说:“您的钱是要投资在基础建设上,这一点您父亲在来之前说过许多遍。”
郑建福又看他们要争执,打着圆场说:“方老板财大气粗,手指缝里露一点出来就够买下这家俱乐部了,来来,喝酒。”
在距离舞池最远的二楼角落里,有双眼睛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声音沙哑的女人说道:“那下面两个女人什么来头,不是让周艳她们上去跳舞?怎么被人抢了风光?!”
刚讨要小费的后厨服务员在她身边毕恭毕敬地说:“吴姐,我也闹不清楚什么来头,不懂规矩,但不怕事。衣服面料是极好的丝绸,香味也从没闻过,看样子有来头。”
吴姐盘着繁琐的头发,发梢略有枯黄。她终于转过头露出一脸横肉,叼着烟说:“让周艳她们注意点,听说有大鱼进场,干完这票姐带你们去南岛潇洒去。”
***
香栀和沈夏荷这两日,在刘姐的带领下混入考察团。
沈夏荷望着与各位老板说笑的刘干部,感叹不已。一山更有一山高啊。
有几位色
眯眯的老板不断要求刘干部将香栀和沈夏荷介绍给他们认识,还要请吃饭帮购物,都被刘干部巧妙化解。
考察团从锦山离开后,三台大巴车开往连滨市。途中经过盘河市,游览了红海滩与榆树农场。
刚到市内,连滨市政府招商引资部门人员已经在海边准备好接待的海鲜大餐。
刘姐众目睽睽下,有意安排香栀与顾闻山坐在一起。两人相互客气的点点头,香栀自己笨手笨脚地剥着海蟹。
海蟹壳硬且尖锐,费劲巴拉吃到一个,里面鲜甜的蒜瓣白肉让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还有连滨特色焖子、凉面臭豆腐,香栀一一吃到嘴里,时不时欣赏海边风光,比考察团里的人更像是出来旅游的。
顾闻山不断与人说话,谈起本地项目竟也头头是道。
不过考察团的人发现,每当他说话边上的麦信先生总会反驳。久而久之大家从小道消息知道,麦信先生是方应楷后妈那边的人。不想让他调动投资基金,怕他做出名堂来,影响自己儿子继承家产。
海鲜大餐吃到一半,来了位本地大姐,她带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导游”要给老板们表演节目。后面还能陪伴着一起旅游。
吹着海风,喝着茅台,欣赏着美女的歌舞。考察团的男老板们近半数沉迷与此。
顾闻山扫过香栀面前食物残渣堆的“小山”,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起身要往歌舞方向去。
香栀“哎哟”一声,手指被蟹壳扎出血,顾闻山顺势掏出纸巾客气地说:“女士,您没事吧?”
香栀奄奄一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我要疼死了。”
顾闻山忍住笑,感受到有几股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他冷静地说:“按压一下就好,我先失陪。”
香栀眼睁睁看顾闻山去看歌舞,眯着眼沉着脸,咬着下唇一脸不甘心,落在别人眼里倒真像勾引未遂的模样。
香栀心里腹诽,顾闻山不光跟洋妞跳舞,还要当着她的面看女人跳舞?啧啧,爱到尽头了。
顾闻山哪里敢真看,到附近后随便拉位老板谈天说地,连带这位老板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导游”。
沈夏荷拿了些水果过来,坐在香栀边上低声说:“你刚才也太明显了点。”
“嘘。”香栀感觉有人在看着她们,是一股仇视的目光。她顺着目光过去,正是带着“导游”们过来的那位马大姐——马晓燕。
服务员端着柠檬水碗过来给她们洗涮指尖的腥气,香栀洗完手边擦拭边不以为然地说:“方老板跟听说的一样,很英俊帅气。我刚才也不算太明显,我勾勾手指头就能把方老板搞定。”
沈夏荷说:“我跟你的感觉差不多,那个戴眼镜的也很好搞定。刚才我还跟他说上话了呢。”
香栀大大咧咧地说:“咱们姐妹出手,天下无敌。”
“呵,笑死个人。”
沈夏荷听到一声嗤笑,回头竟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轻视地瞥过香栀,径直走到马晓燕身边窃窃私语。
“别人先盯上了?”马晓燕走到角落里,看起来是在躲避海风,实际上是在安排下一步“工作”。
周艳长得一脸胭脂水粉勾芡出来的媚态,把刚听到的话学给马晓燕,犹豫地说:“道上的规矩,被人先盯上的咱们不能下手。”
马晓燕咬着后槽牙,看着远处“方应楷”与人大谈特谈商业计划,低声说:“他肯定怕丑闻影响遗产继承,多好的机会,大把的钱就这样错过了。”
周艳舍不下摇钱树,恋恋不舍地看着顾闻山。这样的男人别说敲诈了,哪怕她倒给钱买来一夜风流她也愿意。
可上面的人谨慎,道上也有规矩,周艳不能说什么。
郑建福最终说:“我还要跟大哥联系一下,突然出现这么多生面孔,咱们得提起警惕。”
海鲜大餐过后,重新启程,到连滨市的海洋博物馆和郊区待开发的土地参观。参观过后,傍晚留在农庄里吃农家饭菜。
沈夏荷连续坐车有点晕车,去卫生间洗把脸,再看香栀还是神采奕奕的小模样。
她正要说话,香栀指了指身后的墙角,故意提高声音说:“坐车的时候,方老板的手都要摸我腿上了。车里都是别的女人的香精味,就我香的纯。”
沈夏荷提起精神跟她配合地说:“那方应楷是你的了,他边上那个戴眼镜的给我吧。我瞧着在场没几个能比咱们姐妹更合适他们的,今晚上咱们就把他们拿下。”
香栀得意地说:“不是‘没几个’是压根没有能比得过咱们的。”
沈夏荷说:“这次咱们能发财了,我看到方老板戴的劳力士,听说要上万块买到呢。”
香栀莫名其妙地说:“劳力士是啥?”
沈夏荷幽幽地说:“手表,可贵可贵的手表。”
香栀微微张大小嘴:“这么贵啊?”
沈夏荷说:“对呀,这是男人身份的象征,越贵代表越有身份。”
远处偷听她们说话的周艳不禁失望,她看到香栀打扮时髦还以为是多狠的角色,原来是个土包子。
那么一条大鱼就这样拱手让人?周艳有点不服气。
她从角落走出,往卫生间去。路过香栀身边,香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哎哟妈呀,谁身上的香精味这么重啊。”
周艳站住脚步,不可置信地说:“你个土包子,说谁身上是香精味?我这是香水,外国货!我看你身上才是香精味。你懂个屁啊。”
香栀也回声呛道:“我懂个屁?我懂你双眼皮是拉的!”
这是早上沈夏荷和她说的,沪市已经有了美容项目。但是一般是给非常丑陋的人士改变面容扭转人生的。当然也有些不正规的渠道,帮忙给人割双眼皮。外面也逐渐有了美容诊所。
周艳被气的翻白眼:“谁双眼皮是拉的?我看你找死!”
“诶诶,大老远听到你们吵吵,有什么好吵的。”马晓燕瞅准时机出来,拉着周艳道歉说:“这位同志,真对不起啊。这孩子心不坏,就是脾气爆了点。我是她干妈,我让她给你们道歉。”
周艳顺着马晓燕的话,跟香栀和沈夏荷说:“虽然我也没说什么,但我道歉了。”
香栀也顺坡下驴说:“行,道歉完我们走了。”
沈夏荷在边上仔细看着马晓燕和周艳,总觉得这俩人不像好人。
马晓燕拦住香栀和沈夏荷,豪爽地说:“你们别着急走啊,大姐那边有啤酒还有烤串,咱们不打不相识去喝一个?”
香栀推开她的胳膊,牵着沈夏荷说:“你谁啊?让我们喝我们就跟你喝?你配吗?”
这话说的沈夏荷捏了一把汗,没想到马晓燕居然没生气,反而拍着胸脯说:“这里是马姐的地盘,你们要是有事找我就行,马姐保证你们不被人欺负。”
“拉倒吧。”香栀干脆不理她,拉着沈夏荷离开了。
她们走掉后,周艳和马晓燕来到农庄一处房间内。里面不光有服务员、“导游”们还有郑建福。
“郑哥,我看你也太警惕了。那俩个女的肯定不是条子。”周艳气愤地走过去,坐在郑建福身边说:“她说话土里土气的,劳力士也不认识。你说那伙人派她来干什么?”
“干什么?漂亮
能当饭吃。你没看到这两天那帮老板眼珠子都在她身上?我看那个叫刘姐的跟你一样,看起来是个女企业家,实际上就是个拉皮条的。”
马晓燕犹豫地说:“你们说不能是公安吧?”
郑建福老神在在地说:“我跟大哥打过招呼,大哥查过‘内线’,说不是公安那边的人。”
周艳说:“哪有她这样的公安?就刚刚桌子上摆着的洋巧克力,她不光自己吃,还往朋友包里揣。一盘洋巧克力全让她给摸走了。公安能干这种事?”
郑建福挺着啤酒肚,拍拍肚子笑道:“我记得她昨天吃西餐不会用刀叉,堂而皇之的用筷子使劲戳。这么没素质的行为,不能是公安。”
马晓燕逐渐被说服:“对,素质低哪能当干部,我看也是道上的。”
郑建福犹豫地说:“这一票放过的确可惜,咱们干不干?”
马晓燕和周艳异口同声:“干!”
第60章 第60章大胆,勾引军嫂
香栀当晚还是跟沈夏荷一起睡的。
俩位新手妈妈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想念自己家的小宝贝。若是平常旅行,打电话给部队就行了。可在这边,她们担心会被有心人听到。
“我真怕大喇叭把她教成小喇叭。”香栀大字躺在床上,窗外是农庄内的篝火晚会。
她可以看到顾闻山被簇拥在人群中间,正在侃侃而谈。想必是在等待时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魅力。
沈夏荷也杵着下巴望着窗外,她眼神只在孟岁宁身上流连。这是她的白杨哥哥。
香栀的视线正在观察人群,不知道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是坏蛋。
“人类真的很复杂。”小花妖感慨。
不过能跟顾闻山在同一片天空下,她觉得很安心。
晚上她很快睡着,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轻轻敲门。香栀抹黑下地隔着门还没问,已经嗅到顾闻山身上的气息。
她打开门,顾闻山推门而入,抱着她狠狠地亲吻下去:“唔。”
急切撬开的唇舌,激烈的热吻。
香栀小手探在紧实的腹肌上摩挲,想要解开扣子贴上他的肉皮才舒服。
感受到她的动作,顾闻山似乎短促的笑了:“馋成这样?”
香栀不理他,继续解扣子摸肉皮。顾闻山再次亲吻上来
夜色里还有沈夏荷困倦的问话声:“是谁啊?”
香栀推开顾闻山的脸,湿着唇说:“是顾闻山。”
沈夏荷听着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头蒙在被子里:“我什么也听不见。”
顾闻山又搂着小妻子亲了亲,咬着耳朵说:“这两天浪够了吗?”
香栀还没问他“洋妞”的事,顾闻山居然先发制人。香栀想要抗议,又被顾闻山吞了声音。
走廊上传来走路的声响。
一吻过后,顾闻山在香栀耳边轻声说:“明天你可以跟我接触。剩下的已经安排好。你注意点,别被别有用心的男人骗走了。这些做生意的人,嘴巴很会骗人,骗走一个小妖精很简单。”
香栀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简单,见他交代完要走。赶紧伸手摸他钱包:“给我点钱,我忘记带钱包了。”
出门这几天全花的沈夏荷的钱,她还要不要面子呀。
顾闻山忽然贴在门上听了会儿,跟香栀眨眨眼,随后打开门站在门口掏出一把钞票递给香栀:“明天见,宝贝。”
香栀看到她身后路过的郑建福,她接过外汇点了点,抚摸着散乱的发丝说:“明天见。”
郑建福见香栀转身进到房间里,跟“方应楷”点头笑着说:“方老板艳福不浅啊。”
顾闻山装作听不明白他的话,笑着说:“这位女士出门丢了钱包,我借给她而已。”
挺警惕的。
郑建福笑着看他掖着衬衫下摆,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农庄还有更好的节目,要不要去玩几把?”
顾闻山调笑着说:“我得养精蓄锐,明天说不定艳遇真要来了。”
“哦?还没上手?”郑建福:“方老板财大气粗拿出那么多外汇,明天自然能乐呵了。”
顾闻山点点头,期待地说:“希望吧,我对那位小美人一见钟情了。”
郑建福腹诽着,露水姻缘能叫一见钟情?
他跟方老板告辞后,加快脚步到空置的房间里,找来马晓燕和周艳。
“明天估计那帮人就要下手了,咱们必须加快速度。周艳,明天你一定想方设法把方老板争取到手。”
马晓燕说:“怎么忽然这么急?”
郑建福说:“这还急?那个小妖精差点把方老板哄到房间里。光是站在房间门口打个啵,一沓子外汇给了出去。要是真让咱们抓到他的小尾巴,别说要一万元,这次十万元都有机会拿到。”
周艳想了想说:“还有他手上的劳力士,到时候卖了平分。”
郑建福冷笑着说:“把你们的小姐妹都准备好,不管是哪个成功了,大家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马晓燕和郑建福曾经是情人关系,现在是合作伙伴。她在外装的是豪爽大姐的模样,骨子里比许多男的还要狠辣算计。
她不满郑建福指使她,叼着根烟说:“你的兄弟们也要多准备些。这次钱太多,估计得让大哥出马。”
郑建福扇着烟味说:“知道了。不过咱们大哥身上事多,要是真让他抓着这条大鱼,说不定姓方的没好果子吃。不死也得扒层皮。”
周艳恶狠狠地说:“这样好色的男人,都死了才好。你们弄死他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得跟他睡一觉,不能光便宜的那个山炮。”
郑建福嗤笑着说:“行,你们姐妹把他玩够了再收拾。”
他们说话时,门外有人影闪过,很快消失在月色当中
隔日清晨,农庄外面来了几辆毛驴车。为了让外商们更加有新奇的体验,接待的政府干部要拉着他们去瓦房县看樱桃树。
坐着改装的毛驴车,正好能吹着新鲜的乡村空气,还能有深刻记忆。是招商办公室的干部们绞尽脑汁想到的好办法。
“比起东山省的大樱桃,我们这里也盛产樱桃。每年夏天,十来个樱桃品种任君品尝。美早、红灯、俄八、巴托、红绣球等等,只是目前气候不合适,要是在三四月份可以看到樱花雪,六月份早熟的樱桃就上市了。不过还是可以参观果农的樱桃园。那里有果农做的樱桃果铺、樱桃酱、盐津樱桃和樱桃干”
香栀和沈夏荷挤在最后的毛驴车上,顾闻山在一群人的等候中迟迟登场,顺势也坐上同一辆毛驴车。
香栀看他上来,不停地给他抛媚眼。可惜今天不大顺利,昨天跳舞的好几个“导游”也挤在顾闻山身边,时不时插嘴说话,弄得顾闻山眼睛只好往远处看。
香栀眯着眼,看着顾闻山左边的周艳贴在他的手臂上,差点就要蹭了。她厌恶的皱了下眉头。
顾闻山不留痕迹地抬起手,挪开与周艳的距离。
毛驴车滴滴哒哒在土路上行驶,太阳正好。
空气里有小草花的芬芳和泥土的气息。道路两边可以看到低矮的平房,家家户户有个二十平的院子,门框和窗户刷着天蓝色的油漆,清新又整洁。
“抓好了啊!”赶车的师傅一声吼,毛驴车车轮陷入坑洼里,被坚硬的岩石颠了起来!
农村石头路面没有修缮好,之前下过雨坑坑洼洼。毛驴车不断陷入坑洼里,差点倾倒。
毛驴好不容易从前面的坑洼出来,又被石头颠了起来!
“啊啊啊——”
周艳娇声叫着要往顾闻山怀里扑!顾闻山反应飞快,起身躲开后甚至还抬手避开她要抓握的动作,自己则倾身上前,伸手托住香栀:“小心。”
“”周艳差点扭到腰,晃悠着转身要往孟岁宁身上扑。
“抓紧。”孟岁宁干脆起身拥住沈夏荷,免得她也摔倒。
沈夏荷见周艳想要扑孟岁宁,恶从胆边生,伸脚绊住周艳的腿。
“哎哟!谁他娘的绊了我!啊——”
周艳不光被绊,还被谁暗中推了一把,失去平衡,陡然跌入毛驴车外!
“啊啊啊——”
“吁——”驾车的果农拉住缰绳停下车,慌张地跳下去:“同志,你没事吧?”
周艳摔得全身疼痛,还崴了脚。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泥水溅的不成样子,刘海脏兮兮地贴在额头上。
她痛苦地从泥水里爬起来,看着同车其他小姐妹们嘲弄的笑容,弓着腰捂着腿:“你们谁害我?”
她知道肯定有人想要抢方老板身边的位置,见她没站位故意让她丢人现眼。
不过,她被推之前是不是被谁绊了一脚?
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小姐妹身上,暗暗骂道:这帮娼/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哎哟,你怎么摔成这样了。”马晓燕在前面的毛驴车上,她掂着脚下来搀扶起周艳。
看周艳一身狼狈,再看顾闻山怀里已经拥着佳人,一时气恼:“什么都干不成的废物,你自己回农庄洗澡去吧,这车你不能坐了。”
毛驴车上其他的女人们捂着嘴都在偷笑,眼睁睁看着周艳一瘸一拐地往回去的路上走。
随后,她们的目光又落在方老板的怀里,不清楚那个小妖精什么时候被方老板抱住。
有眼尖的居然看到小妖精摩挲着方老板的大腿肌肉,时不时还捏几下,抬头跟方老板笑一笑。
方老板人长得高大精壮,腿上腱子肉饱满颇有力量感。不用说也知道那方面肯定异于常人。
“真是什么人都能干咱们的生意了。”其中一个女人跟旁边的人说。仿佛自己做的是多光荣的事。
另一个声音压的极低说:“打起精神来,回头咱们想怎么玩他就怎么玩。”
香栀埋在顾闻山怀里的唇角抽了抽,她听到了!
她们要玩顾闻山!
顾闻山忽然感觉自己胸口被小牙叨了一口,低头看到香栀怨念的小眼神。
他还保持着花花公子的翩翩风度,笑着说:“怎么了,美人?”
香栀笑眼弯弯地说:“香油加二两。”
顾闻山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他贴在香栀的耳边,亲昵地说:“媳妇,我先认错,但咱们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我好吗?回家以后随便你罚”
香栀想到一群女的要玩顾闻山,她冷静不下来。好在顾闻山一路上都在她耳边安抚,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也是,是别人要一起玩顾闻山,不是顾闻山要她们一起玩。
这其中不光有差别,差别还很大呢。而且这帮人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别说玩男人,以后男人都见不到!
他们俩的互动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红果果的调/情与示威。香栀靠在顾闻山怀里睁大杏眼挨排瞪那帮女人,顾闻山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
他还没找小妻子问那天跳舞的事,那么多男同志簇拥着她,他可以吃口醋吧?可眼下,他明白自己以后坚决不能再接此类任务,不管真的假的,都不能发生同类情况。
幸好到了樱桃园后,小妻子游览的很开心。
当地果农准备了好多果制品,香栀喜欢吃。顾闻山掏钱买了不少,打着带回去考察的名义,留给香栀吃。
中间还有用藤编的樱桃玩具,顾闻山惦记着小花宝,也给她买了礼物。
游览过后,欣赏旅县山顶景色。
香栀靠在熟悉的胸膛上,小手不停地摸着顾闻山的大腿:“先生呀,你的腿好结实啊。”
马晓燕就在同一张酒桌上,唇角抽动地暗示其他人上前。这样大白话都能勾引到方老板,她能行,你们怎么不行?
很快有女同志端着啤酒杯过来,娇滴滴地说:“方老板,你怎么就让这个姐妹摸啊,我们也想看看你的腹肌。”
这话放在这时候绝对炸裂。马晓燕在他们身后使劲点头,挥着手让其他女同志将方老板包围住。
顾闻山皮笑肉不笑地说:“就你们几个想跟我玩?你们配吗?”
之前的女同志鹅蛋脸看起来贤妻良母的模样,身材丰满挺傲,板着上半身坐在顾闻山和香栀的对面。
她装作听不懂话里的厌烦,陪着笑脸说:“还要姐妹呀?我们七仙女,除了周艳都在这里了。大家都很仰慕方老板,不如都叫过来跟你碰一杯?”
顾闻山扫过一圈,莺莺燕燕的确有六个。他心中有了底,又见郑建福鬼鬼祟祟的离开,不久带了位中年男人过来。
顾闻山高调到不可一世,根本不在意座位上来了谁。
顾闻山对七仙女不为所动,那位中年男人反而颇有兴趣地跟香栀说话:“小姑娘,贵姓啊?”
香栀没骨头一样靠着顾闻山说:“周。”
中年男人看着她娇滴滴的模样,一副好为人师的态度说:“你年纪轻轻就出来混社会,这样可不好。读书了没有?要是没读过,我可以给你介绍学校。我认识不少大学领导,你们这样的年轻女孩啊,就趁着社会开明起来懂得抓紧机会,明白谁能真正的帮助到你——”
“跟你有关系吗?”香栀冷冷地说:“我认识你?”
中年男人混得很有名堂,说这些话想让香栀转移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没被这样年轻的姑娘训斥过,他尴尬地看了眼郑建福。
顾闻山像极了为了美色冲昏头脑的纨绔,他眯着眼说:“考察团里怎么没见你这号人?”
“方老板,是自己人。”郑建福忙说:“这位是我大哥,陈名豪先生。他是第一批过来招商引资的港商。正好可以跟我们大家交流下投资心得嘛。”
顾闻山笑了笑,满眼都是不屑:“麦信,过来跟这位老板聊聊。”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与媳妇卿卿我我的孟岁宁,面无表情地走到陈名豪面前坐下:“你好,咱们聊聊?”
陈名豪眼睁睁看着方老板搂着女人回到招待所房间里,他给郑建福眼神暗示。
郑建福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到路上遇到马晓燕。
马晓燕:“怎么办?他就是不上钩,看样子今晚上要被那个女的上手了。”
郑建福脸色阴沉地说:“大哥的意思,不管他今晚上跟谁,明天他走不了了。你让七仙女准备好了,晚上我带着兄弟,你带着她们,咱们一起冲进他的房间。还跟从前的一样,该拍照拍照”
马晓燕担忧地说:“可大哥让他明天走不了是什么意思?”
郑建福说:“大哥查到他在海外的信息,的确是条大鱼。这次你猜大哥要多少钱?”
马晓燕想到那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狮子大开口说:“十万?”
郑建福摇摇头:“你也就这点本事,我告诉你,大哥要找他要一百万。这一票干完,咱们全都能金盆洗手了。”
马晓燕捂着胸口,心脏差点跳了出来:“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香栀和顾闻山汇合在一起,知道其他事情已经安排好,更加放心的玩。
这边也准备了演出节目,她栽进顾闻山的怀里嘻嘻哈哈的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顾闻山看到暗中监视的刘姐和其他公安人员,网已经就位,剩下的就看他们的了。
“那边有小贩,要不要逛逛?”顾闻山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反正他是华侨不懂得这里的规矩,大庭广众牵着香栀的手不放开。像是期待尝鲜的花花公子,此刻什么都能依着女方。
香栀没出过远门,终于和顾闻山手拉着手,也不在意别人惊诧的目光。她大大咧咧的逛着山顶市集,走到半路回头看到陪在孟岁宁身边与陈名豪交谈的沈夏荷。沈夏荷怨念的眼刀簌簌飞了过来,香栀扭头装作看不到。
盯着她和顾闻山的七仙女等人,看到她见啥要啥,不管是做工粗糙的小手工艺品,还是大娘做的土豆丝卷饼,还有挂着的泥塑的风铃、玻璃做的灯罩、画着的孙悟空,她都买了下来。
当然还有本地特产的炸偏口鱼,酥香到骨头能嚼着吃。她给自己买了一份,给沈夏荷买了一份。
摊位上还有手工毛笔,她给尤秀买了。另外带着连滨市风景画的明信片和贝壳做的白房子,她也买来打算送给小伍与李小娟她们。
“这才有了旅游的感觉。”香栀想一出是一出,又要跟顾闻山约着看日出。
顾闻山全部依着她,绅士的无以复加(限白天)。
此时香栀不知道,顾闻山除了观察周围情况,还惦记着招待所隔音差,要是折腾起来得让小妻子咬着他的肩膀才行。
他可不愿意让别人听到一丝一毫她的喘/息声。
香栀蹲在小摊前,看着上面用绸缎做成的头花。她挑来挑去,干脆挽起后颈的发丝试戴颜色。
瓷白莹润的后颈,惹得顾闻山眼眸暗了暗,
强忍住想要亲昵的叼一口的冲动。
然而一切的计划都在夜晚来临时刻打乱了。
他今天特意没掩饰对小花妖的欲/望,这种目光落在别人有心的人眼里,更加让他们加快行动的脚步。
刘姐派人发出信号,他们成功引蛇出洞。
今晚,便要收网行动
***
香栀在空荡的房间醒来,外面吵闹喧哗,还夹杂着打砸的声音。
她记得睡前顾闻山的话,套上衣服不忘拿上顾闻山的手表,跑到隔壁敲门。沈夏荷穿戴整齐地打开门,拉进香栀后迅速把门锁上。
“吓死我了,孟哥说公安开始收网,让咱们老实待着。”
“顾闻山也这样说。”香栀看到房间床褥整齐,疑惑地问:“你没睡觉?”
沈夏荷太佩服她的神经,指着窗外说:“已经抓了两批走了,亏你还睡的着觉。”
窗边摆着茶几和椅子,上面放着白瓷鲜花与茶杯。茶杯里还冒着热气,沈夏荷一夜没合眼守在这里。
她给香栀倒了杯水,紧张地说:“不会有问题吧?”
香栀捧着茶杯打了个哈欠说:“顾闻山说人员都已经掌握,今天可以一网打尽。你别想太多,不如上床眯一会儿,我在这边守着。”
“你看!这是那个掉下毛驴车的!”沈夏荷一声喊,成功吸引香栀的注意力。
香栀拉开窗帘,看到周艳双手铐在身后,披头散发地往前走。前面还有边走边提裤子的陈名豪等人。
“一、二、三六、七!”香栀仔细数了数,高兴地说:“七仙女都在啦。”
沈夏荷骂道:“好意思叫七仙女,真不要脸。”
她们也不睡觉了,干脆在天亮前坐在窗户边欣赏犯罪分子被抓捕的场面。
周艳似乎感受到她们的眼神,忽然挣扎地指着她们:“她们是另一拨的,领导同志们,我告发她们!”
陈名豪顺着看过来,发现香栀手腕上松垮垮挂着的劳力士,全没了之前好为人师的姿态,狼狈地说:“对,我也告发她们,她们也不是好东西。特别是那个戴手表的,赶紧抓着她,她也是敲诈的!”
“不许大声嚷嚷,敲诈什么敲诈?”联合抓捕的锦山市公安纠正道:“那是我们配合我们抓捕工作的军嫂同志!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次她们可算是立功了!”
周艳和陈名豪等人纷纷往窗户边看过去,瞠目结舌的样子落在香栀眼里好笑极了。她伸手跟他们招了招,笑的非常欠揍。
周艳气得浑身哆嗦,她大吼道:“不可能!她大庭广众下摸男人大腿,还背着人打啵。她就是个女流氓,怎么可能会是军嫂。”
顾闻山推搡着郑建福从楼里出来,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窗户里的小妻子,没羞没臊地说:“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像我,我就喜欢她摸,她越摸我我就越高兴。”
陈名豪气急败坏地嘶吼:“你你臭不要脸!你敢勾引军嫂!”
顾闻山凑到他耳边说:“勾引算什么,我们睡都睡过了。”
陈名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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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爱漂亮的小浪货
“来来,赶紧带上车,不然回去六个小时的车程,你身为老大不能站票,那多没面子。”顾闻山站直身体,推搡着陈名豪往前走。
刘干部在前面清点人数,走过来说:“都抓完了?”
“你看这是什么。”顾闻山从陈名豪不离身的黑公文包里掏出一把**:“他不光要敲诈勒索,他还想撕票。”
孟岁宁把另外几个人送上警车后,过来说:“我们还在她们房间的床底发现少量毒品。有可能马晓燕依靠毒品控制她们。单独与她接触的女同志都可能是她的目标。”
刘干部厌恶地说:“装的挺豪爽,背地里是披了人皮的狼。”
香栀和沈夏荷一直待在房间里,外面忙忙碌碌到中午,还能见到有人持械搜查。
考察团二十多人,跟七仙女有关联的有四五位。他们算是运气好,逃过被敲诈勒索。另外有七八位真心想要投资的老板见状想要提前离开,被政府招商干部死乞白赖的留住了。
顾闻山和孟岁宁回到房间里,看到香栀与沈夏荷将行李收拾好,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
顾闻山笑道:“下一站阳沈,为了感谢咱们的英勇付出,省厅报销全部费用。”
香栀雀跃地扑进顾闻山的怀抱,昂着头说:“总算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都想死你啦。”
沈夏荷也走过去拉着孟岁宁的胳膊晃了晃:“你没受伤吧?咱们去阳沈买些好布料回来行吗?”
顾闻山一手提包,一手牵着小妻子说:“这还需要打报告?老孟啊,你这样管着家里可不行啊。”
孟岁宁头一次被顾闻山叫老孟,出来一趟俩人关系亲密了不少,他笑着说:“家里财政大权都在她手上,这是通知我,不是找我批准。”
沈夏荷挤兑香栀说:“有的人出门一趟钱都没有,花的都是我的。也不知道这个家怎么管的。”
顾闻山和香栀俩人其实都不大会管家,一律按照秦芝心女士的方式,留一部分开销,其他全部存存折,存折一应在香栀名下。
香栀腆着脸说:“姐妹,这话你可说对了。我嫁到他们家,就没花过多大的钱,每个月还得让我爸给我补贴呢。”
顾闻山望着小没良心的,悠悠地说:“告歪状是不是?人家那是故意挤兑你好护着自己对象呢。你也不知道护着我。”
香栀掂着脚亲了口顾闻山的下巴,细声细气地说:“乖了噢,人比人气死人,咱们不要攀比哦。”
顾闻山得了封口费,自然不会叽叽歪歪。提着包说:“走吧,刘干部给咱们派了台小轿车,开到阳沈要四个小时。”
顾闻山和香栀走在前面,自然而然地打开后车座坐了进去。沈夏荷坐在副驾驶,留下孟岁宁当司机。
孟岁宁:“”下次打死也不跟他们夫妻出来玩了。平时照顾一个,现在伺候仨。
两对夫妻在阳沈市逗留了两日,游览了阳沈的小故宫、去了老工业街吃小吃,又逛了张帅府、六河公园,晚上还去看了二人转大舞台。
隔日早上,香栀哼着二人转正要起床,又被顾闻山按在被窝里,俩人黏黏糊糊到十一点。
等他俩收拾好等在招待所楼下,沈夏荷和孟岁宁姗姗来迟。
这还用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了。
开车路过大东北副食店,里面的特色美食琳琅满目。因为是外地游客,顾闻山手上还有介绍信,购买指定特产不需要票劵。
“锅包肉、熘肝尖、干烧大王鱼。”香栀和沈夏荷坐在餐馆头并着头,点了一顿后,沈夏荷舔舔唇说:“再加一份溜腰花。”
她今天容光焕发,一改前两日的怨念,精气神都被提了起来。
香栀更不用说,小脸红光满面,心情好的要飞起来。
听到要点溜腰花,香栀捂着小嘴说:“要不要再加一份?”
沈夏荷小声说:“你家那口子这么虚?”
香栀说:“屁呀,我怕你把你的孟哥哥累坏了。我瞧着都有黑眼圈了。”
沈夏荷死不承认:“那是被你家那口子欺负的,什么事都指着孟哥干,下回再出来让他把警卫员带上。我瞅着小郭都胖了一圈呢。”
香栀看到两位男士从门口进来,顾闻山手里提着街对面香喷喷的烤鸡架,孟岁宁端着手工拉皮。全是为了服务两位女士。
餐馆不大,似乎是私人承包下来的机关食堂,味道正宗。四个人吃一顿下来,没有青菜,一桌也才三元二角钱。
吃完饭,香栀和沈夏荷抢到后面的座位,俩位女士各方面都很满足,也不在乎男士在哪里了,俩人靠在一起渐渐地睡着了。
“我来开。”顾闻山出乎意料地说。
从阳沈开回海城要六个小时,他们得换着来。
顾闻山先开了三个多小时,等到天渐黑,义不容辞地把方向盘让给了孟岁宁。自己搂着媳妇在后座上睡得昏天黑地,进了114大院也不知晓。
香栀睡的迷迷糊糊,再一睁眼睛居然在家中床上。她翻身压着顾闻山的胸口,脚丫子挂在腿上睡着了。
睡到第二天醒来,香栀正常洗漱,清理礼物。
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到了中午,顾闻山回来,俩口子一起吃完饭,香栀看到茶几上摆着的藤编樱桃,一拍脑门:“妈呀,忘记生孩子了!”
香栀赶紧穿衣服穿鞋,推开门一下看到背着小书包站在门口的小花宝:“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小花宝瘪瘪嘴:“妈妈,你忘记你忠诚的狗腿子了吗?”
“没忘!”香栀赶紧抱起小花
宝,亲亲左边的小脸蛋、亲亲右边的小脸蛋:“宝宝,妈妈最爱的就是你啦。你瞧,妈妈还给你买了好多礼物,还有好多好吃的。”
顾闻山起身开始往茶几上摆东西,晃着藤编樱桃说:“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喜欢吗?”
小花宝从妈妈身上滑下来,哒哒哒跑到茶几边抱着藤编樱桃说:“喜欢!花宝爱爸爸,花宝也爱妈妈,下次花宝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去玩!”
香栀心虚理亏之余,忍不住问顾闻山:“之前你闺女说话有这么流利吗?”
顾闻山低声说:“八成是她便宜姥姥又给喂大补丸了。隔壁小皮球一张嘴还流哈喇子呢。”
香栀捶他一下:“人家叫孟小虎。”
顾闻山见小花宝无忧无虑地玩着藤编樱桃,小声说:“我看别的战友家里小孩九个月就送到托班去了。咱们孩儿过了七月就两岁了,如此自由自在,应该收到教育的鞭笞了。”
香栀心疼地说:“大喇叭夏天也要回去避暑,我想着要带小花宝上班。要是放在托班里,不知道她能不能合群。”
打小被爸爸洗脑的小花宝努力争取道:“妈妈,小狗腿子也会长大的呀。托班能学着洗手帕、算算数还有许许多多可爱的小崽子陪着我玩耍,我真的想去。”
顾闻山深情的望着自己不大纯正的人类幼崽道:“那你就去试试,对你要求不高,不许打人。小朋友、老师都不可以打。”
小花宝昂着头想了半天说:“那可以揍园长吗?爸爸。”
香栀抿嘴偷笑,顾闻山耐着性子说:“不可以打。除非她——”
香栀马上捂着顾闻山的嘴,对小花宝说:“没有除非,没有例外。”
顾闻山理解香栀的意思,差点话里出现漏洞让小花宝钻了。他拍拍小花宝的脑袋瓜说:“托班不需要每天过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可以跟妈妈去上班,总之不可以打人。”
香栀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许抢别的小朋友的食物。”
“不许上房顶。”
“不许掰断桌子和椅子。”
午睡的小花宝脑袋瓜嗡嗡的,嗐,当妈妈的狗腿子真难。
她抱着樱桃玩具睡着后,香栀跟顾闻山说:“你先看着一会儿,我把特产给冯姐还有小伍她们送过去。里面好多吃的,不能坏掉了。”
顾闻山坐在床边看书,点头说:“好,你去吧。”
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香栀挎着竹篮出去敲沈夏荷的门:“走呀,送礼去啊。”
沈夏荷正在梳头,香栀站在门口等了会儿,见沈夏荷很快出来。她也提着竹篮跟着一起往冯艳家去。
从冯艳家出来,香栀和沈夏荷又到小伍家去。去的正是时候,小伍一家全在家里吃饭呢。
香栀还是波浪卷发,想着出门送完礼,跟沈夏荷带着孩子去澡堂子搓一顿,套着条红裙子出来了。
走在路上,沈夏荷看到不少家属看着香栀的眼神很微妙。
到了李小娟家,李小娟正在拆劳保白手套,打算冬天之前用劳保线织几双毛袜子。
香栀把带来的烧鸡放在她家桌上,环视李小娟家到处布满的手工编织品,羡慕地说:“你手真巧,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巧手,不至于老买成品穿了。”
李小娟长得秀气婉约,瓜子脸挂着恬静的笑:“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倒是想季季都买新衣服穿,可我家花不起这个钱。你也就跟我们这样说说,放在外面说小心让别人又在背后嚼你舌根。”
沈夏荷琢磨出话里的名堂,试探着问:“是不是又有谁不长眼睛在背后说栀栀什么了?”
香栀说:“李好?”
李小娟在家属院也是老人了,她努努嘴说:“新来的几个家属着急抱团,在背后到处攀关系说闲话。不知道谁提起来,说你跟你家那口子感情不好,之前分开一年多,你刚回来又被遣送回去了。幸好你这样回来的早,要不然还不知道传出来什么话呢。”
香栀大吃一惊:“我跟顾闻山俩人就差粘成一个人了,怎么还有人觉得我们感情不好?”
沈夏荷剥着花生吃:“还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才会这样想。”
李小娟削好苹果递给香栀又说道:“这事我跟冯姐反应过,她问过是谁乱嚼舌根子,没人承认。后来她们不在明面上说,都在背后说,冯姐也就管不上了。”
沈夏荷回忆起临走前那帮参观的新家属,忍不住跟香栀说:“我看是嫉妒。瞧你漂亮,对象职务高。有些人虽然进到大院里,骨子里还是村口嚼舌根的货色。”
李小娟又削了个苹果,递给沈夏荷说:“栀栀出门那天穿着的红裙子跟这条差不多,这抹红色别说男人,连我看了也动心啊。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浪荡的代名词。这都开放了,还有人觉得土里土气才是本分。”
李小娟说的很婉转,从她家出来后,香栀恍然大悟:“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浪!”
沈夏荷给她拍巴掌:“不光是说你浪,还说你因为浪被你家那口子遣送回家两次。”
香栀真要气死了:“哪有不爱漂亮的花儿,追求美丽也是犯罪吗?”
沈夏荷被她逗笑了,挽着她的胳膊说:“你消消气,回头问问你家那口子,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你俩感情不和的谣言打消。你知道的,有好多领导对家庭关系也很重视,夫妻感情不好,多多少少会扣印象分呢。虽然你家那口子已经不需要这个印象分,但多少还是要注意。”
香栀也觉得李好已经偃旗息鼓,在筒子楼里过着艰苦的日子,怎么还会有人要步后尘,顶风作案呢。
香栀回到家,跟顾闻山学了这件事,气呼呼地说:“她们还说我浪,我看到路上有家属把卷发藏在帽子里,还有短发烫成卷说是自然卷的。爱美不是羞耻,也不是咱们感情不和的导火索,我必须要把这种观念扭转过来!”
顾闻山在客厅提着小花宝的两条胳膊荡秋千,闻言颔首说:“这好办,明天我就站在咱家门口,谁往咱家看,我就跟她说,我就喜欢你劲劲儿的性子,绝不可能遣送你回家。”
小花宝荡着秋千,小手特别有劲儿,晃来晃去说:“不可能!不可能!”
香栀撅着嘴说:“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小花宝使劲拽着爸爸的胳膊又喊道:“爸爸,妈妈给你说正经的呢,你快跟妈妈好好说。”
“哎哟哟,轻点。”顾闻山歪着肩膀,扯着小花宝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被小棉袄教育后,好好说道:“下个月有年底联欢会,我陪着你一起去。到时候她们看到就知道咱们俩感情好了。”
今天上午他回办公室,也发现有战友欲言又止。要不是办公场所不适合讨论私人话题,估计都得围上来问。
谣言并非针对小妻子,而是专门针对他。
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底就能接手刘师长的工作,从团职干部提升为副师级领导。从中级干部层飞跃到高级将领身份,成为114师军团第一指挥官。
如果不顺利,谣言之后兴许还有别的等着他。明年提升的事说不准真变成到手的鸭子飞走了。
顾闻山不会把这些歪门邪道的事说给小妻子听,更何况在大喇叭的教导下,家里多了个小喇叭。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得学着避着孩子说。
不然小嘴巴叭叭叭,一传十十传百都抖落出去了。
这不刚从大喇叭那边回来,已经事无巨细的跟顾闻山说了一遍这两天的所见所闻,甚至野山樱跟周先生生气,她都能绘声绘色地学着吵架的样子叭叭叭。
“行,那就这样办吧。”香栀盘腿坐在沙发上,不大高兴。
过了两日。
香栀老老实实在花房上班,隔三差五去心连心小学点个到、考个试。
尤秀老师对她要求不高,只要考试合格,拿到小学毕业证就好。有了小花宝,也不强要求她每天必须到班上听课。反正有顾闻山教导,她乐于放手,自
己埋头准备下一届的高考。
只是让香栀感到震惊的是,她贼眉鼠眼摸到学校后门打算借小人书看,发现三家小人书屋全没了。
曾经的小人书老板坐在路边卖烧饼,骂骂咧咧:“你们学校有个姓尤的年级组长,带着体育老师和街道干部把我们全给取缔了!”
香栀捂着胸口仓皇逃跑。
她的秀儿啊,竟如此心狠手辣。
到十一月下旬,气温骤降。
落叶源源不断地飘零,路旁堆着厚实的枯叶山。
惊扰一夏天的蝉也消停了,下一次见面得是明年。
香栀带着沈夏荷和小伍、李小娟一起到城里理发室烫头发。
她们几个想了个办法,觉得有人认为大波浪是浪荡的代名词,那她们为了支持香栀,心甘情愿把头发烫成大波浪。
“我们做军属问心无愧,一年到头对象老出任务不在家,难不成非要做黄脸婆才行?军属没有美丽的权利吗?”
“我早就看文工团烫的波浪头好看了,正好烫一个,要能维持到过年更好。”
“我也得打扮起来,等过年回娘家,让他们看看他们小闺女多时髦。”
香栀听她们包含鼓励的话,小手一挥:“你们的汽水我请了!”
沈夏荷嫌弃地说:“大冷的天喝什么汽水。你没看见旁边有卖咖啡的,你弄点洋玩意给咱们尝尝呗。”
香栀还没喝过咖啡,她小声问自己身后洗头的小姑娘:“咖啡贵不贵?我只带了十元钱。”
小姑娘笑呵呵地说:“同志,要不了那么多钱。最贵的也就五角钱一杯,剩下的钱您还能买个小蛋糕一起分着吃呢。”
理发室今天没别人,就是她们几个。香栀干脆包着头发跑到隔壁买咖啡。
咖啡菜单上有许多看得懂却不理解的文字,她按着顺序点了八杯,自己则要了沪市咖啡厂的咖啡茶饮。据说这个是最甜的。她还让服务员多多的加糖。
咖啡厅的服务员比锦山人民俱乐部的服务好多了,帮着香栀端着咖啡送过来,还多给她们送了碟脆饼干。
咖啡特有的焦糊香味飘荡在理发室里,小姐妹们坐一排对着橱窗,头上全是塑料发卷,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咖啡。
香栀也抿了一小口咖啡茶,沪市咖啡厂的这款甜味为主,一点点的苦,带有咖啡的香气,还挺好喝的。
香栀侧头看着她们几个,都喝的不错,只是沈夏荷哇一下差点吐出来:“呸呸呸,什么玩意,这不就是苦汤药吗?”
香栀给理发室里的大师傅和小姑娘也买了咖啡,大家喝的其乐融融,沈夏荷端着杯子给香栀看:“你瞧,你上面飘着一层奶糖,我这全是咖啡,一点糖都没有。”
小姑娘说:“姐,我听一个电影明星说,这样喝方便减肥。隔壁咖啡厅专门给明星们做的纯咖啡。”
“明星都喝啊?那我坚持喝完吧。”沈夏荷端着杯子重新坐在椅子上,喝一口呸一声,喝一口呸一声,引得其他人偷笑。
嘴上虽然嫌弃,还是舍不得五角钱的咖啡,临走前一杯都喝完了。
香栀带着她们做完头发,大家对大师傅和小姑娘的手艺非常满意,拍着胸脯要给他们介绍顾客,喜得大师傅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谢谢各位军嫂,下次来我肯定给大家优惠!”
她们从理发室出来,一路上波浪卷发随风飘摇,红嘴唇、长大衣、黑皮鞋,靓丽的景色从街边进到114部队,她们在众多家属的视线下招摇过市。
遇到熟人不忘停下脚步,给她们推销友谊理发室。
香栀今天高兴,难得给小花宝带瓶外国饮料回去。小花宝人小,家里管得紧,鲜少能有外面的饮料零食吃。
见到国外饮料,小花宝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走路了,开心地说:“妈妈,今天咱家要过年了吗?这一整瓶都是我的吗?”
香栀含蓄地说:“都给你的,过年还得两个月,到时候再给你买一瓶。”
小花宝激动地抱着妈妈的大腿,狗腿子地说:“妈妈,你是我见过最有实力的人了!”
“那必须的,妈妈的实力都留给你。”香栀抱起小花宝,让她乖乖坐在沙发上嘬饮料。
门外出现沈夏荷的声音:“栀栀,是我。徐大姐给我拿了不少海麻菜,晚上咱们一起包海麻菜包子吃呀?”
香栀推开门,见沈夏荷端着一盆海藻般的粘稠海货,疑惑地说:“这东西能吃吗?”
沈夏荷说:“你不识货,我告诉你这个包包子忒香。徐大姐说里面点些香油更好,我这不就想到你了么。”
“徐大姐又是谁?”香栀回来不久,发现军属里出现好多不认识的人。
沈夏荷说:“就住在我家隔壁,也是一楼的。刚从南岛回来的驻扎军属。人可好了呢。”
说着沈夏荷小声说:“她对象也是团长呢,但比你家那口子大多少了,四十好几了。”
第62章 第62章检举揭发
“这么大岁数还是团长呀?”香栀以顾闻山度人,觉得这么大岁数至少能当个师长。据说顾司令四十来岁已经当司令员了呢。
“人家这才是正常岁数,你家那口子坐了火箭知道吗?你可小点声,抱着香油瓶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沈夏荷喊完香栀,又探头跟沙发上嘬饮料的小花宝说:“乖宝贝,跟你妈过来玩,干妈给你面团子捏。”
小花宝和孟小虎一样,出生下来便有三个妈、两个爸。
“好呀,我来啦。”小花宝同志的腚飘轻,有约就赴。
不管是逛街买菜打麻将做头发开会看电影,招手即来,是妈妈们的好搭子。
不用香栀牵着,小花宝趿拉着线拖鞋,哒哒哒跑到隔壁,仿佛自己家一样得劲,扭到沙发上坐着,抱着饮料跟孟小虎嘚瑟。
为了表彰孟小虎同志对她的忠诚,大方地赐予三口饮料。
香栀洗了手,见李妈妈还在厨房和面,打了招呼说:“什么事还要跟我商量?”
沈夏荷擦过桌子,往上面撒些浮面说:“听说咱们国家要开展独生子女政策了,具体还没实施下来,但我感觉早晚的事。趁现在还没落下政策,想问问你有想法要二胎吗?”
香栀挽着袖子摊着手准备包包子,寻思了下说:“我俩还没商量过,不过我有小花宝就够了。要是再弄一个,其实我不愿意跟顾闻山再分开。你瞅瞅,也不过一年多,闲话得了不少。不想费那劲儿。”
沈夏荷也有点动摇,望着沙发上和小花宝一起玩耍的孟小虎,半晌说:“我家只有我一个,我也不想把我的爱再分给其他孩子。主要是突然听到消息,总觉得不抓紧生一胎,后面后悔就来不及了。”
李妈妈擀完皮,给她们面前扔过去:“有了小虎我很满足了。照我的意思,随其自然吧。”
沈夏荷说:“等政策下来就不是随其自然的事,独生子女会有奖励,非独生子女肯定会有惩罚。就是不知道会怎么罚,罚得狠不狠。”
香栀往皮儿里塞了满当当的海麻线,包子、饺子李妈妈都教过她,她包的得心应手。肚皮圆滚滚的包子板
板正正地排着队。
她顺手拿起包子皮,叹口气说:“等生下来要是后悔不也晚了么。总不能把孩子塞回去。”
沈夏荷已经包好四五个了,她手上利索,嘴巴也不停:“所以我找你问问,要是你家那口子听到这方面消息了你告诉我一声,我提前有个准备。”
“行。”
香栀在沈夏荷家包完包子,和小花宝吃的肚皮溜圆的回家。到家后,等着顾闻山回来,她便问了。
“独生子女政策?”
顾闻山脱下军装外套,搭在衣架上。揽着小妻子的肩膀啵了一口。
“我这边还没听到风声,但是政策落下再推行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生育政策设计民生方方面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型。我瞧着她的意思,是想要又怕对孟小虎不公平?那就还是随其自然最好。等到政策下来还没有,那就不要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香栀转身到柜子前给小花宝冲奶粉,她嘟囔着说:“那你呢?也是这样想的?”
顾闻山洗过手,先去看了眼玩小木棍学算术的闺女,表扬了小同志爱学习的精神,转头从小花宝房间出来说:“我就要这一个。”
他不想分散父爱,也不想再经历与小妻子两地分居。
香栀给小花宝送了牛奶,回到客厅跟顾闻山小声说:“既然这样那你得注意点。”
顾闻山一时没反应过来:“注意什么?”
他往厨房走去,看到有包子拿起来咬了口,看了眼馅儿说:“海麻线?怎么会吃这个?”
顾闻山把包子放下,觉得海麻线腥气重。
“是那边徐大姐给的。”香栀随口答了一句,没注意顾闻山沉下来的眼神,嘀咕着说:“注意什么你还不清楚?既然不要孩子了,你就得管好你的种子。”
顾闻山噗呲一声乐了,捧着香栀的腰抱到沙发上,让小妻子坐在自己腿上说:“不想给我生孩子了?”
香栀怒道:“你不也不想要吗?”
顾闻山伸手抚摸她的小腹,有点可惜地说:“我这么优良的基因,不使劲播撒种实在浪费。”
香栀冷笑着说:“没用处的种子就是垃圾,麻烦憋到外面去释放。”
顾闻山不乐意了,揉了把小妻子的屁股,流氓兮兮的说:“不想要了?明明之前非要我使劲播种,睡过了就不爱了?”
“是得到手就不珍惜了。”香栀拍拍顾闻山的俊脸,反正憋得不是她。
“你知道我舍不得欺负你。”顾闻山拇指抚上香栀红润的樱桃小嘴,揉了揉,忍无可忍地亲了上去
***
香栀回到114,还得去后勤绿化部撤销停薪留职的申请。
顾闻山一点没有快被提拔的自知之明,骑着750载着妻女找周先生上班,整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香栀都快不认识自己上班的地方,坐在斗里远远见着牛和羊在圈里悠闲踱步,又看到成片的草垛堆在花房门口。
停下750,轮子边走过一群黄鸭子,嘎嘎嘎扑着翅膀你追我赶。
“我爸把动物园搬来了?”香栀抱着小花宝从泥泞的地上绕过。
“进去你就知道了。”顾闻山停好车大步流星地赶上来,接过小花宝骑在脖子上。一路送到值班室门口,才亲亲小妻子和小花宝再见。
好在值班室的木屋还在原地,香栀推开门见着里面居然多出两张办公桌,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堆得满满当当。
周先生埋头一脸苦涩地拨着算盘,抬头问:“闺女,这学期珠算考试及格了吗?帮爸爸把草饲料的帐算一算?”
香栀接过手,晃了晃算盘说:“这怎么回事啊?”
小花宝扑倒周先生怀里,姥爷姥爷的叫。姥爷没有香奶片,但姥爷有嘎嘣脆。从兜里抓出两把,一把给外孙女,一把给闺女:“少吃点,上火。”
香栀嚼着嘎嘣脆,满意地说:“新口味不错。”
周先生说:“老刘真不干点好事啊。听说158部队粮食丰产,基本能达到自给自足,非要咱们也把口粮这方面规划起来。以后咱们这里不叫绿化统筹,要叫保障统筹。除了漂亮花儿,鸡鸭牛羊还有小麦、水稻都要折腾起来。”
香栀还想轻轻松松混工资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苦恼地说:“什么保障统筹,就是个大农场。我刚从农村回来,这下又给我干农村的活儿。我一个当军嫂的小妖精,就不能坐享其成嘛?”
周先生看她要把唯一一把算盘掐碎了,忙说:“别生气,不光你自己忙活。咱们农场虽然活多,但也给咱们增加了人手。另外还有个好事情,你瞧,你都在这里干了两年,咳咳,还过了二级工考试。经过组织商议,从续职这天起,提拔你为科室副科长——”
“给我当官了?!”小花妖马上坐直身体,兴致勃勃地说:“副科长能管啥呀?”
周先生说:“嘿,你还是个官迷。老刘这招妙,直接让你爱岗爱业了。”
他点了点大茶缸,香栀马上喊:“小花宝。”
“到~!”小花宝扭着要从姥爷怀里下来倒水。
周先生差点按不住小花宝,怒道:“你使唤她干什么?你自己去给我倒水去。”
香栀笑嘻嘻起来,拍拍小花宝的头,给周先生倒了水:“到底管什么呀?”
周先生指着旁边两张办公桌说:“多加了两名科员,另外还有十来位帮忙的农工。”
“全归我管呀?”香栀一脸喜色,扭扭捏捏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当过领导呢。”
这就算领导了。
周先生没眼看,跟她说:“那俩孩子还在办公楼学习部队的规章制度,过两天上岗实习,你瞅着好就留下来,要是有花花肠子的你就告诉我。”
“行。”香栀感觉自己拥有了生杀大权。一整天上班精神抖擞,小算盘都要扒拉出残影来了。
在新农场干了几天活,到了年底联欢会的时间。
香栀提前一天跑到沈夏荷家里,让她帮着自己把发卷卷起来,顶着一晚上,睡觉也没摘下去。
军属联欢会是下午六点半开始,食堂提前一个小时开放。
香栀过去看了眼,里面人山人海,都是想要凑合一口就去会场占地方的家属。
“你跟他们挤什么,到我家吃去。你闺女已经在席上了。”沈夏荷找过来,拽着香栀到她家吃饭。
李妈妈煲了鸡汤,鸡腿给小花宝和孟小虎一人一个。
孟小虎要把鸡腿献给姐姐吃,香栀正要阻止,沈夏荷说:“你别管他,他乐意。”
与其长大了吃女人的亏,还不如把好的都先给干姐姐吃了。
沈夏荷揪下鸡屁股扔到孟小虎碗里:“虎儿,吃吧。”
香栀乐得不行,啃着鸡翅膀吃的老香了。
“待会吃完饭别着急去,你家那口子肯定会被安排在第一排。咱俩化个妆,打扮的漂漂亮亮再去。你这样的身份,就得最后压轴登场。让她们明白,爱漂亮跟意识形态的健康完全没关系。”
香栀也昂着头说:“对。我还听说咱们军嫂里有穿牛仔裤的,被人当面训斥后被迫脱了下去,这都什么事呀。我今天还得穿红裙子去。”
“必须穿红裙子。不光你穿,我跟大家都说好了,咱们一伙儿的都穿。都说法不责众,有本事把咱们全都造谣一遍。我还抓不住个她了,背后嚼舌根的东西。”
“有孩子呢。”李妈妈提醒沈夏荷。
沈夏荷给小花宝加了勺汤,汤里还有唯一一颗鸡心头。
小花宝把鸡心头让给了孟小虎,还恳切老成地说:“虎儿呀,我姥姥说吃啥补啥,以形养形。你吃吧,再有鸡心头我还给你。”
憨厚的孟小虎感动极了,只是口条没有姐姐利索,支支吾吾半天,被沈夏荷塞了一口饭也就作罢了。
正如沈夏荷说的,吃完饭她们收拾打扮后,顾闻山与孟岁宁姗姗来迟。
孟小虎吃完了就要睡觉,干脆在家里跟姥姥作伴。小花宝有幸陪着爸爸妈妈去联欢会长见识。
顾闻山要上台发言,感谢军属们这一年的无私奉献。他身着军礼服,肩上的军衔与胸前的奖章闪耀非凡。这抹羡慕不来的绿色,与身边香栀的红裙子相得益彰。
毫不掩饰自己美貌的香栀,出现在大礼堂宛如仙女下凡。曾经的懵懂与青涩已经悄然褪去,留下精致的妩媚和风情。
牵着的小花宝怀里抱着颗路上别人给的红石榴,俏皮可爱,大眼睛随妈妈,看谁都带着笑意。
她乖巧地跟着父母在大礼堂中间走廊走过,听到有人夸她可爱,她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奶奶,你也很美丽慈祥噢。”
“哎哟,这一家三口从画里出来的吧。”老婆婆跟受用,伸手拍拍小花宝的小屁股,忍不住跟旁边人夸奖起来。
他们的到来备受瞩目,正对舞台第一排的中间座位已经留了下来。顾闻山绅士地扶着小妻子坐下,又将花宝抱在自己腿上。
演出开始前,顾闻山应邀上台发言。
他以自己的妻子香栀同志为例,对感谢广大军属对114部队的奉献、对家庭无私的付出。又亲手表彰了几位军属模范,并对家委会冯会长的工作高度赞扬。
观看演出期间,顾闻山细心体贴无微不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用行动打破了夫妻感情不和睦的谣言。
节目之后便是舞会。
顾闻山以身作则率先邀请小妻子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郎才女貌、神仙眷恋。
待小妻子疲惫时,他又领着小花宝弯着腰带着她一点点随着音乐起舞。小花宝在舞池里激动雀跃,引得欢笑声一片,成功完成老父亲的期望。
这晚过后,顾团长与妻子神仙眷侣的称号广为流传,更何况他们还生育了可爱的小花宝,孩如其名,真是个宝贝疙瘩。
家属联欢会高调过后,果然再没有说他们夫妻不和睦的谣言。
临近年关,春节快要到来。
香栀专心准备期末考试,终于三门获得260分的好成绩。尤秀顾不上管她,乐得没有寒假作业。
沈夏荷闲的没事,跑到香栀家里给小花宝扎小辫。小花宝听话地坐在干妈怀里,小手还在给妈妈剥着花生米。
“你们过年要是在这儿我也在这儿。我跟孟哥反正也没地方去。”沈夏荷缠绕着毛线,要给孟小虎织毛裤。
“行,今年秀秀没时间,要不明天咱们把年货买了?前年我家煤炭买的斤数正好,今年晚了点不知道买不买的够。”香栀如今认得不少字,顾闻山给她买了几本名著,她整天猫家里看。
“去呗,我妈让多买点排骨,她要做腊排骨。”沈夏荷看眼时间:“明天要去咱们就早点,徐大姐说有个地方卖蜂王浆,我想买来尝尝。”
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顾闻山出操前叫醒香栀。
香栀迷瞪瞪地抱着小花宝站在沈夏荷家门前,孟岁宁正好出来出操,娘俩直接进了门。
在沈夏荷家吃了大馒头夹肉当早餐,出门小郭笑嘻嘻地守在吉普车前面:“嫂子,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啊。”
小花宝几次要冲出去抱小郭叔叔,被香栀提溜到孟小虎边上:“妈妈要出去买年货,你看好李奶奶和你小弟。”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花宝脆生生地说完,站的笔直。
坐在车上,小郭嘟囔着说:“我大侄女,天生的军人体质啊。”
多亏有小郭在边上帮忙,香栀和沈夏荷大肆采购了一番。
今年是个丰收年,市场上的肉蛋水产很丰富,她们手上又不缺票,干脆想买什么便买了回去。
吉普车装的满当当,到家属院里又跟司务长一家定了五斤猪肉和四个猪蹄。沈夏荷多订了两根猪尾巴,想学着外面餐馆红烧着吃。
临近年关到处都轻松起来,家属院的红灯笼一年一度地挂上路灯。
有性子急的小朋友已经拿着散鞭在家属院里扔着放。
香栀一家年三十还是跟沈夏荷一家过的,尤秀今年没去探亲,难得一起过大年。
家里长辈只有李妈妈一人,大家处的熟悉,年三十过的舒坦惬意。特别是顾朝阳小同志,今年头一次收红包,数量比香栀想象的要多的多。
顾闻山大年初五值班,香栀在家没事,干脆领着小花宝去冯艳家拜年,拜完年小花宝兜里揣着红包雀跃的往家走。
刚走到家门口,香栀的心提了起来。
又来送礼的了。
“香栀嫂子,过年好呀。我是陈一峰家的,大过年的给你和顾团长拜个年。”
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同志,也提着香蕉苹果,手里捏着准备好的红包蹲下来往小花宝兜里揣:“阿姨给压岁钱,回头自己买糖吃啊。”
香栀跟她们不熟,让小花宝不要她们的压岁钱,然而她们像是说好了,塞完钱就跑了!
香栀以为就是五毛一块的压岁钱,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百的!
等她进家门没多久,又来敲门的。
“谁呀?”等小花宝踩着小板凳打开门,门口只剩下装烟酒的袋子
大过年送礼的人太多,沈夏荷过来串门,发现香栀居然还在茶几边上数钱。
“这样影响太不好了。我想给她们退回去,这几个人死活不要。”香栀没办法说:“多数是五角一块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有四五个大额的,上百块,我都放在一边了。”
沈夏荷扫过一堆拜年礼,直咂舌。
沈夏荷拿起名单看了眼,心里有了数:“这是要打着压岁钱的名义,给你们两口子送好处呢。”
香栀说:“我才不在乎这些钱,你说怎么办?家属院人太多了,见着小花宝就给压岁钱,这都快四百多了!给个三五角的当压岁钱不就完了,弄得我还像欠谁人情似得。”
沈夏荷也觉得钱太多了,正常往来如孟小虎,今年四处拜年得了不少压岁钱也才十来块。
香栀又说:“我要还给她们,她们谁都不要。还说我记错了,我又不是文盲,怎么可能记错。”
沈夏荷也替她发愁,想了想说:“你还是跟你家那口子商量一下吧。”
香栀嘟囔着说:“我倒是想,可是他最近又是值班又是开会,晚上回来我们都睡了。早上起来又不见人。”
香栀往小火炉里扔了块柴火,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正月都要过去了,该不会还有人趁机送礼吧?
小花宝拿着小板凳哒哒哒跑去开门,见到是眼熟的人,跳下来让开地方:“妈妈,徐奶奶来啦。”
沈夏荷忙说:“乖宝贝,叫徐婶婶。”
香栀赶紧收起红包,也站起来:“徐大姐,外面还下着雪怎么过来了?”
徐大姐留着胡兰头,穿着军大衣站在门口抖了抖雪说:“这不还正月吗?我家做了不少糖三角,想着你们俩家孩子小肯定喜欢吃,就给你们送一些过来。”
香栀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又是来送礼的。不对,也算是送礼,但不是豪礼,是可以礼尚往来的礼。
她走过去邀请徐大姐进来,小花宝也脆生生地改口:“徐婶婶进来玩呀?”
徐大姐把六个糖三角递给香栀,慈爱地摸摸小花宝的头:“我还要回家继续包糖三角呢,回头雪停了你到我家玩好不好?我家还有小三轮车呢。”
“好呀,徐婶婶你等着我呀。”小花宝又跟人家约好了。
送走徐大姐,香栀顺手要给小花宝一个趁热吃。小花宝伸手要拿,被沈夏荷一把抓着。
“这东西不能给小孩!里面糖浆化了容易烫坏嗓子眼。也不知道徐大姐是不懂还是忘了,怎么能让两岁的孩子自己吃滚烫的糖三角!”
小花宝闻言收回手,乖乖歪着头听着。
“应该是忘记了吧大过年的,应该不至于。”香栀又把糖三角拿了回来。可心里多少有了介意。
要不是沈夏荷在这里,她听徐大姐的话,这不就给小花宝吃了么。
小花宝眼睛闪亮亮地说:“妈妈,我可以慢慢吁着吃。”
沈夏荷干脆拿起一块糖三角掰开,里面被高温熔化的红糖浆流在她的手指上,烫的她忙冲到厨房用冷水冲:“哎哟,烫死我了!跟热油一样厉
害!”
香栀说:“你掰它做什么呀?”
沈夏荷冲完凉水走出来说:“我干闺女想吃,我不得放凉了给她吃嘛。这么小的玩意,眼巴巴瞅着你要吃的你舍得不给?”
香栀干巴巴地说:“舍得。”
小花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口是心非啦!”
***
正月二十九,顾闻山正在主持开年114部队的工作会议。
参加会议的都是114连级以上干部,刘师长、吴参谋长、孟岁宁、石志兵等都在列。
会议很严肃,今年京市领导对114的工作非常重视,又是老新指挥官即将交接的一年,许多事情都要顾闻山事必躬亲的完成。
刘师长在会议上对顾闻山去年一年的工作给了高度赞扬。
几乎是明示今年具体的工作可以逐步让顾闻山接手,不一定非要等到年底,不然慌里慌张交替工作,难免会有遗漏。
这也是部队的惯例,老带新一年。更何况顾闻山早在头两年已经接手不少114具体管理工作。是部队年轻一辈里首屈一指可以带兵打仗又能军事化管理的优秀将才。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除了对顾闻山工作的认可外,刘师长还点名称赞从南岛驻扎五年回来的徐团长,磐石精神,值得学习。
然而就在会议结束前十分钟,办公楼下悄然停下两台央区部队牌照的车辆。
央区稽查联合军委政治处、党委的人员,从天而降。
他们守在会议室前后门,当着所有人面说:“顾闻山团长,有人检举你收取贿赂,严重违纪一事,还请你配合我们询问调查。”
第63章 第63章幸福具象化
香栀等在家里吃炸元宵。
正月十五的元宵没吃完,要瞅着要开春了,她要上班、小花宝要上学、顾闻山又得忙活。
一家人商量好,今天就他们仨好好吃一顿自己的团圆饭。
香栀好甜,喜欢吃汤圆。吃过一次李妈妈炸的汤圆,回家自己炸的满处溅油。后来才明白元宵跟汤圆是两码事,汤圆只能水煮,元宵可以水煮还能炸。要是勤快点,煮完在面糊里滚一圈再炸,那不是一般的好吃。
她摩拳擦掌要给顾闻山露一手,可一直等到新闻联播结束,香栀还没等着顾闻山回来。
“我家孟哥也没回来。”沈夏荷心慌意乱地找过来说:“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香栀说:“希望不会有事,说不定是紧急任务。”她嘴上说着,手捂着胸口,感觉心脏跳的慌乱。
到了深夜,李妈妈带着两个孩子睡下了,香栀和沈夏荷坐在沙发上烤着小火炉等了一晚上。
往常过来送礼的人,像是一夜之间全消失了。门口始终空荡荡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挂起北风,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仿佛载着百千斤的重量。
老家属楼灯线老化,屋顶的灯泡闪了几下灭掉了。
香栀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她裹着厚实的毛毯,弯腰看眼小火炉。里面碳白了,她又夹了几块粗碳扔了进去。
猩红的火星顿时燃了起来。香栀把铝水壶放在上面坐着,再过一个小时,该给小花宝泡奶喝了。
她往门口看了眼,门口衣架上老是挂着的军帽和军外套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香栀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门口打开门:“你们是?”
门口站着两位陌生军人,脸色严肃。
“周香栀同志是吗?我们是央区稽查部。”对面穿着军装戴着袖章的军人说:“麻烦你跟我去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找你核实。”
“什么事?”
“过去你就知道了。”
香栀小脸发白,扭头看向醒过来的沈夏荷,对她说:“我把我闺女先托付给你了。”
沈夏荷咽了口吐沫,闷声说:“好,你放心,她是我亲闺女。”
等香栀走后,沈夏荷坐在沙发上紧张的喘/息。
她在原来部队听说过稽查部,是直属于最高长官的最高督查系统。
在她眼里就是钦差大臣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把钦差大臣引到114来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全是在针对香栀不,应该是针对顾团长!
李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声说:“回来了吗?”
沈夏荷恨的咬牙切齿:“没回来。”
李妈妈看她脸色不好,想了想说:“该不会是小孟有事吧?”
沈夏荷沉着脸说:“要是他有事还好办了。”
至少上面还有顾团长照应,人家这是直接擒贼先擒王了,外面的人手伸进来,他们两口子想帮都没处帮。
“哎哟,这话怎么说的。”李妈妈往卧室看了眼,见着小花宝揉着眼睛要醒过来,赶紧走过去给她盖上被轻轻拍了拍。
“乖乖,再睡一会儿。”
窗外鹅毛大雪纷飞,香栀的脚印很快被落雪掩盖。
她亦步亦趋地走到办公楼,脸上一点血色没有。
进到办公楼最高一层,上面鸦雀无声。香栀从一排办公室门口走过,愣是顾闻山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坐在询问室里,长桌对面是两位稽查人员。他们铁面无私的表情,让香栀觉得对面坐着俩钟馗。
小花妖紧张的咽了口吐沫,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双面玻璃后,顾闻山与其他人的视线。
顾闻山被人检举严重违纪,此事重大。被审讯一夜,滴水不漏。眼看要将他释放,检举人又提供线索,说顾团长是通过妻子收取贿赂。
香栀过来之后,家中很快有人过去查找违纪证据,涉及到无来源收入、红包、礼品等。
“我问你的话,你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能做到实话实说吗?”主审讯说。
香栀老实巴交地说:“能做到。”
主审讯稽查跟旁边点点头:“开始记录。”
“周香栀同志,有人检举你在过年期间收受数笔红包,情况属实吗?”
香栀点头说:“属实,是给我闺女的压岁——”
“回答是或者不是。”
香栀被打断话,蔫儿吧唧地说:“是。”
主审讯又说:“其中涉及到几笔三位数的红包,是或者不是?”
香栀垂头说:“是。”
这话说出来,顾闻山在远处眉头轻蹙,自然垂下的指尖微微勾动。他相信小妻子的清白,她对金钱并不看重,反而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更能哄得她的欢心。
参与见证的刘师长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香栀回答问题。在一片威压之下,站在最末尾的刚被审讯完的孟岁宁,额角出了冷汗。
他的确听妻子说过,有不少人给顾团长家送礼。佯装给压岁钱实际给大额金钱的、敲门放了昂贵烟酒就跑了的、还有以其他各种名目接近香栀,希望能在顾团长接替刘师长工作后,能讨到好处的。
这些都是家属或者职工所为,若是香栀不说,顾团长根本不可能知道。
而顾团长最近连轴工作,夫妻见面的时间都没有,那几笔大额红包,香栀想找他商量也没机会。
孟岁宁相信香栀与顾闻山的品行,不可能收取贿赂。很大的可能是被人陷害,检举人故意打了个时间差,在顾团长没跟香栀见面前,把事情捅出去。
夫妻一体,香栀收取贿赂,顾团长在劫难逃。看似在审问香栀,其实鞭鞭抽的顾团长的要害。
顾团长手下一系人员,都被找去谈话。若是他出了事,他们以后也就没了出路。
里面审讯还在进行,香栀一五一十的说了。
“情况与检举的属实,谢谢你的配合。”主审讯把笔录拿到香栀面前。
“要是没意见请在笔录上签字。”主审讯把钢笔推给香栀,准备结束谈话。
顾闻山站在原地望着小妻子,他闭上眼苦笑了下。
这下真要去花谷隐居了。
“顾团长,请你跟我们回央区接受处分。”顾闻山身边的稽查拿着手铐走过去说。
刘师长盛怒当前,身子气的发抖:“这就问完了?不许带人走,证据还没找到!”
“刘师长,请不要阻拦我们的工作。”
刘师长怒极,他一手培养的接班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几百元的红包耽误整个军戎生涯!
“不证据没来许带他走!”刘师长一声令下,在场的114军官们有了动作。
稽查们早有准备,手放在枪上,危险一触即发。
小郭从走廊上疯狂地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推开门说:“稽查去家里搜查,没发现任何红包和礼品!”
随着他的到来,隔离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失。督查们相互看着,停下手中动作。
刘师长一愣,喜上心头:“真的?”
小郭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的,他气喘吁吁的说:“家里都翻遍了,啥也没有!只有自己过年买的年货!”
顾闻山眯眼看向里面坐着的小妻子。
法术?
很快在
场的领导们得到了答案。
香栀清脆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我有意见,我不签字!”
她双手背在身后,略带孩子气的动作,仿佛怕有人拽着她的手签字画押。
她高抬起下巴,杏眼怒视着前方审讯的稽查。
紧张的现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的视线落在空荡谈话室里唯一的身影。
主审讯动作一顿:“香栀同志,请问你有什么意见?”
香栀声音清冷:“你们要我说的都是你们想听的话,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
主审讯收回让香栀签字的钢笔,重新坐回原处:“请说。”
随着他们重新开始,双面玻璃后面的人都走到玻璃前,静静地凝视着香栀。
香栀虽然看不到黑色玻璃那边都有谁,但她在空气的细微气味中,能闻到不少熟人在场,其中还有顾闻山的气息。
他在看着我。
至少他现在没事。
香栀镇定精神,从兜里掏出家庭账本递给主审讯:“这是收到红包的账本。”
石志兵站在顾闻山身后,看到她的举动要气死了,这时候怎么还掏出呈堂证供来了!
主审讯表情有一瞬间意外,他接过家庭账本翻开,里面的确有一项“小花宝压岁钱”的类别,里面114部队家属给的压岁钱记录两角三角到五十一百都在上面。
主审讯声音放轻了几分:“你这是要替顾团长征求坦白从宽的待遇?”
“他没错为什么还要坦白从宽?”香栀指着账本说:“你看里面一共有四百五十元零七角的压岁钱进账。”
主审讯点头:“看到了。”
香栀说:“麻烦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主审讯闻言把家庭账本翻到最后,仔细看到页面末尾写到“压岁钱四百五十元零七角及一应礼品,全部上缴家委会‘爱民基金’,接受人冯艳。”
香栀说:“这笔钱我要还回去,别人不要,有的偷偷塞到小花宝兜里我都不知道谁给的。绝大多数都是小额压岁钱,只有几笔大额红包。我找不到顾闻山商量,就自己做主找到家委会会长冯艳同志,经过她与家委会其他干部开会商定,决定同意我捐献这笔钱,并用作第一期‘爱民基金’的资金。账本上还有冯会长的签字。”
主审讯看到签字,情况急转弯,他起来走到门口跟门口的稽查说:“请冯会长过来核实情况。”
香栀脆生生地说:“我身为军嫂,当然知道什么钱该要,什么钱不该要。既然还不回去,我只能找到管理我们军嫂的冯会长做主上缴,这件事本身没错吧?”
一直冷漠的主审讯颔首道:“这是很正确的行为。只是‘爱民基金’是要用在哪个方向?”
香栀跟冯艳她们一起开了会,如数家珍地说:“分做两部分,一部分给海城雪灾遇灾的老百姓修缮房屋,购买粮食。一部分要买衣物给他们度过倒春寒。冯会长说成衣太贵,家属们都在家里给灾民们亲手做衣服。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问便知。”
“好!好!好!”刘师长在外面一连说了三声好,他大步走到顾闻山跟前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说:“峰回路转,家有贤妻啊!”
顾闻山吁了一口气,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我妻子虽然年轻,但她绝对够得上‘军嫂’二字。”
石志兵都要被吓死了,他僵着脸凑到孟岁宁边上问:“你早就知道了?”
孟岁宁说:“不知道,但是我妻子前天的确收拾了旧衣物出来说要捐赠。”
“果然如此,这件事情看来就到此为止了。”刘师长转头面对另一位稽查说:“咱们可不能为查而查。”
稽查道:“刘师长还请您放心,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
冯艳很快赶过来,与她一起的还有沈夏荷、小伍、李小娟等人。她们怀里抱着做到一半的衣服,还有人提着要捐赠的衣服。
一行人转移到大会议室,冯艳作为代表跟稽查说:“香栀同志不光把孩子的压岁钱全给捐赠了,她还整理了二十套服装和一百元积蓄捐了出来。她做好事不留名,我也就没公布。哎,早知道闹出这种事,我早就应该公布的。”
冯艳一脸歉意地看向顾闻山,发现他鼓励的点点头,表示让她多说几句。
冯艳面对不少央区领导和铁面无私的稽查同志们,紧张的咽了咽吐沫,又说:“在香栀同志的带动下,我们军嫂都在准备捐款捐物活动,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们随便怎么问我们,这些都是真的。你们看空红包都在这里呢。”
稽查把空红包拿到手上翻来覆去地看,问冯艳:“大额的红包也在?”
“在这里,一共五份。里面都是一二百元的。”冯艳抽出几张说:“你看,上面写的几位家属的名字,我找过家属名单根本没这几个人。问过她们几个,她们也都不认识。”
刘师长拿过红包仔细看了看,也不记得有这么几位家属。他把红包递给顾闻山,顾闻山看后说:“可以申请笔迹鉴定吗?我看这五个笔迹,似乎出自同一个人。”
刘师长暴怒过后,事情有了转机,他便没那么急了。
顾闻山在他手下干这么多年,他明白顾闻山的意思,与旁边的警卫员说:“跟省厅同志联系一下,申请笔迹鉴定专家来看看。咱们这边有专门栽赃陷害的老鼠屎,我就不信揪不出他的尾巴!”
孟岁宁站在顾闻山身后,远远地跟沈夏荷点了点头。沈夏荷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在肚子里。
香栀跟着稽查一路走到大会议室,看到里面全是熟人。大家看到她,不由自主地给香栀鼓掌!
这场堪称戏剧性的扭转,精彩万分。
小郭更是泪流满面,他吸着鼻子小声说:“我的好嫂子,你真是把我的魂儿吓走了。你真是活雷锋啊,你不留名!你居然不留名!”
石志兵闭了闭眼,磨着后槽牙道:“视金钱如粪土啊,雷锋啊!她雷锋啊她!”
他刚出差回来,差点以为老顾完蛋了!
这还在正月呢,闹得什么事啊。
香栀扭扭捏捏地站在门口,甜甜地笑着说:“别夸啦,雷锋精神,源远流长,我还有许多学习的地方。”
冯艳等军嫂再不了解情况也明白香栀一家差点被人害了,松口气的同时都笑了起来。
香栀看着她们的出现,非常感动。这种事情好多人避之不及,她们第一时间赶过来作证,她鼻子都酸了。
而顾闻山坐在会议室上首第二的位置,旁边已经没有稽查看守,正在跟刘师长谈论红包上的字迹。
见到香栀站在门口,顾闻山站起来迎接过去。当着领导的面,他克制住想要给香栀拥抱的冲动,伸出手握住香栀的小手晃了晃:“没事了,你做的很好。”
香栀冷不防跟顾闻山握个手,还没反应过来感觉掌心被搔了一下。
顾闻山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可香栀能在他眼里看到笑意。
“顾团长,你也做的很好。”
顾闻山拉开椅子请小妻子坐下,而后回到上首的位置也坐下,耐心
等省厅笔迹专家的到来。
香栀在冷肃的大会议室里百般聊赖,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要打瞌睡。
沈夏荷坐在她旁边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其他家属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俩是为了等家属,其他人是为了赶衣服。
一时间大会议室里弥漫着休眠的气息。
刘师长受不住,跟冯艳说:“冯会长这里应该没其他事了,不如让家属们回去继续忙?”
冯艳巴不得早点走,她丈夫去世的早,没经过这么大的场面,总觉得瘆得慌。她招呼着军嫂们说:“姐妹们,咱们走。还了顾团长清白,也没咱们什么事了。”
香栀扭头问向顾闻山:“你真没事了吧?”
不用顾闻山说,刘师长先说:“你放心吧,你和家委会各位同志的做法,不光没事,我还要提出表扬。你们先回去忙,我保证顾团长会按时回家。”
有了刘师长的保证,香栀与其他家属们往楼下走。
沈夏荷在她身边捅咕着她说:“刘师长和稽查的同志该不会都觉得红包上的笔迹是同一个人吧?”
香栀当时没注意,现在想了想说:“我感觉有点像。可是红包是不同的人塞的,我没注意到她们身上的味道。冬天太冷,我感官都要失灵了。”
沈夏荷安慰她说:“要什么事都靠你鼻子还办不成了。笔迹专家的话可比你狗鼻子有分量多了。既然是专家,肯定能查出来线索,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下到楼下,小伍她们纷纷过来安慰香栀。还说要是有需要会继续帮香栀和顾团长做证。
香栀感动之余说:“谢谢你们,等这事结束,我请大家吃饭。”
冯艳笑着说:“那你得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先饿两顿。”
香栀拍着胸口说:“好,我管饱!”
香栀和她们一一拥抱,告别后,跟沈夏荷俩人相互搀扶着往家里走。
鹅毛大雪停了下来,北风也不卷着人走了。
香栀吸吸鼻子,感受到冷冽的气息,与当初初见顾闻山时的一样。
那时候的顾闻山仿佛雪山巅顶的松,弯下腰救了她、抱着她、载着她,一路到了114,给她看到他所有的世界。
家门口,一大两小穿着鼓囊囊扫着院子里的积雪。李妈妈抬头看到香栀和沈夏荷一起回来了,脸上露出惊喜。
“赶紧进屋喝粥,煮了红糖粥。”李妈妈放下扫帚,抓起一把盐往地上撒。大过年的,给香栀家里去去晦气。
小花宝扑到香栀身上:“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说好要跟我一起打雪仗呐。”
香栀扫掉小花宝棉帽上的积雪,抱起她往屋子里走:“爸爸很快就回来啦,你真的要跟爸爸打雪仗吗?”
小花宝搂着香栀的脖子,笑嘻嘻地说:“我不打爸爸,我打坏蛋。”
孟小虎在后面咿呀地喊道:“我们打坏蛋!”
沈夏荷笑着说:“你们还有蓝方呢?”
部队军演通常红方是自己人,蓝方是敌军。
小花宝自己摘下手套挂在爸爸挂军帽的架端下面,她扭身指着徐大姐家的方向说:“他们臭臭的,妈妈说过臭臭的都是坏家伙。”
香栀和沈夏荷对视一眼,关上门抱着小花宝坐在沙发上。
小火炉烧的很旺,香栀给小花宝脱了小棉袄,又脱了夹袄,只剩下红色毛坎肩和白衬衫。小丫头蛋子,火气很旺,刚进屋没多久后背有了薄汗。
香栀拿毛巾给她擦了擦后背,询问道:“你怎么能闻到他们臭臭的?”
沈夏荷扔掉孟小虎的棉靴,也听着。
小花宝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翻到沙发背上坐着,嘻嘻哈哈地说:“就是臭臭的嘛,像是后街堆着的鱼山。”
李妈妈也进到屋里,当即皱着眉头说:“年前那边弄了市集卖海产,好多海鱼放久了,臭气熏天的。我带孩子们去买过一次菜,后面再也没去了。”
香栀去厨房端来红糖粥,她一口小花宝一口吃了起来。她闻到过徐大姐身上的腥臭味,以为是海麻线造成的。这可真是灯下黑。
沈夏荷不用喂孟小虎喝粥,他自己端着大海碗咕嘟咕嘟喝的畅快。
沈夏荷听到小花宝这样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犹豫地说:“该不会是她使坏吧?”
香栀想了想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的话,这次总会露馅的。”
沈夏荷抚着胸口,慢吞吞舀着粥说:“去那一趟可把我吓坏了,这不是人遭的罪。”
香栀叹口气:“能给清白就好。”
沈夏荷说:“是啊,顾团长那样的人,不然真是六月飞雪了。”
下午三点多钟,沈夏荷她们回家去了,香栀跟小花宝俩人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闻山用钥匙打开门,见到东倒西歪的娘俩,忍不住笑了笑。
他手里提着刘师长当着稽查的面,给的他家乡的特产,还有石志兵出差拿回来的烤鸭。
顾闻山轻手轻脚地换好鞋,刚要进厨房,猛然发现娘俩探着脑袋瓜,冲他嘻嘻笑着。
家庭的幸福得到具象化,顾闻山怔愣几秒,走上前,紧紧拥抱住她们:“我回来了。”
香栀在他脸上亲了口:“回来就好。”
小花宝有样学样也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爸爸,你回来就好,我可想死你啦!”
第64章 第64章人小鸟大
后面几日,114部队家属院一点风声不漏。
香栀临到3.1日开学前,猛然记得尤秀给她布置过五篇作文和五篇鸟语日记。
说好的没有作业
尤秀强调过必须她本人写,作为一路带起来的班主任兼好闺蜜,她太了解香栀的底细。甚至周先生与顾闻山的写作风格和执笔习惯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春寒料峭,南方过冬的鸟雀们成群的落在院子里的树杈上。翠绿色的芽包让树木焕发生机。
香栀清早听到鸟儿们的叫声,趁没人注意,端了碗苞米碴撒在角落里,还放了碗清水。
“栀栀嘘。”沈夏荷在窗户里喊她,指了指徐大姐家的方向。
徐大姐刚回来一年,是部队家属“节约能手”,房门前还贴着小红旗。
可是家里最近几天都在吵架。
香栀裹着大衣跑到沈夏荷窗户下面:“又吵什么呢?”
沈夏荷不敢乱说,她猜测是上次的事,嘀咕道:“要离婚。”
香栀点点头,走了几步,又问:“中午吃什么?”
沈夏荷说:“我妈炸了红糖粑粑和萝卜丝丸子。配个酸菜汆白肉和醋溜土豆丝行不?”
“那可太行了!”香栀打听完午餐,跑回家带上门。
顾闻山昨天半夜出任务回来,今天没出操,早上难得睡个懒觉。小妻子起来后,他跑到小花宝屋里搂着闺女睡了个回笼觉。
听到香栀回来,他眯着眼问:“早饭吃了吗?”
香栀按下他说:“我喝了点粥,你再睡会能直接吃午饭了。”
顾闻山扭了扭肩膀,香栀走过去检查着:“伤了?”
顾闻山往她屁股拍了下:“给你男人
倒杯水,伤什么伤,好着呢。”
香栀转头去倒水,乖巧的模样让顾闻山晨起的心又搏动了。他跟着香栀出了门,伸出长胳膊直接把人掳到主卧床上压倒:“过个生活?”
香栀看着天光大亮,扭捏道:“这样不好吧。”嘴上虽然这样说,小手已经往他腹部探了进去
“能快点吗?”香栀提前提好要求。
顾闻山说:“有时候还是需要点节奏。”
香栀往他胸口捶了下:“我让你快点播种。”
顾闻山掀开小妻子的毛衣往上脱:“事不宜迟,我尽量。”
香栀甩掉毛衣给顾闻山脱背心,小手刚撩开衣摆,外面传来亲闺女的声音。
“妈妈,你的宝贝醒啦!”小花宝窝在被窝里,自己往脚上套着袜袜,吭哧吭哧地说:“妈妈,快来看呀!我自己穿袜袜啦!”
一时没听到爸爸妈妈的回答,小花宝停下动作,气运丹田:“妈啊————”
“来了来了。”香栀披头散发跑到小花宝屋里,捂着她的小嘴,一放一捂。
小花宝嘴里发出“喔喔喔喔——”的声音,喊完觉得有意思,自己抱着肚子打了个滚儿笑哈哈地说:“妈妈,你真有意思。”
顾闻山套着背心出来,怨念地说:“这位小同志,你也挺有意思的啊。故意的?”
“你说什么呢?”香栀嘀咕道:“她还是个孩子呢。”
“是呀,我才两岁半呢。”小花宝嘻嘻笑着说:“我最多自己换尿戒子,爸爸你得给我勤洗呀。”
顾闻山扯着唇角说:“我明白了,你们娘俩是一伙的。我去洗澡,洗完澡爸爸带你打乒乓球去。”
小花宝高兴极了,又爱上爸爸了:“爸爸真好。”
香栀在边上小声说:“爸爸带你去捡乒乓球去。”
小花宝说:“捡多啦我就能打啦。”
顾闻山绕回来,给大闺女竖起拇指:“小同志很好,态度乐观,口头嘉奖一个。”
他们爷俩吃完饭,真去打了乒乓球,顺带捎上小花宝的小弟孟小虎。
香栀和沈夏荷在家里一起补写作文。顾闻山俩孩子回来,发现她还哭唧唧的写着作文,地上全是废草稿。
“‘啊——美丽的春天,温暖的三月。我的心与大地一起苏醒。我像一棵抽芽的树,在风中不停的扭动扭动’”
顾闻山忍俊不禁道:“这树属蛇的。”
小花宝说:“我属羊~咩咩羊!”
孟小虎也说:“我属老虎,丛林之王。”
小花宝纠正他:“你也是咩咩。”
孟小虎不承认:“从今天我就要属老虎。”
小花宝说:“那我要属妈妈!”
顾闻山拍拍小花宝的脑袋:“你俩都给我属羊。”
孟小虎不高兴,跑到沈夏荷面前说:“妈妈,你嘀咕什么呢?你让我属老虎好不好?”
沈夏荷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香栀跟顾闻山解释说:“她在求菩萨保佑让尤秀早日考上清北。瞧我们姐妹关系多铁。”
顾闻山点点头说:“也是。不然你们上初中估计也得跟她一起。”
“什么?!”
“什么?!”香栀和沈夏荷异口同声。
顾闻山说:“心连心初中马上要运行,总校长还是姓郭的。初中分校长还缺人手。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好,还是工作能力也好,加上她成绩虽然是高中,但教学质量高,把你们俩文盲都能拉扯到毕业分校长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的。”
“郭观宇有意让尤秀当初中校长?”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顾闻山乐于看小妻子疯疯癫癫的模样,笑呵呵地说:“他问过军方意见,我赞成。”
他看她们俩面如死灰,故意问:“怎么?难道我要不赞成才好?”
香栀拉着沈夏荷跑大阳台,噗通一声跪下,求着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尤秀如愿考上清北,别来继续盯着她们俩了!
***
一九八零年开春,114部队与往年一样开始了工作。
但有一点不一样,家属院里到处移动着穿着毛呢大衣配红裙子的家属。俨然成为本季的时尚潮流。
若是再紧随潮流,还会抹上红嘴唇,烫个大波浪。
冯艳人逢喜事精神爽,央区报道了114部队军嫂们集体捐助物资,帮助灾民度过难关的行动。而且有位名叫周香栀的军嫂做好事不留名,在114家属们获得“三八集体红旗”的荣誉后,自己还单独获得了“雷锋军嫂”的称号。
一时间全国各大军区家属院里开展了“向雷锋军嫂学习”的精神文明活动。还在全国军报上刊登了周香栀同志的照片,时髦的打扮与印象中的军嫂完全不同,身体力行证明了爱美与意识形态健康与否没关系。
《京市晚报》还就这个问题发表了《红裙子正当红,不要假正经》的正面评论看法。
国内第一本时装杂志《时装》同时期创刊,也发表了红裙子:“穿衣服出格一点,让女性从单一刻板的印象中解放出来”的评论文章。
《京市晚报》与《时装》不约而同的转载了周香栀同志呢子配红裙,波浪卷发配高跟鞋的摩登打扮。
这样的穿着受到时髦青年们的追捧,香栀红裙子的打扮迅速一统天下,风靡全国。
海城市114部队,家属院。
站在风潮尖端的香栀同志,并不觉得是自己推动了这件事。而是事情推着她走,只不过需要一个模范榜样站出来,作为时髦先锋。
她还是老样子上下班,趁着午休去小食堂找陈厨子订明天早上的老面馍馍。
小花宝要吃煎馒头片蘸白糖,孟小虎要吃鸡蛋裹馒头片。
小食堂老面馍馍每天有数,谁要提前订,不订就没有。是真的香馍馍。
进到小食堂,陈嫂子正在打饭,看到香栀过来说:“摩登军嫂来啦,吃点什么?今天有地三鲜和糖醋里脊。”
如今市场经济逐步放开,部队里的日子也好过了。加上多了直营农村来补贴肉粮,114的伙食一天比一天好。
香栀对这类称呼见怪不怪,甜甜地笑着说:“嫂子,我订十个馒头,给你粮票。再给我打一碗地三鲜,我自己吃。”
今天早上她和顾闻山一起送小花宝去了托班,中午小花宝在托班吃饭。顾闻山开年工作忙,还跟着战士们进行春季拉练,今天晚上直接就不回家了。
香栀拿好饭盒刚坐下,边上围来几位眼熟的军嫂。纷纷跟她打听衣服和头发在哪里做的。香栀把市内大师傅的理发师告诉她们,呢子大衣就没办法了,是京市婆婆给的。
“你婆婆可真好,我要是穿的时髦点我婆婆眼珠子瞪的比老黄牛还大。”
“我上次去公园舞会,看到有个小伙穿着牛仔裤被一群大爷大妈给扒了下去,最后穿着裤衩子逃跑的。”
“他们也太不时尚了,市里开了家迪斯科舞厅,有四台卡带录音机轮流放歌呢。全是没听过的外国歌。诶,香栀同志,周末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呀?”
香栀早就在锦山蹦过迪了,虽然音乐不够迪,但她扭的够迪。
为了不破坏“雷锋军嫂”的形象,她含蓄地拒绝了:“家里有小孩,不方便带孩子去。”
大家纷纷理解,又问了她皮鞋在哪里买的,约好去商场。
香栀吃完饭,回到农场上班。
周先生在办公室招呼她说:“你来看看这是谁。”
香栀走过去瞧着他手上的报纸,赫然发现报纸上有野山樱的照片。还写着“著名影星丽樱女士”。
香栀土包子似得张大嘴:“她还成了著名影星?她拍过什么啊?”
周先生如数家珍地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拍过十多部电影,还有不少电视剧和广告。后来环境不好,她也怕暴露身份,回到花谷一呆就是二十年。”
香栀仔细看着报纸,在访谈里看到一行小字:“将携手外孙女拍摄国内知名品牌儿童雪花膏广告?我怎么不知道?”
周先生实话实说:“她先斩后奏。说外孙女长得像她,就是当明星的料。”
香栀干巴巴地说:“她爸还说她就是当兵的料。李妈妈还说她就是当厨子的料。就连看个相声,人家还说她是逗哏的料。”
周先生笑呵呵地说:“反正就一个儿童广告,费不了多大的事。人家也商量好了在咱们海城拍。只当给孩子多积累社会经验了么。”
“行吧。”香栀也想让小花宝多见见世面,整天在家里一惊一乍的,也该让她见识到社会的实力了。
“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的,你妈到京市有活动。”
香栀好奇:“她不是隐居了,怎么又开始活动了?”
周先生说:“这不是有了大孙女,她要给大孙女多攒点财富,说以后的社会没钱寸步难行。”
“姥爱如山。”香栀佩服。
下班以后,香栀先到部队托儿所把小花宝接回家。
用她爸爸的话说,不要让孩子脱离群众,要她在集体生活里快乐长大。
香栀站在托儿所外面,看着小花宝噌噌噌爬到树上,抓着香奶片往地上撒。一群二十多个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咿咿呀呀地滚爬在地上抢着香奶片要往嘴巴里塞。
托儿所的老师要疯了,抓了这个,放掉了那个。怎么喊“顾朝阳小朋友,老师请你下来。”顾朝阳小朋友还在树上倒挂金钩,继续喂小猴子们吃香奶片。
香栀此时此刻觉得她爸的担心实属多余。
大闺女不但不会脱离群众,还领导了群众。别人开不开心她不清楚,至少顾朝阳小同志很开心。
香栀的到来让老师们松了一口气,小花宝乖乖下来抱着妈妈的腿说:“妈妈,我今天学会了分享。”
“老师,我们先回去了。”香栀慈爱的摸摸她的脑袋瓜,干巴巴冲着老师告别,拎着小花宝健步如飞地往家走。
小花宝跟
不上趟,昂着脑袋瓜说:“妈妈,我的腿还不想回家。”
香栀放慢脚步,感受到背后老师们的怨气不见了,她蹲下来说:“宝贝,答应妈妈,明天不要爬在树上给小朋友们分享香奶片了好吗?”
小花宝撅着小嘴说:“这样好自私哦。”
香栀唇角抽搐,板着小脸说:“你要是听话,妈妈可以送你一个铁口哨,你跟妈妈拉钩,妈妈就带你去供销社买去。”
“真的吗?”小花宝从过年前就想要铁口哨,忙撸着袖子说:“快,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香栀成功“管教”了小花宝,带她买了铁口哨后,回到家用绳子穿上戴在她的脖子上。
“上课和老师说话的时候不许吹。”香栀第二天送小花宝上托班,站在托班门口不放心地说:“也不能在小朋友的耳朵边吹。”
“妈妈,你还不放心我嘛。”小花宝拍着胸脯说:“我是你最棒的宝贝呀。”
香栀信以为真,亲亲小脸蛋跟老师打招呼,然后离开去上班了。
农场里有了自营家畜,要归周副科同志管理。
周副科能怎么办呢?
猪圈里的老母猪饿的嗷嗷叫,周副科来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换上工作服叫上两位实习生去割猪草。
周科长上任先割为敬,带头割了二百斤猪草给他们做示范。
两位实习生一男一女,都以为过来是坐办公室的,谁知道是来割猪草的。俩人拿着镰刀受累一天,还没香栀一上午割的多。
香栀在办公室里望着外面劳动的俩人,其中女实习生叫艾四季,男实习生叫何小军。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香栀瞅着何小军割几下休息五分钟,旁边艾四季已经割到远处了,他也不急不缓。
“没用的玩意儿。”香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周先生挂掉电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叹口气说:“这是咱们特意招的财会大专生。”
香栀问:“那四季是学什么的?”
周先生说:“护理。”
香栀惦记猪圈饿肚子的老母猪,顺口道:“给母猪的?”
周先生笑着说:“是给人的。”
香栀不说话了。
周先生慢悠悠地倒杯毛峰喝,抿了一口教导香栀说:“既然当了小领导,就不要事必躬亲的去做。你手下的人不是摆设,何必把自己累到了。你要学会统筹调度,物尽其用。”
香栀心疼老母猪,还是想去割猪草,左耳听右耳冒。
周先生拿起电话给农工队拨过去,不到十分钟来了四五个中年农工,男女都有,应该原先是城郊农民。他们齐刷刷开始割猪草,不比香栀的速度慢,也就一个小时,把实习生一天的活都干完了。
香栀不得不把话重新记在心里,领导还是老字号的油啊。
农场里分成鸡鸭和猪两个棚圈,还有原先的花房和后来增加的开荒耕地五百亩。
之前属于部队外部范围的土地,这次全都利用上。家属们没事也帮助捡石头筑围墙。
短短半年的时间,农场已经初具规模。粮食刚开始播种,但短期出栏的鸡鸭蛋类倒是有了有效供给。
司务长隔三差五过来看一眼,走路带着风。
香栀从农场出来,先到花房去看完新栽种的花草盆栽,该施肥的施肥,该浇水浇水。心里惦记着明天过来这项工作也逐步移交给她的左膀右臂。
她领导说了,当领导不用事必躬亲。嘿嘿。
每天要做的工作即将减轻,香栀哼着小曲儿骑着三轮车往托班去接小花宝。
她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呢。
到了托班,香栀远远看着墙根下面站着一排罚站的小豆丁,大感不妙。
果不其然,排头第一个穿着蓝色罩衣的就是她的小狗腿子。
老师站在托班门口跟家长们一个个解释为什么要罚站,看到香栀来了,家长们羞恼的推着自家男孩往外走,还不忘瞪香栀一眼。
哟呵,这就不是追着喊“雷锋军嫂”的你们了啊。
香栀陪着笑走到班主任面前,没等她开口,班主任先把一个铁口哨亮在掌心里给香栀看。
“这是顾朝阳小朋友的铁口哨吧?”
香栀看到小花宝气鼓鼓的模样,点点头:“是刚买的。她上课乱吹口哨了?”
小花宝在下面嚷嚷道:“妈妈我没上课吹!”
香栀看了眼班主任,又问:“那你在小朋友耳朵边吹了?”
小花宝信誓旦旦:“也没有!”
香栀有了底气,反问班主任:“那她这是犯了多大的错误呀,这还要罚站。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班主任曾老师是位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她无可奈何地告状道:“你家小朋友上课的确没吹,但她下课吹。”
香栀说:“下课吹一吹问题不太大吧?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有。”
曾老师叹口气说:“她下课领着一帮小男孩到墙根下面比赛,她吹口哨,他们就开始尿尿。你瞧,墙上还有尿印呢。”
香栀默默闭上嘴,可曾老师还没告完状。
“后来老师带他们撒尿他们都不尿,只能你闺女在厕所门口吹口哨他们才尿尿。这样下去你说怎么办?”
香栀:“老师,我觉得铁口哨要不然您没收了吧。”
曾老师气笑了:“我给他们吹啊?”
小花宝在下面大声说:“他们还没有孟小虎尿的远呢!我要组织最后决赛!”
曾老师摇摇头,抚摸着小花宝的脑袋瓜说:“好孩子,咱们比赛可以比很多有意思的,这个——”
“这个就很有意思呀!可以看到好多小鸟鸟尿尿,还有好几个完蛋玩意呢!”
香栀赶紧捂住小花宝的嘴,装模作样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曾老师对不起,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曾老师脑仁疼,摆摆手说:“快带回去吧。她的铁口哨我暂时代为保管,你们家长不要再给买了。”
香栀讪讪地牵着小花宝回家,等到看不见托班的地方,香栀心疼地蹲下来摸摸小花宝的屁股蛋:“妈妈打疼你了吗?”
小花宝捧着香栀的脸啵了一口说:“妈妈,揍在我身上疼在你心里。我不怪你。”
“我也没用劲儿啊。”香栀点点她的鼻尖说:“人小鬼大。”
小花宝蹦蹦跳跳地跟香栀往家里走,闻言说:“人小鸟大,哈哈,孟小虎就是人小鸟大。”
香栀又停下脚步,在路边人纷纷诧异的目光下,拍拍小花宝的屁股蛋:“不许整天鸟来鸟去的。”
“可是妈妈你还学鸟语呢。”
“不一样。”
小花宝说:“有什么不一样呀?”
香栀牵着她加快脚步说:“等你爸回来让你爸跟你说。”
小花宝笑嘻嘻地说:“我要是吹口哨,爸爸会去尿尿嘛?”
香栀也笑嘻嘻说:“你爸爸会揍到你眼睛尿尿噢。”
小花宝不嘻嘻了,溜溜跟着香栀往家里走。
走到家门口,小花宝奶声奶气地说:“我们跟爸爸保密好吗?揍在我身上,疼在你心上呀!”
第65章 第65章好消息连连
小花宝在托班适应了两个月,逐渐学会听从管教。
过完五一节,
日子过的飞快。香栀和沈夏荷特意抽出时间陪同尤秀去市里第三中学参加高考。
尤秀看起来比她们俩还要放松,背着小布包轻装上阵,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第一天考试中午,香栀死活在学校对面开了间招待所,让尤秀进去闭目养神。
招待所里有零星的考生,普遍岁数较大。岁数年轻的基本上都在外面树荫下坐着,等着下午数学考试。
“你说以后咱们生活越来越好,会不会有更多考生会开间招待所休息?”
沈夏荷轻声问香栀:“小时候记得村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参加高考跋山涉水,带着高粱饼和铺盖卷,总觉得跟进京赶考似得。”
香栀给尤秀轻轻扇着风,尤秀睡觉实诚,不怕被打扰。跟小花宝一样,就是怕热。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沈夏荷和香栀左右护法,给尤秀扇着扇子。
“现在也差不多。烟霞村的知青同志还托我弄了套高中教材课本,相互借阅着抄写。他们要是也参加今年的高考,得坐着王大哥的牛车往县城去。他们没有足够的钱住宿的话,也许也得借宿打地铺。”
“哎,希望都有好结果。”沈夏荷想了想说:“也希望咱俩回头小学毕业考试能顺利通过。”
她们俩没带孩子,专心致志在城里陪了两天。香栀还把自己的花瓣做成香囊,让尤秀随身带着醒神除烦。
高考结束后,沈夏荷拉着尤秀回家吃饭,再一起去澡堂子搓一个。
她们仨儿走到家属院里,马上被迎面来的小伍招呼过去。
“‘节约模范‘徐大姐离婚了!”这年头离婚真是大新闻。这还是发生在家边上,香栀欠儿吧唧地加快脚步往回走。
小伍在边上小声说:“我瞅着家门口堆着不少东西,八成还要搬家。要是离婚的话,徐大姐能带那么多东西回娘家吗?”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在院子里不光有哭丧着脸的徐大姐,还有徐团长的通讯员。
通讯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正在核对夫妻俩的东西。徐团长说了,只要自己的必须物品其他都留给徐大姐。
孟岁宁正在家里,沈夏荷过去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孟岁宁看了她们一眼,看到都是自己人,低声说:“上次顾团长被人检举就是徐大姐写的检举信。”
香栀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院子里捂面流泪的徐大姐。她今年也四十好几,这段时间苍老憔悴许多,看起来竟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稽查说的?”香栀问。
孟岁宁说:“你收取的大额红包上的字迹与检举信的字迹一致。刘师长叫人从获利者身边排查,查到是徐大姐写的信。她安排人故意给你塞红包,然后检举顾团长严重违纪,想要把顾团长拉下马。这是明摆着先栽赃陷害再进行诬告。若不是你处理得当,今天走的就是你们一家人了。”
沈夏荷说:“那也不能就这样让她一走了之。”
孟岁宁说:“徐团长被一撸到底,付出深刻的代价。她也会被分配到老家农场里‘义务劳动’五年,还罚了一些钱。”
香栀看向徐大姐的同时,徐大姐也看向她。
徐大姐沉默片刻,忽然嘶吼道:“你满意了吧!我们老徐守了五年的海岛,轮也轮到提拔他了,凭什么你们家、你们家——”
“凭顾闻山流过血、丢过命。家里的军功章和证书能装满一抽屉。他为了国家和老百姓,他鞠躬尽瘁!”
香栀小手握拳,怒道:“军人的勋章不是凭空掉下来的,都是血泪铸就的!有本事凭真本事来比,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沈夏荷也气不打一处来:“亏我们还把你当大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该不会想着把顾团长拉下台,你家那口子接管114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尤秀也狠狠瞪着他们,看着徐大姐贤惠的老大姐模样,人心居然如此肮脏。
徐团长的通讯员忽然泪流满面,抹了一把脸说:“我们团长并不知情,他根本不想当师长。他守了五年的海岛,风餐露宿严守边境线,每天与我们一起巡逻海防线。我们都盼着能回来。我们团长说了,只要能回来他就满足了。并没有任何想要栽赃陷害顾团长的想法。”
孟岁宁拉着想要破口大骂的沈夏荷,摇摇头说:“徐团长与徐大姐离婚后,自愿接受处分,回到原来的海岛当一名普通的巡防战士。以后再也不上陆地了。”
香栀的心里顿时变得很复杂,她怒视着哭哭啼啼的徐大姐,冷冰冰地说:“如你所愿!你害了他!”
徐大姐坐在石凳上,喃喃地说:“他明明还能再往上冲一冲。他还年轻啊。”
通讯员泣不成声地说:“我最后叫你一声嫂子,徐团长想要回到陆地上,就是想要跟你过上正常的生活。他还想要个孩子,想跟你商量着领养一个小女孩,一起在军属院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你、你真不应该干出那样的事啊!徐团长曾经流过的血还有对你的感情都被你一把火烧了!”
徐大姐久久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通讯员提着两个编织袋往外走,她起身连忙拦住他:“小李,老徐他人呢?他怎么不出现?”
通讯员绕开她,忿忿地说:“团长先回岛上了,这两个包是他的衣服和书。其他东西全都给你。你也赶快搬家吧,他不在了,这间屋子也要被回收,到时候再被押着走更丢人了。”
通讯员走了以后,徐大姐还在院子里望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呆。看守她的两个人站着远远的。
若是别的家属搬家,许多家属和战士都会自发过来帮忙。可她院子里坐着到傍晚,也没人跟她帮忙。
香栀和她们在沈夏荷家吃了饭,出门时看到家门口放着一台半新不旧的儿童三轮车。
沈夏荷一眼认出来是徐大姐家的,她拉着香栀说:“晦气东西,别要她的三轮车。”
小伍长得矮,挤在后面看着说:“还是别要了,她家原来有个男孩长到五岁夭折了,三轮车恐怕是那个孩子的。虽然外面卖的贵,得一百多一台,我觉得不应该要。”
“我就没打算要。”香栀不管徐大姐是为了弥补错误还是膈应人,反正她觉得膈应。
她走到家门口,提着三轮车说:“我拿到锅炉房里烧了。”
沈夏荷觉得可惜,想一想也不希望孟小**它,在边上帮腔说:“烧就烧了吧。”
把三轮车送到锅炉房后,尤秀跟她们一起洗完澡,晚上在香栀家和香栀一起睡的。小花宝跟姥姥拍广告去了,顾闻山值班。
尤秀考完高考没多久,香栀和沈夏荷参加了毕业考试。
三门功课里,沈夏荷的鸟语差了点,但尤秀看过她们的试卷,提前告知她们成绩合格,可以顺利拿到小学毕业证。
到了七月中,香栀和沈夏荷一起和大大小小的同学们拍了小学毕业照。
五年级小学生们最大有五十多岁的卢爷爷,最小是十一岁的梁实。
照片里虽然年纪七上八下,但是笑容一样
阳光灿烂。
香栀拿到小学毕业证书,在家里每天欣赏。冯艳知道了,给她做了个“扫盲模范军嫂”的宣传,还在边上怂恿香栀读初中。
不光是冯艳想让香栀读初中,她身边的周先生、尤秀、小伍、李小娟还有通过电话祝贺她的大姑姐顾超男、婆婆秦芝心等人,都建议她继续往上读。
甚至在家属院里遇见郭观宇,他还笑嘻嘻地说:“恭喜你啊,没想到你真能小学毕业。”
香栀板着小脸说:“没想到你混成总校长了,也恭喜你吧。”
郭观宇还是一副假正经的公子哥模样,大热天还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装长裤,也不知道闷在皮鞋里的脚丫子臭不臭。
郭观宇忽略香栀探照灯般的视线,建议道:“今年是个好机会,我们心连心初中打算与小学作为初小联读学校,小学改成六年制,初中两年制。不过是暂为执行。你要是不抓紧,回头初中更改成三年制,可得多花一年时间,后悔也完了。”
“当校长就是厉害啊,学几年说改就改。”香栀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非让我去读?”
郭观宇难得直爽地说:“初中学校比小学大,投资也高。好多社会在岗的人群,想要学习却没时间。以后在工作上难免会受到学历的制约。现在文化开放,我们打算向社会招收在职初中生。学费比正常全日制学生高,但是毕业证和考试要求是一样的。”
香栀作为心连心小学成功扫盲的同志,还是军嫂身份,在年初频频上报纸。她只要就读初中,自然而然成为心连心初中的行走广告。
“想多挣钱呗。”香栀一语中的,推脱道:“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郭观宇拦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学费全免。”
香栀继续往前走,郭观宇在后面说:“沈夏荷的也免。”
香栀扭头露出笑脸:“我俩商量一下,回头告诉你。”
郭观宇在后面也乐了:“我和尤老师核对过这次**,她成绩应该是理想的,估计当不成分校长了。”
香栀哒哒哒跑回来,喜悦地说:“真的?那她能上清北吗?”
郭观宇一言难尽地说:“这个我还不能打包票。其实我建议她再报其他的学校。可她一口气五个意向学校和专业全部都是清北。其他学生的成绩还没出来,要是竞争小还好说,要是竞争大”
“竞争大也没问题,我相信秀秀的能力!”香栀全当自己得到个好消息,与郭观宇告别后,跑回家去找沈夏荷。
沈夏荷也很高兴,尤秀有出息了,她们也扬眉吐气呀。
但是沈夏荷对于继续读初中同样犹豫,这件事还不急,她和香栀打算再考虑考虑。
香栀不是半途而废的性格,跟她商量完就回家自己琢磨去了。
顾闻山出公差一连半个月不见人,香栀干脆把尤秀挽留在家里。
每当想到尤秀以后要到外地念书,她就舍不得。
这样持续到八月中,暑假快要过去,家属院里迎来三四批大学录取通知书。
香栀每次听到消息都要问尤秀,尤秀每次都是没收到。
沉甸甸的心一直到八月二十号这天。
尤秀回到小学开始准备备课教案,她表现的心如止水,香栀嘴上愁起了大燎泡。
去年尤秀为了她和小花宝没去念大学,这次要是如果、如果没考上清北,她们娘俩这不就耽误了尤秀两年吗!
一个人的青春无价,两年光阴大学都读到一半了。
今天周日,香栀和沈夏荷把孩子扔给李妈妈,跑过来陪着尤秀。
尤秀还是表示的不急不缓,大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嘴巴撅起来。”沈夏荷拿着棉棒往香栀嘴上蘸了点紫药水,扔掉棉棒后说:“小伍她隔壁的沈大哥也拿到通知书了。他说是他们大专最后一批。”
香栀保持着撅小嘴的姿势,翻看着报纸上的高考录取名单。她翻来覆去都没看到尤秀的名字。
尤秀不忍心她们继续紧张,这些天她没见瘦,这俩人瘦了一圈。大暑天,可不能再犯愁。
“还有一批。”她指着报纸最下方说:“这里不是还写着有部分录取学生信息还待确认么。我估计是成分原因,有些大学虽然放开招生,可部分重点专业有的涉密。敌特无孔不入,国家严防死守,肯定要在招生上多下功夫。”
香栀用报纸叠成扇子,扇了扇风说:“可不能再让我等了,我上火好几天了。”
尤秀笑着说:“喝点自己的洗澡水呗。”
香栀说:“我不想喝,我只想你考上大学。”
尤秀在她脑门上戳了戳:“执念。”
香栀说:“就怕执念变成了怨念,那我可太对不起你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这么大的人不需要别人帮我承担责任。”尤秀最近没什么工作,赶上放暑假,她看了会书。
不大会儿功夫,洪金棒在楼下喊她们喝绿豆汤。
洪金棒最近也忙,接了派出所和街道办的食堂后,又在街口盘了家店铺,叫做“洪家老菜馆”。他能吃苦,连着早中晚三餐都卖,晚上还支摊卖烧烤。
香栀给他两笔钱投资,虽然还没见着回头钱,但每天见他如此繁忙劳累,也只当安慰自己投个长线。
姐妹三人从宿舍下来,香栀忽然站住脚看向校门口方向说:“有没有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沈夏荷听了听:“没有啊。”
尤秀说:“估摸谁结婚吧。”
洪金棒啧啧两声,在前面擦了把热汗:“大夏天结婚多遭罪,费那劲儿折腾,有必要吗。”
可敲锣打鼓的声音并没有从校门口消失,反而越来越近。
香栀看到好多放假的小学生跑着往操场这边来,疑惑地说:“该不会是哪位老师结婚吧?”
尤秀还傻乎乎地说:“有老师结婚吗?怎么没请我,我得给份子钱啊。”
她们继续往食堂去,走到一半被郭观宇叫住了。
郭观宇难得一副兴奋的表情,:“尤老师,市教委的干部亲自下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了!”
香栀高兴的要跳起来了,抓着尤秀胖乎乎的胳膊说:“快!咱们快去!”
沈夏荷也往外走,边走边说:“敲锣打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中状元了。”
郭观宇喜悦溢于言表:“怎么不是状元?尤老师是今年咱们省高考理科状元!快快,别让到手的通知书飞了,赶紧去拿。”
尤秀知道自己不会考不好,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拿下省状元。
她跟着大家一路走到校门口,除了敲锣打鼓的队伍以外,还有不少教师和学生。校门口行人和商贩也挤着往里面看。
市教委的干部不光自己来,还把记者们也带来了。市教委办公室主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录取通知书递给尤秀,并说:“恭喜你啊,尤秀同志。你果然人如其名,够的上优秀二字。这是清北的录取通知书,动力工程与热物理专业,在顶尖的清北也是数一数二的重点学科。”
尤秀报的第一志愿就是清北动力工程与热物理专业,后面依次是动力、物理、生物科技等专业。没想到居然被第一志愿录取。
郭观宇笑眯眯地拉着尤秀对着记者拍照,顺带让记者同志们把学校名称拍了进去。
市教委主任还高兴的跟大家说:“高考恢复以来,咱们市里就没出过清北的学生,更没有出过省状元!这下咱们海城一鸣惊人,扬眉吐气了!尤秀同志,我代表教委,给你发放一百元奖学金,另外你去清北的车票、路费全部由我们报销。学费会有国家出资。”
郭观宇也说:“我们学校作为她原工作单位会给她每月发放生活费。我以校长的身份,把每月二十元的生活费,给她提高到三十五元。全力支持尤老师日后的生活与学习。”
香栀已经听不清他们嘴巴里叭叭说着什么,她站在人群里看着尤秀,觉得尤秀闪光夺目。沈夏荷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原来读书真能有这么大的出息。”
香栀一激灵:“你想做什么?”
沈夏荷说:“我想读初中了。”
香栀看向耀眼的尤秀同志,也觉得自己想要学习的心蠢蠢欲动。尤秀实在太优秀,不光能作为好姐妹、好闺蜜还能作为积极向下,逆境重生的好榜样。
洪金棒在人群里看到最后,最后又哭又笑地去张罗酒席了。
这下他也不怕大暑天折腾了,招呼着各位领导和老师们,还有后赶来的熟人们,不管带没带礼,他都给置办了六菜一汤的高级宴席。
香栀还在饭桌前坐着等着开饭,远远见着顾闻山来了,激动地跑出去说:“顾闻山!尤秀考上清北最好的专业了!还是省状元!海城第一人!”
顾闻山见她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提起手里的邮票本说:“上次咱们出去给买了不少邮票,我这次出差也见到一些纪念票,正好她喜欢不如今天送过去?”
“好 !我还想着让你帮我带过来呢。“香栀翻开集邮册,看到里面还有今年的猴年纪念票。
她贼眉鼠眼往身后看了看,趁着大家没往这边瞅,掂着脚往顾闻山脸颊上亲了一口。
可顾闻山刚出差回来,脸上的青胡茬看不出来但扎的慌,香栀呲牙咧嘴的捂着燎泡,倒吸一口冷气。
顾闻山勾了勾唇,陪她一起落座,随后去打了碗冰镇绿豆汤给她解暑下火。
洪金棒一口气摆了五桌,市教委的领导们和学校领导一起祝贺尤秀的好成绩。香栀她们也端着汽水起来。
顾闻山端着茶水,往香栀汽水瓶上轻轻碰了下,小声说:“恭喜香栀同志小学毕业。”
香栀笑得眉眼弯弯,甜甜地说:“也恭喜你有这么厉害的媳妇。”
吃饭途中,香栀几次欲言又止。
顾闻山给她剔块鱼肉送到她碗中说:“有什么话?”
香栀看了沈夏荷一眼,沈夏荷给她鼓励的眼神。香栀决定了,说:“我想读初中。”
顾闻山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支持。然后呢?”
香栀挠挠头,没想过顾闻山会反对呀。她不管做什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他都会支持。
香栀说:“然后有好消息,是在职初中。两年制。”
顾闻山笑道:“难道有坏消息?”
香栀笑着说:“坏消息是学费高。”
顾闻山说:“咱们这样的家庭,负担得起学费。只要你想学,供到你学到最后。”
香栀悄悄说:“可惜没你表现的机会了,家属。郭校长答应我和小荷,只要我们去读,作为扫盲榜样,我们都可以免学费。嘻嘻。”
香栀快乐的小表情落在顾闻山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点点头说:“那我给你包书皮吧。”
等到尤秀一次敬酒过来,坐下来总算有功夫吃饭。
洪金棒给她弄了大海碗,里面都是没动过的饭菜。他眼泪吧唧的望着尤秀:“你是不是要去京市了?”
尤秀赶紧说:“打住,我只是过去读四年书。后面怎么样我也不清楚,还请你把你的事业做好。”
洪金棒抹着眼泪说:“我知道的,我再去抻点面条,教委的领导说我的面条好吃。”
等他走后,香栀拉着尤秀说:“我有话跟你说。”
沈夏荷喜悦中带着一丝羞涩说:“我也有话跟你说。”
香栀理所当然以为她们是一样的,先说:“我打算继续读初中啦!小荷,该你说了!”
沈夏荷扭扭捏捏地说:“我说我我怀了双胞胎了。”
香栀、尤秀:“啊?!”
第66章 第66章见世面啦
顾闻山说:“双胞胎?老孟?”
香栀敲了他一筷子:“不是孟大哥的还能是谁的。”
沈夏荷不在意,害羞地说:“秀秀呀,我也想读初中,你看能不能再帮我计划一下?”
香栀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沈夏荷脸上没涂胭粉,嘴上也没有口红。她不想今天抢了尤秀的风头,小声说:“上个月知道的,例假不准,孟哥让我去查一下,我查了以后知道是个双胞胎。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有了双胞胎也不舍得打下去了。”
香栀握着她的手说:“双胞胎太难得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我家还有好多补品,我拿给你,你让李妈妈给你炖着吃啊。”
沈夏荷微微颔首,抿唇笑着。
尤秀的庆功宴结束后,香栀回到家开始收拾补品。要是不出意外,明年四月份可以见到沈夏荷双胞胎宝贝了。
顾闻山脸上淡淡的,帮着往篮子里装补品。嘴上说:“让他小子抢先了。”
香栀乐呵呵地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播种,怎么叫人家抢先呢。”
顾闻山考虑好不再继续要孩子,免得还要跟小妻子分开。他心思很明确,趁机讨点好处。
最近公务繁忙,俩人一周有时候也才一回。最近时间宽裕,他要争取做六休一。
香栀不同意,天太热不说,顾闻山一上劲儿就要折腾到半夜。她跟顾闻山讨价还价,最后做五休二。
仅仅让步一天,是因为顾闻山拿出了杀手锏——去京市。
“上次说要带你去看天安/门,一直没时间。这次正好带你们娘俩去看看。你也能认认婆家大门冲哪儿开。”
“我还没跟咱爸好好说过话呢,上次他路过114也没说到咱家坐一坐。你说我冷不防过去,他会不会给我使脸色呀?我可怕老人家没事找事呢。”
“你要是担心咱们就不去他们家,咱们住最好的招待所,我带你们娘俩吃饭天天不重样。”顾闻山展现出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性子。
“那怎么行呀。”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当儿媳妇的过去不登门拜访,那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贤惠的儿媳妇周香栀同志思前想后说:“我还是去吧。”
顾闻山满眼笑意地说:“那他要说你不好听的,你跟他还嘴。”
小花宝也说:“妈妈,我帮你掐爷爷的鼻子。”
顾闻山在边上煽风点火:“对,掐鼻子。”
能送尤秀去京市上学,还能去看望公婆和大姑姐,实在不能再好。香栀把这次形成纯当做年中旅行,提前半个月开始收拾行李。
顾闻山则要去京市开为期一周的全国军区座谈会,对上半年工作成绩进行交底,对下半年工作开始展望。每年本来是刘师长去,现在交接给他了。
八月底,一家三口加上尤秀准备动身。
沈夏荷在孟岁宁的陪同下到火车站替尤秀送行,她遗憾地说:“要不是有肚子,我死皮赖脸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小花宝扒着火车窗户说:“干妈,等我认识道儿,下次我带你去找我奶奶玩。我爸说,我奶家可大可大了,你把小虎也带上噢。”
小花宝七月份过完三岁生日,等到从京市回来便能进入幼儿园小班。想到托班老师们知道消息后,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香栀又开始担心幼儿园老师们的职业生涯。
不过眼下到底被远行火车的汽笛声打断,她还没去过首都,还没见到升国旗、没看过天安/门,她还想在人民大会堂前照相呢。
他们在软卧包厢里,半路津市上来两位老干部,也是要去看升旗致敬的。
尤秀抱着小花宝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象,自己也恍然如梦。既然真的从清贫的知青点走了出来。先当了老师,现在要去首都上清北。
她们姐妹仨,各有各的出息。
香栀家庭幸福美满,虽然不爱学习,但工作努力,从文盲成长成副科长。沈夏荷喜爱小朋友,也如愿以偿又有了孩子。而她也圆梦清北。
理想有大有小,幸福因人而异。只要一步步向前迈进,总会得到想要的幸福。
一行人到了京市后,在站台上看到了顾超男。
香栀雀跃地喊到:“姐姐呀!我来探望你啦!”
顾超男还是英姿飒爽的气质,穿着军装手里抓着车钥匙冲她挥手:“栀栀,我也想你了!”
列车停稳后,顾超男先从车窗户里接
住小花宝,单手抱着她,又接过他们的行李。
不是不走正门,是车上实在太拥挤了。许多硬座和硬卧的旅客,都从软卧车厢这里排队下车。原本不可以串车厢,可是停靠站点的时间有限,列车员不得不把车门打开。
香栀先把行李都放了下去,自己也跃跃欲试翻窗户,被顾闻山拉着排队下车。
跟着长长的队伍挪到车门口,香栀看到顾超男和小花宝的笑容,自己也笑了。
好不容易出了站,坐在吉普车里。香栀跟顾超男介绍:“这是我的好闺蜜尤秀同志,你们之前一起吃过饭。这次我也是为了送她上学来的。”
顾超男伸出手跟尤秀握了握手,好奇地说:“是京市哪所院校?先在家住两天,回头我开车一起送过去。”
香栀嘚嘚瑟瑟的要吹牛,不等她先开口,小花宝先喊道:“清北!我干妈是省状元,考上了清北最好的专业!”
这些天她扯脖子到处喊,全家属院大人小孩都知道她有了如此牛掰的干妈。
从知道成绩这天一路吹嘘到下火车,下火车还叭叭跟大姑说呢。
“今天咱爸咱妈老同学聚会,咱们自己先吃了饭再回家。”顾超男把车开到全聚德门口,指着招牌说:“国内刚恢复的第一批老字号,我订了座位。”
香栀只吃过别的品牌的从外面捎带回海城的烤鸭,还没吃过正儿八经全聚德的烤鸭。刚出炉的烤鸭就是香,进到餐馆里面已经被扑面而来的香味馋的咽口水了。
顾超男抱着小花宝,香栀和尤秀手挽着手,顾闻山则走在后面先习惯性扫视一圈再坐下。
不大会儿功夫,服务员推着烤鸭过来,在小花宝面前表演了一番片鸭皮、拆鸭子。焦脆流油的鸭皮裹着鸭肉、葱丝、黄瓜,蘸上甜面酱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香的流油。
尤秀忽然笑着说:“要是小荷在,恐怕又要把鸭屁股扔给小虎吃了。”
小花宝嘴里嚼着烤鸭,吐字不清地说:“我也要把鸭屁股给小弟带去。”
顾闻山出门在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坐在母女中间,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等到南瓜粥上来,干脆舀着喂给小花宝吃。
“大弟结婚以后柔软了许多啊。”顾超男感慨地说:“当年还以为是风一样的男子,原来是个温柔的好爸爸。”
香栀小声叭叭:“也是好丈夫。不对,他没结婚以前就很好,只是不善于表达。”
顾闻山偷笑的勺子都抖了,南瓜粥流在小花宝下巴上,熟练的用勺子沿刮下来继续喂。
小花宝小舌头舔着嘴边,跟妈妈告状:“妈妈你再夸爸爸,爸爸就要把粥喂到我的鼻孔里啦。”
香栀把勺子送到小花宝手里:“那你自己吃,上了幼儿园也得要自己吃。”
小花宝会自己吃,小小年纪就是贪图享受,喜欢偷懒。见爸爸不喂了,自己端着小碗咕嘟咕嘟干了大半碗的南瓜粥,再把碗一伸,对着服务员说:“漂亮姐姐,再给我一碗!谢谢你!”
服务员见她眼熟,面对面看了眼恍然大悟:“你是沪牌儿童雪花膏的小模特吧?怪不得这么可爱,原来真是你。”
小花宝自信放光芒地说:“就是我呀,要不是我可爱,也选不上我呀。”
香栀还没看到广告,顾闻山跟她说:“也许是投放的电视台不一样。”
尤秀知道这件事,顾超男还不知道。小花宝又开始叭叭说了拍广告的趣事,还说:“我姥姥是超级大明星!”
服务员姐姐说:“丽樱老师真是你姥姥啊?真是遗传的好,怪不得你这么可爱聪明。”
香栀坐在小花宝边上,指着自己说:“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服务员一眼惊艳地说:“同志,你真漂亮。你也是明星吗?”
国内年轻同志们正是扛着卡带录音机听歌的岁数,开放后,认识不少明星。有了迪斯科以后,大家对时尚和美的追求更上一层楼。心中的明星偶像也有了更多的人选。
小花宝说:“我妈妈上过好多次报纸,她是雷锋军嫂呢。”
尤秀见服务员没反应过来,偷偷提醒道:“红裙子模特。”
“原来是你!我还买了条红裙子呢。”服务员恍然大悟,赶紧回到厨房端上来道凉菜:“几位慢慢吃,凉拌黄瓜丝管饱。”
小花宝扭头跟香栀说:“妈妈,你就值个凉拌黄瓜丝呀。”
顾闻山忍俊不禁,夹了一筷子放在香栀碗里说:“好歹也是粮食,这是看你面子来的,不然我们都没有呢。”
顾超男也说:“对啊,我最近来过几次,也没吃到凉拌黄瓜丝呢。”
香栀没想找人家要好吃的,这不是好面子吹了两句。再说也不是因为她呀,肯定也看在顾朝阳小朋友的面子上给的嘛。
不过有比没有强,香栀还是很高兴地说:“挺好的,等我走之前要过来买个几只回去给大家伙尝尝鲜!”
吃过烤鸭,顾超男带着他们回到顾家军区住所。
在层层守卫下,有些年头的四层红砖小楼出现在视野里。房屋外砖内木结构,东面的墙体上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
小花宝哒哒哒跑到门口,见到有守卫士兵。对方看到顾超男和顾闻山,率先敬军礼。
小花宝有样学样的敬了礼,跑到门口喊道:“爷爷奶奶我来啦!”
“他们都不在家。”顾超男在后面招呼保姆开门,捞起小花宝说:“大姑带你去看鱼吧,你爷爷在后院养了好多胖乎乎的大金鱼。”
顾超男回头跟香栀他们说:“大弟知道怎么安排,我就不指手画脚了啊。你们先收拾,收拾完我带你们在大院里转一转。”
小花宝搂着大姑的脖子说:“大姑呀,你们大院里小朋友多不多?都有我好看嘛?”
顾朝阳小朋友成为广告新星后,对自己的外貌尤为自信,甚至骄傲。
顾超男很配合地说:“小朋友有许多,但是没有一个比你可爱漂亮。光是你那双跟你妈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就成功获得了胜利。”
小花宝很受用,搂着大姑的脖子亲了两口:“大姑呀,我可以喂金鱼吗?”
顾超男说:“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香栀在后面瞅着,比划着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让小花宝自己琢磨。小花宝扭头装作没看见,咿咿呀呀地要去看金鱼。
顾闻山说:“咱们上楼看看房间。小尤,你跟我们同一层。”
尤秀挎着包,提着旅行袋跟着往上走。顾闻山帮把手接过旅行袋,听到尤秀说:“其实我可以不过来打扰,直接到学校就行。”
香栀脆生生地说:“我第一次上婆家,要是连你都不在我得多紧张呀。”
顾闻山笑道:“我可没见你有多紧张的。跟我妈都要处成亲姐妹,还没结婚我妈就让我当上门女婿。”
尤秀跟着笑了笑,亦步亦趋上着楼梯,室内古色古香的装饰简约大方,能看出家庭沉稳的气场和身居高位的眼光。
家中只有一位帮忙的阿姨,只在进门的时候招呼一声,其他时候都闷不吭声。这不是老家的杜阿姨,比杜阿姨年纪略年轻些,想必这边活儿多,要手脚麻利但话少的。
他们上到三楼,有一间顾闻山从前住过的套房。套房内起居室、卫生间和置装室都有,靠近阳台的地方还有一套书桌和书架。
里面没住人,专门给他们夫妻留下来。知道要过来,还牵了电视机线和大锅盖。
床褥也铺好,闻起来还有洗衣粉的香味。
秦芝心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让香栀随意,全当做自己家那样。香栀在顾家老宅待了一年多,到了这里有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人还是这些人,环境变了,但空气里的气味并没有变。
尤秀那边的客房简单许多,她隔壁还有一间客房,两间合用一个卫生间。除了床和床头柜,里面也有电视机,还放了一些特产小吃。
应该是秦芝心特意嘱咐给保姆安排的。
顾闻山在套房里收拾衣物,一一挂了在置衣间里。
香栀跑到尤秀的客房去,一边帮着尤秀收拾,一边跟她叽叽喳喳说着话。
顾闻山听着客房里的欢声笑语,不知道她们小姐妹一天到晚会有多少小话要说。像是总也说不完。
这次尤秀要留在京市读书,小妻子的嘴巴就没停过,全是把尤秀当孩子一样嘱咐。尤秀竟也安安稳稳的听了一路。
晚上在家里吃的保姆做的饭菜,二老在郊外住了下来,明天还要跟老同学们登山。今晚上就他们自己睡在红砖楼里。
隔日,顾超男开车送尤秀去清北大学报道。香栀一家三口自然都跟上了。
清北大学让人大开眼界,刚进到校门里便能感受到浓厚的学术气息。
路过操场见到不少体育生在运动,还有一些人穿着红背心拿着乒乓球拍打球。
校园里偶尔会见到一抹红裙子的亮色。
墙面上刷着“为中
华崛起而读书“,图书馆门口排着长队,这还没开学,同学们都迫不及待的开启阅读和学习。
在报名点报好名,有老生接着尤秀到宿舍。
顾超男把吉普车停到楼下,提着行李往宿舍去。
尤秀的宿舍在半山腰,楼梯是灰岩石做的,稍陡峭。大一新生的宿舍是山腰一排排平房内,香栀看了直皱眉。
“我早听说过这边环境一般。等到大二可以搬到平坦的楼房去,只要熬一年,小意思。”尤秀却显得理所当然,直到看到宿舍走廊窜走一条掌心大的蜈蚣:“”
她暗暗捏着香栀的胳膊,香栀很上道地说:“我多薅点给你,保管你宿舍没有一只虫子出现。”
小花宝骑在爸爸脖子上,差点没撞到门框。她指着逃走的大蜈蚣喊道:“爸爸抓到它给爷爷泡酒!”
顾闻山按着她乱动的小腿,装作没看到蜈蚣:“哪里?”
“那里那里!”
“我怎么没看到?”
“哎呀,爸爸你眼神也太不好啦。你这样怎么当的神枪手呀!”
顾闻山自然而然逃过抓大蜈蚣的任务,小心地蹲下来绕过门框,进到宿舍里。
香栀走到宿舍门口,看到四人宿舍位置不大,已经有三个位置被人占了。中间四张桌子并在一起,好在尤秀的桌面并没有其他人乱放的杂物。
宿舍房顶应该是最近修补过,几处地方印子很深,跟周围的格格不入。墙面斑驳,墙角有潮气的水渍。
京市干燥,要不是在山腰不至于这么潮湿。
她嘟囔着说:“咱们市里的通知书给的太晚了。要不然早点过来还能找个好位置。”
尤秀看着靠窗户的下铺很满意:“估计怕有虫子,都要睡上铺。这样我也方便,不然我这样的重量上上下下也不方便。”
香栀趁着没人,躲在墙角给尤秀薅了一大把栀子花,然后说:“你先使着,回头我在家晒了干花给你寄过来。”
尤秀感激地说:“好,不过要注意不要年纪轻轻把自己薅秃了。”
香栀咯咯笑:“你也太小瞧我啦。”
顾超男想到上次香栀不离头的粉纱巾,也说道:“对,栀栀可不能小瞧啊。”
她们说话间,宿舍进来三位女同志。最大的有三十多,最小的看起来也比尤秀年纪大,估摸在二十七八岁。
应该都是年纪比较大的缘故,见到尤秀来都很热情的打招呼。小花宝还得到她们给的彩色橡皮筋和手工红糖块。
尤秀也自来熟的跟她们说上话,以后毕竟要在一起学习生活四年,大家都想着尽量不要产生矛盾,好好交往。等到毕业后,也是能互相帮助的关系。
尤秀收拾完内务,要去领饭票,再去校园里逛逛。
“姐姐们再见,记得给我写信噢。我让爸爸念给我听!”小花宝更加自来熟,已经把自己即将上的幼儿园地址留给她们,还想着继续来往呢。
宿舍选出的宿舍长是年纪最大的陈凤英,她客气地说:“看不出来你送你干妈这么远,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本地的,原来是外地的,这一路够辛苦。”
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顾超男忽然说:“他们只是在外地暂时工作,我们一家全是本地的。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回头周末我带你们出去多转转。”
顾超男与顾闻山一样都是军装打扮,不说话时气场很足,说话后热情中夹杂着本地人的胸有成竹,叫宿舍里的女同志都连连感激。
她们全是外地生,能认识一个靠谱的本地人,心里也踏实。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香栀很感动,这是把尤秀当做姐妹了啊。
送完尤秀从宿舍里出来,坐在车上顾闻山捅破窗户纸说:“我姐听出来宿舍长在套话。”
香栀莫名其妙:“为什么套话?”
顾闻山说:“应该是看到咱们的车了,我跟我姐也是军装打扮,想知道小尤什么来头。京市里山高菩萨多,偶尔从外地过来的再有本事,哪里比得上本地有靠山的厉害。”
香栀恍然大悟:“所以大姐故意说她是本地的,咱们家也是本地的!”
尤秀也跟着一起下来,大热天有汽车坐,自然不用她走了。
顾超男从驾驶座回头跟尤秀说:“你别怪我自作主张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闻言尤秀笑道:“正直的人不会害怕谁有背景,相反有害人之心的人会怕。大姐这番话让我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我谢谢都来不及。”
顾超男哈哈笑道:“跟聪明人交往就是省力气。走吧,我带你们转一圈校园,然后咱们去吃好吃的。”
小花宝恋恋不舍地坐在尤秀腿上,大热天也不怕俩人长痱子,贴着尤秀的胸口说:“干妈,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啊,等我长大了会变花了,我把我变的花花都送给你。”
尤秀揉着小花宝的脑袋瓜,也有点不舍。
香栀抓着她的胖手说:“记得写信,有事情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不要太节省,缺钱缺粮票都跟我说,不管缺什么我都给你弄着。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在这里好好学习天高任鸟飞,你万事都会更好。”
尤秀终于被她弄得酸了鼻子,忍无可忍地说:“我都记得了,你说了一路。等我放假有时间我就回去看你们。”
第67章 第67章眼里都是事
从清北大学出来,香栀和小花宝抱着坐在一起,娘俩情绪低落。
顾闻山为了提起她们娘俩的情绪,回家的途中通知道:“今天我爸妈回来,你可以见到你公公了。”
小妻子一直念叨上次顾司令去了海城不见面这件事,这事说起来有三年了,念叨到小花宝都知道爷爷不愿意见妈妈。
顾闻山解释过并不是爷爷不喜欢妈妈,而是想起来会联想到不好的地方。老人是性情中人,避免大喜大悲。
但是小花宝却说:“那更要多见见呀,要是以后见不到了那该多可惜呀。”
顾闻山把孙女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顾司令,顾司令没说什么,但是今天推辞老同学们的挽留,还是跟秦芝心俩人从城郊坐车回来。
“咱们就带了些海鲜和干货,会不会拿不出手呀?”香栀没把顾超男当外人,当着她的面跟顾闻山商量:“要不你托人弄两瓶茅台?”
顾超男开车,从后视镜看到香栀头上光溜溜的,轻笑了下。
顾闻山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转头跟小妻子说:“你准备的海鲜很不错,我爸最好这一口儿。对吧,大姐?”
顾超男说:“这边不靠海,海货倒比烟酒要珍贵。家里不缺茅台,我爸自己珍藏不少着等退休后喝。平时有人上门也都带着茅台他都不要。你带海鲜算是带对了。”
香栀给公婆和大姑子准备两箱海鲜,泡沫箱子用冰块镇着。装着大对虾、鱿鱼、飞蟹、偏口鱼、鲅鱼,还有难得的野生黄花鱼。另外还买了两包干海参给他们滋养身体。
香栀听她这么说,也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要说她也不是多怨公公避而不见吧,只是结婚时没能好好说说话,后来再也见不到总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是一家人嘛,她不想生分着嘛。
顾超男在前面信誓旦旦地说:“我觉得我爸肯定能喜欢你。”
顾闻山也说:“我家还有个更让他看不上的,只要我小弟在一天,你肯定能比他更受我爸喜欢。”
如果说香栀跟公公只见过一面的话,她对顾闻山的小弟那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结婚时应该来过,可是仔细想想小弟的样貌和气质,全然没有记忆般,泯然众人了。
可顾家人高马大,帅气无比的基因在这里,这样一想总觉得有点奇怪。
“那我能见到小弟吗?”香栀心里想什么也就问了出来。
“他去苏联学习去了,要见也得过年才
能见到。“顾超男打着方向盘,吉普车慢慢开入大院,她说:“见了你能被他气死。”
顾闻山对这位小弟也不想多谈,转移话题说:“小花宝,待会见到爷爷你要批评他,你都过来了,他怎么还不出门迎接呢?”
香栀笑道:“他是爷爷还是她是爷爷?你别乱教孩——”话音没落,香栀看到秦芝心和公公顾中恒从人行道的转角处慢悠悠地散步出来。
小花宝探出窗户,扯着小嗓子喊道:“奶奶!爷爷!我是小花宝,我想死你们啦!”
顾超男将车停到一边,小花宝从车窗户跃出去抱住秦芝心一顿亲。
顾中恒穿着中山装,虽然年近六十,后背笔挺、器宇轩昂,脸上刻满风霜的痕迹。他与顾闻山眼神里的坚毅如出一辙,父子俩优越的五官像是复刻出来的一般,让香栀见到公公的瞬间少了几分生疏,多了不少亲切。
香栀看着他,脆生生地喊到:“爸!”
顾中恒微微颔首:“路上辛苦了。”他稳重的点点头,眼睛却一刻不挪地瞅着小花宝。
香栀心领神会道:“小花宝,跟爷爷问好。”
小花宝在秦芝心怀里,扭过来说:“爷爷好呀。”
顾中恒老脸上出现一丝微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小花宝说:“大孙女,爷爷给你的零花钱,你拿着玩去。”
小花宝干脆利落地接过红包,转手塞到香栀的连衣裙兜里。
顾中恒:“”
香栀笑嘻嘻地说:“谢谢爸,赶明儿我给她存上。”
小花宝也奶声奶气地说:“我自己有存折呐!听奶奶的话准没错。”
顾闻山拍拍她的头,跟秦芝心说:“上次我那事,多亏栀栀跟你学着记账,每一笔出入清清楚楚,少了不少口舌之争。”
秦芝心在事后听过这件事,当时气的要买火车票到海城亲手干徐团长夫妻俩。
“好了好了,都往家里走吧。”顾中恒走了两步,看向还在奶奶怀里的小花宝,张了张胳膊,小花宝视而不见。
不光她视而不见,香栀和顾闻山两口子也从他身边走过,全当没发现老爷子争宠的心。
大红包给出去了,抱都不给抱一下,比诈骗还厉害。
保姆已经在家里张罗着饭菜,香栀进到屋里见着厨房里还有另外忙活做饭的人。
秦芝心见她很亲近,拉着她往厨房走说:“特意把粤菜馆的师傅请过来做海鲜,他都说你带的海鲜好,是用心挑的。”
香栀跟着看了几眼,粤菜馆的师傅正在杀螃蟹,手法熟练速度,丝毫没有被打扰而手忙脚乱。
香栀一会儿功夫不见小花宝,听客厅里顾闻山说:“你闺女被爷爷骗去喂八哥了。”
香栀多少能猜到顾司令对小花宝的喜欢,眼神骗不了人嘛。
果然在吃饭的时候,顾司令让小花宝坐在自己身边,还亲手给她剥蟹肉吃。祖孙俩其乐融融,没有刚才初见面的生疏。
“爷爷,我要吃这个!”小花宝能偷懒绝对偷懒,有人喂她只需要动动嘴巴好吃的就来了。
顾中恒要什么都依着她,小花宝龙心小悦,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下桌。
香栀为图表现,特意给顾中恒倒了杯茶水过去。顾中恒很给面子,端起茶杯要喝,感受到迎面来的热气,又把茶杯放了下去。
香栀坐在沙发上,偷偷跟顾闻山说:“瞧,我给你爸递茶他都不喝。”
“你手没烫坏吧?”顾闻山拉着她的指尖瞅了瞅,失笑道:“大热天我都要看到里面冒的白汽了。不要这么敏感,我爸不是给人穿小鞋的人。他能让你进家门那就说明是认可你的。”
香栀撇撇嘴,嘟囔着说:“我跟你在一起,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顾闻山凑到她耳边说:“是不是还在生气他不看好咱俩?”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我哪里敢呀。而且我真不是故意给他热水的。”
顾闻山明白香栀其实属于紧张的情绪,越是想表现好越容易出毛病。他干脆拉着她起来,到后面的小花园里走一走。
小花园不大,秦芝心和顾中恒俩人亲手侍弄着花草,此刻开放正盛。房檐下挂着一个木质八哥笼子,八哥正在重复说着“真漂亮、真漂亮”。
“昨天怎么没听到它说话?”香栀疑惑。
顾闻山拆台道:“是我爸特意买来逗咱顾朝阳小同志玩的。要不然,小同志怎么会跟他在后面走了一趟,关系突飞猛进呢。”
“我公公可真有心眼,不愧当过司令员。”香栀夸奖地说:“但他见我怎么都不笑呀?”
顾闻山说:“我爸就不爱笑。”
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看到秦芝心指着后门的地方皱了皱鼻子。顾闻山笑着摇摇头。
等到秦芝心进到屋里,顾中恒板着老脸说:“人家儿媳妇过来眼里都有活儿,我瞧着她眼里都在找事儿。”
“那也是你活该。你大儿子跟她多好的感情,你非要与众不同给他们泼冷水。我让你见一面你不见,这下可好,让你记住了。”
“这么小心眼?”
“我看是你小心眼。都多大的岁数,还跟她一般计较。为了生你孙女,她遭不少罪。自己在乡下带了一年多的孩子,你再跟她计较,我跟他们一起回老家去,你就自己在这里孤独寂寞吧。”
“谁计较?我才不计较。”顾中恒有嘴难言,好在小花宝哒哒哒推着儿童三轮车跑过来喊道:“爷爷,这是谁的小三轮车呀?”
她扶着儿童三轮车在一边,爷爷不说话她就不骑。
顾中恒郁结的心一下纾解开,看着可可爱爱的孙女,语气温和地说:“乖孙女,这是爷爷给你准备的,你快骑吧!”
小花宝喜上眉梢,冲顾中恒招招手。顾中恒硬挺了一辈子的腰弯了下来,小花宝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爷爷真好,我永远爱我的爷爷!”
顾中恒心花怒放,笑的一脸褶子:“走走,我带你骑车去。”
秦芝心看不下去了,跟他们爷俩说:“把大门打开,骑得时候别撞着门槛。”
“门槛?我现在给我孙女拆了门槛,她想怎么骑就怎么骑。骑到房顶上你看我皱不皱一下眉头。”顾中恒说干就干,也不喊通讯员过来帮忙,自己找来锤子锯子叮叮咚咚的忙活。
秦芝心看不下去:“诶呦,有个大孙女你要把家给拆了啊。”
“这是老顾家的长孙。隔壁老方家能为孙子把台阶改成滑滑梯,我就敲两个门槛还委屈我孙女了呢。”
香栀闻讯赶来,看公公为了孙女能顺利穿梭,居然要把前后门的门槛都锯掉
僵愣半晌,打开折扇默默地给老爷子扇了扇风。
顾中恒担心儿媳妇受累,尽量舒展面部表情说:“去把电风扇拿来,你别受累了。”
香栀收起扇子就去找顾闻山:“我给你爸扇扇子他都不乐意!”
顾中恒:“”确定是要找事的了。
香栀大声
说完,拉着顾闻山转到转角笑着撞进他怀里:“我逗咱爸玩呢。”
顾闻山无可奈何地笑着说:“也就你敢逗他玩。”
后面一周时间,顾闻山在京市开会,香栀和小花宝在家里玩。有时间一家人把京市著名景点逛了个遍,小花宝成功看到升国旗,小脸激动的红了一早上。
顾超男没多久回到西北军区去了,顾闻山会议结束也要回去继续工作。
秦芝心坐在客厅沙发上,不舍地说:“让他先回去就是了,你们娘俩难得回来多住几天。”
客厅里还有隔壁方政委家的夫人方伯母,另外有三四个大院里别的女同志,都是过来看望顾家大儿媳妇和长孙的。
刘大娘五十多岁的年纪,在边上劝着说:“栀栀啊,这些天我们喜欢你们娘俩喜欢的要紧,早听秦姐说起你们,多住几天又不耽误什么。”
小花宝坐在摇摇马里晃来晃去,张嘴说:“刘奶奶,我还得上幼儿园呢。上学第一天就请假,老师会不高兴的。”
方伯母的儿媳妇小陈也在,笑着说:“你们家孙女就是聪明,不愧是长孙。开始我还以为是大孙子,不过孙女也一样。”
秦芝心也笑呵呵地说:“孙女也是孙,孙子也是孙。说是长孙不就是好论辈分嘛。”
方伯母越看小花宝越喜欢:“你瞧她精雕细琢的小模样,听说好多导演找她拍戏。口齿也伶俐,脑袋瓜也聪明,一岁不穿尿布,还会爬树。现在能背《唐诗宋词》还会《九九乘法表》。我要是有这样的孙女,做梦都能笑出声。”
陪着坐在沙发末尾的许婶子剥了香蕉送到小花宝跟前,小花宝特给面子,嗷呜咬了一大口,喜的许婶子说:“小陈,这孩子可比你儿子嘴壮多了。你儿子有五岁了吧?昨天见你洗了床单挂着晾,那个大地图可真大啊。”
一群人哈哈哈笑了,香栀也在边上抿唇笑,静静看女儿发挥。
小花宝也咯咯笑,晃悠着摇摇马说:“陈阿姨你怎么还要自己洗床单呀?我爸爸什么活都不让妈妈干。打小我的尿戒子、臭袜袜和脏衣服全是爸爸给我搓的,搓的可干净啦。”
小陈一怔,随即笑着说:“你这么小懂什么,肯定是你妈妈做饭好吃。”
小花宝又咯咯笑,童言无忌地说:“不是呀,爸爸才不让妈妈做饭。说烟熏火燎的难受,最多让妈妈帮着剥大蒜。可我才不让妈妈剥大蒜,辣到妈妈眼睛怎么办?我来剥,我不光剥大蒜,我还剥大葱、剥花生、剥瓜子、剥橘子——”
香栀不好意思拦着她:“你可别说了,再说妈妈成大懒虫了。”
方伯母乐得拍巴掌:“真是勤快的小人儿,这么会心疼妈妈。”
许婶子又给小花宝喂了口香蕉,赞扬道:“你闺女口齿清晰,说话真有条理。可不像是三岁的小孩子。而且还会干活,你就偷着乐吧。我真是要羡慕你了,什么懒虫不懒虫,这叫家人的关爱。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宝贝的儿媳妇,你看我怎么宠着。”
方伯母看着小花宝一大口一大口吃着香蕉,感叹地说:“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倒真比我孙子闯荡。他吃个饭还要追着屁股后面求着喂,说话也颠三倒四。”
小陈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婆婆当着邻居们的面夸别人的闺女说她儿子,那可是她的骄傲。
可对比着聪明伶俐的小花宝,还知道暗搓搓维护自己的妈妈,再想到家里走几步就跌倒的孩子,脑子里别说黑白条理,还真是基本的话也说不清楚。
小花宝从摇摇马上下来,跑到小陈边上握着她的手说:“让哥哥晚上上我家吃饭吧,我吃饭香喷喷的,他见我吃的香一定也会吃的。”
小陈犹豫地说:“这样不大好吧,你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秦芝心在边上说:“孩子邀请你们,你们就过来吧。”
小陈仔细看着小花宝漂亮精致的眉眼,对她儿子的关切不像做假。再看香栀在沙发那边含笑坐着,眉眼里也没有虚伪之色。
小陈讪讪地说:“好,晚上你们一起吃饭,我带他来蹭个饭。”
小花宝叽叽喳喳地说:“我还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要哥哥没事跟我打电话噢。昨天他送我的积木我会好好带回去,明儿到家,让我妈妈取了钱,给哥哥买金钩大虾仁吃。我吃这个能下两碗大米饭呢。”
小陈脸上露出笑容,跟香栀说:“这孩子怎么还让你取钱呢?”
香栀说:“是她自己的钱,我都给存上了。”
小陈恍然而悟,暗暗察觉香栀并不是把小花宝一味地当孩子,她们母女关系更加平等尊重。
方伯母欣慰地说:“小家伙还惦记给哥哥买大虾仁下饭吃,真是个好孩子。”
秦芝心知道小花宝要上幼儿园,不能耽误小朋友们认识和熟悉的过程,不然听说很容易被别的小朋友孤立。
小陈的儿子小小方因为不愿意上幼儿园,晚了一个月入园,每天回到家哭的上不来气,说没有小朋友跟他玩。
这也难怪小小方能把心爱的积木送给小花宝,难得有陪他玩耍的同龄小朋友嘛。
晚上小小方应邀到顾家吃晚饭。
顾司令给他俩支了张小桌,饭菜都用小一圈的碟子装。俩个小宝贝穿着奶黄色罩衣,脖子上系着小手帕,面对面就餐。
香栀吃过用不好筷子的亏,小花宝小小年纪被教育的筷子能夹花生米。她自己吃了几口饭菜,看到小小方用勺子不好舀菜,给他也要了双筷子:“哥哥,你像我这样,你可以的!”
小小方是个方脸的小朋友,身材敦实。从来没自己使用过餐具,能用勺子还是幼儿园强制要求的。每次吃饭还是得老师喂。
有小花宝在前面打样,他拿着筷子戳着菜大口大口的吃。
看到有菜掉下来,吃饭的小陈停下筷子过来要收拾。香栀按下她的手说:“等吃饭再说,不要打断他们。”
小花宝也按住小小方的胳膊说:“掉在地上就脏啦,你不要吃。喏,我给你夹了豆腐,你吹吹吃噢。”
小小方憋了半天,说了句:“谢谢妹妹。”
吃过饭,小陈过来看小小方,见他真把小碗里吃干净了。再看小花宝,自己扯着小手帕擦擦嘴角,又把桌面上的饭粒捡到碗里。
等到保姆过来收拾,她还帮着擦桌子。
小陈想不通屁大点的小屁孩怎么能训练的这么聪明,这才三岁啊。
小小方能自己用筷子戳着吃饭出乎她的意料,小陈喜上眉梢,看着小花宝的眼神也温和许多。
等到小陈一家离开,顾闻山带着香栀夜游清北,最后再见尤秀一面。
隔日一家也要回到海城了。
临行前,小花宝如愿给了小小方哥哥通讯地址,自己写了几个字,后面由爸爸补充。
小陈已经能冷脸看她自信展现了,离开前拉着小小方跟小花宝一家再见。
小花宝探出窗户还不往交代:“哥哥,记得把积木给我留着呀!”
小小方鼻子哭红了:“好!都给你!”
香栀让她跟奶奶再见,小花宝又转头给秦芝心不停的飞吻:“想我你就去找我噢!别想坏了身体!”
她的离开让顾司令极为不舍,亲自坐着吉普车送到火车站。
“真不跟爷爷再玩一阵?”站台上,顾中恒牵着小花宝的手,满脸慈爱地说:“爷爷给你买大吊车玩。”
小花宝两只小手分别牵着顾中恒的手指头,晃了晃说:“爷爷呀,你舍不得我你就说嘛,别老挽留我,留又留不住。”
香栀抿唇忍着笑,看着顾司令毫无办法地说:“我还要在这边工作,等你放假再来看爷爷好不好?”
“好!”小花宝重重点头答应了,顾司令亲自把她抱到车厢里坐好。
临走前,他看了眼香栀咳了一嗓子。身后跟着的警卫员提着一个纸袋送到他手上。
“等火车开走了你再看。”顾司令表情温和,但嘴还硬。
顾闻山
在一边说:“爸,这是你给栀栀准备的礼物吗?”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把窗户纸挑破。
顾司令背着手说:“什么礼物,就是顺手买的东西。爱要不要。”
他说完,招呼小花宝牵牵小手说:“爷爷下车了啊,不然爷爷真要跟你去海城了。”
“爷爷,你慢点啊,你在家好好的!多听奶奶的话,不要老喝浓茶呀!”小花宝依依不舍地跟爷爷再见。
“诶,爷爷记住了。”
顾司令走了几步路,转头跟顾闻山说:“锻炼几年早点回京。”
小花宝悄悄跟香栀说:“爷爷肯定是舍不得我,想见我。”
香栀也是这样就觉得的。至少在没有小花宝前,怎么不见他催促顾闻山回京呢。
等到列车行驶,站台上送行的人越来越远,小花宝也折腾够了,躺在中间卧铺上呼呼大睡。
香栀打开公公送的纸袋,发现里面是两枚精美的高级腕表。
顾闻山拿起男士手表,笑道:“我爸这是下重金了。”
香栀看着一对情侣表,满意地说:“我公公也挺上道的嘛。”
顾闻山刮刮她的鼻尖说:“我就说他会很喜欢你。他对小花宝百般的好,也多是喜欢小花宝的父母爱屋及乌。”
“那咱们的孩子本身也招人喜欢呀。”香栀试戴腕表,银色表盘棕色皮带,怎么看怎么昂贵。她不大懂得品牌,但也细心的收好。
她自己有两块手表,一块是秦芝心在结婚时送给她的,作为贺礼。一块是婚后不久顾闻山送给她日常工作使用的。
“我居然有三块手表了。”香栀美滋滋地说:“更好搭配衣服了。”
顾闻山把纸袋塞进行李袋,扔到行李架上。火车很快到达一间小站,香栀看到有卖小黄瓜和西红柿的,拿出零钱买了几个。
回去的路途比上京的路途感觉快不少,一天多的日程在火车上没觉得多痛苦,相反有顾闻山陪同更有一份游山玩水的乐趣。
可是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火车进入海城市周边时,可以看到站台上不少旅客戴着口罩。匆匆忙忙走过,留下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香栀赶紧翻出口罩给小花宝戴上,等到下车时看到京儿也戴着白色棉质口罩,顾闻山问:“这是怎么了,小郭怎么不来?”
第68章 第68章我心疼你
京儿闷闷的声音从厚实的棉质口罩传来:“流感大爆发,小郭已经倒下了。刘师长要我赶紧接你去开紧急会议,商量这次疫病的应对方法,他在凌晨时已经跟央区报告了。”
“只是个流感有这么夸张?”香栀忍不住问。
京儿说:“跟寻常的流感不一样,平时使用的药品效果差,传染快。普通流感一周左右能好转,可这次流感来的早不说,持续时间也长。”
京儿递给他们口罩让他们戴上,走在前面说:“嫂子,咱们快点离开吧,我听着这边情况也不好。”
顾闻山抱起小花宝,让她埋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胳膊挡住横冲直撞的人群,让香栀跟着京儿速度离开人潮拥挤的火车站。
小花宝懂事的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小手捂着嘴巴上的口罩。
出站过程中,香栀看到有不少人脸色发红,应当是发烧的缘故。火车站外面的诊所里,排着长长的队伍买药。里面咳嗽声此起彼伏。
香栀偷偷看着顾闻山的脸色,从没见过的严肃。
坐到吉普车上,京儿手上涂了点酒精,又把酒精瓶递给顾闻山说:“陈大夫说这样能杀菌。”
酒精属于战略物资,114军区正常储备量。为避免浪费,顾闻山用棉球蘸了酒精分别往家人的手上涂抹。
街道上有许多横穿马路要买药品的老百姓,京儿踩下刹车让一位老者先过。
他继续跟顾闻山介绍道:“头两天还没这么严重,都以为是普通流感。可刚入秋哪有这样的流感,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连打过流感疫苗的人也受不住高烧、咳嗽,有的严重的直接昏厥过去,情况真的很糟糕,刘师长还想跟你商量要不要暂时停工”
顾闻山扫视着眼前的街道,耳朵里听着京儿的报告,镇定地说:“目前情况我大致了解,你回去通知军区全体职工除医务部门外暂时停工。南北两院区干部、家属减少非必要活动,避免交叉感染。清点此次需要的医疗物品,后续可能缺乏的提前向上面申请调配。”
寻常这种工作都是小郭来做,京儿接到首长的命令,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出了闷汗:“是!保证完成任务。”
顾闻山靠着靠椅上,眉头皱的很深。他恐怕自己太严肃吓到妻女,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小妻子伸过来的食指。
香栀抚摸着他的眉心,身上散发出让人平静的栀香味:“没事的,一定会控制住的。”
小花宝安安静静地坐在妈妈旁边,也伸出小手摸着爸爸的眉心说:“爸爸,我们陪着你就什么都不怕啦。”
顾闻山抓着她们的手指,想要亲了亲,母女俩同时把手收了回去。
小花宝:“爸爸,不要交叉感染噢。”
香栀笑着说:“小家伙现在都会抢话了。”
小花宝打量着顾闻山的神态,奶声奶气地说:“那我是不是不用去幼儿园啦?那我的老师们该多么的失望呀。”
顾闻山失笑道:“我看你并不失望。”
顾司令在他们临走前把儿童三轮车硬是塞到卧铺车厢里,小花宝就差骑着三轮车睡觉了。
儿童三轮车不比大人自行车便宜多少,大人的前杠二八自行车要一百八,她的小自行车一百六。一个要自行车票购买,一个要工业劵买,比较起来价格也差不多了。
吉普车开到114部队里,原本暑期里到处都是小朋友欢声笑语的声音也没了。高大的树木上,连蝉声都变得有气无力。
半个月前还很有朝气的部队大院,树荫斑驳寂静。只有走到住宅附近,能听到许多咳嗽的声音。
香栀在车里看到不少戴着口罩的卫生员提着医药箱挨家挨户的送药,心里直觉不大妙。
顾闻山将她们娘俩送到家后,放下行李马不停蹄地通知开会。
离开前,顾闻山拥抱住香栀,在她耳鬓亲吻着说:“如果不出意外,这次疫病会由我来负责。如果我不能及时回家请你照顾好自己和小花宝。”
香栀端着手帕,手帕上放着三朵刚摘下来的法莲栀子花:“你带在身上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我总会安心点。”
顾闻山接过手帕仔细包好花朵放入胸前的口袋里,又拉着小花宝的手说:“爸爸要去开会,你记得在家里——”
“照顾好妈妈,做妈妈最优秀的狗腿子!”
老父亲深感欣慰,拍拍小脑袋瓜说:“帮妈妈收拾下行李。”
“是!保证完成任务呀。”
顾闻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香栀望着他的背影叹口气。
小花宝哒哒哒跑到客厅里把行李袋打开,一样一样拿出里面的东西。自己还知道把脏衣服抱到卫生间的盆子里放好,留给亲爱的爸爸洗洗刷刷。
香栀还给姐妹们带了烤鸭,这下也不知道怎么送出去。她犹豫了下,干脆全副武装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打算把烤鸭扔到她们家院子里或者阳台上。
香栀绕了一圈,最后看到沈夏荷家院子里的烤鸭还没捡回去。想着她怀着双胞胎,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在院子里喊道:“小荷,你怎么样啊?”
香栀扯着嗓子叫了半天,沈夏荷的声音从里面弱弱的传来:“死~不~了。”
香栀本来没打算去她家,听到她嗓子如砂纸,而李妈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赶紧跑到门口敲门。
沈夏荷奄奄一息地打开门,香栀看她脸上通红,客厅里还躺着一个人,仔细看竟然是孟岁宁。
“别看了,咳咳我家全军覆没,你赶紧回去别把你传染了。咳咳咳。”沈夏荷捂着自己的口鼻,跟香栀说。
香栀把烤鸭递给她:“我家有小药箱,你家药品够不够?你是孕妇千万不要乱吃药啊。待会我给你拿婆婆给我的药,是外国药,孕妇也能吃的。”
沈夏荷正在高烧的确需要退烧药,家里有扑热息痛,可她怀孕真不敢吃。
香栀很快拿了退烧药过来,叮嘱道:“一天最多吃两片。你哎呀我过来陪你吧。”
沈夏荷咋能让她冒险,生怕传染给她。还没等拒绝,小花宝从她腿间挤了进来,甩掉鞋子跑到卧室去找她小弟。
“小虎呀!小虎呀!”
香栀见状干脆扶着沈夏荷往卧室里走。
她家两间卧室,一间睡着李妈妈,一间是她和孟小虎。
听医生说这次流感很容易相互再次感染,孟岁宁只好睡在客厅里。
“本来昨天还没这么严重,今天起来头重脚轻,咳咳。”沈夏荷戴上口罩躺在床上,还不忘记问:“秀秀学校怎么样?宿舍同学都好相处吗?”
“都好着呢,那边还有我大姐照顾,她受不了欺负。”香栀给她垫了垫枕头,发觉卧室空气不新鲜,走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隙。
沈夏荷看到小花宝跟孟小虎贴着脸,吓得说:“快起来,别让他给你传染了。我这里有小口罩,戴上再说话。”
孟小虎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虽然清醒的时候也不大清楚就是了。
他迷瞪着眼,被香栀戴上口罩,想激动却激动不起来:“姐姐诶,姐姐咳咳咳咳。”
沈夏荷见了又要赶香栀和小花宝离开,香栀说:“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娘俩的本事了。人类的小毛病还伤不到我们,我这么注意就是怕把病菌给你们相互传来传去。你安心休息,我去给你们熬粥。”
别的她也不会了,反正凑合着吧。
沈夏荷还真忘记香栀的身份,强颜欢笑地说:“那你用那口旧瓦罐吧,我家别的锅舍不得给你霍霍。”
“哼,出息。”香栀到厨房熬粥,小花宝守在弟弟身边,觉得他病恹恹的挺有意思,一戳一蹦跶。
香栀熬粥还不错,白米粥里放了点黄小米。给三个大人都端了一碗放着。
孟岁宁强撑起来要去喂给媳妇儿子吃,还想着伺候丈母娘,被香栀按下去:“你自己吃自己的,有我照顾她们。”
“多谢。”孟岁宁没发烧,肺部难受,咳得脸发白。他端着碗慢吞吞喝着粥,时不时往卧室方向看一看。
家属院的广播适时响起,里面传来顾闻山沉稳的声音,通知各家有重病的患者在门口做标记,会有卫生员过来接人去医院急救。不严重的可以开窗拿药,所有人员非必要不要离开家里。
香栀细细听着顾闻山的声音,抿唇给沈夏荷喂了口粥。沈夏荷跟孟岁宁分开的及时,在卧室里很少出门,吃过退烧药后,情况好了不少。
隔壁李妈妈还睡的昏天黑地,摸着脑门还在发烧。
小花宝学着妈妈的样子给孟小虎喂粥,小脸心疼地说:“我小弟真是遭老罪了。”她晃了晃勺子,等着温度下去又给孟小虎塞上一口:“啊——弟弟你大口大口的吃,嘴壮才好的快呀。”
沈夏荷吃完后,又喝了点栀子花茶,神志清明了些:“怎么觉得没那么咳嗽了?”
香栀说:“本来我就能止咳平喘呀,《本草纲目》里可有我一份呢。”
沈夏荷真是阿弥陀佛了,她扶着肚子心有戚戚地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担心我们娘们几个过不去了。”
香栀随后又给孟岁宁和李妈妈喂了栀子花茶,他们没有沈夏荷好的那么快,应该是症状严重的原因。倒是孟小虎喝完后,没多大会功夫,出了一身的汗,小背心全都浸湿了。
香栀给他换衣服,他还害臊,扭扭捏捏地要自己换。
小花宝拿过背心裤衩说:“我给你换,长姐如母,我就是你妈。”
香栀和沈夏荷相视一眼笑了。
孟小虎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降了辈分,虎头虎脑地站起来:“我是男子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不大会儿功夫,对面客房传来李妈妈的咳嗽声,香栀跑过去看到她醒了过来,递了水给李妈妈:“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再喝点茶?”
李妈妈靠在床头拍着胸口,感觉嗓子火辣辣的。
她见香栀有精神、气色也好,知道她并没有被传染,欣慰地说:“已经好多了,咳咳我昨天咳了一天一夜,今天还以为起不来了。多亏你来了,这个家都倒下了。”
香栀扶着她又让她喝了栀子花茶:“那屋里娘俩你别担心,也好了些。可惜不能一下都好,还得遭几天罪。”
李妈妈摇摇头说:“这次流感非比寻常,我瞅着比往年的都厉害些。你和顾团长都要注意啊。”
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香栀打开门,发现卫生员正在敲她自己家门:“我们都在这里呢。”
卫生员是位年轻人,板着脸严肃地说:“特殊时期,不要到处窜来窜去。”
香栀跟他说:“不是我故意要串门,这个家三个大人一个小孩都病倒了,还有一位怀着双胞胎的孕妇。”
卫生员大惊:“那赶紧送到医院去,这是孟营长家吧?”
孟岁宁年前升了半级,如今是正营级别干部。
卫生员正要招呼后面的人过来接人,孟岁宁从客厅里戴着口罩出来:“不用麻烦了,我家人的情况并不严重。是香栀同志过来帮助照料的,你们不要误会她。”
卫生员跟香栀敬了个礼,道歉说:“真对不住香栀同志,我一时心急。你是雷锋军嫂发扬风格,我不该批评你。”
香栀也不会跟他计较,广播里已经对他们在家属院里的家属做了行为规范,她自然得遵守看到后面的卫生员拿着本子,看了眼询问道:“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职责。这边敲门是要做什么登记吗?”
刚说话的卫生员说:“暑假出门的家属不少,首长需要挨家挨户了解情况。你们这边需要体温计或者药片的吗?”
香栀转身问孟岁宁:“你家里还缺什么药?”
孟岁宁在沙发上一时没能回答,脑子还没清醒过来。
是卧室里沈夏荷起来,走到门口附近说:“家里需要小儿退烧药,不要太多,给两片备用就好。其他的都留给别的有需要的家属吧。”
卫生员从随身背着的救护箱里拿出小儿退烧药,用白纸包好递给香栀。
“这里一共是四位大人其中一位孕妇,两名三岁儿童。”香栀跟另外的卫生员正在登记:“我和我女儿并没有被感染,他们一家情况并不紧急,可以自理。”
“家中口粮够吗?”
“够,家里刚用粮票换了不少口粮回来。”沈夏荷靠着墙面说。
香栀赶着沈夏荷说:“你别吹风了,回去躺着去。”
倒在沙发上的孟岁宁也出了一头的汗,他有种大病初愈的虚脱感,艰难地起来扶着沈夏荷回房休息。随便看了眼在床上和小花宝打滚玩耍的孟小虎。
“晚些时候会有卫生员进屋消杀,到时候你们先在卧室里就好。”
“好。”
香栀关上门,重重地叹口气。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艰难。
想到顾闻山会负责这次疫病,注定要没日没夜的忙碌,香栀望着阳台外的傍晚晚霞,不免心疼起顾闻山。夫妻心连心,她也希望赶紧把这次疫病度过。
晚间消杀的人过来后,屋子里一片医院消毒剂的味道。
香栀和小花宝回到自己家休息,娘俩在主卧床上睡不着觉。小花宝缠着香栀说:“妈妈,你怎么跟爸爸认识的呀?是介绍的吗?”
香栀揉揉她大补药喝多了以至于早熟的小脑袋瓜,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说:“其实不是介绍认识的,妈妈是纯种的花妖,当年为了吃掉你爸爸才跟你爸爸接触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爸爸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那时候不觉得心疼,现在想想他真是九死一生。若不是自己一念之差给他喝了花露,他如今又这么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注定倒在谁也不知道的山谷里,被风雪永远的掩埋了。
“妈妈,你不用担心爸爸。我虽然不是纯种的小花妖,但我是你的血脉也是爸爸的血脉。我知道你跟爸爸都是顶厉害的,有你们在,这里肯定不会有事情。在小花宝眼里,你们都是最棒的!”
小花宝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不等香栀感动,自己先深深吁了口气,逗得香栀抿唇笑了笑。
“你睡觉吧,说不定明天醒过来爸爸就回来了。”
“妈妈,你也睡。说不定醒过来爸
爸就回来啦。”
小花宝人小鬼大地安慰着香栀,娘俩又说了一点悄悄话,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清早她们是被外面的广播吵醒。
女广播员乌拉拉的说着许多这次流感需要注意的地方,要大家不要串门、不要亲密接触、不要不戴口罩等等。
香栀戴着小花宝去隔壁,惊讶地看到李妈妈正在厨房忙活。
“你好啦?”香栀惊喜地说。
李妈妈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说话也不怎么喘,偶尔咳嗽几声也没那么难受。
“我下了面条,你们在这边吃。”说着她又跟客厅的孟岁宁说:“小孟啊,你在茶几上吃啊。”
香栀看到桌面上还有两个大海碗,直接端到屋里给沈夏荷与孟小虎吃。
沈夏荷没有昨天奄奄一息的样子,可能李妈妈支棱起来了,她今天打算一直在床上歇着养胎。
她接过碗说:“早上有卫生员过来给我们量了体温,我们都不发烧了。但还是给了几包中药,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喝吧。”
她被曾经的婆婆苦汤药吓到了,吃一堑长一智,一般的中药她非必要都不乱吃。
香栀吃了饭在饭桌上扒拉着中药,顺便给小花宝认识。小花宝小手也扒拉着,学着妈妈找出来的样子放在一边。
“都可以喝,应该是特意给你抓的,全是安胎的成分。”香栀对卧室喊道。
“那太好了。”沈夏荷说:“我晚点喝,吃的太饱再喝就吐出来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几次广播声。
香栀听着广播里的口气,一次比一次紧急。
***
三天后,家属院情况还没有好转。
也是奇怪,窗外连飞鸟都少了。每日清晨本来总会有鸟雀叽叽喳喳,这几天一点声音没听到。
每天都有卫生员拿着防疫病的中药桶每家每户按人头分药。
孟岁宁在昨天已经能够恢复体力进行工作,很快投入到防疫战斗中去了。
孟小**着小花宝的儿童三轮车在客厅里来来回回,沈夏荷坐在沙发上给他接毛线裤的裤腿。大红色的毛线裤接了两指宽的绿裤腿,也算是相当的喜庆了。
李妈妈已经能在厨房里端锅爆炒,与其他人家屋里传的药味不同,这边窗户传出去的都是饭菜的香味。
“小伍刚才过来量体温,跟我说好多人饭都吃不下去。咱们家属院还算好的,外面不少老百姓救治不及时,死了好几个。”
沈夏荷心有余悸地说:“我头几天也觉得活不了了,胸口上不来气,咳也咳不出来,嗓子里都是喘气的声,真的难受死了。”
香栀怔怔地望着外面的窗户,一时没听到她的话。
沈夏荷用胳膊肘撞她一下说:“你该不会真想把你的花分给大家煮水喝吧?单是咱们大院家属就近万人,你得拔多少花儿?而且我们全家喝了好几天才好透,这次的情况真不是你能救治的。”
香栀犹豫着说:“要是死人了怎么办?”
沈夏荷一时哑然:“你别怨我心狠,我只想你好好的,别把小命交代出去了。”
香栀寻思着说:“我想只要有一点点效果也比死人强,我就算是把开的花都给了公家,我秃了那也比死人强……你还记得全院戴栀子花帮我的事么,我就在想,我要是不认识还好,每天跟她们见面聊天她们还有孩子……”
沈夏荷见她已经有了打算,只得说:“你要做我肯定不拦着你,但你得管好自己不能太过度,伤害到你本身那肯定不行。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顾团长和小花宝想想啊。”
香栀又沉默下来:“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能把小命交出去。”
屋里时不时传来小花宝和孟小虎充满童趣的玩乐声。
“我再考虑考虑。”
到了每天送中药的时间,香栀打开门看到秦大夫和他师弟都在外面杵着。
秦大夫一改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今天见着印堂发黑,满脸憔悴。他身边检验科的老师弟,更是累的气喘连连,唬的香栀赶紧拿来小板凳让他们坐在门口。
秦大夫也不指望真能坐进去,把病菌传染过去就不好了。
他看到香栀背后热闹玩耍的小孩,眼神灼热地说:“香栀同志,我记得卫生员登记他们全家都感染的这次的流感,为什么他们能好的这么快?”
第69章 第69章夫妻同心
香栀瞪他一眼说:“你真是明知故问。”
秦大夫左右张望了下,四周无人。
他压低声音说:“这次情况真的很危急,我们和京市赶来的专家进行沟通,并且查过几乎所有受感染的血液,这是一种新流感病毒。咱们国内的药效力有限,只能依赖苏联和某些帝国主义国家的药品。但省内大流感的事必须要严格保密,老百姓容易被某些言论带偏,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那十年的动荡,不可以再来一次了。”
香栀明白他的意思,今年文化、教育和商业都在蓬勃改革发展,前进的步伐不可以被阻挡。她知道在角落里还藏有大批蛆虫,随时都想要给变革使绊子、抓辫子。
香栀说:“那你这次需要我帮什么?”
秦大夫看了师弟一眼,揪着自己的胡须说:“我跟我师弟彻夜研究,有方子可以暂时缓解疫病的传播,有效杀灭疫病的细菌。但是其中有味药材需要你能施以援手。”
沈夏荷在香栀身后听得真切,她紧握着拳头想起香栀说《本草纲目》里有她独一份。
果不其然,秦大夫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情况紧急,现在疫病还在省内扩散,为了避免它带来更大更坏的影响,希望你能够无私捐献出一部分栀子花。仙子啊,求求你帮助114渡过难关吧。这里是边陲重城,国防力量不可受损。老百姓们也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沈夏荷按着香栀的肩膀,替她开口道:“即便如此,范围如此广阔,栀栀也不能保证能把所有人都救了。救人自然是当务之急,可不能伤害她。”
秦大夫的师弟年纪比秦大夫还大,他姓张,也是一脸菜色地说:“我们当然不会伤害到香栀同志。我跟师兄在调配特效药方,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只要香栀同志能帮我们把疫病的攻势暂且缓解,减轻少许的症状,吊着一口气就行。”
秦大夫手握拳咳嗽了两声说:“不会单独喂栀子花水,还要配一些药材进去熬制。这样既保护了她,也能稀释出更多的药物来给部队病号们使用。”
香栀踌躇着说:“那我就去吧。反正我也不怕被传染,要传染早就给我传染了。”
秦大夫大喜过望,起来就要带着香栀走。
沈夏荷一把抓着香栀的手腕说:“我跟你一起去!”
香栀笑道:“你老实在家养胎,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以后都别好好过日子了。”
小花宝骑着儿童三轮车过来,嚷嚷道:“妈妈妈妈,我要去,我在家里憋疯啦。”
孟小虎也想跟着嚷嚷,刚一张嘴看到沈夏荷黑着脸,顿时吓了回去。
香栀犹豫着要不要带小花宝,小花宝又说:“我是你的狗腿子呀!你别不带我,我会想死你的!”
秦大夫小声说:“贵千金也能变成花儿?”
香栀对自己大大咧咧,对小花宝很有保护欲,低声说:“她只是不轻易被传染,随她爸。”
秦大夫遗憾地点点头说:“明白了。”
小花宝最后如愿以偿跟着香栀出了门,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经常吃饭的小食堂。
香栀从小路走来,看到不少人站在窗户后面往外面张望。广播里不停的宣传着疫病防治技术,还有戴着红袖章的卫生员在家属院里来来回回穿梭。
小食堂本来是个吃饭的地方,香栀站在袅袅升起药烟子的食堂门口,怀疑这被秦大夫改成了炼丹房
中药材没有西药
缺乏,兄弟省份源源不断的往里输送着。也希望及时把疫病控制在省内,杜绝蔓延。
小食堂吃饭的桌椅上全是各种药材,每张桌子前都写着药材的名称。
秦大夫的座位在汤桶桌子的边上,汤桶里的紫菜虾皮汤成了苦汤药,有专门的卫生员正在舀在随身中药桶里,挨家挨户的分发。
张大夫则来回检查巡视中药材的质量质地,分辨易混淆、有虫蛀、霉变的药材并捡出。
小花宝骑着儿童三轮车跟着进到后厨里,后厨有两个嫂子正在帮忙煮汤药。
秦大夫客客气气地将她们请走,叫她们回去休息。
香栀认出她们是家委会成员,也客气地说:“嫂子们你们这段时间受累了,后面几天先回去休息,我来熬药。”
嫂子们不想走,还想继续放光发热。秦大夫跟她们说:“你们休息好了再来也不迟,总是要轮换的。”
把人劝走以后,香栀盈盈腰身上系着大围裙,头上戴着厨师帽,展开手不用秦大夫问,掌心里出现一捧接一捧的栀子花。
浓郁的栀子花香味有效地吹散后厨浑浊的药材气味,秦大夫在边上困倦疲惫的神态猛然爽利,恍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打了鸡血,整个人焕发活力。
“你可以变多少花朵出来?”秦大夫拿过红色塑胶盆放在旁边,把栀子花往里面捧。
香栀指着塑料盆说:“我没全开过,要是像这样聚结出花朵,至少能有五十盆。”
她怀孕时光是头上盛开的花朵就攒了三大盆,五十盆还是少说了。
秦大夫连声说:“好啊好啊!那我把配药拿来,我亲自来熬。”
等他走后,小花宝骑着小三轮车过来,昂头说:“干妈交代我看好你,你不可以太勉强噢。”
“原来因为这样非要过来。”香栀蹲下来,变出两大朵法莲栀子花插在小花宝的双马尾上,捏了捏肉乎乎的小脸蛋说:“离煤气罐远点,骑车不要撞着药材了。”
小花宝直接从小三轮车上下来,一板一眼地说:“我才不去玩呢,我要帮助妈妈一起熬药。我要盯~着妈妈呀。”
秦大夫和张大夫抱着药材走进来,放在灶台边。大锅饭的铁锅全用来熬汤药了。他掀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锅盖,往里面放了两朵栀子花,想了想又往里面放了两朵。
他抠抠搜搜的样子让香栀想笑,后来想想也应该抠搜点。毕竟军区家属近万人,战士们更不用说。
香栀的任务是不停的变出栀子花放到盆里,秦大夫是下药熬药,张大夫在外面守着并挑拣配药。
小花宝系着小围裙拿着大铁勺站在灶台上帮着搅拌着锅底,免得熬糊了。
小三轮车被孤零零扔到角落里。
香栀被药汤熏的快要流眼泪,等到栀子花放下去大约半小时,花香味从药汤里传出来,闻的人心情愉悦情绪放松。
“你的花儿止咳平喘,我的配药顺带消炎降温。”秦大夫精神抖擞地想同时提着两桶水倒进大锅里,一不小心差点闪到腰。
香栀:“”完蛋玩意儿。
她走过来一手提着一桶倒进锅里,再把小花宝舀到桶里的药汤送到外面去。
“一定要看着病号喝下去。除此之外不要再食用其他药品,用了也没用。”秦大夫跟在后面给手下卫生员交代着,转头看到裘院长带着人进来了。
他赶忙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都别把灰尘和病毒带进来了。有什么话站在门口说。”
香栀听到动静赶紧把灶台上的栀子花藏到角落里。
裘院长很激动地说:“你说你有了特效药?到底有没有用?”
秦大夫说:“这不刚送出去喝,有没有用得看明天的。”
裘院长往里面看了眼问:“后厨换人了?好香的味道。”
秦大夫说:“是香栀同志自发过来帮忙,这次特效药也是她给我的灵感让我往里面添加了一味香料。”
“香料还能当药材?”裘院长是西洋留学派,对中医了解不多。秦大夫随便就能糊弄住。
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药材上,而是说:“香栀同志不是有孩子吗?她带着孩子还来帮忙?你真是胡闹啊。”
秦大夫干巴巴地说:“你管我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真有你的,把主席的话拿来对付我?”裘院长叹口气说:“行吧,我继续回去跟我老同学们联系,看他们能不能从海外支援一批药物过来。”
等到他走以后,小花宝提着两桶汤药健步如飞的过来,踩着小凳子倒进汤桶里,而后哒哒哒离开,非常的目中无人。
秦大夫揉揉眼睛,问张大夫:“师弟,我没看错吧?”
张大夫比他还要老眼昏花,眯着眼看着无人的拐角说:“也许看错了吧,怎么可能呢。”
***
顾闻山连日忙碌值班终于迎来好消息。
部队卫生室的老中医秦大夫和省解放军医院的张大夫联合出了一副药方,给病患治疗新型流感效果不错。
小郭大病初愈,不放心连轴转的首长,惨白着脸在顾闻山面前劝着:“首长,好不容易弄来一份汤药,有病治病,没病防疫。你就喝一口吧,你要是病了,咱们军区怎么办啊。”
“不喝,我要是病了自然由刘师长安排人手。”顾闻山胸前手帕里还放着小妻子的栀子花,也许是栀子花起了效果,他连日在底下巡视也没见自己被传染,反而京儿在前天倒下了。
小郭接替京儿的工作,嘴巴比京儿碎多了。
顾闻山不喝药,他苦着一张脸在边上絮絮叨叨的念啊念。顾闻山烦不胜烦,点了点桌面,小郭赶紧把大茶缸放在他面前。
顾闻山之前没闻到大茶缸里的味道,小郭把茶缸盖子打开,栀子花的清香气味扑面而来。
顾闻山的脸瞬间变了。
“这是谁给的方子?”
“是、是秦大夫。”小郭见首长脸色不好,结结巴巴地说:“嫂子亲手熬的。”
他想着首长许多天没跟嫂子见面,他递了嫂子亲手熬的药过来给首长喝,喝在首长的胃里,暖在首长的心里嘛。
顾闻山问:“病情得到有效控制都是因为这个药?军区上下所有人都喝了?”
小郭说:“还有几百人没喝上,他们病得晚。我听秦大夫说药材有限——诶诶,首长你干什么去啊?你还没喝药呢!”
顾闻山大步流星地往楼下走,边走边把口罩戴上。他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唯恐小妻子被人忽悠着消耗自己来给别人治病,治可以治,但小郭的意思是已经供应不上了,该不会是小妻子出了什么事?
顾闻山来不及开车,径直骑着挎子往小食堂去。
进到大门口,远远可以闻到小食堂里冲天香味。
不顾秦大夫打招呼,顾闻山进到后厨一眼看到正在变花的小妻子,还有站在灶台上含着大白兔奶糖搅和铁锅的亲闺女。
“你怎么来啦?”香栀健健康康地站在顾闻山面前,雀跃地小脸满是笑容:“你没生病吧?”
顾闻山拉着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又把人拥抱在怀里揉了揉:“小傻子。你没事
吧?”
香栀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不会的,我还有你和小花宝呢,我不舍得你们爷俩难过。”
顾闻山这才冷静下来,铁青的脸有所缓和:“怎么说药材供应不上了?”
香栀伸出小手,掌心白光闪过,“噗灵”一声掌心出现一朵栀子花包,像是老式的香烟卷子,白色的花宝都包在绿色之中。
“我能开的花儿都开了,剩下的都是花苞。秦大夫说花苞疗效不好,让我别变出来了。他再去想办法。”
顾闻山仿佛刚看到身后的秦大夫,问小妻子:“是你自愿的?”
他声音冷肃,浑身上下都是要算账的强大气场。秦大夫闻言缩着脖子,不敢得罪这位煞神。
香栀实话实说:“他来找过我,但是在他找我之前,我就知道我的花儿能有效果,想着你也会着急也不能完全说都为了你,还有部队里好多我认识的姐妹和同志,见她们难受我也难受,也就是顺手的举动。”
“对你不会有危险?”
“不会呀?”香栀捧着小脸歪歪头说:“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反而觉得摘下去浑身轻松不少呢。你可千万不要责备秦大夫,医者仁心,他也是为了大家好。”
顾闻山叹口气,无奈地揉揉香栀的脑袋说:“好吧。谢谢你,真的帮了很大的忙。”
秦大夫见成功躲过危险,不怕死地说:“咱们这边还缺几味药材顶替栀子花的功效,顾团长?”
“我已经跟兄弟部队打过招呼,新药材很快到。另外海外调来一批特效药,可以先给症状严重的人使用。”
顾闻山蹙眉道:“但是药材还要用作省内老百姓的物资发放,咱们的情况虽然好转,但省里数千万的老百姓还没有特效药。”
秦大夫说:“最多再给我三天时间,我真的就差最后一步能够把方子做出来,顾团长请你信我一次!无论如何支撑住最后三天。”
“顾团长肯定相信你!”野山樱的声音从窗口处传来,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后厨,嘴上涂着艳丽的红嘴唇。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气质妩媚,打扮贵气。
小花宝还等着跟爸爸亲亲抱抱呢,见到姥姥来了,也不排队等爸爸抱了,从灶台上直接跳到野山樱的怀里:“姥姥呀,我真想死你啦。你好香好漂亮呀!”
野山樱捧着小脸亲了一口,掏出一包洋巧克力塞给小花宝:“去,到边上吃去。姥姥跟你家大人说说话。”
小花宝抱着洋巧克力在香栀面前晃了晃,香栀说:“去吃吧。”
小花宝这才跑到角落坐在小板凳上撕包装。
香栀问:“大喇叭,你有什么办法?”
野山樱当着秦大夫的面,变出一枝嫣红的樱花,她递给秦大夫说:“一瓣花瓣熬一锅。剩下的加到你新做的药方里。”
野山樱不比香栀这位百年小妖精,她是修炼出来的大妖精,原身的效力远超小花妖。
香栀能亲眼看到蕴含着灵力的花枝递到秦大夫手里,秦大夫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一家人真是卧虎藏龙啊。”秦大夫想要闻一闻,被野山樱凤眼瞪了下,麻溜跑出去干活。
野山樱接过小花宝的大勺搅着铁锅,跟顾闻山说:“你不用担心,你是我们花谷的女婿,我怎么样都会帮助你和小没良心的。三天时间肯定熬的住,回头把我的花瓣夹着药材里分发到民间医院给病情严重的老百姓分着喝。剩下就看秦大夫能不能如他所说了。”
顾闻山点点头说:“后面需要的药材我已经加派人手调配,全军区封闭延缓一周。如果能成功,会第一时间把药方通过各大电台和社区发布给民间医疗人员。我们也会派人手支援,争取把这次疫病的伤害降到最低。”
重要的事说完,野山樱笑着看着熬药的香栀说:“你们夫妻同心,任何困难一定会迎刃而解。”
正事说完,香栀问:“我爸怎么样?”
“他什么事没有,在农场喂猪呢。”
老干部不容易,即便退休也得顶替请病假的年轻职工干活。
香栀这两天也觉得疲惫,野山樱既然来了她干脆撂担子到食堂后面晒晒太阳,舒缓一下情绪。
顾闻山先去打电话安排后面的事宜,打完电话拿着几个青柑过来坐在台阶上给小妻子剥来吃。
“今年缓过来能吃青桔了?”
“少吃点,我嘴都被熏的干巴了。咱闺女呢?”
“在仓库里抱着大白菜睡着了。”
“噢。她也累坏了。”香栀靠在顾闻山肩膀上,俩人依偎在一起静静地望着远方淡蓝色的天空。
“你有没有想我?”香栀扭头与顾闻山双眸对视,眉眼弯弯地说:“我每天都在想你。”
顾闻山却说:“这几天你跟小花宝都睡的仓库?”
香栀抿唇不吭声了。
顾闻山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小嘴上啄了一口:“委屈你了。”
香栀搂着顾闻山的脖子说:“你都累瘦了。我每天能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声音,可你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顾闻山从胸口掏出手帕,展开给香栀说:“我每天能闻到你的味道,我也很想你。是你的气息支撑着我坚持到今天。”
香栀伸手刮了刮他下巴上的短胡茬,忽然撅着嘴说:“自从你要接班开始,部队里一件事接一件事。你要是再这么累,我就把你拐进花谷里不许出来。”
“不出来干什么?”顾闻山也笑了,他搂着小妻子的腰拍了拍说:“既然在花谷就不怕生出花犄角。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没日没夜的过生活?多生出几个花宝贝来,把老孟家三个赶超过去。”
“那还是你生吧,我又不是老母猪。我活着可不是为了生孩子。”香栀看似理智地畅享道:“但是你要是多出出力气也可以,不过要听我的话。我负责生,你负责带。”
顾闻山想到小花宝当年好几绳的尿戒子晒在外面,要是真生许多,他的手估计得腌入味了。
这件事想起来太酸爽,顾闻山干脆说:“那咱们牵条电线进花谷。到时候给你买电视机、收音机,我还要买台洗衣机。”
“洗衣机?”香栀说:“能插电帮着洗衣服的机器?”
“聪明。不过目前只有沪市和京市有,数量非常少。”
顾闻山话完,小妻子来了精神:“你必须给我弄来一台洗衣机。”
“为什么?”顾闻山纳闷:“家里的衣服不都是我洗我明白了,你是想给我减轻负担。”
“那你可想多啦。”香栀没骨头似得又歪倒在顾闻山怀里,反正后院无人,他们多亲密点也无所谓。至于秦大夫和张大夫看到也就看到了。
“我怎么想多了?”
“我在婆婆家时,别人问我在家里做什么家务,我一问三不知呀。你买了洗衣机回来我就说是我洗的,但是你得负责晾晒。”
顾闻山明白了,敢情小妻子只打算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了事。
“行。”顾闻山干脆地说:“忙完这阵我给你弄回来一台。”
野山樱的樱花瓣效果显著,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重流感患者,喝完第二天就能起来,而且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大病初愈的。
风吹着时间的砂砾不断流淌。
家属院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
秦大夫和张大夫的方子也起了作用,在省内广为流传,让这次疫病得到有效的控制,并没有传播到省外去。
114师军团和省政府功不可没,在十天后,省内交通开始恢复,老百姓们也从病卧上起来重新进行革命生产。
小花宝在家里穿着棉布罩衣,这是上幼儿园的标配。
她先到隔壁看望孟小虎。孟小虎大病初愈,还在家里昏天黑地的睡着。
沈夏荷看她和香栀都没事,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宝贝,你先去,我们下礼拜再去。”
“好!”
部队机关幼儿园就在托儿所旁边,香栀和顾闻山俩人隆重地带着小花宝去幼儿园报道。
路过托儿所见到曾经的老师们,小花宝跟她们一一飞吻。
香栀每次到托儿所接小花宝,总能见到老师们一脸怨念。今天再看到老师们,一个比一个高兴,都在跟小花宝打招呼。
小花宝一路到了幼儿园,隔着矮墙可以看到幼儿园葵花班的沈老师一脸菜色的守在园门口。
香栀和顾闻山俩人心知肚明,小花宝虽然聪明但着实让老师们头疼。
沈老师以优秀的职业素养迎接了新入园的小花宝,取下她背后小花书包,提在手里蹲下来看了看说:“宝贝是不是刚好转呀?要是不舒服可以再在家里休息几天,老师不会怪你的。”
小花宝胸脯拍的咚咚响:“老师您放心吧,我精神着呐!!”
第70章 第70章意外事件非常气愤
沈老师职业素养不用说,浑身都是书香气质。她慈爱的牵着顾朝阳小同志往教室里走。
小花宝兴奋的不行,这里跟托儿所不一样,有大大的院子,里面有大象滑滑梯、双杠、沙池,教室里还有
数不清的玩具和小朋友们。
随便哪一样都是她爱玩的。
香栀目送小花宝进到教室里,像是小老鼠栽进粮仓里。
顾闻山短促地笑了笑,香栀看过去:“你笑什么?”
顾闻山抬抬下巴,香栀顺着瞥去目光,发现矮墙那边托儿所的老师们都在喜笑颜开的跟他们打招呼。
香栀和顾闻山俩人谁有时间谁来送小花宝上托儿所,可从来没见过老师们这般轻松愉悦的表情啊。
回家的路上,香栀还跟顾闻山上:“头年你闺女在树上喂那群小猴子,幼儿园的几位老师笑的可开心了。”
顾闻山抿唇说:“风水轮流转,东方不亮西方亮。”
“这话能这样说?”香栀要当告状精:“回头你闺女放学我一定要告诉她。”
顾闻山今天没穿军装外套,单穿浅草绿色的军衬衫。昨天在家里休息一天人也有了精神。
“明天我要出差。”顾闻山说:“下面有几个营区还有小部分病患,我要过去慰问。另外还要去探望解放军医院的老百姓们。”
香栀说:“那你今天还能在家休息?”
顾闻山说:“今天专门在家里陪你。这几天你受累了,下巴都尖出来了。我给你做饭吃,咱们先去买点菜?回家你歇着就行。”
香栀其实很想跟他去“舞蹈”公园看看。听说好多人在前进街中心公园比舞,各个穿的花衬衫牛仔裤可新鲜潮流呢。
可市内刚刚扫除疫病,她还是老老实实在军区里待着好了。顾闻山比她辛苦多了,也得要多休息。
香栀和顾闻山走到小食堂,这边已经恢复成往日的食堂,模样,再没有炼丹房的气味。
司务长在外面卸货,见到香栀和顾闻山来了,赶紧喊住说:“顾团长、香栀同志等等!”
“什么事呀?”香栀看他急匆匆从副驾驶取出一扇排骨用草绳提着,忍不住“哇”一声。
顾闻山眼神里闪过笑意,香栀是个小花妖,也是个小馋猫。平时吃饭菜里若是没有肉吃,她都要吵吵拉嗓子咽不下去。
司务长也是大病初愈,干了一会儿活儿脑门出了不少虚汗,他往白衣服上擦擦手说:“这是家委会冯会长批的精排骨八斤,专门用来奖励疫病中表现优秀的家属。你稍等一下,里面有两斤是给你的!”
香栀眨眨眼说:“不对呀,帮忙的家属不光有我,还有小伍她们,少说十多人。你都分给我其他人怎么办?”
司务长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冯会长说你表现优越,这次中药方能顺利开发出来也有你的功劳,当然要比别人的多一些!还有你闺女,也才三岁就知道帮忙,她还有半斤前腿肉呢。你等着,我现在去割。”
秦大夫和张大夫俩人得到刘师长的表彰,他们里商量着香栀和小花宝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于是对外都说药方的研发有香栀的一份。这也是依照事实说话。若不是香栀拖延了病情大爆发的时间,他们的方子效果不会这么好。
顾闻山提着两斤媳妇得来的排骨,还有半斤小花宝得来的前腿肉,收到不少羡慕的目光。
再看到是香栀同志,路过的家属们也就了然了。
毕竟大喇叭还有宣传栏里已经告知他们要对帮忙的家属和表现突出的香栀同志予以奖励,看来累瘦的肉很快能够补上去。
香栀和顾闻山无事一身轻,晃荡着到供销社买了菜和半挂香蕉。
回到家香栀弯腰换鞋,顾闻山放下东西道:“给你十秒钟看看咱家哪里有变化了。找到的话,我给你一包大虾酥。十、九、八——”
香栀第一时间冲到卫生间看有没有洗衣机:“没有?”
她又哒哒哒跑到客厅转了一圈,顾闻山的倒计时越来越快,香栀找不到变化,扑到顾闻山身上踮起脚亲了上去。
顾闻山成功被堵着嘴,狭长的凤眼里满是爱意。他搂着香栀的腰身,香栀误以为他要推开自己,还以为大虾酥要没影了,干脆勾腿盘着他的腰,大眼睛频频往别处看。
顾闻山一手托着后脑勺,一手托着屁股,也不管倒计时,小花妖的吻很敷衍,顾闻山捏着下巴率先加深这个吻。
一吻过后,香栀被放到卧室的床上,顾闻山走到窗户边拉上窗帘。
香栀:“”
甭管什么惊喜,先脱了再说。
顾闻山也在床边脱衬衫,一粒粒解着纽扣欣赏着小妻子在床中央脱衣服的姿态。
“洗不洗澡?”香栀反手解着胸/罩,顾闻山走上来帮她说:“昨晚洗的,刚出去一会儿不用洗。完事我抱你去。”
他顺理成章把小妻子圈在身下,开始纾解这段时间的思念之情。
香栀怀疑他是等不及了才这样,晕头转向的把自己完全交付了出去
香栀一觉睡到中午才醒,疲惫地起来坐在床边看到梳妆台还没转过去。
这个臭流氓。
屋里弥漫着炖排骨的香味,冲淡她倾泻出来的栀香。
香栀懒散的套上顾闻山的宽大衬衫,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走到客厅,看到顾闻山赤膊着上身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她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才出声说:“还要多久好?”
她身上清爽,顾闻山关于善后这一点做的还是到位,甚至有点超到位。还会帮她把深处清理,避免再次有孕。可惜往往这样会让俩人再次燃起激情,洗到水凉还没洗完。
香栀已经不是从前一无所知的小花妖。她去过不少军嫂家里都没看到浴缸,已经发现是顾闻山私自改造的浴室。
至于为什么,那还需要说么。
香栀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臭流氓。
“很快。”顾闻山心情很好,从锅里夹了一块瘦肉喂到小妻子嘴边:“咸淡怎么样?”
香栀满意地说:“顾厨子手艺不错。”
她被折腾的饥肠辘辘,歪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眼睛盯着茶几上的香蕉想要偷吃。
顾闻山臭流氓地说:“比这大的你都不要,怎么还要它?”
香栀小脸猛得红了,几天没过生活,顾闻山那方面又磨人又有了新技术她真是被他弄得又羞又恼又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见香栀眼神往厨房香油罐罐看,顾闻山适时地让开身子,让香栀注视身后电视柜。
香栀定住动作,眼睛不眨地看向新电视机,最后欢呼地跑到电视机前面,土包子的摸了摸说:“顾闻山,你给家里换彩电啦?这是彩电吧?按钮还涂了色,得花老多钱了吧?”
顾闻山深沉地说:“十四寸日立彩电,除了工业劵还要外汇券。柜台上放着三个月,没人买得起。我今年奖金全交代进去了。”
香栀稀罕的不行,知道这玩意是奢侈不能再奢侈的东西,又跑到顾闻山面前捧着脸啵啵啵了几口。
顾闻山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走,香栀指着锅说:“要糊啦。”
顾闻山在她颈窝蹭蹭鼻尖,冰凉的鼻尖让香栀缩
了缩脖子。
他趁机要求说:“明天出差得三四天回来,今晚也别休息了。待会你多吃点肉,再多喝点汤水,咱们再过一过生活。”
香栀怀抱着他结实的胸膛,后背上还有她的指甲印。她虽然已经习惯夫妻生活,可顾闻山这方面太要强。
她讨价还价道:“那就一次。”
顾闻山说:“那我就不出来了。”
香栀要捶他,顾闻山抓着小手亲了亲说:“你吃完饭养精蓄锐,今天什么活儿都不用你干。要是觉得体力不错,咱们把晚上的日程提到下午也不是不可以。”
香栀垮着小脸说:“应该是不可以。”
顾闻山笑了笑,在她下巴尖上扫过,走到厨房继续颠锅。精悍的腰身绷着劲儿还没使完,腰侧的鲨鱼线看的香栀咽了咽吐沫。
“好吧,两次,不能再多了。”她打算吃完饭就出去晒太阳。
顾闻山手艺比刚结婚那会儿又精进许多,排骨炖土豆,加了一大把油豆角。排骨炖的很烂糊,放到嘴里能脱骨。香栀吃了不少,又喝了一碗半的番茄蛋花汤。
彩色电视机放着《敌营十八年》电视剧,香栀端着碗侧坐着好看电视,电视里地下党员在敌营里出谋划策,为革命工作做出莫大的贡献。
香栀看到里面蓝布工人服和黄土地,还有色彩鲜明的背景,小脸上都是高兴。
顾闻山见她喜欢,觉得两千多元花的很值。
香栀在家属院朋友不多,还没小花宝这个小喇叭多。平时爱跟固定的好朋友玩。算上沈夏荷都是居家主义者。他跟她去京市发现,小妻子还是很喜欢看外面的世界,彩电比黑白电视更适合她。
香栀对金钱态度平淡,顾闻山也不想提。千金难买心头好,小妻子喜欢比什么都强。
香栀吃完饭又坐在彩电前面继续看,顾闻山连人带小板凳搬到茶几后面,才去厨房洗碗。
洗到一半,京儿在外面喊道:“首长,这次证书下来啦。”
香栀打开门看到红色的奖章证书说:“奖章什么?”
京儿问了声好,闻到家里香喷喷的排骨味道,揉揉鼻子说:“是央区首长给发的‘抗疫优秀指挥’的证书。首长低调,不想再劳动大家开大会表彰他个人,刘师长就让我把证书送来了。”
昨天已经在家属院里开了会,表彰优秀家属。香栀和小花宝也在里面,今天才能得到那么多肉。
军营那边也表彰过了,按照顾闻山的风格并不在乎这种头衔,军报通报后大家都知道就行,再开会提起来费时间费力气,没必要。
香栀接过证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好生生的放在茶几上:“你中午吃了饭没有?”
京儿说:“吃了个半饱,说奖章证书到了我就去拿了。”
顾闻山在厨房说:“过来端饭。”
他在厨房重新开火,把剩下的排骨和番茄蛋花汤热了一遍,亲自端到饭桌上给京儿吃。
京儿不是第一次吃首长做的饭菜了,头一次吃的时候感激涕零,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消化一切。
他大口大口吃着排骨,美滋滋地想,他年底回家爸妈肯定又要说他壮了一圈。能被首长这样照顾的,全军区也就他和小郭师傅啦。
京儿吃饭时,香栀来到小花宝房间打开书柜。
书柜下面有三个抽屉,放着个人资料文件、家庭存折、她的小学毕业证和俩人的表彰证书、顾闻山的军功章等物品。
香栀把证书给顾闻山看过后,仔仔细细收在抽屉里,还给铁皮柜子上了锁。
小花宝的房间一房两用。除了给她作为儿童卧室,另外半边秉承着家庭教育熏陶为主的原则,实际上是书柜没地方放,给塞到孩子的房间里,旁边是小花宝自己的小衣柜。
书柜上面都是顾闻山平时看的内容复杂的军事书籍,他头些年还在关注国内东风导弹和核技术,还有新型计算机技术的研发,书架上都是这类书籍。
不过小花宝从上托班开始拥有认字本和小书桌,顾闻山从善如流地将书柜最后一排收拾出来给宝贝女儿使用,哪怕上面书摞着书,下面有一半放着数数的冰棍棍子、汽水瓶盖儿、小人书、积木等玩具和分不清眼睛鼻子的自创画。
香栀收好东西,到了客厅看到京儿已经在厨房里刷碗了。顾闻山身边的人都眼里有活儿,唯一一个没活儿的,那些活儿也被他包干了,干完以后把人哄到床上继续干。
下午时间在电视机精彩的电视剧里度过,顾闻山见她成了电视迷,独自去幼儿园把小花宝接了回来,还趁机父女俩在外面吃了牛奶冰棍。
小花宝在幼儿园过得不错,跟香栀相似的眉眼下多了小崽的奶气,她被爸爸抱着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见闻。
看到家里有彩电啦,小喇叭稀罕劲儿跟妈妈如出一辙,她又嚷嚷道:“这个周末我要请小朋友们到家里看电视!”
“可以是可以”香栀抱着小花宝往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要求道:“那你不能让老师跟我告状,要乖乖表现。到时候妈妈给你准备汽水招待小朋友。”
“那我还要奶油蛋糕!”
香栀看了顾闻山一眼,顾闻山说:“可以。我出差回来去食品厂给她买,再顺便给你们娘俩买点萨其马、杏仁饼干。”
香栀这下也高兴了,一大一小美滋滋的看着电视机,期待着周末的到来。
隔日早上,顾大团长独自送顾朝阳小同志去的幼儿园。
香栀昨夜把女儿哄睡后,又偷偷摸摸在客厅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
顾大团长孤枕难眠,干一天活儿下来也得讨些福利在手,不然怎么安心去出差。
亲自到客厅“接”人,让小妻子的注意力从彩电扭转到自己身上。好在结婚这几年小妻子对他的肉/体还是馋的。
早上小花宝听说爸爸单独送她一点也不奇怪,在托儿所时绝大多数是他们爷俩一起起床买了早餐回来,妈妈才会起床。
夏天还好,冬天格外赖床。
香栀咬着牛心菜海米的大包子,从家里出来。先去农场点卯,然后跟着周先生到市里饲料厂看看新出厂的饲料有哪些。
北方天气入秋就意味着要做过冬的准备,事无巨细都要准备好,越早越周全。
饲料厂是国营单位,对点辐射省内各大生畜饲养厂,乡镇农场需要的牛羊鸡鸭饲料也是从这里运输下乡。
114农场不大,用于自产自销,采购饲料用量比不过中大型企业,业务员不往这边来。
农场两位主要管理者——办公室主任周先生和办公室副主任小周副科长,一人拄着拐杖、一人挎着小布包自己坐公交车去采购。
面对着琳琅满目写有各种化学名称和营养剂的饲料,周先生下意识的看了小周副科长一眼。
负责接待的大姐还以为小周副科长能拿主意,然而小周副科长压低声音跟周主任说:“这个又不是嘎嘣脆,我可不尝啊。”
周先生可惜地说:“也是,不对口。”
业务员大姐:“咱们那边有茶水和饼干。”
小周副科长很稳重地说:“还是不麻烦了,我们就买一点点费不上你们厂还掏出东西来接待我们。”
业务员大姐被她的诚恳逗笑了,大姐盘着津市流行过来的高盘发,化了点口红,她请香栀和周先生往会客室去:“这边新产品都看过了,我那边有详尽的产品说明书,我们可以坐在那边慢慢聊。”
虽说114部队采购数量少,那也是一时的。114部队驻守海城的规模有多大,本地人都知道。别说一个小农场,这也只是刚开始。以后需要的数量少不了。
她年纪四十多了,但这两年是饲料厂销售冠军,这点眼光她是有的。
而且114部队哪怕目前采购数量少,可手下还有两个军工厂,要是那边也要自产自销养牛羊,二位科长随便一句推荐,都比她说干嘴巴强。
香栀在饲料厂挑选了合适的饲料,又去肥料厂买了一批适口的嘎嘣脆。
肥料厂给了一小袋试用咯嘣脆,周先生大方地让她放在小布兜里,权当做路途上的小零嘴。
回114是坐饲料厂的货车,货车车厢连司机带乘客一排能挤四个。
自从在农场干活,香栀仿佛回到烟霞村那段岁月。
看着人卸完饲料,她跨进鸡窝里顺手摸了俩鸡蛋,扔下一角钱,回值班室煮着吃。全当下午茶。
今天下班她没走路,司务长过来提了二十鸡鸭,她蹭着司务长的三轮车路过幼儿园接小花宝放学。
小花宝还以为妈妈不会来这么早,她爸工作忙、妈妈上班路程远,在托儿所每次都当不了第一名。
看到香栀从三轮车上蹦下来,小花宝也要从幼儿园蹦出来。
“沈老师好。”香栀看到沈老师眼底发青,真心实意地说:“您要是身体没恢复好,别太着急工作了。革命工作细水长流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沈老师麻着一张脸,耳朵里还有小花宝上课积极回答问题的嗡嗡声,她淡淡地说:“谢谢香栀家长的关怀,上班之前我挺好的。你们慢走。”
香栀本来还打算跟老师唠唠小花宝今天的表现,既然让她们慢走,那她们娘俩就先走叭。
沈老师把没收的铁口哨递交给后面来的家长。
家长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不让带口哨了?从前不是可以的吗?”
沈老师叹口气说:“这学期刚改的。”
香栀和小花宝要去沈夏荷家吃晚饭,刚走到鹅卵石小路上,准备抄个近路,李妈妈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
“栀栀,不好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家里出事了。”
香栀紧握着小花宝的手说:“怎么了?”
李妈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院里有贼进来了,专门趁着白天大家上班,挨家挨户偷了一遍。我瞧着你家窗户是开着的,赶紧回去看看吧。”
小花宝倒腾着小腿跟着妈妈往家里跑,边跑边说:“妈妈,咱们是部队大院怎么还会有小偷呀?”
香栀听顾闻山说过,年底战士们训练如常,刘师长不同意安排训练的战士去其他小部队帮忙抗疫,还有年底要给贫困老百姓修房顶、备柴火,这些人手都是从警卫班里抽调的。
顾闻山在的时候114部队防守固若金汤,今天顾闻山刚下连队,就有贼偷上门,刘师长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亲自来到被偷盗的人家走访,走来走去居然来到顾闻山家门口。
院子里已经站着不少家属,窗户还保持着开的状态。门口也挤满了人,刘师长站在门口脸黑的吓人,现在当小偷也知道擒贼先擒王了?
香栀刚进门不久,第一反应看家里的彩电还在,松了一口气。
跟在后面的冯艳等家委会同志们,看到香栀家里居然有了彩电,不得不说顾团长大手笔,为了给香栀同志的业余时间添加乐趣,真是不惜重金。
“快去看看存折首饰丢没丢!”沈夏荷脸色极差。孟小虎抱着她的腿,像是扶着又像是害怕。
沈夏荷今天在家里睡觉,根本没听到有人进到屋子里。李妈妈在市里集市买草鱼去了,打算过年前腌鱼,她也不在家。
孟岁宁这个月发下来的工资她取了打算留一部分家用,剩下的存在折子上,约好跟香栀一起去,还没来得及去就被偷了。
好在她也跟香栀学的有钱存在存折上,多往储蓄所跑一跑。要是换成从前全都压在抽底反面,那有多少就得被偷多少。
不过按照孟营长的级别,工资也有九十元,损失不少。
香栀在客厅转悠一圈,看到彩电上有两个黑指印。应该是想要搬彩电走,也许碍于彩电太引人注意加上挪动不便放弃了。
“哎呀,瞧瞧弄成什么样子了。”沈夏荷见了要掏出手绢擦,香栀没让她擦。上面有小偷的气息,也许是条线索。
她走到卧室里,床被凌乱不是小偷偷的,是早上起床没来得及叠被子。
“你家也被翻了床褥啊,这个挨千刀的小偷啊!天大的胆子!”
可围观的家属们误以为是被小偷翻动的,一个个都在她背后谴责小偷。
“妈妈,你快来呀。”小花宝喊道。
香栀走到她的房间,捡起地上的碎纸屑,沈夏荷气恼地说:“存折!他把你的存折撕了。你看我家的存折也被小偷给撕了!”
小伍在后面气恼地说:“这是弄不到钱气急败坏了!”
香栀看到书柜门是开着的,下面上锁的抽屉被撬开,里面翻得乱七八糟。奖章证书和顾闻山的军功章也四下凌乱的扔着。
大家帮着香栀满屋子把军功章和荣誉证书捡起来,冯艳等人这才直观的感受到顾团长可怕的战功成绩。
留着家用的钱自然没有了,三十多元说不多也不多,说不少也不少。幸亏到了月底已经被她花了许多。
香栀觉得自己损失不大,往门外走去时,看到小花宝蹲在地上呜呜哭。香栀赶紧走过去说:“怎么了宝贝?”
小花宝捧着一个瘪的徽章,泣不成声地说:“妈妈,他踩了爸爸的军功章,他踩了爸爸的军功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71章找到啦,去揍他!……
小花宝年纪小,正处于文盲向半文盲的迈进中。
香栀蹲下来抱着她,指着上面游泳的图像说:“你看徽章上有人在游泳,这是你爸爸参加市游泳竞赛得到的奖章不是军功章。”
小花宝年纪小、嗓门大、好面子。不伤心过度不会在众多叔叔阿姨面前嚎啕大哭。
可这次破例不说,还指着上面游泳健将说:“一定是爸爸要渡河参加保卫战,去打敌人!”
刘师长正在外面检查,从窗户外面听到嘹亮的哭腔,赶紧进来。
知道前因后果后,刘师长把游泳奖章翻个面指着上面游泳两字说:“小同志别急着哭,刘爷爷知道你心疼爸爸。但刘爷爷跟你保证,这真不是杀敌的奖章,你看这是‘游泳’。”
小花宝一头撞进妈妈的怀抱里,已经被伤痛迷失了眼睛,她喊道:“是‘杀敌’!呜呜呜!”
香栀气不打一处来,怪就怪上门偷东西的人,怎么这么不长眼非要踩了顾闻山的奖章。
小花宝为爸爸骄傲,隔三差五就要拿出来数一数,还会自己猜测是怎么勇猛杀敌得来的。踩了奖章这不就等于踩了闺女爱爸爸的心么。
香栀虽然知道不是军功章,可不管是游泳还是杀敌,都是他用汗水换来的。
母女二人同仇敌忾,刘师长劝慰在一旁,也恼火偷东西的人!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本来年前要把114正式交给顾闻山,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他真是晚节不保!
“查!警卫连和公安同志联手,给我狠狠地查!”
家属们七手八脚帮着收拾乱七八糟的室内,她们都是受害者,已经帮着收拾过沈夏荷的家。
沈夏荷见小花宝哭的快要上不来气,心疼不已,顺手把孟小虎推出去说:“去,陪姐姐玩一会儿。让姐姐开心开心。”
孟小虎一时不知道是陪玩还是让姐姐玩他。
他干脆把小三轮车推到屋子里来,扯着小花宝说:“姐姐,你上车我在前面套个绳儿,我拉你跑。”
小花宝哭着不去,孟小虎又拉又扯把她从干妈的怀里拽了出去。
小花宝呜咽着坐在小三轮车上,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说:“那你拉吧,反正我不拉你,咱们先说好咯。”
孟小虎点头说:“好,我跑不动了要歇,你就别催我。”
小花宝说:“那好我请你喝汽水。”
香栀诧异地看着小花宝跑到自己小床边,掀开枕头下面的床单掏出一个小布钱包
小花宝解开搭扣想要拿私房钱,居然发现私房钱没了 !都没了!
挨千刀的小偷,三岁小孩的私房钱都偷!
“哇呜呜呜!妈妈!”
豆粒大的眼泪说掉就掉,众人感觉震耳欲聋。
香栀竟不晓得小花宝也有私房钱,平时小东西的压岁钱都存上了。零花钱几乎是没有的呀。
小花宝哭哭啼啼地说:“我有三块二角钱!呜呜,我给爷爷写信爷爷给我夹带了五元钱呢,我才花了八角钱!”
哎,这算数真随她妈。
香栀说:“你应该还有四块二角钱。”
这话不说还好,猛然察觉自己丢了更多私房钱的小花宝要崩溃了!
香栀赶紧翻箱倒柜想要找点零钱给小花宝,愕然发现一个钢镚儿都没给她们娘俩留下!
最后还是刘师长掏腰包拿了五元钱出来说:“两位小同志去买汽水喝,刘爷爷请你们喝。其他有被偷的小同志也去,刘爷爷请大家一起喝。”
小花宝嘟囔着说:“你又不是我亲爷爷,我不要你的钱。”
刘师长:“请顾朝阳小同志赏个脸好不好?”
小花宝看向香栀:“妈妈”
香栀说:“去吧,记得跟小朋友们分享。”
“我记得。”小花宝勉为其难地收下钱,坐在小三轮车上移动到院子里,孟小虎在前面跑,她在后面呼喊小朋友,不大会儿功夫后面不管有没有被偷的,跟着十多个大小孩子们。
他们见孟小虎跑了一会儿跑不动了,秉承着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种踏实的思想,一群孩子拽着绳子拉着小三轮车飞快的跑,香栀远远地看着都感觉车轮要冒火星子了。
不过好处也有,她在几十米外都能听到自家小东西欢呼雀跃的笑声。
沈夏荷叹口气说:“这么多孩子待会分汽水不能打架吧?”
小伍在旁边说:“你别操心了,上次我在供销社还看到小花宝跟大家分汽水,一人一口喝的老开心了。”
主要是小朋友们都怕小花宝的巴掌,谁也不想挨一下。
压根不知道这码事的香栀发现小东西居然还有两幅面孔,她公公这个老老干部居然也有两幅面孔!
不过这件事要往后放放,她跟着被盗家属们一起到治安值班室找老张。
香栀挽着沈夏荷的胳膊,一路上算自家的损失有多少。
“我家乱七八糟在一起应该有一百一十元。”沈夏荷哭丧着脸说。
“我家加上小花宝的四元二角钱,应该丢了四十元。好在收音机在沙发上扔着,小偷没发现,应该光顾着搬彩电。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香栀感到万幸的是,顾闻山有先见之明,把公婆送的手表首饰都藏在书架后面的暗抽屉里,除非有金属扫描仪,不然绝对发现不了。
顾闻山,牛掰!
老张已经当了派出所副所长,人逢喜事精神爽,谁知道在辖区里发生了部队家属集体被盗案件。
他过来的路上都觉得自己长了一头的白头发了。还没到部队他就觉得发愁。
这不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吗?人家部队辛辛苦苦给老百姓看病去了,家被偷了。
好在发生的地方是家属院并不是军营,不然114和辖区派出所,真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跟随老张过来的两位公安同志是新招聘的生面孔。
他们面前摆了张桌子,面前已经有家属同志过来报案做笔录。
香栀和沈夏荷俩人排在小伍后面,听到小伍丢了个金戒指,一下子觉得自己家算作幸运的。
“是我帮我弟弟娶媳妇打的,一个金戒指花了快二百块,四克多!我弟上班所有积蓄都在里面了。人家女方家里只要88元的彩礼,我家觉得太少了,托了好多人买到的金戒指。还是沪市人民商厦柜台里买的。”
小伍气的脸红,她骂骂咧咧的做着笔录,这些年头一次见她这样。平时跟在冯艳身边当家委会小干事,挺和气一人。
旁边的家属也好不到哪去,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丢的都是大团结。
香栀乍一看屋里,过来做笔录的有十二人,她们红房子片区算是被小偷逛了个遍。
老张招呼香栀到一边,亲自给香栀做笔录。
香栀说:“钱丢了大概四十元,有些零零散散的钢镚儿我也不知道多少,估摸着是这么些。钱的问题比不上其他家属,但是他把我家顾闻山的奖章给踩坏了,我家闺女哭的上不来气。”
老张是部队转业到地方派出所的老兵,闻言猛拍桌面说:“恶劣,是在是太恶劣了!完全不把军警放在眼里!”
香栀没解释不是军功章,成功激起他的愤怒,又把家里彩电上面有手印的事情汇报了。
“案情重大,我马上派人过去采集指纹。”老张招来隔壁的小公安说:“这件事要报告给马所长,马所长估计要给市局报备。你们做笔录的时候一定要让家属同志们保护好现场。”
“晚了。”沈夏荷在隔壁桌子后面说:“大家一窝蜂的进屋帮忙收拾了”
老张:“”
这年代大家对公安破案还不了解,并不知道如何保护证据。再说住在部队大院里谁会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
晚上有巡逻他不偷,白天居然敢招摇过市!
老张继续统计后面丢失钱财的家属们,越登记眉头皱的越深。
“对!那就是我私房钱!我怎么就不能有私房钱!凭什么全都要给别人!”
李小娟婉约的声音变的歇斯底里,她婆婆与她一起推搡着往治安室来。
“你跟我儿子过日子居然还存私房钱,你这个女人心里存着坏心眼!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儿子卖命回来的钱,凭什么你能存!”
李小娟婆婆王凤云是本地人,长得五大三粗能把李小娟裹里头。留着烫过的胡兰头,两鬓别着黑发卡,五十多的岁数看起来很精神。至少身体羸弱的李小娟不是她的对手。
“喊什么喊?这里都是丢了财物的同志,你们小点声。”小公安站起来指着王凤云说:“夫妻之间的财物是他们自己做主的,跟你没关系。”
前面的话还好,后面一句话把王凤云彻底点燃。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小公安面前说:“怎么跟我没关系?那可是我儿子!我儿子的家就是我的家,我儿子的钱就是我的钱!”
香栀扶着李小娟坐下,冷冷地说:“那你咋不跟你儿子过日子,非要娶个儿媳妇?你还把儿媳妇当外人?”
屋里全是嫁过来的家属,原本仅仅在看热闹,这话说完大家纷纷怒视着王凤云。
王凤云叉着腰梗着脖子说:“外人不外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儿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跟我一家,他跟谁一家?!”
老张招招手说:“都别吵了,你们俩谁来登记?”
王凤云推开坐下的李小娟说:“我来登记。”
香栀跟李小娟关系不错,偶尔会到她家里看她新编织的毯子和门帘。她冬天用的玻璃茶缸,外面花花绿绿的毛线套就是李小娟送的。
王凤云对李小娟和冯连长家的东西如数家珍,李小娟抿着嘴不住地掉眼泪。
香栀拉她到一边说:“你家丢了多少钱?我丢了四十,小荷丢了一百一呢。”
王凤云听到香栀的话,转过来大着嗓门吵吵道:“你们算什么?她丢了五百块的私房钱!!”
“啊!”这可把香栀给吓到了。
五百元的私房钱都够娶媳妇买三转一响了。
李小娟愤怒地说:“这都是冯宽从结婚到现在给我的,不管我想怎么用,这笔钱就是我的。她凭什么要指责我?她不就是看她找我要过几次钱我没给吗!”
“谁想要你的钱?”王凤云拍着桌子说:“我儿子挣回来的钱,他找你要你都不给,你不给我就算了,你凭什么不给他!他有大用处你都不给,你这个毒妇!”
“你骂什么人?”香栀挡在李小娟前面,气愤地说:“夫妻的钱夫妻花,哪有给了人以后非要逼着往外掏的!再说也归不了你管!”
香栀想到秦芝心,从来不惦记她的三瓜两枣,还老是汇钱过来填补家用,哪怕家里钱够用也是如此。哪会跟王凤云似得,惦记夫妻俩的积蓄和儿媳妇的私房钱,说出去丢人,
王凤云看她娇滴滴的小模样,知道也是被宠着的。
她嗤笑一声说:“像你们这样伸手要钱的年轻媳妇懂什么,我儿子的钱又不是要给自己的,他退伍的战友动手术需要钱,找他借。结果家里积蓄都被这个毒妇掏空,不找她要找谁要?”
后面的话王凤云不好说,儿子的战友因为没钱动手术跟儿子绝交了。
沈夏荷抢过话说:“什么伸手要钱的年轻媳妇?你儿子结婚前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情况?过来随军有几个不是放弃了家乡和亲人,还有好多有好工作的也放弃了。这点你是一点不提。”
香栀掏出兜里的工作证给王凤云看:“不要对年轻媳妇抱有太多偏见,你看我不光有工作,我还是副科长!可不光伸手要钱,我还挣钱!”
治安室里挤着的好几位有工作的家属纷
纷表态,她们都是有工作的,凭什么你非觉得家里钱都是男方挣的?
“军嫂是个特殊身份,为了部队和爱人无私奉献自己。老大姐,你那样数落年轻军嫂可不好。而且小两口之间的事情,你也别太插手,等你儿子回来了再说。”
老张不得已走到王凤云面前劝说着:“我也是部队转业到地方,我媳妇跟着我去过不少地方,还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一手拉扯大。我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家里都是她自己张罗着。双方老人和孩子头疼脑热、家中搬家等等都是我爱人自己操持,你不要把家庭主妇们的付出一口否决啊。”
王凤云看自己惹到众怒,横了李小娟一眼讪讪地说:“那继续做登记,反正丢了的钱务必给我找回来。那都是我儿子的血汗,怎么能——”
“我藏私房钱也是为了过日子!你儿子已经把家里的存款都给他战友治病!我要是不藏私房钱,我还过不过日子了!”
把存款借给战友治病本没错,自己用一分一毛积攒的私房钱过日子也没错。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老张看到后面还有家属没登记,摆摆手说:“笔录做完的家属可以先离开,等到破案后我们会尽力追回赃款。”
香栀和沈夏荷俩人将李小娟夹着中间,一起往家里去。
半路上冯连长闻讯赶来,他表情倒比王凤云好点,那也没好哪里去。
“要是给的及时,周海的腿完全可以保住,不会成为废物。我跟他多年战友情,就因为掏不出医药费,他埋怨我跟我断了联系。”
“我已经给了一次钱,我仁至义尽。他不是我战友,我也要过日子。万一咱家谁有点急用,一点家底没有怎么成?你上次胳膊断了,虽然部队全额报销,但你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我掏私房钱给的?不然你天天去食堂吃白菜帮子?”
香栀不好插手这件事,静静地站在一边听李小娟说:“他的腿是因为自己酒后驾车撞车导致的,我不愿意把家里的钱给这样的人治病。”
“事已至此,也不能吃后悔药。”冯连长在她们后面看到了母亲,三两步过去说:“妈,你没事吧?”
王凤云刚要喋喋不休,忽然记起张公安暗示的话。前面两个大波浪,个子高点的是儿子顶头营长的妻子。个子矮点的更不得了,是顶头营长的顶头团长,马上要提为副师长了!
要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王凤云垮着老脸跟着儿子往家里去。
香栀先把李小娟带回家,跟沈夏荷俩人好好安慰了一番。
“钱已经丢了,不要再把人气病了。”
李小娟跟冯连长感情其实不错,这件事是这些年来唯一的大矛盾。剩下的都是跟搅家精的婆婆吵吵几句。
李小娟前脚走,后脚鉴定科的公安过来搜寻盗窃现场的指纹、鞋印和线索。
小花宝在外面玩了一大圈回来,家里已经恢复原状。
香栀与她一起到邮政所给解放军医院打了电话,那边说顾团长已经离开去了山里炮兵部队。
香栀带着小花宝回家,刚走到家门口见着沈夏荷和李妈妈牵着孟小虎站在门口。
“栀栀,晚上我害怕。”沈夏荷回想到人家进屋她还在睡觉,后返劲儿害怕,她跟香栀说:“咱们一起住两天,等他们回来我们娘仨再过去!”
“好呀好呀,我要跟小虎一起起床上幼儿园!”小花宝抱着孟小虎,揉揉他的头说:“你乖哦,姐姐在你什么都别怕。”
香栀也学着她的话说:“行啊,有我在你们都别怕。”
一连两日,沈夏荷带着老小跟香栀睡的。
顾闻山知道这件事后,答应亲自带着她和妈妈去食品厂买点心吃!
她的零花钱也是为了买好吃的,有了好吃的,那丢掉的钱都是浮云。
顾闻山在外面慰问检查了一圈,回来先到办公室里处理半天公务,知道家属院里损失不小。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不然刘师长真是晚节不保。
下班后,驾车到家门口接到香栀和小花宝,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市国营食品厂外面的对外销售中心。
食品厂的销售中心是一排厂房改的,民以食为天,食品厂的厂房非常阔气,听说里面还有职工公园和小医院。
小花宝跟爸爸妈妈排着队进到里面,顾闻山有部队发的食品劵,手里还握着粮票和大团结,在香栀和小花宝的眼里,也非常阔气呀。
香栀买了一款提篮奶油蛋糕和一斤大桃酥,帮沈夏荷买了山楂罐头和黄桃罐头一样一个,还有一包钙奶饼干。
小花宝自己找到散装点心的柜台,买了萨其马、金果条、水晶饼和香蕉酥、蝴蝶酥等。
每样不多要,够她和孟小虎吃就按住售货阿姨的手不让人家铲了。
“谢谢阿姨呀,下次我还来。”小花宝嘴里被售货阿姨塞了一小块梨花酥,是柜台里分开给顾客品尝的。一般只有大顾客才有这样的福利。
顾闻山虽然扮演着严父角色,临走前给小花宝也买了个黄桃罐头。
小花宝坐上车还叨咕着说:“小娟阿姨上次给我们分了桃子水喝,我可愿意喝啦。”
“桃子水?汽水吗?”顾闻山正在倒车,往后看正好对上小妻子含笑的眼神,也勾起唇角说:“晚上想吃什么?辛苦你看家,我下厨。”
香栀讪讪地说:“看什么家,家都被偷了。好在咱们算是损失少的,冯连长家丢了五百呢。都是李小娟这些年攒的私房钱。因为这件事,冯连长的妈还跟李小娟大吵一架。”
“为什么要吵?小偷偷东西谁能预料的到?唯一办法亡羊补牢,搞好家属院的警卫工作,再把小偷抓住绝以后患。”顾闻山倒好车,看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转动方向盘从巷子小路穿到另一条大街上。
“还能因为什么,冯连长过年时拿过家里一百多元钱给战友治腿,后来还需要更多的医药费才能保证不截肢,冯连长找李小娟要,李小娟没有。”
“结果被小偷给偷走了?”顾闻山失笑道:“这也太背时了。不过我记得小冯跟周海关系不错,周海去年下半年转业,小冯还找我聊过,希望给分配到好点的单位。上个月我听说周海在自行车厂保卫科干的不错,已经当上副科长了。”
“什么?周海少了条腿还能当保卫科的科长?”香栀杏眼瞪的圆滚滚:“这怎么可能啊?”
顾闻山似笑非笑地说:“对啊,这怎么可能呢。”
香栀望着窗外的风景,嘴里被小花宝塞了根金果儿,嚼着嚼着忽然说:“如果周海没有断腿,那冯连长的钱给了谁?他妈还到处说冯连长仗义,知道照顾卧病在床的战友。”
顾闻山转着方向盘轻轻踩下刹车,前面红灯亮起他绕不过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跟李小娟适当的透漏一下口风。免得李小娟心里存着这事,再丢了大笔的钱做傻事。”
“我肯定要说的!冯连长不知道这件事还行,要是他知道周海没有断腿还数落冯小娟存私房钱,我肯定要帮着李小娟骂——停车!”
绿灯亮起,顾闻山刚要起步被小妻子一声喊踩下刹车!
“往左边巷子里开。”香栀摇下窗户闻了闻空气里的气味说:“跟偷咱家的小偷一样的味道。”
她们娘俩那天晚上抱着彩电嗅了许久,深刻的记住了手印上的味道。
虽然影响形象,有点像四条腿的那什么,但要是对方再出现在家属院,她们敢保证进大门就能知道对方来了!
“一模一样!”小花宝探头在窗户外面,被香栀抱了回来。她叽叽喳喳地说:“爸爸你大胆的往前开,我给你指路!”
顾闻山看了香栀一眼,香栀点点头。顾闻山打起方向盘跟着小花宝手指的方向缓慢向前行驶。
第72章 第72章小给爸爸安排任务得奖章……
小花宝指引着顾闻山一路往114部队的方向行驶,小脑瓜不停地嗅着空气。
“爸爸,向右边转!”小花
宝指挥着顾闻山喊道:“我闻到了一定在这附近!”
香栀咳了一声,顾闻山对闺女的小鼻子有所保留,听到这声咳嗽才把方向盘往右边打。
“前面就是咱家部队啦。”小花宝从小被教着记路,香栀和顾闻山就怕她哪天玩上头跑出去找不回家。
顾闻山脸色越来越阴沉,阴恻恻地磨着牙说:“这哥们够可以的,重回犯罪现场是前两天没偷尽兴吗?”
这又是大白天,朗朗乾坤下居然还敢犯案。
顾闻山先停下车让巡逻战士给派出所打电话,没报案之前部队抓到小偷一般都是收拾一顿扔出去。既然报案了该给张副所长的面子还是得有。
吉普车开向家属区筒子楼,这边都是年轻基层军官和军属住的地方。红砖房没地方以后,也有几位连长住在这里。
小花宝忽然吸了一口气,打算大喊一声。小手刚指着筒子楼的一个角落,香栀一把捂着她的嘴:“顾闻山,在六号楼三楼!”
顾闻山二话不说停下车,甩上车门大马金刀地往楼上去!
老张和几位公安同志赶到这里时,他还觉得自己过来的挺快,飙着摩托车来的!
可筒子楼里传来阵阵欢呼声,不像是抓贼现场,俨然像是除了罪大恶极之人的法场。
顾闻山跟那人交手四五个来回,知道对方是个有身手的。但身手再好也比不过顾闻山,三下五除二,控制住对方不说,还把对方手里的匕首与盗窃的赃款一起收缴出来。
“木山武术学院的,已经交代了。”顾闻山冷冷地说。
“能抓住真是太好了。”
老张过来接收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偷,楼后面巡逻队的战士们也抓到一个踩点放风的。
主犯被押在地上等待扣上手铐,小花宝挣扎着从香栀怀里跳出来,扑上去揍他!
三岁的奶娃娃拳打脚踢算不得什么事,可这不是普通的小孩,挨了小花宝几下,顿时呲牙咧嘴的喊着求饶:“女侠放过我吧!太疼了,我真的也只是为了讨生活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别打了。我要被你打死了!”
老张气愤地说:“三岁的娃娃揍你几拳你就要被打死了?你这种大偷大摸的人嘴里一点实话都没有,走,你看我好好审审你!”
被抓到俩人听说要被带到派出所,激动不已。还以为要落在警卫连的手里,他们听人说过那样还不如被抓去派出所!
顾闻山听说小花宝因为被踩的奖章大哭一顿,下手没留情。另外被巡逻队抓到的更是跛着脚被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
顾闻山把车钥匙扔给一位战士:“送张副所长他们一脚。”
小花宝在妈妈怀里,娘俩一起瞪着他们进到吉普车上。
“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告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去年村子里没有丰收,已经到年底了媳妇孩子还有老娘都吃不上饭啊。”
“是啊求求各位领导同志们啊,你们境界高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把剩下的钱都还回来,我们上有八十岁母亲下有八岁的孩子啊!”
朴实的人心在此刻微微动摇,听到他们能还钱,香栀看了顾闻山一眼。
顾闻山冷笑着说:“各位家属同志不要被他们的话蒙蔽,据我所知去年市内乡镇农场都是超产丰收,他们所说的剩下的钱还回来,你们知道剩下的多还是剩下的少?违法犯罪要依法论处,天经地义!”
香栀也帮腔道:“这话我早就听过。头两年我和小荷被骗了买香油的钱,对方也是这样说的。你们当中也有一起被骗的!他也说上有老下有小,吃不上饭。就算真吃不上饭,也不是咱们原因!”
小花宝喊道:“他们还踩坏了爸爸的奖章!他们踩坏了爸爸的奖章!”
这一家三口配合默契,把将将要燃起来的朴实的心又给熄灭了。大家纷纷议论他们的情况,决定还是要交给公安同志依法处理的好。
这时李小娟从家里跑出来,上气不接上气地说:“你、你们谁拿了我的私房钱!”
小伍在她边上说:“对,五百元不是小数目,赶快交出来!”
王凤云跑的慢,坠在后面一时说不出话,大口大口喘着气。
两个小偷长得矮小,还带有沿海地方的口音。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承认拿了五百块钱。
其中被顾闻山抓现行的小偷说:“祖宗啊求求你不要再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了,我们一共才偷了三百多块钱,要是有五百块我们今天还来做什么!”
另一个小偷坐在车里喊道:“冤枉啊,六月飞雪我冤枉啊,我没偷这么大的钱啊。你们不是要抓我坐牢,是要枪毙我啊。”
“放屁,一定是你们拿了钱!你们就是小偷,这么多的钱你们不偷谁偷?!”王凤云瞪着眼珠子骂道。
李小娟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怕被人听见说:“我家就在红砖房四号楼302,五百块钱藏在电视机旁边编织的布娃娃衣服里面,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可能不是你们拿的!”
可两位小偷还是不同意,甚至要跪下来给她们磕头。
“好姐姐放过我们吧,我们真没拿你的钱。你家我们的确去过,就把电视机柜里的两张大团结拿了,你看还在他屁股兜里塞着呢!”
老张叫人从年轻小偷的屁股兜里掏出大团结,展开看到上面还有李小娟用铅笔写的名字。
“李小娟是不是你?”
“是我。”
李小娟接过钱,眼看小公安把对方的兜翻了个底朝天,当真没有她的五百元私房钱。
王凤云站在李小娟身后,咽了口吐沫,眼睛到处飘。
等到老张坐上吉普车要离开,李小娟又跑到吉普车前面拦住车说:“张公安,我要报案!我私房钱五百元在家被盗,请您破案!”
王凤云一把拽着她,拦着说:“你报什么案,我说了肯定是被他们偷了,你还报什么案啊!”
被抓现行的小偷破口大骂:“老贼婆,我们兄弟偷就偷、没偷就没偷,为什么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另一个小偷也喊道:“公安同志!我检举这个老贼婆,当时我在放哨,看到她在屋里翻动布娃娃!李小娟同志的私房钱不是我们偷的,肯定是她偷的!”
他们后面去特意看了布娃娃,知道有些人会故意把钱塞到犄角旮旯,翻完以后里面什么都没有!
要是里面真有钱,那肯定是被王凤云拿了!
老张接到检举,脑袋很痛。要是一般老百姓到是还好操作,可这位不光是军属,还是连长的妈,他又不能吓唬也不能贸然进到人家家里搜查,破坏了军警关系可就不好了。
他正在犹豫怎么开口,香栀突然说:“公安同志,不然请你们到她家里检查一下吧。万一有线索呢?”
这话说的比较合适,去盗窃现场采集证据寻找线索,比搜查说出去好听。
这话倒是给李小娟一个机会,李小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也跟着说道:“对对对,请你们去我家,我主动愿意的!”
“啊啊!你这个毒妇,你就是没安好心!”王凤云颤颤巍巍抬着胳膊要打李小娟,她不信李小娟此刻不清楚钱是被谁拿走的。还要把公安招进家里,这不是非要让她一把年纪去劳改吗!
老张不觉得这是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反而觉得应当弄清楚。该是谁的责任那就是谁的责任。
哪怕车里两个小偷已经证据确凿,也不能任由栽赃吧?
“你带路。”老张跟顾闻山打了个招呼:“顾团长,您看?”
“张副所长,请吧。”顾闻山口头放行,方便老张开展工作。
小花宝牵着妈妈的手指头跟着人群往李小娟家里去,顾闻山要先把车里买的点心送回家再过去。
她们走到一半,路上遇到从食堂出来的冯连长。
王凤云赶紧跟她儿子哭诉:“儿子啊,你媳妇要害妈——”
“乱说什么
话?“跟着一起过去的小公安呵斥道:“我们办案都是讲证据的,哪里有害不害一说?你要是没偷钱,你怕个什么?!”
这话把大家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冯连长定定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转头跟老张说:“麻烦你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王凤云顿时腿软,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别的家属搀扶起她:“大娘啊,你这些天天天骂小娟,现在怎么不骂?”
“是啊,你腿软个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该不会真是你偷的吧?这么大的岁数,干什么不好非不要脸。”
“金额上到两百元就等着去劳改吧。从前欺负小娟欺负的多厉害,人家两口子的钱你还要把着。自从你来了一年多,小娟都瘦了一大圈。”
冯连长耳朵没有香栀好,听不到李小娟小姐妹们攒足劲儿挤兑王凤云的话。
香栀慢悠悠跟在冯连长边上,牵着小花宝欲言又止。
小花宝瞅着妈妈的脸色,又看看冯叔叔,乖乖跟在一边。
香栀看到前面就是李小娟家了,她再次瞥了眼冯连长。
冯连长是位性情中人,千万别气坏了呀。
“香栀同志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冯连长对王凤云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香栀也不卑不亢地说。
香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回来的路上问过我丈夫,他说周海同志在自行车厂干的不错,刚提了保卫科科长。”
冯连长站住脚说:“什么时候的事?”
小花宝得了机会插话道:“爸爸说是上个月的事哦,你兄弟当官了呢!”
冯连长表情顿时难看起来。他接到的借钱电话就是在春节,要是周海的腿有问题,怎么可能被提拔当保卫科科长。
他不会怀疑顾团长的家人的话,谢过香栀和小花宝以后加快脚步往家里去。
香栀小声嘀咕道:“他不会又要报案诈骗了吧?”
小花宝虚虚抹了把汗:“嗐哟,他家的事可真复杂呀。还是咱家好,是不是呀妈妈?”
香栀点点头说:“当然咱家好,咱们的心连在一起,而不是隔着一层。”
老张在李小娟家里忙活一气,这一趟不算白忙活。
他在王凤云的旧棉袄夹层里发现五百元钱。王凤云还叫嚣着这是她的私房钱,可当李小娟把钱面上用铅笔写的名字拿给她看,她哑口无言。
老张问李小娟:“这件事你还追究不追究?”清官难断家务事,钱找到一切都好说。
李小娟看向冯连长,冯连长此时无比心烦意乱,他直接跟李小娟商量道:“以后咱们家的钱都给你管,我再不过问钱的事。你放过我妈一遭行不行?”
“儿子!你把钱都给她管,小心她把咱们家都掏空啊!”王凤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也是想给我孙子存点钱,我一分都没花啊。”
“那你给你没影孙子攒?那你凭什么天天骂我?难道我不是给这个家攒?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家,这是我跟冯宽的家!你再这样说,我就让公安同志带你去劳改!”
老张在边上点点头说:“大姐,你要是还没有悔过自新的态度,那咱们就走吧,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王凤云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小娟,半强迫地低下头说:“对不住了,儿媳妇。是妈不对,妈不该拿你的私房钱。”
包括香栀在内,李小娟的小姐妹们都在暗暗欢呼。李小娟脸色却不好,她看向冯连长说:“你觉得这事过去以后,你妈能让我过好日子吗?”
冯连长看了王凤云一眼,说:“大姐在河家市生了二胎,我跟领导请假亲自送你过去。以后你能不来我家就别来了。”
李小娟表情松动,只等着王凤云答应。
香栀在边上添油加醋地说:“还是小娟心肠好呀,要是换成我我肯定要她去劳改。”
“可不是嘛,狗改不了吃屎。”沈夏荷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双手挡着肚子,笑盈盈地说:“我家婆婆也不是个东西,还不是让我给撵走了。有些人就过不到一起去。”
李小娟记得沈夏荷家里闹得事,那时候她也很愤怒。现在自己遇到了,也万分的想要婆婆远离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把自己的家当成她的家,不要再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李小娟硬气不少,王凤云却始终没开口。
她大闺女嫁的教书匠,从前是下九流,现在工资也微薄。要是普通教师也就算了,还是个喜欢喝酒骂人的货色。
还记恨着当年她不肯把大闺女嫁给他,女婿对她的态度那不是一般的差。上次她过去看望外孙女,女婿要把平房外面搭个板床,让她就在茅厕外面睡。还放话说,很欢迎丈母娘过去养老。这次大闺女二胎,俩人还主动要她过去呢。
“不,妈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妈把家里剩下的钱都给你。”她解开裤腰带,从外裤的内兜里掏出一把钱塞给李小娟,这笔钱不少,足足有一百多。是她过来大半年留下来的家用。
李小娟抿唇看着冯连长,冯连长犹豫片刻,还是说:“妈,你跟大姐和大姐夫过吧。我这里是部队,有规章纪律。如果你不去,那你就去劳改农场自己接受改造教育。”
王凤云万万没想到最后决绝的会是自己的儿子,她嘶嚎道:“养儿防老啊,你是要逼死老娘我啊!”
李小娟静静地看她撒泼打滚,等她折腾累了,又问了一句:“去还是不去?”
香栀记得王凤云上次把小花宝过来做客的汽水藏起来,还不给小花宝喝。
在李小娟的谈话里,也多次端着婆婆架子欺负李小娟,他们夫妻俩的钱都要被王凤云掐着。要是李小娟买菜多买了二两,她都能破口大骂。
仿佛李小娟不是嫁到冯家的,是卖到冯家的长工。自己家还不能做主了。
她茶里茶气地说:“家里东西都偷呀,那咱们姐妹们也得小心点。咱们部队是有规矩的地方,大家都知道你偷了东西,以后你在部队也抬不起头呀。而且我说如果的话,要是有人丢了东西,免不了也要怀疑到你身上。”
小伍立马领回精神,说道:“可不是嘛,要是家里不偷往外面偷咱们可怎么整?难不成还要把冯连长叫过来挨家挨户的道歉吗?到时候可不是家务事了!”
“别说了,别说了!”王凤云一脸菜色,无可奈何地躺在地上:“我去还不行吗?”
王凤云点头同意后,冯连长抬脚就要去找顾闻山请假。另外还要亲自去看望周海。
顾闻山直接批了假,还来到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开具了介绍信:“现在去后勤科看看能不能订到火车票,去河市的票每次有富裕,你们准备明天一早动身。”
老张见到事情得以解决,先走一步,回去还得审问那两小子。
顾闻山被冯连长请到外面,俩人低声说了半天的话。
小花宝四处邀请认识
的熟人,不论大小都要邀请到家里看彩电吃点心去。
香栀知道彩电是个稀罕物,也想给大家都看看。
她在烟霞村的时候,王丽有台从外地搬家过来的不知道几手的黑白电视机,每天家里院子聚集一帮子村民,按时按点的收看电视剧。自带小板凳不说,还有人兜售香瓜子呢。
在小花宝的卖力邀请和香栀的默许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她家看彩电啦。
李小娟也想去,她不想跟一口一个毒妇骂她的人待在一起,沈夏荷拦住下楼梯的她小声说:“你也不看着点她,你自己那些东西有数吗?小心有划拉些什么好送到河市去。说你给的倒还好,要是说她带去的,岂不是吃了大亏。”
李小娟跟大姑姐关系处的不咸不淡,逢年过节也有往来。但她也不想吃闷亏,于是守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王凤云收拾行李。
顾闻山跟冯连长聊完,回到家发现彩电被挪到家门口,牵着长长的电线。
院子里有席地而坐,有铺着报纸的,大人小孩欢声笑语,都在看着电视里五彩缤纷的电视节目。
“她手里捏着什么?”顾闻山从彩电后面绕进客厅,喝了点水,又给小妻子拿了块萨其马问。
香栀正在帮着小花宝分着罐头。小花宝想用黄桃罐头招待她的老少好友们,无奈人数太多,只好把黄桃切碎,用凉白开兑着罐头甜水充当饮料。
她在幼儿园老师奖励表现好的小朋友也是这样做的,倒是比外面卖的糖精水健康点。
香栀端着碗递给他,劳他大驾让他送出去,嘴上说:“你的游泳奖章,虽然人被抓到了,你闺女捶了人家,可奖章正面的油漆都被刮掉了,你闺女每天揣在兜里,想起来就看一看,心疼坏了。”
顾闻山先把待客的桃子水递出去,转头回来说:“这可不行,要是这样天天看着做了病怎么办?”
小花宝正好进来听到了,无辜地看着顾闻山说:“爸爸,这是你得来的宝贝,别人不珍惜我跟妈妈都很珍惜的。”
顾闻山蹲下来从她奶黄色罩衣小荷包里掏出瘪了的游泳奖章,翻来覆去试了试,的确毁坏严重不能复原。
他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年市里游泳比赛要开始了,大不了爸爸去报个名,再给你挣个新的回来怎么样?”
市里游泳比赛应该在上个月,因为疫病耽搁了。本来市领导想着今年不办了,有班子成员觉得疫病刚过正是需要健康血气的展现,也就推迟在下个月初。
市政府邀请114部队代表比赛,顾闻山要跟地方搞好关系,又只是个游泳比赛,就跟往年一样答应下来。安排给下面的人选拔游泳健将准备拿点奖牌回来。
小花宝嘟囔着说:“可是我不想让你卖命呀。”
顾闻山失笑道:“只是卖力气,肯定不卖命。”
“真的?拉钩。”
“拉钩。”
拉完勾,小花宝小胳膊伸的高高的,跳到顾闻山的怀里左右来回的亲着爸爸的脸:“爸爸爸爸你是最好的爸爸!”
老父亲非常受用,这样超级啵啵啵的待遇平时少有。最多亲两下敷衍一下。毕竟是妈妈忠实的狗腿子嘛。
小花宝亲完老父亲,扭头冲着香栀说:“妈妈妈妈你是最好的妈妈吗?”
香栀浑身一震:“你想让我干什么?!”
第73章 第73章咱们再去挣一个!
顾闻山就是女儿肚子里的蛔虫,跟小花宝对视一眼,父女俩一起瞅着香栀。
香栀又问了一遍:“你们想要干什么?”
顾闻山笑道:“记得你生她之前练过一段时间的游泳,要不要”
香栀瞅着小花宝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忙说:“我一定给你加油助威,但是要我去参加比赛我不行,自己几斤几两我知道。”
顾闻山目光往下挪:“市护城游泳赛有个人项目也有集体接力项目。除了大人也有小孩的儿童组比赛。”
这下换香栀瞅着小花宝了。
小花宝兴奋地说:“那妈妈不去我去!我要去拿奖章!跟爸爸的奖章放在一起!”
小花宝还没学过游泳,护城游泳赛是极具年头的市民业余游泳比赛。据说在解放前地主乡绅们会组织家里的长工和官员们派遣的劳工一起修缮护城河。
解放后,护城河其实没多少水了。环城的河水只有四分之一,但也够每年夏天老百姓们游泳。
后来为了纪念国内解放,在六五年的时候开启了护城游泳赛,也是为了动员大家强身健体、有集体主人翁的意识。
一直延续到今天已经有十五届了。
顾闻山是上上届护城男子组单人赛的冠军,公务繁忙,本来今年也不打算参加,有小花宝的特殊情况,他一定要挣个奖牌回来。
“那我给你们爷俩做好后勤保障工作。”香栀对小花宝很放心,这小东西精力充沛,说不定游一游还有正面效果。
香栀以为这件事就是他们家的私事。没成想在礼拜一家委会的告家属通知里,听到广播动员全体家属同志参加市护城游泳赛。
“不光咱们家属去,市里领导还邀请战士们参加。我听说你爱人已经批下来一个竞赛小组,由他亲自带队,务必要把集体接力赛的三项奖章都拿到。”
小伍正在给参加游泳比赛的家属们报名,冯会长也大力宣传游泳比赛的好处,特别是刚遭遇过疫病洗礼,最适合强身健体了。
“那他肯定要算那边的名额,我家顾朝阳小同志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帮我给她报个名。”
小花宝已经去幼儿园了,香栀听顾闻山说,小花宝还没进门就开始宣传游泳比赛,希望别的小朋友们都踊跃参加少儿组的比赛。
小伍笑着说:“小花宝这点像你们俩,一个积极参加活动,一个掐尖要强。就是可惜你不参加。”
香栀说:“我学了游泳没多久就生孩子,后来两年水都没碰过。我就不去拖集体的后腿了。到时候我可以当后勤,帮着做保障工作。”
“你当后勤不如当家委会干事,每个月还能有十元钱的补贴。”
小伍不止一次的劝说着:“我看你挺合适的,不光看在顾团长的面子上工作好开展。而且你人有亲和力,还有担当。你要是想当干事,我跟组织推选你。”
香栀坐在她旁边,跟过来报名的一位家属点点头。随后与小伍说:“我这不是忙吗?还得半脱产学习初中文化知识,还哪有时间当干事?”
小伍说:“那就当储备干事,人手忙的时候再找你。你看你在疫病上帮了大家那么多,其实你当干事真的很合适。再说要是能写到工作履历里,也算是业余生活里将思想觉悟拔高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香栀看眼腕表,时间差不多该去农场检查那群猪爹们的状态,再过一个月就要杀年猪了。还要把鸡鸭鹅的蛋清出来交给司务长统计,送到食堂加餐或者腌制。
今年省内农产品收获不错,隔壁兄弟省不怎么样。估计还要腾出一部分援助给他们。
“行,每个礼拜二四六可以带你闺女去游泳池练习,其他时间自己安排。这里是二十张游泳票。”
香栀拿上票签了字火急火燎地往农场去。
礼拜一上午繁忙无比,惊喜的是饲料厂那边送来一袋新饲料。说是能减少牲畜感染病,提高免疫力和肉质的。
可惜肥料厂没动静,不然她又有免费的嘎嘣脆吃。
中午休息时间,她把初中教科书拿来看。周先生水平高,她有不懂的问便宜爹,便宜爹摆手的她就圈下来留到家给顾闻山。
香栀如小花宝所愿,几乎每天带着她去游泳池报道训练。
这样的小豆丁几乎没有参加的,负责训练的孙教练很严肃的告诉小花宝要是训练不合格,比赛去了也没用。
香栀让小花宝参加比赛是让小土包子开开眼界,市里的大赛包括各个单位都会有人参加,场面不小。
再则是可怜沈老师,她希望能多消除点小花宝的精力。要不是小花宝还算听老师的话,也许刚入园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顾闻山对此也很赞同,小花宝在幼儿园其实学不到东西。多数是跟老师做游戏,要不就是花费三小时的午睡。加上上厕所、去院子里玩,拢共能学到的东西少的可怜。还不如释放孩子天性,让她一展身手。
“加油!!”香栀今天不光带着小花宝来,孟小虎也到场。
少儿组的游泳赛是在河边圈起来的浅滩地方,危险性不高,主要具有教育娱乐效果。
每年如此,家长们都有所了解,乐于让孩子过去体验比赛。
今天水池里泡着十五个小朋友,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三岁。三岁那个不用说,就是小花宝。
她圈着小一号的轮胎游泳圈,在水池里疯狂扑腾,水花比大孩子们都
大,如同小炮弹飞了出去。
香栀:“”这架势真随我。
大孩子们看到自己被圈着游泳圈的小豆丁超过了,也都卖力往前游。
小花宝才不管他们,她勇往直前来回游了一百米,大大超过孙教练的预期。从并不看好直升为头号种子选手。
第一次训练小花宝回到家躺着吃了饭,第二天进幼儿园时,胳膊和腿还是酸软的。
沈老师感激地看了香栀一眼,拎着小花宝的小手到她的位置上。
下午香栀去了初中一趟,过去交作业。回来正好接小花宝放学。
“你们孙教练跟我打电话,问要不要去西院看你爸他们训练——”
“要要要!!”小花宝在幼儿园恢复一天,精神头已经满格。她哒哒哒跑在前面说:“妈妈,小虎和金金姐也去吗?”
金金姐是小花宝游泳认识的大姐姐,今年十一。
“去,孙教练待会带他们一起去。”孙教练主要是给过来玩票的孩子们一点震慑,去看看真正的参赛选手训练是什么样,端正他们的态度。
香栀去的路上没想太多,不就是去看人游泳么。
到了西院军人游泳池,看着古铜色的一汪健硕赤果的后背,她忍不住咽了咽吐沫。
后面带孟小虎过来的沈夏荷,丝毫不在意自己大起来的肚子,红着脸蛋说:“哎呀,早知道我抹个口红来啦。”
香栀:“把你的肚子先收一收。”
随着一声哨响,六位战士穿着军用短裤的战士跃入水池中。矫健的腹肌画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曲线,水珠折射着彩虹,他们激起的水花也激起池边观众们的情绪。
哪怕是训练,战士们也拼尽全力。从池中起来后,短裤贴着鼓胀的四头肌,水珠顺着肌肉纹理渗入深绿色布料边缘。
香栀强装镇定,小脸微微发红。
沈夏荷怀孕以后恪守夫妻礼仪,见到这样的景色在原地惊呼了声:“哇”
刺激,太刺激了。
香栀抓着她的手臂激动的使劲晃了晃,小声说:“明天咱们再来!”
“好啊。”顾闻山拍拍手臂上的小手,微笑着说:“明天早点来,能多欣赏一会儿。”
香栀大惊失色,抬头看向沈夏荷,她已经被孟岁宁扶着到了后面的椅子上。
香栀低头要找小花宝,小花宝早已经抱紧爸爸的大腿眯着眼瞅着香栀,无声地控诉。
“妈妈,你刚才身上的味道好香噢。”
顾闻山知道香栀只有在失神的情况下才会控制不住身上的栀香。他阴恻恻地瞅着香栀不说话。
“肯定是谁的香皂味。”香栀挤出笑容,结结巴巴地说:“还是战士们思想境界高,哪怕只是小比赛也全力以赴。这样的精神让我深受感动。不然我明天还是不要来打扰大家训练了,在心里给他们——”
“——嗯?”顾闻山拉着调子,似笑非笑地说:“还在心里?”
香栀娇小的身体抖了抖,有点觉得自己没面子。不就是看一眼战士游泳么再往沈夏荷那边看去,她也好不到哪去,捂着肚子当护身符面对着黑脸的孟营长陪着笑脸呢。
呵,比她还没出息。
好在池边响起哨声。
“等我回去收拾你。”顾闻山深深盯了香栀一眼,站在池边准备训练。
他身材健硕,跃入水面后肩胛骨如同收拢的鹰翼,在动作间锁骨晃动着阳光。
身上的旧伤疤在水面上若隐若现,香栀注意到池边的战士们都用仰望崇拜的视线看着他。
背阔肌在波纹下起伏,他飞快的沿着泳道的线游了十个来回。
从水池里起来时,周围的人们都给他鼓掌。还有小战士喊道:“首长,这次冠军又是你的了!”
顾闻山稳重地跟他们点点头,随后再对上小妻子崇拜的目光,第一时间选择套上跨栏背心。
孟岁宁做完热身走过来要下水,他虽比不上顾闻山的身材,另有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也算是年轻有为的军官,呼声也不小。
好好的一场训练,因为场地开放几乎变成了表演。过来参观的家属们不少,一个两个脸上都是兴奋的笑容。
这么多人,就香栀和沈夏荷被抓包。
训练结束后,小花宝跟顾闻山在水池里也扑腾了一阵,跟大家展示了一下她的厉害!
顾闻山瞥到池边站着的小妻子,看他的眼神怯怯的。
顾闻山很明白这是装的。
曾经要把他吃掉的小妖精怎么会怕他呢。
“爸爸,我们真叫小鸭子杯少儿比赛呀?”小花宝牵着爸爸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说:“那奖牌上会有小鸭鸭嘛?我喜欢小鸭鸭。”
香栀此刻像是父女俩的小保姆,就因为看男人看的太入迷,导致她提着小花宝换洗衣服,又挎着小花宝的游泳圈可怜巴巴地跟着他们。
沈夏荷待遇比她好点,沈夏荷是坐挎子回去的。
回去怎么样,香栀不清楚,反正难姐难妹做定了。
她越想越生气,使劲跺脚停下来瞅着顾闻山说:“我只是用欣赏的眼光看,又不是有非分之想,再说还是孙教练建议我们来的呢。”
顾闻山短促地笑了笑:“没有非分之想?”
香栀点头:“怎么可能有?我都有你了嘛。”
这话说的中听,但顾闻山不为所动。
香栀瞪着他,生气他让自己在家属们面前落了面子。谁家自家男人的时候打哆嗦的呀。
“真没有?”
“说了没有就没有!”香栀斩钉截铁地说。
小花宝静静站在一边,掏出自己的小手绢递给香栀说:“妈妈,你先把鼻血擦一擦吧。”
“!!!”她伸手一抹,果然有血迹。她羞愤至极地说:“肯定不是因为别人,我是看你爸看的!”
小喇叭忽然启动,抱着顾闻山的大腿喊道:“爸爸你原谅妈妈吧,妈妈看你光膀子看的流鼻血啦!妈妈是看爸爸看的流鼻血!”
香栀赶紧捂着她的小嘴,小花宝挣扎着说:“妈妈看爸爸看的流鼻血啦,不要把鼻血弄在我的新衣服上呀!”
旁边路过巡逻队,一群战士们听的一清二楚。虽然纪律严明,可香栀看到他们眼神里的笑意!这要是传出去她活不活了!
顾闻山大发慈悲地抱起小花宝,拍拍她的小脑袋瓜说:“你妈妈知道错误了,咱们不挤兑她了。”
小花宝有点不理解,她明明是帮妈妈说话怎么成了挤兑妈妈?
这样的话说出来爸爸明明是高兴的呀,身上的气息变得柔和多啦。
香栀闷头往前走,看样子是真的没面子而不想面对父女俩。
晚上没去沈夏荷家吃饭,在小食堂吃的。
漂亮的小脸蛋拉的老长,顾闻山把面条里的鸡蛋给了她,她还拉着驴脸。
小花宝坐在妈妈旁边,用筷子卷着面条吃,吭哧吭哧卷了一大卷送到香栀面前说:“啊——妈妈乖呀。要好好吃饭饭噢。”
香栀还是给闺女的面子,听到小东西哄着她,吃了一大口面条。
这口面条让她开了胃,勉为其难把自己面条吃完,还吃了两颗鸡蛋。
晚上回去跟小花宝一起做完作业。小花宝的作业是画一张游泳池的场面。香栀就多了,是这个礼拜新下来的初中作业。
顾闻山颇有耐心地在一边教她不懂的地方,又帮着小花宝把画图作业完成。
电视机里乌拉拉放着什么香栀听不见,反正在小花宝自己回房间睡觉后,香栀第一时间要往卧室跑被顾闻山捞在怀里,径直去了浴室。
浴室里水声激烈,磨的人**。
香栀几次要到达,被顾闻山刻意的磨蹭下去,非要她主动贴上去扭着、求着、喘着
顾闻山捏着小腿给小花妖放松,吃饱喝足前面翻篇。
让他放心的是,前段时间流行吃鸡蛋蘸香油,小妻子倒了半瓶香油去办公室,香油罐罐还有很多空间。
“你不是人。”香栀躺在床上,无神的眼角浸透着粉红,她身上的栀香久久没有散掉。
她被摆弄的全身无力,出声的谴责的话,也透出无力。
顾闻山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继续给她放松小腿。他的大手一边捏一边说:“每年都要犯一次,何必呢。”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你故意的。”
“那你别流鼻血。”
“那是看你看的。”
“那你现在怎么不流?”
这话真她妖的无言以对。
顾闻山拇指伸到小妻子眼尾摩挲着,温柔地说:“是不是都从这里流了?”
香栀乖乖地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任由顾闻山抚弄着丝绸般的长发:“都怪你前段时间老出差,我浑身上下都在想你。”
想到刚才小妻子的配合,还有又怕又馋呼呼的模样,顾闻山失笑道:“这成了我的错?”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香栀搂着他的脖颈低声说:“帮我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顾闻山也放低声音,低头看着怀里美好的曲线景象:“再洗一次?”
香栀赶紧拉上衬衣衣襟,宽大的男士衬衫裹着娇小的身体,浑身被顾闻山的气息笼罩,让她前所未有的舒坦。
可她馋归馋,实在没力气再跟顾闻山折腾下去。刚才的顾闻山肯定有罚她的意思,磨的她求了好久,才让她紧绷松懈。
要是还这样,一场下来得到天亮了。
顾闻山看她打了个哈欠,明知道小妻子是装的,还是把人搂在怀里睡觉。
隔天,香栀上午在农场忙活完,中午的教科书是在鸡圈边上看的。
没办法,这里阳光好啊。
***
市护城比赛当日。
“报名证挂好。”香栀给小花宝脖子上挂小牌牌,上面写着比赛编号——55号小选手。
“妈妈你看,真的有小鸭鸭!”小花宝坐在更衣室里,指着号码牌反面的小鸭子高兴不已。
更衣室里不光有小朋友,还有许多参加成人比赛的女同志们。
其中一位是应该是筹备组的成员,她看到小花宝年纪小小还来比赛,喜欢不已,开口搭话道:“你们也是军属吧?这个小鸭子听说是部队要求给小朋友的号码牌多些童趣,由美术学院的教授画的。”
香栀不由得想到那天的对话,该不会是顾闻山干的吧?
除了他应该也没别人。
小花宝捧着号码牌稀罕地说:“我要拿到奖牌才好,一起挂在爸爸的台灯上!”
香栀憋着笑说:“那可太好啦,你爸爸肯定会以你为傲的。”
因为要保护下水游泳的小朋友,每位进行比赛的家长可以到河边比赛范围盯着自家孩子。
香栀随大流也换上游泳裙,娇美玲珑的曲线透着香艳的美感。好在昨天跟顾闻山亲热时,他没有浑身亲个遍,不然她只能穿潜水服了。
“大妹子,这是你闺女啊?你生了孩子身材还这么好,有没有什么秘诀啊?”坐在椅子对面豪迈地脱着外衣的大姐欣赏地说。
香栀甜甜地说:“哪有什么秘诀,天生的。”
这话让大姐心塞,这人怎么一点不含蓄呢。不过她还是说:“你家就要了一个啊?我要是像你这样,估计能生八个了。”
更衣室里女同志们笑了一片,香栀也笑着说:“我家就要一个,没打算要二胎。”
小花宝站在长椅上自己套着小泳裤,光溜溜的小屁股蛋被边上的婶子拍了一下,小花宝“哎呀”一声,使劲往上提:“不要打我啦,屁股蛋不可以随便碰的呀!”
香栀知道是婶子忍不住打了一下,没有坏心肠。她忍着笑帮小花宝提上小泳裤,又给她光溜溜的上半身套上泳衣。
“妈妈你看我头发都绷进去了吗?”小花宝把泳帽压的低低的,眉梢和眼尾都向上飞。
“头发没绷,我看你脸要绷了。”香栀帮她整理了下,然后把她抱下地,娘俩趿拉着拖鞋抱着游泳圈往外走。
“妈妈,我要是拿奖牌你会高兴吗?”小花宝站在登记桌前报道,冷不防问了香栀一嘴。
香栀蹲下来扯扯她的泳衣说:“你拿不拿都是妈妈的好宝贝,只要你愿意拼搏,妈妈就是高兴的。”
比赛组委会的同志放下登记的笔说:“这位家长思想很端正啊,咱们这次比赛的也是为了给大家强身健体,提高革命素养。要是单以输赢论,那就片面了。”
小花宝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走到围起来的比赛场地,看到里面数不清多少个小鸭子组成员,想了想说:“妈妈,我要是拿奖章你会更高兴吗?”
还怪会提炼修正语句的。
香栀笑着说:“你尽力就好,你才三岁。是小鸭子里面的小鸭子,要是拿奖牌妈妈自然高兴,要是拿不到那不是你的原因呀。”
说话间隙,人群里有人举着大喇叭通知选手们准备比赛:“第二组比赛区间‘31——60’号小选手请马上做好热身准备,五分钟后小组赛开始。”
小花宝深沉的点点头,看着远方成人组方向说:“娘俩齐心,其利断金。妈妈。你瞧好吧!”
第74章 第74章小周干事上岗啦
香栀边上的家长忍俊不禁,哈哈笑着跟香栀说:“你闺女怪有志气的啊。”
小花宝小腰杆挺的直直地说:“我有志气我骄傲!”
香栀远远见着孟小虎,他爸妈跟着一起过来。
香栀见孟岁宁还没换衣服问:“你们那边还没开始?”
“我只有一个个人赛,不着急。”孟岁宁跟香栀说:“儿童组比赛结束过去来得及。这次跟前几次一样没分预选赛,直接在河里开始畅游三公里到终点。”
“三公里?”香栀没想到距离这么长,转念想着顾闻山每天早上要跑十公里,还要继续训练别的项目,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孟岁宁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客气地说:“我们每年冬季拉练渡河长度五公里,三公里对于顾团长来说不在话下。”
不远处裁判员开始催促“小鸭子杯”比赛选手入场。
全市过来参加比赛的儿童不少,上到十四岁封顶,现场真跟下鸭子一样热闹。
香栀来到序号区域,这边为了保证少年儿童们的安全,还是分了预选赛和决赛。
小花宝没能跟孟小虎一起参加预选赛,孟小虎先比的,他胖乎乎的漂浮在水面上根本不需要游泳圈的感觉,但是小胳膊小腿速度慢,是预选赛小组的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蹦到水里游泳圈飘走,直接嚎啕大哭弃赛了。
香栀觉得小花宝进水里就是胜利。
至少岸边还有好几个小朋友不适应这样宏大的比赛场面,产生了怯赛心里,河都没下去。小花宝只要参加,那就是胜利。
每小组比赛人也不少,全市三百多位小朋友比赛,每次有三十位小朋友。
小花宝蹦到河里后,手脚并用的使劲。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朋友比不过她,但同组还有两个大个子哥哥,瞬间把她给超过了。
香栀在岸边使劲跟她加油,这次距离不长,小朋友们只需要五十米。岸上大人们都跟着孩子们的进度往前走。
预选赛结果是小组前五名可以进入决赛。
小花宝幸运的以第五名的优秀成绩压线进决赛。
可惜决赛里有十多位青少年宫的小种子游泳选手,他们年纪比小花宝大了快十岁,小花宝再如何努力也被落在后面,成为第二梯队的吊车尾。
后面第三梯队和第四梯队占了比赛的绝对多数人,香栀对三岁小朋友的成绩还是非常满意。
她用小花毯子裹着小花宝,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休息。安慰小花宝说:“虽然没能拿到名次,但你可以再接再厉,明年再来。”
“妈妈,明年后年大后年我都不要来了。”小花宝委屈巴巴地说:“我长得小,很吃亏哒。等我长开点再来吧。”
香栀安慰她说:“咱们买瓶汽水去看爸爸比赛好不好?”
小花宝人小鬼大地说:“能换成菠萝味的吗?我心情不大好,想喝点新口味。”
新口
味比荔枝味贵五分钱,平时她舍不得多花五分钱,是个小抠搜精。
“行。”香栀一口答应下来。
河岸边正在给小鸭子杯获奖选手颁奖,香栀带着小花宝看了眼正要走,忽然听到领奖台上的主持人说:“下面颁发小红星奖,获奖的小选手在比赛中努力的身姿获得评委老师们的喜爱,而且她也是咱们市里开办十五年小鸭子杯来最年轻的小选手,我们有请获得小红星奖的——顾朝阳小朋友!”
香栀和小花宝俩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还是沈夏荷推了她一把:“快让你闺女上去啊!”
“得奖啦!得奖啦!”孟小虎更是激动,挤在人群里仿佛自己得了奖蹦跶起来!
香栀送小花宝上了领奖台,小花宝到是出息。小小的身子往领奖台上一杵,站得板板正正让记者阿姨拍照。
接过奖牌,她特意瞅了眼奖牌后面的小鸭子,站在台上欢呼起来:“我爱小鸭子,我爱小红星!明年我还要来参加比赛!”
她充满童趣的声音从广播里穿到预备比赛的顾闻山耳朵里,他停下热身动作,往远处的小鸭子领奖台往过去,远远见着一个欢腾蹦跶的小黑点,不是他女儿还是谁。
孟岁宁也在一边准备热身,笑着说:“恭喜顾团长家里再添一枚奖章。这下你身上的担子轻多了。”
顾闻山板着老父亲的脸嘚瑟地说:“这有什么好轻松的,闺女太优秀,我也要对比赛严肃认真,不会手下留情。”说着拍拍孟岁宁的肩膀说:“老孟,你瞧好吧。”
香栀和沈夏荷带着孩子过来时,已经挤不到岸边了。她们站在后面的水泥台上,幸好能看到各自要寻找的人。
小花宝握着奖牌在妈妈怀里指着顾闻山的方向说:“爸爸,是爸爸!”
香栀看到成人组分成前后两个出发区域,前面区域选手出现时,现场不少亲友团出现不少喝倒彩声,都想在精神上击垮对手。
而顾闻山在后面出现时,他矫健的身姿刚闪过,岸边人群已经控制不住的欢呼。
香栀眯着眼瞅着前面好几个老娘们,冷脸哼哼。
对手们的亲友团难得没有喝倒彩,毕竟顾闻山长相、身材和历史战绩摆着,完全喷不了啊。
顾闻山下水后,仿佛鲨鱼入海。双臂均匀摆动,肩胛骨的肌肉搏动性感。
比赛战线拉的很长,顾闻山有自己的速度。在其他选手中后期渐渐放缓摆臂幅度和频率时,这个人变态的开始冲刺加速!
香栀也控制不住的给顾闻山加油助威,怀里的小花宝小嗓子都要喊哑了:“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老父亲不负妻女的厚望,荣获护城游泳竞赛的第一名。孟岁宁真人不露相,得到了第三名。
第二名是退役的市游泳队的同志获得了。
成功完成任务的顾闻山拿到奖牌后,第一时间挂在小花宝的脖子上。小花宝稀罕的不行,摸摸自己的又摸摸爸爸的。
还小气吧啦的让孟小虎戴了十秒钟,再多一秒都不行。除了孟小虎,其他小朋友都不许摸。
俩家人这次比赛都很尽兴,一起在不远处滨江饭店吃的饭。
这里规格高,通常招待过来游河的外商,可以接受外汇劵付款。
香栀不是第一次吃到牛排了,可小花宝这个小土包子是。
给闺女切牛排的任务落在顾闻山手里,他一边切一边看着给儿子切牛排的孟岁宁直笑。
管他在外面如何风光,关上门都一样。
“干杯,祝贺顾团长和小花宝都拿到了奖牌!”沈夏荷以橙汁代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香栀一家也很配合,俩位大人喝了点红酒,小朋友喝了梦寐以求的进口汽水。
这一天应该算是个完美行程,回去的吉普车上,小花宝已经掰着手指头算着要参观奖牌的小朋友名单。
顾闻山为了庆祝宝贝闺女第一次得到奖牌,路过照相室时,一家三口还照了张纪念照。
约好下礼拜过来取,香栀忍不住笑道:“我以为最多是七寸的,你怎么定了个十二寸的。”
“爸爸要挂在我房间墙上!我每天醒来可以看到,每天醒来就会很开心很开心。”小花宝为了鼓励爸爸,还使劲啵啵了爸爸呢。
沈夏荷坐在旁边说:“我跟孟哥也带小虎照了一张,等到他弟弟妹妹生下来,他就不是独生子,得纪念一下。”
小虎还在偷偷瞅着奖牌,因为后面坐着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小花宝不得不坐在香栀的腿上。
他抻着脖子瞅着,发誓回去一定要好好锻炼,争取自己也拿一个。
为了节约,这次团体赛只有大奖杯,没有奖章,可惜孟岁宁一起参加的集体接力赛,还得了第一名。
他看到儿子稀罕的小眼神,决定明年怎么也要参加个人赛给儿子弄回来一个。
吉普车开到军区,与两辆载着粮食的卡车会车而过。
顾闻山蹙眉看了眼,孟岁宁叹口气:“兄弟省今年难过了。也不知道上头要如何安排。”
顾闻山开进家属院红砖房区域:“物资就近调配,如果没猜错咱们今年也要把裤腰带勒紧。”
香栀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望着外面扛着铁锹拿着水桶的家属们。
“这是怎么了?”香栀看到小食堂侧面自来水井排着长长的队伍。
顾闻山干脆停下车,孟岁宁下车找到守着地下水水井的司务长说:“什么情况?”
司务长气急败坏地说:“有人在上游水库偷炸鱼,把水库炸豁口了。家属院北面全部停水,这正是饭点,停水了我怎么准备晚饭啊。”
香栀听到停水也急了。
农场里动植物不能一日没水啊。
另一名战士说:“咱们家属院总管道老化,受到水库泄水影响,老管道出现破损漏水,不得不把总闸关闭。后勤部的人正在抢修。”
顾闻山下车走过去说:“就算修好了,水库没水也不行。”
冯艳说:“是啊,幸好家属院只有北边受影响,南边多使用地下水。在找到办法之前只能挨家挨户提水使用了。”
“注意老弱病残孕,安排人手每日上门送水。”顾闻山说:“上游是村县水库,管理松懈,这次借机会联系市里自来水厂供水。”
冯艳也是这样打算的,连声说:“我这就派人跟他们联系。市内自来水厂按区划分,咱们在三区之间,可以多对比几家水价优惠水质优良的。”
香栀趴在车窗上听得清清楚楚,转头跟沈夏荷说:“要换自来水厂了,我老觉得之前消毒水味道太大,换了正好。”
沈夏荷望着漫长的提水队伍,忧愁地说:“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幸好夏天过去了,不然人都得馊了。”
“干妈你别愁哦,我每天去幼儿园之前给你提两桶,够你用的。”小花宝握着小拳头说:“大不了提前点起来。我跟妈妈不一样,我不赖床。”
沈夏荷感动坏了,揽着小花宝在怀里揉揉脑袋瓜说:“不用你提,你还小呢。家里有李奶奶还是干爸,都能提。”
孟小虎不敢吭声,他知道自己力气没有姐姐大。他最多捧个大水舀子。
“那好吧。”小花宝回到香栀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说:“那我帮你提噢。你要知道我不是不爱你,是干妈有了弟弟妹妹嘛。”
“人小鬼大。”香栀捏捏小肉脸蛋:“你对干妈怎么好我都不会吃醋。”
小花宝嘻嘻笑着说:“我还给胖干妈写信了呢,跟她说我勇敢揍小偷啦!我还跟她说我交了新朋友,金金姐姐。还给她画了咱们家的大彩电呢。”
香栀说:“你寄过去啦?”
小花宝拍着胸脯说:“我把你的信夹着一起寄了,忘不了。对啦,胖干妈说她和婷婷姐姐加入学生会啦。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胖干妈呀?”
“过年她要回家,过完年清明或者劳动节看看吧。”香栀说。
顾闻山回到车上,将一车人送到家门口 。转头跟孟岁宁俩人提着水桶去小食堂排队接水去了。
香栀每天必须要洗澡,不洗难受。她跟小花宝俩人各加了件秋装薄外套,提着桶也过去排队。
队伍实在漫长,香栀不停地往前张望。顾闻山比她前不到哪里去,夫妻俩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
他们家还算好的,至少家里有三个水桶和浴缸。原来为了泡栀子花,还有两个大盆。
其他人家脸盆、暖壶甚至茶缸都上阵,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不能就端着一面盆水回去,这够干嘛的。
顾闻山先提了两桶回去,又到队尾后面排着打算把明天的水也提出来,省的媳妇孩子还要自己排队。
孟岁宁跟他想法差不多,手里一边红塑胶桶、一边铁桶,看样子把院子放大葱的铁桶也给整来了。
南边家属院响应号召,一楼的同志们邀请排队的家属们去他们家打水。人员分流后,队伍没清减多少。
下班的人陆陆续续还在后面增加。
司务长没办法,开始限制打水的次数。打过水的同志们要把机会让给刚下班还没打水的同志们。
大家怨声载道,香栀也觉得麻烦。
她家水费电费在家属院里一骑绝尘,她喜欢水,也喜欢用电。这下水被限制了,快乐减半。
提着水回到家门口,看到小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家委会征人”的宣传单。
香栀装作没看到,跟小花宝一起到家里,邀请小伍坐在沙发上唠嗑。
小伍看着香栀装睁眼瞎,宣传单拍在茶几上,她还视而不见。
“今年家属院扩充了人员,干事们人手严重不足。基层小干事宣传难、办事难。真的需要一位有能力、说得上话的家属出面做调解工作。”
这话就差点明说“你是顾闻山家属,谁家扯皮打架你过去能镇得住场”。
香栀知道她们的难处,上次跟小伍了解过,家委会面对快一万名的家属,三千个家庭,只有二十多人办事。
小伍自从加入家委会后,鲜少跟她们一起玩耍了。不是在劝架就是在宣传,要不然就拿着扫帚扫路
年纪不大,一身沧桑。
“别说你再考虑考虑的话。这次我不光代表我自己,也代表冯会长来的。”
小伍指着外面长长的提水队伍说:“到年底了,本身家委会琐事繁忙,今年还要组织帮助兄弟省度过灾荒年。这下水库被炸,水管老化,还需要修缮管道、联系水厂。年底组织宣传工作还有汇报演出、精神文明新风教育等等,还有烈士家属子女慰问、退役军官军属联络”
香栀想要捂着耳朵,这些糟心事怎么比农场还繁忙啊。她最近只为了种猪不配种而烦恼过。后来给种猪吃了点壮/阳药,答应它明年给它休息三个月才继续配。
“按身份你当副会长都委屈了。可你又不想当,冯会长问你要不要当副会长。你看这可比我让你当干事要强多了。”
香栀被气笑了,细声细气地骂道:“强个屁,少来糖衣炮弹。当了副会长上面所有事我都要跟着处理。我当副科长还不知道这个呀?”
“那你当不当?”小伍佯装生气,站起来要走。
香栀一把拉住她说:“你算沈夏荷一个,我先当储备干事。可以在年底抽空给家属同志们跑跑腿。等沈夏荷生完孩子,孩子大了点你把她也拉进去。”
“你可真是好姐妹啊,哈哈。可她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小伍想了想说:“小荷肯定没问题,她人缘好还广,她要是愿意的话,你俩一起申请储备干事,我加班给你们报上去。不过储备干部补贴不高,一个月只有八块钱。比正式少两块。”
“行,那咱们说定了。”香栀给她手里塞了个大柑橘,送小伍到门口说:“大事别找我,扯皮打架的事尽快找我。”
小伍失笑道:“你啊你,看热闹最积极。”
晚上,顾闻山用妻女洗过的洗脚水洗的脚。也不觉得委屈,还乐在其中。
早上一家三口抠抠搜搜的用了点水洗脸,留着两桶水在家储存。
香栀没睡成懒觉,她要去找人在农场打地下水井!
管他什么自来水厂,倒不如地下水好。她喝过烟霞村的地下水,甜丝丝的呢。
过来以后喝到的水消毒剂的味道不小,部队照顾家属生活情况,经常过去检查。还算是合格的。
只是曾经部队建设在这里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当年取水用水不方便,多了老乡们的帮助,一直也就这样保持着。
这次出了这样的事,部队也算仁至义尽,换一个新供水单位。
香栀到底是小妖精习性,爱饮用地下水。趁机跟周先生提了意见。
“我同意。咱们农场不能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周先生表态说:“农工同志们也跟我反应过这个问题,咱们不光要打地下水井,我还要打三个地下水井。东面牲畜家畜、北面种植的果树,还有花房都需要取水便捷。既然打,不妨多打几个。”
艾四季已经转正,成为正式科员。她办公桌上也有一部电话,做外联使用。
得到主任确切答复,她拿出电话黄页本开始翻找打井队伍的联系方式。
香栀不用打电话,干脆出去转悠一圈看看农场的情况。
农工们虽然口有怨言,还是去取水过来。该浇的浇,该喂的喂并没落下。
香栀回到办公室,看着艾四季对面的桌子问:“何小军的事还没处理?”
何小军跟艾四季一起过来实习,在转正公示的节骨眼被人检举假报三只病死的老母鸡,带回家给他妈养了。
司务长陈解放派人过来登记农场的损失,可鸡生蛋、蛋生鸡,实在不好算。还是周先生大手一挥,就按照市场三只老母鸡的价格报了上去。
要不是在何小军家里发现鸡窝,并看到亲手剪过的鸡翅膀,香栀也不想承认何小军偷鸡的行为。
可农场的老母鸡都有编制,正应了鸡生蛋、蛋生鸡的美好愿景。像香栀喜欢吃农场新鲜鸡蛋,也会自掏腰包购买。只是省了再去供销社一趟路罢了。
如今三只老母鸡重回编制队伍里,可能被何小军妈妈拿着菜刀打算把它们都杀了吃吓到了。回来一个多月,愣是一个蛋没下。
看来早晚又要被踢出编制的队伍。
小花妖的农场里可不养闲鸡呀。
香栀下班后,小伍蹬着三轮车亲自过来接她去家委会报道。
周先生在后面喊道:“这礼拜有两篇作文别忘记交了!”
香栀乐呵呵的小脸又垮下来。
家委会二十多名干事已经等着会议室里,为了迎接赶鸭子上架的新储备干事周香栀同志。
冯艳得了香栀,仿佛有了尚方宝剑,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到香栀来亲亲热热地挽着她到台前给大家介绍认识。
香栀稀里糊涂地跟二十多名认识的、不认识的干事都打了招呼、喊了口号,算是业余生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冯艳赶在香栀还没撂担子前,迅速分配着年底的工作。
落在香栀这边,就说:“剩下还有联系自来水厂的事,按照部队领导的要求,咱们要选择水质优良、价格实惠的。我已经有一家意向水厂,明天香栀同志不妨亲自过去看看生产环境,再跟他们借一步接洽一下?”
按照平时任务直接下达,到了香栀这里还有商有量的。
香栀喜欢出门,这又是第一个干事工作,她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行,我明天下午有时间过去。”
从会议室出来,小伍跟她说:“昌宜区的楚溪泉水厂从国营转为合营。还销售矿泉水。规模很大,咱们去了人家能好好接待吗?”
“卖水是他们老本行,来生意不会往外赶吧?”香栀寻思了下说:“明天早上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下午再去免得吃闭门羹。”
香栀第二天到了办公室,先给楚溪泉水厂打了电话联系。接电话的销售员是个
女性叫王芳芳,很热情地邀请她们上厂参观。
还在电话里仔细问了香栀是哪个单位需要用水,香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挂掉电话,香栀对上周先生探寻的目光:“下午我提前走噢。一切为了水资源。”
周先生摇摇头说:“你啊你,还是被顾闻山保护的太好了。刚才接电话的是销售员吧?”
“是啊,她还挺热情的。”香栀不知周先生为什么这样说。
“行,小周干事加油吧。”周先生也没给她解释,现在社会变化太快,还是让她自己去经历吧。
第75章 第75章让你看看小妖精的厉害……
下午两点,香栀忙完手上的工作,在花房里转一圈去了家委会。
小伍拿着公用月票等着香栀,家委会干事出行要么骑自家的自行车,要么坐公共汽车。
香栀很少坐公共汽车出行,坐在公共汽车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觉得很有意思。
她俩坐车到了楚溪泉水厂,跟销售员王芳芳约定的时间在三点。
她俩坐在水厂办公楼门口的花坛上,被小西北风吹的浑身凉。
香栀又去问了门卫:“同志,我们真跟王芳芳同志约好下午见面。”
门卫拿着登记薄说:“我看你们穿着打扮也不像街混子,可是我们厂有规定除非提前打招呼,否则不给进。不然阿猫阿狗都进来,往水里撒药怎么办?整个昌宜区都喝的咱们厂的水。”
小伍在边上冻得脸白,她搓着手说:“王芳芳同志该不会忘了吧?你能帮我们再联系一下吗?”
“她一早出去联系业务,人还没回来。”
门卫大哥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肉,纳闷地说:“要说也犯不上你们过来找她啊,不应该是她到你们那边去跑业务吗?这两年都这样,没见过自己上门的。哦,你们是不是搭桥的?”
“什么搭桥?”香栀不明白。
门卫大哥在她姣好的脸蛋和优越的穿着上扫过,越发确定地说:“就是中间商,按过去的称呼叫做掮客。就是专门替人介绍买卖从中赚钱的。”
小伍有点恼火地说:“我们正儿八经过来咨询业务,什么掮客不掮客的,别乱说。”
门卫大哥讪讪地说:“那不好意思了,要不你们上里面沙发上坐一会儿。我看着你们,你们别乱跑。”
香栀和小伍输给了萧瑟秋风,还是进到里面坐在沙发上等待。
这一等等到晚饭时间,足足两个多小时。
香栀长这么大没坐过冷板凳,起来说:“既然他们不想做生意咱们就走。”
经济开放以来,许多国营转合营,甚至被私人购买经营。以往卖方市场逐渐向买房市场转变,对待送上门的顾客还这样,香栀觉得其中肯定出了问题。
就在她们起身走到门口,大门口停下一台拉达2105小轿车,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与旁边不急不忙地走进门。
她见到香栀眼前一亮,又看到一脸怒意的小伍,热情地伸出手说:“两位同志久等了!我实在有事耽搁了。我包里有宣传册要不你们先看看?我给你们倒点茶来。”
旁边她的同事说:“你不去吃饭啊?”
王芳芳说:“这边快,我一会儿找你。”
香栀说:“宣传册就算了,我想去看看设备。”
王芳芳往后撩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我耽搁了,不然你们明天再来,厂里头这个点都下班了。你们要是不着急,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厂里的情况。”
要是换做自己的事,香栀肯定一走了之。可这是冯艳交给她的第一件事,她回去得有交代:“那行吧。”
“114部队北面家属区?”
王芳芳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后又跟香栀和小伍介绍说:“从前咱们许多单位使用的是几十年前的水源系统。不光是给水还是排水。这种情况发生的很多。要是需要从我们厂引水,那还是这个价格,一吨水三分钱一吨。”
小伍惊愕地说:“你们家价格也太高了,外面一吨水也才两分钱。”
王芳芳客气地笑着说:“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那我就没办法了。毕竟要送到部队去,工程量不小。你们又要要求水质又要要求效率,这个价格已经最低了。主要问你们能接受的价格,你们还要找来那边领导协商,一来二去,难度太大了。”
既然价格谈不拢,那没什么好说的。
香栀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们给别人也是三分钱一吨吗?”
王芳芳打着哈哈说:“区域不一样,成本不一样,价格当然不一样。”
香栀没什么可说的,起身告辞。
王芳芳忽然叫住她们说:“你们要是不急,回头我问问厂长能不能少点。三天后你们再来。”
“再说吧。”香栀没把她这话放在心里。这人身上被浓烈的香水味遮盖,笑容满面的面皮像是假面具。
小伍生气地说:“难不成咱们真要等三天?”
香栀淡淡地说:“我不想等了,看冯姐意思吧。她忽然要拖时间,倒是看看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肯定不是什么好药。”小伍说:“哎呀,来车了,快上。”
回去公共汽车上,正好赶上下班潮。
香栀亮出月票给售票员看,还没被人挤成罐头过,这下感受到了。
一身疲惫地回到家,第一时间找到做饭的顾闻山求安抚。搂着精悍的男人腰,伸手探到背心里摸了摸腹肌,再看一眼俊美无比的脸蛋,心情陡然好了。
所以说,找男人还是要找好看的。他们结婚这几年没怎么吵过嘴,到底是男人太养眼,再生气看一看就不气了。
“她没想做你的生意。”顾闻山给香栀夹一块猪头肉,小花宝去姥爷姥姥家了,晚上不回来。
香栀撬开一瓶啤酒,给自己和顾闻山倒了两杯。她不得不承认道:“都说学校是象牙塔,我看部队也差不多。我在家属院里还没见过这么油滑的女同志。看起来做的很到位,其实招待根本不上心。”
顾闻山说:“回头我叫小郭打电话给市水厂总厂,让他们安排人上来勘验报价。你记住,庙小妖风大,外面看人下菜碟的太多。咱们这样的单位,无须跟小单位一对一接触。”
“那是你有军衔加身。我早听过许多转业的军官分配到地方单位当个小科员各种不适应。在部队一呼百应,猛然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免不了情绪出问题。”
顾闻山给她喂了粒花生米,笑道:“媳妇教训的是。我不能脱离群众解决问题。”
“也不是你脱离群众,就是吧,社会的深浅险恶我也得了解一下。要是你以后转业诶,你以后转业吗?”
“怎么会转业?顾司令都没转业呢。”顾闻山无奈地说:“你这辈子当定军嫂了,别想出部队大院。”
被发现真实目的,小花妖说话实说:“王芳芳还有小轿子呢。”
小花宝喜欢把小轿车叫做小轿子,后来香栀也跟着叫上了。
顾闻山说:“楚溪泉水厂效益一般,那是场面需要充派头,厂里一台车兴许排着队使用。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带你坐红旗轿车。”
香栀吃不完饭,顾闻山将碗伸过来让她拨到自己碗里。香栀给自己剩下一小口说:“你是不是过两天要去授衔?等你当了副师长要是转业的话在地方是什么级别啊?”
顾闻山心知肚明小妻子在外面坐了冷板凳,想要找回点场子,低声说:“按照转业降半级的规定,能当地级市的副市长。”
“要是不降就跟市长一样啦?”
顾闻山深沉地点点头说:“但副市长也可以管区长,区长可以管局长,局长可以管下属工厂。你看我厉不厉害?”
小妻子捂着嘴,欢喜地说:“顾闻山你真厉害!”
顾闻山喜爱地揉揉她的小耳垂说:“
就算不转业,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也要狠狠打回去。你男人给你撑腰。”
一朝冷板凳的憋屈让顾闻山哄得心花怒放,趁着小花宝在姥姥家,香栀主动骑到顾闻山身上,扶着他的肩膀说:“明早你早前去提水,我洗了澡再去上班。”
顾闻山从善如流地将人抱去卧室,冷落了浴缸。
隔日,香栀刚到办公室小伍就上门了。
她气喘吁吁地说:“我看到王芳芳的车来了。听营房的人说,她想直接找部队领导商谈自来水的事!你说她怎么把咱们给越过去了,这事明明交给咱们办的啊!”
香栀已经不是昨天的香栀,她拿起电话机给顾闻山办公室拨过去,交代了几句后,施施然地说:“不急。”
小伍怎么不急呢,要是冯艳怪她消极怠工怎么办?
她昨天已经跟冯艳说了情况,楚溪泉不打算跟他们合作,今儿一早上来了,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香栀却说:“我跟顾闻山说了,让手下人晾着她。昨天她让咱们等了两个小时,今天我要她等个够!你要是坐不住,我带你到农场里捡蛋玩。”
明白香栀的意思,小伍惊愕地说:“那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
香栀说:“什么意思?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把咱们当掮客耍的意思。顾闻山跟我说了,她给通讯营转达的水费是一分八一吨!”
“她要咱们三分!王芳芳真不要脸,楚溪泉也不要脸!楚溪泉明明是昌宜的大水厂,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咱们给了她消息,先不说咱们是不是114的家属,她直接耍咱们一道,自己找过来了,把咱们当成什么了?”
小伍说完发觉不对,赶紧看周先生的眼色。
周先生放下报纸乐呵呵地说:“年轻人总是要多经历经历,这不就吃一堑长一智了么。对待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何必太慌张。”
周先生风风雨雨大半生,从不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她们吐槽絮叨。
“这种事估计她没少干。她从咱们嘴里把114部队的信息都套了过去,自己跑过来谈生意。好在咱们本身是部队的人,倒也不怕她绕过咱们。若是换成外面没有靠山的人员,平白把消息给了她,还被她当猴耍。想出气,都不知道找谁出气。”
归根结底是王芳芳和楚溪泉都不实在,是个滑头并滑头的厂家。
要是楚溪泉没认可王芳芳的方法,怎么可能派小轿子让王芳芳大清早过来谈生意呢。
小伍思前想后,咬牙说:“对,咱们也晾着她。哪有好事都让她抢了的道理。我要真是别的业务员,岂不是要被她气死。走,咱们去捡鸡蛋去,捡完再去捡鸭蛋、捡鹅蛋!”
香栀跟周先生打了个招呼,从办公室出来。迎面遇上外勤回来的艾四季。
“四季怎么样?小军的事有结果了吗?”香栀挎着竹篮问。
艾四季说:“职务盗窃坐实了。咱们以后见不到他了。”
香栀知道何小军干活容易偷奸耍滑,像是一开始割猪草就不如艾四季尽心尽力,但没想到他糊涂成这样。大好的工作前景,白白浪费掉了。
既然再见不到了,这件事就翻篇了。
香栀不再提何小军,跟着小伍往家禽方向去。
***
王芳芳中午没能吃饭。
早上卡着上班时间八点,到了部队办公楼。
据说114部队实际掌权人是位年轻有为的高级干部,她特意描上眼线,让自己的眉眼看起来更妩媚动人。
她背着厚实的资料,放在小会议室的桌面上。与她同行的还是昨天的搭档钱晓香。
她跟钱晓香俩人早上为了及时堵着那位传说中的一把手顾团长,早上都没来得及吃。
她们是通过电话联系过,按照接待标准至少得安排她们吃一顿部队食堂吧?
可走廊外面来来回回的军官,没有一人客气地引她们去吃饭。她们被告知过,部队办公区域禁止随意走动,连暖壶里的水喝完了,她们都不能找人来加。
小会议室在走廊的另一端,窗户下面是废弃的排水沟。味道感人。
王芳芳想用手绢挡着口鼻,又怕花了妆,只能强忍着恶臭。
每次问外面站岗的小战士,小战士总会说:“再等等吧,找首长的人太多了。”
钱晓香绷不住,语气不好地说:“我们提前预约过,怎么这么不守时间?!亏你们还是部队。”
小郭皮糙肉厚,这两句话在他心里不疼不痒。
他严肃地说:“要见就见,不见就走!我们这是军区,二十四小时待机作战。每天军令往来,不比你们事重要?你们一个小水厂,不愿意等就走!上门求着的人多着去了,谁像你们这么不懂规矩。”
“不好意思啊同志,她是肚子太饿血糖低容易暴躁。”王芳芳觉得自己暗示的够多了,可小战士仿佛没听懂暗示,重新回到门口站岗。
王芳芳捂着饿的胃疼的肚子回到木椅上,怎么坐都觉得不得劲儿。
钱晓香递给她自己的杯子:“还有半杯温乎水,你喝点吧。”
王芳芳担心口红掉了,愣是一口水没喝。熬了大半天,到了下午三点来钟脸惨白惨白,勉勉强强喝下几口水。
“都说部队跟地方有鸿沟,我算是见识了。这位顾团长也太有架子了。”钱晓香低声说:“要是换成地方领导,咱们操作的空间更大。”
“咱们水厂辐射范围就这么大。范围内比114更好的单位根本没有。”
王芳芳饿的头晕脑胀,摆摆手说:“要是咱们能把这一单吃下去,提成就够咱们发财了。你没看到昨晚上厂长听到消息多高兴,就差当场给我转正科了。这么好的消息被两个黄毛丫头知道了,她们到底哪里来的消息?”
“管她们哪里来的消息,总之是咱们的了。”钱晓香回忆起昨天的场景,她都没正眼看两个愣头青。她想着她们社会历练少,算给她们上了一课,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始作俑者王芳芳,更是如此。
楚溪泉是她深耕扎根的老厂,转合营后,铁饭碗变成了自己讨饭碗。不想点招数王芳芳怎么能成为销售科副科长呢。
厂长早上特意找她开了会,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务必把这单签下。哪怕先亏本帮忙修管道都行。
只要生意开进部队里,再把其他水厂的业务包揽,以后再慢慢地提高吨水价格不就得了,反正管道属于水厂,掐着这一点,少量提高水价,部队不会说什么。再说部队家属都有钱,谁在乎一分二分啊。要说老奸巨猾,厂长也算一个。
这个是114部队,肥蛋糕一块。王芳芳要是帮楚溪泉拿到合作,厂长肯定会给她转成正科长。以后福利待遇比副科好得多,话语权也大,出门也有面子。
就算拿不下南家属区的合作,光是北区的用水量也顶的住四五个小区,属于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真是要谢谢她们。”王芳芳在楚溪泉多年,头一次发自肺腑地感谢外面的愣头青。
她正补着口红,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军号。
钱晓香在窗户里看到下班的军官们从办公室大楼走出去,她焦急地说:“顾团长该不会把咱们给忘了吧!”
“不可能,这里是部队最讲规矩了。兴许就是忙呢。”王芳芳自信自己徐娘未老,拿出镜子看着眼线花没花。说话的功夫顺带补了个妆。
“你也把脸擦一擦,等了一天都油了。”王芳芳知道女人的武器是什么,更会利用。
钱晓香国字大方脸,不善打扮。王芳芳出门喜欢带着她,能把客户焦点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何乐而不为。
忽视胃部不适的灼烧感,王芳芳站起来活动。走到门口被小战士拦住:“同志,不能出这个门。”
“我上厕所。”王芳芳
又显露出油滑的一面,撩了下头发笑道:“总不能不让女同志上厕所吧?”
小郭面无表情地说:“你稍等。”
说着叫来一名憨厚的小战士耳语了几句,小战士诧异地往王芳芳脸上瞟了眼,随即转头跑了。
王芳芳不知道小郭又要卖什么药,她装作忍不住跺脚,非要出去看看。
顾团长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间,只要她从这里出去就有机会找到他。
“喏,给你。”刚跑走的小战士端来痰盂,嫌弃地放在墙根下面,捏着鼻子说:“你要是想方便就往这里方便。”
小郭认可地说:“咱们把门给她们关上。”
“别关门!”王芳芳急切地说:“我又不想尿了。千万别关门,搞的像是我们被关禁闭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了。
一天到头了。
小郭“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你随时可以关门啊。”
“我不关。”王芳芳老脸都要被他弄红了。
她回到里面坐下,忿忿地说:“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愣头青一样!哪有让女同志在会议室小便的。实在不像话。”
“你不是说部队最有规矩的吗?有规矩还能让你这样?”钱晓香凑到她耳边说:“我怎么觉得他在针对咱们?”
“咱们又没见过他们,上哪里针对咱们?”王芳芳眼珠子一转,风情万种地说:“这里可是和尚庙,说不定是太久没见到女人了。”
钱晓香低声说:“就该穿少一点,上次李厂长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最后还不是把订单给了咱们。”
“哎呀,乱说什么呢。”王芳芳撞了她一下,俩人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儿。
小郭在外面听得直皱眉头,这什么人呐。
京儿从前面又跑过来,低声跟小郭说了几句。小郭喜笑颜开地说:“好,我这就让她们过去。”
王芳芳听到这话,整个人振奋起来,拿上楚溪泉的资料跟钱晓香对视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跟着小郭往楼梯下面走。
“顾团长办公室不是在那边吗?”王芳芳眼瞧着走出办公楼,穿着高跟鞋一路往家委会方向去。
她不认识家委会,只知道胃部因为紧张又开始痉挛,后脚跟也被高跟鞋帮子磨的生疼。
“你不是要找这次自来水负责人吗?顾团长跟负责人在一起。”小郭公事公办,引她们走上碎石小路,王芳芳和钱晓香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没被滑倒。
路过家属院小食堂,里面飘着锅包肉的香气。王芳芳咽了口吐沫,琢磨着晚饭时间,这次谈完总能留她们吃顿饭吧?
进到家委会二层小楼,走到顶头是一间新办公室。
王芳芳特意看了眼,没发现上面挂着牌子,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坐镇。
但她知道家委会都是高级军官的家属可以加入,出面组织家属们的思想纪律问题。能在这里有办公室还负责这么大工程的,肯定在114有超然的地位。
小郭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门打开后,随后让开身子说:“周副科长,人带来了。”
王芳芳咳了一声,强壮镇定的走到门口,随后整个人仿佛被雷劈到,完全动弹不得了。
“怎么、怎么是你?”
钱晓香推了她一把没推动,从她身后探出头,猛然发现昨天被晾着的香栀同志正坐在办公桌后,冲她们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不是说三天吗?这么快给我送好消息来啦?”
第76章 第76章感谢顾领导啦
王芳芳艰难坐在对面椅子上,讪讪地四下打量着环境。
香栀笑盈盈地看着她,也不先开口讲话。对于这样的人,只要有利可图,肯定不会在乎脸面。
果不其然,王芳芳振作精神,接过钱晓香的包掏出宣传册和相册走到香栀桌子前,客气笑着说:“昨天下班时间赶,我现在给你讲一讲具体的?我还把厂房实景照片拿来了,香栀同志,您可以先看看。”
小伍从外面进来,闻言说:“怎么昨天没拿出来?我们等了一下午,拢共五分钟谈话把我俩打发了。”
王芳芳咽了口吐沫,腆着脸继续笑着说:“下班时间太急,我这人低血糖严重容易犯低血压。真是对不住了。”
钱晓香没她能沉得住气,扭头问小郭说:“顾团长不来?”
“这事军区交给家委会处理,我来不来一个样。”顾闻山端着饭盒进来,送到香栀面前。
王芳芳和钱晓香俩人浑身一震,这样高大有气场的军官,不是顾团长还能是谁。
真是跟传说中的一样,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王芳芳的心蠢蠢欲动,想着要怎么跟顾闻山搭上话。
顾闻山却不看她们,温和地跟香栀说着:“为了你这口锅包肉,司务长用上了看家本事。来,趁热吃。”
他打开饭盒递给香栀,香栀不好意思地跟王芳芳说:“要不你们先回去,改天有空再过来。我们这里也下班了。”
“不用,我们等着。”王芳芳知道部队难进。今天她们能顺利过来,改天未必能了。更何况顾团长已经出现,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小伍说:“哎呀这可真香,自从你说司务长手艺没洪金棒好,司务长多年不下厨的人,倒是跟咱们露了一手。我也去打饭去了,你这边要多久?我回来锁门。”
洪金棒的手艺在114也算出名了,不少人会特意去找洪金棒买些宴席大菜。
“我这边快,你把钥匙留下我自己锁。”
香栀作为家委会储备干部并没有独立办公室,这还是冯艳为了让她三不五时过来坐坐,特批的。要不然这位储备干事下班直接储备回家,在沙发上歪着看彩电去了。
“嫂子,我给你加点开水。”小郭端着暖壶给香栀倒了一杯。
前面的话说来耳熟,王芳芳望着跟顾闻山亲热吃饭的香栀,还有小郭那声“嫂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把顾团长的爱人当成一个愣头青对待了。还想把她绕过去自己谈生意真是大错特错。
她思虑沉重,不免情绪紧张,加上饿急了,忽然当着在场人的面打起饿嗝儿来。
“嗝嗝”她难堪地用手帕捂着嘴,这两年在外谈生意没这样丢人现眼过。
王芳芳偷偷看了顾闻山一眼,顾闻山熟视无睹,继续给香栀剥着带鱼。
屋里美妙的菜肴香气让王芳芳忍不住吞咽口水,旁边的钱晓香更是如此。俩人捂着胃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香栀慢吞吞把饭菜吃完。
顾团长起身洗碗,高大俊美的人物从王芳芳眼前走过,她突然自卑起来。之前所有打算,真是夜郎自大。
香栀吃完饭也不多说别的话,还是笑盈盈地说:“我还得跟我领导商量,你把资料和相册拿回去吧。”
资料和相册都不看,这事是黄了啊。
王芳芳赶忙说:“香栀同志,是我狗眼看人低,千不该万不该做出不守信用的事。但是咱们这是两个单位合作,千万不要因为个人利益冲突,影响了大局啊。”
“怎么?现在还要道德绑架我?”香栀混不吝地说:“小小一个销售副科长,不讲信用和规矩,我凭什么相信楚溪泉的品德?有你这样的人,楚溪泉难免跟你同流合污。”
“我们水质评了市优,还可以帮你们免费修缮水管、铺设管道网。价格一分五,你看一分五行不行?”王芳芳涨红着脸不敢跟香栀对骂,这次胸有成竹地过来,狼狈地回去,她怎么跟厂长交代啊。
“狐狸给鸡拜年。”香栀把作业本塞到布包里,扣上绣着栀子花的搭搭,嗤笑道:“水管和管道都是你们厂的,万一你们又要改成三分钱一吨,我们家属还活不活了?”
“不、不可能。”王芳芳一心要把单子谈下来,她不顾钱晓香的阻拦说:“我可以跟你们签约,白纸黑字写下来,咱们价格绝对不变。”
香栀笑了笑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会跟我领导转达。你们不妨先回去吧。”
王芳芳又打了个嗝儿,她此刻真有了低血压的症状。忙从背包里掏出水果糖塞到嘴里:“请务必给我答复。”
小郭守在门口真怕她们跟嫂子动手,也许是部队气氛威严肃穆,让她们忌惮。
香栀让小郭送她们下楼,顾闻山正好拿着干净的饭盒上楼。
王芳芳按着绞痛痉挛的胃部,连续打了几个嗝儿,犹豫着想要叫住顾闻山。
钱晓香拉着她小声说:“还不够丢人的,赶紧走。”
小郭在前面喊道:“干什么呢!赶紧下来!”
顾闻山冷冷地视线在她脸上掠过,一言不发却让王芳芳感受到强大的气场压制。顾闻山很快收回目光,往走廊上走去。
王芳芳一脚踩空叽里咕噜地滚到楼梯下,被钱晓香飞快地跑过来扶着:“你啊你,赶紧走吧!我真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王芳芳披头散发地被扶上
2105,司机正在啃馒头,还剩下两口被王芳芳一把抢到手里,三两下吃了进去。
司机:“你们这是怎么了?今天时间太长了,副厂长还等着用车——”
“废什么话,赶紧回去。”钱晓香语气不善地说:“以后咱们再也不来了。”
“诶嘿,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老子大呼小叫?”司机是个大光头,拍着方向盘说:“要不是在部队,老子早把你们两个娘们扔到马路上了。”
“不,万一有希望呢。”王芳芳想着香栀让她等,她一定要等。下次再见面,她要更好的跟顾团长的爱人道歉,提着贵重礼品道歉!
顾闻山在走廊上看她们离开,皱眉说:“小郭,你跟海关那边打听一下,咱们市什么时候进了这款2105。”
小郭说:“首长,我中午给海关打了电话,这几年咱们市有十二台2105,不过都不是这款。海关说兴许是走私车,让我提供了单位和用车人资料。”
“那就给海关处理。”顾闻山笑着说:“够机灵了。”
“是!”小郭揉揉鼻子说:“不是机灵,是我就想帮嫂子出这口恶气!”
香栀不知这码事,神清气爽地出来,小布包被顾闻山提在手里,俩人一起往家里走。
路过图书馆,本来业余时间都很安静的地方,听到一阵吵闹声。
图书管理员是个未婚姑娘姓王,名字香栀不知道。过来用职工证借过几次书,都是王同志登记的。
王同志二十出头,长相普通,身材高挑,性格温和。对待借书的同志很有耐心。少见到她情绪不好,更何况是崩溃地在外面哭泣。
图书馆自习室窗户里站着不少都在看热闹。
家委会储备小干事不能不管,香栀让顾闻山等一下,自己跑过去说:“王同志,你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小梅有什么问题?还不是被资本主义思想腐朽,看到别的女同志都骑自行车,她非要跟我要自行车。”
王小梅的母亲叫做徐兰,站在边上当着十多人的面数落王小梅说:“她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对她不好?家里情况这样,这是逼我卖血给她买自行车啊!”
香栀想着王小梅工作地址就在家门口,连部队大院都不出,真不需要自行车。
她正要安慰王小梅,王小梅却说:“你明明答应我给我买自行车,怎么倒成了我找你要!我物质你不物质!我错了还不行吗?!”
王小梅捂着脸跑进图书馆,她同事扶着她往里面休息。
徐兰跟香栀说:“香栀同志这没事了,就是母女俩吵个嘴。”
香栀想着也不是大事,转头去找顾闻山,一起到周先生家要接小花宝。
小花宝这段时间都是姥姥、姥爷照顾的。小脸蛋胖了一圈,天天把小红星奖牌挂在脖子上,到处显摆自己是游泳健将。
香栀过去接小花宝,小花宝居然不回家:“姥爷说你跟爸爸最近忙,他可以送我上下学。姥爷还会帮我画画呢。”
香栀心疼地看了眼便宜爹,白天帮自己辅导写作业,晚上帮孙女辅导写作业周老有大爱啊!
顾闻山陪着老干部下了会儿围棋,香栀陪着小花宝在沙发上下了会军棋。
野山樱妖娆地穿着旗袍走来走去:“这件颜色淡不淡?镜头里太亮抢眼、太淡被抢镜,试来试去怎么一件都不合适呢。”
小花宝抓着“司令”棋,喊道:“因为衣服配不上姥姥!姥爷,赶紧给我姥买新衣服!”
“诶,买。我还给你也买。”周先生笑着答应。
野山樱走到小花宝面前,抱着小花宝亲了两口:“还是我的宝贝会疼人呀。以后就在姥姥家住着,他们没时间陪你,老姥有多多的时间陪你。”
小花宝很有眼力见地瞥了香栀一眼,笑嘻嘻地说:“姥姥,你又要找我拍广告了吗?”
野山樱哈哈笑着说:“这次广告费比上次的多。姥姥都给你存着呢,回头你上大学,姥姥把家底全给你。”
“哎呀姥姥呀,你也要多享享福。再苦不要苦着自己呀。”小花宝捂着小嘴咯咯笑着说:“妈妈也给我存了好多呢。妈妈也答应我,等我长大也给我。”
“对,你就是小富婆。”野山樱抱着小花宝坐下来,陪着下着军棋。
香栀发现小花宝认得上面所有字,看来没少跟周先生对弈啊。
“就让她去。”周先生跟香栀说:“老在大院里环境太单纯,没经历过社会以后长大出门会吃亏。”
香栀刚遭过,自然点头说:“行,不要太累就好。”
“累不着,绝对巨星待遇。”野山樱怀抱着小花宝特潇洒地说:“谁要是敢跟咱们罪受,咱们撂担子不干。”
“不干不干!”小花宝想到又要出去玩,高兴地说:“妈妈。你帮我跟沈老师好好说说哦。好几天看不到我,我怕她太想念我。你告诉沈老师,我会给她捎礼物回来的!”
香栀心想,沈老师巴不得你出去呢。不过这样揣测人民教师也不好,香栀没把这话说出来。
俩人接孩子没成,又把孩子搭里头了。趁着夜色回到家,香栀在茶几前对比另外两个水厂的价格和工时。
今天顾闻山依照他说的,跟市自来水局通过电话,对方很快安排自来熟厂的人上门勘验考察,还把报价说了。
“看来很快就能修好。”香栀满意地合上钢笔,打算把材料交给冯艳,冯艳还要上交给后勤处。后勤处通过后还得跟领导协商
领导顾闻山拿过钢笔,在选定的自来水厂订单上签上自己的大名:“越快越好,尽早办。”
“感谢顾领导啦。”香栀笑嘻嘻凑过去,捧着顾闻山的俊脸使劲啵啵啵。
程序化繁为简,香栀少了跑一圈四处盖章审批的过程。
隔日清早,选定的清泉水厂派车过来修管道和布置管道网。
他们很真诚,价格一分六每吨,但是管道和管道网他们负责维修和养护,用总水闸管理,总水闸所属于114部队。
这样有效避免日后的分歧和矛盾。
顾闻山却不屑一顾,他没明说。但小郭跟嫂子透漏道:“咱们不是没有工兵队伍,只不过是建造军用设施去了。谁想拿捏咱们,咱们就把谁的设备拆除!”
“那可真是高射炮打苍蝇了。”香栀吐槽道。
清泉水厂开工,家属们被缺水困扰,撸起袖子帮着一起干活。
农场一口气打了三个地下水井,香栀想让打井队给自家院子也打一个,可惜周先生说这样不可能。要是人人都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香栀只好每天在办公室喝的五饱六撑。
家委会男女老少齐上阵,香栀也不落后。每天下班后骑着三轮车给劳动人民送茶水。
她前脚送完茶水,后脚刘厨子过来送饭 。
与诸位息息相关的劳动,大家干的很有激情。香栀多亏把小花宝交给姥姥不然每天真忙不过来。
“大娘喝点茶水。”香栀给挖水渠的陆大娘她们一一送了大碗茶,轮到给后面送茶,看到徐兰也在其中。
徐兰正在拍着胸脯跟旁边的孟大姐打包票:“放心吧,明天下午我肯定帮你出工,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
孟大姐很感激地说:“你还是心眼好啊,干一次活儿补贴两角钱,回头我把钱给你。”
“得了,谁在乎似得。”徐兰跟大姐说:“咱们什么关系,说着话见外了。”
香栀觉得徐大姐真是个热心肠,还跟一起分茶水的小伍说:“要是大姐都这么热心肠好说话,冯会长也不会每天那么受累了。”
徐兰听到这话,脸上一副我热心肠我骄傲的态度,很受用别人夸奖她。
她们正要往后面继续走,香栀拿着茶碗,小伍提着暖壶。刚走到后面听到有人喊:“徐兰,说好给我的鞋带了没有?”
满脸雀斑的刘爱佳与香栀擦肩而过,站在水渠边上问徐兰:“你瞧我这算鞋穿的又磨泡了。你要是带了我现在就把这鞋扔了。”
徐兰纳闷地说:“带什么鞋?”
刘爱佳一怔说:“你前两天不是说有双解放鞋你穿着小,要给我干活穿吗?”
“你可真有意思,我的鞋放着也放不坏,谁要给你啊?这可太逗了,别人家的破鞋你还惦记上了。”徐兰嘲讽地撇着嘴说。
刘爱佳看到一起干活的人都看向她,顿时满脸羞红地说:“是你答应我的啊!”
“谁答应你了?一双破鞋逼着我给你,你把我逼死得了!”徐兰恶声恶气地说:“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真是穷疯了,要别人的破鞋。”
刚才说话的孟大姐出来打圆场说:“爱佳,我家有新解放鞋,后天我给你拿过来啊。要我说你肯定记错了,老徐答应的事能不给么。”
刘爱佳气恼地喊道:“谁要你的破鞋?这不是她自己那天看到我脚破了,她非说自己家里有,不让我买新的要给我拿吗?怎么成了我惦记她的破鞋?到底谁好笑?我看你们都好笑!”
刘爱佳气的转身就走,差点把香栀的茶碗撞倒了。
香栀回头看了徐兰一眼,没说多的,继续给其他同志倒茶水。
快到十二月的天,《新闻联播》过后的《天气预报》说了北方会有强降温。
这些天,家属们更是加班加点的搞建设。
周六下午,香栀去学校交作业,又把新单元让老师测试了一遍。差不多合格后,拿着新的预习作业回到家里。
周日上午,香栀在家委会开会。
冯艳站在前面跟动员大家道:“去年香栀同志率先发起捐助受灾群众的活动。获得中央和军区领导的一致赞扬,咱们因此还得到集体三八荣誉称号。今年隔壁省灾荒,情况比去年更加恶劣,咱们一定要多动员家属同志们,捐赠衣物和粮食。”
金丽丽是一名老干事,坐在第一排举手问:“那咱们的粮食额度会不会受到影响?我听我爱人说,西院军营早就开始往隔壁省运输粮食了。”
冯艳知道这事瞒不下去,肯定大家都会知道。
于是提前跟她们说:“咱们每月每人的口粮按照规定额度削减三分之一。以往每年过年期间咱们家属院的口粮总会有富裕的,相当于把富裕的一部分借给了兄弟省,等明后年他们产量上去,还会还给咱们的。”
这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
军属里有不少家庭条件一般的人,双方或者单方面家庭需要军属伸把手拉扯。往年有富裕的一部分都会给出去。今年嘴上说少了三分之一不严重,其实加上拉把手给出去的,家属里大部分都要勒紧裤腰带了。
像香栀这样双方父母反过来补贴她的家庭凤毛麟角,这个消息香栀带给沈夏荷时,沈夏荷捧着栀子花茶喝了一口。
“要是跟婆家没断,我今年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跟婆家断了,我们只有我妈加一双筷子,其实影响不大。就是罗知彩、蔡六妹这样俩边都要拉扯的家属,往年就紧巴,今年可就完了。”
其实家属里像罗知彩这样的家属占多数,都是丈夫从农村当兵随军过来。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还健在,都是需要帮忙的。
香栀说:“我听冯姐说,市里其他单位也在组织捐助活动。拉粮食的车队排出去老长,给点对点的兄弟市进行援助。”
沈夏荷摸着隆起的肚子,挪了挪身子说:“早点去也好,要是等到大雪封山,那边老百姓没吃的该多遭罪。”
李小娟在边上织着毛裤,她似乎心情很好。
香栀忍不住说:“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李小娟说:“我爱人把给出去的一百多块钱要回来了。说以后钱都给我管,我偷着乐呢。”
香栀疑惑地说:“不是说周海断腿给的医药费?他还了?”
李小娟温温柔柔地说:“还个什么。根本不是医药费。是周海为了当上保卫科长请人送礼找我对象借的。他知道我对象不会给,故意说是医药费。”
香栀真是要在心里大骂周海,这个王八蛋害的李小娟被恶婆婆骂了大半年!
“那他后面又要借一大笔钱是要做什么?”香栀忽然问。
李小娟恬静地笑着说:“谁知道呢,八成看钱来的太容易觉得我爱人不会找他要,就想来个大的。不过我爱人已经把他送礼请客的事匿名检举了,听说上个礼拜被自行车厂开除了。”
“检举的好,反正他骗的第一次就没想跟你爱人继续当兄弟了。”香栀真是无语极了。
沈夏荷家黑白电视里传来重播的低温预告,她望着院子里的柴火犹豫地说:“栀栀,明天你要是看到送煤的人来,一定通知我,今年我格外怕冷,想多弄点取暖。”
香栀也怕冷,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
隔日上班,香栀检查农工们给牲畜圈加盖保暖的工作,检查完,艾四季说:“科长,咱们要不要再给干活的家属们送点热水?”
西北风逐渐往大北风进阶,香栀已经穿上小棉袄戴上棉帽了。她缩着脖子说:“行,我先回去拿围巾。”
艾四季赶紧去烧热水,等到香栀来俩人合力推着三轮车顶风往工地去。
“再过三四天就能修好了。”李妈妈也在干活的队伍里,她跟香栀说:“要不为了小荷,我才不干这活,太辛苦了。”
李小娟每天去家里陪着沈夏荷,李妈妈就过来干活,多挣一点工钱还能提早完工。
“今年煤炭先要紧着老弱病患,分量少的可怜。顾闻山说等到这边忙完,把后山的树让出来,给家属们砍了。不能让家属们在部队活活挨冻。”
“那可好。我肯定要上山去。”李妈妈一个能抵三个,她辛劳的性格给香栀很大的感触。
“行,回头咱们一起去。”香栀也要赶紧存柴火。
香栀和艾四季给大家分着茶水,特意挡着风口的方向,等人喝完了才走开。
“你人怎么这样!明明答应我了,害我旷工!队长不让我干了!”孟大姐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第77章 第77章大囤货
“谁答应你了?你脸怎么这么大,让别人干活自己拿补贴?”
徐兰声音尖锐地喊道:“凭什么我要白给你干活,你这人真是好笑!”
“妈,你别吵了。”王小梅今天休息过来帮徐兰干活,她看着气愤的孟大娘,心里明白肯定是自己妈又信口开河答应别人了。
前几天徐兰因为一双破鞋跟别人吵架,她今天特意过来陪着一起,就是怕她妈又要跟人家吵,结果还是没逃过。
孟大姐叉着腰挡着徐兰要走的路,破口大骂非常难听的话。
徐兰委委屈屈地望着四周看热闹的人,指着孟大姐说:“大家都看看啊,这人穷疯了吧。干一次也才
两角钱的补贴,她把我骂成这样!”
香栀越琢磨越觉得是徐兰的问题,她跟艾四季打声招呼,走过去说:“徐大姐,那天我怎么听着是你答应人家要帮忙的呀?”
徐兰瞪着眼珠子说:“谁听我说要答应了?”
孟大姐怒道:“你这人也太说话不算数了!我找你帮忙真是倒大霉!以后你见我最好绕着走!”
“诶哟喂,你还怪罪上我了?本来是你自己分内的事,自己做不好还赖我?两角钱的事,就算我答应你了,来,我给两角钱给你。真他娘的穷疯了。”
徐兰掏兜翻出两角钱要递给孟大姐,还以为孟大姐不要,谁知道孟大姐抢过她的两角钱就跑!
徐兰拍着大腿嚷嚷道:“瞧瞧,她就是想要我的两角钱!”
“妈,人家是找队长证明那天是你要帮着出工了!”王小梅扯着她妈说:“你赶紧去跟他们道歉,别闹得你也丢了活儿。”
“谁稀罕干啊,我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给你攒钱,还能这样过日子?妈手上把着紧一点,以后留给你多一点。你一点不懂妈的心,从来不知道心疼妈啊!”
王小梅瞅着队长要往这边来,松开徐兰跑过去跟队长道歉。
香栀叹为观止,没想到做人还有徐兰这样的。信口开河,自己主动答应别人的事总做不到!
再想到王小梅那天在图书馆外面哭,想必徐兰是真的答应她要买自行车,她是真委屈了。
“对不住啊孟大娘,我妈记性不好,老是忘记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小梅不停给他们鞠躬道歉,队长是自来水厂的工人,不好给家属扯皮,说了王小梅几句就把这事掀过去了。
徐兰看王小梅过来了,问王小梅:“钱呢?”
王小梅说:“我没要。”
“嚯,你可真大方啊,跟你死爹一样,就知道给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花钱,从来不知道给家里攒点钱啊!”
王小梅委屈说:“我的工资都在你手里,我还要怎么给家里攒钱!每天兜里只有饭票,一个月喝不上一次汽水。”
“王小梅!你又在外面丢人现眼了!你攀比什么攀比!”王永杰是王小梅的父亲,也是这里的职工。他怒气冲冲地过来,身后还有一起干活的工友。
他工友怕他闹事,老王脾气暴躁,一点就着。平时喜欢喝点小酒,在酒桌上经常数落王小梅花钱多。还说王小梅读书到现在不知道家里培养她花销多少。
王永杰的工友都说他:“谁家养孩子不花钱?谁家上学不花钱?也不是你家就这样,你犯不着一喝酒就在酒桌上数落孩子。”
王永杰却不思悔改,这次王小梅不但不接受相亲,还在外面提家里不给她钱花,让王永杰面子挂不住。今天特意要过来找茬儿,不管王小梅做什么,他都要骂骂她!
香栀挡在王永杰面前,大声说:“你要干什么?!”
“你是谁!诶,你是香栀同志?”
王永杰没见过香栀,但看过香栀的照片。今儿遇到了,他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不干什么!团长夫人,我只是教训两句。这丫头这么大了花了家里多少粮票,太不给家里省心了。”
“怎么不省心?我到部队四年,每次都能在图书馆看到她兢兢业业上班。心地善良、热情大方,你有什么理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她?”
艾四季离得老远看着香栀与人争斗,迅速走过来。李妈妈等人见了,也扛着铁锹过来。
王永杰见到这样的阵仗,缩着脖子说:“不说了,你们干活,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他长着三角眼,发际线极高,个子不高,肚子老大。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伙食好。反正三角眼看人特别油腻。
王小梅见到王永杰还是有点害怕,怯怯地说:“我回去上班了。”
香栀说:“你回去吧,我看谁敢去你单位闹腾。”
王永杰不说话,瞅着香栀。
香栀怒道:“你看什么看?”
王永杰笑着说:“没事。”
徐兰拿着铁锹铲了几下,王永杰走过去一副夫妻感情很好的样子帮着劳动。
香栀站在一边看了会儿,这才离开。
王永杰心里憋气,看香栀年纪不大,居然敢数落他。但是让他对香栀做点什么,他是万万不敢的。
徐兰闻到王永杰身上的酒味,生气地说:“你真是酒后无德,人家老卢说你这样你还大半夜骂他,我说人家一点没说错。那香栀是什么人?要是在她眼里挂号,随便在哪位首长家属面前说两句,大家都得帮她把你开除。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
香栀不管他们在背后絮叨什么,顶着风把茶水分完了,找到王小梅说:“你家里要是再找你事,你去家委会找我。凡事不要太往心里憋啊。”
王小梅红着眼睛,点点头。
香栀跟王小梅说完,又被小伍派人叫走。
香栀心想,自己真是一块砖啊。
早知道会忙,没想到会忙到脚不沾地。
她刚到家委会,小伍骑着三轮车带她去大门口附近。
香栀坐在三轮车后面,冻得揣着手说:“咋了?火急火燎的要干什么去?”
小伍使劲蹬着三轮车说:“这几天你不是让我晾着王芳芳吗?她被拖的受不了,今天提了好多礼品在外面等着咧。”
香栀说:“停下!停下!我不见她!”
小伍从棉衣兜里扔出望远镜说:“谁让你见她!风水轮流转,我想去看看她的丑态!”
香栀抓着望远镜往警卫室方向看去,隐约看到王芳芳大波浪头发扎了一起,穿的也很朴素。
“她家自来水厂换了厂长和书记,听说新来的厂长对她印象很差,曾经也被她坑过呢。”
“那她把咱们的订单丢了,日子更不好过了。”香栀嘿嘿笑着,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
“她还虚报出差和宴请的费用,被查出来了。要是这次拿不下部队订单,她很有可能丢了工作还要赔钱!”
“你消息够灵通的。”香栀继续用望远镜看了几眼,的确看到王芳芳满脸憔悴,焦灼地在警卫室走来走去。
距离差不多了,小伍停下车也看了几眼。王芳芳等待家委会的电话等不到,已经要急疯了。桌子上放着两瓶茅台酒,还有高级化妆品和服装袋。
值班警卫已经开始驱赶她了,王芳芳又求着人家给家委会打电话,得到的消息还是让她继续等。
这是家委会上下都说定了的,王芳芳要是问那就是还没定下来,让她等去吧。
反正这边马上完工,而其他知情的水厂也被她耍阴招抢过不少订单,没人愿意跟她说实话。
香栀和小伍看够了,这才骑着三轮车到小食堂排队打水。
顾闻山下班家里看不到人也看不到桶,就知道她肯定过来提水了。
找来后,看到香栀快意地冲他笑,顾闻山觉得小样特可爱。像是做了坏事得逞的小孩。
提着两桶水,顾闻山回到家说:“我再去打点?”
香栀说:“别打了,家里还有两桶。这两天我不打算洗澡,天太冷了,等来水烧锅炉了,我去澡堂子洗去。”
顾闻山也怕香栀生病,小花妖怕冷极了。于是一起吃过饭后,顾闻山烧热水给小妻子洗脸擦身子洗屁股洗脚,洗着洗着,存着的两桶水也被用上了。
香栀八爪鱼似得抱着顾闻山,刚做完运动,他身上就是个大暖炉。
“煤炭明天到,我让京儿取过来。隔壁也一起拿了。”顾闻山知道孟岁宁要出差,搭把手帮个忙。
“行,那我把煤炭票拿出来放着。”香栀扭身要起来,顾闻山大手搂着她的背摩挲着不放:“明天我来找,别动,就这样抱着睡。”
香栀乖乖窝在他怀里说:“今年看来是个苦冬,去年这时候我还没穿棉袄呢。”
顾闻山没说话,香栀抬头捏着他的鼻子说:“睡着了?”
顾闻山忍不住笑了,拉下她的小手放在胸肌上说:“不睡我起来
继续干活了。”
香栀马上按住胸肌,当机立断闭上眼。
也就半分钟,顾闻山听着她呼吸逐渐清浅均匀,勾起唇角给她拉上被褥。又把滚跑的热水袋用脚勾到香栀脚下。
清早,香栀是揣着热水袋亦步亦趋走着去农场上班的。
与其被顾闻山骑着挎子吹成冰棍,真不如自己走着去了。
三轮车也骑不动了,天上飘落着雪花,到了地上成了水,导致小路泥泞不已。
“这样还不如下鹅毛大雪,让地上都是积雪。”香栀絮絮叨叨地说:“地上踩的黑漆漆,这是太不卫生了。”
“别说卫生了。”艾四季趁周先生还没来,给香栀倒了热水说:“昨天突然有卫生检查,说咱们农场卫生情况不达标,周先生去办公楼扯皮去了。”
香栀不知道这码事,估计是她和艾四季离开后,来人做的检查。
部队经常检查卫生,不光各单位部门查,还要查农场、医院、学校等等,甚至家委会干事们还会带着红袖章挨家挨户进行卫生评比,评比倒数前三名都要被贴公告批评。
好在她家顾闻山和小花宝父女俩很热爱劳动,父亲负责高处擦灰,闺女给地上擦灰。来来回回,家中洁净万分。每次能得前几名呢。
叮铃铃。
叮铃铃。
“喂,农场,找哪位?”
艾四季拿起电话,习惯性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农场办公室科员就她一个,杂事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哦哦,好,请稍等。”艾四季捂着话筒跟香栀说:“一位叫顾超男的女同志找。”
香栀高兴地跑到桌面,艾四季让开位置给她接电话。
“喂,大姐!你怎么给我办公室打电话啦?想不是想我呀?”
顾超男在那边笑着说:“是想你,还想小花宝,就是不想她爸爸。”
香栀嘻嘻哈哈地跟她说了一会儿,顾超男说:“其实我打电话还有别的事,也不算大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肯定办。”
平时总是顾超男惦记她,她也想给顾超男做做贡献嘛。听到不是大事,这不更来精神了。
顾超男很平静地说:“我家小弟,顾天朗从国外回来,到家没两天跟对象吵架。昨天晚上人就不见了。”
“我的大姐呀,这还不是大事吗?怎么办?报警了吗?”香栀的心提了起来,忙说:“我这就跟顾闻山说。”
“别急啊,家里查到他买了去海城的火车票,我已经跟顾闻山说了,让他在火车站堵着顾天朗,保证他下火车能直接拉到114部队去。”
“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被家里惯坏了,性格倒也热情。本性还是好的。你见了不要跟他生气,他说什么话你也别当真。”
“就这事?”
香栀笑盈盈地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小弟也是我小弟,我会好好开导他。跟对象吵架算不上大事,离家出走虽然丢人,但他还知道往这边来,至少心里是有数的。”
顾超男在那边半晌来了句:“他心里未必有数,他算了,等你见着你就知道了。他对象我这边劝着,哎,也是个费劲的。回头咱们联系啊。”
“行,等小弟到了我跟你说。让咱爸咱妈别操心。”
“他们才不操心,你妈带着小花宝上京市了,住在家里呢。你还不知道啊?”
香栀:“我是真不知道,就以为在周边拍个广告。”
“小东西可会来事了,还让隔壁小小方出了个镜头,别提方叔叔家上上下下多高兴了,都说小小方出息了。哈哈。”
“是不是给她玩具了?”
“是。”
挂掉电话,香栀哈哈大笑。
艾四季说:“科长,咋了?”
香栀说:“我小叔子离家出走了,哈哈。”
艾四季:“”好吧,又一个被婆家气疯的。
周先生人没回来,到中午打电话到办公室通知:“我找车去接你们,你们把手上的钱都带着,去市区多抢购些食品回来。”
“要抢购多少?”
“能抢多少算多少!”
香栀挂了电话,跟艾四季只会了声,忙赶回家拿上钱票,又到隔壁敲了沈夏荷的门:“我爸让我赶紧去市区采购食品,你家要什么?我估计情况不大好,你快把家里粮票给我,我看着买!”
“奶粉!”沈夏荷转身拉开抽屉,翻出钱包数也没数直接交给香栀手上说:“其他的有什么买什么。只要不饿肚子就行。”
十多年前的饥/荒让她记忆犹新,说着又跑到卧室把压箱底的粮票也翻出来给香栀:“你看着买!”
“也就今年冬天困难,我听说是市里也响应号召帮着隔壁省度过难关,今年只是困难点。可是不知道谁开始传出风声,说又要开始闹饥/荒,市里现在据说人山人海,都在抢购!”
要是不抢购囤货,兴许均一均大家不能饿肚子。可抢购囤货的人多了后,许多人被动也开始抢购囤货。不然他们也没东西吃喝了,这就导致市面上商品出现严重短缺,资源分配失衡。
“那你注意安全啊!”沈夏荷塞给香栀几个网兜,又送她到门口说:“千万注意安全,太多人的地方不要去,会踩死人的!”
“知道啦。”香栀跑着要去农场,跑到半路看到小郭开车来接,上面已经坐着艾四季了。
艾四季看起来跟香栀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岁数。她慌里慌张地数着手上的毛钞,带着哭腔说:“怎么办?我把钱都寄回老家了。”
香栀说:“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她把兜扯开,艾四季看到里面鼓鼓囊囊的钱票大吃一惊。
“我爸妈和公婆没事就给我钱票,我多的花不完。来,你拿着。”香栀抽出几张一市斤的市粮票,又给艾四季塞了两张大团结:“买去。不够再找我要。”
小郭在前面开着车,路上人们都匆匆忙忙地往商店排队,队伍比家属院提水的人要多了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把车往食品厂开。
市食品厂外面有一大排平房做食品商店,后面就是厂房和仓库,品种多又不怕没货。
小郭这个判断做的很正确,因为食品厂地处在城郊,没有直达的公共汽车,这时候过去虽然有排队的人但没市内那般夸张。
香栀和艾四季多了小郭帮手,买了不少品种的点心。还给沈夏荷抢了六七罐国家补贴奶粉。
香栀专门挑能长时间存放的点心。他们仨交换着排队,倒是省下不少时间。
“你闺女没来啊?”散装柜台上的售货大姐认识香栀,看到她排到前面来了,拿着铲子给她铲了好几铲桃酥。
厂里的大桃酥在冬天放两三个月不会坏,里面高油高糖,抢购的人可多了。
“诶诶,同志你怎么给她一个人打这么多啊?”前面离开的人又绕回来说:“只给我二斤,她至少五斤了!”
香栀正在付钱,心想着,您真眼拙,这已经有八斤了!
销售员大姐喜爱小花宝,特意照顾着,也不怕事喊道:“厂里规定,有老人孩子的可以多给打一点,你年纪轻轻也不带孩子来,你凭什么多打?”
“那她也不像有孩子的啊?”
“她孩子我都亲过,我还不比你清楚?”说着售货员大姐又给香栀抓了一大把塞到袋子里称重:“你再吵就别想在这里买货!”
对方还要采购别的东西,知道柜台售货员不好说话,要是惹急了连打带骂是常事。她们柜台后面还贴着“不许打骂顾客”呢。
香栀感激地说:“谢谢大姐。我闺女最爱吃那边的散装点心,你看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
大姐要被她逗够呛,招呼隔壁柜台的同事,明目张胆地说:“引荐啊,我引荐这位同志,你们照顾一下啊!”
“行咧,来吧您诶。”
香栀哒哒哒跑过去,接着前面人后面称蝴蝶酥、桂花糕、芡实糕等物。小郭放完东西进来,又看到嫂子提着好些点心,忙接
过去又往车里送了一趟。
托小花宝的福,香栀在食品厂满载而归。小郭照本宣科,拉着她们去了粮油厂,买了商品粮、大豆油、白面条。
香栀看到没人要的玉米碴和粗粮,也各买了十斤。
沈夏荷去做产检,医生说避免孕期糖尿病,要她吃东西注意些。香栀见到有这些糖分少的能做主食的,能买多少买了多少。
“科长,那边还有粉条、罐头和腐竹!我排到一半了,咱们赶紧去。”艾四季见香栀这边买完,拉着香栀到另外的队伍里。
这里排队的人明显比旁边队伍的少,零零散散也就十来人。艾四季在香栀耳边说:“这里有猪头肉和后腿肉罐头,价格高,很少有人买。其他东西价格也不低。听说是厂里偷偷拿出来卖的,不要票只要钱!”
“要钱更好。”香栀带来的粮票已经花的差不多,还剩下半兜子钱呢。
到了香栀这里,香栀指着柜台上标着三块二的猪头肉罐头和前腿肉罐头说:“同志,给我一样拿三十个!”
艾四季:“真豪啊。”
香栀头一个买罐头,罐头不比别的食物,放两三年一点问题没有,她不怕买多。
“同志,我们这里还有鱼罐头要不要?你买多点我送你黄桃罐头和山楂罐头。”
艾四季赶忙按下要拍板的小手,抢着跟柜台说:“能不能优惠?”
“买十送一!”
“成交!”
香栀凭着一己之力买空罐头柜台,让里面一筹莫展的销售员喜笑颜开,帮着小郭把罐头抬到吉普车里。
看到车里杂七杂八的品类,他暗暗惊诧。再看到是军车出行,心里明白这位女同志身份肯定不简单。
但是她买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真如传言的那样,要闹饥/荒了吧?
售货员心想着要是这样,柜台里的肉罐头简直是宝贝啊。十多年前那时候谁要是有一罐肉罐头,都能求人办大事啊。
心里这样想着,他把后面同事搬过来的罐头塞到柜台下面,打算回去跟朋友们分吧分吧。
“没货了,都走吧!”
第78章 第78章男人公敌顾天朗
艾四季住在职工平房,香栀在车上看到她住进自己曾经的那一间,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诶,四季这些你拿着。”香栀均出一袋大桃酥拿下车给她,正好在院子里看到艾四季将小屋收拾的温馨干净。
艾四季感激地说:“科长,回头我还给你粮票。”
“不用啦,反正我家也吃不完,专门给大家捎的。”香栀招招手:“晚上能吃食堂吃食堂噢,你还小呢,我走了啊。”
“科长慢点走!”
艾四季站在院子里目送香栀离开,珍惜地抱着大桃酥回到屋里。
她刚参加工作时,听闻香栀是顾团长的妻子,还是周先生的独女,双方都宠爱香栀,真怕香栀心高气傲不好相处。要是遇上这样的领导,上班都成了上刑。
真遇到香栀,相处起来跟同学似得,没有领导架子,还很关爱下属。
想到虚报老母鸡死亡的何小军,她遗憾地摇摇头,真没出息。
香栀在车上掰着手指头算,要给好朋友们怎么分。她装了一车回去呢,别大家一冬天饿瘦了,她吃的膀大腰圆,不像话呀。
“诶,家门口怎么有人?”小郭很有警惕性,停稳车伸出脖子吼道:“什么人!干什么鬼鬼祟祟!”
大冷天,站在香栀家门口的小年轻穿着皮夹克,缩着脖子。头上不伦不类地戴着厚棉帽。个头不小,跺脚搓手,倒没有长得好看的自觉。
他看到吉普车来了,听到一声吼,抬头看过来。
香栀盯着他傻眼了。
望着跟顾闻山八分相似的眉眼,还有对自己讨好的笑容,香栀感觉一种顾闻山讨好她的既视感。
然而顾闻山天生讨好体质绝缘体,不光自己不喜欢讨好别人,也不喜欢被讨好。
长这么大唯一讨好的人只有是小妻子了。
“顾顾天朗?”
“嫂子我可算等到你回来了。”顾天朗迈开大步走到吉普车旁,替香栀打开车门,殷勤地说:“小心,别撞到头。”
香栀动不动跳下吉普车,怕什么撞头。感觉小叔子才是被撞了头。
她下车后,稍稍与他拉开点距离:“你好。”
“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赶紧让我进屋吧,我大鼻涕都要出来了。”顾天朗比香栀想象的还要自来熟,提着香栀购物的食品,掂了掂。
香栀担心小叔子说她乱花钱,嘴快地说:“听说市里食物会短缺,我稍稍买了些。”
“就这点哪够吃的,我开个趴体就没了。明儿你带我去,我可会消费了。”
香栀掏出钥匙开门,小郭看了顾天朗一眼,偷着乐。
想必跟香栀想到一起去了,这不就是小一号的顾闻山嘛。
顾天朗不知在外面冻多久,进屋穿着皮夹克还在抖。
“叫顾闻山早点回来,车上留着的都是给你和京儿的。”
“晓得啦,谢谢嫂子!”
香栀等小郭走了后,转头看着顾天朗盯着院子里的柴火,炯炯有神地问:“嫂子,救我一命吧。”
香栀说:“我给你抱柴火,你哥马上回来了。你自己先倒点热水喝。你也穿的太少了啊。”
“还不是希望给嫂子一个好印象。”他拍着腿上的牛仔裤说:“里面毛裤都没穿。”
好家伙,这位想要成仙啊。
香栀要去抱柴火,顾天朗哪敢让嫂子伺候自己,家里大金鱼的地位都比他高。
他哆哆嗦嗦去后院抱柴火,蹲在小火炉前面点上火烤着手。
香栀给他倒了水问:“你哥没去火车站接你啊?”
这家伙根本不用堵了,自己上门了。
顾天朗说:“转车的工夫给我哥打了电话,他说我要么饿死外面,要么过来。我选择过来呗,人要有自知之明。”
香栀:“你是真有自知之明。”
托小叔子自来熟的福,在顾闻山回来前,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冷场。
顾闻山提着发下来的粉条和苹果回家,看到俩人有说有笑皱了皱眉。
香栀哒哒哒跑过去接过东西,顾天朗先伸过来拿过粉条和苹果。他走到阳台,缩着脖子说:“嫂子,粉条放架子上面,苹果挂着行不?”
“行。”香栀趁他放东西,掂着脚飞快啵啵顾闻山一口。
“老孟喊咱们过去吃饭。”顾闻山站在鞋柜边说:“应该是看到这小子来了,李阿姨特意下厨。”
“那今天有口福了。”李妈妈最近在外面干活,香栀吃的食堂呢。
顾天朗好不容易暖和点,见到亲哥差点扑上去:“哥,救救我,赏我一件棉袄吧!我从家里跑的太急,忘穿棉袄了。这一路上承蒙好心人搭救啊,我差点吃上百家饭了。”
香栀
笑盈盈地说:“早说啊,我去给你拿。”
顾天朗屁颠颠跟在后面说:“我不叫你嫂子,我叫你姐行不行?你比我亲大姐温柔多了,长得也跟仙女下凡一样。你不知道,我刚才看你第一眼,我都愣住了。”
香栀不以为然地说:“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也直接叫你大姐的。”
顾天朗又叭叭说:“我哥真有眼光,要不怎么说我们老顾家后继有人了么,全是嫂子的功劳。我大侄女也随嫂子,走在哪里人见人爱,已经是个小明星啦。”
顾天朗跟着香栀屁股后面,挑了件顾闻山不常穿的棉夹克。嘴巴叭叭地说,说得香栀喜笑颜开。
香栀看他穿在身上,越发觉得像顾闻山。就是气质不一样,一个欠儿楞登,一个随时能凶人。
要说感官上的细微区别,倒是让人更多的愿意选择顾闻山这一类。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顾天朗不大靠谱呢。
进到沈夏荷家,香栀把采购的大包小包提过去了,大咧咧地说:“没记账啊,剩下的钱票我全买罐头了。”
“买罐头好,小虎整天要吃罐头,这次让他吃个够。”
沈夏荷挺着肚子,偷偷扫过顾天朗,顾天朗大大方方走过来说:“姐姐好啊,我叫顾天朗。顾是顾闻山的顾,天是天若有情的天,朗是朗朗乾坤的朗!能见到这么光彩夺目的姐姐,真是我的荣幸啊。”
沈夏荷头发挽在脑后,穿着天蓝色毛线裙。整个人焕发着母爱的光芒。她本来要给孟岁宁倒的茶水,转手塞到顾天朗手里:“瞧你嘴巴甜的,快坐着准备吃饭。”
顾天朗要去厨房端菜,香栀和沈夏荷一起拉着顾天朗坐在桌边:“让他们去,你是客人你坐着。”
孟岁宁默默进到厨房,端起红烧鲤鱼差点没扣顾天朗头上。
顾闻山沉默不语,香栀坐他旁边夹起一块鱼肉,顾闻山扶着碗等着,结果第一筷子送到顾天朗碗里:“小弟,饿急了吧?赶紧吃点,李妈妈手艺超级好,比食堂厨子厉害多了。”
香栀也是想着他饥寒交迫很可怜么,正要再夹一筷子,发现顾闻山把碗推到她面前。洁白的大米饭上,一滴菜汤都没有。
香栀马上给顾闻山夹了块红烧肉,还剔了鱼刺给他吃。
顾闻山情绪好了点,冷冰冰地看了顾天朗一眼,咀嚼着饭菜。
顾天朗光吃还堵不住他的嘴巴,在饭桌上对李妈妈的厨艺予以高度认可,高度上升到央区某首长家退休的国宴厨子,说李妈妈手艺比国宴厨子都好。
李妈妈脸笑得褶子都聚在一起了,把鱼脑瓜给了顾天朗吃。平时都是给孟岁宁的。
沈夏荷听他滔滔不绝说这一路上的坎坷,又给他夹红烧肉,又给他卷饼吃。
孟岁宁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屋里火炉开的暖和,香栀想要喝汽水。她刚拿过来,顾天朗接过去,用筷子头咔一声撬开瓶盖,引得在场三位女士热烈鼓掌。
孟岁宁把自己要喝的递过去,顾天朗咧着大嘴说:“哥,我看你就牙口好,用后槽牙一嗑就开了啊。”
孟岁宁:“”到他这里就剩牙口好了。
香栀跟沈夏荷挤眉弄眼,沈夏荷一点不替孟哥的后槽牙着想,反而说:“孟哥,你给他嗑一个!”
“大可不必。”孟岁宁起身拿了瓶起子,静静地起开汽水给顾闻山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吃完饭,顾天朗把自己提着的唯一的手提包拿过来,掏出一包稀有的苏联手帕,一沓能有十来条。
他递给香栀说:“我大侄女说,妈妈有好多好朋友,我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这是我在苏联游学时,别人托我带的,都说这东西好。我拿来两位姐姐你们挑着分吧。”
苏联的工艺与国内不同。那边轻工业不发达,这种手帕多是工厂妇女们亲手缝制的。像是这种能用外汇购买的手帕,更是难得的精致手工。
上面的图案也多以苏联盛产的玫瑰和郁金香为主,还有矢车菊、紫丁香等。夹杂着葡萄、芸莓、石榴和樱桃。
顾天朗又掏出四五瓶水晶瓶子说:“这是外国流行的奈尔香水,我还好不容易带回来的。”
香栀拿着香水瓶挺喜欢的,味道虽然浓烈但不劣质,喷一下空气飘香弥漫。
沈夏荷拿着香水也闻了闻,很喜欢,只是犹豫地说:“什么奶儿做的?外国人开放的很,该不会用人的奶儿做吧?”
香栀也放下手,抿唇望着顾天朗。
顾天朗没笑话俩土包子,细心解释说:“是世界流行的品牌名称,不是真奶儿。”
顾闻山瞥过来:“在女同志面前说话注意点。”
香栀摆摆手:“哎呀,你别强调嘛。”
顾闻山:“”
他与孟岁宁俩人静静地看着三位女士围着顾天朗,其乐融融地分着捎带来的礼物。
晚上,顾天朗在沙发上凑合一觉。顾闻山愣是没让他睡闺女的床。
第二天早上,拉着熬夜看彩电的小弟出操。遇上孟岁宁带队,把人操练的面如土色。
就这样,妇女之友顾天朗同志,还是晃着腿脚蹬着三轮车送嫂子去上班,甚至还把许久没出门的沈夏荷也捎到农场去了。
今天家里总算来水,香栀太高兴了。
快要过年,周先生把农场里囤积的地瓜挖出来,挨家挨户排队领地瓜。沈夏荷正好把自家的领回去。
这也是为了充饥,等到下大雪,让家属们直接在家里有保底的粮食,不然周先生直接送到食堂去了,不会直接发了。
香栀裹着军大衣,站在办公室窗户边登记领地瓜的姓名和门牌号。
身后沈夏荷和顾天朗有说有笑,艾四季也难得出现怠工情绪,对这位留洋回来风趣幽默又没架子的大少爷有了好感。
周先生看不下去了,进来喊道:“天朗,跟我去把猪圈洗了。”
呃几乎是全农场最脏的活儿了。
香栀回头瞅了顾天朗一眼,眼神里全是可怜。
顾天朗眉头没皱一下,乐呵呵地说:“行啊叔,给我把铁锹。”
艾四季与沈夏荷咬耳朵:“姐,他真能吃苦啊。每次我见着农工洗猪圈,我都恶心。”
沈夏荷说:“他可是姓顾。不过你小心点啊,人家有女朋友。”
顾天朗没听见她们的话,扛着铁锹裹上军大衣出门干活去了。
香栀被北风吹的脑门快要冻上了,大着嗓门喊道:“小荷,你在里头冷不冷啊?”
沈夏荷说:“不冷啊,我吃烤地瓜呢。”
香栀继续做登记,边登记边想着,要是顾闻山是妇女之友,她肯定也会吃醋。
想必对方正是如此,才会跟顾天朗吵架。
正想着,电话响了起来。听到对面是顾超男,艾四季麻利地把话筒递给香栀。
“大姐,他到了。我这边太忙,还想着待会给你打电话。”
顾超男声音还没出来,小花宝先喊道:“妈妈,我想死你啦!你有没有想你的小狗腿子呀?”
“宝宝最近忙不忙?什么时候回来呀?”香栀还真想念小喇叭。在的时候吵吵的,不在的时候心里空荡荡。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妈妈,姥姥让我客串一部电视剧,演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可怜。我想演小可怜,你等我演完回来吧。爷爷给我修了个大水桶,还能让我在里面游泳呢。他到处说我是游泳小将呢嘻嘻。”
听到闺女在那边待得不错,香栀放下心,又说:“你要是晚点回来就晚点吧,这边事情有点多。”
主要是食物短缺,在京市肯定不会,她怕小花宝回来遭罪。
“可是妈妈你要想我啊。”可能头一次跟妈妈分别这么久,一晃眼大半个月,当初的喜悦被思念覆盖,听到香栀的声音,小花宝小嗓子哽咽地说:“妈妈,你要保重啊!”
电话那头,秦芝心的声音插过来:“她在这边玩得很好,她爷爷给弄了热水,整天在家里扑腾。还给修了滑滑梯。你放心吧。”
香栀把孩子交给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那边还有野山樱在。三个老子伺候一个小的。
顾超男等他们絮叨完,接过电话说:“回头让大弟在你家安个电话机,这也太不方便了。等安了电话,你们娘俩随时通话多好。”
“安电话机可以,但是我们娘俩不要一直电话通话。”香栀听出顾超男透露着长久挽留小花宝的意思,忙说:“大姐,小花宝虽乖,但她想我——”
“哈哈哈——好玩!我还要玩!”小花宝声音从电话那边透过来,一转眼把难过的老妈妈忘在脑后。
香栀:“算了,还有事吗?”
顾超男带着笑意说:“我过来开会,回头要是有时间我带她去西北玩一圈。”
香栀:“也不必走那么远吧。”
顾超男远远喊道:“宝贝,要不要跟我去西北玩?”
小花宝奶声奶气地问:“大姑呀,西北有什么玩的?”
顾超男顿了顿说:“要什么没什么,哈哈,我们部队
在大荒漠,荒无人烟呢。”
“去去去。”小花宝说:“有意思耶,我要去!”
香栀:“”她觉得自己闺女也挺有意思的。
她闺女才三岁,怎么就留不住了啊!
顾超男哈哈笑着转开话题:“你见到我小弟处的不错吧?他就是妇女之友,说油也不油,说不油还真有点油嘴滑舌。反正心不坏,他要是惹你烦了,你一脚把他踹回来就行。”
香栀打听道:“我见着他没多难受啊?不是说跟对象分手了吗?”
“他从小就喜欢躲被窝哭,面上对谁都嘻嘻哈哈。”顾超男说:“回头我劝劝他对象,我觉得他俩挺合适的,分开可惜了。”
此刻香栀还不知道大姐话里“挺合适”的意思,挂掉电话后,走到火炉边,接过沈夏荷的地瓜吃了起来。
艾四季接手刚才的工作,开始做登记,头发要被风吹的竖起来了。
不多久,干完活的顾天朗回来,见她缩着肩膀,脸发白。自然地取下棉帽要给艾四季戴上。
“不用,谢谢。”艾四季听说顾天朗有女朋友,脸上也没刚才欣赏的笑容了,保持起一定距离。
“那行吧,别感冒啊。”
顾天朗洗了手和脸,换下工作穿的军大衣,套上棉夹克这才坐到香栀身边,嘀咕着说:“我是不是得罪艾四季同志了?怎么我一过去,她就苦大仇深的。”
香栀说:“不是你得罪人家了,是人家懂得分寸感。”
“你这话跟我对象说的一样,她老说我对女同志没有分寸。”顾天朗像一条大型犬,挠挠头说:“我对她以外的女同志没别的意思啊。主席同志还要咱们多爱护同志呢。”
沈夏荷咬着地瓜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多了去,你对谁都好,难免有人会对你有想法。这样的事情多了,换成谁都会说你不对。”
顾天朗也咬了口地瓜,上牙膛被烫了一下,倒吸着冷气说:“我上个对象说我不懂事,不会照顾女性,像个木头疙瘩。现在我变了,怎么还是我的不对。”
这话透着沮丧,香栀看着跟顾闻山相似的脸庞,于心不忍地说:“你别做出乱七八糟的表情行不行?”
顾天朗吸吸气说:“跟上个对象分手,我整整低落了十年啊!好不容易改成这样待人热情的性格,我、我真不知道还要怎么做。”
嚯,十年啊。
香栀被他镇住了。
沈夏荷看他还年轻,抓着重点问:“你上个对象是多大处的?”
顾天朗不大好意思地说:“小学三年级。”
香栀想抽他。
香栀对顾天朗无话可说,趴在桌子上给尤秀写信。尤秀肯定要回老家过年,她往信封里塞了几张“全国通”也就是全国通用的粮票和肉票。
下班以后,顾天朗蹬着三轮车把香栀送到邮政所寄信。
“香栀同志,这里还有你的信呢。”邮政员拿出信封和邮包说:“呵!真够沉的。”
香栀抱着邮包上三轮车,看到是尤秀寄来的。先打开信,里面几张粮票和肉票掉了出来。
“天啊。”
她惦记尤秀的同时,尤秀也在惦记着她。俩人想到一块去了!!
香栀捏着票喜滋滋的。
香栀来到沈夏荷家等着吃饭,把邮政包打开,里面有两罐给沈夏荷家小孩的奶粉,还有几本京市才买得到的连环画。
还有长长的一封信报平安,说她这两个月在京市所见所闻。
顾天朗见着了,摸摸鼻子说:“我出去一下。”
香栀说:“你干什么去?”
顾天朗说:“我也让家里寄点粮食过来,要是这边真有问题怎么办?”
香栀没拦着他,大小伙子能吃能喝,想必也想交点口粮。
今时不同往日,越多越好嘛。
晚上顾天朗被顾闻山安排到部队招待所休息。顾天朗说要过来静静,顾闻山直接给他开了一个月的房间,足够让他静静了。
一周后,京市邮包接二连三的到达。顾天朗整天骑着三轮车取邮包。取完邮包,又跟着新认识的同志去后山砍柴火。
香栀望着小花宝房间满当当的储备粮,真是把房间当成仓库用了。里面米面油都有,腊鱼肉鸡鸭、干菜、奶粉、牛肉干也不少。还有知道她喜欢吃零食,秦芝心寄了好几大包的零食。
似乎要把过年的份也一起寄过来。
顾超男也从西北寄来两头小羔羊幸好是处理好的,香栀叫顾天朗砍了,分给沈夏荷家一部分,剩下的放在后院地窖里,还抠抠搜搜上了把锁。
司务长腊月初一,宣告物资紧张,市内粮油告急。出现一批在两省之间倒买倒卖的倒头,海城市也不例外。
物价急速攀涨,即便如此,还是出现粮食供不应求的状态。
家属院里也难得出现紧张氛围。
顾闻山今天值班,香栀想去港口买些鱼虾干货活回来。封海在即,哪怕再贵她也要买。记得裘院长给家属们上过营养课程,人最怕饮食单一化,会出现许多身体元素的缺乏呢。
她倒是无所谓,吃嘎嘣脆也能很好。可过年小花宝肯定要回来,家里还有顾闻山和顾天朗,这爷仨谁都不像能忍饥挨饿的。
顾天朗受大哥托付,跟着香栀在港口与渔民们讨价还价。得到实惠的刀鱼后,俩人齐刷刷呲着大板牙笑。
“这也太划算了!我还以为价格会很高!”
“姐,你不知道,这些鲜货就要趁着没咽气儿之前卖。活着是一分价钱,死了是另一分价钱。咱们买的刀鱼,在要死不活之间,大叔怕他咽气,咱们等它咽气,结果让咱们捡了个便宜。”
“刚咽气还新鲜,反正这么多咱们吃不完也要冻在外面。”香栀揣着袖子,鸡贼地走在顾天朗半步之后,不被人挤还能挡风。
他们在这边高高兴兴地说笑,到港的客船下来一位弱柳迎风的女同志。
她手帕捂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望着有说有笑的俩人,哀怨过后,豆大的眼泪唰唰地落。
就说他靠不住,这么快有新人了啊。
第79章 第79章船上下来个林妹妹……
顾天朗感觉背后被无数眼刀唰唰射,这种感觉很熟悉啊。
他猛回头,差点撞上在他身后推挤的大爷大娘。赔着笑脸道了歉,扭头看香栀蹲在卖大对虾的摊位上,还没还价就往袋子里装。
“先问价格啊。”顾天朗也蹲下来,小声嘀咕:“买东西不问价,你冤大头么。哪有这么贵的大虾!”
香栀反驳说:“我在大娘这里买了四年的大对虾,什么价我还不清楚么?”
她说完,大娘数着里面二十只大对虾说:“十五元。”
香栀大惊失色:“不是五角钱一只吗?怎么涨价了?”
大娘记得香栀,无可奈何地说:“不是我要涨价,是我收这些大对虾的时候,人家就把价格涨起来了。来,我再送你一把金钩海米,看你是老顾客的面子上,别人我肯定不给。”
香栀极为不舍地掏开钱包递给她十五元钱,顾天朗啧啧两声接过大对虾说:“走,咱们去前面卖大对虾的地方问问。我怎么看着人家四角钱一个贼大的呢。”
卖虾大娘说:“怎么可能比我家便宜还好呢?我这人最实惠了,绝对不会坑人!小伙子,你别蒙我啊!我肯定是最低价格。”
顾天朗一瞬间的眼神很凌厉,卖虾大娘顿时不继续叨叨,扭过头尴尬地装做收拾摊位。
顾天朗起身问香栀:“那边虾摊去不去?”
香栀死活不去问价格,扭头要往回去的路上走。
顾天朗哈哈大笑着说:“不问就没被宰,问了反而被宰了是吧?”
其实香栀也觉得被宰了,羞恼地说:“是个屁,反正我再也不吃大对虾了!”
她也是
看大娘可怜,才一直在这边买。
四年的深情终究是错付了啊。
想当年,她跟秀秀俩花五角钱买了昂贵奢侈的大对虾,俩人瞅了好久才不舍地吃了。
他妖的!
香栀气呼呼往外走,从摊贩的范围走了出来,迎面看到一位气质羸弱,有书卷气息的女同志哀怨地瞪着她。
“同志,你眼睛里被风卷了沙子吗?”香栀从兜里掏出苏联芸莓手帕,递给林映秋说:“你擦擦,我这是新的。”
林映秋望着呆若木鸡的顾天朗,幽怨地说:“我当然知道手帕是新的,还是我让他买来送人的。早知道你在这里了,我便不来了。”
香栀也呆住了,混人类社会这么久,还真没到过这样调性的!
“你你是不是来找我的?”顾天朗激动的俊脸发红:“你不是说不跟我处对象了吗?”
林映秋伤心地说:“你说的对,这花儿开得再好,终究是要落的,倒不如不开,省得叫我伤心。”
她手帕捂脸转身要走。
顾天朗上前一步,抢过她的行李不让她走,解释说:“我不想让花落,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啊。”
林映秋说:“你既然心里有她,又何必来惹我。横竖我是多余的人,不如离了这地儿清净去罢!”
小花妖觉得自己回到了文盲时期,怎么她说的话,半懂不懂的呢。到底怎么个意思,是走哇还是不走哇?
不走就接待,走就趁早买票,回头封海了就糟糕了呀。
顾天朗不敢在外面与林映秋拉拉扯扯,给香栀使了个眼色,香栀单手挽着林映秋,硬生生地往吉普车里拖。
“小弟,别忘了大对虾啊!”
顾天朗在后面说:“忘不了,十五块钱买的呢。真金贵,折一个七角五。”
顾天朗的家庭成长环境,让他知道粒粒皆辛苦,不会随便乱花钱。昂贵的大对虾不光让顾天朗咂舌,林映秋也定住脚,瘦弱的身体仿佛有了千斤坠,死活不走。
“什么虾要七角五?是不是刚才那个大娘卖的?”她收起凄凄惨惨戚戚的腔调,问顾天朗:“你冤大头啊你。”
顾天朗忙说:“是嫂子买的。”
“嫂子?”林映秋仔仔细细扫过香栀的脸蛋,这嫩脸皮儿居然是顾天朗的嫂子!!
她马上不凄凄惨惨戚戚了,抢过顾天朗手里的大对虾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许跟我过去。”说着雄赳赳地往卖虾大娘那边去。
香栀在后面张望:“她没事吧?”
顾天朗憨笑着说:“她每次跟别人讨价还价就不让我过去看。上回在西单给我买了两件进口衬衫,老板要三十两件,她十块买了两件呢。”
香栀不会讨价还价,望着林映秋的背影崇拜起来。
也就五分钟,林映秋从卖虾大娘那边回来,抓着钱塞到香栀手里:“我给你退了,走,嫂子,前面还有卖大对虾的,我帮你还价去。”
香栀握着十五元钱,正是她给出去!
到了新的卖虾摊位,林映秋又把顾天朗赶走。当着香栀的面和小贩你来我往。非常激烈的几个回合,嘴巴叭叭似机关枪,刚刚的“林妹妹”就那么没了,没了。
“三角钱一只,同样的二十只只要六元钱!”
香栀兴奋地跟顾天朗说:“你小子有福气,找了个人才啊!你看,大对虾的个头比刚刚还大一圈呢!她还跟人家说好了,下次我再买还是这个价格!”
林映秋手绢捂着脸,不大好意思地说:“姐姐太夸奖我了,这不过就是三言两语的事儿。”
好吧,“林妹妹”又上线了。
晚上,香栀拉着他们去洪金棒的餐馆吃饭。也是为了在未来弟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
用顾超男的话讲,顾天朗这孩子吧,其实真没什么大毛病,相处在一起顾家也不会让小姑娘吃亏的。
而他俩的确感觉很合适啊。
洪金棒对股东的到来表示很大的欢喜,亮了几个招牌菜,跟香栀说:“这是跟李阿姨学的南方吊炉藕汤。可惜现在这时候没有藕,我直接用腊鸭在里面文火炖。知道你们要来就开始炖,现在足足三个小时,正是好吃的时候。”
香栀看着浓郁的汤汁很遗憾顾闻山今天加班没有口福。正在用茶水涮洗碗筷,一下看到艾四季路过,香栀把艾四季叫进来一起吃饭。
艾四季本来要去买小学后门的锅盔烧饼,被拽进来吃餐馆,有点束手束脚。
顾天朗用公共汤匙翻了翻吊炉汤,下意识地先给待客的主人香栀和客人艾四季添。
轮到林映秋时,她又上劲儿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就知道,别人不要的才轮到我。”
偷偷把鸭腿藏在汤下面准备给对象的顾天朗:“”
他无可奈何地说:“那我吃了。”
香栀看他居然想自己吃,接过碗放在林映秋面前:“快吃,凉了腻得慌。你看墙上洪大厨得过市里一等奖,你今天运气好,能尝到他的手艺,还扭捏个什么。”
林映秋借坡下驴:“这么厉害啊?那我真的尝尝。”
她低头喝了口汤,眼睛发亮:“好浓郁香醇的鸭汤!”
说着话,搅动汤匙发现下面压着的鸭腿,偷偷看了顾天朗一眼。
顾天朗有点生气她作,闷头自己啃着鸭脑壳,就是不看林映秋。
林映秋汤匙一放!
顾天朗赶紧给她夹一筷子猪头肉:“吃。”
林映秋重新拿起筷子,剔掉猪头肉上的肥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艾四季小声和香栀说:“这位妹妹什么来头?”
香栀想了想说:“应该是红楼文化爱好者。”
艾四季懂了。
她小时候喜欢齐天大圣孙悟空,整天在院子里头耍棍儿玩。这位妹妹恐怕是耍性子玩。对林黛玉的性子也算是手拿把掐了。
当晚气温骤降,回去的路上家属院广播滋啦啦几声,全员动员大家去给管道覆土。
水虽然通了,但是容易在管道里结冻。裹上保温膜后要往上面盖土,加强保温。
北区的年轻壮劳力几乎全上阵,场面很壮观。不管男女,不管什么干部家属,都在卖力干活,甚至还有比拼较量的意思。
香栀也是其中之一,她不许别人说她不会干活,小铁锹挥的冒烟。
是真冒烟。
被土灰呛了好几口的林映秋,扇了扇面前灰土:“咱能不能轻点放土,我嘴里都牙碜。”
香栀回头看了她一眼,心想着,呵,小飞舞。嘴上客气地说:“哎呀,是我没注意,你要是不会干活,就到一边去休息吧。这里的活少,我一个人都能干了。”
呵?
这年头说人不会干活,这不是指着
鼻子骂吗?
林映秋呸了一口搓了搓手,抓着铁锹说:“这些活儿你一个人干不完,你让一让,这边的土都是我的,我来挖。”
小花妖小时候朦朦胧胧间就在跟别的小妖精争抢着脚下的土壤,闻言心里骂骂咧咧,手下也不客气,继续把小铲子挥的冒烟。
不远处干活的大娘婶子们见到她们这样,也不由得加快速度。
吴大妈还嘀咕着说:“见过要钱没命的,干活不要命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些活今天就能干完,急个什么啊。”
“是啊,急个什么啊。”刘婶子应付一声,却在偷偷加快速度。
吴大妈:“行,大家都不要命,老娘也不要命了。不就是干吗?墙上的大字报还写着‘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林映秋听到远处有人喊:“来两个背土的啊。”
香栀擦了擦汗,小铲子往土里一插:“我我我!!”
独轮车不够用,地下布满管道,卡车无法开过去。许多土要从卸货卡车往工地深处背。
香栀第一个冲上去,背起小背篓。再一看,后面跟着林映秋。
“你别太辛苦,累了就去休息。”香栀看她干活很猛,担心她受不住。在香栀心里,林映秋比小飞舞上升了一个等级。
可林映秋一心还是想跟顾天朗好,就是吃醋他跟哪个女同志都亲近。干活的时候还是很卖力,特别是看到香栀一口气不歇地干,她也被点燃劳动火种。
“搞建设不怕苦、不怕累!”林映秋见香栀比自己矮上一撮,干活像打了鸡血,心想着不能太落后。
她咬牙背着足有五十斤的背篓,跟在香栀后面健步如飞。
香栀频频回头,好家伙,这哪里是“林妹妹”,简直是她见过最大力气的女同志了。
而林映秋也在惊讶香栀的力大无穷,像是个不知疲倦的小马达,在夜色中窜来跑去,不注意真不知道她干了多少活!
林映秋投入在建设当中,顾不上“林妹妹”的形象。受到香栀感染,暴露出弱柳迎风的反面——强健!
顾天朗从卡车上跳下来,将铁锹扛在肩膀上跟随着前面的人往工地去。
林映秋知道他去运土,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她灰头土脸地背着满当当的背篓,还在跟旁边的大娘婶子们加油:“流汗不流泪,泰山也能推!”
“好,说得好!”在顾天朗身后,冯艳带着家委会干部过来给大家加油,闻言鼓掌道:“好同志,你就是革命工作的一把燎原的火种!”
林映秋看见高处顾天朗笑盈盈的脸,顿时晃了晃身子。
遭了,让他看到自己这一面了。
前面香栀喊道:“快来啊,你不是说要跑二十趟吗?要认输?”
林映秋刚被夸奖怎么会认输,不让顾天朗帮她,
顾天朗用手兜了下背篓,好家伙够沉的啊。
“你力气原来这么大,老是让我拧瓶盖,我以为你力气小着呢,真跟林妹妹一样。”
“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映秋回头看到顾天朗身边有女同志,是跟顾天朗一起坐车采土的。看样子顾天朗又不知道分寸,把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真跃跃欲试要跟顾天朗继续说话。
“你以后爱咋咋的,分手就分手,谁稀罕你跟个大瓣蒜似得!”她抓着肩带吭哧吭哧往前去,很快与香栀肩并肩走在一处。
顾天朗垮着脸跟旁边的女同志说:“姐,我说了我有对象,你咋就不信呢。”
“你叫谁姐呢?我才十八。”对方看顾天朗被甩,也觉得这人没意思了,呛他一句扭身就去干活。
“你又跟顾天朗生气了啊?你跟他生什么气呀?”香栀倒掉背篓里的土,扒拉肩膀上的灰问。
林映秋跟香栀同样的动作,也不装“林妹妹”了,反正也是顾天朗说他喜欢“林黛玉”觉得她像,她才有了模范林黛玉的举动。
归根结底,她到今天全是因为顾天朗。
“原来你付出这么多啊。”香栀了解情况后,看她眼圈红了。拉着她到一旁马路牙子上休息说:“我看他就是欠抽。他从前对象不是让他变成这样见谁都亲热的性子吗?你就抽他大嘴巴子,再把他性子扭过去。”
“这样行吗?”林映秋想不到嫂子如此彪悍,她捶着后背说:“我就是受不了他对谁都好。”
香栀能明白,之前试想过顾闻山要是这样,她也会气个半死。不生气他跟异性接触,那根本是不在意。越在意才会越恼火。
“回头我让他哥好好教育教育他。”想到顾天朗过来以后在家里种种表现,香栀无奈地说:“得让他有点异性的分寸感。”
***
当晚干完活回去,香栀没让林映秋在招待所睡,让她睡到小花宝的房间,放了张大一些的折叠床。
待遇比顾天朗头天睡沙发好得多。
顾闻山本来懒得管,用他的话来说,他弟是被揍少了。揍服气了,这个毛病也就改了。
“他们刚从体育馆回来,听说挨了一顿擒拿拳教学。”香栀小声跟林映秋嘀咕:“你待会跟他出去一趟,检查一下他哥的教学成果。”
“行。”林映秋看着蔫儿吧唧的顾天朗,起身倒杯水放在茶几上给他喝。
顾天朗感激地看她一眼,瞅着香栀拿着桃儿罐头要开,正要起身帮忙又坐下了。
“小伙子呀,绅士风度和没分寸感是两码事。”他旁边织毛衣的沈夏荷看的一清二楚。
见他脸上很纠结要不要去帮香栀开罐头,说道:“你怎么把人家的精华去掉,把糟粕学回来了呢。让小姑娘生气算什么本事。”
“就是。”香栀拧开桃儿罐头,拿出小碗一人分了一块,又冲了两杯桃子水放在茶几上随便谁喝,“要是女同志主动找你帮忙,你去帮那没大事,相信林映秋同志能理解。”
“我肯定理解。”林映秋说。
香栀点点头,坐在他们对面的小马扎上笑盈盈地说:“要是别的女同志没让你去帮,而你非要去帮,这就不是热情助人了。容易理解成异性献殷勤。”
“原来如此。”顾天朗琢磨了一下说:“可是我怕她们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那叫欲拒还迎。”
香栀说完,又夸奖说:“你刚才没帮我拧罐头就很好,你不是以为我拧不开要帮我吗?我告诉你啊,处处帮助女同志,反而是最不尊重的行为。”
顾天朗大惊:“我不会不尊重女同志,我很爱戴半边天啊。”
香栀嗤笑着说:“你处处帮着,处处以为她们做不到,潜意识里不就把人当做是弱势群体?这难道不是瞧不起人吗?分明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你还要去献殷勤,你让人家怎么想?要么误会你对她有想法,要么觉得你看不起人!”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但香栀认为病重需要下猛药,先把他干清醒再说。
“栀栀说的没错,你觉得孟哥跟你一样强壮,你就不帮他起瓶盖。换成女同志,你赶紧就帮了。难不成女同志在你心里连个瓶盖都起不开?”
顾天朗迷糊了,抓着短发纠结地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香栀说:“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什么意思?要我说”
她跟沈夏荷俩人左右开弓,俩人嘴皮子叭叭叭不停歇,说得顾天朗晕头转向,一个劲儿地说:“我知道错了,姐姐们,我再也不主动帮助女同志了!”
香栀看了沈夏荷一眼,沈夏荷点点头,香栀觉得差不多了:“那你们出去玩吧,大院对面有公交车站,想去哪里都方便。我给你们零钱坐车啊。”
要是接待可以让小郭开车,但香栀想试试顾天朗今天的话有没有效果,干脆让他们做公交车出行。
等他们走后,香栀靠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喝着桃子水:“真是把我说的口干舌燥。”
沈夏荷也咽着桃子水说:“这小子其实没大毛病,其实心不坏。”
嘿,这还得到一致认同了。
“是啊,他要真有花花肠子身上就不会是纯净的朝露味。”
“朝露还有味道啊?是什么味道?”
香栀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说:“是很清新的泉水味,带着点草木香气。”
“那还真不错。”沈夏荷试想了一下说:“挺适合他的。”
香栀难得休息时间,她坐不住起来说:“我还是去农场看看猪爹们,下个礼拜要杀年猪了,我看看它们去。”
沈夏荷送她到门口说:“你还舍不得了啊?养动物难免会有感情啊。”
香栀面无表情地说:“自从它们偷吃了我的地瓜,我决定每天拿铁锹呼它们屁股一顿!”
前两天农场发地瓜,香栀没去领让人放在一旁打算晚点去。谁知道猪圈栏杆被猪爹们拱起来,冰天雪地的,一路找到香栀的地瓜足足二十斤一口气连个地瓜秧都没给香栀留。
好在这算在猪饲料里头了,周先生又给香栀提了二十斤,但是,小妖精心眼针鼻大,这仇算是记下了。
她到农场里转了一圈,趁着没人照着猪大腚呼了几下,神清气爽地回到办公室。
叮铃铃。
叮铃铃。
电话声忽然响起。
大周日的,谁这时候来电话呀?
“喂,后勤农场。”
香栀接到电话,里面传来林映秋的声音:“姐!快来解放军医院,天朗帮了位姑娘!”
“什么?他又帮女同志了?”香栀还以为林映秋把顾天朗呼到医院去了,忙说:“你别再动手,我马上来。”
“动什么手?不是我俩的事,是我们在海边救了一位跳海的姑娘!”
“啊?!”香栀忙不迭地说:“你们等着,我这就来!”
第80章 第80章不要当这样的父母
香栀挂上电话,拿上钱包蹬着三轮车抄小路去往解放军医院。
秦大夫正好出来,见到香栀说:“仙子 ,急吼吼找人?”
香栀大冷天累出一声汗,压制住身上要漫出来的栀香,她问:“是不是有个跳海被救的?”
秦大夫说:“有跳海的吗?今天就俩喝农药的啊。”
香栀说:“那见没见着跟顾闻山很像的年轻人?”
秦大夫反手指着住院部说:“还真有一个,也跟你一样急吼吼推人去住院了!难道是跳海的?!诶哟,年纪轻轻怎么跳海了呢,遇到什么困难了?”
“这我可不知道,回见。”香栀推开三轮车往住院部去,路上遇到几个酒后斗殴的,还有扯皮打架躺公交车底下被自行车压了的。
她问过护士,跑到二楼骨科病房,顾天朗正在门口转悠呢。
“姐!你总算来了!”顾天朗拉着香栀往病房里去说:“对方一个劲儿哭,问也不说怎么回事。她腿摔岩石上出了很多血,报告刚出来。医生说要找他老师来看,情况比较复杂。还说有碎骨头要避免游离到主动脉,总而言之要马上手术。要不是我拉她一把,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啊。”
顾天朗亮亮小手臂上的纱布说:“足足缝了六针!”
“口头表扬!我跟你哥说,让你从明天开始不用出操了。”香栀推开门进去,一眼看到病床上捂脸流泪的王小梅。
“怎么是你?!”香栀大步走过来,跟林映秋打了声招呼坐在病床边瞅着王小梅说:“是脚滑了吧?”
“怎么会是脚滑呢。”林映秋坐在床对面,幽幽地说:“哎,花开花落终有告别的一天”
香栀现在就想让她告别了。
王小梅没见着熟人还好,见到熟人,而且对香栀印象不错,一下子抱着香栀痛哭起来。
她头发丝还是湿的,腿部搭在床架上,破掉的膝盖上方扎着止血带,看起来狼狈不堪。
香栀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地说:“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跟我说,我帮你!”
王小梅摇摇头说:“你帮不了,是我命不好。我没想到我妈能那样对我。”
顾天朗提着暖壶回来,塞了个空茶缸给林映秋。林映秋看他,顾天朗低声说:“我不献殷勤,你也别坐着,赶紧给人家倒点热乎水暖暖身子。”
林映秋接过空茶缸倒上水塞到王小梅手里,又要说话,香栀瞥了眼她说:“你俩下去买点生活用品。”
林映秋被顾天朗拽着走出病房,还嘀咕着说:“马上要动手术了,我得在边上帮忙啊。”
“你帮倒忙吧。”顾天朗说:“走,下楼发挥你特长去。”
香栀关上门,学着冯艳开导人的口气,白鸽姐姐般温和地说:“小梅,到底怎么了?你有工作又年轻,干什么想不开啊。”
王小梅抹着眼泪说:“你别告诉别人,我爸妈让我去相亲。”
这事香栀知道,上回劳动时,王永杰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过王小梅不去相亲,看样子十分恼火。
“我不想相亲,不想跟他结婚。”王小梅欲言又止,紧紧抱着大茶缸温暖自己
香栀看她在图书馆也是一个向往革命爱情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这么单了?
感觉跟尤秀还不一样,尤秀那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她像是被刺激了。
“难道说你心里有人?”
“嗯。”
“哎。”香栀也不多问,陪着她坐了一会儿。
护士过来给她量了体温,交代了待会需要动手术的事。然后问王小梅:“手术费用最迟七点要缴啊,你父母确定能到?手术前我们还要家属签字的啊。”
王小梅说:“我爸不知道,我妈肯定到。到了就把手术费给你。”
护士问清楚便走了。
王小梅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时间,香栀感觉她很紧张,越逼近父母过来的时间,她越是频繁的看时间。
香栀剥了个橘子给自己垫肚子,王小梅抱歉地说:“不应该浪费你的时间,你说你跟顾团长俩人多配啊。男女都有才有貌不像我,我才二十一,我妈逼着让我跟一个离异军官相亲,对方还有孩子。”
香栀怔愣着说:“你该不会因为这个跳海的吧?你糊涂啊,大不了咱不去呗。”
王小梅沮丧地靠在床头,低声说:“我妈说那人是军官,年纪虽然四十好几有个孩子,但我要嫁过去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她说为了我好,昨天晚上还给我跪下逼着我大半夜去那人家里。”
香栀气急道:“你有手有脚何必去给别人当后妈?又不是有感情基础!你妈真是胡闹!她有脸给你跪下,就是道德绑架你吗?!”
王小梅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迷茫地说:“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为了我好,还是想要个军官儿子出门撑面子。从小到大,她处处都说为我好,结果在我的婚姻大事上这样强迫我。”
香栀给她喂了个定心丸:“你放心,你告诉我相当于告诉家委会。哪怕你不是军属,好歹也是部队职工!家委会宣传过,咱们婚姻自由化早就开始推行了,1950年就有了《婚姻法》,专门提过要婚姻自由,拒绝包办婚姻。你妈要是再逼你,你直接跟家委会反应,让冯会长去批评你妈。”
“我爸看我就像是看废物,还让我滚。”王小梅捂着脸说:“我人生的意义难道就是嫁给四十多岁的二婚同志当后妈的吗!我不服气。”
“你不光不服气,还绝不能服气。”香栀气得在病房来来回徘徊。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香栀上前握握王小梅的手说:“今晚我守着你,你什么都别怕。”
王小梅看她娇小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连一个外人都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她妈为什么还要跪下来逼她!
她竟然需要外人来帮助自己对抗亲生父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徐兰的身影跟护士一起出现的,香栀狠狠地横她一眼。徐兰焦灼地跑到王小梅病床前,看着受伤流血的左腿,哽咽地说:“大闺女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王小梅冷冷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爸呢?”
徐兰说:“你爸你爸出工去了。”
王小梅嗤笑着说:“出工?这是又跟工友喝酒去了吧?他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
徐兰恨不得打她一巴掌,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爸呢?你不知道你爸多担心你。父爱如山啊!”
王小梅还真不知道。
要是说父爱如山,那是一座压迫的大山还差不多。
爱?真没感受到他的父爱。
护士在边上等她们说完话,拿着病例和里面医生开的检查说:“马上要手术了,家属快点去把手术费缴了。她的问题很严重,我们会尽量保住她的左腿。”
香栀大惊失色:“不是骨裂吗?”
徐兰也说:“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们该不会为了挣医药费故意乱收费吧?我告诉你,这位是顾团长的媳妇,你们要是乱收费,我找顾团长告你们去!”
护士无奈地说:“虽然没有直接骨折,但有多块0.1厘米左右的碎骨,加上肢体供血出了问题,要不再快点,出现感染症状,她这条腿真要保不住了。”
王小梅仿佛刚感受到疼痛,她整个人恍惚着惨白着脸说:“妈”
徐兰跟她点点头,跟着护士走出门口,赶紧上前拦住护士说:“同志,我问问这样的手术要花多少钱?”
护士说:“这种精细手术要给留洋回来的专家做,手术费用和专家费、材料费、住院费等等,至少准备八十到一百五十元。不过她要是有职工保险的——”
“天杀的败家子啊,好端端的非要寻死觅活,一下子怎么让我讨这么多钱,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香栀站在门口说:“我听说她的工资都在你手上,你要是不想出,就把她的工资拿出来。”
王小梅肾上腺素的功能慢慢褪去,她开始感受到腿部如同被狼犬啃咬的撕痛感,她奄奄一息地说:“妈我好痛,求你保住我的腿,我知道错了。”
护士走回来看眼
她的情况,拉住旁边的小护士说:“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小护士飞快地说:“五分钟后可以手术。”
护士跟徐兰说:“赶紧交医药费,医院不是通知你带钱来了吗?”
徐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打开里面卷着零零散散的毛钞。香栀瞥一眼大约估计能有个五六元顶天了。
徐兰不舍地说:“我、我没带那么多钱啊。要不然把手术先给我们做了?我们就是部队职工,肯定跑不了。”
护士凶了她说:“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来之前已经跟你说过需要多少手术费,你怎么就不带过来?”
徐兰说:“家里没有那么多。”
护士说:“不是说存折压着也可以吗?!”
徐兰支支吾吾地说:“家里的存折怎么能给外人呢。再说,她表哥徐彤要二婚了,人家还要彩礼呢。要是给她治好了她愿意结婚倒还好,要是治不好,她嫁都嫁不出去,我这不就成赔本的买卖了么。”
香栀大步走上前,一把推开徐兰说:“护士同志,我这里有一百元,请你快点安排手术!”
护士接过一卷大团结,点也没点塞给小护士说:“你去帮七号病床王小梅把手术费缴上!”
小护士嘀咕道:“怎么现在才缴啊。我刚才告诉那位阿姨缴费在什么地方,怎么不给钱啊。真是什么人都有。”
王小梅能听到走廊上的讲话,猛然发现她妈口口声声说爱她,看来还不如香栀同志对她的关爱多。
她上班这些年几乎所有的工资都给了她妈,算下来远不止一百元!
香栀跑回病床,笑着跟她说:“你妈把医药费给你缴上了,咱们别怕啊。”
王小梅一把拽着香栀的手说:“等我出来,我找她要工资还给你。”
香栀摸摸她疼出汗的脸,心疼地说:“先不管钱的事,你要好起来才行。为了别人伤害自己,太傻了!”
“是啊是啊,我真是太傻了。”王小梅躺在病床上,香栀和护士一起推着她往手术室去。中途遇到顾天朗和林映秋,俩人也帮着一起推。
王小梅进病房松开香栀的手说:“香栀同志,我不想再犯傻了你等我。”
“我等你。”香栀目送王小梅进到手术室,接着三四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往里面去。
徐兰紧随其后,颠颠跑过来数落香栀说:“人家五分钟后就能手术,不给手术费也能手术,就你钱多!我告诉你,这钱我肯定不会给!”
香栀坐在木椅上,不想搭理她。
林映秋闻言说:“你是当妈的吗?我妈在我小时候为了给我换奶粉,都去卖血。你手上捏着闺女的工资还不给她手术费,你是个人吗?”
徐兰噌噌噌走到林映秋面前说:“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林映秋说:“我不多管闲事今天你就见不到你闺女了!我告诉你,人最怕伤心!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也就嘴巴爱吧?一点手术费成了母爱的照妖镜,活该等你老了瘫痪在床她给你喂馊饭吃!”
顾天朗咳一声,发现大家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不经意”地摸摸林映秋的手背,小声说:“不见林妹妹有这么彪悍的时候啊。”
林映秋彻底解放思想了,她觉得不能为了个大瓣蒜改变自己。她恶声恶气地说:“林妹妹是林妹妹,我是我。我能跟她比吗?”
香栀还想给她加油鼓舞呢,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徐兰看他们小年轻的腻腻歪歪互动,嗤笑着说:“到底还是岁数大点会疼人,年轻的就知道有伤风化。”
香栀淡淡地说:“是啊,你找的多好,还没处对象就能把小梅疼到手术室里。”
徐兰压着脾气说:“我找人算过,他们是天定的缘分。”
香栀继续泼冷水:“是克星给的孽缘吧。”
徐兰实在不敢跟香栀吵吵,她生气说:“我不跟你计较。”
林映秋怒道:“谁愿意跟你计较似得。我要是遇到贵人愿意给我到手术费,我给她磕头都行。哪有想你这样拉个大驴脸,非要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
徐兰听到里面王小梅痛苦的喊叫声,她无动于衷地说:“我是为了她好。”
“真为她好就把选择权交给她。”香栀说。
徐兰说:“你们就听到对方二婚年纪大了点有个儿子,其实人家父母是双军家庭,条件可好了!”
香栀看徐兰也才五十岁左右,冷笑着说:“他跟你岁数差的更少,你要是这么可惜,不如你嫁过去享福得了。无痛多个儿子,比给你哥养儿子强百倍。”
徐兰和王永杰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生了个闺女,曾经徐兰有胎八个月因为胎死腹中引产了,结果是个男孩。
徐兰老跟王小梅念叨这事,恨不得让王小梅回到肚子里,让那个男孩出生。
俩人不想绝后,对徐彤比对王小梅好太多,尤其舍得花钱。就指望着终老以后,徐彤能代替王小梅给他们摔盆。徐彤的儿子过来玩,他们还会跟别人说那是他们的孙子。
王小梅的手术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五点。
顾闻山中途过来,换了顾天朗和林映秋回去睡觉。
香栀靠着他肩膀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气恼地说:“徐兰居然还去睡觉了,她可真行。”
顾闻山摸摸香栀的小手,温乎乎的还不错:“明天想晒太阳吗?”
如此猖狂的邀约,让香栀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听见。
顾闻山笑道:“别人不懂,你懂就够了。”
香栀瞪他一眼。
顾闻山小声说:“我只想让你快乐点。”
走廊无人,香栀干脆歪在他怀里抱着精壮的胳膊说:“先不快乐了,情绪有点阴郁,想必更适合下雨天。”
顾闻山揉捏着小脸,亲了一口说:“好,那改天。”
等到王小梅手术做完,香栀已经在顾闻山怀里睡得东倒西歪。顾闻山拍着她的小脸喊了半天人才醒,闹得小护士以为多了位昏厥过去的病号。
“术后可能会有轻微跛脚。”顾闻山跟揉眼睛的香栀说:“也许不会发生。最坏的可能是腿部血管发炎坏死,需要观察七十二小时。”
“那我没事就得过来守着。免得被她爸妈气的,又把腿弄坏了。”
清早,与王小梅关系好的于洋洋和冯冰花来看望她,香栀跟顾闻山吃了个病号餐。
顾闻山送香栀回家睡了两个小时回笼觉,自己没合眼直接去职工处找处长谈话。随后喊了那位军官去办公室聊聊思想问题。
香栀后面又去看望过几次,遇到过徐兰。
而王永杰自始至终没出现过,估计正如王小梅说的,王永杰觉得她真是个废物,没必要再维系父女关系。
***
腊月二十,农场里集体养殖的鸡鸭鹅和猪,除了劳力牛以外,全都被司务长拉走了。
分给一帮一的兄弟部队一半,剩下一半还要给西院和职工发,轮到东院手
里的少之又少。
境况比去年差了许多,快到年关辛苦一年下来,还得勒着裤腰带过年。
“咱们从今天开始放假!”香栀一点不留恋地收拾着桌面,明天她还要参加初一寒假说明会,还得拿寒假作业回来。
周先生幽幽地望着墙上大挂历,在上面划了个叉说:“你妈不回来,我外孙女也不回来。这个年过着没意思咯。”
“我让她们别回来过年的。”香栀想小花宝,昨天还在顾闻山的胸膛上狠狠哭了一气儿,后来又被顾闻山弄哭,惹得今天眼睛有点胀。
周先生说:“哎,也是。今年我外孙女怎么也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听说别的省市也给了援助,咱们不能再给粮食出去了吧?”
香栀说:“顾闻山说不给了,央区年底发了通告,全军表扬114部队是友爱部队,还说咱们114口号好。”
艾四季说:“‘战友情深,永不放弃。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大喇叭里口号天天喊,连艾四季都能脱口而出。
周先生笑道:“这也是为了感谢人家上次的药物资源,一报还一报。团结就是力量这话一丁点没错。”
艾四季有样学样,也在疯狂往包里塞东西:“诶,科长,我昨天看到王小梅出院了。是她同事接的她,看样子没回家,直接住在同事家里了。”
“我让她住于洋洋家,你也知道徐兰和王永杰对她不好,免得回到自己家又被刺激。”
她知道王小梅被她妈逼着跳海,那还是腿好的时候。现在腿也许会有后遗症,还不知道她父母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香栀还打算去看望王小梅,后勤农场有福利,一人发了十颗鸡蛋票,还有两根猪骨棒与一网兜黄土豆。
周先生把自己那份给香栀和艾四季分了,艾四季自己一个人过吃不了太多,全给了香栀了。
香栀乐呵呵地捏着鸡蛋票去看望王小梅,这些天感觉王小梅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过完年兴许拄着拐杖能复工了。
“对,我没用我是个废物!你们别拦着我,我一头撞死得了!”王小梅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她站在平房院子里,被于洋洋拉着。
徐兰叉腰指着王小梅的鼻子骂:“你就是死了我也不管,你那些钱我都给你买衣服买粮食了,少找我要!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她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也不装作热心肠的大姐了,凶神恶煞地冲着王小梅说:“你真是太不听我话了,你长这么大我操了多少心啊。我哪里不为了你好,你居然为了点钱要跟我和你爸断绝关系,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眼瞧着王小梅的情绪越来越崩溃,连话也说不出来,徐兰脸色露出一抹笑意。
香栀冲上去抓着她的手腕往后扯!
“啊——啊哟!”徐兰一时不慎滑到在地上,滚起来想要跟对方薅头发,抬头看到香栀时,赶紧收回胳膊。
跟着一起过来的林映秋和顾天朗说:“刚才徐兰是不是笑了?她姑娘都要崩溃了,她还笑得出来?”
顾天朗说:“当父母要是需要考核就好了。有的人就不配做别人的父母。”
徐兰拍拍屁股,见到香栀过来了,又有看热闹的人请领导过来劝架,她走向王小梅伸出手说:“我命苦我认了,我养你这么多年,把我养你的钱都还给我!”
王小梅脸上还有巴掌印,是徐兰趁着她没防备推到她,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扇的。
香栀再次挡在王小梅面前,打掉徐兰的手,小腰一叉说:“你养什么了?各种不负责任,她最多是你跟王永杰睡了几次觉生下来的孩子而已!你拿什么爱她了?信口开河的大嘴巴子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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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若为自由故
徐兰老脸臊红,她瞪着香栀说:“你说什么脏话呢!别以为你家那口子官大,就能随便骂人!”
“谁骂你了?!”王永杰从人群中挤进来,一身酒气地喊道:“反了天了!谁敢骂你?!”
他今天去了二婚军官那边,希望对方能够过来跟王小梅见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领导谈过话,对方恨不得把门砸他脸上,破口大骂撵走王永杰。
人家被他们夫妻俩诓骗,还以为王小梅就想找个年纪大的。听说王小梅因此跳海,家属院里沸沸扬扬!还被领导约谈,真是一世英名全毁了!
王永杰醉醺醺地过来,于洋洋跑上前想要关上铁门。王永杰猛踢铁门,咚咚咚!!!
要是有砖块,他肯定要砸过去!
他骂的跟徐兰一样难听,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大脑门上全是汗珠。他抹了把汗,指着院子里拄着拐杖的王小梅说:“你给我出来,你赶紧跟我出来!”
王小梅打死也不出去,她吓得脸发白,抱着香栀的胳膊强撑着勇气说:“他喝多酒要耍酒疯!不是打人就要砸东西!”
“谁要打人砸东西?”冯艳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与她一起过来的有一群戴着红袖章的家委会干事。这样的架势,见到的家属们都缩缩脖子。
冯艳威风凛凛地走到王永杰面前,怒道:“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好歹也是位男同志,怎么如此酒后无德!”
王永杰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娘们你知道个屁!说我酒后无德,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他说着要推开冯艳,冯艳身后突然窜出一位小伙子,掰着他的手腕用胳膊肘狠狠撅下去!
王永杰疼得嚎叫,抓起手上的酒瓶要往小伙子身上招呼,几乎同时间,顾天朗伸腿往他后膝上猛蹬一脚,让王永杰刚扬起手,便正面摔倒在地上!
酒瓶子碎片溅的到处都是,顾天朗单膝抵住肥胖的后背,将王永杰死死地摁在地上,仿佛野猪打滚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干得漂亮!”香栀使劲给顾天朗鼓掌。
顾天朗看向先一步阻拦的小伙子,随后又看看王小梅。
香栀在他们眼神里发现了微妙的暧昧感。
徐兰扑到王永杰身边,嚎啕大哭地指着小伙子和顾天朗骂,冯艳让家属们拉着她,一起提溜着王永杰打算让他酒醒后好好检讨自己的行为。
徐兰不走,她看见小伙子自然而然地走到王小梅身边,伸手拖着她的胳膊。她怒道:“你跟小梅到底什么关系?!”
小伙子叫邓爱军,他看王小梅一眼,王小梅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喊道:“他是我对象,我们睡过觉了!谁找我谁就是找破鞋!谁都别给我介绍对象了,我要跟他结婚!”
邓爱军脸上有差异和惊喜。他又黑又高,看起来是个吃苦耐劳的青年人。
哪怕王小梅语出惊人,他们俩手都没牵过。但他是真的爱她。
邓爱军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愿意娶你,我愿意娶你!”
周围人群纷纷开始起哄,王小梅刚刚的话大家也没当真,这丫头能那么说,纯是被她爸妈逼得 。
现在有现成的对象多好!
“入洞房吧!哈哈哈哈!”有人开玩笑喊道。
王小梅叉着腰说:“早就入过了,等我们打了证,请大家来喝喜酒!”
“好啊好啊,我们肯定来!”
“我们都支持你自由恋爱!”
“自由万岁!”
香栀发现他看王小梅的眼神里包含怜爱,似乎是个比徐兰和王永杰更会爱护王小梅的人选。
“你真不要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个赔钱货!”徐兰的确想过把她弄回家再想想办法怎么也得嫁出去。至少养这么大,得换点彩礼回来啊。
军官嫁不了,担心有后遗症,那找个条件差不多的职工也行吧?大不了也是个二婚,肯定不会在意她腿上毛病。
谁知道王小梅当着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出爆炸性的宣告,让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
徐兰差点气昏过去,被冯艳带人拉走,转头又进到屋子里给王小梅做思想工作。
“我吃了秤砣铁了心!”王小梅非常决绝地说:“我当他们死了!从前的工资我也不要了,给他们去,以后恩义两绝!”
冯艳劝了好久,王小梅不但没改变主意,还要立刻去开结婚介绍信!
香栀从于洋洋家出来后,唏嘘不已。希望王小梅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只是想要个避风港。”林映秋边走边说:“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喘口气的呢。”
香栀说:“我看未必没感情,她心里有邓爱军,自己亲口承认过。”
香栀话锋一转,落在顾天朗和林映秋的身上:“你们双方家庭都支持,俩人也有感情,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林映秋沉默了。
她来之前觉得一切都是触手可及的,唯一的毛病顾天朗也改了。
而顾天朗羡慕邓爱军能娶到心爱的人,望着林映秋的眼睛里能化成水:“我们回去也、也准备准备?”
林映秋红着脸说:“准备什么?”
香栀在边上笑,催促道:“是呀,小弟你说清楚,要人家准备跟你干嘛呀?”
顾天朗结结巴巴地说:“小秋,跟我、我结婚吧!”
香栀疯狂鼓掌,顺势推了林映秋一把自己先跑了。
林映秋撞在顾天朗的怀里,扭扭捏捏地说:“行、行吧。”
***
王小梅结婚前一天,林映秋和顾天朗去的火车站回京。
林映秋恋恋不舍地跟香栀拥抱后,几次三番邀请香栀回京找她玩。
香栀笑着送别他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香栀送完他们,在街面上找了家棉花铺,弹了厚实的棉花被。她知道王小梅娘家不会帮忙,带了棉被和四件套。算是吃席中的重礼了。
看着他们租住的新房,在114部队外两间老民房。
环境很简陋,空空的墙壁上贴着一对红囍。但炕头烧的很热乎,上面放着香栀的贺礼,还有朋友街坊给的暖壶、茶缸、毛巾、脸盆等朴实的礼物。
香栀扫了眼,大家都给她搭把手,这样基本上能过日子了。
王小梅脸上全是笑意,在院子里摆了三桌四菜一汤的酒席。谁敬酒都来者不拒,报复的快/感和生活的自由,让她再苦也不怕。
香栀又给包了二十元的礼金,比给别人的多了不少。希望能稍稍让两位新婚夫妻的日子好过点吧。
“那是不是徐兰?”沈夏荷陪着香栀过来吃席,吃完饭俩人慢悠悠往回走,远远见到一个人影闪过。
香栀“嘘”了声,和沈夏荷一起贴着墙边听着徐兰的话。
“她就不应该姓王了!真是穷疯了!真是穷疯了。我死了不都是她的,她跟我闹个什么劲儿!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穷疯了也是她自找的!”
徐兰脸黑的要命,闷头往汽车站方向走去,拍拍兜里的自行车票还叨咕着说:“我还得给徐彤买自行车,大侄子对象要台新自行车!这才是个懂事的,从来不让我费心!”
沈夏荷小声跟香栀说:“徐兰该不会是神经了吧?她要是真爱闺女怎么也会心疼小梅啊,过来瞅一眼就走,什么陪嫁都不给,就是想看小梅过的够不够苦吗?”
“她习惯耍嘴皮子了,别当真。她那些家财都是要攒着给她侄子、给她孙子的。哪会有小梅的份儿。”香栀嗤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了。”
“她怎么这么拎不清?自己亲闺女不管,去管侄子!”沈夏荷嫌弃地皱着鼻子,随后摸了摸肚皮说:“我要有闺女,还不知道怎么疼呢。”
“她把徐彤当亲儿子,王小梅在她心里算什么。”
香栀淡淡地说:“徐兰是骨子里自私,怎么能跟你比。你为了孩子能付出生命,她为了自己能把王小梅交代出去。”
沈夏荷啐了一口:“呸,真不是个东西,早晚遭报应。”
***
过年前一周,顾闻山奉命去央区军委授军衔。
正式被授予大校军衔,按照他的资历、表现、能力等多方面因素考虑,正式接手114部队,成为114师军团,第一作战指挥官。
马上要过年,香栀自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期待顾闻山回来。
顾闻山穿着新军装进门,香栀夸张地喊道:“这是谁的男人呀!光芒万丈,极其耀眼呀!”
她穿着鹅黄色毛线裙配着灯芯绒衬衫,脚上天蓝色毛线袜和兔子毛线拖鞋全出自隔壁李妈妈之手,这两年把小花妖也当自己亲闺女养着。
顾闻山板起脸,指了指肩膀上的两杠四星说:“怎么样?”
香栀背着小手绕着他走了两圈,感慨地说:“我想我还是虚荣的,我更喜欢你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帅,实在是帅!”
“锅里炖什么了?”
顾闻山闻到厨房有香气,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揭开锅盖,里面赫然是一锅老母鸡汤。
“就这么几天,厨艺见长啊。”顾闻山明知故问。
香栀笑嘻嘻地说:“是李妈妈炖的,我只是放火上热了热。”说着殷勤地伸出小手要帮顾闻山挂军装。
顾闻山拍掉捣乱的小手,自己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解着领带说:“我就喜欢你的坦诚。过来,抱一抱,有没有想我?”
香栀窜到他身上,搂着脖子,两腿盘着有力的腰身说:“想呀,我想死你啦。你们爷俩都不在家,我空落落的呢。”
顾闻山说:“哪想我了?说说。”
香栀被他抱到卧室里,小脸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开始抽腰带下压着的衣摆:“我脑袋里想你,嘴巴也想你,心里也想你。”
顾闻山分开她的腿,笑道:“还有哪里想我?”
香栀夹着他的腰说:“其实吧,主要是馋。特别是看到电视上你的模样,真想把你薅出来亲一亲。”
但是电视上的顾闻山一板一眼,摸起来冷冰冰,跟眼前性感又解馋的顾闻山完全不一样。
顾闻山往她小嘴上亲了几下,喉结滚了滚说:“我去把汤关小火,运动完正好能喝。”
香栀害羞地说:“你光膀子去。”
顾闻山没羞没臊地脱下衬衫扔到她身上,展示了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线条,这才往厨房去。
进卧室前看到客厅摆放的拨号电话机,说:“怎么样?我还想着等搬家以后再装。”
香栀盖着顾闻山的大衬衫,单手撑着脑袋瓜说:“虽然可以换成三室一厅,但我舍不得小荷。她还说要你回来以后一起庆祝呢。”
“今年情况不大好,三十咱们一起过,就当给我庆祝了。”顾闻山重新上床,扯下小花妖身上的衬衫,把自己盖了上去。
一番辛苦耕耘,顾闻山额角布满薄汗。他抚摸着细腻光滑的后背,拍了拍说:“累到了?”
香栀翻个身滚到他怀里,抬起脚指着脚腕撒娇说:“都红了。”
顾闻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没想到这么大力气。愧疚地作为弥补,在耳鬓厮磨间哄骗着说:“这次真听你的,这不是分开几天我一下没控制好。我的错,要不你掐我一把。”
说着挺起胸膛抓着小妻子的手贴了上去。
香栀忙抽回手,拍了下他说 :“没正形,不来了,我真累了。”
“不馋了?”
“我都顶着慌了。”
顾闻山低头看了眼茁壮的小顾,又黏黏糊糊地圈着小妻子,往前拱了拱。
香栀捧着他的俊脸看了看,又望着地上的纸团,心想着这样好的基因实在太浪费了。
又不舍顾闻山太难受,欲拒还迎间被顾闻山弄得要死要活的。
凌晨三点,香栀忿忿地坐在床头喝水。顾闻山在床边穿个大裤衩端着茶缸小心地伺候,又是伏小做低的做派。
香栀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软,种子再好,土壤坏了也白搭!
她可惜个什么劲儿,这玩意不是个人,就是个牲口。
顾闻山也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精神抖擞地出门开会。
放假在家的小花妖开着电视机,吃着爆米花,磨磨唧唧写着寒假周记。
班主任老师心疼这帮牛马生,并没有跟其他初中生一样留许多作业。这一点香栀觉得比尤秀宽松不少。
不过按照大环境来讲,能上大学的凤毛麟角。许多小学毕业就能得到不错的工作机会,更何况是初中毕业。
有的高中毕业生能直接分配到区里办公室或者别的重要对口岗位。文凭两个字是金子做的。
香栀还要混一年半才毕业,好在日子并不太难过。
中午,顾闻山打电话回来。
“你不回来吃饭了?”香栀正在穿鞋,打算到沈夏荷家去。昨天热的鸡汤一口没吃到,还在砂锅里。
端过去沈夏荷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她臊着小脸说:“不回拉倒,反正我烦你呢。”
顾闻山短促地笑了下,心情很好地说:“这次任务是刘师长最后一次指挥,保密行动。过年期间可能会忙一阵,三十我肯定回来跟你一起过。”
香栀闻言说:“有保密行动你还笑。”
顾闻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
香栀提着垃圾,里面不少昨天用过的纸巾,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舒畅。
挂掉电话,扔了垃圾,抱着砂锅去到沈夏荷家,果不其然被沈夏荷笑话了几句。
老母鸡汤重新在锅里加热,香栀红着小脸在这边吃完饭,赶紧回到自家守着电话机。
沈夏荷肚子不小了,她慢吞吞地也过来:“急个什么啊。”
叮铃铃。
叮铃铃。
香栀指着电话机说:“能不急吗?小狗腿子总算想起我来了。”
小花宝跟大姑在西北玩的乐不思蜀,小嗓子都夹着兴奋劲儿:“妈妈妈妈,大姑带我骑了牛羊马和‘峰峰哥哥’!可好玩啦!”
香栀握着电话,疑惑地说:“什么‘峰峰哥哥’?你骑人家做什么呀?”
顾超男声音若隐若现地说:“是骆驼,叫峰峰!”
香栀后知后觉,感觉小花宝已经在大西北玩野了。
香栀不放心,顾超男在西北部队有任务,让她带孩子肯定不成。她问:“谁跟着一起到西北的?”
小花宝脆生生地说:“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还有小叔叔和小婶子!”
香栀:“敢情就我自己过年啊?你小叔叔不是刚到京市,这么快去西北了?”
“嫂子好啊!”顾天朗的声音传来,问了声好。
接着林映秋的声音也远远传来,声音很愉快:“嫂子好,这里太有意思了!”
小花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妈妈,我想死你啦,你记得想我噢。我还要去找峰峰哥哥,你就放心我吧~古德拜。”
一大家子跟随小花宝行动,香栀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千叮咛万嘱咐小花宝不要忘记自己是妈妈的狗腿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
“栀栀!走啊,咱们串门去!”小伍敲着门,喊道:“今天出太阳了,你别闷在家里了。”
香栀哒哒哒跑过去开门,看着小伍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好奇地说:“这还没过年呢,你要上谁家去?”
小伍见着沙发上靠着的沈夏荷,先声夺人:“你不许去,外面还有雪呢。我想让栀栀陪我去看望王小梅。冯会长要咱们关照一下她。她跟栀栀关系好,我才找来。”
更何况明年四月底五月初沈夏荷就要生产了,现在七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小伍可不敢冒险。
“我去我去。”香栀不想在家郁闷,让小伍等了会儿,她拿了两把粉条、香菇和半只鸡说:“走!”
“这是担心人家过年没硬菜啊,还是你想的周全。”小伍看她手上的东西笑道:“你多穿点吧,外面可冷了。”
香栀拿着围巾一圈圈往脖子上裹,刚伸脖子露出红色痕迹,让小伍羞红了脸,赶紧转过头去。
顾团顾师长真人不露相,见了异性冰山一样的人,私底下如此火热啊。
香栀穿着到小腿的毛皮靴,没发现小伍不对劲,让沈夏荷好好看家,提着东西就走了。
上次到老民房,香栀没仔细参观,光顾着替王小梅祝福。
今天再过来,看到邓爱军趁着天好,正在往平房顶上铺瓦片。王小梅站在院子一堆旧瓦片边,给邓爱军一个个递上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邓爱军没工作摆小摊的,徐兰还过来骂过两次,后来被冯会长警告过,似乎不再过来了。”
小伍提着苹果站在院子外面跟香栀说:“我看就这样过挺好的,俩人都年轻,现在外面机会多,怎么过不是过。”
香栀也这样觉得,她喊了“小梅”一声,王小梅一瘸一拐过来给她们开门。
大白天铁门上还落了锁,因为什么缘故自不用多说。
“王永杰还来闹你了?”香栀问。
王小梅唬着脸说:“没来了,我找他单位领导来着。他要是再来闹我,我就在他单位门口上吊!我让他鸡飞蛋打,啥也捞不到!”
香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歹也有点进步,知道不自己偷偷寻死,要死得其所了!”
“哎哟,你可别这样教她了!”小伍哭笑不得地说:“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好她来了,让她给你们帮把手。”
话开玩笑的说,香栀还是笑嘻嘻地摘掉手套,准备捡瓦片。王小梅一把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灰说:“不用你干,走进屋喝水去。”
“小梅!”门外隔壁李大娘端着一盆土豆炖豆角,上面还冒着白花花的热乎气儿,她喊着说:“我家多做了点,你们两口子吃啊!”
王小梅应了声,她腿脚不便,香栀跑过去接过炖菜。
香栀端着沉甸甸的盆笑着说:“你跟旁边街坊处的不错?”
王小梅掀开门帘说:“处的不错。刚刚那位是这里的房东的大嫂子,房东托她多照顾我们。结婚以后她们都在照应我们。”
“那是你人缘好。”小伍搓搓脸说:“不行,进屋吧,我那个要来了,特怕冷。”
前脚小伍进屋,后脚香栀准备跟进去,外面又跑来一个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嘴里哈着气儿,端着大海碗的红烧肉喊道:“小梅姐!我妈让我给你送红烧肉来了!”
小男孩长得机灵清秀,穿着一身干净半旧的棉袄,上面一个补丁没有。衣袖裤腿正合适,胸前还绣了一颗红星。
“佑儿,你咋来了?”王小梅出门拉着佑儿进到屋里,给他搓着脸说:“你妈出差回来了?”说着从炕角掏出一把喜糖给他塞兜里。
“谢谢小梅姐。”佑儿被教育的很好,见到香栀和小伍知道叫“姐姐们好”,随即回答王小梅的话:“出任务回来了,我爸也回来了。不过马上就要走,说有特殊任务。”
香栀看着佑儿眼熟,应该在家属院遇到过。后来还是小伍说:“这位可是你心连心初中的学长,初二的佑儿。”
香栀不吭声了,漂亮的杏眼瞪了小伍一眼。
佑儿兜里的喜糖又拿出来,只留下三颗灿烂笑着说:“小梅姐,马上过年你把糖留着吧。我带三颗回去跟我爸妈沾沾你的喜就好了。我先走了,你们趁热吃。”
佑儿可能担心爸妈久等,跑的飞快。等他走后,香栀问王小梅:“他爸妈也是部队的?”
王小梅说:“对,他爸妈你应该不认识,俩人都姓党。”
香栀还没明白这个姓氏的含义,小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家的。这孩子怎么还没起大名呢?”
王小梅说:“他妈找过我,托我找人问问有没有寓意好的姓氏。说从佑儿这代起,他们家不再有人姓党了。”
香栀莫名其妙地说:“姓党还不好吗?多大的姓啊。”
第82章 第82章天要佑你
小伍坐在炕沿上,搓着手说:“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香栀也扭到炕沿上坐着:“我真不知道啊。”
王小梅哈了哈手说:“他们夫妻俩都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那边姓最多的是‘党’其次是‘国’。”
这下香栀明白了,往外看了眼感叹地说:“他们把孩子教的很好,不贪吃还懂礼貌。我见了都喜欢。”
王小梅说:“是啊,他爸妈还挺着急,这孩子明年就要中考,肯定要上大名到户口上。问过我好几次百家姓哪个寓意好。”
在这边聊了会儿,香栀和小伍看他们要吃饭,于是起身告辞。
王小梅等她们走后拨了半碗红烧肉,使唤邓爱军说:“去给大娘们送去。我看炖的烂糊,她们牙口肯定吃的了。”
“成。”邓爱军寡言少语,家里都由王小梅做主,被她塞了口红烧肉,端着碗用手盖着碗面出去了。
*
今年的新年并没有大办特办,往年挂着的红灯笼还在,数量少了不少。
市里抢屯物资的后果逐渐显现,不少人购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后来还发展到抢盐巴、抢糠。
更有甚者,大量在黑市哄抬物资。
政府在满大街放广播,电视里也有转播,都是让大家不要焦急,口粮并没有出现亏空。
可还是有许多家庭出现了粮食短缺的境况。
114部队的家属们倒没有外面这么慌,毕竟有部队兜底,可日子还是紧迫起来。
顾闻山跟在刘师长身边,等待刘师长最后一项指挥工作结束。这次涉密行动,凶险万分,刘师长安排最信得过的人进行任务。
香栀在家孤零零,整日往沈夏荷家钻。
大年三十,顾闻山回来在沈夏荷家一起过了三十,顺道小小庆祝一下他成为114的第一指挥官。
吃完饭,和小花宝在电话里通了话,香栀还想跟顾闻山搂着睡觉,结果顾闻山又被电话叫了起来,大年三十的夜晚离开了家。
外面偶然会有鞭炮声,偷偷放鞭炮的小孩子在巡逻队出现前撒丫子跑掉了。
香栀睡不着觉,披头散发窝在被窝里写寒假作业。
要不是知道顾闻山如今要在大后方指挥,她肯定也会很心急。
大年初一,香栀在沈夏荷家里过了一天。给孟小虎包了一沓毛钞的红包,沈夏荷笑着说:“到底是干妈惦记他,知道大票我肯定要收走存着。”
香栀笑盈盈地说:“将心比心,去年你给我家小花宝的不也是毛钞么。”
小花宝预计正月底回来,大年三十打电话拜年,到了初一又打电话给妈妈唠嗑。
香栀一直在初八这天,听到部队传来消息。
刘师长最后一战胜利了,光荣告老还乡。
沈夏荷头疼不适,躺在沙发上肚子隆起来跟小山似得。香栀屁股坐了一点点沙发,正在尽心尽力地给未来俩孩子裁剪尿布。
“小花宝和小虎的衣服都能给他们穿,不管男孩女孩都够了。”香栀拿着裁缝剪比划着说:“倒是尿布还得重新做。”
“嗯。”沈夏荷喝了栀子花水,眯着眼睛,手搭在肚皮上无欲无求,唯一的念想是快点“卸货”,老娘真要扛不住了。
“你家顾哥哥还不回来?这个年让你俩过的也太冷清了。”沈夏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他转后方指挥多好,这次我听人说还是牺牲了好几人呢。”
“你咋听说的?”香栀竖起耳朵说:“是孟大哥告诉你的?”
沈夏荷揉着太阳穴说:“小伍说的,她也是猜测,听说有家属大过年穿了麻布衣服。部队也没管,那不就是印证了。前几天回来一批人,还有几个没回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部队出任务风险有高有低,遇到高级别武装持械行动,伤亡不可避免,家属院里的老人们都习以为常。
香栀听到这样消息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好的家庭,过个年怎么就散了。
“顾闻山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他回来那小花宝也就快回来了。”
香栀放下裁缝剪,摸摸沈夏荷的肚子说:“我还是想要国泰民安,热热闹闹,家家户户都能吃饱喝足不要有分离了。”
“是啊,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大家享享清福多好。”沈夏荷感叹道。
正月初三,家属院里迎来了特殊的车队。
车顶前的白花与旗帜,让站在路边的香栀知道他们的终点是烈士碑。
大人孩子们都站在路边默哀,家属院里因此气氛更加低迷,大家都急切希望顾闻山的上任能够一扫114的阴霾。
刘师长光荣退休,和妻子去了京市老干所。彻底把114撒手交给顾闻山。
送别会后,又过了几天香栀在家猛补寒假作业。两个月寒假的周记两天写完,笔杆子都要冒烟了。
有书桌不用,挤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里,蹲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连沈夏荷招呼她去吃小炸鱼都没去。
“开门。”顾闻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身后跟了个条尾巴。
香栀兴奋极了,哒哒哒跑过去给顾闻山开门,掂着脚要亲亲被顾闻山大手隔挡住:“等等,介绍一下,这是佑儿。”
香栀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向顾闻山身后。
“佑儿?咱们在小梅家见过,你记得我吗?”
佑儿两眼空洞,脸上悲怆的神态还没消退,怔怔愣愣地看着香栀也不说话。跟在小梅家遇到的那次浑身机灵劲儿截然不同。
顾闻山用眼神示意香栀,香栀看到佑儿左臂上白袖章,惊愕地捂着嘴。
顾闻山让佑儿先进门坐在沙发上,夫妻俩借着去沈夏荷家拿饭菜的功夫,交流了一番。
“他父母在这次行动中被敌特发现,双双被俘牺牲。”
顾闻山沉闷地说:“党建国和党青山俩口子没有白白牺牲,拖住敌特们转移的脚步一网打尽。另外还有几名同志也牺牲了,追悼会已经开完,全都在烈士碑下葬。”
香栀心里酸酸涩涩,小嗓子软乎乎地说:“那佑儿怎么办?”
顾闻山谢过李妈妈,端着鸡蛋糕和大米饭,还有前一顿的剩菜往门口走:“他说他爸妈是在市福利院长大的,他也想去。回那里,像回老家。”
香栀想到夫妻俩都是孤儿,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帮衬,嘟囔着说:“福利院能行吗?”
顾闻山让她推着门,轻叹一声说:“咱们部队跟他们有合作关系,有一些烈士孤儿没有亲属抚养,都会在里面成长。逢年过节家属们也会过去看望孩子们。烈士子女部队会有优待政策,等到满十六岁,我们系统会主动询问他们需要继续读书还是入伍。不管哪一样,我们都支持优待。”
香栀重新回到家,看着佑儿还呆呆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她坐在他旁边,搂着佑儿拍了拍:“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难受。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希望你能快点振作起来,不要让在天之灵担忧。”
“我哭不出来了。”佑儿嗓子宛如刀割,他靠在香栀怀里,想到母亲的怀抱,眼睛干涩。
顾闻山把饭菜放在茶几上,香栀见他不吃,便一口一口喂给佑儿吃。
结果吃是吃了,吃完就吐在垃圾桶里了。
佑儿那天灿烂的笑容仿佛昙花一现,在香栀的心里不能褪去。
顾闻山让他在浴室里洗了个澡,
从行李包里掏出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让佑儿换上。
“不用担心,我自愿去的”佑儿上吉普车前,还不忘说:“福利院是爸妈从前的家,我想去。”
香栀见他瘦了一圈,眼见着吉普车要开走,从兜里把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佑儿:“我会去看你,真的!”
佑儿紧紧捏着大白兔奶糖,垂下眼眸:“再见。”
顾闻山亲自送佑儿去了福利院,回来后见着小妻子歪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
顾闻山吓了一跳,伸手摸摸脑门:“没发烧,哪里不舒服?”
香栀把大手拉在自己胸口上,蔫儿地说:“我想我的确长心了。”
顾闻山坐在床边,担忧地说:“是因为佑儿的事吗?”
香栀轻声说:“我很悲伤,除你之外,还有人让我难过了。”
***
小花宝在外面野了两个多月,到了幼儿园开学前才回来。
狂扫大西北,带回来三头小羊羔和许多特产。
“这孩子还说要把‘峰峰哥哥’牵到海城,跟我大闹一场。”野山樱疲惫不堪,黄瓜片贴着脸躺在沙发上。
香栀抱着小花宝亲了又亲,然后母女俩不搭理野山樱的吐槽,蹲在地上分礼物。
“小虎的大老鹰木雕,还有金金姐姐的大刀木雕。”
小花宝蹲成一小团,把东西分堆放好,又把最大的栀子花木雕捧到香栀面前贼呼呼地说:“这都是大姑雕刻的,你的木头比他们的好呢。我来给你磨来着。”
“谢谢宝贝!我太喜欢啦!”
香栀看着栩栩如生的栀子花,喜欢的不得了。起身把木雕花放在彩电旁边放着,挪开之前的花瓶。
“这里还有肉干呢。”小花宝小手抓了一根喂给香栀说:“奶呼呼可好吃了。”
香栀看着晒成小黑炭的小花宝,老母亲差点没把她手指头当成肉干吃了。
没事哒没事哒,养一养就能白回来吧。
过了会儿,孟小虎过来了。
小花宝不在这些天,孟小虎过得并不快乐。每次到外面玩瓶盖,他打不过大院里其他小朋友,平时都是小花宝帮着出手。经过一个寒假,他把积攒的瓶盖都输光了。
“这些都是给你的,去,放回去让我妈带咱们买汽水喝。”小花宝如今比孟小虎还黑,要不是礼物很多,孟小虎都不认她了。
孟小虎非常听话,抱着一怀抱的礼物,喜笑颜开地往家跑:“妈!妈!开门!”
沈夏荷给他开了门,孟小虎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扭头又跑到香栀家找姐姐。
“我带他们去看看供销社有没有青菜。”香栀过了个清淡的年,幸好屯的物资够多,口粮没出现大问题。地窖里如今还有不少粮食,就是青菜难得。
至于吃了一冬天还剩下的大白菜它就跟苹果一样,一个不算水果,一个算不上菜了。
“诶哟,小宝贝成了小黑蛋啦。”冯艳从家委会出来走访,见到小花宝和孟小虎在前面跑,和香栀搭话道:“她这趟值了。”
香栀穿着从前的小花棉袄心情很好地说:“她大姑惯着她,在大西北能玩的都玩遍了。”
冯艳看着幸福欢乐的小花宝,正撅着小屁股和孟小虎用木棍捅着蚂蚁窝。
她压低声音跟香栀说:“我正准备组织人去看望福利院里的孤儿,咱们跟福利院对口的你知道的,你要不要也去一下?”
香栀还挂念着佑儿,忙说:“要去,什么时间?”
冯艳说:“就今天下午。一去一回三个小时足够了。晚上能回家吃饭。”
“行。”香栀答应冯艳,问清楚在哪里集合后,继续往供销社去。
“嗐,我走的时候是这些菜,怎么我回来还是这些菜呀!”小花宝站在柜台底下的栏杆上,探头看着萝卜、白菜、地瓜、红薯,嘟囔着自己的小不满。
营业员红大姐在她头上揉了揉,趁别人不注意抓了把瓜子塞到小花宝兜兜里:“再过半个月就好了,专家扣了大棚,春天的蔬果会提前上市。咱们也不用成天吃这些了。”
香栀得到好消息,想着要去看望福利院里的孤儿,又在这里买了钙奶饼干、苹果和冻梨。
另外偏心地给佑儿带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告诉他难过的时候吃一颗,记得还有人惦记着他。
孟小虎得了汽水和洋画片,回到家和小花宝一起跪在地毯上分着洋画片里的人物。
小花宝喊道:“我要孙悟空!”
孟小虎说:“那我要猪八戒!”
沈夏荷捶着腿,小声说:“我看你像个猪八戒。”
香栀瞪她一眼:“小虎那是崇拜天蓬大元帅,以后也要当大元帅。”
沈夏荷摆摆手说:“你要去快去,别迟到了。去了以后也别太伤心。”
她从前没生孟小虎前,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孤儿们,头几次去心里难受的要命。
她托香栀带去几身孟小虎的旧衣服和旧鞋子,基本上都没有补丁,放在外面抢着要的。
香栀提着大包往集合的八号楼那边去,见着不少家委会的干事在忙活着装东西。
冯艳从会计那里拿了每个月捐助市福利院的捐款,这些是家属们的心意,还有部队每个月会适当拨款,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成长无忧。
巴士车塞的满满当当,香栀被冯艳推到副驾驶坐着,其他人挤在车厢里,怀里或多或少都抱着东西。
到达市友爱福利院,门口已经有孩子们列队欢迎。风雪刚停,香栀看到他们身上都有棉袄,稍稍放下心。
院长汪援朝满面笑容地迎接她们,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大男孩十五六岁,贼眉鼠眼地看着军属们手里提的慰问品。
女孩也差不多的岁数,头发齐根剪过,胡兰头留在耳垂上面。冯艳跟她挺熟悉的,拉着她的手握了握说:“小娟,你那么粗的辫子怎么说剪就剪了?”
小娟小心翼翼看了汪援朝一眼,旁边的男孩抢着说:“她烧火偷懒睡着了,把头发烧了!”
冯艳拍拍小娟的胳膊说:“别的地方没伤到吧?”
小娟瞧了汪援朝的眼色,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没伤到。”
冯艳又走到汪援朝边上,跟她握握手说:“一年到头辛苦你了,这小子新来的吗?”
汪援朝头发短的跟男人似得,戴着一副斯文眼睛,眯着眼睛笑着说:“哪里是新来的,这是我儿子赵前进。寒假一直在这里帮我的忙,比谁都听话。前进,跟冯会长问好。”
赵前进站得板板正正,跟冯艳问了好。
冯艳扫过他,客气地说:“你儿子长得真好,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汪援朝很喜欢这话,眼睛又要笑没了。她看着正跟着其他老师往教室里运送的家属们,其中有个娇小的花棉袄,一闪就过。
“诶,那位穿花棉袄的同志头一次来,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
冯艳不想暴露香栀的身份,顾师长和她都是低调的人,大张旗鼓免得有些起心思的人凑上去,于是随意般说:“就普通人,咱们进去说。”
汪援朝笑着说:“普通人咱们也开放参观。待会区里的领导也要来慰问孩子们,你们都是好心人,以后都有好报的。”
冯艳跟她应付了几句,往福利院里走去。
赵前进背着她们撇撇嘴:“那个花棉袄准是想套关系得儿子。”
小娟小声劝他:“别乱说话,好歹坐着军车来的。”
赵前进说:“没听到‘普通人’?我告诉你,你别有什么想法,你这么大的人,注定不会有爹娘了。”
小娟委委屈屈地走在后面不敢跟他顶嘴,赵前进在这里说一不二,就是福利院的霸王。
这些年只有一个人跟他打过一架,现在还关着呢。
福利院只有一栋楼,周围用高墙和铁网围成所谓的保护网,里外的人只能通过大门进出。
香栀把东西放在教室里,看着家属们各自找熟悉的小孩说话,她于是揣着手在里面乱逛,边走边问:“佑儿在不在?”
得到好几次无声的回答,香栀觉得有问题。
福利院采取两餐制,上午十点一顿饭、下午四点一顿饭,其他时间偶尔会有水果零食。
香栀没见着佑儿来吃饭,问了冯艳,冯艳转头去找汪援朝:“我们还有一名烈士孤儿佑儿怎么不来吃饭?”
赵前进坐在旁边,抢着说:“他关禁——”
“问你了吗!闭上嘴吃饭!”汪援朝一声吼,在场上百名孩子齐齐噤声,偌大的食堂里只有碗筷的声音。
“你吼什么吼!”赵前进被当众吼,摔掉筷子跑了出去。
“别管他,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汪援朝察觉自己失态,连忙笑着跟冯艳说:“佑儿还处在悲痛中,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吃饭,我这两天都是让小娟给他送过去的。既然你问了,我就让小娟找他出来。”
冯艳盯着她的眼睛说:“好,我们都很挂念着他。你知道的,他父母是烈士。”
“小娟,你去吧。”汪援朝目光闪过,挤出笑容让冯艳和其他看望的同志们尝尝福利院的伙食。
香栀做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土豆炖肉和清炒小白菜。她没胃口,一心等着佑儿来。
小娟去了一趟没叫来佑儿,香栀看着门静静地凝视着,忽然耳朵动了动,她丢下筷子往门外跑去!
“诶,怎么了?!”汪援朝喊道:“跑什么?”
孩子们偷偷往门外张望,冯艳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出了食堂。其他家属们紧随其后。
香栀找到佑儿时,他在昏暗潮湿的小屋外面跟赵前进扭打在一起,嘴巴里嘶吼道:“我没偷东西!这就是我的糖!”
赵前进在别处憋了气,正好没地方撒。他过来想要嗤佑儿几句,催他去吃饭,谁知道看到佑儿捧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闻了闻!
“你就偷的!你就是小偷!”赵前进没想到关了三天禁闭的佑儿还有这么大力气,翻身骑在佑儿身上,举起拳头对着佑儿的太阳穴要恶狠狠地捶下去!
佑儿双手抱着头,虚弱地闭上眼,可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身上忽然一轻,赵前进被人攮在墙上,重重地一声!
接着,赵前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什么东西狠狠
抽了几耳光!
香栀气得脑袋瓜差点冒出花来,气急地扶起呆住的佑儿,一时忘记把花枝缠绕的赵前进放下来。
赵前进以为后面有人绑着他,听到远处汪援朝的声音,扯着脖子喊:“妈!妈!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偷东西!他跟别人一起打我!”
听到有人来,香栀飞快放下赵前进。赵前进爬起来第一时间看身后的人,可惜没发现有人。
他摸着肿起的脸颊,指着香栀骂道:“别以为你帮他他就能当你儿子,谁都弄不走他,他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福利院里!”
小娟跑过来着急地说:“你怎么又跟佑儿打架了!你把我头发铰了的事,我不跟你生气了,你别再打他了!”
“你有脸跟我生气?没爹娘的玩意,你算什么东西!”
香栀气得又要冲上去打他,被佑儿一把抱住胳膊:“有人来了!”
“老子让你死!”福利院院长是赵前进亲妈,他有恃无恐地冲上来要打佑儿!“你敢还手,老子把她剃成秃子!”
香栀怒道:“你敢!”
赵前进一口一个老子地喊到:“你算什么东西,我现在就打给你看!”
佑儿不敢跟他对打了,抱着头打算硬抗。可他要硬抗,香栀怎么可能让眼睁睁看他挨打,干脆心一横挡在他面前,用灵力化解赵前进的拳头!
挥出软绵绵的一拳,赵前进惊呆了。
可香栀趁着大家都过来了,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哎呀,打人了!”随即躺在地上。坏种,看我怎么治你!
佑儿:“”
赵前进、小娟:“”
冯艳远远看着小花棉袄挨了赵前进一拳后躺在地上,差点被吓死。她跟家属们加快速度跑过来,扶着香栀说:“怎么了?”
香栀指着赵前进说:“他有精神病,他打我!”
冯艳冲上去抓着赵前进的衣领说:“你疯了吗?!年纪轻轻你要闯多大的祸!”
赵前进浑身上下被限制揍的疼,想要打香栀拳头还使不出力气。他气的脸发红,咬牙切齿地说:“胡说,我打的是偷东西的狗娘养的!”
“前进!你好好说话。小娟,赶紧过来!”汪援朝过来时发现区里领导的车停在外面,她低声跟小娟交代几句,赶紧让小娟通知其他老师去接待。
这要是被领导们看到,她没好果子吃!
“同志们,你们误会了。前进不是随便欺负别的孩子,是佑儿他”汪援朝想要扶起香栀,香栀就躺在佑儿怀里,怎么也不起来。
汪援朝急的热热锅上的蚂蚁,她不停看着窗外逼近的领导们,飞快地说:“前进,快给这位同志道歉!”
赵前进喊道:“佑儿偷糖!他手里有一颗大白兔奶糖,咱们昨天才得了大白兔奶糖,我妈说要给我带回家,我还没见着就没了,肯定是被佑儿偷了!”
拐弯处,小娟深深地看了他和汪援朝一眼,往区领导那边跑去,并没有去老师办公室。
第83章 第83章你是我的礼物吗
院长,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汪援朝以为最多是区领导来,哪成想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有市领导!
“感谢诸位领导同志们的光临,请先参观,这是孩子们玩闹呢。小娟!”她急迫地喊了一声:“你快去喊别的老师接待!”
小娟没说话,愤恨地盯着她,又将目光挪在赵前进身上。
市领导胡主任不苟言笑地说:“我看并不是吧。这位女同志刚才被人打倒在地,我们都看到了。”
汪援朝没功夫批评小娟,赶紧走到领导们面前忐忑地说:“是这位女同志的问题,跟跟”
她很想说跟她没关系,可冯艳怒道:“你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儿子把顾师长的妻子打倒在地!”
提到顾师长,政府那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海城并非军管城市,但114师军团在海城是无法撼动的高山。许多政府工作还需要配合着114师军团进行。
香栀见过其中三四位领导,略有眼熟。但不妨碍他们认识她。
“你说什么?!”汪援朝光顾着前面的领导,愣是没发现小花棉袄来头更大。此刻瞠目结舌,狼狈尽显:“顾、顾师长”
“你赶紧让开!”另一位市领导推开汪援朝,快步走上前虚虚扶着香栀说:“香栀同志,你没事吧?”
香栀幽幽地说:“怎么可能没事!这里哪是福利院,这里根本就是黑店!殴打、辱骂、贪污、关押,什么坏事都让他们娘俩干遍了!”
“汪援朝的儿子还要把福利院所有姑娘们的头发都铰了,你们看,我就是其中之一!”小娟站出来指着自己不伦不类的发型喊道:“他们还诬赖佑儿偷东西,私自造禁闭室,他在里面被关了三天,不给饭吃只给米汤!”
党建国和党青山为国捐躯,佑儿在军属面前都挂过号。知道佑儿在这里受欺负,军属们都愤怒了!
“汪援朝!亏我们部队厚待你,你居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
“这算什么福利院,就是个龙潭虎穴!”
“不行,我要去问问其他孩子有没有被虐待!”
虐待烈士遗孤,罪名不小。这边赶过来的军属们都气恼不已,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对母子给活撕了!
“栀栀,你还好吧?”冯艳看香栀脸色还好,眼神里闪着狡黠的目光,她心领神会地搀扶着香栀坐在椅子上:“你休息一下。”
香栀软绵绵地说:“我浑身痛啊,诶哟。我过来时,还看到赵前进骑在佑儿身上拳打脚踢,他比佑儿强壮那么多,佑儿还饿了三天 ,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啊。呜呜呜——”
“别别难受,我不疼。”佑儿其实没觉得太难过,特别是刚失去双亲,这点事对他来说不算大事。可看着香栀哭哭啼啼为他说话,虽然干打雷不下雨吧,那也觉得心里一暖。
区周处长陪同市委领导突击慰问,还以为是个大好的差事。听到被状告的这些话,激动地说:“汪援朝,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
汪援朝冷汗连连,她矢口否认道:“就算是烈士遗孤也不能偷东西,是他偷了糖,被我儿子发现。我儿子年纪小,做事爱冲动,但不能否认佑儿是小偷这件事!”
香栀噌地站起来,走到汪援朝面前就差鼻子挨着鼻子了!
她愤怒地把包里大白兔奶糖倒出来说:“他的大白兔奶糖是临走前我给他塞的!当着顾闻山的面给的,你要是还要诋毁他,我就让顾闻山过来作证!”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香栀同志,你消消气!”市委胡主任作为地方干部,也想跟部队搞好关系。114刚换新的一把手,扭头第一首长夫人在这里被打在地上,顾师长不把福利院铲平就算给面子了!
“与军方合作的福利院如此可恨,这个院长真配养育烈士遗孤吗?她不懂得尊重生命,我会跟军方沟通,停止与福利院的合作,断掉所有援助!”
“别、别冲动!其他老师还是好的!部队一向爱护孩子们,她也是刚当院长没多久,这样的事情不是持续发生的!”
胡主任刚才还想着搅合稀泥,可见着香栀不依不饶,恐怕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才行。
“汪援朝,你马上停职!关于你贪污、虐待、侮辱、诋毁的事实,我会严格取证!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胡主任又转向被吓的魂飞魄散,一句话不敢说的赵前进面前:“还有你!你妈说你年纪小,我看你也过了十四岁!殴打烈士遗孤、欺辱孤女!你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代价!”
佑儿一直陪着香栀身边,刚刚奇异的景象让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再听到香栀口口声声的维护,他眼眶红了红,可眼泪还是没落下。
胡主任雷厉风行,说查就马上安排人一对一的询问福利院老师和孩子们取证。
另外派了会计等人过来清点福利院财务,找出汪援朝贪污的证据。
“您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区委周处长小心翼翼地走到香栀旁边,他是退伍老兵,对高级首长有着某名的敬畏。更何况那是战功显赫的顾师长!
当年他在部队经常听闻顾师长打胜仗,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下遇到顾师长的妻子了。
香栀一直紧握着佑儿的手,淡淡地说:“我想休息一下,等你们处理完。”
冯艳也赞同地点头说:“那边有个空房间,过去等吧。”
香栀的意思很明白,她亲自在这里监督免得有人还要给汪援朝说情!
“疼不疼?”香栀坐在小床上,给佑儿往膝盖上涂紫药水。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伤,也没几处好的。
佑儿安静地抱着膝盖,看着香栀忙里忙外给他擦药,低声说:“谢谢。”
香栀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脑袋瓜:“出气了吗?”
佑儿抿唇说:“出气了,很出气。”
他还想问问香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冒出许多藤蔓来。可怎么也无法开口打破难得的温馨。
她要是想骗取信任而吃掉自己,佑儿也愿意了。
香栀在这里待到晚上,守着佑儿让他在自己怀抱里眯了一会儿。
“处理完了,你过来看看?”冯艳从外面回来,一脸愠色地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了,简直要把我气死了。看起来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其实比禽兽还禽兽!”
家属院里捐赠的衣物不少被汪援朝卖了,还有零食和玩具,和几个交好的老师分了。真正落在孩子们手里的少之又少,还得表现非常“优秀”的孩子才能得到一点可怜巴巴的“打赏”。
“赵前进那小子根就是坏的,他还想着长大以后继承他妈的工作,继续管理这里当他的土皇帝!简直岂有此理!汪援朝也就在这里干了一年多,瞧瞧她弄的乌烟瘴气!”
香栀不想去看那对母子,听说收到应有的重罚,还被公安同志们带走,她也就放心了。
“现在谁来管这里?”香栀担忧剩下的老师还有一丘之貉。
冯艳说:“你放心,是市里妇幼局的退休老领导秦处长,她最心疼体恤孩子们。大半辈子的工资奖金全都捐献给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们了。听说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孤儿。”
这样一说,香栀也能放心了。
香栀看到小娟站在门口,招呼她过来,握着她的手说:“今天也多亏你了。”
小娟脸上刚有点血色,她紧张地看着香栀说:“他们真不会回来了吗?”
在小娟身后,还有六七位被铰了头发的小姑娘。怪不得刚才没见到她们,因为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她们都给锁在房间里不许出去。
香栀走过去搂着她们说:“我把我电话给你们,谁要是欺负你们就给我打电话。不然,就大喊我的名字,香栀。不过我那信号不是很好,你们得多喊几次。”
小姑娘们被她逗笑了,还以为她故意开玩笑。
只有佑儿在身后静静望着香栀。
香栀给佑儿说了会儿话,想带佑儿回家属院住几天,佑儿不去。
佑儿站在福利院门口送香栀她们离开,摆手说:“你没事别来了,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香栀坐在车内,摇下车窗佯装生气:“我要来就来,你别管我。”
佑儿无可奈何地说:“你们都要好好的,跟我和妹妹带好。”
“好。”
香栀回程的车上,摸着胸口上方湿润的痕迹,心里沉沉的。
梗着脖子倔强的小少年,在睡梦中还是落下了眼泪。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小花宝已经依偎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她揉着红扑扑的小脸蛋,迷瞪着眼睛说:“妈妈呀”
香栀快步过去抱着小花宝,此时此刻觉得小花宝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顾闻山看出小妻子脸色不大好,重新回到厨房开火热菜。顺便给她倒了杯热水。
香栀不想当着小花宝的面说些不好的话,可小花宝捧着她的脸一个劲儿地闻:“妈妈妈妈,你身上怎么会有悲伤的味道。”
香栀眼圈瞬间红了,她抱着小花宝说:“我今天遇到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顾闻山端来面条:“就算哄她进屋,她也能听见。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呀妈妈,你有话就说,说出来就舒服了。”小花宝小大人般说:“反正我有话说出来就不堵得慌啦。”
香栀想想也是,边吸溜面条边把今天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顾闻山没有勃然大怒,而是严肃地说:“汪援朝处理的事你不用管,我让小郭跟市委联系,军方必须追责到底。特别是认命她去福利院当院长的领导,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话说完,扭头看到妻女崇拜的眼神,俩人啪啪啪鼓掌。
小花宝还喊道:“妈妈妈妈快去亲爸爸一口,爸爸太帅啦!”
香栀从善如流,哒哒哒跑过去抱着顾闻山狠狠啵啵两口。
小花宝也跑过去抱着爸爸的腿窜跳着说:“我啊,我还没亲!妈妈给我让点地方!”
顾闻山抱起小花宝,小花宝在爸爸俊脸上凶猛猛啃了几口,糊了一脸口水。
顾闻山看着香栀笑了笑,口气不善地说:“之前要合作,也是因为军区土地紧张。现在有资金有土地,我会拨款新建一所光荣福利院,就在咱们军区眼皮下面盖。我看谁还敢再玩花招。
香栀靠在顾闻山怀里轻声说:“要是真建福利院,我私人愿意多捐点款。”
小花宝心急地说:“妈妈妈妈,把我存折找出来,我也要把我的压岁钱都给哥哥姐姐们捐了!”
***
“她怎么病了?我认识她这么久,没见栀栀病过。”
沈夏荷隔了几日没见香栀出门,挺着老大的肚子晃悠过来,坐在香栀床边伸手摸摸脑门:“怎么回事?烫手啊。”
顾闻山上班无法照料香栀,送小花宝去幼儿园前请李妈妈过来看护。
李妈妈刚给香栀喂了温水,愁眉不展地说:“我也不知道,小顾请了秦大夫来看,估计快到了。”
香栀奄奄一息地躺在双人床上,怀里抱着枕头,看起来病恹恹的。
等到秦大夫来,李妈妈轻声唤醒她,秦大夫叹口气说:“不是大毛病,我看更像是心病。最近有没有被梦魇过?”
香栀躺在床上望着秦大夫,哑着小嗓子说:“前天梦到佑儿了,说他吃不饱饭,被人关在地窖里挨打有个坏家伙还说要把他领走,掰断他的胳膊腿,让他上街讨饭挣钱去。”
“阿弥陀佛。”沈夏荷听不得这样的话,捂着胸口说:“你怎么会梦到这样可怕的梦,是不是看到报纸上有拐子拐孩子当乞丐多了这个念想?”
省城有记者曝光乞儿群体的悲惨命运,许多都是好人家
的孩子被拐子拐走。学会小偷小摸还能留个手脚齐全,若是不去偷盗,便会故意弄残疾,让他们在街上乞讨。
这事上新闻后,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大家才知道原来拐子如此猖狂没有人性。
香栀闭上眼,心里头难受的要命。
浸湿在她胸口上的眼泪,在她的心尖上灼烧。她难受极了,难受的病了。
“佑儿?”秦大夫记性好,捋着白胡子说:“他也是个可怜孩子。这次事情闹得不小,我也看到有关福利院的新闻了。要不是香栀发现不对劲,狠狠地闹了一出儿,这孩子还不知道吃多少苦呢。”
要说他也记得佑儿,党青山生病时,佑儿连夜下着大雨跑到他家请他去给妈妈看病。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哎,诸事难料哇。
“心病还需心药医。”秦大夫临走前,用家里的电话机跟顾闻山说明了情况,那边静了片刻,随即说:“明白了。”
香栀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耳边有小花宝叫妈妈的声音。等她醒过来,小花宝还没有放学。
沈夏荷坐在床的另一边,她快到预产期,正在努力进行“胎教”。
前面有孟小虎不识数,这次她长记性了,成天念着乘法表。就希望俩孩子出生后,能够流利使用加减乘除。
顾闻山自己打开门锁,对身后的孩子说:“进来吧。”
香栀本在睡梦里,忽然惊醒!
沈夏荷被她吓了一跳,按着她说:“别忽然起来,你身子要紧,怎么了?”
香栀怔怔地看着门口,她挂念的孩子出现了。
“没事,是我带佑儿回来住几天。”顾闻山笔挺地站在门口,轻轻推了佑儿一把:“去看看你阿姨,她想你想病了。”
香栀伸出手摸着佑儿的脸:“没再瘦了。新院长是好人吗?他们还关你、不给你饭吃吗?有没有人要领养你?是坏人千万别答应。还有拐子,拐子特别坏!”
佑儿蹲在床边,吸了吸鼻子一一说:“新院长很慈祥,给我讲故事教我们唱歌、学习。她对我们很好,自掏腰包给我们买了好多书和笔我是吃胖的,伙食也好了。之前是一个菜,没有肉。现在是一荤一素,隔天还能吃到鸡蛋没人领养我,我年纪太大,不比小孩子不记人,我我忘不了我爸我妈。”
香栀哽咽地说:“你不忘记他们是对的,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不要忘记爱你的人。”
佑儿抱着她的胳膊,轻声说:“我忘不了的。你怎么还病了你、你怎么会生病?”
香栀振作精神,捏着手帕给孩子擦了擦脸:“我长了心就会生病,长心的都会生病。”
顾闻山侧头看着他们对话,眼眸从佑儿身上扫过。
沈夏荷在一旁沉默不语,摸着肚子轻声叹气。
秦大夫虽然烦人的慌,但的确是个神医。治小妖精一绝。
佑儿过来陪了一会儿,香栀已经容光焕发地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听他最近的生活。
李妈妈干脆在这边炒菜做饭,提前一小时开火,给佑儿蒸了粉蒸肉。
顾闻山听到窗户外面有小花宝呼朋唤友的声音,推开门说:“怎么自己回来了?”
小花宝背着小书包,老成地走到门口跟身后的小朋友们再见,再转头慢吞吞地拖鞋说:“我怕你忙嘛。”
顾闻山被她逗笑了。
小花宝瞪他一眼说:“妈妈好点没?我担心的爬不上树了。”
顾闻山说:“屋里有惊喜,你去看看。”
小花宝闻言哒哒哒跑到卧室看了眼“啊啊啊”,接着又哒哒哒跑到客厅蹦跶。
佑儿怕她摔倒,跟着出来,局促地看着这个家的小主人。
小花宝蹦跶地抱着爸爸的腿:“爸爸爸爸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嘛!”
顾闻山看了佑儿一眼,无奈地说:“首先,人不能成为礼物。”
小花宝撇撇嘴,心想着爸爸妈妈不老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对方么。
顾闻山见她不说话,又说:“叫佑儿哥哥。”
小花宝扭头看到佑儿,兴奋地说:“哥哥哥哥,一定是老天爷听到我的生日愿望,让妈妈给我生了个哥哥!”
难怪妈妈难受呢,谁生孩子不难受呀。
顾闻山要给她理理道理,哥哥怎么可能在妹妹之后生下来?
小花宝不听就不听,又蹦又跳地跑到佑儿面前勾勾手说:“哥哥呀,你弯腰。”
佑儿听话的弯下腰。
小花宝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兴奋地说:“哥哥哥哥!”
佑儿看了看顾闻山,面对顾师长他总是有点紧张。爸爸妈妈还在时,经常会说顾师长的光荣事迹给他听,顾闻山是他的偶像。
顾闻山颔首说:“你们玩。”
佑儿轻轻把手放在小花宝头上想揉不敢揉。
小花宝探着脑袋瓜说:“哥哥你揉啊,你揉啊!我可皮实了,你别舍不得!”
佑儿终于把手放在小花宝头顶,摸摸天灵盖,又摸摸她扎的两个小揪揪。
与小花宝性格皮实不同,柔软的发丝让他觉得很温暖。
“姐姐,你怎么不等我。”孟小虎进了门,脱下鞋取出自己的拖鞋套上,跑到客厅:“啊!”
小花宝挡在他面前说:“这是我哥哥,不给你看!”
“我要看!”
“是我的哥哥,不给你看!”
孟小虎哇一声嚎啕大哭,卧室里都觉得震耳欲聋。
“妈——”他跑到卧室找到沈夏荷,指着沈夏荷的肚子说:“你也给我生哥哥,不,我要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快点给我生!”
“我还给你塞回去呢。”沈夏荷指着噪音贩子说:“我数三秒,赶紧给我闭嘴!三、二——”
孟小虎赶紧捂上自己的嘴,打了个嗝儿。
香栀慢慢起身,使劲揉揉他的大脑袋,走到客厅里看到小花宝请佑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珍藏的小零食和玩具摆满茶几,浑身都是殷勤劲儿:“哥哥,红色小汽车是你的,我用蓝色。”
孟小虎听见又要哭:“你平时只给我玩蓝的,你偏心眼!”
小花宝迅速把红色小汽车塞到佑儿手里,飞快地跟孟小虎说:“你不偏心眼,你把你的红色小飞机给哥哥玩!”
“好!”孟小虎说给就给!立马回家把自己的小红飞机也给交代了。
沈夏荷唇角抽动:“这孩子到底随谁啊?”
第84章 第84章善意轮回
佑儿在家属院一连住了一周。
小花宝幼儿园都不去了,成日跟着佑儿哥哥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还有一个孟小虎。
小花宝有个游泳认识的金金姐,因为小花宝有了哥哥,不跟小花宝玩了。
小花宝对此想的很开:“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有佑儿哥哥啦,不跟我玩就不跟我玩呗。”
佑儿带着俩孩子去接香栀吃中饭,一手拉着一个:“我过两天就要回福利院了,你还是跟金金好吧。”
要说夏金金,佑儿也认识。
是心连心的同学。
他的生活随着父母牺牲变化巨大,曾经的老师同学都形同陌路。这些天偶然见到一个两个,对他也没有小花宝和孟小虎热情。应该说远远没有。
“妈妈让咱们先去买红油豆腐乳。”
小花宝咿咿呀呀地晃着佑儿的胳膊唱着幼儿园学的童谣:“一只小猴荡秋千,两只鳄鱼站旁边。两只小猴荡秋千,四只鳄鱼站旁边。三只小猴荡秋千,六只鳄鱼站旁边。四只小猴荡秋千,八只鳄鱼站旁边”
佑儿心想,这猴儿啊,跟他一样都完蛋了。
来到供销社,这里是他父母还在时经常来的地方。还挺怀念的。过去几个月,一点变化没有。
营业员红大姐见到小花宝回来了,招手说:“好久没见你啦,上哪儿玩去啦?”
小花宝跑过去,热乎地说:“姨姨呀,我去看爷爷奶奶啦,还去大西北找大姑啦。”
红大姐说:“听说你又拍广告啦?你真是咱们院里的小明星。””
嘻嘻。“小花宝扭扭捏捏地说:“我还客串好几集电视剧呐!姨姨你要看噢。”
红大姐塞给她一把瓜子,又把孟小虎招呼过来,捏捏憨厚的胖脸蛋也塞了一把瓜子。
她见着不远不近站着的佑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诶,这是你家亲戚?”说着拉过佑儿,往他兜里也揣了一大把瓜子。
小花宝说:“是我哥哥呀!”
“亲哥哥?”
“亲的呀!”
佑儿欲言又止,最后没说话。
隔壁柜台站着的年轻女同志,吐了口瓜子皮说:“什么亲哥哥,他就是前阵子送到福利院的遗孤。我亲眼见着他哭他爸妈呢。怎么从福利院跑出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红大姐觉得这人说话也太直了,也不知道避讳点孩子。供销社里今天人多,换成别人听着心里不舒服,去找领导说她们怎么办。
佑儿垂下头,咽了口吐沫不敢看周围人的眼光。可怜、怜悯、嘲笑还是别的他不敢知道。
谁料,小花宝一把拍在柜台上,脆生生嚷嚷:“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说他是我亲哥哥,他就是我亲哥哥!我亲眼见着他从我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这么亲!”
年轻营业员说:“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说话。福利院的孩子怎么会是你亲哥哥。小心别被人骗咯。”
佑儿抬头看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说这样难听的话。故地重游,心里难免刺痛。
要是他爸妈还在,谁敢这样说他。
红大姐怒道:“我看你别乱说话,赶紧把柜台擦了。”
孟小虎懵懵懂懂地喊到:“我也亲眼见到了!他就是她亲哥哥!我们都亲眼见着了!”
后面买东西的家属,也气不过地说:“我们都看见了,他就是小花宝的亲哥哥。都是咱们院里的孩子,你说你说的什么话!”
佑儿脑袋瓜低低的,觉得鼻子酸涩。
红大姐低声跟年轻营业员说:“你说这话多伤人,赶紧跟孩子们道歉。这要是闹大了,小心你工作保不住!”
年轻营业员看到大家谴责的目光,窘迫地说:“抱歉啊,我说话太直接没想着伤害你。”
小花宝抱着佑儿哥哥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咱不跟她计较噢。回头我找妈妈去。”
年轻营业员一听,丧着脸说:“佑儿,真对不住,我心直口快”
小花宝哼哼着说:“心直口快就能给别人扎刀子呀?”
照她小小年纪的阅历看来,这人就是坏。觉得挤兑几句,佑儿哥哥也没人说理去。要不然怎么她跟妈妈过来,从没有人说她的不好呢!
红大姐给大家一人抓了一把瓜子,不停地道歉。又给佑儿兜里塞了满满的瓜子,一脸心疼地说:“对不住啊孩子。”
佑儿闷声“嗯”了一声,没打算追究,也无从追究。
回去的路上,小花宝抱着红油豆腐乳,还撅着小嘴生气呢。
佑儿走到前面停住脚说:“小花宝,我不是你亲哥哥。”
小花宝紧紧抱着红油豆腐乳:“别说傻话啦,你就是我亲哥哥!”
佑儿放轻声音说:“我真不是,我比你大,怎么会是你亲哥哥。”
小花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是小又不是傻。
那天妈妈从福利院回来跟爸爸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想帮佑儿哥哥,不知道怎么帮。只是想着多叫几声哥哥,也许就成真了呢。
她嘶声力竭地喊道:“你就是我哥哥!你是我亲哥哥!你就是我哥哥!”
佑儿走上去想要摸摸小花宝的脑袋瓜,小花宝袖子挡在眼睛前扭过头,倔生生地不给摸了。
孟小虎在边上嚷嚷道:“你怎么惹我姐姐生气了,她要你当哥哥你就当啊!”
佑儿双手握着拳头,看着小花宝哒哒哒跑到前头去了:“我无能为力。”
到了花房,小花宝板着小脸给佑儿夹菜吃。香栀看到奇怪,也没多想。小孩子闹一闹很正常。
中午一起吃过饭,下午香栀请假带佑儿去街上买新衣服。他后天就要回福利院。
小花宝和孟小虎被周先生带着回家,乖乖等哥哥买好吃的回来。
人民商厦是海城市品种最全、东西最贵的商场。
党青山给佑儿买过一双白球鞋,就是在这里,花了八块钱。
今天到商厦里头,香栀带足了钱和票,佑儿说什么都不要昂贵的服装和鞋。
“刚试过的多好啊,现在正是换季,这衣服里面穿还是外面穿都行。”香栀提着衣服在他身前比划,价格虽然贵了点,但她看来是挺合适的。
营业员也在极力推销,可佑儿死活不要,拉着香栀走到另外一边便宜廉价的柜台前。
“香栀阿姨,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你就给我买这里的便宜衣服行吗?”
香栀心里软乎乎地说:“好孩子,不用给我省钱。”
佑儿摇摇头说:“好衣服有领导视察的时候才能穿,便宜的普通衣服就可以平时穿。”
香栀闻言又要掉眼泪了,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些天她都要把自己哭成干花了,眼眶都酸涩的。
“那你自己挑喜欢的,多挑两身。再给小娟她们也带回去。”
佑儿选了一会儿,给自己挑了两身蓝色运动服,给小娟和另外一名年纪大点的孩子买衣服和鞋。
香栀觉得鞋贵点没事,穿过了就是穿过了。她硬是给佑儿买了双品牌运动鞋:“你现在就穿上。”
“好。”佑儿换上新鞋,比他穿了一冬天磨坏鞋底的旧鞋舒服多了。
香栀蹭蹭鞋底往佑儿脚上踩了一脚。
佑儿:“”
香栀又探出脚踩了一脚说:“这样好,这样就是旧鞋子了。”
“嗯,没人抢的。”佑儿抿唇看着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点的香栀,发自肺腑地说:“谢谢。”
回到家,饭还没好。
“哥哥!”小花宝在茶几上吭哧吭哧剥着瓜子,见到佑儿回来了,跑过去把辛苦剥好的瓜子塞到哥哥嘴里。
孟小虎的小胖手没小花宝灵巧,毕竟小花宝小小年纪就能帮妈妈剥花生米了。吭哧半天,抓着一把连咬带磕还带着口水的瓜子送到佑儿跟前献宝。
佑儿沉默片刻:“你给妈妈剥过吗?第一次剥的应该献给妈妈。”
坐在沙发上胎教算数的沈夏荷惊呆了!
这是人话?!
是人话。
孟小虎听人话,跑过来说:“妈——我把我的爱献给最伟大的妈妈!”
“给爸爸留着吧,你爸爸更伟大!妈妈保护你,爸爸保护咱们全家呢!”沈夏荷挣扎着拒绝:“他还保卫祖国!”
孟小虎委屈了,捧着小胖手里的瓜子看向小花宝:“姐——”
小花宝扭头钻到佑儿怀里,装聋。
最后,在大家的友爱下,这把连壳带口水的瓜子留给了正在加班保卫祖国的孟岁宁同志。
“小花宝——出来啊——鸡毛换糖的来啦!”外面小朋友喊着小花宝:“把你家牙膏皮拿上啊!快点!”
“来啦!”小花宝倏地起来,哒哒哒跑到卫生间下面翻出攒着的牙膏皮:“妈妈妈妈,我去换姜糖!”
香栀应了一声:“你自己去吗?”
佑儿本来在沙发上看电视,站起来说:“我陪她。”
孟小虎嚷嚷说:“我也有牙膏皮,你们等等我!”
因为要到大院后门,鸡毛换糖的人进不来,他们得出去换。
之前也换过几次,香栀都没跟着,这次佑儿还在,她也就安心在家里放水,打算泡个澡,免得自己真哭成干花了。
佑儿知道后门乱,跟着小花宝他们来到门口并没有看到鸡毛换糖的人。
小花宝问站岗的士兵:“叔叔,您有没有见着换姜糖的师傅呀?”
士兵指着不远处说:“在那间屋子外面,你们别走太远。”
“谢谢叔叔!”
一群七八个孩子从后门出去找到士兵指的屋子 ,黑漆漆的屋子外面并没有人。
带头的金金扎着单马尾辫,她跑到小路断墙处说:“诶,那边有人,我先去了。”
小花宝小机灵一个,出部队门便紧紧拉着佑儿和孟小虎的手:“金金姐,你不要跑太远呀!”
金金跟三四岁的小孩不一样,跟佑儿差不多大。见她打头先过去,后面又跟着一群小孩跑了过去。
小花宝不急不忙地走在后面,嘟囔着说:“有什么好抢的,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还不稀罕呢。”
孟小虎本来想跑,听到她的叨咕有样学样地放慢速度:“对,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佑儿正要夸他们,忽然丁字路口处有一只长胳膊伸了出来,手帕捂在小花宝鼻子上,硬生生从佑儿手里把小花宝拦腰抱了起来!
佑儿大惊失色,冲上去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你放开她!”
对方力气很大,是健壮的成年男性。应该是有备而来,面对佑儿的攻击并不慌张,而是加快脚步。
孟小虎还想往前冲,被佑儿一脚踢到外面喊道:“你快去喊人!”
小花宝感觉自己五迷三道,话也说不出来,嘴巴里吐出来的都是泡泡。她挣扎着要咬那人的手,可她觉得自己牙齿都是酥的。
她隐隐看到佑儿哥哥跟别人扭打在一起,他失声呐喊着什么,接着被人打倒后,又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哥哥”
小花宝浑身无力地被扔到面包车里,里面坐着经常来鸡毛换糖的中年男人,他在一边喊道:“废物,快点上来!那几个我全抓来了!”
小花宝迷瞪着眼,看着面包车里躺着金金和其他小孩,刚才跑过来争抢的一个不剩,足足八人全在里面。
佑儿看到小花宝被送上车,这里距离后门口有段距离,等到站岗的士兵赶过来,他们找就开着面包车逃之夭夭了。
“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带走她!别让她和她的亲人分开!!”
面包车启动,佑儿拦在门口被里面的人一脚踹在心窝上滚了几圈!
佑儿吐掉嘴里被殴打的血沫子,死死抱住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腿,大喊道:“你们带我走,我愿意跟你们走!求求你们不要带她走!别让她跟爸妈分开!”
车厢里的中年人跟同伙快速商量,俩人都觉得他年纪大不好收拾。
佑儿又被一脚踹了出去,他踉跄着爬起来,冲着家属院大喊:“香栀!香栀!你答应我的!我喊你你就会来,你快来啊!”
小花宝眼泪从眼尾滑过,在她被药物迷昏之前,喃喃地喊:“妈妈救救我爸爸爸爸来”
“妈的,鬼叫什么!”
佑儿被一脚踹到墙边滚了好几圈,踹他的人贩子骂骂咧咧地往面包车上跑,上了驾驶座踩下油门!
“咦,狗日的,怎么车发动不了。”
他另外两名同伴在后面焦急地说:“快走啊!快点离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仨是赌博认识的朋友,借了一大笔高利贷还不上,铤而走险想要弄几个孩子回去卖钱还债。小男孩五百块卖山里,小女孩一百元卖给讨饭团伙,这帮孩子卖完以后他们还有富裕的钱!
他们本来要去另外一个职工院,凑巧看到一窝小崽子前仆后继地过来,直接掳上车!
然而不管前面人贩子怎么踩油门,哪怕油门都要踩到油箱里了,面包车一动不动。
坐在后座的其中一人骂道:“你们看住他们,我下去推个车!什么破玩意,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推开车门要下车,前脚迈出去,后脚不敢迈了。
面包车悬空了。
“见见鬼!”
他见鬼似得喊:“啊啊啊——怎么回事!鬼打墙了!”
前面的人贩子说:“喊什么喊,派出所老来这边巡逻,把公安招来怎么办!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像个鬼——鬼——鬼啊!!”
他还没骂完,看着南方回来的大雁在边上挥舞着翅膀嘎嘎飞。
他扭头看向正前方,披头散发穿着小红裙子的“女鬼”眼睛冒着莹绿的光,正在阴恻恻地冲他们笑。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答滴答着水。
佑儿在断墙边,昂着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香栀和面包车,放下心来,一头栽倒在路旁
“所以,要对外解释他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贩子拯救了一车八崽?”
顾闻山坐在病床边,亲自给佑儿剥了个香蕉递过去。
佑儿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擦伤,大板牙被捶松了,其他问题不大。裘院长亲自做的体检,香栀还是很认可的。
佑儿受宠若惊地接过香蕉,先递给挤在一张病床上的小花宝咬了一口,自己才咬。
香栀坐在床边捧着小脸说:“那怎么办?无缘无故他们怎么被抓的呢?”
佑儿说:“要不然说是顾师长抓的吧。”
香栀眼睛一亮:“好主意!”
顾闻山深思熟虑后说:“不行,同时间都知道我在开会。不如说孩子们在佑儿的带领下集体反抗,后来小郭过去帮忙,顺带把他们捆起来了。”
香栀也觉得佑儿的打不能白遭,怎么也得弄个好处,于是笑盈盈地说:“那首长打算怎么奖励佑儿呀?”
佑儿红着脸说:“我没干什么,不用奖励我,都是我应该做的。”
香栀伸手触碰着他头上的绷带,心疼地说:“小花宝说了,要不是你死死拖住他们,他们早就跑路啦。我们还有孟小虎一家都非常感谢你。”
孟小虎纯属被他临门一脚踹进了安全区,等小虎吭哧吭哧叫战士过来时,香栀已经快把人吓疯了。全在面包车里磕头。
幸好小郭休息,在后门买了锅盔晃悠过来,能帮着圆一圆。
香栀用手帕沾了沾湿润的眼角,心想着,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她心疼。
顾闻山握着小妻子的手,深沉且认真地询问:“佑儿,你有心愿吗?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小花宝激动地抱着佑儿的胳膊说:“哥哥,你说呀!你把我的愿望说出来!”
佑儿笑了笑,拒绝道:“我曾经觉得我爸妈拖住敌特是被动的行为,今天我才知道,是主动的、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我不需要奖励也不需要愿望,只要小花宝能好好的,跟你们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我的愿望。”
香栀一头栽在顾闻山怀里,嗷嗷哭:“这孩子呜呜呜”
顾闻山拍拍她的背,叹口气说:“好吧,如果是这样那我答应你,以后你有事找到我,我第一时间会帮助你处理。”
顾闻山从来不做这样的承诺,此刻一诺千
金。
佑儿没想着要用他的承诺,等到回到福利院,有社会和部队共同养育。再过四五年,他就去当兵,继续走爸妈没走完的路。
“如果有机会,我想当你手下的兵。”
“好。”
顾闻山重重拍了拍佑儿的肩膀,眼睛里全是赞许。
小花宝再次逃园,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守着佑儿哥哥三天。
直到福利院的新院长秦院长亲自过来接人,小花宝和香栀俩人抱头痛哭。
佑儿好笑地看着她们,站在车前挥了挥手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有空过去玩。”
小花宝哽咽地说:“哥哥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呢。”
香栀更是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挥着小手说:“记得喊我。”
这件事情之后,香栀也跟佑儿坦白了自己身份。佑儿居然接受良好!
“我知道。你们好好的。”佑儿潇洒上车,经过这一遭,他觉得自己更有对抗的勇气了。
小花宝冲上去拉着车门,不让小轿车离开:“哥哥,我要把你锁到我屋里!你不许走!”
秦院长蹲在小花宝面前,要抱着小花宝:“宝贝,你别着急,哥哥还会来看你的。”
“我不要你,我要我哥哥!”
小花宝哭着打嗝儿,推开秦院长,跑回到香栀身边说:“妈妈,你快用法术让哥哥留下来!妈妈,求求你了,能不能别让我哥哥走,我要我哥哥!”
香栀抱起小花宝,亲了亲满是眼泪的小脸蛋说:“跟哥哥再见。”
小花宝扭头抱着香栀的脖子哇哇大哭:“哥哥,我要哥哥!他是我哥哥!哇呜呜,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小轿车很快离开,佑儿实在看不到小花宝和香栀,这才转过头。
秦院长拍拍他的手说:“好孩子,你错过一次好机会。我瞧着他们一家都很喜欢你啊。你去那样的家庭,我也放心。”
想到顾闻山让他许愿,也许也抱着这丝意思。
佑儿却摇摇头说:“帮人一把就要把自己赖上,我都瞧不起我自己。”
第85章 第85章欢迎回家
秦院长仔细看着他的双眼,知道佑儿并没有说谎。她轻叹一口气。
市福利院因为秦院长的到来焕然一新。部队在她任命院长后,时常过来“探望”烈士遗孤们,秦院长能明白她们的苦心。
佑儿在福利院里还是话少沉默,多数时候拿着小花宝给的小画册翻来覆去的看。
小娟穿着新衣服过来给佑儿看,见他今天难得没有看小孩涂鸦,而是细心地刷着球鞋,笑道:“名牌鞋就是不一样,从前怎么不见你过的这么仔细。”
佑儿蹲在窗台下面把脏水泼到花坛边。又用白草纸包着球鞋放在窗户下说:“白鞋容易脏,多刷刷也正常。”
小娟是他在福利院为数不多的同龄孩子,她胆大心细,已经确定留在市福利院做工:“诶,你想好姓国还是姓党了吗?我想姓国,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姓,就在前面加上。像是陈国娟、李国娟,都不错。”
佑儿手一顿,苦笑着想,他爸妈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不要姓这俩个姓,结果他还逃不掉这样的命运。
“还没想好。”佑儿拿着鞋刷子往屋里走:“随便吧。”
他年纪大,不光要管理好自己,还要帮着老师管理宿舍里同住的十来个小孩。
见着佑儿刷鞋回来,小孩们都齐刷刷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佑儿住在靠厕所的墙边,味道难闻,不过是个独立的床铺。他在这里也就这张床暂时属于他。
他穿着别人捐赠的旧夹克衫,掀开褥子下面找出一本书,书里夹着他父母抱着他拍的百日照。
“五妹被领养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说:“她把她的皮球给我了。”
福利院调整两个月后,重新启动领养。社会上无儿无女的人们不少,符合条件的都能领养心仪的孩童。
“那你别弄丢了。”佑儿把照片夹书里,将书重新藏到床褥下面。
“哥,你怎么还没被领养?”小男孩早熟地说:“我这岁数都算大的了。他们觉得我能记事,不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我见了好几对他们都不要我。我想找个职工家庭,能让我读书、吃肉。最好爸爸不要喝酒暴力,妈妈能做一手好菜。”
佑儿让他小点声音说话,自己压低声音说:“我年纪更大,别人也不乐意要我。谁愿意领养我都成,我能忍。只要给我吃饱饭,让我活到能当兵的岁数,我这辈子都会报答他们。”
小娟深深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咱们这岁数哪怕这样也难啊。”
佑儿望着窗外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
114家属院。
战士们抬着家具往一号楼去,这里原先是老干所。后来刘师长改建成最早的家属院,他退休前就住在这里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
香栀喜气洋洋地蹬着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些杂物,小花宝和沈夏荷也在其中。
“我觉得这次我们能一起搬家,肯定是你家顾哥帮忙了。”沈夏荷马上要生了,她本来还在为即将到来的两个孩子发愁。
家里两室一厅的格局,孟小虎和她妈住在客房,她和孟岁宁住在主卧。要是孩子们出生,真没地方睡去。
后勤分房的人说,孟营长立过功,加上三娃和丈母娘,情况特殊,而且再过两年说不准能当上副团,勉勉强强够分配资格。
其实沈夏荷和孟岁宁知道,这要不是看在干爸干妈的份上,这俩小的得在客厅里隔出两张床咯。
“帮也是应该的。”香栀蹬着自行车说:“我们娘俩也不愿意跟你们分开,要不我宁愿不搬。”
面对上坡,香栀几乎要站起来蹬。扛着行李走在前面的小郭忙把行李放下来,叫来两个战友一起帮着她推上坡。
“嫂子,你慢点诶!”小郭在后面喊道:“家具还没搬完!”
小花宝搂着香栀的腰嚷嚷道:“妈妈加油!妈妈加油!”
孟小虎抱着沈夏荷的胳膊说:“干妈加油!干妈加油!”
“小意思!”香栀一路蹬到新家前,坐在车座上抹了把汗:“瞧瞧,比咱们之前的还近了!不用绕院子,推开门对着门!”
沈夏荷望着一楼相连的两间房,越看越满意。虽然舍不得家里院子里的葡萄藤,不过还能再种嘛。
香栀家是150平的大三居,沈夏荷家略小,也有117平。
俩家都在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比之前两个单元真的还近了一丢丢。
前面两个院子面积也是一大一小,但都比之前的大。后面也有院子,没有分隔出来。留着以后俩家一起晒衣服、囤柴火。
“我是1单元101,你是1单元102。”小花宝跑到家门口,指着门牌号说:“小虎,以后我能骑着三轮车去你家找你了。”
“好啊姐姐,你喊我一声我把门打开。”孟小虎对于新家也很喜欢。
这里离后山近,还有一块居民健身器材,完全满足了小花宝和孟小虎疯玩的需求。
顾闻山正在家里搬家具,把家具挪到习惯使用的地方。他套着军背心走出来,指挥战士们把两张单人床放在不同的卧室里。
“小郭,你带战士们去吃顿饭。”香栀把粮票和钱给了小郭,先扶着沈夏荷下车,交给孟岁宁后,自己带着小花宝进屋视察顾闻山忙碌一天的汗水结晶。
顾闻山领着两位大小领导参观,转了一圈后说:“领导,怎么样?”
望着主卧陡然变大的双人床,香栀挑眼看向顾闻山。
顾闻山回头看了眼在自己小床上玩耍的闺女,从背后换着香栀的腰说:“这样你不怕掉下去了。”
顾闻山最近不老实,喜欢架着她在床边闹。香栀浑身泄力,每次都害怕自己被撞到床下去。拒绝配合也没用,总会磨着人去求他快点。
香栀翻个白眼推开顾闻山,如今军区里也就香栀能跟他翻白眼了。
顾闻山笑着拦着香栀,搂着她的腰说:“咱们卧室有单独浴室,离别的房间远。晚上不怕吵到孩子们了。”
小花宝耳朵灵光,有时候半夜听到他们会有动静,哒哒哒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睡。往往这时候香栀就会命令顾闻山停下动作,自己去冲凉水去。
“怪不得非要选这套。”香栀杏眼眨了眨,笑盈盈地说:“那香油罐罐给我放哪里了?”
顾闻山笑而不语,拉着香栀的手到客厅里说:“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香栀跟着出去,路过小花宝房间,看到她自己呼呼躺在小床上睡着了。
小房间布置的很温馨,有一张漂亮的月亮小床,床头有纱幔、有爸爸妈妈的照片,还有属于她自己的小书桌、小书架。
而对面的房间已经锁上了,香栀亲手布置,还没到打开的时候。
“这是准备好的申请材料,你
看要是没问题我明天让京儿送过去。“顾闻山打开公文包,抽出一叠资料递给香栀:“看看吧。”
***
同一时间,秦院长站在一群孩子面前跟他们介绍面前需要领养的夫妻们。
按照秦院长的想法,领养行为是双方自愿行为。除非很小的无法交流的婴幼儿,她希望大一点的孩子也能有选择权。
这次领养开放后,经过秦院长的筛选来了七个家庭的父母。
其中有一个馒头店的夫妻,想要找年纪大点的男孩子。
“他们该不会是要找免费劳工吧?”小娟站在佑儿身边,见他排队等待选择,低声说:“不过也好,以后要是继承馒头店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佑儿脸上表情不多,内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希望他们不要选定他。
馒头店的两位老板看到孤儿中有个高个儿男孩,招招手让佑儿过去。
秦院长高兴地推着他往他们面前去,低声交代着:“嘴巴甜一点,多点笑容。”
佑儿挤出一丝微笑,见到两个胖乎乎的一男一女中年人。
“可怜孩子,多大了?”女同志穿着朴实的灰色春装,卷起的袖口上还有早上沾的白面疙瘩。她人亲切,可惜身上没有佑儿怀念的花香味。
佑儿不会机灵卖乖,老实地说:“十二了。”
秦院长见状,帮着说:“他念书早,已经是初二了。回去再读一读,保管能上高中。”
佑儿静静看着俩夫妻的脸色,看来他们并不想要孩子读高中,一心想让孩子继承馒头铺。
“会学习不错,人聪明,就是咱们卖货还得再机灵点。”
男老板捏捏佑儿肩膀和手臂的骨头,看着他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唏嘘道:“看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怎么流落在外了呢?”
“回头再说。”女老板瞪他一眼,私下问不就得了,非要戳孩子的伤心事。
她拉着佑儿的手,看他长得标志白净,要是大了也是一表人才。跟他们整天揉面团的粗人不一样,是个有出息的样子。
“你们说说话,我在那边去。”秦院长给他们交流的时间,主要看孩子和他们投不投缘。一般一次交谈不能确定下来,孩子和养父母双方都要经过多次会面才行。
至少在她这里不可能说要领养,就把孩子屁颠颠交差出去,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佑儿跟他们一起说了会儿话,然后在福利院食堂吃了饭。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羡慕的目光。
等到他们离开,女老板还给佑儿塞了一块钱。佑儿不要,扔到他们自行车筐里然后跑了。
过了几天,福利院里有了批新捐助的图书。
佑儿沉迷在书中,并没有管外面的纷纷杂杂。每次读书,他都能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忘记现实中的痛苦。书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世界、各种各样的朋友,倒是比现实更让他喜欢。
小娟倒是急个不行,跑到图书馆来找他。
“你怎么又看上书了?”小娟走来走去地说:“你这样是逃避,你懂吗?”
“逃避也是应该的,我还没有能力面对现实。”佑儿翻动书页,头也没抬地说:“时间可以抹去一切痛苦,我需要做的是等待。”
窗外飘着春雨。
快要到清明节,馒头店的老板来过几次,每次见过佑儿后都会见一见别的孩子。别的孩子们明争暗斗,只有佑儿年纪大还不着急。
“哥、姐!馒头店的签了领养协议!他们选了小三桂!”
图书馆里跑进来一群小屁孩,他们嚷嚷着说:“小三桂把你爸妈撬走了!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以前当过小偷,现在也来偷人!”
小娟怒道:“小三桂怎么干这样的事!明明馒头店要了你的资料,大家都知道属意你了!你要是多争取争取,肯定他们会选你。”
“他们不是我爸妈。”佑儿放下书,从窗户外面看过去,果然对面的楼里有女老板抱着小三桂亲了又亲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佑儿不生气,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他不能把自己以后的人生和揉馒头挂钩,他甚至想象不到自己辍学在店里卖馒头的样子。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秦院长正在找你。”戴眼镜的高老师站在门口,额角上跑出薄汗:“有人要来收养你,你快过去看看!”
佑儿脑子一懵,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小娟抢过他手里的书随意塞到书架上,着急地说:“怎么就不可能?你快点过去看看,别又被别人挖墙角了!”
小娟推搡着佑儿往门口走,问:“高老师,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高老师跟秦院长一起过来的,她记得材料上的资料说:“一位部队女职工,丈夫是当兵的好像有个小女儿。”
佑儿停滞动作,缓缓转头问:“叫什么?”
高老师心急火燎地说:“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条件很奇怪,说要找个喜欢穿名牌球鞋的!你赶紧去吧,对方一家都等着跟你见面呢!”
佑儿往面谈室去,小娟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面谈室内,顾闻山穿着军装站立在窗前等待。
香栀披着大波浪,穿着昂贵的驼绒大衣,踩着高跟鞋陪在小花宝身边,看她用蜡笔画着长着三头六臂的自己。
秦院长不断往门口望去,走廊上许多往面谈室张望的小孩子们,见到她看过来,纷纷跑到不远处。
这一家三口是福利院少见的“高质量”家庭。楼下停着红旗轿车,还有司机站立在旁边等待。
偶尔有想法多的小孩想要找机会自荐,都被其他老师拦住:“他们已经有属意的孩子,你们不要过去凑热闹。领养申请书人家都提交了。”
大些的孩子们都想知道是谁,听到走廊上跑过来的脚步声,看到是佑儿,大家直瞪眼睛。
“香、香栀。”佑儿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看向甜甜笑着的女人,咽了咽吐沫说:“你怎么来了?”
香栀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过去,捧着他的脸擦了擦汗:“我来接你回家。”
小花宝小炮筒似得冲到佑儿面前紧紧抱着腿说:“哥哥!咱们回家!这次你得听我的了!”
佑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空气里熟悉的香味让他怀念和安心。他伸手摸了摸小花宝的小揪揪,转头看向顾闻山。
“你既然不跟我许愿,我只有过来邀请你。”顾闻山展开笑颜说:“如果你想跟我们成为一家人的话。”
秦院长重重拍着佑儿的肩膀说:“多好的家庭,太适合你不过了!佑儿,还不赶紧叫爸妈!”
佑儿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亲生父母的模样。他闭上嘴,垂下头一时叫不出口。
香栀笑了笑说:“叫什么都一样。我们不会让你忘掉你的亲生父母,是让你知道,你比其他人都多了一双爱你的父母。等你准备好了再叫也不迟。”
佑儿身体微颤,眼眶发热。小花宝一个劲儿地喊:“哥哥,你快答应啊!”
香栀拉过小花宝,蹲下来说:“宝贝,咱们给你哥哥多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还是在“你哥哥的”你字上,加重了音。
秦院长怕佑儿再次错失良机,忙说:“他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是太高兴,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
顾闻山点点头,接过秦院长给出的领养申请书,上面已经有秦院长的签字。他递给佑儿说:“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名字——顾党煦。”
煦,有被温暖阳光细腻温柔守护之意。党,字面意思外,还象征着党姓的党青山与党建国。
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出现在名字上,深沉的爱意压得佑儿心尖发烫。
“我、我愿意。”佑儿接过笔,哆嗦着在申请书上签上自
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
小花宝在下面高兴的蹦跶:“我就说你是我的亲哥哥吧!你跑不掉的!”
佑儿签完字,放下笔后抱起小花宝。
他无比感谢爸妈给他起名叫做“佑儿”,这一定是他们在天上庇佑着他,才让他重新得到如此好的家人。
“你怎么又哭了?”顾闻山勾起食指擦拭小妻子下颌上的泪珠:“晚上再泡泡?”
香栀推开顾闻山,一把抱住佑儿,激动地说:“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佑儿闻到熟悉的香味,闭上眼说:“是我需要感恩。”
“咱们回家之前先去看望你父母。”顾闻山问:“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小娟站在门口,提着一个旧行李包喊道:“有!我给他装好了!书和相片也装好了!”
佑儿松开香栀,接过行李包:“谢谢。”
小娟知道香栀身份不简单,再看到大名鼎鼎的顾师长出现在眼前不说,还成为佑儿的养父,让她觉得出了口恶气。
馒头店算什么,佑儿这样好的兄弟,就应该过上好日子!
“别跟我说谢谢,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记大家就行。”小娟把头发剃成板寸,跟毛头小子一样。
“我不会忘记的,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佑儿望着过来送行的几个孩子,没想到他居然能先一步离开这里。
“哥哥哥哥。”小花宝拉着佑儿的手臂晃了晃说:“哥哥你记得我叫什么嘛?”
佑儿跟着香栀和顾闻山的身后往楼下走,牵着小花宝说:“你叫顾朝阳。”他怎么会忘记生命里出现过的这个小太阳呢。
小花宝嘻嘻笑着说:“不对!妈妈说,我可以叫顾小左!嘻嘻嘻嘻。”
佑儿差点踩空台阶,实在忍不住笑了。
前面香栀转头说:“小左儿同志,你不是给哥哥带礼物了吗?”
小花宝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剥开塞给佑儿说:“哥哥呀,我每天只能吃一颗大白兔,从你离开到现在,我攒了二十二颗唷,全部都给你吃。”
二十二颗,佑儿从医院离开那天到今天,正好也二十二天。
“我就不送你们了,记得常回来看看。”秦院长和蔼地站在车边,交代佑儿说:“放下心去接纳吧,孩子,你值得。”
“谢谢您的照顾,我会的。”
跟秦院长告别后,佑儿坐在红旗轿车里,好奇的东摸摸西碰碰。
小花宝昨晚因为要接哥哥而激动,现在倒在佑儿臂弯里呼呼睡着了。
“是不是我走了以后你们就打算好要接我回去?”佑儿压低声音,伸手摸着小揪揪,抬头问香栀。
“是啊,不光这样我们夫妻俩为了欢迎你也给你准备了惊喜。”香栀心情特别好,凭空得了这么好的大儿子,她真是太高兴了!
坐在副驾驶的顾闻山笑了笑,沿途的风景不断倒退。路边景色虽然跟去的时候没有太大变化,但所有人的心境都有了巨大变迁。
这不光是改变了佑儿的命运,也让一家三口的生活有了改变。
红旗车开到114部队,这次跟前几次的悲痛、忐忑和不安不同。佑儿重新有了依赖和安全感。
“到了。”顾闻山带着他们来到墓碑前,上面赫然写着党青山和党建国的名字。
站在父母碑前,佑儿终于落眼泪了。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不可置信地摊开手望着掌心的泪水。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有了新的家人。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
佑儿明白香栀说得对,他只是比别人多了一双更爱他的父母,他们并没有想要取代他亲生父母的位置。
上天待我不薄。佑儿想,我不幸却又幸运。这一定是我爸妈在天之灵,让他们一家三口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拯救了我的人生。
小花宝拉着佑儿的手,乖巧地说:“哥哥,我每天都陪你来看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哒。”
“嗯。现在我就很高兴。”佑儿抹着眼泪,笑着说。
香栀蹲在另一边跟党大哥和党大姐说话。风吹乱她的头发,她随意拨在肩膀后说:“大哥大姐,反正你儿子在我手里了,我劝你们还是多祝福祝福吧。”
顾闻山:“”
这话说完,党青山和党建国俩人都能站起来。
第86章 第86章呵,你个小废物
“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回到新房子里,香栀递给佑儿房间钥匙,让他打开自己给他准备的惊喜。
佑儿站在门口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梦里百般想念的房间,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展现在眼前。
“我参考了相册里你家的布局。”香栀推着他往房间里看:“只是把床改大了点,你越长越高,从前的高低床还是改成一米五的床比较好。其他书架、桌椅、衣柜都是你家原来用过的,我找人要回来啦。”
小花宝挤到屋里,噗通一声跪在床前费力往下面掏。
佑儿蹲下来帮她掏出里面的箱子,在香栀的鼓励下打开
“我爸妈的军装?”佑儿哽咽地回头,看着香栀说:“这些我都——”
香栀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不要了,是怕自己看到难过。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穿上它,在那之前可以先锁在箱子里。”
佑儿轻轻抚摸着军装,忽然把脸埋在上面哭泣:“爸、妈”
小花宝在边上着急地说:“哥哥你别哭了,你别哭啦。呜呜呜——哇呜呜呜——”
小喇叭嗓门大,一声接一声硬是把佑儿的眼泪哭了回去。
他吸吸鼻子,看着豆大泪珠滚在脸上的便宜妹妹,忍不住说:“你哭什么?”
小花宝嗷嗷哭着嚷道:“你哭我就哭,你难受我也难受!”
佑儿赶紧抹掉眼泪,抱着小花宝放在床上说:“那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
小花宝打着哭嗝儿,还不忘伸出小手说:“哥哥,跟我拉钩。”
佑儿跟小花宝拉钩,晃悠着小拇指说:“我其实没那么难受了。”
小花宝说:“小左儿心疼哥哥。”
她扭头跟香栀说:“妈妈,当时我差点被坏蛋掳走,哥哥还说要替我去呢,还说不要让咱们一家人分开。”
香栀刚听说这事,心疼地说:“佑儿,你知不知道被拐走会遇到什么事?我看到新闻上那些小孩一个比一个可怜。你怎么这么傻。”
佑儿握着小花宝的小手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咱们也别分开。”
佑儿懂事的让人心疼,香栀轻叹一声说:“明天咱们一起去上户口,后面看你休息的怎么样,什么时间去上学都行。”
顾闻山特意去招待所食堂买了饭菜回来,闻言站在客厅里说:“读几年级了?这次耽误几个月,不如复读一年?”
佑儿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饭菜说:“我在心连心念初二,我想下学期重新巩固初二的基础。”
现在他不是飘忽不定的浮萍,有了稳定的家庭,他想要争取一所好高中。
小花宝听到哥哥读到初二了,笑嘻嘻地说:“妈妈才初一呐!”
佑儿忍住笑,偷偷看着一脸正气的香栀。
香栀内心虽然尴尬,却厚着小脸皮说:“正好下学期可以跟我一起念初二,我可不给你作业抄。”
顾闻山没提醒小妻子,佑儿成绩在心连心名列前茅,还真说不好以后谁抄谁的。
他喊道:“小左儿,洗手吃饭。”
“来啦!”小花宝跑到佑儿跟前说:“哥哥,你跟我来,我告诉你,咱们家水管子有冷热水啦,你不知道怎么弄,我教你!”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变成了一家四口。
也许本身就是军人家庭出身,面对环境也熟悉,佑儿融入的很快。
隔日,顾闻山送小花宝去幼儿园后,与香栀一起去办理佑儿的户口。
看到户口本上落下“顾党煦”三个字,佑儿感觉经历了一场梦。
他们前脚回到家,后脚听到隔壁沈夏荷忽然一声嚎叫。
香栀立马跑到对门敲开门:“怎么了?要生了?”
沈夏荷下礼拜到预产期,正在家午睡。她凄凄惨惨地抱着香栀说:“我梦见又生了俩儿子!我怎么这么命苦,要是真有了三个儿子,将来还要面对三个儿媳妇,这要了我的小命啊!”
香栀哄孩子似得拍拍沈夏荷的背,劝慰着说:“你要实在担心不如去找裘院长拍个片子给你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计划生育政策逐渐开始落实,有不少医院关系户都想要男孩,特意到医院找熟人看肚子。这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定。
裘院长还怒批了这种行为。
然而沈夏荷心心念念想要香软软的小闺女,跟要儿子的不一样,应该能看吧?
“我还是不看了,你快拿你闺女的小衣服给我闻一闻。”沈夏荷迷恋干女儿,一心想要个跟小花宝差不多的闺女,经常要把小花宝的衣服放在枕头下面安慰自己焦虑的心。
“给你给你。”香栀跑回家拿来奶香奶香的小短袖塞给沈夏荷,哭笑不得地说:“等她放学,让她今天陪你睡。”
“那可太好了,我生之前就让她陪我啊。”沈夏荷握着小短袖仿佛真有了力量,抚摸着硕大的肚子,吃力的挪了挪说:“我看老周家媳妇怀了一个肚子比我的还大,她一心想要生个八斤重的大儿子。”
“那是她的事,咱们要根据上一胎的经验科学怀孕。”香栀扶着她下床,批评道:“她家光顾着孩子不顾孕妇,这种行为冯姐还说过,咱们可不学她。”
“诶,你家那孩子咋样?户口上了?”沈夏荷抱着大肚子从客厅穿到对面客厅,忽然看到佑儿出现,笑着说:“你好啊,顾党煦。”
佑儿端着盆头一次被人叫大名,反应了两秒,随后客客气气地说:“阿姨好。”
沈夏荷招招手:“什么阿姨,我是小花宝的干妈不也就是你的干妈,以后不许叫错。你看看,干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佑儿喜欢小花宝,不假思索地说:“是妹妹。”
沈夏荷喜出望外,拉着佑儿说:“干儿子说得对,肯定是妹妹!走,到干妈家,干妈给你准备了见面红包!”
佑儿看了香栀一眼,香栀点点头:“去吧,衣服我帮你晒。”
佑儿不愿意香栀帮他洗衣服,自己洗完刚要出来碰到她们。只好把盆递给香栀,他跟着沈夏荷进到她家。
他发现两户的格局一点也不像,墙面贴着七八张小花宝小时拍的海报,奶呼呼的娃娃穿着红兜兜抱着大鲤鱼怎么看怎么惹人疼爱。
沙发上还堆满小姑娘要用的小裙子、小鞋子,看来这位干妈是真的想要女儿啊。
香栀端着小盆去后院晒佑儿的运动服,小男孩挺有力气的,衣服拧的很干。
晒完运动服,香栀到沈夏荷家说了会儿话,下午带着佑儿去心连心初中办理复读一年的手续。
他们从学校回来,路过洪金棒开的餐馆,香栀要了沈夏荷喜欢吃的凉拌猪头肉。
带回家里发现隔壁没人!
“要生了!已经要生了!”李妈妈打电话给香栀:“这可怎么办,小孟明天才回来!”
“你们等着,我马上到!”香栀挂掉电话,抓着外套就要跑。
佑儿在后面说:“妈,我就不去了,我待会接了妹妹再去医院找你们。”
香栀顿住动作,咔咔咔转头说:“你喊我什么?”
佑儿脸有点红,说:“你要是没听到就算了。”
香栀扑过来抱着他揉吧揉吧说:“其实我听到了,以后就这样叫,我喜欢听。你们过来注意安全,月票在电视柜下面抽屉里。”
“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佑儿看着风风火火跑出去的便宜妈,揉了揉鼻子。
香栀赶到医院守了大半天,沈夏荷顺产顺利,俩孩子仿佛心疼妈妈,一前一后相差三分钟出生了。
沈夏荷头上戴着毛线帽,含情脉脉地望着床边的初生儿说:“其实我也心满意足了,总不能奢望一口气给我俩女儿。我已经有小花宝一个了,再加上小荷花,我心满意足。”
她脸上还没多少血色,香栀坐在床边看着一双龙凤胎,还有过来参观的其他产妇们羡慕的眼神,跟沈夏荷说:“这可是龙凤胎,你知足吧。”
李妈妈端着热水递给沈夏荷喝,老脸乐开花:“就是,你可不知道我打个水,有多少人跟我打听,能生龙凤胎是不是吃了什么神药。我就算有也不能乱说啊。”
李妈妈笑盈盈地看了香栀一眼,沈夏荷从备孕生下孟小虎到今天又生下龙凤胎,从头到尾都在喝香栀给的平安花茶。她已经默默将沈夏荷辛苦怀孕的功劳均出一份给香栀了。
香栀没想那么多,只求姐们能够安全从产房里出来,和孩子一起平平安安就好。
孟岁宁结束任务飞快赶来,在楼下遇到牵着小花宝的手过来的佑儿。
孟岁宁跟他们一起上来,他与佑儿的父母认识,知道佑儿能有如此好归宿,也替他高兴。
孟小虎有点不高兴,他这些天没去幼儿园,坐在妈妈床边嘟囔着说:“怎么就给我生了一个兵,还是个弟弟。我也想要个哥哥啊。”
小花宝这几天缠着佑儿哥哥玩,连陪孟小虎的时间都没了,让孟小虎整天吃醋,非常想要个哥哥气气小花宝。
孟岁宁见到沈夏荷独自生下俩个孩子,愧疚加心疼让他眼眶红了,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沈夏荷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香栀见了,让小花宝看了看弟弟妹妹,随后先走一步,把时间让给他们。
***
心连心初中一年级三班。
佑儿上学头几天有点不适应,大环境不变,小环境变化了,感觉很微妙。
班上有四十多人,以十多岁冒头的同学为主,夹杂着十来位像香栀一样力求上进的大同学。
香栀陪他上了三天学,后面都是主科出现,副科离开。
再过一个月是初一期末考试,佑儿虽然学过,但不敢放松还是努力听课。
香栀每天下班回家,找佑儿要老师布置的作业,母子俩一个在自己房间书桌上,一个在客厅饭桌上写作业。
小花宝不愿意在自己房间做手工,拿到茶几上时不时去骚扰一下妈妈和哥哥。等到爸爸下班,就歪在爸爸怀里一起做手工。
经过大起大落,佑儿怀念这种四平八稳的温馨生活。
如果便宜妈妈不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偷偷瞟他作业答案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是你妈,连这个都不能看吗?”香栀叉着小腰,毫无威信地盯着试卷大题说:“我就是跟你对一下答案。”
顾党煦同学死死捂着试卷,埋头说:“班主任说了,期末考试不管是谁,要是不及格都要留级。我劝你自己使使劲。”
“叛逆了,这孩子叛逆了。”香栀跑出去要拉着顾闻山说理。
顾闻山却坐在饭桌前把她的数学试卷扫过一遍,拍拍腿说:“坐上来我教你,还是自己老老实实坐在那边算题?”
香栀扭扭捏捏地说:“孩子们都在,还是不要了吧。”
顾闻山最近听到郭观宇告状,说香栀同学近期作业和出席情况不达标,期末考试要是真不及格,是不允许继续在职学习了。
当然说的比较婉转,顾闻山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是最近夫妻感情太好,一时耽误了。弄得郭观宇臊着脸走了。
“我其实会做,你忙你的,别管我。”香栀坐在饭桌里头,歪歪扭扭地靠着墙面,打了个哈欠说:“春困秋乏,太阳太少我不舒坦,脑子也就不想动了。”
“期末考试合格的话,我带你们去连城玩。这样有动力动了吗?”顾闻山笑了笑,去给小妻子泡了杯麦乳精,又给俩孩子一人一杯牛奶。
“有有有,非常有!”香栀瞬间坐的板板正正,眼睛亮堂堂地说:“真要带我们出去玩?”
顾闻山其实是想带香栀出去二人世界,但把俩孩子扔在家里或者扔给孟岁宁家太不人道,思前想后还是捎上。
“对,你上次不是听洪金棒说连城的焖子好吃么,这次我带你去吃。那边还有海蛎子是特色,据说连城人说话都夹杂着海蛎子味儿。”
“那我去定了!”香栀也不慢悠悠转笔了,打开笔帽推着试卷说:“你看我这样解题对不对呀?”
“你把思路步骤写清楚,不着急,慢慢写。”
有了去连城旅游的目标,香栀在顾闻山监督鼓励教导,和便宜儿子死活不给抄作业的影响下,低空考过期末考试。
知道成绩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飘的。
“全部及格!六十分万岁!我再熬一年就解放啦!”香栀飞快地往背包里塞东西,看眼手表说:“爸,我去参加家长会,要是有——”
周先生慢悠悠放下报纸说:“你的家长会怎么不用我去?”
香栀小脸一红,嘀咕着说:“你这把岁数还是不要去挨我们班主任教训了,他一个大男人,阴阳怪气可厉害了。都能比得上秀秀。他们文化人,挤兑人可欠可欠呢。”
周先生立起报纸说:“那我还是不去了,等你初中毕业我再去学校转悠。”
艾四季非常钦佩科长的上进精神,使劲拍着巴掌说:“科长,恭喜你顺利读初二!随着你的学历升高,咱们后勤农场办公室的整体学历稳步提升!”
香栀看看学富五车的周先生,再看看大学生毕业的艾四季,心想着自己原来是木桶里最短的那块板板啊。
“那孩子成绩怎么样?好歹重新读了一个月,应该跟的上吧?”周先生在香栀临走前问了句。
香栀走到门口,比起自己的成绩,她更愿意显摆佑儿的成绩:“瞧不起谁呢,我儿子全年级第一名!”
“诶哟,真让你捡着了。瞧瞧把你骄傲的。”周先生又放下报纸,兜里掏出两张博物馆的门票说:“给佑儿,说姥爷奖励他的。”
香栀没拿门票,回头说:“您自己陪他去岂不是更好!”
周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换成谁去,都没他带孩子去靠谱。他文化高,会讲啊。
香栀马不停蹄地跑到初一三班参加家长会,走到楼下发现等待自己的佑儿被四五个小崽子围在中间。
佑儿脸色不好看,那几个小崽子是学校后进生,听说初二留级的。其中胖乎乎的那个,是佑儿原先的同学。
“你爸爸妈妈都死了,凭什么你能到这里念书?!滚回你的孤儿院去,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同学。”
“拿第一名了不起吗?帮写个作业也不写,考试也不给我弟抄,要你有什么用?!我提前跟你打过招呼,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劝你自己跟老师说你不念了,不然我们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打的过我一个,你打的过我们全部吗?!”
“你们说完赶紧走,我不想给我妈惹麻烦。”佑儿远远看着香栀跑过来,他都准备要拦住便宜妈,不让她揍他们,其实他已经想好出校门收拾这帮臭小子了。
“她哪是你妈?!你妈死了!”小胖子挤出双层下巴做鬼脸说:“那个才不是你妈!你少臭不要脸巴结人家!”
佑儿脸一僵,脖子上的筋鼓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你咒谁死了!”香栀耳朵特别好,隔了七八步,并没佑儿想象的那样直白,但也也差不多了。
她站定后掐着小腰,娇俏地下巴抬起来鼻孔冲着打头的那个小胖子开始输出:
“他爸妈把他养的又干净又帅气又聪明,你咋不撒个尿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哪像你,一个小肥猪也好意思欺负我儿子?你就一个爸妈,他可是有两个爸妈爱他,得到的爱是你的一倍!”
香栀骂完,看了眼佑儿说:“你回教室去。”
佑儿飞快地说:“我跟你一起回。”他不想惹麻烦,不想招惹是非,可事情总会找到他头上。
小胖子没想到成年人居然跟他对线输出,嘴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你、你骂我是猪!你们帮我骂回去!”
他推着旁边手下,希望他们帮忙说话,可大家也不是三四岁的小孩,自然听大人说过佑儿的便宜妈是什么身份,根本不敢吱声。
“怎么你还不服气?”香栀越想越气,看着面前想要跑的小胖子,一把抓着他的校服领着说:
“他爸妈是烈士,你爸妈只要活一天,就比不上他爸妈!而且他的新妈妈心地善良又漂亮,他的新爸爸顾闻山,是部队一把手,是你爸妈的领导!你要是再敢带人欺负他,他爸不光要找你爸妈谈话,我还要找你爷爷奶奶你家祖宗十八代谈话!”
小胖子挣扎着说:“哪有这么严重!你放开我,我要回教室!”
“不道歉还要跑?”
香栀一把抽下他脖子上的红领巾,不光对着他,还指着一圈怒道:“你们都觉得没什么是吧?那好,我要找你们班主任好好说一说你这样的行为!让学校把你们家祖宗十八代的红领巾全部没收!要把你们这种肮脏的行径永远记录在档案上,让你们永远无法穿上军装!”
“哇啊呜呜呜——不要啊,我以后要当兵!不要记我档案!”小胖子想要抓回红领巾,可他不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吓得呜哇乱哭。
其他跟在他屁股后面欺负同学的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香栀吓得小脸发白,纷纷道歉,希望香栀不要找他们没收祖宗十八代的红领巾!
佑儿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哭声觉得厌烦,到底还是小花宝哭得可爱,每次抽抽涕涕几声,他心都软了。
这家伙哭起来,真想找块板砖啊。
小胖子的家长被人喊过来,远远喊道:“哎哟,你怎么哭了啊!诶,香栀同志,怎么回事啊!”
其他同学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你一言我一语把小胖子数落佑儿的话都说了一遍,吓得小胖子父母脸发白。
小胖子父母又给香栀鞠躬道歉,香栀让开身子说:“你们要道歉的是佑儿。”
小胖子爸妈老来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苦哈哈地给鞠躬佑儿道歉。
佑儿站在他们面前不卑不亢地说:“下次再侮辱我的父母们,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佑儿的眼神犀利尖锐,小胖子父母一把年纪居然被他盯的目光闪躲。
香栀也气呼呼地说:“我不管你们家庭怎么教育孩子的,这次是第一次,不要再有下一次。我是坚决支持孩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反抗!”
“是是,您说得是。都是我们没教育好这个死孩子,等回家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小胖子一句话不敢多说,被家长连打带踹的弄走,远处班主任正在等着他。看来小胖子注定这个暑假不好过了。
香栀望着他远离的身影,嗤笑一声:“小废物。”
说完,扭头瞪着佑儿:“你爸不是教你拳头怎么打了吗?下次使劲揍!有爸妈在,你怕什么!往死揍!”
佑儿惊愕地抬头,看着香栀眼神里确定的色彩,松口气笑着说:“我知道了。”其实他也想过一一堵着小胖子他们教训一顿,只是这种想法他不敢透露。
也许真应征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香栀走上前,揉揉佑儿的脑袋瓜,又笑嘻嘻地说:“这还差不多了,你要是打不过,记得喊我和你小妹。你小妹力气大、能
挠人,揍小孩一揍一个准儿。打不过跑得快,不需要担心她。”
佑儿接过香栀的包,提在手里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让人欺负了。”
香栀满意他的态度,这孩子说到能做到。她走了几步又说:“对了,还有孟小虎,他虽然小点,但他抗揍!”
第87章 第87章不能再涝了
郭校长这两年重抓升学率,特别是初升高,让他恨不得从小学一年级进校那天开始抓起。一改从前轻浮做派,人显得老练许多。
这次家长会,不光是初一的尾声,也是初二预备考市重高的号角声。
佑儿确定自己的成绩后,一心想要考到市最好的高中,为后面高考打好基础。
一家人暑假后打算好去隔壁省连城玩几天。
“国防大学?”香栀嘴里叼着红豆冰棍,小腿翘在茶几上晃悠着说:“也是当兵的吧?军校?”
佑儿提着行李袋出来,背上挂着小花宝,他拍拍小花宝屁股,小花宝出溜下来,跑到沙发上张着小嘴找香栀要咬冰棍。
香栀指了指电冰箱,最近家里添的大件儿!稀罕物儿,是京市雪花牌,花了工业劵和八百块呢。
顾闻山为了表扬小妻子顺利升上初二,千里迢迢弄回来的。
佑儿拿出拿出根红豆冰棍,走到厨房掰下一半放到小碗里给小左儿小同志吃,自己吃剩下的半截。
“爸爸怎么还不来呀?”小左儿小同志舀着冰棍,舔着上面的红豆学着香栀要把脚翘在茶几上,可惜腿短。
佑儿坐在一边拍拍腿,小左儿同志侧过身,翘在哥哥腿上,心满意足啦。
“爸很快过来了。”佑儿看着时钟,估摸着说:“开车到火车站半小时,咱们来得及。”
哥哥说得对,小花宝专心吃冰棍,也就不嚷嚷要爸爸了。自从家里有了电冰箱,她的爱好从去供销社买冰棍,改成自己在家用糖水做冰棍。
香栀问他:“跟你爸妈说了没有?难得出远门别让他们担心。”
佑儿脸色出现笑意:“昨晚上跟小妹散步的时候去过了。”
顾闻山过来时,媳妇孩子们已经吃完冰棍,在门口台阶上坐了一溜儿。
小郭跑下来接行李往后备箱里塞,笑道:“正正好好一车,再多一个我就不能当司机了。”
小花宝哒哒哒跑到小郭面前,要小郭叔叔抱一抱。小郭抱着她送到后面坐着,跟香栀问好:“嫂子好,嫂子越来越漂亮了!”
香栀美滋滋地说:“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郭挤眉弄眼地说:“谢谢嫂子心疼!”他扭头看到佑儿,点点头说:“小伙子又长高了,记得端午节你跟嫂子一样高咧,现在冒出个尖儿。”
香栀坐到小花宝边上,给佑儿腾出地方,还不忘吹牛:“我儿子要长一米九的,跟我一样高岂不是瞎了。”
“哈哈哈,那比我还高。”小郭绕到驾驶座,他要开车把首长一家送到火车站,高级软卧车厢。
“老石没说什么吧?”顾闻山坐在副驾驶,一脸老谋深算地说:“我也就出去三四天,他可不能有意见。”
“石政委哪能有意见,他说你不拉着他每天出操就谢天谢地了。”小郭暗搓搓地说:“都是战友,怎么身体素质相差这么大呢。”
小花宝在后面嚷嚷着说:“我爸爸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石叔叔也不能!”
小郭开吉普车比较野,开红旗轿车很稳重,他倒完车才跟小花宝嘻嘻哈哈说:“我首长也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
因为太熟悉了,也不觉得小郭在溜须拍马,甚至佑儿也是这样认为,他便宜爸从前是他偶像,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
香栀乐呵呵听着他们夸顾闻山,偶尔夫妻俩从后视镜对视一眼,满脸笑意。
“听说你回老家把亲事定下来了?”香栀八卦地问:“愿意随军吗?”
小郭笑嘻嘻地说:“小娟可愿意来部队了,年底我就回去打结婚证。我爸妈中秋节上门提亲。最快春节前到部队。”
“那太好啦,记得告诉我,我给你包大红包呀。”
“那肯定忘不了嫂子!”小郭瞅了顾闻山一眼:“就是房屋分配最近有点紧张”
香栀也看向顾闻山:“你首长怎么当的呀,小郭婚房都安排不了?”
顾闻山好笑地说:“找陆团长,就说我说的,让他给你弄个好的。”
“遵命!”小郭心满意足,老实本分的开车。要不是为了媳妇,他也不会跟首长开这个口。跟了顾闻山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咧。
暑假出去旅游的人不少,普通软卧车厢六个人,高级软卧四个人,正好一家四口出行。
连城跟海城地图距离很近,但是连城也在渤海和黄海海峡内,俩座城市隔海遥遥相望,要过去得沿着海岸线绕一大圈。
小花宝脱下鞋子,攀着楼梯要往二层爬。香栀坐在对面问:“宝贝,今天晚上跟爸爸睡还是妈妈睡?”
小脚丫在悬空的地方蹬了蹬,佑儿掌心托了一下,小花宝窜到上铺说:“我已经是中班的大孩子啦,让爸爸搂着你睡吧。反正也没有外人在呀。”
佑儿也迅速爬到小花宝对面,觉得小花宝说得很对。
之前他听亲生爸妈说过一嘴,那时候便宜爸还是团长,他亲爸跟亲妈偷偷说顾团长和妻子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那时候他还上小学,并不知道“不是一般的好”到底有多好。
在这个家两个月,有了深刻的认识。
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顾爸在外面雷厉风行、一言九鼎,在家里甘愿伏小做低的哄着小花妈。
可能换成别人,也不会稳如泰山地坐着让顾爸伺候端茶倒水准备洗脚水、洗澡水之类的,可小花妈她就理所应当觉得这是他该干的!
非常有现代女性的平等意识!
家里彩电、冰箱、洗衣机都有了,全是最好的产品。顾爸都舍得给小花妈买来使用。而且洗衣机还不许小花妈用,小花妈的衣服全是顾爸手洗的!
听干妈说,从结婚到现在全是这样过的。
佑儿默默想,如果他以后娶了媳妇,也要这样使劲疼。
香栀不知便宜儿子正在研究学习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面对女儿的吐槽保持着面不改色。她静静地撕着饭盒里的小烧鸡,鸡腿给俩孩子一人一个。
鸡屁股已经在来之前被孟小虎咬了下去,因为要跟姐姐分开,边哭边吃,十分凶残。
顾闻山瞧着小妻子出门装着一脸贤妻良母的样子,等着推着餐车的乘务员过来,给小妻子也买了个烤鸡腿:“表现好,奖励你的。”
香栀秀秀气气地接过鸡腿,用餐巾纸绕着底下的骨头,在乘务员惊艳的眼神里,递给顾闻山说:“你先咬一口我才敢吃。”
乘务员顿时怒视顾闻山,眼神刚瞟过去就熄火了。
这家伙看起来很不一般啊。
小花宝伸脖子指着餐车上的怪味花生说:“爸爸,我要吃花生米!”
顾闻山给她要了一盒,转头问佑儿:“你吃什么?”
佑儿看了眼说:“我吃毛嗑。”
顾闻山拿了袋瓜子给他,给了钱以后,扭头跟他们说:“不要吃到处都是,晚上睡觉扎你们屁股。”
小花宝叽叽喳喳地笑着:“我结实,不怕扎我屁屁。别扎妈妈屁屁就好啦,妈妈嫩呼着呢。”
香栀忍无可忍,站起来戳戳小花宝的脑门说:“你自己下去跟着火车跑吧!”
顾闻山低声说:“孩子又没说错。”
香栀小脸刷地红了,就听佑儿说:“我磕毛嗑呢,什么也没听见。”
香栀赶紧坐到下铺,想用脚蹬顾闻山。
如此大胆的举动,顾师长见怪不怪,顺手攥着纤细脚腕说:“给你换拖鞋,明天早上再穿高跟鞋。”
他不光帮香栀把高跟鞋脱掉,还勾下丝袜塞到自己兜里。脸上正儿八经,手下却不正经地捎着小妻子的脚心。
香栀抽回脚,往上铺看了眼,小花宝正趴在边吃花生米边看小人书。
对面
上铺的佑儿应该看不到他们的举动,这才让顾闻山猖狂至极!
躺在软卧上,香栀望着沿途的风景,本来想振作一下,晚上自己睡。
吃完饭,洗漱完听着铁轨咕咚咕咚的响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时,还是缩在顾闻山的怀里。
顾闻山紧紧搂着香栀,俩人在狭小的床铺上四目相对。
顾闻山眼神里充满爱意与占有欲,香栀知道最近自己理亏,打着期末考试的旗号没疼疼顾闻山,飞快地在他嘴上啄了一口,钻到他怀里。
顾闻山唇边挂着笑意,眸子温和,香栀却能听到他胸膛上跳动火热的心脏。
“这趟伺候好了,回去我奖励你。”香栀趴在顾闻山耳边用气声说:“我一定不装睡。”
昨晚顾闻山没够,去端水的功夫,小花妖装作睡着了。
顾闻山应该看出小妻子装睡,一会儿把人摆成一个棍儿,一会儿把人摆成一个“大”。
怎么摆弄小妻子就是不醒,香小花同志已经不是从前轻易上当受骗的同志,已经是能够厚着脸皮骗人的狡猾同志了。
“出门知道我动不了你,知道承认了?”
“我是发自肺腑知道错误了。”
铁轨并道的声音掩盖着俩人成年人的对话,气息在鼻唇间涌动,忽然火车进入隧道,已经黑了的车厢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香栀唇上一热,自然地闭上眼仔细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顾闻山仔仔细细亲吻过小妻子,分开后帮着小妻子抹了抹樱红的唇:“别后悔就行,这次出门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话就差直说孩子们只是顺路捎带了的了。
香栀在顾闻山诱哄中,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合约,迷迷糊糊在睡梦中还在畅享连城的美好风光。
清晨,香栀听到车厢外面有乘务员查票声。
火车到站烟城市,站台上有不少捧着晚熟樱桃售卖的商贩。
“烟城樱桃和大葱很出名,可惜要再早点更好,樱桃这个时节下市了。”顾闻山提着樱桃回到车厢内,洗干净的樱桃水灵灵,看起来就很好吃。
香栀披头散发地坐起来,车厢里除了她,孩子们已经不见了。
远远地她能听到小花宝跟走廊上坐着的乘客说话,叽叽喳喳兴奋的小样子,应该是小明星又被认出来了。
这孩子是个人来疯,还是个话痨。对方话多她还烦,只许别人听她的小喇叭。
佑儿去餐车买了早餐回来,正好把小花宝也劝了回来。自从上次有拐子,他恨不得把小妹栓到裤腰带上再出门。
顾闻山没说,这节车厢都是海城大学去京市开会的专家教授,相对硬座车厢鱼龙混杂,相对安全。
“哇,这是什么面呀。”小花宝乖乖坐在餐桌对面,用筷子卷着面条说:“面条好奇怪呀。”
佑儿递给香栀和顾闻山一人一碗,自己也打开一碗说:“钢丝大肉面,听说是连城的师傅做的,面条很有韧劲。汤水也是卤水做的,还有三角钱一份的小凉菜,装多少算多少。但是我没要。”
大早上吃小凉菜凉到她们肚子就不好了。
顾闻山对此表示满意,他顾家的男人,就得知道顾家。
一家四口吃完饭,等佑儿还了饭盒回来,又坐了两个小时便到了连城。
顾闻山不用下车,连城部队来人接待顾师长一家观光旅游。
顾闻山不需要你来我往的饭局和人情关系,干脆让接待的军官们都回去,自己借了部队的车亲自开车载着家人在连城里玩。
“白塔附近会有野生梅花鹿?”香栀坐在副驾驶,兴奋地透过窗户东张西望:“我怎么没看到呀。”
连城气候和海城差不多,温度甚至更低,是个宜人避暑的好地方。夏天最高温度三十四五度,早晚没太阳的时候又很凉爽。
“妈妈,快看!”小花宝咬着棒棒糖,指着白塔山腰下的一处褐黄色斑点说:“那里有犄角!”
小花宝对犄角很熟悉,不光是他,爸爸妈妈也很熟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真看到了野生梅花鹿。
佑儿眯着眼盯了半天,也看到了三四只野生梅花鹿!
“真可爱呀!”妻儿们齐刷刷地感叹。
顾闻山望着在连城被称为野生爸爸的梅花鹿,笑而不语。这群家伙远看可爱,近看很厉害。
前年石志兵过来带兵拉练,有好几个战士被野生梅花鹿顶着跑。还有的吉普车也被公鹿的犄角戳变形了。
顾闻山停下车,让他们远远看了看。随后去了鸟语林和海洋公园,又去了鹅卵石沙滩。
小花宝穿着可爱的比基尼,站在照相机前面摆造型。在沙滩上引来不少目光。
“真是开放了啊。”香栀知道今年“个体户”经营受到国家认可,小商小贩们迅猛增加。
此刻沙滩上到处有卖糖精饮料、气球、游泳装和救生圈的人们。还有兜售香烟、啤酒的人。
顾闻山在沙滩上陪着香栀喝汽水,渐渐发现小妻子的目光老随着光膀子的男人晃动。
顾闻山:“”真是不长记性啊。
他起身脱掉军背心,打着赤膊走到海里。滚着水珠的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伤痕勋章,配上出众俊美的容貌,让他成为海岸线绝等风景线。
香栀酸溜溜地看着一帮女同志瞅着她的男人不眨眼,蹬脚踹了小花宝屁股一脚。
撅腚挖沙子的小花宝爬起来扔小铲子哒哒哒往海里跑,边跑边喊:“爸爸爸爸爸爸!”
小喇叭成功吸引住众多妇女的视线,大家顺着她来的方向看到遮阳伞下的妩媚靓丽的女人,有遗憾有嫉妒有艳羡,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收回了目光。
“想笑就笑。”香栀撩了撩长卷发,把墨镜卡在头顶,露出一双漂亮的跟猫似的杏眼。
“不笑。”佑儿憋着笑,起来活动了一下,穿着四角泳裤跟着顾闻山和小妹在海里玩了好一会儿。
顾闻山一会儿把皮球扔到香栀身边一次,小花宝每次哒哒哒跑过来就要拉着香栀下海。
香栀被闹的没办法,摘下身上的真丝纱巾,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走到海边一起玩了起来。
连城海滩开发的很好,非常适合游人游泳和观光,这里外地人比海城多多了。
“焖子!焖子!”香栀玩累了,看到一处亭子上写着“三鲜焖子”,跟刚上岸的顾闻山喊:“我去买几份回来一起吃呀?”
佑儿忙说:“妈,咱先买一份尝尝!”
刚刚香栀买了三份烤鸡架,结果已经被海风吹凉了,只能带回去让招待所食堂热了再吃。
香栀听从便宜儿子的话,买了一份三鲜焖子。她不好一份焖子要四双筷子,买回来以后,坐在沙滩上把自己带着的叉子给大家分着吃。
“味道一般般。”顾闻山强忍着笑意说:“三鲜焖子?”
香栀傻乎乎地捧着小碗说:“昂!写着呢。”
足足一元钱呢!
佑儿也斟酌着说:“葱姜蒜算三鲜吗?”
小花宝偷偷吐掉焖子,撅着小嘴说:“我知道啦,师傅叫三鲜!”
顾闻山从小妻子手里接过焖子,笑道:“我听他们口音不像是连城人,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吃一家焖子,香煎出来的焖子,保证你喜欢。”
“‘香煎’何太急的香煎嘛?”小花宝趴在香栀腿边,往妈妈腿上盖沙子问。
香栀抖腿说:“是香煎刀鱼的香煎。”
小花宝明白了,继续盖沙子并期待地说:“那肯定一百分的好吃。”
下午在海边玩够了,顾闻山说道做到,带着他们去吃了地道焖子。香栀这才知道,正儿八经的三鲜焖子里头放着的应该是鱿鱼卷、扇贝肉和海参块。
另外还吃到连城特色的海肠饭、葱油鸟贝、炸蛎黄和樱桃肉、熘鱼片。
从前顾闻山在外面下馆子,妻女战斗力不高,他不能让她们尽兴品尝。如今有了半大小子,顾闻山索性将能点的都点一遍,反正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不是白说的。
香栀和小花宝吃的肚皮溜圆,瞅着老少爷们收尾一桌子的菜肴。最后还叫了份芸豆蚬子面,她们娘俩没用,一人挑了几根尝过就算了。
在连城玩了三天,一家人很尽兴。
更让香栀高兴的是,尤秀暑假在家待过几天后,忽然要到海城找她过暑假。
回程的火车比去程快多了,香栀回家第一件事,把带回来的冷面卷臭豆腐和炸蛎皇给沈夏荷送过去。
“你说秀秀要回来?真好呀,正好能让她看看我闺女。”
沈夏荷还在家里坐月子,李妈妈让她大夏天坐双月子,沈夏荷整日在屋里坐着,闷都闷死了。
香栀靠着窗户边有太阳的地方坐着,小花宝和佑儿都去找姥爷姥姥了,今天晚上她要跟顾闻山大战三百回合,前提是她不能再涝了。
先晒为敬呗。
沈夏荷看破不戳破,抱着小荷花说:“看我闺女白白粉粉,这一点不像我们俩,倒像是你。女儿随干妈挺好,你漂亮娇俏,还有股不好欺负的劲儿,我巴不得她跟你像呢。”
香栀伸手挑挑小婴儿的脸颊肉,弹嘟嘟的。
她伸手把弟弟小熊抱在怀里亲了亲,嗅了嗅小娃娃的奶香味。
“你也算赶上好时候,多亏生了。我看冯姐到处宣传独生子女政策,让结婚夫妻签字表态,只要一胎呢。”
“呵呵,这
说来就好笑了。“沈夏荷翻了个白眼说:“老周家生了个女儿,六斤六两也不错了啊。”
“是啊,他们家怎么了?”香栀巴巴竖着耳朵听着八卦。老周是家委会周嫂子家,平时喜欢到处串门说话,口口声声要个八斤重的大孙子,她儿媳妇刚生。
“他家说,生下来的女孩只能算半个儿。独生子女政策是要有一个儿子才算有子,所以她要求儿媳妇赶紧坐完月子,再生个儿子,完成她的独生子女大计。”
“嚯,这不明摆着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人看啊。”香栀蹙眉说:“冯姐没批她?”
沈夏荷都是听串门的小伍说的,她冷笑着说:“冯会长当然批评她,可周婶子振振有词,说她老家就是这样的政策。头胎要是生了女儿,可以再生一胎。二胎不管男女都不能再要了。”
“那还是把女儿当成半个人来看。”香栀无奈地说:“愚昧!封建!没有人情味!”
沈夏荷生完小荷花,更加心疼女孩们,她在家憋的难受,就等着香栀回来跟她吐吐槽。
俩人一起骂了一顿,沈夏荷心里好受了,歪在床上给孩子们喂奶。
“等秀秀过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洪金棒餐馆吃一顿。我妈说什么你帮我拦着点啊。”沈夏荷吹着耳边风说:“我妈最听你的了。”
香栀却想到尤秀突然要过来的事,犹豫着说:“我记得她说暑假要在家里好好陪陪爸妈,怎么忽然要回来了呢?该不会有什么事?”
第88章 第88章老夫老妻还是会害羞
沈夏荷给小荷花拍着奶嗝儿,拍完一个递给香栀,香栀接过去继续啪啪拍:“我觉得应该跟她的婚事有关系。”
香栀大惊:“洪金棒难不成又要追求秀秀?”
沈夏荷望着不开窍的姐们说:“哪是洪金棒,借他个胆儿他都不敢我记得她跟我打电话说过,每次她回老家都有人问她处对象没有。她如今岁数不小了,以后不说留在京市,最次那也是省会。城里有人才优先原则,粮本都比别人的厚实。加上住房、户口都能分配,保不齐有人算计到她头上。”
香栀烦不胜烦地说:“当年她家那么难,怎么不见人来帮。”
沈夏荷叹气说:“人心难测呗。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小姐俩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说半天八卦,香栀心满意足地回到家。
家里只有顾闻山炒菜,孩子们晚上被支开,香栀看着光膀子颠勺的男人直乐。
每次她看到别的男人,脑子里第一反应都不如顾闻山。她的顾闻山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比较的。
而顾闻山这人,在外面装的像个人似得,心里头是醋坛子一个。她在连城海边看男人的事,当时没算,今天回到家顾闻山对她爱答不理,故意拿姿态呢。
香栀心里盘算清楚了,这是又找了个新法子来对付自己。
她换上红色吊带纱裙,扭着腰摆着胯到厨房门口,小胳膊撑在门框边:“喂,顾师长,光顾着炒土豆丝怎么不吱声呀?”
顾闻山拿定主意秋后算账,小树不砍不直苗,在小妻子心甘情愿道歉前,他决定当个闷葫芦。
香栀扯着裙摆转了圈,笑盈盈地说:“看我新做的裙子好看吗?我觉得跟咱们结婚那天穿的裙儿差不多呢。”
顾闻山颠锅的手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狡猾的小妖精身上瞟,这一瞟了不得,赶忙放下铁锅!关窗户、拉窗帘,打开衣柜取下衬衫给她套上。
“你疯不疯?被外面人看到怎么办?”顾闻山唬着脸说完,掩藏在衣襟下透明蕾丝裙摆被她掀了起来。
“顾闻山,你好久没种种子了。”香栀娇滴滴地说:“咱们待会再吃饭,我想好好摸摸你、亲亲你。”
这谁受得了。
顾闻山指节握着嘎吱响,舔了舔唇说:“亲我?”
香栀小手贴在他的胸膛上,甜甜地说:“吃了你也行。”
闷葫芦在小妖精的攻势下裂开缝隙,从他盘算要砍小树苗到现在,历时三分钟。
他看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
青天白日、白日宣淫。
这谁能拒绝得了。
顾闻山伸手要捞细腰,小妻子扭着腰躲开,恶人先告状:“那你不许生气了,什么驴脾气。还得让媳妇哄着的男人最没出息。”
“行。”顾闻山上前一步扛起小妻子:“我不生气了,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有出息的男人。”
按照香栀的打算,锅里土豆丝能放住,等完事烙个香油烙饼,卷着土豆丝一起啃,晚上还能赶上新追的电视剧《大侠霍元甲》。
可妖算,不如天算。
天算,不如顾师长算。
中途小花妖喝到一碗红糖鸡蛋续体力,竟让顾闻山折腾到天亮。狠狠地把这段时间没能耕耘的土地,尽心尽力的耕耘一番,洒下种子和汗水。
周扒皮好歹是闻鸡起舞。
顾扒皮连鸡叫的机会都不给。
一次又一次吃干抹净后,给小妻子拢上自己的背心,套上小花裤衩,心平气和、容光焕发地出操去了。
香栀趴在床上,觉得自己魂儿被榨干了。
“我可能真是个人。”小花妖眼角发红地嘟囔:“顾闻山才是那个妖精!”
紧实的腹肌,强悍的体力。
比刚结婚时更甚。
还有被他琢磨透的身子,总会忽然做出让人羞耻又害臊的事情。
香栀通红着小脸,用枕头盖住脸蛋,回想起来又羞又气。
顾闻山出操回来,捎带着海麻线包子和豆腐脑。
叫了小妻子一声,冲完凉出来发现小妻子还蒙在枕头里不出来,大步流星地进屋扒拉小胳膊说:“这次是醒的还是晕的?”
香栀抓起枕头要往顾闻山头上扔,猛见着他眼眸里的星光,不由得停下动作。
顾闻山顺势夺过枕头扔到脚下,单手攥着小妻子的手腕压在头上,细细观察她的唇角。
香栀被灼热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伸脚要蹬他,被顾闻山躲过去。小花裤衩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她忙并起腿:“放开我。”
顾闻山亲亲她的唇角,心疼地说:“昨天是不是太勉强了,都红了。”
香栀羞得耳朵尖发红,昂起下巴倔生生地说:“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我乐意,你放开我。”
顾闻山舔舔唇,视线往下游走:“那我报答你吧。”
香栀羞愤不已,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如此明亮的视野里,她还是不好意思。
可顾闻山脸皮厚如城墙,在卧室忙活完,漱口后,去给小妻子加热早餐。独留小花妖在床上羞愤捶床。
可惜小拳头无力极了,跟昨天顾闻山体会过的一样。
***
八月中旬,香栀心心念念的秀秀姗姗而来。
炎热的暑期,让夏蝉也有气无力的喊叫。
马路上扬起尘土,香栀戴着洋气草帽,穿着白衬衫配波点百褶裙,走在路边俨然是一道**。
沈夏荷丰韵不少,穿着条纹衬衫裙,没系腰带。站在出站口不停地扇着折扇:“怎么还不出来?”
火车南站人来人往,气味感人。
香栀也望眼欲穿,不停地晃动脑袋瓜往里探。
“我在这里!!”尤秀背着大书包,浑身书卷气。她挤在出站人群里,大老远蹦起来给她们招手!
成功接到小姐妹,看她消瘦一圈的脸蛋,香栀心疼地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是不是在家没好好吃饭?我告诉你,盲目减肥伤害生命!”
尤秀给她们俩一人一个大拥抱,被小姐妹迎上车,笑眯眯地说:“我哪里是减肥。上学期学校筛选交换生,我争取来着。导师帮我保研,这趟能成功的话,以后最差也能留校任教。”
香栀面对学霸,懵懵懂懂地问:“什么是交换生呀?你要交换到哪去?保研又是什么?”
尤秀耐心给她解释:“就是比本科生更厉害,不需要我考试,直接升上去啦。交换是跟A国交换,他们有最新的计算机技术,我们学校计算
机研究中心需要引进技术。争取在我这代人身上,打破技术壁垒和钳制,让咱们国家有自己的计算机!”
沈夏荷犹豫问:“你以前好像不是计算机专业吧?”
尤秀捏捏沈夏荷出现的双下巴,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修了双学位。”
香栀还是听得懵懵懂懂,但不妨碍她觉得小姐妹牛掰!
一路上,叽叽喳喳跟秀秀说着部队里事,拉着小手摸来摸去,感觉尤秀手掌也不肉乎乎了,心疼地要去下馆子吃大肉。
洪金棒早早在饭店里准备着。最大的包间,老板亲自下厨。
尤秀的到来让他瞠目结舌。小胖丫头脱胎换骨,五官精致大气,轮廓明艳,哪怕戴着眼镜也无法遮挡隽丽的眉目。
从前两个短茬麻花辫,变成高扎的马尾辫。头发又黑又亮,随着她走路晃来晃去,让洪金棒觉得象牙塔真是养人的好地方。
“瘦这么多?突然要不认识了。真、真漂亮。”看着喜欢的人变得越来越优秀,洪老板这两年挺起的腰杆又有点弯下去了。
“他给我好多分红呢。”香栀给尤秀夹了一筷子麻油鸡丝,夸奖洪金棒说:“市里个体经营户模范企业,人家还想找块地盖大楼呢。”
这牛帮他吹的,都要爆炸了。
洪金棒弯着腰给她们舀鸡汤,说道:“也不是大楼,就是三四层的饭店。哎,八字还没一撇呢,香栀同志您先别给我吹出去了。市里银行还没给我贷款呢。”
香栀在他那里有股份,这次又给他一笔钱注资,可盖大饭店光是那些资金不够。近来有经营放贷的消息,洪金棒特意让香栀问了问顾闻山,打听了一下贷款借钱盖饭店的可行性。
他知道这俩夫妻是干大事的,一个说完全可以落实,作为贷款试点帮他申请优惠利率和税务减免,一个大大咧咧地说:“亏了大不了从洪老板变成洪金棒,给你那么多钱,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洪金棒想想也是,他来海城什么都没有,靠得是自己的一双手。手在江山在,有什么好怕的。他得往前飞,不能越活越回去。
于是上个月他主动跟银行联系,希望能够获得第一批贷款经营的资格。为此,还将经营多年的饭店、食堂都作为抵押。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尤秀始终笑着吃着菜,偶尔夸夸洪金棒的手艺。还跟当年的口味一样。
洪金棒吃到一半,抱来冰镇米酒,给尤秀倒了一碗:“喝吧,尝尝我跟叔叔做的差别大不大。”
尤秀的爸酿米酒很好喝,尤秀只在信里提过一句,没想到洪金棒在她过来前已经把酒酿上了。
洪金棒揉着鼻子说:“不好喝也不要紧,我刚学没多久。本来还以为要等个一年半载再让你喝到嘴,没想着你这么快就来了。”
说完,他站在一边端着米酒坛子一脸期待地等着尤秀品尝。
尤秀心里藏着事,爽快干了一碗米酒,清淡的酒香和凉爽的口感让她畅爽许多:“味道很醇正,你手艺都要赶上我爸了。”
洪金棒听到尤秀夸奖,激动地又抱来几坛米酒:“等你们回去带着,不是家里有电冰箱了么?放在冷藏里半个月不怕坏。”
“行,我保证秀秀不喝完不许出国。”香栀抿了口米酒,眯着眼回味着说:“真好喝,甜甜的酒气还不大,都能拿来卖了。”
洪金棒笑呵呵地说:“不卖,专门给你们喝。”
哪里是给“你们”,应该是给“她”。
小花妖笑而不语。
“真好喝,甜兮兮居然也爽口。夏天喝这个正好。”沈夏荷也抿了一小口,她不敢多喝,免得奶孩子给孩子喝醉了。
洪金棒却抓住话里的重点,怯怯地问:“你要出国?不、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那就是叛逃。也就十到十五个月左右,这次带着研究任务去,学会了就回来。”
洪金棒听到她能回来,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尤秀打开心房,跟他们说了最近的烦心事。
“其实我爸不是我亲爸,我亲爸在我家出事以后跟我妈分开了。当时他们两地劳改,我妈还以为我爸能老老实实接受教育。后来才知道我爸把许多事情都推到我妈身上还跟我妈撇清关系,申请离婚了。现在的爸,其实是我后爸。”
香栀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秘密,她起身关上包厢门说:“这么大的事,怎么那时候没跟我们说?”
尤秀不以为然地说:“我早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而且我后爸很关心我妈,他虽然是个农村人,可认知和见解比我亲爸强多了。前年他跟我妈拿了结婚证,也算是夕阳红了。”
沈夏荷时不时问几句,尤秀有问必答。
香栀看了沈夏荷一眼,把她们担心的话问了出来:“你不是说要在家好好陪陪你爸妈,怎么忽然要过来了?”
尤秀苦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我亲爸,他要给我介绍对象。”
洪金棒手里的酒杯叮咚一声掉在桌面上,他紧张地说:“你可不能答应他啊!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的!”
尤秀起身捡起酒杯放在他面前,犹豫着说:“我这次也是想过来请你们帮帮忙。我爸妈还是想让我出国学习,让我不要管尤建设。可我担心他们的安全,尤建设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知道我回家了,特意跑到老家村里骚扰我们一家!他跟我妈分开这几年,没见他管过我们!”
“岂有此理,这是看着你有出息,他有利可图了。”沈夏荷怒拍桌子说:“他还有脸骚扰你!”
洪金棒声如洪钟地说:“你当初跟阿姨过的多苦,好不容易好起来他倒是跑过来了。从前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不想想你们?就知道把过错甩给你和阿姨,把好处往自己身上揽。”
香栀咬着牙说:“你放心去国外学习,你大姐和我都有联系方式,要是有问题让她直接给我家打电话。那边不是还有部队吗?我再问问顾闻山有没有战友在那边,关键时候能照应一下。”
“他倒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就是骚扰人、恶心人。”尤秀想起来就倒胃口,放下筷子说:“拿出父爱如山的嘴脸来拿捏我,他说他过去身不由己,每天都挂念着我们母女,还在村里说我妈跟我后爸是搞破鞋认识的。就是故意膈应你。”
要不是早年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一腿,还把过错推在她妈身上。尤秀和她妈都会觉得对不起尤建设,说不准这次逼婚都得逞了。
“你放心去,虽然我们不在你爸妈身边,但是有事交给我们准没错。”香栀拍着小胸脯说:“这是你关键时期,千万不要被他影响。”
尤秀也想着要不要拒绝这次出国交换,可下一次就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香栀的保证,她把心放在肚子里:“好。我去。”
洪金棒在边上嚼着
鸡肉,等发现过来,已经把鸡骨头也用后槽牙嚼碎了。
这顿饭吃的人心里憋气,回到家,顾闻山值班不在家。
姐妹仨又回到从前时候,挤在沙发上,吹着电风扇说着体己和八卦。
佑儿参加了暑假夏令营,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也别爱吃苦,主动参加军训营,开学前才能回来。
小花宝在姥爷家乐不思蜀,姥爷给做了对粉红纱质的小翅膀,她每天戴着扑腾,幻想自己是天上的仙女,能飞来飞去。
正好让她们得了空隙,好好地聊了几天。
“这是给我干儿子带的中考参考书,我以前学习资料恐怕过时了,这些都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新资料书。”
尤秀把捎带的礼物一一放在茶几上:“七巧板和积木是给小花宝的。你们俩一人一块洋布料,做裙子还是衬衫随你们。”
香栀不嫌热,黏着尤秀坐着,还要抱着人家的胳膊。
尤秀热得大汗淋漓,对着电风扇吹着风说:“对了,你们俩这学期成绩怎么样?马上要中考了,需要我给你们定个学习计划吗?”
香栀总算舍得松开胳膊,让开一步距离,支支吾吾地说:“反正及格了,拿初中毕业证问题不大。再说离中考还有一年呢!”
沈夏荷也说:“我念完初中不念了,等他们上托班,我也去托班当老师。”
尤秀看向香栀说:“那你呢?中考吗?要是中考,我给你出几道题摸个底,等我走之前把你薄弱科目好好补一遍。”
香栀泪流满面地说:“秀秀,不至于啊,咱们真不至于这样啊!我也想去托班当老师,我还是个副科长,忙都忙死了。不念了,我就是个文盲,不学了!”
沈夏荷感同身受,知道小花妖被人类学业摧残,想张嘴替香栀说几句,再看香栀珠玉透粉的肤色,容光焕发的容颜,觉得再摧残摧残似乎也可以。
香栀哪知道,顾闻山不做人,她的好姐妹也不做人了。
叽叽歪歪、逼逼赖赖,反正不要继续学下去了。
被学习改变命运的尤秀只好放下这个话题,讲了些大学校园里的趣事,企图让小姐妹燃起学习的兴趣。
沈夏荷也劝着说:“栀栀跟我不一样,她有灵气还聪明,就是不爱用功。如今大家条件也好了,她只要花三分的心思在学习上面,也能有很好的成绩了。”
香栀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觉得你也需要学习呀。你家仨儿宝贝,不能把教育全指望在老师身上吧?孟大哥工作忙,你也应该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呀。回头孩子长大问你,你一问三不知,那怎么行呀。”
呦呵。
沈夏荷不说话了,静静凝视着香栀。
香栀也不说话了,反过来瞪着沈夏荷。
眼看着俩人要掰,尤秀哭笑不得地拉开她们说:“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以后请家教。要是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也行!”
“那不就得啦。”香栀起来,哒哒哒跑到电冰箱前面,取出瓶冰镇汽水,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再打开彩电,拿上小零食,一条龙安排的妥妥的。
尤秀心想,这样的安乐窝,换成她,她也不愿意吃学习的苦咯。看来小姐妹被顾闻山照顾的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尤秀在这边住了一个多礼拜,中途被郭观宇请到心连心学校,咨询了京市那边初小的教育现状。
尤秀好歹在心连心当过教师,为此还特意到京市其他学校考察过,不枉费郭观宇一片苦心的栽培,带回来不少有用的信息。俨然成了心连心在京市的人脉。
等到快开学,香栀眼泪汪汪地送尤秀离开,还给她塞了不少大对虾。洪金棒更是借了台小汽车,亲自开车送尤秀上了火车。
有了尤秀的提醒和托付,在她十月初去国外交流后,香栀每个礼拜都要给尤大姐打电话。
“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尤大姐住在镇上,楼下小卖部有电话机,每次接听电话很方便。小卖部老板站在柜台前面喊一嗓子,她在二楼能听见。
香栀抱着电话机,摊在沙发上跟尤大姐唠了几句,挂掉电话,懒懒散散地准备上班。
托大儿子的福,他每天上学顺路送小花宝去幼儿园,这样顾闻山能在出操后,陪着小妻子吃完早餐再去办公室。
“再喝点豆浆?”顾闻山把自己那杯推到香栀面前,将她吃剩的葱油饼捡到自己碗里。
香栀指着右眼皮说:“今天一个劲儿跳,该不会是你帮我写作文,被班主任发现了吧?”
顾闻山失笑着说:“不帮你写你就赖叽,帮你写,你还提心吊胆。”
香栀凶他一眼:“还不是你不让我睡觉,不然我写作文怎么会没时间!”
“赖我。”顾闻山咬着葱油饼,见她也不打算喝豆浆了,往她胸口瞥了眼。
香栀敏锐发现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说:“还没看够?”
顾闻山艰难咽下豆浆,摊开手凌空比划了下说:“最近是不是瘦了。”
香栀开始没反应过来:“没啊。”
等到顾闻山把她送到农场,已经离开了。
香栀抄着报表,忽然低头看了眼胸口怒骂:“他个臭流氓!”
艾四季大惊失色,在隔壁桌站起来:“谁?!我帮你报警!”
香栀咬牙切齿地说:“报警没用。”
艾四季急了:“那让顾师长去收拾他!”
香栀顿时蔫儿了,最近顾师长还天天收拾她咧。
“是我突然想到电视情节,不是咱们认识的,也没对我怎么样。”香栀手背贴贴脸蛋,微微发烫。
艾四季是个没结婚的黄毛丫头,并不知道香栀震惊于丈夫的厚脸皮。只在琢磨着最近部门调动的事。
她瞅瞅继续专心写表格的周小科长,忍不住问:“科长,这次你职务能转正科了吧?”
要是香栀能转正科,她身为香栀手下的小喽啰,身份也能水涨船高,争取个副科。
“应该是的。”香栀喂了她一颗定心丸:“你来这里也快两年了,这次调整副科没问题。咱们部门有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放心吧。”
瞧瞧她科长多靠谱!
艾四季喜笑颜开,主动把香栀的工作揽了过去。她写着写着,忽然抬头说:“那咱们部门全是官了啊?”
香栀噗呲笑出声,明白艾四季也想有手下:“不啊,周主任说了,年底要来两个新人,跟你那时候一样先实习到年后,要没大问题就转正式工。”
艾四季心情又明亮起来,回头她爸妈要是知道她能当副科长了,指定能在家里摆酒席请客。嘿嘿。
香栀忙了一上午,中午准备在花房里转悠一圈,被艾四季找了过来。
“科长,门岗来电话,说有个姓尤的老同志带着两个男人要来找你,说想要反映问题。”
来了,终于来了。
香栀摸了摸右眼皮说:“别让他们进来,我去门岗值班室会会他们去!”
说完,麻溜往沈夏荷家跑。
第89章 第89章好大的脸
沈夏荷还在家给孟小虎接毛线裤脚呢。
听到香栀在外面喊:“尤建设找来了!快跟我走!”
李妈妈握着奶瓶,疑惑地说:“尤建设是谁?栀栀怎么激动成那样?”
沈夏荷也激动的差不多,扔下毛线裤,飞快地套上连衣裙,趿拉着拖鞋冲了出去:“妈!尤建设就是秀秀不要脸的亲爹!你记得给孩子喂奶,我去去就回!”
李妈妈也兴奋起来:“快去快去,好好呲他几句!臭不要脸的玩意!要是打起来,记得喊妈过去!”
“哎,您别操这份心了,打不起来。”香栀在外面扯着脖子喊:“警卫连战士们都守着呢!”
“快快快!”沈夏荷坐上车,催促着说:“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爹能干出那样的事!”
“走!”香栀接到沈夏荷,撅着屁股使劲踩着三轮车往大门口去。
俩人风风火火赶过去,看到大热天站在岗亭门口吹电风扇的尤建设,把战士要吹
的风都给挡住了。
为什么一眼她们就能认出来?
因为尤秀像是从她爸的模子里刻的一样,不过那是胖乎乎的时候,现在可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三十七度的高温,是海城市最近十年最高气温。
尤建设一米六的个子,一米六的腰身。就这样,还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看起来像个成功下海的生意人。
他频频往大院里面张望,不断用手帕擦着汗。
一辆车铃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老旧三轮车在他面前停住,蹬车的姑娘气喘吁吁,盯着尤建设。
尤建设看了眼披头散发、小脸通红的香栀,又看了眼车后面趿拉着褪色拖鞋的沈夏荷,烦躁地摆摆手说:“上一边停去,我还在这里等人呢。”
香栀扭了下车把手,尤建设不耐烦地捏着鼻子说:“诶哟哟,什么味道啊,是不是压了牛粪?你们这种粗人,也太不讲究了,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在这里等谁吗?”
香栀气息平稳下来,抹了把汗说:“你叫尤建设,是尤秀不着调的亲爹!你自己给谁打电话要见面都不知道吗?”
尤建设眼高手低,这才把目光落在香栀身上好好打量。他知道尤秀有个了不得的姐妹,嫁了位师长,在114军区一手遮天。
“香栀同志?”尤建设马上换上另一幅嘴脸,手帕飞快掖进口袋,伸手要跟香栀握手。
香栀嫌他埋汰,抱着胳膊不握手,坐在车座上说:“你来找我什么事?我忙着呢,有事快说。”
尤建设讪讪收回手,指着警卫值班室说:“咱们上里面说,我介绍两位朋友给你认识。”
沈夏荷坐在后面稳如泰山:“谁认识你啊,凭什么要给栀栀介绍朋友?”
嘴皮子这么厉害,尤建设知道这位肯定是那个沈夏荷了:“那就麻烦你们看在我家阿秀的面子上,跟我聊几句。哎,其实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他到底在外面做生意,面不改色地又请了一遍,伏小做低地说:“阿秀这孩子肯定跟你们说我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我想着你们都是好朋友,不如把人家孩子带过来让你们帮着把把关。让你看到他们家的诚心诚意。”
“恋爱是她自己的事,我没道理给她把关。”香栀心想,自己还没秀秀脑瓜子清白。之前是运气好遇到顾闻山,要是遇到个坏蛋,那时候的她也无从分辨啊。
沈夏荷从三轮车上下来,不为别的,日头太烈,她坐在铁上烫屁股。她走到尤建设边上,讽刺地说:“还‘孩子’呢?既然还是孩子,那还处什么对象,回家吃奶去得了。”
尤建设黄豆大的汗落了下来,走到警卫值班室门口,做出请的姿势说:“进来说,何必招人笑话。”
香栀也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把尤秀烦成那样,将三轮车停靠在十米开外,走进值班室,一眼看着吃着冰棍的男青年。
他爸在边上还在帮他擦嘴角,哄着他说话呢。
“你说对了,还真没断奶。”香栀小声跟沈夏荷嘀咕。
说话间,看到男青年行为举止并不成熟,脖子偶尔抽动,看起来似乎有隐疾。
沈夏荷瘪瘪嘴,和香栀一起做到他们对面。
陈巨峰是乡规划局副局长,乡里有扶贫建设任务,尤建设作为水泥厂的车间主任,希望能争取到政府水泥配额。到底用不用他们厂的水泥,也就是陈巨峰一句话的事。
为了这个生意,尤建设动了不少脑筋。今年要是搞定这门买卖,年底调整职务,说不定能当上第三副厂长。
他年纪不轻了,再熬几年要是运气好能当上厂长。要是运气不好,前面两位副厂长接任前面厂长的工作,他能从副厂长位置上退休,也算是好身份,退休待遇也比车间主任强多了。
但只要攀上这门亲戚,厂长对他说话都得客气几分。
“陈局长,这位是香栀。我们家阿秀的好朋友。也是114军区顾师长的夫人。”尤建设与有荣焉地说:“阿秀当年多亏香栀同志和沈夏荷同志的照顾,没有她们就没有阿秀今日的辉煌啊。”
陈巨峰不敢相信眼前年轻的漂亮姑娘能是赫赫有名的顾师长妻子,但在军区里大方承认,还有战士在门口听着,那应当不会有错。
“香栀同志真是低调啊,我等早闻大名,幸会幸会。”陈巨峰拉扯着儿子陈本康说:“快问好。”
陈本康眼珠子很大,不是天生的大眼睛,似乎甲亢。他心智并不成熟,被父亲拉起来,不耐烦地说:“你好。快点把我媳妇给我吧,我都要死了。”
尤建设忙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香栀同志,你别在意,来,坐。”
坐下来以后,尤建设开始诉说这些年的不幸。还将尤秀小时候的趣事和她母亲所谓“出轨”得事,隐晦地提了提。
道貌岸然地说着,时不时擦拭着眼泪,似乎是一位真心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沈夏荷眯着眼在后面盯着尤建设,发现他还挺能装的。要不是尤秀把话都给她们说了,她们真能当尤建设是个好人。
不过尤建设光顾着跟香栀拉关系,看起来只在乎师长的妻子,而不在乎副团长的妻子。
香栀坐在他们对面,跟战士们打了声招呼,多给了十分钟会谈时间。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咱们进去慢慢说?”尤建设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着好歹来一趟,顾师长家认了门,以后也好出去吹嘘。
“来得及,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香栀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她家哪里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去的。
尤建设还以为香栀能邀请他们到家里说话,看样子是不成了:“说来说去,康康这孩子单纯,长得也高大。家里母亲早逝,阿秀要是嫁过去直接能当家。”
沈夏荷突然冒了一句说:“那他爸也死了不成?”
陈巨峰脸色一下掉了下来,他为了老陈家的香火,这趟忍辱负重,怎么能够让一个妇女挤兑。
尤建设双手合十跟陈巨峰比划道歉,这下算是能将沈夏荷放在眼里了。
他客气地说:“阿秀那孩子对我有偏见,总以为我会害她。其实我哪里是害她,我在帮她啊。她不是说想出国吗?我们俩家,特别是陈局长家愿意给资金、给条件,让她出去。只要她先成家立业,以后事业上我们都是她的助力啊。”
“我看阻力还差不多。”香栀睨着尤建设说:“没听过卖女儿还卖的如此冠冕堂皇。”
“我怎么是卖女儿呢?这些年我都想着她,我真希望她跟她妈一样能幸福。你看,她妈虽然对不起我,我也没说什么吧?”尤建设双手一摊,话说一半故意让人遐想。
香栀冷笑着说:“你想着她?跟别的女人风流的时候,她跟她妈俩人在农场里挥汗如雨。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她为了二两黄豆能跟别人搏命。她现在有出息了,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马上要振翅高飞了,你突然出现,我看不是想要助力她,我看是想要阻止她高飞。”
沈夏荷也嘲讽道:“还说成家立业后再让秀秀出国。结婚生孩子以后,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外面有是怎么个行情?给钱资助算什么?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自己打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清楚,她心里早就没把你当父亲了,你最好少折腾。”
陈巨峰忽然说:“只要能让我儿子的优秀基因传播下去,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当尤秀的绊脚石。”
他似乎很在乎时间,说话的时候看了几遍手表,当时钟敲响后,忙从兜里掏出一把药,硬塞到陈本康嘴里:“快点吃了。”
他本来不想带儿子过来折腾,但听说海城解放军医院有著名的中医大夫,希望能够给儿子看一看。
香栀望着傻乎乎流着口水的陈本康,空气里有股中药遮盖下的腐臭味儿。
“陈本康,你说你要死了,是真话吧?”香栀突然开了窍,说:“你们这么着急要传基因下去,是他得了绝症?”
沈夏荷一拍大腿嚷道:“因为傻儿子太傻,不想再生个傻孙子,知道尤秀头脑好,想要找尤秀改良基因?!”
“你、你们乱说什么!”尤建设站起来吼了一声。
“香栀同志?”门岗的战士扭头看向里面,询问香栀态度。
香栀挥挥小手:“没事,聊着呢。”
战士又把头扭了回去,双手握着枪支立正站好。
尤建设咽了咽口水,重新坐下来。
可陈巨峰一开始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过来,他知道看过天的鸟儿是不会愿意回到笼子里。更何况,他们说的许诺,自己都不相信,哪里能骗得了尤秀她们。
“我带儿子去看病,好不容易挂上秦专家的号。”陈巨峰不愿意继续被嘲讽,既然人家不乐意帮忙劝尤秀,那他和他儿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尤建设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了出去,苦苦乞求着说:“她们年轻许多事情不明白。我女儿我还不了解吗?你们这样的家庭,对她来说已经是高攀了。”
“算了算了,哪里是她高攀,今天看来是我们高攀。”陈巨峰又掏出手帕给陈本康擦了擦嘴说:“走吧康康,爸大不了白发人送黑
发人。”
陈巨峰能愿意过来,也是尤秀足够尤秀,想要试一试。到这里看到俩位女同志一点口风不透,咬定要帮着尤秀,他也打消这个念头了。
尤建设目送他们离开,跑回警卫值班室说:“瞧瞧这事情干的,人家多命苦啊。年轻时候妻子死了,现在儿子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也活不长。想要得个孙子留个念想,这个机会都不给人家。”
“那你替陈本康给他爸尽孝不就得了。”香栀笑嘻嘻地说:“反正我看你对他挺有孝心的呀。”
尤建设胖脸红了要爆炸,他甚至能看到不动如松的战士们眼里潜藏的笑意。
尤建设几次想要发难,可想到香栀的身份背景又把话咽了下去。他还以为香栀是个好哄骗的年轻同志,谁能想家里的脏事尤秀都跟她说了。
沈夏荷盯着尤建设讪讪的脸,看他忽然抬起手,忙说:“你可别自残啊,就算你把脸皮都给抽下来,我们也不会松口。”
尤建设本来想跟香栀握握手,他老脸还没厚到这种地步。而且想着好歹也是个关系,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我这人做事体面,绝对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都是妇人之见。”尤建设在她们面前端不起长辈的谱儿,打定主意还是得从前妻那边想办法,说完硬气的话,挺起腰杆离开。
“我怎么觉得他还没放弃?怎么会有这种人?专门把闺女往火坑里坑?”
沈夏荷拍拍三轮车,黑橡胶坐垫被晒的烫屁股。她垫着手帕坐上去,招呼香栀上车说道:“这哪是亲爹,我看连陌生人都不如。”
香栀蹲在车里,根本不敢坐在铁座上,伸手抱着沈夏荷的腰说:“我回去给尤大姐打个电话,尤建设这人浑身腥臭无比,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得让她注意点。”
沈夏荷蹬着三轮车回家,气喘吁吁地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香栀小脸皱在一起:“那可怎么办啊。”
沈夏荷拼命蹬着三轮车,汗都要把眼睛糊上了:“先不说这个,你家还有冰镇绿豆汤不?我估摸要中暑了。”
“啊?”香栀一下跳起来:“完蛋玩意儿,我来蹬,你歇着去!”
俩人交换地方,香栀疯狂蹬着三轮车回家。到家跑去开电冰箱,扯着沈夏荷要把她脑袋瓜放进去。
“还没中暑!哎哟,别薅我头发。”沈夏荷笑骂道:“故意的是不是?!”
香栀无辜地摊开手:“我怎么会故意薅你头发呢?”
沈夏荷刮着她的鼻梁说:“小妖精还记仇呢,上次让你上高中你是不是不乐意了?”
香栀不承认:“我这么热爱学习的上进青年,怎么可能会不乐意呢?”
沈夏荷端起绿豆汤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顿时觉得魂儿回来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抿了一口说:“你这么乐意,那你中考哇。”
香栀虚情假意地笑着说:“你中考我就中考。咱俩好歹也是个伴儿,都是从扫盲班出来的战友嘛。”
沈夏荷唇角抽动:“你这事儿非要拉着我干嘛?你不是马上要当科长了吗?办公室又要来俩大学生,你文凭最低你高兴?”
香栀说:“我高兴呀?我文凭低怎么样?大学生还不是得听我的?你这么在乎学历,你考去啊?等到孩子长大了,妈妈们都是大学生就你不是,你害臊不?家庭主妇当久了,小心跟你的孟哥哥没有共同话题咯。”
沈夏荷心里咯噔一声:“真的吗?”
香栀嬉皮笑脸地说:“真的。”
沈夏荷犹豫着说:“那我考虑考虑。”
香栀大惊:“难不成我的话你真听进去了?”
沈夏荷说:“难不成你的话我还不听?全当个屁呲溜出去?”
香栀怒道:“你才呲溜呢。”
沈夏荷哈哈大笑,站起来关上冰箱门说:“冰箱里面真凉快,你说秀秀学那什么机,以后会不会整个冰箱机,让人也能进去乘凉?”
“没文化真可怕。”香栀说:“那叫空调。我在京市大饭店吃饭已经见识过了,嗡嗡嗡冒凉风,吹在人身上像是大冬天刮得西北风,浑身透凉呢。”
“那可贵可贵了吧?”沈夏荷打开电风扇,吹着风说:“咱这样的老百姓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用上了。”
香栀也觉得热,瘫在沙发另一端,把卧室的电风扇拿出来对着吹。吹来吹去,噌一下坐起来说:“与其担心尤妈妈和叔叔,还不如让他们过来!”
沈夏荷放下碗说:“过来?他们过来能干什么?”
香栀说:“尤妈妈念过书!秀秀说过她是教会女高毕业,咱们扫盲班不是要请老师吗?又不给钱,没人愿意过去教。心连心因为要抓教学,老师也不过来支援了,我瞧着让她妈过来试试?”
沈夏荷一下来了精神说:“那得赶紧跟冯姐说一声,别让她招人了。咱们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成。等到秀秀回来,他们老两口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香栀家的电话无法给外国拨号,她只能写封信,先让小郭送到政治处审核,再由政治处的同志另行寄到A国尤秀的地址。
沈夏荷在她写信时,给冯艳打了电话。
冯艳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光是听到是尤秀的父母,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来,那双亲也不能是一般人,到部队帮着扫盲班上课,还不要钱,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
后面几天,香栀为了这事,还往图书馆跑了几趟。
扫盲班就在图书馆一楼办,她过去帮着递送材料,顺路往阅览室看过去,没看到王小梅。
“她辞职了,跟丈夫一起去南方闯荡做生意啦。”接替王小梅工作的是位新家属,她不知道王小梅之前的事,只觉得她丢了图书馆的差事可惜。
要说王小梅也不是军属,能有部队职工待遇,可是别人求不来的。
香栀回到农场,没想到王小梅说走就走,一点消息也没留下。
“还不是王永杰和徐兰来人闹得。”艾四季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同志们擦拭桌面。
办公室不大,又多了张桌子,显得拥挤而热闹。
香栀整理中秋节需要展览的花卉单子,抬头说:“他们又去闹了?”
艾四季在盆里拧着抹布说:“倒也没闹,反正忽然对王小梅好起来了,整天往她家做客。还口口声声说想念王小梅,我们都猜测恐怕是他们跟侄子闹掰了。钱也给出去了,侄子还不满足,说要盖房子王永杰和徐兰没钱给,侄子就说要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估摸他们思前想后,还是嫁出去的女儿以后能指望点。”
“我还记得王永杰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自己都不指望王小梅,对王小梅冷嘲热讽,暴力相加,他还想让王小梅给他养老?做他的春秋
大梦去。”
香栀往桌子上凶巴巴地跺了跺材料,嘀咕着说:“王小梅困难的时候,他们没少看热闹。徐兰不是最喜欢跟别人说,王小梅穷疯了吗?现在我看着他们也要疯了。”
“报应早晚要落他们身上。”艾四季对此也忿忿不平。哪有把家产都给了侄子,最后还要亲女儿养老的。别说是王小梅,换成她,她也要跑。
十一月底,赶在渤海湾封海前,最后一艘客轮到达港口。
香栀和沈夏荷一起接到二老,看到他们还带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尤秀妈气质儒雅婉约,因为头些年的摧残,脸上布满风霜。身子骨似乎不大好,跟香栀见面后咳嗽几声,都是那位姑娘照顾着。
“她叫茉莉,是赵大哥的闺女。她这个年纪独自留在家里我们不放心,自作主张带她过来。”
沈诗华说话办事不卑不亢,坐在车上第一时间解释了带赵茉莉过来的缘故。
香栀能理解,他们大人要是都过来了,家中十七八岁正当年的小姑娘万一被歹人看到,那可怎么得了。谁也不敢赌啊。
沈诗华二婚对象名叫赵四城,是很正宗的农村猎户长相。他没出过远门,跟茉莉一样,对一切都很好奇,提到他他也是憨厚地笑一笑,话不多人踏实。
第90章 第90章她是我的人
到了职工平房,沈诗华知道这里条件肯定不如农村敞亮的三间红瓦房好,看到收拾妥当的带院平房,洁净阳光的房间,不由得地感激道:“真是让姑娘们费心了,这条件也太好了。”
职工平房去年修缮过,门窗刷着淡蓝色的新油漆,里面跛脚的家具也换掉了。
香栀带她们进门:“沈阿姨别客气,我们冯会长考虑到你们情况特殊,特意安排顶头这间大平房。正好茉莉来了,咱们可以在客厅北面隔出一间小屋,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沈夏荷笑盈盈地挽着赵茉莉的胳膊走在后面:“这边虽然是海边,但咱们这里不靠近海,没想象的潮湿。我瞧你带的行李不多,回头我跟栀栀拿点小姑娘用的东西来,你凑合着对付。”
赵茉莉低声说了谢谢,脸蛋红扑扑地看着这两位漂亮大气的军属姐姐。怪不得能跟秀秀姐做好朋友,看起来也是很优秀的女同志。
沈诗华说不感激是假的,不让香栀和沈夏荷请客,亲自开灶下厨。
沈夏荷把李妈妈也喊了过来,正好跟沈诗华是同龄人,在部队里也算有个说话的老姐妹。
“阿秀老说你们照顾她,要是没有你们,她也不会放心去国外。我们仨儿在这边多有打扰,生活方面节省些应付的过去。赵大哥早年有点积蓄,还有阿秀这两年寄回家的钱票,在这里还包吃包住,并没有大开销。你们不用太费心。”
赵四城憨厚地笑了笑,面对这样的场合他总觉得不自在。打心眼里谢谢这两位姑娘。
沈诗华望着去厨房洗碗的赵四城,很感激困难时候出手帮忙的周围人,话里言间的深情感触自不用说。
“孩子们相处是她们的心意,你们来都来了,她们再不照应点心里不好受。老姐就别跟她们客气,以后有什么跟她们说。”李妈妈作为同龄人,许多话比香栀和沈夏荷更好开口。
香栀待会还要去上班,陪着唠了会儿,留下沈夏荷娘俩,又风风火火蹬着三轮车回到农场。
艾四季已经把两位实习生安排妥当,一男一女俩位年轻同志见到科长进来,站起来乖乖问候。
“这位是王洋洋,兽医才女。”艾四季跟香栀介绍说:“这位叫许苏,是经济学高材生。”
王洋洋身高高挑,清秀干净,表现的腼腆。
许苏一米六的身高,皮肤黑、剃着短茬头,主动给小周科长倒了茶水。
威严的小周科长隆重欢迎他们的到来,随后安排艾副科长带他们参观农场,再把最近各部门需要调配的花盆安排人送过去。
“这俩人都还不错,王洋洋这姑娘眼里有活儿,主动帮农工做配方饲料。”艾四季回来后,喝了口水。因为刚升为副科长,脸上还喜气洋洋的。
香栀问:“那许苏呢?”
艾四季放下搪瓷缸,犹犹豫豫地说:“聪明是聪明,到底是学经济的,感觉做事想法多。年纪轻轻觉得有点老油条的架势。”
香栀明白艾四季不会随便给人上眼药,更何况是上班第一天的实习生。
她颔首说:“咱们这里不缺油嘴滑舌的人,要是不把心放在工作上,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那等实习期结束,咱们也不要了。”
艾四季不在这个位置看不懂当年她实习时候的表现,现在有了王洋洋,她觉得自己那时候其实还不够灵光。能够留下来,还真是队友的衬托啊。
现在当了副科长,也看明白了。人跟人的差别其实并不大。只要踏实肯干,花花肠子少一点,通过实习很简单。
当领导要得是,事少省心踏实听话的。聪不聪明意义不太大,毕竟决策上面有领导顶着嘛。
艾四季按照自己的理解,制定出实习生考察计划。香栀放手让她干,自己忙了些别的工作。
***
春节前夕,腊月初八。
野山樱和周先生中午要来家里吃饭,顾闻山休息,跟香栀一起和面做香油烙饼。
宝贝的香油罐罐摆在饭桌上,顾闻山大冬天穿着短袖一边和面一边乐。
香栀拿着擀面杖敲他手臂:“傻乐什么?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别抽风。”
香栀跟顾闻山讨价还价,今天是她各种意义上的休息,真的纯休息。
她蹲在板凳上,舀了勺香油瞪着顾闻山。烙饼的整个流程里,她负责倒香油这项重要工作。
“今天用不上我了,知道凶我了?”顾闻山扬起下巴,让她往面上倒香油。
曾经一滴两滴算计的香油,大方地撒在面饼上,金色液体馥郁醇香,夹着两勺炒过的糖面一层层盖在一起揉成团,再用擀面杖擀成饼状。香油烙饼的饼胚也就成了。
香栀知道顾闻山在挤兑自己,那能怎么办?
小妖精孩子都生了,能不成真把孩子爹给吃啦?
顾闻山看她不搭理自己,擀了几张面饼,放下擀面杖说出这几年心底一直压着的疑问:“你怎么就想着拿我的肉蘸香油吃呢?”
香栀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顾闻山失笑道:“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了,你忘记周先生还亲自把香油罐交给你了?”而且还是当着顾闻山的面给的香栀,什么意思自不用说。
香栀挠挠肩膀,把捣乱的碎头发掖在头顶的揪揪上:“有一位美食家告诉我,吃掉你这样体重的人需要三斤香油。”
“留洋的那位美食家?”顾闻山乐了:“你也真信了。”
“刚进入社会,说什么我信什么呗。再说她留洋回来,渡过金能算上国际美食家了。”香栀蹦下地,从厨房拿来铁锅放香油烙饼。
“祖宗,我来烙。”顾闻山擀完最后的面饼,洗掉手上的面粉端着铁锅走入厨房。
香栀没骨头似得小脸贴在宽阔的后背上,身子软塌塌地说:“多烙点,我给沈阿姨和对门送些去。晚点你闺女回来,你现给她烙热乎的。省的她又说我对不起她的胃。”
小花宝是个善良小宝贝,昨天吃了妈妈亲手做的面条,一边吃一边哭。吓得香栀还以为自己真给她下毒了。
结果人家说:“妈妈,虽然你对不起我的胃,但我还是爱你的。”
小花妖记住了,于是今天没吵吵着要自己烙饼,把这件大事交给顾闻山来做。
香栀和顾闻山在家一口气烙了五十多张香油烙饼,满屋子全是油面的香味。
窗户开了条缝,北风挤进屋里,发出尖锐的声音。
香栀端了几份热气腾腾的香油烙饼,先敲了敲沈夏荷的门,给完以后,又去给了冯艳、小伍、李小娟她们。回到屋子里,接着把新出锅的香油烙饼塞到旧衣服里,蹬着三轮车给沈诗华他们送
去。
回来以后,也不觉得冷了,脱掉军大衣,继续黏着顾闻山。你一口我一口尝着香油烙饼。
“真是大户人家,香油都能烙上饼了。”野山樱牵着小花宝的手站在门口扫了扫小帽子上的积雪。
小花宝咚咚咚跺着脚,然后自己坐在小板凳上。野山樱要蹲下来帮她脱鞋,小花宝拒绝道:“姥姥我自己可以,花宝宝自己会脱鞋鞋。”
她麻溜脱掉小棉鞋,塞进鞋柜自己那一趟,先学着爸爸的样子洗干净手,再哒哒哒跑到香栀面前喊道:“妈妈妈妈我回来啦!我想死你啦,让宝贝亲亲!”
香栀往她嘴里塞了口饼,侧过头让鼓囊囊的小嘴亲了亲脸蛋。又抱着她亲了亲顾闻山,亲的顾闻山一脸油。
“明天还要去吗?”香栀发现外面落了雪,刚才她出去还没下。
野山樱说:“明天最后一天拍摄,就在新盖的影视城。坐车过去两个小时。不过我明天还有别的拍摄,你能跟她一起吗?”
香栀说:“明天啊?那我把班表调一下。再过半个月要杀年猪,我们那儿也忙。”
“成天围着猪鸭鹅转悠,也该出门转转了。”野山樱换好衣服,咬了口酥脆的香油烙饼说:“味道不错,主要是香油正宗。里面居然还加了白糖,也就你们家敢这样吃。”
小花宝坐在姥姥旁边问:“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香栀说:“快要期末考试,估计老师又留堂加课了。你先吃你的,等你哥哥回来让爸爸再给他烙。”
顾闻山端着新出锅的香油烙饼出来,和野山樱打了招呼后,跟香栀说:“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过去,正好那边有个合作会议要开。晚上还能一起回来。”
小花宝最近对拍摄工作有些厌倦,每次她出去几天回到幼儿园,小朋友们都不认识她了,一群忘性大的小金鱼!难道每天晚上儿童节目上的小主持人都不知道是谁嘛?!
他们在屋里说着话,晚上赵茉莉过来送了干豆角炖肉,过了片刻孟小虎敲门端着炸黄花鱼。
后面冯艳的儿子端来一盘芸豆馅饺子,又遇上小伍拿着萝卜丝丸子汤。
周先生正好赶上饭点,见着丰盛的晚餐,不由得说:“原先还以为栀栀跟大家相处不会很融洽,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人了。是不是啊,小周科长?”
小周科长大人有大量,给周先生碗里夹了香脆的小黄鱼,美滋滋地说:“那也是我人美心善。”
“还有六张香油烙饼,佑儿够吃吧?”顾闻山给小妻子盛了半碗米饭,看眼手表:“快回来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一点没错,佑儿胃口逐渐显现,一顿能吃六个馒头两碗粥。
香栀说:“够吃,还有一大碗萝卜丝丸子和半盘饺子。”
小花宝吃完饭,晃荡着小腿坐在沙发上总算等到哥哥放学。
见佑儿去吃饭,屁颠颠粘着哥哥,陪哥哥又吃了一顿,撑得晚上直打嗝儿。
隔日,香栀请了一天假。
坐在车上,小花宝困得滴沥啷当,贴着香栀抱着坐睡得呼呼的。
车窗外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顾闻山坐在后排,小花宝的小脚丫屈尊降贵地塞在爸爸棉袄里。
“听大喇叭意思,咱闺女这是厌倦当小明星了。”香栀欣慰地说:“我就知道这孩子随我,没长性,做什么都是三天新鲜劲儿。”
顾闻山捏捏小脚丫说:“快要上小学,这样挺好。”
他不是传统男人性格,骨子里不允许家中女性抛头露面。要是小花宝还要继续当小明星,会接触形形色色更多人,他到底不放心。
海城市影视城是去年新竣工的项目,省市领导特意请了大影星丽樱同志参加剪彩活动。里面各项设施齐备,以民国、清末年间设施为主,许多剧组会拍摄反映当时老百姓苦难生活的影片,歌颂如今美丽祖国。
总而言之,还热乎着。
今天赶早送小花宝到影视城北区,一家人先在面馆里吃了面条,顾闻山直接坐车开会,香栀拉着小花宝的手到了拍摄的地方。
“妈妈妈妈往这边走!”
影视城里有不少围观拍摄的游客,还有心存幻想希望能够当上大明星而跑龙套的小演员。
小花宝带着香栀挤进铁门内,冲着守门的大爷喊道:“王爷爷,是我呀!快给花宝宝开门呀!哥哥姐姐们不要挤我啦,我要进去!王爷爷、王爷爷!”
小喇叭一声吼,门卫大爷赶紧给她打开门:“花宝宝来啦!别急,这就给你开!”
守在门边十多位群众演员纷纷发现这位小明星,一个两个都被她可爱到了。
还有的将目光锁定在香栀身上,年轻靓丽穿着上等品相的军大衣,都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明星。
王爷爷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小花宝喊香栀“妈妈”,他才感叹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快快进去,路导演正好找人呢。”
“大爷,谢谢您。”香栀找到导演在的房间,看到小花宝一点不怯生地奔到里面,发现没有拍摄,她叽叽喳喳地说:“路叔叔,今天是我妈妈来陪我,你快给她一个牌牌!”
剧组工作人员都会有工作牌,方便出入办事。小花宝年幼,得有监护人陪同,香栀自然而然得到一张工作牌。
路导演开始拍摄后,听到工作人员一直窃窃私语。本就因为演员的事焦头烂额,他拿着喇叭正要喊话,副导演跑过来。
他放下喇叭问:“怎么回事?还干不干活了?!别以为她是外来的女明星就能让全剧组都等着!我说换人就必须换人!我看上回宝岛的演员就很好,又敬业演技又好!她要是不演,我就把人家请过来替她演!”
“这还有位更好的!”副导演忙说:“老大,你往那边看,他们都在看顾朝阳身边的女同志呢。连秦玉生同志都过去跟人家搭话了。”
路导演忙得不行,哪里会注意到别的女同志。他闻言看过去,顿时眼珠子不会动了:“这、这是?”
副导演在他耳边说:“这就是顾朝阳小朋友的母亲,刚要过来跟你打招呼,咱们开始拍摄人家就没过来。您瞅瞅,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啊。那位罢演要加价,咱们不如问问这位要不要试试?这位可是丽樱老师的亲闺女,保证错不了!咱们都是看丽樱老师的电影长大的啊!”
香栀没发觉他们在讨论自己,她看到电视里的秦大明星,还笑盈盈地要了签名。
港市明星这两年到内地拍戏的越来越多,最出名的就是眼前这位顶级小生秦玉良。
秦玉良长得白净绅士,梳着二八分头,穿着成套牛仔衣裤。肩膀上披着厚实的军大衣,嘴里叼着根香烟并没有点燃。
小花宝跟秦玉良对过几次戏,今天是她最后一天拍摄,见到秦玉良叫了声:“秦哥哥!”
秦玉良看向她背后的香栀,笑着说:“小朋友,叫我秦叔叔吧,不然我跟这位漂亮淑女搭不上话了。”
香栀心情很好地说:“谢谢你的签名,现在不也聊的挺好么。我办公室里两位女同志都是你的影迷,连我也是。”
秦玉良有部电影,名叫《三打渝北战》。在里面饰演一位铮铮铁骨的八/路连长,带领手下仅剩的二十多名战士,守住敌军三十多次进攻。在牺牲前,大喊:“让我的鲜血铸就成新的长城!人民一定会站起来的!”
这部电影家委会组织家属看过两次,香栀和沈夏荷又去看了一次,每次都为这位连长同志而感动落泪。
今天忽然见到演员了,能要到签名还是很愉快。要是身上烟味轻点,那就跟好了。
秦玉良知道顾朝阳的姥姥是圈内有名大腕,据说身份不简单。到底多不简单,谁都查不出来,只知道近年住在部队大院里,应当是哪位大首长的夫人。
遇到香栀他惊喜万分,在内地他一直寻找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士,当然那些肥腻的女人都被他严词拒绝。但这位不一样了,圈中家里有人脉、父母也不简单,太适合跟他约几次会,亲近亲近。
都说他是出名小生,可只有他知道,他是在那边混不下去,灰溜溜过来找戏拍的。这边的水比那边深更多,指不定哪天得罪了人,他无论如何都想找位牢靠有资源的靠山。
“我带了很好的咖啡,等到这场戏拍完,不如到我住的饭店去品尝我亲手研磨的咖啡?”秦玉良眉目含情,笑起来脸上还有俩酒窝,说是奶油小生也不为过。
“咖啡?”香栀想到那股苦涩味道,觉得舌头根不喝都苦了。她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邀请,但我真不大喜欢喝咖啡。”
被拒绝反而让秦玉良更有冲劲,他取下嘴唇咬着的香烟,一本正经地凝视着香栀的眼眸说:“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粉丝吗?不喝咖啡就不喝,那边有家皮影戏的摊位,特别有意思,待会我带你去看看?”
小花宝眼珠子在俩人身上转了转,直到化妆师找到她要去化妆,这才离开。离开前还凶巴巴地说:“妈妈妈妈,你不许到处乱走,我要是找不到你我会哭哒!”
香栀笑着说:“我就坐那边椅子上,哪也不去。”说完抱歉地看着秦玉良。
秦玉良看到两位导演风风火火过来,往后退了一步说 :“估计到我的戏了。”这部戏他很重视,花大力气争取来的角色。哪怕拿个海外奖项的入围提名,也是他的光环。
谁知道赫赫有名的路导演径直绕过他,走向香栀说:“周香栀同志你好!早听丽樱老师和顾朝阳小朋友提过你,来来来,咱们到那边去,今天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香栀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她最多是陪小花宝拍完最后一场戏而已啊。
副导演在前面带路,路导演跟香栀肩并肩走在一起,不停地说着这部戏多重要、他花费了多少心血。还把剧本上手写的摘要和笔迹给她看。
香栀更加莫名其妙了。
“什么?要我拍戏?”香栀小手都要摆出残影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对拍戏真没兴趣。要不是我女儿没人陪,我根本不会过来。今天还是请假来的。”
路导演好不容易找到外型和气质都比原角色更好的,加之是丽樱老师的女儿,气质超众、容貌精致无暇,太适合大屏幕了!稍加指点拍摄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个角色非常重要,虽然不是女主角,但是角色讨喜。在原著里面出场次数不多,是唯一超越女主的存在啊。”
路导演掏心掏肺地说:“为了保证角色能够贴合,我请了不少人试镜,可惜哪怕是现在那位演员,也无法给我本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感觉。除了你,让我一眼就认定你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她啊!”
香栀微微蹙眉,她很想帮路导演的忙,但是她真的不愿意抛头露面。不光是为了顾闻山,也不想干扰到自己正常的工作生活。
大喇叭跟她说过,这部戏是要冲奖的剧目,每个角色都很重要。想到后面能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和麻烦,她还是拒绝了路导演。
路导演苦口婆心地说:“那你考虑考虑,随时可以找我。”
等到路导演离开,香栀松了口气。家里有个老影后,再加一个小明星就够了,出门已经产生了不方便,现在她可不愿意为了点虚荣心和新鲜感让自己的生活被彻头彻尾的改变。
小周科长就是小周科长,她很珍惜现在的工作。
香栀在外面看小花宝拍戏,俨然是位小戏骨,眼泪说掉就掉。随着路导演喊了声“咔”,小花宝越过工作人员冲到香栀身边说:“妈妈妈妈,我棒不棒呀!”
香栀抱起小花宝说:“你在妈妈心里最最最棒,你演的真的太好啦。”
“香栀同志,考虑好了吗?”秦玉良见她们正在收拾东西,赶忙走过来,手里握着皮影戏的门票说:“儿童票也买好了,都在这里,去吧?”
他刚才考虑了一下,对方显然有家室,可又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他?有家室对他反而更好掌握。
香栀蹙眉,这人怎么跟电影里表现的不一样,有点死皮赖脸的。她张嘴正要拒绝,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香栀同志?拿着吧?”秦玉良晃了晃门票说:“第一排中间三个位子,我找熟人才要到的。”
“谢谢你的戏票。”
顾闻山的声音突然从秦玉良身后传来,秦玉良愕然回头微微昂头看到高大的男人:“你、你是谁?把票还给我!”
对方眼神深邃,神情疏远淡漠,但一身强大气场逼近,吓得秦玉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顾闻山老远看到香栀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同志纠缠,穿着挺拔威严的军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抽走秦玉良手里的皮影票,揉揉小花宝的脑袋瓜说:“还不谢谢哥哥的好意。”
“谢什么呀!”小花宝扯过爸爸手里的门票,小手撕吧撕吧团成一团说:“我三岁就不看这玩意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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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小周科长不怕影子歪
秦玉良脸色难看,身边助理帮他找了台阶下:“马上要开拍了,秦老师过去补个妆吧。”
秦玉良咽了咽吐沫,望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牙齿打颤。他不想得罪人,可这次偏偏得罪了大人物啊。
红旗轿车象征什么,他在内地早已听说。红旗轿车远离后,秦玉良魂不守舍,一场简单戏来回拍了十来次。
路导演气得跳脚,忍无可忍让他在一旁休息。
秦玉良托付某位副导演,来到路导演身边打听:“中午过来接香栀同志的人是谁啊?不是说她娘家是部队的,怎么又来个军官?看起来怪唬人的。看起来又很年轻?”
路导演眼皮子没抬,在剧本上勾勾画画:“你让姓秦的少些花花肠子,那位他万万得罪不起。别把外面那套脏的臭的弄到我的剧组里,他老实演就演,不老实演趁早滚蛋。”
别管观众对秦玉良好感多少,圈外人谁知道圈里的是是非非。别给点好脸色,就能给脸不要脸。
秦玉良被路导演敲打过后,在后面的拍摄中始终本本分分、提心吊胆。就怕哪天突然大佬发话,让他别在这个圈子混下去。
可他畏惧的大佬,当天正在劳动公园里牵着女儿的小手,排队玩小飞机。
香栀坐在跷跷板上,裹着围巾缩着脖子咬着牛奶雪糕吃。
难得进城一趟,夫妻俩带小花宝到公园玩玩,吃了饭再回去。
比起在剧组里小油条似得到处问候,小花宝在小飞机起起落落中发出童真的咯咯笑声。
有不少在劳动公园玩耍的孩子认出这位每晚准时准点出现的小主持人花宝宝,有借了单位相机的家长干脆邀请小花宝一起和他们的孩子拍照。
“妈妈妈妈!小飞机太好玩啦,以后我要坐大飞机!”小花宝小手比划打着方向说:“我不光要坐大飞机,我还要开紫色的飞机!”
香栀看到游乐场里,刷成紫色的战斗小飞机,圆圆滚滚的机型很可爱,她欣慰地说:“顾闻山,咱们闺女长大了,已经有崇高的理想了!”说完,顺手将吃不玩的牛奶雪糕塞给顾闻山。
顾闻山三两口吃完牛奶雪糕,小花宝小嘴叭叭完还想找爸爸要雪糕吃呢,结果发现没了。
她瘪瘪小嘴,正要发牢骚,香栀往她嘴里塞了片奶片:“你干妈压的,瞧,妈妈给你带了一兜子。”
自从有了小荷花和孟小雄,小花宝断了的奶片重新续上。加上国家大力宣传奶粉对孩子的营养作用,现在每天小花宝和哥哥在睡觉前都要喝上一大杯牛奶。
“那边还有金丝猴和梅花鹿,要不要看?”顾闻山左手提着妻女的包,右手抱着小花宝,还得让小妻子在没人时,偷偷贴着身体挽着胳膊。
“要看要看!”小花宝又激动起来,抱着爸爸的脖子指着方向说:“猴儿,我爱猴儿!我就是水帘洞的花宝宝!”
香栀看她兴奋样儿,也觉得她是水帘洞猴子猴孙托生来的。
顾闻山走到猴山前面放下小花宝,香栀用手指头勾着小花宝衣领,生怕孩子一眨眼窜的比猴儿都高,站在猴山顶上称王称霸。
“妈妈妈妈。我长大了还是当饲养员吧!”小花宝奶声奶气地说:“我看它们我就觉得心里舒坦,感觉我们都一样。你瞧那只小猴儿,也要妈妈抱着呢!”
香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别说,真别说!太像了!小花宝也喜欢依偎在她怀里,贴着胸口听着心跳。
顾闻山买来两份胡萝卜,站在几步外看妻女蹲在铁栏前面喂猴子。小花宝还特意往小猴子的地方多扔了些,见到有小猴子抢到胡萝卜,自己高兴的咯咯乐。
后面到了梅花鹿园区,小花宝又想当梅花鹿饲养员。老母亲深表欣慰,小花宝喂动物吃胡萝卜,她喂小花宝吃奶片。
晚上仨人在城里老字号馆子吃了津城口味的饭菜,馆子虽老但花活多。中间有个木质小舞台,专门有相声演员一口津味儿的说相声。
吃完饭出来,坐在红旗汽车上,小花宝还嘟囔着说:“我要当逗哏,每天让爸爸妈妈和哥哥哈哈笑。”
小花宝人小,理想多。香栀摇上车窗,捏捏困倦的小脸蛋说:“你先乖乖当妈妈的好宝贝吧。”
回到家,佑儿已经在房间里学习了。
香栀提着捎带回家的芝麻丸子和盐水鸭放到厨房,走到佑儿房间门口:“大儿子呀,今天你干妈家吃什么好吃的啦?”
佑儿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笑道:“干妈说天冷就要吃酸菜肉丁饺子,还配了酸菜汤。”
“嚯,酸菜饺子!”香栀搓搓小手:“我得去她家敲门去。”
佑儿说:“冰箱有两盘,你热了再吃!”
香栀哒哒哒跑去找顾闻山,顾闻山正在卫生间洗浴,沟壑分明腹肌隆起,扬起下巴搓洗着头发,雪白泡沫从颈部顺流而下。
他随意擦了把脸,看到小妻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身子,
问道:“怎么,又馋了?”说着,弯起手肘,展示他健壮的二头肌。
香栀咽了口吐沫,扭头就走:“馋个屁,我溜饺子吃去。”
顾闻山喊道:“急什么,过来亲一口,我出去给你热饺子。”
鞋柜前小花宝速度慢,吭哧吭哧脱完棉鞋、挂上棉袄、换上居家小坎肩,见妈妈从浴室出来,一头要往里面冲:“爸爸!花宝宝跟你一起洗澡澡!”
顾闻山连忙从浴缸出来,反锁上门。
香栀乐得花枝乱颤:“让你浪!有人能收拾你!”
顾闻山担心香栀被热油溅着,匆匆洗完澡出来熏着油烟子溜饺子。酸菜肉丁饺子煎的底部焦黄酥脆,一家四口晚上加餐一顿。
吃完加餐,佑儿要去洗碗。顾闻山撵他回去休息,自己洗了碗,又去冲了个快澡,不然上床一身煎饺味儿,小妻子该嫌弃了。
小花宝今天玩累了,在他们大床中间呼呼睡。顾闻山等小花宝睡踏实了,抱起她送到小房间去。
回来自然而然地搂着小妻子在怀里,肌肤相贴,发出满足的叹息。
***
今年比去年好过,兄弟省借出的物资分批偿还不说,省内农业大丰收,军区在过年前得到一笔大额批款,上上下下都过了个富足年。
开年香栀忙得团团转,跟着周先生去采购一批又一批的花卉和家畜。新来的王洋洋办事靠谱,选择家畜上给出很大帮助。
“你简直是火眼金睛,一下就能看出它们有没有病。”香栀头几年选牲畜,只能靠自己用鼻子嗅。那味道酸爽急了。
奈何畜生们身上味道各异,周先生会特意叫人去乡下采购,家家户户环境不同,小花妖嗅来嗅去,偶有失手。
交易离栏后,家畜们再有问题,买家概不负责。香栀为此吃过两三次哑巴亏。
“生病的家畜眼球、口腔、毛羽和足蹄也会有并发症状。我在学校里接触多了,能看出来也是应该的。”
王洋洋不居功,背着书包还有股学生气。过完年她把头发剪的更短了,本来身材高挑,背影看上去像个假小子。
香栀在熟人手里买了几批家畜,又在王洋洋帮助下采购了一些家禽。
许苏算账快,算盘霹雳吧啦的打着,还善于跟老乡们讨价还价。香栀看到价格不太离谱的,也就让他把钱给出去。
“科长,人家都松口可以给咱们便宜五十元,你怎么又给加上了?”许苏不大认可香栀的行为。
“你看她家就一间黄泥房,全家指着这头牛干活。去年我过来她家,没见她要卖。今年忽然要卖,估摸着家里有难事。”
香栀翻身骑在大黄牛背上,咬着狗尾巴草,跟前面的车队摆了摆手,拍了把牛屁股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咱们科长真是个大善人。”许苏不阴不阳地说完,也加快脚步走上去。
王洋洋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正好被后面赶过来的艾四季听着:“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
王洋洋赶紧说:“没吵架,就是许苏为了五十元钱跟老乡磨破嘴皮子,科长过来直接说给了。”
艾四季表现出宽厚的态度,跟她一起往田埂那头走,一边问:“那你怎么看?”
王洋洋蹲下来拔下一根狗尾巴草说:“我是农民阶级出身,家里三代贫农。十分清楚老牛对一家人多重要科长这样虽然多让公家花了五十元钱,但我挺能理解的。她家没有劳动力,五十元钱对我来说是两个月的工资,对她们来说,说不准是一年的存款。”
艾四季点点头说:“咱们科长下过乡,跟乡亲们自然亲厚。她心地好,明白部队到乡下采购是为了体恤老百姓。周主任也说过要给老百姓合适的采购价格,当然不会趁人之危。”
王洋洋小声嘀咕:“那许苏才是做错了?”
艾四季又摇摇头说:“按照立场来说,他也没错。不过以后要向小周科长学习的地方太多,而且还是学经济的希望他能够平常心、安安稳稳进行工作吧。”
她实习期遇到的那位经济学同事,给她观感不是很好。这次又来一个经济学的下属,她只希望许苏脑子里刻着“安分守己”四个大字!
香栀骑着大黄牛晃悠晃悠,偶尔回头看到卖牛的大娘和孙子还守在门口抹泪张望。她跟她们摆摆手,摸了摸大黄牛凸起的脊骨:“大黄恭喜你呀,你也算入编制了。”
大黄牛已经七岁,似乎听明白她的意思。它站在土路口,远远地望了眼家的方向,“哞哞~”叫了两声,才踩上踏板进到车厢里。
香栀陪着大黄牛坐在车厢里,里面还挤着七八位帮忙的农工。
开春以后,她在外面奔走一个多月。今天忙完,清明节组织放假两天,她还得陪着佑儿去省里参加省数学竞赛。
心连心头一次有学生代表打入省级决赛,要是这次表现优秀,据说在高中招生录取上能有很大的优势。
“科长,你儿子这次绝对差不了。听说上次全市联考,你儿子拿了市里第一名呢。”
艾四季俨然香栀肚子里的蛔虫,扭开铝水壶递给香栀说:“这次放心吧,尤姐不是还给他辅导来着吗?等她回国以后,再给他好好指点指点,兴许他也能考到清北去,跟尤姐做校友。”
香栀随地而坐,靠着车板饮了口水,将铝水壶还给艾四季,自己掏出小手帕讲究地擦了擦嘴唇说:“他才不想去清北,他想去国防大学,以后当兵。”
“国防大学?!”艾四季身为大学生太知道国防大学的门槛有多高,分数线不比清北低多少,哪怕分数线过了,还得考体能。文武双全的优秀学子,考过笔试和体能,还得过政审这关。
可政审严苛,不少学子遗憾淘汰。非要说的话,国防大学是为国家专门培养高级军官的“黄埔军校”。从里
面出来,最次也是副连级干部。
两台卡车拉着家畜进到农场,放眼望去,家属们都在开垦的土地上插秧种地。
周先生响应“节本增效”的号召,跟冯会长商量,让会种地的家属们承包责任田。不光是种地,养鸡养鸭、喂猪喂牛都行。
家属们责任心强,每天只需要干半天功夫,超过目标产量,多出来的部分可以给家属们分成比例,让大家干得格外卖力。间接给家属们增加了劳动岗位。
“不认字的老百姓在收据上按了红手印,这里是剩下的钱款。”
香栀把账本和钱放到周先生桌子上,今天折腾一上午,觉得小肚子微微疼痛。她以为是在村里吃坏了东西,揉了揉小肚子跟周先生说:“有头大黄牛是额外买的,我瞅着有牛贩子要拉去屠宰场。瞧着挺通人性,我把它买回来,明天垦地可以让它犁。”
“行,计划内也是要买三头黄牛。这个价格比定的价格还要低,到底是朴实啊。”周先生感叹地说:“我看到那头牛了,油光水滑,是花了心思养的。哪怕咱们多给个百八十也值。”
香栀笑着说:“可不是么,我可喜欢它了。我去割点草喂它去。”
周先生看着堂堂小周科长,又在腰上别着镰刀,屁颠颠走了。
他端起报纸正准备看,许苏和王洋洋前后脚进来。
俩人似乎发生了争执,表情都不是很好。
“主任,我去插秧。科长要是找我,让她去北面三号田。”王洋洋瞪了许苏一眼,不大想跟他在一间办公室里待着。
周先生颔首说:“那你把胶鞋穿上,田里有蚂蟥。”
王洋洋头也不回地说:“蚂蟥可没人可怕。”
许苏被她当着周主任面挤兑,顿时下不了台阶。关上门,办公室就他和周主任俩人,他站在周主任桌子前,支支吾吾半天。
“有话就说,没话就去找活儿干。”周先生看到办公室女同志们都出去干活,唯独许苏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烦躁地说:“男同志要勤快。”
许苏提着暖壶过来给他茶缸倒水,看到周先生大茶缸里还有不少水,讪讪地放下暖壶说:“周先生,小周科长今天出去采购牲畜,我发现她大大浪费了咱们部队经费。”
周先生放下报纸,饶有兴趣地说:“怎么浪费了?”
许苏咽了咽吐沫说:“我不是告状啊,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对。好几次我跟老乡们还了不少价,小周科长一过去,又把价格抬高了我知道她文凭不高,但拿咱们部队经费给出去做人情,谁知道她私下会不会又找老乡们要回扣呢。我也不知道跟谁说,只好跟主任报告一声。”
周先生重重点头说:“你跟我说还真是说对了。”
许苏面露喜色,滔滔不绝地说:“不说别的,就说那头黄牛。我谈的价格能比市场还便宜一百来块钱,小周科长过去主动给老乡涨了五十元。还有采购的土鸭子里,有十多只瘦瘦小小,我瞧着有更大的,小周科长不让我选好的,非要我拿病恹恹的小鸭子。咱们部队是什么地方,采购应该是别人求着把好东西送上门来,怎么能选次品回来啊。”
“你一口一个咱们部队,看起来挺有荣誉感的。”
周先生站起来,走到许苏身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细小的肩膀:“你既然知道咱们是部队部门,为什么不懂得体恤老百姓的艰难?市场上的采购价多少?老百姓给的价格又是多少?你算过没有,他们知道咱们是部队采购,特意把价格主动压低。军民鱼水情啊,你还不懂这句话的道理。”
许苏冷汗瞬间下来,他忙说:“我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我只是一心一意为部队着想,希望能多给咱们部队省些经费——”
“部队的经费是从老百姓身上省出来了吗?”周先生厉声呵斥道:“你一口一个‘咱们部队’,我看你思想上还有阶级意识的存在!”
许苏吓得双腿发软,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他是真不好受了。
他为了这份工作费了很大的力气,就是想着身体素质不行,曲线救国进入部队吃皇粮。要不是觉得部队条件好、层次高,他费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周先生一早就觉得这小子思想有问题,现在更觉得他思想问题不小。
他看着许苏面无血色,慌里慌张的态度说:“小周科长在去之前已经做过充足的市场调研,绝对不贪、不占老百姓一分便宜。她本身是位优秀军属,其次是位合格的部门领导。你空口无凭,越级检举小周科长吃回扣,你真行啊你。你还是个实习生,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怎么了?她初中文化就成了她的原罪?你有文化,但你的素质教养又在哪里?!”
周先生的话仿佛有雷霆之势,许苏万万想不到平时端着大茶缸在办公室乐呵呵的老先生,居然能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办公室门还开着,许苏惨白着脸,看着外面有人影晃过。不是艾四季就是王洋洋,在门口听到周先生在教训人,进都不敢进门,飞快地跑走了。
许苏顾不上这些,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周主任,我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只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会这么严重”
周先生睨着他,瞧他虽然忐忑,但骨子里似乎还没意识他根本问题出在哪里,摇摇头叹息一声:“朽木不可雕。”
香栀背着小竹筐,手里还抱着笸箩,沉甸甸全是从山上找的鲜嫩猪草。
她先去找新宠大黄,喂它吃了一竹筐的草料。笸箩里原本要给猪吃的也被大黄截走吃掉了。
香栀推推老旧的牛棚,瞅着天棚上露了两处地方,拍拍大黄的脊背说:“你帮我顶着啊,要是我掉下来你接着点我。”
说着背着一捆稻草,顺着木杆往牛棚上面爬。动作麻溜,一看就知道小花宝随谁。
王洋洋气喘吁吁地找过来,在牛棚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小周科长,忽然听到上面有人说:“干嘛呀?是找我吗?”
王洋洋吓一跳,捂着胸口弯着腰,斜着脑袋往天棚上看:“科长,不、不好了。”
她喘了几口气,掂着脚瞅着小周科长说:“那个许苏真不是个东西,我听见他跟周主任检举你吃回扣,浪费部队经费了!”
“啊?哈哈哈。他可真会找人检举啊。”小周科长仔细铺着稻草,边铺边说:“我知道啦,谢谢你告诉我,回头我请你喝汽水。”
王洋洋急得跺脚:“哎呀,你还慢吞吞的干什么呀,快下来去跟许苏对峙去!免得他害了你!”
在王洋洋这里许苏已经是惯犯了,本来这次实习没有许苏,是他检举了笔试第二名,他作为第三名才被通知实习的!
香栀顺着木杆溜下来,拍拍小手说:“他害不了我。不是找周主任告状吗?那他真是找对人了。”
王洋洋说:“可不是找对人了,咱们农场周主任官最大,他是你的直接领导啊!”
香栀笑嘻嘻地说:“他还是我爸呢。”
王洋洋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她瞠目结舌地说:“什、什么?是你爸?”
香栀脆生生地说:“昂!”
王洋洋缓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俩位周姓领导真是一家人了。她拍着巴掌说:“那可太好了,他真是告对人啦!要是再告到别处去,可就麻烦了。”
香栀摆摆小手不以为然地说:“就算他告到114的天上去,我也不怕。”
第92章 第92章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香栀带着王洋洋在农场里转了一圈,俩人捧着汽水到花房里看了看暖棚花卉。
“这次‘海城春季花卉展’邀请咱们参加,一号棚和二号棚的鲜花都会参加评比。”
香栀骄傲地看着一手培养起来的花花草草,在整个海城,她说自己第二 ,那肯定没人敢说第一。嘿嘿。
王洋洋虽然是兽医,但也是在农大读的,那里有不少种植方面的同学,种优培优不少优秀品种的植物。
可像眼前这些千奇百怪、争奇斗艳的鲜花,她着实没见过,每次过来都开了眼界。
“下午有人过来取花,你跟艾科长一起点好数目。一共过去参展二十盆,每盆都有自己的名字。端起来多夸夸,它们高兴开得就会更漂亮。”
香栀狡黠地眨眨眼说:“这是我的独家秘方,你可别外传。”
碍于小周科长平时上蹿下跳神神叨叨,能跟集体猪生气、能跟大黄牛交朋友,王洋洋当即接受领导的独家秘方,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香栀交代完,留下王洋洋守着花房。自己晃悠悠往办公室去。
办公室里,艾四季正要出来,见到香栀说:“我过去花房登记。展会的人要过来了。”
“行,去吧。”香栀脱下毛呢外套挂在墙上,伸手摘了摘沾在上面的稻草,又拍了拍灰土。
周先生抬起眼皮说:“这是你婆婆给你买的进口呢子大衣?”
香栀受不了被便宜爹长篇大论,小手一挥霸气地说:“管他进口出口,就是件衣服。”
周先生被成功堵住嘴,瞥她一眼没再说话。
办公室里,许苏闷头算账。算盘打的乱糟糟,脸上没有血色。
香栀看都不看他,回到位置上开始研究这次展览的造型摆放。
过了几日,花卉展成功落幕。
香栀难得有空,在家把后院的地窖清理出来。里面有不少放了一冬天的食物,能吃吃,不能吃的沤肥去。
她戴着口罩爬上爬下,扛着铁锹在后院挖来种去。沈夏荷在窗户里见着,感叹地说:“真是茁壮的生命力啊。”
她怀里兜着小荷花,瞅着满床爬的小熊,感觉自己要被吸干了。
“喂,今天烙饼吃啊!”香栀干完活,铁锹插在土里冲沈夏荷喊:“香油烙饼哇?”
沈夏荷拒绝道:“可别介了,你家香油给的太猛,我吃了你家的饼奶孩子,小荷花都窜稀了。”
香栀挠挠头,她会做的东西不多,看来只得去食堂打饭吃了。
说话的功夫,邮政所的老吴骑着自行车过来,车筐里放着一个大邮包:“香栀同志,在不在家啊?”
香栀从侧面跑到前院,笑盈盈地说:“吴同志,是京市的挂号信吗?”
她在杂志社购买了《国家花卉地理图册》,等了半个月还没到。
“不是京市,是深市的。你瞧,够沉的啊。”吴同志将邮包递给香栀让她签收,开玩笑说:“天南海北都给你寄东西,瞧不出来人脉挺广的啊。”
香栀在深市还真没有人脉,还以为送错了。但看到邮包上写着“寄件人:小梅”,她美滋滋地抱着邮包吹牛说:“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哪个,我国外还有好朋友呢。”
吴同志不知香栀身份,只晓得是位干部家属,每次过来都笑呵呵地说几句话。闻言半信不信地说:“那可真了不起啊,回头多弄点外汇劵,让你好朋友给国家多多创汇啊。”
香栀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抱着邮包目送吴同志骑车离开,屁颠颠跑到沈夏荷家里轻车熟路地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剪刀:“小荷!王小梅给我寄东西啦!你快来看呀!”
“哎哟,你别把小熊吵醒了。”沈夏荷一手抱着小荷花的脑袋,一手托着她的屁股蛋走出来说:“你说谁给你寄东西了?”
“王小梅。你忘记啦?当初在图书馆阅览室工作的那位啊。”香栀顺着缝纫白线剪开包裹,看到里面有个饼干盒,是部队常见的饼干。
“这东西犯不着从深市寄吧。”沈夏荷坐在香栀旁边,下巴垫着香栀右肩伸着脖子看。
香栀打开饼干盒,看到里头不是饼干,而是写着外国字的口红、粉饼和香水。
“嚯,好东西啊!”沈夏荷拿起一管口红看了看说:“这颜色正,还有香味。”
邮包里头还有两条新裙子,一条大码一条小码,不用说,肯定是跟沈夏荷一人一条。
“这个王小梅还挺记恩的。”沈夏荷爱惜地提起滚边蕾丝连衣裙看着新鲜:“一看就不便宜,看来她过得不错,挣到钱了。”
香栀正在偷偷捏小荷花的脚丫子,刚一岁的小姑娘脚丫子圆咕隆咚,捏起来上瘾。
“她过得好就行,也不枉费大费周章地下海了。”香栀起身去卫生间拿来小镜子,跟沈夏荷俩人涂涂抹抹臭美着。
“国外的东西香味就是不一样啊。”土包子香小花同志感慨地说:“可惜咱对象都是国家军人,不能随意出境。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领略国外的异域风情。”
沈夏荷对着镜子稀罕着新色号口红,红得跟血似得正。她咧了咧红嘴唇,满意地说:“有得必有失,哪怕一直圈在大院里,只要跟孟哥过日子,我心甘情愿。”
她最大的希望是跟孟岁宁俩人有孩子,过幸幸福福的小日子。现在不光有了,还有了仨。儿女双全,日子不要太让人羡慕了。
“也是。”香栀叭叭两下嘴唇,笑得跟朵小傻花似得:“我跟顾闻山也挺幸福的。虽然每天日子都差不多,但安安稳稳是我最大的祈愿。”
“谁说不是呢。”每次孟岁宁出任务,沈夏荷整晚睡不着觉。哪怕军婚快十年了,她还是担心啊。
她俩在家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香栀听到自己屋里电话响了。俩人在家都不关门,香栀直接跑过去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香栀又乐得跟朵小傻花似得回来,美颠颠地说:“晚上咱们出去吃饭!有喜事啦。”
沈夏荷顶着一张血盆大口说:“什么喜事?”
香栀还以血盆小口说:“咱儿子省竞赛拿了第一名!保送市重高!”
沈夏荷一拍大腿,差点把小荷花滚下沙发:“你别跟我抢啊,大儿子太有出息了,今天晚上我请客。”
因为顾党煦的优异表现,晚间俩家人在洪金棒的饭店吃的饭。
结果沈夏荷也没请上客,洪老板听闻佑儿拿省数学竞赛特等奖了,大手一挥,免单!
小花宝已经吹了一学期自己干妈在国外了,这下又有了新的骄傲对象。
佑儿想得很清楚,这种初中级别数学竞赛只是为了优先择校。等到高中竞赛才能在高考上加分。所以后面老师要求他参加全国竞赛时,敢于急流勇退,不为了名次浪费时间,得到市实验重点高中保送邀请后,打算把时间都花在预习高中知识和体能锻炼上。
香栀的好心情延续好几天,庆祝完佑儿省特等奖后,得知自己在市花卉展也得了唯一的“特级优秀作品”奖,每天心情好的头上要冒花。
天气转暖后,她和沈夏荷俩人都穿上王小梅寄来的外国裙子。
“不行,太短了。”顾闻山系着军领带,扫过露出的白皙圆润的膝盖:“至少要到小腿。”
“哼,封建顽固。”香栀站在客厅里抻了抻裙摆,这还是沈夏荷加长了呢。
顾闻山站在门口不着急上班,非让香栀把裙子脱下来,换上牛仔裤:“什么时候我批准了,什么时候穿。”
他拿着牛仔裤蹲在香栀面前,好声好气地哄着:“你这两天肚子老不舒服,也没到穿小裙的季节。回头让我妈多给你寄几身旗袍,你穿着特别好看。”
香栀叽叽歪歪脱下裙子,心想着,每次在家穿那条吊带纱裙也没见他这样。自己饱了眼福,出门就成了老封建。
顾闻山攥着脚踝,伏小做低地替小妻子套上牛仔裤,扣上裤鼻,把人圈在怀里:“听话,要是肚子再疼,明天我带你去找秦大夫。”
孩子都去上学,香栀也不矫情,拉着他的手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你该不会背着我偷偷种种子了吧?”
顾闻山摩挲着细腻肌肤说:“不会,很注意。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
香栀踮起脚捧着顾闻山的俊脸使劲啵啵啵了几口,俩人亲热完,一起出的家门。
顾闻山像往常先把小妻子送到农场,站在农场门口看着赶着鸭群走过的艾四季,又看到背着筐捡牛粪的王洋洋,忍住笑意:“去吧,小周科长。别让羊顶着。”
“放心吧,我跑的可快了。”小周科长跟敬爱的顾师长再见,头也不回地往牛棚颠颠跑去。
顾闻山见她没影了,才大步流星地往办公楼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小周科长先去看了大黄,忙乎一大圈,又去花房里夸奖了花花草草,这才得了空回到办公室喝口温乎水。
上次偷摸告状不成反被训,这阵子许苏老实不少。
王洋洋难得给他好脸色,早上带了豆浆油条给许苏吃。
香栀看得稀奇,交代完工作,顺口问许苏:“你俩最近工作挺合拍的呀。”
许苏得意地打着算盘,瞅了香栀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她有求我,想要我帮她值端午节的班。她想回家相亲。”
香栀说:“相亲可是大事。”
许苏很享受有人求着他办事,奈何情商低下,张嘴秃噜道:“那我哪能随随便便便宜了她,就算我本来没事,我也得拿捏拿捏她。一顿早餐算什么,得让她一直给我送到端午节。”
香栀小脸顿时垮下来,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扫过许苏。许苏自觉因为这事高了王洋洋一头,并没发现香栀表情不善。
上回的事,他觉得周主任已经冷处理了,毕竟他后来找了关系求了人,现在也算是关系户,并不认为这次实习期能有什么问题。
能进来,那他肯定不会出去了。
小周科长也只是个科长,他找的关系比科长大多了,他对小周科长也有点看不上。
下午,农场新摘种的苹果树到了,是多年生的成熟果树,香栀品尝过阿克苏,觉得味道很好。
香栀指挥农工和家属,摘种阿克苏果树,等着端午节前后雨水浇灌,很快便能开花结果。
非本地品种的苹果树,得要专家传授种植技术。香栀干完活还要开会,是王洋洋等人去的。
到了夕阳出现,香栀从部队办公楼开完会回到农场,老远听见艾四季和许苏吵了起来。
“这个配比是专家特意强调过的,你为什么要私自更改配比?”艾四季气急败坏地说:“这批果树是从疆市千里之外调来的,要不是听说咱们农场种植技术好,作为实验种植用,人家才不会把优异品种的果树送过来!”
许苏瞪着眼珠子指着肥料口袋上的英文字说:“什么专家不专家?我瞧着她都不会说英文。上面明明说要6比4的化学配比,她非要3比7!我看她们根本不是存心给咱们阿克苏,是应付差事,等阿克苏都死了,再来责怪咱们!我到烟市红富士产区看过,人家就是这样配比的,肯定错不了!”
艾四季身为副科长,气得脸通红,头发都要炸起来:“你这人真是心是什么样,看别人就什么样!这么珍贵的果树,你说改配比就改配比?说人家故意使坏就使坏?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欢武断臆想别人的动机?!”
艾四季气得胸脯起起伏伏,看到香栀过来喊了声:“科长!您快看看果树吧!”
不用她喊,香栀已经跑到阿克苏下面,仔细观察树根情况。她小手抚在树干上,闭着眼睛。
许苏见状嗤笑一声,眼睛往肥料袋的配比上看。
她一个初中生,洋文不识几个,到最后还不是得求着他翻译上面的洋文说明书。
香栀静静感受着树芯里流淌的生命力,她眉毛越蹙越紧,不大会儿功夫站起来说:“叫人过来灌水,越多越好。用最快速度稀释比例!”
艾四季听了就开始招呼周围其他同志们:“快去挑水树苗!!”
“不行,不能浇灌!”许苏走上前,拎着化肥袋在香栀面前念着上面的英文说明。
香栀一把扯过他手里的口袋,怒道:“你从现在开始给停职等待处分!”
许苏愣住,脖子往耳朵上血气涌现,他瞠目结舌地说:“我的配比肯定没问题。你没文化我不跟你计较,出了问题我负责。”
“你有什么资格负责?一个实习生我还处理不了你了?”香栀之前并没有因为他告状而收拾他,认为他参加工作在关系处理上会有些青涩。今天听到他这样说,冷笑着说:“做事不分上下级,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
艾四季心塞不已,怎么又来个不听管教的。她催促着许苏说:“你赶紧回办公室去,别在这里耽误劳动。”
许苏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他梗着脖子强调:“我不去,陈部长让我过来好好工作,我除了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
“去他个陈部长!他就是陈厅长、陈司长,你看我听不听他的!”
香栀招呼其他人继续拯救树苗,黑着小脸指着许苏鼻子说:“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实习不合格!现在立刻给我离开114农场,跟你的陈部长哭诉去吧!”
“不合格?!”许苏眼珠子要瞪出来:“我这么热爱工作,费心费力凭什么我不合格?我不跟你呛呛,小心陈部长责问你!”
香栀听他一口一声“陈部长”,唇角噙着冷笑:“我说不合格,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合格!”
艾四季在边上阴阳怪气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农场姓陈呢。不就是地方农业厅的领导吗?他还能插手部队的事?别以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借着关系都能进来工作!”
许苏脸色不大好看,见香栀根本没把陈部长放在眼里,惨白着脸说:“我也是为了为了工作。”
见许苏僵在原地不动弹,香栀抬抬下巴招呼两位农工同志过来:“黄叔,麻烦你们给他送到外面去。”
“我不去,我不出去。”许苏看到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走过来,推搡着他要出去,他顺手抱着旁边的果树说:“不公平!不公平!王洋洋,王洋洋你快过来帮我说几句。”
王洋洋闻讯赶来,还没弄清楚状况,被他喊到人群中间。
许苏见她忙说:“你快帮我证明肥料袋说明上写的配比是多少!”
王洋洋发现大家都看着,纳闷地说:“配比是多少有什么用?吃药还得大夫医嘱呢,上面的配比只是建议,具体多少得听专家的啊。”
许苏气恼地说:“你不帮我说话,我要是走了你端午节别想回家相亲!”
香栀见他这样还要拿捏王洋洋,当即说:“王洋洋,端午假我给你多批两天假,费得着给他跑腿出钱出力买早餐吗?”
艾四季无语地说:“这还就是个实习生,架子端得这么大。要是以后真留在这里当上正式工,还不知道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赶紧把他送出去。”
许苏抱着果树不撒手,被农工们七手八脚掰下来。他一个实习生,平时喜欢跟他们吆五喝六,其中有人趁机狠狠拧了他几把,疼的许苏上不来气。
“你们一群老爷们,还听老娘们的话,没出息!”
“什么男的女的,工作面前人人平等!还高材生呢?这点道理都不懂?”黄叔捡起地上脏抹布塞到许苏破嘴里,不顾他的挣扎招呼其他人说:“给我捆起来扔出去!”
王洋洋站在人群里,看许苏挣扎着不离开。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王洋洋才明白许苏闯了多大的祸。
她张了张嘴,想帮许苏求情,后来想着这人要是真成了同事关系,以后麻烦可不少。他连小周科长都不放在眼里,自视清高,跟她在一起总端着领导架子,明明都是实习生,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许苏嗓子都要喊哑了,希望王洋洋帮他说话,他档案上要是被盖上“实习期不合格”印章,还是响当当的114部队单位的印章,他档案还能有单位接收吗?
许苏当即干呕起来,鼻涕眼泪说下就下也不知道是熏的还是害怕的,吐出臭抹布终于知道小周科长是认真的了。
他使劲挣脱大叔们,冲到小周科长面前说:“我错了,请你不要打击报复我,
这些果树要是死了,我倾家荡产都会赔给你的。”
香栀嗤笑着说:“你还真是小人之心啊。”这时候还想说她打击报复?
哪怕知道他没这个胆子,只是顺口溜出来的话,也能知道他平时那张臭嘴是多讨人厌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香栀转过身招呼其他人抢救树苗,再也不跟他对话了。
许苏一路被拖行着离开,难以想象实习不合格的档案被退回学校会有什么后果。他哭嚎着说:“打死我这张烂嘴,我真不是瞧不起谁,科长,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求你原谅我!”
他哭嚎声渐行渐远,围观的人也纷纷离开。艾四季提着水桶跟在香栀身后,往地上偷偷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脑壳坏掉了!”
经过连夜抢救,香栀整晚待在果园里没回家,累的坐在土堆上面喘气。
她能感受到阿克苏果树的生命力重新显现,在她的眼中,果园四处闪烁着生命的荧绿色光芒。
“怎么肚子不舒服?”艾四季骑着三轮车过来,脸色憔悴不已。三轮车后面坐着王洋洋,已经蜷缩成一团,灰头土脸的睡着了。
香栀把铁锹放在三轮车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揉着小肚子说:“这两天都有点不舒服。咱们今天回去休息一天,这边我跟周主任说了,让他注意一点。”
“那可太好了,我眼皮都睁不开了。”艾四季使劲蹬着三轮车把小周科长送回家,继续送王洋洋回宿舍。
香栀回去时,顾闻山已经出操去了。小花宝和佑儿都已经去了幼儿园和学校。
香栀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她在梦里觉得腹部绞痛,直到有个温暖的触感轻揉着腹部,她眉头才皱的浅了些。
顾闻山帮小妻子揉了揉小肚子,当她在睡梦中舒坦地转身后,顾闻山看到床上一滩血迹,脸色变了又变:“栀栀,醒一醒。”
香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顾闻山指着床上血迹说:“你看看这里”
第93章 第93章爱让人失去智商
解放军医院。
秦大夫一言难尽,他松开把脉的手,招呼旁边的护士说:“你来跟她讲一讲吧。”
香栀依偎在顾闻山怀里要不行了,觉得自己心跳剧烈气息短,胸口有团棉花堵着似得。漂亮杏眼也无神了,见到秦大夫都要翻白眼了。
顾闻山铁青着脸送过来,做过一番检查。
秦大夫灌了个青霉素玻璃瓶热水,塞给香栀说:“放在小腹上。”
顾闻山坐在旁边,看着医生和护士的态度,似乎猜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了。他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谁要是看到床单上一滩血,肯定会很担心。
护士同样一言难尽,她知道香栀同志和顾师长有了一儿一女,但万万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女人没来月经就能生孩子的道理。
“你跟我过去聊。”护士大姐要带香栀到里面交谈,顾闻山说:“就在这里吧,我是她丈夫,不需要回避。”
护士大姐犹豫着说:“可能不大干净。”有些男人家讲究这个。
可顾闻山坚持说:“我的妻子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地方,她身体状况我有权利知晓。”
“好吧。”护士大姐关上诊疗室的门,坐在一旁开始给这两位一惊一乍的成年人讲一讲女性生理卫生知识。
香栀从有气无力小脸惨白,变得羞臊不已小脸通红。等到护士大姐讲完离开,香栀也不翻白眼了,偷偷看了眼顾闻山的眼色说:“我哪儿知道当人还有这码事呀。”
顾闻山知道不是大事,松了一口气说:“并不是人人都会有,是只有女人才会有。”他得强调一遍,不然小妻子还得以为每个月他也有那么几天。
没常识的小妻子去医院厕所垫了月经带,上面掖着草纸,走起路来别别扭扭。
回家路上,顾闻山走得很慢,看到小妻子不适应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哎,我真是越来越有人样啦。”
香栀回家躺在沙发上,小腹上捂着热水瓶,嘟囔着说:“居然还有这么不人道的事情,做女人真难。”
顾闻山替她揉着小腹:“疼不疼?这几天不能吃凉的,记住了?”
香栀嘟着小嘴说:“真让人烦恼啊。护士大姐说,要来三到七天,你说我要是能吐血该多好。”
顾闻山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明智地不发表言论。
香栀被热乎的大手掌揉的哼哼唧唧:“我要是能吐血,我一口血吐到周主任办公桌上,让他给我批半个月休假。”
顾闻山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小妻子蹬了一脚,又继续兢兢业业揉着小腹。
香栀昨天忙到天亮,今天在家里休息一天。等到顾闻山上班后,她跑到沈夏荷家里神神秘秘地说:“小荷,我来月经啦。”
沈夏荷端着杯子喝剩牛奶,差点一口喷到香小花同志的脸上:“不来才奇怪呢!”
“可我是妖精呀。”
“咦,对啊,那你怎么来了呢?”
“越来越像人了呗。”小花妖窝在沙发上坐着,骄傲地说:“我们妖精就要跟人像才好,越像越法力越高。”
沈夏荷嘴唇抽动,难以理解来月经有什么好像的。不过经期需要注意的事情不少,她干脆又教了香栀一些做女人的道理
顾闻山从红旗轿车下来,径直走向人民商厦。
这里一楼门市部有外汇商店,可以用外汇劵购买进口商品。
顾闻山的到来让柜台后面的女同志眼前一亮,这般气质形象,手握大量外汇劵还有红旗轿车出入的人物,背景可都了不得。
见他目不斜视地从进口服饰区走过,又经过进口食品区,这两项主要购买商品不看,而是站在生活用品区。
“有日产‘安妮’卫生巾吗?”他掏出外汇劵放在柜台上,询问柜台里的营业员。
对方是位年轻姑娘,听到他点名要进口卫生巾,红着脸说:“有是有,不过用外汇劵买这个会不会浪费了?普通商店里有专门的卫生用品。”
这要是一年到头都用外汇劵买进口卫生巾,得花多少外汇劵啊?用这些外汇劵能买不少好东西了。
顾闻山看也不看她,直言道:“是你的外汇劵还是我的外汇劵?”
年轻营业员一怔,忙说:“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拿过来。”
顾闻山看眼手表:“留下两包,剩下有多少给我多少。”
“是。”
香栀还在沈夏荷家嗑瓜子呢,听到顾闻山回来,先哒哒哒跑过去。
顾闻山提着硕大的网袋,里面鼓鼓囊囊。他也不在意,递给香栀说:“等我洗个手告诉你怎么用。”
香栀还以为是面包,在顾闻山洗手的功夫小手欠呼呼拆开一包,看到里面跟月事带类似的洁白棉巾,嚷嚷着说:“好软乎呀,顾闻山你从哪里弄的!?”
顾闻山能从哪里弄?舍出脸皮去外汇商店大大方方买回来的。
香栀知道这是花外汇劵换来的宝贝,翻来覆去看着:“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用月事带大腿都起红疹子了,还想着以后怎么办,有了这玩意真是太好啦。”
她捧着顾闻山的脸叭叭亲了几口,用以表彰他勇敢购买卫生巾的奖励。两口子挤在卧室卫生间里,没费多大功夫把东西用上了。
“感觉怎么样?”顾闻山知道小妻子肌肤柔嫩,用平常的东西肯定不适应。再说那种草纸怎么能用在那里,他一个男人都觉得不卫生。
“好舒服呀。”香栀穿着小裤衩在镜子面前看来看去,小土包子对进口卫生巾还是很稀奇的:“到底是进口商品好,感觉干爽爽,很舒坦。”
“你舒坦就好。先用着,等着不够我再去买。”顾闻山揉揉小妻子的脑袋瓜说:“这东西不能跟月事带一样,脏了要马上扔掉。”
“我知道啦。”小花妖穿上运动裤,笑嘻嘻围着顾闻山打转:“人家没笑话你呀?我可听说有的人觉得来这个晦气呢。”
“我瞧他们脑袋才晦气。”顾闻山坐在沙发上拍拍腿,小妻子哒哒哒冲过来坐在腿上面对面搂着脖子。
顾闻山无奈地说:“不要剧烈运动。”
“知道啦!”香栀撅着小嘴叭了他一口:“顾闻山,你可真好呀!”
顾闻山非常享受小妻子的夸奖,伸出胳膊让小妻子捏了捏捶了捶,仿佛干了天大的事儿。
顾闻山下午还得继续工作,他走以后,小花妖睡了个午觉起来,抓起一个卫生巾去找小姐妹。
晚上两家人一起吃饭,孟岁宁回来看到她们窝在沙发上往卫生巾上滴水做实验。
等到香栀一家离开,孟岁宁到房间找出装票劵的小匣子翻出外汇劵:“我之前不知道有这东西,过两天我去给你买回来。等你再来你就用上。”
沈夏荷跟孟小虎一个盆泡脚呢,孟岁宁把外汇劵放在茶几上,伸手试了试水温,又给他们倒了些开水进去。
沈夏荷脚踩着水,犹豫着说:“东西的确好,但是太贵了。”
孟岁宁蹲下来给她洗脚:“我问了老顾,他说安全卫生,
对妇科有好处。你还是用吧,家里没有花外汇劵的地方,攒着攒着指不定哪天不好使了。”
沈夏荷抓着擦脚布,惊愕地说:“你怎么还问他了?羞不羞人啊。你们俩大老爷们的怎么说这种事,也不怕人笑话。”
孟岁宁笑了笑说:“给媳妇办事有什么好丢人的,遮遮掩掩的才丢人。”
沈夏荷直愣愣看着他,也笑了:“嫁你真嫁对了,给你生孩子我一点不后悔。”
孟岁宁说去还真的去了,跟顾闻山去的是人民商厦下面同一家外汇商店。
柜台里的营业员们还在为头两天气场非凡的大人物购买卫生巾而震惊,见到一身斯文儒雅的孟岁宁从吉普车下来,都被他清俊的样貌和气质吸引了视线。
他走过进口服饰区,又走过进口食品区,当他站立在生活用品区前,柜台里面的营业员张了张嘴,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日产‘安妮’。”孟岁宁不负众望,掏出外汇劵压在柜台上,不等他开口,营业员说:“有多少要多少,但是留两包对吗?”
“你买还是我买?”孟岁宁瞥她一眼:“拿六包。”
他大爷的。
营业员闷声说:“好。”
香栀幸好用了爱心安妮牌卫生巾,被月事带磨红的大腿皮肤已经恢复了,这两天情况好转起来,小肚子不疼了,又开始新一轮上蹿下跳。
沈夏荷把王小梅送的裙子又又加了一圈裙摆,膝盖以下五厘米,夫管严的小妖精通过顾师长的允许,美滋滋地穿着上班了。
波浪卷发大长裙,小红嘴唇抹完,整个妖儿神采飞扬。
办公室里少了个人,并没有影响整体工作进度,反而大家干得更加快乐。
王洋洋端午节回家以后,相亲似乎很顺利,每天得了空,就开始伏案写信。写完信,就捧着脸嘿嘿傻乐。
香栀中午吃完饭,干脆到果园里转一转。
不转不知道,一转遇到过来干活的王永杰和徐兰。
“他们不是说要去侄儿那边养老吗?怎么又参加劳动了?”香栀知道徐兰信口开河的性格,询问身边的艾四季:“她没跟别人吵架吧?”
艾四季知道王小梅的情况,她拉着香栀走到远处说:“听说人家要他们买房子,他们拿不出钱,侄儿就不让他们一起生活,说是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嚯,他好不要脸。”香栀震惊地说:“我还记得侄儿结婚和买自行车都是徐兰花的钱,对他比对王小梅好多了,他也太忘恩负义了。把他们榨干了,再说老死不相往来,明摆着把他们给忽悠了。”
艾四季说:“那也怨不得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亲闺女不好好相处,差点把王小梅逼死。今天一把岁数还要参加劳动挣点辛苦费,你看过来干活的人,他们年纪最大。纯属是他们自己作的,要我说就是活该!”
她瞅了香栀一眼说:“科长,你可别大发善心啊,这样的人咱们别沾上,小心甩不掉。”
“放心吧,王小梅那件事我从头看到尾,我不可能参与到王永杰和徐兰的是非里。”香栀说的很明白,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三四点钟,王洋洋拿着挂号信过来找小周科长。
小周科长还在一棵棵检查阿克苏果树的情况,多亏那天抢救及时,对果树影响不大。
香栀拆掉挂号信看到里面尤秀的照片,小脸笑出花来。
“哇,飞机原来这么大啊。”王洋洋站在一边,看到尤秀回国在机场拍的照片,感叹地说:“能人啊,上次你说A国研究所还想留她搞研究,是她不?”
“不是她还能是谁?”香栀看着在国外搞研究还胖了一圈的尤秀,怀疑她是不是真研究国际美食去了。
香栀珍惜地收起照片,放在呢子大衣里面贴身的衬衫口袋里。
王洋洋还在不停叹息:“清北送出去的交流生,都得是本专业的尖儿,科长从哪里认识这么牛的人啊?我也想认识认识。”
香栀笑道:“那你可就晚了一步。我们那是在知青点认识的,我俩睡一张火炕上呢。”
王洋洋说:“啊,您还下过乡啊?怪不得跟乡亲们距离那么近,真看不出来。您平时穿着打扮都是高级货,哪知道你还吃过那样的苦。”
香栀心想,她身上还用了更高级的呢,就是不好意思展示。得见了尤秀,她高低要展示展示。
她家顾闻山,艰苦朴素、勤俭节约,这辈子就在她身上败家。
香栀闲来无事,带着王洋洋去割猪草,还不忘跟她说尤秀的事迹。
王洋洋忍不住说:“我学到兽医已经拼尽全力,实在想不到她这样的人才是花了多大功夫学出来的。”
香栀想了又想,把猪草扔到筐里握着镰刀说:“她似乎没用多大力气学。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得空还要给我辅导功课。我俩放假老出去吃好吃的,后来沈夏荷妈妈来了,我们就四处收罗好材料让李妈妈做。一天天过得可真快。”
王洋洋智商遭到暴击:“”
反正“知识改变命运”六个字,在尤秀身上有着深刻体现。
香栀下班回到家,先到供销社排队买了两条黄花鱼。
她这两天馋鱼吃,跟李妈妈说了一声,她来买李妈妈做。
气候不冷不热,万物朝气蓬勃。
棉花糖般的云朵渐渐被晚霞染成红色。
香栀提着草绳,两尾大黄鱼啷当着尾巴,她今天没骑三轮车,一路走回来健步如飞。
高扎的独麻花辫在后脑勺甩来甩去,荷叶领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脚上穿着沾泥解放鞋,整个人富有青春朝气。
她来到沈夏荷家门前,气运丹田:“孩儿们!买到大黄鱼啦!”
预料中,孟小虎并没有跑出来开门,反而出来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徐兰。
沈夏荷在她身后抱着孟小熊跟香栀挤眉弄眼。
徐兰喜笑颜开地说:“你还说她不回来,这不就回来了。我这是来得早也来得巧。”
香栀面无表情从她身前走过,把黄花鱼递给沈夏荷,自己掏出钥匙开家门。徐兰撵着追上来:“香栀同志,香栀同志!”
香栀揉揉耳朵:“听见了,找我什么事?”
沈夏荷在后面看着徐兰跟着香栀进到屋里,把黄花鱼扔到水池里,跟李妈妈打声招呼说:“我过去看着,别让栀栀被人诓了。”
李妈妈被徐兰上门闹得烦不胜烦,她说:“你去吧,我耳朵根都要被念出茧子来了。”
徐兰伸手要关门,香栀坐在沙发上说:
“不用关。”
徐兰讪笑着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香栀。
香栀摆手:“你这是干什么?无功不受禄,我不要走后门啊。”
徐兰忙说:“不是给红包,我是想请你看看,我家闺女是不是信封上这个地址。”
香栀看也不看信封:“我哪知道她在哪个地址?你自己闺女你不知道,你来问我?”
沈夏荷正好过来,在门口:“我就说栀栀也不知道王小梅的去处,你何必又来问她,难不成我们还会来骗你?”
香栀跟她对视一眼,其中含义心照不宣。
徐兰脸色不大好,王小梅走了快一年,跟家里一点联系都没有。
徐兰到处询问,没人愿意告诉他们夫妻王小梅的去处。这个信封还是王永杰死皮赖脸从别人那里要来的。可她照着上面地址打电话过去,没人认识叫王小梅的人。
徐兰哭丧着脸,垂下头可以看到发缝都白了。
她可怜兮兮地说:“她走了这么久不跟家里联系,我实在担心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活啊。香栀同志,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啊。你把她喊回来,我就是白养着她,我也乐意。”
香栀冷笑着说:“你看你,我还以为你不会信口开河,现在不就又信口开河了吗?你要是白养着王小梅,你侄儿能同意?王小梅要是成天在家里躺着玩不挣钱、不伺候你们,你们能同意?”
似乎没感受到香栀的挤兑,徐兰苦笑着说:“我之前对她是不好,现在知错就改。我想明白了,王小梅才是我闺女,侄儿始终是侄儿。他自己有爹妈要孝敬,哪能顾得上我们两个老东西。”
沈夏荷坐到香栀身边,看到孟小**着小三轮车过来偷听大人说话,眼珠子一瞪,孟小虎赶紧踩着三轮车转头回家了。
“早知道她是你闺女,之前怎么没把她当闺女?”沈夏荷忍不住问:“她差点死了!现在腿还落了毛病。”
徐兰瞬间眼眶里充满泪水,她哭哭啼啼地说:“我这不就是后悔了吗?总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家不能没有她啊。求求你们,求求香栀同志,你告诉我王小梅去了哪里,我给你们磕头都行!”
说着徐兰当真跪在茶几边上,为了表示自己忏悔之情,还发疯似得抓起香栀的笔盒往头上使劲砸!
香栀和沈夏荷俩人看傻眼了,俩人冲过去要扶徐兰起来。谁知徐兰像是有千斤坠,就是不起来。
外面还有下班的人往家里走,指不定人家会不会路过家门口上楼梯,要是看到这幅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香栀迫/害徐兰。
“放着让我来!”李妈妈从对面冲过来,将菜刀拍在茶几上,夺过铅笔盒扔向沙发,一把揪住徐兰后颈一提溜,徐兰僵直着身体被李妈妈提溜着起来。
香栀赶紧把小板凳塞到徐兰屁股下面,等李妈妈放好她,香栀小手暗暗发力,使劲按着徐兰的肩膀不让她起来折腾。
“我要王小梅!我要我的女儿啊!她一走这么久不跟家里联系,她要是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啊!”
香栀捂着耳朵喊道:“她说过,哪怕穷疯了、穷死了也不会再认你们了,你别哭了,赶紧走吧,我反正不知道她的联络地址!”
“你肯定知道!”徐兰信誓旦旦地说:“我听人家说,你跟沈夏荷俩人穿的裙子是从南方深市寄过来的,除了王小梅还会有谁在那边?!”
香栀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下去,走向门口说:“你要是再不从我家离开,我就要叫巡逻队的人来了!”
徐兰站起来,捏着信封凑到香栀面前说:“我真是求你了,求你帮我看一看,到底在不在这个地址!”
“我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不知道。”香栀冷冰冰地看着她说:“不如问你侄儿去吧。自己种下的种子,就会结什么样的果儿!”
徐兰恶狠狠地看了香栀一眼,想要泼妇骂街,但始终不敢。她又舍不得面子真当着来来往往人的面给香栀跪下。
见徐兰总算离开,沈夏荷松了口气说:“这个老刁婆,在我家软磨硬泡一个下午,见你回来又来逼你。好在知道不能跟你来硬的,这次回去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骂咱们。”
“她骂就骂,我还怕她骂不成!”香栀叉着小腰提高音调,故意在徐兰还没走远时说:“敢侮辱军属,我就拉她去劳改!”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沈夏荷推搡着香栀回到家。
香栀还是不放心:“我得跟王小梅打个电话,让她寄信不要往家里寄了,直接寄到农场去。”
沈夏荷难以置信地说:“徐兰该不会偷你的信吧?这还真胆大包天了。”
香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小梅惦记咱们才联系的,咱们不能把她害了。”
第94章 第94章人生选择的路口
1984年,热夏酷暑。
后勤农场。
香栀撂下电话,兴奋地小脸通红:“考上啦!我儿子考上了!笔试和体能都是第一名,政审也通过啦!”
周先生脚边有台电风扇,手里还拿着蒲扇,大茶缸里也不泡茶了,放着冰镇绿豆汤。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难掩高兴地说:“不愧是我大外孙!这些年,我就觉得他能出息!”
艾四季跟王洋洋使了个眼色,王洋洋拿出包装好的派克钢笔和软羊皮笔记本送给香栀说:“科长,这是我们给佑儿的升学礼,千万要收下。”
“谢谢你们啦,回头上我家吃饭去!”香栀乐呵呵地跟周先生说:“我得跟党大哥、党大姐说一声!下午给我请个假!”
见她激动地不知好歹了,艾四季塞给她三轮车钥匙:“科长,外面太阳大,把草帽戴上!”
“知道啦。”香栀急冲冲地蹬着三轮车往大门口去,正好见着佑儿路过岗亭。
佑儿已经从实验高中知道被录取的消息了,他背着书包,里面装满了不可说的物品。
“都买好了?”香栀见有巡逻队路过,她绕到三轮车里面坐,让佑儿蹬着三轮车往烈士碑去。
佑儿这几年变化老大,身量直逼顾闻山,只是少年人体型跟成熟男人相比还差了点。每日跟着顾闻山出操训练,对于国防大学的体能复试他应对的很轻松。
“买好了,真行吗?”佑儿轻松蹬着三轮车,最近天天出去打篮球,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
香栀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大的事,不得让你爸妈在下面请客吃饭啊?略略烧点纸钱聊表心意,不碍事。”
佑儿的确很想跟亲生父母说一说,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这一路上,他承载着失而复得的希望,如今喜悦在胸膛翻滚,他当初做梦都不敢想象会有这么一天。
三十八度的天,夏蝉乱叫两声,有气无力地躲到梧桐叶片下。
烈士碑隔三差五有人扫墓,他们娘俩把三轮车停在家委会外面,贼头贼脑地提着书包往墓园里走。
“你要是怕的话,我自己去也行。”佑儿看香栀左顾右盼,鬓角流着薄汗,担忧地说。
香栀直言不讳地说:“我有什么好怕的?这里长眠的都是人民战士,为了人民付出了生命,用鲜血铸就成长城,我怎么会怕他们?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怕他们呢。在烈士陵园里我只会觉得安心。”
佑儿失笑着说:“我说巡逻队。部队不允许牛鬼蛇神,大搞祭祀。”
香栀咽口吐沫,摸摸小挎兜里的火柴盒说:“咱们小搞祭祀,偷偷搞,我不怕的。”
佑儿见她贼眉鼠眼实在好笑,在前面带着她抄近路到了亲生父母墓碑前。
香栀噗通一声跪在墓碑前,吓了佑儿一跳。她扯着佑儿的书包说:“快快快,倒出来。我刨个坑,在坑里烧。对了,让你给他们写信,你写了没有?送钱得有个收信人呀。”
再说,他不得有许多心里话要跟他们说的,她在这里怕孩子不好意思张嘴。
“写了,在这里。”佑儿被她闹得也紧张兮兮,他倒出黄表纸和金元宝,舔了舔嘴唇,看香栀变戏法似得从小挎兜里掏出一把小铲子,疯狂地刨着土壤。
这些年农场活儿没白干,不等佑儿出手,香栀挖得小坑已经有模有样。
她四下看了几眼,猫腰蹲在盆大的坑前说:“速速烧!没钱办喜事也太遭罪了,你全给烧了。”
“好。”佑儿哭笑不得,这话说得像是他们在另一个空间真活着似得。心里那些杂念也烟消云散,速速燃起黄表纸,掏出信烧了起来:“爸妈,我考上国防大学了”
香栀小手合十,也嘟囔念叨了大半天。佑儿能茁壮成长到今天,她可要好好跟党大姐讨讨好
顾闻山在办公室也接到佑儿的好消息,石志兵开完会凑到他这边说话,没想到听到这么大的消息,顿时与有荣焉地说:“这孩子真要强啊,小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我记得,我还给他买过作业本呢,也不知道他忘了没有。”
“忘不了。这
孩子记性好,不然也不能考这么好。“顾闻山唇角勾着笑意说:“你瞧你最近胖了有十来斤吧?一个孩子都能每天跟我出操锻炼,别人不好说你,我也得说说你,明天赶紧跟我一起出操。”
“我能跟你比吗?我成天吃食堂都吃出高血压了。哪像你,家里有人管着,我都三十好几还没找到媳妇,我能赖谁去?”
“赖你自己。”顾闻山起身穿戴军常服,戴上军帽:“我爱人肯定要庆祝,今天提前两小时下班,你帮我值班。”
“得,你快去吧。”石志兵正要跟着出门,顾闻山办公室电话响了。
顾闻山杵在门边扬扬下巴,石志兵认命地走过去接电话。随着对面说话,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挂掉电话,一脸顽笑地说:“香栀同志和准国防大学生被巡逻队逮到了,需要家属认领。现在娘俩做检讨呢。”
顾闻山一愣,脸上笑容差点挂不住了:“什么事?”
石志兵低声说:“烧金元宝呢,小山似的被抓个现行。”
顾闻山了然,失笑道:“我这就去。”
巡逻队值班室,里间专门关押违法乱纪分子。
香栀和顾党煦同志被分别关押,巡逻队要他们说谁是大搞牛鬼蛇神的主谋,主谋需要罚检讨两千字,还得家属认领,勒令闭门思过三日。
顾党煦同志甘愿当主谋,不过不管是不是他,敬爱的顾师长都要出面领人。
“我算协从,要写一千字检讨。”香栀眼巴巴瞅着站在门口高大的男人,扭捏地笑着说:“可我写不出来诶。”
敬爱的顾师长跟小战士点点头,走到询问室关上了门。
香栀乖乖递了钢笔,自然而然想要靠着他坐。
走廊上忽然有谁咳嗽一声,香栀板板正正坐好,身上的骨头又长了回来。
等到他们出来递交检讨书,小战士正要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数,他身后小排长踢了他后脚跟一下,拿过检讨书说:“报告顾师长,检讨书合格。”
岂止是合格,他看到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跟顾师长一样,有着铮铮铁骨,他哪里敢说不合格。
很快,佑儿也从隔壁出来,交上检讨书,听排长同志说:“因为这次情况特殊,不用闭门思过。下不为例。”
“谢谢。”佑儿跟着顾闻山和香栀出来,抿着唇想笑不敢笑。
吹了牛还被逮的香小花同志讪讪地扶着三轮车,告诉父子俩:“你俩上车我来骑,将功赎罪。”
顾闻山倒没生气,看着小妻子羞臊的小脸,逗着说:“下次还烧吗?”
小花妖抠着手指头,上面还有烟熏火燎的味道,老实巴交地说:“我儿子要是考上研究生,我还得再来一趟。检讨书我会提前预备好,过来交了挨完批评我就走。”
顾闻山乐不可支地说:“行,那你提前跟我说,省得我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
顾党煦考上国防大的消息不胫而走,香栀在洪金棒的饭店摆了几桌,请了亲朋好友。特意强调,不要红包不要礼,人来就行。
转头到了八月底,香栀坐在客厅小马扎上,抹着眼泪依依不舍地说:“怎么不要我送呢?你小妹还想去看看国防大学什么样呢。”
佑儿看着遍地的行装,母爱具现化,他蹲在地上一件件叠着衣服说:“妈,衣服不用带,我们会发学员服。”
小花宝也抽抽搭搭地说:“哥哥,你要记得想我呀,我现在心口已经开始想你啦。要不然你带我去吧,咱们上爷爷奶奶家住几天呗。”
香栀戳破她的小心思:“一年二班顾朝阳小同学,咱们说好上小学就要老老实实不要到处跑,等你放假你哥哥就回来了。”
小花宝撅着小嘴,已经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噢,那我不带小裙子啦,哥哥的衣服你别装啦,爸爸不是说了嘛,哥哥从背心裤衩到外衣外套学校都给发了嘛?”
“那平时出门也能穿穿,总不能一件不带,是吧?”香栀问。
佑儿不好让香栀失望,蹲在她面前挑了几件T恤说:“你跟爸给我不少生活费,我就带这些过去,要是不够穿我买新的。”
本来学校不光免除学费、伙食费和住宿费,还会发一笔津贴,佑儿是不缺钱的。可天下父母心,香栀死活给他带了个存折过去,还塞了二百元大团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着急用钱,汇款都来不及。”香栀拍拍变宽许多的肩膀,依依不舍地说:“记得先去看看爷爷奶奶,他们想你呢。还说要带你去吃烤鸭,你在家住一晚上再去学校啊。”
“我记住了。”佑儿没让香栀和顾闻山送他去学校,选择自己坐火车北上。幸好有往京市去的军官可以陪同,不然香栀真不放心他独自出远门。
顾闻山反而赞成他这样做,还是自己十六岁就天南海北的跑,二十岁已经在莫斯科红场啃红肠了。
第二天,佑儿在父母小妹,还有沈夏荷一大家子的陪同下,登上火车离开。
“你们回去吧!寒假我就回来!”
香栀和小花宝俩人比着抹眼泪,她高声说:“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记得找爷爷奶奶!别被人欺负了!”
站台上他们越来越远,佑儿鼻梁发酸,小老爷们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香栀回到家,看着佑儿屋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心里很惆怅。
顾闻山给她切了水果,喂到嘴边哄着小妻子:“别难过,总会有这么一天。”
香栀嘟囔着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妈妈,这是什么呀?”小花宝看到哥哥书桌上压着一封信,她平时不乱动哥哥的东西,背着小手眼巴巴问。
香栀走过去,拿起信封看到上面收信人是她,而写信人标注大名——顾党煦。
原来佑儿不光给亲爸妈写了信,也给他们写了封信。
香栀抱着小花宝拆开信,一字一句念着她听。小花宝乖乖给妈妈擦拭眼泪:“妈妈呀,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你不要掉金豆豆啦。爸爸,你快来亲亲妈妈呀!”
“嗯,不掉。”香栀深深吁了口气,将信纸捂在胸口感动不已。
顾闻山搂着香栀亲了亲额头,也把信看了一遍,颔首笑道:“这孩子也太能煽情了。”
香栀昂头看着顾闻山的脸色,见他的确比平时柔和许多,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说:“其实你也舍不得是吧?”
顾闻山笑了笑:“舍不得也得走,雏鹰总要学会展翅高飞。”
一连几天,香栀才渐渐习惯没有佑儿的生活。
到了九月一日,顾朝阳小同学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迈进心连心小学的校堂里。
郭观宇郭校长站在小学门口迎新,跟香栀和顾闻山俩人说了几句,又去迎接别的家长和同学们。
小花宝非常适应集体生活,坐在第一排小手交叠在课桌上认真听老师开班会。
香栀和顾闻山跟其他家长们一样,守在窗户外面看了会儿才走。
“还是祖国的水土好啊。”香栀和顾闻山溜达达往家走,还不忘在背后蛐蛐郭观宇。
顾闻山也没料到郭观宇回国短短几年能发福成那样。
明明高举着风流才子的标签,结果越发的踏实可靠了。目测能比三四年前胖出一个郭观宇出来。
郭观宇去年找了位市教育局的副主任,结婚时请了香栀和顾闻山过去。夫妻俩一门心思搞教育,倒是相配。
回到家,香栀用小网兜开始装小礼物。
周先生、艾四季、王洋洋还有关系好的农工黄叔等人都有份儿。
顾闻山送她去的农场,随便把她杂七杂八的东西拉回家。
艾四季没想到小周科长真离职了,泪流满面地说:“不是说可以在职读书吗?让部队办个停薪留职,念完书你再回来不也行吗?”
香栀给哭的忘我的王洋洋塞了离别小礼物,温柔笑着说:“我也想努力冲刺一把,在职总归好,但难免止步不前。人生海海,还有好多我没有感受过。正好借着念高中的机会,认认真真感受读书的乐趣,感受不同人的生活态
度。”
她抱了抱王洋洋,替她擦掉眼泪说:“而且我周围的人都在进步,我也希望自己进步。知识时代,召唤着我们不断前行,我不想就此停下脚步。这边所有事情都上了正轨,我也放心去学习。我还想考大学呢,你们都体会过的象牙塔,我也想体会。”
许苏从前各种瞧不起她初中学历,那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瞧不起的。大家普遍都是小学学历,初中已经不错了。
后来看到尤秀、佑儿都去了向往的象牙塔,小学渣也动心了。犹豫许久,与顾闻山商量过,顾闻山大力支持和怂恿下,香栀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真决定了?”周先生依旧抱着大茶缸,严肃地说:“辞职以后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决定啦。”香栀把包递给门口的顾闻山,冲他笑了笑,转头跟周先生和她们说:“这些年多谢照顾,小周科长换个活法去,你们也要开心幸福呀!”
“科长,你记得有空常回来看看。”艾四季哭腔道:“我真离不开你。”
“会的会的,我又没搬家,得了空还会过来参加农场活动,记得给我走个后门,让我多去看看大黄啊。”
香栀摆着小手,痛快告别。
顾闻山单手拎着她的大包小卷,另一只手挨着她,按照步伐摆动。
“科长跟顾师长感情真好啊,这些年就没听说红过脸。”王洋洋羡慕地说:“我要是能有这样的神仙眷侣”
“你不有了吗?”艾四季说:“顾师长也不是一步登天,还不是自己挣来的。你对象以后要是能调到114来,你们好好相处,以后也会有人羡慕你们的。”
王洋洋向往地说:“要是真能这样可就太好了,再生一儿一女。儿子上国防大学,女儿当大明星,真好!”
艾四季拍拍她的脑袋瓜,疑惑地跟周先生说:“这个瓜儿是不是还没熟?怎么觉得里头全是水啊?”
周先生和蔼地笑着说:“我看也没大熟。”
香栀和顾闻山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偷偷伸出小手勾了勾顾闻山的手指头。顾闻山侧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小脸上狡黠笑着,大手紧握了小手一下,捏了捏掌心随即分开。
“会觉得失落吗?”
“不会,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香栀边走边说:“我希望成为更好的自己。再说,我要读也是读农学院,就在咱们市里,我就是只小家雀,飞来飞去,离不开你也离不开家。”
“只要你想飞,我就会托着你。”顾闻山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活的开心,为自己而活。”
对面迎来几位军官,跟顾闻山敬礼后,又跟香栀问好。待他们走后,香栀又不老实走路,要么贴着顾闻山的胳膊,要么蹭蹭手背。
回到家,香栀下礼拜就要去高中报道。可惜这次没有沈夏荷陪同,她的高中生活要独自完成。
她去的高中并不远,心连心初中毕业生对口高中,她初二成绩合格,参加招生考试后顺利进到这所普高。
即便只是普高,香栀已经很满意了。
她以为自己会是班级里年纪最大的学生,后来发现同班还有两位老夫妻,看样子跟周先生岁数差不多。都是为了圆梦。
还有四五位年过三十的大哥大姐,学习起来比青春期的小同学还努力,希望能用知识的力量改变后半生的命运。
香栀穿着跟地里青蛙一个色的运动校服,脚上踩着横带白布鞋,背着双肩书包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
晚上还能跟顾朝阳小朋友一起生无可恋地写作业。
不上高中不知道,学习压力跟小初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普高为什么还要分快慢班?快慢班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分超快火箭班?进了那个班真能造火箭不成?”香栀同学坐在教室里,算着这次月考的分数,跟同桌佟大姐发牢骚。
她课桌里还有王洋洋塞给她的铁皮柿子,是114农产自己种出来的。她掏出一个塞给佟大姐,留着课间吃。
佟大姐沮丧地说:“这可怎么办啊,我觉得还没有上次考得好,我这次完蛋了。”
香栀心里窃喜,自己考砸最要命,一起考砸快乐加倍:“没事的,我不也没考好嘛。大不了回家补补课,咱们一起努力。”
佟大姐无可奈何地说:“我是年纪大,脑子不好使了,远不如你机灵。咱们二班算是快班,我已经拼尽全力留在这里了。听说普通班升学率很低,我做梦都想上大学,我可不能去普通班。”
香栀听她这样说,又塞了三四个铁皮柿子给她:“咱们都一样,我不也没考好吗,这次估计要掉名次了。哎,大不了咱们一起去普通班继续当同桌。你别太发愁啊,这小柿子可好吃了,特别有柿子味儿,我们部队新种的,就产了一丁点呢。你吃点,吃完心情就好了。”
他们高一二班班主任是个不久前从师范学校毕业的本科生,班主任二十出头的男同志,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挺好相处,但板起脸还蛮唬人的。
班会上,班主任念总分排名,全班三十人,香栀还在第十七名,并没有掉名次,她心虚地看了眼佟大姐。
佟大姐扭过头不看她!
班主任继续念,念到佟大姐。佟大姐上回是十八名,这次口口声声没考好,结果是第十名!!
这场月考进步之星就是她!
这还叫没考好?!
香栀默默弯下腰,一个两个从佟大姐课桌里往回掏铁皮柿子。
“”这人怎么这样。
佟大姐默默伸出手阻挡,被小手拍掉。
佟大姐唇角抽搐:“能留一个吗?我今年还没吃上呢。”
香栀垮着小脸:“叛徒!今年你注定吃不上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全文完结】
第95章 第95章完结章和番外
两年后,省城民用机场。
京市国家级科研所派遣科研专家下达省科研所,省内相关部门领导和科研所负责人带队迎接。
国科专家一行六人,五男一女。
在机场迎接过程中,唯一的女性专家尤组长获得额外重视。
她不光带队,更是这几年在计算机研究领域贡献颇多,大大拉近了我国与A国对计算机开发进程。虽然还有差距,但拥有这样有自主研发能力的国家级人才,赶超A国指日可待。
尤组长三十出头,一心扑在科研上。一头干练短发,穿着白大褂,拒绝酒宴招待,直奔省科研所进行指导工作。
唯一问了一句私人话题,便是:“这里距离海城多远?”
得到仅有三个小时车程,她颔首点头后,继续埋头验算。
省科研所在接触几
日后,都发现这位京市国家级科研专家是个典型工作狂。在实验室期间压迫感极强,一天里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扑在工作上。
剩下的时间经常会有位女同志跟她打电话。办公室里的人说,还会聊一些高中数学题
远在两百多公里外的海城114部队大院内。
香栀经过两年的艰苦学习,加之顾闻山、尤秀、周先生、顾党煦、艾四季、王洋洋等等等等优秀同志鼎力相助,终于大清早收到农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植物营养学’?”顾闻山看着在家里差点高兴的翻跟头的小妻子,好奇地说:“这是你自己报的?都有什么科目?”
香栀美颠颠地说:“我就想学这个专业!你们当人的有大厨,我们当花儿的也要有大厨!我要做花儿届的洪金棒!把我的花花草草养的膘肥马壮!”
顾闻山遗憾地说:“不是还有一门‘种子科学与技术’,怎么不报这个?咱俩天天在家里练习——”
“你别跟我耍流氓了,快复印几份让冯大姐贴宣传栏上!”小花妖还记得曾经冯艳拿着别人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她面前显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嘻嘻。
她跑过去伸小手说:“给我车钥匙,说好要去找秀秀的!”
顾闻山说:“我陪你去?”
香栀去年学了驾驶,在部队驾校练的大卡车。头回考驾照掰着方向盘把吉普车掰沟里去了,又考了两次才过。小花妖大言不惭,都是练习的大卡车太沉了,导致她开小车觉得方向盘轻飘飘,随便一拧车就翻了。
“你还要上班呢,我带着沈夏荷去!”香栀激动地亲了顾闻山两口说:“你找洪金棒给我订个包间啊!我要给秀秀接风!”
“行,别超速。”小妻子自主开车上路过几次,顾闻山放心让她去了。
沈夏荷知道尤秀到了省科研所,又听到香栀考上省农大,分院就在海城城郊,整个人比香栀还高兴。
她梳妆打扮一番,坐上桑塔纳轿车副驾驶,乐呵呵地跟孟岁宁摆手:“饭店见。”
小花妖戴上墨镜,红嘴唇大波浪,吹着晚夏的风,一路嘚嘚瑟瑟接小姐妹。
省科研所的人员发现,不苟言笑的尤组长昨天就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奇迹般休假了!
他们从窗户里看到,一辆海城拍照的桑塔纳小轿车停在科研所楼下,里面驾驶员居然是一位女同志,贼拉漂亮带劲儿。
尤秀脱下白大褂,没穿女士西装,而是白T恤、牛仔裤,愉悦地跟她们招手。
“秀秀!秀秀!”香栀打开车门给尤秀热烈拥抱,俩人抱在一起蹦跶:“我考上农大啦!哈哈哈哈,我也有今天!再也不会有人说我是文盲啦!”
尤秀比自己上清北还高兴,鼓励道:“我就知道你可以!这次分数线超了不少,值得鼓励!”
“你俩都上了大学了。”沈夏荷羡慕之余,咬咬牙说:“等俩小的上小学,我也考去!”
香栀拍拍她的肩膀说:“老伙计,这不是想上就上的,也要有优秀的脑袋瓜子!对我俩很简单的事情,也许对别人很难噢。”
“别胡说八道了。”沈夏荷唇角抽搐地说:“高考前几天我还听你在家偷偷哭呢。”
“你还听墙根!你流氓!”
“放屁!你都快把墙哭倒了,我棉花球塞着耳朵都堵不住你的驴嗓子!”
“好了好了,别吵架。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死你们了。”尤秀分别抱了抱她们,沈夏荷把副驾驶让给尤秀,这时尤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真行啊,现在都能自己开小汽车了。了不起啊。”尤秀看着香栀顺利驾车上了马路,夸赞道。
香栀紧握方向盘,上半身都快贴在方向盘上了。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少说废话,快帮我看看右边有没有车,我要转弯了。”
尤秀:“没车,你转吧。”
香栀继续滴滴叭叭开上国道路口:“快帮我把前面赶鸭子的大娘叫走,让后面车别超我。”
尤秀无奈,探出车窗喊道:“大娘让让路,这是国道我们要过去啊!后面的大叔,我们前面有鸭子,你等等再超啊。”
香栀又说:“是不是这里往右转?”
尤秀接过沈夏荷递的地图:“是往左。”
香栀劲劲儿地说:“下次你早点说,我差点转错了。不然得在下面兜一圈上来。”
尤秀靠在副驾驶座位上闭了闭眼,从后视镜看到沈夏荷憋笑的脸说:“怪不得你不坐在这里,还不如我来开了。”
香栀怒道:“别不识好歹,我都没接过顾闻山!”
尤秀也怒道:“他跟我一样吗?!我离你家二百多公里,他离家也就二百米!”
香栀挨了训老实了,自己嘿嘿嘿笑:“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就来了么。”
过了片刻:“秀秀,把窗户摇下去帮我骂后面白车!绿灯还没亮,催他大爷啊!”
秀秀默默掏出口香糖,塞到香栀嘴里,希望堵上这张小破嘴。
香栀一路有惊无险把车停到洪金棒新饭店楼下,岗亭保安认得车牌,小跑着把老板停车位让她停上。
大家都知道,这家饭店不是洪老板一人的,他后面还有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车牌号他们都记得。
尤秀同志今时不同往日,顾闻山从包间出来亲自迎接她。想起上次见面历历在目,尤秀同志从卡车上翻下来骂他个狗血淋头,就是为了给小花妖撑腰。
“欢迎尤专家的到来。”顾闻山伸出手与尤秀握手:“改日114部队定会正式接待京市科研专家组。”
部队军区竞争力从人力核心走向科技核心,高新科技技术手段将会是未来战争的杀手锏。顾闻山很早看清这一点,大力支持军区科技建设,也四处招揽科技人员。
如今军区与军区之间竞争激烈,尤专家从国家科研所下来,一方面是自主意识做的决定,另一方面也是中央对大力发展科研的一项重要举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尤专家此刻便是各方炙手可热的重点人物。
“顾师长见外了,回到114跟回家一样。家中的事就是我的事,别人我可以不管,家我必须要回。”
尤秀给了顾闻山肯定答复,其他军区根本不是114的对手。她能有今天,也是被一朵小花妖珍惜栽种在114的土壤里,才会开花结果。
香栀挽着尤秀的胳膊,高高兴兴地说:“洪金棒的米酒可好喝啦,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快上楼去吃好吃的。小花宝和孟小虎已经在楼上急得不行了。”
尤秀抬头往饭店二楼看去,果真见着小花宝和孟小虎从窗户里探出小脑袋瓜,不停地跟她招手。
顾闻山跟他们说已经上菜了,让他们看着桌子,不然早就冲过来叽叽喳喳。
“那俩小的在托儿班,晚点跟孟哥一起来。”沈夏荷拉着尤秀说:“你看看那边是谁?”
尤秀看过去,见着洪金棒身边的二老,快步走上前说:“妈!爸!”
沈诗华在114教书三年多,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她跟赵四城俩人,一个教书、一个在心连心当门卫,都拿了工资,日子过的比在农村还轻松。在香栀她们和洪金棒的照料下,还胖了一圈。
见到他们一家团圆,这顿饭吃的无比温馨。吃到一半,孟岁宁和李妈妈带着小荷花和孟小雄过来了,一时间包间里热闹非常。
大家一会儿庆祝尤秀的到来,一会儿庆祝香栀考上心中理想的大学。
尤秀端着玻璃杯,里面装着米酒,举杯说:“感谢朋友们对我们全家的关照,今天的我并不是主角,我要跟大家一起庆祝我的闺蜜香栀同志,在她的奋发努力下,突破自我、砥砺前进,终于从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小文盲,成为象牙塔的一员!在自己温暖的安乐窝里,还能寻找自我、发奋进步,她时刻提醒我,不要自满、自足。她是我的灵魂支柱,让我重启我的人生!感谢香栀,感谢你!”
香栀坐在她旁边,扭扭捏捏摆着小手说:“我也没干什么呀,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啦。哎呀,你坐下来吧!”
结果尤秀没坐下来,反而沈夏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这次她要敬酒的人也是香栀。
“栀栀,你看我现在一家六口其乐融融。没认识你之前,我痛心自己不能生育。做了许多伤身伤心的事。我真的做梦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拥有三位可爱的宝贝。谢谢你让我圆梦,让我跟孟哥有了爱情的结晶。”
香栀被她郑重感谢,脸蛋都红了。
她干脆站起来,端着酒杯说:“这些年我也受了你们许多的帮助,咱们都是好姐妹,许多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以后咱们的路还长,搞科研的搞科研、认识世界的认识世界,享受生活的享受生活。一切没有高低之分,一切都是追求和梦想。这次能考上农大,我真的好幸福,我也希望你们大家都幸福!”
“到底是年纪大了,喝点酒就喜欢叨咕叨咕。”香栀靠在顾闻山的肩膀上,桑塔纳停在港口海边,她吹着海风等待日落风景。
顾闻山能嗅到她身上控制不住释放出的浅淡
栀香味,栀香和甜醇的米酒混合,倒有股诱人的气息。
小花宝在不远处挖着沙子,兢兢业业要把自己埋在沙子里。
“佑儿打电话说晚一周回来,他要出国竞赛。”顾闻山脱下外套披在香栀身上,笑道:“第一次见着喝米酒能把自己喝多了。”
香栀傻笑了一会儿,酒意已经下去,她眼中全是笑意,捧起顾闻山的俊脸说:“顾闻山,谢谢你爱我。她们都在谢谢我,其实我最想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不同的世界,自始至终都在呵护着我”
“我疼你是应该的。不过你突然说这些倒是让我吃惊,该不会生病了吧?”顾闻山摸摸小妻子的脑门,被海风吹得凉爽,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呢。”香栀嘟着小嘴正要埋怨,顾闻山俯身在她唇上落下轻吻。
“对于务实的人而言,浪漫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不追求虚无缥缈,我只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意愿。”顾闻山握住香栀的小手说:“当然,你喜欢浪漫的话,我随时随地都能浪漫。”
“你那是浪,纯浪没漫。”香栀脆生生地说,说完自己先笑了。
沙滩上停留着美丽的海鸥,它们发出清脆的叫声。
“好美的日落。”香栀望着金红色的海面,耳边不时传来游人们的欢呼声。香栀猛地捂着小嘴,扭头惊愕地说:“身后有人你还亲我?!”
顾闻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没人看到。”
不远处小花宝大着嗓门说:“我看到爸爸亲妈妈啦!我看到啦!”
香栀瞪了顾闻山一眼,冲小花宝招招手。小花宝哒哒哒跑过来,手里还抓着小铲子,期待地说:“妈妈,你想好周末带我去劳动公园坐小飞机了吗?”
顾闻山先声夺人:“可以去,但要把作业写完。”
小花宝欢呼地说:“好耶好耶!我爱爸爸!”
香栀佯装吃醋地说:“那不爱妈妈了吗?”
小花宝扑上来搂着香栀的脸叭叭亲了两口说:“妈妈,我爱你还需要说出来嘛?你要对我的爱有信心才对呀!就像你跟爸爸一样,爱会一直存在!”
老父亲深感欣慰,这孩子越大越懂事了。专挑他们愿意听的说。
他们俩继续望着夕阳,香栀唏嘘地说:“总觉得过得很快,太阳就这样落山了。”
顾闻山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云淡风轻地说:“这边落幕是为了在另一边升起。哪怕咱们看不见它,它也会焕发光芒。”
香栀远远听到有人在喊她,她抓着外套站起来,见到尤秀和沈夏荷她们沿着沙滩散步回来,站在光里,等她一起回家。
顾闻山随即站起来,牵着小花宝的手,小花宝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们走吧。”
香栀和顾闻山四目相对,香栀轻声说:“咱们回家?”
顾闻山温柔地说:“咱们回家。”
夕阳逐渐落幕,新的篇章才开始。
三人慢慢往桑坦纳轿车走去,一路驶向幸福安康之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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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今天》
公元二零二五年,三月。
戎马一生、赫赫有名的顾闻山,顾司令员正式退休,离开央区军区核心。
年近七十,虽不到老态龙钟,身岸挺拔,但满头银发和脸上岁月沟壑骗不了人。
会见直属大首长,他戴着一身闪耀沉重的军功章,拄着拐杖离开部队大院坐车回到老家。
“你何必亲自开车送我。”顾司令闭目养神之中,萦绕周身的逼人气场随着距离家乡越来越近,变得越来越柔和。
郭团长从后视镜看着大半辈子的老首长,动容地说:“从前都是我开车跟您天南海北的跑,从解放到保卫,您身边就没少过我。今儿是我最后一次给您开车了,换别人开我不放心,也舍不得。”
顾闻山声音苍老,他睁开眼,眼神里有破刃遒劲的力量:“这些年辛苦你了,许多事换成别人我也不放心,但是你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以后你也保重身体,顾全家庭。”
“首长,您放心。您说的话,我从来都印在心里头。”
郭团长驾车行驶在107国道上,烟霞村就在下面。他犹豫了下说:“咱们是去老宅还是山里?”
顾闻山在五年前提出退休,奈何大首长舍不得信赖得力的三星上将,苦口婆心劝着老将军继续镇守东部战区。
去年,周香栀同志因病逝世。顾闻山一生呵护爱妻,悲恸万分,因此一病不起,期望守墓。
今年大首长终于舍得放人,知道若再不让顾司令离开,恐怕他会永留在战区之中。
周香栀同志的墓埋在樱花山的花谷里,果不其然,顾闻山苍老疲惫的声音说:“去山里。”
郭团长轻叹一声,心里也不好受。
他当年还是个毛头小子,多受嫂子照顾。她纯洁善良、活泼上进,毫不掩饰向周围释放她的温暖。
他妻子生产时,差点没命,就是香栀守了三天三夜,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一胎两命替他护住了。
他知道嫂子不普通,可没想到她会那么早离开。
知道她离开的那天,正好是他就任团长的那天。
他又哭又笑,心情大开大合,差点刚上任就被卸任了 。
哎。
想到这里,他鼻子发酸。
“我也想给嫂子扫扫墓。”郭团长将车开到花谷附近,顾司令亲自指路,让吉普车一路绕行山路,从不知名的小路上,穿着犄角旮旯的陡坡,停到一处山谷前。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山谷,却埋葬着他敬爱的嫂子也许以后还会埋葬他敬爱的首长。
顾闻山感受到郭团长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丧气,他瞥了一眼,耷拉的唇角勾起促狭笑意。
“你就送到这里,我进去了。你要是想来看,就往老宅打电话。”顾闻山站在山谷入口前,跟郭团长告别:“走吧,等到天黑你就找不到路了。”
郭团长见他仅提着一个旅行包,如此两袖清风,痛心地说:“首长,我回头给你送点东西来吧,你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守墓,不多备点,我不放心啊。”
“我不用你操心,赶紧走。”顾闻山不愿跟郭团长上演悲情戏,摆着手赶着郭团长上车、倒车离开。
郭团长红着眼,依依不舍地开在小路上,从后视镜里看到苍老不失伟岸的背影,消失在山谷入口
不对。
郭团长揉揉眼睛,打开车窗往后看,一瞬间似乎看到顾司令满头银发变成了黑发,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体态,挺拔而威武,扔掉拐杖大步流星地往山谷里走,哪里还有苍老的样子。
首长
这是真的吗?
郭团长又把车倒了回去,站在刚才停车的地方,怎么也没看到山谷入口。
“首长!首长——”
郭团长怔怔地站了许久,发觉了不对劲!!
凌空中忽然传来嫂子的甜脆脆的声音:“小郭!你回去吧,下次来给我捎几个红糖锅盔噢!就在心连心小学后门,从前粮油店那家!”
“嫂子!嫂子!!”
郭团长惊愕地昂头往天上看,可他怎么也看不到嫂子。他揉揉耳朵,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首长诓我了。
哈哈哈,首长和嫂子一起诓我了!
嫂子没死!首长也没老!
“买!我下次来一定给嫂子买回来!”
“臭小子,都一把岁数了还揣不住二两香油。”顾闻山从花谷的大槐树上抱下年轻貌美的小花妖,她稳稳落在地上,翩翩转了个圈。
“新裙子好不好看呀?巴黎时装周定的模特款!等了半个月才到呢。我还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以后你不能穿军装了,我把你打扮的帅帅气气,比走秀的模特儿都迷人眼!”
“我还以为你等我等的很着急。”顾闻山掏出包里的全聚德烤鸭:“想没想我?这次离开再也不回去了,事情比较多。实在太麻烦了。”
不光是自己的事,还得弄俩个新身份,好让他陪着小妻子圆梦亚洲,走向世界。
“天天都视频有什么好想的呀。”小没良心地拉着顾闻山的大手,摸了摸他黑黑的短发茬儿:“我看视频号上好多帅哥都留长头发,你也试试呀?既然转换形象,就彻头彻尾换个人呗。”
顾闻山眯着眼,跟着小没良心地往花谷深处走,路过红果家,听到里面狂放的摇滚乐,还有用卖力敲打键盘的声音感叹地说:“早知道晚点给你们牵网线,一个两个都成了宅妖精。”
因为上面迟迟不放人,他跟香栀约定死遁后,便与野山樱、红果等大妖协商建设现代化花谷。
主要是怕小妻子适应了人类社会生活,猛地回到花谷里会不适应每天看天看地看星星的日子。
于是盖房子、接电线、安装电话机、各种家电进场到了21世纪后,更是高新科技全都上,不光牵了网线,小妖精的食堂里还可耻地有了预制菜!
植物营养学专家周香栀同志不干妖精食堂了,开办妖精扫盲班,给一些刚成精的小妖精们实习上岗的机会,合格才能步入人类社会。
“我们才不宅呢,红果接了好多代练的单。他还去了外国网站给我们搞了好多资源。”
小花妖一不小心说漏嘴,赶紧捂着小嘴。
顾闻山定住脚步,忽略四周窗户里偷偷冒的磕CP的目光,阴恻恻地笑着说:“资源?外网资源?”
香栀拉着他的手飞快往自己家小院去:“哎呀,它们都是喇叭,你看我一眼,它们都传出180个新闻八卦来,你赶紧跟我回家。”
身为人类社会闯荡成功的小花妖,如今俨然成为一派小妖精们羡慕的明星。因为小花妖不光在人类社会混得风生水起,还把混得更为风生水起的人类大人物给拐了回来!
电视机上经常能看到的那种大人物!当然还有更关键的地方——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关键是人巨帅体格棒活超好!!!!!!
香栀拉着顾闻山往家里走,还教育着说:“等会见到孩子们不许乱说话,别一把岁数了还是个老不修。”
外形也就三十出头的顾闻山颔首说:“夫人教训的是。”
香栀曾经万般后悔被顾闻山吃了花露,现在想到能够一起拉长岁月的节拍,一起携手慢慢慢慢慢慢变老真的太好了!
“爸妈回来了!”顾党煦的妻子王莉,是位四十出头的美妇人,干电台播音主持工作。她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年轻的婆婆,确实吓了一大跳。
后来她逐步了解到这个不普通的家庭后,曾经问过自己的丈夫:“看着爸妈比自己还年轻,你会不会羡慕?”
顾党煦如今已经是114部队的副师长,如当初他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活着。
“我会羡慕他们琴瑟和鸣的婚姻,但不会遗憾自己会早他们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顾党煦当时的话,似乎还在妻子的耳边:“我并不畏惧死亡。死亡不过是将我从这个有爸妈的世界,带到另一个有父母的世界。这里有他们爱我,离开后有父母接我,我很幸福也很幸运。如果那天到来了,我希望认识我的人不要为我哭泣。”
从那一刻起,她深刻体会到丈夫的养父母对他一生深刻的影响与关爱。她很感激自己能进入这样的家庭,感受到善意释放的爱,也回报出善意的爱。
“哇,好香!”香栀脱掉人字拖,光着脚跑到饭厅里看到儿子和儿媳妇张罗的一桌好菜:“小莉!你做了松鼠桂鱼呀,太好了,我正想吃这一口!佑儿,我的珍珠奶茶呢?”
顾党煦今年五十岁了,听话地从双开门电冰箱里拿出奶茶说:“妈,少喝点,给你点的三分糖。”
“行,我知道啦。”香栀哒哒哒跑过去,接过奶茶嘬了一口,后知后觉想起自家男人,转头跑过去抱着奶茶抠抠搜搜地说:“你小喝一口,凉着呢。”
顾闻山没戳破小妻子的小心眼,尝了一口说:“不错,你喝吧。”
山里偏远,点外卖如登天。网购快递还得到山下驿站自提!
这还是她大儿子排队两小时从市里商业街的网红奶茶店给她捎来的!
“妈,我爸到了没有啊?!”小花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骑着摩托车,单手取下头盔挂在车把手上嚷嚷道。
“回来了!”香栀走到院子里,看着自家闺女,使劲嘬着奶茶。
顾朝阳快步走上前,抢过奶茶喝了三大口,顿时塑料杯下去一半!
眼瞧着香栀缓缓抬起小手要削她,她赶忙从后备箱掏出一个保温桶,献宝似的递给香栀说:“疯狂星期五,炸鸡它全家桶!还有冰镇快乐水!”
香栀小脸变化快,顿时笑盈盈地说:“还是我闺女好呀,是现炸的嘛?”
“绝对现炸不预制。”顾朝阳单手抱着全家桶,跟窗户里的顾闻山打着招呼:“爸!”
顾闻山关切地说:“这次骑车没压双黄线?”
开了二十年歼级战斗机,二零年转为民航飞机驾驶员的顾朝阳机长,去年开车如开飞机,压着双黄线跑。
不光上了报纸,还被民航通报批评了一次。奈何飞机驾驶技术强悍,强能补拙,即使被批评了,后面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谁都奈何不了,谁也奈何不得。
“没压!我溜边骑的。”小花宝好久没见老爸,走过去撒娇地抱着顾闻山像小时候贴了贴脸说:“爸,你退了以后想好做什么了吗?”
求求千万别跟社会上无所事事的糟老头子一样,带着老媳妇们抢鸡蛋、买玉石床、购百灵神药。
不然听洗脑诈骗课程家里金山银山都不够他们败的!
“跟你妈周游世界。”顾闻山掷地有声地说:“祖国大好河山我们都走遍了,也该往外面走走。”
“我看行,回头我开飞机拉你们去玩。可惜用不了家属优惠了,我自己还有好多里程没用完呢。”
小莉贤妻良母地站在门口说:“进来说话吧,饭菜都好了。”
小花宝走路带风,冲着喊:“嫂子呀我可想死你啦,我这次飞瑞士给你带礼物了,你有没有给我油炸花生米呀!”
香栀拉着顾闻山坐下,恋恋不舍地把奶茶底子塞给顾闻山:“咱们先去哪个国家?你想好了吗?”
顾闻山笑道:“我看湘山不错。”
香栀要闹脾气了,湘山不就是城郊嘛!有什么好玩的!
顾闻山贴在她耳畔说:“还记得我在湘山上捡了只小花妖,抱下山后,她还恬不知耻
地说‘我男人呀,叫顾闻山。’”
香栀已经不是当初的小花妖了,她面不改色地发着筷子,只是稍稍抿着唇说:“去就去,我记得那时候还有个姑娘喜欢你呢。叫穆什么的。”
顾朝阳端着菜出来,闻言大着嗓门说:“都是老夫老妻了,四十多年前的醋还吃呀!妈,看不出来你还是老陈醋呢。”
“什么老陈醋,我新鲜着呢!”香栀指了指自己娇艳欲滴的小脸蛋说:“给我重新说!”
“好好好,我妈是香醋,这样满意了?”
香栀转头看罪魁祸首:“那你是个什么?”
顾闻山笑道:“我是个在小妖精手里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香栀臊着脸怒道:“你又提我要吃你那回事了!我是老醋精,你就是翻斗鱼,成天翻来翻去!”
野山樱挎着周先生的胳膊在外面散步,走到旁边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大方释放的栀子花的芬芳,吐槽道:“这家人可真热闹啊。回头花委会又要投诉她家大声喧哗了。”
周先生老神在在地说:“她这岁数不跳广场舞就不错了,让她去吧!对了,你上次剪彩的连锁大酒店怎么样?”
野山樱在几十年后用“小丽樱”的称号以新人身份风卷娱乐圈,知情人洪金棒如今成为上市餐饮集团的老总,邀请她做代言人不说,还请她给新酒店剪彩。
“挺好的啊,就是可惜这小子办了六十大寿还没结婚,不过沈夏荷家的大儿子继承了他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周先生说:“人各有志,尤秀不也是一生未嫁?咱们国家计算机事业能一日千里,不都亏了她和她的学生们吗?我们不要将自己的人生经验套在他们身上。结婚生子不是成功,人生活出精彩,那才是厉害。”
野山樱笑着看着周先生,伸手拍拍他的肚腩说:“周老,不然你也成功减减肥?最近打卡美食店去多了吧?”
“瞎说什么,我是观察民情。”周先生加快脚步说:“快走吧,我血糖都要上来,心脏突突跳了。”
“行,你都跟我突突八十年了,一想跟你说点什么,你左突突、右突突,我咋没真把你给突突了。”
周先生站住脚,悲伤地说:“你真想过?”
野山樱顿了顿说:“其实并没有。”
周先生伸出宽厚的手掌握住野山樱的手说:“可我真要突突了,快走吧。”
野山樱:“好吧。”
他们路过香栀和顾闻山的家,里面欢声笑语似乎有强大的感染力,不知不觉的老夫老妻也紧握住对方的手,肩并肩往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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