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快要崩溃了》
1. 李成川失忆了?
李成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好像躺在医院,挺莫名其妙的,他伸手按了一下床边的呼叫铃,铃响过后居然真走来一护士,问他有什么事?
“不是,真医院……”李成川自言自语,难道昨晚跟蒋胜喝多了酒精中毒被送进来了?他一动,发现头后脑那块有点扯着神经似的疼痛,疼得李成川嘶了一声,李成川往后一摸,得嘞,后脑那块还包着块纱布什么的。
他当即感受了下全身,发现右腿也动不了,掀被子一看,还打上石膏了?怎么个事?喝酒喝断片摔了滚了跟人打架了?
那护士看他半天不说话已经有点不耐,李成川傻眼,问:“你好,请问我这是怎么了?谁送我进来的?”
“你出车祸被送进来的,头部受到重击,右腿骨折。谁送你进来的我也不太清楚,你等一下,我帮你叫下主治医生。”护士说完大概情况离开,留李成川一脸懵逼,那他是喝醉出车祸了?
他想打个电话问问,四周一摸索,完全没有手机的踪影,他躺的是个单人间,李成川这一下也犯难,只能等那护士回来。
没多久护士带着医生回来,跟他说了下他的大致情况,车祸,头受重击伤到了有点脑震荡,右腿骨折要好好修养什么的,跟护士说的差不多,只是病情更详细。
“那谁送我进来的?”李成川再问。
“你不知道?那应该是跟你一起的朋友,他说是你的朋友,这几天每天都会过来看你。”
“这几天?”
“对,做完手术你已经在这儿躺了快两天。”
“那我这个医药费……”
“应该都是你朋友处理,你朋友今天应该还会过来。”
“那……医生能不能借你电话用一下。”李成川倒要问问他那个朋友这么仗义,顺便打听他这个车祸怎么来的。
他接过医生的手机打蒋胜的电话,毕竟他进医院前还跟人一块喝酒,其他朋友的电话里不熟。打通电话后蒋胜的声音有点不太一样,“喂谁?川子?怎么想起来联系我了?”
李成川问对方车祸的事,蒋胜却在电话惊问“你出车祸了?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那天晚上跟你喝完出的。”
“那天晚上?”蒋胜更奇怪了,“哪天晚上我跟你喝酒?我上次跟你喝酒都是半年前的事,你出车祸半年才告诉我?”
“半年前?你瞎说吧你,就前几天。”李成川不信。
“狗骗你,这几年你都不怎么找我,上次喝还是年前,现在都快6月了,不是半年?”
“我不找你?”李成川打着电话,头看向旁边的医生。
“真半年前?”
“真的狗骗你,你是不是车祸撞傻了,你在那个医院,我来看你。”
一旁的医生说是某某附属第一医院,李成川挂了电话,那医生问他头感觉怎么样,叫了一位专看脑袋的医生过来了解情况,一番折腾后,给出李成川两个结论。一是脑袋被撞击淤堵丢失部分记忆,二是有点脑震荡脑子暂时不清醒,可能多休息几天就会恢复。
李成川丢失了四年的记忆……
他仅仅记得二十岁某晚跟自己发小蒋胜喝酒之前的事,而现在是四年后。从二十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的事他一无所知,有关脑部,医生们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
或许就是脑震荡休息休息没准待会儿就好了,李成川这么想着,在医生护士走后老实待在床上,这事他还没跟父母联系,打算等蒋胜过来后再说。
但还没等来蒋胜,却先等来个奇怪的人。
医生走后因为没手机又下不了床,李成川在床上躺着很快又困顿睡着。
沉沉的一觉,再醒来病房里昏黑一片没开灯。李成川是被尿急醒的,他动了动右腿,使不上劲,还沉。
他心里挣扎要不要找护士帮忙,他很少进医院,这里基本都是女护士,他一个大老爷们,还得要女护士扶他去厕所吗?
李成川突然感应到什么,病房里还有其他人……
“来得不慢兄弟!”他当然以为是蒋胜过来了。
下一秒灯一开,床边坐着个年轻的……男人?!
李成川看见对方的第一眼都不敢确定那是个男人,尽管都是短发,他往下看到对方那凸起的喉结和宽肩才敢确认。
这是个精致漂亮到像个bjd娃娃的年轻男人,穿着休闲,他看对方那嫩脸感觉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李成川从来没在任何男性脸上看见过这种皮肤,又白又透,没有瑕疵。别说男人,这种皮肤恐怕女人也少有。
眼睛大,鼻子挺,下巴尖,嘴巴还红……当然,李成川并不是想说这人像葫芦娃里面的蛇精,他就是不太会形容,总之这人就是非常白,非常好看,雌雄莫辨的那种好看。
“你是……”
“醒了川哥。”bjd娃娃的声音同样清润动听,李成川憋尿憋得脸红顾不得欣赏,既然认识,先帮他个急,“扶我上个厕所!”
bjd娃娃闻言起身扶他,哦不,那不是扶。这bjd娃娃站起来老高,李成川撑着从床上坐起来,bjd娃娃手伸过来一把揽腰一把揽腿的,李成川被他将整个人直接公主抱起来。
“停停停,扶我!扶我就行了,别抱。”他妈的哪儿来那么大牛劲,他好歹一米八一百五十多斤,居然被人一下子抱腾空了?再说有这么公主抱抱男人的吗?
没拐杖,bjd娃娃扶他下床后自己充当拐杖,李成川撑着人艰难挪动,发现这bjd娃娃竟然比他还高,一时间也是对这个世界麻了。
好不容易挪到马桶,李成川右腿虚着地撑着墙面,正打算叫bjd娃娃可以出去了,那bjd娃娃居然还没走,甚至伸出手来要给他脱裤子……李成川惊了。
这得是多铁的兄弟情才能贴心到这种地步?不得是过命交情?!
“那什么,我可以自己来,你先出去。”李成川伸手阻止,bjd娃娃叫了一声川哥,没动。
“我真的自己可以。”李成川催促,那bjd娃娃点头,没动。
“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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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川快憋不住,这人还杵这里。
bjd娃娃道:“等你。”
“出去等,出去。”李成川忍不住推了对方一把,没推动对方却因为自己单脚虚站重心不稳身体一晃,“出去!”他有点急了呵声,bjd娃娃看他站稳才不情不愿的出去。
李成川边撒尿边寻思自己哪儿认识这么个人,看对方那样儿,怎么也不像跟自己一道的,奇了个怪。
上完厕所磨蹭出来,那bjd娃娃径直堵在门口,漂亮精致的面孔上,表情柔柔的又委屈,李成川看得十分难受。
不是那种心疼难受,是有种抓马的难受。
不是,这么大个男人,守着个厕所露着柔柔弱弱的委屈表情……
李成川心底咽了一大口气,问bjd娃娃:“你叫什么?”
bjd娃娃由柔弱委屈逐渐转变为困惑和不可思议,“我是小琼……川哥。”
小穷?啥玩意儿……
“林应琼。”
“那什么小穷,你让我撑一把回去。”李成川扒在厕所门口求人,这病房独卫且宽敞,他一瘸腿,现在还真有点难回床上去。
bjd娃娃遂把他扶回床,盖上被。
李成川躺床上说想喝水,bjd娃娃出去了一趟,回来端了杯水,李成川伸手就要接,却被bjd娃娃拒绝。
bjd娃娃在杯子中插一根吸管,告诉李成川只能喝一点点水。
“为什么?”李成川不解。
“医生说你才做完手术醒来,车祸的时候腹部肠胃受到重击挤压,要减少进食喝水观察。”
“好吧……”李成川再度伸手,bjd娃娃没给他水,而是将吸管怼近他嘴边。李成川觉得别扭,但还是就着对方的手小喝了几口。
喝完后喉咙舒畅多了,李成川便开口问他:“你知道我怎么出车祸的?小……穷?”
“咳,医生说我脑震荡,我现在有点记不清事,你知道多少给我说说。”
“那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川哥?”bjd娃娃问。
“什么事?”不会这几年欠人钱了吧,李成川心里纳闷,看着对方真切又期望扑闪的大眼睛,他犹疑道:“就是那什么……其实我现在也不记得你。”
bjd娃娃听了后整个人呆若木鸡,他迷茫的望着李成川。
“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医生……”
李成川看着那bjd娃娃出去一趟又回来,回来之后一句话不说的坐在椅子上,异常安静的守着李成川。
李成川被守得心头发腻,问对方怎么了,“我现在是真记不得,但说不定一会儿,过几天就清醒了……那你说我答应过你什么事,不太过分我也可以重新答应你是吧……”
哎他真是见不得这家伙顶着张小姑娘似的脸,看起来要哭不哭的,这到底怎么个事?
“你……”李成川再一次懵圈,因为bjd娃娃真哭了,一滴清泪顺着对方精致的面容下砸,落在李成川面前的白色床单上,溅出明显湿痕。
2. 林音
手脚使不上劲越抓越往下沉,耳朵时而听到鸣声时而听到咕咕水声,昏白的一片越挣扎越无力心慌惶恐,林音什么都抓不住,在混乱中看到一串泡泡往上涌。张口嘴里全是水,呼吸不畅鼻喉闷痛,他被一股蛮力快速带着往更没实处且更虚浮无力的地方去。
未知的恐惧瞬间袭满心头,林音几乎以为自己今天死定了,却在意识模糊之际,被什么东西一把抓抱起。
那东西啪啪的扇他的脸,后又被撬开嘴一阵柔软往他口里灌气,胸膛肋骨被大力按压,林音重咳出一声,被人拍背扶起,他撑着咳得昏天黑地,吐了几口水喉管鼻子耳朵哪儿哪儿都疼,睁开全是泪花的眼睛,看见扶抱住他的是个浑身湿透的高大男人。
俊眉星目一双眼亮晶晶的,满脸急切的问他怎么样。
林音试图说话,一开口又继续咳了一会儿,才喘顺气。一说话喉咙更疼,他说没事,后又怕那人听不清示意摇头。
“怎么样你?好点没?我送你去卫生院。”那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林音缓过劲来后再次摇头,身上湿冷,他一动水从衣服里湿答答的往下滴。
林音抬头看,看清自己在河岸边,距离掉落河里的位置往下五六十米处。他落河的那地方还有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朝他这边儿张望,推他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怎么样?你会说话吗?”救他的男人又问,林音又摇了摇头,差点被淹死的心悸还没过,林音现在全身发软。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或者我还是带你去趟卫生院吧,你能不能走?”救他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口端正的通用语,这不是他们寨里的人。
“害你说句话呀!”男人试图扶他起来,林音身体软趴趴的没劲,最后那男的把他弄上背背起来,顺着河滩往上走,走到他刚掉河的地方,那里是个过河的桥口。
林音现在一看到水心里就紧张,他把脸埋在男人的背上不看,过了河之后他想起来瞄了下两岸边,他的背篓肯定是被河水冲走了。
这条河的这段平时是淹不了人的,水很浅,还经常有人在里面洗澡玩水,只是最近天天下雨发了洪,林音刚才背着采的药过桥,遇到寨里总爱找他茬的那几个男生,他们问他要药,林音不给,要过桥时就被王俊推了一把,推落洪水中。
“李老师……”王俊不见踪影,剩下的那几个紧张的站在桥头,其中一个男孩似乎认识男人,小心翼翼开口。
“你们怎么回事?都离这里远点,发洪水了,没看见才有人掉下去?!”背林音的男人语气不好,呵斥众人离开。
那几个男孩退散开,正预备走,又被李成川叫住,问他们:“我背上这个你们认识不?刚才他怎么掉下去的你们看见没?他家在那儿?”
“没看见……”那一群男孩中年纪大一点的摇头,年纪小的孩子小声说:“是王俊,王俊推林音的。”
“林音家在寨子最里边,在寨尾老师。”
李成川问“王俊呢?”
“他刚才跑了。”
“这那家的王八羔子!”李成川骂了一句,他现在也没办法去逮人。“你们谁帮我给林音家里说一声,我先带他去卫生院。”
“知道了。”那几个男孩跑开。
寨子里是没有卫生院的,这寨子里连小诊所都没有。林音被李成川背着走到寨口通路的地方,拦了辆三轮车往镇上去。
在车里,李成川打量了下被他捞起来的小孩,细瘦的一小只穿着褪色的长袖衣长裤,人软软的靠在车座上,脸色苍白,恹恹的神色中还带着一点未消的惊恐,这显然是因为差点被洪水拖走而吓得不轻。
李成川安慰小孩没事了,他看这孩子头发湿长的一团,脸除了苍白外是真的长得挺白,李成川一时分辩不出这小孩是男还是女,不过这也不重要。
“没事了,没事了,你叫林音是不是。”
林音点了下头。
三轮车一路加速,二十来分钟将他们拉到镇上,到下车时林音腿还是软,李成川二话不说又把人背进卫生院,让医生给看看。
医生问完缘由后给林音全身看了看,让林音说了几句话,然后对李成川说“没什么大问题,呛到水被吓到了,你给他找身衣服换,不然要感冒。”
这小孩看起来就只有一米五几左右,李成川哪儿来这么小的衣服?没办法,李成川决定自己掏钱给他买一套,镇上就有卖衣服的小门面。
去买之前李成川问林音:“你男生还是女生?”
他问完后小孩脸色更白了,说是男生。李成川火速买来一套衣服,他自己也一身湿,不过他打算一会儿回宿舍再去换。
林音换了衣服后还是感冒了,不止感冒,还发烧。
小孩换完衣服,李成川正想怎么联系他家人,他们在卫生院坐了一会儿,林音身上就开始发烫,一会冷一会儿热的。医生过来说可能是被吓到了应激,李成川只好陪着那小孩吃药,等退烧。
卫生院里仅有的几张床有人躺了,李成川带着那小孩在一张宽敞的长椅坐着,林音烧得厉害头脑不清的时候不自觉往李成川身上靠,医生给他们拿了个毯子,那小孩算是睡李成川身上了,时不时的小身体还会发抖。
李成川被靠躺的没辙,掏出被淹死的手机和剩下的湿钱叹了叹气。他把湿钱拿出来晾嗮,希望这镇上有卖手机,他记得应该是见过一个卖手机修手机的小店。
林音睡熟后温度降下来不少。李成川把人挪开准备回宿舍换身衣服再回来,他宿舍就在这镇上。
回去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李成川再回来,林音已经醒了,白白的小脸,安安静静的在长椅坐着,他望着李成川。
“谢谢。”林音的嗓音有点嘶哑。
“好点没?”
林音又点头,李成川瞅这小孩是真安静。
“你记得你父母电话吗?”这也过去几个小时了,除非那几个小子耍浑没通知到位,不然正常人家爸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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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能到了。
林音摇头。
“那再等等,一会儿他们没来我再送你回去。”
林音没说话,李成川折腾半天也习惯了这小孩寡言少语的,他就在卫生院陪林音。反正他来这儿就是带小孩的,在哪儿带不是带?
他在镇上小店端了两碗面,叫林音吃的时候小孩又开口说谢谢,李成川觉得这小孩还挺可爱。
吃面时,他发现这小孩长得挺漂亮,白白嫩嫩的,就是太瘦。
李成川问:“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五。”
一口面差点被李成川喷出去,他惊问:“你十五岁?”李成川重新把人打量了一遍,对方这个儿这身板哪儿有点十五岁男孩的样子?他以为对方就十二三岁……
林音点头,李成川咋舌,但也不好说什么。
过会儿他又问:“那你在哪儿上学?”
林音既不点头也没说话,李成川也就没继续下问。
吃完面久等对方家长没来,眼看天要黑,李成川寻思要不他送下去得了,许是林音的家长还没得到消息。
离开卫生院的时又开了点药带下去,林音问他多少钱,李成川没说。他看来时林音穿那身褪色的旧衣服,心知这小孩家里条件估计也不会好,其实这地方的人大多条件都不好,不然李成川也不会来到这里援教。
三轮车摩托车是这边下乡寨的常见交通工具,拦到车后林音说他可以自己回去,但李成川不放心,坚持要给他送到家。
不仅如此,李成川还要打听那个推人的王俊是不是芒镇学校里的学生,如果是,改明儿上学上课他非要教训人一顿,这事往小了说是玩闹,往大了说那可是犯法!
三轮车将他们带到王林寨寨口,李成川叫师傅等他,然后自己跟着林音去寨尾。这寨子不大,纵眼望去估计最多百来户人家,李成川跟着林音走了挺长一段路,越走越僻,路上林音一直跟他说,会想办法把买衣服的钱药钱给他,李成川一再拒绝。
又穿过几条只能人走的小道,远离寨子人家户的集中区,僻静的竹林处有一座不大的旧瓦房,林音说那就是他的家。
李成川心里一凉,真没想到这小孩家这么……贫困。
因为现在即便如王林寨这样极不富裕的地方,大多人家也都住上水泥房,寨子里瓦房还真不多,这种旧时瓦房现在还存留的基本都用来喂鸡畜了。
“你家几口人啊?”李成川忍不住发问。
林音说两个。
李成川大惊失色,这可能还是个单亲家庭,难怪这么……贫困。他不好说穷这个字。
林音敲门,门被打开,透出微弱的黄光。
“******”那是道苍老的女声,李成川听不懂里面在说什么,这地方有自己的方言。
李成川想,这户人家的两个人,不会就一老太太和一瘦不拉几的小孩吧……
林音从瓦房出来,问李成川要电话号码。
3. 犟种
李成川说要不然找个纸笔记吧,没想到他念了两遍,林音就能复述记下来,李成川直夸这小孩好记性。
李成川是想进小孩家瓦房看看的,但林音的姿态传达出他不想让人去,李成川最终作罢,这年纪的小孩,谁没点自尊心呢,他看林音这小子就像个要强的。
姓李的老师离开之后,林音重新回到瓦房里,微弱暗黄的电灯,屋中全是破破烂烂的旧物,没几件看得过去的家具,而所谓的家具,不过是缺角的旧长桌和旧木椅旧木柜。地上几大框玉米,簸箕中嗮的菜干、药材。屋内拥挤,好在摆放的还算整齐干净。
“林音你今天死哪儿了?!”他背后衰老的女声突然咒骂,林音脚步停了一下,没理。他在大屋的土灶生起火,从一个背篓里捡了几个红薯扔进火堆里。
火光比黄灯更明亮,林音坐在火边,从一角抽出本旧书翻看。
没看几页那衰老的女人又蹒跚走到他跟前,这回语气不一样,她像是有些关切,甚至声音带着稍许的慈祥:“回来了音音……”
林音看他的外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她裹着一身黑布做的衣服,银灰色稀疏的头发盘扎。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不可逾越的沟壑,她的身躯像一截短小的枯干。
“饿不饿音音?小胖说你掉门河,什么老师送你看病,有没有摔到那?”他外婆正常了点,林音说没事,将烧熟的红薯递给她。
一老一少坐在泥石黏造的土灶前沉默吃红薯,土灶里的残枝偶尔发出几声噼里哗啦,林音烧了壶水,用盆洗了头发。
他头发有点长,也不怪救他的人分不出他是男是女。
洗完头后土灶火光稀微,屋内光线暗下来,林音往土灶里添了点碳,然后回去睡觉。
这座瓦房统共就只有三间,一间生火做饭放杂物,一间他外婆睡,一间是林音。木墙木门木床,空间不大,林音蜗居在这儿,从幼儿长到现在,过了一天又一天。
半夜林音又有点发烧,他蜷缩在床上动静有点大。
昏黄的灯光,少眠的老人被惊醒,她到林音的屋子里掀开小孩的被子一看,外孙又在发抖。她想起林音今天掉过河,于是嘴里咀嚼着奇怪的咒念,在屋子里翻出几张纸钱。
老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烧纸夹碳,呼啦白烟沸起,化成纸烬碳灰的符水,她端着碗送到林音身边,催促外孙赶紧喝了。
“快喝音音,********,喝了就会好了,喝了就会好了……”
林音迷蒙闻着那股烧碳水味感到反胃,但外婆却几乎是将碗怼在他嘴边,要逼他下咽。林音被迫含了几口碳腥味的水,待外婆给他盖上被子出去,他立即将嘴里的水全都吐出来。
林音头晕目眩,摸黑在衣兜里翻找白天在卫生院开的退烧药,找了凉水配着药一股脑灌下去,第二天醒来体温正常,林音热了碗米糊喝下,找工具又往山上去。
芒镇小学。
李成川带学生在操场做了几组运动后,让那群小瓜蛋解散自由活动,他搬来援教带来的教具分发,五颜六色的皮球排球令芒镇小学凹凸不平的水泥操场响起一片雀跃欢呼。
李成川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想起落水小孩那张可怜巴巴的脸,也不知道那小孩现在咋样,他援教带五年级的小学生,个别抽条的小孩个都能长到一米六。
一连好几日过去,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昨天李成川在学校见到几个王林寨的学生,知道推人的王俊在中学,他特意联系了对方的老师,专门找那小混蛋好好进行了一番爱与品德的教育。
他从那几个学生口中得知,林音从来不上学,天天呆家里。
这年纪的小孩不上学待家里干什么?芒镇上的小学上学不要钱,中学有补贴上学花的也没多少。
想起林音家的条件,李成川打算周末再去王林寨一趟,他上次去王林寨是去走访。
周末下午,芒镇上赶大集,李成川虽然来这里快十天了,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大阵仗,平常冷清到甚至有点荒凉的街上此时全是乌泱泱的人,一眼望去全是头,路边全是卖菜卖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李成川费劲从街穿过,顺手买的鸡蛋还被路人挤碎几个,他看着流了一堆蛋清的碎鸡蛋心里操蛋。街头街中街尾卖的东西都不同,他瞥见几个人守着三轮车在收一堆嗮干的花花草草。他在那一堆干巴的花花草草中,发现背满一篓干花草的林音。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正要去找呢,人就在这儿。
“林音!”
李成川看见那小孩将一背篓东西倒出来,给守三轮车收干花花草草的人上称,然后又拎着一小袋超级缩小版像香菇一样的东西,继续上称。
“你在这儿干嘛?”李成川挤过去,鸡蛋再次传出啪哒声,李成川也管不了,走到小孩面前。
“诺,这个八斤……六十八块”
“这个一斤三两。”
“一共二百三十六块。”收花花草草的男人上称后收东西数钱,林音说他在卖药。
“卖药?”李成川看着那些花花草草树根藤藤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有些是新鲜的,有的被嗮干,确实和中药材长得像回事。
“什么药。”李成川不认识,林音给他说了两名字,可能不是这药材的正名或者地方称呼,李成川没听过,不过他倒是认识别人来卖的何首乌。
林音收了钱后当即把两张红钞递给李成川,这小孩还穿着李成川给他买的衣服,一件棕色长袖一条黑长裤。
“你给我钱干嘛?”李成川懵逼,后来想起林音说过的话,这小孩忒倔:“说过了,不要你还……还什么还!”李成川不是什么有钱人,但几百块钱他又不缺,他来援教还自费给这边的小孩买了点学习用具,在他看来林音跟学校里那些小孩没什么两样。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林音这小孩可能比学校里的那群更可怜点。
林音很倔,不说话一直递钱,李成川只能先接过钱,问他“你哪儿来的药?”
“上山采的。”
“那你可真行!”这是非常实心一句夸,毕竟李成川十五岁的时候,可能只知道每天冲学校食堂阿巴阿巴,这小孩却能想到采药卖钱。
“让一让。”这会儿又过来个大爷,小小的身躯背着更大的篓,背篓里全是嗮干的何首乌,那大爷要将背篓放下来,李成川看大爷手里拎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身体摇晃,顺手扶了一把帮对方把背篓放下地。
“谢谢小伙嘞。”
“没事儿。”
“二十三斤,一百六十一块。”药贩子数钱,李成川看那大爷背的一大背篓,虽说实际没那么重,但因为都是嗮干的东西,视觉上看起来非常多。
他看林音背的一小筐卖了两百多,以为卖药挺挣钱,没想到这么一大背篓干货,居然才卖了不到二百块。
“怎么你采的药更贵啊?人家那一大筐还赚不过你。”李成川笑笑,这小孩怪有意思的。
林音道:“我去的地方他们不知道。”
“哪儿找的?不会是什么深山老沟里?”
林音没反驳。
“危不危险啊?”
“还好。”
还好?那估计不是什么很安全的地方,李成川看着又矮又瘦不拉几的林音和林音的背篓,这小孩头发长的有点野蛮,感觉能抓起来扎个马尾,他心里动了点念头。
“你家只有你跟……那天那是你?”
“外婆。”
呵,这乡下小屁孩倒很懂什么是惜字如金。
“你父母呢?”李成川跟着林音离开贩药的地方,边走边问。
“不知道。”林音说话总是要慢一小拍回答,不知道是还要思考还是怎么。
“不知道?”他以为林音是个留守儿童什么……
“你外婆也不知道?”
“不知道。”
李成川头大了,他看林音说话也不像是那种对父母外出打工的置气说不知道,这小孩满脸平静。
“好吧。”他没继续下问,怕小孩对这方面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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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川换了个话题,“你头发这么长不剪吗?”
瞧这小脸给头发遮得,一眼扫去是有点阴郁。
林音突然站定,然后不回话,默默走。
“怎么了?说话呗。”
得,这小屁孩果然敏感,怎么了这就闷声只知道走,李成川无奈,他又不是心理专业,他就一破体育的,虽然来援教时了解不少山区孩子心理,可现在这算啥事?
“害……不然我带你剪头发吧,去不去?剪了就变帅,跟我一样帅!”李成川一把抓住小孩的手,臭屁的推荐。他对自己的长相显然有几分自信心,让林音看自己。
林音被他抓着被迫抬头,救他这男的确实长得不错,一张脸既年轻又阳光灿烂。
“去不去?”李成川上手揉这小孩的脑袋,用手比较量像个蘑菇头的长发。
“你鸡蛋破了。”林音说。
“破就破呗。”
“去不去!”他再问一遍。林音跟着他去了,在拥挤的街道找到剪头发的小摊。几张板凳,剪头的老板带着工具,当街现剪,能剪的头型也十分有限。
李成川问坐在凳子上的林音想剪成啥样,林音说不知道。
不知道又是不知道,这小破孩!李成川叫喊:“老板给他剪个学生头!”芒镇学生大多都这个发型,你要问李成川学生头是什么头反正他也不知道。
剪头发老板意会,说马上过来。
很快林音的长发就被老板利落的剪掉,逐渐修饰出小孩饱满的额头,露出眼睛。短头发的小孩五官看上去更加精致了,李成川看着坐在凳子上,简陋的大街中,这个又白又漂亮的孩子,他都开始怀疑林音是不是这个地儿的人……
山里那有这么白的小孩?难不成是中基因彩票了?
“不错,挺精神!”李成川点评。
“这小孩长得有点好看。”剪头发的老板也说,没剪头发前乡下野孩子,剪完后再看林音身上的衣服,明明也是新买的还不显旧,怎么越看那身衣服越像破布。
“多少钱?”
“五块。”
付完钱带林音走,路上两人的回头率变得有点高,李成川本来就一米八的个在南方显眼,尤其是在镇里中老人多的地方,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长得帅,又带着一漂亮小孩。
“哟川儿?哪儿来的小孩?”
遇到了熟人,是跟李成川一起来援教的同学。刘学成也觉得李成川手里那小孩过分漂亮,他问“男孩?”
“嗯。”
刘学成看那小孩怪乖的,想伸手搓几把,结果一伸手,那小孩却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咦……”刘学成有点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李成川大笑,林音这小子果然不是单针对他,脾气就那样。“你别碰他,这小孩可能有点怕人,害羞。”
“多大了还怕人……”
“十五。”
“十五?”刘学成也惊,两人搁那谈论,说林音,说一会儿有个什么会,林音挣开男人拽他衣袖的手,独自往前走。李成川赶紧追“怎么不等我。”
“你先走老刘!”
“你别忙着走,等我,哎林音!”李成川拎着一箱奶和碎鸡蛋再次抓住人,“跑什么你?忙回家啊?”
“等会儿我跟你回去。”林音拒绝。
“哎你……”李成川简直无奈。
“钱不够我还会还你。”
李成川听了简直有点崩,“你那天回去身体怎么怎么样,还发不发烧?”
林音一边走一边摇头,李成川都想跟着林音强行去了,但这小孩极度抗拒。他没辙,只能按住林音,强行把牛奶和鸡蛋塞进小孩背篓,“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知道不,你也可以直接来找我,诺。”李成川指了个方向,“小学里,进不来就说找李成川,我比你大五岁,要么你喊我老师,要么你喊川哥也行。”
“听到没?”李成川拖着人。林音点头,李成川松开他,小孩几下就走远了。
4. 你还想害我?
林音鲜少收过别人的东西,换作别人给这些牛奶鸡蛋他肯定不要,但李成川不一样,从李成川将他从洪水里捞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会对这人产生不一般的安全感。
又花了十二块买生活用品,林音背着牛奶鸡蛋走路回去,三轮车飙二十多分钟的土路换上双脚要走近两小时。如果今天没有遇上李成川他或许可以搭个车回家,但现在兜里仅剩的二十四块显然不允许他这样做。
好在林音对用脚丈量大地已经习以为常,就算不走路回家,他采药的时候也总会在山里翻找几个小时。
三轮车时不时呼呼而过,想省这五块钱的人大有人在,土路上不止林音一人步行,但林音的脚步更轻快,越过一个又一个疲累的人。
回到家的林音一身汗,一箱牛奶背了快两小时越背越沉,他把东西放在地上,犹豫过后拆了一瓶。
这钱更难还清了,加上牛奶鸡蛋,但应该也不会太多,他再卖一次药就足够。可就算把所有花销都还清,李成川救他命这事又怎么算呢?
林音从袋子里把好的鸡蛋都捡出来,其实家里也养了几只鸡,下的蛋供的上吃。碎的蛋液他略犹疑,最终还是都倒进鸡食槽里。
“音音,你咋把头发剪了?”
林音叼着牛奶喂鸡,他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附近。
“剪了头发不好看的,以后不好嫁人……”衰老的林小莲突然凑近,看清楚林音正在喝什么东西,她年老的嗓音顿时尖锐起来:“哪个野男人给你买的东西!”
“你不要你妈了?!”林小莲抓着林音的手愤怒的又摇又拽,啪嗒的一声,牛奶盒摔砸在地。
“外婆。”林音平静的将声音拔高,老太太松手呆呆的望着他。
林音平静的捡起牛奶,撕开盒子将剩余的牛奶倒在杯子中继续喝,他做完这一系列举动,隐隐听到低低的哭声。
林音继续干别的事没去安慰老人,他根本无法安慰,只能习以为常。
生火,做饭,看书,收拾杂物,睡觉。
日复一日的生活从未变过,但今天睡觉前,林音照了照镜子,救他的人说他短发不错。林音对着镜子反复观察了自己几遍,精神吗?或许吧。
林音一夜无梦睡到天亮,醒来后又照常。
一星期后的周一,李成川下午上完课从学校出来镇上觅食,天天吃食堂他有点受不了。一出芒镇小学,李成川发现林音背着背篓站在学校门口不远处。
学校里边还没放学,叽叽喳喳的玩闹声,朗读声……这些同背着背篓站在门口的林音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那小孩站的直直地,像棵松枝那么立,李成川心里塌陷了一块,那念头更重了。他走向林音,问:“等我?找我?怎么不进去?”
“不是说了报我名字吗?”
林音再次递上两张红钞,李成川在风中凌乱,他终于崩溃了。
这他妈的学校大门口,这是干啥,他要疯了!他赶紧揣紧林音的手将红钞遮住,左顾右望的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什么人,不然被看见他今天不得毁在这小子的手里!
堂堂来援教的老师,居然在小学门口收一瘦不拉几小孩的大钱,这要是传出他这趟不得白来,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毕业!
是的,李成川是个二货大学生还没完全毕业,他家庭一般小康,大学几年都在上课和创业挣钱,临近毕业突然想做点对自己生命有意义的事,于是一收拾包,跑来偏远山区援教。
“不是林音你……”李成川简直想骂人,但对着这小孩他又不能,硬生生憋住未尽的话。
林音仿佛能在此刻感受到面前这男人的恶意,他把钱塞进李成川手里转身就跑,结果没跑两步,被李成川一把拽着背篓拖回。
“不是你成心的是吧!你说我把你从水里捞出来,天天担心你,你还想害我?!”李成川抓着人不重不轻的给了两下,他被林音的举动气得想笑。
“放开我!”小破孩叫嚷,李成川一把将人拎到附近偏僻处,期间林音不停挣扎,但一米八的李成川拎林音就跟拎鸡仔似的,他毫不费力,到偏僻处按死人。“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用还不用还,再说你上次不是给我二百了,你把我说话当放屁啊!”李成川狠狠掐着小孩的脸,林音白皙的脸上立马留红痕。
“放开我!”小破孩一顿乱挣扎,李成川松开他,林音不服气的瞪眼:“我没要害你,还了你钱我还要回家!”他走上镇来要两小时,回去要两小时,昨天周末上来赶集李成川不在,他今天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
“嘿你!你回家有这么急吗?!”坐个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这小孩每次都急匆匆的赶什么?李成川当然不知道林音要走山路回家,他只觉得这小孩一天天的有点莫名其妙。
林音扬着脸没说话,李成川看他那样问了句你不会是走回去吧?林音也没反驳,然后轮到李成川沉默。
“嗐你……”李成川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把那二百还给林音,道“我又不差这点钱,我富二代懂吗?”
“你每个星期都能挣二百啊?”他好奇这小孩这么能的吗?
“你外婆能挣钱吗?”
“你……父母呢?”
林音都摇头,李成川算是知道这小孩为什么不去上学,他心里唏嘘,面上不显。
“走我带你吃饭去……”
“我不饿。”林音又执意要走,他还是坚持要把那二百给李成川,李成川心里骂林音这小子简直是个大犟种!
“回来!”他一把抓住小孩的背篓。“我今天要下去趟王林寨,一起呗。”林音疑惑看他,李成川说“不是找你,走访懂不懂?像我那次去刚好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他今天势必要去那瓦房里看个究竟!林音信了,两人坐上三轮车呼呼而往。
到了寨口下车,李成川还真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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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游览了几家,寨子里并不止林音一个人不上学,有的年纪不到瞎玩,有的就是单纯不乐意上到处撒欢,很少有那种想上又实在条件不允许的小孩。毕竟现在上基础小学中学并不要花多少钱,正常情况下的人家小孩都会去。
林音家显然不太正常,不止是不上学这一块。
他让林音给他带路,起先林音不大乐意,后来被李成川逼着老实了。他发现寨子里的人看林音的眼神有点奇怪,无论大人小孩都上那么点不寻常,最初,他以为是林音剪了头发长得有那么点亮眼,后来发觉不是。
他进人家的时候林音不跟来,就在外面等他。
李成川正在询问一户孩子快适龄上学的人家,问他们对于送小孩上学的想法,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在,说“肯定要送上学的嘛,又不费事,多学几个字将来有用的嘛……”
那女主人注意到一处的林音,眼神有些变化,但没说什么。她家那五岁多的小孩却突然指着林音所在的方向说:“看,怕怕来了!”
“什么怕怕?”李成川问。
“呀老师……”女主人面露犹豫,最终道:“呀老师,你不会一下还去那小孩家吧……”女主人说着并不标准的通用语。
李成川说是要去。
“那是药婆家的小娃,还是别去了,要去还是注意点儿呀。”
李成川问药婆是什么?女主人给他解释了一下,大概就是,这偏远深山比较落后的地方,有那么点封建迷信神神鬼鬼的说法信仰,而林音的外婆,类似于某种迷信色彩的角色,可以通鬼神,能救人也能害人……一般人会避而远之。
当然,也真有人去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说法找药婆行巫。李成川听了觉得很惊奇,他还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异谈,他道:“真的吗?”
“真的呀,有人路过药婆,遇上药婆心情不好就中招的呀,回去出了事还得带东西去找药婆解……哎呀。”
“听说那药婆有时候还会给那小娃下,自家娃都下手……不得了。”
“你看那小娃就……长得……不是你看那小娃阴森森的,肯定是被药婆害多了!”
“……”李成川转头瞥了一眼林音,这小孩阴森吗?不就是沉默寡言了点?好吧,林音之前留那长发,是那么点奇怪。
“那这小孩的父母呢?”他趁机打听,女主人说不知道,他们也没见过林音的父母。
“可能是药婆家姑娘生的……”
“也可能这娃是药婆捡滴……”
“……”怎么还越打听越身世成迷背景玄乎了呢?有这么神奇吗?李成川不大信,他更信科学。不过他还是对世界保有敬畏之心。
从女主人那儿出来,李成川很好奇,打算直奔林音家,于是他对林音理直气壮的讲:“我饿了,带我去你家吃饭。”这寨子里可没有餐馆小店的。
林音静望着李成川眨巴眼,然后带人往更僻远的竹林走去。
5. 没有,不想
李成川并不是真要在林音家吃饭,但他一来,被林音给了张凳子坐在土灶前,眼巴看着这小孩有模有样的做饭炒菜。
说来惭愧,李成川做饭就是用电饭锅把米闷熟,煮俩白水蛋和能泡泡面的程度。
瓦房内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除了锅盆是铁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木制品,李成川屁股下的凳子就是个圆木桩,电器几乎没有,他只看见一根电线连着的灯泡。
“林音啊……”李成川心虚的叫了声,他实在没脸让这么个小孩给他做饭,木凳子低矮,李成川两条长腿有点无处安放。
林音往土灶上架了个铁盆加上水,端了木蒸笼放在铁盆中,土灶最下方有个口专门烧放柴火。随着铁盆里的水沸腾,蒸笼漫起蒸汽,李成川往土灶里添柴。
并没有单独的厨房,林音就在离他几步远的木桌上噌噌切着东西,李成川看了一眼,应该是块?腊肉?巴掌大那么一块。
“咳。”见这小孩不理他,李成川假模假样的弄出声响,“你外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在山上。”小孩头也没回,悉悉索索弄着。
“在山上干嘛?你外婆多大年纪?”那天送林音回来,李成川只听到林音外婆的声音,并没有看见人。
“六十六,可能捡柴,可能挖药。”
“我来帮你吧?”李成川一站起来瞬间在瓦房里感到了局促,这房子有点小。他其实很想说他不吃,但现在说指不定这敏感的小孩会怎么想。
“不用。”别看林音人小,手脚很麻利,洗菜切肉装盘,很快就将准备工作弄完。林音把蒸笼端下来架上铁锅,热油,锅里噼里啪啦的响,一阵饭菜香,林音很快就弄好三个菜,炖肉汤,土豆丝,炒青菜。
林音摆好一张小木桌,让李成川坐下。
“不叫你外婆一起吃吗?”
“不用。”他说完见李成川神色有异,又说“留了菜。”
留什么菜?炒的不都端上来了吗?李成川往桌上看了一眼,应该留的炖肉汤。他意识到这小孩心挺细的,炖肉汤,照顾老人。
“行。”李成川伸筷子,这小凳子小桌子他坐着显得特可笑,林音坐着就差不多。
“音音……”两人还没吃上口屋外就传来微弱的声音,李成川停下,林音当即起身出门。
他看林音那么迅速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一出瓦房,一个浑身包裹了黑布?像某种服饰的银发老太太,腰间挂着个布兜从小路走来。
他看见林音过去跟那老太太说了什么,那太太有些凶怒的脸才缓和下来,然后慢慢变得和善。
走近。
老太太的话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她仰头打量李成川:“你是,救了音音的老师?”
“是的外婆,我叫李成川。”
“谢谢你,进来玩……”林音的外婆招呼他进来,李成川看这个传闻中的药婆,除了穿的有点奇怪之外,和其他老太太也没多少区别。
他们回到屋中又添了副碗筷,三个人吃了顿饭,林音跟他外婆吃的不多,倒是李成川差点把人家盘子舔空了。素口清炒也谈不上食材,居然还挺好吃,李成川看这小破孩是越看越顺眼。
林音的话少,林音外婆的话也不多,吃完饭三人围着土灶坐,气氛略有些沉静微妙。李成川本来是想跟林音家长谈点想法的,但看着眼下这位六十岁头发银白的老人,他的话似乎难以说出口。
李成川还是开口过问林音的父母,可这问题一出,婆孙二人表情都谈不上好,尤其是林音的外婆,情绪似乎一下子就上来。
“什么爸妈……”
“没有!”
“都走了,跑了!”林音外婆的声音带着颤抖,老太太眼睛泛红,李成川看她情绪激动,不敢再问,连忙又扯了点花儿草的乱谈,等老人情绪平复后,李成川没有逗留太久。离开前,他注意到屋子角落里的书,零散的几本不成套,小学中学都有,随意堆着像废纸。
林音跟着李成川从瓦房走到寨口,路上,李成川问林音有没有想过去读书。
“没有,不想。”这是小孩的回答。
李成川并不富裕,他来芒镇援教的本心谈不上有什么伟大的精神想法,他更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他只是觉得跟这小孩挺有缘,洪水那次他也算救了人,为什么不能再帮帮林音呢。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钱你以后再还我就行了。”李成川补上这么一句。
来林音家前他其实就有这念头,但这念头并不重,如果林音想去,钱其实不是很大的问题,他这些年边上学边挣钱有点存款,再说他马上就会去工作。但眼下可能并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林音的外婆年纪大了,这破旧的瓦房里就只有婆孙两个人。
“不想。”林音依旧这么说。
“你家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林音道“不知道。”
李成川也没办法,他不能替林音照顾老人,他甚至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大概还有不到两个月他就会离开芒镇。
“到了,你回去陪你外婆。”寨口李成川等车,镇上下来方便,去镇上的车却不是时时都有,还得碰运气等一会儿。
林音并没有听他的话立即就走。
“哟,陪我等啊。”李成川扯根草在嘴里嚼,林音沉默在一旁。
十来分钟吧,有车经过,李成川上车,冲林音挥手。
林音走回瓦房,跟外婆在土灶边坐着,没有娱乐方式,林音也不跟寨里其他同龄人玩,到了晚上就是守着火光,看影子摇摇曳曳。
林音抽最上边的书来看,一打开,里边夹着好几张红钞,他数了下,一共八百块钱……
芒镇上。
李成川下车掏兜里只掏出三块钱,他一时间老脸尴尬,他记得还有几块零钱的,记错了?李成川打电话让人救急叫司机等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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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大口一松,说剩下两块不要了。
“小伙子下次多揣点钱!”
回到学校后,食堂刚吃过晚饭,刘学成问李成川“你最近怎么老往下边跑?有什么事儿,还是瞧上那家姑娘了?回来五块车费都没有,花哪儿了老实交代!”
“你怎么这么事儿?还瞧上那家姑娘,就你心术不正!”李成川锤了刘学成一拳,“给一小孩了。”他身上现金不多,林音那小子非要还钱,李成川全塞小子书里,还补四百块钱。
“刚到这儿那天你不是还给个老头二百块?行啊川儿,你这不得颁个好人奖。”
“奖你……!”李成川还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他好歹记得这是学校,在里面要为人师表。于是又锤了刘学成两拳,两人勾肩搭背商量过几天下课去哪儿玩。
“找个地钓鱼去吧,这边田里还可以抓泥鳅田蛙,可香。”
“也成。”两人一拍即合,这偏僻山区确实也没什么娱乐条件。
后来上课的时候,两人就跟那些学生打听附近的河流小溪。得知围着芒镇有一条长河,就是他们来时在地图上看到的支流,李成川合计想了想,不就跟王林寨那小子摔得同一条吗?只不过芒镇是上游。
上完课约着一起去玩那天人挺多,来援教的大多都是城里人,对偏远山区的山水感兴趣。来到河边汛期还没过,不过因为天气好,水位下降,河水清澈不少。
李成川看见有小孩在水里捞鱼虾,用竹子编造的工具,能收获不少。还有那种看起来八九岁的小孩,居然在河边浅水的地方游。他其实挺想跟这群小孩一起捞的,但因为王林寨那小子的事,李成川担忧他们失足什么的,最后一群人去说教,于是一群小孩落荒而逃。
他们则占领一处河滩搞野炊。
……
林音背着有他半个大的背篓继续上山挖药,作为药婆家的孩子,这地方但凡是药材的花草树根他都认识。
雨季湿热,山上不止有药材。深山里有雾,这扒那挖的,林音在棕红色的山地上看见拔地而起的白馒头——野生菌。
这种菌子一生附近必然有一群,能吃也能卖,并且价格比不少药材都高上许多。林音把菌子窝掏了扒了不少,用大芋头叶盖上背篓背下山。他沿着车道的土路拿出一半来卖,这东西不好找,当地人都喜欢吃遇上几乎都会买,所以不用上镇街也能卖掉。
顺利卖掉一半后天色已经暗下来,林音背着背篓回家,他打算从剩下的一半中分出一半送人。
进了寨口往他家的竹林那片走,一条人走出来的小道又隐蔽又偏,在天黑后小道的吞噬感更甚。
林音听到一点脚步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近。
林音猛然回头,那人算是个眼熟的面孔。
他极厌恶对方看他那眼神,混浊又恶心,有种说不上来的兽性。他根本无法理解那种表情,因为对方是个男人。
“小林音,去哪儿了才回家?”
6. 那种是变态懂吗?
又周末,李成川闲来无事到处瞎逛,他先是去了几户人家,后途径王林寨。李成川还是挺惦记那小孩的,稍微那么一犹豫,车已经路过王寨几分钟,他叫停后下车自己往回走。
竹林,竹林中的瓦房。
瓦房门口的一块空地,新做的大土灶上放了一口更大的铁锅,锅里的水随着温度上升慢慢腾起蒸汽,林音坐在土灶旁看火添柴,等水烧沸。
“小林音?”背后传来一道怪声怪气的男腔,林音仿若没听见,头也没回。
“烧水啊小林音?”那人走到他身旁,林音扫视了自己周身,发现手边近处有一块石头,那是他刚才拿来劈柴的,石头的一角非常锐利。
“你外婆呢?你怎么不理人?”那人躬身倾在他上头,身上隐隐传来一股子汗臭,林音继续烧火。
“你昨天害我滚进沟里,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告诉你外婆?!”
林音偏头瞥了这男的一眼,五短身材长的不高,贼眉鼠眼瘦尖脸,脏旧的牛仔裤配长袖,年纪三四十左右。林音有点厌恶,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眼神表情,还是因为对方长得太丑。
其实这附近山寨的人都长得差不多,林音也从来没觉得自己长的好看,或许有人说过他好看,说他像小姑娘似的好看,而说这话的人语气并不褒奖,那其中甚至带着点讥笑意味。
此前林音也不会随意给人安上丑的标签,因为林音自己就总爱遭人议论,但他面前这人是真丑,在林音见过李成川形成对比之后。
救他的人就很好看,高挑俊帅,笑起来满脸不要钱的洒阳光。
至于害人滾沟里?难道不是这丑八怪黑灯下瞎火的扑过来,自己绊沟里的?
“林音!”这小子装耳聋?林大勇看着背对他的少年,眼神移到少年露出一截修长又白的后颈。这高原山区内哪儿养的这么白的小人?没了头发的遮挡脸就更漂亮了,可惜是个男的。
“林音……”林大勇对着少年后颈吹气。
一股臭气,林音缩了缩脖子,巍然不动的继续烧火。
林大勇看这小子虽然不理人,但也不躲没什么反应,他胆子越发大起来。
“小林音……”林大勇一边轻喊,一边手不老实往人身上伸。
林音低头看到摸到自己腿上的脏手,不动声色将刚才劈柴的石头拿过来。那只手在他腿上揉了揉,林音面无表情的攥紧手里的石头。
“我说,你他妈在干什……么?!”
“扑通”的一声摔重,林音听到李成川的声音和那只丑狗的叫嚎,他转头就被李成川一把拉起来,林音手里的石头轻落地上无人在意。
“你怎么一动不动的?呆了?刚才这人在对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吗?!”面对李成川的怒吼林音眨巴眼,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确实不能完全明白,他只知道烦,厌恶。
李成川看小孩那傻样心里简直呕血,他在芒镇小学教的体育,也负责给学生们上点生理常识课,生理常识课上他对女学生们提及过身体一些部位不能让陌生人触碰,教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但他主要是对女学生说了,男学生没怎么谈,他没想到这山沟里还有对小男孩下手的这种变态!还撞他手里!
“这人谁,你认识不认识?我……!”
“小林音?!这谁?”
“我家亲戚。”
“报警!!”在踹了那死变态一脚后李成川还想扑上去一顿教训,但林音拽着他,李成川虽然愤怒,但到底没忘记自己来这地方是什么身份……
艹!要不是……李成川真想搞这人一顿!
“还报警?你凭什么报警?你有证据吗?你报啊!你报来我先问问你踹我这脚!你故意伤人!”林大勇捂着肚子恨恨挑衅,这地方还报警呢?他也会报!林大勇刚从外面打工回来,以为他就不懂不会吗?
“你猥亵小孩,报就报,还故意伤人?!打你又咋了?老子现在照样能打你一顿又怎么样?”李成川也是被激上头口不择言,他正要冲过去,林大勇看对方高马大的横劲心里发虚,他被踹的那一脚又重又痛,林大勇边咒骂边跑,“林音你给我等着!你大表叔挨打你也不帮着!白眼狼!”
“艹,你还好意思说,你他……有本事滚回来!下次再敢这样我把你腿打断!”李成川气不过,从地上捡了个石头往对方跑的方向砸,没砸到。他回头看小孩平静无波无澜的样子,李成川更生气了,他淤堵的厉害,一口气上下不畅。
“林音,你……”李成川想骂骂不出口,这小孩又有什么错呢?什么都不懂,连他看到后也是惊呆,这还什么亲戚?
“你……”李成川咽了咽口水,他该怎么跟林音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男人猥琐男人?同性恋?或许根本就不是同性恋,只是单纯喜欢对弱小无助小孩下手的畜牲罢了。
“你要自己注意点,别随便让人乱摸你碰你!这种是变态,懂吗?”李成川很难跟林音解释这其中的复杂,因为林音只是个学都没上过的小孩,男人猥琐男人,或者同性恋之类的观念,这偏远山区里可能听都没听说。何况他又不是gay,对这方面了解甚少,根本不好说。
李成川坐在木凳上通气,他想了想,总结了下自己的语言:“你十八岁之前,十八岁之后不是跟人谈恋爱结婚,有人这么碰你,那就是变态,懂吗?遇到变态要远离要拒绝要报警懂吗?”
林音似懂非懂的点头,李成川一股闷气久久不能消散,等他回学校,还要重新给那群学生开个常识课,这他妈太变态了!
等情绪稍微平复一点,李成川继续问林音刚才那变态是谁,林音说“可能表叔吧。”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见过,确实是他外婆的亲戚。
“他直接来找你?来了多少次?”
“找外婆的。”
李成川寻思要不要跟林音外婆讲一声,但这种事吧,那么个老人……李成川挠了挠头,他看林音蹲在地上,小脸白白的,静静的。
李成川心里叹气,这小孩也是命苦了点。
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李成川左顾右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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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土灶里的火焰旺盛,大锅里的水咕咕冒泡,李成川问林音烧水做什么,林音说杀鸡,晚上还要用这锅煮烫很多东西。
“什么日子,今天吃鸡?”李成川惊奇。
“刚才那人送来的,他来找外婆……算命。”
“算命?怎么算?那变态有什么可算的?我看他命也就这样!”李成川愤言。
“你外婆真会算命?”
林音道“我不知道。”
“可算命跟杀鸡有什么关系?”
“算命用完的鸡要杀了吃。”
“……”
“不是说……我听说你外婆会下药救人什么的,真的吗?”李成川好奇。
“我外婆会看病。”林音带他到瓦房后面看,瓦房后面的一块地种了点看起来花花草草的植物,林音说那是生药,又带李成川去看正在晾干的药材。
李成川想,大概是林音的外婆穿着有点奇怪,再加上一些迷信色彩,才会传成“药婆”这种说法,真实情况应该是,林音的外婆是个懂点医术的中医。
接着林音去找鸡,李成川在想他要不要帮林音杀,虽然他没杀过。但林音很快手起刀落,不仅杀了鸡,还拿来碗放血。他看这小子白净又瘦弱,杀起鸡来倒是眼睛都不眨……李成川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过他很快想开了,要是他经常杀肯定也是眼都不眨。
“你外婆又去山上了?”
“没有,她在寨头给人看病。”
“看病给钱吗?”
“有时候会有,大多会送点鸡蛋,肉。”
李成川道那还挺不错,林音开始斩鸡垛鸡炒鸡,然后开炖。
这小子忒贤惠了,感觉啥都会,又肯干。以后要是找个老婆,他老婆不得乐死?李成川在心里YY。他看林音的身板还是太小,人长得又好看才遭变态,再长高点壮点脸长开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他。
李成川又叹气。
他叹气那功夫,林音已经在给鸡汤调味,抓了一把干货扔进鸡汤里。
毫无疑问,李成川又留下来蹭了一顿饭,吃人家鸡汤。他挺不好意思的,人家这条件他还总来混吃混喝。
走前林音塞了一小包干货给他,李成川问这是啥?
“菌干。”
“刚才鸡汤里放的那个?”
林音点头。
“难怪这么鲜!”
问题给他他也不会做啊……李成川犯难。他拿着东西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上回翻你那些旧书看,你书不全我给你找,我看你自己会做点题……不然这样,有空我就下来,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我应该能教。”
林音看着他并不说话。
“我教体育的,平时还挺闲……应该能教。”他来援教的又不是正式老师,再说体育,哪个学校天天上体育课?没课的时候不是打杂走访就是歇着,李成川很久没碰其他学科,不过应该是没问题。
林音没说好还是不好,但李成川已经决定。
7. 算命吗
李成川回去后把自己带的学生全都重上了一遍生理课,不仅如此,他把王林寨发生的这件事当做例子在援教老师中传播,于是乎,芒镇小学的学生们都重新上了节体育生理课。
凹凸不平的水泥操场上,李成川望着那些小瓜蛋你追我赶的闹腾,一张张小脸欢声笑语,越发想不明白王林寨里的那混蛋。但那种程度的猥亵,又是男性猥亵男性,取证很难。再说,那玩意儿跟林音家沾亲带故,一寨子里的人,要处理更难。
“老师……老师你能帮我甩绳吗?”
李成川坐着,一个小女孩一怂一怂的跑过来,又怯又笑的问他。这个班上三年级,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鞋子旧,其实放眼望去操场上的孩子穿得都挺旧,衣服裤子的面料廉价,鞋子也歪歪扭扭。但李成川经过这几个星期的走访和了解知道,能到这里上学的小孩家境在芒镇已经算不错,至少农户肯送孩子上学,不用困在家里干活。
他下去走访的那几趟,除了本身贪玩不肯上学的小孩,除了林音,还有两个适龄的女孩被困在家中干活。而林音家他尚且可以多走动,那两个女孩子家却是不太方便。
咋办呢?李成川能力也有限。
“这样?”李成川接过绳跟对面的小瓜蛋甩了两下,小女孩嗯嗯两声跑到绳中间跳,一开始就三人两甩一跳,后来更多的小瓜蛋被吸引,嘻嘻哈哈的跑过来加入。
下课后李成川看时间还早,回宿舍找了个结实的袋子把书拎去王林寨,路过小卖店又提了一箱奶,走两步想想,又买了两斤鲜肉。摩托车呼呼而下,到瓦房时,林音跟他外婆都在,一老一小正在晾药。
老太太招呼他进门,李成川把东西一放,跟着去晾了,这家人就一老人一小孩,地不多也种不了,主要是靠采药卖药生活。
林音的外婆在生火做饭,李成川跟林音来到林音的房间。说是房间,更像一堆杂物的摆放,里面有一张小床,床边有只旧木桌,桌上还有几个小蘑菇似的东西,李成川见林音卖过。
林音把那些新书放在自己屋中,没动,又出去。
门前空地的土灶没拆,小孩拿着个大铁勺在里面熬搅些李成川不知道的东西。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李成川终于忍不住问林音,“什么时候学习?”
林音说等会儿。
等会儿林音的外婆已经炒上俩菜,跟林音上回弄的差不多,只不过炖肉汤变成了炒鲜肉,吃过饭后,围着屋里的土灶,林音把书给李成川看,李成川翻看几本书上的涂写,问他:“你之前上过几年级?”
林音说没上过。
“难道你还是个天才?能自己认字算数?”
“外婆教的。”林音道,实际上他外婆还有几本旧医书。
“那你外婆为什么不让你去读书?”李成川心里疯狂冒问号,他还以为林音外婆根本不识字!要知道这地方教育普及度极低,不说中老年人,很多年轻人的文化程度小学没毕业,再看林音外婆的年纪,居然认字还会教人?!放以前那年代根本不得了。
林音没回答这问题,他说:“以前小的时候,外婆会教。”
“后来外婆……变得……有点奇怪。”
“后来就没教。”
他小时候,外婆还不是现在这样,后来他越长大,外婆就变了。对他有时忽咒忽骂,有时又对他很好,外婆似乎还会将他看成他未见过的妈妈,要林音留着长发。林音并不懂得如何去诉说过去,他也不懂外婆的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大多时候,他外婆还算正常。
“奇怪?”李成川不解,他看林音外婆除了穿着之外,也没什么奇怪。
林音无法解释这种奇怪,他把书上一页指给李成川看,说不懂。
“我不是说了吗,要么你叫我老师,要么叫我哥。”李成川发现这小子从来不喊人,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林音无言看着他,李成川想给这小孩一榔头,但最终作罢,这臭小孩,臭脾气。他懒得计较,带林音过一遍一年级语文,林音没问题。
李成川不可能像老师上课那么教林音,因为太慢。辅导的过程中他发现林音很聪明,记性很好,很多东西一点就通,但这时候他教林音的只是三四年级的东西,这其实也不足为奇,毕竟林音虽然没上过学,好歹十五岁了。
两人在土灶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这小孩聚精会神的不喊累也不贪玩走神,李成川倒是坐的腰酸屁股痛,这里的凳子高度什么,根本不适合他。
林音说他下回去捡个大木桩来给李成川坐。
这期间林音的外婆来来回回往屋里走过几次,没说什么。
更晚一点,李成川给林音梳理到五年级,他既简要又琐碎的说了很多,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林音家没水杯,用的碗装。一碗碗白水被他干的豪横,那气势不知道还以为他马上要去打老虎。
支的小木桌上林音在做题目,李成川在想他来这地儿就没喝过酒,还挺想以前在学校里跟同学朋友喝酒的日子,一不小心念出来,林音说他家有酒。
“真的?”
林音端来一罐黑色液体,李成川打开嗅了嗅,确实是酒,只是气味很难评。
“这是药酒吧?!不是林音你讨打是不!”他怀疑这木脸的小子根本就是故意!李成川拧了这小子一下。
屋外的天色变化连着屋内的光线变化,小黄灯一开李成川也是懵圈,这他妈的也太暗了,怎么写?
“这灯是不是太暗了?伤眼睛,谁帮你们弄?”
林音说以前有人帮忙弄过,后来坏了他自己接的。
“嗯?你自己接?”
“分清那两根线各接上就行。”
“不触电啊?”
林音似解非解的摇头,李成川心里握草,道:“下回来给你重新换个灯泡儿。”
正说着,屋外有声音喊“老外婆在家?”,开门走进来,两个中年男女,拎着一篮子东西。
他们进来问“林音你外婆诺?”,小孩说应该在屋后,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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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林音外婆就跟那对男女进屋来。这瓦房里本来就窄,人一多更拥挤了,他们待的这间屋子就算所谓的客厅,土灶边拥有沙发客椅的功能。
两个中年男女问了一嘴李成川是谁,林音外婆道是老师。
“林音上学了?”
“没呐……”林音外婆领着他们到土灶边来,听他们的意思,接下来还要在这里,算命?行巫?
李成川错愕。
林音把书收起来,他原本想带李成川回自己的小屋,但自己的小屋里没灯。
“你要回去了?”林音问,毕竟天黑了,回芒镇上的车更少。
“等会儿回,我再坐坐。”李成川想看林音外婆怎么给人算命的,不是,这还真算啊?看来林音外婆的传闻,真有点意思。
只见男人坐着,林音外婆用他们带来的鸡蛋往男人身上滚几圈,又点燃纸钱又烧香的,嘴里有节奏感的念念有词,李成川一句都听不懂。
接下来就开始变为一种你问我答的环节,什么生辰八字,乱七八糟的属象,然后再说着说着那中年男人开始痛哭流涕,李成川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后边又是一段有节奏感的咒语,中年男人止哭,又是一段你问我答环节,结束后再换那中年女人轮一遍……
“嗯……”李成川低头看林音,林音对他眨巴眼。
算完后那对男女离开,带来多余的鸡蛋留下,林音外婆问李成川算不算。
“嗯……不算了吧……”李成川满脸迷茫,林音外婆收起那些鸡蛋。等林音外婆走出门,李成川问林音,“你外婆给你算过没有?”
林音说有。
“算了给你说什么?”
“说我命好。”
“……”李成川沉默了,虽然他不是说要诅咒林啥的,可现实摆在这里,林音的命好吗?这不都留守儿童一样,吃饭发愁,学上不了,还差点给洪水拖走。
“那肯定好。”他对林音一笑,心里却思考,这可能就是:专属于华夏人民的一种心理安慰。
看来林音的外婆是个神婆与药婆的结合体。
看完这奇怪的一场推算演绎,李成川要回芒镇了,再晚就没车。
林音一如既往要送他,被李成川阻止。竹林这一段很黑,经过猥亵那事后,他劝林音不要乱走黑和偏僻的地方。但他这话说完算是白说,因为林音家就在黑和偏僻的地方。
走前小孩问他:“你会一直在这里当老师?”
天黑李成川一个踉跄,他居然无法回答。
昏黑的天幕,竹林,瓦房,小黄灯,透着小黄灯光线站在门口的少年。
李成川站在黑暗里,坦诚说“不会。”
林音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小孩,这也没什么可忽悠瞒人的,时间到了李成川就会走。但走之前,他尽力帮帮这小孩。
“咋了,你还舍不得我?开始想我了?叫你喊我老师你不喊,哥你也不喊,问这干嘛?”李成川冲林音挥手,渐渐消失在竹林中。
8. 谈个呗,先谈
小木桌上,林音疏疏写着字,李成川在旁边翻看他这一周做的练习。
李成川现在周末都会到林音家里,其他时间来不来看情况。
“这些你都做了?”半个月不到,林音已经开始尝试做初中的题,学习的速度快到让李成川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这小孩又没上过学,更没在能集中精力学习的课堂,虽说十五岁学小学知识点可能有优势什么,但这还是有点快了吧?
林音嗯了一声没抬头,李成川看那些试题,正确率居然还很高,他忍不住啧啧两声,林音奇怪的抬头。
“我觉得你真该去上学。”李成川越看这小子越觉得像朵奇葩。
“我看你外婆也能照顾自己……”他其实有些无法理解,虽然林音的外婆可能需要照顾,但也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李成川由衷希望林音去上学,这小孩不去上学可惜了。
“学校里能教你更多。”也能让林音更系统的学习,而不是一味的自看自学,通过练习把不会的做会就勉强达到某个知识层次。
“不去。”林音静道。他已经非常习惯一个人,外面未必欢迎他,林音对外界的东西也没有李某人想的那么感兴趣。
“不去就算!”书拍桌响,李成川让林音休息会儿,这又坐一上午了,就算林音受的了李成川也受不了,不然他当年也不至于学的体育,纯文化课太枯燥,他好动。
“你们这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玩?
“找菌子?”林音试探。
“那也行。”李成川真受不了在这小瓦房死坐,他已经决定了,他以后是不会去当老师的,虽然教学生也挺有意思,但教书和从前上学一样的枯燥,援教是最后的体验,这行不适合他。
于是李成川跟着林音上山,作为一个城市人,去干这些也算趣事。
纯爬山跟平常的体育运动锻炼是两码事,没有所谓的阶梯好路,山坡上上蹿下跳的,李成川自觉身体素质不错,半小时后身体却开始冒汗,再看林音跟个猴子似的,肯定是野惯了。
天气干,没捡到几朵菌子,林音带他到别人地里刨土豆生野火烤吃。
“这么拿没事?”他看林音干的很顺手。
“拿一点,他们不管的。”只要不破坏地大片偷,这附近山上种地的人家,谁不认识谁呢?都是熟人。
半山腰山坡上的地视野开阔,远眺隐隐能看见河。李成川啃着烧熟的土豆跟林音坐在地上,周遭山青绿水,他跟一小屁孩,空中嗅不到一丝污染的气息,这样纯粹的体验,恐怕以后再少能有。
李成川突然对天空大叫,吓飞几只鸟,林音困惑的看着他。李成川兴奋解释,“其实这儿也挺好,自由!人本该就这么活着!”
林音并不觉得这地儿好,当然,他更谈不上说这地坏,他习惯了。
下山的路上又去挖药,收获不少,他们又回到瓦房。
李成川来这里很多次,俨然已经将林音家的瓦房当做自己在这偏远山区中,除了芒镇小学的另一个据点。李成川是独生子,他跟林音待多了渐渐不能把林音简单看做成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孩,林音像他的弟弟。
瓦房,林音的外婆在清理屋子周边的杂物,见两人回来没说什么话。
李成川来这么多次,林音外婆对他的来到从来没有多少热情,只是保持一种礼貌待客的态度。
将采的药随便切洗晾晒,两人又进行下一轮学习辅导。其实不去上学这样辅导有什么意义呢?李成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又无法什么都不做。
晚一点吃饭,李成川已经很习惯每次带点东西下来,学校食堂的大锅饭不怎么样,他不买也得出去打野食,还不如买点来一起吃,还能改善改善这小孩家的伙食。
这改善显然是有效的,那小屁孩吃的面色红润,感觉不久就要拔个儿。
又一日,李成川下来辅导完,晚上吃饭,他提议弄点新鲜点儿的,于是把买来的鲜肉切了烤。
门前竹林下的空地,土灶上搭着几个竹肉串烤得滋滋冒油。
林音家又来客了,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对方是来找林音外婆算命,那是个中年妇女。没想到中年妇女并不是来找林音外婆的,而是冲李成川来。
彼时李成川正撸串撸得一嘴油,那大婶跟他们在土灶前围着,突然就开口道,“小伙耍对象没有?听说你还是学校里老师,没耍对象婶子给你介绍个?”
撸串的李成川:“……”
他咽下一口肉,说“没有。”
“长这么帅还没有女朋友啊,哦对了,你是刚来的老师,文化人啊,家远不?婶给你介绍个行不?”大婶笑得殷切,李成川挠了挠头。
“我来援教的婶儿,算也不算老师,过几个月要回去的,还是不耽搁了……吧。”
大婶问“援教是啥?”
李成川解释了一遍,他看那大婶似懂非懂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理解不。
“没事儿小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你走人家也可以跟着你走,女孩不都要嫁人反正又不待家。”
“……”他简直不知道说啥,瞥了眼林音,破小孩低头烤肉理都不理他。
“……”
“我刚跟我女朋友分手,现在谈不了婶儿。”
“没事儿,你找个不就想谈了嘛。”
“唉婶儿,现在真谈不了,要挣钱,谢谢婶儿。”
“谈个呗,先谈。”
不是搁他这儿推销水果呢?李成川话强硬了点,那大婶终于作罢,不甘心的走了,走前还吆喝李成川,“小伙子有想法再找我啊,我住上头,王小花家。”
“……”
大婶走后两人继续烤肉,林音问:“你刚跟女朋友分手。”
“骗她的,我都分快一年了都。”就他这张脸,走哪儿不受欢迎?十九岁时李成川谈了个。
“我前女友挺漂亮,人也……不错。”李成川想起来还不忘夸赞,就是李成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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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了,谈了三月,就牵了个手,嘴没亲上就歇菜。
林音问为什么分手,李成川道:“她追的我,可能后来觉得我不懂她……然后她说分,就分开了。”其实他前女友还骂了他呆逼直男不分里外什么的,这李成川也不可能跟林音讲。分就分吧,他还能不同意咋地?李成川为此还伤感了两天,不过也就两天,后边跟兄弟喝酒喝忘了。
“唉,还是好好挣钱。”他感叹一句逝去的初恋,林音没接剩下的话。
李成川回去后,林音熄火收拾东西,他外婆坐在门槛上,衰老的女声空洞:“音音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林音没理,他外婆又说道:“你要跟他走了,不要妈妈了……”
林音没理,收拾干柴,检查完药,亮着新换的灯泡,林音继续看书做题。没多久林小莲进屋内,走到林音身边,她什么都没说,站着一动不动的张望。
“音音。”
“嗯。”林音已经完全能凭说话的口吻,判断他外婆正不正常。
“你要跟那老师去读书。”听不出来是疑问还是肯定陈述,林音说不去。
林音的外婆又站了一会儿,回去睡觉,而林音继续奋笔。
后半月,李成川开始尝试教林音外语和部分初中内容,林音进步的速度慢下来,但即便是慢,对比同龄段的大部分学生,那速度也堪比坐飞机。
于此,李成川更是明里暗里的催促希望林音能去上学。每每林音说不去,李成川成倍的痛苦,这么一个上学的好苗子,咋能渴死在这儿?他都想动员芒镇学校里那些老师来劝,但考虑到林音那性子,又作罢。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李成川来这援教的计划一开始就不足三个月,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
李成川算着日子又高兴又愁,高兴他要离开,回去开启一段新生活,见父母朋友。愁的是,林音和那两姑娘咋办,真是看不过眼。
顺着王林寨往下,叫落水村的地方,李成川去的时候那姑娘还在挑水,他顺口一问,好家伙,那姑娘上完初中家里不让上,说没钱。他寻思着去探了下那家人的口风,结果就是不让上,还准备让那姑娘收拾收拾嫁人得了……
擦……这不犯法吗?
人说这是当地风俗,李成川那叫一个无语,回来后找学校女老师去说,至今也没得个结果。
芒镇小学。
来援教的鲜活面孔们聚在一块,分别谈论各自的走访结果。或许部分人来援教的人本心也不是要如何如何伟大精神,但一番谈论后,决定凑一笔款帮助被选定的困难学生。
时间再过去一半,李成川都要准备收拾行李了。
他最近下王林寨很勤,别说,待久了他还是挺舍不得林音这小孩的。
这段时间下去,他发现林音似乎开始长个了,实际上也没长很多,只是这小孩窘迫的裤子看起来像缩水了,露一截脚腕,看起来特精神,李成川没发现前问小孩这是什么新奇的穿搭?
9. 川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援教后期总结工作会有点忙,这天李成川在开会,突然收到个未命名电话,第一次他没理,那电话连打了三次,李成川悄悄从会桌上溜出来,到空旷地拨回去。
对面是个粗矿的男声,李成川问是谁有什么事,对面也问他是谁有什么事。李成川一听以为对方打错电话差点挂了,结果电话里的男人突然叫了一声,“哦!刚才有个男娃问借电话打,应该是打给你!”
李成川问“什么男娃?”
“白白净净的一男娃,说找你有事。”电话那端还在继续,突然传出了一点呼呼风声,应该是有人在跑,话音弱了一点,电话里大喊“哎小孩,回来回来,你打的电话打回来了,快过来!”
两道喘声交错,其中一道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李成川听到林音急促的声音,他说“川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能不能借我钱……”
李成川问他出什么事了,林音说他外婆在山上摔了一跤,被人送回来,现在正打算往镇上卫生院来。
“你别着急,现在找到车没?没车我马上给你叫,你等等我马上就来。”李成川听了也是担心的不行,那把年纪的老人摔一跤可不得了,还是被人送回家的,可想而知情况。
“找到了,等会儿就会上镇上来。”
“那我在卫生院门口等你,你赶紧带你外婆上来!扶的时候小心一点!”他听完后根本无心再开会,找人说了一声,直接就往卫生院去。到了卫生院门口林音还没来,李成川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一辆车停到门口,林音背着昏迷的外婆下车,身边还跟了个中年男人。
“我来背,小心点,摔到哪儿了?注意点,别扯到伤处!”李成川要接手林音没让,好在他提前跟卫生院里的人讲过,这会儿有医生过来帮忙,顺利将林音外婆弄到病床上。那些医生要给老太太检查身体,一个出来问情况。
林音和跟林音过来的男人都说不上几句。
“我也不知道伤哪儿,我就在坡上放牛看到老姑躺地上,人都不醒,吓我一跳,赶紧给背回来。”男人有些心有余悸,林音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男人应该也是王林寨的人,这边山区的村寨一个村寨就只有几个姓,有的甚至一个村寨都是一个姓,基本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边卫生院的医疗水平相对还是简陋了点,看点头痛脑热的小问题还成,更大点的病只能去市里看,但从这里去市里坐车都要几个小时,还不是随时都有车去。李成川他们只能先在这里等,看有什么结果。
没多久医生出来,说是摔到左腿和头,做了检查,让他们继续等结果,正想办法让老太太苏醒。
李成川跟林音还有那男人在卫生院长椅上等,还没等到那老太太出来,男人说家里有事要先回去,走前递上皱皱巴巴的五十块钱给林音:“小林音,你先拿着在这里等等老姑,我要先回去,我牛还在山上,要有什么事……实在不行可以回来大家商量想办法。”
林音道了谢,男人面上有点不好意思的离开。
李成川陪着林音继续在卫生院等着,大概又过了几十分钟,医生来说林音外婆醒了,两人进去看,老人是醒了,但是目光迷蒙,说不出话,根本不清醒。
医生说林音外婆左腿可能骨折,但具体检查还得等。
“她这个头,我们看了表面没伤到哪儿,但是人年纪太大了,我建议能去大地方检查,就带去检查一遍,要放心点。”这地方太僻,连看病检查的仪器都非常有限,医生对李成川建言,李成川连忙说好的。
林音自来时到现在,一直表现的很镇静,李成川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吓懵了,他动了动林音,这小孩没有太多的反应。刚从水里捞回来那会儿林音也很木。
“别担心,外婆会没事的,我现在找人,有情况我们直接去市里。”他揉了揉林音的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落忍。
又过了半小时,林音外婆似乎更清醒了点,能认识人,还会叫林音名字。李成川问外婆饿不饿,去买了两份好消化的粥饭,林音喂他外婆,吃过饭后,林音外婆气色好了很多。
三个人就在卫生院等着,林音小声的问外婆怎么回事,林音外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大抵就是在山上挖药,下来不小心踩滑,然后就不省人事。林音让他外婆以后别上山了,以后他去就行。
等到卫生院出结果,说林音外婆左腿脚踝关节扭伤,有点骨裂。至于头,没检查出什么来,医生再次建议他们去趟大医院。
林音外婆头已经做了包扎处理,左腿既然没骨折,那就保守治疗,夹板包药待养。
林音外婆说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去什么大医院。
李成川看老人精神还不错,对林音说:“要不等你外婆休息两天,再去市里医院看看,我看她也累,脚上刚伤,不好到处动。”林音点点头。
“我不去医院,没砸到头,都不咋痛,检查什么检查,脚崴了,我晓得,我自己会看。”林小莲自己就是半个医生……半个中医,她会给人看脚,崴了正骨、疏通经脉之类,所以心里门清。
“好好好,不去。”李成川给林音一个眼神,林音眨巴眼。
他们在卫生院又待了几个小时,老太太精神越看越好,两人稍微安了点心,李成川送婆孙回王林寨。
因为摔了腿,想到老人近期都不太方便,李成川说他要去买根拐杖,被林音拉住,说这东西他们能自己做。李成川作罢,带两人回家,到寨口处他背老太太到竹林,安顿人躺下床。
“看来这段时间你要多照顾你外婆了。”李成川劝学的希望破碎,就连他现在站林音的角度看未来也迷茫。他很想再问一句林音你家真没有别的亲人了?李成川又想起忙回家看牛的男人,这么一家老人孤孩,估计不是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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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有人帮衬。或许也有人帮衬的,只是这里又僻又穷,帮又能帮多少呢?
李成川在林音家坐了会儿,他问林音家里有没有不好做的活儿,他现在干了算了。林音说“没有。”
婆孙俩吃的不多,就一块田,田里还没熟,林音自己就能收。
“那我……回去了?”李成川不放心,林音让他回去,说没事。
“川……哥,钱我会还的。”林音望着他,眼神仿佛在下保证。
李成川看笑了,“别一天钱不钱的,没多少钱,你要想还,以后慢慢还,我不缺,不着急。”他又道:“我看你上山也小心点,这段时间先照顾外婆。”
林音点头,李成川回去因为开会中途离开,挨了几句批,不过李成川无所谓,他又不是去闲散躲懒,压根不在乎。
李成川回宿舍,他室友刘学成都开始打包行李了,刘学成东看西看收捡着高兴道:“终于要离开了!虽然这儿也挺有意义意思,但我还是想念我的大城市了!有酒有外卖,人生不乐栽?!”
李成川白他“那是想念酒跟外卖?”
“兄弟看破不说破。”刘学成顶一句,问他“还不收拾东西啊川儿,虽说还有一个星期,但每天上课下课也没多长,寄特产不?”
“什么特产?”
“菌干啊,腊肉……”刘学成翻塑料呲呲响,他举着包透明塑料黑乎乎的东西,“这玩意儿老贵,但新鲜的又带不出去,隔天就蔫,第二天就坏。”
哦,是林音给过他的东西,这居然也算特产?李成川打算效仿刘学成带回去。但他仍旧没收拾东西,愁啊。他转身出门去找来援教的女老师,打听那俩姑娘的事,他想在走之前把这边的事处理好。
李成川找那女老师叫刘梅,两人在宿舍楼下谈了谈。
“捐助金这事,基本上只能筹这一笔,或者陆续还能有几笔,来这儿的都是年轻人,刚毕业,其实大家都没什么钱。”刘梅扶了扶镜框,李成川听后沉默。
刘梅看了看他,又说:“你对这些事倒是挺上心。”
李成川怂了怂肩,没表达什么,他就是看那些小孩有点太苦,是真的苦。
“其实吧,我跟陆雅决定了,我俩一人资助三个愿意继续上学的女孩,钱不多,每个人一月打几百,直到她们上大学,或者大学毕业。”
李成川看着她。
刘梅继续道:“但就算是这样,我跟陆雅的能力有限,还有几个,包括你说的那两个女孩,他们都愿意继续上。”刘梅希冀的盯着李成川,“要不,你也整几个资助下?多有意义是吧……”
“是吧……”她复劝道,“资助了你以后肯定能挣大钱!”
李成川被她逗笑了,他本来也有这种想法,没想到来的这几个女孩更顶,一早商量定了。
他说“这事成!”
刘梅伸手跟他击了个掌。
10. 我
四天时间弹指过,李成川跟刘梅她们再次商定确认资助名单,整理名单资料时,李成川想到林音,还是觉得非常可惜。
后天他们就要走了,李成川决定走之前再去看看那小孩,告个别或者再能帮点什么忙。
来到王林寨往瓦房那边走,李成川发现这条平时没什么人走的僻静小道,今天时不时碰见俩人,看样子还都是往竹林去。他到竹林,看见瓦房门口围了几个人在谈论,李成川心想什么事这么热闹,都来找林音外婆算命了?
走近听到几个字眼,什么“年纪大了”,“死了”之类的话,李成川听得浑身血液一凉,他急忙挤进瓦房中去,被推开的人还埋怨几声。
生火做饭那屋没人,李成川往林音外婆那间去,里边有三个人和一个大白褂,林音木愣愣的站在一旁,表情好像被冻住。
“应该是摔到头导致颅脑损伤,脑出血过了黄金抢救期。”
“去市里也赶不及。”
“老人已经走了,准备后事吧……”医生叹惋的走出来,刚好对上李成川的脸,医生的神色微微意动,又叹了口气。这是卫生院的医生,林音外婆摔到那天建议他们去大医院检查的那位。
李成川被对方看得瞬时心拧紧成一团,然后心脏被人抓出来抛进冰水里,伴随着迫人的寒冷不断下沉……
他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明明那天林音外婆醒后气色还不错……如果那会儿坚持把人送去市里救治。
可能就不会死……
李成川看了看林音,他又不敢看林音。诚然,这件事其实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李成川……
好端端的一个人,前几天都还精神气十足的倔老太,怎么说没了就没了?他看见林音满脸迷茫,李成川自己也如听了天方夜谭般不愿相信。
“趁老人身体还没僵,快处理吧。”
李成川听不懂他们说这话的意思,只见屋内又涌进几个人,齐刷刷到林音外婆躺的木床上,开始动手。
“你们干什么?”李成川呵了一声,有人问你是谁?
“你才干什么?!”
“我们帮老姑处理后事。”一个中年男人出来解释,李成川认出来是那天一起送林音外婆去卫生院的那人。
“我们这边都是这风俗,要帮忙你就过来,不帮忙去外边,别碍事!”另有人反呵,李成川相信一起去卫生院那男人说的话,挤进去帮忙,所谓帮忙,就是给老人换衣整理。
说实话,李成川家里还没逝过近亲,城里人死了就是交给火葬场处理,但这边并不一样,李成川还是头一回触碰人的尸体,但他也没觉着怕,大概因为那是林音的外婆。
“木头嘞?老人木头嘞?”
“老姑好像没给自己备着。”
“那咋办!”
“赶紧叫人办一副来!”
“谁出钱……”有人小声说,顿时帮忙的人都静了。
“我出,我出。”李成川说道,几人目光刷刷的望向他。又有人问了,“这谁?老外婆家的亲戚?”
“不认识。”
“好像是个老师。”
“管他的,喂,小伙,你真出?别哐我们逗乐……”有人质疑,李成川赶紧翻兜里,他今天是带了些钱,原本要留给林音的。
接过钱的人迅速数了十来张,然后把剩下的还给李成川,揣着钱出门。因为要等木头,中间空了一阵,李成川从林音外婆那间出来找林音,那小孩被刚才整理老人衣身的时候赶了出来,站在门外。
他看林音木呆呆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这小孩就是完全反应不过来。李成川也反应不过来,但他毕竟不是林音,不能在一边干发呆。
他把林音拉在一边,用手搓了搓小孩的脸,林音被搓得看了看他,眼神仍旧空洞。李成川跟他在门口找了个地坐着,等“木头”。
大概两小时,东西被人办来,李成川又去帮忙装棺,弄好后他们又叫林音过来看最后一眼,林音被李成川推过去,低头往下看。
“小林音怕是被吓傻了……”
“唉……”
“这孩子怎么哭都不哭一声?”
“八成没反应过来。”
“眼泪都不掉一滴啊?”
“去去,少乱说话!”
“小林音,要给你外婆封上了,你过去吧。”
林音又被推开,他迷茫的看着那些人封盖。
“唉……”林音耳边不断有人哀叹,各色声音纷杂,所有人都在给他传递同一个荒缪的信息,那就是——外婆死了。
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外婆和颜悦色的让他记得给鸡喂食。
“林音。”李成川拉着他站在一旁,听那些人商量要不要做法事,做席。但这些习俗约莫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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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不小的钱,林音家就只剩这么个小孩,钱从哪儿出?谁又来垫呢?再说做所谓的法事和做席也要主人家拿主意,主人做事,这么一个小孩,怎么处理?
这小孩本来就瘦,这段时间抽条了也没长多高,李成川看他小脸惨白茫然无措的站在一群大人之中,李成川脑子一抽话就脱口了:“你们这边一般怎么办就怎么办,钱我来出。”
他话一落又收到全场的注视,有人道:“你是小学里新来的老师吧……唉,老外婆这事太突然了。”
“人家一个外人都……我们大家能凑的也筹点。”
“林音这小孩也是可怜。”
众人七嘴八舌,商定做一场简单的法事,又招呼寨子里的妇女前来做饭帮忙,于是众人各自干事,因为主人家只有一个小孩,许多事都办的手忙脚乱。而又因为李成川一直在掏钱办事,所以自然成了这场丧事的主心骨,但凡涉及钱和一些大事,都会过来询问下他的意见。
半天下来,到晚上,李成川简直累塌,因为不仅是体力帮忙或者纯出钱,一些鸡毛蒜皮小事掰扯起来特烦心,他本来也不太懂这边的民俗,年纪又轻,有时候还会搞出一些岔子,然后又扯喉咙又得算。
林音在近晚上的时候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件事,然后也跟着忙前忙后的没个停歇,什么挑水什么家里用具在哪找去哪儿取,给来帮忙的人端茶递水在寨子里上一趟下一趟的跑。
而这么忙活也仅仅只是度过了丧事的第一天。
忙活到大晚上,来帮忙的人陆续离去。装林音外婆的木头仍安顿在瓦房中,李成川没回去,他跟林音坐在屋里的土灶边,听着烧炸的枯枝嘣响,李成川脑袋胀痛浑身腰酸背疼,他觉得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睡。
“你不回去川哥?”林音窝在李成川身边静静的问。
“走不动……懒得去……”俊朗的青年对着火光,头一点一点的下沉,他回答的嗓音都带着哈欠朦胧。
林音问“你要不要……在我床上睡?”他的床根本挤不下两个人,也睡不下李成川这么大的个儿。
李成川靠着个东西已经没声。
林音去自己床上拿来被垫铺在地上,打了个临时地铺,他推扶青年往地铺上倒,等李成川顺利睡下,林音也扯了块小毯子,卧在李成川身边。
土灶里的火还没灭,断断续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11. 这么一个小孩,忍什么?
第二天李成川醒来发现林音跟他睡在地上,不仅如此,这小子还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他翻身坐地铺上,抬头看四周满目迷茫。
这个季节天气并不冷,芒镇这地方湿热,李成川脸上有点痒,一摸好像被蚊子咬了两个包,他伸手挠了挠。
怎么个事?他渐渐回想起来,瓦房木屋中简陋,冷锅冷灶的,李成川来不及感叹悲伤,他看了下时间,起来开门。外面果然已经有人来帮忙,李成川把人迎进房后,快步走到土灶边蹲下,伸手拍了拍林音的脸。
怪了,这小子的脸嫩白无痕,蚊子也不咬他?李成川觉得脚环处都有点痒,这该死的蚊子净欺负外地人?
“小林音还没醒?”有人问。
林音让李成川两下拍醒了,醒后也是一脸迷茫的望着众人,然后表情渐变,最终沉郁。林音起来利落的将土灶边的被垫收起来,李成川跟着王长他们商量今天要做的事宜,王长,就是送林音外婆去卫生院的中年男人。
寨子里的人陆续过来帮忙,其实这场丧事的办理由于主人家的缘故已经特别简化,但即便如此,也并不轻松。
李成川跟王长他们商定事后,抽空给组织援教的负责人打了电话,并且又跟几个要好的,包括刘梅她们都通过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不跟他们一起回去了,到时候自己走。顺便让学校里的人帮忙弄下离开的一些手续程序之类。
“好吧,那到时候回去再见。”
“有机会再请你们吃饭!”他打完电话看到林音在屋檐背后望着他,李成川走过去,对着这小孩,李成川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我不走。”
“先把你外婆的事办完再说。”
林音嗯了一声,然后两人分开各自做事。
王长请了做法事的先生过来,李成川跟着他们忙前忙后安置灵堂,然后配合那些先生做法事,搬东西,弄木材。
林音则跟着那些妇女,收整瓦房里的器具生火做饭,而生火做饭也不是件轻松事,因为要做在场所有人的饭。他一个小子在一群妇女中有点突兀,不过这主人家也没有多余的人招呼了。
设好灵堂道场先生做法,瓦房中的杂物被清理开,竹林中便全是先生做法的唱念,配合法器敲敲打打,夹杂着前来帮忙的人声谈论,显得悲怆又多一分热闹。
白日匆忙过去,到了晚上依这边丧事的习俗,要亲人轮流围着棺材来哀悼,这一仪式开始就不能停,长达几个小时。林音家近亲已经所剩无几,远亲寨子里还有几个,这仪式由最至亲的林音领头,后面的人持香围着棺材绕拜。
唱经法器敲打,安顿棺材的屋子香熏火燎,李成川看跟在林音后边的几个亲戚,不知道是被香薰的还是悲伤,眼眶均湿了,人们边走边拜,用手擦拭着。唯独那小孩,表情木然,满脸疲惫,一滴泪也没掉。
深夜又进行了一些仪式,然后吃饭,吃完后安排做法事的先生落宿,人们陆续又走掉,第三天又来。这样过了几天,李成川跟林音都是白天各种忙活,晚上人走后,两人精疲力尽,在地铺挤做一团,话都说不了几句就睡觉。晚睡早起,纷乱吵杂,一连几天下来一大一小精神面貌都不好。
终于到了停灵完毕的最后一天,天要黑的时候,王长叫林音跟几个亲戚带着老人生前所用的衣被旧物去焚烧。焚烧点并不在竹林,而是在路边,李成川跟着去了,听这里的人讲,这么做是的意义将老人在人间的旧物送下去给她。
月光零散,路边空地,那些旧物,衣服被褥被轻易点燃,火焰熊熊升起,快速吞噬着一个人的过去。李成川看小孩一样一样的捡着,慢慢扔进去烧,快烧完的时候,王长说可以走了,几个亲戚便随王长往回走,李成川去叫林音。
“走了……”李成川喊着,林音没动。他拽了一下,这小子腿像在火堆边生了根。
“怎么回事?”李成川纳闷,他又拽了林音一把拽不动,李成川打开手电筒,炽白光下,少年那张脸上全是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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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没有声音的嚎啕,少年精致脸庞上的泪不断往下掉……
李成川完全怔住了。
“林音……”
林音没回李成川的话,他看着李成川,说不上有什么表情。
嘀嗒嘀嗒,少年的泪还没停,空气中却仿佛已经潮湿了。李成川关掉手电筒,站在那簇遗火边静等他。
火焰吞噬旧物有微末声响。
很久,遗火已灭,山月微凉,等李成川以为他哭够了的时候,再碰少年,仍旧摸得手掌湿润。
空中残留烧焦的气味,李成川久违地的感到一点痛苦,他真的,言语匮乏。
恐怕什么言语也无法安慰目前的林音罢。
他只能重复几句没意义的话,“好了林音,外婆走了,我们也走吧……”李成川本想找纸巾给对方擦拭,奈何兜里没有,他用自己的袖子给对方擦,擦了又掉,掉了又擦。
这一连串下来,李成川的袖子湿了,心也被那些泪水浸塌。
这小孩以后怎么办呢?
“好了我们走吧!”李成川强硬的搂住林音,把人一点点往来路往回挪,林音一开始仍旧不愿走,李成川挪他有点绊脚,两人差点一起摔到地上。后来离竹林越来越近,林音的泪停,脚渐也听使唤了。
“你还要哭着回去?”这小子要强又爱面子,他这么说也算是种激人的办法。
“其实哭回去也没什么丢人的,正哭呢。”李成川当然不是要林音继续哭,他只是有点无法理解林音为什么要克制自己。这样的事,成年人伤心痛苦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都比比皆是,这么一个小孩,忍什么?
但林音又似乎向来如此,性格缄默的,鲜少表露自己的情绪。除了从洪水里捞出来那回咳呛出来的生理泪水,这还是李成川第一次见这小孩哭。
但这哭实在有些惨痛。
“回去吧!”李成川重重揽了揽少年的肩,那姿势几乎等同于半抱,但李成川并不察。
12. 他发疯了?突然跑这么快
当晚送走来帮忙的人后,两人仍旧是挤地铺睡,躺下后李成川没有马上睡着,他仰头看着木屋的顶,渐腐朽的梁,少年全是泪的脸。
林音应该也没睡着,他贴着李成川,李成川有种感觉。
醒来后就要送林音外婆下葬,来帮忙的人吃过饭后,齐心将棺材送上山。这地方都是土葬,葬的地方在林音家自己的地里,一个山坡上,不用费钱。
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棺材拉抬上坡,下进地里,李成川跟其他人在铲土,林音站在旁边要一起,李成川让他“再看看你外婆吧……”虽然只能看见棺材。
林音无言,神色有些滞。
等将地方填平什么也看不见之后,李成被川忙着给寨里来帮忙的人发酒发烟,到处跟人说“辛苦。”
“害,有啥辛苦不辛苦的,以前经常来找老外婆算命,算是来送她一程……”
“唉……人还年轻,走的太突然。”老汉气喘吁吁,叼着烟感叹。
李成川对这个算命说非常迷幻,他心中对亡者大不敬的想法一闪而过,林音的外婆有为自己算过吗?
“是很突然。”他跟着一说,又有人来附和“不知道老表姑有没有给自己算过,老表姑算这个还是有点东西的。”来附和的老男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医人不自医懂这个不?算命的也一样。”
“少说点你们,这才几天,还没下山,小心嘴巴撞灵!”一人凑过来警示,几人作鸟兽散。
下完葬,丧事基本也算是处理完,李成川和林音送那些帮忙的人下山,竹林空地摆了几桌,众人热闹吃过一顿饭,然后走尽。李成川又跟林音收拾残局,这几天忙,瓦房又小,屋子被弄得一团糟。
人群走后这地方重归寂寥,两人收拾清点了一下午,才堪堪把屋子收拾回原样。弄好后李成川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身汗臭,他问林音哪儿可以洗澡?林音说等他去井边挑来烧。
“太麻烦累人!那这几天做饭的水哪儿来的?不会都靠挑吧……”那不得挑死人?这几天这儿每天都要做至少十几个人的饭,还有一些别的用水,都靠挑李成川简直难以想象。
“别人家有水池,把水借我们了。”
“现在已经断了。”林音解释。
这地方可没什么自来水,要么自己上山找水源修水池蓄水,再用水管导下来,要么就去田边河边的井自己挑。林音家就两口人,平时用不上那么多水就自己挑,再说,井水比山水好喝。
“……”李成川带着桶去河边挑,走到河边时他猛然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这不有现成的洗澡地儿吗?
洪水早消退了,这条河的流量仍旧不小,水浅的地方十分清澈,李成川跃跃欲试。他把桶给林音,林音并不靠近河边,李成川笑道:“咋了,给水吓怕了?以后都怕水了?”
林音不说话接过桶,远离。
李成川本来都要下水里了,结果桥上来人,他觉得自己还是要点脸,于是问林音知不知道水深又隐蔽的地方。
林音带他顺着这段河的上游走,那里有个山洞,山洞边的水深,会有人专门到这里钓鱼。
“今天没人吧?”李成川左顾右望,想这山洞边这么僻,应该也不会有女人过来,于是放心脱衣服。
下水前林音又跟他说“水很深。”
“深才好!不会有蛇吧?管他的!”李成川穿着四角裤一个猛子扎进去,溅起大片水花,林音在岸边守着。李成川又问他会游泳吗?
“不会我还能教你,别这么害怕!克服心理障碍懂吗?!”青年在水中呼喊,光着精壮的膀子。李成川身材匀称,不瘦不胖,身上的肌肉并不夸张,线条流畅又有力量。林音多看了两眼,没回答往后退,他会游泳,刚掉进洪水里时他也并不慌,但洪水的力量显然超出他的想象。从河里出来后,林音就有点晕水。
“注意看我的衣服!”李成川叫了一声,然后自己在水里扑腾,他已经习惯这小孩的破德行。野河边毕竟跟海边和游泳馆都不太一样,李成川还有几分新鲜感。
林音找地方把桶放好后没走多远,就在河洞附近,河滩边会结一种沙果,吃起来特别甜,他折断几条沙果枝,抬头看到岸坡上有人在偷花生。
为什么说是偷?因为拔花生的人并不是尝几颗的程度,那人在地里拔倒了一片,撸下花生后就把花生苗扔水里毁尸灭迹。看样子是一个为首,带着另两个小的一起偷。
为首的是王俊。
“嗐嗐,是林音!”有个小孩发现后,拉扯正在埋头苦偷的大哥,示意指位置。
“哦,他外婆不是死了?他在这儿干嘛?”王俊抬头,他跟林音的年纪差不多,但比林音长得高多了,很混不吝的长相,脸上冒着几颗青春痘。
“要不要走……一会儿他告人咋办?”
“告呗,咋了,怕他?”
“他外婆都死了,药不死你,怕他干什么?敢过来我们三儿按着他打!”
林音折沙果没过去,遥看王俊对着他摆得意脸。
但他没过去,不代表别人不会过来,三个半大小子口袋鼓鼓囊囊的从他身边经过,经过时特意叫嚣着“走,我们去拿鱼!”
林音看着他们朝山洞一侧,水更深的地方去。林音跟了上去。
“哈哈,后面有个跟屁虫!”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嘻嘻笑笑。
“肯定是想偷看我们在哪儿拿鱼!”
“看到又咋样,他又逮不到,老子钓鱼天下第一!”三个人在自然形成的山洞岩壁边坐下,鱼线捆竹子,铁丝做鱼钩,很快到手三根简易鱼竿。三人分坐,见林音跟来也不恼,王俊边钓鱼边怪说道:“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又没事,还跟老师告状骂我?林音你太有本事了!”
“想和我们钓鱼是不是?你卖药不是有钱?分我点我们就带你钓。”王俊自顾自的说着,察觉有人靠近头也不回。恐怕在他心里,林音这种不男不女不会说话的娘炮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因为靠河,这地方的人无论年纪大小,多少都懂点水性。但也不过就是懂点,水深的地方一般人不会去,这条河上下游不时还会传出死了人的消息,王俊坐的那块石头下面水就很深。
王俊的水性很一般,林音见过他需要抱着喝完水的桶装矿泉水瓶,才能在水浅的地方浮游。
林音瞥见了水,不知道是因为山洞光线不足有阴影叠加还是什么,这一小片水的颜色看起来格外的显黑。
林音看到水,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但他还是忍着不适慢慢靠近……
“林音!!”
“林音!!!”
山洞里,李成川的几声震嚎带着回音拍打在石壁上,林音低头一看,顿了一下,然后收回自己的脚。
他要忙去找李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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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音很快消失在洞里,留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他发疯了?突然跑这么快?谁在喊?我鱼都吓跑了!”王俊坐着不明所以,唾了句脏话。
三人分坐,听到声音后另一个少年因为转头快,眼睛尚且能捕捉到林音消失前的动作,他面向王俊迷惑道:“林音他刚才……是不是想踢你进水里?”
“……”
“他敢?!”王俊看了一眼面前的黑水,起身换了个位置。
李成川叫了几声靠浮在岸边,洗了澡通身凉快,他懒洋洋的等林音给他送衣服过来。林音很快就过来了,抱着他衣服和几根树枝条,树枝条上面还挂满红黄的小果子,李成川嚼了几个,味道还不错,上岸穿衣,跟林音去挑水。
水井在河岸上方,井内一伸手就能感受到寒气,井水特别凉,李成川用瓢舀了一勺现喝,入口不仅冰爽还带着点回甘,喝得他直夸不错,念道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打了水回去,晚上林音热菜,两人围着土灶吃。吃完后李成川打量了一圈屋内,在这里一连待了好几天,他想回镇上去,但又不太放心林音一个人。
竹林里这几天人来人往,虽说是办丧事,但总归热闹。现在两个人待着倒也还成,可他要是走了……夜一深,这空荡荡的瓦房内,林音不会一个人睡着哭鼻子吧?
性子闷懂事省事儿,有时候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这小子自他外婆去世后,就烧旧物的晚上哭过,其他时候看着都挺正常,但就是太正常了,李成川才生出担忧。
可他不能总待这儿,李成川也要回家的。
他觉得林音那张小脸,真是长得有点柔弱可怜了,换个外形糙点的男孩,李成川可能都没这么担忧。
“林音,我要回镇上了。”这个时间,跟他一起来援教的同学老师们,再远都能到市里的家躺着了。
“嗯。”林音听后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他在屋子里忙前忙后,收拾了一袋东西递给李成川,看架势还要送李成川离开。
李成川被他送得一路纠结,这他妈的……
“川哥。”
“嗯?”
“谢谢……”
李成川用鼻子哼了声。
“你会不会换电话号码?”
“应该不会吧。”
“那你家住哪儿?”
“我家?”李成川说了个地址,“你想去我家玩啊?行啊,我妈就喜欢你这种文静小孩。”
“再见川哥。”林音送李成川到寨头,挥手。前几天办丧事,寨子里有小孩过来吃饭,林音听到他们说学校来的新老师们都已经走了,李成川肯定也会走。或许今天后他们就很难再见面,直到林音有能力去还钱。
“要不你跟我去宿舍睡?有空床,我明早还得签字,弄资料收拾东西……要不你跟我到镇上待两天?”纠结了一路,李成川也是服了自己,他活到现在还没这么担心过一个人,要说林音是小孩吧,其实也没那么小。这事怎么说?肯定还是因为这小子那天晚上哭的梨花带雨,太招人心疼。
“去不去?不去你就自己睡了!我到时候再来找你。”看这情况,他应该得将林音纳入资助名单,李成川想想自己的存款,心也是碎了。
不过钱这回事,总还能赚,人活着不能只为赚钱是吧!李成川安慰自己。
“走吧!”李成川将人拖上车。
13. 川哥!我上……
李成川弄完所有手续,带林音在镇上小店里吃饭,吃完饭后,他问林音以后有什么打算,林音说要去打工,李成川听得一脸菜色。
“上学啊,你打什么工?”他看着林音简直一言难尽,对方那无所谓的表情让他想按着锤两拳。“之前我不就跟你说过,你想上我可以借钱给你……也不说是借,资助你懂吗,除了你我也资助了别人,你跟他们一样。”他以为这样说林音会少点负担,结果这小子的神色分毫未变,李成川看得来气。
林音摇了摇头,温吞的模样让李成川倍感暴躁。这小孩真是破德行!李成川忍了忍,问他:“那你准备去哪儿打工?”芒镇上可没有工可打。
少年看了看他,李成川指着自己,“你想跟我去打工?!”
林音点头,李成川猛然怒站拍桌“林音你故意惹我生气的是吧!我一天往你家跑,抽时间教你学,之前就算了,现在你给我说你要去打工?!”
“我看你……!”李成川气的脸红,真想拿旁边的扫帚抽这死小子两下!合着他一天往王林寨跑是白搭?!妈的早知道不费时间在这死小子身上!李成川简直怒火攻心,他怒吼的声音不小,好在店里没什么人,只有老板探头张望了两下。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震呵弄得有点无措,林音望着李成川生气的样子有点呆。
李成川强咽下一口气,给这死小孩两个选择,他道:“要么你去上学,我给你想办法。”
“要么,你现在就滚你家去!”以后有关林音的事他都不会再管,再可怜也不管!他本来也要走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又不是神,那儿管的了别人的人生,李成川被气到。
林音被凶的懵圈,他有点没法理解李成川的生气,但他不想李成川生气:“川哥……”
“上学太晚了……我能挣钱养活自己。”他一直都没去上过学,这样的生活已经过惯了。再说,他都十五了,上小学还是初中?等上完学他都几岁了?上学就没法挣钱,李成川已经帮了他太多,难道还得让人一直养活?
“你挣啥挣,你现在出去那叫童工?人都不收你!”
“再说你没文化能挣几个钱?干苦力?你这身板谁要你?!”
林音被李成川说得垂头寂声。
李成川看他那沉默样心里抓狂又无奈,他冷静下想了想,又说:“不是给你补完小学没问题?你担心晚,你跳级上初中,这不就得了?”
“我看你学东西也快,不用担心跟不上,大不了多努力点,换别人我都没这么劝。”上赶着让人花钱人不愿,李成川也是服,他们资助的其他几个小孩,听到有人资助两眼放光都不带墨迹的。林音这小子瞧着也不蠢,怎么在这事上就这么想不开?
林音仍旧没说话,李成川没耐心了。
“话我说在这里,上不上随便你,后天我就走了,你要想打工自己去,我是不会带你。”李成川付了钱,原本想叫那小破孩一声的,但越看林音那垂头窝囊样越看越气,于是直接跨门走了。他之前是觉得这小孩挺争气挺上进的,没想到画风这么快突转。
街上走着李成川心里很操蛋,他告诫自己少管,回去洗洗休息,后天好回家。
从街中走到街头,李成川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林音的身影,尽管内心失望,但这事他也没辙,人不愿意你能咋滴?
李成川踏进校门,突然听到快重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到一道身影迅猛冲进学校。林音跑的脸红气热,喘着气在他身边说:“川哥!我上……你再帮帮我……”
下午李成川就带人去找管教务的老师,问林音这个情况怎么弄。他们资助那些学生多半是弃学断学,这种没上过学十五六的少年要读书,还真不好搞。
管教务老师给出的说法跟李成川说的差不多,先入学,再跳级。但这里跳级也是有规定的,不仅需要一定学年时间,更要测试学生本人的学识水平能不能跳,而测试水平的依据,自然是考试。
李成川问教务老师什么时候能安排测试。
“先办理入学吧,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和户口本,测试等入了学再说。”
“你户口本呢?”李成川问完林音又问教务老师:“没监护人咋整,这小孩家就剩他跟他外婆,外婆前几天去世了。”
教务老师顿时脸上有点同情,“他爸妈呢?”
“不知道,他们寨子里的人我问了几个,都说不知道。”
“那先找户口本吧,监护人……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帮他写个声明,毕竟你是援教老师,资助者和老师都可以帮忙做入学认证。”
“行。”
李成川跟林音回竹林,两人在瓦房中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出个破旧的红色户口本,可翻开后,两人懵愣。
户口本上一共就两人,户主页是林小莲,还有一个是林音。但此林音非彼林音,林音那页上显示的性别是女,而且看出生年月,根本不止十五岁……
“你说这是办户口的那些人弄错了……还是你根本没户口?”
“林音不会是你妈的名字吧……”李成川思考后吐出一句,可他突然又想到,林音外婆居然叫林音林音……李成川有点头皮发麻,这究竟怎么个事?他看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还算清醒,有叫女儿外孙都一个名字的吗?!
李成川看了户口本尚能疑惑说话,林音翻着户口本又不出声了。
“林音……啊不是……你说你外婆……”擦,真的好他妈奇怪……李成川有点烧脑筋。
“你外婆姓林,你妈也姓林,那你爸呢?你从来没见过你爸妈吗?你外婆有没有说过?卧槽……”这小子家里还怪复杂?
林音一概摇头,李成川想到刚来去探访,遇到那个女主人说的话。“药婆家姑娘生的。”,“捡来的。”
“你不会真是你外婆捡的吧……”李成川张了张嘴巴,又打量了一圈这瓦房,开始发挥想象:一个年老失女神神叨叨的老太太,某天捡到一个小孩,抱回家来当女儿养……
擦!他越想越觉得就是,林音明明就是个男孩,落水那会儿却还留着长发!!
“我不知道……”少年满脸迷茫。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李成川瞪了他一眼,围着瓦房转圈。
“哎呀你这……”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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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比李成川想象中的还要麻烦,他来援教的,不是来寻踪探迷!
“外婆有时候是很奇怪,会把我认为是……妈妈?”林音也不确定所谓的林音是不是妈妈,他现在也怀疑自己是捡的,但这件事无从得以确认,因为外婆已经死了。
“哎呀……哎呀……”李成川连着叫了几声,“不管了!先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捡的,想办法上户口,先上学!”他转而让林音拿着户口本到镇上户口办,跟户口本办的人说了大致情况,户口办的人更是一脸为难,跟他们道:“把你加上户口是行,但谁能证明你跟林小莲或者林音有血脉关系?口说无凭……”
李成川是真没想到户口这块还有个死环,他问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办法,但如果他是王林寨的常住人口,又是这种特殊情况,如果寨长过来给他出证明,可以自立一个户口。”
“行吧……”两人转而又去找寨长,跟寨长说了情况,寨长吃惊后同意去帮他们办户口。但这个户口也不是马上办马上就有,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李成川听后快要在脸上召出痛苦面具。
三人一起来户口办,寨长写了证明,户口办的人正在录入信息。
“叫什么名?”
“林音……?不对,别叫这名了!”这林音说不定还是那死小子的妈,怎么能母子用一个名?就算不是妈妈也不能再用了,这真是太奇怪了!
“你想叫什么名。”李成川问少年。
“不知道。”
“又不知道?”李成川脸上已经出现痛苦面具。
“想好没你们?没想好在一边再想想,我先办别的。”
“等我们想想……”要叫一辈子的名儿,也不能太随便是吧。李成川掏出手机搜,掰着脑子想,看了几个字,再对上少年的脸叫了几声,感觉都特奇怪。
两人蹲在地上,李成川耗尽了半生所学……原谅他不是个文化人,终于在古诗词中找了个字,琼。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俊朗青年瞎念编凑,也不知道这两句连一起有什么关系?他看少年那张脸,是挺漂亮的,琼不就是美吗?而且这字还不显女气,属于中性字。李成川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文化人的意思,他高兴道:“林琼怎么样?”
少年无脑点头说好。
“林琼……林琼……不行,还是有点单调,缺点啥?我擦我还没给人取过名字……”
“林音……林琼……”
“你肯定习惯叫林音了……”
“不然叫林音琼?”
“林琼音?”
“林应琼!!艹!我真是个天才!”李成川兴奋一拍手,问少年“咋样,林应琼好听不?是不是听起来特像文化人?”
“林应琼,字释加谐音听起来就像,你应该完美!”李成川都快自我陶醉了,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有文化过。
“……”少年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反正他也不懂,叫什么都无所谓,继续无脑点头。
“成了!就这个!习惯又好听,要上名字了,你以后反悔可别找我!”李成川再度向少年确认,林应琼点头嗯声。
14. 那小子不是你对象吗?(失忆进行时)
“不是你哭什么?我应该没得绝症吧……”
李成川看着床单上的湿痕,喉咙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不是他这一大好青年招谁惹谁了?他只是喝了顿酒,然后一醒来,车祸?失忆?现在还有一漂亮小伙跑到他床前哭?
“喂你……什么小穷……”李成川被对方哭的浑身难受,他下意识挠了挠头,一挠又碰到头后面的伤口,李成川咧了下嘴,“你有什么事就说,别那啥……”
“川哥……你别碰。”bjd娃娃一抹眼泪,眼看着又要对李成川上手,但李成川已经被这bjd娃娃的行为弄得有点隔应,于是在对方伸手时,李成川歪着身子躲开。
bjd娃娃身形动作明显一僵,但却没有再继续掉泪,甚至因为眼泪干的快,再加之对方那种又静又郁的表情……这bjd娃娃是有些冷感在身上的,李成川再看都怀疑他刚才并没有哭过,但床单上的湿痕还没干。
“……”青年半躺在病床上沉默。
bjd娃娃保持伸弄的姿势不语。
林应琼将青年乱伸的手强硬拉过来放平,他坐下,嘴唇动了动,又问病床上的人还要不要喝水,李成川快速摇了摇头。
病房里的氛围再次陷入迷之尴尬,因为这个奇怪的bjd娃娃看守,李成川很不自在,他尝试跟对方商量:“我现在是真不记得,你要有什么事,等我记起来或者等我出院再说,你看我这样也做不了什么是不?”
“不然你先回去……我这儿没什么事了。”
这漂亮小伙看他的眼神真是太奇怪了,又腻歪又隔应,以至于李成川都不想考虑对方是谁,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只想让对方先离开。
“林应……穷?”他侧头,bjd娃娃正骨碌碌的看着他。
“我这真没事……你”
病房内对方只看不语,弄得李成川像跟空气对话,他止住口。有点恼,又有点憋屈,最后摆烂道:“好吧,随便你。”
因为腿不能乱动,李成川本想背身不看那漂亮小伙,结果尝试了一下,不太行,李成川放弃。躺了一会儿,他已经由被对方盯得发腻,到无所谓脑袋发麻。
或许因为脑袋受伤的关系,尽管他睡了很久,床上躺着躺着李成川又昏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应该是又醒过一次,微弱虚幻的灯光中,什么东西在捉弄自己的嘴唇,李成川后知后觉那应该是棉签,有人在给他润嘴。
他微睁的眼睛只有一条缝,勉强看清病房里的钟显示凌晨三点。
三点了……李成川脑子运转的慢吞吞。
等等,谁在给他润嘴?!他费劲看,是之前那漂亮小伙,这家伙居然还没走?
那棉签有一下没一下的戳,湿湿的沾着水,连嘴角都不放过,李成川被弄得又开始隔应了,这事有必要这么细致的吗?李成川被润的有点恶寒。
这bjd娃娃到底怎么个事?但人家又是照顾又是守,即便心里不舒服,李成川也不好恶语相向。
他其实不太想跟这怪异的bjd娃娃交流,但对方似乎已经发现他醒了,bjd娃娃开口:“川哥你醒了……”
李成川顺嘴问了下:“你还不回去睡觉?”
“你记起来了?”
“……”记什么记?李成川也是服,记不记起来很重要吗?难道记不起来就可以装不认识欠钱不还吗?
他道“没有。”
bjd娃娃又不说话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这人就是这种不爱回人话的怪脾气。
病房内静默,李成川也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他本来也不是特别清醒,在这昏暗的灯光中,他垂眼又准备睡过去。
忽然上方的空气逼窄,好像有一股热气贴近,李成川听到bjd娃娃的喃喃自语?
“川哥……你真把我忘了?”
“什么?”李成川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说出去。这病房里的光挺迷离的,连着这bjd娃娃说的话也挺莫名,什么叫真把他忘了?难不成还能假忘?这事还能装?
但bjd娃娃这话一听是有些寒碜的,寒碜点在于这么个漂亮男人,大半夜在他床头,用那种语气,说这种话。
这很不对劲,打从他醒来后一见到这个人,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就是不对劲的。他身边同学朋友,就没有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的。
李成川心里长疙瘩,他虚睁眼,想问对方他俩咋一回事。但对上bjd娃娃那精致的眉眼跟怪异的眼神,李成川突然也不是很想知道他们之间是咋回事了。
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李成川又闭上眼。
他白天刚醒来那会儿可能是意识大于身体,精神一头足。但知道自己车祸骨折头砸个大包后,身体就开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闭上眼没睡熟,迷迷糊糊的嘴上又遭折腾,他寻思干的有这么快?他后知后觉那或许并不是棉签,温凉柔软……是另一个人的唇!!!李成川脑子宕机,身体也宕住。
他被个陌生男人猥亵了??!
这天地间所有叫李成川的人都该被推进火葬场进行销毁!
下唇还被轻轻含了一下,青年再也忍受不住,他可不是任人蹂躏却哑火的性子。李成川睁眼抓拎那小子的领口,问对方“你在干什么!”
林应琼任由他抓着,这姿势更像青年主动贴近。bjd娃娃猥亵人被当场抓包居然没有任何意外跟慌张,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死bjd娃娃甚至表现的很平静并且理所当然。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李成川的反应。
林应琼道“亲你。”
“谁他妈让你亲的?!”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李成川妄图拖着自己骨折的腿打这小子一顿,但实际上他的右腿打了东西太重使唤困难,后脑勺一激动还有点痛。
“你让的。”
青年烈犬似的瞪眼放声,林应琼让他别激动小心牵动伤口,然后从包里拿出手机,把照片一张张翻出来给李成川看。
在那些各种不同场景的照片里,李成川和bjd娃娃不是抱着就是搂着,很多角度看起来极其暧昧和异常,反正就李成川而言,他是打死都不会跟他那些兄弟拍出这种照片……
“我让的?!”李成川越翻声音越小,照片看得越多,他最后索性把手机扣在床上,“不可能!”
“就很普通的照片,你想表达什么?!”俊朗青年恶狠狠的盯着,仿佛只要林应琼敢乱说,他就能扑上来把人撕了吃了。
但林应琼根本不惧,他直言“我们是情侣。”
他慢道:“我是你老婆……”
“你让我亲的。”
李成川听到这里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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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已经裂开,但林应琼还没说完。
“你说你喜欢。”
李成川彻底碎了,他松开抓住bjd娃娃领子的手,将身体缩进被子里,然后将被子盖好闭眼睡觉。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成不?
李成川心中无限暗悔,早知道刚才就忍忍,亲一口又不会死,过了今晚明天就跑路不好?非作这场死恶寒自己?
那些照片看起来就不正常,这bjd娃娃更是不正常。李成川是不会认的,什么情侣什么老婆,他是个直男!直男!!他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男人了?然后面前这bjd娃娃还是他老婆?他就问谁家老婆快一米九还是男的???他就算真gay了也不接受这款!
毁灭吧!
李成川已经殉了,病床上躺的不过是具尸体,在这魔幻的房间发臭发凉。
“川哥。”
李成川耳朵动了动,他根本没听到。
昏黑中病房归于寂静,李成川一觉睡到天明,天明后bjd娃娃已经不在,李成川则把昨晚的经历当做一场噩梦。
他再借电话打给蒋胜,蒋胜在电话中说昨天临时有事没能赶来,现在马上到医院,李成川让他赶紧!
没多久响起了敲门声,李成川正在床上研究自己骨折的腿,他说“进。”
门内走进一个高个国字脸的男人,严肃脸,手里拎着两箱奶,进门就呼“川子,腿断了?”
“断你**”李成川骂了一句,熟悉的骂词,蒋胜好奇了,“你不是说失忆?怎么看起来也不像,不是都还认得人?”
“失了一部分懂不懂,你咋来还带俩牛奶。”
“给你补断腿。”
李成川差点又骂人,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他直问:“你去给我办个转院手续,我不想待这里。”
“我车祸你给我跟学校请假了?本来说要去援教,现在脚折了,肯定去不了。”他说前面蒋胜还能听,后边一句蒋胜惊怪的提醒他:“你都毕业快四年了,给学校请哪门子的假?你真失忆了?”
蒋胜怎么看这哥们怎么也不像失忆的,“川,你是不是创业失败赔钱赔大发了?但也不用这样吧……你搞那器材公司,上回你不说都提拔成副总了?”
“……”
“我?”
“器材公司?”
“副总?”李成川指了指自己,蒋胜点了点头。
“我真失忆了?”李成川再次陷入自我怀疑,虽然昨天医生跟那漂亮小伙都这么说,但他根本没有一点真实感,尤其是看见熟人后,更没有失忆的自觉。
“我咋知道……”反正蒋胜不太信,没听说过这种失忆只失几年的。
“可能脑震荡吧,过几天就好。”李成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又想起转院的事情,“你帮我去换个医院。”
蒋胜问为什么,“你不在这儿挺好吗,我看这家医院也挺出名的,你这还是vip病房,真是发达了川子!”
“……”
“vip?”这李成川倒没注意,他想了想,问蒋胜:“你认识……林应穷不?”
这回轮到蒋胜满脸无语,国字脸上隐隐呈现出一种欲言难止的憋屈。
“林应琼。”
“那小子,不是……你对象吗?”
李成川天塌了。
15. 我走了
解决完户口的事,李成川开始思考他是回家还是再等等,等林音,哦不,等林应琼成功入学他再走。
芒镇上,李成川顺便请那寨长吃饭,这种小地方去吃饭的地儿还是非常有限的,反正对比城市都很不体面,李成川找了个镇上最看得过去的店,跟那寨长在里边喝酒。
寨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姓林。两人喝着喝着划起了拳,李成川老是输,一杯接一杯的脸喝得涨红,林寨长端杯倒酒笑说“你这小伙真够敞快,咋不留在镇上当老师,咱有空多乐……”
青年哈哈笑着说自己当老师不够格,“等林音……”李成川打了个嗝,“等小琼上完学,让他留这当老师,多做贡献不是,这小子脑子好使,坐的住,我不行……”
“那是,那是,来来!”两人一边划一边乱扯攀谈,林应琼坐在饭桌上不时吃点冷菜,他看李成川好像要喝醉了,林应琼出去叫老板能不能把菜热一下,小店一天到黑也没几桌客人,老板端去热了。热回来,喝酒那俩人也没动,林应琼夹点菜放在李成川碗里,后边被李成川吃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终于从小饭店出来,两个大人喝得醉醺醺,因为要送寨长回去,三人一起下了王林寨。
到寨长家门口,林寨长都还醉着说胡话:“想当年我也是……嗝!”
“放心放心……他是你弟弟!就算不是,本来也是我们寨的人!那个敢欺负!”
“好好读书!上大大学!”
送完寨长李成川脑子浑得像搅浆糊,这地方的人根本不爱啤酒,说喝都是喝白,完了他也挺头疼,撑着林应琼。
山风微凉,李成川已经看不清路,他眼睛眩得厉害。
“川哥,去哪儿?”
“不废话吗?当然是去你家。”这点哪来上去的车?还要舍近求远。
林应琼带他回竹林,放青年在灶边,熟练打火,然后熟练打地铺。虽说现在瓦房有两个空房间,但谁也不可能这会儿去林应琼外婆房间睡,反正那几天办丧事时已经挤惯了。
因为李成川,林应琼还没在他外婆过世后,一个人在这竹林瓦房待过。
林应琼把人安顿后,在瓦房中翻找出一袋纸钱,坐在门口,烧在门边。
李成川都要睡下了,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像念咒,他从地上爬起来,头疼。然后看见林应琼蹲在门口真在念咒……
“……”不是,这咋还得他外婆真传了?这小子不会哪儿有问题吧?李成川撑过去问,林音告诉他,人死下土后,他们这边有几天都是要这样。
“谁教你的?”
“我外婆。”
“……”李成川心里有点梗,不好说什么,等林音烧完,两人挤着一块睡到天明。
天明后李成川在瓦房坐着没急着上镇上去,他看林应琼一往如常的收拾屋子,然后又要准备上山挖药。李成川犹疑,又跟着林应琼上山去了,两人在山坡上翻翻挖挖,挖着挖着李成川就问了:“你以后一个人待屋里害不害怕……不行你就都寄宿吧,周末也不用回来。”
反正回来也没人,竹林又僻。他真是一天净操心这死小孩了,但这死小孩还整天一副平淡无常的嘴脸。
林应琼说不怕。这说得李成川心里更遭,这死小孩就不能怕点,干脆待学校多好,还能有一两个老师照看,李成川也更放心。他也是无奈了,明天他肯定要回家的。
“学校多好,人多,交点朋友,多出去跟他们玩,玩玩就熟悉了。”
少年一股脑闷头挖药。
“你抓紧学,坚持几年,等能上大学,考去我们市里,到时候我带你玩……”自打来这援教,李成川觉得自己都快像个老妈子了,每天念念叨叨,老师这职业吧,真不是个轻松活儿。
林应琼说好。
路过林应琼外婆的新坟,李成川跟着去拜了拜,心里无限感慨。
下了山,李成川一再嘱咐,“有事你就去联系张老师,入学声明我已经给你写好了,等你户口下来就可以去办入学,然后能跳级就跳级,不能跳你就再稳稳,有不懂问张老师,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不行你也可以打电话问我,我给你说……”李成川絮絮叨叨一路,别说这死小孩受不了,他也念得口干舌燥。艹,女朋友都没谈上,他这儿都快弄得像当爹了……
“我走了。”到瓦房后放下东西,李成川说完就走了,这回林应琼也没说要把他送到寨口坐车什么的。
这也好,李成川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伤春悲秋,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空空的寨口,他来这援教几个月,差不多一半时间往这跑,跟那死小子处出感情了,要走还有点舍不得。
回到镇上宿舍,也没什么收拾的东西,李成川就是有点心不安。
那死小孩真跟他弟弟似的……
因为帮忙弄小孩外婆的丧事,援教散伙饭李成川也没吃上,他要走了,傍晚跟几个相好的老师又去吃了顿,喝了点酒,回来李成川跟他发小打电话,说要回来了。
他发小跟他会穿裤子就认识了,叫蒋胜,两人从小一路闹腾上学,除了高中没在一所学校,基本都待一块。
电话里蒋胜听他说要回来,语气很高兴:“哟川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那穷乡僻野的,什么东西勾住你了,别人都回来就你还待在那儿,老实说,是不是哪个美女迷你眼了?”
“你咋不在那儿结了婚再回来?!”
李成川让对方少放屁!他跟蒋胜说了点这边的事,资助学生,还有林应琼那死小孩。
“行啊川,一日不见,到处行善去了?大好人啊!”
李成川让蒋胜闭上他那张臭嘴。
“十五岁?才上学是不是太晚了,跳级也得一年一跳,他这么着也得十七八才能上高中,然后二十岁左右才能上大学……嗯……好像也行吧,没那么晚……”
按照李成川所在的市,包括李成川自己,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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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上大学的年纪基本就是十七岁,十六和十八也不少见。
“这也没办法,只能是这样了。”李成川道。
蒋胜问:“你觉得这小子学习速度……或者说脑子咋样?”
“应该比一般人好使,不然我也不能整天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劝,他没上过学,但我教他十天半个月的,都能赶上初中了……不过人脑也是跟着岁数发育,应该还挺能学……”这事李成川也估不好,不敢托大。但这情况上学后不说以后得有多牛逼吧,反正像个可造之材。
“这样……”蒋胜在电话里思考,“不然你让他学两年直接去考大学算了,不是有社会考生吗?这还省点时间。”
“……”李成川在思考这个方式的可行性,主要是林应琼一个人在那寨子里……
“你不说那小孩长得好看?在那山沟里还有人猥琐他?我也是不明白了,一个小男孩,得多好看?还有人猥琐?妈的真是变态!”蒋胜说着说着在电话里骂起来,“前几天我坐地铁,他娘的还有人掐我屁股?!这事我敢想都不敢干,居然还有人犯我头上来,死变态!老子一拳屎都给他打出来!”
“然后进局子待了几天……刚出来。”
“……”
“不是……胜啊……”李成川简直没话说,头疼起来。
“这种长得好看没人管的小孩,我劝你还是把他弄出来,哪儿都有变态……他这情况就非常……非常……”蒋胜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怎么弄?”李成川头都大了,他能弄吗?这事能弄吗?!
他俩经常损惯了,蒋胜就开玩笑:“带回去给你妈啊……姨不是老说你养废了想要个二胎,这不正好!白得一大胖小子。”
“……”李成川居然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道“好像是可以……”
“我开玩笑的!那么大的人你说养就养啊,人家家里指不定还有人……”
“你让他好好学,要是学习能力强,在镇上待两年直接社考算了还上啥高中。”
这两人从来没打过这么长电话,对讲了二十多分钟,往常俩打电话,不是问在哪儿就是我到了几秒钟挂断电话。
李成川挂完蒋胜的又跟家里打了电话,鬼使神差的真问他妈要不要漂亮儿子,要就给她送一个来。他妈忙着跟老姐们聊天,在电话里敷衍道:送送送,好了,妈先挂了。
打了这几通电话后,晚上李成川就有点睡不着,想着林音……林应琼现在一个待那竹林里,外婆刚死了……
糟心,咋越管越多。
早知道刚才把那小子提溜上来。
李成川睡了几个小时,天刚亮他就起来找车下王林寨,来到竹林,那小孩没睡懒觉居然也起了。不过一个晚上,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三只小鸡仔,鸡唧唧叫着,少年正在切草配饲料。李成川看到这场景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林音你又不上学了?”
林应琼转头放下刀。
16. 大巴车
大巴车上拥挤,车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李成川看旁边坐着的林应琼,小脸泛白表情忍耐。
“你晕车啊?”
林应琼捂着嘴,摇头又点头,李成川叫开车的师傅停靠,一下车这小破孩就吐了,吐得稀里哗啦的,看得李成川又想笑又觉得可怜,他拍了拍林应琼的背安慰道:“再坚持坚持,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市里了。”
“到市里坐火车你就不晕了。”
芒市僻,芒镇更僻,僻到市里到镇里的车都不会天天有,李成川天亮就去找林应琼,两人在瓦房收整了一上午,下午这小破孩就跟李成川一起走了。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该把这死孩子带着,大不了放他家养着,刚好住他的房间,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林应琼吐完点点头,跟李成川回到车上,大巴车再次驶动。车上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土产行李,他们两人座位上的东西也不少,大部分还都是李成川的,林应琼只有一个布包装着的几套衣服。
少年恹恹的窝在座位上,李成川让他睡觉,“睡着你就不晕了,睡醒就到。”
林应琼听他的话靠在窗子边,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软趴趴的一团,李成川瞧着心中感慨,这么个大活人,就让他打包回家了?
这小子还真是相信他,说带走就跟他走都不犹豫。
带回去后也不知道他妈是惊吓还是惊喜,但让人独留寨子中,李成川还是放心不下。
又一个多小时,大巴车到了市里。
虽然是僻远的市,但总比镇上热闹新潮多了,李成川下车后看着四周街道吐了口气,虽然芒市的街道也谈不上繁华,但总比芒镇那种两条土街组合的地方让他适应多了。李成川家所在的市是国内排的上名的地方,很发达。
而林应琼,可能因为在山里待久了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骤然看见城市里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少年的表情既新奇又略显局促,林应琼拎着东西跟紧李成川。
他们到芒市已经快傍晚了,买的车票是今晚的,大概明天一早,他们就能到B市,李成川的家。
李成川带少年到车站附近办了临时手续,办完后他看了发车的时间,距离现在到发车还有两小时,李成川决定带小破孩换身衣服。
林应琼那身又土又旧的衣服,在芒镇和王林寨都很正常,但到了好一点的地方,在人群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正如李成川所言,是名副其实的小破孩。
实在是看着有点寒碜了,搞得像他李成川虐待小孩似的。
买完衣服两人走动间回头率变得更高,他们在车站吃完饭又打包了点东西,快到发车的时候两人进站,找到座位后李成川发现林应琼望着车窗外像在发呆,他伸手在少年眼前挥动,问“咋了,舍不得还是不适应?”
林应琼望着李成川,具体什么感想他也说不出来,这半个月他一直处于一种迷迷糊糊又莫名其妙中。莫名的,外婆走了,莫名的,他从山里出来,接触陌生的世界。
面前这青年也挺莫名的,莫名的对他好。
李成川对他还是那句老话:“睡吧,睡醒就到家了。”但火车上两人注定是睡不好的,第二天两人被列车员提醒醒来,精神俱不佳,李成川浑身腰酸背痛,好在再打个车就能到家了。
的士上李成川差点又睡过去,还是的士车师傅提醒,二人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李成川领着人进电梯,“以后这就你家懂不?认认路,看我怎么操作懂不?”林应琼说好。
电梯到了门口,李成川又道:“别担心,我妈就喜欢你这种文静乖巧的小孩,你要跟他们待不惯,等我工作稳定了你就来跟我住,趁好我辅导你,咱争取两三年拿下大学,然后你就自由了!”
大门一开,没有想象中的欢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李成川边脱鞋边纳闷,怎么他就这么不受待见?都说要回来了,没一个人来迎?
“换鞋小琼。”
东西一放,李成川自顾自的去翻冰箱,没找着啥好吃的,他问少年饿不饿,林应琼摇头。
“得,洗澡睡醒来吃。”李成川要困累死了,找了套自己穿剩小了的衣服丢给少年,冲完澡李成川往床上一躺,秒闭眼。
林应琼在浴室磕磕跘跘的洗完澡,到李成川房间,他俩在瓦房就那么挤在地铺睡,所以现在林应琼也理所当然的爬上李成川的床,二人一觉睡到昏天黑地。
再醒来林应琼是被饿醒的,他醒来李成川已经不在床上,房间外有些谈话声,他踏出门去,李成川敞着两条腿背靠在沙发上,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
察觉到动静,李成川示意他过来,林应琼正要过去,结果被人一把捉拿,迎对上个风韵犹存但表情略抽象的中年妇女,说话声有种让人别扭的温柔,她和颜悦色道:“小琼是吧……别说,真好看啊这小孩,小川说你十五了,哎,好看……”
“这怎么长的?像迪士尼!饿不,过来吃饭。”到此为止李成川他妈都是温温柔柔的,转口就粗吼了起来“不是老李让你端个菜有这么墨迹?!弄快点你老年痴呆了不成?!”
她一转头又和颜悦色,脸上充满诡异的怜爱“过来跟姨吃饭,你刚才睡着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喜欢吃啥告诉姨,姨下回给你做。”
“过来吃饭李成川!”
沙发上的人哦了一声,灰溜溜的进厨房打饭端菜,一桌子丰盛的菜,旁边李成川扒碗狂吃,对面一个寡言但腰挺背直满脸正气的男人,左边诡异抽象的怜爱美妇,林应琼缓慢咀嚼嘴中食物,这就是李成川家。
“多吃点小琼,别害羞,这以后就你自己家了,老李……老李,你笑个,你是不是吓到人家了。”
李正雄扯了个笑脸,李成川被饭呛了一下,林应琼赶紧低头,李母要怒不怒,“得,你也别笑了,吃饭,吃饭。”
“多吃点别害羞小琼……”
吃完饭李成川带林应琼去厨房刷碗,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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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让人熟悉厨房,“我爸就那样,话少,但好说话,有事就找他。”
“我妈……”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你最好别跟她出门……她叫你你也别跟她去。”李成川言尽于此,“待待你就习惯了,我爸妈都好说话的,听说你要来,连夜把书房改了买了张床,但床还没到,你先跟我睡。”
“过两天带你去找补习班。”
来之前李成川问过这小孩,是像蒋胜说的在镇上待两年社考,还是直接跟着他回来补习社考,少年选择了后者,把三只鸡仔送还给了寨上的人家,然后封屋锁门,跟着李成川。
“明天带你出去玩,玩几圈你就熟悉了,过几天再学。”
林应琼嗯声,两人刷完碗,李成川带他到客厅,教他怎么用平板电脑,查资料打游戏。少年学的很快,李成川又教他怎么网购买最新教材,林应琼很快熟练了。
客厅里的灯亮到深夜,李成川说赶明儿给他买个手机。
他们到家的时候是周末,林应琼再次醒来,李成川已经出门,他洗漱完踏出房门,李母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买菜。林应琼想起李成川说过的话,略犹疑,还是跟着去了。
等跟着李母去菜市场转了一圈,商街转了一圈,公园转了一圈,老姐们家转了一圈。林应琼头发揉乱,挂一身拎一身东西回来,李成川回家正撞着,看了敢怒不敢言,李母边做饭边高兴说,“下次再跟我出去玩啊小琼,这孩子真不错,不像你李成川。”
“……”
“不是让你别跟我妈出去?!”他看这小子脸被揉红的地方都没消。
林应琼摸着脸无言,去厨房帮忙做饭炒菜。
等到饭菜被端上来,李成川又挨他妈一顿念叨,“你看看人家,人家多大你多大?你咋就不能多遗传点我的优良基因,时代不同了你知道吗?这年头不会做饭,老婆都难找。”
李成川顶了句,多挣点钱不就行,然后挨他妈一个白眼,“挣钱,你能挣几个钱儿?掏出来给我看看。”
李成川气短了,他还真掏不出来,之前边挣边存的那几万,援教一趟所剩无几,他还得负担俩学生和面前这小白眼狼。
林应琼吃着饭,平白无故挨了李成川几个刀眼。
“不好吃?川哥?”好几个菜都是他炒的。
“别管他小琼,你弄的好吃。”李母招呼这新得的大胖小子。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刷视频,李正雄问起李成川打算做什么。
“投了几个简历,去面试呗。”他摊在沙发上四脚八叉,少年在旁边已经学会用平板刷题看讲解,正播放着视频。
李父看不得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行你就去当兵,跟你严叔说好了,你找点正当事做。”
严叔是他爸的战友。
少年眼睛盯着视频,身体不动。
他哪儿不正当了?李成川磨了磨牙齿,点了点平板的屏幕,“不了,这事你别操心了爸。”
17. 没事
不想听他爸的安排去当兵,李成川回来在家躺了两天,带林应琼把辅导班的问题解决后,李成川去面试了几份工作。他现在手里颇为拮据,弄完辅导班后兜里几乎没剩什么钱。
去报班的时候林应琼说可以自己学,但李成川还是咬牙报了,虽然说把人带出来是他一时冲动,但既然带都带出来了,就得对人负责是不?还好这小子待他家,暂时可能不需要生活费什么的,他可以先紧那两女学生的来。
李成川在几份面试通过的工作中,选择了一家工资看起比较可观的培训机构,他当年以B市体考前十的成绩上了周围也就是本地最好的体大,去体考培训机构工作的话,其实还蛮有经验优势什么的……
其实就是他准备拿来创业的钱走一趟援教被安排的差不多了,且还得肩负三小孩未来几年的一些资费,所以他现在也不寻思创业了,决定先稳定攒点钱。
作为家中独子,要创业资金家里父母也能支持点,但李成川张不了口,他都马上二十几岁的人了,不往家里掏钱还要拿钱,李成川没这脸。
跟培训机构打完确认电话后,李成川去了趟学校弄资料和去宿舍拿东西,他现在还没完全毕业,不过也就临门一脚了。
从学校拎着一袋杂物出来,李成川又接到他哥们的电话,蒋胜问他回来几天了不约?李成川拎着袋子直接去了,几人约在江边的烧烤大排档,去的时候蒋胜他们已经在了,几个年轻男生,点了几大盘串开了一排啤酒,李成川拎着袋子一来就被奚落“哟,这不是刚从山里回来的大善人川?那边太阳很大?咋黑这么多。”
“山里好玩不?有美女没?”
李成川没理他们的奚落,坐下撸了几个串喝了半瓶啤酒后,才说了个爽。
“瞧你那饿死鬼样儿,不就几个串吗?老板再烤三十个羊肉串。”
李成川说你懂啥,老板娘应了声“好嘞。”
到点大排档人声嘈杂,这条江边景色好,晚上出来散步的人多,人流大。
“蒋胜不是说你从山里带来了个小男孩,你咋不带出来玩?带出来认认哥几个?!”他们体校的人基本都是五大三粗的,正说话的男生叫江斌,李成川把他们包括自己看了一圈,道“刚才去面试,没带他出来,估计不认路。再说人小孩文静又文雅,跟你有啥可玩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文静咋不能玩,不都男的也差不了几岁,没准人就喜欢跟我玩呢?”
李成川“呵呵”两声,掏出电话打给林应琼问来不来,能不能找着路来,这地离他家不远,路线也不复杂。
打完后江斌问他面试什么,李成川把情况说了,又问几人去干嘛,一个说继续读研,两个去当老师,蒋胜还没着落,说“我爹叫我去当兵呢。”对此李成川回了四个字:难兄难弟。
“去几年出来还得工作,时间长了那不就跟我爸一样吗,还是算了。”李成川是没这个打算,去那么多年太不自由,他感觉熬不住。
蒋胜附和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不知道这些老人为啥对去当兵这么执着。”
“有这想法也挺正常。”
“害,别说这么多了,来!走一个!”汪斌起身,几个年轻人举瓶碰杯,谈笑混着几句荤话,没一会儿地上摆了一堆空酒瓶。
林应琼是在众人喝到半醉时摸到这个店门口的,李成川他们几个就坐在大排档外面路边,因为喝得有点懵,李成川看到个男孩走来走去硬是没认出来,最后是林应琼在人中认出喝得一脸微醺的李成川。
“川哥……”林应琼走到青年边。
“这?是?男孩女孩?”汪斌跟蒋胜相视。
“川子,我咋觉得你才是从山里出来的?”蒋胜打量了一遍面前这男孩,简单素色长衣长裤都给人穿出种朴素中的贵气感,人非常白,眉眼漂亮,五官精致异常。如果不是李成川说从山里带来,这哪像个山区里的小孩?倒不是说对山区偏见,但缺衣少食的人大多面黄肌瘦的。
反观李成川更像山里出来的,举止粗枝大叶不说,原本健康的小麦肤色走这趟更深了个度,现在喝了酒脸红红的像个傻蛋。
“我本来就刚从山里来啊……”李成川拉了张椅子给林应琼坐,这小孩一坐,喝酒的人都有点静。
汪斌现在承认李成川的话了,这少年带着股秀冷,确实不像会嘻嘻哈哈的人,汪斌转头问:“他会喝酒不?”
“你疯了,少带坏他。”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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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捡了个干净的盘,“我发小,同学朋友,别理他们,你吃,你想吃啥去点,一会儿带你在这附近溜溜。”
林应琼安静坐在青年身边动筷子,另外几双眼睛转来转去,没得出个结论,蒋胜叫老板再烤点新串,几个人陆续又喝起来。喝多了李成川就使唤“小琼,给你蒋哥拿几个串。”
“小琼,你汪哥也要!”汪斌晃着空酒瓶笑嘻嘻,林应琼去拿,拿个串的功夫桌上又多一排瓶,好在啤酒不醉人,这群人也是真能喝,八九点的样子,几个人付完钱勾肩搭背的顺着江边走。
李成川最初也是勾肩搭背的,后来走着走着就莫名散落了,林应琼提着袋子扶着他。江岸边有斑斓的灯,来散步的人少了点,一群年轻人吹风醒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以后。
江岸走到一半,突然莫名的“扑通”声,林应琼最先听清“好像有人落江了。”随着这样的呼声越来越大,几个酒醒一半的年轻人都听懂了,林应琼扶人的手突然被拍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成川已经跟他那个发小跑上前去,剩下的人陆续跟上,林应琼反应过来袋子掉地,立马也跟上。
“落哪儿了?”
“他自己靠太近踩空掉的!哎边上,对对对,拽他一把,你们两个会游泳不?可别乱下!”
又是“扑扑”两声,哗哗搅水。
“够到了,抓他上来!还好近岸水不深……”这会儿人不多,但落水的岸边也聚了圈人,圈内蒋胜跟李成川都湿了一身,地上还坐着个不停说“谢谢小兄弟”的陌生男人,男人不断拧甩着身上的水。
李成川酒醒了,身上湿冷,他从江边上来后就被少年一直拽着。
“没事吧。”蒋胜问失足落江的男人。
“没事!没事!就喝了两口水,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不然就要……我家就在附近,几个小兄弟不然去我家坐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招待你们!”
“没事,都是小事,下次注意点就行,我们就不去了大哥,还得回家……”
“不是小事,不行!我必须要请你们吃个饭。”蒋胜他们跟那男人掰扯。
“没事,小琼……你松开点。”人圈靠边,李成川发觉这小孩手拽得有点紧。
18. 跟小孩玩会降智
那天晚上回去,从江边到家,少年的表情有点愣怪,但李成川也没在意,因为这小子经常都是种神鬼莫测的表情,不爱说话性子又闷。
江边这事于李成川而言不过是个生活小插曲,等林应琼身份本寄过来顺利去补习,李成川也老实去上班。
他们培训机构还挺大,有自己的训练场,李成川的工作内容基本上就是都是带学员训练,备课和推销。前两者没有难度,推销就稍微麻烦了一点,李成川口才很一般,再加之推销的内容有那么点……也不能说是坑吧,反正不太实在。
他不大愿意糊弄骗人,所以业绩对比同事们总是差点,李成川只能多点耐心从私教上找补,但这样李成川就更忙。
时间一混两个月,山里带来的少年已经渐渐能融入这城市这家……其实也谈不上融入,李成川父母均未退休,四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学习,一天能见面的时间不过就是晚上吃饭,甚至有时候晚饭都凑不齐人。
这天,凑齐人的晚饭吃过后,某人累饱瘫在沙发上,不客气的指示人小孩去刷碗,由于某人指示的太过理直气壮并且多次耍无赖,李母洗完水果看不过眼就叨他:“李成川你现在是越来越懒了,有你这么使唤人的?知道的你是去援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山里找奴隶回来,小琼你回来,让他自己去洗。”
李母义正言辞,林应琼被叫停住,而沙发上的某人毫不在意,说了句“他愿意帮我洗,怎么了。”
李成川躺着刷手机,被沙发抱枕砸在头上,他瞥了眼他那不善言辞的爸,试图将矛盾转移,“我爸还不是坐着,你怎么不说他?”
李父手拿报纸悠悠的看了李成川一眼,不言。
“你爸买的菜,还洗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懒?回家跟个大爷一样。”
“……”李成川无言。
少年则在一旁帮腔道:“没事的靖姨,我喜欢刷碗。”
李成川一听顿时乐了,这小子真是没白疼他!青年笑脸说妈你看,“我就说他自己乐意!”
吴靖又往儿子身上扔了个抱枕,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迪士尼,她懒得管了。她把水果端到老伴身边,跟李父讨论起工作上的事,列如今天上班迟到,某某同事又占小便宜……
林应琼很快就把碗刷干净回来,他习惯性窝在青年身边写字,看平板。李成川伸手去掏水果,水果没掏到,反被他妈打了一巴掌,那声音特响。
他是假儿子?
李成川悻悻把手收回来,眼神示意少年去拿,林应琼拿回来,还用水果刀削好改刀递到他手上,才吃了两块,又被他妈幽幽念着“李成川啊李成川……你看看你家这好儿子……”
李父没表示什么。
“咋这么看不惯我?小琼,我们走。”谁还没点脾气了?李成川叫上人去别处躺,他在自己家懒点怎么了?他妈整天就立志要把他培养成社会五好青年,李成川自我感觉挺良好,他难道还不够帅不够善良吗?这还要培养啥?
林应琼跟着他回房间,李母还在说,“衣服顺手扔洗衣机的事,他说自己忙,我每回都看到是小琼在晾,懒成鬼样。”,“干脆让他滚去当兵……”
“真去你又不高兴……”
“哎你怎么说话的老李?!”
客厅里的夫妇绊起嘴来,进门李成川往林应琼床上舒服一躺,少年继续坐在整洁的书桌上埋头苦学。
他最近确实挺忙啊,才刚上班就陪着学员出了几趟差打比赛,除了训练的事还要跟那些学员的家长沟通。这工作比他想象的还要繁琐,简直跟去学校当老师没差,但学校老师的收入可不太理想。李成川躺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人和手机都没声。
突然摔砸惨叫,林应琼被惊过来,青年一脸愤恶,右脸眉眼处砸红一大块,李成川骂骂咧咧,林应琼问要不要找药。
“不用,应该没肿……”李成川吸了口气,合着这手机也看他不顺眼砸他?他爬起来缓了缓,被砸醒了。
他家这间书房不大,放点杂物书桌还成,再加床就有点窄了,李成川放下手机围着少年转了两圈,问“最近学的咋样?吃力吗?班里老师讲课怎么样?”
他跟这小孩商量后,按计划是给林应琼报个初三补习班一年,高三补习班一年,然后争取三年能去社考上大学。毕竟以林应琼的年纪,根本不能像正常学生那样,一级一级的学,只能先速成跟上同龄人后,再花点时间补。
但这个花点时间补,就李成川个人而言,认为是个很玄乎的事。反正他没觉得自己这么一级一级上来,能学到多少东西,当然也可能是他学完就扔……
林应琼摇头,说不吃力。
“你学到哪儿了?”
林应琼翻开初二的物理,半本书上都是勾画笔记,李成川翻了两页,又看了看别的,其他科目的进程基本一致,他站着挠了挠头,“你学的,还挺快……”
李成川突然有点汗流浃背了,他记得他上初二时应该也就十二三岁,好像跟这小子现在也没差几岁。他自己倒算不上多聪明的小孩,学习成绩一般中上,高中后可能遗传他爹,身体素质强有点运动天赋,混了个国几级运动员在体考的加持下,上了个不错的大学,然后就仅此而已了。
他给林应琼补小学内容的时候也没觉得这小子怎么滴,就是脑子灵活好使,应该比自己强。但他现在好像要刷新一下概念,因为从山里出来到现在,顶死三个月时间,这小子初中要学一半了……
“你觉得……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不会想问的?咱们学两小时,然后就休息睡觉。”
林应琼翻出一道物理,李成川看了看题,有点两眼发晕。完了,感觉上大学后就断学了,这题套啥公式来着?是什么力?
是李成川有点吃力!他好不容易照书想起来,把题给人讲明白了就花了二十分钟……
少年似懂非懂的望着他,“没明白?”李成川打算再讲一遍,林应琼说懂了,在题卡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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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片,李成川看了又两眼一黑,心道还好是上补习班,在教人这条路上他真是有点难言之隐。
后面又讲别的题,李成川越讲越烦躁,林应琼倒是稳静的写了一大片,他开始寻思自己是不是在浪费这小孩的时间。
“川哥,我外语不太懂。”
李成川心死了,问他哪里不懂。
“发音,那个卷舌音,我发不来。”
“美式啊?”李成川试了试,结果发出来把自己整笑了。
“要不你还是多看看发音视频……”
林应琼被笑得空口说了一大段,李成川一个字母也听不懂,他乐的哈哈大笑,少年开始迷茫,问“我发的不对?”
“对什么对,都不知道你说的啥。”
“俄语……不是这么弹舌吗?”
“?”
“你什么时候学这个?不都学基本那一门吗?”
“我发不来卷的,去搜了一下怎么发,然后看到有人说可以练这个试试?”
“?”李成川让林应琼找出来,居然真有这么个颠贴教人瞎干……他复看那段俄语,发现这小子俄语说得居然还不错。
“所以你为什么不会卷舌?”好像弹舌会比这种难点?
林应琼也不知道,他对着李成川张了张嘴,含糊不清问,是不是舌头有问题……
“……”李成川还真凑近看了两眼,发现这小子牙齿挺白,舌头挺粉,舌苔看起来挺健康。
“……”不是他俩在干啥?!跟小孩玩会降智是吧!
“看不出来。”李成川麻木道。
“别管这个了,卷不来就发英式,不发也都成啊,我就什么都不发。”他纯正B市腔音,只要人自信,他说啥就是啥!
“哦……”解决完这个,少年又挤出一点疑杂,折腾了一小时,李成川又犯困了,准备睡觉。
他起来林应琼也跟着他起来,李成川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林应琼说可能是,他来了这里后,李成川家伙食不说有多好吧,怎么也比他原先吃的强,每天都是鲜菜肉蛋,鲜奶不断。
没来这里之前他就有抽条的迹象,应该是长高了。
李成川找来尺子给对方一比划,一米六了。
“是长高了,你之前应该就一米五。”李成川把尺子留给少年,他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出门前听到几个字。
“晚……”
“晚……安川哥。”
李成川要被少年那结巴样笑死,说“你搁哪儿学这些东西?少跟我妈一起看电视。”他妈可喜欢看粘糊爱情片,李成川小时候跟着看了几集,现在想想都觉得肉麻。
林应琼嘁声不说话。
“开玩笑的,随便你!你高兴就行。”青年说完关上门走了。
林应琼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舌头,他为什么就发不来“r”的音?林应琼并没有去睡觉,他继续又看了会儿书。
19.一个月挣零
训练场上,李成川正教几个学员调整扔铅球的姿势。
“这样,对!”李成川扶了扶穿一身体能服男孩的手臂,让对方抛。
铅球砸入沙地,他兜里手机提示声响。
“对,就这姿势,你再抛几次试试。”他帮男孩再度摆好,走到一边掏手机一看,这个月工资又到账了。
没超过五位数,李成川叹了口气,继续看顾其他学员。
训练着训练着,一个跳远的男生叫了声儿,李成川跟其他人过去,这男孩把脚崴了,他当即带人去医院,又联系机构负责人和家长。
在医院里男孩的家长有点难缠,虽然脚伤的并不严重,但由于男孩最近有场比赛很影响,又因为是在训练场上受的伤,男孩家长要求机构负责和赔偿。
“我不管,谁知道你们教他训练起跳的姿势是不是有问题?”
李成川当场演示了训练起跳流程,跟男孩做了确认,没问题后那男孩的父亲又言:“你好好盯着他他能出这事吗?”
机构负责人解释:“这不是私教课程,老师肯定不能把心思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您谅解谅解。”
“我不管,孩子是在你们这里出的事……”
李成川作为带课老师跟机构负责人一直在跟男孩家长协商,又来回跑了去检查训练场设置,没检查出什么不合理的隐患再度协商,最后因为对方家长太难缠,机构认赔了一些钱和治疗费,这其中就有李成川被扣回的一部分。
下班后,李成川去了躺银行,刚到手的工资没捂热就少了三分之一,分别转出去两笔账后,再核算一下开销,一个月挣零。
他这样啥时候才能发财?
李成川看了眼路上呼呼啸过的车,也不是没想法,这咋买得上?
他爹的车在普通人中其实还算不错,但他不能开他爹那旧车是吧,再说他肯开他爹还不一定让呢。
李成川今天回到家早,家里人一个都没回来,他良心发现的蒸了个饭,然后就对着厨房无从下手了。
再洗几颗菜葱吧,他把厨房弄得呯呯嘭嘭,在外补习的少年率先回来,背着包进来问他“川哥你在干什么……”
林应琼惯常一身简单的长衣长裤,包裹的严实,天冷天热都那样,半年多这小子又长了,身形显得修长。李成川站起来,已经不能完全高对方一个头,他说“备菜啊。”
林应琼主动上手,这小子以前在山里就勤快,到他家就更勤快了。本来属于李成川的那一份家务全被人包干,李成川对此只能心虚的想着,照林应琼那性子,不让对方干点什么对方更难受。
还没到饭点,他们家喜欢到点再做菜,能赶上人一起趁热吃。在客厅,李成川递了五百给少年。
林应琼说他用不着,李成川叫他别啰嗦,“这又不是乡下,出门都要花钱,买点用具零食什么,我爸妈给你你都不要,咋每次都要劝啊,烦不烦人。”
“又不单给你,你在这儿待着就少给你点,另外两女孩的都比你多。”李成川这是实话,林应琼这才收下,他在李成川家住基本都花不上什么钱,其实也不是硬推脱。
吴李夫妇回来,李成川跟林应琼把饭做上,吃完饭吴靖叫林应琼过来看衣服,她说路过橱柜看到模特身上特好看,“我一眼,就觉得这衣服该小琼穿!”
“谢谢靖姨。”林应琼没伸手,吴靖塞少年手里,让他去试。
林应琼去试回来,是一件中间扣子处微微带银绣的衬衫,和时下年轻人都爱穿的棕宽长裤,穿起来舒适又显得人很温静,加之少年那张精秀的脸,气质有点雅得夺目。
“哎,这才像我生的儿子!”
李成川看听得啧啧嘴,问他妈“我呢?”,遂被扔一件平平无奇的深色T恤,“你这么大了还要人买?害不害臊?”
青年很想说句年纪大点怎么了,但他敢怒不敢言,照样去换上,然后得他妈一句“这专业没白学。”然后就没了……
李成川说他妈不懂欣赏,对着林应琼掀了掀肚皮,“我练得不好?可多人羡慕。”
林应琼看了一眼蜜色的腰和腹肌,诚恳道“好。”
又问:“川哥你能教我练吗?”
李成川扫了一眼少年的腰,说“你太瘦了,还是长点肉先。”林应琼点头。
晚上李成川要出去,问少年要不要一起,林应琼跟着去了。
这小子闷得有点过分,整天不是窝家里学习就是做家务,也不出去玩,除非李成川叫他一起。李成川问过对方,“在补习班没交到什么朋友吗?”
林应琼说大家忙着学习,李成川才不信。
这年纪哪有不喜欢玩的?
“没人欺负你吧?”
林应琼摇了摇头,李成川想也是。自打这小子蹦上一米七后,虽然长相上是软弱了点,但整体已经不像是小孩那么回事。
他把林应琼带出去玩,他那些朋友都说这小子表情冷浸浸的?不好玩?但这小子也不扫兴,所以经常被当跑腿使唤,瞎混着当带弟弟似的。
补习班毕竟跟正常学校不一样,况且这小子是真闷,劝也不改,李成川也没办法,只要不遭排挤欺负就成。
到了地方,是蒋胜家,开门到客厅又有几个年轻人,蒋父招呼他们坐下,林应琼听他们闹腾,大概是蒋胜要去入伍了,一群人来践行。这群年轻人聚一块就是要喝酒的,李成川一扑进去就找不着北,这回连着林应琼都被带着喝了一杯,李成川也没阻止。
“哦你胜哥这一去可能就是一年见一回了,一杯啤酒不醉人小琼。”
林应琼喝了,看李成川跟他发小搂一起傻闹,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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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秃噜嘴,蒋胜哈哈的“那会儿还是我叫川子把你弄上来的……”
林应琼倒满一杯又喝了,一群人傻乐起哄,喝昏头了看见人就想灌,也甭管是不是小孩。
少年喝空第二杯又准备倒第三杯,李成川摇摇欲坠夺过,嚷嚷着“行了,德行!小孩你们也欺负,过来咱俩喝。”
林应琼被放过,但他两杯酒下肚脸毫不变色。芒镇那地方的人爱喝酒,小孩跟着大人沾染的不在少数,林应琼不跟人喝酒,但他外婆还在的时候总会弄点白酒泡的药酒果酒,已至他对啤酒这种水酒免疫。
“川哥……”林应琼从人中扒拉出青年,李成川眼睛晃悠,满口酒气往人脸上喷,林应琼眨了眨眼,让李成川靠着他,这酒鬼还伸着手一边跟人划。
“哥俩好啊!”
“五魁首!”
“该你!喝!”
李成川端着杯咕咕往下灌,酒水喝漏了往下滴,林应琼伸手去擦,结果自己也沾上了。青年搂压着他,林应琼抬头,从下往上看,这角度青年下巴和轮廓的线条非常优越,鼻梁英挺,眉眼很有外貌词汇中剑眉星目的意思,青年五官的组合有种令人舒适的俊朗。
打从他见李成川的第一眼,这人的眼睛一直都是透澈明亮,但喝醉酒就不那么明亮了,暗闪暗闪的,像掉在地上的星星,能被人偷偷捡去。
“五魁首啊!”
“六六顺……”
青年就这么楼靠着他,一群人玩到深夜,后来怎么睡着的忘了,天亮后醒来,客厅里的人睡得东倒西歪。夏天早过了,尽管屋子里有点暖气,林应琼发现自己被李成川搂在怀里,其他人也近乎是挨着睡。
蒋父蒋母起床出门一看,挨个把地上躺的、沙发上四仰八叉的人通通叫醒,众人哈欠连天的醒来,林应琼被推开,起来跟着一起收拾屋子,吃了顿早饭后,又一群人开车送蒋胜。
在车站把蒋胜跟蒋父母都送走后,人陆续散了就剩林应琼跟着李成川,他看青年好像有些沉默,林应琼小声问:“川哥,你是不是看胜哥走了难过。”
李成川定定看着他。
“我都认识他十几年了。”
林应琼看青年一脸迷蒙,觉得他应该是会难……
李成川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意冲天“他又不是去坐牢,我难过什么?!”
“艹!头又疼又饿,你刚才吃饱没?昨晚让这群孙子灌猛了!”
“还好今天不上班,你要吃什么?想吃叉烧不?这附近有家烧鹅……”
“……”
他跟李成川去了一家烧腊店,点了饭后服务员送上来,青年正往两碗里边多加酱汁,推了一份到林应琼面前。
“一碗隆江猪脚饭,吃出男人的浪漫!”
他低头一看,每碗都是四拼的饭……
20.生气?
时间一晃快要过年,李家人准备置办年货,由于李家今年新增了个成员,所以年货置办的标准要比往年还要喜庆,数量上更多。
按李成川她妈的说法,这是林应琼到他们家的第一年,一定要好好庆祝下。所以年前吴靖就开始大采购,李成川带着林应琼去了几趟超市,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带回来,然后回家往沙发一坐,某人就开始暗自心疼。
李成川数了数要带去拜年的酒,光他自己付钱的就快近万,作为一个刚工作上且存款近无的傻逼大学生,说不好今年还得到处给小辈发压岁钱,简直快要活不起。
“去去,把那对联贴上。”吴靖过来使唤他,他去使唤林应琼,结果就是挨了一顿叨后,跟少年在门口一个抹胶水一个粘。
把福字贴好后,李成川对着少年比了比,“咋感觉你快跟我一样高了?”
少年眨了下眼睛。
“我记得……”他记得林应琼外婆小小的一个,这小子怎么蹦的这么快?但李成川也没直说林应琼外婆这事。
“你生日啥时候?”来半年了他都没问过。
少年淡淡说过了。
“过了?什么时候?你怎么不说?意思你现在十六了?”
林应琼点头,他生日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很平常的一天过了。
李成川问清楚具体日期后瞪眼,好好好,这死小子,属闷葫芦的是吧。
“林应琼……”
林应琼还是眨巴眼睛,李成川看他那样,总觉得有点火。一个大小伙子,你以为你眨眼很萌吗?李成川放下东西转身往屋里去,林应琼看青年的表情不高兴,收捡东西追回屋里,“川哥……”
李成川让他挨边去,说话的时候刚好被他妈撞见,少年被冷喝的无措,李成川不出意外的又被叨了。
“你又干什么李成川?”吴靖一过来就见他贼大的儿子欺负人孤苦伶仃的小可怜,讲实话现今这时代,林应琼这种身世也是非常少见了,父母不知所踪,唯一的外婆也没了,亲戚不管,还是个学都上不了的小文盲。
尤其这小孩还长的秀气漂亮,懂事少言,没得个姑娘的吴靖一看少年那模样内心的怜爱更简直了。
“我?”李成川被他妈瞪得脑子里全是问号,一瞬间火更大了,他径步从客厅回自己房间,“砰”的关上门。
“你脾气还渐长是吧!”这死小孩越长大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二十几岁的人了以为还小呢还甩门?吴靖简直要被她儿子气死,过去问少年,“小琼你跟小川咋了?刚才不是还贴对联吗?”
林应琼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道,“可能我把川哥惹生气了……”
“什么事还生气?”
林应琼没说。
“别管他,多大人了还生气,让他自己待着,你自己玩。”她儿子啥尿性她清楚,吴靖也就说两句,继续去忙活别的东西。
林应琼在客厅坐了会儿,然后走到青年房门口小声敲门,敲了几下也没人应,林应琼就待在门口。
要睡觉的时候李父李母路过客厅,看林应琼居然还在那里,劝他去睡觉,“他生什么气?估计都睡着了,你也去睡小琼,明天他起来再甩脸子我收拾他。”
林应琼听吴靖的话关灯进卧室,过会儿熄灯了他又出来,一直站李成川门口。
而房间里的李成川,最初是被少年搞得有点莫名窝火,进门后躺了会儿,想起自己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没碰过游戏了,于是开电脑了打了几把端游,带着耳机一玩就是几个小时,打到眼睛干涩口渴,李成川出来喝水。
一开门一个大黑影子立着,猝不及防,李成川心脏狂跳两下,卧室里的白光打在少年那张冷白的脸上,客厅一片黑,少年的神情不明。
“不是大晚上你搁这儿干啥?吓我一跳……”李成川推开他到客厅倒水,“你怎么回事林应琼?不睡觉守我干嘛?”
“川哥……”
“咋了?”李成川咕咕灌水。
“你能不能不生我气了……”
李成川咳咳两声,被呛了下。他把客厅灯打开,围着林应琼转了圈,惊疑的问:“你不会因为刚才就一直守这儿吧?”
见林应琼没说话,李成川惊呆,这会儿都过了凌晨……不是这小子……
他在芒镇就知道林应琼这小子又倔又犟像头牛,可问题是?不是现在这情况……
这也……李成川说不上来。
“早没气了,有啥气的,你愿意说就说呗,不愿意就算了。”他后来想了想,这也没啥大不了的,这小子本来就闷,搁他自己也不会天天嚷嚷过生日什么,他也是发无名火。
“没气你,你要找我怎么不敲门?”
林应琼说敲了。
李成川怪不好意思的,“打游戏没听见,没生你气,下回敲大声点,去睡觉吧。”像他妈说的,他这么大个人了,还折腾人家小孩……
李成川简直羞愧脸红,林应琼本来就自尊心强又有点敏感,住他家他又甩脸什么……
“睡觉吧小琼,真没生你气。”李成川看对方白白的一张小脸安安静静的,再这样下去,难道自己还要道歉了?
少年抬头看着他,仿佛确认一般。
李成川心里更愧疚了,一开口:“真没气,你要觉得我生气了,不然明天你把我衣服拿去洗了我就不气了。”
李成川发现自己有点缺德,难怪他妈老说他养废了……
但少年却听此眼睛一亮,跟着李成川回房间拿脏衣服。李成川心虚的带人进他房间翻,没翻到什么脏衣服,好像昨天才洗过,但有双今天换下来的脏袜子。
这不太好吧……他还要做人,要点脸。
擦,这小子真给他洗袜子啊?李成川内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
“这,改天你再给我洗。”他劝道。
林应琼说他今天袜子也没洗,捡着走了。
人走后李成川抹了一把脸,心里有点崩又煎熬……
不是这小子啥德行……
李成川啊李成川……
第二天醒来两人和好如初,李正雄叫李成川把他爷奶接上来过年,李成川下班后带着林应琼火速去了,他爷奶住在乡下。
虽说李成川爷爷奶奶住乡下是吧,但这个乡下是B市的乡下,说是乡下吧,以B市的发展程度,这个乡下可能也就比李成川他们回来经过的芒市差点。
B市的乡下空气更好,人少,能种点地颐养天年什么的。李成川爷奶不喜欢市里,选择待在距市路程不到两小时的乡下,说是有人气。
这回下去李成川开他爸的车,他驾照考几年了,虽然开车时间不多,但去的路又熟又平,所以还是很稳妥。
但发动的时候他吓唬林应琼,“你川哥手生,怕不怕?不然你还是别去了。”他还怕这小子又要吐呢。
林应琼给自己系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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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带,又检查让李成川系好,平静脸说走吧川哥。
嘿这臭小子!他发现林应琼越来越不好逗弄了。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车开到乡下,林应琼这回没吐,可能是路太平,可能是这小子已经在城里坐车习惯了。
李成川带他去见爷爷奶奶,俩人进门就一人领一大红包,俩六七十岁的老爷老太太,身子骨都还成,他跟他爷收拾东西,他奶一直拉着林应琼说话。
他也是发现了,林应琼这小子净讨他家长辈喜欢,可能是因为长着张秀气的小脸蛋,人看着也像个秀才……
李成川家里文化成分不高,爷奶辈识字没什么条件继续上,他爸高中后去当兵,一家子就他跟他妈俩大学生,看着像个文化人的可能就他妈一人。
别看林应琼这小子半年前是个小文盲,跟他回来这半年,那是被知识浸润的越人模人样,这才多久,人身上就有书卷气了。
林应琼往地上一站,搞得旁边李成川大学像白读一样……
“小川你这次是去的不错。”在车上他爷还在说援教那事,李成川被说得讪讪又心虚,其实这事有学分拿是吧……还能代替实习盖章什么的……
跟林应琼沾边的事他一天净搁这儿心虚。
“太秀气了这孩儿……”他爷跟他坐前座,他奶跟林应琼坐后面还拉着手说。
李成川从座镜看林应琼,那小子对着他奶嘴角有点弧度似笑非笑的……
“这咋长得……真秀气……”
他奶夸了一路,他们重新回到市里,四人变六人,原本宽敞的房子也显得略拥挤起来,但确实更热闹有年味了,当天就丰盛了一顿。
他爷奶来暂住,以前李成川都是睡客厅或者阳台,把床让出来,但现在书房改房间了,李成川又继续跟林应琼睡。
等到正式过年,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大初一晚上一家人去市区燃放点看烟花,林应琼从来没见过这种集中放烟花秀的大场面,看得有点呆。
人群杂闹,李成川大声喊着“其实我们这地方以前是让放的,现在不让了!只能看太可惜了!”
某人童心未泯手特别痒,但这繁华都市为避免安全隐患,目前最多只能让你玩玩仙女棒。他再手痒也玩不了这只有女孩子才喜欢玩的精致小烟花,李成川买了一把塞给林应琼,又哄人拿着点燃,林应琼拿着火星四溅的仙女棒呆愣住,吴靖还趁机拍了几张照片。
“傻了你?”李成川从少年手里抽走烧灭的仙女棒扔掉,把剩下的给他妈他奶点了,又给他妈他奶拍照,最后请路人给他们六人拍了个全照。
烟花结束后一家人回去,李成川瘫在沙发上,大过年的他妈看他这姿态也懒得念他,“明天起有人要来拜年了,你收拾收拾,跟你爸去拜……”
“小琼……小琼愿意去就带上一起。”
李成川说知道了。
洗漱完回房间,林应琼这小子一晚上都呆呆的,李成川问他咋了,他也不说话。
李成川想了想,问少年“你是不是想你外婆了?”
林应琼看着他没说话。
“不然等十五我跟你回去看你外婆。”十五有个给老人亮灯的习俗,李成川爷奶外公婆都尚健在,再老辈的亮灯,虽然也亮,但说实话还轮不到他。再说他们这地方,现在都兴电子亮灯了。
但山里不一样。
少年点点头。
“睡吧。”
21.川哥
过完年李成川算了算自己还剩的假,正月十四,按他说过的话,带林应琼回芒镇看外婆。
跟家里人打完招呼后,李成川什么都没带,少年背着个包两人就出发,跟来时差不多的路线规划,高铁加大巴。
林应琼执意用自己兜里的钱把两人的车票买了,尽管李成川怀疑那些钱好像是这半年他给出去的零用,但他现在也不敢多说林应琼什么,他算是怕这小子了,说不得,就算能说对方也不会改。
轻装上行这一路就愉快多了,至少李成川还有心思在高铁看风景,下了高铁后两人坐上熟悉的大巴,在十五号中午左右到达芒镇。
下车站在土街上,远眺可以看到芒镇小学的轮廓,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李成川是真没想到他会来第二回。
在镇上买了点速食和纸烛,他跟少年搭上半年没有坐过,在土路上跑起来摇摇晃晃又显得可笑的三轮车,二十多分钟到了寨口。
这半年不管是芒镇还是王林寨一眼看去都没什么变化,时间似乎在这深山地区定格,直到走到去往竹林的小路,看到小路几乎被野草全覆盖,李成川才有种时间流逝感。
到了瓦房,不过半年这故地的屋瓦好像比别的地方多历经了许多年,门前空地杂草丛生,两人打开破旧的门,里边全是灰。
空荡荡的木屋让少年没有真实感,林应琼在门口站定一刻,然后从熟悉的地方找了块干巴的抹布,沾了雨水还是什么,一破罐里看起来挺清澈的,他擦了小木凳和土坑边的坐处。
木屋里陈旧的气味不太好闻,有的木制物甚至发霉,李成川在土灶生火,火焰“嗤嗤”的,少年则在屋中来回检查穿梭。
这毕竟才是林应琼的家。
当时他们走的很急,许多东西都是随便处理放置,这会儿林应琼在收整。火点燃后屋里一下子有了人气,李成川问“什么时候上山?”,少年正在里屋拉扯什么东西,说等他一会儿。
一会儿,两人收拾妥当带着一袋东西走路爬山,摸摸找找,半个多小时在一处青黄不接的山半坡上,寻到一处长满荒草的土包。山风呼呼刮着,李成川被吹着问“记错没?”少年一边扒开杂草一边肯定道不会记错的。
林应琼扒开后,简陋的墓碑上果然刻着他外婆的名字。两人合力清墓,李成川问起“那你外公呢?”
“不知道,外婆也没说过。”
好吧,这迷的一家。李成川在墓前摆上贡品,他觉得挺唏嘘的,半年前那奇奇怪怪的小老太,虽然相处的不多,但如今居然就沉睡在他手底的地里。
李成川这一生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遂,他还没经历过于他而言很沉重的离别,但他还是能共情到一些少年回到竹林后的更沉默。
“你来我来?”他摆好两根蜡烛掏出火机,又将火机递向林应琼。
林应琼接过,两人围着避着风,点燃蜡烛。
蜡烛烧着,林应琼点烧纸钱,李成川跟他一起烧,山坡上除却风声虫叫,那叫一个安静。李成川瞄着少年,少年面上没什么表情,缄默过度的模样。
“你不跪着说几句外婆保佑之类的话?”他看别人烧香扫坟多少会这么念叨几句,他俩毕竟年轻,李成川也不是很懂这些规矩。
林应琼跪土地上拜了拜,也没说。倒是李成川跪着说了……
“外婆外婆保佑我发大财,保佑小琼上大学,明年还来看望你……”
“……”
两人烧完纸钱后等蜡烛烧灭,确保没什么火星子后就准备下山,这时候的天色不早不晚,近下午四点。
“走了外婆,明年见!”临了李成川还叫喊一句,那语气不知道还以为他跟人说拜拜。
回到竹林后,两人围着土灶干坐着,你看我我看你,这会儿已经没有回去的大巴,他们只能明天回去。
李成川有点无聊。
林应琼从包里掏出……课本。
李成川“……”
“明天就要回去了,下次来估计得一年,你不到处看看?”他以为少年应该想家的,虽然这里已经只剩少年一个人。
林应琼摇头,说不看。他对王林寨没什么感情,对他外婆……林应琼的感情也很复杂,若说留恋,那只能是他外婆生前和生后待的地方,也就是木屋和坟地。
他不能让李成川跟他守一夜坟地。
“嗐……”青年掏出手机打游戏,少年翻着书页。
没打几把游戏,李成川手机震响,显示陌生电话,他接了是个女孩的声音,问他是不是来芒镇了,李成川说是。
“那你要下来吃饭不川哥?我妈她们都做好饭了。”电话里问,李成川转头看林应琼犹疑,而少年早在那一声女腔的“川哥”中抬头。
“川哥?”电话里在叫喊,李成川觉得这坐着也是无聊,不然去那女孩家里看看,带上林应琼正好。
“来的,一会儿下来。”挂了电话,少年一直仰头看他,李成川问:怎么了?
少年的眼睛好像要说话,又不说。
李成川道:“别学了,不耽搁这一会儿,我带你混饭吃去,省得开火。”这家里的东西都半年没用,洗都得半天。
林应琼问“混什么饭?”
“我之前不就说一起资助你们几个吗?另外俩都是女生,一个比你小点,一个比你大一岁,就是现在去混饭吃这家,她叫陈遇琳,上高一。”
“不对,你都十六了,不知道大不大。她考上高中家里没钱不让上,不过现在也上了。”李成川跟他妈提过这些情况,吴靖说他要没钱她都得供着。
“川哥,你经常跟她们联系吗?”少年坐着不动。
“经常联系啥?人都没手机。”再说他跟俩小女孩能聊什么?
“前几天钱打晚了,联系上她俩说了声,顺口说了可能会回来,应该被她记着了。”
“去看看也好。”他记得这女孩家人不老实,老想拿人去换彩礼,当然,其实他也管不了人家家事,不过去一趟说说那几个老封建也成。
“走吧。”林应琼装上书跟着李成川,俩人去寨口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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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会儿没等到车,都商量走下去了,又来个摩托车带他俩挤着到下寨。
到了地方进门,陈遇琳和另一个叫小文的女孩都在,俩女孩的母亲也都在,陈家男人出去了。
他记得小文应该不是陈遇琳这个寨子的,家还要更远点,居然都凑一起了?还亏得他把林应琼带来,不然这么多女性他一个人挤着有点尴尬。
“李老师。”
“川哥!”
陈遇琳是个比较活泼的姑娘,一米六左右的个,半年前林应琼比她还矮。另一个叫小文的女孩儿,十二还是十三,李成川有点忘了。
“李老师快来吃饭!”陈母和小文的母亲热情招呼人,四方的黑木桌上摆了不少菜,约莫是刚过年的关系,看起来很丰盛。
“哈哈你们别客气!”他带着林应琼上坐,小文看了看少年,问是谁。
“你们上头王林寨的,叫林应琼,十六,小琼?”林应琼对她们点了点头,另外两女孩点头的点头,笑的笑,算是认识了。
“王林寨的吗?”陈遇琳看少年,李成川不说她都看不出是芒镇这地方的人,单从一眼外貌,怎么感觉比市里有钱人家的小孩都精贵?
“是那个药……哦走了的林老姨的外孙?”陈母倒是知道一点,十里八乡的,有点事儿都人尽皆知,别说林应琼外婆这种自带色彩的人物,她说着打量少年的目光带上点惊奇
“不是说家里没什么人了?”小文母亲好奇。
“说是不见了还是跟人出去了,不会是跟李老师出去了吧?”
李成川简单解释了下,众人了然后,两女孩看少年的目光既是同情,又带着点羡慕。
“来来来,吃菜,李老师多吃点,谢谢你帮我们家遇琳!”
“也谢谢李老师帮我们家小文。”
李成川被弄得怪不好意思,连忙说自己也没干什么。
来援教顺便资助几个贫困小孩这种事其实挺多,就是不援教,社会上各种资助的人也大有人在,李成川也不觉得自己干了啥,但这么一顿饭倒是把他搞得挺别扭。
饭后两家人非要一家送一个腊猪腿,李成川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心里暗道早知道不来吃了,老封建没见着,搁这儿连吃带拿的。就算是这山里,一条腊猪腿也值不少钱,何况陈家男主人并不欢迎他,李成川犯难。
“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山沟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嫌弃……”
这话一说,李成川不拿都不行。
最后几个人送他们出去,李成川跟少年一人拎一个猪腿。
陈遇琳带着小文远远冲他们挥手,陈遇琳喊了句:“川哥再见!我一定会考上B市的大学!”
李成川远应了声加油!
回去没遇上车,好在两个寨子相邻没多远,虽然天变得有点黑,但两大小伙子能有啥怂的,就是猪腿越拎越重。
顺着土路走着,少年突然问下半年能不能直接去高中补习。
“你说什么?”李成川停下脚步,刚才没听清。
22.可能还没十七
木屋土灶前火光摇曳,李成川正蹲着思考,他问少年“你确定要这样?”
“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咱们可以稳着一点学,年龄算下来不也差不多。”他知道林应琼这小子脑子好用是学得快了点,但这是不是太急切?
虽说目前的应试教育下,只要能过了答卷那关就能往上走……反正李成川是觉得可以再稳稳,三四年走完别人十来年的路已经不慢。
少年望着青年那张略带质疑又试图安抚的俊脸,林应琼敛目,说:“我真的已经把初中内容学完了,川哥你不信?”
林应琼说的是实话。无亲无故,李成川已经帮了他太多,他原本就没想过要上学,是李成川……他希望能尽快靠自己赚到钱,不用让青年养着。但只要上学,他就没太多办法,尤其还是这种初高学程。
“也……也不是吧。”青年眉目犹疑。
李成川也不说上是吃惊还是担忧,他看向林应琼,少年的眼神坚定。
“行吧,回去给你改报。”
大不了到时候他就给林应琼补补,他上班后有点忙,有时候也没咋注意这小子。心里算了下时间,距离下次社考也还有一年,明年不行就再一年。
“谢谢川哥。”他对李成川做了个表情,李成川都不确定那是不是笑,这死小子情绪总是淡淡的。
“咱俩还谢不谢的……”这不就跟多了个弟弟似的吗?李成川伸手烤火,别说,刚过完年天还是冷,也不知道今晚那地铺挨得住挨不住。林应琼窝在他身边,这小子也不爱玩游戏,教会都不玩,真拿手机当工具,不过有时候也跟李成川玩几把,玩得特可笑。
夜深了两人照常在土灶边休息,睡觉前李成川出去找厚实的木块,放土灶里当碳似的烤着,两人挤着倒也没那么冷。
关上灯李成川的手机微亮,土灶的火光变得有点红,李成川以为林应琼都睡了,结果却听一句发问:“川哥,你说……我会不会真是外婆捡的?”
李成川啊了一声,这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他反问林应琼,“那你怎么想?”
翻到户口那会儿他就挺诧异的,但李成川也没说啥。唯一亲人刚离世,少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回头发现连名字也都不是他的……
老太太是真挺奇怪,日常活动精神不像失智,就算真如传闻中林应琼是捡的,那这孩子也该配有一个名字是吧。
这芒镇上上下下,李成川走访了不少人家,像林应琼这种类似留守的儿童少年,特别是男孩,只要家中老人还有活动能力,通常都会去上学。就不谈初高中,芒镇小学基本就是免费上,近几年更是连饭都都能包,所以林应琼这一天学也没上过的文盲样,李成川对此更是无法理解。
所以他老往这儿跑。
那么一个老太太,生前他都不好说什么,死后李成川更不敢说什么。
林应琼道:“我也不知道。”
他一开始以为外婆是太想念自己的母亲,所以总将他与母亲错认。可如今林应琼也想不明白他外婆到底是间断性清醒,还是十几年来就从未清醒过,他在外面的这半年,知道精神病这回事,他外婆可以肯定是有些精神失常。
“应该是吧……”李成川思考,“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你这……”
“这……不是也找不到,不然你去报个寻亲节目?”
王林寨的人说林音很早就不知所踪,林应琼说从来没有对父母的印象,林小莲死了,这事已经成闭环,李成川也无奈。
过去十六年都这么过来了,再有两年就要成年,这父母再有还是没有,李成川觉得也就那样儿吧。
但他不知道林应琼会怎么想。
“是吧……”少年自己也这么说。
“你怎么突然想这个?”这都过去半年了才问,这小子是不是反射弧长了点?李成川放下手机。
林应琼寂声不答。今天下山的时候少年脑海中有个想法突闪而过,他外婆摔倒的那山,那甚至不算山,寨里很多人都去过那坡。
那么一个缓坡,怎么就将他外婆带走了?
还是在他外婆说过,要他跟李成川去读书后没几天……
半响没等到回应,李成川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醒来后两人收拾屋子,锁好门,拎着腊猪腿去镇上等大巴返途。
经过一天重回B市,李成川的假期也算是即将消耗殆尽,以最后带林应琼改报补习班彻底收尾。
去报班前联系老师说过情况,人补习班老师听了情况还不乐意收,整理了一套卷子给林应琼做,做完批改后通知李成川,那结果不光老师喜,李成川也惊。
但这时候,以林应琼的年纪和学习的内容,这在B市不少同龄精英少年中,也算正常范畴。
开年后李成川继续在机构上班,林应琼进入下一段学习。
毕业后平稳过了半年,李成川的工作渐不太顺,他们机构老爱出事故,不是学生事故就是运营事故,李成川被弄得有点烦,加之他的工资总是忽上忽下的,李成川考虑了俩月后,决定跳槽。
林应琼说今年社考时间快到了,想报了试试,李成川懒得管他,反正不行就再一年。
新工作是在一家运动器材公司,那公司离家有点远,有事没事还得跟部门主管去应酬一二,李成川干了两个月觉得来回跑太麻烦,索性在员工宿舍住下。
他回家跟他妈说他妈倒没表达啥,在他家那小子却是不大高兴了。
倒也不是说不大高兴,林应琼这小子不知道是有点雏鸟习性没长大还是怎么,待久了李成川也是发现这点,这小子就喜欢跟着他。
听他说他不在家住了,漂亮脸蛋一瞬间就有点天塌了的感觉。
尽管李成川一再道:“你不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了,还不习惯啊?我爸吼你?受不了我妈念叨了?”
少年不语,只一味……李成川有点崩溃,咋跟他混了这么久,这小子真就从一而终文文静静的又倔又闷,性子一点没改!
李成川收拾东西他也帮忙收拾,就是垮着张脸一声不吭。
他这是弄回来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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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找了个妹妹?!
“你安心待着,我妈多喜欢你,你咋这表情?”
一连说几句不见好,李成川收拾的东西也不多,林应琼跟着他搬到公司宿舍,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林应琼非要弄,李成川很快叫他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再过两年你不也上大学,都得离家,习惯习惯,平时多交点朋友出去玩。”这也不是兄弟,李成川有时候觉得自己更像林应琼第二个爹,他平时多利落一个人,到林应琼这里就跟个碎嘴婆子似的。
“再过俩月过年我就回家,你赶紧回去吧。”
林应琼这才走了,但周末还是时不时会跑来他宿舍跟他吃顿饭。
又过一个年头,李成川干升职了,工资涨了不少,他决定搬离那连窗户都小的可怜的员工宿舍,租了个房在公司周边。少年听说来般东西的时候,脸上有点显而易见的高兴,李成川看出来了就问:“林应琼你高兴什么?”
少年被他一说,脸上微末高兴的表情迅速消散,他道:“这里离B大近,我要是考上B大,能不住宿舍过来跟你住吗?”
李成川新租的房子就一室一厅,不过还挺宽敞,他说行。“你要住客厅随便你。”
“你要考得上B大,我就重新租个两室一厅随你住!”青年放下豪言,他们市的B大,算是国内顶尖学府,反正李成川当年没考上。
两年追赶人十二年,除非这小子真是不世天才!真当这里是修仙世界啊?
林应琼说了个“好。”
六月,少年揣着一张录取通知书过来,李成川兴致勃勃一看,当场傻眼。
他娘嘞,真是B大……
那会儿李成川刚下班叫林应琼在餐馆等他,打开后他差点叫出来。不过李成川冷静了一下,“你小子不会伪造录取通知书吧……”
林应琼茫然的望着他,“川哥……”
少年急切的把录取官网弄出来,李成川瞅了一眼捏着录取通知书又冷静了一下,他让林应琼先点菜,自己拨了个电话说找蒋胜,等了一会儿转接,没多久发小粗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川儿,啥事啊,哎呦我去要累死了……”
“胜啊,小琼他妈考上B大了!!”李成川说着话声音都有点抖,脸兴奋的有点红,反观少年,一派安静的点菜,旁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电话的男人考上大学。
蒋胜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小琼他妈是谁?被李成川骂了几句,“林应琼!林应琼!你是不是当兵当傻了!”
“哦哦,林应琼考上B大了?嗯?小琼?B大?!”电话里的人也突然叫了起来,“没开玩笑吧川子,这么牛?不是他十几了?不是才两年?!啥玩意儿做的脑子?!这正常吗?!”
李成川扫了一眼桌上安静坐着的少年,身上突然有点冒汗,他道:“可能还没十七……”
挂了电话,李成川把菜单一勾一放,叫林应琼走。
少年不解,李成川带着他飞奔回家,“还吃啥小馆子,去吃大餐!大餐!告诉我妈去!”
23.青年得逞的笑了两声
林应琼考上B大这事让李家人高兴了很多天,吴靖提出让亲朋好友过来摆几桌热闹,被李正雄劝住。
两口子私下讨论过,林应琼这事还是不要太招摇。夫妻俩过了半生也算见过点世面,儿子从山里带回来的这小孩,智商确实有点近妖,张扬了到时候问起来,追根究底的对小孩也没啥好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李成川最近都不待租房那儿了,天天往家跑,他妈最近天天都做好吃的,什么拿手菜自创菜乱七八糟的都掏出来,弄得比过年都丰盛复杂,李成川吃得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这事真是要乐死他,李成川管不住嘴,在单位或者出去玩都得提一提,说他弟上B大,惹得别人来问两句说厉害说恭喜,然后李成川趁机装上一把。但他也没多提林应琼文盲两年考上的事,这事他只跟自己发小说过。
有知道他家一点情况的问他,你不是独生子吗?哪儿来的弟弟?
李成川傻乐着回说“堂弟啊!”
而在李家一家如此欢庆闹腾之际,考上学的当事人却仍旧没有多少情绪,林应琼已经默默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被吴靖撞见问他干嘛?
林应琼道:“川哥那儿离B大近,我想跟川哥一起住。”
“不住宿舍了?那也不用这么早,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开学吗。”
少年没话说。
“你跟李成川有什么可住的?那小子懒死了,饭不会做衣服懒得洗……跟我们还能吃上口热乎的。”吴靖说着又罢了罢手,“行吧,随你们年轻人的……”
“想回来住随时回来。”她也是发现这小孩跟她儿子带的崽似的,可能是因为她儿子救了人又把人从山里带出来,所以就比较有依赖感什么的?
“嗯。”林应琼哼声,又道“谢谢靖姨。”
对此李家母子都是一样的话,“谢什么谢,一家人。”
林应琼把东西收拾好去客厅找李成川,一问,青年还在跟别人聊天傻乐,根本没把承诺过的两室一厅放在心。
李成川大口咬着苹果,问他你都收拾好了?
“不是你着急啥?”李成川咔咔嚼着,见林应琼默不作声只站着,其实少年没做什么表情,他莫名感到对方在委屈……
青年“……”
林应琼这小子就这点不好,话少、死犟、不吭声。都不晓得这家伙以后出去怎么活?上完学不也得工作吗?不跟人交流了?
他其实挺不愿意林应琼再跟着他住的,去住宿舍多好,多丰富有乐趣,他当年一考上就跑了,不用挨他妈的叨,没课还能跟跟舍友深夜一起开黑到天明。
少年立着像堵人墙,僵持那么一二秒,李成川也没办法逼他,就说“缓两天,我找房子。”
林应琼说可以不用找,他住客厅就行。
李成川“……”
是有什么执念吗?非得跟他挨着?!青年也是服,当晚就把少年带回租房那儿去。
回到出租屋,他看林应琼有点高兴的样子,收拾客厅说睡沙发,李成川顿时觉得这世界可能也是颠了。
颠吧……过了一夜李成川下班去找房子,林应琼说反正就他们两个人住,一室一厅还是两室一厅都没差,让他不用再折腾花钱。
李成川差点被说动了,后来一想偶尔有俩同事朋友来跟他喝酒什么的,这也太不方便,最终还是换了一套两居室的房。
林应琼高高兴兴搬进去,李成川以为这小子指不定俩月都窝屋子里,结果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上班,发现林应琼好像不在家。
打电话一问,少年说他干家教去了?
“家教?”这小子能行?能张那尊口吗?
林应琼在电话里说他接的家教一小时几百……
李成川把自己工资摊时薪算下来一看,轮到他沉默了。他看着数字安慰自己,其实也高了一点不是吗?他上班稳定,还有项目提成,可持续发展……
“行吧。”多出去走走也好,他这么想着。
晚上少年脸上有些挫败的回家,一边收拾家务一边准备做饭,李成川回来问他怎么了,林应琼说:“他们好像不太听得懂我说什么……”
李成川听闻也沉默了,问林应琼说了什么,林应琼讲了几句,李成川很久不上学了,听着是有点费劲,他建议:“你讲得浅显易懂点就好了。”
“多点耐心。”
林应琼点头,洗菜炒菜做饭。
李成川在家不做家务要被他妈叨,但这小子就不会,还高高兴兴的把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了,弄完后叫李成川吃饭。
青年往桌上一坐,看着刚出锅热乎的三菜一汤,头一回感受到了奴役别人的快乐。他搬出家后基本就没在出租屋里开过火,他做饭太难吃,可能是遗传他爸!平时吃饭要么吃食堂要么下馆子。
这他娘的日子真不错啊!可能有个老婆也就是这样了,李成川放钱在家里,让少年买菜。
林应琼本来说不要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又默认了。
就这样两月过了一半,李成川有时候下班发现林应琼回来的比他还晚,问就是去干家教去了。有天周末他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林应琼说又找一个活?李成川有点听漏了,不过他也没太管,打点暑假工咋了,当年他上学不脑子里也全是去哪儿搞点钱。
开学的时候,是吴靖跟李成川陪着一起去的,人家去送学都是喜而泣悲别离,他家这位,李成川跟他妈在B大乐了一圈拍照片炫耀装逼,在林应琼辅导员办公室签完校外安全协议,把人又领回来。
军训B市天气有点热,每天晚上回来少年都在卫生间里洗啊洗。
自从林应琼来跟他住,李成川的脏袜子也全被包,这小子特勤快,考完学后一天劲劲的,李成川也乐得偷懒。
九点上班李成川八点半起来,穿戴洗漱过后他到阳台取袜子,瞥到一边自己的内裤也干净挂着……
“这……”李成川心里有点怪,袜子这事就算了,以前大学他们宿舍还拿来打赌过,谁输了谁洗全宿舍的。
可内裤吧……
他想想林应琼,这小子既没边界感也没人教。
洗就洗吧,他弟给他洗条内裤咋了?李成川也没把这事放心上,他懒癌晚期,后来袜子内裤都归少年搜罗一起洗了。
入学军训训到一半,某天下训,林应琼被个男的拦住。
能进入B大的学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天骄,学子们大多各有各的传奇谁也不服谁,但林应琼报道后还是引起不小波动,这波动不为他的成绩出身,而是因为他的外貌。
近一米八的个儿,少年身长玉立,皮肤冷白,眉眼脸庞精致的找不出一丝瑕疵,不咋合身的军训服都被穿得像模特登台表演似的。他单独站在一块,一眼望去感觉跟大多同龄人都没处在同一个次元。
林应琼并不知道,在他报道那天起自己的照片就上了校园论坛,他从不关心这些,他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上学,有空闲时间接个活干,然后回去给李成川做饭。
毫不夸张说,这几天军训他们方队外悉悉索索有人路过,恐怕十有八九都是为看他一眼而来。其实他在补习班就经常被人盯,不止补习班,从小到大都有人说他好看。
只不过在芒镇时,那些“好看”并不太善意,但B市就相对好很多,但也一样不乏充斥着他不喜欢的目光。
他最近下训基本都有人堵,不过都是女生,问他几句话要个联系方式他不搭理,人也就走了。有的还非要送他点东西,林应琼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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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别人和别人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但今天来的是个男生,身高比林应琼还高一点,没穿军训服,脸也没李成川帅。
男生没有一来就搭话,而是一直跟着林应琼上下打量。
出了校门,离出租屋很近,林应琼每天都是走路上下学,走到一半时林应琼停下,那男的也跟着他停下,林应琼静看对方,那男的靠近,问他“你是不是0?”
0?
虽然不太喜欢对方看他的目光,林应琼还是问了:什么是0?
他一问,那男的目光渐变得古怪起来,叨叨什么我不会感觉错,又尝试问了一句“难道你是1?”
林应琼站着没理,那男的说“加个联系方式不?”
林应琼没答,就那么立着,看着人。
“害,不加就不加呗,你盯我干嘛?”郭鹏被看得有点冷,别说这男孩长得是带劲,那种感觉错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没开化。但要是这样,他更兴奋了,没开化的他更喜欢,完全可以引进圈子后按自己的喜好调。
他这一想再相视,对方看他的表情更冷了,不光是冷,还带着一种嫌恶。郭鹏被看得自我怀疑,凭他的条件身家,在这圈哪样不是顶好,这男孩不识趣。
那男的走了,林应琼确定对方走干净了才抬步回家。
他回家李成川还没下班,林应琼换了衣服找围裙拴上,在客厅择菜。少年指节白皙修长,择菜也像抚弄碧翠一般。
林应琼备完菜,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查了查0和1是什么……
少年查完表情木木的,那手机网页还不干净,突然跳出个会叫喊的视频。林应琼无波无澜的看了一段,然后关闭。
晚上归家的人一开门,林应琼就开始炒菜。
吃完热腾腾的饭菜李成川去冲了个澡,天气热,身上容易起腻。洗完清清爽爽往沙发一躺,拿着手机摸着肚皮,咋感觉最近吃多了腹肌没那么明显了?李成川正试图看懂财经新闻。
林应琼依旧是窝在他旁边,扒弄平板。
他租这个屋子家具齐全还挺温馨,李成川听那些经济理论听得头疼,往林应琼平板上看了一眼,少年似乎在做什么数据图形,但由于平板功能限制,线条每次都拉不成,还显示一堆的英文词:获取失败!
“要不买台电脑吧。”李成川讲。
林应琼说好。
“刚好我也可以打游戏。”
“……”
李成川说着就给少年转钱,转完后他又念叨,“你知道咋配置不?”
林应琼摇头。
“算了,那我自己配,钱你留着当生活费。”
林应琼欲言又止,最终止了把钱收下。
李成川继续看他的财经新闻,虽然他是体大出身,但男人有点雄心壮志怎么了,指不定以后哪天就当老总开公司了,先学学经营流转什么的。
电视和青年的手机都在响,林应琼本来就窝得离李成川挺近,他磨磨蹭蹭无声无息的挪得更近了,近得能闻到一股带着阳光气息皂水的味道。
“川哥……”
“嗯?”
“我生日快到了。”
李成川刷着手里的视频呵呵两声,“你生日到了咋了?哟,你那宝贝日子今年怎么肯说了?不藏了?”
林应琼被讽笑得划乱平板上刚转立好的数据图形。
少年暗暗不出声,李成川听到没声了,心里更乐,阴阳怪气的问,“咋了,你咋不说话林应琼?”
他抬手按了一下少年的后颈和头,明明没用多大的劲,少年却被他一下子按趴。
少年白皙无瑕的脸被按在沙发上扭曲挤陷,李成川得逞的笑了两声,林应琼却只觉得那股皂水的味儿更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