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山竞宝》
1. 第一章 送镖
瘴气氤氲,不见天日。
腐坏的空气质量,教人喘不来气。
“风火雷电,破!”
一道清脆的女声山间高亮,犹为荡气回肠。
倏地,眼前一闪,光芒骤现。
是天际闪下一记紫色雷电,生生将雾霭劈开,现出其中高山,山路就此更觉广阔。
连空气也变得异常新鲜。
可紧接而来是云层中雷声滚滚,声音时强时弱,声声不息。
山路上,一名身形挺拔的紫衣女子,推着一个木质轮椅默默前行。
女子既蒙着面纱,又戴着围纱斗笠,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轮椅上的人也是被衣物层层包裹,最外层还被套上一件麻布斗篷,斗篷连帽,帽檐掩盖不见面目。
轮椅靠背绑着一杆旗帜,幡布在高空中飘扬,显出其中黑墨所写‘英雄镖局’四个大字。
或是因为这一条路破除了雾霾,所以那些人纷纷从树阴下走了出来。
他们皆是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但却没有忘记要用衣物掩住口鼻,以防吸入那带毒的瘴气。
如此见到一条‘生鲜’的道路,他们无人不称那紫衣女子真乃善心的高能侠士。
他们不由小声议论起此女来历。
她莫不是‘神兴宗’弟子?
毕竟神兴宗乃是人人皆知的名门大宗,能在鑫盛神洲行走的修士大都是从其宗派而出。
但有人眼尖见那轮椅旗幡上所号,却想那不过是平州城一间普通镖局罢了。
当话到平州城,一些人不由泪目。
平州城在前日半夜突降有毒瘴气,大家措不及防,以致城中百姓死伤大半。他们中间就有许多人是从平州城逃难出来的。
除了平州城,‘万山魔人’已将有毒瘴气在五洲各地大规模投放,真真教人恨之以极。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猖狂行为,只是这一次的毒性比前几次更为猛烈。只要吸入少量瘴气,便会促使人们肺部异化,从而疾咳不止,最终咳血而死。
现在他们只希望天下五洲能够团结起来,驱逐妖魔人物,也快点研制出解药。
这时,有一佝偻妇人匆匆跑上前来,只为向这位好心的女修士奉上提篮里仅剩的一些口粮,以示答谢。
宋玉轻轻掀开围帽一侧的纱帘来看她,虽蒙有面纱,只可见她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大而有神,力量强劲。
妇人不敢直视,声声道谢,希望她不嫌食物粗糙。
宋玉声称并不嫌弃,但也婉拒,毕竟是人家一路的口粮。
“翻过这山头,很快就到皇城。”她说:“我的咒决也不能坚持多久,还是要快些行路。”
说罢,宋玉放下帽帘,推着轮椅继续前行。
突然间,只觉背后包袱一重。
转头一看,是那妇人伸出的双手死死拽着她的包袱。
“干什么?!”宋玉反手紧扣妇人手臂,那妇人依旧不松手。
这时的妇人已经直起了腰,蒙面的面巾已经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灰白的脸。瞳孔扩大,就像死去多时的死尸一般。
见这二人拉扯,后方众人暂不明所以,便停下脚步观瞧,却也心知不妙。
宋玉当即狠心卸那妇人双臂,并将其推开。
妇人似不觉疼痛,双肩耸动,双臂‘咔咔’两声竟然驳接了回去。她的眼白泛红,红似滴血,诡异之极。
宋玉单手掐决,一指攻向来袭妇人的心口。
顿时,便听隐秘的骨碎之声。
妇人往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惊见妇人此时如死人一般的样貌,皆惊慌非常。
好在这奇怪的妇人在地上挣扎一会儿,便彻底不动了。
突见一缕邪恶黑烟从其眼耳口鼻中钻了出来,那形色就入天空中那瘴气一般。
众人又是一惊,即使孤陋寡闻,他们也认出这绝对是万山魔人的技俩。
天下虽分五洲,但于最南北尽头却各有两处最异常的独立所在。
南边尽头是荒漠地带,温度异常难测,传言人类踏入活不过六天。故称此地为‘六日荒’,是五洲各宗派流放罪人之用。
北边的尽头,则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似无穷无尽,人测其有‘十万大山’,便以‘万山’为名。群山之中有天气的原因,也有妖物的原因致使那里凶险重重,人们轻易不敢踏入。因此一些被通缉的邪修妖人险中求生,以此为藏身之地。
恶人聚集处,自然滋生出天下第六股新的势力。
多年来,他们组织成形,又不堪身处恶劣之地,从而对各洲领土虎视眈眈。常以他们山中瘴气研制出毒物以祸害五洲。因而人人对他们深恶痛绝,把他们叫做‘万山魔人’。
万山魔人制毒物千奇百怪。如这种以毒气控制死尸的邪恶之术,偶有听闻,却是第一次目睹。
难道他们被万山魔人盯上了?
万山魔人残害无辜,无恶不作。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恶烟飘于空中,像一张网,似要将那刚刚劈开迷雾缺口给填补。
宋玉当然不能让其得逞,再是一道咒决,指间击出劲风,将其冲之散尽。
解决此事,却不能让宋玉轻松多少。
她转头打量着这些人。
他们接触她犀利的眼神,都有些局促不安。
有人已懂她的意思,摘下蒙面的衣物让她观瞧,以证自己不似那妇人模样被邪术控制。
于是,其他人纷纷效仿,摘下面巾。
却只有五人无动于衷。
一滴水打在地上,印出一团黑色的痕迹。
“要下雨了。”宋玉说:“你们找个地方躲雨。”
降雨本是好事,这样能够洗刷瘴气,但同时落下的雨水与瘴气交融是具有腐蚀性的,腐蚀性雨水要是落在人的皮肤上,免不了伤痛加身,甚至危及生命。
有人一指,“那边有个山洞!”
那边是有山洞,可附近又存在瘴气,但无论如何好过被毒水腐蚀。
他们纷纷再次蒙面,裹紧了衣衫,奔向山洞去。
黑色的雨水落在路边草丛,渗入泥土,原本嫩绿的枝叶慢慢可见泛了异常的黄色。
由此可教人望而生畏。
‘倏’地一声,一柄紫黑相间的雨伞在宋玉的手中撑起。
雨水打在伞面,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伞,并不会被恶水所蚀,其异制的材料反而瞬息将面上之水蒸发。登时,伞面现出白烟袅袅的奇观。
她又将轮椅往那旁边放置,轮椅上那人始终一动不动,他身上棉麻斗篷看起来非常普通,但雨水一滴,便会弹飞,竟能教液体不侵。
再回头,那五人如扯线人偶,向宋玉围拢而来。
雨势渐大,雨水腐蚀了衣服,他们未有痛觉。
不见他们携带武器,一抬手间,却见那手掌化刀,纷纷朝她劈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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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面疾转,触发机关,十颗伞珠陡然幻形如箭头。
箭头出鞘,精准扎入他们双肩。
牵制箭头的钢丝由伞骨制动,只待伞面再转,五人皆被甩飞空中,高高抛起。
同时间,她从腰间拿出一枚折成三角形的黄符往高空抛去,即见符纸燃火,她疾掐咒决。
又是一句,“风雨雷电,破!”
紫电应声闪出,击中空中那道燃点。
随即,以空中燃点为中心,火电迅速扩散,瞬间附灼那五人。
落地之时,原本五个扯线人偶已变五团火堆。
然而,幕后之人似不死心。
火堆弹动,似火球一般凌空反击而来。
宋玉灵活走位闪避,再以伞面抵挡,几脚踢出,火堆砸在山岩之上,纷纷散架,致使内里恶烟飞出。
再将那恶烟击破,便就是完全破了幕后人的术法。
当雨雾渐散,瘴气也差不多被清洗干净。这使得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她将伞阖上,抬目四望。
那远处山头破旧凉亭之内,两道黑色人影绰绰。
她双眼微眯,手腕用力握于伞柄某处,伞似有机关千重,这一重便可让顶尖处弹射出一枚寒光飞钉。
虽知距离过远,即便到了那山头,怕也是杀伤力减半,但她就是要让这幕后人知道,这是一个警告。
飞钉破空而来,力已经消减大半。
他轻易将其夹于指间。
男人羽冠束发,黑金面具遮住他上半张脸,只能见他身披黑色大氅,是个身形伟岸的人。
看着这枚精巧的飞钉,他仿佛得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
“区区一个小镖局,有这号出色的人才?”他很好奇。
身后一名持剑的青衣侍者站出来,“回禀总舵主,十日前英雄镖局女镖师‘潇渔’,曾接镖出城,想必是她了。”
“潇渔?”他掂量着手中飞钉,沉吟着说道:“英雄镖局最厉害的修者潇老板也不过是四阶三段‘白光’修为。这个年轻轻轻的女镖师的修为……似乎也已‘破心’也到了四阶?”
青衣侍者回答:“据线报,潇渔在去年的时候,才修至五阶一段。宗门登记也只是‘天心’修为。想要‘破心’升阶应该没有这么快。”
“是吗?”他将飞钉于手中握紧,嘴角擒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天心’修为都算不可多得了……要是她知道英雄镖局全员因毒瘴灭门,也不知她会不会对那万山怨恨滔天。”
“会。灭门之恨,不共戴天。”青衣侍者生得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此时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样,我们‘劈山会’将新添一名干将。”
他满意地点点头,“应寒,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多些招揽有能修士,以助我们组织壮大。”
说着,他向前几步,行路似那鬼魅飘然。
“属下定不负总舵主所托。”说着,应寒手掌翻起一个手势,便见手掌现出黑色雾瘴瞬间将他自己包裹。只一息之间,雾气散尽,他便是换了一翻别人模样。
白白胖胖,一袭蓝衣华服,腰间还别着一个绿色玉质酒葫芦。那一身气质,就好像大富人家的纨绔。
“在她之前,我得先去皇城收个网!”应寒笑着,这狡猾的笑容与他现在的模样一点也不违和。
看着应寒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离去,凉亭中那鬼魅一般的男人也飘然不见了身形……
2. 第二章 神兴皇城
这群乌泱泱的流民,终于赶在太阳落山时来到神兴皇城。
可是巨大的城门早已落下。
一张张满是仆仆灰尘的脸仰起来,只见高耸入云的城墙上高挂巨匾。
上书八个份量及重的大字,‘城防永固’、‘百姓安居’。
然而面对逃难而来的流民百姓,城墙上方站岗的士兵则无动于衷。
终于等来了城门守正李大人,他却严词厉色地对他们喊话,“皇城重地,尔等不可放肆,更不可入内,若将瘴气瘟病污染了皇城里的贵人!”他居高临下‘哼’了一声,恶狠狠地接着说:“小心你们脑袋。”
来自上位者的压迫与威胁,这些普通百姓不敢造次,只能尽最后一些力气来下跪祈怜。
“你们往西再走几十里地,到七风城去!”李大人胡乱指了一个方向,也不知是东还是西,但他可以确定,“那边有神兴宗分堂弟子开仓放粮,也有大夫义诊。”
民众们都苦着脸,他们从平州城来,去过宁安城,可那里也是瘴气受灾很严重的地方。宁安城门执事便让他们去三风城,三风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他们又流浪到七风城。
现下,他们正是刚从七风城那边过来的。
本想着来到这天子脚下,诺大的皇城应当包容,可到头来他们还是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人群顿时哀嚎一片。
这引来李大人不满的喝骂,而群情激昂,怎也止不住。
黑夜风凉,哭叫声更加悲凉。
人群里咳嗽与病痛呻吟声,李大人也看到人群里因病或晕或死的人,即便离群数米,他还是忌惮瘟病传播进来。特意吩咐了手下士兵,“今晚给我好好看守,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士兵正当应是的时候,有另一小兵着急忙慌地来报,“李大人,‘周佬’回来了,他要进来!”
“老周?”李大人嫌弃地‘啧’了一声,“你家亲戚啊?让他自求多福吧”
“不不不!”小兵赶忙说:“是刑部尚书周远琨的父亲,前太傅大人周寿松呀!”
“嗯?”李大人正色说道:“是他!”
小弟子点点头,又问:“让不让他进来?”
周寿松曾是皇家教师,教学资历颇深,向来受到学生爱戴,大家都敬称他一声‘周佬’。
早年周佬告老还乡,听说在家乡过得滋润,时时与在皇城的儿子周远琨通信。
但听说在半个月前,周远琨不见老父回信,十分着急,因着公务在身,便让人回乡探望。然而周佬似乎失踪了,周远琨派遣门中弟子查寻父亲踪迹。
没想到如今找到的,是周佬的遗体。
而送周佬遗体回来的,是一位姑娘。
姑娘非常年轻,却严肃着一张脸,不见稚气。
她一身紫色的衣衫,因赶路原因显得较为褴褛,脸上染了尘土有些脏,头发也不能整洁。
“你是英雄镖局的?”周远琨听闻消息就匆匆赶来城门处。
“是的,我叫潇渔。”宋玉回答,也在暗暗打量这位尚书大人,模样真如传闻中那样严肃刻板。
周远琨没再多问,将注意力放在轮椅之上,先探鼻息颈脉,父亲果然也气绝多日,只是因为口中含有‘血玉珠’,才使尸身延缓腐坏。
宋玉深觉奇怪,听说周家父子一向父慈子孝,理应很有感情才对。为何他见父亲身死,并没有马上现出哀痛之色,反而在其身上一顿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父生前可有遗物?”周远琨问。
宋玉说:“听说,他是出海时遇上海难,海上逃生本就不易,哪还能保留什么东西啊。他来到我们镖局时就已经身无长物了,连镖钱也没有,要不是确定他真是您周尚书的父亲,我们还不乐意接这趟镖呢。”又说:“他可是说,送他回到家,你会给我镖钱的哦?”
周远琨有些不满,“你接镖时,他还是活生生的……”
宋玉一急,打断他话道:“那也不能怪我啊,他落水后就生了病,再加上一路瘴气瘟病……我让他先找个医生治治,可他偏要急着回来见你,我有什么办法。”
周远琨瞪着她,一语不发,似在深思着什么。
一直旁观的李大人突然说道:“这些万山魔人真是太可恶了,我听那些人说了,你们路上还遇上他们袭击?”
“是啊……”宋玉突然别有深意地说:“也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
李大人啧啧两声,看了看周远琨说道:“周大人,我觉得这就是万山人的阴谋,那海难说不定也是他们搞的鬼。他们肯定是记恨上你……”
“够了!”周远琨打断他的话,让随行的家丁推上轮椅回府。
宋玉借机和李大人搭话,说那些万山人的八卦。
周远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宋玉说:“你不要镖钱了?”
“要的!”宋玉忙说,送镖不要镖钱这不合常理。
周远琨道:“我没带,随我回府取。”
说罢,随行家丁得到家主示意,一左一右将她盯住,深怕她溜了一样。
从城门大路一直前行,不过一刻钟就到达中央大街。
街口几处分岔路,此行队伍看似还要前行,便有那小厮提醒周远琨,“大人,再往前就会路过镇国将军府,弛将军因日前从在南方边城大破万山人入侵凯旋,现在府中设宴……”小心地看了一眼白布包裹着轮椅,又见周远琨因他的话就要发飙了,他忙又说:“我怕他们的歌乐声冲撞到我们老爷!”
周远琨却也是听到了由远传来的歌舞奏乐声,他冷哼一声,推开那小厮,“我周远琨还就跟他弛巍撞了!”
一行人就这么推着一具遗体,路过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府邸。
宋玉好奇地望了一眼,这镇国将军府果然是个大户人家,大门十分辉煌,正门大开着,宾客迎来送往。热闹景象,与隔壁吊丧的周府形成极大的反差。
就在周远琨在城门处确定轮椅上遗体的身份后,就已经着人提前回来报丧,此时的周府大门早已披上白布,挂上白色的丧字灯笼。
这时的天已经全黑。
宋玉来到周府后并没有及时得到镖钱离开,而是被请留偏厅。
看着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只自己闲坐在客位上。她也就趁时休息,连日来的奔波劳碌,食不果腹,此刻稍觉疲惫。
当整个周府沉浸在黑白色的悲伤中,外墙传来丝竹管弦的喜庆尤为响亮。
却在此刻,府内有一年轻女子哭得更响亮。
宋玉转头一看,回廊那头一袭烟青色衣衫女子,倩影袅娜,伴随奴仆簇拥而来。
目中泪不止,悲声情不禁。
为免更加失礼,青衫女子一直以袖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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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泪面。但就只露那一眉眼,便知其貌色彩不俗。
虽只于堂中走廊匆匆而过,悲伤的女子就已看到厅中格格不入的紫衣姑娘。
二人皆是好奇的眼神远远打量着对方。
青衫女子显是急着往内堂赶,仅是路过偏厅,二人也算有了一面之缘。
不过一会儿,有一丫鬟来到宋玉跟前,她认得刚才这丫鬟也簇拥在那青衣女子身边。
丫鬟自称是周家三小姐的贴身婢女小碧,小碧是遵照三小姐吩咐给宋玉奉上茶水点心。
早就听闻周佬有福气,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子贵为刑部尚书,二儿子则任职神兴宗神剑堂堂主。而这位正值碧玉年华的周三小姐,也是内门弟子中不可多得的才女。
据丫鬟小碧转达周三小姐的意思,“我们三小姐已经知道是您送老爷回来的,她特别感激您。只是现在府中正忙,照顾不周,还请见谅。先请用些茶水点心,等下忙完,小姐会亲自准备酒菜招待您。”
“替我多谢周三小姐。”宋玉说:今日一饭之恩,我当铭记于心。”
她知道,等不了那桌酒席了,不过这茶水点心也能让她稍稍恢复一些体力。于是不顾形象,她拿起东西就吃,像是饿及了的样子。
小碧看她吃得着急,又说:“您放心哦,你对周家有恩,尚书大人也不会亏待您的!”
宋玉早已知道,在任何时候都有填饱肚子的必要。她在吃着东西的时候,目光也紧盯厅内侧走廊。
许多人拿着丧葬用品进去,想必走廊某一侧便就是安置周佬遗体所用的灵堂吧。
东西还没吃几口便听得内堂传来女子悲痛的哭叫声,声声控诉别人为何不让她入内见父亲最后一面。
小碧听闻,认出是自家小姐的声音,再顾不得招呼客人,忙往内侧走廊奔去。
然而小碧刚到近前,她家小姐就被赶出了廊外。
此时的周家三小姐周妧青已经素了妆容,披上麻衣,戴上孝帽。自问礼数哪里不周?如何不能见亡父一面?
却听有家丁吞吞吐吐地说话,周佬尸身腐坏,需等殓妆师前来收拾才可让她见。
听到此话,宋玉备感疑惑。遗体因宝物‘血玉珠’含在口中,致使尸身不腐,如何就是他人口中所说不堪瞻仰。
虽好奇,但她并没有转头去看一眼,吃东西更加争分夺秒。
随着事态发展,似乎也引出当家主母王氏的不满,只听周妧青哭着向王氏告了状,王氏便非也要入内。那家丁又搬出尚书大人的身份,说是下了令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尚书大人?”可见王氏悲伤又不满,“在外面他是大人,在家里,他只是我儿子。”她显是气急了,“我见我丈夫,帮我丈夫整理遗容天经地义,哪轮得到他个当儿子的同意!”
家丁很尽责,只卑微地说道:“小的也是按大人吩咐办事,老夫人见谅。”
当几个护院横挡面前时,王氏气极,“反了你们!”不禁失了仪态,朝着门内大骂起来:“好你个周远琨!父亲刚死就不孝继母,就不怕我告到太上皇面前治你的罪!”
家丁到底只是下人,哪能真拦得住主人家。况且这位王氏确是太上皇的外甥女,得皇家庇佑,他们更是不敢惹。
可当王氏利用上位身份得逞,领着女儿雄纠纠气昂昂地入了内堂后,随之而来是她们恐怖的尖叫声。
3. 第三章 孝子剖‘父\’
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她们的尖叫声惊心动魄。
这令得厅内那抹紫色的身影都抖了抖。
宋玉的糕点也吃完了,终于放下茶杯,这才回过头来。
守在门口的护院家丁们也为此动静分了神。
“呀!夫人、小姐昏倒了,快来人!”
“快去请大夫!”
这周府现在更比先前忙碌。
他们在忙着送夫人、小姐回房,又忙着找府上大夫。
还有几个家丁,忙着杀人。
只因王氏贴身嬷嬷惊慌奔窜要出府,还对守在外间的侍从叫嚷着,“周远琨大逆不道!快去找太上皇!”
宋玉将衣袖拢紧手腕,心中盘算可趁府乱之时跑路。
还来不及行动,管家急急来请她入灵堂去见周远琨。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府中乱局便让家丁们平息。夫人小姐早被送走,嬷嬷的尸体让人抬了去,甚至他们已经开始洗地。
止步门外,宋玉心下奇怪,既是灵堂如何不见治丧仪式。
这样阴寂寂,死沉沉,她不免心中打鼓。
浓重的香烛烟雾迷了眼睛,是以她只能进入房里才能看清楚点。
脚步刚进门内,一股刺鼻浊气便扑面而来。
浓厚的香烛烟气,也掩盖不了更加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特别异常的臭味。几味交杂,诡异又恶心,教她差点将刚吃下的东西呕出来。
里间烛火不算通明。
当一股清风从半掩的窗户袭入,堪堪吹散几许迷雾。
借由跳跃的火光,她看到内堂中央放了一口特别精致的黑色木棺。
木棺地下原本铺着一层白布,现在白布上吸收不知从哪里来的鲜血,变成殷红无比。
此间内,除了她,就只有周远琨。
“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周远琨似在喃喃自语,“我父慈悲,心怀大义。只怪儿子不孝……遍寻不得其物,想来……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宋玉看到周远琨上半身都要倾入棺材中,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以为是在为他父亲整理遗容。但总感觉有些怪异。
“周大人……”宋玉试探着说道:“如若今天不便,我改日再来取镖钱……”
正要和他告辞,周远琨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是!”周远琨似以猜测肯定的语气自顾自地说:“定有恶人害了父亲,是恶人陷儿于不孝!”
宋玉不再理会,转身要走。
一张大手搭在她的肩膀,她侧头一看,那满手鲜血,不禁跳转过身体。
见那周远琨现在面目,她吓了一跳。
周远琨此时一身孝服麻衣上全都是血,脸上也被溅了血印子。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里满是癫狂。看上去非常可怖。
“周大人……”她小心翼翼抱拳行礼,却已然说不下去了。
她看到了周远琨左手持着锋利的短刀,手腕上还挂着一条可疑的带子状的东西,也是鲜红粘如血液。
随着那东西往棺材里探上一眼,那浑浊可怖的场景正展示着周远琨丧尽天良的壮举。
她顿时苍白了脸色,十分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也同时明白周三小姐她们刚才为何发出如此惊恐尖叫。
此时的她完全沉浸在惊愕当中,声不见响,颤抖的脚步在往后退。
“是你!”周远琨一如地狱来的恶鬼,手持着尖刀,刀面与手都是红色的,滴滴是至亲鲜血。如此直指宋玉。
“父亲曾来信告知,已经在商队内打探到‘十八路宝地’所在。”周远琨向她走近,“他绘制了宝图,说好亲自拿回来,就算死了,也要趁着最后一口气吃进肚子里用技法藏好。”
宋玉惨白的脸上只有懵懂,颤着声音澄清,“我不知道……”
不知是她声音太小,周远琨没听到一样,他接着说:“我检查过,他衣物里没有,他的身上没有,他的肚子里……也没有。”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大声地说。
周远琨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向下抽了一下,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在绘制好‘十八路宝图’后被人抢劫,然后弄死了他!”
宋玉摇头,“他是落水后得病死的,没有人害他!”
周远琨说:“他就是你们英雄镖局害死的,你送他回来,不过是为了洗脱嫌疑,蒙混过关!好计谋啊,潇姑娘!”
她瞪大了眼睛,愤怒在此时盖过了惊恐,大吼道:“你胡说八道!你疯了吧!”
周远琨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等奸诈狡猾的江湖人,做贼喊抓贼的腌臜事还做得少吗?”他警告道:“你最好识相一点,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一定血洗你英雄镖局满门!”
就在这时,外间有一人匆匆来报。
却是周远琨飞鸽派信去了一趟英雄镖局所在地平州城,意图让当地堂口马上抓人,可意外得到一个消息。
平州城也是瘟疫肆虐严重,许多家庭遭遇恶病‘灭门’,包括英雄镖局上下。
听到这个消息,宋玉恍若晴天霹雳。
如此,周远琨仍有不甘,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现在知道‘十八路宝图’下落的人只有你!你要说,放你走,不说,大牢里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你可想好了!”说着,他手掌使力,要让她跪下臣服。
却不知,此女抖胆动起手来,一招反向擒拿将周远琨扳倒。
手势起,诀一出,幻形乍现。一柄寒寒森森的铁剑便已在周远琨手中,紧接着剑锋迎面而至。
凌冽的攻势迫使她步步躲退,属于铁剑特有的‘嗡嗡’声时不时划过耳边。
她被逼至供桌前,形成困境。
见供桌上烛光耀眼,她急中生智,掀翻了供桌,同时手持供果,各打在房上掉挂的白灯笼。
顿时,屋内漆黑一片。
“来人!”周远琨暴喝门外家丁,“点灯!”
说话间刺出的剑只挂一片衣角。
他深吸一口气,若不是特意留手,没有人能从他剑下逃生,可见此女并不简单。
听脚步凌乱,或是家丁听到命令,都闯入灵堂。
却又听周远琨一手拍打在棺木上,慌得大叫,“不要进来!”他并不可让人知悉他在棺中所做之事。
一时间,便听脚步踌躇在门前,家丁们也不知是该进还是退。
突陷黑暗,周远琨视不见物,凭感觉挥了几剑,均不着物。
“扔火折子进来!”周远琨说。
立马就有一个点燃的火折子从门缝扔了进来。
只点点光芒,却让周远琨得已视物。
同时间,窗户一阵巨响,一抹紫色破窗而出。
窗外黑夜,夜挂弦月。
月光之下,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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琨瞧清了她的方向,飞身刺剑。
剑锋追逼紫衣,即要刺破。
只听‘叮’一声脆响,剑锋竟然歪了!
宋玉转过身来,那柄千机伞已经握在手中。
没有展开的伞可作剑使,能与周远琨较量上几个回合。
周远琨大感意外,本以为她这般年纪的该是五阶修为,不想居然达到四阶的实力。
小小镖局竟有如此能手!
他这时也不客气,刀劲化形,便就是神兴宗内门上等神功‘千字咒决’,形见凭空冒出无数把尖刀,以主使指法指示成阵式对敌发动攻击。
宋玉见那化形千刀指来,便横伞于前,几个指法也起咒决,竟是如法炮制,以‘千伞’抵‘千刀’。
“你是内门的?”周远琨十分惊讶她所用的咒决,神兴宗早是‘鑫盛’大地上唯一宗门,也分内门和外门。外门中人所学习的东西远远不及内门精细,特别是宗门这种高阶咒决。
他调查过,区区英雄镖局,还雇不起内门弟子的。便问她,“你不是潇渔,更不是英雄镖局的人,你究竟是谁?”
宋玉不答,说道:“即是同门,何以互相残杀……”
“是同门,更留你不得。”说罢,周远琨的攻势更加猛烈。
相比于周远琨,宋玉还太年轻,道行略浅,应付只一时。她四顾寻机,却见周府家丁已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他们手中纷纷拿着铁链钩锁,已成围攻阵式。
宋玉忙再解释,“关于你父亲的东西,我真的不知情。我发誓,棺材中见到的事我也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句!”
话音刚落,天空一声脆响,无故降雷,十分蹊跷。
周远琨冷声说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密!”
说罢,指法引刀,攻势更加凌厉。家丁们也在外围布下奇门阵法。
宋玉见他们排阵之法,居然是宗门的高阶绞杀之阵,不由大怒,“你有如此实力,不去对付万山敌人,居然要残害同门?你忘了万山人是怎样残杀你妻儿的?”
“你知道的还不少!”周远琨道:“想必,你身上也有不少秘密!”
一支钉钩从后袭来,阵法已经向她发动攻势。
当她移位闪避时,化形千刀得了可逞之机。
宋玉口诀疾转,化形千伞猛聚,形成黝黝黑甲的蟒蛇。
当化形千刀加身时,黑蛇张开巨口将化形之刀一口吞噬,当即破了周远琨这一‘千字咒决’。
化形黑蛇又因尖刀冲击,形神散开,宋玉因此受到重创。不由膝盖一软,只用伞勉强撑站。
周远琨咒决被破,先是一惊。见宋玉状态不佳,他立马又掐一决。
便就见四处落叶,暗风集结形成一张网,兜头朝宋玉盖下。
宋玉勉力撑开伞,与之抵抗。
同时间,家丁阵法中四处钉钩趁机从四面八方袭来。
天空明月悄悄潜入云层,似乎也不忍看残酷的结局。
却又在这时,月亮忽而看到银盔铁甲,幽幽闪耀。
不速之客的闯入,就是身为周府的主人也始料不及。
几息间,训练有速的银甲士兵非常强势地将打斗双方团团围住。
周府家丁们都被其兵阵威势所摄,暂停抓捕行动。
宋玉因此得已一丝喘息之机,也趁周远琨走神之时,伞顶机关尖刺搅破落叶大网。
月夜之下,落叶纷飞。
4. 第四章 夜闯周府
“弛巍!”周远琨恨声吼道,被打乱行动,他很愤怒。他也不用问,就已经知道这些都是谁的人。
一众围拢的士兵忽而让开一条路,从中走出一位黑衣男子。
男子身形魁梧,丰神俊朗。他的表情现在虽然很松弛,但一双眼睛尽显威严。看似轻松行路,却步步透露出迫人的力量感。
他便是让周远琨现在咬牙切齿的弛巍。
“周大人!”弛巍似笑非笑。
夜晚轻风轻拂,几缕不羁的发梢在他身后耀武扬威,从中带出酒气,明显是在自家宴席上喝多了。
他来到近前时,一股冲鼻的味道打进周远琨鼻腔里,周远琨怒吼:“你他妈跑我家来撒什么酒疯。”
“周大人,注意你的用词!”弛巍有礼貌地笑了笑,接着说:“你知道,我刚从南边回来,就奉皇上之命保护皇城安全。刚刚听到消息,说李守正私自放了人进城。”
周远琨冷哼一声,“我父在外遭人所害,遗体归来,有何不可?”
“是啊,周佬死了,总不会是遗体自己走回来的吧。”弛巍说。
“你!”周远琨怒红双眼。
弛巍打断他的话说道:“李守正说,是英雄镖局的潇姑娘送周佬遗体回来的……”
说到此处,弛巍目光转移来到这位紫衣姑娘身上,将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她经过一番艰难的对战,虽不至于说重创,但也受了些皮外伤,看起来十分狼狈。当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又让她一双眼睛明亮得过份。
“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弛巍皱着眉,似乎非常同情她的遭遇。
周远琨冷哼一声,“不过是江湖人的肮脏把戏!镖局谋财害命,屡见不鲜。水路十三行那贼人不就是你亲自抓来。”
弛巍想起回来时碰巧遇见一贼人,杀人抢劫,却还要装热心助人的样子,若不是无意中看见他身上掉出来的脏物,别人差点就信了。
“捉贼拿脏!”宋玉突然大声地说:“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周佬,你敢不敢叫仵作来验尸,看周佬到底是病死,还是让人害死!”
她大义凛然的模样,让弛巍有些许意外。
又见她细眉一挑,也不知在给他打什么眼色,他暂时领会不到。却是周远琨带着一身血腥,不由让他起了疑心。
周远琨听了她刚才所讲,本就心虚棺材中现状,又受弛巍打量,更觉心惊,顿时冷汗涔涔。
“凡事都要讲证据……”弛巍试探着说道,见周远琨欲要发作,他又马上抢话接着道:“周佬怎么说都是我的老师,我今天带兵登门,确实鲁莽,所以我应该去祭拜他老人家,向他赔个不是才对。”
周远琨立马大步上前,挡在弛巍面前。
“我父亲不会想见你,他在世时,你和……”他突然一顿,紧接着说:“你们是怎样对他的,难道都忘记了吗?”
“走!”周远琨越说越怒,指着大门厉声对弛巍大吼,“马上走,马上带着你的兵走!”
弛巍没有反驳,礼貌地笑了笑,似乎真有亏心之处使他妥协。
宋玉心中一紧,正不知用什么由头让他将自己一并带离时。见弛巍向几个士兵使了使眼色,他们便围拢到她身边,欲要带她一起走。
周远琨大怒,“你不能带她走!”
弛巍忽地严肃了表情,“现在皇城附近瘴病肆虐,城内早就明令严查出入人员,不可将染病的流民放进来!即便有皇亲国戚进城,都要送到慈心医馆隔离三天!”说着,他一指月光下暗淡的紫色身影,“李守正却为了卖你人情,将她放进来!她从流民中来,说不定已经感染瘴气病症,祸害皇城的贵人,你周远琨难辞其咎。”
周远琨听得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反驳说道:“看她这个样,哪像有病!”
话音未落,宋玉赫然倒地,突发病症一般,软趴趴躺在地上。
说到是会传染的瘴气病症,吓得在场的周府家丁后退几步。
周远琨惊疑不定,瞪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女子,脚步情不自禁要地往后退,刚抬起,又不想别人看轻,便生生把后脚跟僵持半空。
弛巍知他所虑,毅然走向那倒在地上的人。
月光下,宋玉这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就真好像患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疾病。
“姑娘……”弛巍蹲在她身旁,状似观察,实则轻声道:“冒犯了。”
说着,他向她伸出手去。
没想到,宋玉低声回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弛巍忍不住笑了一声,再无顾虑,轻易就将这消瘦的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看来弛巍真能把她带出尚书府,她不确定地微睁一只眼,正对上周远琨恐怖眼神的凝视。
周远琨怒发冲冠,提剑上前,“既然身染传染病症,不如现在就杀了,断绝后患。”
说罢,他举刀便向弛巍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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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风侵压而来,弛巍不避,宋玉一急之下伸出伞柄欲抵挡。
却见突地寒光一闪,一抹残影后来居上。
瞬息之间就听一声空灵脆响,紧接着就是铁质器物落地的声音。
铁剑被一分为二,掉在地上的前半截剑身在地方回弹时的脆响,就像周远琨心头滴血的声音。
周远琨没有受伤,但是断剑如断魂,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错愕,一双手忍不住地颤抖着。
就连周府家丁也忍不住发出惊叹之声。
要知道,周远琨虽是四阶一段的‘金光’修为,但日前已经隐隐有‘破光’之势,欲升三阶!
丁灿好似突如其来,却是之前早就站在那银盔铁甲的士兵列队中。尽管他一身黑衣,是那么平凡又普通,以至于常常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可此时,他手中的短刀在月光的印照下生出灿灿光芒,便就是如此武器,让周远琨‘断魂’。
众人诧异,丁灿不过区区一名将军随侍,修为已经高过了周远琨?还是丁灿手中之物实是神兵利器?
天下五洲各宗之所以能成势,因各在其地都有一处得天独厚的存在。神兴宗便是依靠从天而降的‘天火瀑布’,打造出全世界最精良的武器。而身居高位的周远琨手里那一把铁剑,看似平平无奇,却是精心锻造。他更是利用此剑立过许多汗马功劳,此剑也曾让他名声大振。
但如今,剑断如此,亦如‘断魂’。
胜者如丁灿,脸上却没有骄傲神色,他面无表情,连正眼也不瞧周远琨一下。
继而又如弛巍的影子一般,随行离开。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看着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去,周远琨气得跳脚,他脏话不断,他来回踱步,不停思量。
这量有那心腹家丁提醒周远琨,“大人莫急,慈心医馆里也有我们的人,那女人跑不掉的!”
周远琨似才想到,忽松了一口气。
这时,又有家丁从门口匆匆来报,据这家丁刚才跟踪弛巍一行人所见,“弛将军没把那姑娘带去慈心医馆,而是带回了将军府!”
周远琨听闻不语,脸色更加阴沉。
一众家丁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越是寂静,由外别府传来的欢乐奏乐声,就越发张扬地嘲笑他们混沌败局。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袭上心头,周远琨紧握拳头,低眉之色,戾气如霜。
5. 第五章 鱼
“你叫潇渔?”弛巍的声音从左房里间的屏风后方淡淡传来。
正时已过清晨,刚入晌午。
阳光打在身后窗外的湖面,粼粼波光反映在撑开的窗户上。
“是。”宋玉坐在房子正中的茶桌前,抿了一口茶,面前盛放糕点的碟子已空,正陆续有人进来收拾。
昨夜从周远琨家出来后,宋玉被带到了弛巍的府上,说是现在瘴气瘟病蔓延,不能让她在城中走动传染了人。实则都心知肚明,她并没有感染此等病症。
宋玉暂还不明弛巍将她扣留的动机,原本看弛巍招待非常周到,心情有所放松。可现话题,又让她不得不提高警觉。
“你们镖局是什么时候接触周寿松?”书桌前,弛巍书写字迹非常工整,注意力全在这信件上,却不影响他与别人谈话。
“半个月前。”宋玉回答,边还打量这房间。
这是一间诺大的书房,墙壁挂展着弓、剑、刀、枪等武器,但它们的样子又残又旧,像是身经百战。
“我记得是上午吧,他找到我们镖局,让我们护送他回神兴皇城。那时听说附近有好几个小镇上被万山人投毒,我们就让他过段时间再走。但他当时风寒生病,城里有能耐的医生都去了毒发小镇救援,所以他十分急迫回皇城来治病。还加了十倍的钱。”
说着话,宋玉的目光不停。右房里间屏风略小,可见里面层层书架。她依稀可观书架上是各种各样的兵书。这应是他常年胜仗,立下不败神话的基奠吧。
而听她说这许多,弛巍手中所写全然与话题无关。
“说到半个月前……”弛巍话锋一转,“平州城一带海域发生过一场暴风雨,一艘船因此遇难,船上‘宋氏商行’三十一名成员全部失联。你可知道?”
说话间,宋玉突然就因为茶水呛到,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像是呛狠了,她一双眼眶立时泛红。
“你没事吧?”弛巍的关心之语也是平淡。
“没事没事。”可见她很努力地调整状态,之后便消停下来。经此,她说话时鼻音略重了些,“我只是有听闻一些,不太了解。”
弛巍并不在意她这个回答,直接问道:“你说周佬因为落水感染的风寒,会不会他当时也在那船上?”
“我不知道。”宋玉回答,莹润泛红的双眼带着十分的防备,紧盯着左边的大屏风,“他没有说,我们也不会追问。”
屏风上是一幅四马奔腾水墨画,画风简洁但意境壮观。弛巍的声音便是从此后传来,“护送他回皇城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宋玉继续回答,“他说要低调,路程中还要我假扮他女儿,假扮成去皇城卖茶叶的商人。”
“你们很走运。”弛巍书写还在继续,“跟那些流民同路,却没有感染毒瘴病症。”
“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防范。”宋玉说:“虽是同路,却是保持距离的,没有接触。”
“嗯,你的确很有江湖经验。”弛巍说。
宋玉又说:“不过很可惜,周佬还没到皇城,在半路就因为风寒去世了。”
弛巍问:“那么周佬临终前有什么吩咐?”
宋玉回答:“只两件事。”
弛巍顿了顿笔锋。
听她接着说:“一是,‘血玉珠’本就是周佬的东西,他交待等死后,珠子一定要放在嘴巴里不能掉出来,以保存遗体不腐。二是,一定要尽快把他的遗体送回皇城。”
弛巍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屏风虽有所画,但到底是纸糊的,隐隐得见后边倩影。
他问:“还有呢?”
她回:“没有了。”
“哼哼……”他心不在焉地笑了两声,而后没再落笔。
将笔搁起,再拿起信仔细端详其中内容。
宋玉见屏风后的影子没再有下文,稍稍松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
过了好一会儿,弛巍突然又问:“江湖凶险,你一个女儿家,你的父亲潇老板真的就放心让你涉险?”
话问完,房中良久不响。
弛巍终于将全部注意力从信件移开,看向屏风,似乎能透过此物,清晰地看到茶桌边上的人。
座位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弛巍倒也不急,先将信件折起,放入信封,再将信封封口滴上烛液,按上印章,这封信便就可以送出,但他暂且将其摆在书桌上。
这才离了座位,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他发现似乎是提及她伤心事,惹得她无声饮泣。
宋玉端坐着,低着头。不见面目,却见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下,滴在紧攥衣摆的手背上。
他觉得很意外,又显得很好奇,便弯下腰,想要探一探对方虚实。
她霍然抬头。
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即刻印入眼帘。
她面容白皙,一双大眼睛非常出挑,泪眼里透着几分倔强。
他连忙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旦又触到那令他动容的眼睛时,他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节哀。”弛巍的语气突然柔软了几分。
宋玉立马抹掉眼泪,“我想赶快回家给他们治丧。”
弛巍略微一怔,只瞧她神态不似作假,真是亲人离世,从而满面悲伤。
他瞧她许久,感觉怪异,这样坚毅倔强的眼神,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张泪脸上。
她左手抬起,手帕轻拭眼泪。右手始终垂放于膝,袖口半掩着紧握的拳头。
弛巍突然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将其手掌翻出。
只见那原本握紧的拳头里,正暗暗攥着一短刺的把柄,一柄短刺刀身正掩在袖子里紧束的黑色皮套中。
她并没有丝毫慌乱,“我可没有刺杀你的打算,你自己说江湖凶险,那我不得时刻提防。这很正常!”
“大人!”门外急切声音由远及近,那人就出现在敞开的大门外。
阳光耀眼,她未必马上辩出来人,但知来人动作有明显一滞。
弛巍正握着宋玉的手腕,而她手中握着武器。这在丁灿看来,及不正常,或想她也是来刺杀弛巍的,立刻伸手往腰间刀柄摸去。
弛巍这时才放开了她的手,以示意丁灿不需在意。
见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丁灿才调整态度,对弛巍说道:“大人,那刺客招了!”
“好。”弛巍即对她说:“我要离开一下,劳烦潇姑娘在此等候,之后还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证实。”
她点点头,没有作声。
如此,弛巍拍了拍丁灿的肩膀,继而走了出去。
丁灿看了一眼宋玉右手,此时她贴身武器已经隐藏回去,他只能作罢。
随后将房门关上,听得丁灿在门外特意叮嘱门口士兵,对她严密看守。
任谁也不会想到,将军府的这个书房独栋设在湖边,三面环水,只一条通行小路,十步设一士兵守立。
如此严密,那紫衣姑娘竟然不翼而飞。
那还是在下午他们回到书房才发现的。
就连那守在门口的士兵都非常惊诧,自从弛巍和丁灿离开后,房中再没动静。以为姑娘性格安静,却不知她几时溜走,又如何溜走的。
面对这样的变故,弛巍只是有些意外,他来到书桌前,只见之前写的信件,还好端端放在那里,他拿起端详,封蜡完好,没人动过。
丁灿在吩咐士兵全府搜查之后,也随行而来,见那信上封面所写地址乃‘聚仙池山庄’,不免露出意外神色,“大人要写信给太上皇?”
弛巍摇了摇头,“我只想试一试。”
丁灿本是不解,但转念一想,便知他所指,有些惊讶,“你怀疑潇姑娘是太上皇的人?”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弛巍从怀中拿出一张叠起来的薄纸交给丁灿。
丁灿将其打开,是一位女子画像。
弛巍说:“我让王准去查过,英雄镖局虽然全部因毒瘴去世了,但还有外界人员是见过潇渔的。王准让人画了像,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潇渔。”
丁灿也看那画像所画之人的五官与那姑娘并不相似,画像里人物眼角下有颗极为明显的黑痣,也不是那紫衣姑娘所具备的。
“我想,她冒充镖局的人把周佬遗体送回来,无非是借口进入皇城。”弛巍沉吟着说道:“她这样急切一定有重要的事。这让我联想到半个月前,宋氏商队在平州城一带海上行船时遭遇海难的事情。”
丁灿也有所耳闻,自此之后,宋氏商队三十一名成员全员失联。
宋氏商队是授太上皇之命组织而成,他们刻意低调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只以为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清闲无聊,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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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事情打发时间而已。毕竟他老人家虽然退居幕后,但时时都有神兴宗和各地方官员源源不断给他上供珍宝和钱财,并不缺钱。
弛巍看了看丁灿,才说:“这支商队其实是太上皇组织的秘密机构,皇家秘碟记录它为‘竞宝司’。”
丁灿连忙低头,“这不是我应该知道的。”
弛巍说:“你是时候该知道了。原本在南边退敌后,我应在当地守城半年。可是皇上着急命我马上回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竞宝司’如此重要?它不仅仅是一个行商的组织?”丁灿思索不明,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任务?
弛巍并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纵容地看着他。
丁灿大胆猜想,“宋氏商队走南闯北,很适合做刺探各地方的情报工作。”
弛巍还是没有给出答案,倒反问:“这些事不应该是皇上做的吗?”
丁灿一愣。
八年前皇城一次疏忽,让万山魔人有了可趁之机。
那一次算是鑫盛神洲的大劫难,一共牺牲了三位神兴宗高能修士,这才击退敌人。
在那之后,太上皇因战而损了元神,不得不闭关修神。
大皇子盛徽仁,年少游历五洲时便以一些侠义之举闻名天下,又经考验实是一位心怀仁义的君子,太上皇便有意在将一国之君的位子交由盛徽仁执掌。但盛徽仁却在那次战后离奇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有下落。
当时三皇子还未成年,国朝权柄自然就落到二皇子盛徽宇手上。
盛徽宇天生资质不佳,也不善修行,倒是在行政人缘颇佳,不仅得许多官员支持,还得神兴宗几位上尊助力。但这些在太上皇看来是专营弄权,不走正道,向来对他极为不喜。且八年前那次皇城受创,多少也有点盛徽宇失职的成份在。即便许多年之后他的修为破天荒‘二次发育’,功力大涨,但太上皇依然对他心有芥蒂。
丁灿终于回过味来。
太上皇早已退位,理应不该过渡插手朝廷事务,还特别是涉及皇帝的权威。
“所以,皇上把自己的人悄悄安插了进去。”弛巍说。
丁灿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说:“是周寿松!”
弛巍点点头。
“他?”丁灿还是疑惑,“他们周家?”
弛巍说:“周佬是周佬,周远琨是周远琨。”
丁灿了然。
弛巍又说:“这个竞宝司成分相当复杂,看起来都是为太上皇办事,但皇上探知,他们多数人都各怀心思。比如队伍里的童继世,他儿子是龙秉珩徒弟,关系亲厚……”龙秉珩按辈分算起来,该是太上皇的师叔,他现执掌神兴宗,可谓位高权重,但立场模糊。
“尹双全是从炎洲过来的人……”早年商队游商到炎州,机缘巧合下救助尹双全。他修行天份极佳,可惜是那边宗派权谋下的牺牲品,从而举家投靠来鑫盛。
“而刘忠逸还曾是盛徽泫的门客……”要说太上皇除了长子之外最看中谁当接班人,自然是自己的三儿子盛徽泫。传闻那年大雪下个不止,各地灾情严重,直到他出生的时候大雪突止,阳光灿烂,万雪消融。在后来的宗门修行天资检测中,更是发现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如此人物怎能不让人上心。直到现在太上皇还在惋惜八年前盛徽泫年龄小,没能接手皇位。这又如何让当今皇上不心生警惕。
顿了顿,他又说:“前几年,他们还在队伍里揪出过来自万山的内鬼。”
丁灿早已听出一身冷汗,是内外多方‘牵扯’还是‘勾结’,对皇上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丁灿的目光又落至那封信上,“所以你写这信是为了试探那姑娘,让她认为你和太上皇来往密切,从而相信你。”
弛巍不否认,“我想周佬一定是在竞宝司查探到什么重要秘密,所以昨晚周远琨才对她紧紧相逼。但周远琨这些年和皇上似乎有些疏远了……”
丁灿看着信上封蜡,“这封信是她没有注意到,还是太过谨慎才没展信观瞧?她到底是谁?”
弛巍的目光落在窗外银色的湖面上。
丁灿这时也反应过来,上前察看窗户,果然有迹可寻。但见外间湖泊水深宽广,却是看不到边岸。
弛巍笑了笑,语气没由来参杂着几分戏谑,接着丁灿的话,无厘头说了一句。
“她是条鱼。”
6. 第六章 假扮小厮
宋玉还依稀记得这处地界的湖水有多宽,但投身进入,才知道这比记忆中更加广阔。
寻到岸边时,她已精疲力尽。
这里杂草丛生,十分隐蔽。
她左右寻看,辩明方向,翻过前方这座山,也就出了将军府地界。
当时,暮色苍茫。
还没等她走上山,就看到了山头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只不知连这山头都被安排了岗哨。
她累得原地躺倒,心中盘算计议。
月亮初升时,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连忙起身,有目标似地往东走。果真在僻静的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木屋。
她心中略有惊喜,想不到时隔多年,这个地方还在,且还修缮了功能,看似用作柴火仓库。
这间小屋背后有个非常大的遮雨棚,棚内堆积着满满当当的木柴,仓库便就在此。
雨棚旁靠着一辆木板车,车上已装了半车砍成短条的干柴,地上也零乱散落了一些柴条。只不知这将柴火装车到半的人跑到哪里去了。
再旁边便是一口水井,井边是木盆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搭了个简易木架,架子上晾晒着一些衣物。
天色已黑,凉风吹过。
捏紧了鼻子,她才没让喷嚏出声。
一把抓过架子上的衣物,再将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裙换下。
可见住这小屋的是干着劈柴活计的小厮。
她也只能将秀丽的长发挽起,戴上小厮的帽子。
虽没有镜子,但感觉自己大差不差,成了府中小厮的模样。
弛府这几天都在设宴,想必宾客来往,从多眼杂,她兴许可以蒙混过关。
但她不敢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她打算先悄悄摸查一下这个小屋,从窗子透出的昏黄灯光猜测,或有人在屋里。
可靠近窗户窥探,屋里没人,只一盏烛火燃在桌子烛台上。
屋中陈设相当简单,一张床,一张被。桌子上的茶壶旁边也只有一个杯子,相信这屋子里只住着一个人。
想了想,她便放心地从后院绕到了前门,只要沿着这条小路走,很快就到府中的后勤地段,后门也就是在那里。
刚路过小屋正门的一棵树下,便从屋中另一侧走出两个男人。
小屋门前灯笼摇晃,但她知道那俩人的步子极其稳健。
他们也是小厮打扮,不知刚才他们做过什么事,此刻脸上全是慌张与戒备,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什么人?”
当对方话问出口时,他们早已将她围在中间。
前者手持一柄大斧,后者握着一把铁锹。眉目之间,不怀好意。
突然间,一束烟火在不远处的天空炸响,紧接着便是欢乐的奏乐交响。
弛府的宴会,又开始了。
她计上心头,反客为主大声指责道:“你们在磨蹭什么,管事在催了,快点送些柴火过去,厨房不够用!”
那二人互视了一眼,拿斧头的男人忽而换了一副和蔼的样子,“原来是管事的叫你来的。”
“那不废话!”她指使道:“你们快点把柴火装车,快快运来。”
说着,她转身要走,像真的很着急忙于府内事务。
突然那手持斧头的男人一把抓住她肩膀,“小兄弟莫走。”
她心中一惊,手心中暗暗所握住藏于袖中的刺刀刀柄。
却见那男人放下了手,脸上也换了谄媚的笑,还将一粒不小的碎银递了过来。
“这是……”她疑惑。
男人笑说:“我们俩是刚来的,不知府中规矩,敢问小哥如何称呼,在府中何处打理?”
若不是眼尖看见后面那男人的铁锹上沾血,她一定会觉得他们就是套近乎的新人。
接过银子,她心中一番掂量,胡诌道:“我是在厨房烧火的张阿三。”
“原来是小张哥。”那人说:“我们俩是在这仓库做活的,砍了一天的柴,着实劳累,烦请小张哥过来帮我们一起装车,好快些运送过去。”
他们一前一后,还手持武器,她不拒绝都不行了。
她灵机一动,突然高声向小木屋喊了一声,“李小四,出来帮忙。”
那二人皆是一惊,“屋里有人?!”
她说:“跟我一道来的李小四。”
那二人又一瞬眼神交流,由那拿铁锹的说:“我进去喊他。”
她不动声色,紧盯那人入了木屋后,立马袖手一扬,一巴掌用十成力道打在旁边男人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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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男人目光全然放在同伙离去的背影,不防她会突然发难,生生挨了她一掌,顿时只觉眼前一黑,眼睛和眉骨疼得厉害。
他却不忘挥舞斧头以反击。
同伙入屋,眼见屋里无人,又听外方动静,马上就举着铁锹杀将出来。
然而,那叫‘张阿三’的小厮,早已窜出去老远。
二人脚程不俗,疾步追来。
她脚上功夫也不弱,快如飞鸟,只不过她现在时刻谨记着自己‘小厮’的身份,当见前路来人,立刻收敛几分。
来人是一小队巡查士兵。
带队小哥身形高大,武装劲服,看见可疑人物,立即大声喝止。
她连忙停下脚步,脸上是一副着急模样,“不好意思啊大哥,管事让我去给柴屋那边传话,让送些柴火过来。”
说着,她还回头往小木屋那边指了指。
然而此时往来路看去,一条小路漆黑寂静,仿佛刚才被人追赶只是幻觉。
她忙又说:“哪知道柴屋没有人,我得快点去找人帮忙去送柴火,不然耽误烧水什么的怠慢将军府客人,可不好的。”
带队小哥很不客气,“急又怎么样?不知道府里不能奔跑的规矩吗?”
“是我不好。”她连忙赔礼。
带头小哥打量着她,“小子你眼生得很啊!是做什么活计的?”
她明显不能像刚才那样胡诌,毕竟士兵们真的对将军府了若指掌。
袖中握着武器,却还有一刻纠结与他们动手是否有胜算的时候,从旁忽来了一人。
那是个年轻小伙,看样子也是服务于将军府的下人,但穿戴比一般小厮体面一些。
小伙长得眉清目秀,一脸的笑模样,眼睛亮晶晶,看起来很是机灵。
他来到面前,先恭敬地跟带队小哥称了一声‘小王少尉’。
那‘小王少尉’认得他是府中总管的侄子,于是变得客气许多,“哟!陶戈兄弟。”
陶戈看了宋玉一眼,神色平静,继而对小王少尉笑道:“这是我们厨房伙计小宋,临时帮厨的,不太懂规矩,还望小王少尉见谅。”
宋玉看着面前这位故人,深感意外。
记得三年前,他还是个皮肤黝黑,笑容纯朴的渔村少年。
7. 第七章 报恩
不慌不忙,平和有礼。陶戈不过与小王少尉他们客套了几句,就帮她洗脱嫌疑。
看着士兵们离去,宋玉对这位故人当刮目相看。
其实昨天进入将军府的时候,她就见过陶戈。
对客院和客房的客人们嘘寒问暖,且满足客人的日常需求,大概就是陶戈在弛府的工作内容吧。
那时,她的心情就非常忐忑。
然而从白天与弛巍的对话来看,陶戈并未向人告发她。
此时,府中奏乐热闹非常。
此地,偏院墙角人烟稀少。
“三年前,宋玉姑娘的救命之恩,陶戈未敢忘怀!”他抱拳,深深给她鞠了一躬。
三年前,平洲城一带海域上,她随商队乘船归来,恰遇一艘落难渔船。是她扔下去的绳子,救了陶戈一命。
陶戈是那附近桃花村的村民,因着地理环境,村里人世世代代都打渔为生。而他也从小就跟随渔船外出,风吹日晒,只为简简单单一日三餐。
那次海难想必惊险非常,他劫后余生,不免思绪繁杂。想来想去,最终认为打渔为业收效甚微,且有生命危险。那么与其平平无奇地死去,不如趁着年轻出去干他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将来才算死而无憾。
于是,他来到了皇城投机,但皇城远不像他想的那么好混。也是在机缘巧合下,他遇到了在将军府当差的远房表亲,并得他提携在府里谋得一份差事。
陶戈昨夜意外遇到昔日恩人,见她处境不佳,甚至不以真名示人,便未敢相认。
此刻,陶戈更是赌咒发誓,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信息。
宋玉当然相信,如果他这样做了,弛巍也不会那样试探她。
“宋玉……”陶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我现在该叫你潇渔才安全些。”
宋玉说:“随便吧,只要你知道我是谁就行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陶戈直截了当。
宋玉一时计上心头,说:“我并非挟恩图报,只是我现在走投无路,希望你能帮一帮忙。”
“你说。”陶戈想也不想,“只要能帮到的,我义不容辞!”
“我想尽快离开将军府!”宋玉说。
陶戈一愣,想她昨晚可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宋玉不便多作解释,只说:“如有为难之处,我也不会勉强。你就当我没……”
“不不不……”陶戈忙说:“倒是有法子。”
宋玉立马不言,只专心听他说。
陶戈寻思道:“宴会大概三更结束,仆婢收拾打扫,最迟会到四更天。届时,会开后门运送厨余,你可混入随行队伍出府。”
宋玉觉得此法甚好,却问:“出府的队伍去往哪里?”
陶戈回答,“去往西边,普度河滩附近菜地庄园。”
“这么远!”宋玉摇摇头,“不行,我得往东面走。”
“你要去哪?”陶戈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聚仙池山庄?”
瞬间,宋玉目光如箭,“你还知道什么?!”
陶戈不知她袖中藏着何物,但感觉挺危险的,他连忙解释,“半个月前就听说了宋氏商队海上遇难失联的消息,他们都说,你们这个商队是太上皇授意的皇家商队……”
宋玉这才缓和了情绪,他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太上皇住在聚仙池山庄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路将更加难行。
陶戈试探着说:“或许我可以帮你去传达一些事情。”
宋玉看了看他,他满眼真诚,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有些事得我亲自去做。”
陶戈点点头,表示了解。同时也有些为难,“可是四更天后,全城宵禁特别森严,除非你在将军府附近有栖身之所。”
宋玉不禁抬头,似望天空明月,又如望远方某处。
说话间,陶戈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当见一位醉酒宾客在那头长廊喝茶醒酒时,他忽然想还有一个办法。
他说:“三更过后宴会结束,你混入宾客的仆婢队伍跟随外出,约有半个时辰时间让你先去东集市找间客栈投宿。”想了想,又说:“大理寺正黄大人好酒如命,又不胜酒力,天天晚上都饮醉而归。他家正是往东面去的,或许你能混进他的队伍里。”
宋玉眼前一亮,此法可行。
当烟花爆开,这一片天空也亮如白昼。
弛府这个露天宴会场上歌舞升平,一态祥和。
宾客席上的贵人们有多么享受惬意,府中小厮婢女们就有多手忙脚乱。
陶戈和宋玉匆匆行走在人来人往间,并不觉突兀。
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假山后方停住脚步。
从此可隔着池塘水岸窥见繁华宴台上的贵宾,与舞池上起舞翩翩的伶人。
宋玉细看,主位之上却不见弛巍身影,目光遍寻四周,也不见其在何处,这不免让她紧张的心情稍有放松。
“那就是黄裕前,黄大人。”陶戈一指。
宋玉看去,在那宴席末位有一身着蓝衣长袍的中年胖子。他已经醉得厉害,正失态地坐在酒桌上将难得的好酒水,灌于他随身的玉质酒葫芦里。
陶戈抬头看了看天,“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宴会结束,你得等一等。”左右看看,人来人往,现在身处的地方也不见得安全。
“将军府地形复杂……”陶戈略有担忧,“你可不要乱跑。”
宋玉笑了笑,“放心,这个地方我小时候常来,地形很熟。”
陶戈好奇,“你来过?”
宋玉点点头,想当时这个地方还不属于那姓弛的。这本是神兴宗某执事的府邸,那位上尊十几年前因讨伐万山,仙义永逝。随后这诺大的府院便没了主人,逐渐呈现废弃之态。
此地一度传言此地闹鬼,这却是她与小伙们顽皮所至。只是不知道自己离开皇城后,这个地方怎么就落入了弛巍手中……
好在弛巍也只是把府院简单修缮,未曾大动格局,所以宋玉对这个地方还算熟门熟路。
既然如此,陶戈也就放心了。
宋玉对陶戈说:“你帮到这已经够了,快去忙你的吧,不能让人也对你起疑了。”
“好!”陶戈即要走,又回头叮嘱道:“记住,有人盘问你,你就说是厨房的临时帮工。再不行,你说你认识王新,也就是刚才带兵盘问过你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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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尉’。他虽然才进府当差不久,但他哥可是弛将军的左膀右臂,府里的人多少会给他些面子。”
“多谢你!陶戈。”宋玉郑重抱拳致谢。
陶戈点了点头,转身急走,片刻便隐入来往的人群里。
宋玉亦从假山后闪出,重新找了个偏暗角落,暗中观察不远处宴会上的动静。
那黄裕前别看他胖,他手脚可灵活的,几个人都压不住发酒疯的他。
不知他和旁边那人发生了什么口角,二人动起手来。
撕扯之间,仪态尽失。
一群仆婢为了拉住他们,搞得整个场面乌泱泱,乱作一团。
宋玉笑了,只道现在就是个好时机,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快步寻路而去,打算趁乱加入‘战场’,从而混入黄裕前团队。
然而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顺利。
半道上,只见前方人群不知什么事引发起小的喧哗。
宋玉并不好奇,此时能避则避,如旁人一般,停步侧身让路。
这才看到,引起喧哗的是这一小队士兵,他们抬着两个担架路过,虽然上面蒙着布,但从中浸透的血液,也知发生了非一般的事情。
听旁人小声议论,将军府又抓到刺客了。
为什么说‘又’,实是前几天弛巍也是在府中遭遇刺客偷袭。
还听他们碎碎八卦,尽是唾弃这些刺客修为极差,不单没碰弛巍半分,还被就地正法了。因此他们又开始夸赞弛将军英明神武,府中真是无人不对其崇拜。
宋玉则心中纳闷,也不知哪路江湖人心怀这样大的怨气,三天两头对朝廷命官进行刺杀活动。
她忽想起刚才在小木屋遇见的那俩人,早猜他俩就是刺客,但不知这担架上的尸体会不会就是他们。
正想着,有人就走到了她跟前。
宋玉想,自己都已经低眉敛目了,还会引起注意?
抬头时,见面前人正是那人称‘小王少尉’的王新。
王新指着她,似好像努力在回忆她的名字。
她忙说:“小王少尉,我是小宋!”
“嗯嗯嗯,小宋!”王新连连点头,说道:“看你是陶戈好友的份上,现在给你一个好差事!”
宋玉顿感头皮发麻,“不是……小王少尉,我只是个临时帮厨的,厨房还有事等着我去做。”
王新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臂膀,“堂堂男子汉,怎么只惦记厨房那种小事,现在我可是给你上位的机会啊!”
宋玉理解,是人都想上位,如若再找借口拒绝,更显怪异。
王新说:“温泉那边缺几个烧茶的,你去!”
不容宋玉拒绝,王新便往她身后看去,像是还得挑些人。
宋玉心烦意乱,不禁望向远方宾客宴上的黄裕前,只见他在仆人的努力下终于与人结束了‘战斗’,更是被人簇拥着离开宴会场地。
“你俩!哪个院伺候的?叫什么名?”王新冲她身后的人问道。
当回答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立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都是厨房帮工,我叫张阿三。”
“我叫李小四。”
8. 第八章 刺杀行动
将军府的东面,依山而靠有一个天然温泉池。
温泉经过筑墙建造,成了一个非常有特色的休闲场所。除了温泉室,还内设更衣室与茶室赏景。
当然还会附着一个后勤空间。
宋玉现在就在这个后勤房间内,像模像样地摆起火炉,烧起了水。
水滚时,特意泡了两杯茶给这二位。
这二位即谎称是张阿三、李小四,她便暂且也如此称呼。
“小张哥,小李哥……请喝茶。”
此时未到听传,房中也只留这三个小厮备水。
宋玉希望能与他们有个和平谈判的机会。
这个张阿三把玩着手中的斧子,这柄武器实在精巧,斧柄伸缩自如,斧头可用‘移形幻影’之术掩藏,平时使其变作一枝普通的柴火棍。
而李小四手中的铁锹也是大同小异。
这般武器一看就知道是‘天火阁’陆师傅的手笔。
陆师傅最擅长将武器制作成不起眼的日常工具模样,她的那把千机伞也是他早年作品,不过可惜,那把伞在进入将军府时就让弛巍扣下了。
张阿三和李小四面对她推到面前的茶盏不为所动,只是死死打量着她。
随即,二人相视一眼。
那张阿三说道:“原来小兄弟也不是将军府的人,你是不是也来刺杀弛巍?”
李小四默契接话,“你和他有仇?”
宋玉细品其话,意思是如若也同他们一样是来刺杀弛巍,就有可能是朋友。
是朋友,就可能被要求同一阵线参与刺杀行动。若不是朋友,他们绝会将她视为敌人。
他们不知她顾虑,只以为她防范心太强。张阿三打算自报家门,以示诚意,试探着问:“你知道‘劈山会’吗?”
宋玉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他们却笑了一下,天下人哪有不知道劈山会的呢?
飞刀寒光陡然至前,宋玉侧身闪躲,左手惯性挡前,轻易把飞刀拈在指间。
虽只是一个简单的接飞刀行为,但眼尖的江湖人可从其中看出来路。
李小四略微惊讶,自己飞刀藏有暗劲,她居然就这样轻易接住。
且看她,拈刀如拈花,文雅非凡,就如庙里观音拈那柳枝般模样。
“哟!‘佛手拈花’!”张阿三自信已经猜出她的来历,“你是薛慈心的徒弟。”
见她并不否认,张阿三脸露喜色,“薛先生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正义之士,他云游四海,一身武艺卓绝,但医术更是神奇,他从不吝啬治病救人!”
对于他的夸赞,宋玉不见动容。只因遇上薛慈心是意外,当时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也只是向他讨艺学了两招而已。
张阿三也不拐弯抹角,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我想,薛先生的徒弟,理应也和他一样,是个心怀正义的侠士。”
宋玉问:“有话直说。”
张阿三和李小四目光再次触碰,像是在商议着什么。
最终,张阿三说:“我们总舵主很敬重薛先生,这些天薛先生在七风城治病救人,我们总舵主出资捐物与薛先生统一阵线。相信不久,薛先生也会加入劈山会,与我们共谋大业。”
“所以……”张阿三抬手搭上宋玉肩膀,“我们迟早会是兄弟……”
李小四将张阿三的手从宋玉肩膀拿下来,紧接着补充,“不……是兄弟姊妹!”
张阿三恍然,也倒了一杯茶,推至宋玉跟前,“抱歉,姊妹!”
说着,张阿三和李小四二人同时抬起面前茶盏,只待与宋玉共饮,就能达成共识。
宋玉迟迟没有动作,心中实在踌躇。
劈山会,并不是什么神秘组织。
它是一个打着对抗万山的旗号所成立的江湖团伙。
团伙成员横跨五洲,帮会里什么人都有,从江洋大盗到名扬天下的侠士,他们大多都和万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然而万山地形复杂,人员多是暗箭伤人的宵小之辈。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对付,所以目前帮会不断招人,以扩大能力。
同时,帮会为了挣好名声吸引人才,更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参与对各项对百姓不公的斗争中。
如前几年,一位深得民心的忠良之臣,雷庚。时任平洲巡抚,在职期间,多次为民请命,从而伤害同僚利益,遭到一些官员集体弹劾。后在狱中含冤而死。
这引起民众不忿,于是劈山会针对那些参与弹劾雷庚的官员进行暗杀。
其中便包括弛巍。
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宋玉看了看张阿三,又看了看李小四。
二者已然杀气悄生。
非友即敌,即敌非杀不可。
火炉愈烈,水壶的壶嘴已经白烟冲天。
就在这时,里间走廊传来多名少女的调笑声。
只几个呼吸间,她们已经掀起门帘,入得这茶水后勤间。
那是四位妙龄女郎,虽也是府中丫环打扮,但她们妆容精致,面容姣好,身材曼妙。且状态并不像其他丫环状态拘谨,一看就知她们在这将军府当居高位的侍从。
而这时的茶水间里,未见异常。
三个小厮就已经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烧水的烧水,沏茶的沏茶。
宋玉正站在桌前给点心装盘。
这些女子进得此间,便催促起他们动作快些。
张阿三和李小四立马进入扮演小厮的状态,做低姿态,小心应是。
这些女子对其中一黄衣女子‘夏晶姐姐’长,‘夏晶姐姐’短地称呼与恭维,感觉她似乎是位管事。
而这位夏晶确与三女不同,她气质如兰,说话举止温婉大方,在管理内务方面似乎有着较多要求与经验。
夏晶一一检阅他们手头上准备的东西。
当走到宋玉身边时,见她手指纤长,甚是好看,不由抬眼看她相貌。
而另一跟随着的女子,此时一声惊叹,“呀!这位小哥哥,长得真俊俏啊!”
这引来另外两个女子的围观,她们拥在宋玉身边调笑出声。
“哟!小哥哥哪里来的?”
“这小哥比你陶哥哥更俊呢!”
“哎呀!讨厌,陶哥哥才是你的。”
“呀!小哥脸红了,嘻嘻。”
宋玉一时尴尬,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地说:“姐姐们可别拿我开玩笑。”
她看到夏晶疑惑的眼神,她便补充道:“我是小王少尉临时拉来的,并不在府中任职。”
听闻,夏晶放下心来,心想王新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行了行了。”夏晶说道:“茶水点心整理好,就端去温泉室吧。将军他们也快到了。”
“是!”众女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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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乖乖行事。
由夏晶安排,三位少女各端点心水果,张阿三托着茶盘,李小四拎着一筐木炭,宋玉则端着一精巧火炉。
一行人随着夏晶引领,穿过封闭的木地板长廊,到达一室宽敞明亮的半露天平台。
得见十步远有一池温泉雾霭旖旎,池中只一名男子,朦胧不见样貌。
听池中人与池边一名士卫交谈,宋玉认出是弛巍的声音,赶忙背过身去,按照夏晶所安排,将火炉放置好。
夏晶待要指使张阿三和李小四时,只见他们神色怪异,一味朝那温泉池中瞧。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眼神变化间,突让张阿三瞧见。
就这一瞬间,不等夏晶叫出声来,他们二人早已如箭般窜入如梦如幻的烟雾中。
顿时,听得池水炸响。室内女子们都惊慌失措叫出声来。
动静闹得很大,外间已经听到大批士兵奔来的脚步声。
宋玉在进入此地时就已然发现旁边微敞的窗户,现在就是破窗跑路的好时机。
势要动身,却听身后夏晶一声,“站住。”
接着,宋玉被其从后紧扼手臂。
宋玉反手一撩,顺着她手臂抓到她肩头,腕部翻转,便是一招‘拈花流水’将她推了开去。
这一招使得极为流畅,可见夏晶并没有修为,也不精通武艺。
夏晶被这一推,脚下意外踩到地上零乱散落的木炭,登时重心不稳,立马摔趴过去。
一声惊恐的惊叫使宋玉回头,只见夏晶即要往那炙热的火炉扑去。
情势危急,宋玉无暇多想,下意识地抢步上前。拉住夏晶手臂,再环住她的细腰将其捞入怀中。
夏晶险是被吓到惊魂不定,正死死拽住宋玉衣领。
待险情化解,双方站定,夏晶震惊之情盖过心中余悸,瞪大了眼睛看着宋玉。
就在这时,宋玉突觉背后生风,连忙闪身掠过。
同时袭来的剑尖落空,但见剑指夏晶,来人急忙掐决,让飞剑调转方向。
王新怎也想不到,自己惊心挑选来茶水间伺候的三个人,竟然都是刺客。
才入府任职没多久,犯了这样大错,王新既慌又怒,现在最好能抓捕刺客以将功补过。
宋玉几招躲过王新的攻势,只见涌入的侍卫越来越多,即便现在窗门大开,她都难破人群冲出去。
王新和几个士兵默契,步步压迫着宋玉后退,直至温泉池边。
池水的湿滑,宋玉双脚陷入异常的泥泞,低头一看,竟是李小四浑身是血,趴在池边。
可见他已是重伤,身不能动,却还有求生意志,伸手抓住宋玉脚腕,试图求助。
宋玉却是被其吓了一跳,陡然一个趔趄,摔入池水之中。
此时的温泉池水,是温暖的,亦是鲜红的。
待宋玉上半身扑出水面站定时,要寻上岸去。
突地,肩头一紧,不知何时,背后来人一下就将她擒拿住。
宋玉被按在血池之中,挣扎不敌。
待转头一看,擒她者,乃弛巍。
弛巍长发凌乱半披,精壮的上半身露出累累可怖的旧伤,脸上又被溅了别人的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邪魅如鬼。
“你喜欢扮小厮?”弛巍手劲施压,惩戒意味甚浓。
宋玉受痛,却嘴硬道:“是有这种癖好!”
9. 第九章 油盐不进
“你究竟是什么人?”
陌生的少女突然闯入房间,毫不客气向她质问。
自昨晚被弛巍抓住后,宋玉就被送回了客房,直到中午之前,她已就做好被人责问的准备。
只想不到,来人不是弛巍,而是这名面貌稚嫩的绿衣少女。
宋玉观她面貌与随后追来的夏晶有七分相像,猜测二人该是姐妹。
“夏莹!”夏晶怒言制止少女行为,“不可无理。”
夏莹还是小孩气性,有些娇纵,转过身跑到桌子另一方,教夏晶捉不到她。
却是跑近了宋玉身边。
宋玉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可在夏莹眼里,这表情颇为幸灾乐祸,于是怒意顿生,便从腰间抽出一柄软鞭,与宋玉动起手来。
宋玉没想这丫头火气这么大,可是她凶巴巴的模样也只是虚有其表,气息不足,招式难已成形。
宋玉一再退让,并不与这小妹妹一般见识。
夏晶上前阻拦,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夏莹不忿地叫出声来,一时激动引出隐疾,不住咳嗽起来。
夏晶连忙从其腰间摸出一个瓷瓶,帮她服下瓶中药丸,才稍见好转。
“夏晶姐姐。”宋玉瞧得新鲜,问道:“我想我也没招惹她吧?”
夏晶忙道:“不好意思啊,姑娘。她是我妹妹夏莹……”
不等说完,夏莹倒先委屈地哭上了,抓着夏晶的衣袖,“姐……陶哥哥被将军惩罚了!”说着,一指宋玉,恨声说道:“都是因为她!”
原来,陶戈长相英俊,擅长言谈,在将军府中颇受姑娘们欢迎,夏莹更是对他倾心已久。
早上突闻陶戈犯了事,被将军责问,夏莹心系其安危。更是眼睁睁见他为宋玉保守秘密,甘受刑罚。
她这是为了给心上人解危,才找上门来。
宋玉虽没有参与昨夜刺杀,但陶戈包庇过她,确会被连累。
既然逃不出去,身份早晚会被揭穿,她打算找弛巍主动交代。
再见宋玉时,他就已从王新与陶戈对质中的只言片语中猜到她的身份。
“你姓宋。”弛巍说:“宋氏商队里姓宋的人,除了老板宋缘,就只有她的女儿宋玉了。”
“没错,我就是宋玉。”她说:“是我以恩挟报,要求陶戈帮我。”
虽然是自己猜到的,但得她亲口承认,弛巍很满意。
“陶戈很讲义气,他说你于他有恩,他不后悔帮你。他是甘愿认罚的,甚至还因为连累了王新,也替他受了二十大板。”听这语气,弛巍像是颇为欣赏陶戈。
可他还是罚打了陶戈后,将其逐出了将军府。
夏莹还以为把宋玉这个罪魁祸首带到弛巍面前坦白,弛巍便会放陶戈一马。
可让宋玉意外的是,弛巍竟然答应了。
弛巍这样对夏莹说:“他刚出府不久,如果你找到他,他愿意回来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既往不咎。”
夏莹很惊喜,道谢后就兴冲冲地去了,夏晶担忧她身体状况,便也紧紧跟去。
书房里,双方再次隔桌相对。
宋玉沉沉盯着弛巍瞧。
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求情,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得到重用,陶戈是不会妥协。
这一点,相信弛巍也知道。
弛巍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对她说:“陶戈很会做人,也很有志向,无论去到哪里他都会活得很好。”
宋玉点点头,虽然是那么回事,“可你这样做,会伤了那个女孩的心。”
弛巍才不管这些,“夏晶和夏莹是我一位同僚好友的女儿,同僚因救我于危难身死战场,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子女,将来给他们找到良配。陶戈虽然不错,但对于夏莹来说,并不是个好人选。”
“你真像一个不通情理的大家长。”宋玉说。
“我这是为她好。”弛巍不紧不慢,给她倒了一杯茶,“半个月前,平州城海边发生海啸,不少渔船都折在海里了,包括宋氏商队的商船。后来查不到商队任何一人的下落,就猜测你们商队的人全都遇难。可是你现在好端端在我面前,那么商队其他人呢?周佬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在家乡养老吗?”
宋玉目光深沉,默而不语。
弛巍说:“你应该相信我能帮得到你。”
宋玉却知道,他提供所有的帮助,只基于结果是否有利那个人。
他也不否认,“我不管你给谁办事,你理应知道鑫盛天下,莫非王土。十八路宝地,本就是属于皇上的。你若上交,皇上是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且还可为你封功行赏。”
听到这话,宋玉心中一沉,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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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潜藏多方眼线,十八路宝地迟早会被曝露。若是别人逼问,还有方法应对,可要是落到皇上手中,怕是死路一条。
弛巍又说:“你要是执意将宝地交给他人……”
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威胁的话语已到路边,却莫名地停止。
忽而,他打算换个方式,他说:“听说你是从十岁开始,就随宋老板行商,是吧?”
宋玉在听,却始终没有回应。
弛巍说:“行商虽然辛苦,但外面花花世界,倒也乐趣繁多。是不是?”
宋玉还是不应。
弛巍倒也耐心,像朋友一样和她聊趣民间日常。
才知,弛巍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就要去各地拜师学艺,因此知道南方烟雨美食,也体会过北方雪路艰难。曾去东方沿海体验乘船趣事,到过西域异国遇神奇见闻。
宋玉也是从小走南闯北,很容易和他感同身受,便偶有回应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人自然也放松了下来。
就在她偶露笑意的时候,弛巍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最近的毒瘴。
这如从昔日梦幻一下抽进残酷现实。
“民生多苦,本就不易。”弛巍感叹着说:“巨额的财富本就该用之于民,如若流落不轨之人的手上,那将生灵涂炭。受伤的不止国本,还有百姓。”
宋玉握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紧,没再接他半句话。
弛巍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叹了一口气,“皇上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特意在城西建了一座‘暴房’,你知道吧?”
宋玉听到‘暴房’二字,便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记得小时候,身边有一裴姓小友。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造反帽子被扣在头上,裴家惨遭家族连坐。即便后来事情被太上皇查明,要求皇上将人从暴房放了出来,但年仅十二岁的小友已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亲眼所见最后他是在怎样的痛苦中死去。
暴房,一个比刑部还要恐怖的地方。向来有进无出,就算有所侥幸,那还不如直接死在里面。
宋玉讷讷看着弛巍,他该是说,不配合的话,就要把她送进暴房吧?
就在这时,丁灿前来,只说一句,“大人,叶一来了。”
宋玉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如何不认得叶一,当初那位小伙伴,就是这位皇上身边的亲信给抓走的。
10. 第十章 别来无恙
叶一如何得知宋玉在弛巍的将军府?
宋玉当然认为是弛巍与皇上从来关系亲密。
弛巍也以为自己与皇上关系紧密无肩,所以从未想过府中会有他的眼线……
无论如何,叶一奉皇上之命前来拿人,弛巍这时也不得不将人交出去。
时隔十年,宋玉惊讶地发现,叶一依然保持着初见时那样白皙美艳,就好像岁月无法践踏他的脸。
“叶公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宋玉见礼道。
叶一束发用的是金冠,身着白色的锦衣上用金线绣着花丛图案,手上戴的是金扳指,就连靴子也是一尘不染的白锦金线制造,一身打扮金贵如世家公子模样。
他向来面含微笑,显得温文儒雅。见到宋玉,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了。
“小宋玉,你还认得咱家。”叶一打量着面前姑娘,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宋玉笑称,“公公如此风华绝代,见过你的人,想忘也忘不了。”
她知道,对于称赞,叶一总是很受用的。
叶一掩嘴笑了笑,男装女相,有种特别奇异的美。
宋玉时常觉得,太监做到他这份上堪称一绝。
叶一的语调也温柔了几分,“你小的时候就很出众,我就知道你长大后一定会更漂亮……”可他对她的衣着很是不满,“看你这样埋汰自己,咱家表示很心疼。”
他甚至握着宋玉的双手,恍若真情实感地在心疼她。
弛巍和丁灿相视一眼,看样子非常纳罕叶一与宋玉竟然感情深厚。
可宋玉知道,叶一越是对人亲近,就越是心狠。
犹记得,从前为了藏匿那位裴姓好友,他们十几个小孩联合起来为其打掩护。
本以为他们只要同心协力,定能瞒天过海。
但他们的对手叶一本就生得一幅好皮囊,眉眼之间更具独特的柔情,稍加温和一些态度,便很能让人放低戒备。
叶一拿糖果哄骗她,她没有上当,但年龄小一点的孩子定力不见足够。
那次任务以失败告终,不仅把裴家小子折了出去,而那定力不够的小孩,在所有人面前遭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残酷惩罚。
那时候太上皇就告诉过他们,叛徒是不能活在这世上的。
将军府外,府前大街分左右两个路道,叶一问她,“你要往左边走,还是右边去啊?”
宋玉不明所以。
叶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怎么忘了,你离开皇城多年,该是不记得了吧。”他纤长玉指,一指左边,“皇宫在那边,你应该知道。”又指了指右边,“皇上一向不喜欢血腥味,所以暴房建在了那边,看!那山头高塔就是了。”
“小宋玉,皇上也不想多费口舌来说服你,只问你要去哪一边?”叶一问得轻松,实在幸灾乐祸。
宋玉怔怔看着叶一,没见到皇上,那么她所组织好的一系列话术将无法施展。
“请等一刻钟。”宋玉请求道。
叶一警惕起来,抓着她的手腕愈发用力,即要将她拉上马。
“等等!叶公公,我有好东西给你……”不等叶一拒绝,宋玉已经从手腕皮套中取出那柄弯刺。
叶一以为她要动手,却是不屑一笑,继而将要出手拿住她。
却见她将刺尖对准了她自己,快速从刺柄处拧开机关。
一颗红豆大小,闪闪晶透的珠子便倒在手中。
她忙将珠子恭敬地递于叶一面前。
“这是?”叶一言语疑惑,却心知肚明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宋玉说:“森洲宝公主的遗物……”
“宝公主?”叶一赶忙双手接过。
相传,百年前在森洲有位宝公主,以美貌闻名天下。她的各种奇闻有很多,但最唯瞩目的,是她年过八旬时,依然拥有少女容颜。
此事虽不知真假,但一直以来关于这位神奇公主驻颜功法与流传宝物一直让人趋之若鹜。
宋玉点点头,“是在她陪葬的香包里找到的,不知何用,不如公公试用看看?”
叶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并不是质疑她话中真假,而是讶于他们居然找到了宝公主的墓穴。要知道,这位宝公主身上有诸多奇闻,最奇就是宝公主之死,死后葬在哪,有多少陪葬,这是个迷。
宋玉见他如此感兴趣,便说:“太上皇不允许有人背叛他,和皇上对着干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怎么选都是一个‘死’字。”她仰起头,万里晴空映在双眼中,“我只想在死前,多看一眼我喜欢的天空。”
叶一颠了颠手中的珠子,将其捏在阳光下,珠子透影如水珠映在他白皙的脸上。他好像透过珠子,能见其中梦幻炫影。
“宝物哪用它处寻,其实人的身上全是宝,特别是漂亮的人。”他将珠子一挪,阳光下透影的水珠便移到了宋玉的脸上。
他忽而深吸一口气,“我已经闻到你的血香味,那是青春的味道。”
宋玉瞪大眼睛,惊疑地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悄悄对她说:“你也别怕,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他的话语充斥着几许怪异,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喜欢你的皮囊,希望你在死后,允许我将你的皮肤收藏起来。”
“啊?”宋玉一阵恶寒,早就听闻他有剥人皮肤制作工艺的怪癖,当时只觉稀奇,如今亲耳听见他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鸡皮疙瘩瞬间就爬满全身。
宋玉努力镇定下来,“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留个全尸。”
叶一没有回答,不怀好意的笑脸并未收敛。
宋玉便又拿出刚才那柄刺刀,殊不知,刀柄处缠着的防滑纱布取下来,竟是一卷密密麻麻记满功法的布条。
“宝公主美容养颜功法抄录。”宋玉说:“这东西,保管比我的血更能让你焕发青春。”
叶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知道他们商队人人身怀奇宝。
宋玉打铁趁热,“这若不够的话,我还有十八路宝地的具体方位和你细说……”
“别说!”叶一突然打断她的话,颇有些慌张,“这事只能皇上一个人知道,你可别跟我说。”
宋玉反手就搂住叶一的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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膊,“我悄悄和你说,皇上他不会知道的。”
“闭嘴!”叶一再也不淡定了,身为皇帝身边的人,他深知皇帝秉性,更清楚自己什么可以知晓,什么不能过多好奇。
宋玉终于拿捏他的要害,便与他拉扯起来。
弛巍和丁灿一直站在府门前,瞧得非常稀奇。
“他们怎么不走了?”丁灿非常疑惑,叶一和宋玉怎么就站在大街中央,聊得这样起劲。
弛巍似想到了什么,往街的东面眺望,远远便见府中一匹快马回归,马背正载着的是夏晶和夏莹两姐妹。
丁灿上前,扶助二人下马,又非常八卦地问夏莹,“怎么样,你追到你的陶哥哥了吗?”
夏莹本就眼眶红红,听到丁灿如此说,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直往府里跑去。
夏晶见已回家,便不再跟随,只好奇地看着街道中央,不知宋玉如何在那。
又听丁灿所说,“陶戈不回来,算他有骨气!”
夏晶却问他,“我们追出了好远,并不见陶戈,你确定他是往东走的?”
丁灿一愣,他看得清楚,陶戈确是往那边走了。且他被刑罚打了二十大板,有伤在身,理应走不远才对。
“嗯?”丁灿灵光一闪,几步跑回弛巍身边,对他说:“她在等陶戈?”
弛巍笑而不语。
“大人,我们是否要派兵协助?”丁灿问。
“好啊。”弛巍说:“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我得亲自带些人手过去维护治安。”
此话出乎丁灿意料。
几列士兵随着弛巍出府,虽也跟叶一打了招呼,说是城门出任务。但看着将军府大门紧闭,叶一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宋玉不明弛巍为何此时带兵离开,但觉正中下怀。
此番叶一前来,本就相信弛巍会老实交人,也自信宋玉这个小丫头就算反抗也不敌他。所以只一骑白马,前来拿人。
现下,他预感有些不对劲,便不能再给她时间,赶忙催促她快些上马。
宋玉此刻却如病弱缠身一般,抬起脚来,始终踩不上马镫。
叶一也不惯着她,提着她腰带,一把就将她甩到马背上。
待他随后上马时,却见前路和后路已被包围。
来人均是黑蓝配色的武装劲服,衣上锦绣虽是皇家侍卫御用环云祥瑞图,可这衣服颜色却又不属于皇宫大内所制定青蓝配色。
他们训练有素,腰环大刀,别有一种皇权威压之感。
领头的中年男人年纪不算太大,可眉目之间是极致的沧桑感。只一身普通的黑衣打扮,看他身高体阔,面目威严,必是不好惹的人。
“师父……”宋玉惊喜地朝那黑衣男人叫道:“师父救我!”
叶一拿出皇上令牌,气势压人,“皇上旨意在此……”又一指那黑衣男人,“度尺你敢拦我?”
度尺淡淡看了宋玉一眼,也拿出一枚令牌,冷冷地说道:“叶公公,太上皇有令,我也是奉旨办事!”
话罢,一众蓝衣侍卫围拢上前,杀气腾腾。
11. 第十一章 聚仙池山庄
若要给天底下最豪华的宫殿做个排名,那么最豪华的前二者,必在神兴皇城。
其一是皇宫大内,其二便就是位于皇城东面的‘聚仙池山庄’。
当初太上皇让位退隐,本只想在‘山庄’式样不大的地界过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然而不知怎么的,随着生活与修行方面的诸多要求,‘山庄’往郊外越扩越大。如今称之为‘行宫’也不为过。
快马有令牌加持,轻易进入气派威风的‘朝阳门’。
内里,李贤早已等候在此。
李贤是太上皇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年过半百,向来是个体面的人。
衣服上没有半点褶皱,头发也束得一丝不苟,就连那伤感的表情也拿捏得当。
见到宋玉时,李贤便是面露伤心之色,口口声声心疼宋玉姑娘,对其嘘寒问暖。
在宋玉的记忆中,记得这李贤对她和小伙伴们可是挑剔得很,从前小子们没少与他作对。如今见他如此和蔼可亲,真让人纳罕。
待监侍领马而去,李贤领着他们快步行走入‘朝云桥’过道,四方水池假山,瀑布烟雾缭绕,意境十分文雅。
桥通内殿,殿前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这一切还和八年前离开时有些差别的,急于行路,宋玉本是无暇欣赏。可当上至内殿台阶时,侧方台阶下是一方广场,场上的操练之声,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场上操练之人都是十岁上下的少年,女孩个个英姿飒爽,男孩人人意气风发。
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从前的伙伴们。
她笑了。
那是好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容。
孩子们大都心性不太稳重,看到高台之上的陌生姐姐,都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阳光之下,她笑容灿烂,神情和蔼。
他们被她所感染,几个孩子亦对她展露纯真笑颜。
“啪”地一声,警示的鞭子抽在地上,震天响,迫使众人回到现实中来。
现实是残酷的,训练是地狱般痛苦的。
宋玉多少次庆幸,自己当初拜在度尺的门下,而不是拜师于这位素有‘女魔头’之称的思寸师父。
思寸是一位长相冷艳的女子,眼中从来没有任何情绪。
她训练徒弟的手段相当冷酷,小时候就常见她门下弟子遍体鳞伤来到宋玉他们宿房躲避惩罚,甚至想要转投度尺门下。
对此,思寸并不生气,一惯冷漠态度地表示,少个徒弟,少操一份心。
宋玉从小就好奇,究竟这天下有什么人和事才能让思寸师父有情绪的起伏。
‘丹枫殿’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起居之所。
入门还是那熟悉的丹药味,只是殿中摆设更比从前奢华。
殿中大堂,高阶之上,金雕龙椅。一名胡子花白的精瘦老者正坐于其中。
当见到度尺领人入门,他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旁边几名内侍赶忙搀扶他走下台阶。
宋玉见此,眼泪立即夺眶而出,几步上到近前跪拜,泣呼,“义父!”
他就是盛道昌,当今盛朝的‘瑄宗太上皇’,神兴宗门徒即也很称他为‘瑄太宗’。
自太上皇因八年前皇城大劫元神受损后,他就隐退修行,最爱是收些朝臣子女做‘义子’或‘义女’来陪伴圣驾。
如她父亲宋缘,当初只是神兴宗外门出身的游侠,在朝廷中并无建树,却偶然得到太上皇重用,让其组建商队以经商为名,外出行秘密之事。
然而宋玉母亲早逝,父亲若远游,家中只剩她孤单一人,如此太上皇便将她接到身边。
像宋玉这样情况的不在少数,以至于一堆小孩,凑在一处吃住修习。年少纯真,她的童年时期不算孤单。
也就是宋玉十岁那年,皇城那次大劫,宋缘救驾重伤,宋玉以照顾父亲为借口,这才离开此地。日后宋缘伤好时,宋玉早已跟随商队远洋海外。
日后太上皇得见宋缘父女一张张宝地图址送上,知晓宋玉能力亦合适留在商队,便不再召她回来。
原定这个月底,宋缘会领宋氏商队众人回皇城面见太上皇。
为了迎接有功之臣,太上皇也早早做了宴迎的准备。
然而翻船的噩耗传来,太上皇听说船上所有人都葬身大海,真是痛心疾首。
乎又闻宋玉归来,更是百感焦急,连忙让度尺带人去迎接。
“孩子,我的女儿!真是苦了你。”太上皇这是难得露出慈爱的表情,“天可怜见,发生这么大的灾难就只有你能平安归来。”
宋玉想极那卷大浪将船支吞没,不由泪流连连。
“当时我是为了跟踪周佬,才离开我们的商船,幸而逃过一劫。”宋玉抹着眼泪说道。
太上皇一怔,想这其中别有内情,
宋玉便要仔细与他讲述事情经过。
太上皇却打量着她,说:“不忙。”
他让人端来椅坐,并送上点心茶水,说道:“你一定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垫一垫,我已经让厨子去做你最喜欢的栗子鸡和素绘汤,待会儿我们爷俩再好好吃饭。”
宋玉谢过太上皇,便就不客气入座吃起东西。
太上皇观她面容消瘦,不禁碎碎念叨,“你说你这孩子,当初你一片孝心,照顾你父亲病好就应当回来。女孩子家家的,这些年在外漂泊可是非常辛苦。”
“不辛苦。”宋玉咽下食物,眼中一片赤诚,回答道:“其实我早就想跟那些哥哥姐姐一样,为义父效劳以答谢义父养育和教导之恩。”
太上皇听罢,非常欣慰,“虽然同样教你们学习事务和武功,但哥哥们是男子,外派的工作辛苦些也是正常。可是教导你们女孩子学习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有能力自保,我最安慰的是我的女儿们个个都能有好的归宿。”
宋玉心中一沉,又说到太上皇的伤心处。
虽然老爷子有很多妃嫔,也生育过许多子女。可仿佛是遭受诅咒一般,这些子女多数夭折,最痛是留不下一位公主。而如今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失踪,一个为朝廷奔波在外,而另一个虽天天可见面,却到底不如心意。
思子心切,情感多少是寄托在这些义子义女身上。
见太上皇伤心,李贤几句劝说均不奏效,不由得向宋玉使了使眼色。
宋玉连忙放下茶杯,称已饱腹,似乎非常等不及要和太上皇汇报内情。
“义父。”宋玉主动交代此次秘密任务,“这次森洲之行,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大皇子行踪。”
盛徽仁失踪这件事已经让太上皇牵挂了八年,这也是他成立这个组织最秘密任务。
“唉。”太上皇叹了一口气,父子连心,他用尽奇门异术以探知骨肉方位,却是一次次扑空。
似早已习惯,但他还有不放弃,“我再想想办法吧。”
宋玉只能应是。
“你且说说那周寿松是怎么混进商队的?”太上皇眯了眯眼,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
周寿松本不是商队中人。
一年前,宋氏商队跨国去森洲做贸易。
因着低调行动,他们来回坐的是客船,便就是两个月前回途中,在船遇上周寿松。
周寿松早已退居还乡多年,闲时四下游玩,所以当时以为只是巧遇。且他和宋缘及其他几位长辈都是老相识,所以相处甚欢,就一路同行。
然而宋氏商队在皇家秘碟里记录为‘竞宝司’,实则是以行商之名,秘密探寻各方宝地天材,以供太上皇修补八年前因伤耗损元神。
此事皇上不仅知晓,还全力配合为商队出行大开方便之门。然而大权在握的皇上,不知从何时心生疑窦,总觉得这个竞宝司掌握太多财宝秘密,实有不轨意图。
为了监察竞宝司,皇上多番在队伍里安插眼线,可安插入内的人,不是落得个意外身死,就是因病退出队伍。可见太上皇对竞宝司掌控力度之强。
周寿松一向忠心皇上,最爱给这位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学子排忧解难。于是他想,皇上安插不了眼线,不如自己混入队伍,给他策反几个人员为皇上所用。
船行这两个月时间里,他与商队几人密切来往,甚至将他们成功策反。他们还把历年所探到的十八路宝地图址,都口述给他。
也是在航海回程的半个月前,宋玉偶然看到周寿松将书稿扔进海中。感觉蹊跷,便悄悄下海拾回,才发现那是十八路宝地图址的草稿。
宋玉将事情告诉宋缘,宋缘让她不动声色,悄悄探查队伍里与他勾结的内鬼。
然而他们的行动遭到了周寿松的警觉。
当时商队的船已经离平州城不远,但因为知晓平州城附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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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风浪太大,他们的商船也只能逗留在那片相对平静的海域上。
同时逗留在旁的还有两只普通渔民的渔船。
周寿松知道商船一旦靠岸,就有相关官员前来接应。他当时应是心太急,悄悄潜藏到别人的渔船上。
渔船上的人,收了周寿松的钱财,将船调转方向离开那片海域。
眼看渔船离商船越来越远,周寿松正得意的时候,却不知宋玉已经站在他身后。
当时,宋玉见他脸色铁青异常。
宋玉心知他已悄有所为,便对他胸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终于助他把吞下的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用‘幻形鱼肠’包裹的图址,是按照内鬼所述绘制的。
说到此处,太上皇略有疑惑,“周寿松怎么说都是四阶一段的高手,你是他的对手?”
宋玉忙摇了摇头,“自从发现他有可疑后,我曾在他饭菜动了手脚,以防万一。”想了想,倒也不再隐瞒,“我的修为早悬于‘天心’多年,也是在前阵子有‘破心’迹象,只不过离真正的四阶还差点距离,想是勉强能对付他。”
太上皇惊讶之于,看着她的目光灼灼,似非常欣慰。
宋玉接着道出后来事,
她当即将搜出来的东西毁掉后,还是有点不放心。周寿松能将图址绘制出来,那么整个十八路宝图已经深深映入他脑海。
周寿松留不得。
“是你杀了他?”
听到此处,太上皇不免急切。他补充道:“他虽是有功之臣,但怀着不臣之心,就该死!”
“女儿惭愧!”宋玉跪拜说道:“当时是要杀他,但风浪狂卷,整个船卷入海浪之中……”
太上皇连忙将她扶起,“不怪你,你接着说,后来如何?”
人再有能耐,也斗不过天。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一阶高能频频陨落于天雷之下。
骇浪滔天,势将海上所有全部撕碎。
幸运的是,当时的这艘渔船早已离开风暴中心,虽还是受到波及,但全船十几人,至少有过半生还。
而那‘竞宝司’所在商船并没有那么幸运,风暴毫无预兆地降临,他们全船覆灭。
风暴过后,渔船半残,生还之人随残船断枝飘于海面,幸得官府派出的救援船所救。
上岸后,宋玉得知商队噩耗,自然痛心非常。
当时她准备要和当地官府表明自己商队成员身份,并借此与太上皇取得联系,但她恰见当地官府身边有个很眼熟的人。
她几经回想,认得此人名叫‘安二’,正是皇上身边的人,于是没敢站出来。
又见周寿松还活着,以为他要与安二接头,怕宝地图址泄露,宋玉便打算先解决他。
哪知周寿松行事古怪,若说他是皇上的人,却是要躲着安二走。匿名充作皇城富商,去那镖局请镖师护他来皇城。
如此,宋玉便暗中跟随。
“说来,周寿松是无福之人。”宋玉说:“还没等我出手,他就惹了风寒,自己病死了。”
“好好好。”太上皇甚至欣慰,“这样也好。”
又问:“当时周寿松随你们出海,他身边可跟有亲信下人。”
“有,在船上就已经解决了。”宋玉回禀,“义父放心,宝图地址没有泄露半分。”
太上皇甚是满意,抬手慈爱地抚摸着她低垂的脑袋,“其实泄露也无妨,这些年我已经将宝地秘密搬空,就算他们找到,也只找到个空壳子。”
“义父英明。”宋玉低眉敛目,恭顺至极。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竞宝司所行之事异常凶险,这些年多少人借口离开。你也可以借由这次海难,远离事非地,毕竟海上遇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义父!”宋玉连忙跪下,“父亲常说,臣忠于主理所应当。即认了您做义父,便要以‘孝’字当先。您与我宋家有再造之恩,我们宋玉不能不义。于忠于孝于义,我宋玉自当肝脑涂地,不可能有异心。更不可能弃您于不顾。”
太上皇连忙又扶起她,此时这个年迈的老人,早已感动出了眼泪,“我没看错,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就说,这些子女们,就属你最与我同心。”
就在这最感动时刻,太监的一句通传,让他瞬间冷下了脸。
“圣父,皇上与弛将军来了!”
12. 第十二章 开个玩笑
当年能让盛道昌退位的人物,自有一番别样的手段。
可如今贵为天子,盛徽宇却还是被血脉至亲感情所束缚。
通传没等到回应,他也只能在殿外候着。
当操场训练声声入耳,他愈发烦躁。
目光冷冽地望着一干陌生的孩童,盛徽宇的嫌恶赤裸裸写在脸上。
“又收了新的义子义女吗?”盛徽宇自言之中稍有不满与落寞。虽不露怒颜,但威摄之感,总能压人喘不来气。
当时就有几个小孩因为他的眼神而心生恐惧,从而让训练的动作慢半拍。
“啪”地一声,长鞭而至,结结实实打在身上。
对待不专心练习的徒弟,思寸此时下手无情。
平日里他们就被教导,面临责罚时,不准躲也不准哭。
于是,操场上停止了训练的声音,只有鞭子抽打声。
他们皆是颤抖着身体忍耐住。
看见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盛徽宇的不满稍有平衡,随之,嘴角见笑。
思寸看在眼里,似得到极大的鼓舞,抽得这些小孩皮开肉绽。
“皇上。”弛巍在侧,低声与盛徽宇说道:“他们虽是圣父新任用的官家子女,但其中也有我们的人。”
盛徽宇点点头。
思寸这才停了手。
然而,有一人实在禁不住虐打,从而晕倒在地。
见着同伴要死的样子,有那新来的当场被吓哭出声。
这一声哭,瞬间感染了其他小孩一起哭。
顿时间,操场上哭声一片。
终于,李贤匆匆赶来,招呼盛徽宇和弛巍进殿。
而后,李贤对操场上挥了挥手,思寸收起鞭子。
李贤又特意跑下台阶,来到思寸跟前说道:“思寸师父!我的姑奶奶啊!圣父让你们在此操练,是想听听这些少年生龙活虎有朝气的声音,不是要听他们来哭的!”
思寸点了一下头,却是态度冷漠,“他们不专心,自然要受罚。如若圣父不爱听,带他们走便是。”
说着,思寸一挥手,小孩们只能委屈抹着眼泪,紧着步子跟师父离开了。
看他们走远,李贤无奈地摇摇头,才转身入了内殿。
大殿之上,弛巍正和太上皇解释与宋玉的误会。
他说得很在理,现在皇城外面瘟疫肆虐,进出人员该严格审查,所以他带走宋玉进行调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盛徽宇提起弛巍在皇城外设立针对毒瘴疫情救援点这事,对他此行善举十分赞赏,又觉得他太忙,所以针对这个可疑人员他就派叶一过去协助调查。
他们说话默契,且这样正面无害。
甚至盛徽宇还佯装生气说起宋玉的不是,“小宋玉,你可真是的!还是这么淘气。你回来大可自报家门,没人敢拦你。你看误会了不是?弛巍他常年在外,从没见过你,哪会认得你是我的妹妹啊!”
说到此处,弛巍站了出来,先是对太上皇一礼,继而将随行带来的千机伞双手递上。
正是宋玉之前被他所扣之物。
“宋玉姑娘。”弛巍说道:“一场误会,请别见怪。”
“多谢弛将军。”宋玉上前双手接过,却听太上皇开了口。
“弛大将军。”太上皇说:“既是误会,哪有不赔礼之说。”
“是。”弛巍态度恭敬,“宋玉姑娘放心,日后弛某定会携礼登门,以作赔礼!”
太上皇不赞同地摆摆手,“宋家行商多年,就连我们宋玉在皇城也多有个人置业,可不缺金银。”
弛巍垂目聆听太上皇指示。
太上皇笑了笑,“可她多有任务在身,有些事出行不便透露身份,实在举步为艰……”
弛巍也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吊着紫色穗子的黑色令牌,此乃镇国将军令下‘玄墨副令’。
将军令下,共有五色副令,均会派发给属下行使不同职能所用。但无论哪块副令,都可以镇国将军的名义在鑫盛神洲各处得以方便通行。
宋玉看了太上皇一眼,只见他面上似笑非笑。她便也就大胆接过这玄墨副令。
盛徽宇微眯了眯眼,他怎看不穿太上皇心思。
自从商船遇难失联开始,他就一直撺掇太上皇重组商队。重组人员的名单上都是他的人,且重组商队有必要从太上皇手中拿到前商队的一些探索资料。
而宋玉有着多年组织经验,也算得上是个行走的资料库。
如今既有太上皇利用弛巍如此作保,他还真动不得宋玉半分。
盛徽宇打量了她一番,幽幽说道:“如今你也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何苦再出去奔走。况且宋缘是有功之臣,应当封赏。你更是此劫归来,更应大赏抚慰,既然你不缺金银财宝……”他沉吟着看了一眼太上皇,似想到了什么,喜道:“你是我父皇义女,也就是我的妹妹,就赐你公主名号,名正言顺!”
盛徽宇说得既真诚又开心。
宋玉却是听得冷汗连连。
她永远忘不了九岁那年一场比武考试后所发生的一件事。
每年一度的武术考核,以测验大家一看所学是否有进步。
那年是一个新来的姜姓小子拔得头筹。
姜小子来自修行世家,本身就有着极高的修行天赋,他能赢得第一,没人不服的。
可这姜小子毕竟年纪小,情商不怎么高,见盛徽宇观摩考试后对他一顿夸,他便当真了。
仗着自己也是太上皇的义子,便对盛徽宇哥哥前,哥哥后地叫,极为亲热。
殊不知,盛徽宇当时的笑脸僵得有多难看。
考试结束后,宋玉在收拾武场东西回仓库时,路过偏僻小径意外看到盛徽宇正领着自己一群亲信内侍在对姜小子施暴。
姜小子的手脚被折断,满身的血污,悲哭着求饶。
盛徽宇踩着姜小子肿成猪头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凭你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那句话,宋玉刻骨铭心,当即躬身抱拳行一大礼,“那是竞宝司所有人的功劳,臣女并不敢一人自居,公主名号受之有愧。圣父收我为义女,本就是天大的荣幸,不敢奢望更多。宋玉感激皇上赏赐,但封赏名号之事恳请皇上三思!”
说罢,她转向太上皇行一大礼。
太上皇不瞧宋玉,冷冷的目光始终盯着盛徽宇。
“唉!开个玩笑!”盛徽宇故作轻松,“小宋玉还是那么不经吓。”
“看什么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啊!”盛徽宇当时是这样恐吓她的。
那时还年幼的宋玉真是被吓得一连做了三天的噩梦。
“好了好了。”太上皇终于发话了,“你就知道欺负他们。”
盛徽宇笑笑:“父皇心疼了?”
太上皇没接他这话茬,而说:“如今你已知晓她是宋玉,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而且弛将军还有城外的事情要忙,你们就先退下吧。”
盛徽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是是是,我不该太多叨扰父皇。但是关于竞宝司之事,朕也是有资格了解一二的吧。”
“那你就和皇上说说吧!”太上皇深吸一口气,李贤便知其情,连忙上前帮他轻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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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的太阳穴。
“是!”宋玉回道,继而转身面向盛徽宇,只简要说道:“两个月前,我们从森洲起程回国。一路上天气都不怎么好……天灾不同人祸,海上暴风雨,我们根本无处可逃。整艘船都让海浪卷沉,我和周佬只是侥幸抓住浮木等到救援船。可是上岸后,却见毒瘴肆虐,流民闹事,连官府的赈灾银钱都要抢夺杀人。周佬提议找个靠谱的镖局护送我们回皇城……可是周佬年纪大了,途中生了一场大病,到底没撑住……”
想来,盛微宇是不想听这种废话。
宋玉却只说废话,还得哭着说。痛失亲人,可不得哭得天崩地裂么。
而后,她因情绪激动,理所当然地哭晕了过去。
此举教太上皇都吓了一跳,连忙叫来侍女,李贤也忙唤太医。
看着宋玉被侍女们抬了下去,弛巍脑海里不禁重映那日她在周府晕倒的情形,顿时心情复杂。
“你看看!”太上皇疾首蹙额,颤手指着盛徽宇说道:“每次你一来我这,不是这个说自己撞伤了头,就是那个说不小心摔断了腿,年纪小的还哭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天生克他们的!”
盛徽宇脸色极为难看,握紧双拳却还要面作轻松,和太上皇告饶。
弛巍亦说:“关心则乱,圣父请谅解。近日天灾人祸不断,事务较多,皇上实在费心劳神……”
“好啦!”太上皇打断他的话,面色稍有缓和。他说:“既然皇上有那许多要事忙,就快些回去吧,竞宝司的事就不要再费心了。这事一向都是我在处理,至于竞宝司重组是一定的,你给的人员名单,我会好好考虑。”
“是。”
盛徽宇和弛巍均躬身回应。
太上皇由李贤搀扶起座,“回吧,我得去看看宋玉那孩子……”
盛徽宇从来不喜欢孩子,即便是他自己所出的也甚少关心。
出了殿正,一旁虽再听不到孩童的操练声,但远处还是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盛徽宇眺望而去,确是有孩童在不远地蹴鞠。
他立时就目光阴沉起来,“这聚仙池山庄收养这么多小孩,我以为是父皇思子寂寞,想庄园热闹一些。我就常来给他请安,可每次他总会赶我快些离开。我想,如果是三弟来给他请安,他老人家巴不得不让他走的吧。”
弛巍只能说:“皇上多虑了,宁安王也会时常惹圣父生气,到时还得让皇上出面调停,他不来还好。”
盛徽宇听他这样说,紧崩的面容有所缓和。
说话间,一只藤球飞了过来,弛巍眼疾手快,将球稳抓在手。
随后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急急跑来,他是来捡球的,可到近前看清这二人是谁人后,即吓到脸色铁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盛徽宇从弛巍手中拿过藤球,走到少年跟前。
少年早已瑟瑟发抖。
“你的球。”盛徽宇的声音冷得可怕。
少年连忙磕头告饶。
“皇上……”
弛巍此时若不及时按住盛徽宇手腕,那么他手中藏暗劲的藤球,可砸碎这少年的脑袋。
盛徽宇瞪着弛巍,还真是不习惯被人约束,就是弛巍也不行。
弛巍对他低声说道:“他姓杨,工部侍郎杨西的儿子。”
盛徽宇才反应过来,“杨西?往年拨了那么多钱给他兴修水利,结果今年洪灾瘟疫……是要找他算账了。”
藤球落地,面前人已走空。
少年虽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惩罚,但听刚才那一席话,他早已惊恐腿软,怎也无力爬起身。
13. 第十三章 宋府丧
皇城的中央大街是个繁华地,达官贵人的府邸大都林立于此。
大街众多岔路,延伸之处深藏着一些喜爱安静的官家宅院。
其中有一条青竹巷,此路清静甚至萧条,其中只一户府邸。
三进的院子,二层的小楼,宅邸不算小,但在中央大街这个豪门林立的地段,算是最小的地界了。
不知此地何人居住,荒废近十年,原本大门已见破败,门匾府邸姓氏早已落灰不见其字。
如今,府邸主人归来,一切换新。
巷子两边都种上清脆的竹子,朱门立柱,匾额上才现‘宋府’二字。
这些天,人来人往,收拾府邸一切。本以为是主人归来喜事,哪知白灯笼一挂,竟是丧事。
宋氏商队除了宋玉,全员陨落,实在震撼。
即使他们都葬身大海,尸骨无存,但丧礼置办一切不少。
商队成员在皇城的家眷一一到达宋府,与宋玉一同站在灵堂家眷区。
前来吊唁的人除了从前与商队有交易的朋友,还有一些神兴宗弟子与朝中官员。
虽是商队,但到底是皇家秘碟记录的特殊机构,其成员多数宗门出身,或曾在朝中为官,因此他们在宗门、官场多有旧友。
这就使得前来悼念的人纷繁复杂。
不过有陶戈的帮忙,礼数都能很好地照顾到。
日前在将军府,陶戈因包庇宋玉,被弛巍责罚后赶了出去。他竟不顾身上伤痛,大街上就抢了一匹快马,一路狂奔至聚仙池山庄通风报信,才使度尺及时赶到。
宋玉对他十分感激,见他此后无处可去,不如请他来宋府担任管家一职。毕竟宋府本就是空虚之地,且陶戈在将军府就是和当管家的叔叔学习相关事宜。
因此,在来府悼念的客人中,陶戈竟还有几个相熟的。
起初人少还好照顾得到,可到了第二、第三天,上门的客人明显多了起来。
这个宋府,虽然地偏,但占据着贵人地段。因而即便不是相识,都要编排种种关系来宋府一探究竟。
如此这般,宾客更加混杂。
宋玉常年奔走在外,实在不太懂得怎么应付这些达官贵妇别有用心的人情来往。甚至还在治丧期间,她们就已经问起了宋玉的婚配问题。
这个头痛时刻,夏晶和夏莹来了。
应付那些刁钻的贵妇们,这姐妹俩颇有手段。
姐妹俩一连几天都来宋府帮忙,以显真心结交之意。
陶戈见宋玉心有疑虑,只对她说:“我和她们相识已有两年,将军待她们如亲妹一般。请来先生只教授才艺书文,并没有将她们作钻营刺探之辈培养。你要还不放心,我帮你看着她们。”
然而,是陶戈反被夏莹紧紧看着。
总之,这算是承了弛巍的人情。
正想着,还没等来弛巍,宋府就迎来周远琨这个不速之客。
周府这些天也在办丧事。周佬是上午葬的,周远琨迫不及待下午就来了宋府。
原本见宋玉一介行商女流与将军府的两位小姐交好,就已经让人侧目了。如今刑部尚书亲临……有那眼尖的还认出周尚书身边还跟着一位朝廷要员,是大理寺正黄裕前。
这实在教人难以猜测宋府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宋玉知道,周远琨和黄裕前来者不善。
周远琨一身黑衣,庄严肃穆。
站在灵堂上,看着供桌后方三十个牌位,也不知他如何感想。
而黄裕前也是一身素服,向来嗜酒如命的他,现在眼神是难得的清明严肃。
“尚书大人此次前来,真是令人意外。”宋玉忍不住开口试探,商队成员乃至家属,都无人与他有来往,也不知他是以何种身份来此吊唁的。
“你的意外,还在后面。”周远琨话中有话,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席间静坐。
一些想要前去攀附关系的宾客,见他脸色冷凝,都望而却步。
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意外发生了。
那是商队几位成员的家属,他们并不住在皇城里。城门封禁的时刻,他们此时竟然出现在这里,实在匪疑所思。
他们来到宋府似有所准备,一进门就冲来灵堂,哭声震天,引人注目。
宋玉和身后家属区几位女眷连忙上前招呼。
“你就是宋玉?”这老太太虽然年迈,但看衣着不俗,自有威严,想必是个当家的。
“我是。”宋玉问:“敢问长辈是?”
“这位便是陈均的母亲……”
出面为她介绍的是刚刚还站在她身后家属区的童铭东。商队里管理帐目的童继世便是他的父亲。
童铭东继续说道:“陈兰氏是神兴宗神剑堂前堂主,八年前皇城大劫,陈兰氏退敌有功,又因工受伤从而退隐归田,太上皇赐下田宅,亲封她为‘卫国夫人’。”
紧接着,童铭东又为她介绍另几人,他们分别是尹双全和刘宗逸的家属。
宋玉终于懂了。
陈均、尹双全和刘宗逸,再加上一个童继世,就是当初森洲一行时,与周寿松交往密切的那几人。
他们来意非常简单,即是怀疑商队成员遇到海难前就已经为人所害。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夏晶出面说道,想来皇城中人总是会给弛大将军面子的。
夏晶和夏莹一左一右搀扶着陈兰氏,软声哄她进内堂细说。
陈兰氏只瞪着宋玉,气性非常大,喝骂道:“哪来的贱蹄子,我堂堂‘卫国夫人’也是你们能碰的!”
“你……”夏莹年轻,沉不住气,听老太太如此说,气得要骂娘。
夏晶忙将夏莹拉住,她此时也感觉到这局面形势异常。
陶戈上前把姐妹俩拉到一边,三人不知低声商议了什么,夏莹悄然离场……
陈兰氏拿出家书,展于众人面前,并细数其中关于宋缘父女贪脏灭口的佐证。
如此的家书证据,尹家小子也拿出了一份,并说:“我父亲说了,回来后就将拿到的证据呈递朝廷。没想到,他居然葬身大海,若不是有家书为证,他们宋家草菅人命的事当真就瞒天过海!”
他们字字泣血,当场就坐实了宋缘父女贪脏枉法,杀人灭口的罪名。
可证据齐全,他们不将此上交聚仙池山庄,却是在这里情真意切地做一场大戏,引众人非议。无非是借群众之眼,再加现场官员之手,顺利越过太上皇,先一步将她控制起来。
宋玉不语,局中全是他们的人,多说无益。她看向冷冷旁观的周远琨,果然是刑部尚书,玩得一手栽赃陷害的好活。
“黄大人!”陈兰氏拨开人群,精准地找到黄裕前所在方位,跑过去就十分灵活地跪了下来。
她声声哭诉儿子遇到了天大奇冤,希望黄裕前马上抓人立案。
此事由这位大理寺正出面再合适不过
想他黄裕前应该也早有准备,正义言词都拟好在口中,待要在老百姓面前表演一番。
可就在张嘴之时,黄裕前突觉嘴巴一痛,然后是一咸。
一颗臭鸡蛋突如其来,砸了个满嘴,教他恶心得干呕。
“谁!”黄裕前怒道。
周远琨从其身后站了出来,一指宋玉身旁,“小子!出来!”
小子已经不算小了,十六七的年纪长得很高,只是脸上稚气未脱,一双剑眉肆意扬起属于少年的顽皮。
他是岑小星。
他的父亲岑钢是商队里的‘探路王’,擅长利用天象与地理在陌生的地界找到出入口,是商队里的灵魂人物。
“叫你爷爷出来有什么事?”岑小星站了出来,双手插腰,眼神流转,笑得十分古怪。
“你是何人?也是商队成员的家属?”周远琨冷冷地说道。
岑小星说:“我爹是岑钢!每月一封的家书可从来没有说明商队里的事,因为‘大老板’有规定,家书只能谈家事,商务事情只能去信给‘大老板’。”
“什么大老板小老板?”陈兰氏情绪激动,“这有你个臭小子说话的份吗?赶紧退下!”
岑小星所说的‘大老板’即指太上皇,可见陈兰氏确不知商队内情。
“你个老虔婆!”岑小星不乐意她说的话,不知又从哪拿来的臭鸡蛋砸向陈兰氏。
陈兰氏挥着拐杖,起决抵挡,不料那臭鸡蛋正是负有法咒,瞬间冲破其拐杖阵势,重重砸在她额头。
围观众人也想不到,这位神剑堂前堂主如今修为退步到这个田地,连臭小子的臭鸡蛋也截不住,真是令人咋舌。
“放肆!”周远琨怒意横生,此番局面,不能让臭小子给搅了。
他一步上前要拿岑小星。
宋玉先一步挡在面前,“周远琨,这里可不是你家!”
周远琨眼睛一眯,咒决幻出剑形,“管你谁家!”
“姐姐!”岑小星大叫一声,继而从宋玉身后闪出,并对她说:“姐姐你瞧好了,我这些年有没有进步!”
孝衣是棉麻的,腰带是棕色皮制的,从其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来。
运劲于手,软剑陡然一挺,迎剑而上。
双剑撞击,擦出火星耀眼。
宋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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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从前那个羸弱的小孩,如今蜕变得如此出挑。
只见岑小星一招一式打得行云流水,气势虎虎生威。
他师承思寸,而思寸向来对徒弟过分严苛。这些年来,从思寸手下跑路过或被打残的徒弟多不胜数。而他岑小星如今能出师,想是有非同一般的本领吧。
岑小星到底还年轻,开局不懂保存实力,只以为全力以赴定能胜人。
可是他的对手是神兴宗的前辈老手。
周远琨最先试探岑小星的路数,心中有底才一击制敌。
登时,岑小星剑断当场!
见胜负已分,周远琨却还强势打压。
宋玉心中一急,待要出手。
却见岑小星忽而往周远琨面门洒了一把不知明粉末。
周远琨不防有诈,连忙撤招后退,但听风声凌厉。他下意识举剑抵挡,只听‘叮当’两声挡了两只暗器,却让第三支暗器有机可趁。
粉雾散去,周远琨才见自己右臂中了一支寒铁飞镖。
而暗器正是岑小星所出,他正因为伤到周远琨而洋洋自得。
“卑鄙!”周远琨恨声说道,狠狠将那暗器拔出,但见伤口淤黑,竟是暗器带毒。
周远琨大惊,连忙在臂膀上连点几个穴道,以免毒性扩散。
“小小年纪竟歹毒如此,留你不得!”周远琨暴起,举剑再次杀将而来。
愤怒之下,他的攻击犹为迅猛。
岑小星飞镖再出,周远琨早有准备,再不能让他伤分毫。
岑小星躲过一招两招,再敌不过第三招。被周远琨剑气所击,他整个人重重砸在供桌前。
供桌粉碎,供品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就连台上牌位都在震动。
岑小星备受重创,当场吐血。
周远琨如此还不放过,一刀砍来,势要拿命。
关键时刻,宋玉出手,左袖中而出的是一柄灵蛇刺,变形利刃钳住长剑,再见她右袖而出的短刀随行而至。
左右开攻,进攻犀利。
周远琨剑身相抗也毫不含糊,却不防宋玉一脚踢在他受伤的右臂上。
顿时,手差点拿不住剑,只好左手握剑,再砍将过来。
可他到底不惯左手,连连被宋玉压迫后退。
突地,一道强劲的破空之声从身后袭来。
“姐姐!”岑小星大叫一声,飞身扑去,直将宋玉扑到一边。
而宋玉刚才所站之处,飞箭破空。
宋玉惊诧,抬头四顾。
不知何时,宋府墙头已经埋伏许多使用弩器的官差。
周远琨喊道:“宋玉谋财害命,岑小星是帮凶,二人谋逆勾结拒捕。罪无可赦!”
宾客哗然,围观在这,本是看戏,不想自己也牵扯其中。
怕遭受连累,他们惴惴不安。有人想走,但周远琨本意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下坐实他们罪名,以便日后上位者追问时,有足够的人证,此时哪能让他们轻易走掉。
宋玉并不介意为他这场大戏多添声彩,即收起贴身双刺。
“周大人!”宋玉忽而大叫,两步疾走至他面前,“你也不想你父亲棺中情形让人知晓吧?”
她说得不大声,但耳尖的人们都听到了,明明不想参合这趟混水的人,却都好奇了起来。有不少人前几天还去吊唁过周寿松呢!
周远琨冷笑一声,觉得她拿这些事威胁特别可笑,“你以为你说出来谁会信你?死者已矣,今早刚刚下葬,难不成还有人敢掘我父之坟来证实不成。”
周寿松今早顺利下葬,这让周远琨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
宋玉说:“这事不止我知道,你们周家主母王氏和周三小姐那是亲眼所见!”
周远琨更是一点也不怕,他早已将王氏和周妧青软禁起来。这几天更是有意对上门吊唁的宾客透露,他母亲因父亲之死而忧伤成疾。等来日,再慢慢编排,总会教她们死得理所当然。
“你别忘了。”宋玉提醒道:“王氏可是太上皇的外甥女,可是有郡主封号的!”
可能因为王氏当初自降身分去做周寿松的续弦,为人没有一点架子。或者她平时对周远琨这个继子太好,又可能是周远琨贵为刑部尚书太过自傲,以至于让他忘记继母还有这样一层重要的身份。
事到如今,他才管不了这些。他自信,散播谣言,颠倒是非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活。
“你猜今早太上皇为何会派李贤去你家?他和秦仵作现在又在干什么?”宋玉现已被官差拿下,却不见慌张神色,反而盯着周远琨露出神秘的微笑。
周远琨心中不由发怵。
14. 第十四章 宋府乱
就在昨晚,爬上宋府墙头求助的正是周妩青的贴身丫鬟,小碧。
周妧青被软禁,惶惶不可终日,为了不受制于人,她散尽私财才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从而知晓那日送她父亲遗体归来的姑娘,真实身份似与聚仙池山庄有关系,她才遣小碧过来。
小碧当时带了很多金银首饰,只为希望宋玉能给太上皇传句话。
宋玉铭记周妧青那一饭之恩,没有收她钱财,连夜就去了一趟聚仙池山庄。
周远琨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今天出殡下葬时,李贤会过来,他三番四次想见王氏。且身边还带着个很眼熟的人,说是大夫,来给王氏看病,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才想起来,那人其实是一名姓秦的仵作,多年前还曾经在处理公务时见过。
本以为王氏被下了药,整个人神智不清,瞒过了李贤。
没想到他真要掘坟!
周远琨是前脚刚把周寿松埋葬,后脚就让李贤和秦仵作掘了坟,验过尸。
如今,李贤亲自端着太上皇圣旨来拿他周远琨。
听到门外李贤声音高唱,“圣旨到。”
黄裕前倏一下脸色铁青,急忙抓紧了周远琨的衣袖。
“周大人!”黄裕前似也没想到此事会闹到这样大。
童铭东这伙人一时之间不明发生什么事,正围着周远琨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陈兰氏紧紧抓着宋玉手臂,对周远琨说道:“周大人,不管发生什么,速速把人抓走。往后门走。”
宋府有没有后门,应是童铭东透露,看来他们早已有了全盘计划。
还没等开始行动,李贤早已端着圣旨入了灵堂。
众宾客见圣旨,无不下跪。
不得已,周远琨也跪了下来,只是心中疑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李贤宣读圣旨内容无非就是来自太上皇的斥责,虽无弑父之举,但剖开父亲遗体,糟蹋其尸体,已算大逆不道之罪。太上皇向来最恨逆反之人,圣旨更是下诏将周远琨拿入刑部大牢,待日后亲自审问判罚。
直到读完圣旨,周远琨才察觉到是哪里不对劲。
中午下葬完周寿松之后,他是立刻赶往宋府。即便李贤很快能挖坟验尸,但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他能去聚仙池山庄请来太上皇的圣旨,却难余时间入皇宫请示皇上。
看着李贤身边这些蓝衣侍卫,周远琨相信这道圣旨并没有得到皇上的同意,甚至现在皇上还不知情。
就在李贤让侍卫拿下周远琨的时候,周远琨却请李贤拿圣旨一观。
李贤一时心虚,想他刚才从太上皇处拿到圣旨,是马上要去皇宫请示皇上。路遇上了陶戈,事急从权,他铤而走险先过来拿人,想事后再去皇宫请示。
他手上这道圣旨,只有太上皇权印,并无皇上加印,难以生效。日后也难免落人口实。
周远琨已察觉到这点,连忙拉来大理寺正,给此事大做文章。
在场宾客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官场中人,周远琨更是借势拉拢,要与李贤抗衡。
但是李贤背后有太上皇,小官并不敢造次,更不可能出头,但是议论纷纷总是免不了的。
已有几人提起,这是第几次太上皇越过皇上弄权。
李贤心中一凛,大声呵斥这些嚼舌根的家伙。
众人立刻不敢妄言,但从他们的眼神里都知道心中是怎么想的。
李贤连忙催促侍卫将周远琨拿下。
周远琨突然大叫,“李贤假传圣旨,伙同宋玉逆反!”反而下令自己带来的官差把李贤拿下。
他们见李贤迟迟不将圣旨示于人前,便觉周远琨说话不假。
黄裕前也以此为要点,下令随行官差动手。
顿时间,兵戎相见,宾客奔逃。
宋府乱成了一锅粥。
乱局中,宋玉几招挣脱拿住自己的官差。
身后随即传来岑小星的声音,“姐姐……”
宋玉回过头,只见岑小星虽也摆脱了拿住自己的人,但他因为被踢伤的缘故,此时他痛坐倒地。嘴角流着血,一双眼睛盈满泪水,看上去可怜兮兮,“好疼啊……”
宋玉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岑小星内伤好像很严重,疼得一直对宋玉‘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宋玉便想起小的时候,岑小星经常受到思寸责罚受伤,从而来到她们舍房求助。
那时的男孩又瘦又小,一身的鞭伤,实在惨不忍睹。
宋玉一边帮他上药,他痛得泪水哗哗地流,如猫仔小声嗫嚅着‘姐姐’、‘姐姐’。
“我带你找大夫去!”宋玉说着,将他背起。才发现,他早已不比从前,背着还有些吃力。
找宋玉不痛快的人非单周远琨一人,还有童铭东和陈兰氏等人。
童铭东举刀几步杀将过来,几个同伙如同得到壮胆一般,随后跟来。
宋玉见势,本做好了对战准备。
童铭东刚到面前,很突然地倒下,他的胸口上扎着两枚飞镖。
岑小星狠毒如此,教后来袭击者望而却步。
然而岑小星并不会放过他们,随着岑小星手掌挥动,二人避之不及,随即胸口中镖躺倒。
“周大人!”陈兰氏见状,急呼,“那两个小畜牲杀人啦!”
可惜周远琨自顾不暇,他现在已经不打算抓宋玉。
岑小星早看那陈兰氏不顺眼,并不介意连她一起解决。
当飞镖在飞出的那一刹那,宋玉晃了几步,让那飞镖擦着陈兰氏耳朵而过。
“岑小星!”宋玉警告意味地喊了一声背后人,“不能杀她!”
陈兰氏毕竟有皇家封号,杀她不得。
岑小星撇了撇嘴,然后期期艾艾地回了一句,“那好吧。”
出了宋府,见陶戈和夏晶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宋玉!”陶戈既急切又关切,“你没事吧?”看到她身后背着的少年,他赶忙将少年接了过来,“我带他去慈心医馆。”
“不用你!”岑小星小孩气性,抱着宋玉的手臂,说道:“姐姐,你带我去。”
“岑小星,你别胡闹!”宋玉说:“我还不能离开这里,你要不想死的话,快跟陶戈去医馆!”
岑小星皱着脸,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却是拒绝陶戈背他。他是单手捂着作痛的胸口,一边慢慢地走,不时还回头,用那泪光闪闪的眼睛望着宋玉。
宋玉此时注意力在宋府敞开的大门里,只听里面‘噼里啪啦’打斗巨响。
院中前天才修补好的萧墙,因周远琨在打斗中给一剑击中,从而塌了大半边。
宋玉颇为心疼,这座宅院虽然不大也很陈旧,但到底是父母生前大婚时他们亲手所置办的。
“宋玉。”夏晶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我们去旁边躲一躲吧,我让夏莹去将军府叫人了,他们很快就到。”
话音刚落,门内突地闪出两人。
周远琨持剑汹汹,黄裕前随行在后。
为破除面前障碍,周远琨挥剑乱砍,宋玉急忙把夏晶拉过一边。
周远琨急于奔逃,并不想与宋玉多作纠缠,几步就冲到了巷子口。
弛巍这些天都在忙城门疫区的事情,所以刚才宋府初起争执的时候,夏晶让夏莹回府叫王新带兵过来稳住场面。
夏莹跑回将军府时,弛巍恰才回来。
于是,周远琨和黄裕前去路正是迎面撞上带兵前来的弛魏。
周远琨连忙转身,要从另一边跑,可远远就见一群蓝衣侍卫前来增援。
陷入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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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的周远琨,将目光瞄准巷子中的两位姑娘。
周远琨一个眼神暗示,黄裕前霍然翻手幻出一柄长刀冲杀前来,目标直指夏晶,似乎要拿她以作威胁弛巍。
宋玉哪能让他得逞,亮出双刺便和他打在一处。
没想到,这是他们声东击西之策。周远坤虽手臂有伤,但还是能轻易抓住夏晶。
他腰间一直暗藏一柄短刀,是自保之用,是杀人之用,也曾经用于亵渎他生身父亲的遗体。
此时,这柄极为邪恶的短刀就抵在夏晶雪白的脖子上。
“将军!”夏晶惊呼,只觉脖子上冰凉凉,甚至还有点刺痛,心中生出慌乱。
见人质在手,黄裕前赶忙撤回周远琨身边,警惕地护在其身旁。
“周远琨!”弛巍恨声喝道:“你敢伤他一分,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宋玉见状,对弛巍道:“还等什么,赶快把他们俩拿下。”
弛巍冷声说道:“你没看到夏晶在他们手上吗?”
“那又怎么样?”宋玉不理解,“你说他手上的人质是李公公或是哪个朝廷命官,我都有可能犹豫一下,他现在抓的这个只是一个小丫头。”
周远琨听罢,急道:“弛巍!他可是你府上的人,你会不在乎她的死活?”
说着,刀尖已经悄然见红。
“住手!”弛巍叫道,继而很不客气的对宋玉说:“她不是什么小丫头,她是我义妹。”
“义妹?”宋玉很生气的推了他一下,“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现在周远琨犯下弥天大错,抓到他你就立功了,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妹妹而放弃这样的大好时机?”
弛巍横眉厉目,对宋玉吼道:“不用你来教我做事!”
宋玉一愣,顿时双目含泪,“你吼我!你居然为了她吼我!你好没良心啊!”说着,她一拳打在弛巍胸膛上。
弛巍也没阻挡,更没还手,只含情默默看着宋玉。
这一番奇情变化太过突然,周远琨和黄裕前都瞧得一愣,信息量过于复杂。
“好!你舍不得动手是吧,我来!”宋玉陡然转身,一双短刺刀轻盈握于手心,迅即就往周远琨处攻去。
周远琨也不想这人质无效,连连拽着夏晶后退。
黄裕前横刀在前。
宋玉突然觉得很奇怪。
早听闻这个黄裕前修行资质不佳,是因着家族庇佑,才得已坐上大理寺正这个位置。他本人是典型的纨绔,好酒如命,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下,他都能毫无节制地饮酒作乐。就连三天前去周府吊唁周佬的时候,都发生过醉酒荒唐事。
怎么今天在她宋府的丧宴上,那上等酒水摆在面前,他竟可滴酒不沾?
此时,这个身形肥胖的黄裕前特别灵活,使刀稳如老手,就像久经杀场那样雷厉,宋玉还差点接招不住。
但她不欲与其缠斗,见缝插针以攻击周远琨。
那杀招凌厉,不单想要周远琨的命,就连夏晶也不过一样。
“妈的!宋玉你疯了!”周远琨大叫,随即咒诀起,幻形千刀向她刺去。
宋玉转身,背后千机伞已经打开,将她身形隐在其后,顿时听刀打在伞上的砰砰奇响。
黄裕前在旁看得分明,伞后的宋玉已经施了遁地之咒,鬼魅般出现在周远琨身后。
想要提醒周远琨时,突觉劲风袭来。
翻身避过,再一转眼,见是弛巍搭弓射箭而来。
“你不是黄裕前!”弛巍冷冷说道,手指一松,竟有万箭齐发形态。
然而,当万箭穿体时,只见那黄裕前忽地身化烟瘴,消散不见。
丁灿及时掷出一枚黑色铜钱,抓住最后烟瘴,随之跟踪消散。
再看宋玉,早已将周远琨拿下,夏晶得以脱险。
15. 第十五章 宋府平
这几天,中央大街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这座小小宋府已经够招眼了,如今更是以它为中心街道被士兵封守,更有小道消息,大人物亲临,都教全城侧目。
太上皇本不必现在就过来,更不必亲自过来。但是他不见一见周远琨,今晚难眠安稳。
得昨夜得到宋玉报信,初听周远琨丧心病狂,亵渎父亲遗体,囚禁继母与妹妹。这让他老人家匪疑所思。
下午刚又听李贤和秦仵作证实,棺中遗体虽有缝补完善,但据李贤形容,周佬腹部被剖出长长一条口子,鲜血流尽,但其里内脏乱作一团……
太上皇听闻,心中发怵,就连拿着茶杯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剖开你父亲的肚子?”太上皇问他。
周远琨低着头,颤抖着身子,不答只说:“臣知错!”
太上皇痛心疾首,“他可是你的亲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忍心。”
周远琨依然只说:“臣知错。”
太上皇说:“你虽然不是荣华郡主所生,我却是看着你从小长大。周寿松对皇子们教导有方,身为他的儿子,你更是从小就才华出众,怎么如今……”
周远琨跪趴在地,泣不成声,却还是那句,“臣知错。”
太上皇再问他一句,“你这么做是否有苦衷?”
周远琨颤抖的身体赫然一顿。
太上皇接着问:“是谁逼你?是……”
周远琨突然倒抽一口气,砰砰磕起头来,“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这时候,有内侍禀报,“皇上驾到。”
整个宋府的闲杂人等早已被控制在外,里间这屋子也只能留内侍与相关人等,盛徽宇此次秘密前来,所以无掀起多大波澜。
太上皇见他过来也没多少意外,见礼后,李贤搬来椅子,似要请其坐于太上皇下首。
盛徽宇看了李贤一眼,虽是面带微笑,但是李贤话到嘴边也要斟酌一下。
最终是太上皇起身,让他坐于主位,“你是皇帝,天下事务当以你为主。”
盛徽宇连忙上前将太上皇扶坐下,恭敬之致地对他说道:“虽是如此,但我们是父子,不拘泥于此。还请父皇坐于此处。”
太上皇看他的目光不由温和了一些。
“父皇刚才问到哪了?”盛徽宇请示太上皇。
“我问他,为何要剖开他父亲的肚子,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太上皇说。
盛徽宇来时也听了个大概,此时也很疑惑,“周远琨这真的是你做的吗?”
周远琨低头不语。
盛徽宇摇头叹息,“我从小就认识你,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如何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太上皇接着道:“所以我怀疑有人逼迫于他,必另有目的。”
周远琨突然抬头看了盛徽宇一眼,急又心虚慌乱低下头来。
盛徽宇先是一懵,倒是他身边的弛巍脸色一沉。
继而盛徽宇也会意过来,指着周远琨吼道:“周远琨,你什么意思?”他忙又转头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对他的怀疑已溢于言表。
“父皇!周远琨居心叵测。”盛徽宇怒之以极,真想立马处决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弛巍似知他心意般,首先拔刀架在了周远琨的脖子上,“你想挑拨离间!”
听他一说,盛徽宇笃定这是真相,恨指周远琨,“说!你背后必有他人教你如此行事!”
周远琨眼睛一闭,像是鼓起了勇气,脖子一伸就要往刀口上擦去。
弛巍眼疾手快,手腕一翻,刀刃调转方向,反将刀背痛击在其后背。
周远琨受力扑倒在地。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轻易撬开他的嘴。
盛徽宇很生气,要拿他下狱,但还是请示过太上皇。
太上皇看他如此给自己面子,也就没有异议。
暂时处理了周远琨,这下轮到童铭东和陈兰氏。
这二人与一干同伙在外候了许久,本就做了心理建设,要好好在皇上面前表演一番大戏。
关于周远琨是如何有逆反之举的,他们表示不知情,且还据理力争,向太上皇举证宋家父女杀人灭口。陈兰氏更是仗着自己有皇命身份,磕头哭诉宋缘和宋玉的恶行,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他们哭天抢地,仿似莫大冤情。
然而太上皇只是沉默,最后下令把他们全部下狱,连带家属被查,陈兰氏更是被褫夺封号。
尽管他们大喊冤枉,太上皇也没再给他们一分眼色。
盛徽宇很意外,他竟这样相信宋玉。
太上皇毫不吝啬将心中想法与他说道,首先若是商队成员在家书中谈及商队内情就已经是死罪,再是宋家父女真像他们所说为了宝物杀人灭口的话,大可以在森洲动手然后不回鑫盛,或趁那海难诈死,宋玉也不必冒险回来皇城。
对此,盛徽宇无话可说,只又说那周远琨,“从周远琨口中问不出什么,可他先是亵渎他父亲遗体,又勾结童铭东他们做局陷害宋玉,目标不明,但可以肯定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盛徽宇思索道:“那人必不会是父皇您,更不会是朕。”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太上皇,说道:“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父亲!”
“放肆!”太上皇怒道:“你怎可怀疑他?没证没据,不要胡乱猜疑!”
“父皇!”盛徽宇说:“我查过了,陈兰氏他们是混入生辰纲队伍里入城……”
众所周知,下个月就是盛徽宇生辰,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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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官员陆续有生辰纲送入皇城。他查看过,送礼的名单里出现一个很意外的人。送礼给他,是那人从来不可能做的事。
“是我让他送的!”太上皇说道:“你们毕竟是手足,我不希望你们关系继续这么僵下去。况且,我已有多年没有见到他……”
说着,这位老人已经目泛泪水,李贤已经递上手帕,室内众人肃然静默。
弛巍突然站了出来,“回禀圣父,先前与周远琨在一起的还有黄裕前,事后我去他府上调查过。黄裕前从昨晚开始就醉酒于府,从来没有外出,今天更没有与周远琨同行,是有贼人易容冒充于他。之前臣与其交手,发现其人诡异,怕是万山来的奸细,或许周远琨是让万山魔人做局所惑,此事待需深入调查才可下定论。”
“好好好,这件事需要好好调查一翻。”太上皇深吸一口气,终于听到一些中听的话了。
只听这位老人又郁郁说道:“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也知道张御医天天往我那跑,丹药是一罐一罐地换,却不见好转。所以我就想趁还有口气,见见他而已。”
盛徽宇听闻十分动容,难得温软地说了一些宽慰他的话。
太上皇似也受用。
不在皇宫,不在行宫,只在这个小小的民舍,他们竟然鲜露父子情深的情形来。
刚入夜的天阴云隐隐,但月亮异常圆满。
对比往常诸多不欢而散的下场而言,今次道别相对温馨的。
“好了!”太上皇由盛徽宇亲自扶上马车,“皇上别送了,我的山庄和皇宫都不同路,你事务繁多,也不必走这一趟。让宋玉代你送我就好!”
说着,宋玉连上前候着。
盛徽宇点头应承,侧身让路。
宋玉便踏凳而上。
盛徽宇突而伸手扶住了宋玉手臂助她上车,似出于关切之意。
宋玉警觉地看着他。
盛徽宇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小宋玉,代我好好照顾圣父。”
宋玉立马应道:“是,皇上!”
盛徽宇这才放手,看着她进了马车。
直到马车随行队伍离去很远,盛徽宇这才沉下脸。
平日里,他习惯了面无表情,以至于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比如现在,脸上未见愤怒,却说出略带怒气的话,“平民贱子,也能代我?老头子可真会恶心我!”
弛巍笑道:“宋玉,小丫头而已。”
盛徽宇看他一眼,“你当初怎么没一刀把她杀了?”
弛巍的笑容僵了一瞬,“下次一定!”
得他一句话,盛徽宇似有宽心,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的!她可是老头子的义女,掌握竞宝司‘行商’多年经验的人才。就这么杀了,多可惜!”
16. 第十六章 蝴蝶双刺
宋府在治丧的过程中虽有波折,但还是做满了七天。
商队遇难成员打捞不到遗体,便用他们生前衣物在大后山墓园地建了一处衣冠冢,以作纪念。
事情都忙完,商队成员的家属都已各自回家去,宋玉也开始着手修缮宋府。
荒废多年的宅子,之前回来修缮了前院,以紧作用途。如今该到后院了好好布置一番了。
陶戈捧着她画好的规划草图,听她指指点点。
“我要在这里种一棵大树,树下吊一个秋千。”她指了指院子一旁泥地,说完又一指院子正中间的废土堆,“那片地挖个池塘,种满荷花,到时养些鱼。”
“二楼上面再搭个观景台,面向府后面的那条‘净月江’……”诸如此类,她说了很多。
她也意识到自己兜兜转转都在自说自话,便转头问陶戈,“一下子说这么多,你记得住吗?”
陶戈点头,他一手拿图纸,一手握笔,“都记着呢!工匠昨天已经联系好了,等会儿就过来。”
宋玉憧憬地说道:“我想一直往在这里,过个安稳惬意的生活,最好外面又有一家茶楼酒肆什么的给我经营,以至于不要让我太过悠闲。”
“行行行!”陶戈说:“待会儿我就去附近的那几家茶楼暗访一下。”
宋玉瞧他那一脸认真样,“你说你这么能耐,当我的管家会不会屈才了!”
陶戈摇摇头,“姑娘言重了,你又不是不给我发工资,这哪能这么说呢。”
他当初来皇城说是来谋份差事生存,但一路上所见修士个个能力非凡,他又如何不羡慕?
还曾经去过神兴宗外门学堂测过资质,还算不错。只可惜初来乍到囊中羞涩,所以他打算一边谋生一边攒学费。
为了挣学费他干起活可是非常卖力,当初宋府久无人居,形态一片荒凉。是他走遍全城请来能工巧匠修缮前院,期间亲力亲为,码工到三更半夜,这也促使宋府在短短几天就能有开门迎客的体面。
如此功劳,宋玉得给他送一份大礼。
她以宋氏商队老板的名义,帮他给宗门写了一封推荐信。
在神兴宗,平常人若有资质的话只要交学费,可在外门学艺。想入内门除了要交学费,还得有‘关系户’的推荐信。
宋玉现在不仅执掌着表面代表皇家的一支商队,还因着师父度尺的关系,算是神兴宗前宗主的直系徒孙,已是有资格写这封推荐信。
陶戈得了此信非常激动,他相当感念宋玉的帮助,可是开心过后又有些犹豫。
“我若去宗门学艺,那么宋府谁帮你打理?”陶戈甚至开始担心新来的管家业务能力不如他。
说到这,宋玉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现在没了商队,但宋玉毕竟是行商出身,到底还是有些作用的。看太上皇的态度,难保哪天商队重组,她又得外出任务。
了解到她这番处境,陶戈表示,“那你就放心去吧,到时将府门关锁,我会偶尔回来帮你打理。”
谈话间,夏晶和夏莹来了。
这次夏晶带了许多礼物,以感谢宋玉的救命之恩。似乎因为这件事,夏晶对她格外热情。
而夏莹会过来,明显就是冲着陶戈。
这些天的相处中,宋玉也了解到,这个颇有些古怪的妹妹夏莹天生体弱。不能做体力操劳的事情,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不然就会引出咳疾。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便就是因为太过激动咳出血来,生命一度危在旦夕。不过好在有姐姐夏晶的精心照料,她才慢慢有所恢复。
也难怪弛巍对夏莹特别纵容,但对她交往的人又十分严苛。
这才刚来,那随行伺候的小厮就催着夏莹快些回府。小厮不惜被臭骂一顿,也要嘴硬地搬出将军命令要求她。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刚送走夏氏姐妹,宋府再次迎来送礼的贵客。
是周妧青和她的母亲。
虽说这位王姓贵妇人拥有‘荣华郡主’的头衔,但她喜欢让晚辈唤她‘周夫人’,即便现在周寿松已经过世。
谈及当初被那逆子周远琨囚禁,王氏现在还心有余悸。
此时的周妧青素衣素容却更显俏丽,红红的眼眶惹人怜惜。她紧紧握着宋玉的手真诚地再三感谢。
宋玉则是提起那日初到周家,周妧青的一饭之恩。
周妧青则表示,当时见宋玉一身江湖打扮,竟是心生羡慕。
只不过几句交谈,便就看得出这位官家小姐生活优越,修术也是顶尖家教来府传授,所以实在向往外面世界。
正当宋玉给她讲起江湖趣事,她听得正欢时,王氏神色有些凝重。
“娘亲……”周妧青有所察觉,连忙来到王氏身边轻扶着她手腕。
她悉知王氏从来希望她做一个恪守规矩的官家大小姐,不愿她涉及江湖凶险,更是连内门学堂都甚少让她去。
王氏握了握她的手,“如今带你来见宋姑娘,也是希望你能从宋姑娘多多学习经验。”
周妧青惊讶。
王氏又对宋玉笑道:“希望宋姑娘不要嫌弃青儿愚钝,对她多加提点。”
周妧青实在意外。
王氏只跟她们解释,此次经周远琨一事,她害怕了。现在丈夫已去,原本能撑得起门面的便宜儿子下了大狱。家中虽还有执掌神剑堂的次子,但到底人丁单薄。就怕女儿不知人心险恶,将来再落入险境会无法自保。因此,她还打算以后让周妧青去内门学堂修习历练。
周妧青这下算是得偿所愿了。
见她开心,宋玉也替她高兴。
王氏见气氛融洽,突然开了口,“我就只有两个孩子,如今青儿在我身边我还算心定,我只担忧我那在远方的儿子。”
宋玉微愣,王氏说的应该是周佬次子周源风吧。听说周源风现在执掌神剑堂,在宗门的地位可是不低。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家风儿,今年二十有三……”王氏看着宋玉笑得别有深意,“已经是神剑堂堂主,也因为忙于事务至今没有娶亲。”
宋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不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早在之前,她就借夏氏姐妹放出口风,她宋玉实有婚约在身。
王氏见她警惕,便没有继续往下说去,她让随行下人将一锦盒所装礼物送上。
宋玉说她着实客气,只因刚进门时就已经送过一些药食、灵材之类的礼品。
王氏却说这不一样,她亲手打开锦盒,只见内里用上好的绢布盛着一双短刺,上乘之姿端得是精巧无比。
“我家阿风,师从龙宗主,但入门前是跟着他表舅长大的……”王氏骄傲地说:“他表舅正是天火阁的凛赞君。”
宋玉当然听说过天火阁那位素有‘造物神手’之称的凛师傅,他所打造的武器不仅能做得精致异常,且还能蕴藏丰沛的灵力。
就这一双刺刀而言,作为贴身武器,它精致小巧,双拼在一起就形如蝴蝶,充当饰品携带在身也丝毫不察觉会是一件武器。
宋玉忍不住双手接过,触及便觉此物灵力充沛,实在让人赞叹。
蝴蝶翅膀缕空之处,恰能适手一握,握住关窍,刺刀从前端展伸。
宋玉都不得不赞叹,“好凌厉啊!”
王氏见她喜欢,也十分开心,“这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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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在学艺时亲手打造,就连青儿他都没舍得送……”
宋玉一惊,连忙要退回。
王氏按住她的手,笑道:“如今送你,只是为表感谢。他有任务在远方,一时之间赶不回来,但他听闻是你助我和青儿脱险于那逆子之手,特别让人送来这礼物表示谢意。”
她紧紧握住宋玉的手,“大恩不言谢,此物你一定要收下。”
周妧青也上前帮腔,“是啊,这蝴蝶双刺不仅能防身,攻击力也高于一般贴身武器。你看这充盈的灵力,可是一般武器铺子打造不来……”
话还没说完,王氏忽而拉住了她的手。
周妧青不知自己哪里说错,顿时一脸懵懂,却没再言语。
宋玉倒也没有在意,自当一番感谢。
经几番寒暄后,王氏才携周妧青告辞而去。
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口,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离去,宋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客厅,陶戈已经在帮她清点礼物。
这些天收礼甚多,陶戈必要一一检查登录。
面对锦盒里的蝴蝶双刺,陶戈瞧得双眼发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巧的武器。
“漂亮吧?”宋玉问。
陶戈连连点头。
宋玉再次从锦盒里拿出蝴蝶双刺,看似简单的武器,内中机关窍决实难教人察觉。凭借一些铸造的相关知识,果然让她发现内里乾坤。
那是一枚半个指甲盖大小、被折成三角形的红色符纸。
陶戈将其拿在手中,显得惊讶异常。将符纸展开,也不见面积多大,可是上面却以毫毛书写上不知名的黑色符咒。
“姻缘符?”
自从宋府治丧过后,频频有些不太相熟的人上门送礼以攀交情。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礼物中看到类似的物品,可做工如此精细的‘姻缘符’,陶戈还是第一次见。
陶戈虽然惊讶此物做工,但也见惯不怪了,因为宋玉和他说过,以她的修为还不至于让这些东西影响。
宋玉此时却不敢小看此物,她记得王氏娘家的大哥曾是天火阁前阁主,王家自是精通锻造武器,而王氏在年轻的时候更是一名非常出色的‘锻符手’。
她让陶戈找来火盆,想将符烧毁。
“庚寅年?”陶戈心细,记起一件琐事,“上个月,邱家公子来将军府做客。我记得他曾提起过他的宗门几个同窗,说是因为同龄就较玩得来。其中就包括周家这二公子,但他们并不是庚寅年出生的。”
宋玉皱了皱眉,再次细看这双武器。一时之间不得头绪,只嘱咐陶戈先把它收进仓库。
陶戈觉有些可惜,这蝴蝶双刺实在精美,却也曾见宋手袖中的那副贴身武器早也损旧,此时不过顺嘴提议她更换。
宋玉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可手中却暗暗摩挲着袖里刺刀刀柄那温润材质。
看着陶戈在清点王氏送来的那批药材礼物,她突然出声,点了一些上好的药材,让陶戈转送出去。
“送去哪?”陶戈有些意外。
“七风城,千机武器铺沉家,找大少爷沉韫。”宋玉说着,立马书写一封信,让他一并带去。
陶戈接过信,好奇问道:“他是你……”
“我的未婚夫。”宋玉说。
“明白。”陶戈意会,现下城外多处受到毒瘴侵扰,这些名贵药材多少能对病症有帮助。
宋玉将之前从弛巍那得到的玄墨副令交给陶戈,以方便出城。又叮嘱道:“外面虽然毒瘴已散,可还是要防中毒之人传染。走之前,你先去慈心医馆备点应急医用物品。”
“放心!”陶戈自信说道:“我现在就去!”
17. 第十七章 顽劣少年
正值三月春风,宋玉订购的桃花树终于驻扎在府邸小院中。
这时的宋宅已经被她打理一新,新树繁花落叶飘洒在秋千上,人工凿开的池塘待夏莲盛开,角落里的凉亭可等暖冬在此围炉煮茶。
到处充满诗情画意,这让夏莹流连忘返。即便这时陶戈已经任务在外,夏莹依然每天积极地跑来宋府走动。
因此,宋玉听她报怨一件稀罕事。
将军府的景物冷冷冰冰,到处刀光剑影。夏莹曾在将军府入门的院落种有梅花,待寒冬来临,梅花盛开,便可见寒梅傲雪姿态,多么遗世独立。
可是,弛巍却嫌那梅花艳红太过娇媚而将梅花移走,搬来几块硬邦邦的花岗岩,堆在一处做景。
他还道,花朵再有气节,也不堪一击,只有坚硬的石头才符合将军府气质。又说,花岗岩也有‘花’字,怎么不算花?
为此,夏莹气得堵胸口,没少咳她几日。
宋玉听闻,顿觉这个弛大将军十分不解风情。
她能理解,夏莹是个女孩,年龄还小,正是爱美爱玩的时候。且她性情纯良,也就任她在府里自在玩耍。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能给她惹祸的是那天天来府里蹭吃蹭喝的臭小子岑小星。
那日,是弛巍带着夏莹亲自登门。
盛徽宇的生辰不日就到,请帖早在月前已经拟好发放各位达官贵客手中。宋玉本不在列,但她回到皇城就发生这诸般事情,算是在皇城内声名鹊起。
宋玉深知自己不过空有虚名,所以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如今弛巍亲自前来送贴,更是招人耳目。
宋玉如同拿到一个烫手的山芋。
再次见到弛巍,他倒有个问题要请教宋玉。
经他调查和堪察,发现宋玉非常熟悉将军府地形。
如那日她在湖边书房小筑潜水跑路,那湖面可谓是相当广阔,岸边都有卫兵把守或巡逻,她却能找到一处隐秘地点上岸。
她上岸的地方若是不是熟路之人,很容易会迷路,可她找到木材仓库,而后会往厨房方向跑……
当时小院凉亭初建,宋玉初次尝试在其中围炉煮茶。心情尚佳,不介意送他一个更秘密的消息。
“我不止对将军府地面上的地形有了解……”她神秘地说:“我还知道,你将军府地下还有一条密道通向城外……”
弛巍有些惊讶,那将军府虽不是他所建,但入住时是得到了宅基地图纸。地下室是有一间,却不曾有什么地下通道,还是通向城外。
但他又不怀疑宋玉所说的真实性,且看宋玉故弄玄虚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给她泼上一盆冷水。
弛巍没有追问那地方藏在哪,因为他隐隐已经猜到,“那地下通道的入口,一定是在外人不能轻易接触的地方,如府邸主人所住的院落。”
宋玉想了想,没有作声。
弛巍说:“这条要道若是在哪个好去的地方,你当初也不至于在府中兜兜转转。”想了想,又说:“那府邸曾是宗门里传功执事谢影的屋宅,除了他,还能有谁能背着他在府里修建通道。”
说到这,他不太明白,“暗通皇城内外这件事并不符合皇城安全条例,谢影为何私下悄悄修建这地下通道?”
“不知道。”宋玉并不在乎其中原由,“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他突然想起来了,“早年那宅子荒废的时候,有传闻闹鬼。捕盗司曾组织人手去那宅子捉拿装神弄鬼的人,到头来,人没抓到,却真见许多鬼魅飘乎。”
想及当初入住那府宅,府尹卢大人却对此地十分避忌,多番对他提醒。
宋玉添茶至弛巍面前,眼神中稍有不自然,“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喝茶喝茶。”
弛巍端起茶盏,刚要送入嘴边,突然又问:“该不会哪天你不请自来吧,我将军府守卫森严,怕是会将你当成刺客。”
宋玉笑着说:“将军大人这么严谨,不会留那条通道到‘哪天’的。”
微风轻拂,略有寒意,暖茶在手,温意入心。
她看了看桌案上的请帖,又观这面目温和,细品茶水的男人。
连年战事,弛大将军均有建功,名声大噪。
早年随着商队奔走,她时常得听市井流传此人奇闻,恨他的人几句流言站不住脚,倒是捧他的人将他过度神话,人人深信而赞颂。
记得宋缘就曾说,‘功高盖主,不死即伤’。
当时宋缘还曾教导宋玉一套安身立命的处理法则:做人不可太出众,万事不能争风头。
那时宋玉年幼,还不知其中深意,直到现在也似懂非懂。只觉得,若不是弛巍职责所在,他绝对不是一个讨厌的人。
一瓣桃花,随着风远远地飘了过来。
同时过来的,还是匆匆来通报的下人。
当他们赶过来时,宋玉远远就瞧见站在桃花树下的岑小星。
正值少年长身体的时候,如今见他又比前几日高了好多,穿着捕盗司黑色的工职劲服,略显成熟。
但他心性还未跟着及外表模样,只见他一脸顽劣地嘲笑看着地上的人。
虚弱的夏莹蹲坐在地上发起了咳疾,脸上更是委屈得泪水连连,一双通红的眼睛死瞪着岑小星。
夏晶将其揽在怀中,虽已经喂药却不见好转,真是急死了她。
“诶!我没碰她。”岑小星见他们过来,连忙声明,“不过跟她开个玩笑,哪知她气性那么大。她是自己给自己气的……”
话还没说完,接触到弛巍冷峻的眼神,他立马闭了嘴。
宋玉心知这少年顽皮,此事一定因他而起。见地上掉落着夏莹的长鞭,她拾起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不关我事啊!”岑小星挨了一鞭,忙痛叫着往那树后躲去。
夏晶忙和他们说明情况,“只是拌了几句,岑小星你为何对我妹妹下毒?”
宋玉一惊,不想这小子顽劣如此。
弛巍却不知何时身形一闪,已经揪出岑小星衣领,他声音寒冷,“解药。”
“没……”岑小星看着弛巍杀神一般的气势,心里竟没由来打怵,“没有毒,锅底灰……”
夏晶这才用手抹了抹夏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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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领上的黑色粉末。
原来真是岑小星恶名在外,刚才夏晶真是心急不察,如今不过虚惊一场,但见夏莹还是久咳不止。
弛巍已抱起夏莹,对夏晶说:“先去慈心医馆。”
说罢,他们匆匆离去。
这算是不欢而散。
岑小星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宋玉仍追着他打,他连忙抓住鞭子,“姐!他们走了!”
宋玉疑惑,“你以为我是做样子给他们看?”
“姐!真不关我事啊。”岑小星急道:“我见她在那荡秋千,就想着助她一臂之力……哪想那丫头不经吓。是她先骂我的,结果她自己骂不过我,还亮鞭子。我可不跟她一般见识,她倒先急了……”
宋玉瞪着这个少年,小时候就知道他个性顽劣又狡猾,以为是因为在思寸师父手下讨生活才会如此。毕竟他的父亲岑钢是一个非常稳重严谨的人。
只没想到,如今岑小星已然长大,可那性子依然没变,更没承接他父亲半分。
“岑小星。”宋玉警告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整天惹事生非的!”
岑小星连忙抬手起誓,表示绝不再犯。
宋玉瞪着眼睛,张张嘴再要说些什么,只是想起岑钢已故,到底没有说重话。
“你还在这干什么?”宋玉没好气说道:“你就这么闲,整天没事做?”
去年开始,岑小星就从思寸那里学成出师,跟其他同门一样,先是被派往‘捕盗司’历练。
好斗的岑小星对当捕快这件事非常热衷,因为这样能以抓贼为由在外逍遥快活之余,还能名正言顺的教训贼人。虽完成不少任务,但是他每每缉拿回来的犯人不是被他打成重伤,就是被他弄得缺胳膊少腿,甚至还有几次拿回犯人还没等审理就死在牢狱之中。结果就致使一些案件延后,或成死案,这可令皇城府尹卢大人头疼不已。
卢大人多次找岑小星谈话,却发现这个少年性格乖张,手段暴戾,最要命是他还是太上皇的义子,所以就连卢大人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如今,岑小星更是来去自由,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卢大人还会帮他兜着。
可让卢大人没想到的是,今天这‘小煞星’突然就让其姐揪回了部门。他原本不错的心情突然就乌云密布。
看卢大人那苦着脸还要坚持微笑,宋玉大概了解岑小星对于卢大人是怎样的难题。于是她亲自在通缉榜上找到一位名叫‘温纹虎’的逃狱死刑犯,让岑小星去缉捕。
温纹虎既本就是死刑犯,那么能找到就行,不论生死。且这犯人能从皇城最严密的牢房出逃,便有些手段的,如此岑小星是得费些时间和功夫去追查。
卢大人一听,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个温纹虎他们换了许多人查都没有头绪。可是真能此事交给岑小星,查不查到先不说,至少能好一阵不在捕盗司见到他,太上皇问起也有所交待。
又见岑小星真的肯接下此事,卢大人便如阴云退散见晴空,连连跟宋玉道谢。
如此,终于将这个顽劣少年给打发出了皇城。
18. 第十八章 天子生辰
中央大街也是通往皇城的主要干道,此路修建甚让工部用心。街道不止宽阔,且禁止小商小贩做买卖活动,倒有规划出体面的商铺,因此大街十分气派。
街道两旁每月应季移植树丛植被,如今正是桃花预备凋谢的时日,正时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
就在这天朗气清之际,这条大街迎来许多远道而来的贵客。
日前几场大雨早已将那乌烟瘴气洗涮干净,城外受灾的几处地方在神兴宗的帮助下已经恢复生产,神兴城门已经开放通行,只是进出人员需非常谨慎,因皇上今年整岁生辰将在皇宫大庆三日。
虽然已经接到盛徽宇的请帖,但宋玉仍不能以客人自居。
皇帝生辰大庆的第一天早晨,没还亮的时候,宋玉就已经玉冠束发,穿戴好亲王级侍卫所属的‘锦蓝环云服’,要奔赴聚仙池山庄。
因着这几天街上严禁私人马队,宋玉还得走着去。
路上迎面遇到一队铁骑银甲士兵,若不是丁灿叫住她,她还真认不出现在一身戎装的丁灿,那金戈铁骑看上去真神气。
“哟!”丁灿也是见宋玉这身打扮十分新鲜,“宋玉姑娘,你不是行商的吗?几时加入了亲王侍卫队啊?”
宋玉仰着头,只敷衍地扯了扯笑脸,“早啊!丁少将……”看了看丁灿前路领头的人,接着道了一声‘弛将军’。
弛巍也与往日大有不同,高头大马之上,他冰晶似的银盔战服穿戴在身,气势迫人。严谨备战一般的状态,不怒自威之颜冰霜冷冽,乍看之下,竟似那上神之威。
宋玉本也不想多言,打个招呼就想走。
丁灿笑容中有些许奚落之意,“皇城虽然禁私马通行,但你若有要事,怎不问我们将军借上一骑?”
宋玉只看了看弛巍,见他神情不变,立马就向丁灿说道:“借马之事哪劳烦到将军,丁少将您借我一骑吧。”
丁灿没想到她真的蹬鼻子上脸,但看弛巍没有反对与制止的意思,便挥手让随行一士兵下马出借铁骑。
宋玉一声道谢,再不客气,上了马,鞭一挥,立即扬长而去。
待队伍再要起程,弛巍突然撇了丁灿一眼,“马是你要借的,你怎么能让他步行?”
弛巍所说的‘他’,便是刚才出借铁骑的士兵。
丁灿有些惊讶,“将军,您刚才也没反对啊!”
这些天,丁灿虽然没有和宋玉有过多接触,但总能听到夏晶和夏莹对宋玉多有赞赏,弛巍也不阻那姐妹二人去宋府走动,还以为有结交之意。
弛巍手握马鞭,一指西南方向小路,“今早王准有线报,城南集市‘云来酒楼’昨夜投宿了一个奇怪的客人,你带人去查看一下。”
丁灿立马领命,去集市确不宜骑马,他点了几名士兵下马,立即就朝那方向去了。
弛巍双将人手分散了一些,最后才带着剩下的人往城门赶去。
天刚见光。
皇宫里,皇帝的祭祀仪式才开始。
时值中午,皇帝及一行官员与内侍才移驾到聚仙池山庄,即是向太上皇礼仪正式地请安。
而盛道昌早已坐在殿中等候,他一身黑色华服上暗纹不显,低调不失精贵。
盛徽宇也同样身着黑色华服,只是衣服上金线龙纹十分张扬。头上所戴独特的金冠,是帝王独有的尊贵。
在内侍的簇拥下,在群臣的随行中,盛徽宇终于通过朝阳门,来到丹枫殿。
入殿后,向太上皇盛道昌三跪九叩,即也是礼仪所在。
盛道昌也需按照礼仪说一番祝贺之词。
那一番祝词有为父的安慰,有对为子的认可,也有对这位皇帝将来建树理想的祝愿。
这似乎非常动人,盛徽宇听得非常入迷,眼中隐隐泛起水光。
在旁伺候的李贤也十分动容,竟然掉下眼泪。
如此,围观的侍人和朝臣们也抹起了眼泪。
宋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真真是呆了好半晌,这才想起要随大流进入状态。可是好半天,她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并非没有同理心之人,只是在这一刻才知晓,有些‘父慈子孝’也是礼仪的一种。
神兴皇宫的长乐大殿,金碧辉煌,是整个五洲最首最豪华的宫殿,也是鑫盛神洲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之一。
但它却是一座为庆典所建的宫殿。
当这夜黑幕降临时,烟火在天空中绚烂炸开的时候,歌舞升平的庆宴才真正开始。
大殿之中是水池舞台,对面上首共五阶十一位。
其中上首,金雕龙座,自然就是盛徽宇。四阶左右御座,便是盛道昌和神兴宗主龙秉珩。再下三阶次座,依次排下朝廷或宗门大能人物。
其余宴请的宾客安排在大殿下首左右高建的青龙台、白虎台,玄武台经及朱雀台之座。
只听仙音缈缈,舞台炫丽多彩,伶人们在其上各显傲人歌声与妙曼舞姿。
而宋玉此时的任务便不再伺候在盛道昌身边。
各路宾客在这个时候除了给皇上送生辰礼,私底下也会给太上皇送礼。
宋玉便是帮盛道昌,按照别人送礼的贵重程度,去挑选适合的回礼送达至客宴上。
于是整夜便见她的身影如鱼般游走在‘四台’宴场之中。
正当她迂回几步来到御座转答宾客谢意时,盛道昌将一个锦盒交给她。
“是天火阁凛师傅送来的‘紫荆扇’。”盛道昌面带几分笑意。
宋玉非常惊喜,“凛师傅又制得新能武器?”
要知道凛师傅不同于一般工匠,所制之物除了是巧夺天工,还别出心裁,特别送给太上皇的东西,总是天下无双。
“这是给泫儿的回礼。”盛道昌笑说:“他这次回来,给我带了许多稀有灵材。”
“哦哦哦!”宋玉当然知道,今晚的每份礼物之贵重,非她能受用。也只打趣道:“原来不是送给我的!”
盛道昌心情大好,也不吝啬允诺她,“有的有的,宴会结束后,你自己去库房挑件喜欢的!”
“那到时我可会去库房好好查验一番的!”说罢,她转身要走。
一旁伺候的李贤赶忙笑着提醒她,“宁安王在朱雀台!”
“知道啦。”宋玉回答着,已经端着锦盒步入后阶匆忙来往的内侍中。
李贤见她活泼,不由笑道:“宋玉这丫头,看着性子急躁,做起事来倒仅仅有条。”
“呵呵,是啊,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了。”太上皇有些感慨地说道:“我一手调教的人,不能为我所用的话,真的可惜。”
李贤一怔,好似主子肚子里的虫,马上意会,“您说她的亲事?”
盛道昌没有回答,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想把她指给泫儿,不知那宋缘怎么就随随便便把她许了个破落户。”
“是啊,那个开武器铺的,哪能跟宁安王比。”李贤附和着说,随即眼睛一转,又道:“听说前段时间万山人投放瘴气闹了疫症,这一死就一大片……”
李贤深知这个时候谈论此事有些不妥,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包括七风城,您说,那开武器铺的一家,会不会也……”
盛道昌突然瞪着眼睛看着李贤。
李贤倒也不怵,只低下头来,再不言语。
盛道昌拍了拍李贤的手臂,“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
一曲舞毕,场中舞姬有序退场。
宋玉此时已经来到觥筹交错的朱雀台宴场,久寻不见盛徽泫的身影,倒是闲话听了一耳朵。
身为皇上亲弟、执掌工部的重要朝臣,堂堂‘宁安王’却不被安排在阶座之内,反被安排与普通官员同席。可见皇上也并不待见这位王爷,以至于王爷神色郁郁,借故离座,说是去小湖边散散酒意。
宋玉一路寻至大殿之外,果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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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湖中凉亭外把守着盛徽泫的亲信。
曾在儿时,宋玉于聚仙池山庄见过这位宁安王。当时盛徽泫同样年少,却不像他们那班孩童顽皮模样。那时的他就非常有书卷气,虽然不像他皇帝哥哥那样仗势欺人,但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很是有疏离感,所以他们鲜少接触过这位王爷。
还没走近小桥,宋玉又见一奇观。
只见几名华服女子聚在小桥边的桃花树下,她们低声欢笑,像是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时不时奇怪的眼神频频往湖中凉亭抛去。
宋玉便又好奇走来,随着她们目光角度往那方得见亭中事物。
月光微凉,他锦衣翩翩,笑容爽朗,热情大方正与友人谈笑风生。那性情真似与从前别有不同了。
这次回到皇城,偶尔从夏晶和夏莹两姐妹口中听到关于皇城近年来的一些花边消息,其中就包括这位宁安王。说他年纪轻轻就修为深厚,有皇亲贵胄的身份,长相非常英俊,为人又谦逊有礼,是许多世家小姐心仪的对象。
宋玉了然,清了清嗓子,这才引起这几位世家小姐们的注意。
因着天子生辰的重要宴会,她们都是精心打扮,人人都显得那样貌美精致。
其中最出挑的,便就是周家三小姐周妧青了。
本就天生的好相貌,现在虽还在孝期,不能过分华丽妆扮,但她素青色的衫裙搭配得十分雅致。
听说自从去内门学堂学习后,她在那里结交了一些好友,想必就是这些女子吧。
她们没有见过宋玉,此时听周妧青介绍。她们皆是了然,或多或少都因日前宋府之事有所耳闻。
她们不由都好奇打量起宋玉,但看她一身亲王侍卫装扮,腰间还有聚仙池山庄的通行令牌,大抵是有皇命在身的。所以都收敛了嬉戏之意,显得几分拘谨。
倒是周妧青与她相熟,一见到她就上前亲热地挽手攀谈。
“你怎么到这来了?”周妧青笑问着,“也是来‘赏景’的么?”
宋玉也笑着回答,“我哪有那闲工夫,当然是来办事的。”
听如此说,那班小姐妹们都识趣地借口告辞了。
周妧青却被她手中的锦盒吸引住了,又瞧了瞧湖中凉亭,小声问道:“送给宁安王的?”
宋玉点点头,“太上皇给宁安王的回礼。”
“我能看看吗?”周妧青实在好奇,“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不能!”宋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周妧青顿感失落。
宋玉好笑地看着她,将锦盒推到她面前,“我今天实在太忙了,劳烦青妹帮我送过去吧。”
周妧青很是惊讶,一双晶亮的眼睛闪闪瞧着宋玉,似乎不确定对方说真的,还是拿她打趣。
“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就自己去咯。”宋玉说。
“帮帮帮!”周妧青连声说道,“玉姐姐叫我做的事,哪有推辞的道理!”深怕对她马上反悔一样,忙接过锦盒。
意想转身往湖中去,却又止住脚步,些许兴奋地向宋玉问及自己现在妆容是否得体。
宋玉笑了笑,忙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面盈如月光的镜子。
“这‘月光镜’是刚才天火阁一位师傅送我的,说是时常照镜,可借助镜中封存的月光精华养颜美容。”说着,宋玉将镜子塞到了周妧青手中,“你拿去吧!”
周妧青又惊又喜,连番道谢。
再三照镜后,确无失礼,这才兴冲冲就往湖中小桥而去。
宋玉远远观瞧,直到看见周妧青把东西交给盛徽泫时才离开。
当回到宴会场地,正想去复命,可远远看见一名内侍跟盛道昌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盛道昌犀利目光向她投来,眼神里是满满的不悦。
她心中一顿,暗叫糟糕。
可既然对方没有让人叫她过去,她也就当作没注意。再次隐入宴场的人群中。
19. 第十九章 美人
夜深时,皇宫里各处武装的侍卫又都换了一波。
宴会场地最是复杂,尤其是这个时候巡查该更加严密。
但也在这个时候,宋玉见到了弛巍。
他今天有职责在身,负责城门安全事宜,所以此刻在皇宫里见到他,宋玉感觉十分意外。
“你心细,可见宴场有什么异常?”弛巍问她,像是随口一说。
宋玉有点奇怪,还是回答他,“一切正常。”又问:“你今晚不是当职在城门吗?怎么跑来这里?难道也想喝一杯!”
正时,有那端酒的内侍路过,便在他们身边停下伺候。
弛巍却挥挥手让他离开。
宋玉见他一脸严肃,便也收起玩笑之心,问道:“城门有异常?”
弛巍便与她说了一件怪事。
一个时辰前,皇宫南门一名大内侍卫,拿着他们侍卫长音姗姗的令牌来找弛巍借兵。
疑是皇宫生变,却不曾见皇宫方向发出任何信号。问那侍卫原由,侍卫只道是奉了音姗姗的命令前来。
弛巍本打算亲自来宫中查看,但又觉得事情实在可疑,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将计就计,暗使‘千军万马符’作出带兵离开的假象。自己悄然于城门附近埋伏,果然见有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借口要出城巡视……
话说到此,宋玉立马知道那人便是前段时间,易容成大理寺正黄裕前的那名神秘人。
自从周远琨被抓后,那人消失无踪,经一段时间的全城搜捕也找不到其踪迹。
今日他再次出现,怕是要逃。
弛巍有理由怀疑那人在城内有同伙接应,且藏匿他的人身份还不简单,也至使那一段时间里找不到他。
“你怀疑音姗姗?”宋玉说。
弛巍说:“她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交给刑部审问。但假扮我的那个人,身法实在奇怪,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抓不到他。”
宋玉有些讶异,“是抓不到他?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弛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否认。
“‘大鱼’在宫里?”宋玉好奇地问。
弛巍想了想,说道:“他的易容之法还伴有幻术,非常高明。但是刚才我伤了他的左手手腕。”
说着,他拿出两只手指长短的精巧白玉短哨,“你在宴场留意一下,若遇到可疑的事情,可凭此物通知我,切勿打草惊蛇。”
宋玉本想应承下来,但见他将其中一支白玉短哨塞到她手中,那势不容拒的强硬态度,不免让她眉头一皱,“你在教我做事?”
弛巍却说:“我在求你办事!”
宋玉一怔,这人是怎样用最强硬表情说这样软的话?
烟火绚烂炸响天际,瞬间让宴场人群禁声。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七彩的光束冲破云霄。
原本黑色的夜幕被七彩的光芒照得发亮。
顿时,仙乐奏响,被光映衬的云层下舞姬飘然,彩缎纷飞霞光溢彩,好似那天宫下凡的仙女来为天子生辰庆贺一舞。
虽然都知道她们人人都以脚下御物腾空,可在空中翩若游龙,完成各种舞姿,也算得上技法超群。
为首的舞者一袭红衣飘逸,姿态绝美出众,艳丽的容貌更是夺目,以至于宴场中人无人不对其惊叹。
宋玉见那红衣舞者不仅美妙,身法技能所展示出来明显不弱于普通修者。本想与弛巍八卦一番,却不知他何时离了人群不知去向。
她只能竖着耳朵,听旁人讨论。
本以为如此卓越的舞姬,该是早已成名,皇城中应人人知晓。却听人谈论说道,她并不是后宫中人。
精美绝伦的一舞后,美人款款行礼于阶座场前。
一双美目含情默默,没有丝毫怯弱地迎上道座之人审视的目光。
只没想到,站在美人身后的,竟是来自‘淼繁堤洲’乔家的家主乔淦,和其长子乔汨。
虽说同为天下五洲国家,但这个‘淼繁堤洲’地势奇特,水域比陆地还多,分区竟有十八湾城之多。由于其地势力未能得到统一,是连年战争,因而整体实力排行是于五洲之末。
近年来,那十八湾城逐渐势大的是乔家与江家。
此番乔淦送来的美人,正是他的女儿,乔家二小姐乔津津。
这很让人惊诧,难道乔家是来联姻的?
可不曾听闻。
但想而知,乔家一直被江家打压,再加乔家家主于三年前曾受重创,乔家一度大乱。江家趁势而上,收拢乔家几座城池。此时乔家若再不拉拢强大势力支持,怕是很快遭殃。
众人皆知,盛徽宇不近女色,身边只三位后妃,容貌并不出众,但都是朝中或神兴宗的首要成员家眷。
因此,早在一个月前乔淦曾私信呈送盛徽宇,意图相送美人,就遭到了他的拒绝。
然而乔淦自信地认为,盛徽宇之所以会拒绝,是因为没有亲眼目睹乔津津的绝色姿容。
今晚乔津津一舞倾城,夺目非凡,无人不称赞她绝色风姿。
就连盛徽宇的目光都像生了钉子般定在她的身上。
乔淦知道此事成了。
然而对于这位外来的女子将要被纳入后宫之事,首先反对的就是‘咨政司’的沈大人。
沈重献不仅是朝中重臣,深得盛徽宇信赖,其妹沈轻颜还是盛徽宇的皇妃。
入宫多年,沈轻颜一直得盛徽宇专宠,就是皇后也得要让她三分。
沈家在皇城可谓风头无两,也因如此,沈重献自觉能力劝盛徽宇不要着了乔家设下的美人陷井。
对此,沈家一干党羽也出面力求皇帝三思。
盛徽宇看着沈重献的眼神不由冷了几分。
倒是皇后有不同意见。
“纳妃本是后宫之事,沈大人贵为外臣,不应为这种小事烦扰。”
皇后陈慕歌一向仪态端庄,字句清晰地回应着沈重献他们的请求。
虽比盛徽宇年长几岁,但陈慕歌修为颇高,显是气度不凡。其声暗藏几份穿透力,沈家那些附庸们均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依皇后意思……”沈重献好似酒醒了几分,目光炯炯地望着上首凤位之人。
陈慕歌的微笑一如春风般和煦,她转头看着盛徽宇,“皇上喜欢即可,臣妾一定会打理好后宫一切事务,不管外来的还是内来的,都不容任何差错。”
得到皇后此话,盛徽宇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
沈重献转眼见沈轻颜不满之色,便不甘心把话抛向阶座首位之次的盛道昌和龙秉珩,只问他们对于外洲敬献的美人如何意思。
盛道昌虽有不满,但没有反对,只言语暗中敲打盛徽宇,不要因美色误国。
而龙秉珩身为神兴宗宗主,次女龙浅舒也是盛徽宇枕边人。可他此时只郑重声明,自己的职责只在于为鑫盛神洲修士界培养人才,不会参与政事,更不可能过问后宫琐事。
听闻,盛徽宇看着沈重献哑口无言的样子,笑得算是舒心。当即封乔津津做了妃子,份位与沈轻颜可说是平起平坐,还高调大赏了乔家一番。
此事气得沈家兄妹整晚都拉下个脸,而后沈轻颜更是接连几天都称病闷在自己的宫中。
第一天的宴会随着皇帝携美人离场,而宣告结束。
因为大庆三天,盛道昌也就不宜奔波再回聚仙池山庄。
宋玉便要跟随随行侍卫队,送太上皇回临时所住的南面行宫。
轿撵之前,盛徽泫也伴随在则,那许久不见了的父子俩这才有了时机说那许多话。
当队伍即将入深宫,盛道昌便令队伍停下,又唤宋玉前来。
宋玉恭敬聆听吩咐。
“夜太深,你们就不用送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盛道昌这话是对宋玉和盛徽泫所说。
话罢,他看向宋玉,“我也侍卫也不缺人手,明日宋玉可不用再侍卫装束。”
宋玉点头称‘是’。
随后,目送太上皇轿撵一行人步入深宫,宋玉和盛徽泫自然同行出宫。
盛徽泫看宋玉一路谨小慎微,便开口让她无需拘谨。
宋玉倒不是拘谨,只是从弛巍口中得知那精通易容的贼人有可能混入皇宫,她现在看谁都存着一份谨慎。
盛徽泫今晚进宫带的亲信也只有三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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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目露精光,都非普通修者。看似严慎非常,此刻只远远跟后身后。
盛徽泫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方浅紫色手帕,递给宋玉,“方才舞姬作云端之舞,宴场人人凑在前廊观望。这是你不小心遗落,可惜我也没有留意,踩上了一脚。十分抱歉。”
说着盛徽泫轻掸帕上污迹,却难将其清理干净。
宋玉不甚在意,将手帕拿回来,“没关系的。”
宴会人多杂乱,难免会丢东西。刚才离开时就见着内侍们频频拾得各种器物,这些东西也会帮忙保存起来,以待日后失主认领……
时值二日下午,中央大街上再次车水马龙,均都是些达官贵人前去皇宫赴宴。
一骑皇家快马穿街而过,停在大街一处偏僻的分支路口。
马上之人一身墨蓝色侍卫衣着,手捧着锦盒礼物,敲开了宋宅大门。
宋玉看着锦盒里一袭烟紫色华贵衣裙,上面还呈有一封书信。
信中盛徽泫声称,因着踩污了她的手帕,从而送来赔礼。
收起信件,宋玉目光沉沉,心思许久,将锦盒且先放置一旁。
今日出门依旧是行宫侍卫装扮。
宴会依然在入夜时开始。
盛道昌虽不是宴会主角,但姗姗来迟时,依旧像那众星捧月般,人人对其恭维有佳。
看得出,皇上自从昨夜得了美人,心情非常好,也加入了恭维太上皇的行例之中。
盛道昌今晚上难得的高兴。
只是在见到宋玉时,脸就不由一沉。
李贤见状,忙几步来到宋玉跟前,“还不给圣父赔罪。”说罢,从内侍手中接过托盘,递给她。
宋玉纳闷,自己才刚刚进场,还没来得及拜见盛道昌,自己哪时就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但还是听劝,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主打一个真诚道歉,虽然不知错在哪里。
盛道昌指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昨天跟你说了什么?我这不缺人手,你何必再装扮侍卫?”
宋玉了然,却不觉是错。便向盛道昌说起昨天晚上弛巍在城门所遇之事。她怕那贼人混入皇宫生事,字字句句都是关心他的安危。
盛道昌听闻如此,便不那么生气,原也是早上就听说了南门侍卫长被调查之事。
想了想,盛道昌又拿捏一处不痛快,“弛巍什么都和你说那么清楚?你们交情很好吗?”
宋玉摇头,“没有半点交情!也就是恰巧碰上,他见我是您身边的人,就好意提醒几句。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好意?”盛道昌似乎对弛巍很不满,他说:“弛巍虽然于朝廷也是有功之臣,但始终与我们不是一路的,你少和他打交道。”
“是是是。”宋玉赶忙应承,“我知道了,以后见着他,我绕道走!他跟我说话,我就当个聋子。他要我回话,我就做个哑巴。要是他还想指使我做事,我……我就装死!”
盛道昌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看了看宋玉,总觉得她这身侍卫装扮看着不顺眼,“你回去换套衣服再来。”
宋玉笑道:“明天再换吧,今晚四洲使者来献礼,我得帮您防着点!”
“那你去防吧,去防吧!”盛道昌无奈地挥挥手,遣她下去了。
“皇上……那小侍卫比我好看?”
美人在则,但他目光却总在别处,这让乔津津颇觉不是滋味。
盛徽宇新得这美人,自是一番软言哄劝。却不能和她言明,与其关注宋玉,不如说是注意他那远道而回的三弟。
早在盛徽泫回到皇城后,他就发动暗线注意其一举一动。
皇城内的人对盛徽泫评价之高,偏偏他建功立业,却还未有娶妻,是那许多世家的良婿人选。
盛徽泫在观望,究竟是哪一路势力能与他这个三弟结合。
却没想到,竟然是宋玉入了他的眼!
听说今天派人去宋府送了礼物,倒也算他有眼光,宋玉有着多年‘行商’经验,确能成为他一个不小的助力。
不过,盛徽宇眼下却见一件趣事。
宋玉见了盛徽泫,居然绕道走。
20. 第二十章 黑衣人
今晚的宴席上,给太上皇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宋玉借回礼的机会,在宴场上四处走动,以悄悄查看左手带伤的可疑人。
偶然发现大理寺正的黄裕前也在席间。
日前就是因为贼人冒充了他,连同周远琨去宋府搞事,后来证实他确与此事无关,但还是因酒醉误事,相关部门将他一番惩戒。
然而黄裕前颇有家资,被罚俸禄这样的惩戒对他而言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惩戒在身,他本不宜入场,可又实在馋那皇家御酒,竟是早已搜罗稀有的天宝灵材,于早上呈献了盛徽宇。
龙颜大悦下,就准他今晚入席。
因着这黄裕前酒品豪迈,喝上了头,不禁喧哗大笑,引起同席几位大人的不满,纷纷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见如此,宋玉本也不甚在意。将回礼送给李大人后便要退下,却是一时起意,绕道往那黄裕前身旁而过。恰巧就扶住将将要醉得跌倒的黄裕前。
正扶着的是他的左手,拿捏的正是他的手腕。
黄裕前赫然瞪大了眼睛。
就在宋玉以为试探到他虚实之时,只见他的脸色并非惊恐或吃痛之相。
他的两边脸颊突然鼓了起来,竟是要吐!
宋玉连忙放手闪身。
而后在他身边的小厮端着痰盂抢步上前,好让黄裕前吐个痛快。
然而旁席的大人们不痛快了,纷纷指责他毫无礼数。
一名伺候在侧的内侍上前请他去候室醒醒酒。
黄裕前却连连摆手,醉言不去。
那名内侍早经过培训,好言好语请他离坐,甚至连哄带骗,说候室有好酒,这才搀着黄裕前离了座。
然而,这依然阻挡不了住别人在背后吐槽这黄大人竟敢在殿前失仪,真是大胆。
宋玉却知道,黄裕前从来不是个大胆的人,至少她现在的探听中得知,黄裕前虽好酒,但从来不敢在皇上面前失态。况且他还处在惩戒期,正常人在这个时候不得小心做人吗?
夜里的皇宫,在主要的道路两边都布置有精美的发光装饰,使得整个氛围亮如白昼。
房舍背面偏僻地墙角,便就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窸窸窣窣,动静细微,宋玉悄藏于房舍之下,树丛之后。
双手无声掐决,她几下轻轻点在自己胸口与喉咙的穴位,由此便能暂时隐匿声息。
好似一只藏在阴影丛林里的猫,她一双眼睛静候房间窗框那抹黑色身影翻跃而出。
那人本是身形肥胖,此刻动作却异常灵活。
他谨慎地张望四周,确定无人时,他也双手掐起了决印,不知他使用何法,竟从自己胸口处拉扯出一道黑烟。
黑烟就如同一件巨大的衣服,剥离他的全身,这才显出他本来身形。
宋玉瞧得惊奇,想术法超然且又大胆,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两度冒充同一个人。
那人又脱掉身上显眼的官服,内里早已备好行动方便的夜行锦衣。
他身法轻巧,轻易闪身到院墙边的高树,树叶只微微摇曳,仿佛刚才只是微风轻抚而已。
在没有把握抓到猎物时,猫便不会轻举妄动。宋玉悄然随行,他身法有多轻,她的脚步就比他更轻。
一路上时常能见侍卫巡队,那黑衣人却能找到防守死角悄然在黑暗中奔走,应是非常熟悉地形。
且看他一直往西边方向走去。
皇宫西面倒是个清静地,但防卫也是很严密。可以他的身法要想出去应该不难,只是他扮作黄裕前才得进宫来,怕是别有目的。
来到西城门附近一处荒院中,他放慢了脚步,宋玉更加小心翼翼。
在侍卫巡队经过这院门前时,黑衣人闪身跃过了门的那边。
宋玉即要随后跟上,恰逢侍卫巡队来到门前,她只好暂且不动。
没想到,黑衣人却没有前进,他突然回过身,看着宋玉方向。
而宋玉有树丛掩护,想必他应该察觉不到。
黑暗中,宋玉眼力依然强劲,得观此人真实面目。他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神采奕奕,却是目中含笑地盯着她。
宋玉了然,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自己,便也现身站了出来。
那人却是不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要知道,再想宋玉即便不出手拿他,只要开口喊一声,那边的侍卫队便可成包围之势将他围困。
那人却知道,她不会。
因为可疑的谈话已经传入了耳中。
“准备好没有?”
门院内这一队侍卫巡队似乎有些问题,他们不像一般巡逻侍卫有序走动,而是在这里兜圈,想是在等着什么人。
终于等来了安二。
这个人尽皆知,对盛徽宇最忠诚的人。
在昨天的生辰宴会上,南门侍卫长音姗姗疑似与外人勾结,已被控制。于是安二就接替了原侍卫长的工作,负责皇宫各城门的治安。
安二出现在皇宫里的哪一处本并不会让人意外,意外的是,此时他却与乔淦同行。
虽然盛徽宇已经纳了乔津津为妃,但乔淦始终是境外人员,就连平常官员与之结交都要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
‘准备好没有’这句话是乔淦问的,回答他的是那一队巡逻侍卫。
“已经准备好了,家主。”那队侍卫的领头回答着,拍了拍自身盔甲,似乎内有乾坤,做足了家伙什。
宋玉仔细看去,却见这些人并不是外来人员假冒,真是宫中的侍卫,这些天出入皇宫时曾是见过的。
这个侍卫能称呼乔淦为‘家主’,那么证明他早已叛变。
“荻家二位公子也做好了准备,就等少家主发出信号,我们即刻行动!”那侍卫又说。
宋玉一惊。
不管是市井小民,还上宗派朝廷,都对‘荻’这个姓氏有所忌惮。
只因万山内外周边都是‘荻’姓人家,其中万山贼首荻冲,更是臭名远扬。
想来也是,只单单靠安二与乔家,实难撼动鑫盛神洲的根基。但加上万山魔人,便就不同了。
宋玉忽然转头看向门的那边,疑惑这黑衣人难道不是跟他们一伙的?那么将她引来此处,是要提醒她吗?
还是……
就在这时,一些细微的味道钻入鼻腔。
宋玉低头一看,脚边静静躺着一枚石子伪装的烟弹,竟是刚才黑衣人路过时故意所落。
现在他只要将烟弹引爆,自会惊动外面那些人,他便可借助他人之力收拾她,自己从而趁机跑路。
但他没想到,宋玉感应之强烈,身法如闪电。就在他引爆烟弹之时,那枚小东西已经飞来了他的脚边。
‘砰’地一声,像炸了锅的开水。他跑得再快,已是让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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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盯着击杀而来。
宋玉暗处不动,看着他们离开,这才闪身出来,急忙忙要往长乐大殿去。
可没出这地界,面前一人将她拦截。
安二实在多疑,没走几步返道而回,果然在此抓她个现形。他阴恻恻打量着宋玉,“你急着去哪啊?宋玉!”
宋玉只问他,“安侍卫长,听闻你祖上三代都是‘鑫盛’人,且你从小就跟皇上形影不离,今日何以做叛国贼人?”
安二冷笑了一声,“六十多年前,‘鑫盛’还是姓金的天下,何以今时轮到盛家主宰?往后又为何不可是别人做主?”
早就听闻,盛徽宇生母金皇后早在他还小的时候,就为他培养了七个得力助手,他们多少次为盛徽宇以命相护,可说是其主忠心不二的‘死侍’。
所以安二会叛变,着实让宋玉震惊。
“别人?”宋玉问:“你指荻冲?”
安二没有反驳,算是默认,又说:“此事秘密,谁人知晓必死无疑,但你若归顺万山,献出‘行商’历年所收集的宝图地址。我可放你一马,只要今晚事一成,你必得封赏!”
宋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以为我在外‘行商’多年的经历,就一定身怀天下宝藏?真是可笑。”
“其实我也觉得可笑。”安二说:“天下探宝的人何其多,但为什么许多人包括皇上就坚定地认为你宋玉身怀宝藏?”
宋玉本是不以为意,却听安二接着说道:“自然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
安二说:“可你有太上皇做靠山,旁人自然不会与你为难。若有一天,你没有太上皇做后盾,你怕是立马要被人分食拆骨了。所以,这个风声是谁放出来的,你心知肚明。”
宋玉冷笑一声,“凭你这三言两语,就想离间我和太上皇?”
安二也笑了,“如若太上皇真的信任你,怎么会给你们竞宝司所有成员种下‘纵鸢蛊’?还不是怕你们真的飞走了,特地系上一根绳索牵制你们。你说竞宝司的人在海上遇难全死光了。可死不见尸,若不是有‘纵鸢蛊’的反馈,他真的就相信你说的?”
宋玉目光沉沉,当年出海去往他洲‘行商’,太上皇果真给竞宝司的每个人都种下一种奇异之蛊。那时她年纪尚小,并不知此中意思,只知道种了那蛊就可以跟随父亲远航。后来每年会服下一枚使者送来的丹药,以延续蛊毒发作的时间。但其实从不觉身体有过任何不适,便也没有在意。
安二见她有所动容,忙又说道:“万山人别的本领没有,就是擅长制毒和解毒,只要你肯以宝藏图址投诚,‘荻神’解你区区一个‘纵鸢蛊’不在话下。”
万山贼首荻冲擅用毒物,常以毒害人,又可以毒救人。他自觉可以将别人性命玩于股掌,即自诩为‘神’,他的信徒更是将他冠以‘荻神’之称谓。
这让外人听来尤感可笑。
但是宋玉没有笑,此时她忽而神情紧迫,几步上前,“我要怎么做?”
安二一笑,以为自己策反成功。
然而就在这时,乔淦带人返回,他提醒安二,“行动在即,不可轻信任何人!”
安二想再说些什么,乔淦已经做好了决定。
“防生变故,杀了她。”乔淦说罢,袖中出剑,那剑似从水中撩起,每一下都能甩出水花。
宋玉知道,那晶莹剔透的并不是一般水珠,它足能砸穿人的脑袋。
21. 第二十一章 奸细
紫光乍现,宋玉握伞在手,挡落滴滴滚珠。
珠落如石,砰砰直响。
在她身后,安二举刀若带闪电,毫不留情朝着她劈杀而来。
宋玉处处闪避,趁时从伞尖打出信号,以通知他人。
却不想,乔淦那批手下此时集结在外围就布下结界掩护,此间动静,就是外人路人也一无所知。
宋玉左顾右盼,结界之士训练有素,真就找不到一丝缝隙。
乔淦打算速战速决,每招致命攻击。然而发现招招竟拿不到要害。
安二大刀劈出了火花,也依然伤不到宋玉半分。
二人皆是渐起疑惑。
安二曾有了解,宋玉资质平平,即便得太上皇培养,但师父度尺的修为也就那样。她的修为也该平平无奇。
难不成是她手中厉器神乎其神,加持了她的能力?
乔淦只想原来小瞧了她,此刻他长剑挽花在空中结了一印,便见状似水滴的图印中有泉水涌出,泉水形幻张牙舞爪的恶兽,就连四溅的水花都能击穿房屋瓦舍。
因此,他那一班手下给所布结界加强了势力,力求将此间巨响不泄露一分一毫。
伞开之时,幻成巨大之体,将水怪攻击抵挡,却因对方攻势勇猛,她被频频受击重创。
在她身后,安二也不甘示弱,咒决使长刀激幻,势如巨山向她砸来。
只一息间,宋玉双瞳之神陡然一变。
她转身以左肩撑着伞柄,再以袖中双刺按入伞柄底部。
一咒起始,便见伞柄底部飞出一簇耀眼火光,火光在宋玉印堂处炸开化形。
形如长蛇,周身浑着紫色与红色的火焰,以气吞山河之势迫到跟前,乍将安二长刀幻形的巨山冲个粉碎。
登时,天地震动,长蛇啸声将划破一方结界。
安二和乔淦皆大惊。
幻形御物,是修者普遍技能,其程度实看个人修为与功力深浅。
如这等幻出猛兽形态,则需要活捉灵兽加以炼制外,能力非三阶修为以上修者不可操纵。
就在刚才火焰长蛇破形之时,安二受到了重击,时已喉涌鲜血,勉强支撑着躲避一旁。
他且是惊骇,但怎么也不会相信宋玉修为已然达到三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瞧。
只见宋玉驱使火焰长蛇与乔淦的水怪相抗。
说来也怪,水本就是火的克星,可是现下乔淦施水怎也扑不灭长蛇身上火焰。
而乔淦初初步入三阶修为,此时久不破宋玉阵势,心中越发焦躁。
火焰像好点燃结界内每一处空气,腾飞环绕间,气温越发焦灼。
火与水连连撞击之下,反弹开的水滴都变得滚烫无比。
一众围势撑住结界的修士,均被烈水击穿胸膛。
乔淦已是额头见汗,手决驱使的水形一再变化,竟然越缩越小。
不消片刻,蛇火之气之强劲,足以让那水怪瞬间蒸发殆尽,显气雾朦朦。
乔淦因势褪反噬,以全身战栗跪倒于地。
宋玉不加思索,手腕使伞柄机关斗转,伞尖立马亮出长剑,怀抱伞柄腾身往后一步飞去。
伞尖长剑干净利落地贯穿乔淦胸膛。
倾刻,血洒伞面!
‘滋’地一声,血水亦在伞面蒸发起雾,而后消散不见。
滚滚火蛇,凌驾于宋玉身后。
安二愕然。
火焰长蛇,一双眼睛亮如红灯,其中隐隐透出一股邪气。
而宋玉此时瞳孔中也映着火红的光芒,令她看起来妖异而恐怖。
然而,他已从旁看清,那火焰长蛇,它并不所有半分灵气……
五洲各地,均以通过剿杀万山贼人为立功表现的一种。
十二年前,盛徽宇还只是鑫盛神洲的皇子,他非常急切地想通过立功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
知悉荻冲钟爱美人,盛徽宇便精心挑选了一名貌美女子假以巧合之势,顺利被荻冲纳入后宫。
经过多年蛰伏,这位内线美人与盛徽宇暗通款取,终在啊适合的时机采取行动。
也就是在行动开始之时,一众心腹手下才知盛徽宇的暗中布局。
布局里,打头阵的便是叶一和安二,还有神兴宗前传功执事谢影。
虽有内应相助,但行动却不顺利。
他们一队人马杀将入万山,却被山中幻阵所困,再有荻冲众兵围剿杀来,各色毒物齐发,教人防不胜防。
就在最危急时刻,谢影唤出灵兽。
那是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
谢影这样的三阶高手,且拥有‘雷电’修为,据说当时还临近破电,隐隐有升阶之势,自是不凡。
而他还有灵兽庇佑,此番定能突破重围。
果然,猛虎如下山之势,啸震云霄。
即便对方亦有驱策神兽,但修为不佳,能力不足。
荻冲之子荻祸天不知如何发现了一个破绽,频频向猛虎投喂毒草。
灵兽并不会被这区区毒草所害。
但谢影深有担忧。
只因他所驱策的,不是灵兽,而是异兽。
要知道,当今天下,灵气不算充盈。灵兽更是百年不遇的奇迹。
于是他挺而走险,将异兽驯化,为己所用。
灵兽‘有心’,会认主十分忠诚。而异兽‘无心’,只看眼前谁给利益最大,便会效忠于谁,所以往往会被敌人诱惑,倒戈主人。
因异兽此番禀性,为人所不喜。又因异兽多发伤害主人或失控祸害旁人的事件,五洲就有规定,不可驯使异兽。
而谢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猛虎异兽披了一层灵气,让它能以假乱真。是以人人都知他谢影真驯养着一只百年难遇的灵兽。
当时,猛虎被那邪性毒草投喂,慢慢唤出恶性。它双眼赤红,戾气暴涨。
谢影一向自信,不会让异兽有倒戈的机会,还准备在异兽倒戈前,就将其剿杀。
猛虎被他气势所摄,不敢有倒戈意图。
后来,他们在盛徽宇和弛巍的带兵增援下脱困。
此战没有打到万山中心,更没有拿下贼首荻冲人头。但重创了万山,更是致使荻祸天身死。这也算为民除了一害。
盛徽宇此番记了一功,代价是多名部下受了伤。
其中包括谢影。
谢影受伤,致使异兽猛虎蠢蠢欲动。
那一天晚上,谢影满门一百三十多口,一夜之间离奇死亡,传言人人身上有野兽啃咬的痕迹。
而谢影,从此不知所踪,包括他驯养的异兽。
但安二知道,谢影并不是失踪,而是被皇家秘密看押,他因被异兽反噬状若疯癫,非常危险。
本是可以将他秘密处置掉,但宗门元老觉得谢影曾多次有功门宗门,杀死他太不人道。
也因此,驯养异兽在鑫盛神洲是禁止的,驯使异兽的功法也被尘封起来,算是一则宗门禁术。
此番再看宋玉,安二只觉与谢影一般无二,不禁叫道:“宋玉!你好大的胆子,敢私习禁术!这回太上皇也保不住你了!”
结界已破,宋玉瞬间将火焰长蛇收了起来,顿时又变回方才平平无奇的模样。
她默然一笑,“你死了,鬼知道!”
安二催刀爆起,尽最后爆发之力要破一丝生机。
宋玉挥伞挡过,再见安二转身即逃。
宋玉飞出袖中灵蛇刺,刺刀犹如灵蛇婉转,飞速追击着安二的行踪。她即随后策动伞尖装置,飞钉奔袭。
安二一路而向更隐蔽的小路疾跑,似乎在寻找同伙的协助。
一处密林入口,黑暗中人影绰绰,安二一喜,忙不迭大叫,“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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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助我!”
宋玉听闻,心中一惊。
传闻荻冲爱好强抢民女,致使妻妾无数,儿女成群。有一对名叫‘荻隐’和‘荻现’的双生子便是他众子女中最邪性难缠的角色,而他们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就在宋玉犹豫是否调头的时候,她看到黑暗中有些显眼的白色衣衫,不由放慢脚步追上前去,仔细一看,真是叶一。
安二喊话出口,才见是叶一,登时煞白了脸色。
“你说刚才蛰伏在这里的,是荻隐?”叶一面带亲和的笑容,看着安二的眼神却是冰凉的。
安二摇头,“不!你听错了!我是说……”
叶一了然地说道:“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从你在平洲城和荻隐他们碰头的时候,我就知道,皇上也知道。”
安二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我……”
“我们就等着你们动手。”叶一笑道。
安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们密谋的计划,早就败露。
他不惊疑不定的问:“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他赫然想到了什么,“皇上将计就计,另有目的……”
叶一眼神一厉,长剑金光就往安二身上招呼过去。
安二大惊,赶忙要动手反击,哪知气聚胸口之时,胸中像是有什么爆炸开来,顿时便是口吐鲜血,腿软跪地。
“为什么?”安二瞪着血红的双眼,非常震惊,“皇上给我的解药,是假的?”
宋玉已然明白,身为皇家重要秘侍,如何让他们保持忠心?天下大多君主都会以奇蛊或毒药对他们加以控制。竞宝司如此,安二他们也是如此。
然而叶一没有回答他的话,手中的长剑金光瞬闪,便已贯穿了安二的心脏。
“看在你我一同长大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不然,落到皇上手中,你必生不如死!”叶一双眼泛着水光,好像真的很痛惜同伴的样子。皙白的手掌掩过安二的脸面,终让他闭上了眼睛。
这时,地上扎着的一枚闪着寒光的灵蛇短刺引起了他的注意,实则早已注意到宋玉的存在。
宋玉早已被叶一的手下内侍围住。
安二既死,也未能让她松口气。
宋玉急走上前,她用于追击安二的短刺现就在叶一手中。
“我刚刚偶然在西城门那边碰见安二与人密谋造反……”宋玉舒了一口气,像是还在惊讶当中,“原来他是万山奸细!还好叶公公明察秋毫,先一步将他处置,以免生事。”
紧接着她又对叶一赞叹,“叶公公您近年修为精进许多,宋玉真是非常佩服,还望今后叶公公能多多指点愚生……”
“好了!”叶一不耐地阻止她彩虹屁攻击。
待叶一要将灵蛇短刺还给她时,一名内侍匆匆来报,不知在他耳边汇报了什么。
叶一表情突然凝重,短刺忽地紧握回手中。
“乔淦死了?!”叶一惊诧地瞪着宋玉。
宋玉一脸茫然,继而说道:“是……是啊,安二和乔淦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他们闹得动静太大,我才会发现的他们。是安二杀死了乔淦。”
叶一眉头紧皱,“既然如此,他怎不将你灭口,刚才反而是你紧追着他?”
“他……他事情败露,当然得逃。”宋玉边寻思着说道:“除了安二,谁还能打得过乔淦这个三阶高手。总不会是我吧,我宋玉几斤几两,您又不是不知道。”
叶一听闻,想是当然,眉头渐松。
突地,不知从哪处暗地传来‘扑哧’一声笑。
“谁?!”叶一暴喝一声,手中的灵蛇短刺就已经飞速找准了声音来源。
紧接着便听暗处之低声动静,想是短刺已经扎中目标。
但未曾命中要害。
宋玉只见暗处窜出人影,她忙道:“是之前冒充黄裕前的那人……”
22. 第二十二章 大殿风暴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舞姬早已经退下。
接下来便是四洲使者献礼环节。
届时,使者们会一一向大家展示自己国家皇帝送出的献礼,以表达对鑫盛神洲当今帝王的祝贺,共促五邦友好情谊。
能当礼所献的,必定是奇珍异宝,足以让众人大开眼界。
‘森洲’草木石料充裕,‘鑫盛’得天火地势,在铸造方向优于各地,所以双方在交易方面一直是来往密切。此番使者带来了几十车上等的‘灵材’,入城之时是最显眼的存在。
‘炎洲’常年干旱,可是地下水源却有神奇药用功效,也算是天降福泽,是以地方行医制药胜行。前段时间皇城附近被投放瘴气,亦是通过‘炎洲’送来的新药解除。两国之间也算融洽友好。此行送来的是一些延年益寿的养生丹药。
‘阴洲’盛产‘灵果’,此刻在大殿上奇异的果实,夺目生辉。
众礼之中,看得出来自‘淼繁堤洲’乔家心意之最。
日前不止向盛徽宇送了美人,如今再次献礼还不忘送盛道昌一份。
原本献礼应该还有乔淦。乔汩不知何故等不来乔淦,事急从权只能宣称父亲身体抱恙,献礼之事由自己代劳。
大家听闻不为意外,只因早有传闻乔淦在三年前受伤,曾有一段时间闭门谢客。而乔家所有事务均由乔汩打理,已是默认让其接替家主之位。
当乔汩那抹红布掀开时,外围宴席的客座官员人都都伸长了脖子观瞧。
向来就听说,‘堤洲’河流分支及多,且河流灵性,分支流向会随着不同的季节变化。所以那里的民众都是船艇为家,他们人人更是熟悉水性,因此产于‘堤洲’的珍宝,多是水下的天然宝藏,世间罕有。
只见乔家送给盛道昌的,乃是一个禁锢在金贵鸟笼里的灵物。形似兔子,却光华莹润,全身好似泉眼一般,源源翻涌出泉水,却又未从染湿笼子半分,更没往下滴落一颗水珠。甚是神奇。
“这便是我父三年前不惜受伤也要捕捉的‘灵泉兔子’,”乔汩的声音朗朗,“这兔子极具灵性,可它性格桀骜不驯,我父总不能将其驯服为己所用。但闻神洲‘圣父’年轻时曾在我们‘堤洲’驯服过一条‘水龙’,教人钦佩。如今我父特将这‘灵泉兔子’奉上,若不嫌弃,还请‘圣父’笑纳。”
说着,他亲手将礼物拿至阶座前,以呈交上位者。
天子生辰宴上,如此珍贵之物,却不是送予皇帝。这便是盛道昌要推脱的借口。
但是盛徽宇并不介意,脸上笑着,口里说着极为恭敬的话,但眼神里似乎别有深意。
宴场众人也在看着,也在期待着。盛道昌驯服‘水龙’的事迹虽过了数十年,但如今提起,依然让国民们为之自豪。
可也有人暗自担心。
自十年前皇城被袭,盛道昌受伤致使修为大减,不得已才急促退位疗伤。虽说现在看起来他已没有大碍,也对外宣称自己伤已疗愈,但身为贴身内侍的李贤十分清楚他的真实状况。
因此,李贤上前代盛道昌接纳礼物。
乔汩的样貌极为正派阳光,实不像暗藏别样心思的人。
然而在礼物交接时,李贤不由再次打量此人。又在查看这笼子一番后,才将此物呈于盛道昌面前。
这水做的兔子一双眼睛通红似火,灵气迫人。
盛道昌本是只做一眼观瞧,但一瞧之下,心中莫名生出欢喜,并即刻欲试这灵物深浅。
在场众人皆是凝神细看。是好奇那物件有多灵,也是好奇盛道昌如今功力恢复到什么程度。
谁也不会料到,小小乔家竟会在他人地盘上,众目睽睽下暗藏奸诈。
叛逆的兔子眼中奇异的红光乍现,好似乔汩脸上的阴郁之气再不掩藏。
倏忽巨响,一股巨热浪潮从大殿之中爆破开来。
天空几声炸响,礼花在高空流光溢彩,喜庆非常。
璀璨烟火印在她的眸底。
这明明是新一轮歌舞环节开始的庆贺之举,宋玉深感不安。
离近长乐大殿,宋玉便看到几名内侍已经开始施起结界阵法。
宫中庆贺布景繁华,原是缺不了人工后方施展。
可是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宋玉的到来恍若一个变数。
他们还在想着怎么应付这位身着皇亲侍卫制服的人时,就见此人手中旋出一杆精巧玉笛。
笛声长啸,带着宋玉特殊的符咒,音形如一支利箭,划开天际阴霾,奔袭千里之外……
事情紧迫,宋玉并没打算与他们久战,紫伞飞空发动千重机关。
顿见晴朗夜空中,自一把幻形巨伞之下纷纷点点,如尖锥雨刺,朝他们激射而来。
宋玉便是趁此之虚,找到结界之门,只待手中短刺将其中符咒撬开,便可大破此局,以助殿内众人。
突如其来的破空之声近在咫尺,首先打破了她的计划。
虽反应及时,但还是不防对方攻势犀利,让紧接着来的第二记重击打中肩膀。
来袭者何人?
宋玉不能见到,就好像那人已与空气融合,无形无相。
即是不见到,宋玉接连吃亏,轻易被撂倒在地。
狼狈的样子,使得那人发出几声轻笑。
宋玉听声辩位,袖中飞出短刺,灵蛇短刺落空。
听到那人颇为仓促的脚步,她又立即横出短刀追击而上,出招接连落空。
那人藏头不露尾,实在阴险狡猾。她心中已有所猜测,此人无疑就是安二的同伙荻隐。
他们有备而来,又不知大殿里情况如何。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手握短刺不断胡乱横扫。
又是几声低低嘲笑声。
宋玉听辩其位,只是虚晃一招,反手就打在了结界大门符咒上。
只见肉眼可见的平静被火焰烫穿,大殿里的撕杀风暴声随即扑面而来。
全神凝在破局之上,意料或再遭偷袭,但她已经不能分心,只想尽快破开结界。
背后突然的重击将她凝神打散,整个人也飞入大殿之中。
她慌忙回头一看,结界破口已然被修复。再回那处,破局之口早已被移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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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她再无计可施。
之前乔家进入皇城,虽经过严密的盘查,却不想乔家御水的能力已经如此出神入化。
只见场中狂风暴雨,均是从外间河水袭卷而来。几簇水柱化作怪人形态,使刺客之能对上位者进行攻击。
宴席之中的宾客官员人人均是神兴宗的有能之士,也不防之前安二暗派人手对酒水食物都做了手脚,此时应付起来颇为吃力。
面对这泱泱乱局,宋玉却顾不得其他,只关心盛道昌此时身在何处。
抬眼见皇座之上,乔津津身姿翩然却不是在跳舞,她每一招都对盛徽宇下死手。一双冷酷的眸子,丝毫不见昨日热情。
盛徽宇对她如此改变,不觉意外,或是早有防备,让她一再偷袭都落了空。却是疏忽了乔汩的袭击。
刚刚还稳放于笼中的灵泉兔子,现已不安地跳跃在乔汩身旁,加以辅助。是以频频向盛徽宇吐出水球,水球热气腾腾,好像随时能将人的胸膛烫穿。
盛徽宇已不能再受乔津津的影响,幸而这时陈慕歌及时出现。
见此,宋玉再往别方寻视,终在走廊处见到盛道昌的身影。
盛道昌正被李贤等一干内侍们簇拥着寻路逃离大殿,由盛徽玄和他三个侍卫开路。看样子形势不弱,宋玉悬着的心便才放下。
只是大殿被封,水龙卷天,风暴剧烈,就算与他们汇合也是无济于事。
突地,远远摔来一人。
那人身着神兴宗内门弟子墨青色锦衣,该是一名高阶弟子。
怎么说也是身出同门,宋玉此时应该顺手将他拉住才是,但她看到了追击而来的一枚带火的咒条,一下就将弟子的胸膛击穿,让其当场暴毙。
她认得,这也是内门高阶能士施展之物,不禁扭头去看。
原是神兴宗宗主龙秉珩,他身形魁梧,一举一动之间劲风凛凛。那一双手掌如钢如铁,早就让他炼得坚不可摧。此时毫不留情,一掌掌似带火花打出符咒,张张击在反叛的弟子身上。
原来,内门弟子也在不知不觉早让外部势力渗透。
可是此时将他们处决了,也不见得对形势有加成。
要破局,必先控制住殿内风暴乱象。
只见,大殿之颠,一袭黑衣斗篷咧咧作响,随着巨风肆意张扬。其人作法,动作大开大合,颇有气吞山河之势。便就是他引导了暴风乱象,搅得这长乐大殿不得安生。
他,就是荻现。
是龙秉衔此刻首要对付的人,只不过身边叛徒频出,阻碍了他的动作不说,想要用阵法克制对方,护法的人手还不够。
这时,他看到了宋玉。
“宋玉!”龙秉珩忽地一声暴喝。
宋玉应声一个激灵。
“补缺!”龙秉珩毫不客气地指使她。
小的时候,以为思寸是天底下手段最狠辣的人,面对犯错弟子,她总是将他们鞭打得遍体鳞伤。后来见到龙秉珩掌门,才知什么叫冷酷无情。
因为,神兴宗内任何师父门下的弟子犯错,都是可以光明正大死在他手上的。
23. 第二十三章 殿毁乐消
宋玉虽然学习过内门一些阵法,但常年在外,没有过实践经验。此时应着龙秉珩的要求进入阵中补缺,显是有些手忙脚乱。
可龙秉珩已管不了这些,原本该是十七人共建的阵法,其受力该由十七个人分摊,可是现在反叛弟子频出,以至于受袭压力让阵中仅剩余的七人扛不过来。
顶住风暴,仿若受力千斤,几名弟子承受不住,眼神慌乱四处瞟着,在找机会逃跑。
听得龙秉珩无情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退出阵型。若有不从,一律充作反叛之罪,当场处决!”
众人惊骇,自是不敢再生别的心思,却又把心思放在了同门身上。
只要将自己身上受迫之力转移到别人身上,自己便能获得喘息之机。至于别人如何,只要出错、被罚的不是自己就好。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标对准宋玉这位不太熟识的同门。
宋玉突觉几股重压袭来,沉重的气劲挤压着自己五脏六腑。任她脾气再好,此时都不禁暗骂。
祸不单行是,一道劲风背后偷袭而来。宋玉不免分神,展开背后紫伞以作抵挡。
没想到,遭受同门转移的重压不止,那不见形相的贼人也跟了过来。这双重打击下,她不得已半跪在地,压在心口之气又加重几分,几欲吐血。
她不能再这样硬扛下去!
遂撒手离开了阵法位置。
岂料,她这一离开,阵法重压分摊到阵中其他同门身上。他们不防,瞬间压迫的气劲打得他们形神聚散,阵法顿时溃散。
龙秉衔本与荻现相争,占尽上风,突然没有阵法加持,让他被暴风所碍,顿时便落下形势。
他在此刻虽怒,却已经不能分神与这些弟子计较,只专心迎敌。
而宋玉在撤离阵法的一刹那,抡起身形,气势凌厉,反手就扼住偷袭之人。
原不是荻隐会真的隐身,只是动作太快,以至于别人总是看不清他的方位。刚才他见宋玉身陷阵法,便放胆戏弄。不料她竟然会突然撤阵,将他擒拿。
原本黑缎子一般柔美的秀发,被宋玉恶狠狠、乱糟糟抓在手中。另一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她一腿跪压着他的背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背脊要穴。
荻隐如此被按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宋玉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的脸仰了起来。这才见其面目。
早年听闻,荻现拥有一张俊秀无双的好相貌。想来这荻隐长相也如他兄长一般,可奇怪的是,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见过荻隐。
荻隐不止身法奇快如同隐形,就连存在感都非常‘透明’。
她倒是好奇,既是双生子,同样的好相貌,荻隐会甘于人后?
可这一看之下,她惊得‘嚯’了声。
火烧火燎的旧痕使他面目全非,好似怪物一般。
荻隐或许不怕死,但他怕别人看到他的反应。
宋玉的反应就让他怪叫出声,满腔是惊恐与慌张。
也就是在荻隐心神大乱之时,大殿风暴急剧加速,一如他的心情澎湃翻涌。
巨风无差别地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水聚狂凝成浪,胡乱地击打在各个地方。
本就狼藉一片的大殿,生有坍塌之险。
“荻隐!”上空传来荻现的暴喝。
荻隐充耳不闻,心中不断翻腾着刚才宋玉的神情。
在他看来,宋玉的神情有鄙夷、嘲弄、恶心等等憎恶他的行为。他又感觉,不止有她,在场所有人都一样。不堪的记忆顿时在脑海里交织,他已彻底崩溃。
宋玉见他神情过于癫狂,吓得早将他放开。
哪知,仅仅只是一眼,就让荻隐为之结仇,不管不顾朝宋玉攻击而来。
荻隐的失控,让荻现慌了手脚。
龙秉珩乘胜追击,重创荻现致使他退无可退。
然而就在龙秉珩即将要将荻现生擒到手之时。
几阵巨风由不同方向重击而来。
为避袭击,龙秉珩不得不暂缓行动。
这巨风好似不分敌我,重击龙秉珩之时,也横冲直撞掀飞了荻现。
荻现炮弹一般砸在大殿一处横梁之上,即见那处梁瓦坍塌,发出轰隆巨响。
狂乱暴风如有毁天灭地之势。
荻隐追击宋玉亦是同归于尽之态。
如此危及,宋玉还得按耐情绪四处逃窜,想找一处隐秘,再施展灵蛇异兽来对付这‘癫公’。
荻隐的癫狂是荻现始料不及,即便二人天生心有灵犀,又从小修习默契,可在这个时候荻现无论怎么施法心灵神通,都无法将荻隐唤回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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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大殿在暴风中接连坍塌,就连荻现和?家人在内都深陷其中,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突见狂乱之中,一道金光气劲伴随着动人心魄的嘶鸣声划破天际。
原是龙秉珩率领一众弟子为盛徽宇护法。
而弛魏已从外部瓦解敌方结界阵法,及时送来镇国之宝‘惊天神弓’。
此器千斤之重,金光灿灿的的弓身与弓弦都透着举世无双的尊贵。它灵气逼人,教世间万千宝物为之失色。
如此神器,乃是历代‘天火阁’大师不停加强历练打造而成。
能动用此器,非二阶以上实力不可。此器灵气过盛易乱人心绯,非心智坚韧不拔之人不可。加上此器出世天时,能与之契合的人又非‘天元正神’命格不可。
‘惊天神弓’刁钻的条件,实难有驾驭得了它的人。就是十年前皇城大乱,当时的皇帝盛道昌不得一用它御敌,便就是因为命格有些微差别而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如今,‘惊天神弓’竟在盛徽宇手中发出奇效,实在令人诧异。
且不说盛徽宇出生时就被测评资质平平,他如今是怎么有了二阶实力。就说命格,世人皆知,他绝非‘天元正神’!
然而,那一气劲之箭确实让风暴消停。
就在大家以为能重见天日之时,只见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奇大无比。
当那月亮出现青山绿水的影象之时,他们知道又是敌方所设幻象。
但此意又是何解?
一袭雾蓝色的衣衫,少女身姿绰约。她坐在茂密的青山中,透明的小溪边。素雅的背影莹润着月之光华,一如月宫仙女。
当她回过头来,在场众人都不禁为之震撼,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绝美的容貌!
“表哥……”少女的声音也不比容貌失色,轻盈柔美,悦耳动听。
少女的表情从喜悦到失落,动人神情无不让人为她揪心。
听她幽幽自言,“表哥,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你说过等你杀了荻冲就来接我,就算杀不了他,走时也会接我离开万山……”
这时,人群中已有人认出她来。
“她……她不是金皇后的侄女吗?”
“对!她就是金郡主!”
如此一来,他们又把惊奇的目光望向阵法之中,手握金弓的男人。
24. 第二十四章 神光再现
十年前,世人皆知鑫盛神洲的郡主金逐月美貌无双,冠绝五洲。
那时鑫盛神洲的皇后姓金,是前朝皇亲金家之后。金家人丁凋零,甚显珍贵,金逐月便是在皇后姑母的护佑下长大。
金逐月与表哥盛徽宇更是青梅竹马,金皇后乐见其成。
可是盛徽宇却有别样心思,每每看到表妹如此好相貌,总觉得从此深锁后宫,发挥不了天赐的价值。他希望表妹能以这样非凡的美貌,发挥于自己、于国家有利的功用。
当时,正逢金皇后疾病去世。
盛徽宇的生母虽贵为皇后,但他从来不是皇位继承人的第一人选。
前有父皇的贵妃所生大哥盛徽仁,他拥有‘天元正神’的命格,为人仁厚,早有众星捧月之相。后有父皇的宠妃诞下三弟盛徽泫,命格稍逊大哥,可是天资过人,天赋异禀,也是被寄予厚望之人。可想而知,盛徽宇此后举步维艰。
于是,他必须要有立功的表现,以谋前朝侍臣的青睐。
金逐月从来都以盛徽宇马首是瞻,她乐于帮助心爱的表哥在朝廷站稳脚跟,这便促成了她的人生悲剧。
荻冲生性风流,身边美女如云,可是金逐月的到来让一干美女黯然失色。
荻冲从此迷恋上金逐月,一度为其痴狂,几乎倾献万山所有,只为求得美人一笑。
盛徽宇便是趁此时机,重创万山,甚至杀死荻冲最得力的儿子荻祸天。
可事成之后,他并没有带走金逐月。
金逐月此后在万山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人知道。
世人只知道,鑫盛神洲的金郡主因思念过世的姑母皇后,郁郁而忠,其孝心可嘉,便是盛徽宇上位后将其追封为公主的理由。
此事秘辛,盛徽宇不能让人所知。也想荻冲手段狠辣,不可能让金逐月活着。金逐月死了,事情也就尘封了。
可他失算了,荻冲爱惜金逐月,并不会将她杀死。
金逐月却是在这十年的等待中,心力交瘁而亡。
荻冲为此痛心疾首,但看盛徽宇生活却怡然自得,还大办生辰宴会,他心中犹不平衡。又想起十年前为报子仇,杀进神兴皇城,功败而归,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表哥!”
圆月之中,金逐月准备泣血苦诉,要将盛徽宇一切不齿的行为告知世人。
盛徽宇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护法就位,他再次搭弓。
“你好狠的心啊!”
月中影象的美貌女子见他此等行为,惊怒交加,恨意即要冲出圆月。
气劲为箭,呼啸天地,狂浪一般将圆月袭卷。
圆月凋落,却见一抹黑影破浪而出。
随之而来是一道悲愤的男声。
“盛徽宇,你个阴险之徒!我要挖你心肝,祭我爱妃!”
彪悍的声音穿云裂石,长乐大殿终于全面轰然倒塌。
顿时间,烟尘漫天。
巨大的黑影带着不可抵挡之势,击溃盛徽宇身边所有护法,盛徽宇搭弓不成,闪身躲避。
为掩护盛徽宇,龙秉衔挺身而出,弛魏趁机再结护法之阵。
那黑影不过只是荻冲施法化形而来。
然是几招交手,弛魏渐有不敌之势。不免心中惊骇,没想到荻冲如今修为精进如此,这还只是他的化形,如若本人亲自前来,事情难以预料。
这时,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天空风暴再现。
荻现已找到荻隐,一顿特殊心法辅助,让荻隐恢复理智,此时二人联手,再次以暴风乱局。
自从弛魏率人从外部瓦解了结界,此时就是离开事非之地的最佳时机。
宋玉早已来到盛道昌身边,发现之前李贤舍身为主挡了一袭,身受重伤。而盛道昌因为和贼人交手牵动旧患。
宋玉本欲护他离开。
可是‘惊天神弓’在盛徽宇手中顺利启用这件事震撼了他。
知子莫若父。
盛道昌却不知道,以盛徽宇能力怎么可能启用这样的高端神器。
是以,他停留在原地,想亲眼观瞧其中蹊跷。
如今乱局再现,宋玉提议还是先走为妙,就连盛徽泫也力劝盛道昌先行离开。
这时,逆风之中,叶一疾步冲来,给盛徽宇送来一物,‘泣鬼圣箭’!
盛道昌不由瞳孔一缩,似乎忘了怎么呼吸。
既有弓,自然就会有箭。
神弓可以驭万物作箭,一把好箭也能单在高人手中发挥作用。但只有弓与箭的搭配,效用才能翻倍。
可是,‘惊天神弓’和‘泣鬼圣箭’乃是镇国神物,却从来不安放在同一圣殿,是因其物灵气过盛,处久生妖。到时更难以将器物把持。
却也是只为人才凋零的原因。
一双器物是由多名高能大师,就灵物器材共同制造,注入心血非比寻常。以至于从没有人能将双物一同把持。
就是十年前的盛道昌,时逢壮年,修为更是当时‘鑫盛’之首,以他之力也只能勉强运用‘惊天神弓’,更何况旁人。
此刻,在弛魏与叶一等人的护法下,‘惊天神弓’不但再次在盛徽宇手中发出灿星光芒,就连‘泣鬼圣箭’也发出特有的嗡鸣之声。
乍听之下犹如万鬼泫泣般阴森,令人寒凉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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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弓箭相搭,双物活力迸发。声逐扩,似要穿人耳膜。却又听得声音宛转渐起,愈发变作悲悯。
好似寺庙或道观中吟唱作念一般,且有万人念诵辉煌之感。这顿时让在场众人都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势欲发,众人心潮异常澎拜起来。
宋玉曾经历过十年前神兴皇城变故那一战,她从旁得见‘惊天神弓’在盛道昌手中运作时的闪耀奇景。
如今神光再现,‘神弓圣箭’齐发,光辉更胜从前。
圣箭离弦,散若繁星,并不凌厉,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攻击力。却见那抹邪恶黑影身陷其中时,使其一瞬戾消。
黑影碎在灿光之中,灿光抛在空中,像一条银河。
当银河之‘水’倾泄洒下,众人如入天宫,陷入星群,置身神秘奥妙之地。
宋玉忍不住伸手抓住面前即要流逝的星火,张开手时,却恍如梦幻。
轻飘飘,火星消散。此战告捷。生俘荻子。
众人皆是感动落泪,跪地声声呼,当今鑫盛皇帝真乃‘悯天神君’在世!
相传天地之初,各方混乱,修行更不得要领,以至于妖魔横生。
乱世之中降生一位天之骄子,魏悯天。
他修行神速,未达壮年就已经修入近神境界。他以神力镇压乱世妖魔,又以道义公理处置人伦乱象。他为人间留下许多智慧财富,就连化神飞升之时,肉身也结出五颗舍利造福修行众生。
人们将他看作真神,冠以‘悯天神君’之名,五洲每个地界都设有他的庙宇,让人供奉、信仰与崇拜。
铸造这双‘神弓圣箭’的材质,便就是由一枚‘神君舍利’所构成,启用器物的功法也是由前人根据‘悯天神君’遗留的修行神册改编而成。
而《神弓圣箭》功法,向来只传鑫盛皇帝。鑫盛子民拥戴有能力启用‘神弓圣箭’者,有能力驱策神器,才能保护鑫盛,造福鑫盛。
想在十年前,盛道昌退位操之过急,盛徽宇又资质平平,表现亦是不及其兄。要当皇帝,向来不教人看好。再加上,盛道昌不时插手前朝事务,很难不让人联想当初传全于他,只是权宜之策。
可如今,他能启用‘神弓圣箭’一鸣惊人。众人只想,必是盛道昌亲自授予了他相应功法。这便是盛道昌真正认可了盛徽宇这个皇帝的举动。
他们虽有些意外,但看结果,也皆是服气。
甚至已有人夸赞盛徽宇不逊其兄盛徽仁。
然而,盛道昌听了此番言论,已是苍白了脸色。
他瞪大了眼睛望向远方那众星捧月般的所在,似有话要说,一张嘴却吐出了鲜血。
25. 第二十五章 重组竞宝司
丹枫殿内,依然是药烟袅袅。
宋玉悄眼望看上首之人。
盛道昌其实不过年逾半百,只是十年前的重创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而半月前长乐大殿变故之后,他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现在看起来耄耋老人一般。
双眼混浊,眼神也显得无力。
李贤虽重伤,却更忧心主子的情况。
往常向聚仙池山庄送来的一车车珍贵之物,如聚灵神器、养伤奇丹,就连灵材秘药都让李贤一一翻出,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这些天也有宫里内外神医早晚来看,只说太上皇伤无大碍,大抵是伤神所至。
宋玉默不作声,只管垂首听讲。
盛道昌最近关心宋玉历来‘行商’所学习的东西,天天唤她来跟前考校。态度也不似从前亲切,变得严肃非常。
连带着李贤也不苟言笑,气氛相对紧张。
特别在问起这些天登门宋府的客人时,整个大殿静得连他人的呼吸都听不见。宋玉就好像置身在放大镜里,只要一点点异常的表情和异动都能让人察觉到。
宋玉只能如实回答,昨天傍晚,盛徽宇曾在弛魏的陪同下找过她。
盛徽宇组了一支商队,就等她这个具有丰富经验的人点头当领航人。
自从长乐大殿那一战后,宋玉已然了解到盛徽宇实力不可小觑。
眼中看着的是那一箱箱他们带来的珍稀礼物,她的思绪却已经飘回前日被皇后邀请入宫的事情。
陈慕歌贵为一国之后,却从不安于养尊处优的环境。平日除了打理后宫,也会担任神兴宗内门特级学堂的考校官。
身为学堂管事的一份子,她一直在吸纳一些人才来身边帮手。在她眼中,宋玉就是最好的帮手。
当时一同入宫的还有学堂的一些学员,均是每月一考中成绩优秀者。对于优秀者,总是有些奖赏的。
陈慕歌给她们的奖赏便是放假一天,入宫游玩,吃酒赏花还会送礼。
而学员之中,便就有周妧青。看到老熟人,宋玉也一时放松下来。
饭过三巡陈慕歌领着他们一干人等去了御花园。
人间绝景,直教人赞叹。
欢畅间,一声惊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樽半人高的玉瓷束口花盆,做工精美,陷于花丛中也算相得益彰。
只是瓶口上的人头,实在教人触目惊心!
宋玉怔怔看着那张脸,她永远忘不了长乐大殿上那一抹惊艳的红色舞衣。乔津津现在依然美艳绝伦,只是一双眼睛失去了神彩,偶尔睫毛一垂,表示这还是个活人。
学员们没有不害怕,有那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学员还颤着声音问:“皇后娘娘,这是灵植?怎么跟人生得一样。”
陈慕歌亲昵地搂地搂小学员的肩膀,仿佛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她温柔地回答他,“这怎么可能是灵植呢?这是人。”
“啊?”小学员面露惊惶之色。
小小的花盆怎么将人装进去?况且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该是一个非常美的女人,谁又忍心这么做?又展示出来!
陈慕歌给他们解释,花盆这么小,一个那么大的人当然放不进去。得像修剪花枝那样,将她修剪齐整才能将她植入。她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人,让人一见倾心那种美。可惜做了背叛皇上的事情,自然遭到惩罚。将她展示在这里,便就是要告诫所有人。
“对皇上不敬者、有异心者,皆会受到不可想象的严厉惩罚。”说这话时,她别有深意地看了宋玉一眼。
所以盛徽宇提出让她进入自己商队的事情,她答应了。
想当时,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绝。
此刻,宋玉向盛道昌发誓,那只是脱身言辞,自己对太上皇才是绝无异心。
盛道昌看了她多久,大殿里就沉寂了多久。
终于,盛道昌对她下达了指令。
竞宝司重组。
盛道昌已拟好了名单,名单里只有四个人。
宋玉、岑小星,周源风和盛林灵。
宋玉经验丰富,便由其担任竞宝司‘指挥使’,因人员暂不充足,等级暂不设列。她可直接对其余三人下达行动命令。
其中岑小星也是盛道昌这批义子义女中,资质最出众的一个。周源风现职神剑学堂堂主,自然是有能力能办事的人。虽说生父是周寿松,还有周远坤那样一个大哥,但其母到底是盛道昌的侄女。盛道昌知道,他的母亲将他教养得极好。
至于盛林灵……宋玉听说过她,她本不姓盛,甚至跟皇室一点血缘也没有。只因她具有非常罕见的‘天元正神’命格,盛道昌特别珍视,将她带在身边亲自培养。与他们这些义子义女不同,盛林灵不止被冠以皇室之姓,从小还有特殊的吃住优待。如今也是盛道昌得力心腹。
宋玉对成员们的成份皆无疑问,只问:“此番要如何行事?”
只有四个人,也成立不了一支商队。更何况盛徽宇那边也组了商队,大概不可明着与他对着干。
“秘密行事。”盛道昌的眉头一直不能舒展,“改名换姓,用江湖人身份行动。我已打点好‘渡云剑派’,以后你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江湖人。”
神兴宗虽是本国大宗,但江湖上也不乏小门小派林立,渡云剑派便是其中之一,可名声却不甚响亮。
“封仙城城郊东面有个‘万华寺’……”盛道昌忽而低声交代,“我已经让智修方丈将‘龙鳞烛’修整好了,到时你们可找他取要。”
龙鳞烛是天火阁匠心铸造之物,此物能助人探索秘境奇踪,这么多年来此物为竞宝司所用。
两年前在一次探索秘境时出了意外,龙鳞烛出现了损坏,这才送回维修。本以为盛道昌会将此物是送到天火阁,却没想到竟是送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里。
而那智修方丈这人也是听都没听过,但宋玉没有对此猜疑,相信盛道昌此番处理定自有原因。
盛道昌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封仙城再往东三百里,是什么地方?你可还记得?”
宋玉点点头,“是前朝‘惠帝’金开元的衣冠墓。”
记得那是七年前,宋氏商队以经商名义赶往封仙城,实是勘查附近地形,找到一个风水宝地,岑钢推测此地置办墓室是最佳。果然掘地三尺,在凌云峰下发现庞大的衣冠宝物,却独不见棺木遗体。
后经查验,确定这些物品就是前朝‘惠帝’金开元之物。
金开元是前朝最鼎盛时期当政的皇帝,那时的鑫盛神洲比如今还要光彩夺目。这最显著的功臣便就是金开元本人。
他的修为曾临化神境界,是万众注目将要飞升的修者。而他有如此成就,传言是因为得到了‘神君舍利’辅助修行。
试问天下间谁人不对传闻中的‘神君舍利’垂涎欲滴?
然而就是这么神奇的人,突然就传出暴毙的消息。
他是如何死的,至今都是一个谜。
他葬身于何处,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随着他的离去,后来继位者一代不如一代。便就有人说,金开元的后人没能把‘神君舍利’留住,可能将其随着他一起下葬。
于是乎,寻找‘惠帝’之墓在当时掀起一股不小的热潮。但是历经百年,甚至鑫盛神洲已经改朝换代,谁也没有找到‘惠帝’之墓,倒是让宋氏商队找了其陪葬品墓室。
按理说,陪葬的东西在这里,那么遗体棺木也一定在附近才对,然而宋氏商队几乎凿平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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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峰,依然不见金开元的棺木。
盛道昌说道:“这事我早在秘密调查,前段时间工部的杨西告诉我一件事。”
宋玉好奇倾听,她曾有所耳闻,杨西就月前平州城海水倒灌使地方发洪涝灾害的事情,被盛徽宇下狱,差点魂归天牢。后来是盛道昌说情,才让其免于一死。
让杨西活命的,只是一则地理消息:经修路时发现,凌云峰下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地下河。
“若是常年雨水使水土异变,金开元棺木掉到地下河中呢?”
这是盛道昌的猜想。
宋氏商队在外的这些年,明面是行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寻找‘神君舍利’,还有寻找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盛徽仁。
寻找盛徽仁的理由自不用说,寻找‘神君舍利’或是随大流想利用此神器让修为更进一步,但是宋玉知道,‘神君舍利’是盛道昌救命的灵丹妙药。
十年前的重创一点不是外界所想象那般轻,那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如今已是命悬一线的地步了。
此时得到提点,宋玉表示,这次行动一定找到‘神君舍利’,同时也不会放弃寻找盛徽仁。
然而,听到后者,盛道昌的眼神一黯,甚至眼眶泛出泪光。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艰涩地说:“罢了……不要再浪费人力物力去找他了。”
宋玉大惊,不想从来坚定的事情,盛道昌如何就放弃了?
难道盛徽宇如今实力,竟让盛道昌忌惮、小心至此?
思绪之间,原本一旁待命的度尺应着盛道昌示意,走上前来。
宋玉接过他递来的小瓷瓶,将瓶中一颗黑色药丸倒入手心,想也不想将其吞入喉中。
这便是‘纵鸢蛊’毒发的暂缓之药,每年食用一粒,宋玉早习以为常。
这时,门外有侍者匆匆来报,盛徽宇来了。
从前来时,他会恭敬地在门外等候,即便风雨烈阳,他毫无怨言。
现在过来,不等通传,他大步流星,没人敢阻拦。
脸上依然挂着笑,可是又与从前不同,如今的他意气风发,张扬肆意。
想当初荣登帝位,是太上皇禅让。只要盛道昌在世,前朝后宫若有政要议异,还要来聚仙池山庄请示。这让他这个皇帝当得颇不是滋味,如今可好,一切不稳定异动,都在绝对实力的展示后臣服。
自长乐大殿一战后,来聚仙池山庄给太上皇请安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一路行来,就连大殿外也不见孩童练武与嬉闹之声,盛徽宇自然心情大好。
盛徽宇心情有多好,盛道昌的心情就有多阴沉。
“朕组建了一支商队,只等有经验的人帮我领航。还恳请父皇让出宋玉。”看盛徽宇咄咄逼人的样子,并不是在请示。
“皇上……”李贤察觉到盛道昌呼吸不畅,斗胆插嘴,“圣父近日多有操劳伤神,此事还是改日再……”
话还没说完,李贤已觉无形的气劲压来。
惊慌地抬眼一看,盛徽宇正冷冷盯着他。李贤再说不得话,一丝鲜血从嘴角涌出。他连忙跪伏下身,没敢再多言。
殿中侍候的内侍们均也低下了头,垂着眼,一时间殿内静得可怕。
盛道昌自知已经无力与之抗衡,挥挥手让李贤、度尺和思寸等内侍于殿门等候。
“她已经不在我这。”盛道昌幽幽说道。
“哦?”盛徽宇不信,“朕今日遍寻全城,除了山庄,她还能藏到哪里去?”
“你搜。”盛道昌气愤说道。
盛徽宇就等他这句话,“那么,朕就不客气了!”
盛道昌勃然大怒。
盛徽宇今天是有备而来,真就让带来的一干手下去山庄各处搜寻。
26. 第二十六章 不慈不孝
此刻山庄内外,重兵把守。
士兵的几个小分队在弛魏指挥下,对山庄各处进行严密的搜查。
期间若有山庄内侍不从者,均变成刀下亡魂,就连宿房内的孩童们有议异者也不会轻放。
是以,今天的聚仙池山庄显得格外紧张。
见大势如此,盛道昌强制镇定,突然提出一个提议。
“我可以把宋玉给你,但你……”盛道昌的话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要把你大哥送回来,无论生死。”
盛徽宇一脸意外神色,“父皇您在说什么?大哥他……”
盛道昌幽幽说道:“‘神弓圣箭’的心法,历来是皇帝亲传继任者。我曾私下传过盛徽仁,可却从未传过你……”
盛徽宇突然笑了笑,颇有些无奈,而后他冷冷说道:“您别忘了,我母后可是前朝金家皇室后人!‘神弓圣箭’功法也是她家传密宝。”
盛道昌当然不信,若这一脉的金氏后人知晓‘神弓圣箭’功法,如今‘鑫盛’也不会轮到姓盛的当家作主,不过他还是说:“这个理由……倒也合理。”
盛徽宇也不恼,“我知道父皇家这些年来为大哥的失踪殚精竭虑,但是也不能胡思乱想。大家都知道,我向来敬重大哥,这些年也从未放弃寻找他。”
盛道昌看着他的眼神里已全然没有了温度,甚至连失望都没有了。
“大家都知道?”盛道昌沉吟着,说道:“你击退贼人,的确是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你现在在鑫盛已是彻底站稳脚跟。你不仅击溃荻冲阴谋,更是生擒荻现和荻隐,你又在五洲名声大躁。况且你还帮助‘堤洲’江家除掉乔家这一祸害,他们江家应该非常感激你吧。”
盛道昌点了点头,似乎也赞叹他一石三鸟的壮举。
盛徽宇真就把这话当作了夸赞,“我从小都觉得,我并不比大哥差。”
“我从来不觉得道行、修为能评定一个人是好是差。”盛道昌微微一笑,笑中略带鄙夷之色,“他对父母亲善,对兄弟仁爱。这些你可比不了。”
盛徽宇忽而双眼一瞪,几乎要从眼睛里冒出火来。
守在殿门的李贤和度尺突敢殿中涌出杀气,均都戒备起来。
却是思寸不知何时起了倒戈之心,站到叶一身边,与二人对峙。
李贤和度尺均有一丝惊异。
然而,殿内没有暴发欲起中的冲突。倒是传来盛徽宇的朗笑之声。
盛徽宇并不是被气笑的,而是真真觉得可笑。
“对父母善良,对兄弟仁爱……”盛徽宇笑道:“那你何尝又对儿子仁慈过?”
盛道昌有些疑惑,自认虽有偏爱,但也从未亏待过他。
盛徽宇见他一脸无辜,只问:“你看到荻现和荻隐的时候,就没有想起什么?”
盛道昌费解。
“难道你没有想起,曾经你也有一对双生儿子?”盛徽宇接着问。
盛道昌赫然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忘记了,我却没有忘记我那位早夭的双生兄弟。”盛徽宇似在回忆从前,“你说你多年没有达到‘破神’境界,是因为诚意不够,需要上天指引修为才能更近一层。还说需要‘天元正神’命格的至亲骨肉来祭天,才能与天上神仙沟通……”
“你胡说!”盛道昌已脸色苍白,“是谁告诉你的?你母后吗?她有臆症!”
盛徽宇冷冷看着他慞惶的面孔,“没有人跟我说,是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
他冷哼一声,又说:“这件事如此荒唐,你怎么可能让人晓得?所以你也不会知道,在你与‘巫神’秘会这件事的时候,我和阿宇因为玩乐,一同藏在你龙椅背后。”
瞬即,盛道昌背脊生出冷汗,原本舒服的长座椅塌此刻如坐针毡。颤着腿站起身,盛道昌抖着手指着盛徽宇,“你和谁藏在龙椅背后?”
他不答,自顾自说道:“那时人们都说鑫盛神洲真是好福气,几年间先后有两个位‘天元正神’命格的皇子降生,一个是盛徽仁,一个是盛徽昭。”
盛道昌好像看见鬼一样,双眼充斥着血丝,“你到底是谁?”
“虽是双生子,但出世时到底相差一个时辰,仅仅一个时辰,就拥有不同的命格,命运真是奇妙。”盛徽宇叹惜说道:“明明都是拥有‘天元正神’的命格,你却选择用盛徽昭去祭天,也舍得用一个这样珍稀命格的人用作祭天?”
“后来我才知道,祭天是假,忌惮金家后人是真。”他也不妨将自己猜测娓娓道来,“六十多年前,前朝金氏一族,人丁凋零。当时我们‘盛祖’是在朝的高官要员,在金氏皇族的授意之下暂代皇帝政务,改朝换代也就是顺理成章之事。后来‘盛祖’为彰显大义,规定盛家世代需与金家皇族后人结亲,岂又不会担心他们起势夺权?我母后所生一子无论命格或天赋,亦是将来当皇帝的最佳人选,你又岂可容得下金氏血脉掌权!”
“够了!”盛道昌怒道:“一派胡言,你别再说了!”
“盛徽宇能苟且至今,不是因为他又能得你多少看重。”盛徽宇仿佛在说着一些事不关己的话,“而是因为他就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且他的母亲自愿死去,以打消你的疑心。”
“阿昭……你是盛徽昭。”盛道昌并不想作如此猜测。但是能启用‘神弓圣箭’的,除了修为与功法配合外,最适当的就是命格相契者。
他并没有否认,“阿宇虽然资质平平,但他心智早熟许多。他被你的人带走的时候曾经嘱咐过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盛徽宇’。我一直谨记在心。”
“我早该想到的!”盛道昌喃喃自语,跌坐在椅塌之时,他早已面无血色。
盛徽宇说:“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也不会想到的。因为你从不曾亲近过我们,哪能分辨我们兄弟俩谁是谁?”
“你真是居心叵测!”想他自幼城府就如此之深,盛道昌震惊之余,不禁双目含恨,“你就真那么想光复金氏?”
盛徽宇无奈地笑了笑,“父皇,你真真糊涂啊!我姓盛,是你盛道昌的儿子!”
盛道昌闻之一怔。
“我之所以‘居心叵测’,不过只是想活着。”盛徽宇淡淡说道:“能活着,谁想死啊?”
盛道昌半晌不语,脱力般斜靠在长椅上,怔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好似才第一天认识他。
盛道昌惊讶地发现,他和自己年轻的时候竟是如此相像。
终于,盛道昌低下头来,“是我的错,竟然疑心我的儿子。”盛道昌垂首泣泪,俨然一个彻底认输的失败者,“胜者生,败者亡。你杀了我吧!”
盛徽宇笑了,笑得极为灿烂。
“我怎么会杀你,你可是我的父亲啊!”说着这样的话,双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顿了顿,盛徽宇又说:“既然你觉得亏欠我,就把宋玉交给我。待她领航商队寻得宝物振兴鑫盛,你也算大功一件!”
“你来晚了一步。”盛道昌颓败地说道:“我听说她答应帮你办事之后,就气得一掌杀了她。”
盛徽宇目光一闪,看着盛道昌的眼神一如上位者严厉的审视。
话罢,叶一来报,有士兵在山庄后门截下一行车马,是要将一具尸体运出山庄。
盛道昌深深叹了一口气,“就是她,不信你大可去验证。”
盛徽宇半信半疑,命人将尸体送来大殿。
血布打开,一具尸体面目全非,是因天灵盖被一记火雷掌劈碎的原因。
弛巍上前仔细辨认,浅紫衣衫和那身形,确与宋玉相似。
他又蹲身查看,从其身上搜出一枚‘玄墨副令’和一支精巧的白玉短哨。这是之前送予之物,他自然认得。又细看,宋玉平时随身的千机紫伞和一双袖藏匿短刺皆都在侧,可能是盛道昌出手之时,她有还击的举动,至使两件武器均被损毁。
“应是宋玉。”弛巍起身回禀。
只是回头再看一眼,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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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昌忽地掩面咳嗽,似乎身体再撑不住,继而败露状况不佳的事实。
咳嗽欲烈,李贤也顾不得其他,冒死闯入殿内,跌跌撞撞来到盛道昌跟前,熟练地为他舒气服药。
“皇上见谅。”李贤急得大声嚷嚷,“日前长乐大殿受那贼人偷袭,致使圣父元神受损,还望皇上体谅。”
“哦?父皇可叫太医过来诊治?”盛徽宇走至椅塌前,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已满面沧桑的老人,冷漠的眼神透露着几分猜疑,“若真是元神有损,不妨我亲自帮你修整一番。”
说着,他向盛道昌伸出手。
盛道昌咳得更加厉害,猛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惊得李贤大叫内侍进来服侍又喊他们请太医,然而皇帝不发话,谁不敢动。
只有度尺回话,“属下即刻去慈心医馆!”
紧接着是叶一喝道:“没有皇上口令,谁了不准离开!”
随后,大殿外一阵响动。想是度尺硬闯,士兵们追击而去。
盛徽宇对此并无理会,再看一眼几乎只有半条命的盛道昌,“就你这样子,倒也不用麻烦慈心医馆的大能。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竞宝司的资料我也不指望你能交给我,你大可以交给三弟,如果他有胆量走进你这聚仙池山庄的话。”
这一激,盛道昌喉头涌血,竟倒头晕死过去。
李贤悲痛一声,立马倾尽自己所有修为,力保盛道昌一命。
想年幼时兄弟被生焚祭天、母亲自缢而亡,如今见那罪魁祸首此番狼狈模样,盛徽宇理应感觉到报应不爽心情舒畅才对,却怎地心生郁闷起来。
当盛徽宇离开聚仙池山庄的时候,早前带来的士兵却未跟着走。
以保护太上皇的名义,将山庄封锁,实际上谁都知道,盛道昌已是被圈禁。
殿外重兵把守,殿内万赖俱寂。
一丝丝神秘的白雾从椅塌旁桌案上的香炉缝隙中冒出,气味拥有令人静心凝神,修神复元的神奇功效。
盛道昌静卧塌上,心中深知此药香功效再是神奇,但自己怕是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所以他逼自己冷静下来,深思对策。
实因这气息浓重,以至于盛徽宇并没有发现藏匿在椅塌高背之人。
宋玉一直挨靠着奇背静坐,胸口上挂着一张‘屏息符’,本该内心平静全神运行敛息功法。但是殿内谈话让她一字不差全然听下,致使心绪翻涌。
“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盛道昌语气淡漠,并没有责怪之意。
宋玉冷静心绪,自知刚才差点暴露,便轻声回答:“这些事,我本不应该听的。”
盛道昌叹了一口气,“这些子女中,我最看重你,让你知道也无所谓。你要明白,历来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更不要被私情束缚。”
“女儿明白。”宋玉回道。
她站起身,绕出椅塌至阶座之前,恭敬一礼,“我即刻启程去往封仙城,以早日寻得‘神君舍利’。”
盛道昌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也不知能不能等你回来……但你放心,我已将所有事务提前交付给宁安王,若是将来真的等不到……你可以去找他,他会帮你彻底解除‘纵鸢蛊’。”
“是!”宋玉即跪地行一大礼。
盛道昌挥了挥手,默默闭上眼睛休息凝神。
血布裹着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抬出去,李贤候在一旁打理,此时示意宋玉过去。
李贤亦是历经这些天的变故,变得憔悴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血布里的尸体就在刚才已让他转移到殿门旁边的炉鼎之中,此炉日常用于放置香灰之用,如今尸体得香灰掩盖,可暂时不让人发现。
宋玉施法幻形易容成那尸体模样,现让李贤用血布包裹住,为防意外,他还在身布隔层打了一道‘屏息符’,这才招呼内侍进殿。
虽然山庄已经被士兵严密把控,但日常这生活却是不能亏待了太上皇,更何况此血布里的尸体还曾是皇上与弛大将军共同验证过的。
27. 第二十七章 奉旨抄家
天下万物皆有来历。
义庄收尸也要登记入庄尸体从哪里来,因何而死,停灵到几时,是要风光大葬还是一切从简。
但今晚送来的尸体并不用那么繁琐,送尸而来的两名男子皆是穿着皇城士兵服制,且掌令牌,说扔去乱坟岗了事。
这属于官家差事,义庄管事便没有多问,且把尸体停在后房,打算天亮之时再拉去后山乱坟岗烧了。
吊诡的是,那具尸体不知在何时凭空消失了!
管事心惊,却不怕尸体变作鬼怪,而是心疑其中另有蹊跷。遂即奔出义庄,赶往城中去报官。
然而,神兴皇城中,一片肃杀之气。
长街之上,见士兵来去匆匆,也不知怎的,多位高官要员今早被奉旨抄家。
有官员不服旨意当场拔刀拒捕,即见街上刀光剑影,厮杀声不绝于耳。路边小摊小贩皆数收拾避走。
义庄管事随着路人被赶到街角,看街中雷厉风行的士兵们人人杀气腾腾,他深觉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未曾见,那一具失踪了的‘尸体’,奇迹般地站立在他身后,漆黑的瞳孔里暗藏杀机。也就因为他原路返回的举动,无意中使自己逃过杀身之祸。
宋玉一袭布衣朴素,长发挽在头巾里,挎着满满一篮子的簪花与绢布,置身于摊贩人潮之中,看起来就是个走街穿巷的小商贩。
她本是想乔装卖簪花的小贩混出皇城,哪成想城门过于森严,她不得不暂且隐入繁杂的城中集市。
盛徽宇在他的生辰宴上大显神威,实力足已震慑朝中内外,便也能预料他将要清除异己。此刻在城门处张贴出盛徽泫三大造反罪证的内容,看起来不算牵强,似乎蓄谋已久。
让宋玉暂时庆幸的是,盛徽泫早已闻风而逃。
人群避让,只为让快马于直通城门往外而去。
只见弛巍身形伟岸,银衣盔甲气势凛然一马当先,身后一队士兵紧随其后,浩浩荡荡,飞马扬尘。
为避腥风血雨,宋玉低调行路,专捡无人小巷奔走。
却没想到,血雨飘零洒满皇城每个角落。
“小姐,快跑!”小碧一声惊呼,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痕,为主子拖出一丝生机。
青丝慌乱,华贵的长衫与斗篷因刀剑而败相,白皙的脸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或是周妧青此生最狼狈的模样。
小碧修为浅薄,拼尽了全力以身卡刀才勉强拦下这名差役的致命一击。
然而差役并不打算放过即将要得到的‘功绩’,长刀被卡,便将刀柄旋转,只见精钢刀柄刹间脱离刀身,自为长棍。差役将其甩脱出手,便就朝着周妧青背后袭来。
周妧青感觉后背生风,慌得侧身避让而倒在地上,却见长棍好似长了眼睛,也随即调转了方向。
她即又慌举剑相抗。
这才惊觉,手中剑早在刚才的交战当中已残断半截。
精钢长棍在那名差役的施咒之下,只待施咒一击,即中要害。
攸关时刻,突听‘铛’地一声震耳巨响,便见漫天红色花瓣散落,而后再是长棍被击断两截掉地的声音。
差役惊惧回头,只见不知何时,已经让人近身。
宋玉身法奇快,手持几枚簪花充作武器,连番向那差役击打去。
簪子震动使粘合其上的花瓣震离,纷纷扬扬,好似雨落。
最终,红色的花瓣混合着差役的血水,掩盖在尸体上。
这条小巷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妹!”宋玉来到周妧青身前唤到。
周妧青知道她是宋玉,只是从来未见过她凌厉如此之态。
“玉姐姐……”她慌慌回过神来,转头找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小碧。
长刀深深卡在小碧的左腿膝弯里,血流不止。
周妧青连忙帮其点穴止血。
宋玉也帮忙把刀从她膝弯处取下,立见血骨模糊,看来膝下小腿已经保不住了。她不动声色,从簪花篮里翻出早备下的伤药,将其伤口勉强先作包扎。
小碧已来不及感激,连连要求她们趁追兵未到快些逃跑。
不过多时,巷子外面果然传来脚步嘈杂。
周妧青要把小碧抱起,一同逃走。
“小姐,你快走!”小碧连忙抬手拒绝,自知伤重已成拖累。
周妧青那肯放她,虽是主仆,但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当然深厚。
小碧突然横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小碧不能成为小姐累赘,只能自刎于此……”
周妧青一惊,连忙惊呼阻止。
记得那时周妧青母女被周远琨软禁,便是小碧不顾危险生死爬上宋府墙头求救,如今又甘心再为周妧青豁出性命。如此忠义,是在宋玉意料之中,可眼见时还是略为惊讶,又十分动容。
听到巷子口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宋玉连忙从周妧青身上解下斗篷,给自己披上。
“我去引开他们,你带小碧往那边藏起来。”宋玉对周妧青如是说道,临了又对小碧说:“小碧姑娘你可别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破败不堪的墨绿色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却让周妧青觉得她的背影闪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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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光芒。周妧青顿时心中澎湃,悔想从前独学寡闻,如今自己要有她那样的胆量与能力,何至于家族遇难时落得如此狼狈。
盛徽宇不止要清除盛徽泫的党羽,就连盛道昌的亲信也不会放过。而周妧青的母亲王氏正是盛道昌的亲侄女,王家更是以‘制符’闻名天下,实力不可小觑,盛徽宇从来不能制衡王家,自然是他的心头大患。
如今盛徽宇能对王家下手,必做了充足的准备,王家九族此番必然难逃一劫。
‘制符下咒于皇后’是内侍们来到周家宣读的入罪圣旨,王氏并没有据理力争的打算,当时就奉旨抄家的内侍们动起手来,只为掩护周妧青出逃。
周妧青从未见闻或经历过如此动荡之事,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想起二哥周源风常年在外办事,现下不在皇城虽逃过一劫,但可想而知就算在外也怕自身难保。
前有父亲海上遇难,后有大哥犯事,如今抄家之祸……竟是在半年之间家破人亡,过重的思虑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碧意想出声安慰,却因临近的脚步,不得不止住声音。
正时,二人离刚才事发地不远的三岔口,藏于一户荒废旧院的篱笆下。
“大人,周家那女的往那边去了!”一名差役在远处叫道。
“一个人?”这道压迫感的男声仅与他们一墙之隔。
二人皆是心惊,怕是她们逃得慌忙留下了线索吧,不然也不会三条岔路,他偏往这边来了。
“是的!”远处差役回答道。
“那还有一个呢?”
这句话就仿似在她二人耳边说出,惊得她们心惊胆颤。
而就在这时,小碧往周妧青手中塞了一个东西。
周妧青低头一看,是一枚折成三角的‘隐息符’。即惊见小碧这时已经起身,拖着残腿决绝地翻跃墙头跑走了。
紧接着,墙外那人一声‘追’,只觉那些凌厉的脚步声,声声踏在她的心头上,既惊又痛。
巷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周妧青的心却始终不安,她心跳如雷鼓,起身张望。略带侥幸想象小碧机敏,逃脱追兵,现或许能藏匿在哪一处。可遍寻这条深巷,不再见小碧踪影,还差点再次暴露身形,好在宋玉藏身于暗处将她拉了一把。
宋玉只见她独身一人,不免问起小碧。
周妧青再也忍不住,拧着眉目泪流不止,悲痛不能放声的隐忍几乎要抽干身上的力气。一丝鲜血悄无声息从嘴角滑落。
宋玉连忙出声打断她胡乱的思绪,并指引她调稳内息。
28. 第二十八章 逃亡
神兴皇城不安的一天,直到傍晚夜幕来临时都没有结束。
每条大街上除了巡查的士兵,已鲜有路人行动。
早上朝廷被抄家的几个达官显贵均出现了抗旨叛逃的行为,现已封锁城门,全城搜捕。是以没有人敢在这种节骨眼上街走动。
平民百姓惶惶在家,本以为相安无事。朝廷却已经组织差役登门搜查。
看人下菜碟的差役收了富贵人家的‘辛苦费’自然会对人客客气气,搜查之时对物品轻拿轻放。要是到了那些个穷苦人家,差役们恍若变身成土匪,甚至见人家姑娘颜色姣好,不免上手调戏一番。
宋玉和周妧青此时已经换上了带补丁的布衣,脸和手也擦了许多灰,就连头发也头巾包得严实,甚至收息静气,敛下眉目,好似寻常百姓一般。
然而她们身处‘云散北街’本就是普通平民区,差役也就料想他们不仅穷,且还没背景,不由口出污言,问她们是哪个馆子的‘姑娘’。
周妧青不明白馆子‘姑娘’是何意,只唯唯诺诺敷衍了事。
宋玉知悉他们龌龊心思,却也忍了下来,只说她们姐妹二人是从乡下来皇城投奔表亲。在此寄住时日尚短,并给了他们一些‘辛苦费’,让他们通融一下。
哪想这个带头差役接过钱财,却欺负她们是乡下来的,加上周妧青一脸懵懂的样子甚是乖巧,惹得他猥琐地伸手要往她脸上捏一把。
宋玉眼疾手快,忙将周妧青拉到身后。
眼见带头差役面露不爽,宋玉忙说:“我表弟叫陶戈,日前得已进入神兴宗做内门弟子……”
话说于此时,带头差役听了,狐疑地打量她们。毕竟能进内门的,都是贵门出身。
宋玉紧接着说:“他说他已拜在‘传功司’的执事老师伏峥的门下。”
听闻,除了站在她们面前盘查的差役外,其他正在搜屋的差役们具都停了翻箱倒柜的动作。
“听表弟说,能在皇城中领皇家差事的人,多是他神兴宗的同门……”宋玉笑道:“还望各位同门师兄高抬贵手吧。”
那差役清了清嗓子,似乎在调整一个友善的状态。
只因她给差役们戴上了与内门‘同门’的高帽子,自然会让他们心生优越之感。
虽都属于神兴宗的弟子,但内门和外门还是有区别的。内门弟子拜师都是名师大宗,领的差事都是朝廷要职。而像他这样的差役不过只是衙门杂事,多数人是外门出身,所拜之师都不算有名气,修为阶级也不算太高。继而外门总是低人一等,他们向来对内门人恭敬有佳。
这位差役不认识陶戈没关系,但伏峥大名五洲二地谁没听过?
宋玉所说不是作假,陶戈早前从宋玉这里拿了‘宋氏商队’的推荐信,虽得已顺利进入神兴宗做内门弟子。但留不留得下来,得到哪位老师的青睐,又是否学到本领,还得看个人本事。
他能拜师伏峥门下,却是宋玉没想到的。
就在这时,屋院大门被人推开,本在院中搜查的差役们谁都没有阻拦,反而人人恭敬客气称来人一声‘师兄’。
他们并不认识陶戈,但认识他身上所昭示的神兴宗内门服制。而且他们有些人岁数也不比陶戈小,却因自己只是外门弟子,必要谦卑一些。
“师兄原谅!不知此地是师兄贵宅,多有冒犯,望师兄见谅……”此时的带头差役又变换成一幅讨好模样,频频给陶戈赔不是。毕竟已经把他家弄得乱七八糟的。
常年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虽说当初回到皇城且有宋宅安家,可宋玉十分不习惯。居安思危,她不得不为预感的危险作好准备。
前段时间差陶戈外出办事,宋玉便利用他的身份在‘云散北街’盘下了这间房舍,而陶戈也是在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名下居然有着这样一间房产。
今早皇城大乱,陶戈第一时间去到宋宅打探消息,屋宅空空,他是在主卧房间内墙的暗格找到宋玉的留言。知悉她会来此,就在此间等了一天,却迟迟不见她来,继而出门相寻。待天黑时,他再回来,便见到这些人和事。
陶戈仗着内门弟子身份,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终于将差役们都打发走了。
当关起门来,陶戈亦是现在才知道,在他家柴房地下还暗藏着一口箱子,这也是宋玉之前悄悄备下的。
箱子里不过是几件衣物,一些盘缠还有以及一些易容器具,似乎早就料想有今天。
在箱底还有一件用白布包裹的物件,便就是之前周夫人所赠的蝴蝶双刺,现下也只有靠这双武器保命。
宋玉在明面上是已死之人,周妧青又是通缉要犯,皇城于二人而言不宜久留。如今出城之计,宋玉想到了弛巍的将军府。
虽说弛巍不在家,但陶戈还是能上门去找夏晶和夏莹两姐妹。从前私交甚好,现下皇城局势动乱,他去探望她们一切是否安好。
如此意图,让夏莹这丫头好不感动。
夏晶却留存一份谨慎。
“即是皇城动乱,你必是先去过宋家吧?宋玉她还好吗?”夏晶问。毕竟宋玉是太上皇那边的人,现今聚仙池山庄已经被封锁起来,想宋玉处境应是不太理想。
陶戈不答,只说:“通缉皇榜未将她入列。”
听闻,夏晶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夏莹却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只知道看见陶戈就非常高兴,拉着他给他说这些天的近况趣事。
陶戈也乐得听言,仿似从前在将军府任职时与她们茶桌小聚一般。
夏晶不动声色,趁着侍女端来茶水的时候,斥责侍女端来陈茶,待客不佳,是以要亲自去茶房备茶。
陶戈少见她这样疾言厉色,连忙劝阻,只说如从前随便即可。
夏晶则说:“你已不比从前了,从前你在府中当差,大家共事自可随意。现在你可是神兴宗内门弟子,将来出师可是要跟将军共事的,自然已是贵客,就不能这样随便了。”
陶戈一怔,便任由她去。
只夏莹满不在乎,悄悄和陶戈说:“陶哥哥,你别在意。今天外边发生这么多事,将军又不在府中,姐姐难免紧张。”
陶戈看了看夏莹充满善意的笑容,也就释然了。虽有亲戚引荐入将军府做事,当初来时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野小子,多亏夏氏姐妹的提点,他才能在职务上有所开窍。后来离开将军府也是他自己的选择,现在又怎能怪她们与他疏远了距离呢?
夏晶去备茶是假,她叫来侍卫总管,让他多派人手,监察好府出动静,不容任何纰漏。
然而‘纰漏’早在陶戈进来时,就一同来了。
宋玉和周妧青是从将军府大厨房后门翻墙进入。
弛巍的家族世代征战沙场,现如今家中上无长辈,又因长年奔波在外,到了而立之年,却也是未曾娶亲。以至于偌大的府只有他回来时才最热闹,其余的时候大厨房是关闭状态,附近一带是没有人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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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留守人员用餐,可在自己院中小厨房完成。
能溜进将军府,却不一定能躲过严密巡逻的侍卫。
然而宋玉早在回皇城那天被‘请’入将军府的时候,心中就对此地所见的排兵布阵有所预演。是以能很合适地躲过巡逻侍卫,悄悄到达一处豪华庭院之中。
庭院之华贵,想必是府中主人的居所。
周妧青心中惊诧,她何以对将军府了如指掌?又如何知道庭院后边那口最不起眼的枯井下暗藏一个通道?
这还是原于宋玉还小的时候,此宅于前主人谢影的失踪而荒废。度尺将他手下这些弟子组织到此处进行‘互猎’考核活动。却是度尺出于私人目的,借由名头,对屋宅探秘,以寻找他谢影师兄神秘失踪的线索。
宋玉不知度尺找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但她因为躲避猎杀,误闯此地,偶然才发现这枯井之下别有洞天。
她也曾告诉弛巍府上有密道通往城外,以为凭借他谨慎早就将此地封锁,但没想到,这口井还在,井下的地下室也在。只不过石门已被几道铁链封锁。
细看铁链并不陈旧,宋玉猜想或是弛巍所设,但不知他欲意为何。
没有多想其中原由,宋玉只拉着周妧青在这地下通道狂奔。
半晌,再见天日时,已身在皇城外某处野林之中。
宋玉和周妧青皆是灰头土脸,任谁见了怕都误以为是乞丐吧。
然而乞丐是出不起钱购买两匹马的。
皇城动乱实属突发事件,皇城大门封锁突然,致使城内之人出不去,要进城做买卖的商贩也只能滞留在皇城外,等待第二天的入城机会。
他们扎堆就地对付一夜,是以城外这片空地货物琳琅,俨然成了一个小集市模样。
这个临时小集市什么东西都有得卖,甚至是关于皇城内外的新消息。在他人的谈话中,宋玉和周妧青均已听到,周源风在逃离神剑堂时被同门抓捕。
一时间,周妧青可说是六神无主。
宋玉担心竞宝司重组会困难重重,岑小星事发前就已经被捕盗司派外捉贼,到头来被捉的人将会是他自己。而盛林灵也同样是在事发前领了差事外出,暂时可能不会被抓,但她那从小就张扬的‘天元正神’命格,一定不会教盛徽宇轻易放过。
宋玉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城门打开。当然不是因为要放这些人入城,只见城门内一批银衣铁甲的士兵们连夜策马而出。
周妧青心中紧张,莫不是来捉她的?!
宋玉忙紧握她的手,示意她镇定一点。
士兵们虽然杀气腾腾的样子,但也是招摇过路,扬起漫天的尘土。
集市上的人开始热议,这大半夜着急出兵,是哪里又要打仗了?
“嘿!”人群中一人神秘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宁安王已经返回封地‘槐疆’并举旗造反了!鑫盛啊……以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天微亮时,宋玉和周妧青经一夜休整,开始策马起程。
宋玉要去封仙城。
周妧青并不打算与之同行,她早已想好了去处。
“我虽修为低微,但我自信得王家制符工艺几分真传,我想宁安王会需要我。我也需要借他的能力一解我母亲与家族在皇城的危困。”
周妧青边说着还簌簌掉泪,不知是因为家破人亡还是因为此番双方别离伤感,但宋玉能看到,她的眼神比从前坚毅。
29. 第二十九章 栖霞村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宋玉策马暂停在山头,只见金光似火,灼灼燃着整片山岭。
山岭之间原本有一处平静无奇的‘栖霞村’,村民们几乎每天都可以看见这样温暖如画场景,可在前不久的万山贼人恶意投毒下,现在小村已变苍凉阴森。
只见枯骨吊在树稍头,坟墓林立古道边。
栖霞村早已变作乱葬岗。
宋玉找到一棵枯萎的槐树,折下一根树枝在泥上细细挖掘,终于让她找到一个中号的白瓷瓶。不嫌泥土脏污,她忙用自己的袖子在瓶身擦拭,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珍贵宝物一般。
又将瓶子放进包袱里,让马驮着,这才牵着马儿另寻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也只有在这种地方休整,才备感安全。
似乎,也有人像她这样想。
当入夜渐深时,古道上来了一骑快马,马上驮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宋玉惊醒无声,连忙将一道‘隐息符’贴在自己的马上以便收敛声息。
“已经将他们甩掉了……”男人声音温柔,为安抚对方情绪,他又说:“我们先在这里对付一晚,明天会有人过来接应我们。”
紧接着是二人下马的动静,似乎那女人受了伤,虽不言说疼痛,但从气息判定,她受了不轻的伤。
待二人窸窸窣窣收拾了一块地界安顿后,那女人终于说话了。
“应寒……”女人的声线颇为中性,从语调推测平时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她深深地看着男子说道:“何必冒险去牢里救我,你差点也栽在那里。”
“为了你,我可以死……”那叫应寒的男人真挚地说:“但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活着。”
女人忽而冷笑一声,“就算逃了出来,我想我也命不久矣。”
说话间,应寒一道符咒点燃地上的干柴,微弱的火光中是两个人紧紧依偎的身影。
宋玉心中微惊,已认出二人,只是想不到,一个冒充朝廷命官搞事的不明身份者,是怎么和皇帝身边从小培养的忠诚死侍走到一起的。
回想之前,那叫应寒的冒充黄裕前不止,还冒充小侍卫拿了前皇宫侍卫长音姗姗的印信想蒙混出城。还以为是音姗姗工作失误导致印信被盗,现在看来她被问责并不冤枉。
音姗姗当初有意助应寒出城,如今他冒险劫狱,二人正可谓是患难情真比金坚。
“你放心,总舵主一定会有办法。”应寒自信地说道:“之前在太上皇手下做事的肖阡云,便就是总舵主为她解除了蛊毒,她现在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宋玉心中一动,这个肖纤云她知道,和度尺与思寸一样,同是聚仙池山庄的老师。但她却是听说,肖阡云叛逃鑫盛之后死在了六日荒。
音姗姗也一样疑惑,“肖阡云没死?”
应寒笑着回答她,“当然没死,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
“谁说!”音姗姗有些嗔怪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骗了我!”
应寒赔笑,“不骗你,又怎么能让你上心呢?”
……
宋玉无心听他二人打情骂俏,她已经会意,近年来出逃鑫盛的人不在少数,他不说别人只说为太上皇办事的肖阡云,似意有所指。难不成让他又察觉到了她的行踪?不禁纳闷,自己‘隐息’得及好,为何他能两度察觉,疑是与他所练功法相关?
正想着,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马蹄声带来了第三个人,周远琨。
宋玉大惊,这人如何也逃出来了?
之前他逼迫宋玉交出‘十八路宝地’图址,后来得知不是皇帝指使,便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图。现在看来是与应寒有关吧?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们?”音姗姗问道。
神兴皇城动乱时,应寒便又是冒了刑部尚书之相,入到监牢把牢门打开使监牢大乱,他才得已趁机救出音姗姗,被关押在里面的周远琨也一同趁乱逃了出来。
周远琨不往他处逃命,则是一直跟着应寒他们。
“应寒!”周远琨高声叫道。
此时的他虽不再似从前位高威风模样,一身破烂的囚服让他看起来极其狼狈,可即便身受重伤,还是不改高阶修士的气场。
周远琨不忿说道:“你答应过我,引荐我进‘劈山会’!”
“不错!”应寒说:“但我都跟你说了,要进‘劈山会’得要上交有价值的东西,亦或是个有价值的人!”顿了顿,他又说:“但你不仅没有东西贡献给总舵主,本人的修为也达不到入会的水平,我很难给你引荐啊!”
“你耍我?!”周远琨双手握拳,怒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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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脸。
“我可没耍你!”应寒澄清道:“我还帮了你呢!你从宋玉身上拿不到‘十八路宝地’图址,我可是冒险扮成黄大人助你去捉拿她,是你自己没本事,拿不了图址也抓不了人,反倒还被抓了。连累我们也惹得一身骚……”
周远琨虽怒,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他居然动之以情说道:“你说你们‘劈山会’针对万山那群贼人而设立,万山贼人残害无辜,与万山有仇之人均可加入,一同铲除这些恶人……我的妻儿也是为万山所害,我也要报仇……”
宋玉这下终于了然,周远琨从未忘过妻儿之仇。虽在鑫盛朝廷位居高位,但朝廷从来无意主动攻打万山,此仇无路可报,这才搭上‘劈山会’这条线。
而对于周远琨的说法,应寒回应道:“虽说如此,但‘劈山会’并不是人才济济,是以希望入会之人均有自己所长,才不会危及时刻给大家拖后腿。”
周远琨深吸一口气,“我,周远琨四阶‘金光’修为,与三阶只有一步之差,你说我会拖后腿?”
应寒冷笑一声,“修为阶级本就是那些贵族设卡约束寒门子弟,真实的修为高低很难界定。就比如,宋玉师从度尺,只算半个内门。她曾入你府中了,你都拿不下她……”
“那是意外!”周远琨不服,“若不是弛巍从中作梗,她插翅难飞!”
应寒的笑容忽而变得很奇怪,这让远处暗中以瞧的宋玉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应寒长臂一挥,直指宋玉所藏位置,“她就在那,这回你总抓得了了吧。”
话音未落,周远琨已然抢步前来。
“妈的!!!应寒记住你了!”宋玉大骂一声,一个闪身就上了马,疾鞭加持,闪电似地跑个没影。
周远琨也蹬上了马,疾追而去。
“终于摆脱那烦人的家伙了!”应寒长嘘了一口气。
音姗姗则是笑骂:“你真损,人家记恨上你了!”
应寒也笑着说:“恨我的人多了,她算老几!”说着,他将地上燃火踩灭,“我们快换个地方吧,不然待会儿又让姓周的缠上。”
二人再次上马,应寒将音姗姗揽在怀中,策马而去。
从此,音姗姗可远离纷争,奔向自由,理应高兴才是。可她回头远远望了一眼皇城方向,眉目之间尽是哀仇之色。
30. 第三十章 西郊坟地
要去封仙城,只需一路南下,走小路穿村过寨,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偏偏宋玉进了平州城。
周远琨一路追寻,此时却只能暗处躲藏,眼睁睁看她入城,心中恼怒,却又疑惑。
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
城门士卫拦也不拦一下?
要知道现在太上皇已被圈禁,他所有外逃的心腹,包括度尺都在通缉令名单中!
宋玉当然不会让他知道,她早已是皇上亲自认证过的‘死人’,且她现下还有一个早已拟好的新身份。
渡云剑派的弟子虽不及神兴宗弟子那样威风,但到底是有修为的江湖人士,城门士兵是不会故意为难。
宋玉也知道,踏入这繁华城市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自从障气平息之后,城中很快恢复原先繁貌,就连原先的英雄镖局也换了新颜。
宋玉站在那条熟悉的大街上,只见人来人往,乐音靡靡,新改造成的茶楼比从前更加热闹。
跟小二打听,知悉便是因为之前障气缘故,英雄镖局的潇老板与家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光。
小二还说,镖局老板的妻子在此前回了娘家幸免一难,而她并不擅经营镖局,回来后将镖局卖给表亲搞茶楼后,就离开了平州城不知去向。
天黑之前,宋玉来到平州城外的西郊坟地。
找到英雄镖局潇老板的墓地,在其旁边挖了个深坑,后又从马匹驮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中号白瓷瓶,将瓶放了进去埋好。
墓碑便是刚才临时找人所刻,碑上只有娟秀几个大字:侠女潇渔之墓。
“你冒用她的身份杀了她,如今怎么又起了慈悲心肠,竟把她的骨灰给带回来?”
周远琨的声音在树后低低传来。
他已把囚衣换下,一身江湖人劲装打扮,面目却未经收拾,胡子拉茬的样子是有几分鲁莽。
宋玉并不急着回答他,她不紧不慢给新立的坟碑上香烧纸。
烟香云雾里,最后一把黄纸撒在空中,才听她声音幽幽说道:“关你屁事。”
周远琨顿觉对方气场生变,遂即目光一凛。虽没有了趁手的武器,以他能力,可凝神化气成刀。就见一柄长刀银光闪闪握在他的手中,气势相当凌厉。
坟前雾霭散去时,蝴蝶一样的器物在宋玉手中翻飞,继而从中裂开,一分为二各握于她左右手。
周远琨仔细一看,不过防身双刺而已,并不放在眼里。
“不自量力!”动手之前,周远琨如是说道。
可不消半刻,足已让他汗流浃背。
只见宋玉用气劲催动,双刺在她手中几乎百变模样,先是以双剑之形以抵他长刀攻势,再以锁链之形攀刀而爬,扣他手腕。
见状,周远琨手中长刀亦变短刀,欲要劈在锁链关窍。
只是宋玉更加快捷,锁链早化作无数条细小的灵蛇,灵蛇缠身才滞住他的动作。
他一招滞缓,宋玉趁几一脚飞踢,正中他心口。
周远琨痛拿到在地,身上无数条灵蛇聚形成蟒,已是彻底将他束缚住。
“宋玉!”周远琨心中大骇,万想不到自己会败在一个低阶修者的手上,还是那么短的时间内。
心思一念,周远琨只认为是自己曾在牢狱之中受了重伤,再加上武器丢失所至。也就是交手之时,他认出对方手中武器不同凡响,猜疑是‘天火阁’精品。
但还是不信这些是自己败下阵来的原因。
他惊疑不定的望着宋玉,“你的修为怎么可能突破到三阶?”
宋玉将双刺合拢,又变成了一只蝴蝶,翩翩飞进了她的袖子里。
“我曾见过一个刚刚开窍的人,什么功法也没有接触过的情况下,能硬抗三阶高手三招。也曾见过二阶的高手一但断了灵食灵材的供养,慢慢退化成四阶。”宋玉皱眉沉吟着说:“有时候我是真的怀疑,修者以‘阶级’的判定是否有失公允。在我跟随‘商队’行走的这些年,知道天下之大,万事没有绝对。”
周远琨睁大了眼睛,回想当初在周府围她,见她应付吃力,竟只是假象。
“看来,你对太上皇也不是十分的忠心!”周远琨笃定地说,如若不是,她何以那样小心地隐藏自己的实力。
宋玉笑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进不了‘劈山会’了吧?你从我这里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周远琨眼见地失落,但还心怀不忿,“就算进不了‘劈山会’,我也不会放弃报仇!”
宋玉冷笑一声,“不是吧?落到我的手里,你认为还有机会?”
周远琨现在确实是因灵蛇束身之故,全身不能动弹,正直挺挺趴在地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但他脑子却是灵活的。
“我的妻子是桃金府紫薇宫的弟子……”
听到周远琨此话,宋玉亦是心中一动。
周远琨接着说道:“我查过,你的母亲也是紫薇宫的门徒,你就看在我的妻子与你的母亲昔属同门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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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远琨从前家世显赫,从来高人一等,这样放低姿态求人,实教他说话有些吞吐,“我求你……留我一命,让我报仇!我保证,再不会找你麻烦。”
“哦,原来你知道啊!”宋玉惊讶道:“那你之前在周府怎么没有为此放过我?!”
周远琨梗着脖子,将头扣在地上,却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报仇心切,请‘宋师姐’原谅!”
宋玉乐了,‘师兄’、‘师姐’一般称呼资历比自己深厚同辈,但周远琨原在神兴宗里论资排辈时,宋玉本得称他一声‘师伯’。如今他却倒反天罡叫宋玉一声‘师姐’,讨好意味实在令人窒息。
所以,宋玉放了他。
天黑之时,二人就此分道扬镖。
宋玉此行离开平州城,便往封仙城赶去,只是路过七风城时,特意在此逗留了一夜。
之前曾托陶戈来七风城千机武器铺寻找未婚夫沉韫,可陶戈带回的是沉家满门死于障气毒害的噩耗。
她实在不敢相信。
沉家制造的器具精良,能攻能防,且又材料充足,即使障气再厉害,怎么可能没有应对的办法。
看着后山这累累新坟,宋玉颇有心力交瘁之感。前有栖霞村,后有平州城西郊,现下七风城义庄后山……无数冤魂是万山贼人作恶的罪证,可是在这个当口,‘鑫盛’却不能派兵讨伐以祭无辜冤死子民的在天之灵。
宋玉心中实在悲凉。
伸手轻抚墓碑。
碑上‘沉韫’二字犹为鲜红。
见他不过少年时一面之缘,却是父亲与沉家老爷私交甚好,他们见宋玉和沉韫初见就相处投契才欢喜结下这门亲事。
后随父亲远游,便不再见过沉韫,此时她努力回想,竟再记不得他的样貌。
深深叹了一口气。
当下是彻底熄了念想,策马要往封仙城去。
刚到山下,惊喜得见一人。
“姐姐!”
岑小星朗声笑语,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早在捕盗司领了任务外出的时候,岑小星就接到了盛道昌在外待命的密令。
岑小星说他已在封仙城等了好多天,不见宋玉,便来七风城碰碰运气,现在果然等到了她。
宋玉不想再多作耽搁,即刻跟着岑小星启程赶往封仙城。
路上,岑小星告知,在封仙城的衣食住行早已让盛林灵打点好了。
看来,接到竞宝司重组的密令,宋玉是最后一个。
31. 第三十一章 封仙城
封仙城不如神兴皇城富饶,更不比平州城繁荣,但早有听说这是一个格外清雅之地。
就是这城门上的字体都别有不同,简朴中自带一股风雅。
城门前早已等候着两名侍婢。
“奴婢‘珍琴’……”
“奴婢‘珍棋’……”
“见过宋姑娘!”
二人均称自己是‘林老板’的侍婢。
“盛林灵。”岑小星提醒。
宋玉才想起,她确实姓林,因被盛道昌看重,才冠以‘盛’的姓氏。因此她十分自得,从前就常以得人称她一声‘盛大小姐’。想来如今因形势所变,才恢复原来姓氏。
而这二人虽说是侍婢,但衣着穿戴、说话用词均非常得体文雅。
好像早知道他们会来,早已备好一辆马车在此接应。
单看车厢外部就已经非常豪华,内里更是茶水点心、毛毯团扇等日常所需一应俱全,就连所坐的椅塌都非常舒适。
他们都是通缉犯,该是低调点的。
“你放心。”岑小星说道:“这个地方只尚文风,不喜修武。一向太平,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再说了现在皇城那位的注意力全在槐疆。”
这时,街边传来一阵喧哗。
宋玉疑心生变,连忙掀开车厢帘子。
大街小巷到处见售卖诗书墨宝的店铺,诗会楼阁也林立其中。
鑫盛神洲一向崇尚修行,作诗写文相对而言较为冷门,可其中却不乏狂热者。
此时的马车便是路过一栋酒楼,酒楼里不见伶人靡靡歌声,倒是诗词唱调异常动听。
便就是那妙龄女子,倚在高楼栏边所唱,动听的声音与华美的诗句教路人都驻足街边楼下,相讨观望。还有那端得一幅痴心面孔的人,出声助威,大胆示爱。
好像这个封仙城丝毫不受皇城权变、槐疆战事所扰。
岑小星为宋玉泡好了一杯茶。
宋玉抿了一口茶,茶香上等,就是从前在聚仙池也没有品味过此等仙品。
外间再次传来有人念诗的声音,却与那楼中女子不同。此番男声饱含诗中相关的澎湃情感,就像是自己呕心沥血所作,刻骨推崇。
一人念完了,紧接着又是另一人的声音,堪比赏诗大会。
宋玉从来不多欣赏文艺,此时却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再次打帘观望。
这条街的两边都是一些茶楼,那些都是长衫文人,老少均有,便就是站在茶楼窗口向外念诗,而他们的眼神却是紧盯着宋玉乘坐的这辆马车,好像就是有意念给车中人鉴听一般。
岑小星指了指前方,那七层楼阁便是此城最瞩目建筑,也是马车此行的最终目的。
“几年前,盛林灵就在那建立了一间诗社。”岑小星说。
宋玉抬目远望,楼阁宏伟壮观,门楼牌匾上‘灵仙阁’三个大字不失文雅。
不以钱财接待客人,需以作诗写文为拜贴,凭定资格请为座上宾。可享用至灵药材制作的精美茶点,更有机会得裴先生接见。
“裴先生?”
听说是一位非常有才情的才子,诗集画作价值千金,受达官贵族中的雅士们追捧,就连当初宋府收到的礼物中,也有一卷裴先生的画作。只是自己不懂欣赏风雅事物,以至于让陶戈转手又送了出去。
就是因为这位才华出众的裴先生,让灵仙阁在此地好像神邸一般的存在。
附近茶楼,天天客满为患。他们蹲点于此,就是希冀‘伯乐相马’,见上裴先生一面。只是他们未必知道,这马车里除了诗社老板和裴先生外,也是能载上别人。
此番,他们卖力演出,观众也不过两个‘瞎子’。
盛林灵所住院子在七层楼阁背后的‘灵仙府院’。
这里与其说是‘府院’,也不如说是‘林园’,花草植树、筑山流水,无一不是宜人的景色。就是这临池而建的客房,更显诗情画意。
宋玉和岑小星被安排相邻而居,各为他们配备有一名侍女和一位小厮,平时虽不见他们身影,但只要喊他们名字,他们即会出现。
宋玉了然,这府地遍布眼线,就连这些下人都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休息整顿了大半天,直到晚宴上,宋玉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久负盛名的师姐。
记得五岁那年刚入学聚仙池山庄时,就已经听闻盛林灵是盛道昌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常被外派重要的任务,所以从未得见。
如今一见,真真有些惊讶。
盛林灵身形小巧灵珑,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天生稚气。那双大眼睛里盛满天真无邪。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
“你就是宋玉?”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透着少女的活泼感。
“是的,师姐。”宋玉恭敬回答。
“我常听义父提起你,如今见你,我真心欢喜。”盛林灵脸上持着童真的微笑。
宋玉亦是微笑回应,看着师姐那张幼齿的脸,心中知晓世事绝非表面那样简单。
就像这晚宴,看起来朴素,但一尝才知内有乾坤。清爽的竹笋竟是蛟翅鲜汤所烹,鲜鱼汤炖的豆腐,沉底可见珍贵银蛤。最素的一道青菜,浇的是冰角鹿茸熬出的鲜汁。甜点是银耳羹,汤勺舀起时却是罕见的白雪洞燕……
菜品如此,吃饭时也是规矩繁多。
宋玉和岑小星身边各有一名侍女伺候,布菜,夹菜,盛汤,就差没亲自给喂嘴里了。
可那盛林灵身边却是有四名侍女一同伺候,一位传膳布菜,一位盛汤倒酒,一位摇扇点香,还有一位弹乐唱诗以增添饭局气氛。
吃完饭后,侍女们就更忙了,忙着茶水给主客们漱口,又端出温水让主客们清洁擦手。
盛林灵还要为待会儿与他们会面谈事,回房更衣。然而,她身上一袭华丽的绫罗锦衣,本就洁净无暇。
如此作派,想必也是盛道昌宠出来的。
宋玉心中思忖,从前听说的小道传闻不假。太上皇虽没有女儿,但盛林灵一定是鑫盛的公主。
“我好烦和她吃饭!”岑小星悄悄与宋玉说。
他们已在书房里等了许久。
岑小星早几天就已经在这住下,直到现在也不耐烦这种繁文缛节,此时不禁与她吐槽一番,“你说她一个小丫头,事怎么这么多!”
宋玉眉头一皱,示意他谨言,“什么丫头,是师姐!”
岑小星点点头,也心知盛林灵无论是资历,或是实际年龄都比他们大上许多,但看她那幼女一般的外表,真的很难让人进入状况。
不待多时,此番同盛林灵一道同来的,还有周源风。
周源风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一身蔚蓝锦衣,身形颀长,本也是面目俊朗,却因有伤在身,便苍白着脸色。
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岑小星说过,盛林灵甚有本事,能从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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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森严的神剑堂地牢里将周源风救出。
见到宋玉时,周源风按耐不住着急的心情。从前家书里听闻母亲与妹妹跟宋府多有来往。现今家中发生变故时,他身处外地,也不知家中亲人是否安好。
宋玉并不隐瞒,将他母亲与家族境遇,还有周妧青去向都与他说了。想他们周家早已经和周远琨断绝了关系,便也没有提起这人。
看周源风担心神色,盛林灵出言问他,“是否需要我替你请示义父,允你回皇城?”
“不!师姐……”周源风摇了摇头,神色忍耐,“如今太上皇的任务重要些,其他事暂且先放一放。”
盛林灵点点头,似乎对他的选择很满意。
而对于竞宝司首要任务,盛林灵早已想好了计划。去万华寺来回不过几天时间,周源风便就在此养伤几日,待拿龙鳞烛回来,大家再一起启程去金开元墓遗址。
听罢,岑小星下意识地看向宋玉,不知她是否也早做了计划。
而周源风也看向宋玉,毕竟在密令中,她才是盛道昌钦点的竞宝司司长。
盛林灵忽而笑了笑,“难怪义父让你做竞宝司之首,原是你与他们私交甚好。而我与你们都是初次相见,我说的,你们未必会听。”
“师姐,不要误会!”宋玉忙道,“论资历,还数师姐最为资深。大家同心为义父做事,所以是要参考各人意见。”便问周源风和岑小星,“周师兄、岑师弟,你们若有不同想法的,都可以说出来。”
岑小星看了看宋玉,又看了看盛林灵,并没有言语。
周源风只说:“师姐安排无不妥之处。”
“嗯,师姐计划周到。”宋玉也点头同意,只沉吟着说:“要进入金开元墓遗址,当然需先得到龙鳞烛探路。但现在皇城权变,就怕万华寺那群和尚有异心,不会轻易将龙鳞烛交出。且可能暴露身份。要获取龙鳞烛,还更需一番周密计划。”
盛林灵问:“师妹,可已有了想法。”
“我能想到的,只有夜间踩点,盗取龙鳞烛。”宋玉说完即问:“不知师姐有何高见?”
盛林灵笑了笑,面上的自信怎也掩盖不了,“你可能不知,我‘灵仙阁’在封仙城一带名声煊赫,裴先生更是万华寺的座上宾,凭我俩的身份,足以让万华寺对我们客气款待。到时我将智修方丈邀出,直接挟他交出龙鳞烛,随后灭口即可!”
虽然智修此人在江湖上不见有名,但能修复龙鳞烛此等灵物,该是修为深厚者。若不是个能手也不容让盛道昌委以重任。
还未探知深浅,就这样轻下妄言,岑小星不免对她的自负露出一丝怪笑。
盛林灵见他轻蔑表情,眉头一紧即要发作,便听宋玉急切发问。
“此事未尝不可,只是师姐说裴先生也要参与此事?怕有不妥。”宋玉说着,看了岑小星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岑小星这才收敛了那意味不明的表情。
“放心,有他同行,事情才能进行得更顺利。”盛林灵说起那‘裴先生’,面带一丝倾佩之情,“在封仙城,可以没有知府,但一定不能没有裴先生。”继而目光转向岑小星,“岑师弟,你说是不是?”
岑小星难得地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他来到封仙城不过几天,就已经领略了封仙城子民对裴先生狂热的拥戴,就连当地知府都要礼让他几分。
就好像他裴东君,才是封仙城的一城之主。
32. 第三十二章 上等灵药
万华寺离封仙城并不远,轻装简行的话,只两个时辰的路程。但偏偏盛林灵要把队伍装点着十分隆重,还带上随从与侍女。
据她说,此番去万华寺,是打着为封仙城祈福的名头,所以捐赠钱物是必不可少的‘功德’。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城门时,才发现裴东君的阵仗比他们还大。
由知府大人亲率官差给开路,车马仆人,一应俱全。甚至连车尾都跟着一些长衫玉面的书生,正满眼希冀地看着车马座驾。
如若不是有官差维护秩序,想必他们早已包围上前。
终于,在他们热烈的目光下,马车帘子掀起,裴东君优雅从车上而下。
青衣玉冠,腰悬一杆精致的竹笛,想他还是一个精通音乐的人。只是他这样一位擅诗会画的人,所持的折扇上竟然是洁白无瑕的。穿戴体面,但见此人长相外表有些违和,样貌似中年,鬓边早生两缕沧桑的白发。可他双目偏又神采奕奕,不显一丝老态。
他声音明朗,有着极强的穿透力。用着非常文雅的说话方式劝大家散去回家。而大家得知他今天隆重出行是为了去万华寺为封仙城祈福时,都感动不已,已有人当场作出诗句,以表达对裴先生的感谢。
只在远处观瞧,岑小星都不禁感觉牙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曾经再三的商议,此番行动有两手准备。盛林灵和裴东君以为封仙城祈福的名义出面与万华寺接洽,试探智修方丈是否因皇城变化起了异心。若无异心,龙鳞烛大概可交接顺畅。如果他有异心,宋玉和岑小星在暗中也好将他胁迫交出龙鳞烛。
直到那大队车马别过封仙城所有人后,才开始启程往官道上而去,听盛林灵说起暗中还有同行之人,裴东君非要正式‘拜见’一回。
于是,车马停在一处密林之中,由盛林灵为双方引见。
虽已来封仙城的时日比宋玉久一些,但岑小星这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城中大名鼎鼎的人物。
近距离接触,感受到裴东君气度华贵,为人又慷慨大方。他令仆人拿来两份礼物,以当是结识宋玉和岑小星二人的见面礼。
此物不是金钱珍宝,而是一个手掌大的圆形银球,说是银球机关内藏有好几种应急的奇效药,可防身用。
岑小星当即对裴东星赞不绝口。
裴东君亦是大方谦逊笑纳。
他能成为封仙城最受追捧的人物,宋玉觉得不虚。
“裴某汗颜。”裴东君拱了拱手,“若不是任务在身,理应请二位车厢入座。看二位在外奔波辛苦,裴某真是过意不去。”
“裴先生太客气了!”岑小星这时也极好说话,“职责所在,理应当然。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望裴先生到时别要嫌弃我们不通文墨才好。”
“唉!小兄弟哪的话啊,哈哈……”
双方一番客套,岑小星说话极尽老练与谦虚,宋玉不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子已经长大了,学会收敛顽劣之态。
蓦地,她想起了岑钢。
岑钢也只有岑小星这么一个儿子,从前‘行商’在外就十分想念,多少次对宋缘直称羡慕,得亲人相伴在旁。
若想他知岑小星如今平安长大,也会欣慰的吧。
才有点慨叹,当车马继续行程时,岑小星便露出本性。
他摆弄着银器机关,一脸精怪表情,只为探查机关内的药物是何种品性。
“我就说这位裴先生并不简单,气度一流……”岑小星嘻嘻一笑。
内藏药品只有八丸,有如‘助功活血丹’、’血英华草’还有‘镇神七心花’和‘抗寒罗烟果’等等一些基础药。可芬芳的异香却昭示着颗颗药丸内参有不同凡响的华贵之物。
“瞧瞧这‘活血丹’里竟然添加了‘避心水’,神品啊……”岑小星有些兴奋。
宋玉本也不在意,只想那裴东君确实本事极大,就连产于‘七日荒’的神物‘避心水’都能让他收集到,还被参和进这样一种基础药里,不知说他是资富豪迈还是暴遣天物。
岑小星一边查验着药品,一边嘟囔着这些药物的其中成份。
宋玉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镇神七心花’里富有过量的‘晴雨珠’,这‘晴雨珠’虽是好东西,成份过量对此药了无伤大雅,但若是碰到‘避心水’,二者便会产生剧毒!
“妈的!”岑小星脸色突变,“那老家伙的药相克!”
宋玉诧异地看着岑小星手中的那几颗药,却也不会认为,几颗小药丸的微小的份量毒性能有多大。
“用这么上等的灵药毒你?”宋玉拍拍少年肩膀,“是药三分毒,你小心使用就可以了!”
岑小星想了想,使用药物时,间隔些许时日是没有大碍的。
正午时分,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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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在小河边停歇。
好似出门踏青一般,盛林灵和裴东君在河滩上赏景吹笛。
宋玉越瞧越觉得奇怪,那两人倚坐在河滩巨石之上,都快抱到一起。
忽而想起刚才裴东君口中‘灵儿’的昵称过份暧昧,竟不是她多疑。
岑小星忽而低声打趣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宋玉惊了一下,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脸颊,差点没卸了他下巴。如若让人听到,可是不妙。
岑小星吃痛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别大惊小怪的!”岑小星抚着自己的稍痛脸颊,“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
宋玉哪能猜不到,只是看着他们一个形似女童,一个发白如老者……说不出的别扭。
岑小星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他抬手揽着宋玉的肩膀,“如果像我们这般郎才女貌就不会别扭……”
话还没说完,宋玉下手无情,肘击他的胸腹,让他痛呼声。
岑小星赶紧求饶,称是开个玩笑。
虽说宋玉和岑小星被安排在暗处跟随,但还没有到达万华寺,他们基本可以放松一些。
而裴东君和盛林灵真就好似在游山玩水,甚至在河滩上指使起仆人们架起了烤炉。
洁白的折扇优雅,扇的是风,燃的是烤炉的柴堆。
奇异的紫色火焰锦锦优柔,河风却吹动不得半分。
“哇!”盛林灵惊叹出声,纯真的面容上满满是对裴东君的崇拜,“裴先生,你的修为大有精进啊!”
裴东君的笑容自得意满。
远远观瞧,宋玉和岑小星亦不由互视了一眼,早知裴东君身藏不露,没想这一手绝技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精湛。
想他也是个跳脱了四阶,堪堪升入三阶的高能修者,这样的人才也算难得,却怎么在修界不闻名声。
岑小星猜想,“他那么有钱,一身修为肯定是灵药堆出来的。说不定等哪天药一停,定会打回原型。”
“他到底什么来历?”宋玉暗暗自语,把玩着内有乾坤的银球,实已认出这是皇家锻造机构‘天火阁’产出之物,价值不匪。还有他手上那把扇子,像是‘天火阁’凛师傅的手艺,要知道凛师傅锻造之物千金难求,市面难见。
岑小星将自己手中银球一抛一接,笑道:“管他呢,只要不碍我们的事就好。不然,头给他拧下来!”
33. 第三十三章 万华寺
天黑前,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到达了万华寺。
这个寺庙并不算有名,但总归离近城镇,每天香火不缺。
向来皇家的特殊器具皆由天火阁制造,即便物件损坏也可送回修补。而龙鳞烛也是天火阁出品,可受损后却是送到了万华寺?
针对这件奇怪的事情,盛林灵早已经派人对智修身份进行打探,也是今日临行前得到回馈的信息。说是智修自幼出家,极有佛缘,还在锻造器物方面上非常有天份。
就算如此,也不足以是将龙鳞烛送来这里维修的理由。
此事有疑,必要见到智修才好定夺下一步行动。
然而,这次迎接盛林灵和裴东君的是智全大师。
智全大师虽不是方丈,但常被委托执权,早已被视为寺庙的执权者。
“林施主和裴施主功德无量,贫僧万分感激。”智全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又说:“贫僧已为二位施主安排好客院与斋饭,还请施主见谅万华寺简陋。”
“师傅客气了。”盛林灵和裴东君似乎常来寺庙添香火,是以与智全和尚相熟,没再多客套,便被智全引领往客院走去。
“对了,智全大师。”盛林灵突然问道:“不知近期我是否有幸能听智修方丈讲经授课?”
智全对她施了一礼,说道:“抱歉了林施主!方丈他一直在闭关,最近没有出关的打算。”
盛林灵颇为失望,“听闻智修方丈佛法高深,我几次慕名前来听经讲课,却怎么也没有遇上他。真是可惜。”
身边的裴东君听到此言,适时地上演惜花之情,安慰了她几句,又对智全说:“智全大师,裴某此次前来,除了要为封仙城祈福,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智修方丈解惑。可否请大师代为转达一声。”
“这……”智全迟疑了,想要回绝,还得掂量掂量‘裴先生’的身份。
见他为难,裴东君又说:“当然,见面与否,裴某也不强求,只是想要智修方丈一句话。”
智全终是点头答应了。
如此,盛林灵便又露出她那单纯可爱的笑容来。
见到这样美好的笑颜,裴东君格外舒心。
就着新翻修的小路,智全岔开话题,给他们介绍新修小径通往的方向。
说着,智全突然话锋一转,“小路改修,可不比从前,还望二位施主莫要迷了路才好。”说罢,他呵呵笑了几声。
像是玩笑,盛林灵也陪着笑,说:“寺里这些小和尚来来往往,随处可见。有他们指点,我想迷路也难呢。”
一路上,所见小和尚们好像有着忙不完的事情一样,忙忙碌碌。
智全只说他们是在忙着翻修工作。
将客人送达客院后,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翻修的小路也已经停止了工作。
整个寺庙慢慢陷入静谧当中。
因是万华寺的常客,盛林灵对此地了若指掌,早前就描画了地图给宋玉和岑小星。
哪知这回过来就遇上寺里改路,虽说不是大修大改,但几个路段的变动足以改变整个寺庙的格局。
奇门阵法已经遍布寺庙每一个角落,藏经阁、重器房等重点院落,更是使得不速之客无从下脚。
墙头上,宋玉和岑小星皆隐于树梢下,惊讶这小小一个寺庙何以这样大费周张地张罗?
“这是防着我们?”岑小星恨恨说道:“智修那老登一定是变节了!”
看着院子里的大工程,再加上故意闭关不见客,更何况皇城格局变动,智修要变节投靠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她仔细观察这重器房院内阵法,此阵并不中是将人困入其中。满满的戾气只会将闯入之人绞死其中,这不似以慈悲和尚们的作风。
“姐姐,你看!”岑小星一指那院落门前。
宋玉聚神细看,院落门前后地上,以细银闪粉写着一行字。
“事不过三,再不留情,小贼速走!”
宋玉和岑小星面面相觑。
“寺里遭贼了?”岑小星猜想。
宋玉则是担心起龙鳞烛。
龙鳞烛算是官家重物,不管是江湖小贼还是江洋大盗,鲜少有胆与朝廷作对。
观察了半晌,见阵法气场流动时隐隐带着湿度,想必此阵需要大量水源才能运行。
可地图上不见寺内有溪井水源,倒是寺庙南门后院有着一块巨大的湖泊。
今夜无月,天空中阴霾沉重,甚至已经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使得原本荒芜的湖泊更加阴森。
水源之地,通常都有虫兽动静,特别是晚上,荒野之间夜出动物不在少数。但是现在这里出奇地寂静。
宋玉确定,供应寺内阵法的水能量就出自这里,但却不知媒介被藏在何地。只要找出这个媒介,便可利用其潜入万华寺的阵法之中。
二人便沿着湖边分头寻找。
直到下半夜,二人才在一处密林旁汇合,皆是无果。
倒是密林之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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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行动的动物,原来都集中在了林中。
老鼠的‘吱吱’声尤其响亮,好像是互相之间撕打发出的尖啸。
宋玉和岑小星互视一眼,均悄然运功,一如鬼魅般没入密林之中。
那是一处非常隐秘巨石角下。
薄土掩盖之下是柴火灰烬与食物残渣。
“和尚能吃鱼吗?”岑小星用树枝撩开土屑,不止看见了鱼的骨头,还有一些其他动物碎骨。
和尚当然不会沾荤腥,当然也不乏嘴馋的小和尚偷腥。但是他们再胆大,也不会吃完鱼又吃肉,还和酒。
宋玉从一块巨石后方找到了一支断箭,箭头分离,箭身满血,旁有废弃的绷带和一个空的小药瓶。
细看箭身做工非常粗糙的,就像是随意捡了根木头削成的。
记得刚才在寺庙里探路时,便就是在重器房外看到墙上悬挂着几套弓箭,做工亦是这样简略。
当时岑小星还感到失望,一个能修复龙鳞烛的地方,所产的武器这样粗劣,难想龙鳞烛有没有被修复成功。是以怀疑白来一趟。
当这极为简陋的箭矢放拿在手中后,岑小星也才知道,一支箭的价值,有时在于用箭人的手上。
箭身灌血,似乎这支箭原是将人身体扎穿的,所以后来箭头折断,只为拔箭。
岑小星又将那药瓶拿起来细察,里面药粉虽已用完,但还残存些许粉末。
“奇伤粉!”岑小星认得,这是奇川一带本地土药。效果一般,不价什么钱,所以出了奇川,鲜少人会用来治疗。
宋玉想了想,“看来,真的是有贼人盯上了万华寺。”
岑小星又拿起了被摔碎的洒瓶子,闻了闻,江湖味非常浓重,“也是奇川出产的精酿!”
“是奇川人?”宋玉好奇。
忽而,岑小星说起一件事。
之前应捕盗司的要求,由他去缉拿江洋大盗温纹虎。
温纹虎就是奇川人,此人胆大抢过皇纲,还杀过朝廷命官。凶悍程度非同一般,也十分狡猾。岑小星与他几番交手均拿不下他。
现在想来,岑小星非常不服气,“如果不是皇城发生事端,又接到义父密令去封仙城,我必然很快拿下那小子,把他剁个十块八块的!”
宋玉沉思良久,忽而远望山坳下那片村落。
深夜时,村落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街口那间客栈微亮的烛火光芒还洒在街中,似乎常年都在等待着夜半投宿的客人。
34. 第三十四章 万芳村
宋玉本想在天亮之前,将昨夜探报信息跟盛林灵知会一声,却是因为这个时候盛林灵还没起床,珍琴和珍棋只能将她堵在了房外。
盛林灵有四位贴身婢女,分别是珍琴、珍棋、珍书和珍画。她们每天都紧随着盛林灵,伺候着她一切需求。同时身怀武艺的她们还是盛林灵的死侍,一切唯盛林灵马首是瞻。
虽如此,面对盛林灵的友人,她们还都非常有礼。
她们将宋玉请入侧房坐等,备上茶水点心,并努力积极地和宋玉沟通着让她们消息‘代传’的可能性。
但宋玉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竞宝司的事情,从来不能假手于人。
宋玉只想,好在来时把岑小星打发休息去了,想他如若在这必会闹个天翻地覆。
她从没做过组织头领,但总归长时间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能学得几分领队能力,可是从前的竞宝司却没有盛林灵和岑小星这样棘手性格的人物。即便他们有人怀有异心,但总会忌惮领队背后的皇权势力,表面上总是不敢造次的。
盛林灵是太上皇亲自培养,关系自当亲后。所以她做什么事情,拿什么架子,搞什么派头,均是理所当然。而岑小星……在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愈发不懂这小子的路数。性格与他沉稳的父亲岑钢可是天差地别。
眼看天快亮了,院子外面传来扫地声音。想来,早上是和尚们最忙碌的时候,打扫卫生,做早课,煮斋饭做招待什么的,人来人往,到时不便潜出寺庙。
宋玉便起身,对四婢说晚上再来。
四婢皆躬身送客。
却不知,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后,又鬼魅一般出现在盛林灵的卧室。
宋玉悄然蹲在盛林灵床头。
熟睡中的盛林灵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
宋玉不耽误时间,也不多说废话,只简明扼要将昨晚探到的事情与她说明。
并要求她今天能在和尚口中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说话的特别快,没给盛林灵反应的机会。
紧接着,宋玉一个闪身,在窗户处绝了踪迹。
登时,盛林灵脑子发涨。
惊怒之声叫来四婢,蹦起床就一人一个巴掌扇得脆响。
“你们怎么看门的?让别人来去自如!”
四婢皆懵,齐刷刷下跪认错。
鸡鸣之时,宋玉翻出后院高墙。
听闻菜园处已有了动静,便是和尚们早已起床劳作。
不得以,宋玉只能放慢脚步,小心避过他们的视角。
却意外听到一件奇事。
大和尚来到菜园子找看园子老和尚,要几瓶‘灵茄露珠’。
宋玉一听,大感奇怪,这小小园子居然还能种植‘灵茄’,这东西可是十分难得的上等菜品,聚天地灵气而活。
因为稀少,从而让人不敢真当菜摘了去炒,而是每逢早晨,会拿瓶子去将‘灵茄’的晨露收集。虽只是几滴露珠,但因‘灵茄’内外效应相融而生,也是带有非一般的功效。例如,食物缺乏时,只饮几滴露珠便可饱腹,且让身体得到灵气滋养。
老和尚将几瓶子‘灵茄露珠’交出,不由报怨道:“那位爷还真是金贵,天天都要露珠,我已经很久没能早上睡到自然醒了。”
大和尚笑了笑,“方丈也是信得过你,才委你做此等重要任务嘛。”
老和尚突然压低声音问:“对了,方丈的伤势怎么样了?”
大和尚也小声地回答,“放心,方丈体魄强大,区区一个小贼还不能重伤他。”
老和尚又问:“这几天后厨来人摘了许多菜,寺里又来了客人?”
大和尚点点头,“排场挺大的,且有名有姓有身份,应该不是来捣乱的……况且,方丈已经通知朝廷了,就等人来,什么都好办。”
“这你都知道,看来方丈很倚仗你,将来可别忘了提携我这个老哥哥,把我从这破菜园里调出去。”老和尚将瓶子交给了他。
“放心吧,师哥,你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怎么可能忘了你……”看着了交到手上的俩小瓶子,大和尚有些不满,“就两瓶?”
老和尚更不满,“这几天老是后半夜下雨,你不知道吗?”
大和尚无可奈何,告辞便走。
老和尚还不由嘟囔了一句,“一个阶下囚能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信息零零散散,却足以让宋玉反复揣测。
这万华寺似乎还囚禁着什么很重要的人物。
万华寺的香客来源,主要是万芳村的村民。
这个中型村庄西面后山有一处天然的好土地,土壤和气温都非常适合种植药物。这在鑫盛地国土上十分难得,所以村民对来此采购药材的生意总有些高高在上,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宋玉来到客栈时,刚刚赶上客栈早上饭点。却在客栈大堂里不见岑小星的身影。想必经一夜的勘探,他现在还在房间时休息吧。
宋玉顺道将早点装了餐盘端上二楼。
二楼的走廊上正徘徊着两名壮汉,看样子是江湖中人,他们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路过的人。
宋玉心知情况有异,她不动声色,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响了岑小星房门。
“姐姐!”
宋玉吓了一跳,只听岑小星是捏着嗓子说话,怪异至极。但又见他开门时状态良好,宋玉也就松了一口气。
关起房门,得听门外脚步放轻靠近。
宋玉和岑小星交换了一个眼神。
“姐姐,你回来了,和那些药农谈得怎么样?”岑小星依旧捏着嗓子问话,声音肖似稚童,害宋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着话时,岑小星边将宋玉引到桌前。
早在之前他们就商量好,来到万芳村投宿时宜用药商身份。
他用修长的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出了三个字:‘温纹虎’。
在此投宿是昨晚的事,当时二楼一排都是空房,待他凌晨归来,隔壁却住有人。
岑小星留意隔壁动静,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他还是辨认出温纹虎的声音。
当然,温纹虎也该会认得岑小星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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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因此他不得不掐着嗓子伪造一番。
宋玉会意,说道:“很顺利,他们知道我是渡云剑派的,所以特别好说话。已经交了订金,等过几天他们制好成药,我们就可以去取了。”
“太好了。”岑小星手指下又多了两个字‘三人’,而口中假装兴奋地说:“还是姐姐你有办法。”
宋玉看了看门口隐约的人影两道,回想刚才见过那两的面孔陌生,想必温纹虎是在房间里,正时与他们只一墙之隔。
她便说:“不过这几天我们还要去拜访一下其他药田,看看还能不能收购更多的伤药。”
岑小星配合着问:“要这么多伤药做什么?”
宋玉说:“谁都知道我们渡云剑派经济困难,我才要想些办法赚钱。听说槐疆那边打仗厉害,肯定有很多伤员,伤药一定很紧缺。”
“哦!”岑小星恍然说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宋玉已将餐盘上的食物分成两份,“先吃早饭吧,等下午我还要去拜访别的药农。你病还没好,还是留在屋里休息吧。”
岑小星一愣,却还是乖乖答应了。
这一番对话,足以打消外人的警觉。只闻屋内没再有说话声,门外的人影也尽散去。
半晌,才听到隔壁房间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属于三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走过,慢慢往楼梯下去。
宋玉暗自运气,顿时耳聪过人,通过脚步声辨出那三人果然重伤在身。
当脚步声尽时,岑小星这才放低声音问道:“我怎么生病了?”
宋玉说:“你和温纹虎见过面,不宜外出走动。你白天好好休息,等晚上再行动。”
岑小星又问:“下午你真要去找药农?不是说让盛林灵派人送药来作伪装就行了么?”
“要知道会碰上他们,就不应该假扮药商……”宋玉寻思着说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大街上有人争执,原来这里的村民不是很欢迎外来的散客药商。”指了指隔壁,“他们伤那样重,必定会大量购买药材,如果他们在本地村民手上买不到,该会去找买到药的外地人。”
岑小星一拍大腿,深以为然,“我刚刚听得不是很清楚,我猜他们确实是去万华寺偷东西的,而且有雇主。”
宋玉惊奇,“可听到雇主是谁?”
岑小星皱着眉头,“他们没说,不过听他们说不满任务凶险,在等雇主加价。似乎也在等那个人吧。”
宋玉心想,难道真的是冲着龙鳞烛去的?
“对了,盛林灵那边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岑小星问。
“暂时还没有。”宋玉说。
岑小星撇撇嘴,“也不指望他们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提议道:“等拿到东西,我们就自己行动,人少好办事!”想起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乌龟慢的行进速度,他就头疼。
宋玉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只说:“如果温纹虎他们真的要去寺庙偷东西,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我们大可以黄雀在后。”
岑小星非常赞成地笑道:“好的!姐姐。”
35. 第三十五章 潜入万华寺
宋玉知道温纹虎会找上门,此时见到他也不算惊讶。
“你的药怎么卖?”
温纹虎生得人高马大,一身武装劲服,腰配九环大刀,彰显他江湖人的身份。左边脸颊上的一道刀疤十分吓人,他却深以为是自己战绩功勋,还自带威慑他人气魄,所以非常自豪。
宋玉正是从外间回来,背着一个大背篓,虽有麻布覆盖,但也能窥见里面满满当当的药材。
而温纹虎正档在她房间门口。
“看你需要什么药?”宋玉问,现在的她身为一个商人,不可能拒绝送上门的生意。
“很多药,大买卖,保证不让你亏本就是。”温纹虎说着,推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示意让她进去详谈。
宋玉看了看温纹虎和他身边的两个汉子,突然紧走两步,推开了旁边自己的房间大门,“药在我房间,即买即取。”
温纹虎却只觉是女子谨慎,便让两个兄弟守在门口,单独跟着宋玉后面进了屋。
而这时,岑小星便是装病,躺在里间的床上,隔着屏风床帘,背对着他们,但手中已经拿捏住一颗飞钉暗器,只要温纹虎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他亦随时行动。
宋玉从前随行商队多年,但行商也只是竞宝司做任务的掩饰,因此业务多变。在鑫盛地界就买卖武器,去到森洲就采购原材,若在堤洲就挑选灵宠,到了炎洲自然就是冲着药材去。
所以对温纹虎试探的关于药理的问题,宋玉对答如流的同时,言语间还充满着属于商人的市侩气息。
温纹虎深信她就是干这行的。
除了伤药外,他还需要一些应战时短暂辅助功力的灵丹妙药。
她这里也不是样样都有,但应着生意人贪心的惯性,说是可以帮他弄到。可他得寸进尺,要求她在两天内帮忙弄到。
宋玉表示尽量,却没想到他们这么着急。
买卖是第二天早上成交的,温纹虎是晚上行动的。
听岑小星说,温纹虎有十个结拜兄弟,每次行动都全员出动,他们各有所长,气势相当震撼。可是不知如何,这时的温纹虎身边仅有两个人。
一个阿龙,一个阿豹。
即使人手不足,他们也分工明确。
阿龙轻功卓越,在前探路,或是他们同样在湖边找到寺内阵法的相应结界,能够很好潜入其中。
温纹虎小心随行,阿豹便是断后,处理同伙路过的痕迹。
却不知,宋玉和岑小星‘黄雀’一般,正趴在墙头,两双厉目远远观瞧。
也是因为身在局外,宋玉得以察觉,即便他们能很好地将痕迹处理,但还是不能完美复原。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阵法正悄然发生着变动。
“姐姐。”岑小星跃跃欲试,“我们也跟上,智修应该就在那间屋子里。”
“再等等。”宋玉连忙按住他,虽已见温纹虎的目标确是方丈住所,但里面是什么情形还不知道,需再看看。
岑小星被按下不动,直视着自己被按住的左手。手背感受着她手心里温暖异常,连带着他的眼睛都闪动着隐晦不明的光。
宋玉突觉身边一双炽热的眼睛,刚要转头去看,但院子里出现的第四个人彻底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那个男人和温纹虎他们一样,也是一身黑衣的打扮,蒙着面。或是身形过于瘦削,便显得他的步伐形同鬼魅般飘逸。但宋玉已然看了出来,他的术法境界高出温纹虎他们几个层次。
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温纹虎他们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与那瘦削蒙面人对了一个眼神。没有交流,继续往小院住房探去。
宋玉这才转头看了看岑小星,眼神似在询问此人身份。
岑小星摇了摇头,在客栈里未曾察觉过此人。
宋玉眯了眯眼,既便夜下树荫,可这样相近的距离,她怎么感觉到岑小星的面容是如此模糊的?
抬头一望,不见黑空天际,只见茫茫黑暗将人吞噬。
宋玉心中一紧,院中那四人早已让人发现行踪。眼神再次示意岑小星谨慎行事。
二人默契地运行术法,以收敛声息。
火光点点若隐若现,是和尚们举着火把悄然将院子包抄。
温纹虎几人见状大惊,与那瘦削蒙面人对了一眼后。他们便打算破罐子破摔,温纹虎先是一脚猛踹开房门,瘦削蒙面人与他即刻闯了进去。门外留阿龙和阿豹压场。
和尚们已经堵在院子中,却没有得到命令,不曾动手。
顿时,双方呈对峙之势。
暂代方丈职责的智全已然到场,却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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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捉拿,他似乎非常有自信贼人跑不掉,所以很有耐心等候着。
瞧那智全如此淡定,阿龙和阿豹都不禁紧张起来,频频想要观瞧屋内情况。
自从温纹虎和那瘦削蒙面人进入屋中后,便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宋玉运气及目,因墙壁格挡,未能窥探内里详细情况。但从敞开的门窗观察,只见温纹虎和瘦削蒙面人打斗来往十分吃力,倒是那名布衣和尚,应付得游刃有余。
只是怎么越看,越觉得蒙面人身法有些眼熟。
不等她多想,就见温纹虎被重击翻倒在窗棂边,呕了不少血。而他早已有所准备,从怀中拿出灵丹一咬,瞬间恢复战力,再举刀击杀而去。
可想屋内之人能力高强,以一敌二不在话下。
阿龙和阿豹见智全没有捉拿他们的意思,再加上屋内情况对自己这方不友好,便不再踌躇,双双扛刀入屋增援。
“师父!”一名和尚焦急地对智全请示,“方丈一个人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智全目中厉色一闪,虽不见动手,但一声巴掌脆响,那和尚差点跌倒在地。
只听智全冷冷地对全场说道:“谁敢进去,一律作贼人同伙处理!”
既而眼神往上一抬。
墙头上那两人做贼心虚,连忙伏下身去。
而智全只是眼神警告屋檐上埋伏的弓箭手们。
墙下阴影里,宋玉和岑小星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满是惊讶之色。
就在这时,院中会来砰砰之声。
宋玉和岑小星再次悄隐树稍后头,得见阿龙和阿豹均被人打出屋外,重击之下,他们狂喷鲜血,怎么也爬不起来。
紧接着,是温纹虎他那蒙面的同伙先后被打了出来。
智全见此,先是一惊,杀气瞬起,大喝道:“杀贼!”又道:“放箭!”
杀贼,便是指令身后这些拿着棍棒的和尚对四名不速之客击杀。
而放箭,却是有意针对还身在屋内之人。
箭矢出弓时,有着法术的加持,燃起红火。
火触门窗时,登时火焰冲天!
“智全这大和尚还真是丧心病狂!”岑小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火色印入宋玉眼帘,原不是方丈闭关不见客,而是其中另有隐情。
36. 第三十六章 红眼蝙蝠
“智全!”温纹虎大骇,“你家方丈还在里面……”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个面善的和尚,心思歹毒,居然是在借刀杀人,杀人不成亲自动手,计算来一出栽赃陷害。
智全不给他说话和机会,已亲自出手,一条厉棍杀将而来。
温纹虎本就重伤,此时不敌智全强有力的气劲棍法,又见两位好兄弟阿龙和阿豹身死当场,即想找那蒙面同伙搭救。
而那蒙面人也是有心无力,在众和尚的阵型夹攻下,被迫退至墙角。
温纹虎顿感心中悲凉,只想此生命断于此!
不料,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属于鸟类的嘶鸣嘈杂声从屋内叫尖啸而出,立即令在场所有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乌泱泱一团黑色破出火门,溃散院中。
黑色的蝙蝠张着巨大的翅膀,鬼火红灯一般的眼睛,显示着它们据有不弱的攻击性。
顿时,整个大院乱成一片。
智全几棍打中蝙蝠,却不见这怪异的蝙蝠形化消散,心中一惊,这竟然不是法术幻形生物而是真的蝙蝠。
细听之下,屋中口哨凌厉,是以驱策蝙蝠的口令。
听罢,智全神色激动。眼见门窗燃烧的火焰早已经被蝙蝠以身扑灭,一道人影飞驰而出。
“别让他跑了!”智全大吼着要追,可是被一群蝙蝠绊住了脚步。
宋玉看清那人影逃跑的地方,想必他就是智修。
欲要和岑小星一同跟随而去,上空散乱的蝙蝠群中,一只红眼蝙蝠闻味而来。
临头时,岑小星飞钉将它击下,同类的嘶鸣预警在霎那间引得大批蝙蝠朝他们蜂拥而来。
二人即显了身形,即要逃离此地,却见外间来了更多增援的和尚。
不得已,宋玉亮出蝴蝶双刺,法术加持,以凌厉的身法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身后的追兵不断,似乎院中蝙蝠已让智全收拾差不多,正带着人朝他们追杀而来。
长棍机关按动,见只几颗似石子的东西向他们激射而来。
宋玉一个旋身,双刺打散‘石子’,触碰之间,‘石子’炸开,烟雾弥漫。
“有毒!”岑小星大叫一声,他最识其中门道,伸手攀着宋玉肩头,将她拉离烟雾。倒是他自己常年与毒物作伴,不惧此毒。
“好卑鄙!”岑小星面露阴狠之色,“秃驴也玩阴的。”
说话间,几枚飞钉从他指缝飞出,毋需击打触碰,空中立即散开毒雾。同时间,他法术催起一阵怪风,将毒雾散在那些和尚之中。
岑小星的毒或许更胜一筹,随即听到烟雾里传来和尚们痛苦的嚎叫。他心中大快,哈哈笑了起来。
宋玉连忙将他拉走。
岑小星突然‘哎呀’一声,宋玉惊觉一簇气劲掠身而过。再一看,鲜红的一道口子染红了岑小星胸膛的浅灰色衣襟,显得触目惊心。
气劲如箭,本是平常招数,但对方术法高强可做到无声无息,只待掠过身边才能发现。若不是刚才宋玉拉着岑小星,怕是会让这气劲贯穿胸膛。
岑小星大恨,骂了一声,几颗飞钉带毒再次打了出去。
“快走!”此时不该恋战,宋玉手劲加大,顾不得岑小星有伤在身,硬拉着他飞奔而去。
几步路程,宋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葫芦,里面便是从‘媒介’湖泊取出的水,将水催动灌入院中法阵,使得机关奇门转变。
眨眼之间,智全等人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智全惊诧,想这院中奇门机关精密,她居然能够破解?遂双手掐决,食指天际,运功发力,天际更见黑沉。
身边的和尚均被这股沉沉气压按得喘不过气。
门口和墙头突地倒刺横生。
宋玉带着岑小星走了许久,均找不到一处缺口。
异常的空气闷着胸口,宋玉打算去盛林灵的客院避一避。
却不知为何,就当几步快要进入客院时,只见原本守在门口的珍琴和珍棋慌慌张张进入院门,并将院门紧闭。
“死三八!”岑小星破口大骂。
无法,宋玉带岑小星来到围墙边上,打算强攻而出。围墙上的倒刺异常坚韧,要破此阵需费一番功夫。
见岑小星伤口血流不止,宋玉便在他伤口上了一道禁血符咒,可是这样止了血,气劲也不能运行,更显虚弱。
“姐姐,我要死了!”岑小星满头大汗似乎痛苦以及,但他没有害怕与悲伤,脸上只写满恨意,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得去找几个人来给我陪葬,不然我不甘心。”
宋玉一把拉住他,只想在这危机时刻,小子还要把事情搞复杂,遂一巴掌甩他脸上,“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岑小星脸上虽疼,但还是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带有很多毒,边跑边洒,足教他们大半个寺庙的和尚给我陪葬,这笔买卖不亏的!”
说话间,鸟类的尖啸声不断传来。
宋玉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岑小星就往声源处跑去。
果然见到大群的蝙蝠已然冲破墙头倒刺,智修在蝙蝠的簇拥下先行一步。
宋玉大喜,和岑小星紧随其后。
因为不能运行气劲,他跑得非常吃力,面色变得异常苍白,脚步也十分虚浮。可越是状态不佳,他的目光越是阴鸷。
从身上摸出一道黄符,见岑小星重伤还要施法,宋玉连忙阻止。可他先一步将符纸塞进自己口中,不知施何奇法,只是强行运气也是对自身非常严重的创伤。
他重咳一下,而后狂喷鲜血。
那些近身和尚们不防,导致脸上、身上被他血溅之处如油泼滚辣,嗖嗖冒烟。
一时间,哀嚎遍野。
宋玉双刺闪现,幻形千万击退最前面冲来的和尚,终将岑小星带离困境。
回到万芳村客栈,已经是后半夜的事。
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万户紧闭,就连客栈也全熄了灯笼,但宋玉还能带着岑小星从后院翻墙回到自己的屋中。
这些天扮作药商的确囤了不少药材,也是一些普通的货色。
恰在这时,裴东君之前所赠之药就派上了用场。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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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岑小星身体虚弱还不忘提醒,“姐姐,你先将药化开,看看里面有没有猫腻!”
宋玉早已将药丸细察,不觉其中有何不妥。
“以前内廷的张大人,就是服用了毒封藏在药丸里的辅功药害死……”岑小星说:“你把它在碗里化开,有没有毒自见分晓。”
宋玉便依照他说的做,同时想到他说的那位张大人是皇帝心腹,生前在皇城中是极有名气的人物,但也只听说他是练功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发生疾病而死。
“这件事,是你做的?”宋玉疑问,毕竟他知晓这样详细。
听闻,岑小星面上并无尴尬之色,倒是十分自得,“义父要他死,他可不得死么!”
宋玉将化开的药端到他面前,“看,没什么事。”
岑小星也就放心,接过药碗,一口喝下。
药的苦味让他忽地扭曲了面目。
宋玉笑了笑,将一小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日前购药时,和老板讨价还价得赠的蜂蜜水。
岑小星喝了这小甜水,这才缓解了痛苦的表情。
喝了止血药剂,便解封他胸膛前的禁血符咒,到此,气血才得以正常运行。
宋玉已不是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
犹记得小时候,岑小星常常遭到思寸师父的责罚。都是宋玉给他处理伤势。
嘴里喝的是甜水,但他品出眼泪的咸度。
“很疼嘛?”宋玉问。
岑小星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当年姐姐去行商,后来受伤了也没有人理我……因为我年纪小,他们老叫我做这做那……”岑小星想想觉得很委屈,竟大声哭嚎起来,“他们都欺负我!”
宋玉忍不住用手指弹了一下他脑门,“不都因为你老戏弄人吗?”
他小时候绝不是个善茬,整人的花招多种多样,他们见着他都是绕路走。
岑小星止住了哭嚎声,但眼泪一直流个不停,他突然紧紧握住宋玉的手,“和姐姐这么多年没有见,你依然像从前对我这么好,你刚才没有丢下我,我真是好感动!”
“姐姐,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他的眼睛像星星,亮晶晶,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好孩子。
宋玉想起了岑钢,虽从未正式拜过师,但行商多年来,她已从这位前辈身上学习了许多地理上的知识。
每每想起那场海上风暴,她都痛心不已。或许,是因为岑钢才会对岑小星是有着亲友间的怜惜之情吧。
远远一声鸟类嘶鸣,打破屋中悲伤气氛。
宋玉已经帮岑小星将伤口包扎好,这才细查起他肩膀上的抓痕,那是刚才在逃跑时,于蝙蝠群中被误伤的。
之前她就觉得那些蝙蝠十分可疑,如今看那伤痕隐隐透着一股邪灵之气,看样子那并非一般蝙蝠,更不会是灵兽。
宋玉心中惊讶,那智修居然也违禁秘饲异兽,且还会非常熟练地操纵它们。
思绪不禁跳回小时候,在谢影旧宅里意外捡到的残本密法。
原来,除她之外,还有人通这等禁术!
37. 第三十七章 湖洞秘室
天还未亮,万华寺后面那座高山已然亮如白昼。
凝神细望,山林之间,那些布衣和尚们来往匆匆皆身带法术,似在找寻着什么。
智全的目标是智修,以至于刚才没有分神去追击旁人。
宋玉因此得已逃过,但现在,她又回来了。
她独自一人,悄悄去了万华寺一趟,护寺法阵早在刚才被破坏殆尽,和尚们正赶工修缮,人手不足,总会漏出缺口让她趁虚而入。
然而找遍智修住处每个角落,也不见龙鳞烛,想必已是让他藏匿在别处。
所以必先找到智修。
那些红眼蝙蝠虽已经消散不见,但只要出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智全为寻其踪迹,才找到这荒山。
封锁找人已至晌午,仍寻不见智修,就好像他于此间蒸发了一样。
智全了解这位师兄的能耐,想必山里另有乾坤。
宋玉潜藏远处,悄悄观望,同样猜想山中另有出路,但她又不宜入山。只能在此山外界另寻他路。
为避人耳目,她行动特别小心,在通往湖边的一条小路看到一个大和尚。
万华寺附近能看到和尚并不稀奇,奇怪的是,大和尚弓着腰,步行四望,双臂紧抱着身体,像是怀中有什么宝贝一样,那举止看上去比她的‘偷感’还严重。
她可以肯定,他和那些搜山的和尚不同,甚至可能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越看这大和尚越觉得眼熟,不就是前几天在菜园子里见过的那位吗?鬼鬼祟祟去向老和尚取‘灵茄露’。
原来,是送到这里。
只见大和尚将几个小瓷瓶放在湖边一处不起眼的石头上,就匆匆离开了。
宋玉在一旁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取,便在附近侦察起来。
发现这颗不起眼的大石头下,细细密密的小气泡附着在水下的石壁上。
若不是有意仔细观察,实在难以让人察觉。
而这些小气泡预示着水下应暗藏空间,就像弛巍家的那口最不起眼的枯井一样。
在许多年前,那口井可是不枯。即便荒废了,那井里的水还是充盈的。那些小小的气泡便是她在考核中躲避追捕发现的。
当找到水中暗藏的石阵将其破坏时,水放干了,道路也就暴露出来。
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通道,设有精妙的排水装置,不惧水位变化。
燃起两团纸符,火团飞舞于身前探路。
一路直下,越走越听得动静响亮。
心中预感智修就藏身于此,或在与人交手中,她想起夜晚寺庙里跟随温纹虎的那蒙面人。
路至尽头,果真是一处天然洞穴。
洞穴里一片漆黑,也难不到修者目力观察。
只见一旁石壁边脚倒着一个人,不就是温纹虎?
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鲜血染红全身衣裳,几次挣扎也站立不起。
见到宋玉出现,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宋玉却已顾不得他如何疑惑了,注意力全然在洞内交手的那两人身上。
果然就是智修与那蒙面人。
如今没有了面巾的遮掩,已露出面目来。
‘师父’二字在心中回荡,她看得没错,是度尺。同时也是为他外形变化心惊。
那日聚仙池山庄生变,他逃离后不知经历了什么,竟消瘦如此。
也不知二人从何时开始恶战,如今都有点力不从心,相击之下,各自倒地,不再轻举妄动。
一时之间,对峙僵持。
宋玉心中急于要给师父助力,但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只待观察清楚洞穴之中的情形。
那里隐秘的黑暗中,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是智修此刻能制衡度尺的筹码,掌中运气便将黑暗里的人扯到身边。同时听到铁链哗啦啦地响动。
男人衣衫陈旧,但胜在整洁干净,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显示着他已不再年轻。但看他姿容依然出彩,是属于高能人士的气魄
只不知,他何以被囚禁在此。
而这里的确是住所的布置,有床有椅有桌,桌子上还有笔墨纸砚,甚至石壁边上还有几个人工凿出来的书架。似乎这里的条件不曾亏待过这位仁兄。
宋玉的目光赫然锁定一个其中一个书架,这架子上没有书,倒是陈列着许多各种半陈不旧的武器,如刀戟弓箭等,龙鳞烛也混在其中。
“今天你注定带不走他!”智修颇为嚣张地对度尺说,一柄短刀正架在手中那人脖子上,并对那人说:“既然你不能助我成功,我就先杀了你!”
“敢杀我师兄,等弄死你必毁你三魂七魄!”度尺激动叫道。
宋玉有些意外,度尺竟是因为那人而来,不知是那又是哪位师伯。
被挟作人质那人也不紧张,神情十分淡定,就好像知道他是杀不了自己一样。
“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就杀了我……”他淡淡说道:“你跟太上皇也没有办法交代啊。”
看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智修就来气。却似想到了后招,他亦是淡定地说道:“哼!谢影,你也是想不到吧,现在鑫盛上下,已经让皇上完全掌控了。就你那半本残功,已经足够交代了。”
宋玉一愣,再细看那人,他居然就是神兴宗的前传功执事谢影!
谢影突然冷笑一声,说:“既然早都能交差,你怎么现在还不将东西上交?说明你这个人贪心,还想要更多。所以你必定不会杀我!”
继而又对度尺说:“师弟,麻烦你白跑这一趟。回去吧。”
智修哪能让他走,一声口哨响亮,便见头顶漆黑之处,红光点点。
那些蝙蝠竟然悄无声息地伏息在此。
听到指令,蝙蝠们便是一阵尖啸,蜂拥朝着度尺包抄而来。
度尺举刀劈砍,便不及应付智修将谢影转移。
智修只防着手中人质耍花样,不察这湖洞秘室何时混进一个人。
一杆尖细的长刺无声无息,直到触碰皮肤的时候,才感觉到一丝冰寒气劲。
当即,智修全身汗毛倒竖,此刻紧急避险的动作异常疾快,才堪堪避过脖子上的致命一刺。
然而还是皮下渗血,脖子上浅浅出现了一道划痕。
“谁?!”智修恼怒交加,“无胆匪类,竟然偷袭!”
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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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惊见谢影已到了那名陌生女子的手里。
“你也不见得多么光明正大。”宋玉说:“在下竞宝司‘指挥使’宋玉。”
智修有些意外却不惊讶她的身份。
宋玉有意将谢影护在身后,“太上皇密令你该早就接到,为何知道我们前来你却避而不见,是否起了倒戈之心?”
智修冷哼一声,非常不满地说道:“一个要我这样,一个又要我那样!我才不管上面的人怎么争斗,我知道提升实力才最重要……”一指壁边书柜,“你要的东西在那,有命的话,你尽管拿走!”
说着,又是一群蝙蝠从四面八方的甬道内奔袭而来。
铺天盖地的啸叫声异常刺耳,令人难受。
宋玉双刺各卡在谢影被束缚双手的铁链上,崩然巨响间便助其恢复了自由。
紧接着,双刺合并,手柄处的蝴蝶翅膀恰合为一,瞬间精光蹦射。
光源便如无数把小箭,流星般射穿蝙蝠身体。
度尺见状,几刀劈斩出路,已来到石壁旁边拿下龙鳞烛。
有着宋玉辅助,度尺斩开几只蝙蝠来到宋玉身边。
“师父……”宋玉叫道:“快走!把东西交给岑小星,这里我来断后。”
话还没说完,前路再次被气势汹汹蝙蝠群补上,好像这洞内的蝙蝠无穷无尽。
度尺深知以宋玉的能力支撑不了多久,便不再迟疑,拉着谢影往那洞口跑去。
然而智修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声震动天地巨响的尖啸,难受得令人耳鸣。
宋玉突然身躯伏低,才避过这只巨型蝙蝠的袭击,巨型蝙蝠不作停留与追击,只向洞口而去。
度尺和谢影亦是趴低了身形才险险避过。
可是那通往外界的前路,便也让这蝙蝠庞大的身躯给堵得严严实实。
这只蝙蝠实在怪异,它不仅体型巨大,一双红色的眼睛邪气四溢。
宋玉看了看谢影,又看了看智修,她心中已然猜了个大概。
早年谢影便就是因为研习驾驭异兽的禁术,而被宗门责罚关了起来,只没想到会关在这里。能接触他的,可能只有智修一人,他能向谢影讨到禁术修行,也不足为奇。
但奇就奇在,在宋玉得到的残本认知里,只知‘御灵异术’一般只可驾驭一只异兽,而智修操纵的蝙蝠成百上千,这就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但如今,看到那只巨型蝙蝠,她一切便明白过来。
只见巨型蝙蝠最巨不止体型,身上的邪气逼人。尤其是那肚子大得离奇,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将要撑破肚皮。
在智修怪异的咒决催动下,他们才得以见到,那些正常形态的小蝙蝠正是从这巨型蝙蝠身上分娩出来!
即便度尺与宋玉合力斩翻身前那一片袭击物,便再会有更多的蝙蝠补缺而来,可谓无穷无尽。
智修亦是自信这些巨量的蝙蝠,足已将他们咬死在这里。
可下一时间,宋玉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脸上得逞的笑容来得太早。
一条黑蛇陡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在她决咒的催动下,黑蛇半身直立,身躯不断涨大,竟有巨蟒之势。
38. 第三十八章 异兽相博
宋玉以黑蛇生变,实在让在场中人出乎意料。
“你交的?”谢影震惊地问度尺。
谢影一生致力专研此术,事情之秘,知悉其术具体内容的人屈指可数。但从前他就有意将此术教师弟度尺学习,可惜度尺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早已作罢。
听刚才宋玉称度尺为‘师父’,谢影便以为是度尺传授,然而度尺却摇头否认,同时也惊奇宋玉此番施展。
先不说她从何习得此术,就看她年纪轻轻,居然能将此术修得如此程度,这大约就是天赋吧。
为此,谢影也不急于逃命,只想仔细观瞧。
巨型蝙蝠邪气冲天,那巨蛇也不遑多让,且蛇本就是蝙蝠的天敌,大口一张,便可将那些零碎的蝙蝠消化殆尽。
智修以决咒不断催动那巨型蝙蝠,他看宋玉年纪轻轻,定是功力浅薄,不消片刻,她定先力竭。
可是,随着黑色巨蛇将那许多小蝙蝠吞没,它不止没显疲态,邪恶的气势更胜一筹,顿时间,此间就已经盈满可怕的气息。
就连度尺和谢影都已感觉到异常超过预期。
只见宋玉嘴角溢出鲜血,指决颤抖着。
智修掐决的手都同样在震颤,并不是在惧怕宋玉。他已经看出,宋玉是真的功力浅薄,黑蛇异兽在吞食蝙蝠的时候,能量悄然爆涨,涨到宋玉不堪重负的程度。
再这样下去,宋玉会遭到反噬!
“宋玉!”度尺赫然叫道。
本是想让她即刻停手,才反应过来她此刻冒然停手,反噬即会临身。若智修再趁机发动攻击,宋玉必然会当场暴毙。
智修没有趁机进攻,他比较惜命。深知异兽失控,此间里的任何人都逃不了一死。
他只能催动巨型蝙蝠,让其以命相掩,先让他逃离,再切断双方关联血契。
然而巨型蝙蝠刚刚扇动它那硕大的翅膀,便已让长长的蛇尾拍打在洞中石壁上,顿时,地动山摇。
智修咒决到半,遭此一击,立即口喷鲜血。他马上割开手腕放血,施法切断与巨型蝙蝠的血契。
黑蛇长尾已经将蝙蝠束缚,马上就要送入口中。
若让它再将这蝙蝠吃下,必然能量爆增,会彻底脱离宋玉掌控。
宋玉已在竭尽全力地控制它的行为。
“师弟!”谢影恍然看到自己从前豢养异兽猛虎时,猛虎失控的情形。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他连忙对度尺说道:“对付黑蛇,不如先将蝙蝠打到形神俱灭!”
度尺的目光遂转到智修身上,想让蝙蝠形神俱灭,从他与蝙蝠的血契中下手便可办到。
刀光劈斩,智修如惊弓之鸟,慌得滚到一边。再见刀光追斩,智修一避再避,即便身上中刀,也顾不得还击,他现在须马上切断血契。
度尺非常紧张,必须在他自断血契之前,将血契斩毁消灭。
箭影飞射,是谢影取来壁边掉落的长弓,直中巨型蝙蝠头颅。
蝙蝠受到重击,这时它与主人血契尚未切断,智修便也受到重创。
就是这个时候,度尺劈刀而来,惊天一斩!
登时,血花四溅,智修惨叫看着自己手臂断飞,同时鸟类的尖鸣几乎冲破耳膜。
宋玉遭此影响,心脉巨震,终是颓然倒地,狂吐鲜血。
而那黑蛇终于冲破禁锢,张开巨口狠狠咬下,不料那巨型蝙蝠随着智修受创,也如泄气一般,邪气瞬间四散。
没有邪气的加持,巨型蝙蝠如同死物一样,没能给黑蛇提供半分能量。
突然,黑蛇发出恐怖长啸,面目狰狞,已显狂乱之象。
宋玉再欲掐决控制,开口念咒时,鲜血比声音更争分夺秒涌出喉头。
“宋玉!”度尺几步来到她身边,欲想带她先离开此地。
谢影阻止了他,宋玉和黑蛇血契未断,即使离开也免不了反噬。
血契只能她自己切断,但现在她的伤情已再不能运功半分。若让第三方催毁,便会像智修那样,落得连人带兽一起身死下场。
黑蛇已然发狂,不断撞击着洞壁,似乎想要破壁而出。此地显然有着坍塌的危险,现在最理想的方法,便是弃宋玉而去,才能让度尺和谢影保得一线生机。
度尺想也不想,就出口拒绝,并要抱起宋玉一起走。
谢影立马拦下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想要保住她,只能让血契深融!”说着,指着墙边被震散一地的物品,“那有一张‘天罗地网’你暂且稳住异兽!”
话音未落,度尺便已放下宋玉,往墙边而去。
金光抛洒,确能制缓黑蛇的破坏举动。
然而,洞壁已经出现一些缺口,致使湖水灌入。
谢影不再耽误,脱下外衫,只见身着的内衫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黑墨字体。
他再将内衫取下抛向空中,特殊的咒决,使得衣衫凌空持平,衫上小字,隐隐发着金光。
金光又在他的指引下,将宋玉整个人环绕住。
“宋玉……”
此时的宋玉已然意识模糊,她全身无力倒在地上,听见谢影强有力的声音,这才强撑着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浮现一些金光小字。
再听谢影问道:“你从何处习得‘御灵异术’?”
宋玉虚弱地回道:“你家……井底捡到一本烧毁……”
谢影已然想起,从前研习此术时,的确将此术著写成书,但后来谢府生变,为了免生事端,也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血让‘那些人’得到,他欲将此书烧毁,但火焰刚刚燃起,又实在见不得心血在眼前消弭,便将未曾烧烬的书册扔下水井。
想不到,还是有人捡到了。
此时,谢影心中有底,知道她学到什么程度,手指一翻,宋玉眼前的小字就是一变。
“从这里开始……”谢影引导着说:“这是我后来研习的时候将功法改良,你试试看。”
宋玉调整气息,跟着他引导的方向走。
谢影这边如何安静,度尺那边就如何惊险。
那条黑蛇在神器金网的束缚下,状态依然十分狂乱,度尺只能源源不断抡着能量来强撑。
不消片刻,他即将再撑不住,只听洞外隧道脚步声连连。
他心中暗道不妙,怕是这边动静太大,引来智全等人。
度尺一脚震地,插地长刀立马得到指令,迅捷地挺身而出,直捅洞中来人。
“砰”地一声巨响,那人亦是气劲化刀予以抵挡。
应是对方功力在度尺之下,因此被长刀连连迫退。
“师伯,是我……”来人慌声叫道。
度尺认出少年声音,连忙收刀。
仔细一看,正是岑小星,他的身后还跟着温纹虎。
本是在客栈养伤的岑小星,一觉让温纹虎吵醒。
温纹虎刚才得见宋玉破开湖洞秘室进来,便立马逃也似地溜走。
回到客栈,身上伤重缺药,知道隔壁宋玉房中药物充足,便闯进房间找药。
然而他没有想到,宋玉之前口中那个生病不得相见的弟弟,竟是岑小星这个冤家。
他们之前就是在奇川结下的梁子,好在仇怨没涉及到人身伤害。时下见面,又同列通缉榜上,在同时境遇里,倒也能说上两句。
温纹虎便将他带来此处找宋玉。
“姐姐!”岑小星见到宋玉伤重至此,不免担心跑上前来。
“岑小星,过来!”度尺说道。
他虽不师从度尺门下,但从前在山庄时也没少得到他的授课,即使现在大家都沦落如此,但老师的威严还是能震摄他几分,便乖乖来到度尺身边,助他一起制衡黑蛇。
度尺又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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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纹虎。
温纹虎可不是他的徒弟门生,再加上自己亦是身负重伤,不欲与他共抗。
除非他能加钱。
度尺应允。
温纹虎却是不动,他想了想,说:“你之前可没说任务这样危险,搞得我九个兄弟全部丧命,你得出安家费!”
度尺应允。
但温纹虎还是不动,他又说:“这笔买卖想想真是血亏,兄弟们惨死,我气不顺!你得帮我兄弟报仇,杀光万华寺所有和尚!”
度尺应允。
温纹虎犹不满足,再想还开些什么条件。
度尺已经御刀飞来,架在他的肩膀上。
温纹虎这才识相地上前助功。
不知是三人联手过于厉害,还是谢影的新功法有奇效。
黑色巨蛇的啸叫之声渐渐停止,一双红色的眼睛显出疲软之势。
一时间,整个湖洞秘室内只听流水急湍。
才发觉湖水渗入,已至膝盖。
而这时,黑色巨蛇已经缩小,成为一条小蛇。
“师弟,可撤网。”
终于等来了谢影这句话,度尺松了一口气。
‘天罗地网’打开,黑蛇浮于水面,缓缓朝着宋玉而去,终而消失在宋玉周身的金光之中。
如此,谢影指决一变,原本凌空的衣衫金光消散,让他穿回身上。
而宋玉也停止了调息。
“姐姐……”岑小星奔到宋玉身边,“你好些了吗?”
宋玉点点头。
再看向谢影,宋玉眸中尽是感激,“多谢先生指点,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着,她即要下跪磕头,却因体力难支,差点倒地。
岑小星连忙扶住她,紧接着,他亦跪下,“先生大恩,我替我姐姐谢过。”
说着,毫不迟疑,对着谢影当即磕起头来,地上积水,溅湿他一身衣衫,浅浅水珠也遮不住他脸上满满的诚意。
“起来……”谢影不舍小友如此,连忙将二人扶了起身。
“想我研习此术,曾传授几位天资聪颖的朋友,却修行不得其法……”谢影目光炯炯地重新打量宋玉,“想不到,竟是你能将此术修行至此,真是难得。”
度尺上前,面有担忧,“此术凶险,不该再练。”又对宋玉严厉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此术的?怎么也不和我报备一声。”
宋玉连忙解释,“是我当年离开皇城前最后一次考核中,在谢先生府中无意间捡到的。还没来得及报备,就遇到皇城大乱那件事,我父亲重伤,后来一直在照顾他……所以忘了。”
“忘了?”度尺说:“忘了你也不应该学,这种术法,没有人指点,你擅自练习是很危险的!”
宋玉自知理亏,没再出声。
“好了。”谢影出声打圆场,“这也算因祸得福,师弟不要再追究了。”
岑小星亦说:“这洞的缺口越来越大了,水马上要涨起来,我们还是快走吧。”
度尺看宋玉虚弱的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
宋玉赶紧指着那边墙壁方向,对岑小星说:“龙鳞烛在那,小星快带上。”
接着,度尺将宋玉背了起来,领着众人往洞外走去。
见天时,近晚斜阳。
偌大的湖已因地洞坍塌,发生了地形变化,这才引来那些和尚。
为首的正是智全。
智全见到谢影,真是非常激动,让人来捉。
岑小星忽然拿出那颗银球,将机关内的几颗药物倒在手心,递给温纹虎。
“特效劲药,便宜你了!”岑小星笑着说。
温纹虎此时见那智全,便想起兄弟惨死他手,早已红了眼眶。
不多迟疑,温纹虎吞下药丸,便觉得到千斤之力,举起气劲化刀,朝着他们杀将过去。
39. 第三十九章 心怀天下
夜时,月亮躲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
岑小星将最后一块石头放置该放的方位,结界便已奏效。
密林之中黑暗笼罩,不辨方向。
只有姗姗来迟的温纹虎在声音的引导下,以特殊的步伐进入黑暗中,才见结界之中火光通明。
“那些和尚真狡猾,竟然报官了。”温纹虎一身血衣,脸上兴奋至极,似乎砍杀尽兴,还报了大仇。
而度尺他们,正是因为温纹虎断后,才找来这个地方布下结界,小做休整。
“辛苦你了,虎哥!”岑小星拍拍他的肩膀,笑言出许多感谢之话。
“谢什么啊!”温纹虎也拍着岑小星肩膀,“多亏小星兄弟的特效奇药,我才得已新手为兄弟报仇。我才真应该谢谢你!”
甚至他还问岑小星,是否还有更多药物,他还想杀个回马枪,把那些官兵解决,再一把火将万华寺烧掉。
岑小星摇摇头,“那些药虽好,但有副作用,不宜多吃。”
“什么副作用?”温纹虎问,但觉得现在体力还好,并不在意,“管他呢……”
话还没说完,温纹虎整个人便直挺挺往后倒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眼睛紧闭,不省人事,若不是见他鼾声如雷,还真以为他就此力竭而死……
篝火边,度尺正用术法助谢影打通筋脉。
这些年来,为了防谢影有异动,智修可谓是用尽方法来限制他。
宋玉体力已有气缓解,此时坐在一边,为二人护法。
经度尺和谢影不时的谈话中,宋玉得知了谢影的处境。
谢影研习‘御灵异术’这件事,盛道昌和盛徽宇一直是知悉和纵容的,甚至希望谢影能有一个很好的改良方法,让此术能够适于更多不同资质的人练习,以提升宗门实力。
但此术太过邪门,神兴宗许多长老不认可,因此此术只能私底下进行。
然而谢影那次遭遇此术反噬,异兽猛虎危祸皇城,至此事暴光。为了正道观念,盛道昌和盛徽宇不得不将谢影做出处罚,将他入狱,却是悄悄把他潜藏起来。让他专心研习‘御灵异术’。
他本在万华寺有一所自己的别院,成为阶下囚却是智修的私心所为。
智修早已觊觎‘御灵异术’多年,而他如今修炼到这般程度,绝不是谢影故意传授。均是他偷看所学,他也算是有天赋的,可惜居心不良。
而智全没有将他揭穿,也同样是眼馋此功。
智修将全部精力放在谢影身上的时候,智全就已经悄悄在寺中布下自己的势力。
如今宁安王造反,上头的目光聚集在槐疆,正是最好的时机!待他杀死智修,抢得谢影这个活宝典藏匿起来,再编个瞎话对上头说智修挟谢影跑路,这便是最完美的计划。
然而计划全因温纹虎的出现而全盘打乱。
早在聚仙池山庄生变时,盛道昌就给度尺下了一道口谕,那就是把谢影从万华寺救出,送至槐疆,给盛徽泫添加助力。
度尺知道万华寺智修等人难缠,便雇佣温纹虎这个江洋大盗协助。
温纹虎本就是通缉犯,再做什么大案也是不怕的,况且度尺开的价非常合他心意。
那日,温纹虎伙同九个兄弟,共十人一同来到万华寺。
第一次只以为寺庙和尚修能浅薄,大意之下让四位兄弟命殒智全之手。
二次悄然潜入时,曾大破其寺法阵,却发现那间院子里没有雇主要的人,反而因院子机关狠辣,二位兄弟死在机关之中。温纹虎愤怒以极,在又一名兄弟付出生命代价,终于重伤智修。
第三次,便是宋玉尾随的那一晚。
智全知道智修受伤,便要在这一晚,想要利用温纹虎等人,杀死智修。
哪想智修豢养的蝙蝠如此邪门。
智修跑出寺庙后,指挥一群蝙蝠在后山徘徊,以迷惑他人,隐藏行踪。他自己却是躲藏到湖洞秘室中。
而度尺和温纹虎一直在背后紧跟,也入了湖洞秘室。
到此,度尺终于找到师兄谢影……
谢影向来在研习功法和改良器物上有着卓越的天赋。
也因为立场原因,天火阁大都不是盛道昌信任的人,这才把龙鳞烛送了过来。
那次送到谢影手中的除了龙鳞烛,还有一滴血。
龙鳞烛,看样子不过一杆食指长短大小的短烛,外层包裹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暗色鳞片,月光下隐显七彩光泽,乍见鳞片锋利如刀,不能直接用手触摸。所以刚才岑小星是用衣摆裹挟着带走。
宋玉对此物并不陌生,从前行商之时,便是岑钢交她使用。
食指戴住一个特殊戒指,再将龙鳞烛定在戒指的指托上,相应的咒决与其对接后便能使其烛芯燃火,凭借火苗的变化测定路的方向。
而‘测定’这方面,并不是会某些术法即可的,需要有经验者的传授和多年经验的积累。
盛道昌自然知道,现今世上也只有宋玉能办到。
现在经几次咒决对接,均不能让烛芯燃起,宋玉才知道,盛道昌也不十分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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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滴血便是一道封印,只有血源主人才能将其解封使用。
“太上皇曾有口谕交代。”谢影对宋玉说。
宋玉颔首听他接着说。
“若有竞宝司的人来取龙鳞烛,让我转告,那滴血是一个名叫‘林灵’的人。”谢影似乎不太了解其中原由,也不想猜测,只有忠心办事。
听闻,宋玉点点头,心中早已了然,倒是岑小星一脸震惊。
宋玉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出口的不满暂时让他全然吞下肚。
度尺知道徒弟另有任务,不便打听。送谢影去槐疆才是他现在的首要任务。
离开前,谢影将那件布满字迹的衣衫交给宋玉。
度尺大敢意外,“师兄,这是你多年心血,这样重要的物件,交给宋玉怕是不妥!这丫头还太年轻,性子不够沉稳,难以……”
谢影连忙摆手阻止了度尺的话,却对宋玉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习‘御灵异术’,曾几次想要找人加入进来,但是有天份者屈指可数,难得遇上你。你既有天赋,又算是我的师侄,这份心血交给你,我也能安心一些。”
宋玉并不迟疑,当即跪接感谢,这确是她非常需要的东西。
曾经以为学了‘御灵异术’与异兽上了血契,就能很好地将它拿捏在手。却是低估了它的能力,它竟然能凭借每次外放,抓住机会壮大自己。
显然现在已经是她不能控制的范围了。
原本也可以将血契切断,虽伤身,却不会危及性命。但现在血契深融,不是轻易可以切断的,一不小心,也有性命之忧。
谢影交代,“功法给了你,你不可以只是练习,也要研究改良,完善功法。”
宋玉没想到谢影居然对她有如此高的期待,然而她清楚自己的能力,心中难免惴惴不安起来。
“做这件事,不止是向朝廷尽忠,也为贡献宗门,造福鑫盛子民,更是福泽天下之举!”谢影说:“宋玉。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宋玉心中如敲一鼓,不由抬眼诧异地望着谢影。从来只被师父教导要孝忠太上皇,忠心于鑫盛朝廷,相信同样为太上皇办事的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可谢影他居然心怀天下!
“宋玉!”度尺突然对她说:“接受了你师伯的东西,就一定不要让他失望。”
“我会尽力的!”宋玉回答,心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安感。
不安于什么?
她抬头目送他们离开密林,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40. 第四十章 姐姐
万华寺那些和尚已经连同官差在附近进行大规模的搜捕,万芳村的客栈已经回不去了。
岑小星便提议,“就当盛林灵被官府捉了,我们自己去金开元墓即可。连周源风也不带,他们实在累赘。”
宋玉拿出一个锦囊,里面所装便是龙鳞烛,“你要是能把那滴血的封印解开,我就同意你的说法。”
岑小星当然办不到,他挠挠头,“义父这是信不过你,特意让她掣肘你的行动?”
宋玉微笑着看了看他,似觉这事稀松平常。
看着她奇怪的眼神,岑小星有点捉摸不透,“姐姐……”
他欲言又止时,听到路边匆匆的脚步声。
温纹虎突然从小路边跑来。
“岑兄弟,宋姑娘,怎么走也不叫上我!”温纹虎埋怨说道。
毕竟不是一路人,所以走的时候,他们并未叫醒还在熟睡中的温纹虎。
不过隔绝外界的阵法还给他留着,他便是在那些人破阵的动静中惊醒,同样是想往封仙城方向躲藏。
路上途经这河滩,也就撞上在此逗留的宋玉和岑小星。
二人在此并非休息,只来时就和盛林灵说好,若是发生意外不能碰头,便就来此汇合。
可等到下午,不见盛林灵更不见她派人过来送信,想必是万华寺看守相当严谨。
下河抓了几条鱼,该是能饱腹。
温纹虎犹不满足,说自己在封仙城附近某山寨有好友,并邀请二人一同前去吃喝玩乐。
岑小星爱玩,有些心动,只管与温纹虎胡天瞎侃,似乎山贼们寨子里的花花世界特别吸引他。
甚至温纹虎对岑小星这样说:“现在你我都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不如你也落草为寇跟我回山寨,你我兄弟携手,一定能共创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
岑小星听得眼睛亮晶晶,不过一下就被宋玉的脑瓜崩熄灭了眼中的光芒。
“谢谢你的好意。”宋玉对温纹虎说:“小星不适合干这行。”
温纹虎奇怪地看看宋玉,又看看岑小星。
岑小星亦是说:“姐姐不喜欢的事情,我当然是不会做的!”
“这么听话……”温纹虎笑得更怪异了,“她是亲姐姐,还是情姐姐啊?”
宋玉的脸色乍然严肃起来。
“温纹虎!”岑小星吼道:“拿我姐姐开玩笑,你不想活了!”
说话间,岑小星一颗寒钉飞出。
温纹虎连忙闪躲,但脖子处已然划出一道血痕。
“岑小星!你来真的!”温纹虎惊诧大叫。
岑小星二话不说,紧接着第二颗飞钉打出,温纹虎闪身连退数米。
见岑小星一再紧追,温纹虎自知不是对手,转身即往小路上跑。可能是气不过,他一边跑一边口中叫嚷着,“情姐儿就情姐儿,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岑小星,男子汉大丈夫……”
这会儿,温纹虎已经跑得没影了,声音也再听不见。
“小星!”宋玉叫住他,让他不要再追了。
岑小星只好放弃,回身向她跑来。阳光下,这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不知何时起,脸上原本的稚气在渐渐消退。
近到面前,发现他又长高了许多。
“姐姐……”岑小星的表情却依然似从前调皮模样,“下次再让我碰到那温纹虎,我一定把他先毒哑,再把他嘴撕了!”
宋玉并不接他话头,只忧心地看着万华寺方向来路,等了这么久还不见盛林灵,怕是那边生变。
岑小星终于还是说了,“理她干什么,龙鳞烛用不了太不了就不用了,我们也别去那什么破墓。”
这回他不是开玩笑,抬头看了看高空中偶然飞过的鸟儿,他周身附近五个方位打下几支飞钉,决咒起时,便可将他们二人隐藏在内。这才说道:“自从十年前那次意外之后,太上皇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拖了这么多年全靠药材进供。现如今,看皇上的意思,不会再供着他,他的日子也不剩多久。”
“岑小星!”宋玉严厉地制止他大胆的发言。
岑小星知她不满,便就闭了嘴,只是一双眼睛颇显无辜之态。
宋玉看了看天色,决定道:“再等一会儿,若不见盛林灵,我们再回去打探一下。”
岑小星想起今天离开密林时,匆匆一撇瞧见了汪肆。
宋玉也见到了,想那万华寺藏着谢影那么一个人,该早在皇城权变时,盛徽宇就早派他过来,该是比他们先到才对。
岑小星想了想,说:“汪肆不是只管着镇国督察所的吗?纠察细作才是他的本职工作,现在来万华寺抓我们,很不对劲儿啊!”
宋玉点点头,却也猜不着汪肆出现在此的真正目的。
因为汪肆已到,此时的万华寺已经乱作一团。
朝廷内外没有人不忌惮‘镇国督察所’,这个机构以‘清奸党,除细作’为己任,最高领导指挥使汪大人。他得皇帝直授权力,甚至还能先斩后奏,可见汪肆极得盛徽宇信任。
如此放权,以至于他们在职权时有些肆意妄为。
做贼心虚者,自然害怕调查,但万华寺的智高并不认为自己有通敌卖国的行为,因此面对汪肆时,特别镇定。
汪肆一身玄衣蟒纹官服,腰佩九环大刀,煞气腾腾。
他长得像一只鹰,高而钩的鼻子,眼神无比锐利地扼着这个和尚。
智高虽贵为长老,但他不擅弄权,所以一向在万华寺过得十分低调。
本就无心掌控权利事务的他,在先后见到智修和智全的尸体后,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他的逻辑很简单,贼人不轨袭寺偷抢,智修方丈和智全长老,是为了护寺牺牲。现在该是好好给他们处理后事,修缮寺庙损坏物品,快点让万华寺恢复从前日常。
而汪大人该是去抓捕那些外逃的贼人才对。
汪肆却称得到线报,智全暗中勾结万山,贼人猖狂,定是他们里应外合。想这寺内必然还有智修同伙,需要调查寺内众人,包括客院的客人。
能在万华寺小住的客人,通常非富即贵,更是让寺庙香火鼎盛的中流砥柱。不好得罪。
汪肆霸道至极,管他让不让行,将其一掌掀翻,手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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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便一齐跟随涌进寺中。
恍若蝗虫过境,经过士兵一顿搜查,处处彰显狼狈景象。
就算客院里的客人怨声载道,一样被暴力翻查。
在盛林灵所住东院,珍琴和珍棋早已守在门口,本是准备好阻拦汪肆搜查的借口,但看他们这样不讲理,心中便已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就当双方即将要发生冲突时,裴东君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汪肆认得他。
盛徽宇偶尔也附庸风雅,收藏些许裴东君的佳作,也时常对其作品称赞。
所以此时面对裴东君,汪肆还算客气。
裴东君则顺着杆子往上爬,与他客套了几句,只说友人林小姐感染风寒,不能叨扰,却不会阻碍他搜查,只希望他手下动作轻一些,不要惊扰林小姐。
汪肆当然知道裴东君这样的文人向来怜香惜玉,红颜知己也多不胜数,这是看在自己主子盛徽宇对这些文人有好感的份上,他便打算亲自进厢房里走一趟。
虽只是暂住,但空气中自然会带着独属于主人的清雅气息。
气息之中,参杂着墨水的味道,凭添了几分高雅。
一脸病容的女子披着斗篷椅在塌上看书,只一名侍婢在旁伺候,一切显得是那么普通平常。
珍书是她们四人中身形外貌较为贴近盛林灵的,所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假扮‘林小姐’。
可汪肆常年做侦别细作的工作,阅人无数,怎会瞧不出端倪。
然而,汪肆认识盛林灵,却没见过闻名封仙城的才女‘林小姐’,更没见过她这四个贴身侍婢。
珍书会被取其名,真就是通晓广泛的诗书文学。因此在汪肆几句试探下,倒也能顺利过关,就好像她真的是个才女,自然是能与裴东君志同道合走到一起。
蒙混过关时,珍书和身边的珍画都松了一口气。
裴东君看着微掩的窗户也在想,盛林灵应该潜出寺外了吧。
盛林灵是穿着和尚衣帽,才得已乔装混出万华寺。
深知汪肆如何难对付,是以她出逃时显得格外慌忙。
好在顺利逃出那境地,又在回封仙城的必经之路上遇上了宋玉和岑小星。
岑小星犹自记恨那夜在万华寺受伤,跑到盛林灵客院时,她见死不救之事。
盛林灵听闻之后竟然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断定是那四个婢女不服从命令自己为之。
“这四个丫头都是我从官教坊里赎出来的,想不到她们不念恩情,还频频陷我于不义!等过几日见了她们,定不轻饶!”盛林灵之言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岑小星对此嗤之以鼻。
宋玉不等二人展开纷说,只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应该先回封仙城准备一下再尽快赶往凌云峰。
盛林灵回头看了一眼,自是担心裴东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宋玉和岑小星脚步极快。她忙喊,“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宋玉和岑小星当然知道她会说什么,这下便头也不回,更是眨眼之间跑个没影。
盛林灵恨跺一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上。
41. 第四十一章 宜作法
没有车马累赘,没有游山玩水,更没有谈笑风声,只需半日路程,他们便已经回到封仙城。
到达盛林灵的‘灵仙府院’时就已经入了夜。
虽然没有那四个贴身婢女在身边伺候,但她府中也不养闲人。
待深夜再见盛林灵时,她就已然恢复之前奢华模样。
平日这个时候,盛林灵应是早已睡下,而在宋玉和岑小星的计划里,这个时候应该准备好了家伙,连夜出发。
特别是看到周源风留下的信件后,宋玉和岑小星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日,他们一行人去往万华寺时,周源风并不能因为养病而闲下来,他早已去凌云峰踩过点。
自从凌云峰下发现金开元墓后,那处地界早已被太上皇派人重兵把守。而如今,那些人又被换成了盛徽宇的人。
他们严防死守,若要是进去,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然而周源风心思机敏,听说凌云峰下还有一条地下河,他便寻着外界河流方向寻找,果然让他走到水源入口。他当时就冒险进入,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信中他还留言推测,金开元棺木应是被冲到河流尽头,于是就让他找到河流尽头那无人敢踏足的阴林恶地。
他不敢确定棺木是否真的流送于此地,但信中希望宋玉得到龙鳞烛后,可先到此地一试。而他现在就身处那地方附近的‘姚家村’。
对于马上启程去姚家村这件事,盛林灵没有同意,只希望二人莫要心急,待睡上一夜,好好休息再作打算。
岑小星再忍不住说破,“我知道你有‘公主病’,但义父说了,竞宝司现在只能有四个人,你搞那么大排场做什么?别忘了,我们都在被通缉。这样的处境就该低调,速战速决!”
“岑小星!”盛林灵拍案而起,显是气着了,她指着岑小星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教训我?”
“好心提醒你!”岑小星嘴里不饶人,“这么张扬,等着被抓吗?”
盛林灵突然冷笑一声,“这里是封仙城!谁敢动我?倒是你,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信不信,你绝对走不出去!”
岑小星也冷笑道:“那你也一辈子别出去了,我看你在这里养尊处优的,倒也别跟着我们东奔西跑遭罪了。”
盛林灵忽而衣摆一掀,悠然坐下,长椅上精工雕凤十分气派,她说的话也异常硬气,“那行啊,没有我,你们大可以去试试,反正你们已经得到了龙鳞烛。”
龙鳞烛需以她的血液解封,方能发挥寻物的功效,所以没了她还真是不成。
宋玉和岑小星相视一眼,没再说话。
盛林灵见他们如此颓败模样,大感愉悦,端起面前茶几上的一盏茶,即要饮用。
突地,茶杯摔碎于地面,茶水溅起时,岑小星已然跃到长椅之上。
岑小星洒出九钉,寒光闪闪,钉钉相连成长链,一招‘封锁降龙’从背后钳制住盛林灵双臂。
在迅猛的异法加持下,盛林灵暂未能有反击,就让岑小星按在了茶几上。
“岑小星!”盛林灵惊怒交加。
“姐姐!”岑小星扼住其双臂摊在茶几两边,此时能感受到她能力已蓄势待发,赶忙冲着宋玉大叫,“扎死她!”
宋玉早已将龙鳞烛扣在了食指戒指上,同时,蝴蝶双刺自袖中延展握于手中,寒光刺尖即刻又如灵蛇般丝滑地向盛林灵手臂刺来。
盛林灵眼睛一瞪,瞬间金蝉脱壳般从岑小星身下而出,倒是岑小星徒然失重,趴在桌子上。
宋玉大惊,忙将攻势收回,却还是在岑小星的手臂上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要反啦你们!”盛林灵怒不可遏。
宋玉知道,此时收手已经迟了,身法疾转,再冲站盛林灵而去。
岑小星不乎手臂浅伤,他极为兴奋,跳起身来就从旁协助。
早知盛林灵修为不浅,岑小星已经是竭尽全力。
宋玉步伐奇特,竟是像蛇一般缠绕过来。
盛林灵摆脱不得,以劲气化为双剑,挡了宋玉双刺一击,终也是动起了真格。
二人连忙闪身避开。
岑小星也用劲气化作暗器,飞钉频频向她击打而来。她也不甘势弱,指决御剑凌空起,剑花翻飞时,将飞钉打散。
宋玉就趁此时机会,紫袖长拂,缠住盛林灵腰际。
盛林灵下盘稳固,不惧她此招拉扯。
却是未料,宋玉‘咻’地一下,游蛇般主动近到她身后。
盛林灵心中一骇,立时感觉冰锋掠过臂膀。
宋玉大喜,戒指上的龙鳞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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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接住了盛林灵手臂刺破掉落的这滴血。
盛林灵气恼,一股强大的气劲从身体崩开。
宋玉不防她有此一招,心口被这阵气流击打,不禁往后飞去。
岑小星抢先一步,揽住宋玉顺势破窗而出。
人影疾弛时,风声渐渐搅碎盛林灵的叫骂。
他们这才在落脚于城中某间废弃屋舍的瓦顶上。
“姐姐,你没事吧?”岑小星关切问道。
夜风狂乱,打乱了他们鬓间的碎发,发丝胡乱纠缠。
“没事!”宋玉连忙推开他,脱离了令人不适的距离。
岑小星低了低头,调整了一下亢奋的呼吸,“没事就好!”
“你怎么不放蛇咬她?咬死她!”岑小星想到刚才与盛林灵交手,犹不解恨。
“不至于!”宋玉看到龙鳞烛上的血迹,已然觉得那不再重要。
正时圆月当空,是阴圣之气最足的时刻。
宜作法。
然而,烛火未燃,封印不减。竟然需是本人亲施咒决才可解除封印!
天清渐明。
猛然睁开眼时,见到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蹲在床头望着自己,能不教盛林灵脑子涨痛吗?
“你怎么又跑我床头来?”盛林灵大叫。
宋玉不答,反而笑盈盈笑道:“师姐,您醒了!昨晚睡得好吗?来,我来伺候您洗脸……”
盛林灵戒备中带着疑惑。
宋玉双手捧着一银盆清水,“水温不烫不冷,添加了您最爱的桂花香料,香料不多不少,清淡幽香。”
这时,岑小星也捧着一盘茶盏从屋外进来,“师姐,我伺候您漱口。”可是那脸上不见多少诚意,还是宋玉轻轻推了推他,他才接着说:“水温不烫不冷,添加了您最爱的桂花香料,香料不多不少,清淡幽香。”
盛林灵瞪着岑小星看了一会儿,翻个白眼,又瞪着眼睛瞧宋玉。
宋玉和岑小星僵持的笑脸中,略显尴尬。
盛林灵忽而冷笑,“怎么,你们不是去姚家村了?”
宋玉扯了扯嘴角,“竞宝司没您哪能成事啊!”
盛林灵顿觉心情舒爽,一漱口水喷在岑小星脸上,看他敢怒不敢言,憋气憋到眼眶发红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42. 第四十二章 姚家村
不出三天,裴东君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全城人民夹道欢迎。
就连当地官员都前来迎接,以感激裴先生与林小姐为封仙城祈福之事。士兵们一路从城门口护着车队回灵仙阁。
岑小星远远望着,不禁悄悄和宋玉感叹,“当初弛大将军凯旋皇城时,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可看到裴东君顺利回城,宋玉眉头却不能舒展,想那汪肆应不是无能之辈,心中实在留存隐忧。
裴东君和盛林灵几天不见如隔三秋一般,借口休息整顿几天,去姚家村的事一拖再拖。
对此有意见的不止宋玉和岑小星,就连已经身在姚家村的周源风也早已等不及,悄悄在姚家村外附近探查地形时,被姚家村人察觉,从而怀疑他是万山和他国奸细捆绑起来要送官查办。
周源风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法,自己是渡云剑派弟子,出师后加入了商队去往封仙城。他独自前来只为自己略有锻造的手艺,想来此地采买一些‘云金岩’。此事早在进村时,就以此借口接触过一些村民,他们可以为他证实。
可是渡云剑派却只是小门小派,且‘云金岩’又是他们姚家村的特产,因此有些傲慢在脸上的。不得已,他才搬出自己在封仙城与裴先生林小姐关系匪浅,堪堪打消他们将他送官的决定。
为证实他所说非虚,几封信件加急送至灵仙阁。
盛林灵不得不以云游的名义,启程赶往姚家村。
本因此次行动密要,并不打算带上裴东君,但为了解除村民对周源风的误会,盛林灵还是需要他亲自出面。
岑小星满腹狐疑,在这几天的等待中,他们亦暗中打探过皇城的消息。
或是碍于孝义,盛徽宇不会直取盛道昌性命。盛道昌被囚禁在聚仙池山庄中,其势力在被一点点剥夺。于是就频频听见盛道昌从前明面或暗里的心腹人员倒戈的消息。
因此,他也在怀疑盛林灵也是否起了异心。
如若盛林灵真起了倒戈之心,早可通知官府将他们捉拿了去,何苦与他们在这虚以委蛇?
岑小星和宋玉对视一眼,他们心中皆是想到了‘神君舍利’。
此等神物不仅仅只是疗伤祛病,它还能助人冲破修为境界,到时任何种在身上的蛊毒都不再是困扰。
所以想要找到它,单靠盛林灵自己一人是不行的,而龙鳞烛没有盛林灵的血液解封也是用不了。
宋玉便没有反对盛林灵一切提议,她妥协般地微笑面对着盛林灵强势的目光。
盛林灵满意了。
姚家村离封仙城不算远,早晨出发,快车快马驰骋山道,在黄昏之前便到了。
远远就在道口上看到琉璃石搭建的牌坊,这三丈多高的建筑在夕阳金辉的加持下,显得颇为壮观。
一路上,裴东君就给大家介绍过姚家村的大致详情,说是姚家村祖上曾经出过一位高能修者,虽是神兴宗外门弟子,但能力不俗。此人在外因几次锄强扶弱的事迹,于江湖上留侠名。后来更是与潜伏在鑫盛的万山贼人做出殊死搏斗,顺利助神兴宗剿灭敌人。
此番英勇贡献,得皇帝赐以‘云天尊者’名号,姚家村以此为荣,塑了雕像,起了庙宇,将其当作地方信仰供奉起来。
百年来,香火不断。
石牌坊本就高大,加上是本地开采的琉璃石与云金石所搭建,彰显了本村矿产优越。
牌坊之后,是一块阔形广场,场地中央一柄巨大的长刀嵌入地面。
此灵器暴露在天地之间,时刻吸收日月精华,早已变得非同凡响。
裴东君似非常了解,与他们解说,这柄刀名为‘云寂灵刀’,是云天尊者生前所用,斩杀过无数奸佞邪祟,甚至还斩下过万山前领主的头颅。以至于此刀附着灵力隐隐带着威慑,教邪物不敢靠近。
云天尊者更是在离世之前,将这柄‘灵刀’深扎姚家村,以守一方平安。
就在宋玉等人远远围观此神奇物件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云天尊者曾说,云寂灵刀除了帮姚家村震慑邪祟之外,更应该物尽其用,所以常驻于此只待有缘人将其带走,以斩尽天下邪祟,造福苍生。”
说话的这位老者白须、白眉、白衣。虽然有点瘦削,但是他身姿挺拔,神采奕奕,却是一位不可小觑的高人。
他从广场对面而来,步履轻松。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几个壮汉村民,都是雷厉风行的练家子。他们瞪着眼睛,似乎时刻准备着应付不怀好意之人的突然发难。
周源风亦走在他的身边,他一身青衣劲装,目光犀利,步伐迅捷,看来状态早已恢复如前。
“终于等到你们了!”周源风几步来到面前,关切地对宋玉问道:“‘老板’一切还顺利吗?”
跟从前竞宝司一样,既是在外打着‘宋氏商队’的名义收购药材,那么竞宝司的指挥史一律对外称‘老板’。
宋玉知晓他所问龙鳞烛之事,便笑着回答,“放心,一切顺利。”
“这位是姚村长。”周源风为双方介绍。
姚村长也是一位修行之人,虽修阶不高,但身为村长,自有一股威严。
宋玉礼貌拱手。
姚村长不敢怠慢连忙回礼,目光中多少有些惊疑。他阅历深厚,一看便知这个商队铜臭气没有几分,倒是人人皆修行能者,实力不俗。
“宋老板年纪轻轻,就能带领商队,姚某佩服。”姚村长说着话,目光中满是探究。
“不敢当,我们均是出自渡云剑派,有幸能得裴先生支持才能集结商队……”宋玉自主交出来历,再引出裴东君。
姚村长果然一脸释然,更是态度恭谦。
裴东君适时地温和与姚村长见礼,他自是能说会道,几句恭维姚家村的言语说出,教姚村长身后几个壮汉都收敛了几分戾气。
宋玉一脸谦虚,“我们初出茅庐,周师兄有什么事情处理不当的,还望村长见谅。”
至此,姚村长哪还有别话可说,只当是一场误会。
一阵客套寒喧后,见这位小兄弟,从始至终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云寂灵刀’。
姚村长身边的一位壮汉笑道:“小兄弟看上‘灵刀’了?”或是看岑小星年纪小,他的言语间有些轻蔑之色,“不妨试试将此刀拔出来,拔出来了就让你带走,怎么样?哈哈……”
宋玉深知岑小星那脾性激不得,抢先一步说道:“这位壮士说笑了,我们不过也是在渡云剑派挂了个名头而已,实际上还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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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商人。这件宝物来历我们有所耳闻,然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话谦卑,让对方虽有舒心,但看岑小星一脸的愤然之色,壮汉笑容中是满满的自得。
“姚叮!”姚村长责怪地看了一眼那名壮汉,似以阻止其的粗鲁的态度。但他看着那柄剑的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自傲,他笑盈盈对着宋玉说道:“我们是欢迎各地人士前来挑战的,毕竟这样神奇之物,我们也希望物有所用,只盼有能力的正义之士携这柄灵剑造福百姓。”
“我们只是商人,并没有那造福苍生的志向,您还是别拿我们说笑了。”宋玉说着,拍了拍岑小星发紧的肩头,“舍弟初出茅庐,自然是对什么都特别感兴趣,村长可别见怪。”
“哈哈,总之后生可畏……”姚村长客套着将他们迎往村中走去。
‘误生事端’是这一路来宋玉时刻提醒岑小星之事,岑小星自是没有忘却。只不过看着那名叫姚叮的壮汉时,眼神暗自冷下几分。
宋玉一行人被安排在村落中央一所干净又宽敞的‘望山小院’,这是专门接待外来商客所用的。
而这次接待与照顾他们一行来外商客负责人,正是姚叮。看来,他还是本村的骨干。
姚叮只需在路边一吆喝,随便就有路过的几个小伙子过来给他打下手,协助客人们搬运行李入客院安顿。
虽说此番行动已经比上次去万华寺时,算得上轻装简从了,但到底盛林灵生活讲究,行李杂物满满装了一车。
而行李该怎么样放置,便是由盛林灵的四位婢女全权负责。
就在双方交接之中,忽听姚叮喊了一声,“是楚铃儿小姐吧?”
珍琴和珍棋都不由停下手中动作,望了过来。
而姚叮正是一脸笑意,瞧着珍书问出了那句话。
乍一听到自己真名,珍书也是惊了一跳,仔细打量姚叮,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舅舅从前曾是你们家的管家,我以前去过楚家给他当学徒,见过你……”姚叮兴奋地说。
此言引起了盛林灵和裴东君的注意,就是已经在屋里的宋玉都不禁来到窗前张望情况。
珍书深觉不适,眉头紧皱。
“要不是楚大人后来犯了事,说不定我也能在楚家站稳脚跟,与铃儿你也能日日相见……那叫青梅竹马吧,哈哈……”
姚叮似乎真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哪壶不开提哪壶,且还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甚至他那几个打下手的同伙也围上了前,啧啧笑道:“是从前那个朝庭二品大员的楚大人吗?”
看来,姚叮从前可没少在他们面前吹嘘。
他们就不免好奇地打量着珍书,“哟!想不到楚家的千金大小姐如今……”
珍书已然羞愤得脸色通红,手中紧攥的包袱都快要被她掐烂。
就在她极度难堪的时候,裴东君突然横在了他们面前,阻挡了他们打量珍书的视线,“姚叮兄弟,听说你是村中商队的成员,不如与我说说你们商队的事情吧,这边请。”
姚叮突然得裴先生有请,自是觉得荣幸,赶紧随着裴东君离去。
周围人散开后,珍书才如释重负,目光紧随着裴东君的背影,眼神中有感激,亦有一丝别样的情愫。
43. 第四十三章 夜探
姚家村以南,高处流下的河水贯穿这条绵延不见尽头的群山。当阳光打在水面上,折射的光芒攀附在山头的‘云金岩’上,可见金光闪耀,因此那一带群山就被村民们叫做‘金山’。
山中常见的‘云金岩’,是一种可入药,也可炼器的天然材料,其实也随处可见,但其质量也是要分三六九等,在姚家村范围内的‘云金岩’就属上乘之质。
更何况,在大山的深处还有珍贵的琉璃石,还有一些深藏难寻的灵品资质石材。
这才是姚家村发家之道,所以多见村中屋院讲究奢华,长街之上平整的青石板路,也是一般小村庄里难以见到的。
只是现在的长街空荡荡,不见客商,总感觉有些萧条。
说来,姚村长愁云满布了眉间。
“不瞒您说。”姚村长有些为难地对裴东君与宋玉说道:“其实从去年开始,我们村已经不再接待外来商队。”
其原由在询问下,村长才徐徐道来:“金山深处本有一处不大的沼泽地带,非常险要,一般没有人敢踏足。近年来,这个险地面积不断的扩大,‘云金岩’也在多年的挖掘中逐渐变得稀少。所以为了人身安全起见,就已经禁止入山采石。”
但看村长说话时神色踌躇,宋玉总觉得另有隐情。
几番套话和开价,都不见村长动容,察觉在这谈判过程中,村长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品茶的裴东君。
裴东君只是陪同‘宋氏商队’而来,不便参与交易商讨中。
宋玉只看了盛林灵一眼,盛林灵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似乎知道宋玉递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将话题接住,引来裴东君的参与讨论。
村长才敞开心扉,说出了真正的难处。
村长称,减少进山采石的话,他们就不得不另谋生计,也是在村中集结出一支小商队,希望能在封仙城商业联盟得求一个名额,以便日后经商。
裴东君只说自己不过在封仙城的商盟里得一个虚名职位,实际上并不参与商盟事务,他建议村长能去找封仙城的商盟会长商讨。
然而村长表示自己已经去过几次,但总是碰上会长事务繁忙而不得相见。村长认为裴东君能在会长处美言几句,此事一定能成。
裴东君只说尽力而为,只等过几天会长从皇城回来便去找他。
得到此番应允,村长喜笑颜开。
然而,村长却迟迟没有派人前来给他们引路进山。
按规矩,没有人本地人的引领,客商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这还哪能不明白,村长掐住他们的需求,要在封仙城商会里拿个位置,此时几时能成,他们才能得以放行。
可据裴东君所言,封仙城的商会会长近日真不在城中。
但是,宋玉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当夜,月黑风高。
客院所有房间的烛火早早熄下,姚叮等人仍在院外徘徊。
珍琴得盛林灵命令,出去将他‘请’走。
姚叮却是以客人安全为由,执意在院外守候。
宋玉早已猜到,村长防着他们,姚叮是不能轻易打发的。
然而,盛林灵目光一转,看向珍书。
“你去打发了他。”盛林灵语气平平,但目光里含着一层霜。
珍书心中咯噔了一下,想起姚叮她就反感,更何况这人很是难缠。
盛林灵见珍书脸色似有为难,忽地笑了笑,面上冷意去未曾退却,她幽幽说道:“最近槐疆战事激烈,不过你放心,你的母亲和弟弟未曾受到波及。”
珍书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珍书感激小姐恩德。”
说着,盛林灵从妆匣子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珍书,“这是今早从槐疆飞鸽来的信笺,你弟弟的字大有长进啊。”
不止珍书激动,就是在旁的珍琴和珍棋都不免抬眼看向珍书,目光里全是期盼与羡慕。她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家人的来信。
珍书颤抖着手将信笺打开,不过是小小一张纸条,短短几行问候的小字,便让她热泪盈眶……
只消珍书上前与姚叮攀谈几句,姚叮就屁颠颠随她离开了。
虽然姚叮离开前叮嘱手下们好好看守,但到底只是打杂的,片刻就放松警惕,凑在一起打起了牌九。
此刻防守松懈,宋玉和周源风前头探路,盛林灵和岑小星后方随行观察周围。
不时,四人抵达客院隐秘的墙角处。
盛林灵回头朝厢房处看了一眼,裴东君似一棵坚韧的松树伫立于廊下。
他远远看着她,面上没有疑惑,温柔的微笑充满了理解与鼓励。
盛林灵也未感意外,他们早已心照不宣。
见状,岑小星不由轻声说道:“裴东君这样的人物竟然情愿在背后默默助你,师姐真是好福气。”
盛林灵有些意外岑小星居然会说这么好听的话,但她也听得舒心,脸上全是自得笑意,“学着点吧,别让你‘姐姐’一天到晚为你操心。”
“是是是。”岑小星一脸伏低做小之态,转而又作婉叹之状,“可惜我只会对我姐一心一意,学不会裴先生那样,对谁都一样关怀备至的。”
“什么意思?”盛林灵眼睛一瞪,差点没揪着岑小星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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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子拷打。
岑小星拿出一个精巧的红色锦囊,绸缎的面料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巧如意模样。
“我知道裴先生阔气,喜欢到处送人东西,之前送我灵药就已经够朋友了,那天还悄悄送我姐这样精美的东西。”
岑小星话没说完,盛林灵就将那锦囊夺了过来,打开那一看,只是一个花草香包。佩戴在身,可驱毒虫鼠蚁。
盛林灵紧张的神情才略有缓和,香包确是裴东君之前在城中采购,送过她,甚至也送了手下四位婢女一人一个,这没什么稀奇的。
“臭小子,你挑拨离间的计谋嫩得很。多练!菜狗!”说着,盛林灵将锦囊拍在岑小星胸口。
岑小星吃疼,轻叫一声。
“小星,别贫了。”墙的另一头传来宋玉的声音,催促着他们的行动。
话音刚落,就见盛林灵动作利落地跃过墙头。
虽说,对于裴东君赠送宋玉锦囊之事,盛林灵并不介意,可他们单独见面之事,盛林灵毫不知情,这让她心有芥蒂。
宋玉知道她在疑虑什么,那天与裴东君见面,他话里话外都在探听太上皇如今是什么样的境况。
宋玉不得不多想,外界对裴东君的印象是一个清高文人。但细想,这样一个在封仙城威望甚高,且还是商会中举足轻重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很多时候,宋玉都能在裴东君与人社交的话语中嗅到商人的味道。仿佛从前随行商队时,见过的那一个个深藏幕后的操纵者,他们擅以高雅的情趣粉饰追名逐利的内心。
商人重利轻别离,只怕自己对裴东君这样的猜测,会惹恼了盛林灵不利团结,因此宋玉不便多话,此时应以任务为重。
提起任务,盛林灵果然很快进入了状态。
只见她拿出支一拇指长短的白色小瓷瓶,“这是‘火虫蛊’。”
岑小星低笑大赞,“师姐神通广大,连绥缅那边的东西都能弄到。”
盛林灵白他一眼,只因他吹得过头,绥缅虽有很多神秘巫师,东西稀奇古怪也是很难弄到。但这个‘火虫蛊’制作相当简单,方法早已流传开来。只要材料齐全,是人有手就会。
四血滴落在瓷瓶,见瓷瓶瞬间将血吸收。
‘火虫蛊’便就是以血认主,供主驱策。
随即,瓷瓶砸在地上,便见其中似有火花四溅。
仔细再看,那炸开的不是火花,而是无数身携火光的小飞虫。
它们微小却能在黑暗中照亮前路,又能在前路为人阻挡风雨。
灿灿火光只有六个时辰寿命,对他们而言够用了。
44. 第四十四章 龙鳞烛启动
漆黑的夜,异常寂静。
明明灭灭的萤火小虫萦绕身边,辅助他们穿越难行的山路。
不过几刻钟,周源风已然将他们领至大山深处的沼泽地边缘。
对于修行人士而言,想要穿行沼泽地可有多种方法。周源风曾尝试御剑飞行,却在半途迷了路,徘徊中差点力竭陷入沼泽。
因此,他之前的探索到此为止。但他可以感知,沼泽地里必然设有人为法阵。
想要破阵通行,必然需要探路工具。
龙鳞烛之强大,不仅能屏蔽结界或法阵去感应方圆百里所藏匿的异常事物,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凶险的路径,起到带路的功能。
龙鳞烛扣在宋玉食指的戒指上,以待配合盛林灵滴血解封。
盛林灵亦没有多言,手指滴血于烛芯之上,同时声音浅浅,念着一些令人无法听清的语句。
岑小星不由腹诽,明明安排宋玉做竞宝司的指挥使,太上皇却还要利用盛林灵来防这么一手,倒不如直接将指挥使头衔给盛林灵呢。
因着太上皇的关系,盛林灵从前能自由出入天火阁,亦是见过不少精奇工具。探宝寻物的工具也拥有几件,使用方法都大同小异。
可这龙鳞烛却让她一时间捉摸不透。
依寻常工具使用,越是靠近隐藏着的宝物,工具感应就越强,这一般体现在工具所产生的光感变化上。
只见宋玉手中烛焰光芒跳动间,骤见那层层包裹烛火的黑色鳞片暗暗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细看那火光时而呈蓝色,或化紫光,有时又会变成红色。细细袅袅的火焰之气,又是不同形态,看似随风而摆的气体,却是环绕在他们周围。
变化多端,实在教人难以捉摸。
“龙鳞烛是凭借气候、地势还有空气中难令人闻之的玄妙气味来感应事物。路多有崎岖,且有阵法隔绝,但细微的气味,还是瞒不过龙鳞烛。”这话是宋玉特意对着岑小星说的。
从前在商队之时,龙鳞烛都是由岑钢保存、使用,宋玉因为好奇,总在岑钢使用此物探路时紧紧跟随左右,岑钢也不吝赐教。如今,宋玉也想将从岑钢那处得来的知识传授给岑小星。
“那么我们要找的东西在不在里面啊?”岑小星虽然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但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问结果。
宋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任何探索工具都不会给你切确的答案,但可观龙鳞烛的变化揣测……”
说着宋玉看了一眼围观的盛林灵和周源风,似乎也不在意他们将此物的使用方法学了去。
“龙鳞烛光芒变幻,可参照五行学科……”宋玉话锋一转,“岑叔曾经跟我说过,小星你的启蒙读物是《五行易学》,如今是否还记得其中内容?”
因为怕他难过,宋玉极少在他面前提起他的父亲,他也极少问过父亲从前在商队的事情。如今突然提及,岑小星不防想起小时候,岑钢交他读书习字的情景,不禁鼻子一酸,扭过头去。
他却是说道:“看出来了,那烛火变化多样,青色略胜,朝西面下坠,看来是这边……”说着,他东找找,西看看,好像忙于找寻破阵之法。
盛林灵和周源风浑然不在意岑小星的反应,倒是想紧听关于龙鳞烛的使用方法。
听着听着,盛林灵渐生疑虑,“你在教我?”她不信宋玉对此不设防,怕是另有目的。
宋玉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坦荡,“师姐天资过人,哪用我教,只需看我使用也得知其中奥秘。龙鳞烛具有无限潜能,就是我学习多年都没能发掘,现在只说出来与师姐探讨一二。还望师姐指教。”
盛林灵最爱听恭维的话,但对宋玉总是不能放心,而此时看着宋玉真诚的神情,她忽而笑了。
宋玉回以一笑。
似乎双方在突然间达成某种不可言喻的共识。
岑小星在周围找寻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继而回来众人面前,“找不到破阵核心,怕是那东西在法阵里面。”
周源风想了想,说:“破阵怕会闹大动静,打草惊蛇。如若龙鳞烛真能凭五行之法引路,我们可不破阵,只需入阵穿行。”
宋玉点点头,“当然行得通。”
旁边的草丛里放置着一些木条或竹筏等工具,便是之前姚家村人利用这些工具通行沼泽地的吧。
但对于宋玉这些修者而言,并不需要如此麻烦。
咒决声起,萤火小虫飞于足下,他们似踩着‘光’腾空前行。
“这边!”岑小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挥动萤火小虫,才看清岑小星所指,在前方易陷的泥地上,赫然出现一段人行的脚印。
一行四人,随迹踏足,脚下泥地依然绵软,却不再会往下深陷,相信是过了沼泽地段。
周源风回头一看,想不到自己之前让他迷路地段就这样被龙鳞烛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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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带领通过。
四人再往前方走去,附近的花草树木好似有生命一般,随着他们每走一步,岩石移动,草藤攀爬,瞬间让他们身处之地移换光景。
这便已是入了神秘的法阵之中。
龙鳞烛的光芒烛烟也在此期间不断变化。
按五行属性的推测一路前行,他们小心翼翼,紧跟着同伙的脚步前行,未敢分散。
突然,龙鳞烛本是变化多端的那簇光芒,忽而呈现分裂状态,浊烟也是飘渺分岔,自相违和。
如此,他们只能在巨树下止步不前。
眼前这棵巨树的枝干盘根错节,粗壮的树根如蟒蛇一般扭曲伸展,深深扎在地上。茂盛的枝叶亦如网密织,覆盖一方天地,气势十分摄人,前方亦见非常阴森。
四人皆是讶异地举目望树,此树天生异相,竟是个极好的‘种子’。
在‘树阴’笼罩下的石头或花草汲取过盛气势,是能卖个好价钱。就是树的本身也是个非常好的炼器材料,但此树及其阴异,想要得到它却非易事。
如若利用此树在周围布施阵法,倒是个妙法。
只是这荒山野岭,何故要搞这么大阵仗?
因此,他们可以肯定在里面更深处必有不能轻易让人知晓的秘密。
他们均想到了‘神君舍利’,心情不免激动起来。
再看龙鳞烛亦是不改违和形态,周源风急切相问:“宋师妹,龙鳞烛呈现相克之势又当如何?”
宋玉也不吝啬,当即将方法告知,“出现这种情况,大多数原因是指此地就是阵法核心,只要找到密钥所在,便可扭转乾坤。”
说话间,岑小星双手结印,萤火小虫四散开来,在黑暗中使得他们的视野更开阔了一些。
四人四散寻找起来。
不消片刻,树稍上传来宋玉的声音。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棵巨树之上竟搭有一片宽阔的圆形平台。
四人皆是运功飞身,当踏至木地平台边的树杆上,顿时就觉得浑身寒凉,一股阴气从脚底只冲头顶。
树杆中不断有阴气涌出,繁盛的枝叶遮天敝月,浓重的阴气就也顺理成章在平台上聚集。
微微流动的阴风有节奏地挑动着平台中间的金色指针。
十三寸长的金色指针不紧不慢地原地转动着,十三颗大小、颜色不一的碎石块,随着台面上所绘的奇纹异附分散在各方位。
45. 第四十五章 奇异山谷
“这……”周源风最先惊讶出声,惊疑不定地望向身边三人。
盛林灵神情凝重,宋玉和岑小星也是大感意外。
“这不是‘微风奇门’吗?”岑小星说:“刚才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此阵有点我们宗门的路术了,没想到还真是。”
可是四人却不感轻松,此法阵出自神兴宗内门中阶术法学卷七百三十一章,只要是有些道行的内门学员都可学用。
此法阵以微风催动使其成形,但难度在于自然力量的不可测,风会变速也会变道,却是要人工时时看守。
然而此刻在此成形的法阵极为玄妙,阴气会从树中源源不断而生,枝繁叶茂能遮风挡雨让这里成为天然的保护空间。当阴气从枝叶的缝隙散出的气流,便可使金色指针不停歇的运转。
四望人工修剪过枝叶的痕迹,想来布置此阵的人除了有着非常巧妙的心思外。能力也是异于常人,要知道,他们只来此间片刻,便已有了寒气入体症状。而此人在此间搭建平台,还要布置阵法,这些并非是片刻就能完成的。
他们一直在旁看着,未敢踏足平台。宋玉抬手一指,一群荧火小虫得到指令,飞扑到就近的法阵石块上。
平平无奇的石块经萤火照亮,即刻可见石块上的方方正正的官印。
岑小星惊呼出声,“果然是官家的东西!”
是官家的东西,也是盛徽宇明目张胆的私人印记。
宋玉也紧蹙了眉头,这些年来,竞宝司利用商队名头,走遍大江南北,遍寻宝地无数。皆将探索信息传回鑫盛,但其中包括金开元墓地的十八个具有重大意义宝地,只秘传于太上皇处。后不知如何被透露了消息,盛徽宇将其地严密封锁调查。
再后来,工部的杨西精于地形调查,曾对太上皇说过金开元尸身棺木或流到姚家村后山。此事也只告知太上皇,现在看来,也是被透露出来。
盛林灵盯着宋玉的眼神有些奇怪,继而开了口,“这些年来,竞宝司所探秘境,偶有泄露,早就怀疑其中有内鬼。”
宋玉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童继世他们的确有异心……不过,商队游历之时,我父亲严密监察他们,他们就是有向皇上透露的心思,消息也传不出去。有始至终,竞宝司所有消息只单传太上皇。我还怀疑内鬼在太上皇身边。”
宋玉也直直盯着盛林灵。
但想以盛林灵的背景应该不可能背叛太上皇,她没有显耀的家世,从小是太上皇培养长大。她命格特殊,或是在修途上能助力他人,但以盛徽宇自命不凡的心性,是容不下她,更别说拉笼她。她根本没有叛变的理由。
而周源风也不可能,周家或是他母家全族皆以太上皇马首是瞻,如今更是遭到盛徽宇清算,将他们全族下狱。
而岑小星更不可能是那个泄密的人,因为从前太上皇从未让他接触过宝地之事。
四人之间突然的沉默,指针转动的声音便愈加清晰。
盛林灵突然笑了一下,“别紧张,义父能让我们四人重组竞宝司,做此次这样重要的任务,哪能信不过我们。更何况,他的义子义女又不止我们几个。”
话此,关于太上皇身边内鬼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周源风有所疑问:“皇上要是派人来探过这里,是否说明里面就算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也早就被他们搬空了。”
岑小星却说:“搬空了,怎么不把法阵撤掉?”
法阵滞留,又无人看守,多半情况是此地有探采价值,却没有探采的机遇。所以利用法阵屏蔽外来闲人。
可能也是因为此地遭到官家秘密征用,以至于姚家村不再做采石交易,才会想着介入封仙城行商。
四人于树下商议了一会儿,均都同意再往深处探查一翻。
岑小星飞身上树,寒光飞钉在金色指针旁,异物的阻力迫使指针停运旋转,此阵便就暂停运行。
同时间,宋玉食指戒指上的龙鳞烛,原本分岔的火焰陡然并拢,俨然恢复刚才状态。
宋玉并不太放心,“我们要抓紧时间,一旦指针长久停摆,必定破阵,到时就怕打草惊蛇。”
周源风听罢,点头同意。
宋玉通过龙鳞烛光火信息,选定了新的方向。
当他们越来越深入山林,龙鳞烛的光芒也就越来越亮。
周源风、盛林灵和岑小星都不由为之一喜。
宋玉却是心中打鼓,龙鳞烛虽能感应天地异宝能量,但天下异宝又绝非‘神君舍利’,指不定或是其他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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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走多久,阴黑的树林已在身后,他们踏足岩石泥土之上。
月黑风高,夜风烈烈作响。
他们在山崖停止了脚步。
悬崖深谷,已无路可走。
龙鳞烛光芒灿灿,似乎对底下深深的山谷有所指引。
盛林灵将腰间系着的竹筒打开,源源不断的萤火小虫,从竹筒里倾泻而下。
宋玉施咒,将它们引来身边。
当萤火小虫沾上龙鳞烛的火焰时,变得更加通亮。
它们带着耀眼光芒往山谷中飞去,好似神奇的光芒点点滴滴往山谷下洒落。
瞬息,这一片天地亮如白昼,山谷中的绝景可让他们一览无余。
“下面居然是一片花田……”周源风睁大了眼睛,好似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赫然后退了半步,并惊讶叫道:“小心里面有蛇!”
“什么花田?”盛林灵有些不耐周源风一惊一乍的反应,只是她瞪着双眸观察,声音却带了丝颤抖地说道:“这明明是个村庄……”
岑小星听得满脸疑惑,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山谷,又转头看向周源风,“什么花田,什么村庄?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
“姐姐!”岑小星惊慌地挥着手,“姐姐!你在哪?!我好像瞎了,完了!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慌乱的手臂忽然被人抓紧,身边传来宋玉的声音令他安心,可她说的话再令他心生惶恐。
“别乱动,当心掉下海里!”
在宋玉的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汹涌的海浪一卷千尺高,仿若有仇一般狠狠向她砸来。
惊心之下,宋玉的另一手忙又抓住身边的盛林灵,“师姐,小心!”
“啊!别抓我!”盛林灵惊恐地尖叫一声,猛地挣脱了宋玉的手。
宋玉陡然手臂一痛。
戒指上的烛火因突来的抖动,一滴热辣的烛液抛出,穿透了衣袖烫到了手臂。
这一下痛感霍然将她神智拉了回来。
宋玉手势发出指令,萤火小虫全员回归。
同时也将众人异常的情绪拉了回来!
月亮乌云中露出头来,月光重新洒在山林间。
这里荒山野岭,没有花田,没有村庄,更没有大海。
46. 第四十六章 报官
随着寒光飞钉的离去,金色的指针再次幽幽转动了起来。
远离阵法地带时,四人没有马上回村,站在田间小路,遥遥望着沼泽方向迷朦的黑暗。
周源风最先开了口,“那个山谷诡异至极,不像人为。”
盛林灵也道:“难怪官家会在山谷的必经之路设下阵法,以防外人介入。怕是他们自己也没有能力破除山谷迷障吧。”
岑小星兴奋起来,“像这种天然反常的事物,多数是因为其中深藏秘宝……那一定是神君舍利!”
继而三人都转头看向宋玉,以期望她能从龙鳞烛的指示中看出端倪,证实岑小星的猜测。
龙鳞烛随着宋玉的操纵下关闭了功能,只听她幽幽说道:“龙鳞烛火焰的变化大都和附近宝物特殊性相关,异宝越能强大,龙鳞烛感应越激烈。刚才大家都有目共睹。‘行商’使用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龙鳞烛刚才那样极端形态,里面必然有着能量极其强大的……灵慧之物。”
大家因她的话振奋了精神,能量强大的灵物,往往不由修为能力低者驾驭,就如姚家村村口那‘云寂灵刀’一般,常是以静待有缘之人出现。
而比之更加大的灵物,会随着长时间的能量汲取,生出‘慧’。
‘慧’不仅能让灵物懂得自保,亦有着震慑他人的能力。
有传闻,堤洲某处河水生有一株千年寿命的水草,水草灵慧,常使靠近之人平白生出戾气自相残杀,并伴有自残的诡异行为。可谓是凶险异常。堤洲全国修者之力都没能将其拿下,以至于现在为止,此株神奇灵慧之物也只能远观。
而山谷之中,即使那不是神君舍利,但找到同阶灵物回去交差,也是大功一件。可想这东西十分棘手,不免让他们兴奋之余又沉下脸色。
晌午时分,珍书回到望山小院。
珍琴和珍棋迎上前来,见她双眼通红却还是保持如常面色,便知她昨夜定是受了不小的苦头,好在她自己已能调整过来,便不多言语。
凭借多年情谊,关切之意就能默契地在眼神之中传达。
三人相携回到屋中,盛林灵虽在补眠,但闻脚步声便就清醒。
珍琴和珍棋伺候着盛林灵穿衣洗漱,珍书恭敬地给她汇报昨夜探听到的情况。
一直以来,姚家村都对采石的商队来者不拒。虽然山中有危险的沼泽地,但是他们能制作特殊的器具通行。在那片沼泽地后,是比云金岩更珍贵的琉璃矿石。
特别是那山谷壁崖边。
因为矿产有限,并不是每个商队前来求购就能买到,那时的姚村长便是因此有着自傲的资本。
可在三个月前,姚叮曾去过无数次的那个山谷突然发生了异变,只要靠近山谷,人们就会无故发疯,并伴有攻击行为,状况十分疯魔。
此事一度闹大,引来官兵甚至连神兴宗的高能都出动了,是他们将山谷设阵封锁,并告诫姚家村不要再进行采石生意,以免发生意外。
姚叮神秘地告诉珍书,他早就知道那山谷不寻常,因为山谷太深,从来没有人能探索到谷底。但他知道河流上游有条分支,是进入山谷中的,他曾沿着河流探索过,但因为他能力有限,从来没敢深入。
说到这,珍书顿了顿。
盛林灵这才转头看向她。
珍书忙接着说:“沿着河流一路向西,见一巨大的瀑布,入口便是在瀑布底的寒潭中。”
“小姐。”珍琴忽然说道:“寒潭凶险,可用我们为你探路?”
盛林灵见她态度真诚,有些欣慰,但此次任务详情不能和她们细说,便也回绝了她。
此次他们有备而来,装车的行李并不只是衣物和日常用品。
盛林灵将周源风、岑小星和宋玉叫来房间,打开的一箱子里,全是她日常搜刮来的防护器具,均是作战对敌的上上良品。
岑小星见师姐如此大方将东西共享,不免笑嘻嘻地恭维她。
盛林灵得到三人感谢,非常自得,“只要你们能好好完成这次任务,回去后我还有更好的礼物相赠。”
这话仿佛她才是竞宝司的指挥使,大家所做均是为了辅助她。
宋玉倒也不介意,也笑嘻嘻连连‘多谢师姐’。
盛林灵更舒心了,脸上神态洋洋得意。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来的吵闹声打破的几人高涨的情绪。
珍琴从外匆匆来敲门,“小姐,不好了,姚叮死了,村民闹上门来。”
“怎么会事?”盛林灵打开门,问道。
珍书廊中奔来,一下就跪到盛林灵面前,“是我,昨夜为了套姚叮的话,给他酒水里下了药,今早以为他是睡了,没成想是药放多了,他竟然死了!我也是刚才知道的。”
“废物!”盛林灵一脚踹开她。
珍书倒地不敢吭声。
珍琴忙说:“就算现在把珍书交出去也于事无补,他们认定我们是一伙的,珍画和裴先生刚才在外拦着,也让他们围了起来!”
“什么!”听到裴东君有麻烦,盛林灵不淡定了。
珍琴紧接着说道:“他们已经派人去报官了,小姐,我们快走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对于身有通缉的他们来说,姚叮之死或是小事,引来官兵大事不妙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快走吧。”宋玉说道。
盛林灵、周源风和岑小星皆是同意,已动身往后门走。
珍琴连忙前头引路。
走前,盛林灵特意回头交代珍书,“你做的事最好自己一力承担,不要连累了裴东君,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珍书连连点头。
墙头之外,珍棋在此接应。
“是汪肆!”珍棋刚刚探路,发现汪肆已率领百余官兵来到村口。
“又是他!”宋玉觉得蹊跷,要说万华寺的智修因为通敌叛国,引来‘镇国督察所’实属正常。但这个小小的姚家村又何来逆贼,需要汪肆这个‘镇国督察所’指挥使亲自驾临。
要知道,姚叮不过一普通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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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亡就只是一桩普通的命案。
珍棋和珍琴引路往旁边山林而去,中途并不顺坦,倒也能绕行出村。
然而就像早有预料一般,已经有村民协同官兵等候在此。
不出所料,汪肆此次前来目的非同一般,他们不得不亮出兵器,与阻路之人酣战一番。
随着官兵增援越来越多,宋玉等被步步紧逼至村口广场处。
汪肆驾着高头大马,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他们。
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将人群中的珍琴和珍棋甩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广场高大的石牌坊次柱。
落地时,二人皆是口吐鲜血,卧倒不起。
汪肆如法炮制,双手鹰爪一般,左右迅速往盛林灵和宋玉袭去。
只见宋玉手中蝴蝶一闪,双刺疾扎汪肆手掌,不料汪肆铁掌一双,单手拿刃,诡异的劲道顺延刺刃反将宋玉握刺的手锁住,令她暂抽不了手去。
盛林灵劲化双剑,落花流水几次出招,皆被汪肆连消带打,铁指拈花般扼住剑刃。
顿时二人皆被他制衡。
宋玉和盛林灵对视一眼,双方手中武器默地散发光彩,就似一种暗号,对接起来产生出巨大效应。
她们二人虽属神兴宗弟子,也学神兴宗功法。但到底是聚仙池山庄教养出来的,所学功法也是太上皇自己改良过,所以此招一出,汪肆才感意外的,稍有不慎就被一刺一剑中爆出的巨大力量弹退开去。
一双铁掌不禁颤抖起来,不过汪肆很快恢复淡定,不慌不忙站定当场。
当宋玉和盛林灵再拟前招对敌时,汪肆早有对策。
功法一换,精钢鹰爪般的双手再次升级,劲风赫赫,如同携带雷电一般,每次与短剑双刺对接时,都让宋玉和盛林灵持物双手为之麻抖阵痛。
二人心惊之始,已落下风。
而周源风和岑小星早已被缠进官兵的杀阵里。
汪肆的这班手下,皆选自神兴宗内门弟子,又经过他多番指导,因而都俱备不俗的阵法造诣。
敌众我寡,几乎在同时间,宋玉和盛林灵被汪肆铁掌劲风击倒在地。周源风亦被杀阵戾气打趴下,岑小星更是被一众官兵合力重击飞去,直直落在了广场中间。
见官兵把他们都制服,姚村长迫不及待跑上前来向汪肆哭诉。
“还好大人来得及时,不然就让这些贼人跑了。”姚村长抹了抹眼泪,“求求大人给我们做主啊,这些贼人杀死我们村最有前途的青年。他们必定要偿命!”
这些村民才说去报官,汪肆马上就到,甚至带齐了人马,更像埋伏已久。
宋玉却认为,是有人跟汪肆里应外合,不由看了一眼盛林灵。
盛林灵也是一脸疑惑,目光一转,见珍琴和珍棋均为她受伤,可见也不会是她们。
狼狈的目光继续追寻,终停留在村民中间,时已没再遭到村民们追责的裴东君和珍书。
他们款款站立,交手紧握,紧紧依偎,好似一对热恋的情人。
47. 第四十七章 灵刀复苏
汪肆阴影一般笼罩着宋玉面前。
“年轻人,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汪肆目光阴鸷,“我现在不杀你们,但你们必须要进山谷开路。”
说着,汪肆长手一挥,只见一枚精致的寒光钩爪从他袖中飞出,牵出一条手腕粗的长长铁链。哗哗的链条声冰冷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宋玉心头一骇,早闻汪肆手中有一‘索魂钩’,只要被此链钩住,不死也脱层皮。在他捉拿过的多位反叛高阶修者,没有一人能完好从此钩逃脱。
不待宋玉闪躲,那钩爪在眨眼之间就贴到身前,直扣她左边的肩胛骨。
宋玉不禁一声惨叫,同时间,她眉目一拧,目光幽黯,似已做出了最不得已的决断。
然而就在她目色发红之时,忽地,一道金光刺破天地。
突然的变故致使村民们都惊叫也声。
汪肆陡然放开宋玉,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巨大能量的金光向他逼压而来。
金光闪过宋玉面前,她也被惊退数步,却见危险的光芒却只向汪肆追去。
宋玉仔细一看,那居然是岑小星,而他手中发着金光的利器便是之前深嵌在广场中央的‘云寂灵刀’。
更震惊者是村民,他们皆已惊呼出声,声声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恐。
他们是亲眼看见岑小星拔出那‘云寂灵刀’时,轻松就像随手拿起什么东西一样。
姚村长更是指着岑小星高声叫道:“他……他,他居然能拔出‘云寂灵刀’……他……”姚村长激动得大喊起来,“不能放过他,灵刀落在贼人手上,必是家国大患!”
然而没有村民胆敢上前。
岑小星从来不擅使刀,如今却能将刀武得虎虎生威。金色光芒十分迫人,随着每一次挥动,便可搅得狂风大作。
汪肆被步步逼退,精钢铁掌妄想接住长刀狂刃,可其中力量超乎想象,差点废掉他一只手臂。
原本围杀在旁的官兵纷纷结出奇阵,以辅助汪肆制衡岑小星。
狂风呼啸,‘云寂灵刀’在他手中舞得出神如化,跌破大家对这少年的认知。
汪肆惊愕之余渐也看出,与其说岑小星将刀使得炉火纯青,不如说是刀的灵力正在驱策着岑小星。
此时仅需阵法围截消耗,以岑小星的能力,消磨片刻,必会让他耗尽体力而亡。
“快走。”盛林灵见有机可趁,连忙叫上周源风和宋玉。
此处村口人墙聚集,盛林灵早已顾不得那许多,手中短刀激发数道残影向碍路的人飞去。
只见那人群中裴东君,将怀中珍书紧紧护住。盛林灵恨意满腔,目眦欲裂。
周源风知道此时不是算私帐的时候,赶紧出言阻止盛林灵的追击行为。
然而没有盛林灵哪能听劝,此时也不急逃命,先要了结了那对狗男女再说。
而村民中也不乏有修为者,见他们想跑,早已上前动手意图拦路。
周源风只能找宋玉一起对敌,然见宋玉迟迟没有行动。
以为她让肩头锁链束缚,周源风即要上前帮忙。
宋玉突然抬手施起决咒,额眉紧皱,鬓发间冷汗淋漓,是忍着巨烈的疼痛抗争着。
汪肆并不防她,似乎对自己的东西很有信心,包她怎样也摆脱不了‘索魂钩’。
肩上钩爪确实甩不脱,但链条却能在她的催动下向汪肆飞来。
汪肆不惧,毕竟是自己的东西,还能任他人摆布了?
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这不是给自己递武器来了么。只需‘索魂钩’主人的一个眼神,那近在眼前的链条赫然拐了个弯,向岑小星打去。
手背在这重击之下,发狂般的灵刀猛地脱手飞出,狠狠朝那石牌坊劈去。
姚村长见状大惊尖叫,却怎也阻挡不了姚家村最辉煌的标志性建筑倒塌的厄运。
村民们惊恐的叫喊盖不住那轰轰炸响的倒塌声,烟尘瞬间弥漫整个广场。
又随着牌坊琉璃石与云金石的碎裂,在阳光的照耀下,空中胡敌闪着炫彩刺目的光芒。
尽管汪肆平时耳聪目明,此刻也在这烟尘迷雾的乱象中失去宋玉等人的行踪。
他并不忙于派人四处寻找,心念一动,他掐出咒决,便听那熟悉的链条哗哗声由远及近。
汪肆冷笑一声,想任那宋玉跑再远,自己的东西在她身上,就必然跑不掉。
当熟悉的链条破雾飞来,他轻易将其绕在手臂上,待他准备好要将链条拖来的宋玉拿在手时,竟然见到他那‘索魂钩’钩来的不是宋玉,而是一条巨蛇。
黑色的巨蛇,身随火焰,如光耀眼的双眼凶猛逼人,一张嘴便显血盆大口,尖尖獠牙展示着它的冷血残暴。
汪肆陡然吓了一跳,惊退一丈之远。
待他站定,惊见那诡异的黑蛇如烟似幻泯灭在烟尘中。
“大人!”
下属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方回过神来,刚才那惊恐一撇不是幻觉,他们都看到了。
汪肆心中一沉。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姚村长的叫喊声。
“大人,快帮帮我们。”
汪肆转头一看,原是刚才‘云寂灵刀’从岑小星手中脱出后,惯性劈塌了石牌坊,穿嵌在地上。
那柄刀似乎真因为岑小星能将其拔出,从而认了主,现在刀身蠢蠢欲动,将要寻主而去。
姚家村的人从前表示任刀寻主,有缘即可取去。然而此刀威能让神兴宗几位高阶修者都不能动之分毫,他们当然自信没有人能取刀,因此表现得落落大方。
然而现在真的有人能取走他们的镇村之宝时,才开始慌了。
姚家村修者不多,均是泛泛之辈,如今聚结法阵,似乎也留不住‘云寂灵刀’,只听灵刀发出嗡鸣尖啸,似乎在表达不满。
汪肆知道,岑小星虽有运道拔出此刀,但他却没有相应的能力,这刀到了他手上也不会变成助力,且姚家村的事情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他指派手下,四散搜人。
之前村口外就留守有人,那么他们只能往村里面跑。
紧接着,官兵出入村中屋舍,一顿鸡飞狗跳。
同时间,村口也不见消停。
珍琴和珍棋刚才均被打伤,不能逃跑,此刻便被官兵们捉拿了起来。
她们瞪着眼睛,望向珍书和裴东君叫骂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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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东君和珍书正是站在汪肆面前,不知在说着什么,但看双方状态,好似交情不浅。
原是早在万华寺的时候,双方就达成了不为人知的交易。
当时,汪肆包围万华寺进行暴力搜查。
去到裴东君和盛林灵所住院子的时候,守在门口的珍琴和珍棋就已经被控制,因而不知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珍书假扮‘林小姐’在汪肆面前蒙混过关,但裴东君再三思量之后,毅然做出了一个抉择。
从前裴东君通过盛林灵接触到太上皇,得到一些权益,以巩固他在封仙城的地位。
但今时不同往日,太上皇因为宁安王造反一事,被皇帝变相幽禁。槐疆战场频频传来宁安王不敌退败的消息,想也知道皇帝势强,现在就将宁安王压着打,收服槐疆也是迟早的事。
也曾几次明里暗里分别向盛林灵和宋玉打听太上皇的消息,她们皆是守口如瓶,他却推测就算此战过后,太上皇也算大势已去,索性顺应局势把握机会,协助汪肆,立了功直接便可接近天子皇权。
珍书见他有此意图,本还犹豫,但裴东君告诉她,她藏匿在槐疆的家人早已不在人世,那一封封远来的家书,均是盛林灵伪造,只为拿捏她忠心办事。
而珍画当时也在房内,她年龄尚小,且日常跟着珍书做事,虽然对珍书和裴东君反叛的决定犹疑,但一想到从前因家族犯事被关进牢狱的经历就害怕,便也只能随着他们二人行事。
盛林灵虽未向他们透露过竞宝司计划,带着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全程参与,但只要在行踪上向汪肆透露即可。
万华寺的智修和智全死亡,龙鳞烛失踪,汪肆自然猜到他们要做什么。
姚家村后山的诡异山谷,早让皇帝派人查探过,只因山谷太过邪门,不得进入,便就在入谷的必经之路的沼泽地上设置了法阵,意图是在想出办法进入山谷前,不让人靠近。
汪肆以为他们持有龙鳞烛,必然有办法进入,他只需按兵不动,待裴东君和珍书监守跟踪,里应外合,大可‘黄雀在后’。
只没想到,姚叮意外身死。
那夜珍书为了向姚叮打探山谷内情,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姚叮过份的举动,一刀把他捅死。裴东君让她将尸体藏匿起来,又让她及时将从瀑布潭洞进入谷底的信息告知盛林灵,力求盛林灵在行动前不让姚叮之死节外生枝。
然而,还是有村民提前发现了不对劲。
姚家村人才凋零,而姚叮在姚家村属于后起之秀,是姚家村人大力栽培的人才,如今身死,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凶手。
裴东君能言善辩,又具有一些社会威望,此刻他将姚叮之死全推到了宋玉和盛林灵身上,并向姚村长许诺封仙城商会掌事一职,村民们这才消停下来,又在姚村长的指示下,村民协助官兵,入山追缉‘凶手’。
见此,珍琴和珍棋皆破口大骂裴东君负心薄性、虚情假意。
裴东君对她们的指责毫不介意,他对珍书说道:“铃儿,从今以后,你便是‘灵仙阁’的主人,‘铃儿小姐’。”
她感激地点点头,从今以后,她不再叫珍书,终于可以叫回本名,楚铃儿。
48. 第四十八章 潭洞
一帘水瀑从天而降,降在深坑,水花炸裂在山壁之间,坑满盈水,形成深潭。
潭深不见底,水色泽幽暗,隐隐冒着一股令人颤栗的寒气。
此处位于深山之中,鲜有人迹。
周源风虽远远得见山头那宏观瀑布,但也需几番周折才找到寒潭。
盛林灵紧随其后,来到目的地时,面色不见欣喜,眉目之间满是不甘。本可趁乱杀了那双出卖自己的贱人,不想半道还是被周源风拉走。
二人一路狂奔逃命,沿路可见细小的莹光火虫引路,便于瀑布下得与宋玉和岑小星汇合。
宋玉左肩伤势不轻,止血后也算暂无大碍。
倒是岑小星,刚才在村口广场上,看到宋玉受袭,情急之下拔出‘云寂灵刀’,不想此刀过于灵慧,仅凭借他内心所意,反操控于他。
当时只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往刀身输送,几乎要让他力尽而亡。
幸而灵刀被打脱了手,但同时他身体也虚脱了,一路便是被宋玉连拖带拽着离开。
周遭的有官兵和村民围着,他们不得已被逼入深山。
只近到这瀑布前,岑小星彻底瘫软在地。
宋玉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同时观他面色发白,难受得五官挤在了一起,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全身抖得厉害。
终于,岑小星虚弱地颤声回应,“姐姐……别……丢下我,姐……”
然而他冰凉的双手用尽全身力量紧紧握着宋玉的手腕,还是被宋玉轻易拨了开去。
宋玉脱下紫色的外套,中衣便是之前谢影赠予的衣衫,上面满布字迹。
宋玉想起,多年前初与黑蛇交锋,黑蛇灵性俱佳,即便重伤,也不服宋玉管制,更想凭借与宋玉血融之时,反过来压她一头,让她成为自己的傀儡。
如今情形如出一辙,‘云寂灵刀’更像是找了岑小星这个宿主,意图寄生操控。
不知岑小星对‘御灵术’有没有悟性,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字迹衣衫披在岑小星的身上,宋玉说道:“小星,我交你一套功法,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领悟多少就用多少。”
岑小星吃力地点点头。
紧接着,宋玉掐决施咒,双指点在岑小星双肩,只见衣衫上的字迹隐隐绰绰散发光芒,光芒将他整个人包围住。
此刻仿有文字千篇滑过他的眼前,谨记宋玉的交代,即使身体多有不适,他也要集中精力领悟字中含义。
渐渐地,岑小星紧绷而颤抖的身体慢慢松弛,原本稳乱的呼吸也平缓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等来了盛林灵和周源风。
宋玉知道,‘云寂灵刀’已经认定了岑小星这个宿主,便不会放过他,必定会追来。以岑小星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将其驾驭,到时只会危害自身。不过好在,灵刀还未与岑小星融血,只要在岑小星身上打一层‘隐息符’,能有效地隔绝存在感,让那灵刀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盛林灵和周源风便就照着宋玉所说,当即合力在岑小星身上罩了一层强力决咒。
只是现在岑小星还未将衣衫上的功法消化完全,宋玉也在静坐调息潜疗左肩的伤势。
盛林灵四处察看环境,山岩奇特,四周树林丛生,倒是瀑布脚下这方水潭不见草木。
她很疑惑,这样活跃的沃土寸草不生,实在有些奇怪。
水潭随着瀑布的充盈,溢出来的水会往低地势流去,从而形成一条长长的小河。然而还有一些水流会流向山岩里的洞穴,不知去往什么地方。
本是黑暗的洞穴,是因为岩壁上附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特殊石头,正散发出暗淡的光。光又在涌动的水面折射下,闪出令人眩目的色彩。
盛林灵好奇寻路走近,待到洞穴边缘,只见洞穴里面十分宽阔,细看那分部在岩壁之上的石头便就是纷繁光彩的琉璃石。
周源风随行而来,见此番奇幻光景,也感叹为观止。
盛林灵连忙回身来到宋玉身边,她已迫不急待要进入洞中探寻,催促宋玉快些行动。
宋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对于寻找‘神君舍利’的行动,她还是头一次这样积极。但现在不说宋玉伤势尚未调整好,就是岑小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了。
见盛林灵再三催促,宋玉直接将龙麟烛交给了她。
见过龙麟烛的使用,并知晓它的基本原理后,盛林灵就着实有了信心,拿上龙麟烛就往洞穴里边去。
周源风本想劝说盛林灵再等等,等大家状态调整好再一起行动,但盛林灵去意已决,他也只能丢下宋玉和岑小星,跟随盛林灵进了洞穴之中。
天色渐晚时,山下昏暗的树林得见火光点点,宋玉知道汪肆他们已经找来,并且从四周包抄,为的就是逼迫自己进入谷底为他开路。
宋玉还不得不就犯,她来到岑小星身边,“小星,怎么样了?”
岑小星结束调息,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有血色,“可以走了。”
宋玉听他说话的时候也有了些中气,便拉起他,沿着水潭边缘走入了洞穴。
岑小星一边走一边郁郁暗骂,“这个汪肆还真是阴险……”说着,他停下了脚步。
宋玉疑惑看他,只见他抬手一挥间,数枚淬毒的寒钉深扎洞口松软的泥地里,待追兵经过时必遭暗算。
流光溢彩的洞穴内,有着众多的岔路分支,没有龙鳞烛的指导,实难抉择。
宋玉早有准备,龙鳞烛虽然早给了盛林灵,但她一直暗中备着一些龙鳞烛的烛液。
烛液沾在指腹上,纤葱玉指只要轻轻摩擦,一股细弱的白烟袅袅从指尖飘出。
任凭此烟飘去的方向,就可跟踪龙麟烛的位置,从而找到盛林灵和周源风。
进入洞穴深处,水路渐窄,从而变成溪流,汩汩往更深处流去。
宋玉和岑小星一前一后沿路而去,一路上,可见岩壁深浅不一埋着各色发光的琉璃矿石,幽幽暗光可让他们很好视物。
可是走着走着,宋玉就见前方小溪居然越扩越大,渐形如海,竟然还能听到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突地,她脑海里浮现那艘出海的大船……
就在她心绪翻涌的时候,一声石裂巨响的声音,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穴里十分刺耳。
宋玉回头一看,岑小星脚步有些凌乱,以至于踢飞地上的石头,本以为是他身体未曾恢复才显得行路费力,却见他突然扶住了岩壁,停了下来。
“姐姐。”岑小星喊道:“你有没有带火折子,这里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因这一句话,宋玉登时脑海清醒过来,这里矿石发光,即使光线再暗,也不会到了不能视物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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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头看向前方,前路依然是小溪,也没有海浪的声音。
她知道,又遇到那天晚上在山谷上的情形了。
“小星,你先站着别动。”宋玉吩咐道。
岑小星听闻,连忙挥着手却什么也抓不住,急得他慌忙大叫:“姐姐,你要去哪?带我一起!”
只听宋玉的声音在逐渐飘远,却也能听得清晰。
“可能已经靠近谷底,谷底藏有灵慧之物,它能散发致令人致幻的东西,甚至有可能已经强到形成奇境。”
岑小星扶着墙缓缓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我知道,想要克制幻觉,必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力,时刻保持清醒才能。”
“你说得没错。”宋玉的声音忽远忽近,“身处幻境,每个人所见均是心底最惧怕之事。如果你能克服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只能靠外物辅助。我想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我周围找找,这附近一定有与之相背的东西存在。”
又听宋玉声音已经很远了,“不如你说说,为什么你看不见,看不见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听闻,岑小星没再寻声而动,扶着岩壁的手,紧紧握着壁上一颗红色石头,欲言又止。
最终,手松了松,“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被送进山庄的那一天吗?”
宋玉当然记得,他是被岑钢五花大绑带进山庄。
当时他才八岁,一张幼稚清澈的小脸上满满是愤怒,那双眉目更是‘犟’气十足。
那时山庄的教习师父有四位,最淘气的小孩自然栽在最严厉、最无情的思寸师父手里。
思寸在体罚学生的时候从不手下留情,方法简单粗暴。不听话打一顿,饿三顿,然后再关几天小黑屋。好像不在意学生死活般铁石心肠,确也偶有学生丧生在她的铁腕之下。
对于思寸这种过份的行径,太上皇不仅不问责,还非常纵容。所以对于思寸这个‘女魔头’,山庄里没有小孩不害怕。
岑小星自然也害怕,他曾害怕做为探子的母亲会在某次出任务时一去不复返,害怕父亲‘从商’后杳无音信,当然也怕总是悄悄给他送食物的宋玉姐姐离开山庄后从此忘了他……
可即使再害怕,他们仍然选择离开他,他也没有办法挽留。
所以他从来都认为‘害怕’是没有用的东西,可是,每每陷入黑暗,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些‘抛弃’他的人。
宋玉捉住他的手。
瞬间,一股暖流袭上心头,两滴热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嘴里被喂了一把草。
“嚼碎它。”宋玉的声音如温风一般。
岑小星照着做了,陡然间,绝苦的味道侵袭整个口腔,透骨的凉气随着那般苦味直冲头顶。
他忍不住弯腰呕了出来,真是难受又恶心的味道。
可耳边却传进宋玉轻笑声。
岑小星皱着一张脸,转头一看,才发觉已可视物。
宋玉晃了晃手中其貌不扬的小草,“断情草,这可是野生的。”
岑小星记得从前在山庄时就见过花匠种植,断情草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常入药,有暂闭五感、屏蔽术法影响心境的基本功能。
宋玉将一珠小草叼在嘴里,又将其余的递了过来。
岑小星接过一珠草,看了看宋玉,他突然笑了,笑得还是那样孩子气。
49. 第四十九章 深峡
若是静心感知,必然会感觉一股神秘气流,无声无息蔓延山洞每一个角落。
越往里走,感觉就越明显。
忽地,一声炸响从旁边一侧岔洞传来。
宋玉顿感不妙,怕是盛林灵和周源风着了道。
想着,她加快脚步寻声而去,岑小星也紧随其后。
洞中的岔路四通八达,处处都环境都如出一辙,若没有指引一定会迷路。
宋玉凭借着烛液找寻龙麟烛时,也被复杂的地形迷得晕头转向。
当好不容易找到龙麟烛时,却不见盛林灵和周源风的人影,只余这物件随意掉在地上。
宋玉连忙将龙麟烛拾起,检查一番,确无损坏,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想那二人不见踪影,她又不得不紧皱眉头。
就在这时,炸响声再一次传了过来,这次声音极近。
“在那!”岑小星最先感知方向,他指了指左边某条岔路。
还没等他们往那边走,动静就闹了过来。
果然是盛林灵和周源风。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竟然打了起来。
盛林灵双目含恨,像是周源风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恶,她一双短剑毫不留情地朝他狂刺。
而周源风只一本劲化长剑,左闪腾挪,一脸的惧骇之相。
“师姐!”宋玉叫了一声。
却没想到,盛林灵忽而厉目一转,一双短剑反向她刺来。
宋玉抬手,双刺立现于手,劲风横绕,暂将她短剑牢固制横。
盛林灵突地尖叫一声,她目眦欲裂像是在透过宋玉瞪着什么人,并恨声道:“我不会放过村里任何人!”
心中携着万般仇恨,她‘啊’地一声吼了出来,手中短剑也因恨意蓄满了力量。
岑小星就在她暴动之时,出手助宋玉压制住她的双手。
宋玉连忙将早备好的一把断情草塞进了盛林灵口中。
就在这时,周源风仿似找到了难得的机会,长剑直刺向盛林灵。
岑小星提脚一蹬,一枚石子打中了周源风的手腕。同时宋玉一把将盛林灵拽到了一边。
断情草奇特的气味让盛林灵意识恢复了三分,忙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含糊,硬是忍着恶心将口中断情嚼碎。
眼看周源风再持剑袭来,岑小星从他身后将其抱住,宋玉又出刺将其长剑隔挡,另一手迅速也往他嘴了塞了一把草。
不过多时,两人才终于完全恢复神志。
宋玉正帮盛林灵包扎着手腕上的伤,这便是刚才和周源风打斗所致。
盛林灵瞪着周源风,听她埋怨道:“师弟是真的想杀死我啊!”
周源风也不好受,刚才胸口还受了她一击重创,却说:“抱歉,师姐。我也是受幻境影响,把你看成一条蛇,让我不得不想起当初在炎洲……”
说到这,他突然止住了话,低下了头。
宋玉接话,“看来那件事必然对你有很深的影响,以至于让你不管不顾。”
“如果当初我的修为能再精进一点,再机敏一点,想来他们也不会有去无回……”周源风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徐徐道来。
多年以前,周源风还未去神剑堂,还是神兴宗内门学堂的普通学员。内门弟子一般都宿在学院,他们一起学艺一起生活,很容易结下深厚的情谊。
那一年,周源风便是在学堂老师的带领下,与五十三名同门赶往炎洲,支援李赞琴师傅。
李赞琴是天火阁的师傅,能进入天火阁的师傅在炼器方面的功力自不用说。为了练成更好的神器,她常年奔走世界各地,采集天然稀有物。
那时她就盯上了炎洲‘飞炎天坑’里的‘复生石’。
谁都知道,在飞炎天坑里,常年盘踞着一条巨型黑蛇,黑蛇在天坑存活将近三百多年。久活的动物,一般都具有非凡的灵性,这样的东西可谓全身是宝,也遭到过各洲修者的觊觎。
可是,黑蛇战斗力极强,还会口喷火焰,实在可怕得很。就是炎洲本国举全国之力都不能将它拿下,更何况李赞琴一个只会炼器师傅。
但李赞琴并不想对付这条蛇,只不过想得到那‘复生石’,她已经想好对策,只需等那黑蛇休息之际,众人打配合结出屏障术法,悄悄取宝即可。
可结果还是引起黑蛇的注意,当时他们已经入坑,想要出来了必然一番酣战……
全员五十五人,只有周源风和李赞琴逃了出来。
可想而知,那是一番多么悲壮的战役。
听到这,宋玉面色黯然。
这件事,那时她也有所耳闻,因为当时他们‘宋氏商队’就在炎洲。听说了这惨烈的境况,宋缘想那李赞琴是自己已故妻子生前的挚交好友,希望能去帮帮忙。
但是商队是受‘大老板’严格规定限制,他们在‘行商’过程非必要不能接触同门,宋缘就派宋玉悄悄去打探情况。
宋玉去到天坑附近村落,只听说幸存的两名神兴宗人员已经负伤离开此地。
得到这个消息,她本应该马上回归商队,可是还年少的宋玉对于此事十分好奇,临走前思索再三还是鬼使神差往天坑去了,于是就遇见了命定的冤家。
或是因为战事损耗,宋玉看着那条奄奄一息的黑蛇,有了奇异的感应。又或是因为已习得‘御灵异术’,自视甚高,当即就将那蛇收了起来……
又按后来的情况发展看来,捡漏的确有风险。
“此事是我一生憾事……”周源风继续说道:“自从上次在山谷我从幻境再见那条蛇时,我总在想,以我现在的修为应该可以制衡了它,只要杀了那条蛇,我的同门不会死,悲剧不会再发生……”
他的眼眶微红,紧紧握着的拳头赫然松开,他又叹息一声说道:“可惜事情已经发生,再不能挽回。”
盛林灵听他如此说,眼神软了软,没再说话。
倒是岑小星来了兴致,眼神戏谑地瞧着盛林灵,“师姐,你呢?刚刚我可是听说你要杀了一村的人,村民向来淳朴,人家怎么招你惹你……”
话还没说完,盛林灵就‘炸毛’了,猝不及防地往岑小星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岑小星大惊,此辱瞬间激怒了他。
“小星!”宋玉赶忙拦在二人之间,她知道能够影响人心境的事情,绝非小事,又如何能开得了玩笑。
有着宋玉和周源风的说和,盛林灵和岑小星暂熄冲突。
龙麟烛重新燃起,一行四人也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空气就越稀薄,奇怪的气流更容易侵害人的神志。他们不得不多备一些断情草,虽然此物服食过量会产生毒性,但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分岔的洞口很小,偏偏龙麟烛还指引往里去。
为将新路劈阔,周源风那柄精心打造的长剑几乎报废。
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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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们终于来到溪流的尽头。
说是尽头也不确切,因为前路地势好像被刀劈一般,裂开两半,溪水也源源不断往深峡中坠去。
而宋玉戒指上的龙麟烛所指引的方向,便在深峡之下。
四人心中均是一沉,小心翼翼地靠近裂谷边沿,只见深峡之下一片黑暗。
盛林灵召出火虫往下方探去,荧荧之光破不了其中迷雾,却发现了一个奇物。
就在约五米多深的一处石壁上,凹出来的异石里嵌着一个金色的匣子。
盛林灵连忙召火虫往此物靠近一些,得见这个匣子黑色为底,表面上附着繁杂的金色雕花,从花纹上看款式老旧,像是个有些年头的物件。可它除了划损之外,依然保持着出彩的光华度,看来材质非比寻常。
“我看这花纹的样式……”盛林灵寻思着说:“好像是前朝皇室专用。”
火虫在其周围绕了一圈,匣子并不大。推测这东西是沿着溪水流下,到这个地方便卡进岩壁的石缝之中。
宋玉一边观察火虫照明,一边在催动龙鳞烛对此物的探查。
盛林灵指着火虫聚集在匣子某处镶嵌的红色珠宝,激动说道:“‘逝魂血玉’!”
众人皆知,‘逝魂血玉’常作以棺椁装饰。
如同这样的匣子,若镶嵌‘逝魂血玉’的话,那表明它也是口棺材。而这样小的棺材,一般只放火葬逝者的骨灰。
他们并不知道当初金开元是怎么死的,死后如何治丧。只听闻过他的棺木十分巨大,里面除了装载尸身外,还有着非常多且珍贵的陪葬品。
传闻之事,也不能全信。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非常有必要将那口棺材弄上来,一探究竟。
棺材似乎在石缝卡得够久,即便盛林灵怎么催动火虫,都不能将它撼动半分。倒是边沿的石块不停往下落。
“小心!”周源风急得叫出声,深怕棺材落入深峡。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亲身下去,才够稳当。
盛林灵比谁都想得到这个东西,却在此时也没有轻易表示自己下去的意图。
周源风悄眼看同伴三人,也是犹豫万分。
至少其中有一个他们深信之人,也不会这样踌躇。
岑小星笑了一声,“我去。”说着,他看着宋玉,眼里充满信任。
宋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说:“还是我去吧。”轻轻扬了扬戒指上的龙鳞烛,“我想让它靠近一点,探查一下它的强烈感应是源于那东西,还是更深的谷底。”
盛林灵递给宋玉一瓶新的火虫,滴血入瓶,火虫任她驱策。
宋玉拆下头上紫色的玉发带,顿时青丝如瀑长长垂在后。
劲化玉带,无限延长,绕宋玉周身缠紧。玉带的另一头,她交到岑小星的手上。
岑小星珍而重之,紧紧将其缠绕在手臂上。
紧接着,宋玉踏虫而飞,缓缓往下方那微微散发金光的匣子而去。
拨开石缝,金色的匣子不过一米多长,并不算厚,也没有想象中的重量,可轻易让她抱在怀中。
也是在拿到匣子的当即,宋玉发现一处令人意外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觉腰身一紧,宋玉整个人被往上扯去。
未达上方,就听到上头嘈杂的动静,似乎匆匆追来许多人。
其中传来汪肆的声音。
50. 第五十章 叛变
汪肆已经备好足够多的药物以提神醒脑,而面对这里四通八达的地形,他也有了领路人。
楚铃儿被改名换姓做珍书的这些年,天天伺候盛林灵的饮食起居,所食所用的一切物品均由裴东君打点,所以两个人暗下合谋在盛林灵身上做点手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们是凭借着一种隐秘的特殊气味感应,紧紧跟随而来。
眼看着宋玉拿到东西,汪肆已迫不及待,上前从岑小星手中抢过玉带。铁爪一样的手早已准备就绪,却没想到,玉带那头是空的。
宋玉在岩壁上暂时找到一个落脚点,只待弄清上方动静。
盛林灵早已按耐不住跟楚铃儿动起手来,裴东君也已叛变,此刻当助楚铃儿。
二人联手竟在盛林灵手中落了下风,周源风也就不担心,转头去助岑小星。
岑小星被汪肆抢了玉带,由为不忿,与之动手。
汪肆冷笑一声,收拾岑小星和周源不在话下,况且他还人多势众。
不消片刻,汪肆就折了周源风的长剑,岑小星喉头被扣于他利爪之下,只待他稍稍用力,必取其项上人头。
而盛林灵那边也以绝对的优势踹飞裴东君,将楚铃儿命门拿捏在手,以作威胁。
裴东君面对楚铃儿的求救,突然淡定下来,似乎鼓励盛林灵快点动手。
楚铃儿惊愕地看着裴东君,怎么也不明白他如今转变的态度。
盛林灵倒是看清了,她对楚铃儿说:“这姓裴的道貌岸然,知道太上皇大势已去,就利用你来抓我,抓到我,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她很气愤,短剑划破楚铃儿雪白的脖子,“珍书,你当初受的什么苦还用我帮你回忆吗?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焉有命在?”
楚铃儿目中含泪,“你骗了我,我的弟弟早已死了。”
盛林灵讥笑道:“我救了你的命,救了你家人的命,你却和我计较我骗你?”
楚铃儿心中一凛,如梦初醒……
汪肆才不管他们的恩怨情仇,他紧盯着宋玉。
宋玉已经从崖壁下飞身上来,选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地段,怀中紧紧抱着那匣子。
汪肆铁爪扼着岑小星喉头,威胁她,“宋玉,把东西拿过来,不然我把他的头拧断。”
宋玉一惊,退到崖壁边缘,同时将匣子举在空中,“‘神君舍利’就在里面,你要敢伤他,我就把东西扔下去!”
“不要!”周源风大叫一声,深怕她会这样做。
宋玉的举动也引起了盛林灵的注意,相对于‘神君舍利’,楚铃儿和裴东君倒也不甚重要。
把手中人扔到一边,盛林灵向宋玉走来,“既然拿到了东西,我们快走,不必理会岑小星。义父的任务才最重要!”
“站住!”宋玉阻止了盛林灵靠近的意图,她只对汪肆说:“放了岑小星。”
岑小星大喊道:“姐姐,你不必管我,不要管任何人,快带东西走!‘神君舍利’功效具全,你用它解了身上的‘纵鸳蛊’,到时你就自由……”
汪肆突地一掌拍在岑小星的胸口上,让他再不能言。这也是他所担心的,就怕宋玉生出独逃的心思,她手上又有龙鳞烛,想要在这复杂的地形里跟他们‘捉迷藏’,他们还未必玩得过她。
盛林灵没想到岑小星竟生出叛逃的心思,她对宋玉说道:“宋玉,义父对你可有栽培之恩,你莫要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说着她又软了态度,“你把东西交给我,你来开路,周师弟断后,我们三个一起走。”
“姐姐!”岑小星忍受胸口巨痛大叫道:“不要相信那八婆!东西自己拿着!自己走!”
宋玉心中早有决断,她将匣子往前举,只对汪肆说:“放了岑小星,东西给你。”
汪肆反倒怀疑其中有诈。
盛林灵急了,“宋玉!用‘神君舍利’换个岑小星,你疯了吗?”情急之下,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忙说:“你知道岑小星对沉家做了什么?”
“盛林灵!”岑小星惊骇地怒吼道:“你闭嘴!”
盛林灵偏要说:“你的未婚夫沉韫一家不是因为万山毒雾而死,而是被岑小星亲手杀死的!”
“不是!”岑小星急忙辩解,“盛林灵最会骗人,你别相信她!”
盛林灵却是有证可举,“有人证,是陶戈。当初你派他去七风城给沉韫送信,他到沉家时,沉家人刚刚断气。他目睹沉家后事的一切,这是义父的命令,他不得不隐瞒实情将沉家说是死于万山毒气。”
“对!”岑小星已经急出眼泪来,“就是那个老登让我这么做的,他希望你可以全心全意辅佐宁安王。你不能怪我!”
宋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岑小星,他承认了,居然是真的。
盛林灵撇了撇嘴,“义父让你杀沉韫,可没让你把他大卸八块……”
“你闭嘴!”岑小星疯狂大叫,要不是受制于汪肆,他现在就要扑过去,撕烂盛林灵的嘴。
盛林灵不为其叫喊所动,她继续说:“宋玉,你可将沉韫尸身挖出检查,可见他生前是受了多么残忍的酷刑。”一指岑小星,“这小子就是一个阴险毒辣,恶劣善妒的卑鄙小人。”
她试图走近宋玉好言相劝,“他不值得你这般上心。跟我走吧。”
宋玉看了看盛林灵,又看了看岑小星,忽而抱起匣子,转身跳进身旁侧洞里。
盛林灵和周源风紧随其后。
“追!”汪肆一声令下,扔下岑小星率人追去。
“宋玉,等等我!”盛林灵叫道。
宋玉并没放慢脚步,在四通八达的岔路中闪电一般穿行,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宋玉,你竟敢叛变!”洞中传来盛林灵气愤的叫喊声,又听她对周源风说道:“师弟,找到宋玉格杀勿论。”
“这……”周源风迟疑,却见盛林灵拿出太上皇令牌,他只能应承下来。
汪肆带来的人不少,他们分散追击围堵。
宋玉只管闪避躲藏。
兜兜转转,宋玉转角遇到汪肆,汪肆反应及快,反手向她袭来。
宋玉将匣子横挡在身前。
汪肆有所顾及,及时收了杀招。
宋玉得寸进尺,频频利用匣子防身。
汪肆索性将匣子抢来。
一番争夺,宋玉显落下风。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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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得意之时,匣子已然到手,同时他也为之一愣,因为他能感觉到匣子里空空荡荡。
是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宋玉早在拿到匣子的时候就发现底端有一处窟窿。且龙鳞烛的感觉是在深峡之下,想来原本藏在里面的东西,或早就落入了深峡之中。
汪肆又惊又怒,只觉被宋玉戏耍,此时恨得要她命。
于是他的铁爪再不留情。
之前过招,宋玉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即是要死,她愿最后放手一博。
瞬息之间,她的双眼陡然变色。
汪肆感知她的不对劲,就在他杀招将现时,突觉背后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幽幽暗光的空间,顿时被一道金光照耀亮若白昼。
汪肆疾闪,铁爪相抗,却听叮咣之声刺人耳膜。
是‘云寂灵刀’。
此刀又到了岑小星手上。
岑小星疯魔了一般,对汪肆狂切乱砍,瞬间毁天灭地般,山洞之间轰轰作响。
汪肆还是拖延之法,只拖到岑小星精疲力尽为止。
宋玉趁机要跑,盛林灵和周源风却已经杀到。
岑小星控制不了灵刀,但灵刀可随岑小星微念移动,只要注意力稍稍转移,刀即当先往盛林灵和周源风砍去。
汪肆得了契机,索魂钩再次往宋玉肩膀头打来。
这次他看清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宋玉双眼神采异常,浑身陡然散发出猛兽一般的戾气,一条黑色巨蛇猛地从她身后崛起。
蛇巨如蟒,双眼邪气四溢,全身淬着红色的火焰。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最恐惧者周源风莫属。
信子吐出闪电向汪肆劈来。
汪肆惊骇之余,很快镇定,索魂钩一招风卷残云,将嵌在岩壁上的暗光矿石飞卷起来,再全力往黑蛇身上袭去。
黑蛇口吐火焰,瞬间让这些东西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汪肆自知不敌,闪身不见了踪影。
巨蛇如此,谁能不惧而跑?
宋玉深知黑蛇能力日渐巨涨,到了她不能控制的界点。或许这次再不能轻易将它召回,有必要物尽其用,斩草除根。遂催动黑蛇追寻汪肆。
黑蛇没有听从她的指示,任凭宋玉几度催动从谢影那学来的最新功法,黑蛇原地挣扎,它要挣扎破开来自宋玉的束缚。
它想反客为主。
一声长鸣,撼动这一片山脉。
黑蛇如得重生,反身张嘴似要气吞山河。
如得自由,它最先要报复的目标只有宋玉。
岑小星心念电转,云寂灵刀亦是身随心动。
惊天一刀,金光刺目,风云搅动,势要一刀劈个石破天惊,天昏地暗,水山寿尽。
灵刀触到黑蛇面门,‘砰’地一声惊天巨响,此地一股气劲猛烈地爆炸开来。
因血融缘故,黑蛇受击,宋玉亦感全身筋脉爆动。她整个人被气浪抛飞,撞破一侧山石,竟往深峡落去。
重创之下,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凉透半截的心中只想到两个字。
完了!
51. 第五十一章 置死地而后生
随行竞宝司行动多年,多次于大自然的陷阱下死里逃生。
每次醒来时,她都庆幸自己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然而这次,她不敢侥幸。因为身边再无父亲与同事们的守护,脑海里亦清晰地记得在昏迷之前险境何等恶劣。
她现已筋脉尽断,此刻神志回笼,双眼无力,想睁开都非常艰难。
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她能做的只有等死。
身下柔软之物微微动了一下。
她记得,在落入深峡之时,为求一线生机。她挤出最后神思之力,召回那条被劈伤的黑蛇充作铺垫,让自己高空坠落时,不至于摔成一摊烂泥。
或许是那条黑蛇受伤,却还存有自保之力,它不仅没有摔成烂泥,现在似乎还尚有一丝生机。
宋玉心里已经绝望,想是自己还没等到死亡的来临,即要忍受被蛇吞吃入腹的窘况。
她曾多次后悔过,习得‘御灵异术’,应该挑些好相处的动物来驾驭,如猫、兔、狗子什么的。特别是狗子,再是野性难驯,总是会在恩惠中软了脾性,容易对人生出忠诚之心。可她偏偏鬼使神差地挑了这么个冷血动物。
感觉身下的动静不是那么有活力,似乎是被先前云寂灵刀那一斩劈得半死不活,宋玉觉得可以趁机争一争,顿时心中不断盘旋着一些功法口诀。
谢影所赠衣衫上的功法,早让她熟记于心,启初对克制黑蛇稍有成就,如若在此基础上开发一下或许能有更进一步效果。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沉浸过,思绪凝结,回忆起从前接触过的每一部功法,以汲取有用的东西加以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时,她的状态竟然越来越好,且能睁开双眼。
触目上空,如繁星点点般绚烂的光景,鼻尖传来青草的芳香,还伴随着一种灵动的气脉。
这感觉十分玄妙,她努力微微侧身,只想看看自己身处何种地界。一不小心,便从黑蛇身上滑了下来。
草地的触感刺挠着她脸部的皮肤。
得以侧躺在草地上,只见眼前的青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甚至她还能感受到大自然里充盈氧气的滋润。
她怔了怔,突然想到潭洞里充盈的神秘气流可使人致幻,莫不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幻觉中。
记得袖中还备有断情草,她使尽力气将其拿了出来,胡乱塞嘴里。
提神醒脑的怪味瞬间冲上天灵盖,这使得面前的光景更加真实。
更让她惊讶的是,身体里原本俱断的经脉在自行修复中。
宋玉不敢欣喜,她第一反应去看那条黑蛇。
蛇也在观察她,一双眼睛散发着幽暗的红光。
尝试掐决念咒,可惜心力不济,黑蛇不为所动,她知道这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了它。
宋玉努力撑起身体,站定时才发现这一片草地似乎无边无际。
抬手催动戒指上的龙麟烛,只见烛烟袅袅扩散,往前方湖泊而去。
宋玉脚步蹒跚,慢慢前行,黑蛇不怀好意紧紧跟随。
这个湖泊并不大,但处在草地上,周围不见植被,也没有蚊虫动物的动静,实在有些奇怪。
龙麟烛烟于此地不再扩散,相信一直感应的东西就在这湖里。
宋玉回头看了一眼,黑蛇默默朝她吐出信子,隐约可见鲜红的信子略带电闪,似乎有试探的意味。
宋玉忽而垂下双手,再抬起时,蝴蝶双刺紧握手中,时刻防备着黑蛇的袭击。
黑蛇曾与她血融,因而时刻感知她的身体状况与心境。
双方现在身有重伤,且体力不佳。黑蛇却已经等不及恢复,它要时刻关注猎物去向,看准时机,一击毙命。
一股气流从胸中涌出,宋玉忍不住咳了一下。
黑蛇立时飞身,如同带火的箭矢般向她刺杀而来。
宋玉双刺隔挡身前,火热的侵袭让她不由往后退。
‘扑通’一声,她掉到了湖里,袭来的火焰碰到水,瞬熄烟去。
宋玉连忙中水中挣扎站起,才发现水浅不过膝盖而已。
还没等站定,岸上黑蛇再次发动攻击。
要知道这条蛇出生在极炎地区,体质属火,但它着实能力出众,亦能下水给人发难。
宋玉不得不小心应对。
只见黑蛇即要下水,就当它触碰到湖水的时候,‘滋’地一下,蛇皮冒烟,惊得它猛地滚回了岸上。
宋玉心中有底,往湖中更深退去,仔细感受湖水里的蹊跷。
水温适中,不觉寒冷,水质无色无味。
她于水中走动时,泛起的涟漪迅速又恢复平静。再看周围,不见水源来处,她想是地下冒出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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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全身经脉正在快速修复中。她不得不再次正视这奇异的湖水。
龙鳞烛的烛液还残存最后一些,她再次催动,感应得没错,异宝确在湖水中。
看了一眼岸上的黑蛇,知它碰到了克星,宋玉松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湖水中。
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神君舍利’,但只要找到它,相信铺助自己击退黑蛇还是可以的。
湖泊并不大,一眼看观全面,然而她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更奇特是水底莫说水草,连鱼虾之类的水生物都没有。
她不得不再次催动龙麟烛以求具体验证,然而烛液已经用尽。
回头再看岸边,黑蛇依然虎视耽耽,且精神状态比之先前更加优越。
她环顾四周,想来不止湖水,是这一方小天地都充斥着奇异的灵气。
所以她在恢复的同时,黑蛇也在强大,再次启动‘御灵异术’,黑蛇不为所动,已是完全脱离了她的束缚。
她不是不想杀死黑蛇一了百了,只是因为血融的关系,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可惜它是蛇,不懂这个道理。
猎杀一切,是它的天性。
为此,她只能先斩断双方之间的血契,才能将它杀死。
刺尖不再对敌,反而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在默念的咒语声中,她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湖面。
不置死地,焉能求生。
因为失血,宋玉的意识逐渐模糊。
恍惚之间,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他头戴皇冠,身着龙袍,不怒自威。
他不是盛徽宇,也不是盛道昌。宋玉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为他气势所摄,深深认为他就是天生的王。
龙袍一摆,他从容地坐在金光刺目的龙椅上。
忽听身后海啸一般人群高呼。
“吾皇庇佑,天降紫薇。开元盛世,太平永昌!”
宋玉回头一看,那是一群面生的朝臣。自己则站在显眼的御台之上,却如同透明,没有人注意到她,但她还是被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当意识到这是‘开元盛世’时,繁复的画面灌入她的脑海里,她恍若看到前朝金开元当政时期,国富民强,五谷丰登,辉煌荣昌,引四洲拜服的顶盛万象。
52. 第五十二章 开元盛世
对于前朝金氏皇族,宋玉小时候是在历史书籍初有了解。而后随行商队去过各个地方,都遍布着关于金开元的传说。
金开元天生自带极优的命格和天赋,年少时游历天下。一次于‘六日荒’身陷险地,九死一生的情况下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际遇,他因此修为大涨。在未成年时就已经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他以绝对的实力令四洲臣服,成熟的谋略得已稳控朝纲,最重要是,他年少在外的经历让他亲眼见证世间百态,从而十分体恤民情。
当时在金开元的统治下,鑫盛的国力是前所未有的强盛,繁荣度也是今夕不能比拟的。
宋玉好奇,她非常好奇,从小时候就好奇那位神话一般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是拥有怎样的风姿令全世界的人都对他交口称赞。
此时她终于亲眼看见了坐在龙椅上的他气度风华,朝臣们均敬若神明,丝毫不敢有欺罔之心。
对于呈报上来的每一件事,他都能快速想到很好的处理方法,使人心服口服。
当朝臣魏山得令出列。
宋玉惊讶地看着这个在后世臭名昭著的大奸臣。
此时魏山只是未露锋芒的普通大臣,他还一副柴立不阿?的样子,对于金开元的指令他毕恭毕敬地应承着。谁也不会想到,金氏王朝在若干年后,会毁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宋玉再望向金开元,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令一代强者身死道消。
跟在金开元身边,从正殿下朝回到书房,宋玉如同一个透明的人。没有人看见她,她亦摸不着任何东西。她只能带着满满的好奇心跟随。
于是她看到了盛皇后。
盛繁凤温柔、美丽、落落大方均不足以形容这么特别的她。处理后宫事务,她洞察秋毫,管得宫中上下’铁桶‘一般。面对神兴宗的庶务报告她也做得滴水不漏,对于一些意外人事的介入与试探,她隐露霸气予以震慑。
可就是这样一个魄力十足的女子,在看到她的丈夫时,那双美眸却柔得化作了春水。
宋玉也是大开了眼界,一路在旁,见惯金开元不怒自威的模样,差点忘了他也是人,他也会笑。
他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眼里是无限爱意。
二人如此恩爱,却是宋玉没有想到的。
在从前听过的传闻中,金开元一心求道,好像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世俗欲望的人。而盛皇后只因天生命格特殊,才与金开元结为夫妻。且后来朝纲大乱,盛氏一族立威锄奸,杀了奸臣从而顺利成章掌控整个鑫盛。
一时间,市井流言盛家实属外戚夺权,首当其冲的罪人便是那出自盛家的盛繁凤。
不过这个说法在盛氏一族完全掌控鑫盛的话语权后,逐渐消弭。
关于盛皇后的私人事迹除此之外并不多,但在神兴宗内门的记档里,宋玉曾缕缕得见其为宗门做出的贡献记录,如改革宗门里不合情的规制,修缮功法,以及编纂数部契合种体质修习功法的指引。
就现书桌上还有一篇正在编写的功法,宋玉好奇观看,只见字迹秀丽之余,笔锋偶见豁达的气势。
金开元则自然地在旁为她研磨,相谈只是日常琐事,气氛十分融洽。
宋玉本是在旁闲观,但见她所写功法十分特别,因此被其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细看之下,她不由一怔,这内容涉及到‘移花接木’类的做法。即是将自己所受伤害转嫁于他人身上,或是吸取他人修为。此等损人利己的做法一直为正道所耻,将其视为邪典,甚至神兴宗针对此类邪功已研出多部防范与抗衡之法。
可是,盛皇后竟然在钻研这种功法?
宋玉看了看金开元,又看了看盛繁凤,怎么此事在他们看来跟日常无异。
当盛繁凤编写好了一段后交给金开元观看,金开元还能十分认可。
“此法甚好,只可惜会苦了你。”金开元说。
盛繁凤说:“哪里就只苦了我,你不也会帮我善后吗?”
金开元笑了笑,“到时,我定会护你周全。”
盛繁凤相信,可又不由有些苦恼,“但此毒猛烈,我怕会影响你的修为。”
金开元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之后他们再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围绕着儿子课业聊了起来。
情急之下,宋玉开口相问,只恨言语不能相通。无奈,就只能紧盯着盛繁凤笔下生风。
时到夜晚,帝后褪去繁锁的华服,换上了简易的平民装扮,可就是衣着简朴,也遮不住一对璧人的神仙气质。
他为她细细描眉,动作十分熟练,就好像每天如此。
双方情意绵绵,说着肉麻的私情密语。宋玉就站在旁边盯着瞧,有点不合时宜,但没有人看到她,她也就不在乎了。
甚至她的嘴角也不自禁地一直扯着笑。
帝后就这么二人扮作平民,相携着从清冷的皇宫角门,走向了热情奔放的烟火市井。
宋玉一直追随。
看来今天是花灯节,大街小巷满是各色花灯,杂耍卖艺等小规模活动也是应有尽有,街头巷尾的人们皆是喜笑晏晏。
两个人现在似乎不觉得自己是皇帝皇后,他们像普通百姓一般,即便他们成婚快十年,甚至已经育有二子一女,但仍能像新婚燕尔的夫妻一样’活泼‘地恩爱着。
宋玉看见他们笑,她也乐。身处热闹市井,感受世间繁华,她更是乐出了声来。
他们来到一个卖糖的摊位前,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她也来到了这个摊位前,想到从前随行商队,路过街巷,父亲也会给她买上一串糖葫芦。此时她便也要伸手去拿,可怎么样也触碰不到实物,却是才记起自己的特殊境况,便只能从旁干看着。
看着那二位扑实无华的帝后在眼前为着一串糖葫芦打情骂俏。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这叫’羡慕‘。
即便从前有婚约,她也从不曾想象过与之交往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要说除婚约之外,对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可也只是见过一次,感觉是朦朦胧胧,迷迷糊糊。
现在看到这样让她羡慕的一对,她亦希望能和他如此这般。
如果,沉韫还在。
“沉韫……被岑小星亲手杀死……”
盛林灵的话语犹在耳边,她心中一恸,猛然睁开眼睛。
入眼依旧是那黑夜繁星一般的虚空,闹市喧哗立时消失,诡异的静谧随之侵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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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体里混乱的气流攻击着心脉,她只能强压思绪,调整呼吸。
此时宋玉漂浮在湖面之上,奇异的湖水果然至善,能非常有效地修复身体损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湖水里走到了岸上草地。
黑蛇就团在湖边,双眼紧闭,似乎也在吸取空中流窜的微小灵气,以恢复自身状态。
宋玉当然不想给它恢复的机会,双手悄然握着蝴蝶双刺,小心翼翼靠近查看。
黑蛇猛然抬起上半身,张大红色的厉目,目光中蹦出慑人的气息。
宋玉仰望着黑蛇,当看到黑蛇鼻孔下两道晶莹的水迹时,她不慌了,甚至非常意外。
可能是因为这里位于深峡,以至于温度过低,阴气过重。而那黑蛇虽是冷血动物,但它生长在炎洲极热地区,体质应是属火,此时极不耐此地阴凉。
所以……它感冒了?
‘嗒……’
鼻子里又一滴水掉在草地上。
场面一度肃静。
宋玉仔细看,发现它那红灯一样的眼睛似乎有些肿。
不待她看多久,黑蛇大嘴一张,信子一撩,紧接着獠牙森森向她袭来。
宋玉轻易就闪身躲过,可见黑蛇的攻击不似从前灵敏。
时不我待,就在这时,宋玉腾空而起,手上双刺簌簌旋转,脱手时如同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往黑蛇身上奔去。
黑蛇奋起反抗,以长尾击挡,顿时感觉到空间里巨风涌动。
宋玉掐决御刺,双刺幻为数倍增涨,不一会儿便可见空中满是翩翩飞舞的蝴蝶。
它们旋在黑蛇身边,扰乱黑蛇视线,也扰其心志,只伺时机。
就在黑蛇不堪其扰时,便露了破绽,双刺从幻影里直击黑蛇七寸。
生死之际,黑蛇如有神助,灵敏度陡然飙升,蛇身一晃躲过一刺,另一刺再袭来,它便躲闪不及,猛缩身形。
却见双刺已然将它夹击在其中,又在宋玉的咒决控制下,将其扣紧深扎在地面。
便可见,黑蛇仰倒在地,双刺于它七寸一左一右,夹得它不能动弹。
因双刺幻化的蝴蝶翅膀,倒是让这蛇像生了一对翅膀一般。
宋玉走到黑蛇面前,黑蛇不能动,只能张个大嘴哈气,乱吐信子以示它怒不可遏的心情。同时,鼻子里的水还在不争气地往外流。
它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水汪汪。
蓦地,脑海里浮现出从前在炎洲的飞炎天坑遇到它的情形。那时与人大战过后的它十分虚弱,就如同现在一样,用着那水汪汪的眼神望着她,她就心软了……
现在,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她目光冷冽,已下定决心。
就在她运劲于掌,将要一把掏了它七寸之时,黑蛇一声悲鸣撼动整个空间,连沉静的湖水都泛起涟漪。
突然间,她头脑发重,重力扩散引得她头疼欲裂。
熟悉的痛感,让她意识到,纵鸳蛊的时效到了一定的阶段,她应当及时服用这个阶段的解药,不然的话,她必受痛而死。
草地上,黑蛇算是死里逃生,但它仍被扣在原地,只是它已经停止了鬼哭狼嚎。只流着鼻涕,愣愣望着宋玉又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53. 第五十三章 纵鸢蛊
晴朗的天空上,蝴蝶风筝高高飞扬,看似自由肆意却怎么也脱离不了长线的牵引。
线绳正掌在金开元和盛繁凤的手中。
明明是说陪同小公主一起玩,可偏偏金开元和盛繁凤玩得最起劲,年幼的小公主只能在一边急得跺脚,好在奶妈与侍女能将她哄好。
宋玉坐在树稍头,遥遥望着天边那张风筝,想起小时候有次商队路过一处郊外。
湖光山色风光好,晴天时节里,不少人在放风筝。
宋缘见她痴痴望着那天空中各式各样的风筝,便和她说:“我也去买一个纸鸢吧,买一个你喜欢的蝴蝶样式!”
她摇摇头,“我们赶路要紧。”
宋缘轻轻抚了抚女儿因风搅乱的发丝,“没关系,他们慢慢走,我们在这玩一会儿,等下快马跟上就是了。”
她扯着宋缘的衣角,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纸鸢。”
“怎么会?”宋缘惊讶,要知道从前在府里,她恨不能天天拉着爹娘和她一块去放纸鸢。
可是娘不在了。
她没有把这个极伤心的原因说出来,只低了低头,“蝴蝶纸鸢固然好看,但它始终不是蝴蝶,它没有自由,它的命运掌握在他人的手中……现在看到它们,我很难过。”
宋缘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涩,想毕是今早的苦药让她难受到现在吧。
“放心吧。”宋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们很快会完成任务,到时我们就不必再吃那苦药了。”
启初,她并不知道明明没有生病,为什么还要吃那药,直到有一次她想试试不吃药会怎么样……总之结果是比药还苦的苦头。后来才得知‘纵鸢蛊’奇效之能。
鑫盛以南,与万山边界隔河相邻,有四疆并立,分别是绥疆,缅疆,埔疆以及槐疆。
四疆多见森林且地势阴寒,滋生出许多奇虫异草,于是当地人擅于利用特殊的虫和草制成蛊毒,以达成各种‘阴谋诡计’,一般人并不会主动招惹当地居民。
其中槐疆还是当朝皇室盛家祖籍所在地,‘纵鸢蛊’便是其中一剂不可言说的皇室秘药。
就好像天上那个纸鸢,无论飞多高,飞多远,只要执线之人招招手,它就会回来。如若离去的心意已决,断线之后,纸鸢或落在水中或吊在树枝高头,总落得个百孔千疮的下场。
蝴蝶风筝飞了,是盛繁凤亲手将线绳扯断,金开元亦看着风筝自由地飞远,露出温柔的浅笑。
“事情都交代好了,趁着这几天年节修沐,那件事就定在今晚吧。”金开元轻声说道。
盛繁凤点点头,却是神色染上几丝担忧。
宋玉思绪飘回,努力解码他们语中信息而不得结果,最后只能一步一趋跟随探究。
展开新写的功法,盛繁凤重新看了一遍,即便此书是她书写,她也复习得小心翼翼,以保万无一失。
宋玉也同她一起将功法看完,大概能猜到他们要做什么。
她万想不到,盛家的野心从这时开始就已经成型。
盛繁凤身中‘纵鸢蛊’之毒,盛家以此毒奇效,胁迫她从金开元那里探听‘神君舍利’的下落。
可是盛繁凤即便吃了几次苦头,也不愿意那么做。
金开元本是不知,不料盛家为了压迫她,控制蛊毒几度加深,从而让她为突然袭来的痛感侵扰,以至于让金开元看出端倪。
金开元提出将蛊毒转嫁之法,转到自己身上,他自信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将此毒化解。
盛繁凤是最了解自己体质之人,所以她自行编写可行办法。
此事他们二人密谋了许久,决定今晚行动。
宋玉在旁一直细细看着,盛繁凤竭尽全力才将蛊毒引到了金开元身上。
金开元修为果然高深,看他从容的样子,化解蛊毒也是时间问题。
盛繁凤不便打扰,独自调息以快些恢复身体。
凉风忽袭,突然生变故。
先是她的贴身侍女忽然闯了进来,举剑便刺。
让盛繁凤惊愕的是,这个侍女非同一般宫人,是盛繁凤将她从小栽培,一直认为她性情沉稳十分可靠。
可现在情况,到底还是人心难测。
侍女修为低微,如此行动可谓是飞蛾扑火。
盛繁凤将她按住,待以审问时。万没想到,她此番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侍女咬破口腔毒药,瞬间毒液入喉,她皮肉撕裂,身体猛然暴涨,好似那妖怪附了身。攻击人时,不止长爪淬毒,就连口中喷出的毒物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盛繁凤已得到了答案,盛家已经等不及了。
宋玉在旁看得惊心动魄,虽然战不及她,但她知晓盛繁凤刚刚才移出蛊毒,身体何等虚弱。再是移到金开元身体里的蛊毒还未化解,也不知与他人动手会不会有碍。
就在这时,宋玉看到了窗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奔到窗前一看,确有三个身着侍卫服的男人在合结法阵,不知施以什么咒术,只见他们备好了许多平时并不常见的邪怪物件,全部添以法阵,样子十分阴险。
“在这里!”宋玉高声大叫,一时情急却忘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可金开元很快发现窗边的端倪,一下就破窗而出。
宋玉也看到了金开元此时面红耳赤,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想必是那‘纵鸢蛊’所致。
她对这蛊毒再是清楚不过,中蛊之人越是拔除它、化解它,它致痛的效应就更厉害。
金开元一掌打破三人阴损的法阵,三人却不急逃,好像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来这一趟。
盛繁凤已认出那三人便是盛家养在槐疆的蛊师。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注意,只听大内侍卫长高喊‘护驾’。
不时,便有一大群侍卫从外殿涌来。
他们以‘护驾’之名,做行刺之事。
且人人修为高深,与金开元几番周旋才纷纷倒下。
然而他们并不害怕,因为他们手上有小公主。
盛繁凤救女心切,却与女儿双双死于敌手。
金开元抱住妻女,沉浸在悲痛之中时,他们居然没有趁机对金开元出手。
他们站在原地,在等,等着‘神君舍利’的出现。
谁能这么有把握,认为金开元会为了妻子付出一切,包括传说中的‘神君舍利’。
当然是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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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黄的长袍映入眼帘,气势如虹的装扮一直是太后所喜穿着,即使这个颜色只能皇帝拥有。
她冷漠的眼神看着金开元,像是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传说……”模样甚是年轻的太后,丹唇轻启,“‘神君舍利’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元儿不如让母后也一饱眼福。”
金开元无比震惊地望着自己的身生母亲。
太后一直沉迷修行,时常闭关,鲜少才有母子相聚的机会,甚至金开元小的时候都是宫人伺候长大。但金开元相信,他们的母子情份不会因此疏远。
可是就算关系再不亲厚,也不会为了别的东西加害于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并不是别的,那是‘神君舍利’。
怀璧其罪,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天下之最的修者,都不能避免。
各方势力早已暗度陈仓。
“你再不拿出来救你的妻女,等时效过了,就是仙丹也没用了。”太后的嘴角藏着轻蔑的笑意。
金开元摇着头,已是满面泪痕,“母亲为何这样对我?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你也忍心?”
“你太容易动情了,这于修行无益。”太后淡淡地说道:“你即无心修行的话,怎么不能成全了我?”
金开元气结,突然冷冷一笑,他放开妻女的尸身,指着自己的胸膛。
“‘神君舍利’在我的身体里……”他狠狠盯着太后,“你来取!母亲你亲手剖开我的心,把它取出来!”
太后看着他,打量他,似乎只在乎他话的真假。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她可要动手了。
看着母亲利刃一般的手真的朝自己胸膛袭来,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宋玉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决定。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眼前烈焰翻滚直冲天际,黑夜被染得通红。
众人为之一惊,太后亦是惊叫一声,身携火焰逃开了。
身上火苗被侍女及时扑灭,她震惊的眼神转变作愤怒。
不为儿子自焚而悲哀,反口怒骂此子不中用。
一代最为瞩目的强者如此殒命。
这是鑫盛的皇室秘闻,也是丑闻,所以只能隐晦地昭告天下,金开元是突然暴毙,内情不能言说。
后面对纷繁复杂的流言,太后并不会管,她本就为修行痴狂,便又闭关去了。前朝之事,她全权交给自己母族里的杰出人才魏山。
魏山位任丞相,助年少皇子登基,逾越之举日益具增,遭朝臣不满,更引盛家与之对立……
宋玉并没有能看到前朝后来详细的局势发展,她只能跟着金开元走。金开元自焚后的尸体被安置在了一个精巧的匣子中,那么她也只能跟着匣子入了墓穴里。
她亲眼见证,在天灾暴雨的冲刷下,墓穴塌陷,存放尸骸的匣子流出,往下游一路辗转掉了深潭。任岁月的流逝,它被逐渐变得湍急的水流,送往了潭洞深处。于深峡崖上停止了前行。
随着损破处的逐年扩大,匣子里的尸骨自然落入了更深处。
而这更深处甚是微妙,有着微弱的灵气聚集,尸骨在此处化为善水,助此处空间灵气发酵。
54. 第五十四章 重见天日
不知今夕是何年。
宋玉只知道,她待在这深峡里已经很久了。
上空大多数时候氤氲一片,偶尔又会呈现如浩瀚星河似夜空。
绿草在特殊灵气的滋养下显得那样生机勃勃,而这样的灵气再催生不出别的植物来了,更别说动物。
宋玉又肚子饿了,嘴里叼着一根肥绿的小草,她已经吃到脸色发青。
同样生无可恋的,还有身旁的黑蛇。
为防它突然暴动,宋玉一直未将扣住它七寸旁的双刺取走。
黑蛇啃着她喂过来的草,黑色的尾尖烦躁地晃来晃去,它能忍,忍到自己壮大时再吞了这个人,一雪前耻。
宋玉当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更不会让它死了,因为它这个时候还非常有用。
地上的字,都是她用气劲打出。
盛繁凤编写的移嫁蛊毒功法只适配她自己的体质,且是不正道的法门,因而那本功法没有流传下来。
庆幸的是,宋玉看到了,不只看了一遍,她也记下了,并将其写在地上。
只是各人体质不同,宋玉便不能按着修习。
凭借从前所学,她尝试着修改功法。
又几次试练,差点出了岔子,好在湖水能修复她的身体损伤,让她一次次渡过险境,再重新来过。
慢慢地,她发现湖水水位在下降,似乎因帮她修复身体,耗损所至。
而她一次次地尝试,就苦了那黑蛇。
时时被她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它早已虚弱不堪。而湖水的特殊性又让它惧碰,便不能像宋玉一样利用湖水恢复自身。它只能极力吸收空中灵气,只是程度微弱。长久的‘折磨’下,它的眼中满含仇恨。
总之,这个仇,双方结大了,恐怕不死不休不能结局。
宋玉是想将蛊毒完全移到它身上后就把它一掌毙命。
可感觉到人的杀意后,蛇竟然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鼻涕也‘嘀嗒嘀嗒’地掉。
她忽然就落不下手。
“臭蛇!”宋玉的手轻轻拍它脑门上,“看在你有助于我的份上,就不杀你,而你现在身上携带蛊毒……也不知‘纵鸢蛊’对你这条蛇有没有影响……算了,让你自生自灭吧。”
说完,她指尖气劲飞射,扎在蛇尾。蛇身虽被双刺扣住,但长长的蛇尾一直以来都是自由的,此时蛇尾被扎,便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
宋玉借助蛇尾巨大的劲道,直往上空飞去。
穿越几层雾气,终来到深峡上面。
她早已迫不及待寻路而去。
没有龙麟烛引路,但她来时曾在走过的墙边刻有记号,路上角落也摆有石子。
几翻寻找,终找到一处记号所在。
千辛万苦下,她终于重见天日。
呼吸着山间空气,宋玉顿感觉神清气爽。
看山头日落,已是傍晚时分。
她想那姚家村就在不远,也是出外的必经之路,她不敢掉以轻心。
手中扼着一只野鸡,咽了咽口水,长时间吃草的她,终是抵挡不住久违的肉香。
但没有马上生火。
待到夜色已浓时,望向姚家村方向,惊奇地发现,原来该灯火通明的村落,此时一片黑暗。
那么此时此地不宜有光。
再看看手中刚抓的野鸡,肥美水灵,还是不舍得放过。
来到河边,捡了块锋利的石头。
野鸡转瞬即逝。
她就这么拎着一只拔了毛、掏了内脏、赤条条的野鸡,选最僻静的路往姚家村方向靠近。
她本是小心翼翼,怕人发现,如今一来,发现整个村子断壁残垣,到处是烧黑的痕迹,就连村前牌坊早不复存在。
而人,更是没有一个。
凉风吹过,白色的白幡横在残树枝头飘荡,泛黄的元纸被风从地上掘起。
荒村诡事,大抵如此景色吧。
宋玉不管这么多,在此地查看了一会儿,来到之前住过的望山小院,虽然这里的楼也塌了,到处很凌乱,还是能找到尚存半间的厨房。
先吃它一口烤鸡再说!
不知道在深峡待了多久,她只知道这只烤鸡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虽然她手艺一般,也没有调料,有些地方还烧焦了,但是总比吃草要好!
吃饱后,她再对残破的小院探查一番。
找了个还算合适的角落休息一夜。
落入深峡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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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灵他们又发生的事,宋玉决定不再理会。现在‘纵鸢蛊’已除,她也不必去向太上皇或宁安王复命。
她现在就该找个山青水秀,民风淳朴的小镇隐居起来。
天微亮时,宋玉一路南下。
她记得,姚家村以南有个小镇,风光不错。
路程没有过半,便见一行从南边而来。
男女老少皆是普通平民,似乎又比平民更加落魄。
他们拖家带口,背着行囊,风尘仆仆。
这让宋玉想到许久之前,万山贼人在鑫盛放毒的情形,那时百姓们流离失所,不得不远走他乡。
如今这般,他们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万山贼人故计重施?
相问之下,宋玉得知,当今皇帝与宁安王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两年。两年了,不仅没有分出胜负,宁安王还攻得十座城池。
这次,他们是因为战争祸及家园才不得不背井离乡。
这些难民,就是从她想要落脚的小镇逃难出来,他们要前往封仙城。
又听说,封仙城早换了光景,没有什么先生,也没了什么小姐,更没有诗情画意这种奢侈的东西,那里已经成了难民集中地。
看着南边方向,高空中的浓烟。
宋玉也不能再往那边走,只能混在难民中,与他们同行。
封仙城似乎年久失修,城门看起来都残了几分。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给进城的人一个个登记起来。
能证明身份的,可在城中自由活动。
如不能证明身份的,则要分到一处被看管的地方,待官差调查好身份,才能放行。
宋玉不得不悄悄绕路,去了一趟牺霞岭。
这次出具的身份,还是潇渔,一位镖师。
登记员自然让她过了。
没等走进城门口。
一个女人叫住了她。
“我刚听你说你是镖师?”女人布衣朴素,背着两个大包袱,手上还牵着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子。
女人没等她回答,又急切地问道:“可不可以保护我们去投奔亲戚。”
宋玉想了想,身上确实没有银钱使用,若接下这一镖赚点也好。便问她,“去哪?”
“皇城。”
55. 第五十五章 保镖
“我叫黄英,你可以叫我黄姨。”这个中年女人虽然打扮朴素,但看她皮肤细腻,双手干净洁白,不像出身普通人家。她说着,将儿子拉到面前,“这是我儿子,乐珲。”
乐珲看样子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面貌白净,打扮略显斯文。此时的他刻意表现得稳重,但手里握着一个自制的粗劣弹弓,透露出他内里爱玩的心性。
在母亲与陌生人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在溜溜打转,谨慎地打量对方。
看得出他是有防备的,他却能嘴甜甜叫宋玉一声,“潇姐姐。”
“我刚听你说你是镖师?”黄英问得急切,“哪个镖局的?”
宋玉回答,“之前是在平州的英雄镖局”
“哦哦哦……”黄英似乎知道这个镖局,哦了好几声,“英雄镖局我知道,那里镖师不仅能力出众,保镖的价格也很公道。前些年我也曾在那里雇过保镖送我去皇城送礼。”
“是吗?”宋玉说,“可惜前些年镖局散了,我一直在找其他的镖局挂名。”
或许是有着前缘的缘故,黄英把宋玉看了又看。
黄英虽一普通妇人,但好歹跟随丈夫见过不少各行人士。她看宋玉衣衫普通,但那气质却是作不了假的,颇有些侠义风度,典型的正道修行人士模样。
这才下定了决心,黄英带着儿子,避着人,将宋玉引到城门角落,向她扯了一大把心酸泪。
黄英的夫家本是县城里当官的,就因为这场仗,粮草过境时,发现其中有不少霉烂。她的丈夫因此事上报朝廷,却中途让奸官拦截,这似乎是触及了那人的利益,她的丈夫又不肯同流合污,就被恶人先告状,治了夫家大罪。
如今黄英的丈夫下了大狱,她便要携子去皇城求助自己当大官的表弟。
皇城?
这是宋玉万不想去的地方。
再一问她要投靠的表弟是谁?
黄英回答,“大理寺正,黄裕前。”
宋玉心中一沉,更不想去了。
就在她婉拒之时,小屁孩乐珲故作怯怯的样子地嘟囔,“你不会是假镖师,不敢接镖吧……”
他声音不算大,但宋玉听得见,黄英立马扯了乐珲一下,眼神满是对他的警告。
乐珲不出声了,只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宋玉瞧。
宋玉颇感意外,这破小孩小小年纪,竟然对她使起了激将法。
“多事之秋,皇城也不是个安稳之地……”宋玉就当没听到小孩的话,找着理由拒绝。
话还没说完,黄英就避着人往宋玉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这是前款,等到了地方后,我表弟会以此价三倍付你尾款。”黄英小声说道:“你看合适吗?”
宋玉掂了掂锦囊,听出里面碎银碰撞的声音清脆,且份量不轻,心中有底。此地离皇城不算太远,若按日常镖价收费,这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现在世道生乱,也有些镖师坐地起价。黄英再接着说:“如果不够,我们还可以商量的。”
说完又小心翼翼看了后方不远处一眼,宋玉意识到了什么,随她目光看去,不远处有三名粗野大汉一直在盯着这边。
就是因为世道艰难,总是有人心生不轨。
“他们一直跟着你?”宋玉问。
黄英说,“他们也说自己是镖师,我看他们样子像强盗。”
“这些银子倒也够了。”宋玉想她们孤儿寡母也属不易,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我送你们去皇城,只送到城门口,你看行不行?”
“好好好。”黄英连声应道:“这样也是好的。”
乐珲却有些担忧起来,看了看宋玉,又偷眼瞧了瞧远处那三名不怀好意的壮汉。似乎对宋玉的能力表示怀疑。
当夜,宋玉就以绝对的实力让小孩彻底对她信服。
看到那三个彪形大汉被宋玉以酷炫的招式打趴在地,乐珲先是惊讶,而后颠颠跑到近前观看三人狼狈的状态,脸上逐渐露出兴奋神情。
黄英担忧地‘啧’了一声,招手让他回来。
乐珲却蹦跳着拍手叫道:“潇姐姐,你可真厉害……”
话音未落,地上一壮汉愤而起身,一下子就抓住了乐珲肩膀。
“啊!”黄英在那壮汉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惊叫出声。
壮汉刚拿住乐珲还没较稳当的时候,宋玉劈手一道气劲直射壮汉面门,此记迅猛快捷,足以让他猝不及防,紧接着他再次倒下。
他们仨还算识实务,知道不是对手,忙连滚带爬地前后脚跑路。
而乐珲,手里的弹弓早已掉在地上,他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傻愣愣望着这一变故。
黄英‘哎呦’一声快步上前,揪着乐珲的肩膀拉过来查看,确定他没有伤到,这才一巴掌拍他背上,骂道:“兔崽子!你心真大呀,差点被人弄死。”
乐珲捂着屁股,躲避来自母上大人爱的爆击,一边还乐呵呵地笑出声来。
“你还笑!”黄英那是痛心疾首,非常后怕,抬起一脚就往他屁股上踹。
乐珲像兔子一样地溜到宋玉身后,黄英这才作罢,但依然还是‘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像是吓得不清。
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在宋玉面前有些失礼,连忙调整好情绪,对宋玉说道:“潇姑娘,幸好刚才有你,真是吓死我了。”说着,目光来到乐珲身上时又免不了厉目一瞪,“这兔崽子从来不让我省心。”
宋玉笑着说和,“小孩子嘛,是调皮一点。没事!”
见母亲态度有些缓和,乐珲轻轻扯着宋玉的袖子说道:“潇姐姐,你刚刚那一下……”说着,他还连带比划模仿她刚才劈手一道劲气的样子,“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他越说越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你收不收徒弟,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啊?”
黄英觉得自家崽子有点蹬鼻子上脸,一把拽住他,转脸对宋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潇姑娘,别在意,乐珲胡说的。”
“娘!”乐珲跺跺脚,“我也是想学点本领,将来好保护你。”
黄英对于他这个意图倒是不知说什么好,看了看宋玉,对乐珲说:“我虽然不是修道中人,但也知道他们门派规矩森严,你都没入宗门,怎么可以轻易说拜师呢?”
宋玉笑了笑,抚上乐珲脑袋,“那倒没那么严格,临时教他几招自保的功夫是可以的。要说拜师可是不敢当,我自己都没有出师呢,怎么有资格收徒弟呢?”
乐珲只乐于听上半句,下半句就自动屏蔽了一样,一声‘师父’叫得响亮。接着还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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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磕起了头。
宋玉惊见如此,连忙要阻止。
黄英去扶住了她的手臂,“潇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就教他一招半式吧。好让他受受学艺的苦,磨练一下。”
宋玉还是成全了黄英的爱子之心。
去皇城的路仅有十来天,乐珲每天都总是元气满满,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牛劲。
对于练功意外造成的手臂青肿,黄英非常心疼,他倒说这点不算什么。要知道从前在家,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吃过这样的苦。
现在他不仅不报怨练功辛苦,还在野外用他那个自制的弹弓打到一只野鸡。
虽然只是一只野鸡,但却是他辛苦一天的成果,他的满足感已从笑声中溢了出来,哈哈笑个不停。
“你先别高兴太早。”宋玉适时泼他冷水,以免他飘了,“我现在教你的不过是借力发力的技巧,表面功夫而已,碰上有点道行的人是不够用的。始终要在修行上打好基础才行。”
“我知道了,师父。”乐珲笑道:“我会小心的。"
黄英从他手里接过野鸡,笑着对宋玉说:“今天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乐珲乐不可支地欢呼起来,并说:“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却很少亲自下厨,想不到出门在外我还得一次口福,哈哈。”
听他如此说,宋玉甚是期待。
这些天一直赶路,时常露宿野外,只因所到之处多为战火连累,有些城池听到宁安王要打过来,百姓皆闻风而逃。
好在,此时他们离皇城已经不远了。
乐珲对于师父的一切他都很好奇,问她是哪个门派的。
她依然是从前任务时的说辞,说是渡云剑派。
小门派自然不如神兴宗有名。
乐珲没听过也正常,他散发小聪明,推测道:“渡云剑派,是剑派,那么你一定是使剑的吧。”
宋玉点点头,“之前是练剑的,但我偶然得过一副不错的双刺,我觉得双刺用得更顺手一些。”
他又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双刺,我能看看吗?”记得上次对付那三个贼人,她就没有亮出过武器。
“弄丢了。”宋玉简单地回答。
之前离开深峡时并没有带走那副蝴蝶双刺,因为要将黑蛇扣押,以免出来的路还没找到,就让黑蛇再次缠上。
乐珲却说:“你知道天火阁吧!”
宋玉点点头。
乐珲拍了拍胸膛,说道:“我给你从那里挑一副双刺出来,保证是名师打造。”
“你?”宋玉好笑地点点头,知道他有亲戚在皇城当大官,难道说天火阁也有人脉。
乐珲悄悄告诉她,“我表哥就是在天火阁学艺,我想好了,这次过去我怎么样也要求我表哥把我弄进去。”
宋玉看了看还在卖力制作烤鸡的黄英,也悄声问他,“这事,你娘知道吗?”
乐珲轻轻摇了摇头,“我爹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沉下心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有朝一日,我在天火阁成为一位举足轻重的大师傅,别人都得给我面子。”
这小孩说着这样的话,双眼炯炯有神,似乎志在必得。
宋玉笑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56. 第五十六章 驾崩
盛夏的时节,天气火热得不行。
更热的,还有一条皇城传出的快讯。
太上皇驾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宋玉震惊无比,心中怀疑会不会是假消息,是两军对垒的某种计谋。
在小镇里看到满街的通缉告示,宋玉更加震撼。
太上皇曾经的义子岑小星,协同著名的江洋大盗温纹虎刺王杀驾,现已经成为了鑫盛头号通缉犯。
告示里并没有写明他们刺的是哪个王,杀的什么驾,但结合太上皇驾崩的消息,此事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个温纹虎我听说过。”乐珲说。
但被黄英捂了嘴,生怕祸从口出。
但乐珲分享欲极强,他悄悄和宋玉说,从前温纹虎就曾在他们县做案,他那做县官的爹就曾大张旗鼓组织人手去抓捕这个江洋大盗,可惜没人能抓到他。
至于这个岑小星,乐珲表示没听说过,但他知道温纹虎向来爱到处跟人结拜,说不定又是他一个新兄弟。
宋玉沉默不语。
记得那年从万华寺出来,温纹虎就有意邀岑小星一起去做山贼,没想到,两个人臭味相投,真搅到一起去了。
但到底是不是岑小星刺杀太上皇,她也不好说。
同时间,还有一个消息也传得街知巷闻。
那就是太上皇在聚仙池山庄停灵七天后,会在陵山下葬。
其实关于这个消息本不用弄得人尽皆知,偏偏大街小巷总是有人高谈阔论。
宋玉感觉到事情的刻意性,当然她知道这并不是针对她,也能想到,这一定是刻意让消息传到宁安王那边。
想停灵的这七天,聚仙池山庄不生事,那么事端必定会在陵山爆发。
宋玉深吸一口气,并不想为这些事情费神。
离开落脚的小镇,离皇城还有十多里地路程,大概中午前能赶到。
黄英母子急切,一路擦着汗,脚步一刻不停。
宋玉却是因为即将完成任务,本该心情轻松,可总会不自禁想到太上皇之事,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城门脚下,人们大排长龙。
非常时期,城门尉设卡登记进出人员。
黄英母子在排队,宋玉则在路边茶寮处坐等,要看着他们入城她才能安心离开。
这间茶寮开在皇城脚下,生意非常不错,来往多是商客或江湖人。
彼此陌生,却能在一碗茶,三言两语的闲聊中让她收取到一些信息。
比如,昨天又有哪位朝廷命官被革职查办,今天哪位大人直接被贬流放。
宋玉听着,大概能猜测太上皇暗里布控在朝廷上的人现已被皇帝清洗干净。甚至皇帝可能‘洗’过了头,连自己人都没有放过。
时因她看到了城门上站着的弛巍。
她很意外,弛巍居然身着城门守正的官服。
他身形气度虽不减从前,但看他巡察守卫出勤公事公办的样子,严肃而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记得上次见他,他可是身披银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当时还听说他率领十几万大军,压着宁安王那些反军打,宁安王军队一度传出岌岌可危的消息。
不得知后来详细情形,但宋玉想,现已过了两年,战争还在继续,宁安王迟迟不被拿下,那么将领必然受责。
又看了一眼,城门上的弛巍,不知是不是那身官服让他不适,时而会轻轻扯一下衣领。
宋玉莫名觉得好笑,遂觉不妥,忙敛了表情,低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城门登记终于轮到了黄英母子。
这会儿登记严格,登记员总要询问几句。
听黄英说自己的亲戚是个大官,不止登记员就连旁边几名守卫士兵都不由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她说出表弟黄裕前的大名时,这些个城门守卫均哈哈大笑。
黄英不明所以,乐珲看出他们的嘲笑之意,不由握了握拳头。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乐珲的脑袋。
当看到是宋玉时,乐珲稍安,黄英有些急着地着她,似乎希望她能想想办法。
办法千千万,却只有一条百试百灵。
宋玉想那黄裕前可能也出了什么意外,不然这些守卫怎敢嘲笑大理寺正。她便拿出两粒碎银打点,好声请教他们关于黄裕前的事。
门卫也就好心相告,那黄裕经常喝酒误事,半个月前还在中央大街酒醉闹事,冲撞了微服私访的皇帝,出了好大一丑。皇帝嫌他丢人,当场‘撸’了他的官,派去天牢看大狱去了。
宋玉并没觉得意外,这黄裕前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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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酒蒙子,不罢了他的官将他踢回老家,都算盛徽宇仁慈了。
虽如此,但好歹黄裕前还在皇城内当职,也住在里面,所以黄英也被放行了。
看到他们顺利入城,宋玉也就转身离开。
此时已经是午后,艳阳当空。
宋玉买了一把雪青色的油纸伞,虽不比不得从前那柄千机伞,但好歹能挡挡灼热的阳光。
一匹马,马蹄急促声从身后传来。
宋玉有意避让,行至路边。
却没想到,来人至前又策马转身,此时正正停在她面前。
微风而至,伞沿微抬。
婆娑的树枝轻轻摇曳,影子将映在他们的身上。
“宋玉,他们都说你死了。”弛巍驾着高头大马,颇有盛气凌人之感。
宋玉笑了笑,“托你的福,还能活几年。”
弛巍冷笑一声,扬起手就是一刀,刀尖气劲雷电一般劈来。
宋玉闪身躲过,手中并没有衬手的武器,只能气劲附着于伞,与之抗衡起来。
弛巍的九环大刀乃是天火阁大师傅所造,本属精品献于皇帝,后又被皇帝赠予弛巍。
宋玉手中的油纸伞即便有着她深厚的功力加持,也战不过几回合。被其大刀连削带砍地成了一骨架。
暂分胜负,弛巍没有继续,他收回刀,颇有些意外地说:“你的修为大有涨进啊,不止破了四阶,且有一段了吧?”
刚刚才买到,好好一把伞……宋玉怒摔伞架,并没回答他的话,“你想怎么样?”
他并没带人,只单独前来,必然不会是抓她这么简单。
弛巍也不纠结话题,爽快地给她扔一个布袋。
宋玉接到时,听其中响声,便知是许多银两,微微打开袋口一看,果然是银子,且还不是碎银。
惊讶之时,听弛巍说道:“保一趟镖。”
宋玉抬头,怕不是今后自己真要改行做镖师了吧。
弛巍指了一修方向,“往前一直走,有个鎏金小院,你去那里找到夏晶和夏莹,保护她们去七风城。早年我在七风城置有产业,她们知道地址。”
说罢,他策马调头,扬鞭一甩就水灵灵地离开了。
宋玉奇怪,他对她怎么这般信任,也不怕她拿钱不办事跑路了。
57. 第五十七章 喜结连理
鎏金小院其实是一个客栈,但与平常客栈不同,它建筑高雅,匠心独具。自带园林花园,水榭花庭,日常生活起居的服务也十分完善。
如此独特的客栈,接待的也不是一般客人。
宋玉来到时,只因没有豪门背景而不被接待入住。说是找人,他们便把她将引到一所迎客小筑里。
月下竹影更是清幽。
夏晶一人前来,她如从前模样,温柔娴静,只是眉目里多了一丝忧愁感。
看到宋玉,夏晶非常诧异。但想她从小走南闯北,自是有一番本事的,便也释然,甚至对她如今安好表示庆幸。
寒喧几乎句,宋玉说明来意。
夏晶并没有怀疑,因为弛巍之前也说过让她们去七风城定居,只是她们不忍在弛巍遇到危机时离开。
宋玉好奇,听说弛巍是和盛徽宇一同长大,交情不浅,他能遇上什么危机。
两年前,宁安王刚刚造反起兵,弛巍得盛徽宇命令,率军平反。本是胜券在握,但也是只能将他们赶回四疆地区,那地方地势异常,他们久攻不进,还遇‘劈山会’一干人等捣乱,战事一拖再拖。再加上前朝官员生事,使得战事变得更加复杂。
就在槐疆战事僵持之际,弛巍被召回,竟有一群朝臣联名弹劾弛巍。战事不利、倒卖粮草、通敌卖国……各种罪名全扣在他头上,即使没有证据。然而没有证据,那些人请求皇帝给时间收集证据。
此事虽然荒唐,到底君心不可测。
前线战事换了领帅,弛巍软禁于皇城的家中有一年之久。
在此期间,多亏府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道,方便弛巍暗中行事。在他的引导下,其心腹丁灿与王新连番破局,他终得解禁,却还是免不了降职调岗才成了城门守正。
近来,弛巍常常遇到劈山会找茬,为了不连累夏晶和夏莹,她们才被送到此处暂住。
夏晶不想离开,是因为心系弛巍安危。
夏莹不想离开,是因为已经和陶戈私定终身。
弛巍并不是不待见陶戈,只是陶戈现已在神兴宗成为了伏峥的得意弟子,且伏峥有向朝廷抬举他的意思。
现在朝廷局势复杂,是怕陶戈连带夏莹深陷其中。
然而夏莹心意已绝。
夏晶引着宋玉一路往游廊而过,可见处处贴红挂彩,大大的红灯笼上还有‘喜’字。
这间客房非常僻静,适合养病。可它同样被布置得喜气洋洋。
看着夏莹因先天之症而苍白的面容,宋玉想初见她时,她还有举鞭挥舞的力气,而现在她走几步路都费劲。
“宋玉姐姐。”夏莹对她说:“你也帮我和弛大人说说好话,我不想走,我喜欢陶哥哥,我要和他在一起。”
雅致的卧房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却满满当当摆着红色的礼物,每件物品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
这些聘礼,曾是陶戈送来的。
听说他已向弛巍求过这门婚事。
夏氏姐妹的父亲在临终将她们托付给弛巍,弛巍年长她们些许,便将其视为兄长,长兄如父,然而弛巍再不愿意将夏莹嫁给陶戈,可也拗不过夏莹一意孤行。
夏莹决定就在鎏金小院出嫁。
她握着宋玉的手,苍白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我和陶哥哥明天就要成亲了,喝杯喜酒再走。”
宋玉笑着点了点头。
中午烈阳当空。
喜庆热闹的锣鼓声中,一顶喜庆的花轿停在门前。
轿身雕龙画凤,颇显华丽。轿帘上绣着一对鸳鸯,表示着一对新人即将喜结连理。
陶戈身着一袭红长袍,头戴簪花乌纱帽。站在花轿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不时地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保持庄重却又会忍不住兴奋。媒人则在一旁忙碌地协调,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夏莹早已换好了一身红嫁衣,坐于房中妆台前让妆娘给她梳妆。然而她并不是很耐心,没一下就问夏晶,陶戈现在到了哪里?是否已经到来。
直到宋玉进来告诉她,陶戈已经顺利到达小院时,她却没有放心,反而更加紧张了,但也是开心的。
夏莹给她端来今天份例的药,她再也不嫌苦,一下就喝光了。
陶戈知道夏莹该静养,便将新家的产业安置在皇城郊外,庄园虽小,但胜在山清水秀。
也知道夏莹身份特殊,宴请的客人也只是附近居民,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他们的婚事进行得很顺利。
席间敬酒时,错落的宾客中,宋玉悄然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弛巍。
然而当宋玉走过去时,弛巍已然不见了身影。
宴席散后,宋玉特意找到夏晶,本想着夏莹生活已安定,那么宋玉可以保护她去往七风城。
夏莹曾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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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宋玉,“我成亲了,姐姐的心事也算了了,她也该去找她的幸福。我一直知道,她心中最牵挂弛大哥。”
然而夏晶却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妹妹更让我牵挂。”
说话时,夏晶的手中还拎着刚刚从药房里自己配的药。长久以来照顾夏莹,如今她已术精岐黄。
月下孤影,宋玉在客房门口见到弛巍。
一如从前,他时常一身墨色劲装,脸上亦是没有任何表情。但此刻他的眼里却朦上一层担忧。
宋玉说:“不是我不接活,她们都不肯跟我走。钱我只退一半哦。”
“不必了。”弛巍幽幽一叹,“钱财乃是身外物,全当你的辛苦费,有劳你跑这一趟。”
宋玉笑了笑,也是却之不恭了,“你放心,她们也算是我的朋友,日后她们若有需要,我会照应她们的。”
“真的?”弛巍突然盯着她,谨慎地打量她的表情,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查找几分真诚。
宋玉愣了愣,他这么认真的吗?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点了点头。
“那她们就交给你了。”弛巍郑重地说道:“七风城桥安街十三号,我宅子里的家当还算值钱,有需要你就当了它们,尽量保全夏晶和夏莹。”
“不是吧,那么严重?”宋玉很意外,“你现在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弛巍深吸一口气,“现在朝中局势动荡不安,我有不好的预感。”
宋玉又说:“我可是听说你和皇上从小一同长大,情谊匪浅。且你父亲功勋卓越,你若是没有反心,他怎么可能将你赶……”话说到后来,便想起那个皇帝连血亲兄弟都要杀,更何况是别人。于是声音渐小,再没出声。
弛巍苦笑一下,转移话题,“夏晶的父亲生前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为人忠肝义胆,因救我而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全她们。这样,你可明白?”
“行吧。”宋玉点点头,“将来会帮你照顾一二的,如果我也有命在的话。”
弛巍一怔,“你有何难处?”虽然说她也曾是鑫盛的通缉犯,但两年前人人皆知她已身死,且现在她更名换姓,相信以她的能力,将来可以一直隐藏下去。
宋玉也苦笑了一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隐约间,轰天炮火在不远的地方炸响,一座原本安居乐业的城池,刹那之间轮为战场。
58. 第五十八章 探子
盛夏热风,炽热如刀。
氤氲的热浪拦截在道路上,路边树木的叶子都被炙烤得卷曲起来,沉闷得令人路过行人感觉到窒息。
好在皇城外的树脚下,有一处茶寮,虽不凉快得到哪里去,胜在有口凉茶吃。
这小小的茶寮一度热闹非常,小铺外间都挤满了人,摆得满满当当的桌椅都已坐满了人,不少人还站在茶寮的外间,只为一顶阳棚可以稍微隔档燥热。
来往皆是客商,有从皇城里刚刚出来等人的,也有打远处来将要入城的。
当然也有专门来此兜售消息的。
因为进入皇城需要排队登记名录,就有那自称远处来的商贩,见这大排长龙的架式,不免觉得麻烦,也不知自己今天带来的小商品是否能符合城内贵人的需求。于是他们便向城里出来人打探消息。
其中不乏各路探子混入其中,要打探的消息非同寻常,那么就不是一般的价格了。
非比寻常的几个手势来回,一个果贩,一个客人敲定了价格,二人便远离人群,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
“这果子怎么卖光了?”
问话的买家是一个身材略为臃肿的中年男人,他身着普通青色布衣,蹲在小贩面前的果筐旁挑挑拣拣。
宋玉只看了一眼,心中暗自较量。
自己现在也多穿了一件厚衣服,乔装成了一个略见肥胖且上了年纪的普通男子,脸上还贴了个大胡子。走路时慢吞吞,自觉扮得比他好太多了。他的脚上穿着草鞋似乎普通人装扮,可是他脚下生风太过灵敏,仔细看就知道这人违和。
果贩子回答那人说:“就这些了,其他的可能长脚跑了。”
青衣男子问:“想也知道,无非是因为‘长生果’跑了。可这样家里就没有果子了,过几天果王也走了,家里怎么办呢?”
果贩子神秘一笑,看了看周围,“不是有果后吗?‘她’的实力非同凡响,太擅于隐藏了。”
就在果贩子说话的时候,青衣男子也环顾周围。
宋玉神态自若地坐在树荫下,扇子着芭蕉扇,与路人抱怨着天气太热之类的话。
她心中暗想,他们指的‘果子’大抵是神兴宗的弟子吧。
陶戈与夏莹婚事仓促,且在太上皇丧期,十分不合时宜。就在他们新婚的第二天,陶戈就接到调令离开皇城执行任务。走之前,他特意找到宋玉,希望她能在陶家多待一段时日,以防不测。
想来,他去往的地方就是陵山。
再等三日后,太上皇停灵期满,届时皇帝这个‘果王’会将携太上皇仙驾往陵山安置。神兴宗陆续派人,即是‘果子’先去陵山布控。
父亲死了,宁安王若是不来祭奠,恐违孝道,失去人心。
若来了,皇帝将会一网打尽。
而他们所说的‘果后’应当就是皇后陈慕歌了吧。
虽然只与陈慕歌会面过一次,宋玉心里有数,此人的确深不可测,只是向来行事低调而已。想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是不容易‘偷家’的。
所以住在陶家的这些时日,她天天乔装出来打探消息,防在局势不测之前将夏晶和夏莹带走。
就在寻思之际,青衣男子走了过来,看了宋玉一眼,宋玉假装没看到他,自顾自地和旁边一纳凉的大爷在探讨天气过热的问题。
青衣男子只是路过,虽然他乔装得很好,但是熟人能从其步伐语气中瞧出端倪。
天色近晚,茶寮商客渐渐减少,又听了一天的小道消息,具无甚用。
宋玉终于站起身来,慢悠悠往一侧小路行去。
夕阳余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宋玉并没有因为见四下无人而退去笨重的装束,但她脚步依然轻盈。
轻微的树叶沙沙声在此间不算异常,即使再热偶尔还是会有微风。
可就算对方隐藏得再好,她也觉察得到,却也不慌。
一个闪身隐到树后,便再无身影。
风停。
几息后,那人终是沉不住气,显了身形。
寂静的山林,青衣男子知道自己被发现,也知道跟踪的可疑人员就藏在附近,但他竟然听不到那人一丝声息。
“找我啊?”
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青衣男子心头猛地一跳,即刻旋身挥出长剑。
剑光犀利,却只断了路边两棵树。
人却是没有看到。
不仅如此,他只觉腰间一轻,衣带松开,腹部的假膘便掉了出来。
因为天气炎热,不过只着一件单衣而已,此时坦着胸口,他不顾得体,只小心防范那人。
那人实在像个鬼魅,忽近忽远,不止捉不到,连身影都没有看到。
一声低笑从他脑后传来,距离之近,他并不回身,早已蓄力,直接长剑后刺,便见数道剑影在他身后炸响。
待回头一看,还是炸了一个空响。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脸上的假皮被那人扯去。
眼里闪过一抹雪青色,快手抓去,也是落得了个空。
倒见那人没再藏头露尾,而是在离他半丈处现了身形。
宋玉看了看手中这张假脸皮,做工精致,但还是嫌它几个细节稍显不足。
两年没见,应寒的乔装工夫可一点也没有长进。随即将假皮子扔回给了他。
被人从上到下揭了伪装,如此戏耍,应寒不仅不生气,还整理好着装,做足了礼束,对着宋玉拱了拱手。
“敢问尊驾是?”
应寒问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同样乔装的宋玉,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乔装改扮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在江湖上可没有几个,且看她眼中玩味的笑意不参杂一丝敌意,他便有些交好之心。
宋玉见他如此,想到两年前在牺霞岭上,他高声吸引周远琨去抓她,这个小仇算是得报。
她亦揭开脸上的大胡子,和那一双夸张的假眉毛,立时一张俏脸得已见天日。
“你,你……”应寒震惊地指着宋玉,简直像见鬼了一样。
“你不是死了吗?”应寒自认为情报工作做得很好,两年前探到宋玉等人在姚家村生事,汪肆率领官府前往捉拿。结果,谁都出来了,唯独只有宋玉不见人影,还听说她摔下深谷推测必死无疑。
宋玉无所谓笑道:“是啊!我死了,你现在看见的是我的鬼魂。找你索命来了。”说罢,她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应寒当然不信这无稽之谈,只将她重新打量。想她刚才施展那身法,相信修为大有精进,必然已在他之上,他突然兴奋起来。
“能否借一步说话。”
鎏金小院。
这个客栈还真是神奇,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如劈山会这样性质的江湖组织,都能有效地做好为各路客人保密的工作,想来幕后老板必不简单。
宋玉第一次对这个客栈起来好奇之心。
然而应寒没有为她解惑,他直接了当,希望她能加入劈山会,共谋大事。
宋玉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答应,只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寻思着说:“据我所知,劈山会是针对铲除万山而成立的组织,为拿万山贼首荻冲为目标。”
“是的。”应寒尽力回应着宋玉的疑问。
宋玉似想到什么问题,眉心蹙了蹙,“但怎么近年来,不见你们劈山会对万山有所行动,倒是钻营于朝中势利,特别是针对弛巍。”
应寒神色一变,犀利的目光盯着她说:“你和弛巍是什么关系?”
宋玉摇了摇头,“只是好奇。我看周远琨对付万山的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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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你们强烈。”
这几天在茶寮听过许多繁琐小报中,确有关于周远琨自建了一支队伍,四处招人的消息。听说他几次强闯万山报仇,未果之余,还几次陷入险境死里逃生。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在重金召集死士,将要突袭万山。
“你们的组织的目的,真就如你所说?”宋玉一脸的疑心不怕他打量,“你可不要诓我。”
应寒想了想,说:“我们虽然不算相熟,但到底没有到交恶的地步,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宋玉笑着点点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应寒看着她略带神秘的微笑,想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因突然看不透眼前的人,虽然她好像很真诚,但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只要你一个承诺。”应寒说,“我会回禀总舵主的,他也很想认识你。”
宋玉有些期待,“早闻你们幕后老板非寻常人物,能认识他也是我的荣幸。”
应寒总是觉得她答应得太爽快,并无多少真心。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依然会在皇城脚下那间茶寮碰头,但是两人每次乔装的身份都略有不同。
宋玉扮作樵夫,弄了一堆柴在路边售卖,生意做得娴熟,必不会让自己做亏本生意。
应寒有样学样,扛了个草把,上面扎满了糖葫芦串。他并不在意亏损,只为有个由头能站在这里。
就这样,两个小贩就地摆摊,平排而站。
人来人往,见那探子出入,只消一人原地留守,互作掩饰。另一人假装去寻个方便,从而暗中探听。待回来时,双方分享消息。
合作愉快时,本以为可以敞开心扉,然没想到,应寒只是小心翼翼试探她加入劈山会的真心。
宋玉几次三番表示自己自愿且真诚要加入劈山会,可看应寒的表情犹豫。
直到那天,皇帝亲自护送太上皇仙棺移驾陵山。
皇城外必经之路虽然已经清场,有心之人却可轻易找到窥探之地。
宋玉就从皇帝随驾的侍卫中,看到了音姗姗。
两年前,身为皇宫侍卫长的音姗姗因印信失窃被下狱问责,应寒舍身相救,带着音姗姗远走高飞,还以为他们已经安定下来。
此时,应寒亦看着音姗姗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守在皇帝身边尽职尽责的样子,再找不到一丝从前的温柔。
宋玉不必问,想来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音姗姗以及叶一、安二、汪肆等其余三人都是金皇后花了大力气,将他们从小培养起来,彻底灌输对盛徽宇忠心守卫的思想,即便是私情,也很难盖过死守君主的使命。
若使命不达,或有私心,必会如安二身死一般下场。
应寒决定一路暗中跟随,宋玉只打算在茶寮等消息,若有变故,能在第一时间回到陶家做好防范。
在陶戈离家后,陶家从新婚的喜庆直降沉默冰点。
夏莹日复一日地喝着药,比从前更努力地想活着。
夏晶每天早上熬了药,看妹妹服下,一通繁琐家务下来时值午后,心中担忧宋玉情况,还得出趟门。去皇城脚下的茶寮溜一圈,装作买买东西,只要看到宋玉好端端地在那,也就放心了。
忧心的时日特别难熬,等待的时刻到来时,就更加焦虑。
那天,茶寮里坐到晌午,一骑信官快马匆匆入城,揪紧了众路探子们的心。他们蜂拥围拢到城门守卫处,纷纷给士兵递上钱财,只为得到第一手消息。
士兵们也不想将雪花似的白银拒之门外,可是上头有令,谁要透露城中消息,必入死牢。
可还是有各别勇者,富贵险中求,偷偷拿了银子。
不过一会儿,消息便在茶寮里传开。
陵山这个皇城附近的皇家园林,现在已经血流成河。
59. 第五十九章 爽约
午后,炙热的阳光忽然不见了踪影。
空气却未见舒爽,燥热的气息蔓延在每一个角落。
庭院中,蝉鸣渐弱,似乎被热气蒸得没了力气,断断续续,沉闷压抑。
夏晶坐在榻边,手中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夏莹额上的汗珠。
夏莹的面色苍白,随着每一口呼吸,闷气如同无形的绳索缠绕,让她几近窒息。
她的心脉紊乱,宋玉尽力运功助她调息。
许久,夏莹的状况才有所改善。
夏晶连忙将熬好的药端到她的嘴边,小口小口喂她喝起来。
屋中光色渐暗,陶家仆婢拿来烛灯,复而光明。
宋玉来到窗前,见天色沉沉,似一口巨大的黑锅。
与其说是极端的天气让夏莹病情恶化,不如说是因为心中牵挂的人令她焦虑不安。
“陶哥哥……”夏莹虚弱地问道:“有没有消息,几时能回来。”
陶戈出任务去往陵山已经许多天了,夏莹就提心吊胆过了许多日。
自从两天前陵山传出消息,宁安王果真去往陵山祭奠太上皇,他与皇帝早已不死不休。这场血雨腥风早在众人预料中,但任谁也不可猜测这结果。
“放心,他快回来了。”夏晶试图安抚妹妹的情绪,但连她自己都紧皱着眉头。
夏莹点点头,不由地咳了几声。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可这下雨前的闷热,却似一场无形的劫难,折磨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终于,一阵狂风卷起,带着呼啸声横扫而过,庭院里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一声尖锐长啸,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从远方而来。
“是‘明月’。”夏莹听到了熟悉的鸟鸣,正是陶戈从前豢养的报信灵鸟。
宋玉抬起手臂,这只名叫‘明月’的鸟儿稳稳落在她的手背上。她连忙快步带着明月来到床前。
夏莹连忙拿出一支竹哨,吹出几声特别的音符。
这只灵鸟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好像是对上暗号了一般,明月婉转的音符亦有破解之法。
当即在场之人便都了解其中含义。
“安好,顺利,三日内回。”
雷声隆隆,如战鼓般轰鸣。
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庭院里的鱼池里,溅起一朵朵水花,瞬间将那令人烦忧的闷热一扫而空。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在第三天的中午,天空放晴,天地间早已被洗刷得干净。
宋玉坐在茶寮里,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后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皇城脚下,终于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士兵们前后清路,将闲杂人等隔挡在路边。
但透过人群中的缝隙,宋玉不止看到了那位意气风发的皇帝,还看到了队伍后边的陶戈。
看起来,所有人的状况都还挺好。
想那之前传言,陵山一战血流成河,看现在情形想必流的是宁安王那一方的血。
虽然宁安王死里逃生,没能让盛徽宇捉拿到手,但能将其身边两员猛将就地正法,无疑会让宁安王元气大伤。
为了乘胜追击,盛徽宇当时就力排众议,重新调任弛巍做副将打仗去了。
不过这些对于宋玉来说都无所谓,只要陶戈能安好地回来,也就预示着夏晶和夏莹之后的日子可以相安无事。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各路探子在军队全数回城后也尽散去。
茶寮不复从前热闹,更是在夕阳的余辉下显得萧条。
宋玉也是在这个时候等到了应寒。
他风尘仆仆,衣染尘埃,好像也去打了一仗似的。才几日不见,他显得憔悴不堪,满眼疲惫。仔细看,还会察觉他眼底的忧伤。
宋玉想也知道,刚才在圣驾回城的队伍里,她也看到了音姗姗。
想毕应寒是因为她吧。
紧跟皇帝去向,本就是应寒此次目的,但他还有私心,就是音姗姗。
两年前,应寒带着音姗姗私奔,他们一路向南,穿过连绵的青山,跨过潺潺的溪流,最终找到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落。
应寒每日清晨去山中打猎,带回新鲜的野味,于村中售卖,或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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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食用。
音姗姗则在屋前的菜园里忙碌,种菜、浇水、除草,日子过得充实而惬意。
夜幕低垂时,他们会坐在屋檐之上,仰望如梦似幻的繁星,听着溪水潺潺,感受着彼此的陪伴。
但应寒从没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偶尔会出去十天半个月做任务。
夜深人静时,音姗姗独自一人总会梦中惊醒,因为梦里是她曾经对金太后发过的誓言。金太后曾救她于水火,此恩她铭记于心。金太后教导养育之情,她难报一二。
她才清醒记起,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信仰。
音姗姗悄然离开了那个可以渡过幸福余生的地方,虽然那里能让她快乐,却真的像是在做梦,一点也不真切。
她利用这段时日在应寒身上探索到的情报,回到盛徽宇身边,算是将功补过,盛徽宇便没有追责。
后来应寒三番几次找到她,想要一个说法。她总是避而不见。
这次在陵山,应寒终于得到一次与音姗姗面对面的机会。然而换来的是,音姗姗恩断义绝的话。
应寒便是因此而陷入惆怅中。
“总舵主在封仙城等你。”应寒突然说道,或许邀她入会也是此次任务吧。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嗯。”宋玉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回去和夏莹交代一声,明天早上我们在这里见。”
应寒疲惫的眼神终于焕发了一丝神采,毕竟这次还是有意外收获。
然而,第二天阳光明媚,应寒足等了一天,都没见到宋玉身影。
宋玉早在头天晚上就辞别了陶家。
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之身,她哪还会搅这混水?
爽约是不得已的办法,如若不答应他,只怕今后是没有清静日子过的。
在茶寮打探消息那段时日,宋玉早已探明情况。
鑫盛除了皇城,还有神兴宗四大堂口所驻地都未受战火波及。确是堂口能人众多,才能确保一方平安。
也是因为神兴宗,宁安王才有所顾及。
难怪弛巍会把家业安置在七风城,七风城便是神兴宗‘神戟堂’的所驻地。
60. 第六十章 秋水茶舍
骄阳似火。
一骑快马在郊外的林间小道上疾驰。
即便戴着轻纱围帽也不能将炙热隔绝在外,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湿透了雪青色的衣领。
已经赶了很久的路,马儿显得有些疲惫,不时发出低沉的嘶鸣。
宋玉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已经锁定前不远处一方小旗。
小旗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微风轻撩,旗上大写的黑色‘茶’字更显生动。
她知道,前方便有歇脚的地方。
郊外的路边小店搭得简陋,“秋水茶舍”四个大字的木质招牌扎在店门口显得张扬又显眼。
宋玉利落地翻身下马,把缰绳系在门前的木桩上,然后走进了茶舍。店内果然凉爽宜人,与外面的酷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店内摆放着几张古朴的木桌,上面放着几套精致的茶具。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增添了几分雅致。宋玉环顾四周,店内客人三两桌,却是同一伙人,看外间停置的车队,他们好像是哪间镖局的镖师,也是路过此地进来歇脚的吧。
“小二,上茶!”宋玉高声道。
原本她是不用喊这么一嗓子的,因为客人入店,小二必迎,但是这间小店却没见小二满堂跑,更别说迎客了。
她的声音引起了那伙镖师的注意,也得到厨房里的回应。
“哎,就来!”
那是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
当帘子掀开,宋玉得见这老板娘已然不年轻,但她身材婀娜,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姿,眼中活力更胜韶华。
她一手端着托盘,托盘上叠着好几盘茶,另一手拎着个大茶壶。
别看所承之物繁重,但她脚步十分轻巧,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老板娘看到宋玉时,热情扬声,“姑娘稍坐,随后就来。”
说着,她先前手中之物分发到那些镖师的桌上。
那群男人吃饱喝足,似乎闲得发慌,打量着老板的眼神颇为轻挑。
“老板娘贵姓啊。”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问道。
“免贵姓徐。”老板娘收拾着桌上空碟,一边笑着回应。
“哦。”黑衣男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道:“是徐娘半老的‘徐’嘛?”
老板娘见多识广,早预料是他们能说出来的话,倒也不意外,“你说是就是吧。”
口头上占点便宜,她也不在乎。
然而这男人得寸进尺,再问:“这茶是什么茶?”见她收拾好东西要走,男人一把抓住老板娘手腕,像要问她个清楚。
老板娘笑着回答,“是奇川种的清茶。”
边说着,老板娘用另一手扣着男人的手腕,使其移开。
看似普通的接触,男人却是使了暗劲的,但老板娘能轻易脱离,也显示出她不仅有些功夫在身上,且能力不俗。
然而男人不想被就这样落了面子,也是仗着人多,他猛地站起身来。再次出手扣住老板娘的肩膀。
老板娘欲走不得,回头瞪着他。
“你说这是清茶,却怎么有股奶香味儿?”男人不怀好意地开口,“怕不是什么正经茶吧?”
话音未落,那些同流合污之伴皆哈哈大笑起来。
老板娘突然收回如刀的眼神,是不想生事,才刻意压下心中怒火。她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慢用,我还要招待其他客人。”
说着她肩膀一沉,男人扶着她肩膀的手像是触电一般,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男人惊愕,心中不快,一个眼神便让同伴拦住她的去路。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不值得大费周章地招待,你得先把我们招待清楚了再说。”男人再次动手去抓老板娘的胳膊。
老板娘先他一步,轻纱长袖一挥,像是避开他抓来的手。
只是那微微的异香传入鼻间时,男人才知有诈,却预料不到,立时便觉头晕目眩,手脚不听使唤,最后竟一头栽倒在桌上。
周围人见状,却察觉不到其中蹊跷,见男人出糗,更是哄堂大笑。
“老李!你喝的是茶,不是酒。怎么就醉了!”他一同伴,边说边笑,笑着笑着,才迟顿地回过味来。
忽地拍案而起,手一指老板娘,喝道:“你做了什么?”
同伴皆惊,纷纷拔出刀来。
“你开的莫不是黑店?”那男人说道。
老板娘眉头一皱,掐腰骂道:“你们这群老王八,想占老娘便宜不成还反咬一口,真当老娘好欺负是吧!”
说着,她轻身一跃,就翩翩站到桌子上。大袖一挥。
周围一个都别想从她的‘迷魂剂’中逃出。
这些男人纷纷中招,倒地就睡。却有三个修为高深者,不惧她此行为,横刀就围了上来。
老板娘虽然有些功夫,可从她吃力的闪避中得知,她修为平平,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为避劈来的这刀,背后空旋,让另一人有可趁之机。
凉风袭背,她心中大骇,怕这次要交待在这了。
却没想到,那道劲风无故撤去。
倒是腰间一道暖力,将她整个往后带去,瞬间出了包围圈。
定睛一看,是那位身着雪青色衣衫的姑娘。
宋玉将老板娘护在身后,缓缓拿下围帽扔到一边,“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子,也好意思?”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就刚才她那一手,轻易将人带走,就知此女子不可小看。
“臭丫头,你敢多管闲事!”
他们认为刚才不过是这个臭丫头趁人不注意才从他们手中拿到人。
“臭丫头?”宋玉冷哼一声,“等下让你们叫我姑奶奶!”
话毕,茶舍里一顿叮咣作响。收拾他们三个,一刻钟都闲久。
“姑奶奶!”
三个人鼻青脸肿,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声声地叫着面前的年轻姑娘作‘姑奶奶’。
老板娘在旁观看,笑得花枝乱颤。
“姑奶奶神通,我等佩服,愿打愿罚,悉听尊便。”三个人不得不认输。此时最恨那先挑事的同伴,他好命,伙同其他人先‘睡着’了,不用承受这样难堪的问责。
“以后走镖,路过这间秋水茶舍,都要进门给老板娘磕个头再走。”宋玉说道。
老板娘一听,拍手言好。
三个人皆面露难色,这可是非常丢面子的事情。
宋玉见他们不同意,便说:“那就把你们外面马车上的货通通扔下河就好了,以后也不用走镖了!”
这可不行!
货要真丢了,他们不仅会丢饭碗,且连师门都要被问责。到时可不仅仅是丢面子那样简单了。
他们同意了,再不情愿,也首先给老板娘磕了个头,诚心认错。
老板娘心情舒畅哈哈大笑起来,哼哼道:“出门在外,可要睁大你们的狗眼。要知道人不可貌相!”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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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宋玉一眼,谁能想到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子会有这般修为。
宋玉放行,三个人为店里因打斗时损坏的物品赔了钱后,才搬运那些昏迷的同伴上了货车,急急忙忙地上路了。
“还好有你。”老板娘恭敬地对宋玉行了一礼,“我徐秋水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老板娘不必客气。”宋玉连忙扶住她,“举手之劳而已。”又说:“刚刚看你身法路术,想是师出桃金府紫薇宫吧?”
“哈哈……”徐秋水以袖轻掩面色羞愧,“我怠于修行,有辱师门了。姑娘不要见笑。”
宋玉却是看着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桃金府紫薇宫在早年时,是个挺热门的女子门派。她的母亲就是师出此门,且也曾打算将她送进这个门派修行,只是变故横生,谁也不能预料……
看这一地狼藉,本还想问老板娘怎也不顾些员工看店。就见着一个精瘦的青年小伙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了?徐姨!”小伙子一脸震惊,“我才走开一会儿,怎么就有人砸店?要不要我请‘老祖宗’过来。”
“沈无忧!”徐秋水气愤地指着他,“你来我店里当跑堂,一天不是尿就是屎的,能在我店里待够一柱香么?我倒想请‘老祖宗’过来把你给领回去,要不是看在她老人家面子上,我能用你?”
这名叫沈无忧的小伙子被她数落,头也越来越低。
“别别别!我立马收拾。”沈无忧委屈地说着,赶忙蹲身收拾起地上的残渣碎片。
“啊啊啊!”这才蹲下,他突然惊叫起来,“徐姨,我扎破手了,救命!”
徐秋水恨声骂道,“你个笨蛋,不会用扫帚吗?”她算是指望不上他了,只得自己去寻工具收拾。
沈无忧看着自己被扎破的手指,这样一个大小伙子竟然哇哇哭了起来,“救命啊,徐姨,我手出血了!我快死了!”
徐秋水并不理会他,已经回到了厨房里。
沈无忧便把目光移到宋玉身上,见她长得善良温和的样子,也不嫌是第一次见而生疏,忙伸出被扎破的手,哭着对她说:“姑娘,我受伤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小风镇找医生啊,呜呜呜……”
宋玉看了看他扭作一团的泪脸,再看了看他手指上那一点芝麻小的血滴。难以理解,她安慰道:“别哭了,再哭伤口就要愈合了!”
“完了!”沈无忧大嚎一声,“这世界没好人了!”
说罢,他哭着奔出了小店。
“老板娘!”宋玉连忙叫道:“你家店小二又跑了!”
徐秋水拎着扫帚从厨房走出来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姑娘你别见怪,无忧他小时候练功出了岔子,脑子坏掉了。不过他傻人有傻福,有身好功夫,谁也欺负不了他去。”
宋玉只能点点头,“他刚刚好像说去小风镇找医生……”心想,傻子不会迷路了吧?
徐秋水‘哦’了一声,边扫地边解释道:“前面就是小风镇,我们都住在那里。”她往门外望去,又说:“现在天色不早了,姑娘若不赶夜路,可到小风镇投宿……”
想到了什么,徐秋水热情地贴上前来,“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宿一晚吧。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你。”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马儿嘶鸣。
是来了客人,只见客人声音急切大喊道:“小二,给我的马备水备粮,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宋玉就是一个激灵,一个闪身进了厨房。
61. 第六十一章 小风镇
“老板娘,可曾见过一位身着紫衣的姑娘路过?”应寒接过徐秋水递来的一碗清茶,清凉的口感却没能让他紧崩的眉宇舒展。
徐秋水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早已听出应寒所寻之人正是宋玉,而宋玉方才闻其声便悄然隐入厨房,显然不愿相见。她便说:“今日倒是有几位镖师在此歇脚,却未见有女子同行。”
似想起了什么,徐秋水眉梢微挑,故作恍然道:“对了,午时我在门外为客人的马匹添水时,倒是瞥见一位女子策马疾驰而过。我本想招呼她进店歇息,可她好像有十万火急之事,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绝尘而去。”
徐秋水神色如常,语气真挚,又故作关切地问道:“你寻的,可是她?”
应寒并未作答,又喝了一口茶,反问道:“她往何处去了?”
徐秋水故作思索,道:“应是往七风城方向去了。”她语气笃定,毕竟,此地往来之人,不是从七风城来,就是往七风城去。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应寒未有疑虑。待马匹饮足草料,他翻身上马,扬鞭疾驰,直奔七风城方向。
马蹄声渐远而没了动静时,宋玉才从厨房中缓步走出,神色间带着几分感激,轻声道:“多谢老板娘替我掩饰。”
徐秋水好奇问道:“仇家?”她早已看出宋玉修为不凡,寻常地痞流氓绝非其对手。能让她避之不及的,想必是修为更高的强敌。
宋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不过是个麻烦罢了。”
徐秋水没有再细问,看了看天色渐晚,笑嘻嘻说道:“既然如此,今晚你就到我家住一晚吧。”
“打扰了,老板娘。”宋玉说着,立马递上几粒碎银。
徐秋水也不客气,拿了钱,笑盈盈,“好说,好说!你也不要叫我老板娘这样生份,跟无忧一样,叫我‘徐姨’。”接着又问:“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是哪里人士?”
宋玉拱手一礼,“晚辈潇渔,平州城人士。”
‘啪嗒’一声,徐秋水手中的扫帚突然脱手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脸色忽地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徐姨?”宋玉看她神色有异,心中疑惑。
徐秋水‘啊’了一声,“没事,没事……水要烧干了!”她转身就往厨房跑,脚步略显凌乱。
宋玉见状,心中疑虑更深,便跟了上去。刚到厨房门口,便见灶上的锅炉正冒着白花花的热气,水声咕噜作响,显然已经沸腾多时。
徐秋水手忙脚乱地将灶火封好,又用湿布垫着,将锅盖掀开一条缝,让热气缓缓散去。待火势控制妥当,她才长舒一口气,转身见到宋玉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姑娘别见怪,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偶尔会有点冒失。”
引着宋玉来到外间,徐秋水沏上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歉意,“你看,你来了这么久,我还没给你上茶,真是招呼不周。”
宋玉表示并不介意。
随即像唠家常一般,将话题引向了平州城。“平州现在可不太平啊。”徐秋水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宋玉想这两年也没去过平州,不知详细境况,便说:“我已两年没回去了。”
徐秋水脱口问道:“怎么呢?难道你也走镖……”话未说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嘴,神色有些慌乱。
宋玉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并未接话。
徐秋水干笑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道:“我这茶舍来来往往,大多数都是走镖的镖师,男镖师很多,女镖师也不少。我刚刚看你修为高强,又是江湖打扮,才这样猜的。”
宋玉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是啊,从前我是走镖的,在英雄镖局。”
话音一落,徐秋水脸色白了白,她不再说话,屋内一时陷入沉默,茶香依旧弥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是有人踏上了茶舍的门槛。徐秋水忙对宋玉说:“有客人来了,我去招呼一下。”
她匆匆转身,快步走向门口。宋玉望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虽不解但也浑不在意。
宋玉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天光大亮,徐秋水早已去茶舍,客厅里有她留下的早餐。虽只是一些清粥小菜,但也足矣。
这间小屋内部陈设简朴,一张木桌,几把竹椅,窗边一盆幽兰静静绽放。
打开屋门,阳光正好。
这间屋子青瓦覆顶,檐角微翘,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鹤。门前挂着一盏古旧的青铜灯,当夜时便会照亮归家人的路途。
昨夜来时已经天黑,如今才得见小镇风貌。青石板街铺得整整齐齐,街道干净得仿佛刚被雨水冲刷过一般。路边的几家店铺已经张罗起来,卖早点的摊贩正忙着招呼客人,空气中弥漫着油条和豆浆的香气。
宋玉沿着路往前走,脚步轻快。小镇不大,却处处透着古朴的气息。
柳树的枝条随风轻摆,在这里充斥着一群孩童的声音。
树下是一条小河,河水浅浅,清澈见底,缓缓流淌。
盛夏时节,这里便是小风镇居民纳凉的地方。也是小孩子们最爱玩乐的地点。
一座石桥直通对岸,宋玉没有走过去,只是看了看,河的对岸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未成熟的青麦如浪一般随风起伏。
她想,以后能住在这里也是不错的。
潺潺河水边,几位大婶正于岸边浣洗衣物,木棒敲击声在空旷的河畔回荡。
树脚下一张红木躺椅安然摆放着,仿佛与景致融为一体。
宋玉见这椅雕刻繁复,好奇地伸出手触碰。
“姑娘!”河边洗衣的一位大婶突然叫住了她,笑着问她:“你是刚来小风镇的吧。”
宋玉笑着点头应是。
见她态度温和,大婶们不再拘谨,那位又说:“那是我们小风镇老祖宗的专属位置,您可慎坐。”
既然能叫老祖宗,那便是一位老人家,宋玉也不是那不尊老的人。
继又点头表示了解。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另一位阿姨问她:“姑娘,刚才可是从徐姐的屋里出来的?”
宋玉淡然答道:“正是。”
此言一出,大婶们窃窃私语,手中的木棒也放缓了节奏。
“徐姐不是说家中已无亲眷了吗?怎的突然冒出个亲戚来?”
“徐姐虽丧了夫,但未必没有其他亲族。”
“真是怪事,她来这儿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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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有人探望过她。”
一位大婶忍不住转头追问:“姑娘,你是徐姐的……”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一花,那雪青衣衫的女子竟如幻影般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大婶们面面相觑,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议论。
“哟,这姑娘竟是个身怀绝技的!”
“瞧她那气度,绝非寻常之辈。”
“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莫不是哪方势力的探子混进来了?”
“怕什么,有老祖宗坐镇,任她是何方神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宋玉踏入秋水茶舍时,店内已是人声鼎沸。
偌大的茶舍中,只有徐秋水一人穿梭各桌客人之间,手中提着一只沉甸甸的茶壶。
宋玉目光一扫,未见沈无忧那傻小子的踪影,想必又是溜到何处偷闲去了。
“欸,潇姑娘,你来了。”徐秋水见她进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手中的茶壶却未曾放下,“先找个位置坐吧,我稍后为你上茶。”
话音未落,一旁的客人已高声催促:“老板娘,馒头还没蒸好吗?快些吧!”
徐秋水面露难色,正欲回应,宋玉已悄然上前,轻巧地从她手中接过茶壶,“我来帮你吧。”
“这……”徐秋水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因客人催促得紧,只得匆匆道了声谢,转身快步进了厨房。
宋玉虽未曾做过跑堂的活计,但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也难不倒她。初时虽有些生疏,不过片刻,便就已经应付自如。
正当宋玉送走两桌客人,茶舍内稍显清闲时,沈无忧才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见宋玉正提着茶壶为客人沏茶,顿时慌了神,急匆匆跑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你是徐姨请来的新跑堂吗?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宋玉知这傻小子心思单纯,容易钻牛角尖,便温声安抚道:“不是的,我只是见她忙不过来,才顺手帮个忙。我不是她请的新跑堂。”
沈无忧虽听了解释,心中仍是不安,赶忙从宋玉手中接过茶壶,却并未立即去招呼客人,而是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口中嘀咕:“完了完了,今天来晚了,徐姨肯定又要生气了。她要是真辞退我,我可怎么办……”说着,眼眶竟微微泛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急哭出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去为客人沏茶,边倒茶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客官,请问你们路上有没有见过一位女镖师?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大概这么高……”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体型。
有的客人摆摆手表示没见过,有的则不耐烦地挥手赶他走。
眼看一位客人面露愠色,宋玉连忙上前将沈无忧拉开,低声提醒道:“你再这样打扰客人,徐姨可真的要生气了!”
沈无忧满脸委屈,低声道:“我只是想帮徐姨打听她女儿的下落。要是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就看这份上,她就不会辞退我了。”
宋玉好奇,“徐姨的女儿?”
话音未落,沈无忧突然眼前一亮,目光直直望向店门口,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老祖宗!”他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迎了出去。
店门外,阳光洒落,映得那一袭白衣格外耀眼。
62. 第六十二章 老祖宗
满头银丝,显示着老太太年岁已高。
可她目中神采奕奕,不见半分沧桑之态。她虽拄着一根紫檀木的拐仗,但看她步履轻盈,周身隐隐透出一股内敛的灵力波动,显然修为不俗。这根拐仗,似乎又有些多余。
“老祖宗,您可算来了!快请坐是!”沈无忧一见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连忙迎上前去,才见她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妙龄少女。
少女身着鹅黄长裙,裙裾翩跹。装扮也是十分斯文乖巧,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韧劲。
徐秋闻声赶来,笑靥如花地挽住老太太的手臂,连声唤着“老祖宗”。她一边奉承着老太太入座,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位陌生的少女。
老太太眉目祥和,总是笑脸盈盈模样,好像现在的生活是过得非常舒心的状态。坐定后,她说:“这位是七风城的安然姑娘。”她轻轻拍了拍黄衣姑娘的手背,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徐秋闻言,立刻笑着夸赞道:“小姑娘生得可真俊俏。”她转头见沈无忧仍呆立一旁,提醒道:“无忧,还不快给安姑娘添茶?”
沈无忧如梦初醒,慌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提起茶壶,为老太太和安然斟茶。
老太太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沈无忧的手腕,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无忧啊,近来在茶舍帮忙,可曾懈怠?”
沈无忧心中一紧,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然而,他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这十天里,他打翻了两个紫砂壶、三个碗、四只碟,还差点烧了厨房,更别提无数次迟到早退了。
徐秋见状,微微一笑,替他解围道:“无忧确实很勤快,表现很好。”
沈无忧闻言,泪眼汪汪地看着徐秋,满眼都是感激。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安然说道:“无忧家有几十亩良田,但他痴于修行,不善耕种,所以将田地全租了出去。家里还有一座二进院子,平时吃穿不愁。我看老板娘一个人在茶舍忙不过来,才让无忧来帮忙。他是个热心的好孩子,就是性子钝了些。”
安然乖巧地微笑点头,耐心听着老太太的话,目光却不时瞥向沈无忧,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老太太又对沈无忧说道:“安姑娘跟着哥嫂生活,家里开了个缫丝作坊。她生性活泼,嫂嫂便为她请了神戟堂的师傅学武。正好,你也是神戟堂出来的,你们认识认识。”
话音未落,两个年轻人便对视了一眼。安然的目光坦荡而直接,甚至带着几丝好奇。而沈无忧却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了一般,慌忙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一旁的宋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老太太这是要给沈无忧做媒来了。看着沈无忧那副没开窍的傻样,宋玉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老太太见状,识趣地起身,对徐秋说道:“阿秋啊,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事找我商量来着。”
“哦哦。”徐秋会意,赶忙扶起老太太,“有位姑娘想在镇上租间房子,劳驾您过来一下。”
说着,二人相携离座,留给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徐秋扶着老太太往这边来,宋玉连忙起身迎上前来。
“老祖宗,您好。”宋玉微微一礼,神色恭敬却不失从容。昨夜就已经从徐秋那里听说过,这位姓柳的老太太已是个快两百岁的长寿老人了,实属罕见,所以叫她一声‘老祖宗’也是恰当的。
柳老太抬眼打量宋玉,只见她一袭淡雅的雪青色衣衫,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侠义之气,显然非寻常女子。老太太心中暗自赞许,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徐秋笑吟吟地说道:“老祖宗,潇姑娘昨夜与我提起,想在小风镇寻个住处暂住些时日。我想着,我院中那间厢房正好空着,便想请她住下。只是这镇上大半房舍都是您的产业,还需您点头才是。”
宋玉此时近观柳老太,看她如今的精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过六七十呢。“晚辈潇渔,初来乍到,还请老祖宗多多关照。”
柳老太微微一笑,“潇姑娘不必多礼。既然阿秋有意相邀,老身自然无异议。那间厢房,你尽管住下便是。”
“多谢老祖宗。”宋玉见柳老太茶碗空了,立马为其添了新茶,嘴里依旧不忘恭维一句,“老祖宗福寿安康。”
柳老太哈哈笑出声来,端茶浅饮,“承你吉言啦!潇姑娘。”又说:“小风镇虽小,却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正说着话,那边沈无忧和安然忽地站起身来,一起往这边过来。
沈无忧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憨厚的笑意,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局促:“老祖宗,安姑娘说想去小风镇逛逛,我也就继续上工了哈。”
柳老太闻言,手中紫檀木拐杖轻轻一拄地,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这仿佛敲在沈无忧的心头上,他浑身一颤,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免想,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徐秋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小风镇你最熟了,该你领安姑娘去逛逛才是。”她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无忧张了张嘴,犹豫道:“可是……茶舍的工作怎么办?”他一脸茫然,显然还未意识到今日这场“偶遇”背后的深意。
徐秋见他这般迟钝,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别可是了,今天放你一天假,快去吧。”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再磨蹭。
沈无忧这才如梦初醒,连声应道:“哦哦哦,好,我这就去。”他转身看向安然,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和局促。
安然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真是一个不开窍的木头人。
柳老太见状,又补充道:“等到了中午,领人去小风食馆吃些特色菜。若是安姑娘要回去了,你也得送她到家,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她语气虽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无忧呆头呆脑地点头,连声答应:“知道了,老祖宗。”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出门渐远。柳老太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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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这傻小子,真让我操心的。”
徐秋闻言,笑着安慰道:“老祖宗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柳老太也很无奈,但只能如她所说,顺其自然吧。
忽地,柳老太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宋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潇姑娘如今可许了人家?”
宋玉闻言,干笑了几声,故作轻松地答道:“确是定了亲了,只不过,未婚夫是军营中的一名小兵,如今已应征前往前线。”
柳老太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理解。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那潇姑娘可要保重身体,等未婚夫凯旋归来。”
宋玉点点头,心中暗自庆幸,这个借口果然十分奏效。
这时,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风声呼啸,仿佛连天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只见一名中年汉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满脸焦急,口中连声高呼:“老祖宗!老祖宗!”
柳老太眉头一皱,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阿强,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那名叫阿强的汉子还未走近,便急急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不好了!老祖宗,我大哥和大嫂打起来了!大嫂闹着要和离呢!”
“什么?!”柳老太闻言,手中拐杖猛地一拄,地面顿时一震,她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到底发生了何事?速速道来!”
阿强喘着粗气,连忙将事情粗略交代:“大嫂在洗衣服时,发现大哥的袖子里藏着一块女人用过的丝帕。大哥交代不出丝帕的来历,大嫂一怒之下,便动手打了他。大哥不敢还手,只得逃出家门,至今未归。大嫂气不过,正哭着收拾行李,说要离开这个家!”
柳老太听罢,冷哼一声,拐杖再次重重顿地,发出“笃”的一声闷响,震得屋内众人心头一颤。她语气冷峻,“这个阿宏,确实该打!竟敢做出这等糊涂事!”
阿强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搓手,哀求道:“老祖宗,大哥已经知道错了,可大嫂铁了心要和离。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快去帮着调解调解吧!再晚些,怕是真要闹出大事了!”
柳老太既有愤怒,又有无奈。毕竟当年这场姻缘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如今闹到这般田地,她心中难免自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罢了,老身便随你走一趟。阿宏这混账东西,若不好好教训一番,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
说罢,柳老太拄着拐杖,步履沉稳地随阿强出了门。
待他们一走,茶舍里顿时冷清了下来。
徐秋轻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宋玉说道:“潇姑娘,你可别见怪。老祖宗在这镇上德高望重,平日里谁家有个家长里短的繁琐事,都会请她出面主持公道。她老人家虽年事已高,但行事果断,镇上的大小事务,几乎都离不开她。”
宋玉闻言,微微一笑,倒觉得这小风镇甚是有趣。
63. 第六十三章 小镇风云
在小风镇住下的这几日,宋玉的日子过得颇为清闲。镇上本就无甚大事,他便时常往秋茶小舍跑,帮忙打打下手。
其实心中另有一番打算。
小风镇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宋玉虽隐迹于此,却也不敢大意,总想着从那些往来奔波的外地客商口中探听些外界的动静,以确保自己藏身此处的安全性。
外面的局势不算稳定,但近期这个地方算是安全的。
小镇本就不大,居民们彼此熟悉,谁家有事,很快便人尽皆知。这几日,阿宏和宏嫂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据说阿宏藏着一块女人的手帕,而这是他与朋友到镇上喝酒时,酒醉后闹出的乱子。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宏自己也说不清,只道是喝醉断片了,全然不记得。
宏嫂却是个厉害角色,铁了心认定阿宏在城里养了外室,非要与他和离不可。
那日,阿宏家门口堵满了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热闹得紧。
宋玉也凑了过去,正巧有人递来一把瓜子。她也不客气,抓起来便磕,瓜子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递瓜子的小伙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替阿宏辩解,“阿宏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穷得叮当响,哪有钱养外室啊。”
“难说!”旁边一位围观的大叔也从他手中捡了一把瓜子,砸吧着嘴,“阿宏长得俊,说不定有女人看上他,把他当外室养了,嘿嘿。”
小伙听了,直摇头,“不能,他是个老实人,不会给富婆当外室的。”
大叔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帮他说话,你跟他好像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没有。”小伙磕瓜子磕得嘴瓢,“我是看着他长大……不,他是我看着……他……我……”
“说得明白吗?你就说。”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吐槽出声,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宋玉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些小镇居民你一言我一语,觉得十分有意思。
最后,还是柳老太出面,好说歹说,才稳住了宏嫂。这边柳老太要做宏嫂的思想工作,那边她也操心着沈无忧和安然的进展。
沈无忧虽然傻,但一提到练功,他便来了精神,从前他就在神戟堂藏书阁里刻苦钻研,也算是“博览群功”。
安然喜武,对他十分欣赏,渐渐对他有了些好感。奈何沈无忧不开窍,常常无意间惹得安然生气。安然一生气,便不理他。沈无忧不知所措,只能躲在角落哭叽叽。
宋玉撞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无解,只能靠柳老太这位通晓人情世故的智者来解决。
一次闲暇时,宋玉蹲在柳树河岸,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洗衣的大婶们八卦小镇的秘事。
家长里短听多了,也觉得索然无味。可这次,卢婶说起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才让宋玉觉得有些新鲜。
“你们说,这小风镇是不是闹鬼了?”卢婶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眼神里透着几分惊恐。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凑过来听她细说。宋玉也竖起了耳朵。
卢婶清了清嗓子,才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我夜里起来解手,看到咱镇东头的那棵老槐树下,有个影子在晃悠。当时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贪玩,没回家。可仔细一看,那影子飘飘忽忽的,像是没有脚,就那么浮在半空中。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跑回屋里,再也不敢出去了。”
一位大姐有些害怕地说,“其实我好像也看到了,那天晚上帮我儿子的店打烊,我在关门的时候看到槐树下有个奇怪的影子掠过,我儿子还说我眼花了呢!原来你也看到了。”
“哎呀!”另一位大婶突然惊叫起来,战战兢兢地说起来,“这几天我家鸡圈丢了好几只鸡,我以为是黄鼠狼叼走了,还叫我们家爷们把篱笆砌高点。难道说我家丢的鸡是被鬼吃了?”
“呀!那老槐树就在你家旁边呢!”大姐附和道。
“可不是嘛!”大婶一拍大腿,又恐惧又着急。
卢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音,“那老槐树都长了几百年了,说不定真是闹鬼了。”
“鬼不是吃人吗?”大姐好奇说:“对了,最近可听说镇子里的人出了事?”
“好像西头那家姓刘,一直恶病缠身。”
……
小镇闹鬼的传闻愈演愈烈。
起初,只是些鸡鸭牲畜莫名其妙地失踪,居民们虽有些不安,却也只当是寻常的偷盗。然而,随着有人声称在深夜里瞥见诡异的黑影在小镇的巷弄间游荡,恐惧便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此事自然又得劳烦我们全能老人柳老太出面解决。
柳老太说自己活了快两百年,从来没见过鬼,只见过有人装神弄鬼。于是她集结了小镇里的高能人士埋伏布控于小镇各地,特别是那棵诡异的槐树周围。
就连安然和她那在七风城做捕快的舅舅也加入了行动。
镇上闹鬼的事尚无确凿证据,报官也无从谈起。安捕快此次前来并非公务,而是出于义气相助。
一切准备就绪,蹲点一个晚上,并不见半个鬼影。但就这么接连三天的埋伏,终于在那天夜黑风高时,黑影出现了。
“呀嘿!”身法迅捷的安捕快率先出手,隐息来到那人跟前,见是一个精瘦小伙,口中叼着熟肉鸡腿,地上明火刚灭。哪有鬼是把肉烧着吃的?遂大喝一声,“果然不是鬼,是人!”
众人闻言,纷纷操起刀剑戟矛等武器一拥而上。
宋玉挂在墙头,只见男女老少各显绝活,精彩纷呈。顿时目瞪口呆,震撼于这个小地方竟然卧虎藏龙。
那人身法也是不俗,脚下青芒流转,飞身窜出数丈之远。
一时间,小镇内闹得鸡飞狗跳,从镇子的东头,闹到镇子的西边。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家伙实在太能跑,大伙儿分头包抄,最终将他逼在河边柳树下,想他背后水急,再劫难逃。
哪知这人使一招非常精湛的‘踏浪追云’,即是踩着河水,轻身飞跃。
眼看他要到达对岸旷野,怕是再难寻踪迹时,柳老太出手了。
柳老太于柳树下,苍老五指如抚琴弦凌空拨动。霎时间整株垂柳化作活物,枝条织成长绳,簌簌缠住那人脚踝,枝叶里竟渗出一粒粒冰晶,寒气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
那人挣扎间踢出几十道残影,却见柳老太翻掌如推山岳,满河急流凝出三条剔透水链锁,一把将他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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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柳老太拉扯的动作,那人‘砰’地一下,重重地掷到了柳老太的脚边。
见状,众人围拢上前将其控制。
捉到此人,河岸爆出震天喝彩,几个孩童把柳叶卷成哨子吹得欢快。人人俱夸柳老太岁月不败,高手风范依旧。
也是在这个时候,宋玉才从居民的口中得知这位老太太来历不凡。
柳老太年少时正是前朝盛皇后的贴身侍女,得到盛皇后提携,进入神兴宗做修缮功法书籍的工作。即便后来改朝换代,她却因为在神兴宗有着卓越的贡献而免于风浪的侵扰。后来她还曾被调任执掌神戟堂多年。年过百年时,这才退隐小镇,开展琐碎的养老生活。
而被捉住的那小子当即跪地求饶。
他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无家可归,只因战火连天,民不聊生,才流落至此。见小镇物产丰饶,便偷偷藏身于此,靠偷些家畜粮食苟活。
他鬼鬼祟祟的作为虽然可恨,但他的遭遇令人唏嘘,围观的镇民们不由得心生怜悯,纷纷看向柳老太,似有求情之意。
然而,柳老太还未开口,安捕快却突然喝道:“慢着!”
他目光锐利,感觉此人像是在通缉犯名单画像上看到过,便想将他拿回七风城衙门审问。那人激动挣扎,却无法挣脱大家的桎梏。
此事蹊跷,柳老太决定亲自陪同安捕快前往七风城。直到午后,柳老太才回到镇上,消息也随之传开。
那人确实是个通缉犯,但并非作恶多端之人,而是因家族牵连,抄家时侥幸逃脱。
宋玉听闻,心中不免叹息。她本想这事与自己无关,但接下来的消息却让她心头一紧。
为了小镇的安全,七风城将派捕快前来普查人口,包括所有外来人员、客栈旅客都要一一出示名碟检查。
有人对此表示不满,大家已经默认小风镇就是柳老太的地盘,由不得外人来此作威作福。
安捕快对柳老太表明并不是想干涉小风镇权威的意图。
他说,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一些宵小之徒趁机作乱,杀人抢劫死者名碟,倒卖给反贼。反贼因此得已混入皇城生乱,所以皇城那边查得紧,七风城也跟紧查。
安捕快现在作为,完全是为小风镇安全着想。
柳老太看他真诚,也就同意了。
客栈前,是外来客排队登记处,除了登记员将名碟检查登记外,还有捕快会拿着通缉画像一一比对。
宋玉给登记员出示那张名碟,上面记有个人姓名,出生年月,以及官府特殊章印。
这便是潇渔的名碟,潇渔死后,宋玉从未报备过官府,也没有人知道她死亡的讯息,因此这个名碟还是生效的。
前不久,她还用这块名碟在封仙城顺利登记入城。
这一次,有通缉画像在此对比,但她想自己已在两年前就传出死讯,自己的通缉画像应早被撤下。但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忐忑。
过程中,她表面不显,但内心全程紧崩,且作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
然而此事却十分顺利,她甚至就有些不敢相信这就瞒天过海了?
就在她放松之余,不曾察觉,人群中,有人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64. 第六十四章 夜半诡事
这几日,宋玉的心境如春风拂面,甚是畅快。她已决意在这小风镇安顿下来。
既已定下心志,首要之事便是置办产业。
她相中了镇东一块地皮,价格尚算公道,奈何囊中羞涩,银钱无几。
手中虽有一件探宝神器龙鳞烛,可惜落入深峡时此物已然损毁。她并不精通修器之术,更何况,龙鳞烛的烛液才是其关键所在。而这烛液乃是天火阁秘制之物,昔日商队使用时,也需向天火阁申请报备。
如今,龙鳞烛在她手中,不过是一枚普通的戒指饰品罢了。
然而没有龙鳞烛的辅助,也难不倒她。
随商队行走多年,她早已从岑纲那里习得一些地势勘察之法。
立于秋茶小舍之外,举目远眺,见一座巍峨大山横亘天际。
山势起伏,两侧峰峦略高略尖,宛如猫耳耸立,而中间山势平缓,恰似一张憨态可掬的猫脸,静静俯瞰着这片大地。
沈无忧说,那山名叫‘猫猫山’。远在数里之外,山间有个大瀑布,瀑布水流成河,便是小风镇的河水的上游。
既有山峦在此,想必山中蕴藏着些许矿石。
宋玉挑了个时机,拿着一些渔具来到猫猫山。如在山中有人偶遇,也可说是热衷垂钓之故。
确也有一次,在青秀山涧处遇到沈无忧与安然以及他们的几个朋友,少年们共聚在此玩耍烧烤。
宋玉只消给他们几条鱼,便可将他们打发了。
仰观山势如虹,瀑布轰鸣声阵阵。经连日来走访观测水震方位与山形走势,心中判断应就有可为。
宋玉拿出‘八极鉴’,此物是巴掌大小的八角型青铜薄盘,盘上刻划着繁复的符纹。
这是宋玉托沈无忧在七风城的灵品铺子所买。此物普通,控测引路不及龙鳞烛神奇,但胜在手中无物可用。
启动‘八极鉴’,凝神细看,侧耳倾听,灵思发散,随感行走。
就这么在山中走了半个月,仍不察觉有何端倪。
想起商队从前使用普通工具探测宝地,最快也要三五个月时间,甚至有时候花了大半年时间探测,才知地方没有灵物矿宝。
左手‘八极鉴’,右手‘夜明石’,探到山洞的尽头。也不知这是第几个山洞了,宋玉早已身心疲累,从前商队人多共事,并不觉此事如此繁杂累人。
此刻想法有些动摇,她想起了姚家村。
姚家村现今村毁人亡,但山中的云金岩与琉璃石还在。
不如走一趟,扒几块矿石,换了钱财再回小风镇。
正想着,突觉脚下异常松软。
夜明石在白天吸够了光,便可在夜里将黑暗驱散,所以她此时能很明显看到脚下这方泥土是发黑的。
只浅浅一滩黑土,却令她振奋精神。
她赶忙蹲下用手指撵搓起一些土质,只觉接触时土质略显灼热,且粘糊异常,再置于鼻前轻轻一嗅。气味冲鼻,令人不适。
她却笑了,眼睛闪闪发亮,像黑夜里的星星。
抬起头,果然在旁边的岩石缝里发现黑色液迹。
轻身一跃,趴到山洞顶端,只见确是在上方角落有黑色的黏液渗出,再沿着石头缝往下走,才渗入的泥土里。
从来一心只为找矿石,却然没想到此地居然深藏液体矿物。
此物便是‘炽魂浆’,一种稀有的炼器火源。
明火温度有限,煅炼不了许多特质的材料。而‘炽魂浆’经过提炼与特调才会成为‘炽油’,‘炽油’引燃后的温度比明火更高,更能融解那些特殊材料以此来锻造高品质武器和工具。
‘炽魂浆’藏匿深山难寻,器具制作工坊常年有收购的需求。
她忙拿出小刀在石壁削刻,只为削出一个适合的位置。
普通小刀不太经用,没一会儿便钝得不像样子,只在石壁上浅浅打了一个凹洞,得见黑色黏液滴滴而下。
她解下腰上系着的葫芦,将里面仅剩少量的茶水一饮而尽,再将葫芦放置凹洞内。那滴落的液体便滴入了葫芦里,只不过效率甚慢。
寻思着现在天色可能已晚了,再不回去怕是邻居会起疑,于是她决定明天再来收验成果。
到家时,宋玉已经累得不想动弹。
同院东厢房的徐秋也已将茶舍打烊归来。
宋玉还得装作没事样,与她寒暄几句再回房间。
此时已经顾不得吃饭洗漱,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风声簌簌在耳畔低吟。
宋玉意识有些清明,但觉得是睡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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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窗,也懒得理会,翻身面朝内侧,拉了薄被盖在身上。
一股异香幽幽钻进鼻子。
她眉头微蹙,一阵诡异的凉风袭背,她猛然双眼一睁,瞬间坐了起来。
转头只见窗前白帘狂卷,窗外的雾气蒙蒙,树梢发出沙沙轻响,宋玉正欲起身察看。
一抹红色身影若隐若现,徘徊在窗前。
“谁!”宋玉高声道。
窗前红影伴随着一阵女人尖锐的“啊啊”声,仿佛从幽冥地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宋玉心中一凛,暗想:“莫非镇上又‘闹鬼’了?”
她心中疑惑,却并不慌乱,反而站起身向前迈了几步,试图看清那红影的真容。
那“鬼”见她逼近,竟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似乎有所忌惮。然而,那红影忽地一顿,仿佛意识到自己是“鬼”,何须惧怕凡人?于是,它身形一飘,忽左忽右,在迷雾中游移不定。
与此同时,一道幽怨的声音在雾气中回荡,“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那女人声音凄厉哀婉,连问三遍,每一声都似针尖刺入耳膜,令人心神不宁。
就在那声音最后一次问话时,诡异的身形突袭般探入窗棂,十分可怖。
宋玉并不怵,也猛地一下跨到窗前。
倒是那红影被吓了一跳,直退浓雾里。
宋玉眉头紧锁,心中疑惑更甚,扬声问道:“谁在装神弄鬼?!”
那“鬼”闻言,声音陡然变得狂躁起来,“你不认得我是谁?你杀了我,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宋玉心中一震,脑海中飞速思索。她自问从未与人结下生死之仇,虽偶尔与人交手,但从未取人性命。若要论杀生,也不过是宰些鸡鸭鱼虾……
想到这里,她腹中忽地一阵咕噜作响,竟是饿了。不禁分神去想,今晚回来时太困,没有吃晚饭,不知街口的烧烤店现在可打烊了?
因此,她对“鬼”催促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有话直说,别费那劲儿神神叨叨的。”
那“鬼”闻言,忽地停止那飘忽的步伐,红影在迷雾中渐渐清晰。声音冰冷刺骨,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我是潇渔,平州英雄镖局的镖师潇渔。你顶替我的身份,难道会忘了我?”
宋玉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65. 第六十五章 追责
“你才不是潇渔。”宋玉语气笃定如山,不容置疑。
那红影闻言,身形猛然一滞,随即发出一阵凄厉的“啊啊”狂叫,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刺破寂静的夜空。她猛然侵身几步,红袖翻飞,似有狂风卷起,声音中带着几分癫狂与怨毒:“你好可恶啊!冒充我的身份,还不想承认!”
宋玉神色不变,并举证说明,“你……没潇渔高,身形也没她那般修长挺拔。她头发没这么长,总是梳得一丝不苟,不会像你这样披头散发。她也不爱穿红衣,偏爱素雅的色调。她行事光明磊落,即便死后做了鬼,想是也不会藏头露尾的……”
话音未落,那红影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在夜风中,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宋玉见状,心中一动,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徐秋?”
那红影一怔,身形僵在原地。
四周的雾气缓缓褪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她抬起头,瀑布般的黑发从脸颊两侧滑落,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眸,正是徐秋。
宋玉认得刚才那一丝香气是她第一次见徐秋时,徐秋对那些戏耍自己的人使用的迷香剂。此香用重了会使人当场昏迷,用轻了可乱人神志。然而,徐秋并不会想到,宋玉的修为早已高深到可让此香不侵。
其实,从宋玉谎称自己叫做“潇渔”的时候,徐秋的反应便已显露出异常。只是当时宋玉并未深究,只当是寻常的疑惑。然而,这近半年来的相处,徐秋有意无意的打探和套话,便已让宋玉心生警惕。
曾暗中向沈无忧打听徐秋的来历,沈无忧所知不多。只告诉宋玉,徐秋的先夫是平州城人士,开镖局的,两年前死于那次万山大规模投毒事件。当时徐秋恰巧回娘家探亲,从而逃过一劫。
宋玉回想,那次事件过后,她曾去过平州城一次,探访英雄镖局,得知镖局已经被幸存的老板夫人转让做了别的营生。
且沈无忧还说,之前徐秋总是一直向路人打听一位女镖师的下落,正是她酷爱走镖的女儿……
宋玉心中早已有底,但亦难免忐忑。可徐秋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又没有追责行为。她心有疑虑,却也不能相问,毕竟自己的身份不能见光。
如今,徐秋却用这拙劣的装鬼技法来吓她,宋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初宋玉自称‘潇渔’时,徐秋就是一惊。
但是当时宋玉不仅帮她解围,且看她一脸正气,并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想,只以为同名同姓。
可她却说自己是平州城英雄镖局的潇渔时,徐秋就不淡定了。
怕直接相问,她有防备会欺骗自己,于是将她留下,多番探话。
宋玉确是有防备,徐秋探不出再多的信息。
那日小镇普查名碟,看她真的拿出女儿的名碟,徐秋心中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次想要揭发她冒名顶替,属实可疑。但宋玉又确实仗义,多次给茶舍平事端。更是有一次客人闹事落了下风,竟然想用偷袭徐秋找回场子,幸得宋玉及时赶回来,且为救她横遭一刀,伤在手臂。
徐秋纠结苦恼的样子引起了柳老太的注意。
前些天徐秋才与柳老太说起此事。
柳老太便给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假设潇渔已死,且是被宋玉所杀才冒名顶替。那么就趁她最放松的时日,装一出潇渔的鬼魂前来索命,身为凶手的她定会心虚,毕竟此事隐秘。若她不什心虚,那也可证明潇渔未死,或另有隐情。
然而宋玉没有心虚的表象,但她已经亲口透露出潇渔已死的信息。
徐秋当场崩溃。
宋玉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徐秋身边,“潇渔是你的女儿吧。”
徐秋猛地揪住宋玉的衣袖,“告诉我,潇渔没死。”
宋玉叹了一口气。
两年多前,宋玉为防竞宝司秘密泄露,一路追杀周寿松。周寿松自知性命难保,在平州城重金聘请镖师护送他回皇城。
潇老板只见不过是护送一老头回家,且又没有贵重物品需要特别保护,才派潇渔接单。
宋玉半路截杀。
不料,潇渔机警过人,武艺超群,几番交手,竟将宋玉逼退。
周寿松见状,许以重金,欲让潇渔杀死宋玉。
潇渔断然拒绝,“我是镖师,不是杀手。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管将你安全送至皇城。”
周寿松闻言,心中暗恨,却无可奈何。
宋玉一路尾随,伺机而动。行至一处悬崖吊桥,潇渔护送周寿松刚过对岸。周寿松回头一望,见宋玉走至吊桥中央。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突然拔刀斩断吊桥绳索。
桥身猛然下坠,桥上除了宋玉,还有十几名同路的百姓。一时间,众人惊呼连连。
命悬一线,潇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断绳,奋力支撑。
周寿松竟再次加码,狞笑道:“潇姑娘,你若放手,我许你平州城半城的房产!”
潇渔怒目而视,厉声道:“丧尽天良!这可是十几条人命!”
周寿松眼中凶光毕露,挥刀直劈潇渔,欲将她一并斩杀。
千钧一发之际,宋玉袖中飞刺破空而至,正中周寿松手腕。
刀落人退。
趁此机会,宋玉速叫人过桥,在潇渔的援手下,他们这才得已脱险。
潇渔心中愤懑,未曾想周寿松竟恶毒至此,连自己也要灭口,她当即欲辞去这单生意。
周寿松也是不满她食古不化,奈何荒山野岭,周寿松无人可雇佣来保护自己,便以之前签定过契约相挟。
潇渔顾及镖局名声,只得忍下。
经此一事,宋玉对潇渔心生敬佩,不再为难于她。她决定抢先一步回皇城,禀告太上皇再决行动。
然而,瘴气凶猛。
先是周寿松因年迈体弱,加之早前海上落水,寒症入骨途中疾病去世。再是潇渔为救助路人,不幸感染瘴毒,最后不治身亡。
瘴气之毒,死者需及时火化,以防扩散。宋玉将潇渔的骨灰收拢,暂存于牺霞岭。后几经辗转,才将骨灰送回平州城,欲向英雄镖局报丧。不想,英雄镖局亦因瘴气之故,满门皆殁。
宋玉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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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得知镖局众人葬于郊外,便将潇渔的骨灰安葬于其家人墓旁,留其名碟以作纪念。
夕阳如血,残照洒落,将平州郊外的墓山染上一层凄艳的金红。
她们赶了一天的路程,终至此处,寻得潇渔那孤寂的小坟。
徐秋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潇渔墓旁正是徐秋先夫之冢。
当年丈夫一家遭瘴气索命,女儿亦不知所踪。徐秋独自料理丈夫后事,守在家中,日夜期盼女儿归来。然她不通镖局经营之道,昔日镖局所签契约,无力履行,只得将镖局变卖。
徐秋启初在平州城外官道旁设一茶寮,希冀往女儿归来时能够与她相遇。然而,地痞流氓频频滋扰,她孤身难敌,只得另觅他处。
辗转来到小风镇,镇上柳老太仗义相助,愿照拂这可怜女子。徐秋遂于镇外开设茶舍,常向过往客商打听一女镖师下落。只因潇渔自幼得父真传,熟谙镖行,料想女儿或以此为营生。
岂料,女儿早就化作一捧黄土,魂归幽冥。
那夜,徐秋哭到几度昏厥,好不可怜。
徐秋心中波澜渐平,她望着窗外明媚蓝天,仿佛看见了女儿潇渔昔日的笑颜。
宋玉从怀中取出一枚名碟,递到徐秋面前,低声道:“这是潇渔身上唯一留存之物,如今物归原主。”
徐秋目光落在那名碟上,神情恍惚。颤抖地伸出手,仿佛透过那冰冷的金属,触摸到了女儿的魂魄。
宋玉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我身份难说分明,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转身欲走时,徐秋忽然开口,“没有名碟,你又能去得了哪里?”
宋玉脚步一顿,背对着徐秋,未曾回头。
徐秋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后,幽幽说道:“你冒名顶替,想来身份非同寻常。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但我看得出,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半年前小镇那场“闹鬼”风波,是一名潜逃流浪的通缉犯所为。可他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而是因家族牵连。徐秋深知,战火纷飞,许多人皆是身不由己。
她走到宋玉面前,将名碟轻轻放入她手中,柔声道:“你能将潇渔送回来,我已感激不尽。这名碟,你留着吧。”
宋玉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碟,指尖微微颤抖。她抬眼望向徐秋,眼中泪光闪烁,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哽咽道:“夫人大义,我此生铭记!”
徐秋虽未追究,但柳老太身为小风镇的守护者,却不得不深究此事。
白衣如雪,立于门前,阳光洒落,银丝般的发梢在风中轻扬,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柳老太虽年迈,却功力深厚,肩负着守护小风镇的重任,绝不容许任何可疑之人潜藏于此。
她手中拐杖轻轻一拄地,发出“笃”的一声闷响,宛如惊雷炸裂,震得人心神俱颤。
这一击之下,竟激起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窗棂边的帘幕,拍打在书桌上。桌上杂乱的书本被风掀开,几张纸页随风飞扬,飘至柳老太面前。
柳老太本不在意,余光却瞥见纸上字迹,神色陡然一变。
66. 第六十六章 深冬
宋玉身份异常,自知瞒不长久,早已做好被人揭发的准备。
意外的是,徐秋并未如她所料那般揭发她,反而有心替她遮掩。
宋玉心中稍安,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
柳老太,正是她最大的隐忧。
柳老太不仅刚正不阿,更兼心细如发。虽从神兴宗退隐多年,可看七风城来的捕快都对她恭敬有佳,想是她与七风城衙门应当熟络,不好对付。
然而一次意外得知柳老太的来历,宋玉便有了对策。
那便是盛皇后独一无二的字迹。
柳老太年少时曾是盛皇后的贴身侍女,得盛皇后提携,被调往神兴宗做修缮功法典籍的工作。她对盛皇后的字迹了如指掌。
而宋玉,曾在深峡之中得遇奇缘,于幻境之中陪伴盛皇后左右,亲眼目睹她书写一部部功法典籍。那字迹秀美绝伦,宋玉亦在不知不觉间习得几分神韵。
如今,宋玉以同样的字迹,抄写几句寻常功法口诀,置于案头,时时温习。暗中等待有心人的发觉。
“这是哪来的?”柳老太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枯瘦的手指紧紧捏着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张,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宋玉佯装不解,“我抄的,安然借我抄的‘六异神功解析’。”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本书是‘万象武籍馆’今年新出的典籍,极难买到,七风城也只有安然一个人抢购到了。”
柳老太眼睛一眯,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宋玉,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是你写的?上面是你的字迹?”
宋玉坦然地点了点头,“是我。”
“是……潇姑娘的字。”一旁的徐秋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她曾见过宋玉的字迹,便顺口帮她证实。她转头看向柳老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老祖宗,这字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柳老太并未回答徐秋的问话,反而收敛了情绪,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宋玉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你这字迹好生特别,谁教你的?”
宋玉闻言回答,“是我师父教的。”
“你的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柳老太的声音陡然提高,一连三问,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宋玉故意沉默不言。
她有意隐藏自己的一切,柳老太还真不能马上就将这可疑的人交给官府。
柳老太思绪百转。
前朝皇后盛繁凤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的恩人、启蒙导师,更是她一生最崇拜之人。即便盛繁凤早已仙逝,但只要她一日还能呼吸,盛繁凤就会活在她的回忆里。
看着纸张上面熟悉的字迹,她突然感觉那有些模糊的回忆,似乎被拉进了现实更为清晰,让她有几分恍惚之感。
她的心中暗暗盘算着,从前在盛繁凤身边伺候的有几人?一同给盛繁凤修书的又有几人?但无论有几人,皆不似她那般幸得机缘以至于长寿如此。
不由又想,或是盛繁凤写的哪一本书不心流落在外,让人拾到模仿?
宋玉故作神秘,说了一句,“我师父有个习惯,逢初一或十五,一定要在夜里睡前喝一杯‘灵茄露’。”
这是她从前在深峡幻境里观察所得,这个习惯事关盛繁凤所修行的功法。而这个功法现在已经失传,鲜有人知。
柳老太震惊地看了她许久,但她已经不会说再多。
柳老太拿她无法,想从前曾也观察过她,知道她为人不坏,对小镇没有威胁,所以现在便就将她暂且一放。
走前,柳老太拿走了这张纸。
宋玉知道这或能让她聊以慰藉,但她不能围绕这事做得太多,以后只能更低调行事。
柳老太只说暂且放她一马,却也不会真放她在小镇里随心所欲。
所以宋玉不管在小镇里溜达或是去徐秋的茶舍帮忙,总会偶遇柳老太,似乎是有意跟踪观察。
宋玉心底无奈苦笑,自己能有什么坏心思?
无非是想去一趟猫猫山收查成果而已。
这一耽搁便是五日,柳老太实在太难缠了。
幸而这几天天气开始转冷,早已是深冬时节,但小风镇与七风城这一带偏南,入冬较北边晚,去得也快。而此刻才进入最冷时期。
没有霜雪,凛冽的寒风参杂着绵绵细雨,是透骨的湿寒。
因此镇上也少人出来走动,就连河边也不见‘洗衣大队’的身影。
如此寒天,徐秋依然会早起去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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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舍,或是因为先夫为镖师的原故,她很体恤旅人在冬季的不易。即使大早上店里无一客人光顾,她仍会在厨房滚好热水,在店中燃起两盆暖炭。
沈无忧为了店里这股温暖,也不再时常外出‘摸鱼’。
而‘临时工’宋玉如往常一样,是中午来到茶舍。
可能今天比前几天更冷,一路上宋玉并没有再碰到柳老太,也没有察觉倒被跟踪的情况。
“阿嚏!”宋玉一进店门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徐秋关切数语,嘱咐她到炭盆边取暖。
从早上开店到中午过后,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店里也是空空荡荡,徐秋看宋玉似乎感冒了,便让她早些回家休息去。
宋玉求之不得,凭借这个机会离开茶舍,小心翼翼地绕了个路,终于能赶往猫猫山。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山脚下那个隐秘的洞穴,上次离开前她费心地给洞口做了伪装。只见附近藤蔓凌乱,洞口也让藤蔓遮掩,若非有心人是绝难发现的。
她取出夜明石,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洞穴的深处。葫芦还静静地嵌在石壁间,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
这次,她带来了好几个大号的葫芦,还有一些精心制作的竹筒工具。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经过这些天的收集,那小小的葫芦却依旧未能装满。
并非‘炽魂浆’滴得太慢,而是这东西也讲究天时地利,温度适宜方能产出丰盈。天气越冷,‘炽魂浆’的产出便越发缓慢。
正想着,宋玉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
看来,此事还真是急不得。
她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冰冻的双手搓了搓暖壶,顿了几个呼吸便开始在墙壁边缘搭起简单的承接装置。
竹管巧妙地连接着各个葫芦口,能顺利将‘炽魂浆’引流而入。这工序虽不复杂,却需细心与耐心。她手法娴熟,不一会儿便制作好了装置,只待开春时节,‘炽魂浆’复苏流动,方能满载而归。
反复检查这装置后,宋玉这才开始检验那只装了半个葫芦的‘炽魂浆’。
轻轻摇晃葫芦,感觉有些重量,浆液粘腻,流动并不算灵活。从葫芦口处散出阵阵热气,没有参杂什么异味,十分纯净,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67. 第六十七章 七风楼
一直以来,宋玉鲜少踏足七风城,起初是为了躲避应寒的追踪。她藏身于市井之间,隐姓埋名,只盼着时日久了,应寒寻她不着,自会离去。
一个月前,安然传来好消息,历经衙门重重严苛考核,她终是脱颖而出,荣膺捕快副手之职。此位虽微,却来日可期。她心怀壮志,誓终有一日执掌捕快之印,护一方安宁。
为此,安然在七风楼设宴,邀了几位知己好友,宋玉亦在受邀之列。她思忖再三,终究带上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过去了。
七风楼乃是七风城中首屈一指的馆子,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每日宾客如云,座无虚席。安然费尽周折,才订得二楼正中的雅座。
从这个雅座望去,整个一楼大厅尽收眼底。雕花栏杆外,人声鼎沸。
大厅戏台高建,红绸子猛地一抖,武生踩着单皮鼓点翻出满堂彩,安然与小伙伴们更是拍着手齐齐叫好。
宋玉也一同笑着,心中却是不敢大意,越是人多的地方她就不由得暗下观察周围的动静。
目光追寻跑堂小二,他汗巾子甩出流星般的弧度,左脚轻点,右脚微挪,像踩着节奏般在人群中灵活穿梭。桌椅之间狭窄的过道,对他来说如同宽阔大道。
小二从人缝里钻出来,怀里四碟茴香豆、两笼蟹粉包冒着热气。东西刚到这桌上,那桌客人又扯着嗓子喊"添水",他脚下一蹬,瞬间出现在那桌旁,手法利落地续上热茶。
宋玉心中疑惑,这样出色的脚下功夫,做个跑堂小二是否有些屈才了?
但也可以理解,天下之大,处处卧虎藏龙。
这小二实在神出鬼没,品一口茶的功夫,他便来到这边临桌。
招呼着刚到的客人坐下,小二将抹布甩上肩头,笑着问道:“这位客人,真是好久不见……”
似乎是熟客,小二笑得十分殷勤,双方一顿寒暄。
客人一身灰衣,装扮并不为富贵,但胜在衣新整洁,且看周身气场也是个能力不俗的行家。
"客官要什么茶?"小二给灰衣客人先添了一杯白水。
"茶掌柜亲自摘的南山□□,还有吗?"灰衣人屈指叩了叩榆木桌面。
小二眼皮微跳,"时节过了,现在茶掌柜采北边的茶。"
“哟,去那么远?”灰衣客人有些惊讶。
小二点点头,从茶袋子里拿出一罐指头大小的茶筒,“北山松雪茶,您看可以吗?”
灰衣客人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这茶的事,他只关切地问,“茶掌柜现在采茶顺利吗?”
“当然!全员出动。”小二嘿嘿一笑,将茶叶倒入茶碗,边说:“已经采购了好几个山头的茶叶了,就连那最大的山头也快采购完了。”说着,他拎起铜壶,热水斟入茶碗,沁人心脾的茶气瞬间扩散开来。
他们所谈皆是普通话题,但临桌的宋玉还是能嗅到另一番不同寻常的味道。
台上锣鼓喧天,生旦净末丑各展风姿。台下观众掌声如潮,叫好声此起彼伏。唯有宋玉思绪陷入了沉静之中。
突然之间,她在记忆中寻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与应寒周旋之时,应寒曾说过他们劈山会的总舵主会在七风城等她共商大事。
可为什么选七风城?
她不由这样猜疑,七风城里或暗藏劈山会的堂口。
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更深入地打探,更是不会轻易往七风城跑。
所以此次前来寻找商机,宋玉不由做了一番与寻常不同的妆束。
一身萸紫色劲服,衣料是众多织纺有售的暮云锦,紫中透褐,如晚霞浸染的远山。立领斜襟,袖口紧束,缀着简单的藤花暗纹,腰间革带压一枚蛇形银扣。下摆开衩至膝,行动间如鹰隼展翼,衣袂翻飞时隐约露出内衬的玄色暗纹。
这正是‘天衣坊’今年主推的‘流风款’,所以街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总会碰到几个撞衫的女子。
宋玉放心漫步于城街之上,一路穿梭于闹市之间,很容易便在衙门门口对面找到了‘百炼堂’的所在。
听安然说,这间武器铺子是七风城首屈一指的好店。
只见门楣上的牌匾上书‘百炼堂’三个气派的大字外,牌匾的左上角还横插着一柄剑的模型,连这模型都被能工巧匠妆点得十分大气。
宋玉进店逛了一圈,店内四壁挂满了各式兵器,长剑、短刃、刀枪斧钺……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私人定制的告示牌。
宋玉心中暗暗观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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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有多件上等兵刃,它们的打造皆离不开‘炽魂浆’这等材料。
有些上等的武器铺子,老板兼具财力与人力,会自己组建一支探矿小队,进入深山寻找制作器具的材料,供应自己商铺的器具锻造。
而像‘百炼堂’规模还是小了一些,宋玉想他们应该没有自己的特供小队,而是会向外收购源料矿石。
‘百炼堂’的掌柜是个精明干练之人,宋玉进门,只消将她打量一番,目光在她手中拎着的葫芦上停留一眼,就知她的来意。
掌柜主动迎上前来,宋玉也不与他卖关子,只问他们店‘炽魂浆’的收购价格。
掌柜谨慎,查验了好一番,心中确认她带来的‘炽魂浆’乃是上品。嘴里却说这是中等品质,意图压价。
宋玉心中好笑,当即来了一招‘以退为进’,这‘退’呢,是退出店铺的那个‘退’。
掌柜见状,连忙妥协,好声好气地将她请进屋内细谈。
然而就在此时,对街的衙门门口突然传来阵阵喧哗,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引得宋玉与掌柜皆是好奇。
但掌柜深知生意要紧,急忙引宋玉入店,沏上一壶好茶,又上了些精致点心。接下来,一场激烈的讨价还价便在两人之间展开,犹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掌柜先前着实低估了宋玉,未曾料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子杀起价来竟如此老练,每句话都在他的底线内外徘徊试探,让他应接不暇。
‘炽魂浆’本就是武器铺子的刚需,掌柜虽百般算计,但最终还是一再妥协。毕竟他不仅想要收购宋玉手中这半斤‘炽魂浆’,更看重她所说的长久供应,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就在双方签下契约之际,一个店员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店中。
她刚才去衙门门口围观,一回到店里,小姑娘便迫不及待地分享起刚刚看到的事情,是从皇城里传下来的最新通告。
如今战事正酣,天下皆知,皇帝的每一道旨意都牵动着众人的心。这些时日,高官大臣被问罪下狱甚至判刑的通报屡见不鲜,早已让人心惊胆战。
而此番皇帝降罪之人,竟是此战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便是那曾深得皇帝信任、被委以重任的前线大将军,弛巍。
68. 第六十八章 挟令逞凶
夜色沉沉,寒风呼啸。
皇城郊外的望辰河边,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民房宅子,虽不如城中繁华,却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寂静。
陶家门前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晕,灯光在寒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陶戈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清晰,他身披厚重的斗篷,步履匆匆,显然是刚从外面归来。他推门而入,门缝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家中,小厮恭敬地接过他递来的斗篷。他问道:“明月可回了?”
说着,他依旧脚步不停,径直朝后房走去。
小厮小步跟随,低声回答:“回了,在后房棚舍里。”
陶戈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小厮退下。
他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精心搭建的棚舍,还未走近,便听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好明月,带回小莹的消息了?”陶戈轻声说着,伸手从棚舍中取出灵鸟,小心翼翼地解下缚在它腿上的红色细线。他将细线捻在指尖,轻轻一划,几行字便浮现在空中。
‘已达医庐,安好,勿念。’
陶戈见状,原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
然而,就在他放松的瞬间,背后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呼吸声。他迅速转身,短剑已横在胸前,寒光闪烁。
“是我。”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陶戈定睛一看,竟是宋玉。他才松了一口气,收起短剑,“宋玉姑娘,你怎么总是这样神出鬼没?”
宋玉一身寒霜,似乎风尘仆仆赶来,顾不上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夏晶和夏莹可还好?”
陶戈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低声说道:“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陶戈点起桌子的火炭,又给炭火上的炉子添了水。
“想必弛大将军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陶戈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宋玉点点头,“是,我怕这事会牵连到她们,特地过来,想着把她们接走避避风头。”
陶戈拱了拱手,感激道:“有心了,宋玉姑娘。”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前我让夏晶带着夏莹去奇川求医了。”
宋玉闻言,心中一松,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事前?你知道弛巍要出事,才把她们支开?”
“不是知道,是猜到。”陶戈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无奈,“朝堂上的风声越来越紧,弛大将军被下狱,我一是怕夏晶和夏莹会受到牵连,二是夏莹的身体本就不好,特别现在冬天寒冷,若是再受刺激……我只好借口说奇川有一神医,专治先天疑难,让夏晶带她去求医,暂时避一避风头。”
话说开了,炉子里的水也开了,陶戈用茶盏给宋玉倒了一杯热水。
陶戈想得很是周到,他说:“奇川四季如春,她能在那边休养一阵子也对身体好。”
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宋玉只觉身上的寒意又退了几分,随即问道:“弛巍可是当朝良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下狱?”
陶戈也不隐瞒,低声说道:“半年前清凉城被宁……”他顿了顿,因为宁安王造反,便再不能是王爷,只能称为‘反王’。他接着说道:“清凉城被反王拿下,那是皇上母家的封地,皇上派弛大将军夺回城池,可是这场战事有万山贼子介入搅局,状况频出,所以久攻不下。被朝堂多方派系联名弹劾,更有人实名举报他通敌卖国,因此下狱。”
“啊?”宋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不能吧。”
陶戈无奈地笑了笑,“因为你我都熟知弛大将军为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朝堂局势复杂,多派系起了纷争,就连神兴宗也风向偏移。皇上对谁都不信任,疑心越加变重。”
宋玉知道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却没想到局势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她有些愤愤不平,“可皇上不也是和弛巍一起长大的,怎么就不熟知他的为人了?”
陶戈只能叹息道:“君心难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轻易插手此事。皇帝亲自主审,更是无人敢为弛大将军说话。更何况,弛大将军的心腹副将丁灿几次劫狱不成,现已外逃,这更是让皇帝对弛巍将军的疑心加重。”
宋玉怔了怔,想那丁灿还真是鲁莽。她看了看陶戈,“真是难为你了,这样为小莹着想。对了,奇川路远地偏,可有人好好照应?要不,我过去一趟?”
“放心。”陶戈低声说道:“有丁灿护着她们。”
“嗯?”宋玉惊讶地挑了挑眉。
陶戈又低声道:“从前在将军府,弛大将军对我不薄,又是小莹的义兄,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护他身边人周全。”
“陶戈兄弟果然仁义。”宋玉感叹道,举起茶杯,以水代酒敬他一杯。
这一趟来回足花了七天的时间。
回镇前,宋玉打算顺路去秋茶小舍和徐秋打个招呼。
此时正值天气回暖之际,她心情甚好,想着猫猫山里的‘炽魂浆’快有个好收成。
远远只见茶舍外的栓马桩旁,竟用铁链拴着两个人。那两人蓬头垢面,身着破旧的囚服,正低着头坐在地上,似乎是在小憩。
应是差役押解犯人路过,在此歇脚。
当听到马蹄声,那两名囚犯均抬起头朝这边望了过来。在看清来人是一位陌生的姑娘时,他们眼里那一丝希冀的光芒即刻黯淡下来。
他们不认识宋玉,宋玉却有着好记性。
想两年多前,那场锦绣繁华的天子生辰宴。王公大臣们给皇帝送礼庆贺,也不忘给太上皇敬献一份。
这可从送礼和回礼中窥探双方的亲疏远近。
眼前这二位阶下囚,当时均佩戴着金章紫绶,位列王公大臣之席。他们送给太上皇的礼物平平,所以宋玉奉旨回礼便也是寻常之物。但她知道,二位尊贵人士给皇帝献的礼物乃稀世珍宝,可见他们与皇帝的关系更亲厚一些。
只不知,他们如今何以落得这般下场。
宋玉不动声色,翻身下马,还没等掀开门帘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宋玉赶紧踏入茶舍,便听徐秋怒气冲冲地叫着,“当差怎么了?!”
徐秋叉着腰,毫无惧色,“当差吃茶就不用给钱啊?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宋玉放慢脚步,摘了围帽放桌子上,又卷起袖子,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扫了一圈,不见沈无忧踪影。现在下午,平日这个时辰客少,他总会跑出去摸鱼。想着,她随即抄起一旁的长条板凳,掂了掂分量,目光冷峻地看向那几名差役。
谁都知道当差的不好惹,尤其是那种押解流放犯的,他们一般是接受官高人士的指派,甚至是皇命,所以身上是有上头位高权重人士给的通行令牌。
于是他们‘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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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当令箭’,各地小官因着令牌之故对他们也是极为客气的。
但徐秋受不了这气,开这茶舍,她可以被呼来喝去端茶倒水,也能忍受得了言语调戏,但忍不了别人不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旁坐客人不过寻常百姓,见老板娘与官争执,不免起了警惕心,生怕引火烧身,放了茶钱在桌上就快速离开。
差役有五人,个个人高马大,他们盛气凌人将徐秋围在中间。
“老板娘,喝你茶是咱爷们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一名差役威胁道。
另一名差役很不要脸地说:“别的茶舍不仅供我们免费茶水,还倒给我们茶钱。老板娘,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哇!”徐秋怒极反笑,“你们哪是官差?分明是强盗!”
差役们闻言大怒,其中一人反手便朝徐秋脸上劈去。
徐秋身形一闪,袖中洒出一把白烟,正是她惯用的迷魂散。
然而,那差役却并未倒下,反而冷笑一声,身形如风,一把扣住了徐秋的肩膀。
徐秋还心疑,那一大把的迷魂散怎么迷不倒他们,但下一瞬便感觉那人的手带着一股雷电般的力量,从肩膀直劈入骨,让她吃痛得要倒地。
就在此时,那双带电的手不知怎地,忽而离开了她的肩膀。她脚下一个趔趄,又疾速翻身,跃过了柜台躲到后边。
一时间,她竟起不了身,但好在那些人没围过来,却又听柜台外面‘乒呤乓啷’一阵巨响。
徐秋眨了眨眼,心中一喜,莫不是沈无忧回来了?同时心中又生起担忧,沈无忧虽有一身好武艺,但不懂分寸,要是真打伤打死了那些差役,麻烦可就大了。
想着,她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攀着柜台爬起身,惊讶地看到,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差役便全倒在了地上。幸好没死,只是被宋玉用长板凳揍得起不了身。
“潇姑娘!”徐秋惊喜地叫道。
七天前宋玉离开小风镇不过留了一封书信,也不知她几时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宋玉扔了板凳,扶着徐秋坐在椅子上,“徐姨,你没事吧?”
徐秋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被那差役的邪门功夫震得有些手脚发软。”
现在事落下风,那些差役却并未就此罢休。他们挣扎着爬起身,聚拢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宋玉和徐秋,放话道:“你们竟敢对我们当差的动手!我们这就去七风城找人端了你们这间黑店!你们就等着!”
宋玉心中一沉,知道此事若闹大,恐怕难以收场。她正欲追出去,在山间将这些差役灭口,却被徐秋拦住了。
徐秋说自有办法。
当那些差役真的领着七风城的大捕头过来了,定睛一瞧,大捕头带来的人中除了安然这个实习捕快外,还一些打过交道的熟面孔。而茶舍里坐镇的,便是柳老太和一位神戟堂的老教头。
这一看,双方全是熟人,就那些个差役是不明就里的外来人。
但说这间茶舍有神兴宗的老前辈罩着,那些差役也不得暗恨踢到铁板了,毕竟就是皇帝也是要倚仗神兴宗管理江湖琐事。所以这些差役在柳老太与七风城捕头双方联合的正义指摘下,不得不给茶舍赔付了双倍茶钱。
事后,柳老太不禁感叹,世道江河日下,庙堂之上朽木蛀空。即又讷讷自言,"当年天子定鼎时,何曾想过现在连差役都敢挟令逞凶?"
69. 第六十九章 超闲老太婆
天朗气清的早上,宋玉拿着一根钓鱼竿就出了门,竹篾编的鱼篓在她肩头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沿路的店铺早已开门,蒸笼里飘出热腾腾的香气,混着早市的喧闹声,将小镇的早晨染得热闹非凡。
宋玉亦挤进包子铺,跟宏嫂要了两个肉包子。
“潇姑娘,又去钓鱼啊?”宏嫂将包子递给她,笑着说:“今天可得多钓几条,我家那小子念叨你的银鳞鲫好几天了!”
“唉,好!”宋玉笑着应了一声。
现在宋玉在小风镇可是个出了名的“钓鱼佬”。她每天清晨出门,傍晚时分便会在镇子门口摆个小摊,售卖自己钓来的鱼。
虽然她卖的鱼不如镇东头老李家鱼塘里的鱼那样膘肥体壮,但胜在一个“野”字。对镇上的老饕们都说,宋玉钓的鱼烹出来的味道格外鲜美,和家养的鱼截然不同。尤其是她偶尔带回来的那些脊背带银线的异种,炖汤时连姜蒜都不用放,汤色乳白,香气扑鼻,喝一口便能让人回味半天。
宋玉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往猫猫山方向走去,寻到山脚下那块最熟悉的水域才停下。
放下鱼篓,她从里面取出鱼竿,却不急着下钩,而是从鱼篓底部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大网。
下网之前,她得先打个窝。
所用的鱼饵得是她当场手搓制作,从前随商队走南闯北,时常会在野外深山露宿。商队里有位齐师傅,除了擅长品鉴美食外,还做得一手好菜,钓鱼更是拿手绝活。经过他独特的手法调制鱼饵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这种香味在水中能传播很远,且附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吸引大鱼前来。
当然,这制作绝品鱼饵的特殊技法,也让宋玉偷摸着学会了。
打了窝,她熟练地将网撒开,网眼在晨光中闪着微光,继而悄无声息地沉入水中。
布置好渔网后,她又将鱼竿架在岸边,鱼钩上挂了一小块腌制的虾肉,随后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假装专注地盯着水面,实则在感察四周。
没过多久,她便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脚步轻盈地沿着小路往山里最深走去。
空置在此处的钓鱼位是不会引起路人的怀疑,路人见状却只会想钓鱼人不过因事暂时离开,很快会回来。
起初,柳老太也是这么想。但她不是路人,她是有心人。
一直有心留意宋玉的行动,奈何宋玉总是非常谨慎。
平日里,柳老太除了在镇里河边柳树下晒太阳与人唠点家长里短,便是帮人牵线做媒,或是调解镇上居民家的大小事。
可最近镇上居民家居乐业,就连那经常吵架的宏哥、宏嫂两口子都冰释前嫌,牵线搭桥的小年轻们也有快有了眉目,她这才有时间继续观察这个奇怪的姑娘。
她知道,宋玉此人修为不凡,且警惕性高。但在留意下,她也瞧出了几分端倪。
中午时分,柳老太本与一位老友相约在秋茶小舍聊天。
她注意到宋玉如往常一样,总是在这个客人最多的时段来帮忙。柳老太心中一动,当即声称有事,匆匆在茶舍外送别老友,随后悄无声息地进了猫猫山。
她远远看见宋玉的空置钓鱼位还在那片水域,但明明上游的水更“肥”,柳老太不信宋玉这个资深“钓鱼佬”会不知道。那么宋玉每次把钓鱼点空立在这,必定有缘故。于是柳老太决定趁宋玉不在,往附近探寻一番。
她仔细搜寻了许久,却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直到午后申时一刻,柳老太偶然听到林间传来动静,便立即隐藏身形。
只见宋玉背着一个大竹筐走来,竹筐未掩,里面装着几个中等型号的瓷瓶罐子。宋玉拨开几条藤蔓,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柳老太恍然,这山洞如此隐秘,难怪她之前找不到。
等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晚,宋玉却仍未出来。柳老太实在没有太多耐心,她悄悄现身,轻手轻脚地走入洞中。
山洞本就漆黑一片,再加上宋玉刻意布置的迷幻方阵,一般人入洞只会原地打转,最终无奈退出。
柳老太却一眼便认出这是神兴宗的中阶法阵。
神兴宗的中阶功法玄术,只有内门弟子才可学习。柳老太心中疑惑,难道这姑娘竟是神兴宗的正宗弟子?
她想起宋玉从前在茶舍平事时所用的功法路数,既有桃金府紫薇宫的,也有渡云剑派的,还有一些小众的路术。学术庞杂如此,柳老太本以为她师从某个江湖武馆,毕竟只有江湖武馆的教头才会来自五湖四海,教得杂一些。
可这样看来,这姑娘平日就是有意掩饰之举,柳老太对她越发好奇了。
眼下,这种基础法阵自然难不倒柳老太,她可无声无息就轻易穿过了法阵。
此时,才听得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从洞内深处传来。
夜明石的光芒洒满四周,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宋玉将这里布置得宛如一个室内小作坊,铁制的导管从石壁垂下,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石制容器,里面盛着散发着热气的液体。
然而,由于效率过慢,宋玉不得不在源头开凿,试图将石壁口子拓宽。但石壁坚硬无比,她已划崩了多把神刀,却依然坚持不懈地站在架子上,努力劈凿着。
正卖力干活时,宋玉突然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望向入口。
只见柳老太大大咧咧地站在室内,打量着她那些瓶瓶罐罐。
“呀!”宋玉惊得怪叫出声,瞬间汗流浃背。
柳老太却因她突然这一嗓子,全身打了个哆嗦,即愠怒道:“死孩子!鬼叫什么,吓坏老身了!”
宋玉咽了咽口水,心中腹诽:谁吓谁呢?
她手忙脚乱地从架子上下来,恭敬地问道:“老祖宗,您怎么来了?”
柳老太瘪着嘴,背着手,轻轻探身查看那些石容器里的黑色液体,还用手指拈了拈容器边壁上的残液。那姿态,仿佛一位高高在上、威严十足的视察领导,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炽魂浆’?”柳老太问。
“是。”宋玉点了点头。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毕竟是极为秘密的商机,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原来你每天神秘兮兮跑来这里,是为了弄这个?”柳老太终于解开了疑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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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对小风镇不利的事,她是可以包容的。
宋玉殷勤地笑道:“老祖宗,您也知道,我十分希望能定居在小风镇,可要在小镇买地置业,没有钱财可不行。要是真靠卖鱼攒钱,那得攒到猴年马月去了。”
柳老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寻思着说道:“这块地界早让那些商行探‘平’了,你倒是还能发掘如此隐秘的地方,找到的还是‘炽魂浆’,能耐不小啊。从前可不是走镖的吧?”
宋玉笑了笑,之前她对外说自己曾是镖师,如今被看穿也不打紧,另一种说法张口就来,“还真瞒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从前我是宝器店带队寻找物料的。”
柳老太看着她说话时神态自若,却总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看她做事的痕迹,确实有寻物收集的本事。她沉吟片刻,东看看,西瞧瞧,目光落在石壁上被凿花的痕迹上,说道:“这样不行啊,包裹‘炽魂浆’的石壁非常坚硬,你这样是凿,得凿几年啊。”
宋玉当然知道,但也没有再保险的办法了,继而相问,“那怎么办?”
“炸啊。”柳老太说得风轻云淡。
宋玉差点没一个趔趄坐地上,她解释说:“这我之前也想过,但我看山顶有几块岩石松动。一旦洞中爆炸,即便有法阵隔绝动静,山体震动也会导致外部山石滑落,外面也会闹不小动静。”
柳老太轻松地说:“只要你把握好剂量就行。”
“把握好剂量?”宋玉对此没什么经验,从前竞宝司的做法一向温和。但看柳老太这话说得气定神闲后样子,好像精于此道,便虚心请教,“这得用多少克的硝粉才算保险?”
柳老太也不吝赐教,徐徐道来,当即给她上了一课。可能是平时闲空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现在好不容易碰上许久无从聊起的专业性话题,她不得好好在小辈面前显摆显摆。
宋玉拜服,好奇问道:“老祖宗怎么也这么通晓炸石取宝的技法?难道从前也做过类似的活计?”
柳老太点了点头,声音颇为自傲,“没错!老身年轻时,曾奉前朝盛皇后之命,组建一支队伍,以行商的名义走遍大江南北,只为寻得稀世宝材增强‘泣鬼圣箭’,以镇宫殿。”
宋玉怔愣着看着面前的老太太,听着听着,脑海中翩翩翻过一本册子:《竞宝初典》。
此书是竞宝司在前朝成立时,由初代竞宝司指挥使所著,里面记载着一系列探宝心得流传至今。而著书者名叫:柳凌霜。
宋玉顿时双眼发亮,炯炯地盯着柳老太,难道她竟是传说中竞宝司的那位老前辈!
柳老太虽不知她所想,但见这小辈如此谦卑,便就善心大发,说:“这样吧,我那里有些材料,帮你制作‘炸管’。”
“好啊好啊!”宋玉心中大喜,“那就麻烦老祖宗您了,以后‘炽魂浆’所卖钱财,会拿一半来孝敬您!”
柳老太嫌弃地挥了挥手,“我哪是为了那几个子啊,完全是回忆起从前,一时技痒罢了。”其实心想:反正最近闲着也是闲着。
宋玉听罢,恨不得给她磕上几个头。小风镇人人都叫她“老祖宗”,果然是祖宗庇佑!
70. 第七十章 手艺人
来到小风镇已有些时日,宋玉却是头一回踏入柳老太的府邸。
她本以为,这位小镇上最大的房东,居所必定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然而,从前路过时,她只瞧见一座简朴的小院,心中不免揣测,或许内里别有洞天,精致非凡。
如今亲眼所见,厅堂之中陈设雅致,无一俗物,倒是透着一股清雅之气。后院竹林掩映间,一座小屋悄然矗立,十分别致。
屋前花坛生香,屋内则琳琅满目,各种炼制工具一应俱全,材料更是堆积如山。
宋玉不禁惊叹:“没想到,老祖宗还是个‘手艺人’。”
柳老太微微一笑,“早年确实沉迷于炼制各种器物,只是后来懒散了,这些东西堆在这已许久没动过。”
宋玉目光落在桌上那套鳄钳工具上,惊讶道:“老祖宗还擅长修复器具?”
柳老太自得一笑,道:“还行吧,曾在天火阁学过几年。”
宋玉闻言,不禁哗然:“能进天火阁已是非同小可,老祖宗真是十项全能啊。”
柳老太哈哈一笑,大方道:“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去便是。”
宋玉心中一动,思索片刻,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声音有些低沉,“您看看,这枚戒指能帮我修修吗?”
柳老太闻言,心中异样,不及翻找硝粉,便转身望去。当她看到宋玉手中的‘龙鳞烛’时,不由睁大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接过,细细端详,声音微颤:“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宋玉不再隐瞒,坦然道:“三年前,得太上皇口谕,集结队伍重组竞宝司,寻找‘神君舍利’。”
柳老太惊讶地看着她,终于弄明白了她的身份,不禁恍然大悟。虽不知详情,但想来宋玉曾是太上皇身边之人。太上皇驾崩后,其身边人不是遭通缉,便是被问罪下狱,皆因太上皇生前与皇帝不睦之故。
柳老太这才晓得宋玉隐姓埋名、隐居于此的缘由。她沉吟许久,摩挲着手中熟悉的物件,问道:“那你……可曾找到‘神君舍利’?”
宋玉摇头叹息:“未曾……”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找到了金开元皇帝的棺椁。原来他的尸身落在深峡之中,化作善水,形成了一面湖泊。我机缘巧合下,深入湖水,无意间落入一处幻境,目睹了金开元皇帝生前的许多事迹。”
柳老太听罢,深感玄妙,却无不信。她追问道:“可曾见过盛皇后?”话刚出口,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宋玉坦然点头:“盛皇后功在千秋,晚辈由衷敬佩。”
柳老太想起宋玉的字迹酷似盛皇后,原是历经这般奇妙的际遇。她紧紧握住宋玉的手,那双年迈的眼睛异常有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
她柳凌霜跨越两个朝代,活了两百年,世间罕见的长寿之人。正因如此,她身边的爱人、亲友相继离去,最终只剩她孤身一人。每当话提从前,无人回应,若非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便难以体会其中的“笑、苦、恨、泪”。
而宋玉,曾亲眼见过那些往事,亦能对柳老太的所言感同身受。
那一天,明媚的阳光下,她们终于能敞开心扉,畅谈许久。
在柳老太的悉心指点下,宋玉连日赶工,终于制成了一批炸药竹管。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派上用场。
何谓合适?宋玉心中早有计较。
她打算在傍晚时分行动。
那山洞地处偏僻,虽有一条小路蜿蜒而过,但平日里除了偶尔路过的樵夫或商旅,鲜有人迹。等夕阳西下,暮色四合,这条小路更是显得荒凉寂寥。没有紧要之事,无人会在这时赶路。
因此,傍晚时分行动,既能避开耳目,又不至于伤及无辜,实在上佳之选。
时辰虽定,日子却迟迟未决。只因春日渐暖,路上商旅渐多,秋茶小舍的生意也随之红火起来。
店中唯一的伙计沈无忧时常不见踪影,他总爱往外跑摸鱼,宋玉就好奇他摸的什么鱼。
一次跟踪才知,这小子躲小树林里练功来着。林中泥地上用树枝划满了密密麻麻的功法心得,显然对修行痴迷至极。
徐秋曾说沈无忧从前练功不慎出了岔子,伤了脑子。自那以后,柳老太便时常给他安排各种杂务,试图让他远离修行,免得再出别的什么岔子。给他介绍安然,也并非指望他能娶上个媳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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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过是希望他能多与人接触,不再那般自闭沉迷练功。
而自从安然当了捕快后,鲜少有空来找沈无忧。沈无忧却时常念叨着她,甚至萌生了去七风城当捕快的念头。
徐秋见状,心中不免忧虑。她知道,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走,任谁也拦不住。于是,她托人四处寻找帮工,以填补沈无忧的空缺。
在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宋玉只得整日待在茶舍帮忙,且忙得不可开交。
柳老太几次悄然询问宋玉何时能动手。
宋玉心中惊愕,暗想这老太太怎嫩闲的!
但机会总会到来。
这天傍晚时分,秋茶小舍的客人已散去大半,门外忽然来了六名差役,押解着一辆囚车。
自从上次那五名差役闹事后,徐秋便求柳老太出面,又花费了些许钱财打点神戟堂的老教头,终于求得一面神戟堂的黄色三角小旗。
如今这面小旗高高挂在店门口,江湖中人见了,皆知此店有神戟堂庇护,再不敢轻易生事。
此番来的这六名差役却与往日那些嚣张跋扈的官差不同。他们面色冷凝,神情中透着几分谨慎,似乎并非来惹事,反倒像怕别人给他们惹麻烦。
他们并未进店,只站在门口路边,招手让店小二端茶出来,显得十分匆忙。
宋玉端着托盘走出,将茶水一一递上。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辆囚车,只见车内只押着一名犯人。
单薄的白色囚衣上血迹斑斑,手脚被铁链锁住,甚至连琵琶骨也被铁钩穿透,显然受尽了酷刑。他的头脸被麻布袋罩住,不见天日,显得极为凄惨。
“用不用给他一口茶水?”宋玉想,差役押解犯人,总不能让犯人死在半路。
一名差役摆了摆手,冷冷道:“不必。这人厉害得很,手脚被打残,修为被毁,却偏偏死不了。少一口茶水,也无碍。”
宋玉闻言,心中暗自惊讶。他究竟犯了何等重罪,竟被如此残酷对待?
但这些与她并无干系,在送走这批差役后,她迅速收拾妥当,直奔猫猫山。
柳老太早已等候多时,见宋玉终于行动,顿时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
71. 第七十一章 是意外
三天前,七风城附近的山体发生了小规模的山石脱落,衙门派人前来勘察,并在山间入口的小路上立了一块醒目的告示牌,警示行人注意安全。因此,山间的小路近日几乎无人行走,就连平日里进山砍柴的樵夫也都绕道而行。
宋玉心中暗自庆幸,若是她在山洞中不慎弄出过大的动静,完全可以推诿为山石自然脱落,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为了以防万一,宋玉早已将这一批收集好的‘炽魂浆’送往百炼堂换了银钱。即便这次炸药威力过大,导致山洞坍塌,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当宋玉将炸药布置完毕后,柳老太突然提出要亲自引燃炸药,说是想回味年轻时执行任务的感觉。
宋玉心中暗笑,果然人老了就像小孩一样,越是年纪大,越喜欢做些冒险的事情。她也没多说什么,任由柳老太去做了。
“三、二……”柳老太手指轻轻一弹,一朵火花在她指尖跳跃。
当“一”字刚出口,宋玉立刻打出一层防护罩,将自己和柳老太牢牢包裹其中。
一声轰天巨响,岩壁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炽魂浆’并没有如预期般如泉涌般流出,依旧是一滴一滴缓慢地滴落。显然,‘炽魂浆’的源头还在更深处。
于是,她们决定再炸一次。
第二次爆炸后,豁口扩大了一些,点滴终于变成了细流。宋玉和柳老太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柳老太兴致勃勃,想要乘胜追击,再炸第三次。
“且慢!”宋玉突然出声阻止,眉头紧锁,“老祖宗,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山好像在晃?”
柳老太脸色一变,立刻反应过来,“快走!”话音未落,她已经抢先一步朝洞口飞奔而去。
宋玉紧随其后,心中暗自惊讶,这老太太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恍若一支离弦的箭矢,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林间,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片山林。山上的巨石在余晖中闪闪发光,像个金球正从山顶滚落下来。连带着半山腰的软泥、树木和碎屑也一股脑地滑了下来,动静之大,仿佛整座山都在崩塌。
由于塌方发生在山体的另一侧,暂时还殃及不到宋玉和柳老太所在的位置。两人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既震惊又庆幸。
“啊……”
突然,一声惊呼从远处传来,宋玉和柳老太这才回过神来,心中顿时一紧。
难道伤及了路人?
她们迅速跑到事发地点,发现山上的石头和泥土暂时停止了滑落。原本狭窄的小路被巨石和泥土彻底掩埋,而巨石下、泥土中,竟然压着几个人。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几个人正是先前路过茶舍的那几名差役。他们的身下已经渗出了一片血迹,显然凶多吉少。
那边路旁的树下,一名差役由于在事发时正看管着停在那里的囚车,侥幸逃过一劫。
当看到同伴被埋,他惊恐地大叫着跑过去,想要将他们挖出来,但手中却没有工具。
就在这情急之时,宋玉和柳老太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刻毫不客气地喊道:“快过来帮忙!”
宋玉和柳老太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上前察看。差役知道同伴被埋的具体位置,指挥她们用树枝挖掘。
柳老太并没动弹,看着这光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目光在四周扫视,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色包裹上。
她几步跃过去,刚拿起包裹,就听到差役大喊:“放下!别动!”
话间,包裹里的东西就已经掉落出来。
是几支粗大的竹管,竹管头部还带着引线。宋玉一眼就认出,这是炸药,且份量不少。
宋玉心中疑惑之际,就见那名差役已经举刀朝柳老太劈了过来。
然而,他还没冲到跟前,一颗巨石突然从天而降,正正砸在他的脑袋上。
差役瞬间倒地,脑袋上的鲜血喷涌而出。
宋玉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柳老太一把拽到一旁。紧接着,更多的碎石从山上滚落,泥土和树木碎屑也纷纷滑下,就连树下的囚车也被推倒了。
几息之后,碎石和泥土终于停止了滑落。
宋玉这才敢喘口气,焦急地说道:“糟了糟了!死人了,还是官差!全死光了!”
“你冷静一点!”柳老太依旧镇定自若,“这其中或许另有蹊跷。”
宋玉怔怔地看着柳老太。
柳老太面不改色地翻查那个黑色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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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里面还有好几管炸药。
宋玉冷静下来,心中的疑问也随之脱口而出,“这些人怎么也带着炸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柳老太看了看那惨烈的山体塌方,目光又转向树下翻倒的囚车。囚车翻倒后,车里的囚犯也滚了出来。由于身体被束缚,连琵琶骨也被钉着,他痛苦地挣扎着,一时半会儿无法起身。
“他们不走官道,反走这荒郊小路……且路口还立着那么一大块告示牌……”柳老太推测道:“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是故意进来的,或许也想炸山,目的是为了制造意外,处理掉他。”
说着,宋玉目光落到那名趴在地上的囚犯身上。
即使差役押送流放犯远艰难,也没胆子做杀人敷衍职务之事。指不定这犯人得罪了哪位高官,便是这些差役的顶头上司指使他们这么干。
宋玉心头一惊,低声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们撞破了这件事,会不会惹上麻烦?”
柳老太将包裹一扔,“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并没有人知道我们今天进来过。我们从茶舍出来后,你就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去了。”
宋玉连忙握住柳老太的手,轻声说道:“哎呀!我的老祖宗,待会儿我给你炖鱼汤喝。”
柳老太抚了抚她的手背,“好孩子!”
话罢,柳老太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抬手一指,“你先把他处理掉!”
宋玉顺着她的示意,转头望向那名俯地挣扎的囚犯,心中顿时犯了难。
“你没杀过人?”柳老太问道。
宋玉看着柳老太,眼神十分清澈。
柳老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总有第一次,也不用那么血腥。你过去把他踹进河里就好。”
“哦!”宋玉点点头。
为了把这场意外做实,也为了不让她们出现在此的事情泄露,更是为了将来能顺利过上美好的隐居生活,她必须这么做!
宋玉眉目一瞪,提起汹汹的气势,朝那囚犯走去。
先是抬脚踹了一下那人的臂膀,那人吃痛地叫了一声,整个人翻了个面。当他仰面朝天时,脸上遮着的布袋也脱落下来。
宋玉只看了一眼,顿时双目圆睁。
“弛……弛巍!”
72. 第七十二章 非医科圣手
夜色如墨,风卷着枯叶在柴房的屋顶盘旋,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茶小舍已经打烊,徐秋早已离开茶舍回到了家。只是她不知,在她离开后不久,后院的柴房内,悄悄亮起一盏昏黄烛灯。
脚踩在地上树枝杂物之声,终于让弛巍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烛火摇曳,映照出宋玉友善的笑脸。
弛巍的脸色更显苍白,“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大的仇怨吧?”他的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宋玉笑容里有几分心虚,之前的确是她一脚把他踹晕的。
“我也不知道囚车里的是你啊。”宋玉说得理所当然,“我还想着既是朝廷要犯,死了也就死了,但一看是你这位功臣良将,这不是给你救了回来吗?”
“功臣良将?”弛巍本想自嘲地笑笑,却发现提气时胸口气息紊乱,疼痛感突然上升。身上枷锁虽已尽除,但是双肩胛骨上伤口狰狞,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像被重锤击打,他不得不沉下心来调整气息。
在此期间,他还不忘打量着四周,柴火堆、木板架,自己则是被安置在了干草堆上,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环境,却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至少,还活着。
宋玉坐在一旁,手中捣鼓着一些药物,药味浓烈刺鼻。
“你也知道我是因什么下狱的,还救我,不怕惹祸上身?”弛巍声音平淡。
宋玉将烛火引入药碗里灼烧,手法略有生疏,但好在火候控制得正好,浓烈的药味扩散在屋子里。
“大家都知道你为人,你是不可能通敌叛国的。现今朝廷形势复杂,并不是每一下狱的人都是作奸犯科者。”沉吟了一息,她又说:“上次你给银子雇我保护你的两个义妹离开,但事与愿违。后来也没退你银子,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吧。”
“行!”弛巍闭了闭眼,“这天大的人情,只要有命在,我将来定还给你。”
宋玉不置可否,轻轻扬了扬手上的药碗,此时碗里的火焰已经熄灭。
弛巍见状,深吸一口气,“来吧!”
话音刚落,宋玉用竹片将炙热的药膏抹在了他左边肩胛骨的创口上。
热辣刺痛的感觉让身体猛地一颤,不由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凝结成珠,顺着脸颊滑落。
宋玉的手指微微颤抖,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但转念一想自己并非什么医科圣手,也就释然了。
但弛巍释然不了,一块更炙热的药膏贴到了他右边的肩胛骨上,疼痛来得更加猛烈,仿佛肩胛被燃烧起来,热辣辣的刺痛直冲脑门。
他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依旧忍着一声不吭。却突然眼睛一闭,不省人事。
宋玉惊得站起身,心想莫不是让她给医死了吧。
探了探鼻息,晕了过去而已。
她从脚边药箱里找出一瓶‘愈灵剂’,心想还没完,接下来的药更猛。
他晕了也好,晕了就不会觉得痛。
随即,药水浇在弛巍左肩胛的药膏上。墨绿色的药水与药膏融合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仿佛在腐蚀着伤口,同时一丝白烟从此处升腾起来。
宋玉运功于手,将这丝白烟压入弛巍的体内。
夜深风更狂,树枝在屋顶上扫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弛巍的身体猛地一僵,竟是疼醒了过来,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连说话都快没有力气了,但有些话在此时不吐不快。
只听他声音断断续续,“你……你就不能……给点‘无痛散’吗……”
宋玉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大半夜的上哪找‘无痛散’?店里只有这些了,你将就着用吧!”
说罢,手中剩下的药汁直给右肩胛的药膏上。
药水与药膏的剧烈反应,让他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就连这夜风都快要被痛苦的声音撕裂。
宋玉吓了一跳,终于找回一丝愧疚感,“忍一忍吧,伤口很快会愈合的!”
然而,弛巍已经听不清她的话,他的意识在疼痛中逐渐模糊,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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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无尽的黑暗。
“嘶!”
窗外,柳老太不忍直视,即转身背过手去。
见宋玉终于出来,柳老太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并横眉厉目地说道:“死孩子,你这是自找麻烦!”
宋玉反手抱住柳老太的手臂,“您还记得吗?前段时间,弛巍下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咱们小店的茶客都在议论。那时您还感慨,说他战功赫赫,忠勇为国,却遭皇帝猜忌,真是令人寒心。”
柳老太闻言,转头往窗里瞧了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曾经威震边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如今却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确实令人唏嘘。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柳老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目光锐利地扫向宋玉。
宋玉摊了摊手,“我和他只是认识,并无深交。不过他的义妹是我的好友,所以您让我踹他下河,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柳老太听了,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宋玉的解释并不信服。她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他的身份太敏感,若是被人发现,咱们整个小风镇都得遭殃!”
宋玉连忙赔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不过您放心,这里还不在小风镇的地界。况且,我只让他在此休养两天,等他能走了,我自然赶他走。”
柳老太脸上的怀疑之色并未消散,她瞥了一眼窗里,“他的伤势显然不轻,修为还被废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
宋玉皱眉想了想,说:“就两天,两天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是他不走,我把他扔山里,让他自生自灭去。”
柳老太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过两天他要不走,你也别回小风镇了。”
“是是是!”宋玉点头哈腰,搀着柳老太往厨房去,“昨天钓了两条大鱼,银线背的,可漂亮了!桶里养着呢,我给您炖汤喝。”
柳老太面容松了下来,嘴角亦带几分笑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宋玉一脸恭维,“本就是应该的……”
73. 第七十三章 皇城巡检
秋茶小舍的后院柴房突然多了一个人,这让徐秋感到非常惊讶。
她眉头微蹙,目光在宋玉和那个陌生男子之间来回游移。
宋玉见状,连忙解释道:“徐姨,这人在投奔七风城亲戚的路上遇到了贼人打劫,我也是昨晚钓鱼回去的路上偶然遇见他,他向我求助……”
见徐秋脸上依旧带着狐疑之色,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说来也巧,他跟我一样,也是渡云剑派的弟子。只不过他出师早,我拜师晚,昨晚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想着都是同门,我就自作主张将他留在这里了。如果徐姨介意的话,我这就打发他走。”
徐秋连忙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不是那个意思!既然是潇姑娘你的同门,倒也能行个方便。只是……”她说着,目光落在弛巍身上,仔细打量着他。虽然他的衣衫已经换新,但肩膀上缠着的纱布仍隐约渗出血迹,显然伤得不轻。便提议道:“他伤得这么重,不如把他送到镇上找李大夫看看吧?”
宋玉当然否决了这个建议。小风镇人多眼杂,并不是个好去处。她摇了摇头,“他的伤不碍事,我弄了一些药,给他养两天就好了。”说着,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柴桩上,忽然灵光一闪,继续说道:“还有,他身上的盘缠被劫光了,也是没钱找大夫的。我们也不是白白给他赠药治伤,这不是茶舍缺个砍柴的么?正好让他出出力。”
徐秋听了,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她转头看向弛巍,虽然他人高马大,但此刻脸色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她有些担忧地问道:“这能行吗?”
弛巍却在这时开口了,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坚定,“我可以的。”
他扶着墙,勉强走到门前,一步步挪到院中。尽管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渗着冷汗,但他那双剑眉紧紧拧住。
终于,他拿起了靠在柴堆旁的斧子。
区区两斤重的铁斧,在他手中却显得无比沉重。他的双手颤颤巍巍,怎么也无力将它扬起。
“唉唉……”徐秋看不下去了,连忙对宋玉说道:“先别让他干了,等伤好了再说吧。”
宋玉见徐秋松口,便也见好就收,点了点头:“也好,等他伤好些再说。”
正值中午,前店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是来了客人。徐秋赶忙往前店去招呼,杂乱的后院便只剩下宋玉和弛巍二人。
弛巍早已体力不支,倚着柴桩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宋玉凑了过去,蹲在他身旁,“刚刚至少能站起来了,别灰心,再换几次药,会好的。”
弛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她上药时的粗暴手段,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你,多亏你了!”
宋玉笑着摆摆手,“别客气。”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要不要我给陶戈传个信?夏晶和夏莹现在可能还在奇川呢。”
“不必了,我现在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个麻烦。”弛巍摇摇头,语气坚决,“我自有打算,过几天我行动自如,自会离开。”
宋玉好奇地问道:“你要去哪?”
弛巍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坚毅,“我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是我能力不济,也是皇上受奸佞所蒙蔽。我必须想办法将实情呈告皇上。”
宋玉听得一愣,心中暗忖:盛徽宇能把他下狱,便已经不再相信他。实情是怎样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沉吟了几息,缓缓说道:“按你现在的情况,这事非常有难度。”
弛巍点点头,倒也不太在意的样子,“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自有办法。”
宋玉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人。他不仅身受重伤,修为也尽废,已与普通人无异。然而,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丧气或愤恨,反而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他似乎看出了宋玉的疑虑,却没有介意,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管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只要活着,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宋玉看着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她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行吧。”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他成功吧。
七风城郊外,那座荒芜的野山在一夜之间崩塌。押送重犯的六名差役四死两失踪,就连囚犯也生死无踪。
由于此地偏僻,直到事发第二天下午才让路人发现报官。
七风城衙门立马飞书上报,安捕头也跃跃欲试要带领同僚们侦破此案,立个大功一件。
可是非常蹊跷的是,当晚得到皇城方面下令,只让他们先守住现场,事情另派人去办。
安捕头不能插手,自当不满。时隔三天两夜,其中一夜还下了大雨,现场早被冲刷得面目全非。
直到事故发生的第四天中午,皇城派来的两位巡检才匆匆赶到。
秋茶小舍便是这路途中最方便歇脚的地方。
安捕头早迫不及待在此等候多时了。
忌于巡检是从皇城而来,宋玉不好露面,只待在厨房烧水、备茶点,同时暗中运功来感知外间的动静。
阵仗不算大,两名巡检没有带随从协侍,均都轻装简行两匹快马。
安捕头在店外将二人迎进来,一进来没坐定,安捕头就忍不住介绍起事发地的方位和环境。以及准备了许多书面资料供他们参考。
但那两名巡检显得不慌不忙,且还要让他也坐一下再说。
安捕头想二位大人远道而来是该休息一下。
那两人交代徐秋备茶,还对茶叶多番挑剔,就连店里的茶点都全叫了一遍。
徐秋倒成了此间最忙碌的人。
宋玉也瞧出来了,朝廷内多是尸位素餐的家伙,而这二位疑似其中翘楚,便不多担心。塌方地早在事发后让她第一时间进行过精心的布置,就是安捕头亲自侦察,她也不慌。
直到午后三刻,两位大人才算休息好,发话去现场看一下。
安捕头将现场保护得再好,也架不那夜雨水侵袭,好在他有画本记录,可与他们大至说明。
山体塌方之处,泥土如潮水般倾泻而下,覆盖了那条通往深山的幽径小路,一直蔓延至路旁的小河边。河畔的草木被泥土掩埋,河道也被冲得一片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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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
之前捕快们在泥土堆中仔细搜寻,最终只发现了三名押解差役的尸体。另外有一名差役尸体是从河中捞起,其余两名差役的尸身却不见踪迹,众人猜测他们或许已被河水冲往下游。
至于被押解的囚犯,其囚车早已破散在河道边,囚犯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两名从皇城来的巡检在勘察现场时,不知何故,显得心不在焉。看到安捕头上交一个沾满泥土的包裹时也不意外,似乎对于里面藏着的炸药早已了然于心。
宋玉早也从弛巍口中得知,他被多方构陷,按律处斩。可实际上他的生死会影响前线军心,就有了流放六日荒一事。但他不死,某些人便会日夜不安。
六名差役便就是暗中得到上头的命令,在流放囚犯的过程中将他杀害,却要伪装成意外事故。于是,六名差役携带炸药,选中了这座荒山野岭,企图通过爆破山体,将弛巍掩埋于泥流之中。
然而他们也没有料到,自己在山外炸。同时还有人躲在山洞里炸,所以山体塌方的规模远超他们的预料,结果竟把他们自己也一起搭了进去……
两名巡检心想,这本就是一项秘密任务,任务完成后,那六名差役也难逃被灭口的命运。如今他们死得如此干净,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当天勘察完现场后,他们去义庄装模作样检查了三名差役的尸体,便打撤离。
安捕头不明就里,尽责劝说道:“两位大人,此事关乎重大,那被押解的可是重刑犯,若就这么草率了事,只怕日后会留下隐患。依我看,大人不如再多留几日,仔细勘察一番。我愿亲自带人下河捞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绝后患!”
两名巡检却不以为然,若是那失踪两个差役还活着,自然会回去复命。或是那囚犯没死,没死也没用了,人人都知道他修为尽毁,早就废人一个。要不是皇恩浩荡,他早就被处决了,要真没死,也是不足挂齿的人而已。
他们看这天色已晚,待进入七风城恰能赶上红楼夜宴,因此,巡检冷冷说道:“你这小城捕头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了,此事既然是意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莫非你以为我们查不出什么名堂来?”说完,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就跟安捕头之前预想的一样,此事的确另有隐情,虽很想问个明白,却也深谙官场复杂,当即就闭了嘴。
可是安然却满心愤懑。
作为捕快界的新人,她平日里只能在七风城的大街小巷巡逻,大案要案从未轮到她插手。此次协助上头派来的大人办案,本以为能有所作为,却不料大人如此敷衍塞责。
她心中不服,私下请示安捕头,让她跟同僚们去河水下游捞人。
安捕头并没有同意,他知道这或是徒劳。
实情也确如他所料,不说那囚犯并未死去,两名失踪的差役,也早被宋玉深埋于山中数丈之下,只为营造出差役和囚犯都被河水冲远无踪的假象。
如今,战事紧,世道乱。皇城的注意力早已被诸多大事牵扯,又怎会将这小小的塌方事件放在心上?
74. 第七十四章 野人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茶舍后院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弛巍站在柴堆前,手中握着的斧子有些陈旧,但斧刃依旧锋利,刃上泛着微弱的寒光。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可每一斧子落下,都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道。
木柴终于应声而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玉站在厨房后门门口,眼见他伤势恢复神速,十分惊讶。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嘛。”宋玉笑道。
“托你的福!”弛巍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却如深潭般沉静,看不出丝毫颓废之色。
宋玉走近几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是在打量他的神情,“你的修为被毁,按理说,即便能活下来,身体也会弱于常人。可你却能这么快恢复行动,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你修习的是什么功法?”
“神兴宗内门弟子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弛巍神色平静,举手一劈,斧陷柴木之中。
宋玉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修为被毁,对一个修者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你倒是看得开。”
弛巍抬起头,目光直视宋玉,“遇到问题,就想办法解决问题,看不开也没用。”
宋玉突然笑了一下,这句话她小时候听过,好像是哪位神兴宗内门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那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是莫京啊。”弛巍提醒道。
“哦哦哦!”宋玉想起来了,是一位名叫莫京的老师。
弛巍回忆起来,“我这位师兄也熟读兵法,却常年耽于课堂,可惜了他一身才学。”
“不是!”宋玉抓住他话中重点,“我们叫莫京做老师,你却叫他做师兄?”
弛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我叫他师兄,你师父度尺也叫他师兄。”说到此,他有些兴致地指了指宋玉,“按同门辈份算,我可比你长一辈。”
“说这些?!”宋玉冷笑一声,“现在我可不是宋玉,你也不能还以弛巍的身份示人。还长辈呢!”
弛巍却鼓励她,“事在人为,现在局势紧张,若你能投身正道,做出一番贡献,将来何尝不能光明正大重回皇城。”
宋玉嘿嘿一笑,“我才没那么伟大的理想,我只想在这小地方苟活一辈子。”
弛巍对她此言颇为无奈,他笑着摇了摇头,手中斧子劈落,木柴在木桩上脆响四散。
宋玉越看越觉得奇怪,想起那天带他回来时,曾探查过他的身体状况。丹田受到重创,修为自然消散。想要恢复如初,绝非易事。更何况当时只有半条命的他,经过几天休养就能行动自如……是那两个铜板换的伤药有奇效?还是自己在医术方面天赋异禀,妙手回春?
然而,随着斧子声声落下,宋玉看到柴堆已经堆起高似小山坡。
这事回想起来,总觉得天方夜谭般荒谬。宋玉可以断定,这人身上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时,厨房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那青年身穿粗布短打,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颓丧之色。
“宋玉!”还没看见宋玉,他就开始嚎上了,“我当不了捕快了!”
宋玉一惊,转身回到厨房里,看到来人正是沈无忧,他不是说前几天已经经过考核,当上捕快了吗?
沈无忧为了时时能见到安然,也跑去衙门报考了捕快一职,以他的修为很轻松能够通过。但是当一名捕快,单单只靠修为是不够的,还需要处事的能力。
明显,才上职几天,人家就看出了问题,除了武艺高强,功法解说得头头是道之外,别的东西他几乎不会。就连沟通也成问题,实是死脑筋,转不过弯来。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内,为此,柳老太曾还帮沈无忧几次奔走,以拉拢关系,可现在看来,还是徒劳。
宋玉开解道:“无忧,当捕快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你修为不俗,何必非要执着于此?”
沈无忧眼中满是沮丧,“可除了捕快,我还能做什么?我不想再回茶舍打工了。”
虽不情愿,但来都来了,还是要干活的。沈无忧已经卷起袖子,熟门熟路往后院去,平日就是他负责砍柴的活。
当看到站在院中的弛巍时,沈无忧愣住了。
“他是?”沈无忧问,其实看见他正在劈柴,似有些明了。
宋玉怕他明白不过来,直说:“他是茶舍新请的帮工。”又向弛巍介绍道:“这是沈无忧,从前茶舍的伙计。”
弛巍放下斧头,对他抱了抱拳。
“啊!就连这里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吗?”沈无忧很焦虑。
可能是因为弛巍之前就因为下狱重伤等事,形容憔悴,衣发未作梳洗,胡子拉碴,现在形象及其狼狈。沈无忧口无遮拦,大叫道:“你这哪找来一野人啊!”
宋玉一掌轻拍在沈无忧肩头,“瞎说什么?”
沈无忧自知又失言了,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弛巍尴尬地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就当听不见,拿起斧头继续砍柴。
宋玉将沈无忧拉到前店。
正值午后,店里客人稀少,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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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清闲。宋玉叫让沈无忧坐下,好好聊聊。
沈无忧一脸苦恼,连喝茶都显得索然无味。
宋玉轻声开解道:“如果你不想回茶舍,不如多在七风城转转,说不定能找到新的机遇呢。”
沈无忧苦闷地摇头,“转了好几天,可是安然让我没事别瞎转悠。”
宋玉顿时明白了,安然身为捕快,每天都要在七风城巡街。而沈无忧则无所事事,整天跟着她。所以现在他是被安然撵回来了。
正所谓‘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话才刚说完,店门的门帘便被掀了起来。
安然一身捕快服,英姿飒爽地走了进来。
沈无忧一看到安然,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安然,你怎么过来了?”
安然先和宋玉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回答他,“我说今天巡逻的时候不见你,原来你在这?”
沈无忧讷讷说道:“不是你嫌我烦,叫我从哪来回哪去的嘛?”
“你……”安然欲言又止,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行了,知道你在这就好,我先回城了。”
宋玉看出,安然是今天突然没看见他,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才特意跑来一趟。
但沈无忧傻傻不知道,他委屈地说:“可是我回来了,茶舍也不需要我了。”
安然问:“怎么了?”
沈无忧快要哭了,“茶舍已经请了新的帮工,他们宁愿要一个野人,也不要我,我真的无地自容了!”
“野人?”安然更疑惑了。
宋玉心中一紧,虽说前段时间的塌方事件已经过去,但此事在安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能因为立功心切,前几天安然还悄悄到小风镇走访,试图找出一些行迹可疑的陌生人。
“是茶舍新请了个帮工而已。”宋玉连忙解释。
“哦?”安然来了兴趣,已经往厨房走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个‘野’法!”
宋玉若是拦下她,反而更显得可疑,她只能高声说话,好给后院里的弛巍提个醒。
“别听无忧胡说八道,那人只是形象粗犷了一点,就叫人家‘野人’……”
宋玉的话还没说完,一行三人便到了后院,然而弛巍早已不在院中。
沈无忧纳闷,“那个野人呢?”
宋玉笑了笑,掩饰表情的不自然,她指着堆成小山似的柴堆,“可能做完活计,外出休息去了吧。”
“哦。”对此,经常外出‘摸鱼’的沈无忧深表理解。
安然便也无可奈何了。
75. 第七十五章 万象武籍馆
晌午的阳光格外的好。
宋玉从百炼堂出来时,心情也非常舒畅。
‘炽魂浆’经过多日来的采集,差不多已经将源头采尽,换到的钱财也不少了。
她已经向柳老太这位大房东打听过了,小风镇东边一处旧屋出售,价格很公道,只需简单修缮便可入住。
想到这,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屋前花草芬芳,屋后幽竹小径,清晨听闻鸟鸣,夜晚仰望繁星……
“宋玉!”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玉转头看去,沈无忧携着安然从人群中向她走来。
今天的沈无忧一身素色长衫,感觉都有几分斯文秀气。安然则没有穿着捕快服,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发间虽只简单插着一支木簪,亦不碍她青春可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宋玉迎上前去。
安然笑道:“我今天休沐,约了无忧出来逛逛。”说着,她问道:“刚看到你从百炼堂出来,想买什么物件?”
宋玉摇了摇头,轻笑道:“没那个打算,我只是随便逛逛。”
“说起武器铺。”沈无忧看着百炼堂的招牌,来了兴趣,“百炼堂虽好,却比不上从前的千机武器铺。那才叫真正的名店呢。”
宋玉听闻,怔愣了一瞬。
“可不是么!”安然接过话头,“千机武器铺的老板沉老爷子,可是从天火阁里出来的,真正的炼器大师。他打造的兵器,连江湖上那些大人物都趋之若鹜。只可惜三年前那场变故……”
说到这,沈无忧有些愤慨,“万山贼人投毒,七风城死伤大半,沉家上下也无一幸免。”
宋玉心头一滞,转移话题道:“对了,前几天听说你去武馆当教头了,还顺利吗?”
“唉,可别说了!”沈无忧看起来很无奈。
安然似乎知悉内情,见他如此,却是觉得好笑。便替他回答,“他呀,去了没几天就让人辞退了。”
原来,沈无忧进入武馆做教头,并不自知新人就当谦卑的道理,他觉得老教头的功法实在不堪入目。出言指点,反倒让老教头觉得被驳了面子。
安然噗嗤一笑,对沈无忧说:“你呀,就是太直来直去。那老教头在武馆几十年,你一个后生晚辈,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功法不行,他能不生气吗?”
沈无忧忙道:“但我也没说错啊,后来我们比试了一场,我赢了呢!”
安然又说:“结果第二天就被人排挤得待不下去了。”
沈无忧并没有放弃辩驳,“好在万象武籍馆的老板赏识我,请我去修书。”
宋玉十分意外,他还能有这收获?
不过想他从前在树林里摸鱼练功,地上用树枝划得密密麻麻的功法心得,想是对此道有所研究的。并且平日他一人沉浸修书,不用与人产生不必要的交流。这份工作的确非常适合他。
“呐,就是这啦!”
经沈无忧的提醒,宋玉才惊觉,他们三人一路说,一路走,正好就走到了万象武籍馆门口前。
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万象武籍馆"五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
宋玉并没有记错,这万象武籍馆的前身就是千机武器铺。
虽然门庭焕然一新,但门前两尊熟悉的石狮子还在,只因年久,变得有些陈旧了而已。
店内一排排高耸的书架,檀木打造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典籍。有的书页泛黄,显然年代久远。有的封面崭新,墨香犹存。其中有常见功法,也不乏珍藏着不少绝版秘籍。功法种类更是包罗万象。
江老板年过五旬,身材微胖,总是笑眯眯的。他最爱结交江湖豪杰,无论对方是名门正派还是旁门左道,只要志趣相投,他都以礼相待。他常说:“武学之道,贵在交流。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除了沈无忧,江老板对安然也是熟络得很,只因安然已是他的老主顾了,从前在他店里购得不少绝版书籍。
熟人到访,店中此时也不忙碌,江老板便邀三人去铺子后院品茶小聚。
时隔多年,宋玉再次踏入这个小院,心跳不由加速。
庭院里的最瞩目的凉亭依然伫立在中央,小小的池塘边还是那一株垂柳。当微风拂过,条条柳枝宛如绿色的丝带,飘摇游曳。
江老板将三人让进亭中茶几落座,并命人送来茶水点心。
江老板很能聊,天南地北,总有话题。
宋玉却是看着池塘里游动的几尾锦鲤,在阳光的照耀下,它们是的鳞片闪闪发光。让她想起小后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大人们在庭中喝茶聊着生意,她则和沉韫在那池边柳树下玩耍。
“阿玉,你看。”那个少年捧着一汪池水,水中有几条小鱼游动,“这是新孵出来的小鱼苗,等它们长大了,我就送你一条。”
“真的吗?”女孩踮起脚尖,“我要那条红色的!”
少年笑道:“好,就给你红色的。”
阳光洒在他清澈的眼眸中,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今夏初听蝉鸣起,宋玉回过神来,只觉物是人非,不免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就在宋玉暗自感慨,江老板与安然讨论着近日热书时。
一墙之隔传来一阵嘈杂声。
“那边是乔安街,几位朝廷要员的宅邸就在那。”江老板解释道:“不过他们获罪后,宅子就被封了。这些日子总有人来查抄,闹出不少动静。”
朝廷八卦敏感,江老板也不好多说,只对他们劝茶,并继续展开刚才世面出售热门书籍的话题。
宋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将长街隔绝的那堵墙。
江老板不想提关于乔安街的事,但乔安街的动静就没消停过。
安然是捕快,对于异常动静自然有些敏感,“听这阵仗,应不是有人来查抄,像是闹贼了!”
话罢,安然几步快走,来到墙头轻易跃了过去,沈无忧和宋玉紧随其后。
“嘿!这年轻人!”江老板看着他们这么离开,也想跟上凑凑热闹去,只是一站起来,才惊觉腿抽筋,不由扶着桌子‘唉唉’痛叫,放弃了跟随的打算。
乔安街以前为官员府宅,街上自然繁华,但因连续抄家,弄得附近人心惶惶,此街也就变得萧条了。
这同时也吸引了一些地痞流氓。
毕竟这里的府宅曾经辉煌过,就算里面的金银家私都已被查抄干净了,但就这朱漆大门是上等的建材,上面有些镶嵌的宝石装饰。甚至,他们还寻思那些官员会不会挖个秘密地窖,藏匿财宝。
所以可见,那些贴了封条的大宅门上坑坑洼洼,墙角破损严重。
“别跑!”安然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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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人铁铲一扔,更得加快步子跑路了。
他们似乎非常熟悉这条街的路况,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几人前后脚追出长街,没看到别人,却看到街口树下坐着一个面熟的人。
宋玉还没出声,就听沈无忧对她叫道:“这不是那野人兄吗?”
宋玉抚额,想这安然心思敏感,上次弛巍在茶舍莫名失踪,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就是茶舍新请的帮工?”安然问着,直径朝弛巍走去。
“没错,就是他!”沈无忧回答得斩钉截铁。
只见弛巍张罗了一个桌子在这树下,并立一旗子招牌,上书‘代写书信’四字。
他虽还是那满脸胡渣的模样,但衣服已经收拾齐整,朴素的粗布麻衣,全靠周身那不凡的气势撑着。让他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也教旁边的同行不敢轻易把这个新来抢饭碗的摊子给掀了。
“听说你在茶舍帮工?”安然亮出自己捕快腰牌,对弛巍盘查。
弛巍点头说‘是’。
安然又问:“叫什么名字,从哪来?”
“我叫沉心水。”弛巍回答,“是西风村人士。”
这个西风村安然有些了解,离七风城不远,村中人多爱来七风城做买卖或者找活干。
鉴于这人是在郊外山体塌方后出现在茶舍的,安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有没有带名碟?”
听她这一问,宋玉的心立马要提到嗓子眼,这可不好圆过去了。
弛巍却是镇定自若地从怀中拿出名碟,递给安然。
沈无忧探头观看安然手中名碟,笑道:“嘿!没错,安然。他不是你要找的可疑人员,他叫沉心水。”
弛巍温和地笑了笑,“即是潇姑娘的朋友,你们也可以叫我阿水。”
说罢,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向宋玉。
宋玉会意,朝安然点点头,“阿水很勤快,每天在茶舍砍完柴,还到城里来摆摊。”
既然如此,安然不疑有他,将名碟还给了弛巍。
安然转身对沈无忧和宋玉道:“乔安街的事我得马上回去衙门汇报一声。”
宋玉表示了解。
沈无忧则说:“我送送你。”却紧跟她离开了。
看那二人离开,宋玉依然站在弛巍摊前,观瞧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还挺齐全。
“阿水?”宋玉试探地叫了他一声,不由觉得好笑。
“你哪偷来的名碟?”宋玉悄悄问。
弛巍也不隐瞒,“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在乔安街十三号置有房产。”
宋玉纳闷,“不是被查封了吗?”
弛巍又答,“我这人喜欢未雨绸缪,当初置办房产的时候,就在家宅后院悄悄挖了一个洞,存储一些东西。”
宋玉猜,“其中就有这个假名碟?”
弛巍笑了笑,“这名碟可不是假的,三年前,万山贼人在鑫盛大规模投毒,死伤无数。便就有许多死者因各种原因无能登记,我也是恰巧碰上几例那没有亲属的,就将他们的名碟留用。”
宋玉豁然开朗,随即又问,“那你当初可存有金银?”
弛巍看着她,奇怪地笑了,“存了金银,我何苦在这摆摊?”
“哎呀!”宋玉讶然道:“你来真的?!”
弛巍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76. 第七十六章 嗜睡症
檐角雨水嘀嗒个不停。
秋茶小舍因为连日来的降雨,店里没有客人,却是迎来几个路过的乞丐。
说是乞丐也并不准确,他们从来不以乞讨维生,只是为逃避家乡战火,他们身不由己,远走他乡,才沦落到这般田地。
眼下,外面战争激烈,反王的铁骑踏碎了无数城池,所过之处,尽是断壁残垣。皇城虽还未陷落,却也岌岌可危,闹得是人心惶惶。
茶舍门前,经常可以看到像他们这样逃难的百姓路过,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甚至赤着脚,脚底磨出了血泡。孩童们饿得面黄肌瘦,满面惊恐之色。老人们拄着树枝做的拐杖,步履蹒跚,眼含泪光。
每每看到这些人,徐秋总是忍不住落泪,而后还拿出食物接济他们。
徐秋的茶舍本就不大,收入微薄。这些日子银钱没赚多少,还往里搭了许多。
“你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余力帮别人?”宋玉和她悄悄说道。
徐秋叹了一口气,一想到他们与乞丐无异的模样心里头就难受,“难说哪天外面打进来,我也和他们一样,自然也希望有人能帮帮我。”
宋玉沉默了。
雨未曾停歇,安然打伞而来,她的身上还穿着捕快服,应是还在当职中。
也不知她形色匆匆,是有什么事。
“怎么了?安然。”宋玉连忙迎上前去。
“你最近可曾见过沈无忧?”安然转身问道。
宋玉露出一丝困惑:“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难道武籍馆工作太忙的原因吗?”
安然摇摇头,“我去打听过,江老板说他奶奶帮他请假了,可都快半个月了,他还没回去上工。”
宋玉看了看店中无事可忙,便说:“这样吧,我陪你去无忧家看看。”
“好!”安然点点头,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家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雨天路滑,抄近道的小路更是泥泞。
但就是再难走,她们很快顺利到达小风镇,并找到沈无忧的家。
沈家宅子在小镇也算是平平无奇的一进小院,且就在柳老太宅子旁边。
沈家院门没关,她们前后脚走了进去。
“沈无忧!”安然边走边唤道。
然而沈无忧并未答她,倒是屋子里走出一人,正是柳老太。
“呀!你们怎么来了?”柳老太招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老祖宗,您怎么在这?”宋玉携安然几步就到了屋前的廊檐底,将纸伞靠旁放着。
柳老太说:“我来看看无忧。”
“无忧怎么了?”安然急切的问。
柳老太带二人进入屋中,这前厅陈设简易,亦十分整洁。
有心让她们坐下慢慢说,但安然非常担心沈无忧到底是什么情况。柳老太叹了口气,推开里间的房门,将安然和宋玉让了进去。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雕花木床,沈无忧静静地躺在上边。他的面色苍白,神色平静,双眼紧闭,身上仅盖一床薄被。
“沈无忧......”安然轻声唤道,上前两步,站在床边,低头观察那张熟悉的面庞。
沈无忧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安然连唤几声,他依然没有回应。
她盯着沈无忧的胸口,直到看见那轻微的起伏,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不解。
“不瞒你们说,无忧他有嗜睡症。”柳老太本来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
“嗜睡症?”
宋玉和安然皆是惊讶,认识他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的怪病。
柳老太说:“你们知道的,他小时候练功出了岔子,不仅影响了脑子,还添上这么一个毛病。小时候经常一睡不醒,现在算好了点,每隔一年半载的才发作一次。”
“你们啊,别太担心。”柳老太宽慰道。
柳老太说得倒是风轻云淡,宋玉却察觉她的目光有几分闪烁。
“可是……”安然急切地说,“都已经快半个月了,睡这么久真的没事吗?”
柳老太笑了笑,“没事的,每天给他喂一点‘灵茄露’补充营养。等睡够了自然就会醒。”
安然又说:“找大夫看过了吗?”
柳老太又是一笑,“他这毛病是练功所致,一般大夫是不会看的。放心放心,他不会有事。”
即是如此,安然也就作罢,之后的每天,她都会抽空跑一趟过来看看沈无忧的情况。
后来,宋玉才注意到,宏哥时常带着东西往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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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家跑,好像这事他早就见惯不怪了。
出于好奇,一次给宏嫂送鱼时,就着鱼怎么做更好吃,宋玉和宏嫂自然而然地聊起来。
本来是在说鱼,而后话题三拐十八弯,聊到沈无忧近况。
宏嫂也纳闷,她说:“从前沈无忧最多昏睡七八天,如今可倒好,半个多月了还这样。”她哼了一声,“我家这口子,也真是的。天天借口往无忧家送‘灵茄露’,趁机偷懒,让我一个人在铺子里手忙脚乱。”
宋玉不由称赞:“你和宏哥真是好人,一直这么上心照顾无忧。”随即又提出一个疑问,“只是那‘灵茄露’不说价格昂贵,就是在七风城也很难买到,你们居然这么容易就弄到了。所以你们这里并不是包子铺那么简单,对吧?”
宏嫂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潇小妹,你在想什么呢?”她摊摊手,“我家你又不是没去过,包子铺才多大点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哪有这本事。”
见宋玉露出一脸的求知欲,宏嫂便悄悄告诉她,“那是无忧的哥哥派人送来,囤放在我们家的。”
“嗯?”宋玉奇道:“他还有哥哥呀?”
“对啊。”宏嫂笑道:“好像叫‘沈无欢’,他们沈家就是他们兄弟俩了。”
宋玉点点头,“怎么也没听无忧说起过。”
宏嫂摆摆手,“别说你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就我家那口子时常给无忧送东西,我觉得奇怪,他才给我透露的。”
“啊?还搞这么神秘。”宋玉疑惑。
宏嫂越说兴致越浓,“听说无忧的哥哥常年在外奔走,有个非常了不起的身份,好像是什么什么会的会长什么的?”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想,却仍想不起来,一时间有些懊恼。
“商会?”宋玉猜,如果是行商的,定是有足够的钱购买昂贵的‘灵茄露’。
但宏嫂摇了摇头,“不是行商的,好像是什么江湖门派……”
“咳咳……”
正说得起劲呢,一声非常刻意的咳嗽中断二人的窃窃私语。
转头一看,是宏哥回来了。
宏嫂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她气势汹汹地上前对宏哥说:“去哪了?去无忧家能去半天!啊?!”
眼看夫妻俩要吵起来,宋玉讪讪地退离了包子铺。
77. 第七十七章 跟踪
雨势渐小,但天色还没晚。
徐秋下午去七风城采买茶叶,交代宋玉今天可早点关门,现在也正是个好时机,但弛巍还没有回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寄住在茶舍的柴房里。早上砍完柴,下午便会到七风城里支个摊,帮人代写书信,晚上再茶舍打烊前回来。
等了一会儿,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好像更大了,天也随之暗了下来。
宋玉不再等待,把钥匙挂到后门的墙钩,想来这里荒凉偏僻,不会闹贼。
连日的大雨将这条小路冲刷得泥泞不堪,宋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油纸伞,踩着湿滑的小路往小风镇走。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四周除了雨声,便是她脚下泥浆的“咕叽”声。
突如其来的一声树枝压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宋玉陡然回过头去,一截树枝被雨水从高树上打落在地。
宋玉看明了,便没有再意,继续前行。
但此后总觉得背后有点异常的感觉,回过头时,却无异常之事。
她站在原地,静下心来,运功五感来感受周围。
还是没有察觉异样,可是那种感觉还是如影随行,就好像有个人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宋玉心中一紧,脚步加快了几分,那种感觉也随之加快。
突然间,她身形一闪,借着路旁的树影隐入黑暗中。
想等片刻,让那人自行出来,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就在她将要现身,继续赶路的时候,一人从远处走来。
弛巍打着伞,步伐稳健,走得飞快,踏足在地,却是轻盈不留痕迹。但到底因为修为与内气不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有如此建树,实是他脚下那双飞云靴生有其效。
这靴子,她在百炼堂见过,且是多次与百炼堂深交后,老板才给她展示的藏品。看似普通一双鞋,其内蕴含奇特的能量。即便是普通人穿上它也能日行千里,遇到了麻烦缠身,也如有神助飞跃逃生。
所以这鞋子,百炼堂不会轻易出售。但如今能出现在他脚下,宋玉想他这些天跑城里支摊,其中果然有猫腻。
“喂!”
一道人声突然出现在身后,弛巍吓了一跳。
待看清声音的主人,弛巍松了一口气,“大下雨的,你怎么在这?”不禁有些责怪,“一惊一乍,吓我一跳。”
宋玉冷哼一声,道:“我才要问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干什么?”
弛巍奇怪,“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但这雨太大,也不想纠结。他直说:“今天在城中见到徐姨,她偶然遇到一个同乡大姐,今晚在城中留宿与大姐叙旧。让我转告你,不然她晚上不归,怕你担心。”
“哦。”宋玉了然地点点头。
弛巍又说:“本来想回茶舍和你说,你偏偏这么早打烊,我就想着去家里找你,不过在这里遇到你,省得我跑一趟。”
“有劳了。”宋玉又说:“对了,明天早上你帮我开店然后守一下店,我早上有事要进趟山,大概晌午能回来。”
“行,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弛巍说着就往回走。
“要不要我送送你啊?”宋玉高声叫道。
弛巍已然走远,听闻时,他头也没回,只是抬起手来摆了摆,以示婉拒。
早前,宋玉把龙鳞烛交给柳老太。柳老太虽有修缮器具的手艺,但到底没有更精良的材料铺助,龙鳞烛算是勉强修复成功,但功效大不如前。
宋玉觉得用还是能用的。
山洞里的“炽魂浆”已经开采完了,她得另寻一处宝地。
这天早上入山时,天空终于放晴,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她顺着龙鳞烛的烟雾指示,一路沿着河岸走。
“咕噜噜……”
水中的动静让宋玉停住了脚步,抬脚一踢,地上的石子飞射入水,打在闹动静的水域。顿时可见一条大鱼凌空飞起半米高,再狠狠砸进水里。
宋玉环顾四周,树叶丛丛,因风而过,沙沙作响。
一切显得那如此平静,又如此正常,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旧不去,让她浑身不自在。
“谁?”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却无人回应。
宋玉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加快了脚步,想要甩掉那种被跟踪的感觉,然而无论她走得多快,那种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终于,她忍不住了,猛地转身,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树林中依旧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宋玉心中忐忑,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然而,等了许久,却再没有任何动静。
既有不好的预感,她决定先行离开。
回到秋茶小舍,徐秋已经在店中忙碌了。
和她打过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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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宋玉来到后院,院中庭下的干柴已经堆了许多,这就表示弛巍已然将柴砍好,又进城去。
宋玉来到七风城时,已是下午。
她在乔安街街口找到弛巍。
树下的桌子前,弛巍正低头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沉心水!”宋玉走上前,冷冷道:“你这两天到底在搞什么鬼?”
弛巍抬起头,见是宋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潇渔,你怎么来了?”
宋玉冷哼一声,道:“你别装傻,我进山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踪我,是不是你?”
弛巍闻言,眉头微皱,摇头道:“你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一直在这里支摊,根本没进过山。”
宋玉不信,“今早我进山的事,只有你知道。那地方那么荒凉,鬼都不去,不是你,还有会是谁?”
“早上徐姨回来得早,我也早来了这里。”弛巍有些无奈,“不信你可以问问我旁边这位……”
本想说‘这位同行’,可宋玉转过头去,只见前段时间跟弛巍一样支摊做代写书信的摊主,此时竟换了一身蓝袍子,头戴八卦帽,摊位的旗子上赫然印了‘逆天改命’四个阔气的大字。
好家伙!因为字写不够弛巍漂亮,竞争不过,这人干脆改行算命了。
宋玉细看,这人还做足了功夫,桌子有卦签、符咒、小神像。甚至,这人嘴上还贴着两撇小胡子,正是刻板印象中神棍的模样。
这神棍见宋玉神色不定,忽然抬手一指她,中气十足地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是撞了邪祟,不如来算上一卦?”
宋玉回过神来,抬了抬手,“去你的吧!”
弛巍却语气认真,“潇渔,按你的情况来看,确实有可能撞了邪祟,不如算一算?”
宋玉冷嗤一声,“你才撞邪!”
她的目光忽地落在弛巍身上,他现在已经剃干净了脸上的胡子,头戴方巾,身着长衫,是书生模样的打扮。但他也非故意这般装模作样,他曾受过一段牢狱折磨,现在要比以前清瘦不少。
且,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弛巍即便有飞云靴助力,但修为尽毁,现在与常人无异,就是平常的呼吸声也能轻易将他位置曝露。那么昨晚在路上、今早在山中,如果那人真是他,他怎么可能逃脱自己的法眼。
可以断定,跟踪她的人,并不是弛巍。
莫非,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