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偏宠》
1. 第一次反抗
砰!
木板砸在背上,颜婷身体受不住力向前伏去,纤细的手指撑在地上,冷汗渗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费力跪直,面前对着的是祖宗排位,身边站着的是她所有的血缘至亲。
颜父又一板子落下,带着怒气的声音落在颜婷耳畔:“你怎的这样不识好歹?张御史是朝中重臣,在陛下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你嫁给他,是抬举了你!”
颜婷唇角挂着一抹难受的笑,“御史大人这样好,父亲为何不抬举大姐?”因着刚知道御史的行事,颜婷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来,竟敢当堂与父亲顶嘴。
正在旁边幸灾乐祸的颜婉被点到,脸色刷就变了,“他比爹的年龄都大,还死了三任夫人,我才不嫁那种人呢!”
是啊,自小大姐挑剩下的东西才能轮到颜婷。父母偏爱颜婉,哪怕颜婉让她穿旧衣服,吃剩饭剩菜,做府里丫鬟做的事儿,在父母眼里也是应该的。
可是侯府早已不如从前,父亲想让弟弟仕途顺利些,便要靠姻亲。
张御史官居二品,手中的权力足以为弟弟铺出一条平坦的仕途,即便上京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送进这个火坑,父亲母亲还是筹划了,颜婉是父亲和母亲的心头宝,所以只能是颜婷去做张御史的第四任夫人。
母亲挡在颜婉身前,像是怕颜婷伤害她的宝贝女儿一样,呵斥道:“我们为你的婚事操了多少心,你果然是个冥顽不灵的,现在又要拉着你姐姐说事了!这么多年,你姐姐可曾亏待过你?”
颜婷心中绝望,她慢慢环顾四周,除了那些冰冷的牌位,就是这几张比牌位更让人心生寒意的脸。
颜婷嘴唇动了下,却只是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呵”,一滴泪水从眼尾滑落,啪嗒落在地上。
颜婉拉着母亲的胳膊,继续拱火,“娘,妹妹怎么这样不懂事?总是气您和父亲。”
母亲拍着颜婉的手,“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单薄的衣衫已经洇出血迹,颜婷依旧咬牙说:“我不嫁!”
父亲愤怒道:“日后我颜家的门楣都要靠你弟弟撑着,你做姐姐的不该帮衬他吗?”
母亲也劝:“你们嫁人后,清儿就是你们的后盾,你弟弟好了,你们未来的夫君才会敬让你们。”
“若不是侯府,哪有你这十多年的锦衣玉食,一点儿不知感恩,早知道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在你出生时我就该把你溺毙在池塘里……”
声音回环在她耳畔,颜婷恍惚,她低头,是……该帮衬弟弟的吧?自小父亲母亲就告诉她要爱护姐姐和弟弟,不能让姐姐和弟弟不高兴,这样姐姐弟弟以后才会护着她。她得顾全大局,顾着侯府的利益。
嫁给张御史能给弟弟带来好处,也能让侯府更好,她这样反抗,真的对吗?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她该不该继续反抗了,可是她真的不想嫁给张御史,听说张御史前边几任夫人都是被虐待至死的。
颜婷终于服软,看向一边站着的弟弟,“我帮衬清儿,自然是应该的。”同时,她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一时间难受的紧。
自始至终,颜清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颇为厌烦地瞪过颜婷好几眼,他讨厌二姐,不像大姐能带着他出去玩,给他花钱,现在连嫁人都要搞得这么麻烦,闹的一家人都不安宁。
颜婷松口后,父亲勒令她跪在祠堂反省。母亲劝道:“婷儿身上的伤总得处理,明日再罚吧。”
颜婷想:虽然只是推迟罚跪,不过母亲以前从未给她求情过,她很知足地对母亲展露笑颜,只是还未道谢,母亲转身便走了。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颜婷一瘸一拐地挪着,没人等她,没人扶她。
她知道父母偏心,知道自己在家里不受宠,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很听话,努力的讨好所有人,在父母严厉管教弟弟的时候会说一句“看你二姐多懂事”,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其实父母也爱她。
她扶着一棵树,无声大哭,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她心里好难受,哪里都好难受……
哭的越来越急促,颜婷有些喘不上气来,然后就咳起来。
颜婷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她怕被任何人听到。她在府里,没有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包括她的丫鬟,也看不起她。
她想发泄压制心底的痛苦,就只能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无声的哭一场。
哭过之后,一切还得照旧。
颜婷还没走回自己的院子,她的丫鬟莲藕就急匆匆跑过来,看颜婷走的蹒跚,脸上露出几分嫌弃,“二小姐,大小姐的衣服换下来了,你赶快去洗吧。”
颜婉觉得下人脏,她自己又不可能亲自动手,所以她的衣服从来都是颜婷洗。
莲藕趾高气昂,“二小姐还是快些,误了大小姐的事儿,你怕是又要受罚了。”
颜婷已经站不稳了,她看向莲藕,还未说出话来,就晕倒过去。
莲藕尖叫一声:“干嘛啊!你装晕大小姐就会饶过你了吗?”说着她推了推颜婷,颜婷没动静,莲藕扭头就跑了。
颜婷实在是疼的发狠,刚刚才会晕过去。她是被冻醒的,冷汗早湿透了衣服,在青石地板上躺了这么小半个时辰,即便是夏天,身体也受不住在发抖。
她缓了一下,站起来,拖着疲惫酸痛至极的身体走回自己院子。
院子里冷冷清清,颜婷把院子里晾的衣服收起来,进了屋子。
母亲叫她处理身上的伤,可却没想叫个女医来给她处理伤口,她没有药,回来也只能是换套衣服。
颜婷烧好了水,简单擦洗了一遍,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她今天不想干活,已经挨过打了,大姐应该不能再把她怎么样了。颜婷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朝着里侧,蜷成一团。
许是因为她受了伤,睡的格外沉,整整睡了一天半,到第二日请安的时辰,她才转醒。
颜婷知道今天去请安,少不了挨骂。所以就直接去祠堂了,反正都是跪着,在哪里不一样。
这是从小到大,她头一次没去请安。她不知道她这个决定,引起了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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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波。
颜母久等颜婷不至,从开始的怒气冲冲,已经变成了担心恐慌。昨日也没派个大夫去看,颜婷难道真出事了?可不能让颜婷出事,颜婷出事了谁去嫁张御史?清儿的仕途总要有人帮扶的呀。
颜母这么想着,越发坐立不安,她把茶盏放在桌上,“苑妈妈,你去看看二小姐。”
颜婉吃着点心,眼中滑过不屑,对母亲说:“颜婷肯定是赖床了,娘不要担心。”
颜母拍着颜婉的手背,慢慢说:“其实昨日应该派个女医去给她看看的,谁知道这死丫头身体这么虚弱!”
颜婉说:“娘,颜婷昨日只不过被打了那么几下,平日里……”她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娘只知道她让颜婷干活,还不知道她不高兴了会打颜婷呢,她还是不说了。
颜母正担心着,“你也得盼着她没事,不然去嫁张御史的人就是你了。”
颜婉乖巧点头,“知道了。”但她觉得,娘这么疼她,说这句话不过是吓她。她和颜婷能一样吗?不管是爹娘还是弟弟,他们都对她很好。她和颜婷那个卑贱之人可不一样。
苑妈妈从外边进来,回话:“夫人,二小姐不在房间,像是出去了。”
颜母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就骂:“翅膀硬了,连请安都不来了!这个死丫头,当初我就不该生她!”
颜婉向来看不上自己这个二妹妹,火上浇油道:“二妹许是觉得委屈,故意不来的。”
知道颜婷没事,颜婉更加高兴了。她怕娘因为颜婷愧疚而对颜婷好,家里最受宠的人只能是她。
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颜婷不感谢爹娘为花的心思,反而不识好歹地拒绝,在颜婉看来绝不能轻饶。
颜婉声音带着些自责,“也怪我,昨日没拦住妹妹的丫鬟。”
颜母偏头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问她:“什么事?”
颜婉说:“莲藕见我的帕子脏了,就去叫妹妹,我说过不用,但没拦住莲藕,估计妹妹是不想给我洗帕子,心里在埋怨我。”
昨日颜婷晕倒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没再去找颜婷的麻烦。
但这话从颜婉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本来颜母就偏心,现在更是直接道:“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后你的衣服都送到她那儿,我看她洗不洗!”
颜婉笑道:“还是娘考虑的周全,这样妹妹的性子也能磨的再温婉些,之后嫁给张御史也不至于给咱们家惹出祸事。”
两人在这里谈的高兴,听到外面人唤“侯爷”,颜婉诧异:“今日爹回来的怎么这样早?”
颜父行色匆匆,眉间紧皱,他坐下之后对颜母说:“婷儿不能许给张御史了。”
先出声的是颜婉,她着急问:“为什么?”颜婷比她漂亮,她怕颜婷夫家找的比她好压她一头,才撺掇着爹娘说张御史这门亲事的。
颜父看她一眼,眼里是不舍,这就让颜婉更担心了。
颜父喝下手边的茶水,缓过劲来才说:“今日早朝,谢相求陛下赐婚,陛下答应了。”
2. 谢均
谢相!
整个大齐能被称作谢相的,也只有权臣谢均。
颜父说:“今年灯会他匆匆一瞥,被婷儿容貌所惊艳,一见钟情,所以向陛下请求赐婚。”
颜婉有些不甘,她嘴唇颤抖,“那会儿看见的,怎么过了半年才说,他分明是在和父亲您作对。”
她不想父亲答应谢均,谢均那样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男子,便是公主也配得,况且当今天子年少,许多事情格外相信谢均,这也使得谢均行事独断,极为护短,若颜婷嫁给谢均,她以后就真的不能欺压颜婷了。
颜父不知道大女儿心里的小九九,他只是道:“以谢均的地位,没必要故意和我作对。他说过去半年一直在准备聘礼,收罗了天南海北的宝贝。”
颜婉愤恨不平,颜婷那个贱丫头怎么命那样好!长的出挑就算了,夫君也是全上京最好的。明明她才是侯府的嫡长女!
颜母听完这个消息,心里没多大触动,二女儿嫁给谁她并不在乎,能给清儿铺路就好,显而易见谢均是比张御史要强的。
但颜母注意到了颜父看向女儿时愧疚的神色,她心里一紧,问道:“夫君,那张御史那边,我去说,正好还没定下。”
侯爷久久没有说话,半响,他说:“张御史今天找过我了,他说,二女儿嫁给谢相的话,大女儿也可以。能和谢相做连襟,他非常高兴。”
侯府不比从前,颜进辉抛开永德侯的爵位,在朝中只是四品官。在遍地权贵的上京,一个衰落的侯府怎么敢和朝中大员作对,张御史给他施压,他要是反抗就得赌上全家。
颜婉眼神一暗,哭泣道:“爹是不要女儿了吗?”颜进辉看不得女儿哭:“爹也不想啊,可官大一级压死人,难道要整个永德侯府为你的任性陪葬吗?”
颜母看不过去,也舍不得女儿的终身大事毁在这么个人身上,瞪着颜侯爷,“婉儿哪里任性了?不愿意嫁给张御史有什么不对?张家大公子都有两个儿子了,我女儿嫁给他一个老头子做什么!传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颜婉泪珠不断落下来,要是让她嫁给那么个老头子,她宁可去死!
侯爷声音大起来,“那你说怎么办?得罪张御史,再赔上清儿的以后吗?当初是你说我们可以和张御史联姻,才有了今天这摊子事!”
提到颜清,颜母也不再和侯爷呛声,清儿才华算不上出众,如果被张御史针对,以后就真没有出头之日了。
屋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唯有颜婉小声的抽泣。
颜进辉叹息:“你也别哭了,我再想想办法。”宠了十多年的女儿,他也不愿意把人葬送在张御史那个人渣手里。
颜婉拭着眼泪,“张御史势大,女儿不愿爹为难,就算是一死……”说到这里,颜婉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哽咽,停顿住了。
她虽没把话说完,但颜母却一把将颜婉拥入怀中,“乖婉儿,好婉儿,娘不会让你嫁给张御史的。”
颜婉心底有些欣喜,她每次都这样拿捏爹娘,从无失手。
但她面上还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可是清儿怎么办?侯府怎么办?”
颜母说:“容娘想想办法。”
这一次,娘没有直接说“管他做什么,他可是男子,将来要护着你的”之类的话,颜婉有些不放心。
她轻轻眨眼,看着娘的神色,她素来擅长察言观色,很明白娘这是什么意思。
弟弟终究是要撑起侯府门楣的,娘犹豫,并不是不爱她,是为了整个侯府考虑。颜婉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她不愿意嫁给张御史,必然得想个法子。
颜婉说:“难道谢相就愿意要一个五十多岁的连襟吗?”他们家里没有能制衡张御史的,难道就不能借外力吗?
这话戳在了点子上,颜进辉面容更愁了,“若是谢相去得罪人还好,张御史今日对谢相那叫一个亲切,偏偏谢相没有反感,这是最不好办的地方。”
颜婉愣住,怎么可能?难道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谢均就愿意喊张御史姐夫吗?谢均那么优秀,怎么会看上颜婷?
明明颜婷那么蠢笨,连话都不敢说,穿的衣服都是几年前的样式,灯会那日自己用心打扮过,打眼看过去注意到应该的也是自己而不是颜婷吧。
颜婉问道:“爹,谢相看中的确定是颜婷吗?会不会他说的是咱们府上的其他女儿?”
颜进辉摇头,“灯会那天就你们两个,确实没错。”谢均如果是看上颜婷的容貌,颜进辉能理解。
颜婉看父亲是不愿为她与张御史斡旋了,她咬牙看向母亲,“娘,三妹妹一直在西院住着,现在她也大了,可以出来见人了。”
颜霜是小妾生的女儿,那时颜母生产颜婷后身体亏损,一时不防,后院就多了个孩子,颜母恨损了她身体的二女儿,更是直接出手解决了爬床的小妾。
说到颜霜,颜母眼神一冷,外面都传言她和颜进辉琴瑟和鸣,可她处理了多少女人才让后院安稳无事,就算那些女人腹中已经有了胎儿,她也没手软过。
唯一例外的,就是颜霜。那时她卧病在床,竟让妾室把孩子生了下来,好在是个女儿,她也就把这个孩子留下了。
颜进辉想起来,“对,霜儿也是记在你名下的,算起来也是我们侯府的嫡女。”
颜母想起这个庶女心里就发冷,但颜霜如今能替婉儿挡一劫,还算有些用处,她也就慢慢笑起来,“侯爷所言不错,霜儿那么懂事,肯定是愿意为我们做父母的分忧的。”
三人在这里敲定了颜霜的命运,各自放松下来。
说完这些,颜婉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刚才娘正找二妹呢,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今天都没来请安。”
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颜婉开始想法给爹娘上眼药,绝不能让颜婷好过。
颜进辉听见后问:“人去哪了?一会儿谢相可是要来见她的!”这个颜婷一天天的惹事,半点都不省心。
颜婉看见父亲生气,心里高兴,面上却发愁,“不知道,估计是和我们闹别扭故意躲着。”一会儿谢均来了看不到颜婷,就知道颜婷有多野蛮无礼了,那时才能表现出她的知书达礼来。
家丁这时进来通传,“侯爷,夫人,谢相到了,现在在会客厅等着。”
颜进辉道:“知道了。”他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家丁去找颜婷,随后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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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见客人。
颜进辉自承袭侯爵以来,府上没来过什么高官,谢均还是头一个,他重视的很。
三人到了会客厅,颜婉一进门就看见了紫衣金带的公子,清俊儒雅,眉目冷清,唇角微微向下,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度。
谢均看见三人,站起来拱手,“侯爷,夫人,颜小姐。”
平日谢均看见颜进辉,最多是点头示意,这样行礼还是头一次,颜家三人连忙回礼,颜进辉说:“谢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谢均坐下后没看见颜婷的身影,问道:“二小姐呢?”
颜婉抢在父亲前面回答,“婷儿和爹娘闹脾气,不愿意出门。”如果谢均知道颜婷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应该就不愿意娶她了吧。
颜进辉怕谢均不满,失去这门亲事,忙找补道:“小女说笑呢谢大人,婷儿在家里很乖的。”
谢均说:“无妨,我去找她,请带路。”
颜进辉哪知道颜婷在哪里,可他又不好拒绝,一时支吾着不知道回答什么。
颜夫人见状接话道:“谢大人,婷儿毕竟是闺阁女子,您这样去找她,恐怕不太合适。”
谢均还是站起来,“没什么不合适。”他说话并不留情面,“若不是我收到消息及时,此刻过来议亲的人该是张御史。”
永德侯要把女儿嫁给张御史做续弦,是很不光彩的事,两家议亲也是遮遮掩掩的,谢均这么点出来,颜家三人面色都难看起来。
谢均继续说:“我昨日派人来贵府送礼,听说二小姐在祠堂受罚,今日还在祠堂?”他这是揣着答案在问,只等颜进辉回答。
颜进辉当即就要说没有,他立刻想起来,昨日他是说过要罚颜婷跪祠堂的。
颜婉没注意到父亲进退两难的面色,说:“怎么可能,她今早都没来给娘请安。”
谢均哼笑一声,他招呼了一个人,“带路,去祠堂。”
颜进辉怕颜婷真在祠堂,在后边悄悄叫过个下人来,刚要安排,谢均就回过头来,“侯爷。”
颜进辉干笑一声,挥手让下人退下。
走到祠堂时,谢均看见里边跪着的那个单薄背影,收住脚步,眼神冷冽,“侯爷,免了二小姐的惩罚,可以吗?”
颜进辉擦了一把汗,点头道:“可以,自然可以。”他走进祠堂,虚伪关怀道:“婷儿,你怎么来这里跪着了,快起来,谢大人要和你说几句话。”
颜婷跪久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没听清父亲都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回话道:“父亲昨日罚我,颜婷不敢违抗。”
谢均在门外把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脸色更加阴沉,这是颜婷的家事,他插手过多,会让她处境更艰难。
他当下决定,“侯爷,夫人,聘礼下午让人送到府上,我和二小姐的婚期还是早日定下为好。”
颜婷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有些疑惑,不是说张御史是个老头子吗,怎么声音听起来这样年轻?
她慢慢回头,看见站在门槛外的公子,紫衣金带,是朝中一品大员的装饰,清冷不凡,贵气逼人,这样年轻的一品官员,整个大齐唯有一人。
是谢均!
3. 胆怯
颜婷以为自己眼花了,天上掉馅饼怎么会砸到她头上?谢均的意思是……要娶她?那她就不用嫁给张御史了!一瞬间,颜婷眸中亮了起来。
在这一会儿,颜母已经把颜婷扶了起来,带着责怪和关心的语气说:“你这孩子,你父亲昨日是气话,谁知道你这么倔!一早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原来是在这里躲着我们。”颜母绝口不提颜婷被罚的事,反而偷换概念说她躲着。
可就是这样的话,也是因为谢均在这里,否则母亲哪里会把话说的这么轻?怕是直接该问罪于她了。
她腿疼,即便跪再多次,也练不成罚跪不会疼的本事。她不敢用力扶着母亲的手,只能自己想办法站稳,等腿上的酸麻疼痛过去,同时小声应道:“母亲说的是。”
颜母把颜婷扶到外边,颜婷站在谢均对面,端端正正行了礼,“谢大人。”
谢均回礼,“二小姐。”
颜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很想知道谢均娶她的原因,可她怕惹谢均不高兴,姐姐说过,除了家里人,没人会包容她。所以她只是站着,双手局促地握在一起,不说话总不会出错吧。
谢均自看见颜婷,嘴角就浮起笑容,他注意到颜婷不自在的动作,心脏被刺的有些疼,连着脸上的笑意都浮现出一丝心疼来。
颜婷发现谢均表情的变化,赶紧把手指缩进袖子里,她不知道谢均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缓缓道:“能得谢公子青眼,实属颜婷之幸。”她总不好什么都不说,这样突如其来的幸运,也许真的是老天眷顾。
她心底里想,谢均娶她,是图什么呢?她哪里都不好,如果是大姐或弟弟的话,绝不至于这么半响都没话……
谢均看见姑娘自卑而胆怯的模样,更难受了,“二小姐不嫌弃我的名声就好了。”谢均因为年少而位高,行事出格,虽手握重权,却也是清流老臣们抨击针对的对象,而且他族中亲长对他的行事也多有诟病。
颜婷听着对方的声音压低了,不禁更凑近些,却看到了谢均那双无助的眼睛,谢均也会因为名声而难过吗?
她摇头,话语极为真挚,“谢大人年少有为,凭一人之力就撑起了家族门楣,我……很羡慕谢大人。”
谢均笑起来如光线透过云层,明亮清透,仿佛能得到颜婷这句认可,他做什么都愿意,他问:“真的吗?”颜婷重重点头。
谢均眉间那丝笼罩着的忧愁消散,他说:“有二小姐这句话,我好多了,谢谢你。”
颜婷诧异,她好像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怎么就值得谢相和她道谢了?
她抬头看谢均的表情,确实如积雪消融,这还是她第一次能帮到别人,她自己面颊上也浮现起笑容,“不用谢。”
谢均今日来颜家,是因为他知道颜婷在被罚跪,所以得来解围。
还有一件事,他对颜婷说:“我带了女医,在外边等着,让她给你看看伤吧。”
还有人记得她的伤!颜婷立刻低头,没让谢均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太久没人关心过她,谢均这样细心,竟久违地让她生出些委屈的情绪来。
永德侯夫妇在里边听见谢均的话,一时面上都不好看,颜婉更是直接说:“二妹不懂事,连昨日被罚的事都告诉了谢大人。”她走到颜婷身边,一把拉在颜婷胳膊上,想让颜婷离谢相远些。
谢均分开颜婉拽在颜婷衣服上的手,冷眼看着这位娇纵的女子,“侯爷教女的事满朝都知道了,颜小姐这样无端指责令妹,是想隐瞒什么?”
今日早朝弹劾永德侯教女过严的折子上了数个,若不是提前让人上过折子,谢均也没法名正言顺地来侯府。
颜婉眼神惊慌闪躲,她从没被人用这么冷的眼神盯着过,仿佛置身于阿鼻地狱,她后退几步,不知道谢均怎么突然这么生气,连说话也结结巴巴,“没……没有隐瞒,谢大人,我是,我也是怕二妹年纪尚小办错了事。”她努力为自己找出来理由。
隔着谢大人,颜婷听着姐姐结结巴巴的解释,抬头看到的,是谢大人挺拔的肩背,谢大人好像为她挡住了所有的责难。
颜婷再垂下眼,就算事情因她而起,在这样的场合,她却没有说话的资格。她开口,只会让父母姐姐都骂她。
谢均没再理睬颜婉,回身看向颜婷,手掌摊开,里面躺着一枚玉佩,“城东的映翠阁首饰样式新鲜,你得空去逛逛,结账时给他看这枚玉佩就好。”
从来没人给颜婷送过什么,一时间,颜婷愣住了,带着谢均体温的玉佩落在她掌心,谢均微笑看着她,把手抽离开负于身后。
颜婷看着掌心的玉佩,抬眸正对上谢均含着笑意的眼睛,她反应过来,“谢大人,我不能收。”
颜婉在后边看的眼热,映翠阁是上京最好的首饰铺子,谢均给颜婷的玉佩,是映翠阁股东身份的凭证。这几乎是将映翠阁送给了颜婷!
“二妹,谢大人给你,你就拿着,再推辞就不好看了。”颜婉眼冒金光,这玉佩给了颜婷,不就和给了她一样吗?有这枚玉佩,许多她喜欢的首饰就可以带回来,在贵女圈子里,她又能炫耀一段时间了。
谢均强硬的把玉佩系在颜婷腰间,“先让女医进来看伤。”他在系玉佩时俯身耳语了一句,“不要强撑着,我少时挨过一次家法,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颜婷眼露惊奇,谢均这样的人也会受罚吗?
谢均站直起来,笑着说:“走吧,去治伤。”
颜婷下意识点头,接着脸色惊慌,她意识到自己自作主张了,她转身去看父母的脸色,颜母声音僵硬,不情愿道:“去吧,不要辜负谢大人一番好意。”
女医看到颜婷后背的伤不禁吸气,“二小姐,你后背的伤口化脓了。”
颜婷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但没想到会化脓,她转头看向女医,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清理起来很麻烦吧。”
女医小心处理伤口的动作微顿,二小姐自己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先想的却是别人?这样的颜婷,太让人心疼了。
“不麻烦的,二小姐太平易近人了,我是大夫嘛,救治伤痛就是我该做的。”
颜婷咬着牙,坚持着不出声。虽然很疼,但是从小到大,她除非是要病死了,都不会有大夫来,鼻尖现在萦绕着一股药香,她反而很安心。
背上的伤处理完,女医问道:“二小姐身上还有别处不舒服吗?”
颜婷摇头,“没了。”
她膝盖上伤慢慢恢复就好,谢均要娶她,父母总不可能再罚她跪祠堂了。
门外谢均出声,“还有膝盖,你给二小姐用药油按摩一下。”
颜婷脸红起来,她低着头,慢慢往起卷裤子,解释道:“我想着,膝盖上的伤不严重,所以就没说。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她有些担心地抬起头,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女医受罚。
女医在榻边蹲跪下来,一边往上卷着颜婷的裤子,一边笑着说:“二小姐不愿意累着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这是我的福气,怎么会添麻烦呢?”
女医提着药箱出来,对谢均把刚才和二小姐说过的话挑简要的再重复一遍,“二小姐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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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还需要再上几次药,注意不沾水就好,要想不留疤的话,需要大人上次御赐的那瓶药。更要紧的是膝盖,有积年陈伤,现在年轻还好,再这么跪下去,到阴雨湿寒天气,站起来都困难。”
谢均站在门口,他看不到颜婷,只是对里边的人说:“明日此时,我带女医来为你治伤,你注意保护身体。”
谢均离开不久,颜婉就进了颜婷的屋子,她从颜婷脱下来的衣服上扯下玉佩,“你这张脸还算有些用处,能勾引到谢相那样的人,这玉佩我就收着了。”
颜婷刚换完药,本来伏在床上休息,她急忙下地,“这玉佩是谢大人给我的……”
颜婉轻蔑地看二妹一眼,“谢大人既给了你,就是我们侯府的东西,这府里,还没有什么东西我不能碰呢。”
颜婷伸手要去夺回来,只被颜婉瞪了一眼,手就顿在半空,然后不甘地落在身侧。
她眼眶积满了泪水,心中却只敢怪自己无用,不得父母喜爱,才会被姐姐这样欺辱。
殊不知,她就算再能干有用,颜侯夫妇也不会喜欢她。
颜侯爷最喜欢的小妾死在夫人手里,可他把这笔账算在颜婷身上,颜侯夫人知道侯爷有别的女人和别的孩子愤怒抓狂,她觉得是生颜婷损伤身体的缘故。
两人对颜婷讨厌到了小时候去云山寺进香,颜婷被落在寺里,两人都懒得回头去找,直到三日后,颜婷才被下人接回去。
颜婷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可她今天刚在手里抓到了那么一点点温暖,大姐也要夺走,她连保护自己东西的能力都没有……
颜婉得意说道:“只会哭,就算我把谢大人抢走了你又能怎么样?”她说这话的时候,像只骄傲的孔雀,发间钗环晃动,粉红的衣袖轻轻摆动,让颜婷觉得难受极了。
谢均是头一个对颜婷这么好的人,颜婷真的害怕。
自小姐姐要抢走她什么东西,无一例外都会成功,颜婷也在心里劝着自己接受,可这次,她真的不想让了。
她脱口而出:“不可以!”
颜婉从颜婷嘴里听到否定的话很是新奇,折磨人般的,“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谢大人放着我不娶,要你这么个粗鄙不堪的夫人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好像谢均已经改变心意了一般,颜婉会这么说,实则是她内心希望谢均能看上她。
“今日你一声不吭躲在祠堂里,爹娘和我都担心坏了,现在去给爹娘认错!”颜婉抓着颜婷的袖子,也不管她只穿着里衣,就往屋外拉。
刚出屋门,颜婉就看到颜婷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她立刻松开自己的手,温婉中带着热情道:“谢大人是有什么忘带了吗?”
谢均抬手打了个手势,看着颜婷说:“你在府里没个说话的人,这两个丫头就留着和你聊天。”
“女医说你这些日子都需要卧床休息,有谁妨碍你休息,你们两人记得告诉我。”
颜婉胆寒地看向那两个“丫头”,分明与侍卫是一般打扮。
“属下侍书。”
“属下侍剑。”
两人动作整齐,在颜婷面前跪地,同声道:“拜见二小姐。”
颜婷先是看向谢均,谢均笑着点头,她把两人扶起来,眉头纠结,拧成了疙瘩,她想让侍书侍剑抢回玉佩,却不敢下决定。
颜婉了解颜婷的性格,胆小懦弱,即便有人出手相帮,颜婷依旧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相府的当家主母?谢均现在亲眼见着了,恐怕就快退亲了。
4. 剥榛子
侍书见二小姐衣着单薄,进屋取了件外套给二小姐穿好。
颜婷视线落在颜婉手心的玉佩上,她嘴唇动了动,触到大姐自信得意的眼神却又赶紧缩回去。
侍剑发现二小姐总是看玉佩,动作间就将玉佩拿了回来,双手奉在二小姐面前。
颜婉发现玉佩被拿走,大骂道:“你这小贱蹄子,敢抢本小姐的东西?这么没规矩,快来人把她拖下去!”
一时间,颜婷觉得玉佩格外烫手,她不能让侍剑因为她受罚。
她眉间蹙起,挡在侍剑前面,声音依旧软软的,她始终没有底气,“姐姐,侍剑是谢大人送给我的人。”
听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换作往常,颜婉甚至会直接推开颜婷,让她不要碍事。
但今日,谢均还在这里,颜婉刚才太过生气竟然忘了。
颜府的家丁向来很听大小姐的话,已经团团围住侍剑和挡在侍剑前面的颜婷,只待动手。
家丁不认识谢均,自然不会被颜婷一句软绵绵的话吓住,拿着棍棒就往颜婷身上招呼。
颜婷害怕地抬起胳膊遮挡,木棍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侍剑折了颜婷前面两个家丁的手腕,回头请示,“二小姐,家丁以下犯上,按颜府家规,折了手腕不过分吧?”
颜婷踟蹰着,她没处理过家中下人,家中规矩对姐姐更不起作用,可侍剑是为了她出头,在这种时候,她做主子的无能,却无法替侍剑撑着。可她若是硬撑着,最后吃苦的还是侍剑。
谢均见颜婷纠结,知道她为难,令道:“护好二小姐,这些家丁敢犯上,自有本官做主!”
侍剑本来就不是个受气的人,有谢均这句话,手上动作更加用力,卸了七八个家丁的胳膊,把人摞在一起堆成了座小山。
院子里哀嚎遍天,颜婉小步后退着,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只是想处置一个下人,怎么会闹成现在这种场面。
那些家丁躺在地上,依旧威胁道:“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多少人?侯爷和夫人不会任由大小姐受欺负的!你等着夫人发卖了你……”
侍剑挑眉,一掌劈晕了大放厥词的人。
院子里的丫鬟看到情况不对,便悄悄溜出去,准备告诉侯爷和夫人。
侍剑正要拦那丫鬟,被谢均打手势阻止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谢均从颜婷手里拿出玉佩,系在她腰间,同时道歉:“是我想的不周到,让二小姐受委屈了。”
颜婷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她自小乖顺听话,看见这样的打斗,心里却隐隐有几分兴奋,再接下来才是担心,她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罚。
她摇摇头,“没有,全凭谢大人和两位姐姐相护,我才能安然无恙。”
别人以为颜婷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即便不受宠生活也不至于太艰难,可若是没有侍剑,家丁的棍棒真的会落在她身上,事后父母还会责罚她忤逆姐姐。
颜侯赶到院子时看到躺的七扭八歪的家丁,不禁骂道:“你真是越来越没有礼数了,你不仅敢违逆长姐的命令,还出手伤人,我看——”
“永德侯。”谢均冷冷说了这么三个字。
颜侯这时才发现谢均还在现场,报信的丫鬟不识谢均身份,指着谢均说:“侯爷,就是他,说要给二小姐的侍女撑腰!”
颜侯斥道:“闭嘴!”
丫鬟不明所以,一个年轻公子罢了,就算再能干还不是靠着家里,侯爷怕他做什么。
颜侯让人扶着那些受伤的家丁去治伤,却听谢均阻拦,“不用急。”
家丁们惊恐地看着谢均,从侯爷的眼神中,他们也看出了谢均身份的尊贵,这位爷要是不想让他们活着,恐怕他们真就死路一条了。
谢均说:“侯爷还未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这些人都是人证,还不能离开。”
颜侯点头:“是,谢大人说的是。”可是他路上已经了解过了,是颜婷对婉儿忤逆不敬,这些家丁只不过想保护婉儿,就被颜婷仗势欺人,指使丫鬟打成这般。
谢均先问了一个问题,“侯爷家里很缺女儿的首饰吗?”
若说缺,颜婉每月的首饰钱就花不少。可若说不缺,颜婷和颜霜从来不买首饰,颜婉就算有不喜欢的,也不会施舍给颜婷。
颜婷发间没有金玉珠宝,只有素净的银钗和几根发带。
颜侯吞吐,他不想让谢均插手他的家事,“自然……是不缺的,婷儿是喜欢这样的打扮。”
就算知道父母从来都不喜欢她,听见这话,颜婷还是难受的厉害。
谢均唇角挂着抹凉薄的笑,“还以为是侯爷苛待女儿,才导致颜婉抢我送给二小姐的玉佩。”
颜侯回头看向丫鬟,刚才来时,丫鬟可没说这件事。
丫鬟就算再蠢,这时也明白了谢均的份量,可是在这府里,终究是大小姐护着她的,所以丫鬟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丫鬟仰头说道:“这位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吗?我家大小姐锦衣玉食的养大,难道会稀罕一块玉佩?”她睁眼说瞎话,却也理直气壮。
夫人听了丫鬟的说辞,也问道:“谢大人,你看……你是不是搞错了,婉儿她怎么会抢妹妹的东西?”
院中所有的下人都向着颜婉说话,颜侯心里也打起鼓来,莫非这谢相是在没事找事?他堆笑,“谢大人,他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都说谎吧?”
谢均说:“侯爷还没问过两位当事人。”他站在颜婷身边,对她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尽管说出来,有我……你父亲会为你做主的。”他别有深意地看了颜侯一眼。
侯爷赶忙应道:“不错,为父会给你做主。”
颜婷还是低着头,微微抬眸,眼睛里都是胆怯,对上谢均鼓励的眼神后,她点头,声音虽然小,却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谢大人送我的玉佩可以去映翠阁挑选首饰拿回来,映翠阁首饰精美但价格昂贵,大姐也没有几件,她抢走玉佩,是要去映翠阁。”
谢均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放到颜婷手心里,夸奖道:“说的不错。”颜婷把重点落在颜婉为什么抢玉佩上,就让原本需要争辩的有没有抢玉佩一事变得几乎没有争议。
颜婷剥开糖纸,将糖果含入口中,甜丝丝的,真好。
谢均吩咐侍书:“你让在门口等着的人去一趟京兆尹,玉佩上的指纹一验,就清楚了。”
颜侯听过二女儿的话之后就几乎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颜婉在府中受宠,下人们联合起来做假证也是可能的。
若是污蔑别人也就算了,可这是谢均呀!颜进辉绝不能让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他阻拦道:“谢相且慢,婉儿还没说呢。”
颜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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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承认,她说:“我没有——”话刚说出来,谢均就道:“既是如此,侍书!”
“是!”侍书拱手就往院外走。
颜婉看谢均是真的打算把事情捅到京兆尹,改口道:“我的确想借谢大人的玉佩一用。”她看向谢均,祈求道:“还是不要让侍书跑这趟了。”
谢均抬手做了个停下的动作,侍书在颜婷身边等着,谢均说:“前因后果你说清楚,我们就关起门来解决。”毕竟是颜婷的家人,他不愿让事情太难看。
他强调道:“还有,玉佩是二小姐的,不是我的。”
颜婉不敢再隐瞒,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其间,颜婷发现大姐总是用那种娇滴滴惹人怜惜的眼神看向谢大人,只是谢大人没回应她。
以往大姐也用这种眼神和父母撒娇,那时她觉得大姐天赋异禀,天生就讨人喜欢,这时候,她却觉得大姐这样做很讨厌。
颜婷不敢和任何人出气,只能自己转身看一旁的树。谢均踱步到树下,坐在石凳上。
谢均把荷包放在桌上,不管还在诉说打闹经过的颜婉,朝颜婷招了招手。
颜婷走到他身边,他从荷包里抓出一小把榛子,自己剥开一颗,就递给颜婷一颗。
因为谢均递过来的动作太随意,颜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了之后就放进嘴里。她嚼东西时,动作很轻,但表情就像一只觅到食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直到颜婉怨恨的眼神看过来,颜婷才恍然道:“谢大人,我不要了。”
谢均颇为遗憾地把剩下的榛子装回荷包,本来还能多看一会儿的。
颜婷也不敢再吃了,可让她把手心里这些榛子还给谢均,又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边颜婉说完,谢均语气听起来依旧清冷,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清贵权臣会坐在树下给女子剥榛子。
他说:“既然颜小姐承认了错误,就要有惩罚。二小姐受到伤害,也需有补偿。”他看向颜进辉,“侯爷,你说呢?”
颜进辉把事情听了个明白,的确是婉儿的错,可婉儿是姐姐,妹妹让姐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换作往常,就算婉儿故意欺负颜婷,也不会有惩罚,今日迫于谢均,他只得说:“谢大人所言极是。”
谢均依旧在看他,等他说清楚奖惩,颜进辉一咬牙,狠心道:“婉儿去祠堂罚跪两个时辰,婷儿月例银子翻倍。”
颜婷什么都没做错被罚跪一日也是常有的事,父亲纠结半响,做出这么个决定,真是让颜婷咋舌。
谢均直白道:“处罚太轻,奖励太少。”
夫人哭着说:“谢大人有所不知,婉儿从小就没被罚过,两个时辰已经不轻了。”
谢均不语,他的身份地位行事作风注定了,他不说话,没人敢当他是默认。
颜侯顶不住压力,“那便改成,婉儿罚跪一日,禁足一月,婷儿可预支一年的月例银子。”
说完之后他赶紧看谢均的脸色,见谢均没再说话,他才松了口气。
颜婷此时手里还抓着那把榛子,她听着父亲这样说,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趁谢均在,问一句话。
她问:“往日我的月例银子都是姐姐在领,如今还是直接支一年的银子送到姐姐那儿吗?”
这样的话还算什么惩罚!对颜婷而言,又算什么奖励?
5. 婚期
颜夫人被颜婷的话气坏了,她觉得颜婷就是故意要让颜家出丑。
夫人疾言厉色道:“你姐姐怎么会领你的月例银子?不要血口喷人!”颜婉银子不够花颜夫人是知道的,毕竟侯府只是表面光鲜,她默许颜婉花妹妹的银子,反正颜婷没什么买东西的需要。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呢?
颜婷忙解释道:“母亲,我没有说姐姐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个问题不说清楚的话,父亲对我的补偿也落不到我手里。”
她以前和父母说过自己月例银子的事,父亲没管,母亲嫌自己不敬爱长姐还罚了自己。
她知道钱的重要性,也想在逛街时买些自己喜爱的小玩意儿,但从来,她身上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即便避人耳目抄书刺绣拿出去卖,也只能换自己冬日不受冻。
颜侯观察着谢均的脸色,心中愤恨,颜婷就非得挑这种时候吗?这是要把侯府的脸面丢光!
颜侯生气道:“你这是仗着有人撑腰,要把家里闹个天翻地覆了!”
颜婷只是想让自己生活的不那么艰难,的确,也是在借谢均的势。她悄悄看了谢均一眼,才刚认识,她就这样利用他,谢大人恐怕很看不起她吧。
她没有底气,自然打心底里就不认同父亲说的撑腰二字。
她说:“我没有闹。”说好了给她的东西,如果她真的要,就是无理取闹,这就是她父母的道理。
谢均那张清冷俊秀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讽意,“侯爷自家的女儿,还要别人帮着撑腰?”
但凡为人父母,若不是对这孩子苛待到了不能更差,也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颜进辉心里明白,颜婷和他不亲是理所当然,但他毕竟是颜婷的父亲,至少颜婷应该尊敬他。
因为不想让谢均看了侯府的笑话,颜进辉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为父让人把银子给你送过去就是了,别那么较真。”
颜婷行礼,“多谢父亲。”银子到手,她也不计较父亲说了她什么,只安静在一侧立着。
夫人却觉得颜婷过分,“谢大人见笑了,婷儿从小野惯了,才会在人前失了礼数。”
颜母本来是厌恶二女儿的失礼,想到谢均,她却又高兴起来。颜婷在谢均面前这样失礼,正好给了婉儿机会。她刚才瞧着,婉儿很喜欢谢均的样子。
“倒是婉儿,规矩学的极好,今日不知是被妹妹怎么欺负了,可怜见的。”
颜母说这话就是要让谢均知道,他们侯府最出色的女儿是颜婉,要嫁进相府,起码也得是颜婉这样温婉大方,进退有礼的女子,颜婷不合适。
谢均长了副读书人的皮囊,看起来再重礼教不过,颜母以为她说到了谢均心坎上。
同样是侯府的女儿,她的婉儿那么好,更应该嫁给谢均这样的权臣才对吧!
明明颜婷从小到大就一直忍气吞声,即便是今日,若是没有谢均,吃亏的依然是颜婷。可颜母就是能说出颜婉被妹妹欺负了这样的话来。
颜婷以为她早就习惯了,可胸口处还是涌上一阵酸痛来。
她往口中送入一颗榛子,没心没肺似的嚼起来,嚓嚓的咀嚼声落入谢均耳中。
这种时候吃东西,颜婷根本就不是想吃榛子,而是她不愿听侯夫人那些伤人的话,转移开注意力。
夫人见颜婷这么没规矩,又说教起来,“当着谢大人的面,你就非得吃这一口吗?哪家的闺阁小姐像你这般!”
谢均声音冰冷,“我剥的,侯夫人以为,不能吃吗?”
眼下他在这里,侯府这些人都这样欺负颜婷,若是今日他不在,颜婷恐怕根本没有分说辩白的机会。
他恨不得立刻就将颜婷带回相府,带她离开这个虎狼环伺之地,可婚礼不是儿戏,一应流程若有缺少,骂声又会落在颜婷身上。
谢均说:“陛下赐婚,本来不该仓促。但我对二小姐实在思慕的紧,所以,希望夫人这边可以配合。”
他故意提起赐婚,也是让侯府这些人知道,颜婷嫁入相府,已是板上钉钉。
颜母本就不蠢,谢均这样提点,她立刻就明白谢均是想颜婷的日子好过些。
但颜母还是为自己辩白:“谢大人说的哪里话,两个女儿的嫁妆打小家里就开始准备了,不会仓促的。”她要告诉谢均的是,她做亲生母亲的打小就为孩子操心,不会亏待了颜婷。
嫁妆的确是有,但两个女儿的嫁妆很不一样。
颜母每次给颜婉准备一个大件,就会因为愧疚给颜婷添上一小件。颜婉有一套头面,颜婷就会有一枚戒指。
颜母虽然应的理直气壮,但她知道,现在侯府给颜婷拿不出一份体面的嫁妆来。
偏颜婷的婚事又是陛下赐婚。若颜婷只有两抬嫁妆,之后出嫁的颜婉嫁妆就不能多,否则就是侯府对陛下不满。
想到这里,颜母有些不快,不过终究是为了清儿和侯府,多准备些嫁妆也罢。
谢均说:“不仓促就好,我想早些把日子定下来。”省得让人在这里受气。
“女医刚刚看过二小姐的伤了,再罚跪,她的腿就废了。”
他不希望自己前脚离开侯府,后脚颜婷就被罚跪,有意提醒道。
夫人也希望这次婚事能给侯府带来最大的利益,自然会让谢均顺心,她道:“谢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婷儿。”
谢均点头,“有劳夫人。”
谢均告辞后,颜侯把院子里的下人都遣退,颜婉扑到母亲怀里,哭着问:“爹娘真的要让婉儿罚跪吗?跪那么久,我会死的。”
颜母期盼地看向颜侯,劝道:“婉儿的身体娇弱,我们的家事,谢相不可能参与过多,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有母亲求情,颜婉以为父亲一定会答应。
可颜父放话道:“看看孩子都让你惯成什么样了!你若再给她求情,惩罚翻倍!”
颜婷知道父亲其实也想网开一面,但侍书侍剑就站在这里,他就只能公正严厉了。甚至父亲希望她宽宏大量,劝父亲原谅姐姐。
她对上父亲期盼的眼神,心中愈发寒凉,唇角却牵起一丝微笑,“父亲还是不要对姐姐太过严厉。”
侍剑有些着急,二小姐这就要放过颜婉了吗?她往前一步就要拦劝,被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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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拽住。
颜父跟着点头,他以为颜婷为了让他和夫人高兴,也会松口:“为父听婷儿的,你说怎么办?”他不愿意宝贝女儿受苦,也不愿意得罪谢相。
他只想让颜婷做那个不识好歹,拂了谢相好意的人。
颜婷继续说下去,“父亲刚才已经做了决定,女儿不敢置喙,只盼父亲不要罚姐姐更严重就好。”
谢大人为她争取来的公平,她不会放开。
颜侯脸色黑沉,甩袖离开。
很快,院子里只剩颜婷和侍书侍剑。
颜婷对二人说:“你们原本是谢大人身边的,如今跟着我,不仅没了前程,还会被府里的人排挤。”她十分不好意思,想着谢均说明日会来,她问道:“明日谢大人过来,我再和他说你们的事,可以吗?”
侍剑忙道:“这怎么行?我们以后就跟着二小姐了。”
侍书说:“二小姐若将我们送回去,才是让谢大人容不下我二人。”
侍书侍剑身手在这批侍卫中为最优,被调来照顾这么个怯懦的小姐,她们自己并不甘愿,但是主子下了命令,她们自当遵从。
“是我考虑不周。”谢均送来的人,哪里那么好退?她把外衫解开挂在屏风上,“两位姐姐自便,我休息一会儿。”她在府里处处做小伏低,所以称呼谢均送来的丫鬟也尊敬的很,若不是长时间的打压,哪有小姐会叫丫鬟姐姐的。
这半日时间发生的事情比过去十几年颜婷经历过的都跌宕起伏,从和张御史议亲到陛下赐婚,谢均求娶,不过才数个时辰。
今天上午她还在被罚跪,在想办法怎么才能躲过和张御史的婚事,现在她的婚事已经落定,还是整个大齐最年轻的丞相。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颜婷身上,她虽然会怀疑谢均的用心,但更加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利益可图,深得帝心的权臣,要什么没有?而且他真的很维护她。
颜婷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不知道才半日的时间,相府和侯府就把三书六礼的流程走了过半,媒人来过,生辰八字合了,占卜吉凶也看了,聘书当即就下了,聘礼也抬过来了。
这样谢均仍然嫌慢,几个良辰吉日被挑出来后,谢均看过一眼问道:“近期没有适合的婚期吗?”这样一等就是几个月,时间太长了。
颜婷还在侯府受苦,况且他不想等,从议亲开始他就不能和颜婷见面了,中间的时间自然是越短越好。他早就盼着要娶她。
钦天监答道:“半个月之后,六月二十八也是个好日子,但时间太紧了些。”
谢均手指在纸上点了点,确定道:“就六月二十八,来得及。”他派人把自己定下的日期送到永德侯府。
颜侯看见这日期时觉得太过仓促,准备去和谢家人商量,夫人叫住他,“谢相想早些娶妻,你这样横加阻拦不怕谢相生气吗?清儿的仕途可还要靠谢相扶持。”
次日女医给颜婷换药,颜婷往屋外看了好几次,心里的希望落了空。她告诉自己,谢相事物繁忙,没空过来很正常。
女医换过药后取出一封书信,“二小姐,谢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6. 第二次反抗
谢均信上除了对他今日没能守约前来表示抱歉以外,只讲了一件事,那就是婚期定下了。
颜婷捏着信纸,再看了一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六月二十八成婚,也就是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她倒不是接受不了,以后的日子总不会比侯府里还艰难,可是这时间也太紧张了吧。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颜婷本来是伏在床上,等着背上的药吸收,她撑起一条胳膊,坐起来,问道:“外边是谁?”
侍书答道:“说是原先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夫人使他们过来要映翠阁的玉佩,给二小姐置办嫁妆。”侍书语气平淡的转述,等待二小姐下令处理。
颜婷窘迫地低下头,映翠阁的东西是谢均的,用男方给的东西置办嫁妆,闻所未闻。
她本来就怯懦,现在更是觉得自己在侍书面前抬不起头来。
侍书知道主子看重二小姐,若是二小姐同意把玉佩给出去,她不会有异议,但终归会为主子不值。
温凉的玉贴着颜婷的手掌,她用力地捏着,攥着,可她清楚,她保不住这块玉佩。
哪怕是她高攀了谢均,她也不想就这么用对方的东西。
她把玉佩递给侍书,侍书抱拳,“属下这就去给夫人送玉佩。”
颜婷喊道:“不是。”她见侍书走的快,补充道:“你把玉佩还给谢大人吧,在我这里,留不住。”
侍书脚步顿在原地,因为她刚才心里那些想法,耳垂已经有些发红,她小人之心了。
她单膝跪地,双手将玉佩奉上,“二小姐,属下将那些人打出去。”
颜婷摇头,她朝外摆了摆手,让侍书去送。
颜婷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只要玉佩不在她手里,考虑着将至的婚期和谢均的身份,母亲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侍书去相府送玉佩,侍剑把一众下人赶出去后关了院门。
莲藕和夫人回话时,战战兢兢,“夫人,二小姐让人把玉佩还给谢大人了。”
颜夫人将茶碗重重跺在桌子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看你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找人牙子发卖了换银子!”总不能真把婉儿的嫁妆分给这个贱丫头?
莲藕俯身叩首,生怕夫人迁怒到她身上,她小心翼翼说道:“夫人,若是嫁入相府的是大小姐,您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颜夫人没搭话,难道是她不想婉儿嫁给谢均吗?
莲藕看夫人有听下去的意思,在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要夫人能饶过她,她做什么也是愿意的。
夫人听完以后面容舒缓下来,夸道:“你这样机灵的丫头,跟在二小姐身边屈才了。”
莲藕低头,知道夫人暂时打消了发卖他们的念头,她谢道:“夫人谬赞,只是此法对侯府名声不利。”
颜夫人让莲藕去准备,什么名声,比得过她婉儿一辈子的幸福吗?
当莲藕再次踏入二小姐的院子时,依旧被拦在外边。
莲藕盛气凌人地看了侍剑一眼,说道:“夫人要带二小姐上山进香,你不许吗?”
侍剑睨了对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颐指气使!”她拔出剑就架在莲藕颈侧,侍书不在,许多事情她猜不透里边的弯弯绕绕,就只能把一切危险挡在门外。
她用剑鞘拍在莲藕身上,把人赶了出去,然后她才回禀二小姐。
颜婷垂眸思索,她把玉佩还回去,没让母亲得到利益,按理说,这件事不该这么轻轻落下,母亲怎么说也会发作一次。
可眼下,母亲不止没有生气,还要带她去进香,总让她觉得蹊跷。
以前家人上山进香,不怎么带颜婷。母亲的意思是,怕颜婷抢了姐弟的福气。
颜婷只想安安稳稳,她点头对侍剑说:“你做的对,再有人找上来只管赶出去就是。”
只要她把这段时间捱过去就好了。
傍晚,颜夫人亲自来了小院,看见在一侧侍立的丫鬟没有直接骂出来,但依旧冷声道:“婷儿有谢相派来的人照顾,连母亲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颜婷摇头,“母亲误会了。”
颜夫人也不绕弯子,直说道:“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明日就陪我去进香。”她没给颜婷拒绝的机会,通知完就离开。
颜婷托着下巴。
这个家里有好事向来轮不到她,母亲如此急切的要求更是反常。
她看向侍书侍剑,话到口边却没说出来。
侍书心思细腻,见二小姐有话要说,也猜到了二小姐是在为什么为难,想着主子今天的交代,她说道:“今日属下去相府,谢大人担心小姐的安危,指了一队侍卫可供小姐调配,还说小姐要做什么便尽管去做,谢大人在后边撑着。”
颜婷眼睛缓慢眨动两下,侍书说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谢均要给她托底?
她重复般喃喃道:“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可是她不敢啊,她不知道谢均会帮她多少,更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身上。
“还是不给谢大人添麻烦了,只是去进香而已。”颜婷这么说,也是在劝她自己。
侍书侍剑初来乍到,虽然得了主子的命令要保护好二小姐,可也不能拽着二小姐的手要死要活地说“谢大人不怕你添麻烦,他对你是真心的”这类的话。
所以侍书只是说:“小姐若有哪里不放心,可以派我们出去打探消息。”
侍书话说的委婉,但她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她们二人可以替颜婷从夫人那里查到颜婷需要的消息。
颜婷抬眸,正好对上侍书坚定的眼神,她点头,“那就有劳两位姐姐替我走一趟。”
能提前知道母亲的打算,她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侍剑之前听二小姐叫她们就感觉怪怪的,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她惊呼道:“小姐!您怎么能称呼我们姐姐呢?”
颜婷没反应过来,她眼神懵懂,“为什么?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的年龄,我以为你们比我大的。”
侍剑无奈,“不是年龄的问题,尊卑有别,小姐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
颜婷笑着,声音很软,“好,我知道了。”
颜婷当然知道尊卑有别,可更多时候,她不知道何为尊,何为卑。在府里,因为父母的冷漠,姐姐和弟弟的针对,下人们也就见风使舵欺压她。
为了生活的更好,颜婷叫所有的下人都没有直接称呼过名字。
她自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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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都不清楚,她和伺候她的丫鬟,到底谁尊谁卑。
侍剑心直口快把这些话说出来,颜婷心里难受起来。过往,她在母亲面前叫下人姐姐妹妹时,母亲也未说过什么。
颜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睛圆圆的,在看着侍剑,像只小兔子。侍书注意到颜婷眼睛已经湿润了,拉着侍剑出去打探消息。
待两人出去,大颗的泪珠从颜婷面颊滚落。
她已经很久不知道被别人在乎是什么感觉了,侍剑和侍书,都很关心她。
颜婷抹了把泪,又笑起来。
她总算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坐在屋里等着两人回来。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侍书,侍书脸色如寒冰,眼神更是冰冷的可怕。侍剑跟在侍书身后,怒气冲冲。
侍剑进来踱步走了两圈,提剑就要出去。
侍书抬臂拦住她:“你去做什么?杀了她吗?”
侍剑停住脚步,转回身看着侍书,“我哪里敢!”
这两人的状态很不对,颜婷问道:“发生什么了?我能帮得上忙吗?”她们二人都这么生气,莫非是谢相那边出事了?
颜婷还在胡思乱想,侍书行礼之后说:“夫人的计划是毁了小姐的清白。”
再怎么说,颜婷也是夫人的亲女儿呀!侍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夫人会准备那么阴险的计策对付自己的女儿。
侍剑还在生气,她说:“什么进香?不过是方便她安排人坏小姐名声罢了!怎么同样是亲生女儿,颜婉——”侍书碰了碰她,没再让她说下去。
但颜婷全明白了,母亲始终觉得她不配嫁给谢均。
颜婷问侍书:“我去进香,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她不甘被母亲这样对待,她想反抗。
侍书看二小姐还能冷静思考,她把夫人的计划讲述了一遍,最终建议道:“我和侍剑可以扮成小姐的模样,小姐尽量不要以身犯险。”
颜婷心里刚刚冒出来的那些阴暗心思笼罩着她,如果她不以身犯险的话,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摇摇头,“我另有打算。”
次日,颜婷看见颜婉上了马车,她没做什么表情,只是盯着母亲看。
夫人没给颜婷解释,只是催促颜婷快些上马车。
颜婷问侍书:“谢大人也要来吗?”
侍书:“属下不知。”
颜婷靠在马车上,闭眼,手心里全是冷汗,心中一遍遍推算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不论是谁要来,她今日都不愿束手就擒。
到了寺庙,颜婷快步跟上颜婉,低声道歉:“姐姐,我错了,这个是谢大人给我的镯子,我把它送给你,你不要生我气了好吗?”
颜婉本来不准备搭理自己蠢笨的二妹,看到镯子,她还是伸手接过来,谢大人的东西,颜婷怎么配?
颜婷像是看不见颜婉眸中的不屑,她紧跟在颜婉身边,恢复了自己微微垂着头不说话的本色。
夫人看见颜婷跟的这么紧,不禁嗤笑,她又不会在路上做什么。
寺里准备好了房间,夫人和颜婉在一个院子,颜婷在另外一个院子。
颜婷看着明亮的天光,如果母亲没有想害她,颜婉便不会有事。
7. 新婚
香炉的烟气散在屋中,嗅入鼻端是极致的甜腻,可惜的是,该享用这炉香的人并不在屋中。
颜婷在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坐着,看着姐姐进了她的房间,再不久,有男人进去了……
颜婷瞳孔紧缩,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在以牙还牙。如果她没有发现夫人的计划,现在在屋里的人就应该是她。
她什么都没做,助兴的香是夫人派人点的,男人是夫人找过来的……
颜婷垂头丧气,她站起来,“侍剑,把那个男人扔到夫人门前。”她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屋门、窗户全部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颜婉在床脚下瑟瑟发抖,颜婷对她说:“这是夫人的计划,本来,”她苦笑一声,“我不该心软的。”
颜婉身上的药性显然还未散尽,发丝黏在发红的脸颊上,呼吸急促,眼睛里还带着水汽,朦朦胧胧,导致她威胁颜婷的声音也软糯了不少,“你敢害我!我一定会让爹娘狠狠罚你!”
颜婷坐在地上,她心里想:随便。
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她没抓到夫人的把柄,夫人的计划也没有真的成功,最后受罚的绝对会是她。
想到这里,颜婷又看了颜婉一眼。明明颜婉对她那么差,她狠狠心就可以报仇了,怎么就把自己逼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外边嘈杂声传进来,夫人高声道:“颜婷!你出来!”
颜婷没动,夫人又不是进不来,她没必要上赶着出去挨骂。
侍剑在旁边汇报,“小姐,侍卫把夫人拦在门口了,如果您不开心的话,属下叫他们把人赶出去。”
颜婷刚要点头,一瞬间她反应过来,“谢大人派来的侍卫在外边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颜婷笑起来,自从认识谢均以后,她的运气好了不好,谢均的侍卫在这里,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夫人看到谢相的态度。
颜婷站起来,看向颜婉,“姐姐,你整理一下,陪我出去见夫人。”
侍剑在后边接了一句,“大小姐应该也不想你私会外男被发现了吧?”
颜婉着急道:“那是你们陷害我!”
侍书轻嗤:“愚蠢,是侯夫人要害人。”
颜婷看见夫人被侍卫拦在外边,心里的害怕散去不少,她让侍卫散开,夫人跑到颜婷身前,“你姐姐呢?”
颜婷面上笑眯眯的,“夫人看见那个男人了?”
颜婷话里隐约透露出来的威胁让夫人烦躁的很,竟没注意到颜婷已经不再叫她母亲了。
啪——
颜婷脸上红了一片,夫人骂道:“见到了又怎样?只恨你没有乖乖在屋里待着,我的婉儿呢?”说着,夫人又抬起手来。
这次夫人的巴掌没落下去,侍书抓着夫人的手腕,用力甩了回去。
夫人震惊于一个下人竟敢这样阻拦她,更加生气。
颜婷转身,看见从屋里出来的颜婉。颜婉已经听清楚外边的动静了,她没想到娘竟真的会害颜婷,颜婷再讨厌,也是娘的亲生女儿啊!
颜婉躲开颜婷的眼神,不敢和颜婷对视,快步走下台阶。
夫人关心的声音在颜婷身后响起,“婉儿,快过来,没受伤吧?”
颜婷回到屋子里,把院子里的声音关在门外。
桌上有个食盒,颜婷记得,刚才她出去的时候还没有。
她打开食盒,先看见的是一封没有装在信封里的信,字体苍劲有力,内容很简短:二小姐因我之故受累,均实感抱歉,特送上榛子一包,饴糖几块,点心一碟,望二小姐能展笑颜。
谢均信上的“因我之故”大约是指那块玉佩,颜婷几次三番因为那块玉佩被家中人针对,是家人贪婪,自己弱小,谢均却把原因归到了他身上。
颜婷柔软的指腹捏着信,看着“展笑颜”三个字,慢慢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她把这张信纸对折几次,装进了荷包,然后才回头问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侍书迟疑了一瞬,侍剑直接说道:“就刚刚,小姐你别担心,谢大人蒙着眼送的东西,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她为什么要担心?就因为婚前不能见面的忌讳吗?
哎不对!谢均不是文臣吗?他蒙着眼睛还能掩人耳目把东西送进来,这得是个高手呀!
颜婷两条胳膊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很感兴趣:“谢大人会武功呀?”
侍剑点头点的斩钉截铁:“会。”
颜婷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她继续追问:“厉害吗?”
侍剑认真思考了会儿,还是答道:“不知道,应该还行吧。”
颜婷又把视线转向侍书,侍书也摇了摇头,“谢大人在我们面前没和人交手过。”
原来是这样啊。颜婷点头,她觉得侍书说的很合理。谢均的身份,就算有危险别人也会挡在他前面,自然不用他动手。
因为夫人的打算落了空,进香过程中没再生出其他波折,颜婉少见的没有来找颜婷的茬使唤颜婷做事。
最后直到下山,颜婷都觉得奇怪。
如果只是为了摆自己一道,夫人何必把颜婉带出来。而且,就算她失去清白,夫人又有什么把握,能保证谢均会娶颜婉。
毕竟这是陛下赐婚,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夫人一开始也没打算让颜婉清清白白的回去。
回到府里,夫人下了马车就撂下一句“女戒抄五遍,跪着抄,长长记性”,这话毫无疑问是对颜婷说的。
颜婷却当作不知道,没应答夫人。
夫人横眉竖眼,正要训斥,颜婉却拉着夫人的手说:“娘,消消气,二妹就要大婚了。”
这一句很好的压住了夫人的火气。不是因为颜婷即将大婚,而是因为颜婷大婚的对象是谢相,清儿的前程还是要靠谢相的。
颜婷确信颜婉不是凭空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的,就像过往颜婉在父母身边挑火一样,不会明显的暴露立场,但往往能达成所愿。
夫人和颜婉已经走远。
颜婷身上挂着两个鼓鼓的布袋子,一个里面装的是榛子,另一个是饴糖。
她知道,母亲最终没有罚她,是因为谢均。这几日她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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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快乐,也是因为谢均。
正是因为这样,喜悦和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颜婷就更加矛盾,担心又期盼。
担心谢均嫌弃她,又期盼谢均关注她。
颜婷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她从小都是在欺辱和谩骂声中长大的,见到一丝温暖,就想要紧紧抓住。
哪怕颜婷明知道,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夫人那样偏宠颜婉,在颜清和侯府利益面前,不还是做出了选择。
这些日子夫人没有再来找颜婷的麻烦,倒是颜婉派人送过来一只镯子,那日进香时颜婷送给颜婉的。
颜婷把镯子再戴回腕间,侍剑盯着镯子看了会儿,疑惑道:“这镯子像个假的,谢大人莫不是被人骗了。”
颜婷用指节敲了敲镯子,“就是假的,不是谢大人送的,我自己做的。”
侍剑惊讶道:“小姐还有这种手艺呢!”
颜婷温柔地笑了下,点点头。颜婉身上总是佩戴各种各样的首饰,她喜欢,又没钱,就只能自己做。
从寺里回来之后,颜婷没再出过门,府里也忙碌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府里怎么操办她的婚事,颜婷半点不上心。
眨眼就到了六月二十八。
颜婷盛装打扮,在堂前拜别父母。
对于父母,颜婷心里没有留恋,可不知是氛围所至,还是对未来无知的害怕,她眼角竟也滑下两行清泪。
耳边所闻全是欢声笑语,什么佳偶天成、郎才女貌的赞声不绝于耳。
颜婷坐在新房里,外边的热闹好像与她无关。谢均,上京女子谁不倾慕?可颜婷坐在这里,心里想的只是,以后她应该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红烛燃烧,火苗跳动了几下,扑面而来的酒味让颜婷知道,谢均回来了。
颜婷手指紧紧抓着床单,眼前突然一亮,遮挡在自己面前的盖头已经被挑开。
她仰头,见谢均脸色微红,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喜气。
谢均把喜房里伺候的人都挥退,而后与颜婷一并坐在床上,他清冷的嗓音仿佛在酒里浸醉了,缱绻温柔,“婷婷,我娶到你了。”
颜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站起来,“我去倒酒。”
晚上,谢均极致温柔,轻轻的吻着颜婷,从上到下,他手指交叉进她的手指里,感觉到她出了汗,身体越来越热,才开始慢慢伏下去。
他说:“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颜婷羞耻地闭上眼睛,听人说第一次都是要痛的,谢均这样照顾她,她松开咬着的唇瓣,还未说话,就泄出一丝呻吟。
颜婷睁开眼,眼睛圆圆的,水汽弥漫,委屈异常,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眼见颜婷又要咬唇,谢均吻上她软嫩的唇瓣,阻止了她的动作。
颜婷的手指本来抓着床单,后来不知何时,抱在了谢均的脖子上。
她睡着了也不老实,手指抓着谢均的喉结玩,时不时地挠,谢均被她弄醒了,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便下了床。
婷婷才睡了没多久,他再被这么挑逗下去,婷婷就没法睡了。
8. 长辈
新婚之后第二日,新妇都是要拜见公婆的。谢均父母都不在了,可却还有叔伯,她不能失了礼数。
颜婷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没等丫鬟叫她,自己就醒了。
她扶着床坐起来,腿间酸痛阵阵,床边早没了余温,谢均不知何时就离开了。
颜婷正要下地时,谢均从外边进来,“夫人怎么起来了?”
他快步走过来,“我爹娘走的早,和叔伯们并不亲,婷婷昨日劳累,再歇息会儿吧。”他边说,边弯腰脱了颜婷已经穿在脚上的鞋,扶着人躺下。
颜婷心里迟疑,却因为从小的习惯,并不敢直接诉诸于口,只是眉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谢均注意到颜婷的表情,没有立刻问,手指搭在颜婷身上,拿捏着力度替她按起来。
颜婷还有些害羞,而且之前夫人训导她,婚后是要她用心服侍夫君的,让谢均服侍照顾她,她总觉得怪怪的。
她把身体往里缩了一下,自己整个人也都卷进了被子里,只剩一张娇小漂亮的脸蛋露出来。
颜婷刚缩回去就反应过来,她这样躲,谢均可能会生气,她赶紧坐起来,“谢大人,对不起。”颜婷下意识的道歉,怕自己让谢均不高兴。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和她漂亮的下巴。
谢均叹气,他把颜婷揽在怀里,“不要和我道歉。”他低头正视颜婷一双发亮的大眼睛,认真道:“以后我和整个谢府都归夫人管,夫人是我的顶头上司,哪有上司道歉的道理。”
从来没有人和颜婷说过这样的话,自打有记忆,颜婷就知道,不管是谁,都能踩她一脚。
可谢均和她说“夫人是我的顶头上司”,这样的话,没人和她说过。
颜婷心里翻起了掀天巨浪,即便谢均是在哄她,她也满足了。
她小心翼翼回握住谢均的手,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了。”
颜婷把话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才问道:“一会儿去拜见大伯和三叔,你和我一起去吗?”
她其实听出来谢均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去拜见长辈的,可颜婷不敢,她怕自己背上不孝的名声。所以问的时候,她直接就预设了自己会去。
前些日子,同样的话术颜婷是用来对付颜婉,现在却用在了谢均身上,谢均没有生气。他只是心疼,他希望颜婷在他面前,永远可以有话直说。
谢均点头:“夫人去,我自然是要跟随的。”婷婷刚嫁入谢府,他那几个长辈不是吃素的,他不能让婷婷在他这里受欺负。
颜婷眼尾浮上几分雀跃。
她对谢家亲长不熟悉,但她听说过,谢均很不讨长辈喜欢,谢家大爷和谢家三爷都在朝上公然骂过谢均悖逆不孝。她虽说了自己要去,心里还是害怕的,倒不是怕长辈针对她,只是怕因为自己让大爷、三爷对谢均更有成见。
谢均轻声哄劝着,又让颜婷躺下,他自己也躺在颜婷旁边。
他侧过身去看着颜婷,像是看出了颜婷对去见长辈一事的害怕,他说道:“之前这府里所有人都有求于我,今日之后,他们都有求于夫人,所以夫人不用给任何人好脸色。”
颜婷觉得别人怎么会有求于她?她不好直接反驳谢均的话,就问他别的:“听说是伯母管着府里中馈?”她虽没直接反驳,但意思就是,伯母掌中馈,府里的人自然是全听伯母的。
谢均笑起来,他说:“本该是你当家,今日我和她说。”
说了会儿话,颜婷犯困,就又睡了过去,等再睡醒时,外边天光已经大亮。
她“噌”的坐起来,着急地洗漱打扮,这天色一看就是迟了。
谢均帮着她把袖子套上去,“别急,没晚。”
颜婷看谢均都不急,就真的信了他的话。殊不知在谢均眼里,只有别人等他家夫人的份,颜婷去多晚也算不得晚。
梳妆打扮好,下人送了早膳过来。
若是颜婷自己,她绝对会选择不吃早饭,她怕误了事。
但谢均已经在桌边坐下了,他给颜婷舀了半碗粥,放在颜婷手边。
等两人吃过饭,去到正堂,大伯伯母和三叔三婶茶水都换了几轮。
颜婷和谢均一进来,伯母就阴阳怪气道:“早就听说颜家二小姐长相美艳不凡,这才第一日,就勾的言止这般晚起,以后可怎么好!”
颜婷一听就要道歉,谢均抓着她的胳膊,对伯母直白道:“伯母这是在我夫人面前拿婆母的款儿呢?”
伯母被顶的语塞,大伯严肃道:“你自幼怙恃双失,被家里长辈看大。现今你成家了,却不许我们这些长辈问一句吗?”
谢均已经扶着颜婷坐下,伯母见了这情景着急道:“新妇还未敬茶呢!再说,你大伯在这里训话,你们怎么就坐下了?真是没有教养!”
颜婷手抓着扶手,出口的话底气并不足,但她还是想说一句,“今日是新婚第一日,本该拜见公婆,所以我和夫君已经去祠堂拜过了。”
她没问出来的一句谢均替她接上了,“那么,给伯母敬茶又是什么道理?”
问完这一句,谢均在颜婷耳边夸道:“夫人说的真好。”
颜婷抿唇微笑,耳边红了一片。
大伯素来被谢均无视惯了,但这新妇却是个软柿子,他想通过拿捏颜婷进而达到拿捏谢均的效果。
大伯用力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我们这群活人,一大家子长辈在这里还等着,你们倒好,先去拜死人了!”
谢均挑眉,虽然坐姿端正如松,在场的这几个长辈却没人觉得他是个端方君子。
他反问:“不然呢?”
眼见气氛僵持,三婶打圆场道:“言止和新妇有孝心自然是好,你们大伯也是怕你们年轻,走了错路,害了相府。”
颜婷是听人说教训斥惯了的,这句话一入她的耳朵她就觉得不对,她偏头去看谢均,谢均没有要理会的打算,但颜婷觉得三婶不该这样说谢均,她在自己心里一再打气,还是问了出来。
“三婶认为我们哪件事做的不对,会害了相府,请言明。”
柔软的女声出来,三婶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任人拿捏的女子敢问她的话。
三婶柔柔弱弱的,像是被欺负了一般,抹着眼泪说道:“你这孩子听话真细,三婶没那心。”
谢均以前懒得和他这个弯弯绕绕的三婶说话,他这个三婶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他嗤道:“你又要唱戏了,许你唱戏不许我夫人点评吗?”
谢均这话说得极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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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戏的角儿都是下等人,三婶自诩书香世家出身,被这一句话就气白了脸。
谢均不愿意和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太极,他说:“伯母今日把府中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一并送过来,以后这府里,大小事件都由颜婷做主。”
“那怎么行?”伯母每个月从府里多花不少银子,中馈权交出去,她用什么?
谢均胳膊搭在桌子上,面上不见半分笑意,“伯母不愿的话,我去和卢侍郎谈。”伯母的大儿子谢琴任吏部员外郎,卢侍郎是谢琴的上司。
伯母气急,却也只能道:“我下午派人送过去。”
从正堂出来,谢均搂着颜婷的腰,掰过她的脸来,啪叽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颜婷原本有许多想问的,被这一下直接亲懵了,她说:“你怎么能在外边做这种事?”
就算是质问,颜婷的语气也很弱。她自己不知道,她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看人的时候,会让看见的人生出想要把她拥入怀中怜爱的欲念。
谢均说:“夫人刚才站在我这边,我太高兴了。”
颜婷那一丝害羞被谢均扑面而来的喜悦打散,她说:“夫为妻纲,自然是大人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现在说话还是这样疏远。
谢均握着她的手,知道一时间改不了她心里的想法,所以只说:“婷婷,你刚才听到伯母叫我什么吗?”
颜婷想了想,侧脸看向他,“言止。”
谢均应道:“嗯。”
许久等不到后文,颜婷反应过来,谢大人是在戏弄她,她拉着长音喊道:“谢大人——”
刚喊出来,颜婷就矮身行礼,语调惊恐:“妾失言。”她在谢均面前竟放肆到了这种地步。
颜婷低着头,不敢看谢均的表情,她只感觉胳膊处传来一阵拉力,她顺着力道直起身子。
谢均说:“没有失言。”
他再次认真说:“谢府所有人所有事都由你指挥,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颜婷觉得她刚才的和谢均说话的语气的确太过随意而至于嚣张了,让她意外的是,谢均竟然没生气。
谢均官至一品,不应该时刻保持威严吗?
他一再强调谢府由她做主,是在告诉她,要做好当家主母的份内之事吗?
不论如何,颜婷这次的大胆没有换来挨骂受罚,她已经很高兴了。
她忙点头应道:“谢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家宅管理好,让您在朝堂上没有后顾之忧。”
她的称呼又变成了“谢大人”“您”这样的字眼,谢均紧紧牵住颜婷的手,他说:“如果婷婷这么说,我觉得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颜婷问:“什么事?”
谢均说道:“我和婷婷还不是很熟,我们应该多花时间互相了解。”他把颜婷抱起来,颜婷挣扎着,小声道:“不行,有人看着呢。”
谢均说:“你我是夫妻,别人看见也是羡慕我们感情好。”
确定谢均不会把她放下去,颜婷埋头窝在谢均的肩膀处,生怕被人看见。
谢均笑起来,低头在颜婷耳边低语:“婷婷真可爱。”夫人把脸埋在他肩膀处,露出了一小点耳朵,红彤彤的。
夫人真的很容易脸红。
9. 账本
回到屋里后,谢均把颜婷放下。
颜婷摸着自己脸,烫的吓人。她觉得谢大人这样也太孟浪了!
她想悄悄瞪谢大人一眼。
谢大人长了副清冷俊秀、不可冒犯的模样,怎么行事作风这么大胆?
颜婷坐在凳子上,用湿帕子敷自己的脸降温,生怕谢均看到她红透了的脸颊。
谢均在外边洗过手,径直坐到颜婷身边。
颜婷回忆着夫人教她的东西,起身给谢均奉茶。
一双柔嫩的手捧着白瓷茶盏在他面前,谢均接过来,他看颜婷还在一旁站着,便猜到这些是侯夫人教的。
侯夫人为了她的儿子,当真是费尽心思。
谢均拉了颜婷一把,颜婷一闪,整个身体都扑向了谢均,她坐在了谢均腿上!
颜婷条件反射地站起来。
谢均对她说:“以后再伺候夫君,就坐在夫君腿上。”
他说了这句话,颜婷从善如流地坐下。当然,不是坐在谢均腿上。
虽然颜婷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是她不会硬和谢均去讲理。
在她印象中,女人永远吵不过男人,夫人和侯爷有了争端,最后认错的永远是夫人,颜婉和颜清吵架,即便颜婉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最后侯爷和夫人也会说“姐姐应该让弟弟”。
但是颜婷明白,不是“姐姐应该让弟弟”,如果颜清是哥哥,绝对不会出现“哥哥应该让妹妹”的说法。
夫人告诉颜婷让她随时侍奉谢均,她侍奉照顾的越周到,谢均就越开心。谢均被哄高兴了,颜清的前途就稳了。
颜婷倒不是要为颜清的前途考虑,她讨好谢均,只是想自己过的好。
谢均知道颜婷在侯府动辄得咎,才会形成这种谨慎小心的性格。长年累月形成的脾性一时间没法改,但他不希望颜婷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
颜婷犹自低着头,红色衣裳衬的她肌肤如雪。
过了会儿,颜婷才鼓足勇气,她说:“谢大人,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您提点。”
谢均顺着颜婷点头应道:“好。”他知道这时候说再多都没用,先让颜婷不那么紧张吧。
下午大房派人把钥匙送了过来,一并送过来的是整箱整箱的账册。
颜婷摸清了府里还有多少银子,每月支出是多少,入项是多少。
她把上个月的账本看完一遍后觉得不对,又翻了一遍,最后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大房把这么明显有漏洞的账本送过来,只要有人看就能发现其中的漏洞。为什么?
颜婷一只胳膊支在案上,闭着眼睛稍作休息,算账这种事真是心力交瘁。也怪她小时候不懂事,明明只要学的比弟弟慢,就可以一直跟着学,偏偏她以为自己学的好会得到父母的夸奖,锋芒毕露之后不再被允许上学。
一双手附上了颜婷的太阳穴,修长的手指用合适的力度帮颜婷揉按。
颜婷陡然睁开眼,下意识抓住了谢均的左手。
她向后转头看向谢均,“我好了,辛苦谢大人。”
谢均俯身,和颜婷靠的很近,比坐着椅子的颜婷只高出半头,他呼出的气息很热,都喷洒在颜婷被衣服遮挡了一半的颈窝里,惹得颜婷想入非非。
他目光落在账本上,让颜婷觉得她自己是想多了。
谢均问道:“夫人是发现不对了吗?”
颜婷收敛心神,她指着账本上的几个铺子,“这些铺子都是旺铺,在上京最好的地段,就算经营不善,也不至于亏钱。”
她说:“从账面上我能看出来的是,大房把这些银子收到自己口袋了。可是大房不是傻的,为什么不把账本做的更真实些?”为什么偏偏要让她看出来?
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颜婷等着谢均回答。
谢均扫了那些账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的夫人真诚的可爱。
这些账如果送到其他任意一个人手里,那个人都不会直接拿出来这样问她,偏偏他的夫人就问了。
谢均说:“大房没改这些账,是在向你示好。”
颜婷觉得更奇怪了,她问:“向我示好?”为什么?她又不能给大房什么利益。
谢均握住她的手,点在账面上,“这些铺子的盈利,如果全落在你手里,你开心吗?”
颜婷心思活络,她低头看着那些旺铺,好像想明白了。
大房把这账本给她,是希望她伸手去拿府里的钱,而她拿了这些钱,大房手里就握住了她的把柄。按正常情况来说,这是个合作共赢的局面,大房教她怎么拿府里的钱,她给大房分利。
她摇摇头,“我不想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
谢均笑起来,他说:“夫人胆子好小,水至清则无鱼。”
他站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离颜婷远了不少。可颜婷就是觉得,她还被笼在谢均的怀里,她依旧浸在淡淡的木香中。
颜婷转身问谢均:“可他们在手里留的太多了,我该和他们去算这笔账吗?”
谢均说:“谢府的账就是一笔烂账,夫人不用花心思在上边。我把钥匙给你,只是想府里人知道,以后是你说了算。”
相同意思的话,颜婷在谢均嘴里听过很多遍,但此时,联系着大房送过来的账本,她好像才明白一点。
她一直以为,这是谢府,怎么可能她说了算?
可是大房的示好让她知道,原来她现在已经站在让别人讨好的位置了。
颜婷把账本合上,笑容娇媚,她说:“我明白了。”
她让人把屋里堆满的账本抬出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准备去洗漱。
等她回到房间准备休息时,谢均颇为幽怨地说:“夫人已经冷落我一下午了。”
颜婷从床上下来,她不知道谢均这是在犯什么病,她说:“我服侍夫君更衣。”
她走到谢均身边,刚把手放在谢均袖子上,人就被谢均抱起来。
谢均抱着怀中的美人,刚才的幽怨一扫而空,语气轻快:“不用了,我们先睡觉。”
颜婷以为的睡觉,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可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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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精力充沛,食髓知味后半点也不想松开颜婷,只是他心疼颜婷承受不了,看人累了只能自己忍着。
回门那日,丫鬟把颜婷打扮的珠光宝气,颜婷牵着谢均的手走进永德侯府时,所有人都觉得二小姐是换了一个人。
颜婷其实并不想回侯府,她惧怕这里,对这些欺压过她的人,她心里竟不敢反抗,她想只要远远的躲着就好了。
尤其是现在,谢均去和侯爷聊天,不在她身边,夫人和颜婉都在挖苦她。
夫人说:“婷儿攀了高枝,看起来过的还不错,没有惹谢相生气,母亲很欣慰。”
颜婉看惯了颜婷衣着素寡站在她面前的样子,如今颜婷穿着最昂贵的面料裁剪出来的最时兴的款式,珠翠满头,颜婉也忍不住刺道:“不知道二妹使了什么手段,哄的谢相高兴,竟真把你这么个蠢货当夫人的敬爱。”
颜婷忍着一句两句没有回嘴,可她们却像抓住了乐趣般,刺人的话接连不停。
在夫人又说了一句“以后抓不住夫君的心被休弃时,可别回来侯府”以后,颜婷声音冷下来,“我以为,就算是为了颜清,夫人也不该盼着我被休弃。”
她好日子还过了没几天,不想听这样的晦气话。
夫人没想到颜婷敢这样和她说话,骂道:“我辛苦把你养育到现在,没想到换来的是恩将仇报!你跪下,我把你父亲叫过来分说分说!”
颜婷走到堂中,跪下以后没再说话。
她在这个家里总是这样,如果她一直忍让,不会过的更好,如果她胆敢反抗,就会面对全家人的指责和雷霆大怒。
颜侯是和谢均一起到的,颜侯一进来,夫人就期盼地看着颜侯,没想到侯爷不止没有训斥颜婷,反而把人扶了起来。
夫人以为是丫鬟没把话传到,她说:“侯爷,颜婷不敬父母,你怎么就这样饶过她了?”
谢均扶着颜婷,“母慈子孝,岳母不妨先想想您是怎么对颜婷的?”
颜婷在家里受惯了气,突然有人在后边扶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让她顺气,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据理力争。
一瞬间,她眼眶就红了。
她略微仰头,生怕眼泪掉下来,被谢均看到。
谢均扶着颜婷在旁边坐下,取出手帕在她眼睛旁边轻轻擦拭,可他越是擦,颜婷就越是忍不住,帕子湿透了。
颜婷小声抽泣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委屈。”
她说的时候还有泪珠滚落,好像要把这些年欠着的泪都哭完。
谢均环住颜婷,“是我来迟了,才让你这样委屈。”
以前颜婷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所有的苦都压在心底,现在发泄出来,也好。
侯夫人没想到谢相对颜婷这么好,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颜婷的态度了。
好一会儿,颜婷才抬起头来,她看着谢均衣服上的泪渍,不好意思的低头。
谢均用指腹刮干她脸上的泪痕,“还想在这里吗?”
颜婷摇头:“我们回家吧。”
10. 挽留
从永德侯府回去以后,颜婷有十多天都没有出门。
谢均的假期休完,之前堆积了不少公务,每日忙到傍晚才能回家。
颜婷开始学着打理府中的事物,许是前十多年她都没怎么吃过学习上的苦,上天要她弥补回来,连着三天,她竟被同一个管事骗了两次。
每次颜婷后知后觉发现她被骗了,都不好意思去秋后算账,现在苦恼的很。
谢均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人托腮图。
他脱掉外套后坐到颜婷旁边,问她:“什么事情这么烦?眉头都皱起来了。”
颜婷放下胳膊,“管采购的钱管事谎报府上的用度,偏我还信了,给他批了两次银子了。”
她气钱管事,更气自己做事做的不好。
谢均问:“婷婷想怎么处理呢?”
颜婷认真道:“钱管事是府里的老人,而且之前一直都是替大房做事的,我要是把人赶出去,肯定会有很多人不高兴。可是这样的人留着,以后更多人会学他的。”
谢均给出了颜婷故意避过去的那个答案,“那就狠狠罚他,杀鸡儆猴,正好给我夫人立威。”
颜婷还是迟疑,她没罚过人,也不敢惹人。直接惩罚钱管事,大伯和伯母会不高兴吧。
她语气退缩,“等明日吧,他再诓骗我,我肯定罚他。”
她想的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钱管事一次机会。只要钱管事不再犯,她也不用这么纠结。
她表情都写在脸上,谢均看出来却也只是一笑,“好,等明天。”
次日中午,颜婷吃饭的时候心里还在祈祷:钱管事千万不要过来,千万千万不要过来哇!
然后,侍书进来对颜婷说:“夫人,钱管事来了。”
天塌了,颜婷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都觉得不香了。
她头一次行使自己作为夫人的权力,她对侍书说:“让他在外边等着。”
她是真的不想看见这个人啊!
饭后,钱管事被请进来。
颜婷端坐主位,她让钱管事在院里等了许久,换作往常,她肯定要解释几句。可今天,她看见这个人就烦,所以语气十分不好。
“你又怎么了?”颜婷甚至都没让钱管事坐下,咬牙切齿问道。
钱管事看颜婷这态度,心里打着鼓,少夫人该不会准备治他吧?
那不能吧!少夫人不仅是看起来软弱可欺,实际上更是连半分脾气胆量都没有,而且还有大夫人和三夫人给他撑腰呢。
想到这里,钱管事也有了底气。
他挺直腰杆对颜婷说:“少夫人,府里几位小姐的琴坏了,属下需要出去采买。”
颜婷心道:果然来了。
她不动声色问:“多少银子?”
钱管事一看,和之前几次的流程都一样,他说事,少夫人拿钱,顿时放心不少,笑道:“给五位小姐买琴,确实是一大笔开支,所以属下想着不能买特别好的,但也得买能用住的,一人一千两银子的预算,最少得五千两了。”
钱管事言辞恳切,看起来很为府里着想。
颜婷为难道:“这钱太多了,我调配这么多钱总得有个理由。”
钱管事纳闷,他不是才说了理由吗?
颜婷继续道:“大伯和三叔两处一直都是你去跑,因为这点事我去问他们一趟也不值当。这样,你写一份申请,我给你批银子。”
写申请就会留下书面上的证据,钱管事老奸巨猾,自然不会同意,他笑道:“少夫人说的哪里话,难道属下还敢骗你不成?”
颜婷本来是温柔笑着的,这会儿却冷下脸来,“既然如此,钱管事请回吧。我将把柄递到了大房手里,他们却一味只想着利用我,这合作,废了也罢!”
侍剑在旁边眨眼:什么合作?
侍书立刻就抬手做出请的姿势,送钱管事出去。
钱管事在出去的路上打探:“少夫人在说什么呀,怎么我都听不懂?”
侍书深深看了钱管事一眼,压低声音对他说:“咱们少夫人初来乍到,拿了账本以后也没发现问题,这个月各家铺子的钱都送过来才知道她做了什么。莫名其妙就背叛了大人,估计心里正难受呢。”话到最后,侍书不解问道:“你不是大夫人的心腹吗,她没告诉你?”
钱管事对侍书说的话信了多半,他还想着再去查,口上应着,“哎呦,你瞧我这脑子,刚才忘了这一茬了!”
钱管事匆匆离开,颜婷对侍书竖起拇指,夸道:“演的真好!”
侍剑终于反应过来,可怜兮兮问道:“少夫人,您什么时候抛开我和侍书串通好的?”
颜婷说:“就刚刚啊,我用眼神示意侍书了。”
侍书颇为骄傲,“少夫人也看你了,可惜你是个瞎子,少夫人白给你使眼神了。”
侍剑郁闷,她真的这么笨吗?
谢均晚上回来,看见颜婷容光满面,不禁问她:“钱管事今天没来?”
颜婷摇头,故作神秘,“他来了,但是我要把他变成我的人。”
她实在想不好该怎么杀鸡儆猴的处罚一个人,只能另辟蹊径,让这个人不能成为她的敌人。
等颜婷把她的想法全说过一遍,谢均不禁笑起来,他说:“夫人,你这样的聪明才智适合去朝堂上对付那些老东西,钱管事他真荣幸啊!”
颜婷不明白谢均夸她的点在哪里,但她很高兴的接受了谢均的夸赞。
谢均抱着她亲了好几下:“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这么聪明能干又美若天仙的夫人。”
这段时间颜婷已经对谢大人时不时就要抱要亲的行为脱敏了,她靠在谢大人怀里,任由他在自己脸上胡亲乱啄。
亲完这一通,谢均才很不舍地说:“最近公务比较多,我休息的晚些,估计要在书房歇了,不用等我。”
自成亲以后,他还没有和颜婷分房睡过,因此眼神几乎要黏在颜婷身上。
颜婷倒是接受良好,她说:“行,那我就不让她们留灯了。”
谢均笑了,抚摸着颜婷的后颈,“夫人好直白,都不挽留一下我。”
颜婷心想:我为什么要挽留?每天晚上都快累死了,今天能睡一个整夜多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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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是,她真真切切看出来谢均还没够,他还克制着。
她说:“我挽留一句你就会留下吗?”
谢均想想那些加急的公文,被夫人问住了,咳了一声,“那倒不会。”
颜婷摊手,“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啊。”
听颜婷说到“自知之明”这四个字,谢均心口被刺痛了一下,他握住颜婷的手,再次说:“你挽留我一句。”
颜婷不知道谢均这是想到了什么,但她一向听话,她软语问道:“谢大人,你可以不去书房,留下来陪我吗?长夜寂寥,我一人……”没说完她就轻声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这样说话也太做作了。
可她接着就听到谢均说:“好啊,求之不得。”
颜婷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为什么啊?”
因为他不想听颜婷说“自知之明”这四个字,他说:“夫人的话,我永远都听。”
“公文怎么办?你要是因为我误了事,你的同僚该骂我了。”
谢均说:“夫人放心,我明日早起会儿。任务是我的,他们骂不着夫人。”
颜婷昏昏睡过去以后,谢均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颜婷睡醒后朝身边摸去,旁边是空的,她坐起来,今天钱管事应该会来找她。
没让颜婷等太久,早膳撤下去之后钱管事就来了。
钱管事一进屋就扑通跪下,“少夫人,求您给老奴指条活路!”
颜婷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到我们相府头上?”
钱管事看颜婷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清楚颜婷这是要他投诚,他说:“昨日我尊少夫人的意思,去大夫人那里打探情况——”
话没说完就被侍剑打断,“别瞎说,我们夫人可没跟你说什么有的没的!”
钱管事忙道:“是,是,是老奴自己要去大夫人那里打探各家铺子的营收情况,可大夫人以为老奴安了坏心,要处置老奴和老奴一家人!老奴的家人都被大夫人关押起来了……”
颜婷本以为大夫人最多是把人厌弃不用了,她再趁机许以好处,招揽过来。谁知道大夫人做的这么绝,正合她意!
这次她得和大夫人直接对上,谢府上下都看着,她不能气弱。
颜婷站起来,“你们钱家几代人都在谢府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去找大夫人。”
临出来,颜婷看钱管事,“昨日我和你要的东西,你准备了没有?”
钱管事哪里还记得这些。
颜婷留下一句,“连前两次的补上,交给侍书。”
颜婷到了大房时,里边正有板子砸在肉上的声音。
她要进去,却被下人拦住,侍剑把人隔开,冷声道:“滚。”
颜婷一路走进院子里,却看见大夫人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内乘凉,被惩治的人已经不见了。
大夫人摇着扇子,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语气:“侄媳妇兴师动众来我这里,有事儿吗?”
颜婷在树下另一张石凳落座,她知道,她现在气势上绝不能落了下成。
她说:“和伯母谈谈账本的事。”
11. 第三次反抗
大夫人笑道:“账本啊,我都让人送到你院里了,是有哪里不懂吗?”
如果颜婷愿意示好的话,大夫人还是乐见其成的。
颜婷抬手,侍剑把账本放在少夫人手上。
颜婷翻开那些明显的漏洞,“本来,我是准备让伯母解释一下这些铺子为什么会亏本。”她指尖一滑,又合上了账本,“可是现在,我有另一个问题。”
大夫人冷笑,颜婷对假账避而不谈,轻轻落下,不就是也拿了回扣了吗?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颜婷的声音一如过去,明明是婉转而清脆的声音,在场所有人却都觉得她这样严肃起来谈事情的时候,很像谢大人。
颜婷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侍书将三张纸奉上。
她拿起纸看了看,对大夫人道:“这是我掌中馈以后,大房和三房额外的花销。钱管事打申请,我批条子。”
大夫人截过话头,“流程没问题。”
“是啊,流程没问题。”颜婷放松地坐着,“问题在于,这些钱没有用来采购,反而都进了伯母的口袋。”
“胡说!”大夫人着急否认。
颜婷两支胳膊搭在桌子上,笑着说:“伯母别着急否认,我有证据。”
“这两次批的钱,都走的是我的私库,银子上边我做了记号。昨日您拿去放印子钱的银子,就有这些吧?
“不承认的话,我把他们抓过来,让言止审一审。”
大夫人已经没有半点底气,可她不愿意低头,还在装模作样,甚至还以长辈的身份压制颜婷。
她生气道:“少夫人在说什么?就算你夫君是丞相,你始终也是晚辈,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
颜婷笑起来,所有的长辈做错事,辩不出理以后,都会走向一条路,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
察觉到这一点,本来严阵以待,假装轻松的颜婷是真的放松下来。
她知道,大夫人已经输了。
颜婷说:“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伯母不要生气。”
她从桌上拿起切好的水果,咬了一口,“哟,冰镇的!还是伯母这里好东西多,得花不少银子吧。”
大夫人气道:“你到底想怎样?”
颜婷说:“伯母是我的长辈,我当然不会对您怎么样。那些钱花了也就花了,毕竟是自家人,没有下次我就当作不知道。但钱管事想见见他的家人,我一个丞相夫人,总得把这事办了吧。”
大夫人不愿意再纠缠,抬手,示意放人。
颜婷站起来,“不打扰伯母了。”
大夫人只是冷哼一声。
钱管事看着他家人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后臀,升起阵阵后怕,如果少夫人不帮他的话,他的家人真的会命丧黄泉。
钱管事和家人一起跪在颜婷面前表忠心,钱管事发誓:“今后我钱进唯夫人之命是从,若有阳奉阴违之举,天打雷劈!”
颜婷说:“你先找个大夫来看看,明日搬过来。”
回到屋中,颜婷终于卸了劲,靠在椅子上。
换作往常她哪里敢和长辈这样说话,今天她是真的豁出去了。
她就在心中想象自己是谢均,如果谢均被大夫人这样刁难,会如何处理。与其说她是在和大夫人斗智斗勇,不如说她是在大夫人面前表演谢均。
就是不知道演的像不像。
反正她目的都达到了。
侍剑一路上都在疑惑一件事,关上屋门后,她终于能问了,“少夫人,您抓了大夫人那么多把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呢?”
颜婷看侍书:“你觉得是为什么?”
侍书说:“夫人根本就没抓到大夫人任何把柄。”
颜婷点头,侍剑:“啊?”
侍书解释道:“其实我不完全知道夫人是怎么推出这些证据的,但夫人没有证据这一点我确信。因为我和侍剑一整天都跟在您身边,您确实没联系过其他人调查什么东西。”
侍剑目瞪口呆,然后懊恼道:“这样也行啊。”
侍书看向颜婷,眼神崇拜:“夫人是怎么推测出大夫人放印子钱的,我怎么也想不通,和我们说说吧。”
颜婷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侍书太高看她了。
但这么被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颜婷还是说了起来,“我从账本上看到钱不对时,就开始查大房的钱花去了哪里。昨日大夫人恰巧出门,去的地点和账本上记录大夫人常去的几家铺子一致,且每个月都去。”
听到这儿,侍书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看颜婷的表情更加崇拜。
“书中果然是能学到真东西的,账本上也能。”
颜婷在大房算账,最后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谢府。
一些原本被大夫人捏着把柄的人心思都活络起来,大夫人已经不掌中馈了,他们再跟着大夫人也得不到实质性的好处。
且少夫人宽容大度,说了对他们以前的行为既往不咎。
人心的方向已经慢慢发生转变。
颜婷在府里要做什么,几乎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更美好的是,北边的仗打完了,宁晋国决定要与大齐和谈,谢均忙着和谈的事已经睡了几天的书房。
虽然颜婷也有些想他,但是更想睡完整的一夜。
颜婷晚上快要休息时,一个嬷嬷进来,“大夫人请少夫人去一趟。”
颜婷看了外边的天色,是她睡觉的点,“明天再说吧,现在伯母也该休息了。”
嬷嬷见颜婷没有动身的打算,便把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扣下来,“大夫人还在等着,少夫人却准备休息了,你可有将大夫人放在心上?”
颜婷素来不是能言善辩的性子,何况她忙了一整天,晚上是真的累,这嬷嬷如此相逼,颜婷更加不想说话了。
侍书见状架起嬷嬷的一条胳膊往出拽,“我家夫人明天就去,嬷嬷赶紧回去休息吧。”
把人弄到外边以后,侍书啪一声关上门,嬷嬷站在门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回去肯定要挨骂了。
大夫人特意晚上请颜婷过去,就是为了折磨人,不巧的是,颜婷格外重视睡眠质量,不想去。
颜婷睡醒了以后神清气爽,她走到院里吓了一跳,“啊!!!”她指着地上,“她怎么在这里!”
吓死人了!
无缘无故坐她门口干什么?她又没欠钱。
嬷嬷站起来,讨好笑道:“少夫人现在要去见大夫人吗?”
颜婷问她:“你在门口坐了一夜?”
嬷嬷以为她感动了颜婷,忙不迭点头,“是啊,老奴就想着少夫人能看见老奴的诚心,就是在外边冻一夜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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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书冷声道:“你不过是怕大夫人罚你,算着在我家夫人门前坐一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少挨些罚。”
这话说穿了嬷嬷的心思,但嬷嬷脸皮厚,依旧道:“可我毕竟是在等少夫人!”
颜婷去到大房,大夫人拿出一堆针线。
“侄媳妇啊,我看这么久了,你也没给言止身上添件东西,咱们自家人知道你不贤惠没什么,让别人知道了,不是平添骂名吗?”
颜婷想了想,她的确没给谢均添置过什么东西,所以对大夫人的话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对颜婷说:“你今日先绣出一对鸳鸯来,绣好了再回去。伯母这可不是罚你,是帮你赢回你夫君的心。”
颜婷在那边已经开始绣了,大夫人依旧在絮絮叨叨,“言止都有几日没和你同房了?新婚燕尔就逼得夫君睡书房,半点拿捏不准夫君的心意,你这像话吗?到时候言止被外边的女人勾走心思,你哭都没地方哭。”
大夫人是觉得谢均已经过了开始的新鲜劲儿,她为难颜婷,谢均肯定也懒得管。她瞥一眼颜婷的脸,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连男人都留不住。
颜婷尴尬地笑了笑,这种事情也要拿出来说吗?她根本不想和别人讨论她晚上如何睡觉好吗?
大夫人看见颜婷神色尴尬,更加得意,开始说当年她是如何拿捏大爷的心思。
颜婷不想听,低头开始刺绣。她绣东西还不错,半个上午过去,颜婷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绣好了。”
一对鸳鸯在布料上栩栩如生,大夫人惊讶道:“你女红很好?”
之前上京关于颜婷的评价是貌美但蠢笨,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张脸能看。
永德侯夫人也说过颜婷自小贪玩,什么都没学过。
这女红是怎么回事?
颜婷把鸳鸯递给侍书拿着,“伯母很意外?”她要是不会女红,冬日没有棉衣炭火,难道求谁去可怜吗?
大夫人摆手,“没有没有。”
之前颜婷接活,都只是给人绣花样,她总不能把一块绣着鸳鸯的布料给谢均。
回到屋中,颜婷就裁剪起来,她决定要把这东西做成香囊。
一通操作,她缝的几条边都没对齐,香囊歪歪扭扭,像是被打漏风了的破袋子。就这还有一步没完成,她把绳子对在袋子口上,小心翼翼地缝制起来。
她总得做完一个,下次再做也不至于半点儿不会。
到了掌灯的时候,颜婷还没弄明白这绳子是怎么回事,她缝的香囊,拽上面的绳子根本不能系紧香囊的口。
她又拆了准备重新做,手上却冒出了血珠。
颜婷看见后不以为意,她都没感觉到疼。
外边谢均风尘仆仆地进来,“大夫人又为难你了。”他快步走到颜婷身边,看见她手指被扎破了更是心疼,“我去找她!”
颜婷抓住谢均的袖子,“别去。”
谢均回头看向颜婷,矮下身来对她说:“不要做了,谁都没资格让你做这些。”他握住颜婷的手指,含去那滴血,呼气轻轻吹着。
颜婷垂眸,“可这个是给你做的。”话出口,颜婷看着香囊的丑样子都觉得惭愧,而且还只是个半成品,她拿着香囊的手就要往回缩。
谢均拿起半成品收入袖中,一脸坚定,“我也不行。”
12. 方法
谢均这晚没再去书房。
颜婷问他:“朝中的事忙完了?”
谢均点头,“差不多了,宁晋的王子快要入京了。”
颜婷突然有些懊恼。
“怎么了?”谢均抱着她问。
颜婷说:“错失了一大笔银子,我心里难受。”
朝廷要与宁晋和谈一事颜婷早就知道,和谈之后边境互通有无,丝绸、茶叶、陶瓷这些东西肯定能卖上价钱。
现在宁晋王子都要到了,沿途该涨价的肯定都涨了。
如颜婷所料,一些外域缺少的物资近期纷纷涨价,不仅涨势好,卖货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快。
别人都开始做这个生意,颜婷自认是个笨人,和那么多人竞争只会赔本,所以她只能叹气。
“我打算最近几日去街上看看都有什么涨价了。”就算不做生意,也不能让下人觉得她好蒙骗。
谢均说:“明日我有空,夫人等我下朝。”
成婚后他还没有陪夫人逛过街呢。
丝绸价格上涨对百姓生活没什么影响,甚至一些蚕农还赚了不少,但永德侯夫人现在正在破口大骂。
“非得现在成亲!你知道现在做一套嫁衣出来得多花多少银子吗?”
颜霜冷眼看着夫人,“那你去退婚。”以为张御史是什么香饽饽吗?侯府这些人把人敲骨吸髓之后还嫌手上沾了油,真恶心。
颜霜皮肤比寻常闺阁小姐略粗糙些,手指关节也更大,是因为她常年干活所至。五官立体,冷冷看人一眼,有种别样的韵味。人如其名,颜如霜雪。
她对这位侯府夫人打心里提不起半分尊敬来,也没打算听府里的安排嫁给那么一个人。
侯夫人从没被人这么顶撞过,而且这人还是小妾的孩子,侯夫人怒道:“这些年没教你规矩,你这样出去嫁人,怕是要害惨我们家!来人,教教三小姐规矩!”
几个身材结实的婆子按着颜霜跪下,戒尺抽在颜霜胳膊上、手指上,身体随意哪个地方。
颜霜痛极反笑:“我嫁给张御史第二天就带着张御史一起下地狱,你们一家等着给张家赔命!哈哈哈哈哈哈!”
侯夫人心中一怔,故作从容抬手:“松开三小姐。”
颜霜揉着胳膊,嘲讽道:“夫人其实不必怕我的威胁,你换颜婉去,也省的受我挟制。”
侯夫人走到颜霜身前,颜霜依旧跪坐在原地,没有起身。刚才被人押下去,膝盖撞在地上,疼得厉害,应该是磕青了。手背上肿起几条红檩子,但她眼神里是势在必得。
即便颜霜跪着,身处低位,侯夫人心中依旧恐惧。侯夫人知道,如果颜霜不怕死的话,她拿颜霜没有任何办法。
侯夫人说:“说什么威胁不威胁的,以后你想要什么,只管和母亲说。”她慢慢俯身,声音渐冷,“只有一个要求,别给侯府惹事。”
颜霜抬头,目光坚韧,半分不迟疑就答应下来,“好。”
从侯夫人这里得到便利,颜霜得到出府的机会。她在街上逛着,因为容貌不错,又衣着贫寒,被人迫到墙角。
颜霜从小和人打过无数架,她看准时机就往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砸,不惜受伤。
侯府是有人跟着颜霜的,但那些人只是为了防止颜霜逃跑,夫人交代过,只要颜霜不跑,发生什么事都不用管。
不远处是映翠阁,颜婷看了一眼招牌,问车夫,“怎么停这里了?”她出来可不是为了挑首饰的。
谢均说:“之前因为这个地方害夫人吃了许多苦,所以今天我打算将这里的掌柜介绍给夫人,以后映翠阁,夫人说了算。”
契书被放在颜婷腿上,可颜婷生出些后退的念头来,“算了吧。”她不敢要,怕自己经营不善。
谢均却把契书塞到她手里,“之前看夫人处理钱管事,我学到了些对付政敌的方法,这个算我交的学费。”
颜婷知道谢均是在哄她,谢均浸淫朝堂多年,哪里需要跟她学习,她还是不想拿。
谢均又说:“夫人不是想做生意吗?没有银子,拿什么去做生意?这个算我的投资,行吗?”
颜婷确实想做生意,她掌中馈以后发现了手里有钱的好处,但是,“我做生意,怎么能用你的钱?”
她想的是,她要凭自己的能力去赚钱。
谢均说:“从商的话,第一笔银子很重要的,我以后可以一直分利。
“而且你不能想着这是谁的钱,只要它能替你赚钱,这钱就可以用。”
见颜婷还在迟疑,谢均继续劝道:“从古至今,人们无论是从政从商亦或是从事手工业,都会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要是没有谢家,难道凭我一个人就能做到丞相吗?靠自己一个人是不现实的,听我的,拿着。”
颜婷在跟着谢均的思路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很少有人能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男人若是走仕途,他的同窗、老师、官场上的同僚、姻亲等等,无处不在的关系,会让这个人走的路更平坦。
她突然失笑,她这是在纠结什么呢?前段时间她自己都差点做了颜清的路,现在谢均帮她,不是很好吗?
颜婷眉间郁结散开,她笑眯眯道:“那我就收下了,到时候给谢大人分利。”
她下了马车,去见映翠阁的掌柜。
了解的差不多之后,她从二楼下来,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快走几步:“霜儿,你额头受伤了!”她用手帕捂上颜霜额角的伤口,擦掉流出来的血迹。
颜霜看向外边不远处的巷子,语气不由软下来,告起状来:“二姐,他们要打我。”那里已经不是之前的三两个人,五大三粗的汉子或站或坐,眼神凶狠,若不是因为不敢在映翠阁闹事,颜霜也不能好好站在这里。
颜婷看向谢均,简单介绍:“谢大人,这是我三妹,颜霜。”
谢均点头,“三妹。”
颜霜悄悄打量过这俊秀的男人一番,喊道:“姐夫。”颜霜打小被丢在西院,不喜欢和人说话,打招呼也只是两个字就完事。
在侯府时,颜婷偶然看见了她这个妹妹,那时颜婷以为自己已经很艰难了,可颜霜是真正住在杂草丛生的破败院子里,吃下人剩下的残羹剩饭。
初见时,颜霜眼神很是凶狠,身体防备,却被颜婷一句“三妹”融化了眼里的寒冰。后来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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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有好吃的总会给颜霜分些,两人找到机会也会坐在一起玩笑几句。
慢慢的,颜霜便对颜婷格外信任。
颜婷给颜霜额头涂过药膏,知道外面的情况肯定不能放颜霜一个人走了,但她又怕自作主张被谢均拒绝,心里纠结的很。
谢均本来想等着颜婷安排三妹,可眼下他需得先让颜婷放下心来,他说:“我们后边有暗卫跟着,不如请三妹与我们同行一程。”
这本来就是颜婷的想法,她立即就点头道:“好啊。”
颜霜牵着姐姐的手,亦步亦趋跟在颜婷身边。那些汉子们见了,只想着还有个更漂亮的女人,今天真是不枉此行!
一群汉子刚走了三步,冰冷的刀刃就架在他们颈侧。
颜婷上马车后还不放心,回头再看,却见巷子口没有人了。
她松了口气,才想起问颜霜,“夫人怎么许你出门了?”
颜霜解释说:“侯府和张御史的婚事落到我身上了,也算是府里有求于我,夫人才会给我些自由。”
颜婷惊讶道:“张御史?”
她以为自己嫁给谢均之后,这桩事就算过去了。侯府非得给张御史送个女儿才甘心吗?
颜霜说:“二姐放心,我打算……”话说一半,她转头看了谢均一眼,因为不信任没把话说完。
谢均明白颜霜的意思,却依旧坐在马车里没有动。
换作别人,谢均懒得插手,但他看到颜婷对这个三妹倒是想说什么就说,自在的很。就算为了颜婷,他也得帮颜霜一把。
他接着颜霜的话:“大婚当日,假死逃生。”
颜霜本来因为谢均是二姐的夫君,且刚救了她,她才给了几分好脸色,谢均说了这两个词以后,颜霜脸色陡然变冷,“谢大人和我很熟吗?”
谢均是看着颜婷说的,“你二姐应该不会愿意你铤而走险。”
颜婷本来以为谢均只是随口一猜,可颜霜变化的表情让颜婷明白,三妹的确打算这么做。
她有些生气,“假死以后,你没有安身立命之本,又没有户籍,怎么活?”
颜霜哑口无言,她想过这些,但解决不了。
谢均说:“夫人,你不想三妹嫁给张御史,还有一个办法。”
颜婷跟着谢均走在街头,看谢均招呼过来几个小孩,散了一把碎银,交代了几句话;然后走进赌坊,和人交谈;成衣铺子里,与人说起朝政,聊到张御史……
不到一个时辰,张御史老牛吃嫩草,五十高龄要迎娶新嫁娘的流言已经传遍一整条街。
颜婷跟了谢均一路,她明白谢均要告诉她什么了。
她说:“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谢均点头,嘱咐她:“雇人去做就行,这种事情比较危险。”
颜婷疑惑,那刚刚谢均带着她是在做什么?难道他就不怕危险吗?
谢均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那些人都是我的人。”
颜婷:“……啊,是这样。”所以谢均给那些人银子只是给她看一下步骤。
颜霜在后边瑟瑟发抖,她跟着看了谢相这么多机密,会不会被灭口!
13. 保护
在外边逛了半日,颜婷把几种涨价的物件都看过,准备回府。
她想着颜霜回侯府的日子不会好过,有些担心。
“霜儿,你跟我去谢府,侯府那边我去说。”颜婷纠结再三,还是喊住了颜霜,她已经有能力可以护着自己的妹妹了。
颜霜摇头,“不了。”她不可能一直躲在谢府。
颜婷伸手拉三妹,不远处侯府的家丁跑过来。这些家丁都知道颜婷软弱,即便她如今是丞相夫人,也没把她当回事。但三小姐要是上了谢府的马车,事情就麻烦多了。
家丁说:“二小姐,时间不早了,我等得护送三小姐回府了。”
颜婷看见这些家丁,眼中闪过疑虑,“你们一直都跟着呢?”
家丁没设防,答道:“自然,我们跟着三小姐在外边转的脚都酸了。”
颜婷看着颜霜额角的伤口,用指腹抚过去,语调冷静,“三小姐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在旁边看着呗。
颜婷手上用力,拉着颜霜上了马车,不再等侯府家丁的回答。
颜霜握住二姐的手,她很不想松开,但她还是说:“二姐,我得回侯府。”
颜婷点头,“我送你回去。”她看向谢均,“我想借谢大人的势,帮帮霜儿。”
头一次颜婷开口说她想要什么,谢均高兴坏了,眼角眉梢的笑压都压不住,“说什么借,我们夫妻一体,我的自然是你的。”
颜婷感谢上天给自己这样的好运,让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夫君,脾气好、性格好,还大方。
她笑了笑,点头,没否认谢均的话。她凭借的是丞相夫人的名头行事,自然是夫妻一体。
颜霜在马车里和二姐说话,悄悄注意着谢相。她发现,这俩人虽然是二姐高攀了谢均,但是,谢均是更热情主动的那个。
到了永德侯府之后,颜婷直奔正厅,让府里的婆子去找夫人。
夫人听说谢相也在,着急赶过来。却见谢相正拿起荷花糕喂颜婷,颜婷摇头拒绝,嘴里正嚼着什么,谢均用帕子拭去颜婷唇边的残渣。
这两人虽没说话,夫人也看得出谢相对颜婷的用心。
颜婷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等侯夫人走进来站起来福身:“夫人。”
谢均也没再叫岳母,而是跟着颜婷唤道:“夫人。”
侯夫人一句不必多礼正要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谢相叫她不是岳母,她不能对谢相发作,便看向颜婷,问道:“婷儿与母亲怎的这样生疏?”连着让侯府和谢相的关系都远了。
颜婷摇头,“夫人想多了。”
颜婷不愿说开,侯夫人也不好再问,怕在谢均面前伤了和气。
跟随颜霜出门的家丁也被押了过来,负责押人的是谢均的侍卫,为首的两人她认识,叫林飞、楚云。
林飞及一众侍卫对谢均和颜婷抱拳,“主子,夫人。”
地上跪着的家丁,额角受伤的颜霜,来势汹汹的侍卫,以及谢均和颜婷。
不必细想,侯夫人已经明白这场祸端的源头是什么。
只是,颜婷什么时候和颜霜关系这么亲近了?
没等颜婷开口,侯夫人就先心疼道:“霜儿怎么受伤了?你们几个是怎么照顾三小姐的?若三小姐有个好歹,本夫人定要好好罚你们!”
颜婷无奈,她这个母亲还真是聪明。
可是,就算侯夫人先退步了又怎样?颜婷不是来装样子,和稀泥的。
颜婷早就想好了,今日她得豁出去,不能再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她挺直腰,正色问:“夫人这话奇怪,霜儿已经受伤了,就因为伤不够重就可以免去他们的惩罚吗?”
因为谢均的缘故,侯夫人对颜婷很是客气,“自然是要罚的。”
颜婷不给侯夫人留缓息的时间,追问道:“不知是这府里谁想害霜儿,没有主子下令,他们哪敢让霜儿受伤?”
她要往下追究,不能只打家丁几板子完事,这样,侯夫人的犯错成本也太低了。她要让夫人以后再想对霜儿不利时,起码不会毫无顾忌。
侯夫人却不愿再往下说了,“婷儿,你和姑爷难得回来,母亲让人备些酒菜,这样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
颜婷拍了拍手,一个衣着富贵的公子被押进来,口中还在大声骂着“你们敢动老子?谢相是老子的姐夫”之类的话。
锦衣公子被扔到地上,忙不迭站起来,正想大发神威,就看到谢相本人在这里。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见地上跪了一排的家丁,纳闷道:“我说你们玩到一半去哪儿了?合着是你们犯事连累本公子了!”说着颜清一脚踹翻离他最近的家丁。
颜婷说:“公子在赌坊玩的不亦乐乎,这些家丁也是因为颜清的命令,在赌坊陪玩。”
只有颜清,她把颜清拉进来,夫人就不会觉得与她毫不相干了。
颜清一听这话生气了,他对颜婷向来没什么尊敬,“你也管的太多了吧?在府里你都管不着我,现在想管了?”
侯夫人如颜婷所料,生气道:“外嫁女管娘家事就已经闻所未闻了,你还想害自己的弟弟,你给我滚出去!”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声音渐冷,对侯夫人说:“不巧,这不是家务事。
“我朝正值和谈的关头,想给外邦展现出最好的风土人情,京兆尹都不敢让上京出现打架斗殴的事儿。那些混混已经被送到京兆府,再接下来该传的就是颜霜、家丁和颜清。”
上了公堂以后,侯夫人就再不能用一句家事堵回来了。
若是上了公堂,事态更加没法控制。
颜清更加慌乱,扯着侯夫人的袖子叫娘。
侯夫人从谢均、颜婷、颜霜的脸上依次看过去,恨自己让颜婷攀上了高枝,现在她竟然没法奈何颜婷,也不敢当着谢均的面说更重的话。
“家里的事,闹上公堂不好看。我看让清儿好好反省,也就够了。”
颜婷说:“马上要秋闱了,颜清今年是要去考试,对吧?”
侯夫人脸色阴暗,护着颜清道:“你想对清儿做什么?”
颜婷眨了眨眼,笑起来,“我只是想着,如果夫人现在不愿意处理,等到秋闱之日,颜清因为积压的案子进了牢狱,这些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吗。”
她说话语气轻轻的,像是真在为颜清考虑。
颜清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他根本就不想去考试,误了正好,还能把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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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到颜婷头上。
侯夫人咬牙说:“你考虑的很周到。”
颜婷颔首,应了夫人的夸奖。她面上虽然淡定自若,可她手心早就冒出了冷汗。
即便如今身份不同,颜婷看见夫人,心里还是害怕。
侯夫人说:“依你之见,该怎么处理?”
颜婷说:“聚赌犯了家规,自然是按着家规处理。”
侯夫人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挨打,但还是应下来。等谢均一走,她罚不罚清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颜婷说:“夫人,霜儿在府中处境艰难,今日因为颜清伤了额头,下次不知道又要伤到哪里,颜清总是这样无所事事,少不得让人怀疑他。”
侯夫人眸子微眯,颜婷这是在威胁。颜婷竟然敢威胁她!当初那个见了人连话都不敢说的女儿,现在胆子竟也大了!
侯夫人倒不是惧怕颜婷放的这两句狠话,可谢均在这里,替颜婷撑着,她就得考虑考虑。
颜婷抬手,让人把家法传进来,侍卫按着颜清就开始打。
颜清惨叫不断,在侍卫手底下挣扎,侯夫人气的指着颜婷说不出话来。
颜婷好像听不见堂中人的惨叫,事情办完,她准备离开:“夫人,霜儿在哪儿住着呢?我送她回去。”
侯夫人看谢均也跟着起来,她说:“我打算让她住你的院子。”你们既然姐妹情深,那就把你的院子给她,看你还能高兴几时。
颜婷却很高兴,她的院子虽然不大,但至少不会灌风漏雨,她当即点头,“这样也好。”
侯夫人看颜婷的模样是真的很愿意,她就纳了闷了,不是说颜婷糕点落在地上都会捡起来吃吗?那么大一个院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颜婷和谢均离开之后,侍卫依旧在尽责地打板子,侯夫人扑上去挡也没用,直到既定的数目打完。
按颜婷心里的想法,她都和人掰扯这么久了,人已经得罪了,要是她真等着侯夫人处置颜清,颜清只会毫发无损。
到时候不止侯夫人觉得她软弱可欺,会想办法报复,颜清也不会放过霜儿。
但颜清挨了打就不一样了,以后侯夫人再针对颜霜,就会掂量掂量颜清为这事挨打值不值。
谢均夸颜婷:“夫人今日可真威武。”
颜婷两只手捏在一起,她从正厅出来,感觉后背都被汗浸透了。
谢均取出一方帕子,给颜婷擦手。
颜婷小声问:“我刚才没说错话吧?”
谢均笑意盈盈:“没有。”
颜婷慢慢放松下来,走路越来越慢,颜霜在前边拐弯,一回头看不见人。谢均拉着颜婷,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颜婷小声道:“这里是侯府!”
谢均握着颜婷的手,笑着:“嗯,我知道。”
两人在这里对视,颜霜返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谢均揽着颜婷的腰,挨得很近,近到颜婷几乎是靠在谢均身上。
颜霜非常有自知之明,没有打扰两人。
谢均看见颜霜落荒而逃,牵着颜婷,“正好,我们不用去送三妹了。”
颜婷加快了步子,羞红了脸,“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谢均说好,眉目间盈满笑意。
14. 信任
颜婷支了一笔银子,在上京人多的地方散布张御史娶妻一事。
同时,她花银子雇了说书先生在茶肆等地说书。
张御史是朝中大员,言官不会因为街上一些舆论就参张御史。正常情况,这种手段要想见效,得花不见底的银子,在上京闹的沸反盈天。
因为压不住了,快要传到陛下耳中,才会有人上疏。
可颜婷不用花那么多银子,她耳边响起谢均那句带着笑意的话,“谁叫你夫君是丞相呢?省钱!”
颜婷笑起来,在屋中坐着,等谢均的好消息。
朝上,参张御史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送上去。张御史头发胡须都已经斑白,他在陛下面前诚恳道:“老臣没有要娶妻的打算,老臣孙子都那么大了,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是有人诬陷!”
陛下素来知道张御史喜爱年幼少女,这些折子上的东西多半也确有其事。若不是因为张御史的确得用,陛下哪里愿意纵容这样的人。
陛下没看折子,“谢相,说说你的看法。”
谢均拱手,然后出列,“禀陛下,微臣认为这些事情,顶天也只是张大人的私德问题,虽然不好看,却不伤大体。何况张大人也说了,他没有要娶妻的想法,陛下不如饶过张大人这一次。”
陛下颔首,事情捅到他面前已经警告了张御史不能再胡作非为,他轻轻揭过还能留着张御史,“好,就这么定了。”
什么?
颜进辉看了谢均和张御史好几眼,就这么定了?怎么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只是嫁出去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儿,就能换来张御史的助力,他愿意呀!
散朝之后,张御史快步跟到谢均身边,“今日多亏谢大人仗义执言,我请谢相喝酒!”
谢均笑着拒绝,“是张御史才干绝佳,陛下舍不得您这样的人才。喝酒就不必了,我只是说了自己该说的。”
谢均走远,张御史摸着胡子想,他要娶的是永德侯府的女儿,怎么朝上光他一个人挨骂?
在外边把传言听了一遍,张御史算是明白原因了。
街上讨论这件事的给主人公代指是“五十岁的老御史”和“如娇似玉的小姑娘”。
上京城年轻的小姑娘那么多,谁能想到那小姑娘是谁?倒是这“五十岁的老御史”,都不用想,就差把他名字喊出来了。
此时永德侯府。
颜进辉对夫人说:“张御史娶妻一事被弹劾了,这桩婚事该是作废了。”
侯夫人惊讶道:“作废了?我们家又没有不甘愿,别人插手这种事情做什么!”
颜进辉说:“好在没有牵连到我们侯府,再给两个女儿筹谋吧。”
侯夫人发牢骚:“再筹谋,我可不敢给孩子高嫁了,你都不知道颜婷仗着谢相,我说一句她顶一句,还打了清儿!”
颜进辉看向夫人,心中也有些火气,“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马上就要秋闱,清儿还收不住心跑出去玩儿,挨顿打能安分些日子也好。”
他心里自然也是怨恨颜婷的,一点颜面都不给家里留。可他就算把自己的生气说出来,也只是平添不快,又不能跑到谢府把颜婷叫出来打一顿。
侯夫人看侯爷这态度,知道侯爷是靠不住了。她决定自己想办法,让颜婷跟她低头。
颜婷不知道她父母这么惦记着她,以前在府里时,十天半月她和父母都未见得能说一句话。
她算了笔账,苦恼道:“映翠阁上个月的盈利被我这两天花了一半。”虽然她办的是正事,但花钱如流水,她心痛啊!
谢均说:“还是映翠阁赚的钱太少了,不经花。”他走到柜子旁边,抱出一个带锁的木箱,放在颜婷面前。
他把箱子打开,对颜婷说:“这些都是我娘留给我的私产,以后这些地方收上来的银子,一并送到夫人这里,夫人放心花钱。”
整整一箱子都是铺面、田庄之类的契书,颜婷把箱子盖上,“你平日里用钱的地方也不少,都给了我,不方便。”
那日跟着谢均在上京城匆匆转了一圈,单说谢均在各种地方都有自己的亲信这一点,就不可能省钱。
而且,这样一箱子财产,她有些不敢拿。
谢均凑近颜婷,笑着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没钱了就来找夫人要,夫人会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对我好的,对吧?”
眼看人又挨到她身上来,颜婷无奈,她说:“谢大人,你把这箱子快些放好。”
谢均把钥匙挂在了颜婷脖子上,“你拿着,我最放心。”
这句话谢均是笑着说的,语气和平时无二,可谢家是屹立了几百年的世家,族中斗争必不会少,单谢均这一脉,谢家大爷和谢家三爷中伤过谢均的次数都数不清了。
思虑片刻,“那就我拿着。”颜婷没再拒绝。
谢均笑着点头,“辛苦夫人。”
颜婷抱着箱子放进柜子里,锁上以后才缓缓舒出口气,她在上京街上见过的铺子都没这箱子里的多,拿着这些东西,她要睡不安稳了。
谢均瞧她小心翼翼地检查那锁,不由笑道:“这柜子不锁也没人能拿走这些东西,院子外边的侍卫三个时辰一换,哪个小贼都进不来。”
他走过去,抱住颜婷,把轻轻下巴放在颜婷肩膀上。
颜婷对着柜门站了许久,她说:“我还是想自己赚钱。”
这句话她在心里挣扎了很久,若是换了往常,她也就不说了。可谢均把这么多私产都交到她手里,就代表谢均着对她极为信任,她也可以试着,把自己的心交给谢均。
即便她不确定自己是会赚还是会亏,“哪怕我什么都不会,我也想学。”
谢均站直了身体,带着笑容鼓励道:“可以啊,需要我找老师吗?”
颜婷小声问:“谢大人,我亏钱了你会不高兴吗?”
谢均扶着她的肩膀,认真道:“首先不要假设你会亏钱,不要那么害怕,其次我们家里钱多的是,不就是给夫人用的吗?。”
颜婷自从掌中馈以后就在想着要自己做生意,一日一日的在脑中劝说自己:你什么都不会,赔钱了怎么办?
可她还是喜欢大把银子从手里过的感觉,她感觉,手里有钱,心里就不慌。
终于,她说服自己去做一件事情,去做一件自己打心底里就愿意去做的事情,哪怕她做不好呢。
颜婷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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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给我找老师了,这件事情,我想自己从头做起。”
谢均完全不干涉颜婷的想法,他支持她,“好。”
这时侍书敲门:“夫人,有请帖。”
颜婷应道:“送进来吧。”
颜婷坐在椅子上翻开烫金的请帖,谢均一只手撑着椅子,在侧面看:“是玉荣郡主办的赏菊宴,不想去就别去。”
谢均会这么说,不止是因为他看到颜婷面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更因为以前玉荣郡主追求他,满上京都知道。婷婷性子软,能让则让,他怕婷婷被人欺负。
颜婷的确是很怕宴会这一类的事情,以前在侯府时,出席宴会,最开始是侯夫人贬低她来夸奖颜婉,后来所有的夫人小姐,都以贬低她为趣。
现在她身份换了,可人还是那些人,她一点儿也不想去面对那些过往。
可她是谢均的夫人,世家高官的夫人互相之间都有往来,如果她不去,连着着谢均都会被诟病。
她轻声说:“我去。”
谢均握住她的手,只说:“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她,侍书侍剑不会让你受伤,天塌下来有为夫顶着。”
颜婷紧张的情绪被谢均这话冲散一半,她说:“谢大人别逗我了。”哪有夫君教自家夫人出去打官眷的,“被参了怎么办?”
谢均说:“我说真的。就算被参了,也只是后宅之间的纠纷,最多陛下骂我两句,但你一定不能受气。”
颜婷有些搞不懂谢均的想法,比起来,陛下骂他和自己受气,明明是陛下骂他更严重吧。就这样,他还说的这么认真。
这样的话,她还是谨小慎微,躲着众人吧。她虽然打不了人,但侍剑脾气直呀。
她看侍书对谢均的话也是很赞同的样子。
颜婷去赴宴,看见永德侯夫人和玉荣郡主正坐在一起谈笑,讨厌的事和讨厌的人凑到一起了。
她在花厅坐下,打算悄悄把这一日混过去就算完事。
可总有人不想叫她如意。
吏部尚书之女周咏絮站到颜婷桌前,指着她说:“你倒是好命,竟然攀上了谢大人的高枝!”
颜婷抬头,见是一个穿着嫩绿衣衫的姑娘,最抓人眼目的,是她发间那支步摇,水晶雕刻的莲花在光线照射下发出七彩的光芒,甚是好看。她记得,这步摇是映翠阁新出的款式,仅此一件。
晃了个神,颜婷点头:“我也觉得自己命好,许是否极泰来了。”
周咏絮更加生气,跺着脚说:“你!你除了一张脸好看外还有什么!谢大人竟然看上了你?”
颜婷颇以为然地认同点头,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还请周小姐解惑,我也不知道谢大人看上我哪一点了。”
周咏絮快被气晕了,她给谢均送了那么多诗词画作,表达倾慕,竟都被退回。可颜婷这么个木讷蠢笨的人竟成了谢夫人。
颜婷看周咏絮怒气冲冲地离开,问侍书:“她骂我,为什么她还不开心呢?”
侍书都快笑出来了,弯腰对夫人说:“您虽然没骂她,但杀伤力比骂人强多了。”
颜婷回想刚才,她明明很真诚呀,说的都是真心话。
15. 我来
因着颜婷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周咏絮刚刚铩羽而归,许多往日欺负颜婷的人都没有再上前来,只是在旁边观察着情况。
颜婷虽然是个软柿子,可谢相不是啊!
没人打扰倒也挺好。
一盆一盆开的鲜妍多姿的菊花被送上来,放在花厅正中供人欣赏。
大家都动了,就她一个人坐着难免被注意到,她站在人群最后,听大家夸赞菊花的姿态、颜色、香气等等。
突然玉荣郡主说:“怎么不见丞相夫人?”
颜婷想站在后边躲闲也不行了,前边的夫人小姐们让开,颜婷笑着说:“没挤进去。”
永德侯夫人呵斥颜婷,“在郡主面前,你就这般没有礼数吗?”
颜婷叹气,弱声说:“夫人以为我该如何?因为没挤到前边,所以跪下向郡主道歉吗?”
在家里时,不就是这样的吗?侯夫人当即接话,“有何不可?”
其他小姐夫人的眼神如钉子一般扎在颜婷身上,好像要看颜婷到底怎么做。是忤逆亲娘,还是不顾谢相的颜面跪下认错。
颜婉跟在侯夫人旁边,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催促颜婷,“怎么,嫁给谢相就不听娘的话了?”
颜婷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坐回座位。
她眼中含泪,质问道:“我没犯错,郡主也没说要我认错,永德侯夫人,颜大小姐,我究竟怎么惹你们了,让你们对我这样痛下狠手?”
颜婷一直想问一句为什么?明明她不是庶出,父母却那么厌恶她。明明她已经竭力讨好了,侯府还是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但这种事情好像没有原因,以前侯夫人告诉她,谁让你是老二呢?老二天生就是不受宠的,父母把所有的爱给了老大,把所有的重视给了儿子。那时她以为侯夫人是在诓骗她,她也是亲生的呀,但现在,她觉得是这么个理。
不爱就是不爱,哪有原因呢?
颜婷声泪俱下的质问反倒让侯夫人不会了,玉荣郡主原本也想杀杀颜婷的威风,这会儿却是不能了。
其他人的议论让永德侯夫人和颜婉抬不起头来。
“还真是,以前我没注意,永德侯夫人好像格外讨厌她这个二女儿。”
“今天也是,永德侯夫人无缘无故就上纲上线。”
“要是我女儿嫁给了谢相,我对她好还来不及呢,永德侯夫人是不是傻?”
在外人面前被颜婷摆了一道,永德侯夫人和颜婉的脸色都难看的厉害。
玉荣郡主不想让大家继续讨论这件事,对侯夫人说:“你的家务事别坏了我的宴,有什么事回家去说。”
众人赏过花之后就开始闲聊,嘉云县主从外边进来,急匆匆道:“花都赏完了?那“节目”也进行完了?”
玉荣郡主提醒她:“没有节目,嘉云,你先入座吧。”
嘉云笑着说:“没有怎么行呢?那个谁……颜婷,过来给我煮壶茶助助兴!”
颜婷刚才哭过,众人只看颜婷哭的时机和哭诉的那些话,都不敢再轻易招惹颜婷。如今嘉云这样直接喊颜婷,其余众人只觉得她是勇士。
但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也没有提醒嘉云,包括她的好姐妹玉荣郡主。
倒是周咏絮问道:“你都嫁人了,也不喜欢谢大人,为什么要针对颜婷?”
嘉云:“……”为什么有人会这样问?
颜婷同样不解,她刚刚心里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始打这一架,是先用左手还是先用右手才方便侍书侍剑打人?哎呀,她又不擅长打架,要么还是逃跑吧,把茶水洒身上去换衣服。
她刚拿起茶杯,要将水倒在自己身上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托住了她的手腕,而后握住了她的手。
谢均说:“坐着,我来。”
刚才听人说谢夫人被欺负哭了,他下朝后衣服都没有换,赶着在嘉云后边进来。
还好他来了,他的夫人都被欺负的不愿在这里待下去了。
谢均在众人视线里开始煮茶,谢均煮茶的姿态极其优美,但除了颜婷,没人有心情欣赏。特别是嘉云,她低着头,生怕谢相认出她是刚刚为难颜婷的人来。
让谢相煮茶,她怎么敢的呀?他爹都不敢!她做了他们全家都不敢做的事……
谢均将茶汤斟入杯中,稳稳端着茶水朝颜婷走过去。
他和颜婷挤在一张椅子上,对着她的耳朵,耳语道:“夫人又受欺负了,罚你亲我一下。”
颜婷的脸刷就红了,热气一丝一缕钻进她的脖子里,她捏着谢均的手指,摇头,不行的。
就算没人看着,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做这种事。
谢均没再让颜婷脸红,俯身在颜婷耳垂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坐起来,手掌在颜婷面前摊开,是一只红宝石耳环。
在别人看来,谢均是看到颜婷的耳环掉了,弯腰去捡。
他拿着白瓷茶杯,贴着颜婷的红唇,喂她喝茶。
颜婷抿了一点儿,茶香在齿间回荡,确实是好手艺,她可煮不来这么好喝的茶。
她伸手接过茶杯,“我自己来吧。”
谢均松手,站起来,不再和夫人抢这一点儿座位。
嘉云此时已经快把自己藏到桌子下面了,她怎么知道谢均今日会来?要是因为她坏了父亲兄长和夫君的前途,她就完蛋了!
谢均要想毁一个人的仕途,甚至都不需要以权相逼。陛下太相信他了,他说哪个人有问题,陛下就让人去查。做官的,为了生活和仕途,哪个手上没沾过油水。贪污受贿要不了命,但仕途也就断了。
很多人私下查谢均,可偏偏谢均的娘是富可敌国的许家人,他又深得陛下信任,的的确确是没花过别人一文钱。
谢均看向嘉云,表情依旧没有哄颜婷时的温柔,严肃又冰冷,“嘉云县主,人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
玉荣郡主知道谢均的坏脾气,之前谢均只是对朝臣心狠手辣,现在要是在她的宴上出了事,以后她也没法在上京立足了。
玉荣站起来,赔笑道:“谢大人消消气,嘉云也只是孩子心性。”她心中暗恨,如果嫁给谢相的人是她,哪里会有今天这种问题。
谢均问:“你要替她吗?”
玉荣脸色一下僵住了,她干笑一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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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云县主垂头丧气,等着审判。
颜婷却很怕这种气氛,她站起来,对谢均说:“她给我道歉就可以了。”
她的夫人怎么这样心软,谢均问:“要是有人再欺负你呢?”
颜婷笑说:“谢大人挡在我身前,哪里的妖魔鬼怪还敢不长眼的找死?”
过了会儿她补充道:“那就赔我些东西吧。”她狮子小开口,“只要能弥补你今日犯的错误就行。”够她在外边吃一顿饭的银子就好。
谢均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行吧,那这次就饶过她了。”
嘉云听到谢相说行,连忙站起来,不停地朝颜婷鞠躬,道歉:“谢夫人,是嘉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今日之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颜婷怪不好意思的,她清了清嗓子,“好了,我原谅你了。”
嘉云县主出了一身的冷汗,听到原谅如蒙大赦,再抬头看颜婷,她觉得自己怎么就想不开非得找颜婷的茬儿呢?颜婷看起来,明明也很好呀。要不是颜婷,谢相的手段是真的能让她一家人在朝上悄无声息退下来的。
嘉云县主没心情再赏花了,她还不知道得赔颜婷多少东西呢,过了一会儿,嘉云县主就借口身体不舒服离席了。
后边的半程,谢均一直陪在颜婷旁边,也不吃东西,一双眼睛全在颜婷身上。
颜婷觉得谢均一直陪她在这里很不好,她也借口离开了。
刚上马车,谢均的唇就覆上了颜婷,这次他的动作不像以往那么温柔,任性地攻城掠地。
颜婷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吻,不是一触即离的,她一时间呼吸不上来,开始挣扎。
谢均松开怀中的人,嘴唇又红又嫩,脸上也现出些红润的色彩了,原本梳的光洁平整的发髻,也松散几分,落下几根发丝。
颜婷想瞪他,却又想起今天自己被人欺负,谢均很生气,本来就弱的气势就更没有了,只剩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谢均。
她想,谢均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她被欺负,丢了谢均的面子吗?那谢均还挺要面子的,她父母都是主动打压她的。
谢均帮她把发丝笼到耳后,“以后不愿意的事情就拒绝,不要为难自己。”
颜婷点头,“可是我拒绝了,别人会生气的。”
“生气了她能打你吗?”谢均问。
颜婷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摇头,“现在没人打我了。”她笑了笑,所以,拒绝别人也没问题的,不会有人在回家后揪着她在外边一丝一毫的表现来算账。
因为颜婷下意识的动作,谢均的心像是被什么攥紧了,疼的要命。
难怪她的婷婷那么害怕……
谢均把人抱紧,温声哄道:“以后都没有了。”
颜婷抬起头,想说什么,但自己又憋回去了。
她其实特别感谢谢均,今天谢均出现在她身边她真的特别高兴。不过谢大人现在表情那么沉重,应该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谢均感觉到胸膛处有蹭动,他垂眸,看到的依然是颜婷的头发。
他把手放在颜婷背上,没有说话,只这么轻轻搂着她。
16. 细致
其实谢均的戾气很重,今天听到嘉云那样欺负颜婷时,他想的可不止是让她的家人做不成官。
以往在朝中,别人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他就加倍还回去,不会不择手段。
可是颜婷这里,他不想看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夜深。
谢均握着颜婷滑嫩的肩膀,颜婷咬着唇,一字一字道:“谢大人,太……快……了……”她脸色通红,因为热。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热的。
谢均的手热的发烫,他说:“叫我言止。”
颜婷依旧压抑着自己唇间的声音,待对方动作缓了,她才道:“言止。”只是叫个名字,她调子里好像也有勾子,勾的谢均心神荡漾。
半夜,颜婷已经累的不想动了,谢均依旧抱着她下了床。
颜婷靠在谢均坚硬的胸膛上,轻轻晃动脑袋,“不要了,明天该起不来了。”
谢均柔声说:“嗯,我知道。”传的热水已经送进来了。
次日颜婷果然没起来,直到中午,她还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不想下床。
上个月的时候,谢均明明不是这样的。
颜婷懒懒地靠在床上,心想,果然世事不能两全,晚上高兴了白天就不能高兴,现在她好没精神啊。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把自己滑进了被窝。
侍书走到床边看夫人又睡了,小声唤道:“夫人?”
颜婷闭着眼睛,声音也软绵绵的:“午饭我不吃了,让人撤了吧。”
侍书应“是”,打了个手势,让人把桌上的饭菜端下去,然后嘱咐后边一个丫鬟,“让厨房煲些粥,一直温着。”
从早上起,夫人就没吃几口东西,这样下去可要饿坏了。
嘉云县主上门来拜访,颜婷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说:“昨天那事过去了,让她回去吧。”
侍书对嘉云县主好一番劝,才让嘉云相信颜婷不是故意不见她,是真的原谅她了,把歉礼放下才离开。
下午颜婷起来,侍书赶紧让人把厨房一直煨着的粥和几道爽口小菜送过来,颜婷确实也饿了,吃的干干净净。
她看着天色渐晚,谢均还没回来,想着今晚能好好休息了。
在床上躺了一整日,颜婷现在半点儿困意都没有,她下换好衣服,让人备好车马,准备出街逛逛。
临出门的时候颜婷看见林飞。嗯?林飞不跟在谢均身边,怎么出现在府里了!
颜婷问他,“谢大人没回来吗?”
林飞答道:“回夫人,主子在书房。”
楚云从后边进来,怀里抱了一大摞文书,喊着:“林飞你倒是帮我一下呀!主子着急着呢。”
林飞叹气,对颜婷躬了躬身,然后从楚云怀里抱走半摞文书,楚云眼睛露出来,震惊道:“夫人!”
颜婷点头,摆了摆手,“快去送吧,别让谢大人等急了。”
楚云笑着应:“是,夫人。”
书房里,谢均听见林飞两人进来,头也不抬地吩咐,“放在书桌上,你俩去歇着吧。”
谢府里侍卫遍布,谢均休息的时候,并不让两人一直跟着他。
两人应了以后,谢均又吩咐一句,“去和夫人说一声,让她不要等着我。”
楚云说:“我们刚才见夫人了,夫人出门了。”
谢均这时才抬头,“夫人可有带侍卫?”
林飞答:“外边有多少人跟着不知道,只见侍书和侍剑随侍在侧。”
谢均看看堆积如山的文书,又想到宁晋人最近在上京的试探,搞出了几桩案子,均已查到是宁晋人所为,只差人赃俱获。
颜婷在街上逛着,走的不快。
今夜的上京格外热闹,灯火照耀下,恍如白日。
侍剑感叹道:“上元灯节也就这样了吧,今天真是出来对了!”
颜婷知道是因为宁晋使者即将入京的缘故,她看着四面的灯火,眼中却映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那人也在卖东西,只是摊位前没人停留,甚至在这样人挤人的时候,两侧摊主怕被他影响生意,也和他隔了些距离。
颜婷站在这个摊位前,打量着地上的珠宝美玉。
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都是我祖传下来的宝贝,夫人要的话,我便宜些卖给您。”
颜婷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地上的步摇上,她对摊主说:“这个步摇好看,拿起来我看一下。”
借着侍剑提的灯笼,颜婷确定,这就是周咏絮那支步摇。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步摇放下,问道:“老板口音听着不像上京的,是在外地做生意吗?”
摊主愣了瞬间,在颜婷回头和侍书要荷包时,眼神冰冷,颜婷问道:“这步摇多少银子呀?”
摊主表情恢复正常,说:“夫人诚心要的话,十两银子。”不是金玉珠宝,卖这个价钱,应该是差不多了。
颜婷转头看着侍书,生气斥道:“啊?你怎么搞的,荷包都能丢!快去马车上取些银子去!”侍书低头行礼,匆匆向远处去。
颜婷依旧在这个摊位这里守着,她对摊主说:“老板稍等,我的丫鬟取了银子就来。”
摊主看着夫人长的柔柔弱弱,便也没放在心上。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摊主发现这条街道上人流量渐少,心中生出疑窦。他第三次看到那个青衣男人路过时,便知道自己中计了,抬手就要掐颜婷的脖子挟持她。
侍剑挡开摊主的攻击,从腰间抽出软剑,护在颜婷身前。
已经一刻钟了。
街道外边有金吾卫巡查,侍书该回来了。
摊主被颜婷的其他侍卫缠住,脱不开身,心一狠,拉响了信号。
信号在夜空炸开,却是颜婷看不懂的文字,外邦人!颜婷猜测:“宁晋人?”
摊主没答,但他的表情让颜婷知道,她猜对了。
信号亮起时,上京城外,宁晋王子和帐中大臣在低声细谈。
“今日无论是谁买了那些齐国官员家里的东西,都足够我们搅乱齐国平静的水面。”
若是普通百姓,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就会被判成盗贼。若是其他官员,也免不了狗咬狗。到时他们借机大作文章,让齐国乱起来才好。
宁晋王子笑着说:“只有齐国乱起来,我们才好提更多的要求。”
外边士兵大声道:“报!王子殿下,上京城上空有我们的信号。”
宁晋王子眼中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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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阴狠,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让上京城更乱些吧。
“你去点燃本王子准备的那些烟花!”
绚丽的烟火升入空中,街上出来了许多手持弯刀,孔武有力的男人。
侍书和一众侍卫挡的艰难,敌众我寡,金吾卫疏散完百姓,和一波弯刀人交手,被挡在远处。
刀锋擦着颜婷身体砍下去,侍剑拦住了这一下,可颜婷知道,她的人不够。
她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
正这么想着,一只手伸到颜婷面前,将颜婷拉上马背。
谢均拥着她,坚硬的胸膛贴在她瘦弱的肩背上,急促的心跳慢慢缓下来。
颜婷回头,看见谢均干净的脸上沾了血,声音闷闷的,“谢大人,你脸受伤了。”
谢均左臂环着颜婷的腰身,说:“是宁晋人的血,婷婷不要害怕。”
颜婷从来不知谢均马术如此了得,即便是带着她,谢均依旧可以不拽缰绳,仅凭腰力控制着马。他右手持剑,掠过之处皆有人倒下。
御林军和金吾卫很快控制了局势,剩下一部分黑衣人被羁押。
颜婷手里还拿着那支水晶步摇。
她头一次多管闲事,就是这样的局面,大齐已经百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了吧。颜婷坐在马上苦笑,她果然不适合做任何事情,朝谢均道歉:“对不起,我害你担心了。”
谢均两只手都抱住她,抿唇道:“夫人很聪明。”
这些宁晋人深藏于上京,踪迹难寻。朝中官员废了很多功夫,都没有完全找到。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暗中搜寻。
“夫人是怎么发现那个摊主不对的?”
颜婷把手放在环着自己腰间的手背上,一个带着颜婷体温的东西进入谢均手里。
谢均拿起来,“步摇?”
颜婷点头,说:“这步摇是映翠阁新出,只此一支,礼部尚书之女周咏絮戴过。所以我想着那个摊主肯定是偷盗来的这些东西。
“这样的水晶,他只收我十两银子,可以看出他并不了解水晶的价值。偏他虽然浑身脏污,但皮肤并不粗糙,头发也很光滑,应该不是百姓。”
这些推断说完,颜婷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谢均把步摇还给颜婷,他夸赞道:“小心些是对的,但今日夫人做的很好,整条街没有一个百姓受到伤害。”
他说:“我夫人立了这样的功劳,明日我一定要去陛下面前为你讨赏。”
颜婷脸上总算带了些笑容,原来这件事情她没有做错,“真的吗?”
谢均说:“当然!”
这条街上的慌乱没有影响到其他街道,谢均把颜婷送到侍书侍剑身边,说:“我得把事情收一下尾,夫人,”他摸着颜婷的脸,“注意安全。”
颜婷已经发现她身后的侍卫多了不少,她握住谢均的手,“你放心。”
颜婷回到家后,坐在院里,夜空中时不时会铺开一层耀眼的烟花,她看着,等着谢均。
一支形状奇怪的烟花升入空中,迸射出蓝紫的光芒,颜婷站起来,吩咐厨房做菜,谢均的事情应该处理完了。
城外,宁晋王子看到信号,心满意足,回到帐中休息。
17. 做戏
谢均进屋后看见满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笑道:“夫人与我心有灵犀,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他在一旁净手,洗了两把脸,颜婷帮他取下了罩在外边的披风。
披风是黑色的,看不清血色,但已经湿透了,浓重的血腥味钻入了颜婷鼻腔。
颜婷一条胳膊挂着披风,心神紧张凝视着谢均后背。谢均穿的是浅蓝色的衣裳,后背晕了一团血迹,衣服没有破,是别人的血。
颜婷松了口气,把披风送到外边。
谢均注意到颜婷袖子上沾的血印,心中颇为懊恼,早知道把这披风扔外边了,平白弄脏了婷婷。
他看见床上放着叠好的衣服,准备去换,颜婷叫他,“谢大人先吃饭吧,饭菜就要凉了。”
谢均站住,回头笑道:“也好。”
吃过饭,谢均本该赶紧去书房处理堆积的政务,可今晚宁晋已经行动了,之前大臣们的意见就不是那么要紧了。
他已经传信给礼部和鸿胪寺,将今晚发生之事交代清楚。
颜婷在里屋,她将手伸入浴桶晃了晃,水温正合适。
“谢大人。”她喊道。
谢均应了一声,站在颜婷身侧,毫不避讳地开始脱衣服。
颜婷从未见过谢均的身体,即便是在晚上,多数时候她也是闭着眼睛的。她当即就要出去,手腕却被谢均拉住,留在原地。
谢均说:“陪我。”
颜婷抬头,她虽然害羞,却还是同意,“好。”谢大人定是累极了,若非如此,谢大人哪里对她提出过什么要求。
谢均跨入木桶,修长的腿部线条隐入水面,接着是劲瘦的腰身,宽肩窄腰,后背可以看见一层薄肌,颜婷手心有些发热,她顺着谢均的腰部看上去,强迫移开了眼。
屋内水汽腾腾,所有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
颜婷用手鞠水,往谢均肩膀处淋。
谢均转头,颜婷想躲,猝不及防将水淋了谢均满脸。谢均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他笑起来,更加清纯,却也更加诱人。
他嘴唇一开一合说着话,颜婷却什么都没听清。
颜婷手忙脚乱去旁边桌上灌了杯凉茶,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没有那么烫了,才问:“谢大人,刚才你说什么,我走神了。”
谢均又笑起来,他知道她走神了,她刚才那样直勾勾盯着他看。他这张脸,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简单洗了洗,从水中出来,颜婷忍着害羞,把一条毛巾裹在谢均身上。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一把将人抱起来,颜婷惊讶之下出声,胳膊环住谢大人的脖子。
才出水的皮肤,摸起来还是凉凉的,颜婷的手贴在谢均的后颈处,格外舒服。
直到她被谢大人放在床上。
颜婷看谢均就要上床,她急忙就要下去,谢均问她:“要去做什么?我来。”
颜婷:“……你还没穿中衣。”她不想再体验一次白天不起床的感觉了。
谢均听出颜婷的言外之意,笑着换好中衣躺在颜婷身侧,他抱着颜婷,轻声对她说:“睡吧。”他用手一下一下拍着颜婷的后背。
颜婷惊讶了几秒,然后便想通是谢大人怕她害怕,今晚那样的场景,有人死在她眼前,无数人厮杀在一处,血浆迸溅,按正常情况她早该害怕了。
可她一直被谢大人牵引着心神,都没空害怕。
刚才那些画面现在一点一点装进了她脑中,她睫毛轻颤,手指抓着谢均胳膊。闭上眼睛,就是无数的厮杀呐喊,若不是谢均在她身侧,她肯定会蜷起来,用被子完全盖住自己。
她抬眸看着谢均的侧脸,慢慢挪了挪,靠在了谢均肩膀处,才像靠在了实处,心里的恐惧也被脸侧的热量驱散。
谢均在她头顶落下一吻,“不要怕,有夫君呢。”他依旧在颜婷后背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
颜婷小声说:“我不怕,有谢大人在,我什么都不怕。”她脑海中不断映出谢均如天神般降临在她身边将她拉到马背上的场景,她说:“谢大人骑马好厉害。”
谢均拍着她,轻声回应着她,“改日教婷婷骑马。”颜婷胡乱应着,骑马那么难,她恐怕学不会吧,她只是羡慕谢大人骑马好,自己去学,大概是一塌糊涂吧。
醒来时,颜婷还抱着谢均。
谢均躺了会儿,看夫人没有要翻身的打算,只能自己挪开夫人的胳膊,再躺下去,早朝就该迟到了。
他刚离开,颜婷就醒了。
以前颜婷的睡眠质量很好,就算外边打雷也惊不醒她,今日不知是何缘故。
她下意识把手伸到旁边,还有余温,谢大人才走没多久。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也裹住自己晾在外边的胳膊,却睡不着了。
今日早朝讨论的是昨夜上京城的动乱。
下朝后,陛下令谢均携礼部鸿胪寺众人去城门处迎接宁晋王子。
宁晋使者见到大齐官员,都趾高气昂,宁晋王子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一路上对礼部官员的问询置若罔闻。仿佛他们不是战败一方,过来求和的一样。
宁晋王子对谢均有所耳闻,见谢均愁眉苦脸,心中不禁得意,“谢相,听说昨夜上京城发生了内乱,你是在为此烦心吗?”
谢均摇头,打起精神来,“王子说笑了,我是在想我的夫人。”他今天出门那么早,婷婷昨晚经历了那样的危险,睁眼身边却没人,会不会害怕?
宁晋王子听这话,却只觉得谢均欲盖弥彰。
看来昨晚对大齐损伤不轻,谢均都不敢说实话了。
鸿胪寺卿提出要先送使者去四方馆休息。
宁晋王子越来越觉得这些大齐官员是还没商讨出一个对策,动作语言都那么心虚疲惫,不由自得道:“本王子还是想先去觐见贵国皇帝,以示诚心。”
谢均揉了揉眉心,“走吧。”
金銮殿上,宁晋王子笑着说:“陛下,听说昨夜上京城有动乱,百姓死伤无数。哎,这怎么行呢?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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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其不争,为大齐忧心的模样。
皇帝忍着宁晋王子的嚣张,没有发作,反而问他:“合野王子认为,那些杀我百姓的贼人该怎么处置?”
果然是没抓到人,要是抓到人还用问他怎么处置,齐国没有律法吗?
合野脸上笑容放大,“我怎么能插手贵国内政呢?”
已经确定齐国深受其害,合野就放心了。
那些宁晋杀手是打小就生长在上京的,说话、生活习惯都不会看出一点儿端倪。昨日那样的暴乱,除非正好附近有近千人的军队,否则就只能眼看着他们杀了百姓逃之夭夭。
这样一根钉子扎在上京,恐怕所有人都在不安吧。
就算齐国人知道昨晚的动乱是他所为,那又怎样?齐国人又拿不出证据。
合野回四方馆之后,让人去街上调查,探子回报:“殿下,昨夜盛安街的确发生了动乱,现在那条街被封禁,不许人进出。”
合野不着急了,该着急的是齐国。
谢均回府以后,眉目间疲惫一扫而空,颜婷正在礼账,他就坐在旁边看她,眼睛里都是笑意。
颜婷把账本合上,“宁晋王子来了上京,谢大人今日反而回家早了。”她两条胳膊搭在桌面上,身体往前,隔着桌子问他:“你不给宁晋人演戏了?”
朝中要演一出戏给宁晋人看,这是昨晚谢均临时和陛下商量,与百官知会的。
但谢均并未与颜婷透露过半点儿,朝中政事,他从来不当闲话乱讲,但婷婷自己猜出来的,自然与他无关。
谢均满眼赞赏,他的夫人果然好聪明,不仅能凭着一支步摇揪出宁晋王子,好能从他的细节中推断出朝中动向。
谢均隔着桌子看颜婷,笑道:“演啊,我这不是故作轻松呢。”他现在要是忙的团团转,宁晋人反而会怀疑。
颜婷扬起脸,“谢大人英明。”
她面对谢均,越来越自在。颜婷自己也发现了,原来人真的是可以被娇惯出来的,她与谢均才在一起几日,现在都改变了以前那种凡是说话必然要左思右想,打好了腹稿再修改,确定无误后找到合适的时机才敢开口的性子。
谢均被她夸的舒服极了,朝对面的小姑娘招了招手,颜婷站起来,双手依旧扶着桌面,靠近了谢均几寸。谢均将人揽过来,颜婷下意识闭眼,只感觉谢均在她眼皮上一触即离。
颜婷睁开眼,她感觉有些奇怪,慢慢眨眼,浓密的眼睫如同小刷子一般在谢均脸上作乱。
她要往后退,谢均不许,用手臂环着她。
她说:“谢大人,我还有账没看完呢。”
谢均松开她,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颜婷嗔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理账。
谢均没再打扰颜婷,只是安静坐着,拿了本书在看。
等到午膳时间,谢均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颜婷问他:“还要出去?”她也把筷子放下,“我跟你一起。”
谢均想了想,点头:“也好。”他约的人是合野。
18. 太后
上京城一如既往地热闹,丝毫看不出昨日发生过那样的动乱,甚至百姓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合野将酒杯放在桌上,叹道:“齐国皇帝是演戏的好手啊,把百姓们瞒的这么好。”
他抬眸,对谢均说:“谢相找本王子,是要做什么呢?”
谢均说:“拔除宁晋埋在上京的钉子。”
合野视线移到谢均身边的美人身上,流露出垂涎的欲望,对美人招手,“谢相好有诚意,这样的美人,本王子在整个宁晋都没见过。”他以为,这个美人是谢均专门招待他的。
颜婷被合野的视线盯的浑身难受,谢均牵着她的手,说:“这么说来,我很幸运。”他对合野介绍:“颜婷,我的夫人。”
即便听说颜婷已经嫁人,合野依旧没有收敛他的目光,反而更加放肆,成熟的女人更有韵味,宁晋并不要求女人的贞洁。
谢均冷声道:“看来王子没有合作的诚意。”
宁晋王子这才把视线移回来,说:“问题是你们齐国现在有求于我,我想得到的,在谈判中提出也能实现。”
谢均说:“也包括支持合野王子夺储吗?”
他说的太直白了。
合野王子盯着谢均,表情由冰冷到笑起来,他干了杯中酒水,眼神带着打量的意味扫视谢均。
谢均任他打量,同时将挑了刺的鱼肉夹到颜婷碗中。
合野王子笑起来,“谢相果然有诚意!”
谢均微笑:“得到我的支持,王子就得到了大齐的支持。”
颜婷在旁边埋头吃饭,她不想听懂谢均在干什么,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谢均把点心端到颜婷手边,又让人上了壶果茶。
“还想吃什么?”颜婷低头吃个不停,谢均愧疚自己成婚后没有陪夫人出来吃过饭。
颜婷看了坐在对面的合野王子一眼,说:“算了吧。”她又不是专门出来吃饭的,不过望江楼的饭菜是真好吃呀,难怪之前颜婉和颜清总会来这里吃饭。
合野王子看颜婷顾虑,招呼小二进来,“给夫人介绍一下望江楼的特色。”他笑着看颜婷,“怎么也不能让美人委屈自己。”
颜婷本来还捧着瓷杯,小口饮着滚烫的果茶,现在合野王子这样挑逗于她,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了。
她站起来,“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吃好了,您慢用。”
颜婷看向谢均,“我去隔壁等你。”
谢均也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王子殿下,我今天出来主要是为了陪夫人,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
晚上能去哪里见?不就是皇宫接风宴吗!
合野王子心中着急,他和谢均还什么都没谈呢!谢均这是干什么?
他说:“谢相不如把事情谈完再走。”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谢均拒绝的干脆,“不了,反正和谈也不在一两日,殿下慢用。”
说完,谢均还真就带着颜婷离开了。
包厢门被关上,合野重重将杯子掷在地上,碎了一地瓷片。
谢均在神气什么?手中权柄再大不还是臣子吗?又不能继承皇位!
合野王子怒道:“我迟早要把谢均的女人带回宁晋!有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的侍从:“……”不是商议和谈吗?扯的好远。
外边谢均对颜婷说:“是我考虑不周,今日让夫人受委屈了。”
他眉眼耷拉,十分自责。
颜婷握着谢均的手,她笑着,眼睛亮晶晶的,“谢大人,我不委屈的。”她踮着脚尖在谢均耳边悄声说:“嫁给你,我每天都很快乐。”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快乐。
合野推开二楼的窗户,看到的就是两人亲如蜜糖的画面,他狠狠盯着颜婷踮起来的脚,会主动,那就更好了。
谢均挽着颜婷的胳膊,“今晚宴会,陛下允许带官眷去,陪我去,好不好?”
颜婷心里都没思考,就看着谢均那张俊脸点了点头。
她突然想到:“刚才,我那样会不会坏了你的计划?”颜婷还在复盘她吃饭时有没有当着合野王子的面说些不该说的话。
谢均看她一张脸上阴云密布,揉了揉她的头顶,宠溺道:“没有,婷婷配合的可好了。”
他来见合野这一趟没法避免,但他并不是真的要与合野商谈什么细节,他只要让合野按捺不住、着急就可以了。
所以出门时,颜婷说要一起,他会同意。反正不是很要紧的事儿,带着夫人也很方便。
颜婷知道自己没搞砸事情,顿时放松。
晚上的宴会,颜婷换了命妇的打扮,和谢均乘同一辆马车。
这是她头一次入宫,听说宫中规矩森严,颜婷总有些担心。
谢均和颜婷闲聊,颜婷神色慢慢不那么紧张了,马车到了宫城外。
有太监抬着轿子在宫门外侯着,见谢均从马车上下来,立即上前,笑脸相迎,“谢相,请上轿。”
谢均牵着颜婷的手,“辛苦几位公公一直等着,今日我不乘轿。”
所有人到了宫城都得步行,谢均可以乘轿是陛下给他的特权。太监们看到谢相牵着的女子,便知谢相是为了陪他的夫人。
太监朝颜婷作揖,提议道:“谢夫人不如陪谢相一起乘轿。”
颜婷不知道该不答应,她下意识看向谢均,谢均摇头,颜婷回道:“我想走走,就不劳烦几位公公了。”
陛下只给了谢均乘轿的特权,即便是他的夫人,也不能自作主张与谢均同乘,这些太监是故意想让谢均犯错。
谢均缓步而行,他知道宫里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比如,那位年轻的太后。
晚宴开始,歌舞升平,一片太平盛世之象。
颜婷坐的位置很靠前,她端坐着,听宁晋使臣与大齐官员谈笑,可谓是……针锋相对。
气氛虽然其乐融融,但没有人心思在歌舞宴饮上。
宁晋使臣:“上京城该是齐国最安全的地方吧,怎么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动乱?”
礼部官员:“干卿何事?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宁晋使臣嗤笑:“还嘴硬!只要你们让出漠北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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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宁晋开放互市,别的都好商量。”
合野王子并不阻拦他的下属,这也是他的意思。
鸿胪寺卿怒道:“大放厥词!打了败仗还有脸谈条件!”
宴上的歌舞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合野王子对陛下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这些日子心里不安稳吧?天子脚下,发生那样的事情。”
陛下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只是很快又把自己的惊慌掩饰起来,面上依旧淡然。
合野轻笑一声,感叹道:“这得有多少人玩忽职守呀!”
大齐百官脸色都变了,鸿胪寺卿道:“这是我们大齐的事,与合野王子何干?”
合野王子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子不与蠢货争吵,看美人喽。”他靠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颜婷。
颜婷:“……”
颜婷被盯的实在难受,对谢均轻声说:“我去外边凉亭吹吹风。”
谢均要起身陪她,颜婷按住了他的肩膀,摇头,谢均来这里可不是单单为了陪她的。
颜婷并不敢往远走,在拐弯有个凉亭,她便在里边坐着。宫中四处都是侍卫,也算安全。
凉亭内的石桌上放着时令鲜果,颜婷只是坐在这里看。
她没坐多久,有宫女过来,福身道:“谢夫人,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趟。”
这宫女已经初显老态,举手投足间都是稳重,身着掌事宫女的服饰,言行举止尽显干练老辣。颜婷站起来,回礼之后问:“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总不能直接问“你家主子是太后”这样的话,只能这样旁敲侧击。
对方也明白颜婷的意思,给颜婷解惑:“奴婢名英哲,谢夫人可明白了?”
颜婷点头,果然是太后身边的人。她笑着说:“原来是英哲姑姑。”她知道自己没法拒绝太后的传召,跟着人离开了。
到寿康宫后,颜婷跪下行礼,“臣妇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正逗着怀里的猫,随口道:“起来坐吧。”
这声音很年轻,颜婷抬头,看见太后的相貌,实在是把自己给惊着了。她听说过太后年轻,可这哪里是太后?看起来与陛下是一般年岁,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太后把猫放到地上,对颜婷说:“哀家听说谢均娶了夫人,想把人叫过来看看,皇帝却怕哀家吓着你,所以才拖到今日。”她像是解释,可语调分明是无聊至极,“你这长相,倒是好极了,谢均好福气。”
颜婷不知道太后什么意思,只低头道:“娘娘谬赞。”
太后看颜婷这样胆小谨慎,却觉得有趣,“你知道我和谢均有仇吧?”
颜婷:“……啊?”她不知道啊!
太后看颜婷惊慌,笑了起来,但颜婷没看到,只听到太后用冰冷严肃的语气说:“深仇大恨,赔上了我的一辈子。”
颜婷坐立不安,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她恍然看见太后唇边的笑意,才发觉太后是在逗自己,她一口气还没喘明白,谢均在寿康宫宫人们的阻拦下,闯进来了!
19. 圣旨
谢均走到颜婷身边,身后是要拦他却没拦住的宫女太监,他朝太后颔首,竟也没行礼,接着就牵起颜婷的手,“我们走。”
太后笑道:“别走啊谢大人。”她站起来,笑容娇俏,衣服首饰也是明艳的红色。
谢均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怕太后对颜婷不利,“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现在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太后一身红裙摇曳,她一步一步走下来,看着谢均年轻俊朗的面庞,说:“你知道的,我是为了怀瑾才入宫的,如今后位空悬,他在等我。你必须帮我!”
权力有了,现在她想和爱人长相厮守!
颜婷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信息量好大!太后是为了陛下才入宫的,那……这岂不是!
颜婷眼睛睁的更大了。
谢均清楚太后的执念,可她已经是太后了,李氏因为成为太后的李辞风家族上升不止一个台阶,怎么会允许她离开?
太后大声道:“当初你若是再晚一天,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太后也知道不可能,宫变怎么可能随便早一天或是晚一天呢?可她不甘,只是差一点儿,她就可以假死脱身,继续做自己的李氏小姐,等姜怀瑾来提亲了。
谢均和颜婷走出寿康宫,身后大门关上,颜婷回头看了一眼,这样年轻充满朝气的女子,被称为太后,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太后没为难你吧?”
颜婷摇头,她说:“太后只是想见见我。”
谢均笑了,“听她胡说,她把你叫过来,是想我来。”说到这里,他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畅快了,“我闯了太后的寿康宫,陛下就会去看她。”
因为身份原因,陛下并不常去寿康宫,太后想见陛下,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颜婷听懂了。
回到宴上,谢均主动请罪,“臣误闯寿康宫,惊扰太后,请陛下责罚。”
陛下挥手让谢均起身,“你是担心夫人,朕不罚你。”他揉揉眉心,知道辞风是想见他才搞的这些事情。
合野王子已经被一群礼部官员围住,商量起和谈的细节来。
宴会散了,谢均收到一个本子,上边写着宁晋对齐国的要求。
谢均翻看一遍,对来人说:“跟礼部的人交代,合野要求的这些,全都不同意。”
和谈进行了数日,双方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合野没时间僵持,他离开宁晋时间越久,他在宁晋的布置就越有可能被其他王子连根拔起。宁晋人最难熬的冬天要来了,他必须尽快拿下互市,带着粮食和绸缎回去。
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晚谢均和颜婷在望江楼吃饭,临街的窗户开着,从二楼看下去,夜晚的上京城繁华而富丽,百姓生活安宁祥和。
可这样的富丽繁华只是表象,谢均把窗户关上,叫进来丝竹管弦,由颜婷尽兴。
至深夜,该收网了,谢均带着颜婷走出望江楼。
夜风吹过,颜婷打了个寒颤,她把手缩回袖子里,脖子也跟着往下缩。
两人出来都穿的单薄,谢均把人抱起来,“靠我近些,就不那么冷了。”
颜婷双手环着谢均,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谢均走的很稳,把颜婷抱到马车上,马车内视线昏暗,谢均看颜婷眼皮已经合上,就没再打扰她,只是低声嘱咐车夫,将车驾的稳些。
马车穿梭过黑夜,厮杀声时不时传过一星半点到谢均耳边,谢均恍若未闻,眼中只有靠在自己膝头睡觉的女子。
外边行动结束,合野被抓入狱。
这一夜,合野攀咬出很多官员来,但唯有一个,大家都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合野说谢均与他合作,为了权势。
可谢均已然权势滔天,再进一步,就是谋逆。没有人敢把这样罪名扣在谢均头上。
不管信不信,朝中又吵了起来。
听了一早上的唇枪舌战,谢均揉着眉心说:“各位大人说的这些,谢某可以解释。
“昨晚合野起事,安排人在谢府伏击我,我怕伤着夫人,带夫人出门,至深夜才回府。所以,有人看见谢府的马车在起事地点,不是意外。”
言官追问道:“谢相几次三番与合野会面,也是事先约定好的吗?”
谢均颇为认同地点头,“不错,不然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我约了合野,许以重利,诱他出招。上京城的宁晋人昨天都出动了吧?”
他看向身边几位同僚,“话说到这儿,上次我夫人的封赏是卡在你们几个谁那儿了,这么久审批不完一道旨意吗?”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什么旨意?
陛下尴尬地咳了一声,这几天事忙,他给忘了。他说:“言止,这件事朕盯着后续,先说合野王子的事吧。”
谢均愣了一下,原来是卡在源头上了,然后行礼,“是。”
谢均做的事情先前就和陛下请示过,朝中一些官员也了解部分内情,听谢均讲完全过程,只能感叹合野倒霉,撞到谢相手里了。
合野以为他的布置天衣无缝,他可以从大齐手里抢出一大块肉来,甚至连带着除掉谢均这样能干的臣子,减少对宁晋的威胁,可谢均早已布好局,就怕他不动。
现在好了,宁晋要是想保住颜面把王子要回来,就得任由大齐安排。甚至大齐可以借此机会,直接对宁晋宣战。
宁晋整个使团的人都被抓入狱中,外边没走漏一点儿消息。
颜婷把步摇装进盒子里,让人去还给周咏絮。
她自己在街上随意走着,逛到了赌场。
赌场里边喊声震天,颜婷看着赌桌上的东西,奇怪道:“他们玩的这么激烈,竟然没有玩钱?”
一句话就让旁边的女博头笑出了声,“夫人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地方吧,银钱兑换了等值的筹码方可上桌。夫人,来一局吗?”
筹码?颜婷来了兴趣。
颜婷跟着女博头了解规则,让侍书去换筹码。
颜婷晃动骰盅,听着里边骰子哗啦啦作响,她温柔笑着,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选了大,“各位请。”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玩的这么大?为了以小博大,其余人都选了小。
在所有人都选完以后,颜婷正要开盅,一个男子插进来,把所剩无几的筹码放到颜婷手边,“我选大。”
颜婷微笑,她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身材魁梧高大,相貌不凡,眼神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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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利,这样的人出身一定不凡,身上的衣服却不是好料子,浑身上下透露着奇怪。
对面男子看向颜婷,“我今天运气差的很,这一把是输是赢全看夫人了。”
颜婷说:“是看运气。”她揭开骰盅,三个六点,没有更大的了,“好在我运气不错。”
男子笑着看颜婷:“看来我与夫人很有缘分。”他拿起自己赢的筹码,“多谢了。”他遥冲着颜婷一抱拳,眼睛明亮如星,举止落拓不羁。
颜婷摇摇头示意不用谢,拿了自己的筹码,没打算再玩下一局。这里鱼龙混杂,尤其是那个男人让她感觉很奇怪。
筹码换成银子,颜婷让马车回府。
刚下马车,颜婷就再次看到了在赌场上见到的那人。
这里已经是谢府,这人大约和谢家有些关系。
这么想着,就有丫鬟从里边出来,对男子说:“我家夫人说了,天下姓谢的人何其多,若人人都过来攀亲戚,这谢家怕是都放不下了。”
颜婷驻足在那里,看着丫鬟趾高气昂地离开。
男子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颜婷,他走到颜婷身前,眼睛先是一亮,然后颇有礼数地鞠了一躬,“嫂嫂好。”
颜婷问他:“你是谢大人的族弟?”
男子完全不像在赌坊里那样锋芒毕露,说话也轻声细语起来,“是,我叫谢城,嫂嫂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颜婷安排道:“你今日先在偏院住下,我和谢大人商议过后才能决定你留不留。”
谢城视线久久留在颜婷的背影上。
谢均回来后,颜婷第一句话就问:“谢大人,你有个叫谢城的族弟,他想来府中暂住,你看可以吗?”
谢均坐在颜婷对面,语气不满,“叫他谢城,叫我谢大人?”他贴近颜婷的脸,“我们还不熟吗,婷婷?叫我言止。”
颜婷:“……”她转过身不理谢均,谢均却贴着她,挨着她,不让她看别处,哄着说:“叫我言止,你每次叫我谢大人,我们都不亲近了。”
颜婷闭上眼睛,耳朵里全是谢均的声音。
最终,她无奈道:“好好好,言止。”
她睁开眼,谢均正笑着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谢大人这么粘人?
颜婷坐正了,“谢……”接收到谢均警告的视线,颜婷当即纠正自己口头上的错误,“言止,你的意思是让谢城留下吗?”
谢均说:“我和谢家很多亲戚都不熟,夫人看他顺眼就让他留下,不顺眼就让他走,全凭夫人决断。”
颜婷想了想,“那先留着吧。”同宗族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两人说着话,外边人喊:“圣旨到!”
颜婷诧异,她小声问谢均,“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谢均见颜婷紧张,安抚她,“好事。”
直到旨意宣完,颜婷还觉得不可置信,她看向谢均,“你刚刚听到没有?陛下封我为县主了!”
谢均清楚,若是男儿身,解决了宁晋安插在上京城的暗探,且百姓没有伤亡,最差也得是个实权职位,以后的仕途也能平坦通畅的多。可他更清楚,陛下没有用赏银首饰打发颜婷,已经是格外优待了。
他抚着颜婷的脖子,贺道:“这是夫人应得的。”
20. 奇怪
颜婷把圣旨看了好多遍,珍而重之的放好,她原本以为谢均那日只是随口一言,谁知他真的给自己要来了赏赐。
一直以来,颜婷觉得自己处处比不上其他人,所以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谢均请赏的原因在于,他肯定颜婷,也想让别人肯定颜婷。他要用事实告诉她:你已经很好了,不要自卑。
封颜婷为县主的旨意不出一日,在上京传遍了。
知道的说颜婷有勇有谋,临危不乱救了不少百姓。
不知道的就酸颜婷嫁的好,想要什么人家男人都能给捧上来。
颜婷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她让侍书侍剑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她就在门口站着,穿堂风过,衣裙随风飘动,美不胜收。
侍书走到颜婷旁边,轻声道:“夫人,城公子今日出门了,去的是昨日的赌坊。”
昨日颜婷把人留下,心中始终是忧虑,怕谢城心怀不轨,便派人盯着。可是谢城看起来是没钱的样子,怎么又去了赌坊?
“先去赌坊。”颜婷决定跟过去看看。
这次进赌坊,颜婷挤在人群里,寻找着谢城的身影。谢城摇着骰盅,笑的肆意,骰盅放在桌上,谢城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人头攒动。
颜婷抚着胸口,还好自己躲得快。
她悄悄看着谢城,谢城收了这一桌的筹码之后就消失不见。
颜婷寻不见人,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人扣住。
谢城贴近颜婷,声音低沉但没有怒意,“嫂嫂监视我。”
颜婷用力,却甩不开对方的手。
谢城看着颜婷这双漂亮易碎的眼睛,心里像是被挠了几下,他松开颜婷的手腕,依旧逼视她,要她回答。
颜婷本来还觉得理亏,可是因为手腕疼,她语气也有些冲,教训道:“你成日钻在这种地方,是不想好了吗?”
谢城垂眸,这漂亮的小姑娘还真把她当自己长辈了,可他从看见颜婷第一眼,就没把她当嫂嫂啊。
他一副无赖模样,“可是我没钱啊。”
颜婷心知绝不止如此,她面对谢城这样的气势心底害怕,但她不愿露怯,她现在的身份不许她在别人面前胆小懦弱。颜婷扬起下巴,“筹码不是用银子换的?”
谢城笑了下,“这一点儿哪够?”
颜婷问他:“这是一点儿?”
这些筹码分明能换几百两银子,抵得上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了。
谢城招呼了个人,把让人把筹码换回去,他说:“好吧,我回谢府了。”
颜婷跟着他出去,走到门口,颜婷说:“上马车。”
她心里疑惑无数,但不准备问谢城。
马车上很安静,谢城坐没坐相,鞋尖几乎抵住颜婷腿上。
颜婷往后挪了挪,谢城翘起来的二郎腿更高,又挨住了。
车厢内空间本来就不充分,颜婷有些生气,她特别想骂谢城,但骂人的话她直接说不出口,纠结半响,她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谢城像是得了趣,他一错不错盯着颜婷看,把脚收了回来,上半身却向前挨过去,他疑惑,谢均娶的夫人怎么是这么软的性格?
颜婷被他盯的难受,“别看我!”
谢城坐回去,“我是好奇,嫂嫂昨日在赌场上那样光彩照人,现在怎么跟个兔子一样。”
从颜婷的手法动作来看,毫无疑问,他这位嫂嫂善赌。善赌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胆小?
换句话说,他不认为胆小的人敢赌。
颜婷没答他的问题,反而问:“我也好奇,河西谢氏最重礼教,谁教你进的赌坊?”
谢城哈哈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好笑的问题,“坏习惯还用教吗?河西谢氏又是什么好东西?重礼教,嗤。”
河西谢氏礼仪规矩森严,颜婷从没见人对河西谢氏的规矩这样嗤之以鼻过。
但世家大族内部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谢城这样的态度,肯定是谢氏内部有些腌臜事。
颜婷沉默了半瞬,“我不想知道你家里的事,但你来了上京,就不许这么无法无天。”别因为谢城赌钱牵连到谢均身上。
谢城竟然很配合的应了,他说:“好。”
他低头,过了会儿,他说:“你这么为谢大人考虑,做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颜婷不知道眼前这人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脱,她沉默看着窗外。
马车回府,颜婷说:“你来上京,总要做出自己的事业,有什么需要,报到府里。”
谢城一回到府里,好像就变成了很乖很懂礼的人,他颔首,“多谢嫂嫂关心。”
他下了马车,朝颜婷恭敬端正地行礼,看着马车出去。
颜婷昨日没注意到谢城这奇怪的表现,今日细想,却觉得全是不对。
就好像,一回到这府里,谢城就变成了谢氏的端方君子。
颜婷今日要办的正事还没做。
她在街角低价接手了一家铺面,推门进去,里边空荡荡的,什么布置都没有。
从看见赌坊的筹码开始,颜婷心里就生出些想法来。
她想试试。
在外边忙了一整日,等到天擦黑的时候颜婷才回家。
院子门口,谢均正在等她。
院内灯火通明,谢均倚着墙,墙边的鸢尾花开的正盛,脚边是灯,胳膊上搭着一件红色的披风。他瞧见颜婷回来,快步走过去,把披风给颜婷披上,然后轻轻拥了她一下。
颜婷刚才就看见谢均了,他在等她。
到这时,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家。
有人等着她,期待着她。夜中灯火万千,有一盏为她而留。
她卸去一身的疲惫,挽着谢均的手,脸上不自觉就扬起来笑容,“怎么出来等我?”
灯火下,颜婷一举一动都勾着谢均的心神,谢均嗓音带着些沙哑,说:“我想你想得紧,在外边能早一刻看见你。”
晚上两人早早歇下,颜婷被谢均用胳膊笼在怀里。
颜婷贴着谢均坚硬火热的胸膛,心里格外踏实。她动了动,变成趴着谢均胸膛上,眼睛可以看到谢均的姿势,问他:“我今天觉得谢城很奇怪,他对河西谢氏很不屑一顾,你知道原因吗?”
谢均改变了两人的姿势,欺身而上,“在床上和夫君讨论别的男人?”
颜婷用手抵住他,“你先回答我,不然我睡了。”
谢均无奈笑了一下,他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我保证,明天你连谢城几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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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颜婷诧异,“这么快?”
谢均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谢城是两日前入的上京,那时我就让人去查了。”
颜婷说:“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感叹:“好像你无所不能。”
谢均突然动起来,颜婷呻/吟出声,手下意识往前推,却扶到了谢均胸前,她脸一下就红透了,飞快把手缩回来。谢均的身体也跟着起了反应,他眼神中侵略的欲望更甚。
她刚才摸到了什么啊!!!
颜婷闭着眼睛,不敢想象。
次日,颜婷醒了,她感觉自己靠在谢均怀里,本来想睁眼,也没睁。
但她的小动作让谢均知道,她已经醒了。
谢均朝她耳朵吹气般说话:“今天我休沐,夫人想去哪里,带上我行吗?”
颜婷脖子和耳朵热乎乎的,她半睁着眼,想到自己昨天还没做完的事。
不过谢均难得休沐,她不是非得急在这一日。
她说:“我没安排,全听谢大人的。”
谢均带着颜婷去了马场。
颜婷站在离马几米远的地方,跃跃欲试,却又不敢上前。
她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自己骑马。
谢均牵着那匹马,鼓励颜婷:“你踩着马镫上来,不要怕,不会摔的。”
颜婷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挪过去几步,她一只脚踩在马镫上,两只手都扶着马背,正要用力,马嘶鸣了一声,颜婷松开手赶紧跳下去。
谢均忍不住笑起来,对上颜婷幽怨的视线,他又憋了回去。
颜婷咬牙,她用力一激,坐到了马背上。
她看向前面牵马的人,高兴道:“谢大人,我上来了!”她声音激动,迫不及待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
谢均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夸赞道:“夫人好厉害!”
谢均牵着马,让颜婷慢慢适应。
等颜婷不太害怕的时候,他松开手,坐到颜婷身后:“婷婷,你试着让它快一点,看能不能控制住。”
谢均没有抱颜婷,甚至他坐在马背上也没有和颜婷挨的很紧,颜婷想靠在他怀里,却被谢均往前推了推。
颜婷明白谢均的意思,他让她自己学,他在后边,不会摔着她。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轻踢马肚,马儿速度快起来。
颜婷大气不敢出,手紧紧攥着缰绳。
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颜婷动作越来越拘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颠下去了。
腰后环过一只手来,并不用力,她却感觉自己心里没那么怕了。
纵马在马场上跑了三圈,颜婷才让马停下,谢均利落地下马。
颜婷也准备下来,她看着离她那么远的地,却生出了害怕。
看别人骑马那么轻松,她单是上马下马都快要命了。
她正纠结着,身子一轻,被谢均抱了下来。
谢均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下次再学下马吧,夫人学的比我快多了。”
颜婷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她问:“真的吗?”她很羡慕别人会骑马,所以今天谢均带她来这里,她很高兴,但是从刚才,她一直都害怕自己做的不好。
谢均肯定道:“真的。”
21. 中秋
在谢均的鼓励下,颜婷信心大涨。
她骑着马又转了两圈,最后一次,她坚持要自己下马。
谢均在旁边蓄力,准备随时接住掉下来的颜婷,但还是笑着对颜婷说:“你放心跳,我相信你可以!”
颜婷扶着马背,低头看着地,还是觉得害怕。
她咬牙,告诉自己最多就是摔一下,然后用力跳了下去。
双脚落到实地,颜婷睁开眼,没有摔。
这一下让颜婷克服了恐惧,她要自己再试一圈。
这次,颜婷自己上马,自己控制马匹。谢均担心颜婷摔下去,骑着马跟在她身侧,和颜婷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并驾齐驱。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颜婷翻身下马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她总归不再害怕了。
她早就想学骑马。
之前在侯府时,颜清有专门的马术师傅,颜婉也能一起学,后来颜婉嫌累,没学多少,但足够驾驭一匹温顺的马。
唯有颜婷,她想学,但是不行。
颜清讨厌她,仅仅是这一个理由,颜清说不想看见她。为了让颜清好好学习骑术,侯夫人干脆不让颜婷出现在颜清面前。
颜婷牵着马,她温柔笑着,问谢均:“怎么想起来带我学骑术?”她心里想着,她现在已经不是学习骑术的年龄了。
可谢均带她来这里,学骑术,她很高兴。
谢均回想起那晚他将颜婷拉上马背的场景,颜婷的姿势和动作明显是没接触过马的人才会有的,但她却很羡慕会骑马的他。
所以不是颜婷不想学,而是永德侯府没给颜婷学习骑术的机会。
他说:“无论什么时候,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晚。所以,就带你来了。”颜婷的表情太直白,谢均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颜婷点点头,“嗯。”
谢均执起颜婷的手,她手心和手指几乎被磨破,肿起来的皮肉带着红色的小血点。但她半句疼和累都没喊过。
知道谢均在看什么,颜婷不自在地要把手抽回来。谢均却强势握着,把她的手托起来,轻轻吹着气。
“回去以后涂些药,这几日不能骑马了,再骑手肯定要磨破。”谢均用手帕系在颜婷手上。
颜婷触过谢均的手心,粗糙的茧子那么明显。这样的茧出在读书人手上很奇怪,这样厚的茧,是手破了皮,流过血,再愈合,不断磨练,才能长出来的。
她知道谢均习武,也能想象到谢均遇到的艰辛。
她问:“如果磨破了,谢大人会生气吗?”她想,她应该趁这几日好好学,谢均出身那么尊贵都不怕吃苦,她更不该退缩。
谢均边走边说:“我会心疼。”
这样的苦他受过,所以不想颜婷再受。
但他不愿意打击颜婷的积极性,他又道:“所以你要是学的话,可以戴副手套。”
颜婷笑道:“我知道了。”
在马场上跑了一天,中午饭也只对付了一口,从马背上下来没走几步,颜婷就觉得又累又饿。
她本来是忍着没说,可她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响。
而且颜婷实在是走不动了,她步子也迈不开。
谢均蹲下来,对颜婷说:“上来,我背你。”
颜婷迟疑,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谢均站起来,直接将人抱到怀里,颜婷惊讶出声,谢均却笑起来,“还有力气吗?自己走?”
颜婷小声说:“有的。”以前就算再累再疼,她都自己走过,怎么会没有力气?
谢均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强调道:“我知道婷婷累了,不用撑着,我在呢。”
颜婷嗓音含混“嗯”了声,她把脸转向谢均胸膛那边,眼睛亮亮的,因为笑容眼尾浮起来个好看的弧度。她鼻尖碰到谢均衣服上的花纹,视线便一点一点瞄着那繁复的花纹,看下去。
原来很累的时候,可以被人抱着呀。
之后几日颜婷和谢均都各自在忙。
谢均和朝中官员在处理合野的相关事宜,合野在大齐疆域上犯案,本该秉公办理,但因为宁晋王子这一层身份,迟迟拖着没法处理。
宁晋那边好像不准备管合野的死活,没有再派人来。
这么一来,现在为难的反而是大齐。他们若杀了合野以扬国威,势必会对大齐以后的外交造成不利影响,要是不管,也显得大齐太过软弱。
为了处理这件事,朝中官员都在想办法,在找那个合适的度。
在这些日子里,上京城新兴起一种玩法,手里有闲钱的人可以买进一种叫代金的东西,代金分为不同的种类和日期限制。
最普遍的一种是判断盈亏的,和赌博类似,比较两家同类铺子相同期限内的盈利,买的代金若是盈利更多的那家铺子,就可以多得一半的利润。
除了这种,还有买预判天气的,灾害的,科举考试成绩的……
代金在小部分人群内流行起来,银子悄悄流向街中一角。
中秋将至,新的代金开盘,是关于宁晋王子会不会被无罪释放的猜测,宁晋王子会被释放的那一支代金因为被更多人买,价格更高。
颜婷问谢均:“你们会放了宁晋王子吗?”陛下大赦天下,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在为释放宁晋王子做铺垫。
而且前段时间合野已经不在狱中,转移到了离皇宫不远的一所院落,虽然还被软禁着,但吃穿用度却是按着王子的身份来的。
谢均说:“不放。”
颜婷疑惑,前边铺垫那么多,不放吗?
谢均笑着问:“夫人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宽待合野?”
颜婷点点头,“不止是我,大家都这么觉得。”
谢均叹道:“我们大齐都这样宽待一位心怀不轨的敌国王子了,按理说,是仁至义尽了吧。”
仁至义尽四个字让颜婷明白了谢均的意思。大齐朝廷做这些事情都是给天下人看的,包括其他外邦的天下人,得到一个“仁”字的评价足矣。
颜婷眯眼想着,合野会被释放的代金已经售空,看来这次她是要赚了。
深蓝夜空如洗,圆月高悬,丝竹管弦之音在空气中飘转。
合野被邀请参加了这次宫宴,颜婷看着合野消瘦了些。
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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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敬酒,场面很是热闹。
合野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说的话却如平地惊雷:“冬日宁晋食粮短缺,陛下何不一鼓作气踏平宁晋?”
所有人都以为合野疯了!
其间夹杂着些疑问又生气的声音,“谁不知道宁晋人抗寒,冬日作战,你是想趁机搅乱我们大齐吧!”
合野却笑着,“我愿意为陛下效劳,给齐国军队带路。”
疯了!真的是疯了!
就算合野敢说,也没人敢信。谁敢把一国军队交给敌国王子?
谢均没有看合野,他只是极轻的笑了声,不止合野注意到了他在笑,其他官员不约而同也都安静下来。
合野直白发问:“谢大人信不过本王子认路?”
谢均笑意不达眼底,“倒不是,合野王子在宁晋颇受重用,自然对宁晋布防了如指掌。”
但谢均眼里全然是防备的模样,合野手搭在桌子上,眼神凝在谢均身上,“哦?那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谢均说:“大军开动,首先就要消耗钱粮,合野王子这样撺掇,是准备出钱吗?”
合野哈哈笑起来,他说:“谢相过分了,既要宁晋,又不准备承担风险。”
这一幕风波缓去,宫宴又恢复了热闹。
周咏絮遥遥对着颜婷举杯,高声道:“谢夫人,你替我找到步摇,我还未谢过你。”步摇送回到她手上那日,周咏絮就要来谢,但周咏絮父亲知道这步摇牵扯众多,所以按住了她。
直至今日,合野出现在宫宴,周咏絮才敢毫不遮掩地表达谢意。
周咏絮天生性子直,那日和颜婷吵过,但她心里也觉得抱歉,毕竟颜婷又没做错什么,她是因为太倾慕谢均迁怒于颜婷了。她想等着上京这些事情结束,找个好时机朝颜婷道歉。
颜婷举杯,“不用谢,举手之劳。”
今日周咏絮还佩着那支步摇。
合野视线久久落在周咏絮发间,然后又转向颜婷。
这就是导致他一败涂地的那支步摇,而颜婷,就是致使他失败的人。
宫宴临近结束,合野突然提出一个要求,他走到殿中央单膝跪地:“陛下,合野请求入赘于齐国公主。”
没听说过哪家王子会入赘公主的,这于齐国而言是太长面子的事。
可陛下没有说同意,“合野王子,我朝没有待嫁之龄的公主。”
合野想要自由,他知道一旦从宫宴离开,他就会继续被关在那座小院里。
他可以留在上京,但不能留在上京什么都不做。不管是娶妻还是入赘,于合野而言都只是缓兵之计。
合野继续请求,“没有公主,郡主、县主也可以。”
陛下没接茬,合野也不继续,条件不能一次性抛出,否则看着太急切,反而会被拿捏。
合野自斟自饮,像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他抬眸时,视线总会落在颜婷身上。这样一个柔弱如菟丝花的漂亮女子,也能坏了他的大计。
颜婷感觉到带着探究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却见合野正对她笑着。
她也回之一笑,毫不露怯。
22. 愤怒
从宫中离开,谢均被陛下留下谈事,颜婷便坐在马车里等他。
有人拍了拍马车,颜婷以为是谢均,便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却不想是合野。
合野抱着胳膊站在马车旁边,眼神充满侵略,他笑着问颜婷:“能载我一程吗?”
颜婷不愿意与合野打交道,直接放下帘子,没理他。
合野却不依不饶,自己从外边把帘子托起来,上半身几乎探进马车去,“颜婷,你怕我?”
颜婷确实害怕,昏暗空间内,颜婷睫毛轻颤,但她却冷声道:“只是不想和大齐的罪人有所牵连。”
合野放下帘子,颜婷刚放松,马车就摇晃起来。
宫宴不能带下人,马车外除了车夫,没有其他人。车夫被合野一把推到地上,接着,合野钻进了车厢。
合野看颜婷,像是在看一朵娇嫩的花。
他俯身探向颜婷的脖子,狠狠掐住,“你说,我杀了你,我需要偿命吗?”
颜婷因为缺氧,无力说话,眼神涣散,但她脑海中想着,大概是不需要的。她这样的人,哪敢和宁晋王子比尊贵。
合野松开手,盯着颜婷氤氲出水汽的眸子,鬼使神差的,竟然问了句,“疼吗?”
颜婷手里握了簪子,她低着头,喘着气,却分外冷静,黑色的瞳孔在暗色中更加发亮。
一向胆小的她在这时竟分外有条理,颜婷说:“我坏了王子的事,王子恨不得我去死,可偏偏我运气好,有谢大人护着。”她抬头看合野笑了下,眼神镇定,语气冷静,“你刚刚问我,你杀了我是否需要偿命。”
即便她不相信谢均会为了她置两国邦交于不顾,可她还是自信十足,一字一句道:“我说,王子殿下不敢杀我,否则,你走不出上京城。”
颜婷两只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她害怕,但不能让合野看出她的紧张。
合野坐下来,他的确不会杀了颜婷。除了谢均的原因之外,他看着这张脸,也下不了手。
他长叹一声:“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嫁人了!”
颜婷觉得合野这话奇怪,从小到大,除了谢大人,还没有别人夸过她聪明。
她现在这处境,合野却夸她聪明,颜婷问:“王子在嘲讽我?”她手中簪子攥的更紧,问合野话的时候,并不直视合野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脖颈,寻找可以一击必中的脆弱处。
合野注意到颜婷袖口处闪着的细光,但他不以为意,他不信颜婷能伤到他。
合野甚至还往颜婷那边坐近了些,他说:“我是真心实意想……”他一错不错盯着颜婷的脸,他确信自己很想,很、想、要、她。
但这句话被突然刺出来的冷光晃了眼,尖利的簪子划破合野的脖颈,若不是他及时侧身躲开,多半会丧命于此簪。
颜婷被抓住手腕。合野没管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任由血迹沾染衣衫,只是冷声说:“倒是小瞧了你。”声音虽冷,在颜婷注意不到的角度,合野眸中升起了更深厚的兴趣。
颜婷以为她不过一死,因此也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怒气来,“我也小瞧了你的无耻,作为一国王子,就只能在我这里找成就感了吗?”
长剑挑破马车,木片碎开落在地上,合野抓着颜婷手的姿势暴露于夜光之下。
谢均持剑砍向合野,合野将颜婷挡在身前,逼的谢均不得不收起攻势。
合野劝说着,语气却很是挑衅:“谢大人,别这么生气,小心伤着夫人。”他手指抚摸过颜婷侧脸,有恃无恐。
谢均注意到合野脖子上有伤,他更加担心地看向颜婷,找准机会朝合野的手指刺过去,合野只能收手躲开,颜婷也被松开。
谢均抱住颜婷,上上下下看着,着急问道:“你伤到哪里了吗?”颜婷的头发松开,有一缕垂下来挡在眼前。
颜婷看见谢均,眼睛就开始发酸,她摇头,“没有,谢大人。”她牵动嘴角笑了下,像是求夸奖般,仰起头,“我还刺伤了合野呢。”
她抬头看着谢均,可眼角还是滑落一滴泪,滴入鬓角。
颜婷赶忙低下头,她随意用手抹了两把。
谢均从颜婷手里取出那支簪子,用衣袖擦干净上边的血迹,帮她把松散下来的头发盘好。
他捧着颜婷的脸,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很厉害。”
谢均把颜婷挡在身后,提剑出招,他攻势极其猛烈,合野看出谢均是真的想杀了他。
合野边躲避边威胁道:“你杀了我,你这丞相也就当到头了!”
谢均根本不理合野,重重一剑刺在合野腹部,拔剑出来,他再扎进合野的胳膊上,再拔剑……
还未刺下去,皇宫有人出来,出来的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安福。
“哎呦,谢相快收手吧!”安福着急道:“再扎两个窟窿,人就要死了!”
安福挡在谢均剑下,让人拉开谢均,谢均手中的剑仿若不经意掉下去,在合野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谢均看向安福,怨气冲天,“我夫人差点死在合野手里,你们不出来,怎么本相要合野的命,你们倒是来的这么快!”
安福有口难言,他不敢触怒正在气头上的谢均,只是说:“谢相息怒,息怒。”
合野虽然疼痛难忍,却挑衅的笑着,用口型对谢均说:“看吧,你杀不了我。”
谢均一脚踹在合野胸口,合野朝后摔倒,连带着几个扶合野的小太监也踉跄了几步。
安福赶紧拉拽住谢均,“谢大人,谢大人呀!让陛下处理合野,您就放心吧。”
谢均用脚踢起脚边跌落的剑,决意要杀了合野,对安福说:“我要他的命!让陛下处理我!”
安福拽不住谢均,眼看剑已经没入合野胸口,一寸一寸深入,安福只得喊颜婷:“谢夫人!谢夫人,您快劝劝谢大人!”
颜婷被安福催促着,走到谢均身边,她拉住谢均的手,“这样就够了,言止,他没伤到我。”
柔软的手指贴在谢均掌心,谢均回过神来,他俯首,贴着颜婷的额头,声音沙哑,“可是我看不得任何人欺负你。”
谢均自责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颜婷轻声说:“已经很好了,你过来的很及时。”她握住谢均的手,“我们回家吧。”
谢均看了一眼合野,眼神中杀意难掩,还是点头。
马车已经坏了,颜婷说:“正好我们骑马回去,也让言止看一下我的骑术。”
颜婷手心里都是冷汗,谢均知道她刚才被吓到了,现在只是强作镇定,哪里还骑得了马,他看向安福。
安福立刻心领神会,笑道:“谢夫人,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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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宫中有闲置的马车,两位稍等。”原本以为谢相对颜婷只是新婚燕尔的新鲜,可看刚刚的模样,分明是重于生命。
合野被带入宫内治伤,马车很快就被送出来。
回府后,谢均帮颜婷脱下外衫,替她卸下满头的钗环。
他说:“明日我教你些防身术。”
颜婷此时正在床上跪坐着,她扶着膝盖往前,说道:“好。”她拉着谢均坐下,对他说:“你再帮我找件趁手的兵器。”今日谢均的生气着急她都看在眼里,谢均比她以为的还要在乎她。
再有今日这样的情况,她不想这般手足无措。
面对合野,她只能以死相搏。若不是合野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她甚至连那道细小的伤口都留不下。
谢均点头,“有一件好用的东西。”
颜婷来了兴趣,她问:“是什么呀?”
谢均抱着颜婷躺下,“先睡觉,明天见着你就知道了。”
颜婷期待着,醒的格外早,谢均去外边拿了一个比手镯宽了不少的黑色手环戴在颜婷手腕上。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腕,端平她的胳膊,扣动手环上的机关,一枚银针从机关中射出,扎进木门。
这样细的银针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颜婷在心里暗暗惊叹。
她快步走到门边,要拔出这银针,她用力试了几次,银针牢牢咬着木门,纹丝不动。
颜婷看向谢均,欣喜道:“有这个手镯,我以后谁都不怕了。”
谢均带她走到院子里,他带着颜婷另一只手扭动手环上的机关,然后告诉她,“按下去,试一下。”
颜婷对着树枝,用力按下去,伴随着咔哒一声,被银针划过去的数根树枝应声而断。
颜婷激动地看谢均,谢均却说:“银针的杀伤力不大,胜在小巧和出其不意,若是遇到身着盔甲的人,便完全穿透不了。”他往前放了个靶子,“所以,夫人接下来需要训练的,是准头。”
他扶着颜婷的手腕,一枚银针射出,从靶心穿过。
颜婷抬起左手,对准靶子上的红点,按动机关,银针微小,没有落在靶子上,连踪迹都找不到。
她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谢均安抚她:“是距离太远,这手镯本来就是个近距离袭击的兵器。”
话虽然这么说,但颜婷还是想再准一点。如果来日遇到危险,她也可以有抵抗的力量。
谢均教了颜婷几招基础的防身术,颜婷每日都抽出时间来练。
之前颜婷最不喜欢早起,现在却几乎和谢均一个时间起床,只是为了能更熟练的使用她的手环。
每只手环里装着的银针有五十枚,换了十几次手环之后,颜婷终于能控制大概的准头了。
这次,颜婷如往日一样褪下手镯,准备换上新的,却见放着手镯的盒子空了。
谢均拿着一只华丽的镯子过来,“我让人改进了一下,以后戴它,里边的针用完了可以换。”这镯子通体由黄金制成,其间镶嵌着红色宝石,漂亮极了。
颜婷接过镯子,好沉。
她仰头笑着说:“这得够半斤重了吧。”
谢均也笑了,其实不止,黄金质地软,就得用的更多,想要轻便些还得再研究,他说:“我再让人改进,夫人有喜欢的样式,也可以画下来,让他们做出来。”
23. 冬衣
从中秋那日起,合野就在皇宫治伤。
谢均差点杀了合野,陛下也没有过多苛责,只是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言官颇有微词,毕竟谁都知道谢均有钱,本来就不靠俸禄生活,这样的惩罚对谢均半点影响都没有。
但颜婷还是觉得谢均受了好大的委屈。
毕竟之前,连形式上的惩罚都不会出现在谢均身上。
上京天气渐冷,看着快要入冬的模样。
大齐南方秋雨连绵,连着几日朝中为了赈灾一事发愁,官员争论不休。
合野因为提出了合适的赈灾之策,得到了些自由,可以在上京城内自由行走。
今日上京下起雨来,颜婷这时和几位夫人小姐在茶楼看戏。
外边雨声渐大,不少夫人都朝外边看,这样大的雨,就算有马车也会湿了衣服。可眼看天就要黑了,总不能回去太晚。
夫人们相继离开,颜婷想把这出戏看完,就没动。
戏落幕,外边雨声也停了。
颜婷走到茶楼门口,见自己马车在不远处,想都没想就迈出一步。
没等她的脚落地,整个人就被谢均抱起来。谢均抱着她走向马车,同时道:“鞋袜湿了,会冷着脚。”
颜婷朝地上看过去,地面的雨水不浅,足够湿透她的鞋。
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小声说:“湿了也没什么的。”
谢均把人放在马车上,对她说:“可是这样不是更舒服吗?”外边天气阴冷,马车里备了暖手炉。
颜婷抱着暖手炉,她心里暗暗赞同谢均的话。
虽然鞋袜湿了不至于生病,可现在这样干松松的的确更好。
她虽然没说话,眉目间的神色却让谢均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颜婷抬起头来,问谢均:“你刚才一直在外边等我吗?赈灾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谢均剥着马车里备的榛子,回答她:“户部拨了银钱,工部派出能工巧匠去修缮塌了的建筑,陛下指了几位官员协助,没我的事儿了。”
颜婷听说了合野的事,她疑惑问:“陛下现在的意思,是放过合野了?”对合野此人,她始终是害怕的。
之前合野被软禁,她还觉得合野威胁不到她,可现在合野立了功,能在上京城自由行走,她就开始担心了。
谢均把剥好的榛子放到颜婷手心,他说:“陛下很看重合野。”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均眉间皱起。若不是因为陛下的阻拦,合野早该暴毙于皇宫。合野对颜婷造成过伤害,他不会轻易罢休。
他双臂搭在膝上,身材依旧高大,遮出一片阴影,让颜婷觉得分外可靠。
不知哪里来的信心,颜婷竟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若我杀了合野呢?”
这样的话放在以前,别说说出来了,就是想她也不会想。可她看着谢均,摸着自己的手环,却生出了这样的勇气。
谢均先是笑了,他的婷婷能不怕合野,这很好。可他想到合野自小习武,身手不凡,还是不愿让颜婷去犯险。
劝阻的话还没出口,颜婷就道:“我说着玩的,谢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以后我肯定是要躲着合野的。”这语气怂怂的,让谢均听了心疼起来。
但谢均又不能说她说的不对,他只能叹气。
颜婷笑着说:“不过合野应该也不会再招惹我了。”谢均有机会,是真的会毫不留情杀了合野,所以她想,合野应该会避着,至少不该再那样肆无忌惮。
谢均没接话,他低头在想着什么。
从马车下来,谢均一路抱着颜婷进了屋内。
虽然还未入冬,因为天气渐冷,颜婷让府上供了炭火,一进屋,便被一股暖意包裹着。
她活动着手腕,腕上的手环和上次的不一样了,薄了些,也轻了不少,改进之后连射程也更远了些。
钱管事带人捧着今年的新料子过来让颜婷选,准备裁制冬衣。
颜婷摸着布料,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她看向谢均。
谢均说:“雪景与红衣最衬,做套红色的。”颜婷刚要点头,却见谢均还指了指白色的布料,“这个赏梅时穿,一并按夫人的尺寸裁制出来。”
钱管事在心里记着,谢均指着鹅黄、浅绿、湖蓝、浅紫这几个颜色继续道:“冬日里总要有些生气,这些颜色和图案也不错。
“靛蓝色太暗了,这个不要,其余的按着最新的款式都各做一套吧。”
颜婷:“……”她整张脸上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意思,还可以这样吗?这也太多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那个,府里的小姐们都还没做冬衣吧?”她哪里要得了这么多!
钱管事恭敬答道:“先由夫人和相爷挑过,才会去问其他人。”
谢均说:“这个不忙,她们父母会给她们操心,你不用考虑她们。”
颜婷想了想,吩咐道:“谢大人刚才点出来的几个颜色给我留着,其余的不要。”她又想起什么般补充道:“记得给谢城按着府里的规制准备几套冬衣。”她险些忘记了那位寄居在谢府的公子。
谢均对钱管事说:“给谢城做冬衣的料子都挑好的,府里不会亏待客人。”说完后他看向颜婷,颜婷点头,“按谢大人说的办。”
钱管事又让谢均选,谢均动都没动,说:“夫人选的那些,我都要一套。”
第一批冬衣送过来之后,颜婷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这是头一年她入冬之初她就能有温暖的衣服穿。
浅紫色和白色拼接,衣服做了收腰的设计,让颜婷的身姿越发曼妙。
她摸着另一套一起送过来的男式冬衣,想着谢均穿上它的模样。
不过谢均穿衣向来以方便舒适为准,这衣服勾勒了这么多花纹,样式繁复,谢均应该也不会穿吧,衣服被颜婷收到柜子里。
谢均回来时看见颜婷穿在身上的新衣,眼前一亮,笑着夸赞道:“好看!”他牵着颜婷的手转了一圈,“我那件做好了吗?”
颜婷没想到谢均见过这衣服的样式还会问,她说:“好了,我去拿。”
谢均换上衣服后拉着颜婷出去,在街上逛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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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望江楼吃饭时,小二看着两人的衣服和容貌不由说:“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谢均笑着让人给小二打赏了银子。
出了望江楼,颜婷看见熟悉的身影钻到街角。
那里正是颜婷售出代金的铺面,谢城去那里做什么?而且前些日子钱管事汇报过,说已经给谢城送了冬衣,谢城只穿着一件薄衫是怎么回事?
颜婷往那边迈出一步,好像准备追着谢城进去看看,最后却停住。
谢均看出了颜婷的反常,却没有问她。
颜婷对谢均说:“谢城这样无所事事待在府里总是不好,朝中有合适他的职位吗?”
最开始的时候颜婷以为谢均会做安排,可这么久过去,谢城每日要么待在府里不出门,要么好几天不见人影,她没法管。
人只要忙起来就不会每天去赌钱了。
谢均说:“我问过他,他不愿意。”
颜婷没再说别的,只是让人给谢城再送了套冬衣,并且吩咐这衣服不能卖。
谢城听到不能卖这个要求,低头想了会儿,抬起头时,面上是带着笑意的,然后抬步往颜婷的院子走去。
他被拦在院子外边,颜婷出来见他,问他:“什么事?”
谢城先是恭敬行礼,然后道:“我来还嫂嫂衣服,这衣服不能卖,于我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他怀里抱着那套新衣,谢城竟是单衣站在室外。
颜婷眉间一皱,没理他的话,转身,撂下一句话,“跟上。”
谢城跟颜婷进了旁边的暖阁,冻的有些僵的身体被一股暖流环绕着,他活动了下手指,说:“多谢嫂嫂。”
颜婷坐下来,也不看他,只是说:“谢家的公子想冻死,我也没法子。你有你的苦衷,不想要这衣服,随便给了院里其他人。”
那套做工精致的冬衣在谢城怀里抱着,原本他是想还了就走的,可颜婷几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他想解释,颜婷对他很好,他该让颜婷明白自己不是随便糟蹋别人心意的人。
可是他没法说,他家里那些事怎么说?
他语气低落几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难过什么,他来这里,明明没有想着要让谁关心的,怎么现在还是会难过?
谢城纠结几番,还是开了口,轻声说:“我没有不想要嫂嫂给我的衣服,我只是,”他声音越发的低,很艰难,很难堪地开口:“我只是,真的很缺钱。”
颜婷把一本账本放在桌上,“你每日赚的银子比别家一年的花销都多,你……”她抬头看着谢城,还是没问:“算了,你有难处,和我,和谢大人都可以说。”
谢城垂眸,他的难处是他生来就带着的枷锁,如果他想放松下来,自然可以,可是从他知道那日,他就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他对上颜婷的眸子,眉眼微微弯起来,笑着说:“好。”
颜婷叹气,知道他不会说了,也不可能真的让人冻死,“这衣服你穿着,这是我的命令。”
谢城眼睛一亮,没再推拒,笑容放大。
24. 纸笔 霜儿用炭块写字
之后侍书来报,谢城每次出门都穿着棉衣,颜婷才算放心。
不管谢城的难处是什么,总归不能在她手里冻死。之前谢均给她有关谢城的资料,说谢城是在今年突然就像变了个人,读书习武全抛到一边,成日在赌坊待着。
一个人变化如此巨大,必然是突逢剧变,可河西谢氏过去一年并未发生大事,甚至在谢均给她的资料里,谢城也没经历过任何不寻常的事情。
谢城具体经历了什么颜婷不知道,她只能让人注意着谢城的动向,保证谢城不做出偏激的事来。
至于更多的,不该她做。
颜婷去永德侯府找颜霜,见颜霜仍是单衣,就知道自己来晚了,侯夫人惯会在这些日常用度上下手。
前几次她约颜霜出来,颜霜的穿着看着没有问题,可见侯夫人背地里又给颜霜委屈受了。
她有些自责,自己本该早些来看看的,颜婷把一小摞银票放在桌上,对颜霜说:“置办些过冬需要的东西。”
颜霜手指冻的有些发白,但她没碰桌上的银票,她不能拿了这些钱让谢府的人看低二姐。
颜霜慢慢摇头,“夫人已经找人给我量过尺寸了,二姐不用担心。”
这么多银票,二姐给她这些,不知承担了多少压力。谢府高门大族,那些人哪里是好相与的?她不能给二姐助力,却也不能拖后腿。
颜婷强硬地把银票塞到颜霜手里,“放心拿着,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赚的。”她知道颜霜在顾虑什么。
颜霜有些不相信,她重复一遍:“都是你赚的?那也不行,都给我了你花什么?”这些银票面值不小,放在侯府,足够一年的开支。
二姐又没学过经商,怎么赚的钱?随便就能拿出这么些银子?
颜婷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你只管拿了这笔钱,也能宽裕些。”她原本就不是只为了颜霜冬日的用度才来的,这些银票给颜霜,颜霜手里有些活钱,总会好些。
而且她早知道,颜霜并不愿意在侯府生活。颜婷接颜霜去谢家,颜霜又不肯,有这些银票,颜霜便可以做些打算了。
颜霜垂眸,她沉思片刻,对颜婷说:“既然这是二姐自己赚的,我也就不说客气话了。”她点了点银票,说道:“两千两,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不还的了,但是账先记着。”
她翻箱倒柜地找纸笔,想立个字据。
颜婷知道颜霜的脾气,可颜霜住的是她原本的房间,纸笔这样的东西,侯夫人怎么会允许出现呢?
“不用找了,我们记着就行。”颜婷对弯着腰找纸笔的颜霜说。
颜霜的手在抽屉里摸了许久,拿出一块炭块来。
颜霜举着手里的炭块,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她说:“虽然黑了些,但也能用。”
握着炭块的手已经被蹭脏了,颜霜又翻出半页不规则的纸片来,握着炭块在纸上立了字据。
颜婷看霜儿这一通忙活,心里难受的紧。她问:“一直,”颜婷声音有些哽咽,“一直你都是这样写字的吗?”
颜婷在侯府时,虽然生活的不好,但读书认字却也是有书本纸笔,有先生教的。后来夫人不允许她读书,她也已经认了不少字,阅了不少经典。
她知道颜霜会写字,便以为颜霜和她是一样的,可是,这纸明明是府里用完了要丢的纸,笔更是简陋,只是能描上颜色罢了。
颜婷自责自己没有早些发现霜儿的真正处境,哪怕她送些纸笔来也好呀。
颜霜却不以为然,“不错,这样写字都不用花钱呢。”
颜婷看着颜霜,对她说:“来谢府住吧,我去求谢大人,让他和永德侯说。”她看颜霜不是很赞同的模样,咬了咬牙,“我自己去说,谢相夫人的身份也该让他们忌惮几分。”
颜霜摇头,她晃晃手里的银票,“有这些钱,我能过的很好。”见二姐还是担心,她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去找二姐,让你给我主持公道。”
颜婷心里憋的难受,从颜霜这里离开她去找侯夫人。
不巧侯夫人在屋里见客人,她便忍着气,慢慢喝茶。
屋里的客人是宁国公夫人,宁国公夫人对颜婷十分热切,握着颜婷的手坐在一起,“看来我的确是与谢夫人有缘,头一次来永德侯府,就遇上了谢夫人。”
颜婷微笑点头,侯夫人却觉得眼前这一幕刺眼,宁国公夫人本是她的客人。
侯夫人笑着插进去,问颜婷:“你素来不爱来母亲这里,今日是有事?”
她话里话外意思都是颜婷不孝,颜婷没打算给侯夫人留面子,答道:“是啊,我看霜儿用炭块写字,想来问您是否知情。”
宁国公夫人惊讶出声,看了永德侯夫人一眼,没说什么。
可只是这一眼,也足够让永德侯夫人难堪了。高官贵族家里并不以苛待庶出子女为荣,更多人家即便养废了庶子,也会好好教养庶女。
庶子若有才能,会和嫡子争家产,庶女出落的好名声在外却是切实能给家里带来利益的,毕竟总是要嫁人的。
最让侯夫人难堪的是,刚才她正在和宁国公夫人谈论两个女儿的婚事。
宁国公府比永德侯府强些,虽不是实权派,却也是上京城数得上号的贵族,此次秋闱颜清并未上榜,家中全凭永德侯一人支撑,宁国公府也是目前的永德侯府能找到最好的亲事了。
侯府人的打算是,颜婷嫁给宁国公府大公子,颜霜嫁给宁国公府三公子。可颜婷说出颜霜在府里的处境,宁国公夫人就未必愿意要颜霜这个儿媳了。
况且宁国公夫人愿意与颜家结亲,也有颜婷的关系,想着自己儿子娶了颜家女儿,与谢相便是亲戚,看颜婷这样子,却像是对颜家并不满意,否则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让永德侯夫人下不来台。
永德侯夫人自然是不知道颜霜在用炭块写字的,如若她知道,那屋里必然连炭块也不会有了。
“是吗?”永德侯夫人脸上的惊讶是真心实意的,懊恼被掩在眼底,笑着和宁国公夫人解释,“霜儿这孩子打小就爱书画,笔墨用完了也不遣人说一声。”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宁国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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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却笑了笑顺着侯夫人的话说:“是啊,这孩子也太省心了些。”她没必要因为别人家的事那么较真,最后弄的都不愉快。
眼看两人铺了台阶,都要下了,颜婷却插入一句,“不错,霜儿的确省心,连读书认字的银子都给家里省下了。”
别人想轻飘飘揭过,是因为受了委屈的不是她们。
颜婷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退让没有用,只会让对方一次次踏着自己的底线得寸进尺。
受委屈的是她的妹妹,若颜婷不管,谁还会管?
颜婷看着夫人,“只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侯府不会供不起吧?”她语气微微带了些疑惑,像是真的有这种怀疑。
她问完以后笑了,转头看着宁国公夫人,抱歉道:“让国公夫人见笑了。”
颜婷现在面对侯夫人,虽然心底里还是有长幼尊卑的界限,可她不像以前那么恐惧了,她清楚,永德侯夫人再也不能打她罚她让她不好过了。
所以颜婷很是自得,反而是永德侯夫人,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上次你下狠手打清儿,导致清儿在考场上失利,现在又来管霜儿的事,你是还嫌把家里害的不够惨吗?”
莫名其妙提起颜清,看来颜清落榜一事侯夫人是把责任怪在颜婷身上了。
颜婷没和侯夫人争执,只是说:“若侯府力有不逮,我派人给霜儿送些纸笔便可。”她并不接侯夫人的话,更让人觉得侯夫人是在无理取闹。
屋里安静的让侯夫人尴尬,她看颜婷,颜婷便也笑着回视。只是颜婷笑意不达眼底,没有温度,只让侯夫人觉得,她这个二女儿现在变厉害了。
侯夫人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母亲也是因为你弟弟的事情在发愁,迁怒到你身上,你不会怪母亲吧?”
孝道大过天,侯夫人这么问出来,颜婷就不能怪她。
颜婷问:“霜儿那边,纸笔的事情怎么解决?”
她没正面回答侯夫人的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以前的她,自然不会纠结,她也会事事以颜家所有人为先。可现在,她心里在纠结,因为养育之恩,所以父母永远可以对她任意打骂惩罚吗?
可她并不开心啊。
碍于宁国公夫人在场,侯夫人答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让人给霜儿送过去。”不过是些纸笔,有什么要紧。
颜婷点头,她起身,对宁国公夫人说:“失陪了。”
这就是在告诉宁国公夫人,她和永德侯夫人很不对付。
宁国公夫人也很聪明,几乎是和颜婷同时起身告辞,拉着颜婷的手一同走出去。
路上,宁国公夫人问颜婷,“谢夫人,你觉得宋星扬怎么样?”宋星扬是宁国公府大公子,将来要承爵的。
颜婷恭维道:“少年英才,玉树临风。”到现在为止还只能领个闲职,也只比颜清强了一点儿。
宁国公夫人继续问:“谢夫人的三妹和星扬也算般配,谢夫人觉得呢?”
啊?颜婷震惊,她答道:“这个还是要看霜儿的意思。”
25. 肃王妃
宁国公夫人看上了颜霜。
准确来说,不是看上了颜霜,是看明白了形势,她看出了颜婷对颜霜好,而谢相把颜婷捧到了心尖尖上,她可以借颜霜拉近与谢相的关系。
之前张御史要娶的就是颜家女儿,别人不知道,宁国公夫人却是清楚的。当时朝野民间都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细想,若是朝中无人助力,臣子的婚嫁之事何至于上达天听?
永德侯在朝中没有那样的能量,必然是谢相花了功夫。
所以,嫡庶又如何,若能得到谢相的助力,颜霜可比颜婉强多了。
宁国公夫人对颜婷说:“你看我这记性,本来是过来说赏梅宴的事儿,帖子也忘了带过来了。”她随口扯了一句,打算借着赏梅宴趁热打铁,和颜婷再亲近些,“过些日子我打算办场赏梅宴,谢夫人可一定要带着妹妹到场啊。”
宁国公府有一园子的红梅,过些时间正是开放的时节,现在提出要办赏梅宴并不突然。
颜婷笑着点头,“自然。”
侯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她深知宁国公夫人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赏梅宴,刚才她们聊了许久,宁国公夫人半个字也没提过和梅花有关的话题,这绝对是看见颜婷,突然做的决定。
从来都被她压在最底层的女儿,现在竟然比她还受人尊敬,这让侯夫人怎么受得了!
察觉到侯夫人脸色难看,宁国公夫人也反应过来她太急切了,做的这些太明显让别人看出了她的想法。
想到以后可能和永德侯府结亲,宁国公夫人拉着侯夫人的手,笑道:“兰卿,到时候我让人备上你最爱喝的梅子酒,你可一定要给我个面子。”
苏兰卿就着台阶下来,也笑着回答:“还是你懂我,我要喝烫的。”她没法和宁国公夫人置气,她还想将婉儿嫁到宁国公府,不好让事情闹的太难看。
永德侯府的人在朝中没有掌实权的,在遍地权贵的上京,只能靠联姻维持地位。
苏兰卿想的不仅是颜婉,还有颜清的以后。
所以她压下心中的不快,和宁国公夫人亲热道:“我家里埋了坛女儿红,滋味极佳,有机会给你尝尝。”
话里话外,苏兰卿都想赶紧敲定颜婉和宁国公府的婚事。
宁国公夫人看中颜家和谢均的关系,听出苏兰卿急切来也没有揭穿,反而笑道:“好啊,求之不得。”她巴不得呢,反正她也没说要定颜家哪个女儿。
赏梅宴的请帖送到了颜婷手里,钱管事和颜婷请示,“夫人,几位公子小姐受邀参加赏梅宴,说是要置办些衣裳配饰,要从您这里拿银子。”
颜婷:“往日的规矩是什么,按着规矩来就是了。”
钱管事低头踟蹰片刻,他像是下定决心般,仰头说道:“以往这些开销,报上名项来只为的是层层盘剥,府里也并没有规矩说一定要为宴会准备衣裳配饰。”
这样盘剥下来的银钱,钱管事之前拿过不少。
颜婷笑了下,过去的事总是抓着不放,别人还怎么放心替她办事,她不准备追究,只是说:“按以往规矩来吧。”她又问了一句,“谢城去参加赏梅宴吗?”
她不确定宁国公夫人是否会邀请谢家一个寄居无权的公子,得到钱进肯定的答复后,颜婷说:“按着规矩,该有的银钱给谢城那边也送一份。”
谢城缺钱,这次宴会也不一定会参加,但她不能让谢城因为她不够周全,因为缺钱而拒绝。
赏梅宴这日,颜婷和谢府的夫人小姐们同行,公子们另外乘马车。
颜婷上马车时,身后有声音弱弱地呼唤她:“嫂嫂。”颜婷回头,见是大房的三小姐,转过身来问她:“什么事?”
在谢府的这段时间,颜婷把所有人脾气都摸的差不多,三小姐谢颖胆小怕事,若非必要,不会主动和人说话。
谢颖声音不大,眼睛也不敢看着颜婷,像是躲避着,只是解释一般说:“母亲让我过来找你。”她嗫嚅着,“你去问一下母亲吧。”
颜婷朝后边的马车看过去,正好对上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但现在面对大夫人,颜婷不似刚嫁进来那么害怕,她都明着和大夫人对着干了,还怕什么?
凡事都怕第一次,那样的事情她开头做过,就不会再瑟瑟缩缩。
她走过去,“伯母。”
行礼之后,颜婷并不主动张口问大夫人要做什么。她知道大夫人找她有事,可她凭什么主动去问?颜婷从来没有那种热心助人的情结。
别人要她帮忙,至少得主动说出来。
大夫人等了许久,等的都有些生气了,颜婷是个哑巴吗?叫过来只是干愣愣这么站着,连主动问一句都没有。她瞪着刚才去传话的谢颖,连句话都传不清楚,是做什么吃的!
大夫人对颜婷说:“我知道你并不擅长应付宴会这类的场合,以前也就算了,你随着性子做就好。但这次宴会不同,我带你和几位夫人认识一下,宴会上跟紧我。”
颜婷:“?”
她心中疑惑大夫人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宴会,以前她的确避之不及,可来谢家这么久,她早就不怕了,这次宴会能有什么不同?
颜婷没有答应,只是说:“伯母不用担心,一次宴会而已,我当然应付的了。”
她在侯府时总被人说蠢笨,不善与人交际。
可是在嫁给谢均之后,颜婷才知道,与人交际并不是难事,其他人也不是一定要踩着她才能说话的。她身份放在这里,谢均的态度摆在这里,所有人都好像会好好说话了一样。
到现在,颜婷已经混熟了上京的夫人圈子。
颜婷没顺着大夫人的话往下说,大夫人着急了,“我也是好心要教你!”声音的陡然拔高让颜婷更加警惕。若非利益相关,大夫人怎会这般着急?
颜婷将计就计,上了马车,想看看大夫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她问大夫人:“不知伯母要让我认识的,是哪些夫人?”她这话音里带了丝明显的挑衅和不信任,好像在说,以我的身份,用得着你介绍?
大夫人很是不快,不过是永德侯府不受宠的小姐,竟也敢在她面前耍威风了!但她还是忍着,毕竟谢均在乎颜婷在乎的紧,说了好几个名字和她们的喜好之后大夫人道:“我在马车上和你说,你也未必记得住,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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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等会儿我带着你挨个去结识吧。”
颜婷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大夫人刚才说的话,认真道:“怎么会记不住呢?不过,这些人……”颜婷面露迟疑,却没继续说了。
大夫人被颜婷的话噎住,缓了缓才说:“这些人倒也没那么重要,我们谢家也不必上赶着去认识。”
大夫人刚才只不过是为了诓颜婷,她知道骗不过去,只得透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言止在朝中地位超然,许多事情不用你操心,但和后宅的夫人们打好关系也十分必要,这样言止便能轻松不少。我听说你善赌?”她试探着问。
颜婷擅长赌博一事,从未告知过任何人,就是在侯府时,也没人知道颜婷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看来是这几次去赌坊,被大夫人的人看到了。
提到赌,颜婷大概知道是谁了。上京女子中,沉溺于赌博且名声在外的,有一人,是肃王妃。
肃王当年是登上皇位的热门人选,今上登基后,肃王一直非常乖觉,且他又是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陛下也就没有下手去处理肃王。
不处理,却不代表陛下会允许肃王结党营私。
谢均如今所处的位置是陛下的心腹,若她和肃王妃混做一处,让谢均如何自处?
她目光泛冷,“伯母最好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大夫人没料到颜婷变脸这么快,颜婷向来是柔柔弱弱的模样,竟也敢这样对她说话。她说:“什么心思不心思的,赏梅宴上那么多人,你觉得大伯母要害你?”
颜婷扯着嘴角冷笑一下,没回答。
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她就是认为大夫人没安好心。
大夫人手里捏着把冷汗,她还要说别的,却见颜婷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大夫人自说自话几句,得不到回应,也渐渐安静下来。
到了宁国公府,颜婷和夫人们说着话,没看到肃王妃的身影。
但空穴不来风,颜婷没心情赏景,只是在自己位置上坐着。
有夫人邀颜婷出去走走,颜婷这时心里想着许多,笑着拒绝了。
身边的座位一个个都空了,颜婷注意到时,肃王妃恰好从外边走了进来。
避无可避。
颜婷站起来行礼,肃王妃并不亲热颜婷,目光中更多的是窥视和打量,之后才在唇角带着丝淡淡的笑意,“谢夫人,久仰大名。”
“听闻谢夫人善赌,陪本王妃玩会儿?”虽是问句,肃王妃却并未给颜婷选择的机会,抬手让人送上了赌具。
颜婷手指摸过赌具,检查一遍,听肃王妃说:“不过,我不赌钱。”
颜婷抬起头,对着肃王妃满是侵略意味的眼神,毫不示弱,“那赌什么?我看,赌王妃发间凤钗会不会莫名多出四尾好了。”
按规制,皇后是九尾凤钗,王妃是五尾凤钗,颜婷这样说话,着实是很大胆了。
但肃王妃却笑起来,“好!”她打了个手势,让人把门关上,坐下来,“不过首先我们要赌的,是颜霜。”
颜婷身体紧绷起来,她问:“颜霜怎么了?”
肃王妃说:“我送了颜霜一桩好姻缘。”
26. 一见
颜霜此时正在梅树下站着,红梅沾雪,一阵风刮过来,碎雪扑簌簌落下来,洒落颜霜满肩。
她知道这次赏梅宴是为了和宁国公府的公子相看,可她清楚宁国公府看重她的是什么,她不想连婚事都拖累姐姐。
颜霜拍拍肩上的雪,准备离开。
迎面却撞上一个年轻的男子,颜霜眉间皱起来,往后退开一步,“抱歉。”虽然她很想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走路不长眼,但是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她惹了人,麻烦的还是二姐。
男子身着水蓝色锦袍,外罩一件鹤羽大氅,腰间挂满了金玉配饰,肌肤莹润如白玉,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似有些慌乱,伸手要扶对面的女子,却又怕唐突对方。
他声音带着少年气,明快清脆,又含着一丝不好意思,担心问道:“没伤着吧?”他眸光落在对方身上,眼中先闪过的是惊艳,他还未见过这样如冰雪般的姑娘。
颜霜摇头,“没有。”她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男子追上来,跟在颜霜身边,一股脑地自我介绍,“总归是我不好,姑娘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去肃王府找我,我叫姜承钰。”
颜霜脚步略慢了些,姓姜。她偏头看向姜承钰,直白问道:“你是肃王世子?”肃王仅一子,虽不在人前走动,但眼前这人姓姜,想必不会错了。
姜承钰笑着,“是啊,所以你哪里不舒服一定得告诉我,不用怕我赔不起。”
颜霜把视线收回,肃王府的人,她更要敬而远之了。
“我没事。”她只留下这一句,没再说别的。
颜霜走出梅园时,一步踏空闪入了一个坑中,却同时有两双手抓住了她。
她被用力拉拽上来,还没站稳,便看见姜承钰满眼担心地看着她,“姑娘,我去请御医。”
颜霜活动了一下手脚,说:“不必了,我没摔着。”
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轻公子,颜霜看过去,虽然对地上的坑很是厌烦,但还是对二人都道了句“多谢”。
那男子拉住颜霜,“颜三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带你去看府医。”
姜承钰若有所思,颜三小姐,哪个颜家?
颜霜那边挣开男子的手,生气道:“我都说了我没摔着!”
男子强要拉走颜霜,姜承钰隔开两人,“原来宁国公府大公子是这样喜欢强人所难的人,难怪陛下迟迟不封世子。”
大公子眼中划过戾气,陛下不封世子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哪里容得别人说,扬起拳头就朝姜承钰脸上砸去,“你是哪里来的杂碎,也敢议论本公子的事情?”
拳头在落在姜承钰面上之前停了下来,颜霜抓住大公子的手腕,颇为嫌弃地将人的胳膊甩开。
她原本是怕给二姐添麻烦不愿意和宁国公府大公子相看,现在见了,她更打消了心思。
颜霜说:“大公子这样出手,也不怕伤着贵人。”
姜承钰不在人前走动,祝岁平不知道很正常,可眼下这里,姜承钰明显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不能放任姜承钰被欺负。
祝岁平瞟了姜承钰一眼,他心知今日来宁国公府的男子,身份没有高过他的,所以嗤笑道:“这杂碎,我就是打断他一条腿,难道还用赔吗?”
颜霜默默挪开一步,让姜承钰和祝岁平正面对上。
这两人的事,她还是不掺和的好。姜承钰的身份,哪里需要她出头?
祝岁平注意到颜霜离开,立刻拔步追上去,口中念叨着,“算了,不和那种人计较,我先带你去看看伤。”
他拉着颜霜就往西边厢房走,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融化了颜霜衣服上的落雪,她瞬间明白了宁国公府的意图。
这屋子明显没人住过,所有东西都是乱遭遭的,但这么乱的屋子进来却是热气逼人,颜霜挣开祝岁平要往出跑,身体却一点点软下来,挣扎无力。
屋内桌上,香炉上方烟雾缭绕,颜霜恨极了,她发了狠,咬破舌尖,铁锈味溢满口腔,踹开祝岁平,奋力往门口跑去。
门外上了锁,颜霜拉拽不开。她用力撞门,她的一辈子不该毁在这里。
祝岁平坐在地上,笑得狰狞,“你费尽力气也出不去,不如消停些,安心等本公子纳了你。”他的正妻不能是个庶女,坏了颜霜的名声,便能一举两得。
门外也传来撞击声,颜霜眼神灰败,被人看见就真的完了。她回头,在屋内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门突然破开,进来的人却是姜承钰。
姜承钰两只手用力提着一把刀,还要再劈,见到门缝里的这张脸,刀落到地上,他将颜霜拉出来,“阿颜,你没事吧?”
他上下看着颜霜。
颜霜回头,看向屋内坐着的人。
祝岁平原本胜券在握,突然被人破坏好事,威胁之言出口,“既然你自找死路,那就把命留下吧!”
母亲说过,娶颜霜是他讨封世子之位的关键,不然他怎会对一个鄙薄庶女动这么多心思?
姜承钰解开自己身上的鹤羽大氅,往颜霜身后披上去。
颜霜摇头,推开姜承钰的手,她说:“我穿世子的衣服,就真的说不清了。”
姜承钰把衣服挂在臂弯,“是我想的不周到。”
他对颜霜说:“先离开这里阿颜,宁国公府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
颜霜的袖子被姜承钰抓着,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跟已经跟着姜承钰迈开步子,她说:“不要叫我阿颜。”她和姜承钰还没这么近。
姜承钰却道:“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
颜霜觉得这人好生无赖,打听女儿家的名字做什么,“颜三小姐。”
姜承钰叹气,“所以啊,我得叫你阿颜。不然我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颜霜疑惑,她看姜承钰一眼,有权有势的人都这样吗?非得让人觉得他们不一样。
她跟着姜承钰在一间暖阁里休息,外边梅园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宁国公夫人带着这些人往祝岁平在的屋子走去。
走到近处,宁国公夫人看见屋门大开,便知不妙。祝岁平从屋里走出来,失神落魄,对宁国公夫人摇摇头。
宁国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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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勉力掩饰,笑骂道:“看这孩子,吃醉了,快回去歇着,别在客人面前丢人现眼。”
祝岁平被下人扶着离开,宁国公夫人兴致缺缺,只是陪着客人。
颜婷还在屋里,对面坐着肃王妃。
肃王妃还在等着颜霜的消息,侍书从外边进来,高声道:“夫人,霜小姐在暖阁休息,要请过来吗?”
颜婷攥紧的拳头瞬间放松,她微笑看着肃王妃,“看来是我赢了。”颜婷站起来,“王妃今日行事,颜婷领教了。”
肃王妃一言不发,看着颜婷离开。
颜婷出门之后,她握住侍书的手,“带我去暖阁。”
侍书低声对颜婷说:“暖阁还有一个年轻公子。”
颜婷步子越发着急,侍书说:“侍剑带人在暖阁外守着,霜小姐不会出事。”
颜婷推开暖阁的门,看见屋里坐着的两人,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颜霜起身迎过来,“二姐。”颜婷抚着颜霜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二姐以后绝对不会让人害到你身上。”
颜婷安抚过三妹,才看向屋里的男子,那男子不知何时起身站着了,见颜婷看过来,行礼道:“二姐。”
颜婷蹙眉,看向颜霜。
侍书提醒道:“公子,您该称呼谢夫人。”
姜承钰不好意思道:“刚刚不知怎么称呼,所以跟着阿颜叫了,还请谢夫人原谅。”
颜婷:“阿颜?”
颜霜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她说:“是姜承钰非要这么叫的。”
“姜承钰?”颜婷闭眼,她拉着颜霜往边上走了些。
肃王妃要害霜儿,现在霜儿却跟肃王世子在一起,颜婷怎么能放心?
她一瞬间升起的防备极其明显,姜承钰注意到了,猜想大约是因为他肃王世子的身份。
毕竟谢均忠心于今上,和肃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颜婷对姜承钰说:“世子殿下在此,肃王妃知道吗?”她这是在赶人,不想霜儿和姜承钰过多接触。
姜承钰听出了颜婷的意思,却不想离开,只是回答:“我不常出门,今日也是背着母妃才能偷跑出来。”
亲王世子却总被关在家里,太过奇怪。
颜婷还未问,姜承钰就自己解释了,“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只能在在家里养着。”他怕颜霜误会,保证一般,“不过我现在身体特别好,不会轻易生病了!”
肃王世子从小体弱这样的事按说是大事,可上京没人知道,这就证明肃王府有意在瞒着,姜承钰就这么说了出来……
颜婷和颜霜两人看姜承钰,像是见到了傻子,惊讶异常。
姜承钰却误以为她们不相信:“看我现在身体这么好,不像病弱之人是吧?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看我还带着药呢。”他取出一个小瓷瓶给两人看。
颜婷:“……”
颜霜:“……”
暖阁外边吵闹起来,祝岁平带人闯进来,吩咐道:“给我打断那个小白脸一条腿!”祝岁平向来有仇必报,在他自己家里,他更不能吃亏。
27. 死讯
家丁们和颜婷的侍卫扭打在一起,颜婷盯着姜承钰,语气不善,问他:“世子殿下,这是要拉着我们一起得罪人了?”颜婷不想惹事,素来待人也是见面先带三分笑,可肃王妃用霜儿做筹码威胁她,她对肃王府的人便生不起好态度来。
对这肃王世子,她现在还能忍着没有变脸,就已经是极好的修养了。
姜承钰是偷跑出来的,不敢让人知道身份,被颜婷这么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让两个女子顶在前面确实不地道。
姜承钰拿出代表肃王世子身份的玉佩示意,高声道:“都住手!”
祝岁平看见玉佩,先是诧异,接着便两股战战,这小白脸竟是肃王世子!那他岂不是闯下大祸,要是让母亲知道就完了!
颜婷拉着颜霜,朝姜承钰点头,“世子殿下,我和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承钰说:“我送夫人。”
颜霜回头,姜承钰满眼期待,却只听得语气平淡的一句,“世子殿下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颜婷看见自己的侍卫,才算放心。姜承钰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心思单纯,可他毕竟是肃王世子。谁知道姜承钰这副模样是不是装的?
颜婷没把肃王妃的打算告诉颜霜。
肃王妃会盯上霜儿是因为她,虽然她不知肃王妃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但如今谋划落空,想必不会再抓着霜儿不放。颜婷不告诉霜儿,也是为了霜儿少操心。
去到梅园外边,颜婷只叮嘱道:“若肃王世子再来找你,你来告诉我。”刚才姜承钰的眼睛都几乎粘在霜儿身上,她总是放心不下。
颜霜垂眸盯着地面,声音平静,“他不会找我。”姜承钰即便对她有所不同,也该知道永德侯府的庶女配不上肃王世子。
颜婷握住妹妹的手。她看着霜儿,就像以前的自己——自卑,用冷漠掩饰起来的自卑。可她的妹妹明明很好,做什么都不比别人差。
颜婷对霜儿说:“他不来找最好,我们霜儿还不稀罕他呢。”
三妹的婚事,颜婷自会用心筹谋,以她如今的身份,定能给霜儿找到可堪托付之人。
颜霜笑了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
颜婷在宁国公府的花厅里喝茶,听人谈论起今日园中的一位公子。
“我原以为那位谢公子是谢相的本宗才和他说话的,谁知那人竟那般无礼!张口闭口就是银钱,谢大人怎会有他这样的族弟?粗鄙不堪!”
颜婷听着一句一句的话,慢慢坐直起来,这像是在说谢城。
那个女子还在生气,“什么河西谢氏,上来就自报家门,品行却如此不端,足以见得河西谢氏也是徒有虚名!”
上来就自报家门……想到上次谢城提到河西谢氏时不屑的神情语气,颜婷发觉,谢城好像很不喜欢他的出身。
谢城毕竟是谢家人,颜婷出言打断,替谢城致歉,没让她们再说下去。
之后,她出门去寻谢城。
却正巧看见谢城把一摞子银票递给个中年男人,动作干脆,眼中毫无对钱财的留恋。
谢城不是爱银子爱的紧吗?颜婷更觉好奇,使人悄悄跟上去。
等晚上下人回来报过,颜婷更加不解,河西谢氏虽不比上京谢氏显贵,却不至于缺钱,谢城这一笔笔银子都送到他父亲手里,是要做什么?
关于别人的隐私,颜婷不好直接去问。
但谢城这样做事,终究是古怪,她得多留心。
将近年节,颜婷操持着家中的事务,刚安排一批人出去购置采买,关上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颜婷忙的脚不沾地,头都没抬。
事情没找到她跟前来,她根本无暇去管。
“嫂嫂。”谢城出声,颜婷才发现身边立了个人,忙把手中账册放下,笑问道:“什么事?”
谢城语气中透着好心情,说:“我准备回家一趟,来和嫂嫂辞行。”
颜婷站起来,惊讶道:“什么时候?我让人给你准备行装。”
谢城拒绝了,他摇头:“多谢嫂嫂,但还是不用了,我只回去一日。”
过年只回家一日,这就更奇怪了。
颜婷问他:“不在家里陪陪父母吗?左右在上京没什么事,晚些回来也不要紧的。”
谢城状态很好,满目笑意,“这次回家,正是为了见母亲,我准备带母亲来上京瞧瞧。等我回来,给嫂嫂带河西郡的酥糖吃。”他给够了银子,终于能带母亲离开那个地方了。
之前筹措银两,也只不过是为了将母亲带离苦海。以后,他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谢城辞别之后就出发了,连午饭都没吃。
不过马车上东西倒是一应俱全,连干粮都备好了。他没让人准备过这些,想来是颜婷让人准备的。
谢城嚼着糕点,看着外边天地辽阔,心情也开阔起来,口中哼着京中流行的小调。
马车突然急刹,马儿嘶鸣,谢城问道:“怎么了?”他俯身探出马车,回应他的只有迎面而来的短箭。
腊月二十三,谢城于上京城外遇匪身亡,河西谢氏遣人报丧。
颜婷口中正含着糖,听到此讯,身体发凉,她向报讯的人确定:“你说的是谢城?”
报讯人满脸悲痛:“我家主人只得公子一个,我怎敢随意编排?”
颜婷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这才不到两日的功夫,昨日谢城还说要带酥糖给她,怎么今日就没了?
她一人枯坐了许久。
谢均回来,沏了热茶端到夫人手边,握着她冰冷的指尖,来回搓着,帮她温暖。
谢均喂了她一口热茶,同时说:“夫人伤心,河西郡我们便不去了。”
颜婷摇头,对于谢城,她原本只是好奇。她和谢城本也没有很深的交情,只是觉得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没了,难以接受。但谢均不去河西郡这一趟,却是要被人诟病的。
她说:“那边既遣人来报丧,我们肯定是要去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看向谢均,“河西谢氏最重礼数,谢城年少而亡,他们却举办如此重大的丧礼,我总觉得不正常。”
即便是平常人家,少年人在外丧命,也是赶紧敛了下葬完事,免得长辈伤心,如河西谢氏这般的,颜婷还是头次听闻。
谢均抱着颜婷,慢慢解释道:“那边的人说,是因为叔祖父那支只谢城一孙,如今河西谢氏一脉算是断了,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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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重办这次丧礼。”
听着理由倒是充分,可颜婷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均和颜婷快马加鞭赶到河西郡,在灵堂给谢城上过香之后,去见了谢城的父亲。
谢城父亲满脸伤痛,头发花白,看起来,儿子的死对他打击极大。他眼睛里总是湿润的,听下人说,自收到谢城的死讯到如今已三日,谢城父亲一顿饭都没有吃过。
看见谢均,谢城父亲才像有了些生气,他着急地站起来,对谢均说:“侄儿,你去剿了那些山匪,给城儿报仇!”他语气十分激动,抓着谢均的手不放,“不能让城儿白死呀!你是他兄长,得给他报仇!”
谢均点头,“言止正有此意,但剿匪一事事关重大,还需得到陛下允许。”
谢城父亲却权当谢均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去和陛下说,陛下怎么可能不同意?”
颜婷说:“陛下与言止是君臣,叔父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怕是要害死他。”
从谢均夫妇进来,谢城父亲的眼神就全部落在谢均身上,几乎半点儿都没分给谢均的夫人。如今被颜婷一口回绝,谢城父亲却不以为然。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家夫人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不行,即便原本真的不行,现在也要去做了。
谢城父亲有些得意,只等着谢均答应,不料谢均却附和颜婷的话说:“正是夫人说的这个理,我只能先上表陈情试试。”
叔父眸光微暗,对颜婷的多管闲事很不爽。但谢均总归是答应了,谢均应下的事,即便没有说实了,也能落到实处,他不用担心了。
颜婷知道谢均的脾气,若不是心有成算或是另有打算,他不会答应下。
所以颜婷只是说:“剿匪毕竟不是你份内之事,尽力而为就好。”
谢城父亲本来就对颜婷百般不耐,现在听了这话,更是直接就质问:“不知我儿怎么惹了侄媳妇,让侄媳妇挑唆着夫君不帮自己的亲弟弟!”
谢城父亲借着已死的谢城不断拉近自己合谢均的关系,对颜婷半点儿看不上眼。
谢均朝谢城父亲看过去,“叔父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剿匪那样危险的事情,我家夫人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一句,叔父就不愿了吗?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问完以后,眼神一直凝在叔父身上,等对方回答。
谢城父亲哪里想到过眼下这状况,他只是说了颜婷一句,谢均就这么不高兴,为了个女人忤逆长辈,谢均竟也敢!颜婷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出身的,至于这么捧着吗?
被谢均这个晚辈逼视着,谢城父亲还是服了软,毕竟有求于人,他说:“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太伤心,失言了。”
他认错认的干脆,谢均对长辈也不好再多说,只是牵着颜婷的手,留下一句,“来这里,是夫人要求的,我和叔父统共没见过几面,也没有什么亲弟弟。”
这话说的冷,意思也冷,谢城父亲听明白了谢均的意思。他看了眼颜婷,嘴角硬是牵起些弧度来,“我知道,你一贯是最重礼数的。”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谢均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重礼数的人,谢均擅权且专权,朝野皆知,说谢均重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偏偏谢均还应了,“这倒是。”
28. 猜想
谢均和颜婷在河西谢氏安置下来。
在剿匪批文批下来之前,谢均决定先去探查一番。
谢城是河西谢氏这一代唯一的男子,他死于山匪之手,引起了河西郡高层的重视,也在着手追查。
河西郡守面对谢均,没有丝毫紧张,“请谢相尽管问,下官定知无不言。”
谢均说:“谢城死于上京城外,你们怎么确定就是河西郡过去的匪徒?”
这个案件疑点重重,而且,谢城父亲的表现也很奇怪。
但是谢均跳过诸多疑点,只问了一个最好解释的问题。
河西郡守果然对答如流,“本也不确定是河西郡的匪徒,但谢城的尸身被找到时,地上有车辙,沿途还有食物的残迹,车辙进入河西郡后隐入山林,从食物残渣能看出是河西郡特有的食物。所以,我们初步推断是河西郡的山匪。”
谢均不置可否,他只是看着对方,观察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河西郡守低下头,不敢直视谢均,许久,才听见谢均说了一句,“这样啊,以前也没见河西郡往上报过匪患。”
河西郡守的话真真假假,听见谢均这样怀疑,慌了神,“是下官怕陛下降罪,想剿清匪患再上报。”
这样的说辞也算合理,大齐各州郡官员为了看起来政绩斐然,隐瞒不报或是虚报的不是少数。
谢均没再问,只是笑了笑,“这样啊。”
河西郡守拭了把汗,看起来谢均是相信他的话了。
他怕谢均发现问题,自顾自忙着说下去,一丝空隙也不留,生怕谢均插进来再问他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按着原来的准备,河西郡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完,心里只盼着谢均快些离开。
谢均竟真的如他所愿,什么都没问,离开了。
谢均从外边回来,见颜婷一脸郁闷,问她:“这府里有人欺负你?”
颜婷摇头,“我想去见谢城的母亲,府里人总是推三阻四。”谢城离开那日说过,他是要接了母亲的,不论怎么,她见上谢城母亲一面总没有错。
再者,谢城那样挂怀他母亲,如今他意外身故,却从未在下人口中听说一句谢城母亲伤心难过,这太过蹊跷。
颜婷说:“明日我还去拜见,不信见不到人。”
烛芯火苗晃动,谢城父亲用剪刀剪去一截烛芯,听下人汇报:“今日谢相夫人几次要求去拜见夫人,旁敲侧击的打听,都被属下带人拦下了,明日可要将夫人换个地方?”
谢城父亲面容阴冷,咒骂道:“一个妇道人家,若不是攀上了谢均,也敢来坏我的事?迟早要她被谢均厌弃,一封休书送她回家!”
他委实不想处理自己夫人,可事已至此,他只得下令,“就说这些日子,夫人伤心太过,卧病在床。大夫叮嘱过,不许人探视。”
病着病着,人死了,也就不奇怪了。
这些日子先把谢均夫人应付过去,别的可以容后再议。
谢书安心中对自己夫人说:“不是我非要取你性命,实是你命中无福,如今下去陪你儿子也好。”他对谢城本来就没有半分喜欢,夫人原本倒是有过一段年少深情的光景,如今下令依旧没有半分手软。
他把一封信绑在信鸽腿上,放入空中。
谢书安自以为颜婷见不到夫人就会打消念头,不料她直接带人闯进了夫人的房间。
屋子里阴沉沉的,光线很暗,炭火好像也要熄灭了,空气湿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但这间屋里没有药味。所以夫人病重之类的话全是托词。
颜婷环视一圈,目光终于落在那个干瘦的妇人身上。这妇人生的极美,脊背挺直,鬓发理的极为光洁,若不是发间偶尔漏出的银丝,谁也不会想到这妇人的孩子都该娶妻了。
颜婷朝窗边立着的妇人行礼,“晚辈拜见叔母。”
妇人回头,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我不是你叔母。”
颜婷不知这是何意,她蹙眉要问,却听对方说:“河西郡的案子,上京的人,手还是不要伸太长了。”
这不就是说颜婷和谢均多管闲事吗!
颜婷眉端一挑,自行在屋里坐下,用手背试了下茶壶的温度,“这么冷,下人不换水呀?”
她又走到炭炉旁,看着只剩余温的灰烬,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么冷呢,原来屋里没炭了呀!连香炉都灭了,啧啧啧……”
妇人脸色难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婷坐着,抬头正视妇人凝视她的眼睛,“您这个夫人做的并不痛快,对吧?”
她接连问道:“谢城死了,叔母不打算报仇吗?”
提到谢城,妇人脸上掠过一丝纠结,最终她却只是叹道:“都是命数。”
颜婷与谢城母亲对视,想起了谢城之前经常说的话,她问:“河西谢氏这么脏,叔母不打算离开吗?”
她原本只是试探,可谢城母亲的反应却大极了。
美貌的妇人表情狰狞,眼神惊恐,四处寻找着工具,准备要杀人灭口,她做的丑事被发现了!她口中呢喃问道:“你都知道了……”
颜婷拉住对方,一字一句道:“谢城告诉我的,原本,他准备接叔母离开这里的。”
听了这话,谢城母亲神色凄然,跌坐在椅子上,“是我的错,让城儿送了命……是我不好……”
这话听的颜婷云里雾里,偏偏颜婷还不敢表现出自己听不懂来,她安慰道:“谢城最挂心的便是叔母,您这样伤心,谢城怎么放心的下?”
谢城母亲哭了许久,颜婷在这里却再没听到有用的消息。
回到屋里,颜婷和谢均说:“谢大人,我想借些人手。”
既然河西谢氏确实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就不会隐瞒的天衣无缝,细细探查,总会有蛛丝马迹。
谢均对上颜婷神采奕奕的眸子,笑问道:“夫人查到什么了?”
颜婷说:“只是有了些想法。”没有确定,她不敢说出来。
如今的颜婷在爱意和娇纵的惯养中已经祛除了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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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胆怯,她原本就是个有主见的,在谢均的鼓励下,做成了许多事情。
可谢均对她这么好,她就会在心里给自己更高的期待。就像刚才,她怕自己说出来的不是正确答案,所以宁愿不说。
这些想法她都藏在肚子里,谢均却猜到了大概,谢均说:“我也有了个猜测,想和夫人分享,要是错了,夫人可不许笑话我。”
颜婷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谢均说:“谢城回河西郡的时间,必然提前写信告诉过他家人。而山匪出现的时间恰到好处,若说没人通风报信,不大可能。”
颜婷点头,“我也觉得是河西谢氏有内鬼。”倒不是像谢均这样分析出来的,只是凭着谢城母亲的表现,她觉得谢城母亲的表现太过奇怪。
她把谢均带来的好手安排在河西谢氏,主要让他们盯着两个人,谢城父亲和谢城母亲。
当晚,侍卫就回来禀报:“夫人,城公子的母亲出门了,去了椿萱院。”椿萱院是谢城祖父的院子。
另一个侍卫也回来了,语气却悻悻的,他没查到什么,“城公子的父亲闭院了。”
颜婷想着这两处的联系,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后背发凉,手指紧握着杯子。现在已经是戌时,儿媳去见公爹,这个时辰已然非常不合适了。
侍卫补充道:“城公子父亲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生气的很,还摔了杯盏。”
颜婷点头,让人退下。
她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她想的这样,但现在谢城的母亲在椿萱院,她很不安。
椿萱院里,谢城母亲脸色冰冷,说道:“你说过不会动城儿的,你是想……”话未说完,她就被人制住了两条胳膊,本来的质问也变成了诅咒:“河西谢氏要断在你手里!断子绝孙!”
一个耳光抽上来,谢城母亲眼中凶光更甚,“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公爹!”
她在这里忍着,只是希望城儿逃出去,现在,她也没别的念想了。
谢老爷子笑容阴冷,他说:“所以,你得赶紧怀孕。”他坐在床边,抚摸着对方的脸,“由你生出的孩子,是我谢氏名正言顺的嫡子,河西谢氏便不会断绝。”
外边砰砰响起敲门声,谢老爷子语气不善,问道:“什么事?”
仆从回答:“是郡守大人,说发现了些线索,要来与您商议。”
谢老爷子看着床上的妇人,眼神不舍,“明日我再让人接你过来。”说罢,他拢了拢衣服往外去了。
谢城母亲坐起来,仿佛床上放了毒虫,她鞋都没穿好就下了地,着急往外走着。
其实,今晚她原本可以不来的。她儿子没了,弟弟也担起门户了,谢家这个老不死的再不能威胁她什么了。
走回去,谢城母亲从手腕上取下那块薄薄的刃。她用绸子缠在手腕上的,专为今晚的事情准备,可最终并未派上用场。
有人推门而入,谢城母亲抬头,“原来是你在帮我。”她话里没有一点儿恍然的意思,却像是觉得就该如此。
29. 匪窝
颜婷让跟着自己的人都在外面侯着,她自己提步进了屋。
“河西郡守那边,是言止设计的,叔母,”颜婷面露不忍,她想问对方,谢城性情大变是不是因为撞破了谢老爷子的行事。
话到嘴边却愈发烫人,她还是没问出来。
为着寻一个根由,让别人难受,自己不忍,颜婷觉得不值得。
颜婷转言其他,“叔母,谢城的死因调查清楚后您打算离开吗?”
妇人面容黯然,她的一辈子早被禁锢在了这里,也就是颜婷这样初嫁人且被夫君宠着的女子,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再说,调查清楚又怎样,难道罪魁祸首还能伏法吗?
“到时再说吧。”妇人搪塞过去。
颜婷在屋里坐着,两人无言。
过了半刻,妇人说:“你不用陪着我,今晚他不会再找我了。”她清楚颜婷的用意,也领情。但她不习惯和别人共处一室,尤其还是这样鲜亮的女子。
颜婷却让人搬来了被褥,说:“这几日我在叔母这里,有人再找您,我跟着一起过去。”
妇人看着颜婷的两个侍女在软榻上铺床,没阻拦。
换了旁人,谁愿意来趟这混水?除了看笑话外,怕是早躲得远远的了,颜婷对她,实在是真心的好。
妇人心里已经很喜欢颜婷了,面上还是别扭,只是从手腕褪下一只镯子来,交给自己随身伺候的丫鬟,“叫人送些炭来。”她这屋里冷,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却不能让颜婷受冻。
颜婷看那镯子模样古旧,成色又好,估计是家传的。她道:“是我不请自来,哪能让叔母破费。”
侍书立刻取出一锭银子,交到自家夫人手里。
颜婷说:“劳烦叔母替我采买购置些日用品。”
妇人还想拒绝,可想想如今的处境,再对上颜婷真挚的眼神,她也就顺势收下了这银子。
妇人说:“其实,城儿每月都会寄银子回来的。”
那些银子分成两份,一份比较少,但是够一个人的日常开销,另一份比较多,多到足够整个河西谢氏的花销。
但属于妇人的银钱从未被送到她手里过。
妇人也只是感叹一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赚了那些银子。”
颜婷知道谢城是靠赌赚的钱,但她双唇紧闭。谢城已经不在了,她又何必说这些徒让谢城母亲伤心呢。
炭被送进来,谢城母亲点燃火折子去生火,却灭了数次,烟熏雾缭的,一群人捂着眼睛直咳嗽。她面上懊恼,以往她也没做过这些。
颜婷从妇人手里接过火折子,“我来吧。”
她从院里找了些干枯树枝,一点点引着,火苗大了,才加炭进去。
谢城母亲现在看颜婷的眼神很不一样,带着探究,“我身边的丫鬟都不会生火,你竟会做这些?”
谢城母亲出身不错,只是在临近嫁人时,家道中落,父兄连丧,只剩幼弟支撑门楣。
那时,河西谢氏没有悔婚,依着约定娶她入门,实在是解了她范氏一门的燃眉之急,她对河西谢氏也心存感激,准备报答。
哪里知道,河西谢氏迎她进门,除了为着名声好听,更为着她好拿捏。
为了娘家,谢城母亲入门之初就开始忍耐。
以前,她也是清贵人家的小姐啊,怎会做那种没脸的事?
范夫人压下心中的回忆,等着颜婷的答案,据她所知,颜婷出身不差,是上京城的侯府小姐。哪家的侯府小姐会做这种事,就算是县令女儿,也不必亲自生火。
颜婷觉得会生火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技能,她在旁边净手,同时答道:“以前经常做,就会了。”
这句话回答的轻飘飘的,仿佛一开始她就会做这些一样。
但那时候,颜婷毕竟还小,又没人教她,仆从只是把炭筐往她院里一放,便什么都不管了。
因着怕冷,颜婷自己点火,烧毁过衣裙,也烫伤过手指。
现在细看,还能看见手指上小小的白印子。
颜婷笑了下,对惊诧的范夫人解释说:“我在家中并不受宠,叔母应该听说过。”
范夫人点点头,却并不能理解。
世家大族的女儿,哪个不是娇养着,就算是庶女,也给足体面,日后找桩好婚事,才是对家族最大的助益。永德侯夫人这样苛待亲生女儿,还能换来什么好处不成?
范夫人只是说:“你命不错,遇到了谢均。”换了其他人,只怕会嫌颜婷粗鄙。
天蒙蒙亮时范夫人已经睡不着了,自从嫁入河西谢氏,范夫人就无一日安眠。
她坐起来,手伸到被子外边,却没有凉意,炭火烧的正旺。嫁入河西谢氏几近二十年,除了她怀孕那年外,这还是头一次冬日里这样温暖。
院子里,颜婷把每日需要练上一遍的基本功做完,额上已经蒙了一层薄汗。
颜婷用袖子擦了擦汗,听到开窗户的声响。
她看过去,灰蒙蒙的光线中出现了一张美人面,她朝对方行礼,“叔母醒了。”
范夫人把窗户完全推开,刚出头的金色日光照在她脸上,一直灰败了无生气的眸子也亮了些,她点点头,“你每天都这个时辰起?”范夫人是因为睡不着才起的格外早,年轻人哪有不爱睡懒觉的。
颜婷进了屋,更是觉得热,她用湿毛巾擦过脸,才舒服些。
颜婷回答道:“前段时间学了些防身术,等我的防身术练熟了,就能多睡会儿了。”
按着范夫人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女子是没必要学武的,女儿家武枪弄棒,只会让自己变得难看粗鄙,像个武夫。
可是,她看着颜婷,生机勃勃,很好看啊。
范夫人没察觉到自己心底的羡慕,下意识问道:“你学防身术,谢均知道吗?”
颜婷笑道:“是谢大人教我的。”
“这样啊。”范夫人声音低了些。谢均能教颜婷这些,便是真的对颜婷很好了。世间男子对喜欢的女子,多是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在后院。女子困于这一亩三分地,一腔情谊只寄于一人,对夫君愈爱,对后宅其他人愈妒。
范夫人自伤,她比那些困于后宅善妒的妇人更可怜,她甚至不知该为谁去妒。
颜婷走到范夫人身前:“叔母要学吗?我教您。”
范夫人一时有些心动,却还是退缩道:“算了,我这么大年龄,学这些像个什么样子。”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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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说:“强身健体呀。”
两人聊着,侍书和侍剑从外边进来,侍书看了范夫人一眼,见颜婷点头,才说道:“大人查到了匪窝在哪里,已经派人去探了。”
颜婷和范夫人告别,匆匆去找谢均。
谢均把手头的事情安排下去,才回头,他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昨夜没睡,眼睛却格外有神。
他说:“河西郡少匪,我打探到的这处,是最可能奔袭出郡的。”其他规模更小的匪徒,根本不敢杀谢家人,也没能力去那么远的上京杀人。
颜婷疑惑,“谢大人这是确认谢城的确丧命于匪徒之手了?”
谢均笑意盈盈看着颜婷,口中却道:“非也。”
颜婷更加疑惑了。
谢均解释说:“我们在河西郡没有根基,不能与地方官府对着来。顺着官府给出的路子查,总能查到个结果。”
而这个结果下隐藏的,就是真相。
颜婷明白了,她问:“郡守也派人去了吗?”
谢均说:“郡守拖延了些时间,和我派到郡守府的人一同出发的。”
谢均在府里等着,却只等到派出去的人被发现的消息。
楚云向谢均说:“郡守的女儿混到了潜伏的队伍中,现在匪徒要我们用千两银子去换,请您示下。”
按着楚云的想法,是郡守女儿坏了事,就不该再管她,为着一个人耽误了大事才是不值。
但谢均仿佛觉得这样发展才是理所应当,他说:“当然得救人。”他回头看颜婷,颜婷今天听谢均说了那许多,自然明白他是要将计就计。
楚云生气道:“可是姚老虎竟是点名要您去送这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并不多,颜婷刚还奇怪,一个山匪,好不容易能敲诈一笔,竟只要这些银子。原来是为了谢均。
颜婷下意识一句“不许去”脱口而出,她说:“这明显是陷阱,你不能往里跳!”
谢均站起来,“夫人放心,我会准备充足。”
颜婷还想再劝,却知道谢均已经打定主意,她听过土匪许多传闻,烧杀抢掠,不是好相与的,谢均入了匪窝,那不是把兔子送到狼口吗!
谢均对颜婷说:“我让侍卫们暗中跟着。”她看颜婷还是担心,握住她的手,“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我还要回来见你。”
颜婷垂眸,没出声。
楚云和一干下人低头退了出去,谢均将颜婷揽在怀里,用下巴蹭着她,“婷婷,这次我必须得去,姚老虎点名要我,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颜婷抬头,“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就是不想你涉险。”
谢均看不得夫人这样伤心的模样,他手指搭在夫人的腰身处,盈盈不堪一握。他的夫人以前吃过许多苦,身体本来就瘦弱,如今吃穿用度好些,却更忙了,总是胖不起来。
他不能让夫人再因为他伤心了,他再想办法,总能引蛇出洞。
颜婷在此时恰好抬头,“言止,你去吧,一定要做好准备,我等着你。”
她从腕上取下一直贴身佩着的手环,往前递了递。
谢均心房涌出暖意,他轻声说:“我离开了,你也得保护好自己,所以这手环我就不要了。”
30. 截获
院里闹腾起来。
谢均依旧环着颜婷的腰身,没松开。他耳力比寻常人更好些,刚才他就听清楚了。
外边被拦住的是郡守,急着要让他去救女儿。
颜婷朝外看,乱糟糟的,还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她要出去,谢均却拦住她道:“有事的话侍书楚云他们会进来说的。”
侍书不是没轻重的人,颜婷想了想,没出去看这一趟。
过了会儿,外边院里果然声音小了,颜婷也就没多想,等到晚膳送过来之前,谢均扬声在屋内唤道:“楚云!”
楚云在外边应是,进来听从吩咐,林飞和侍剑听到谢大人喊这一声,便进来汇报郡守大人到来的事。
颜婷知道郡守不是来找她的,所以只是等谢均说话,谢均像是没有故意让人等那么久一样,苦恼道:“我正该与夫人用膳,这郡守却来打扰。”
颜婷问:“依着言止的意思,是要郡守再等等吗?”
谢均点头,颇为认同颜婷的话,“我们恩爱夫妻在这里用膳,他坐在旁边算怎么个事?”他对楚云说:“只能让郡守再等等了。”
听到这个“再”,颜婷突然明白了刚才外边的动静是什么。
她轻轻笑出声,给谢均夹菜。
谢均笑问:“夫人也觉得我做的对吧?”
若是换了以前的颜婷,知道一郡之守被拦在外边半天不得门而入,肯定早就想着要让人进来了。
可现在,颜婷吃着自己喜欢的菜,津津有味,她说:“郡守专挑这个时节来,好没眼色。”
都是因为郡守的女儿莽撞,谢均才要以身涉险。
两人吃过饭,郡守被请进来,颜婷就在旁边坐着,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郡守眼神瞟向颜婷几次,见颜婷自己不出去,谢相也不说,他只得提醒道:“谢夫人,我和谢相要讨论些政事。”
他提醒的这样明显,谢夫人该明白他的意思吧。毕竟女子不可干政,太后都没能坐到金銮殿上,谢相夫人更不该参与朝政。
颜婷自然知道郡守这是在赶她走,可她就是要坐在这里听,她问:“什么政事?是让我夫君担着生命危险去救郡守大人女儿的政事吗?”颜婷这话夹枪带棒,唇角还挂着抹冷笑,对郡守极为不满。
郡守被颜婷质问的只能尴尬笑着,心里希望谢均赶紧把这个不识相的妇人训一通赶出去。他堂堂郡守,什么时候受过女子的气?
谢均没如郡守所愿,问道:“郡守是觉得我夫人说的不对吗?怎么不说话?”
郡守:“……”他说什么?难不成对颜婷说:“不错,就是要谢均为了救我女儿担上性命危险!”
看颜婷对谢均这么在乎,他这样说,哪里有好果子吃?郡守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自然很识时务,他说:“下官惭愧,都怪那群山匪太过分,下官恨不能以身代之啊。”
谢均:“哦?”
这一声意味深长,似乎在想让郡守以身代之的可能性。
郡守低着头,他怎么敢这样说话?谢相向来也不是按套路出牌的人,别真准备拉着他去匪窝。
要真是这样,女儿不要便不要了,反正他是不去的。
郡守越是躲,谢均就越是怀疑,颜婷说:“郡守说的什么话,人家姚老虎指名点姓的要我夫君,换了你人家能同意?”
郡守忙不迭点头,“夫人说的不错,正是这个理。”
颜婷笑道:“郡守大人陪我夫君去不就好了,这样我也能放心。”
郡守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啊,我陪谢相去,只怕山匪那边不同意……”
谢均说:“怎么会?我又不是不去。”
谢均看郡守脸上的迟疑之意越来越盛,声音中的笑意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问:“郡守百般推脱,莫不是那山上设了天罗地网在等着本相?”
郡守语无伦次,接连否认,“没,谢大人,真没有,您多虑了,下官怎么敢做那样的事情?真没有!”
谢均说:“那就换了衣服,现在出发。”
郡守捂着肚子,“谢大人,下官突然肚子痛!”只要不上山,只要不和谢均一起上山,他现在装死都可以,上了山是真的会死啊!
谢均唇边挂着嘲讽的笑容,静静坐着,看郡守演戏。
半响,没人替郡守叫大夫,也没人对郡守嘘寒问暖,郡守的戏演不下去了。
郡守默默站起来,不再做声。
谢均也不说话,但是楚云和林飞进来了。谢均打了个手势,林飞就拔出剑来,眨眼间,剑刃就要贴上郡守的脖颈。
郡守惊惧之下喊叫出声。
楚云把林飞的剑挡开,“这么快就杀了,太没意思了。”楚云朝谢均行礼,“主子,属下这就将人带下去拷问一番。”
谢均手背朝外,示意楚云去办,郡守却抱着桌子不肯走。
谁不知道谢均心黑手狠,万一这些侍卫一个手误,真要了他的命,那不是全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得先活着啊。
郡守腿一软,跪了下来,“谢大人,饶了我吧!谢大人!”
谢均俯视着郡守,疑问道:“要我饶了郡守?郡守不是打算把我诓去山匪处,要我血溅当场吗?”
他眼神逼视着郡守,声音冰冷:“怎么?如今不打算要我的命了?”
郡守不知谢均何时发现的他,解释道:“谢大人,不是我,是谢家人!谢家人胁迫我!您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不利啊!”
谢均稳稳坐着,两条胳膊搭在腿上,双手交握,声音沉沉的,“这么说,是我的同族要害我了。可河西谢氏,也没有谁的品级高过你这郡守啊,谁能威胁你?”
郡守停顿了片刻,“下官不知具体是谁,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大人该明白,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大人啊!”
郡守把他知道的所有布置都与谢均说了,包括只要谢均一出现在山上,就会被乱箭射死。
既是如此,谢均再上山,就是自寻死路。
谢均面沉如水,许久没有说话。
答案就在山上,杀害谢城的人可能就在那里,背后害谢均的人到底是谁,上山后也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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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答案。要谢均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
他手指紧握成拳,对郡守说:“调兵,本相亲自去剿匪!”
再为非作歹、雄霸一方的匪徒,遇上官府的兵也硬气不起来。武器和装备上,匪徒就先输了。
郡守小心翼翼提醒道:“谢大人,陛下的剿匪批文还没到。”
谢均睨他一眼,“本相领兵,不用你担半分责任。”
谢均拿到地图,又问了当地百姓,规划了进攻、隐蔽和撤退路线。
颜婷在府上等着,她虽然担心,想看着谢均,可她也知道,她跟在谢均身边,只能给谢均添乱。
刚才郡守的话她也听着,知道是谢府的人要害谢均。
那么现在,颜婷要做的就是守住谢府的这些人,不管是谁,与外界联络都需要她点头。
谢城父亲送出一封信,落在颜婷手里。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颜婷没有拆开信封,但她态度毫不客气。
她手里拿着信,冲到叔父房间。
叔父看见那信脸色慌张,他问:“这信怎么会落到你手上?”他明明派了自己最信任、身手最好的侍卫去送信,这信怎么还会丢?
这信里写的东西,足以要他身败名裂。
颜婷笑着,朱唇轻启,“叔父与其好奇信为什么在我手里,不如担心我看了信之后会做什么。”
谢城父亲扑过去要抢,被侍剑一脚踹开。
颜婷说:“擅自看别人的信件不是好习惯,所以我特地来和叔父知会一声。”信封撕开,颜婷读着信上的内容。
看完之后,颜婷手指颤抖,“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就这么急着要谢城的命?”
颜婷转身,点了两个人,让他们赶紧追上谢均的行程,告知谢城还活着,就在匪窝的消息。
谢城父亲笑着,“我儿子?哈哈哈哈哈哈……丞相夫人,你不是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
颜婷想到那一晚谢城父亲门户紧闭,范夫人去了椿萱院,她有些恍然,但更加生气,“丈夫无能,妻子受辱!你在怪范夫人?”
谢城父亲大声道:“我没碰过她!谢城也不是我的儿子!”
颜婷乱成一团的思路因为这句话,突然抓住了线索。“谢城也不是我的儿子”这句话不断在颜婷脑中回放,颜婷明白了,谢城说河西谢氏脏,是脏在哪里了!
谢城是谢老爷子的儿子!
谢均父亲软弱,可也不至于要杀死自己的儿子。而谢家上下能认谢城这个嫡公子,就证明谢城肯定是河西谢氏的嫡系血脉。
只能是谢老爷子……
颜婷捋着思路,再次问道:“所以,那些银子是你和谢城要的?”
谢城父亲惊道:“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他盯着颜婷的脸看,然后怪笑起来,“你长成这样,他为你迷了心智也不奇怪,哈哈哈哈!谢城喜欢的是他嫂子!谢家就是这样……”
颜婷觉得谢城父亲莫名其妙,这些是她查出来的,谢城半个字都没和她说过,怎么就扯出这些来了?
31. 入局
颜婷问完谢城父亲话,只觉得身上发冷,寒意一股股从骨头里透出来。
河西谢氏的关系太乱了,难怪谢城在知道真相后性情大变。
只是还有一点,谢城父亲想要他自己的子嗣,再生养便是,可他后院干净的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之前颜婷还听人夸过谢城父亲后宅干净。
既然谢城父亲这么恨,都能狠心杀人了,他外边有没有其他子嗣也未可知。
颜婷遣人去查。
因为谢均不在,颜婷便格外戒备。
深夜时,颜婷刚准备休息,侍书就进来了,她道:“夫人,抓住了一个行踪鬼祟的人。”
颜婷换了衣服去正厅,从那人身边路过时,一股药香萦绕鼻尖。
颜婷坐下,不露声色问道:“深夜闯入府中,大夫是受了谁的指使?”
地上跪着的人面容一愣,他都打扮的花红柳绿的了,怎么还有人知道他是大夫啊?这下完了!
大夫否认道:“夫人认错了,我是府中谢大爷的朋友,想寻他出去听曲儿……”大夫怕颜婷是在诓他,下意识就编出了谎话。
颜婷也顺着他的话说:“既是要寻大爷听曲儿,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怎么行事这般鬼祟?”
大夫看这位美貌妇人表情认真,像是相信了他的话,也就放松下来。
不过,谢府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谢城已经死了,至于谢大爷,他不是不行吗?
因为满腔好奇,大夫问道:“不知夫人和谢大爷是什么关系?”
颜婷:“你很了解谢家事?”她反问大夫,“谢大爷没提过我?”
大夫整个人都乱了,谢大爷为什么要提到眼前这个夫人?谢大爷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可也不敢把人带到家里来呀。
而且谢大爷找的那些人,都是畏畏缩缩的,哪里有胆量做出拿人的举动?
大夫说:“我实在是不知。”他知道谢大爷在城西、城北、城外的院子里都养了人,可他不敢乱说。
颜婷低头,笑了笑不再追问,“我带大夫去找谢大爷。”
她让人把大夫扶起来,“原本不知大夫与大爷是朋友,没吓着你吧。”
大夫摇头,就算吓到了,他也不会在这个女人面前说。等他见到大爷,把事情添油加醋说上一番,这女人和大爷一起时,身上的鞭痕怕是就得深上几分。
颜婷让人看茶,大夫原本还坐着,心安理得地喝茶,可一刻钟过去,女子还没有要带他去见大爷的意思,大夫便着急了。
大夫站起来,“夫人,我找大爷还有事,就先去了。”
颜婷笑吟吟看着大夫,“等等,就快了。”
什么就快了?
大夫摸向自己的袖间,药不见了!
正这时,侍书拿着药瓶进来,“夫人,已经查清楚了,此药有调理男子不能人事的功效。”
这药瓶赫然就是大夫带来的那个,这个丫鬟也是刚才压住他的那个。他突然反应过来,侍书压住他时,从袖间摸去了这瓶药,而当时,他因为手臂被反折的疼痛,竟无半分察觉。
他看向侍书,却并不害怕。这美貌女子既然跟了大爷,大爷的身体情况她早该清楚。
谢家大爷最避讳人把他的残缺拿到明面上说,这女子这般,有的受了。
大夫脸上露出得意且狠辣的笑容,“夫人也该知道大爷的脾性,今晚你截了他的药,少不得吃顿鞭子。”他边说着,边往颜婷身边凑,“不过,我若是为夫人隐瞒的话……哎,你这丫鬟怎么回事?”
侍书用剑鞘抽开要碰到夫人的手,回头用眼神请示夫人。
颜婷看向大夫,“和谢家大爷关到一处。”
听得这一句,大夫才终于明白,眼前这女子根本就不是大爷养在外边的玩物,可一切都晚了。
颜婷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对。
既然谢城父亲那样厌恶谢城,已经动了杀手,为什么会留谢城一命?若说是为了泄愤,他完全可以把人关起来,要打要杀不就都随他了吗?可他把活着的谢城留在山匪那里,不就是把把柄递给别人了吗?
除非,这一切的发展并不在谢城父亲控制之中。
颜婷慢慢踱着步子,不对,对方这样大费周章,为的根本不是要谢城的命,甚至还在保护谢城。
对方是冲着谢均来的!
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引谢均上山。
此时山脚下,谢均换了粗布短衫,带着人隐蔽前行。
冬季土壤都是冻的硬邦邦的,可他们一路走过来,地上的车辙印记始终清晰,谢均格外注意路上不寻常的东西。
走到半山腰时,谢均抬手示意所以人都停下。
谢均捻起路旁边的黑色粉末,放在鼻下闻过,脸色变得凝重。是火药,按着地上的车辙印记来看,火药的数量极多。
普通山匪哪里路子搞到这么多火药,怕是和朝中官员勾结在一起了。
谢均打了手势,悄悄和部下退下山去。
山上有那么多火药,直接攻取的做法就不太可行了。但也是因为火药的存在,谢均必须除掉这个隐患。
谢均在山下和人守着。
能提供火药给山匪的官员,他心中有些人选,而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肥差,受不了粗茶淡饭。
所以谢均只要在这里等着,就会看到下山去买酒菜的匪徒,到时他换了衣服,潜入山中匪群即可。
这时,颜婷的口信刚送到谢均这里,谢均听完以后,眼尾竟挂上了笑意,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谢均对传信的人说:“告诉夫人,我知道了,这消息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腊月的夜风刺入骨中,谢均却觉得自己如沐暖阳。夫人挂心着他的安危,还查出了这样一个大秘密。
既然谢城没死,事情便不是他原本预料的那般了。
谢均指节轻扣,眸中泛出狠意,既然这局是为他而设,他便搅了这局!
谢均换回官服,回到城内,他且等上一夜。这晚,他召出一直暗中跟着他保护他的铁骑精锐,次日上午天光大盛时,谢均坐在轿子上,铁骑随行,大张旗鼓的出城。
沿途的摊贩百姓都知道谢相要上山剿匪。
一路走到山脚,浩浩荡荡的人马停了下来。
楚云对谢均汇报:“主子,有山匪在前边拦路。”
在路口等了许久,自以为满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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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实际上笑得比哭的还难看的山匪听见侍卫那样说,一下着了急。
为首的匪徒连忙解释道:“谢大人,我们哪里敢拦路?我们在这里不过是靠山吃山,哪里敢与朝廷作对?我们当家的听说您要来,早早就派我们下来迎着了。”
谢均在轿中说:“姚当家的这般盛情,看来我少不得要上山做客一趟了。”
话落,队伍继续向前行进。
姚老虎给他手下的命令是,把谢均带到外边的馆子里吃上一顿,饭菜酒水里下药,在外边伺机夺了谢均的命。
可现在谢均要上山,身边带着那么多人,还都是装备精良的铁骑,他们又没法强拦,只能跟着回去。
姚老虎在寨子门口迎着,远远的,他就听到地动的声音,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声音,谢均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均一行人终于出现在姚老虎眼中,浩浩荡荡,披坚执锐,除了前面的那顶轿子,这支军队完全可以派去打宁晋了。
这样的军队要是折在他这里,别说上京城那些官员会奇怪,就是什么都不懂的百姓也不相信吧。那他就更不能动火药了,只要不到万不得已,他一定得把火药隐藏好。
轿子停在离姚老虎不远的地方,谢均没有要下轿的意思。
姚老虎上前去请,躬身道:“谢大人,我已经准备了好酒好菜,您奔波辛苦,来饮一杯酒水吧。”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粗犷,甚至面容也是个清秀书生的模样,但却有姚老虎这么个名号,可见其手段不一般。
轿帘被掀起,谢均踏下轿来。
谢均说:“不忙,先让本相见见苏小姐。”
姚老虎笑道:“谢大人说的应该是郡守大人的千金,苏小姐在山中游玩,迷了路,多亏我这些兄弟们救了她,现在在寨子里玩儿呢。”
这话完全颠倒了姚老虎和这群山匪之前的作为,跟在姚老虎身后的土匪们都震惊地看向当家的,姚老虎却笑道:“都看着我做甚?还不快将苏小姐请出来?”
土匪们:郡守千金被五花大绑在柴房里,这也叫玩?当家的说瞎话真是眼都不眨!
谢均入席以后,郡守千金也被送了过来,衣服整洁,头发也像刚梳的,只有眼睛是红彤彤的。
谢均看向姚老虎:“想不到这山中也有妆娘。”
原本苏荷被匪徒威胁,勉强保持着笑容,听来人这么一说,直接哭了出来,“哪有什么妆娘,都是我自己弄的!”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苏荷看向谢均,她从未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看了许久才问:“是我爹让你来救我的吗?”
谢均点头,指了两个人,“你们送苏小姐回府。”然后他像是才想起征求姚老虎的意见,“当家的没意见吧?”
姚老虎能有什么意见,只要谢均别死在他的地盘上就好了,“谢相发话,我等哪敢质疑?”
苏荷被两个铁骑护着出去,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谢均一眼。名震大齐的权臣谢均,原来真如传言中那般俊朗英俊。
谢均并不把注意力放在郡守千金身上,他看向姚老虎,直接说道:“我来这里,是为剿匪。”他没有和姚老虎虚与委蛇的必要。
32. 火药
姚老虎一直笑脸相迎,就是希望维持表面的和平。可谢均这样直白,反倒让他不知所措。
谢均没动桌上的饭菜,眸中带着探究,“姚当家是不愿。”
若是不愿,就是要与朝廷作对。如今的情形,与朝廷作对,谢均势必会让铁骑踏平这里,而姚老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所以那些放在库房里的火药,就会被拿出来使用。
用了火药,整个大齐就都没有姚老虎的容身之地了。
姚老虎心知,他在那人眼里只是棋子,那人不会保他。可他大仇未报,他还得活着。
不论如何,他不能和谢均走到兵戎相见的一步。
姚老虎笑道:“怎么会?只是我手底下有这么多兄弟,离开这座山,一时没有别的生计也不好。”
上百号没有事情做的年轻力壮的男子出现在城里,这种危害,谢均应当是清楚的。所以姚老虎直接把问题抛给谢均,要想他弃这座山,谢均得先给他的人安排生计。
谢均说:“这个不难。”他手下庄子铺子众多,总能收留下这些人。
他看着一众土匪,“在山上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士农工商,总有一道是你们愿意做的。我可以引荐你们去书院、商铺或是其他你们愿意去的地方。”
姚老虎面上犯难,“谢相说的轻松,可我们没有功名傍身,也没有经商做工的经验,更没有自己的土地。离了这座山,除了给人当佃户,怕是再无出路。”
姚老虎要的是谢均知难而退,他可不想真失去手下这群兄弟。失去了手下的人,他还怎么为朝中那人做事?
谢均听完这话,了然姚老虎的想法。姚老虎这其实就是不想下山。姚老虎是聪明人,若真的想从他这里找一条路,起码不会表现出他们不仅不会还不愿意学的态度。
他想知道姚老虎到底在谋算什么,所以顺着对方的话说:“姚当家说的不错,那,姚当家还带着兄弟们在这里安居乐业?”
于姚老虎而言,这样自然是最好,可他注意到了谢均问话时眼中的嘲讽,便知谢均没有这个意思。
而且谢均带着铁骑上山,怎么会无功而返?
姚老虎知道,只有拿出谢均接受的筹码,这场危机才可破解。
宴会后,谢均在房间休息,他没有要铁骑进攻的意思,姚老虎派人在附近盯着。
一天一夜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日上午,谢均在堂内坐着和姚老虎聊天。
突有匪徒来报,“当家的,东北库房里着火了!”
姚老虎蹭一下站了起来,他着急问道:“是昨天腾出来用的那间?”
下边匪徒应道:“是。”
姚老虎想起谢均,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他没有跟出去,而是挥手让身边人出去,“去库房那边看看。”
姚老虎身边人回来了,耳语道:“着的不是那间库房。”
姚老虎刚松了口气,就反应过来,他看向谢均,这火起的突然,是谢均在诈他。谢均挑眉,似笑非笑看着姚老虎,“当家的,有事与本相商量?”
姚老虎一直挂着的笑消失了,“谢相好手段!”
谢均点头,把姚老虎气急而出的话当作是夸奖,“为官多年,没些手段自然是不行。”
姚老虎回头吩咐人:“看守好火药库,有人接近,格杀勿论!”他言语间也不隐蔽了,对着谢均就直言“火药”二字。
谢均听他下了命令也不急,只是在笑。
姚老虎问:“谢相这般胸有成竹,就不怕我鱼死网破?”
“晚了。”谢均迎着姚老虎疑惑的目光,摊了摊手说:“我既然敢让你知道,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姚老虎心突突跳起来,铁骑固然勇猛无双,可是在火药面前,并无还手之力。
在他手握火药的情况下,谢均怎么可能做好准备?又怎么能如此淡然?
屋里一直没人来报,姚老虎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情慢慢平稳,他原本以为谢均的人搬走了火药,才敢这么嚣张。现在看来,火药很安全,至少没有落到谢均手里。
姚老虎心中有了底气,说话也不再气虚,他对谢均说:“谢大人空城计唱的妙,可空城计终究是空城计,只要我手里握着火药,你就奈何不得我!”
谢均挑眉,“哦?”他对姚老虎口中的火药不以为然,甚至表情还更加放松了。
姚老虎心有疑虑,再次派人去看,那人匆匆跑到库房,看见满屋子的火药,关上门就回来与当家的汇报。
谢均在这时站起来,他打了个手势,楚云和林飞立即抱拳后退,出了大厅。
姚老虎看着谢均心腹离开,觉得有事要发生,问道:“谢大人,您这是……”
谢均说:“看姚当家烦心,替你试试火药。”他走到姚老虎身边,负手而立,眉目间全是自信。
姚老虎紧攥着拳头,难道谢均就不怕死吗?就算有人护着,火药炸起来,还会挑人吗?
他强撑着镇定,“我本不欲兴刀兵,谢大人,刀剑无眼,可这百十号人的性命都系在我身上。”
火药,不想用也得用了。他把这里伪装成山火烧过的模样,要是那位愿意帮他遮掩一二的话,火药之事说不准也能瞒天过海。
思虑万千,姚老虎却愈加没有了害怕的神色,他说:“既然谢相要试火药,那么便死生不由己了。”话到最后,姚老虎目中闪过狠色,下令让人封了大厅。
谢均人在他手里,对外边的铁骑也算一种制约。
不到万不得已,姚老虎不想杀谢均,更不想过以前那种逃亡流窜的生活。
说话间,姚老虎已经走到谢均身侧,玉扇柄上的刃闪出寒光,架在谢均喉咙处。
谢均笑了,“我记得,天元三年的河西郡解元是姓姚。”他像是在回忆着,“哎呀,叫姚什么来着……”
姚老虎表情不像刚才那样淡然镇定,他强撑着,“总不至于叫姚老虎。”
谢均拊掌笑道:“名字的确不是这个,人却是呀。”
趁着姚老虎失神,谢均抬手敲向对方指骨,姚老虎吃痛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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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扇摔在地上,装饰的玉碎了一地。
谢均转身看着姚老虎,“或者说,我该叫你姚探花。”
谢均语气确定,半点不像试探。姚老虎知道再装下去也无用,只是问道:“当年的事,你怎么知道?”
那年他求助无门,满朝文武都当他姚玉熙死了,他再出现面临的就是无尽的追杀。可那时谢均正是新皇的左膀右臂,若是知道探花被人迫害至此,怎会不管?
谢均像是知他所想,解惑道:“为了查谢城的事,注意到你。土匪很少有读书的,即便附庸风雅,也看的出根底。”
姚玉熙依旧茫然,他说:“这些年,我没在外边写过文章,山上也都是自己人。”
谢均摇头,说:“谢城也是你的自己人吗?”
谢城!姚玉熙自然没忘了谢城,他说:“谢城怎么给你传的消息?”姚玉熙做事谨慎,是让人日夜看着谢城的。
谢均说:“他倒没本事在姚探花的监视下送出消息,不过,你们将他截回来,他衣服被勾破,撕下一条布,你们也不会在意吧?”
是那天!
经过谢均提醒,姚玉熙反应过来谢城是怎么做的了。甚至当时,谢城就是在他面前做的。
谢城故意挑衅,姚玉熙让手下小惩大诫,手下拿刀恐吓时,谢城好似被身后人推了一下,衣袖撞在刀刃上,划破一片。当时姚玉熙没注意,以为衣服只是破了,却没想到有碎布片留在那里。至于他的文章,大约是谢城在他马车上偷拿的。
姚玉熙叹气,“是我疏忽了。”他垂眸,过了会儿,却抬头直视谢均,好似有了把握,“不过,既然谢相已经知道我的过往,我们也并非不可合作吧?”
大厅门被打开,铁骑已经攻占下整座山。
姚玉熙着急令道:“用火药!”
手下被铁骑压在地上,艰难道:“火药被水浸透了,没法点燃。”
姚玉熙好像心如死灰,任由自己被谢均挟持。
这时,远处浓烟滚滚。冬季的山林最是干燥,火眨眼间就烧到了不远处。
人群混乱,谢均带着人下山,姚玉熙趁乱跑了,冲进火里。
谢均回头看了一眼,说:“匪首已丧命于山火,不用再找了。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救火!”
楚云和林飞扶着谢城,谢城被饿了几顿,腿脚乏力,却一直强撑着,看见谢均才慢慢松了口气,刚唤完一声兄长,就昏迷过去。
回到谢府,大夫看完谢城的脉,说道:“谢公子这是身体虚弱,再加上一时吸入大量浓烟所至,只要好好休养几日就可恢复。”
范夫人和颜婷在旁边听着,听说没事,两人脸上才有了笑意。
河西郡守也到了,还没进门就道:“恭喜谢大人,这匪徒盘踞我河西郡多年,谢大人为百姓除去心头大患了。”
谢均没说话,楚云道:“那些山匪太倒霉了,还没正式和我们铁骑打,就被山火烧过去了。”
河西郡守尴尬地笑了笑,“总归是大功,上表时,我会向陛下说明的。”
33. 名声
除去山匪,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谢均并不打算把这件事上奏朝廷。
谢均对郡守说:“算了。”
河西郡守表现的很是吃惊,追问道:“为什么?”
谢均随便说道:“没抓住贼首,报上去等言官参我吗?”他倒不是真的怕这个,但理由,这样的好用,反正河西郡守也只是来做个表面样子。
一句怕言官参说的没诚意极了。
河西郡守哑然,谢均还怕这个?他们这些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的地方官员怕,谢均这个宠臣也怕吗?
但谢均拒绝了,河西郡守自然是懂眼色的,便又将话题转到别处,说起了他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谢大人从山匪手中救出小女,下官和小女内心感激不尽,今日在府中设宴答谢大人,还望谢大人赏脸。”
河西郡守说这些话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女儿对谢均倾心的模样。他虽然不愿意,但女儿的心,怕是已经被谢均勾走了,如果谢均愿意赴宴,他自然也希望促成一桩好事。谢均这样实权在握的人,谁不想攀?
哪怕他明知谢均已经娶了夫人。
谢均没说拒绝的话,只是像突然想起一般,提醒河西郡守:“贵府千金落入山匪之手时,身边还有侍从跟着,要不要处理一下?”侍从没被抓,反而主子陷入贼窝,这太违反常理。
他好像真的是关心,只是河西郡守并不这么觉得。
河西郡守自知女儿是被他派心腹“骗”到山匪那儿的,谢均若是知道他心腹做的事,岂不是就明白这一切都有他的参与了!
想到这里,河西郡守面如灰色,如果谢均真的知道,顺藤摸瓜找下去,那他想隐瞒的那件事就瞒不住了!
十数年前那张模糊面孔在河西郡守脑中越来越清晰,他闭了闭眼,说:“全听谢大人吩咐。”他还能如何?
他语气压抑,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
谢均却轻轻放下,拍了拍郡守肩膀,“具体如何我不想追查到底,只要郡守断了与上京的联系。”
河西郡守是个好官,这个“好”指的不是为官有多少政绩,提拔晋升的有多快,而是河西郡的百姓生活确实不错,现在是冬日,就算是上京,在不那么靠近城中心的地方,每天都有冻死饿死的人。
在河西郡,谢均眼里很少看见饿殍,这一点就足够了。
至于刚才河西郡守刚才脸上毅然却惨然的神情,谢均没再问其中隐情。但这表明,河西郡守不是主动与上京之人结交联系的,多半是有把柄落在那人手里。对于河西郡守而言,这把柄极为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他去不顾亲生女儿的安危。
既是如此,谢均更得查个清楚。
河西郡守见谢均有意放过他,脸色好看了些,想到谢均还没回答他的话,再次小心问道:“那,今晚的宴会……”话没说完,谢均冷飕飕的眼神瞥过去,河西郡守顿时改口,笑言道:“大家累了这么久,还是先歇歇吧,宴会的事改日再说。”
谢均点头,赞同道:“确实是要休息,至于宴会,不用改日了,我没空去。”
河西郡守觉得谢相应该是听懂他的意思了,也从没有哪个身居高位的男子没有风月事缠身的。谢相眼下这般,难道是因为家里管的严?
河西郡守慢慢转向颜婷,颜婷冲他回以微笑。
不对。谢相夫人一看就是个柔弱好拿捏的。
倒是这容貌,确实动人心魄。新婚夫妇,感情还正浓着,谢均才会为了家里的不要外面的。等再过些日子,他让女儿再试,现在就没必要去碰壁了。
今日河西郡守过来就只为这两件事,眼下得知谢均并不准备追查下去,甚至连谢均拒绝宴会都觉得无足轻重了。
河西郡守心满意足,朝里边鞠躬,告辞。
期间,谢城自始至终在床上躺着。
谢城苦笑,这郡守进来都没看他一眼,连做做样子都没有,这是笃定河西谢氏要受罚了。
颜婷和谢均告辞,没再打扰范夫人和谢城相处。
但屋里的气氛自颜婷谢均二人离开,就越来越冷。
范夫人对这个儿子向来不怎么亲近,之前不见面,心里挂念着,现在知道谢城没事,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谢城先开了口,“母亲,”他唤完这一声,眼皮慢慢垂下来。他和母亲的关系说不上亲近,自小母亲就很厌烦看到他,偶尔却也会关心他,若不是得知他自己的出生,他永远都想不通,母亲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在疼惜中夹杂着悔恨。
但他明白,母亲爱他。他握住范夫人的手,眼神坚定起来,“母亲和离吧,我们离开河西郡。”
范夫人早不想在这里了,可是和离……毕竟有损名声。
范夫人摇头,“外边天高海阔,你自去闯,不用管我。”
谢城挣扎着坐起来,问道:“什么叫不用管?你在这里还有什么好牵挂的?这些年你过的高兴吗?”
一句连着一句的质问砸下来,范夫人只是苦笑,“可是,和离会坏了名声……”
霎时间,谢城的表情僵住了。他从来不知道母亲骨子里竟是这种想法,哪怕她在谢家这样煎熬,实际上不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了,却还怕名声不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说母亲死板还是愚蠢!
谢城气的就要下床。
范夫人拦着他,心中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有些不争气,可是,“我已经做了那种事,府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现在我在谢家,那件事便传不出门去。”她剖开心肝,认真说道:“虽然只是些流言,可我做出了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总会害怕,不敢听。”
不是因为众口铄金,而是因为,范夫人在掩耳盗铃。
哪怕她做了,只要她在这里,外边没人知道,没人说到她耳朵里,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的话,谢城可以体会,有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他们身子不正,就格外怕那些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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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别人就算只是提到“伦常”“血统”“身份”甚至是“父亲”“祖父”这样的字眼,谢城都会以为别人知道了他家里的丑事。
之前他那样开朗的性格,都受不住这样的事情,开始躲避之前所有熟悉的人和事,何况是当事人的母亲呢?
谢城沉默了会儿,“我还是觉得谢家不能待了。”
谢老爷子没有倒台,依旧是河西谢氏的掌权人,范夫人留在这里,只会是无尽的屈辱。
“之前我以为谢书安会放过您。”毕竟谢书安也觉得这种事不光彩,才会和他谈条件。谢城和谢书安达成共识后就离开了河西谢氏,不断寄回银钱,就是为了买回母亲的和离书和自由。
现在银子够了,谢城也满心期待,可他没想过,谢书安根本不愿意放人。
就算谢书安愿意,谢老爷子也不会放人。谢老爷子做出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情来,在外边却是行事举动皆为世人楷模的大儒,他不会同意让自己与河西谢氏有背上丑闻的风险。
谢城叹气,“母亲,我们不必等着谁放过,您留在这里,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您吗?”
“前些日子,谢府对外说您病重,若是没有中间发生的事情,下一步会传出什么消息,您应该是清楚的。”
大家族后宅常用的手段,要一个人的命并不会大张旗鼓,只需要让这人一病不起。
范夫人知道谢城说的没错,但她还是反驳说:“谢书安杀不死我,他爹不会同意。”说出这一句,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谢城脸上全是不可思议。母子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或者说,谢城觉得母亲不可理喻。
他把话憋回去,没再说要母亲离开,他其实有些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母亲在泥泞里滚爬了半生,浑身脏污,但在外人眼中却干净的。
就因为母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外边人对她的看法,她才会格外在意。
至于谢府里的情况,已经这么多年了,虽不说可以习惯,但母亲这么按部就班的生活,也会不再担惊受怕。
终于,谢城说:“我来想办法。”
有上京使者到来,是送陛下的剿匪批文的。
谢均把剿匪批文看过一遍,放在桌上。匪已经剿完了,这批文来的有些晚。
颜婷从桌上拿起批文,看着里边的内容,问谢均:“你交不了差,会怎么样?”
这批文虽是谢均主动请的,可也是陛下的命令。山被烧了,山匪也跑了,别说贼首,连个小喽啰都没抓住。这样的剿匪结果,在陛下眼里只能像是糊弄。
谢均说:“看陛下,轻了斥责几句就过去了,从重处罚的话恐怕得去诏狱待上几天。”
听到诏狱这样的字眼,颜婷指甲扣进掌心里。谢均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放心,不会特别严重。”
颜婷哪里放心的下?她靠在谢均怀里,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处处透着怪异。
34. 回京
河西郡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但是马上就要过年了,谢府那边一直派人来催,再加上还有除夕宫宴,谢均和颜婷便踏上了归程。
颜婷忧心忡忡,一路上都没笑过,即便和谢均说话,也只是随口应付。她还在担心那封剿匪批文,本来再拖些时间,还能想想办法的。
朝中很多人都看谢均不顺眼,谢均年轻,以往做到丞相这个位置的,最年轻也在四十岁左右了,如谢均这样凭借从龙之功在二十多岁就位极人臣的从未有过。
很多在朝中沉浮了一辈子的人,熬资历也该往上升迁了,可是因为谢均堵在最上边,陛下还尤其信任谢均,便永远差一步。所以谢均没有犯错都能鸡蛋里挑骨头,弹劾就没有断过,何况这次是真的没完成任务。
谢均安抚颜婷,两只手捧着颜婷的手,手心里的热度挨着颜婷发凉的指尖。
颜婷总是怕冷,即便现在穿的很厚,住在暖房里,手脚也总是冰冷的。
他说:“事情还没办完,陛下不会严加苛责,起码得等年后陛下才会和我要结果。”
谢均这样说,想必是和陛下打好招呼了,颜婷慢慢点头,依旧心不在焉,谢均笑着说:“放松些,回去以后好好歇歇,这件事没那么严重的。”
回到上京已经是除夕,颜婷和谢均换了衣服,往皇宫赶去。
路上马车却被堵住了,“夫人,永德侯夫人要见您。”伴着车夫的回禀,永德侯夫人已经上了马车,因为是颜婷的母亲,没人敢拦,眨眼的功夫马车帘子就被撩起来了。
颜婷脸色沉下来,提醒道:“夫人,这是谢府的马车。”
永德侯夫人:“我知道,婷儿,前些日子我给谢府送拜帖,想见见你,可下人不让我进去。万般无奈,才在街上拦了马车。”
颜婷和谢均去河西郡瞒着外边,永德侯夫人不知道,还以为颜婷是故意拖着。
颜婷没解释,只是看着永德侯夫人。
永德侯夫人既然找上门来,必然是万般无奈求助无门的事情。颜婷不问,永德侯夫人却也沉不住气了,语气着急:“婷儿,你姐姐要嫁人了。”
颜婷莫名觉得好笑,颜婉要嫁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平淡,“哦,到时我与言止去喝喜酒。”
她不想知道所有和永德侯府有关的事,不想知道颜婉要嫁的人是谁,现在这样,她觉得已经很好了。
永德侯夫人抓住颜婷的手,神色焦急,“婷儿,这件事只有你能帮你姐姐了!她若真的入了王府,这一辈子就都完了!”
王府?颜婷提起些精神,问道:“哪个王府?”之前苏兰卿不是和宁国公夫人来往甚密吗?如今又牵扯到王府,嫁的高,不是正如苏兰卿所愿吗?
见颜婷总算愿意说话,永德侯夫人忙道:“是肃王府,肃王要纳婉儿做侧妃。”她一股脑地说着:“可是肃王的年龄你也知道,都能给婉儿当爹了,而且肃王妃手段狠辣……”
说着说着,苏兰卿停了下来,她不自然的笑了下,被颜婷这样看着,她想起当初让颜婷嫁张御史时的说辞。两相对比,远近一目了然,苏兰卿觉得颜婷看她的目光,像刀子。
颜婷倒是没有生气,她甚至还十分关心地问道:“肃王怎会突发奇想?”肃王位高权重,又年近半百,无端不会对永德侯府这样没有实权的门第产生兴趣。
最怕的是,肃王之意在谢均。
可颜婷想不明白,肃王就算想借颜家制约谢均,也该查到她与颜家唯一剩下的联系是颜霜。
苏兰卿见颜婷感兴趣,觉得有戏,忙把前因后果说来,“前些日子去宁国公府的赏梅宴,婉儿不知怎么就认识了肃王世子,肃王妃哪里看得上我们这样的门户?可肃王世子却一往情深,非婉儿不娶。”说到这里,苏兰卿的神色还自豪起来。
“为了打消肃王世子的念头,肃王妃便决定将婉儿纳为侧妃。”
怎么是颜婉?那日颜婷看的真切,明明是霜儿。不过也好,霜儿躲过了这一遭。
颜婷说:“既是肃王妃的决定,我没办法改变。”她原本就没想过要帮永德侯夫人,只是人送到眼前了,她不顺便了解下前因后果太吃亏。
她抬手示意,“夫人,我们还要赴宴,请。”
苏兰卿震惊地看着颜婷,她本以为,颜婷至少会装着帮帮忙的,只要能借到谢均之名,肃王行事便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可苏兰卿哪里知道,颜婷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让谢均卷入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里边去,剿匪的事儿已经够烦了。
永德侯夫人愣住的这几瞬,颜婷吩咐了侍卫:“永德侯夫人行动不便,扶一把。”
侍卫站到马车两侧,就要动手,苏兰卿转身,“不用了!”在自己亲生女儿这里被这样对待,苏兰卿脸上很挂不住,如果不是谢均在这里,她很该教教颜婷长幼尊卑!
苏兰卿气势汹汹下了马车,抬声道:“你姐姐的事情,若你不想管,直说就行,不必扯那些理由!左不过就算我白生养了你!”
颜婷就是不想管,她就要抬起帘子,谢均便握住了她的手,右手托起帘子,看着站在下边的岳母,“颜夫人,我家夫人既没有入朝为官,也没有结交仕宦,何苦这样强人所难?”
他没有开口说要帮永德侯夫人,颜婷不答应的事情,他没必要再往身上揽。但永德侯夫人这样往自己夫人头上泼脏水,他不接受。
颜婷侧头,看见谢均一脸严肃,她郁闷的心情略好了些。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区别对待到这种程度,颜婷虽然不断在心里开解自己,但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永德侯夫人哑然,她讪讪道:“我不是想着她嫁的好……”
原本,苏兰卿要借的也只是谢均之力。
颜婷对谢均点头,谢均松开了颜婷。颜婷看着下方,眼神中没有期待,只是语调平常地问:“那么,母亲可有想过我该如何在夫家生活?”
谢均自然是对她极好,可是这也不能成为永德侯夫人偏心至此的原因。
苏兰卿理直气壮:“谢大人护着你,你如今翅膀硬了,自然不用我操心。”
颜婷点头,赞同道:“有夫人这样的母亲护着颜婉,也不用其他人操心。”
马车从苏兰卿身旁驶过,苏兰卿目瞪口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颜婷竟然是这么个能气人的性子。
除夕宫宴,热闹非凡。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宴会中多了一位异邦人——宁晋王子合野。合野向陛下投诚,为大齐做了不少事情。
如今这样看起来已经深得陛下信任,合野座位就在陛下下手处。
可他对颜婷的觊觎依旧,自颜婷进来,他的视线就没移开过。
谢均握着酒杯,对合野说:“看来上次,并不足以让王子长记性。”如果他能再快一点,要了合野的命才好,现在陛下重用合野,他没法动合野了。
合野对谢均举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颜婷这般长相性格都合他胃口的,他怎么愿意放过?
不过眼下这些动作,却都是做给龙椅上那位看的。
合野从大齐能得到的,回到宁晋都可以得到。要想让大齐陛下信任他,他就必须有欲望。
而颜婷的身份,太合适了。
只要大齐陛下还没有昏庸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强夺人妻来满足合野,合野也就可以一直有借口留着。
颜婷进入宴会后,一直在想陛下会不会突然问谢均剿匪的事宜,直到陛下离席,颜婷才真的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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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均注意到颜婷的神情,靠近她,低声问:“夫人不信我的推测?”
颜婷摇头,“只是下意识担心,许是习惯吧。”
担惊受怕不得安生的习惯,以前她没做错都有打有罚,更何况明明白白犯了错。在颜家,颜婷每时每刻都是战战兢兢的,嫁人后颜婷觉得自己已经克服了,可现在她才明白,她从来都没有变得不害怕。
之前是因为谢均。谢均位高权重,且对她好,谢均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她信任谢均,所以心思就慢慢平静下来。
这次没完成任务是要给陛下交代,陛下在谢均的身份之上,在颜婷心里,高位者对低位者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若换了以前,颜婷心中的恐惧会多于担心。
可是现在,颜婷不是在担心自己被牵连,而是真的怕谢均受罚。
她在为别人担心,她自己还没察觉到这点儿细微的变化,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只是习惯性的害怕。她以为她怕的是谢均受罚,没人替她遮风挡雨。
谢均握住她的手:“年后还需夫人陪我去河西郡,到时我们完成任务,夫人便可放心了。”
颜婷虽然觉得自己帮不了太多忙,但还是点头,“好。”
肃王妃走到颜婷身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询问道:“刚才听谢夫人要去河西郡,这大过年的,是要去做什么呢?”
颜婷心知肃王妃对她没安好心,但还是笑道:“去见见那边的长辈。”
肃王妃:“以前谢相不常与河西谢氏那边联系,前些年还生了龃龉,本宫还当河西那支和谢相远了呢。”肃王妃这是明晃晃的怀疑,等着颜婷解释。
颜婷不了解谢均与河西那边的关系,她看向谢均,谢均自然而然的接话,“一家子哪有隔夜仇的。”
肃王妃叹气,“真是可惜了,本宫找人算好了日子,你姐姐的婚期就在初三,看来你是没法观礼了。”
在谢均面前肃王妃说话拿捏着分寸,并不像赏梅宴那次咄咄逼人,反而真有种替颜婷失落的感觉。
颜婷也不撕开肃王妃这层面具,温声道:“婚嫁这样的大事,有父母亲长陪着就好,我少不经事,帮不上什么忙。”语气虽然温和,拒绝之意却落地有声。
肃王妃也只是笑,她看向颜霜的方向:“你们颜家女儿个个都是好的,颜婉,”肃王妃笑容中带着不屑,颜婉日后揉扁搓圆全看她的心情,不足为惧,“还有一个叫颜霜的对吧?瞧着也是好模样,还没订下婚事,本宫这边有些青年才俊,和颜霜甚是相配。”
颜婷心中一紧,肃王妃果然还在打霜儿的主意,她说:“不敢劳动王妃,我和谢大人替她看着呢。”她知道肃王妃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希望谢均可以震慑住肃王妃。
谢均点头,“我这姨妹性格冷,家里人替她看着就足够了。”
两人拒绝的这样直接,肃王妃也不恼,只笑道:“有这样的姐姐,是颜霜好福气。”谢均和颜婷站在同一条线上,肃王妃下手就不会无所顾忌。谢均这人,能不直接对上,最好还是躲着些的好。
肃王妃亲亲热热和颜婷聊了许久,终于说到了她想问的:“听说谢大人的族弟被河西郡的山匪杀害了,可有把那些山匪捉拿归案?”
颜婷抬眸,脸上盛着笑意,回答道:“朝中的事,我不懂。”
肃王妃把目光转向谢均,希望谢均回答她,颜婷却接着说:“不过那些山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如戏班子来的有趣。您说是吧,王妃?”
颜婷温柔笑着,但肃王妃只要谈及到任何与后宅无关的话题,颜婷先是一问三不知,然后再捧道:“王妃娘娘对朝中事竟这般了解,实乃女中豪杰!”
肃王妃看出来了,她在颜婷这里决计是打探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35. 除夕
宫宴快要结束了。
颜婷和谢均一路舟车劳顿,还未好好休息,偏偏太后把颜婷召去了。
临出发前,谢均对她说:“不要怕,我马上就到。”
到了太后寝宫,颜婷被引到太后近前。太后正在铜镜前梳妆,注意到身后的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谢夫人,今晚恐怕要留你在宫里住了。”
太后身份尊贵,颜婷纵然不愿,却也只能行礼应是。
太后看颜婷在担心,没有继续逗她,“你放心,一会儿谢均也会来,有他陪着你,你总不至于怕。”
嗯?让谢均在后宫住夜,这实在是太过荒唐!陛下也能同意?
颜婷下意识觉得谢均不会答应,她微微抬头,没有直视太后,但也不像刚才那样躲着太后的视线。
她问:“太后娘娘与陛下商议过了吗?”
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商议过了。”但是姜怀瑾没同意,不然她也不至于这样偷偷让人把颜婷带过来了。
但是颜婷现在在她宫里,谢均和陛下就都得想办法。她想不到办法,自有聪明人替她想。
总之,她不要一个人过年,姜怀瑾必须来陪着她。
颜婷从太后脸上也看出来了,她怕惹怒太后,便不再问,只是安静坐着。
过了会儿,太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挥手让人把棋盘端上来,“他们不来,你陪我也是好的,会手谈吧?”
颜婷没学过棋,她有些羞愧的低头,“不太会。”
没想到太后却笑起来,拉着颜婷坐过去,“不会就更好了,以前都是我输,今天也该我大杀四方了!”
两人分坐棋盘两侧,在颜婷又一次提子时,太后托着下巴,盯着颜婷看,“你不是不会吗?莫不是在诓我?”
天地良心,颜婷是真没学过下棋,颜婷解释道:“我没和别人下过棋,以前无聊的时候,都是自己和自己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能看出来,颜婷的棋路的确是野路子,没背过棋谱,可是,随便乱出的棋还是赢了她,真让人难过。
太后朝后靠着,摆手道:“不下了不下了。”手中的棋子也扔了回去。
颜婷总算能放松下来,她实在是不擅长下棋。
和位高者下棋,自然是该不着痕迹的让子然后仿若竭尽全力的输掉,可颜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掉对方的子的,更不会让子了。
外边有人进来,颜婷看过去。她还记得谢均说要来找她,但门口的人并不是谢均。
颜婷赶紧起身,俯身拜下去,“臣妇拜见陛下。”她神色更加紧张,怎么会是陛下?陛下深夜来太后宫里,不怕被人诟病吗?更要命的是,这种秘辛被她看见了,她是不是完了!
陛下并不在意,抬手吩咐:“外边准备了轿子,你去找谢均吧。”
颜婷晕晕乎乎走了出去,轿子把颜婷送到养心殿之后就停下了。有太监在前面引路,带着颜婷往里走,颜婷压下心中的疑惑,走进殿中。
谢均在门口等着她。
殿门被关上,谢均知道颜婷现在疑惑的很,解释道:“陛下召我议政,今夜将我留于养心殿。而太后那边留你过夜,也未出格。”
颜婷有些明白了,他们两人被留在宫中只是幌子,让别人不会怀疑陛下和太后私下会面。
可是,养心殿里放着的东西于朝廷而言更加重要。比起谢均去太后寝宫,她觉得他们两人在养心殿过夜更加出格。
颜婷看着养心殿,“我感觉今晚恐怕得站一夜了。”她总不能躺陛下的床,或是去坐龙椅,坐地上也不合礼仪。
可是站一晚上,真的好累。
这个问题亟待解决!颜婷看着谢均,等他想办法。
谢均说:“只能委屈夫人与我挤一挤了。”他以前常留宿养心殿,这里备了他的软榻,一个人睡还算宽敞舒服,两个人确实是很挤。
他带颜婷坐到榻上,从桌上抱过一只篮子来。
篮子里放了些纸和剪刀,谢均说:“陛下怕夫人无聊,说可以剪着玩儿。”
颜婷眼睛睁大:“必须剪吗?”明日是不是还得剪个东西出来给陛下交差?想到这里,颜婷脸皱成了一团。
“我不会剪啊。”
谢均握着剪刀,手指灵活,几下就剪出了一串爆竹。他把篮子放回到桌上,笑道:“不会剪就不剪了。”
他说:“这个真的是陛下怕你无聊才吩咐人取来的,不是任务,别放在心上。”
颜婷:谁家好人会把皇帝的话不放在心上啊?
因为谢均要装作和陛下在养心殿议政,现今陛下不在,为了掩人耳目便不敢开窗,也不能和颜婷去外边。
外边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颜婷和谢均挤在一张榻上,颜婷靠到最里边,却还是紧紧贴着谢均。
她能感受到谢均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皮肤上,隔着衣服,她能感觉到谢均热乎乎的身体。
谢均是在外侧睡的,颜婷怕谢均摔下去,便一直往里靠。谢均也不客气,用手抱住颜婷,不给两人中间留空隙。
颜婷抬眸看对方,谢均说:“不抱着婷婷,我就摔下去了。”
颜婷没法,她也怕谢均摔下去。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放到谢均腰上,一点一点挪到后边,也环住了谢均,用力抱住了谢均。
谢均喉结微动,手指颤动。
他声音有些哑,“不要乱动。”
两人盖着一床被子,挤在一张窄小的软榻上,身体挨着身体,额头抵着额头。
这样抱着,只是睡觉,对颜婷和谢均而言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颜婷把腿放下去,因为不好意思,语气带着羞赫,“我不乱动了。”她习惯蜷缩起来睡,可两个人这样紧紧贴着,她膝盖刚才便顶到了谢均。
谢均笑了声,“嗯。”
颜婷还是睡不着,她睁开眼,看着谢均的脸,睫毛,鼻梁和嘴唇。
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谢均身上的被子多半都滑到了颜婷这边,颜婷慢慢抽开自己的手,把被子拉严。
她刚一动作,谢均就整个压了过来,“不困?”
颜婷眼睛更加发亮,她整个人神采都很焕发,慢吞吞说:“我想守岁。”
谢均睁开眼睛,他揽着颜婷坐起来,“好。”
他挨着颜婷坐着,用被子把自己和颜婷围起来。
被子里,谢均手指触到颜婷指尖,他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去找些能消遣的东西。”
颜婷抓住谢均的手指,仰头,圆圆的杏眼水润而发亮,“有你坐在这里陪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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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以前过年时,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谢均顺着颜婷拉拽他的力度,坐回到榻上,他说:“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颜婷点头,慢慢靠进谢均怀里。
低沉的声音在颜婷耳边响起,谢均的音色很好听,语气不急不缓,颜婷沉溺在这声音里,眼皮沉重起来。
颜婷的下巴碰到谢均肩膀上,谢均扶着她躺下来。颜婷翻了个身,腿蜷缩起来,胳膊朝旁边抱过去,环住了谢均的脖子。
受到这个力,谢均往下扑过去,用手肘支了一下枕头,才没整个人压在颜婷身上。
他抚了抚颜婷的侧脸,慢慢从颜婷的胳膊下钻出去,去旁边灭了几盏蜡烛。殿内一下暗了下来,外边的烟花声不绝于耳,颜婷在榻上动了几下,就占满了整个软榻。
谢均在软榻边沿处坐下来,说:“新的一年到了,婷婷,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养心殿这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太后寝宫里却正闹腾着。
宫人都被屏退,太后瞪着陛下,“姜怀瑾,我不想办法,你就不来找我了是吗?”
陛下往前,走到太后身边,却被太后用手挡住停在离太后一步远的地方,“你说过要想办法,还要想多久?我……”
话没说完,姜怀瑾就吻上了李辞风的嘴唇,“辞风,你再等等,很快了,我会给你名正言顺。”
李辞风耳根红了,手指却勾上姜怀瑾的腰带,“我不等了,什么名正言顺我都不要!”她牵引着姜怀瑾到她的大床前面,“什么太后皇后,以后再说。”
她抱着姜怀瑾滚到床上,柔软的身体好像化成了水,姜怀瑾手臂撑着床铺,在李辞风的注视下慢慢坐起来。
李辞风挑眉,“这么能忍?”
姜怀瑾脱了鞋坐在李辞风旁边,没有要继续的动作。
李辞风把被子掀开,冷笑道:“我这样大费周章把你叫过来,是为了和你盖着被子聊天的?”
姜怀瑾看她,不解:“不然呢?我们这样的身份,今夜私下相见已经违背伦常了。”
李辞风嗤笑,一把环住姜怀瑾,“那你不还是来了?刚才吻我的是谁?怎么,觉得我是你嫡母?可我和你爹都没见过面,这么算起来,委屈的该是我才对。”
姜怀瑾闭上眸子,“我知道,我没有把你当嫡母。”他停顿了半响,“我想娶你,所以不敢越过那一道界限。”
李辞风愣住了,以前姜怀瑾从来没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过了会儿,李辞风自顾自躺下,“随你,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盖着被子聊天也挺好。”
天不亮的时候姜怀瑾就回了养心殿,他和辞风的情况必须掩人耳目,这次是正好有谢均夫妇,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养心殿,颜婷和谢均都已经醒了,陛下和和谢均说过他回来的时辰,所以谢均提前叫醒了颜婷,等待圣驾。
陛下进来,没等谢均二人行礼就抬手道:“不必拘礼,辛苦你们了。”
软榻已经整理好了,看不出两个人在上边挤了一晚的模样,陛下说:“河西郡那边,言止你替朕跑一趟,办完这件差事,朕准你休假。”
陛下看着谢均眼下的乌青,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谢均昨晚没有休息好,“外边备了软轿,你们早些回去休息。”
36. 回府 “怎么要躲我?”
回谢府的马车上,颜婷问谢均:“你昨晚没休息好?”
她自己倒是踏踏实实睡了一整晚,醒来时,谢均在榻边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起来了。
想到她醒时蜷起来占了多半个软榻的样子,颜婷总觉得是她把谢均挤下去了。
谢均笑着说:“不太困。”
颜婷不傻,两人都是一路奔波,谢均怎么可能不困,谢均是怕她睡不好,所以一夜没睡吧。
她低下头,绞着一方帕子,“今天白天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你这样熬着不是个事。我去应付长辈们,你回家睡觉,这样可以吗?”
谢均知道颜婷又想多了,他道:“我没有熬,夫人见哪个熬夜的人不是哈欠连天的。”谢均习惯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情况,他就算是连着几夜不睡觉,也不会体现在神情上。
颜婷抬头看他,看了会儿,说:“你看起来就是没睡。”她语气十分确定,谢均自觉自己向来就是这样一张脸,昨晚休息时间本来就短,就算他有黑眼圈,也不能这么确定吧。
尤其颜婷还是那种有九分把握只表现七分的性格。
颜婷说:“我从小都是抱着膝盖睡的,如果不是那样的姿势,我很难睡着。”她顿了顿,“可是我半夜没有醒。”
那就只能证明谢均为了迁就她,根本就没在榻上躺。
听完颜婷的推断,谢均不知该说些什么。
婷婷睡觉的姿势谢均早就注意到了,他清楚这种姿势睡觉,是因为婷婷缺乏安全感。
但他没想到,颜婷自己知道她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颜婷自己本人很清楚她害怕,她也承认,即便和谢均在一起,她可以很放心很舒服的睡着,身体依旧下意识会蜷成一团。
谢均说:“是你睡的很踏实。”他握住颜婷的手,“回去换件衣服。”因为昨日要参加宫宴,颜婷身上的衣服饰品很沉重,庄重好看却不舒服。
他摸着颜婷手指都是凉的。
谢均给颜婷暖手,颜婷把另一只手也伸到了谢均眼前。
这只手也很冷,谢均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谢均的身体很热,颜婷手贴上去的瞬间,呼吸滞停了一瞬。
在谢均的纵容和娇惯下,颜婷知道她把手伸过去,谢均会帮她暖,但她没想到谢均会把自己是手放到他最脆弱的脖颈处。
她手腕上还带着谢均送她的手环,现在她只要手指稍微用力,就可以扣动机关。
谢均已经对她信任到这种地步了吗?
扪心自问,颜婷不会主动把谢均的手放到自己的要害处,哪怕她明知谢均手上没有机关,哪怕她明知她的性命如果谢均想要唾手可得。
可她就是很难信任别人。
她缩回自己的手,低头掩饰自己的想法,口中说着:“已经不冷了。”
谢均态度强硬地握住她的手指,“怎么要躲我?”他看的分明,颜婷是在躲他。
颜婷摇头,“没有。”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颜婷站起来,“到了,我们先下车吧。”
谢均没有再问颜婷,但也没有松开颜婷的手,就这么牵着,下了马车。
两人没来得及回自己的院子,便被大房和三房的长辈请过去了。
今天是年初一,即便谢均和颜婷平时不用给长辈晨昏定省,今日也该早些去拜见长辈,若不是昨日被留宿宫中,现在也该拜见完了。
颜婷和谢均去了正厅,大房三房的人都聚齐了,大夫人语气亲热,“言止,你和侄媳妇来的正好,我们这里正要用早膳。”
按着规矩,谢均和颜婷是需要给大房和三房的长辈叩首拜年的。
大夫人却要引着二人入座,颜婷看谢家其他小辈,笑问道:“大伯母,可是我们来晚了?”
颜婷和谢均是被留在皇宫,大夫人自然不敢嫌他们回来晚,只是说:“你们年轻人事情繁忙,总是辛苦,我们都老了,拜年这事不打紧。”
虽然话这么说,可大齐很重孝道,谢均就算权势再重,也不能公然违背礼法故意不给长辈拜年。
谢均说:“想来兄弟姐妹们都拜过了,我和夫人现在来拜年,伯母会不会觉得晚了?”
只要大夫人表现出一点儿嫌晚的表情来,占理的一方立刻就会变成颜婷和谢均二人。
大夫人心知谢均的打算,本来她想顺势略过拜年这一步骤,之后再提起,便可拿捏谢均夫妇,现在谢均这样问,她之前的打算却都落了空。
她道:“怎么会呢?你和陛下商议国事,辛苦的很,伯母还想着早些让你们去歇着呢。”
谢均牵着颜婷的手,往前走到伯父的座位前,“伯母不嫌晚就好。”谢均和颜婷在伯父伯母面前拜过,又起身走到三叔三婶面前,给长辈们拜过年之后,两房的长辈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笑道:“现在也拜过年了,入座吃饭吧。”
谢均和颜婷是小辈,座位也离几个长辈不近。
大伯父动了筷子以后,其他人才开始夹菜。因为是过年,大家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谢均知道这些热闹和他没关系,甚至因为他在这里坐着,其他人也不能尽兴,所以陪长辈用完早膳,谢均和颜婷就回屋歇着了。
谢家几位长辈生气谢均的态度,觉得谢均不尊亲长,却又不敢言说,只能看着谢均夫妇扬长而去。
谢均确实是累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简单洗了把脸就躺到了床上,没多久就睡熟了。
颜婷没和谢均在一张床上休息,她在屋里的软榻上补觉。
这些天许是累的狠了,颜婷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身边的丫鬟也没叫她,颜婷睁眼时,就知道自己误了午膳的时间,她唤道:“侍书侍剑。”
两人进来,见夫人着急,侍书说:“大房三房今日请了不少族亲长辈过来,像是不怀好意,大人已经回绝了大爷三爷那边,今天中午不用过去。”
颜婷问:“大人去哪了?”
侍书答道:“陛下召大人入宫了,说是有要紧事商量。”
颜婷点头,若不是要紧事,也不会初一就把人给叫过去。
午膳端上来时,大夫人来到颜婷的院子,看见满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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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色,脸色难看,“大家都还在等着你,没想到你这里已经开饭了。”
颜婷知道大夫人没安好心,但她这时候不想和人吵,“伯母是要和我一起吗?”
大夫人训斥道:“你让长辈三催四请的,现今我都已经亲自过来了,你还是要自己在这里吃饭,这就是你们颜家的规矩?”
颜婷放下筷子,目光冷然,她知道谢家这些人就是想趁着谢均不在拿捏她,最好能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想用“孝”拿捏她,可颜婷对自己亲生父母都没有这种感情,何况是这么个便宜伯母和那些都没见过面的长辈。
“不然呢?我倒是也想与亲长团圆,与公婆亲近。”颜婷示敌以弱,声音低了些。
大夫人只想把颜婷叫过去,颜婷手里握着中馈,这段时间她手头困的紧。如果颜婷今日能在所有人面前犯错,她才好设计夺回掌家之权。
大夫人笑道:“我们不都是你的亲长吗?快些收拾,那边还等着我们呢。”
颜婷抬头,也笑起来,“可是我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那些伯母请来的长辈我可是一个都没见过。”
大夫人说:“都是自家长辈,不用拘谨,总得见见的。”
颜婷站起来,大夫人以为颜婷是答应了,脸上刚露出笑来,嘴里念叨着,“这就对了……”
却见颜婷对丫鬟吩咐:“去准备马车。”
大夫人急忙拦着,“准备马车做什么?统共没两步路。”
颜婷换好衣服,“伯母这样逼迫于我,我只能躲一躲了。”她本来就回来这么三两日,不想和无关之人纠缠。
外边大夫人的丫鬟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夫人被冒犯了,抬手就要打,侍书干脆废了丫鬟的手腕。
颜婷看向大夫人,质问道:“这是伯母的意思?”
大夫人只觉得丫鬟蠢笨,在这里打颜婷,不就给了颜婷不去的理由了吗?她否认道:“是下人自作主张。”
颜婷点头,“既是如此,以下犯上,发卖出去。”
大夫人阻拦道:“我看谁敢?”要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在这谢府就越发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
颜婷挑眉,“大夫人有疑义?觉得本夫人挨她一巴掌也无妨?”
大夫人:“可是她没有打到你。”
颜婷嗤笑道:“她没打到也要本夫人负责,大夫人果然不讲道理。”她看向外边,“发卖出去。”
丫鬟被拉出去,大夫人脸色黑如锅底,“颜婷,你这般不敬长辈,怎么配执掌府中中馈?”
颜婷并不在意大夫人的恼怒,甚至还贴心问道:“大夫人要罚我跪祠堂吗?”
大夫人当然不愿忍气吞声,“既然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让各位族亲长辈等着不对,还不自请跪祠堂?”
颜婷:“那不行,我还要去接言止。”她毫不在意大夫人的脸色,拒绝的话也很轻快。
她能看出来,大夫人已经恨极了她,可依旧不敢把事情做的太难看,大夫人怕谢均秋后算账。
既然怕谢均,何苦过来这一趟。
37. 族老
颜婷去宫外接谢均,回到府上,就有丫鬟过来低声禀告:“公子,夫人,大夫人说是被夫人欺辱,正哭着呢。”
颜婷让侍书给了丫鬟赏银,却没有要去见大夫人的意思。
“你还没用膳,大夫人的事情,晚些解决。”颜婷知道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也不想饿着肚子去跟人吵。
谢均摸了摸颜婷的头发,“都听夫人安排。”
等两人到花厅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族亲长辈们坐满了花厅。
颜婷进去以后先看向大夫人,大夫人哭了许久,这时候早就哭不出来了,只是还在用手帕在脸上时不时擦拭着。
谢均和颜婷行完礼就要入座,一位长辈开口道:“言止媳妇,你先等等。”
颜婷停住,谢均牵着颜婷的手,不容置疑的带着颜婷坐下,然后才看向那位长辈,“三叔祖头一次见我夫人,便要为难吗?”
三叔祖仗着辈分高,以为他不直接找谢均的麻烦,谢均会忍让下去,哪知谢均竟当面顶撞了回来。
三叔祖定了定神,“不是为难,是你媳妇要发卖了她伯母的丫鬟,这样不尊亲长,难道还要我好言相待?”
他辈分高,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还是把话说完了。
颜婷说:“不知三叔祖可有了解清楚前因后果,敢问丫鬟掌掴主人,在三叔祖眼里是对是错?还是说,因为伯母辈分高,她丫鬟打我,我也只能受着。”
大夫人的确没把丫鬟大人这一件说出来,她只说丫鬟忠心护主,却招了颜婷不高兴。
一时花厅里议论纷纷,那些长辈们自知被大夫人当刀使了,但他们受不了小辈的顶撞,对颜婷的怒气更甚。
“且不说丫鬟,你伯母现在还哭着,也没见你悔过认错,果真是粗蛮无礼!”
其他长辈在丫鬟这件事上知道说不过去,便又改言其他。
颜婷像是被提醒了才知道:“奇哉怪哉,不知伯母是为什么哭?是可怜心疼那个不分尊卑的丫鬟吗?”
大夫人擦眼泪的动作一顿,颜婷果真是伶牙俐齿,她若心疼那丫鬟,岂不是就表明了那丫鬟的不分尊卑是她所示意的。她明着要打颜婷,谢均会给她好果子吃吗?
所有人都盯着大夫人看,大夫人放下帕子,慢慢说道:“身为长辈,不能让小辈与自己亲近,我心中有愧。”
大夫人看向谢均,“言止少年时期就开始自己摸爬滚打,九岁入宫伴读,十四岁入翰林院,十七岁登侍郎,二十岁成为吏部尚书,后来陛下登基进了丞相,你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伯母都清楚。”
颜婷垂眸,不知大夫人好端端提起这些来做什么。
大夫人还在继续说着,“自你父母去世,这十多年里我生怕你受了委屈,便让府里的人格外照顾着你。可想来,还是不知哪里做的招惹了侄儿不快,新妇初进府,便夺了我的掌家权。”
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
她提到谢均年少全靠她照顾,又点明谢均如今位高权重却忘恩负义。大夫人站在弱势的地位上,自然就让人同情。这样的话,就算拿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能指责一位心疼晚辈的女性。
无论是针对颜婷,亦或是现在针对谢均,大夫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她只想要回管家权。
在这么多族老面前,大夫人不相信谢均还敢说别的。
谢均微笑起来,“伯母提起对我的照顾,我便想问问,我父亲留下的古玩孤本,怎么都到了大兄手里?”
大夫人脸色一白,随即解释道:“那是你送给你大兄的,这也忘了吗?”
谢均嗤了声,“原来如此,那我少年是还真是蠢笨如猪啊,不只珍宝古玩送了出去,连田产庄子也都一并给了大兄。”
这话任谁听都知道不对。
十四岁就能进翰林院的人,怎会蠢笨?那些东西只不过是幼时的谢均护不住,被大房算计夺走了。
颜婷知道谢家幼时就失了父母,也知道他和家中长辈不甚亲近,却不知那些长辈竟是这样下作。谢均说出来的,轻描淡写,可谁都知道,没有父母,其他长辈再刻意刁难,一个孩子讨生活该多么难。
谢均问:“那时伯母照顾我,如今是又要照顾我夫人了吗?”
看到谢均唇角挂着的那抹嘲讽的笑,众人都想到大夫人的丫鬟要掌掴颜婷,若不是主子示意,下人哪敢做出这种举动?
一时间,谢均族老看向大夫人的眼神都很怪异。
大夫人没想到谢均会突然提起这些。
谢均在朝中如鱼得水,却从来没有问过那些东西,大夫人便以为谢均是不在乎,可如今当着诸位族老的面突然提起,大夫人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花厅内沉默许久,大夫人说:“言止与我生疏原来是因为这个。”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谢均并不怕大夫人倒打一耙,他说:“伯母这是准备把东西还给我?”
一句话把大夫人问哑了,当着这么多族亲长辈的面,大夫人没法不应,可要是应下,她又舍不得。
颜婷退了一步,“言止,那些庄子铺子过去十几年的收入我们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让伯母留着用吧,也算我们尽一份孝心。”
看起来颜婷是在为大夫人考虑,而且二房手里的庄子铺子都是很赚钱的,给大夫人留一半,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大家只觉得颜婷大方。
可颜婷之前看过账本,知道大夫人根本就没有钱。大房侵占二房的财产,那些田庄铺子是能生财的,所以还留着,别的早就不见踪影。
颜婷退的这一步,正好踩在大夫人的底线上。大夫人不会给不起,但是要给,十分肉疼,甚至还得变卖不少东西才能补上。
谢均赞同道:“夫人一向心善,听夫人的,那一半留着伯母用就好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替大夫人做了决定,大夫人干笑着,“之前言止年少,我是怕一些下人欺主年幼才替你管着,现在你也娶了媳妇,这些东西自然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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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回来的。”
大夫人给自己找理由,可在场的人谁也不傻。大夫人要是想还,哪里会等到现在谢均来要?不过是挽尊罢了。
谢均没继续揭穿大夫人,甚至还扬起些笑容,“原来是这样。”
这种恍然大悟的声音再配上大夫人刚才对颜婷的逼迫,让人只觉得讽刺。
大夫人看着众人的神色,也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了。她心知肚明,族老们表现出这种神色不过是因为谢均如今手握重权,他们一看借着长辈的身份压不下谢均,便改换了阵营。
可恨她自己没有这么个好儿子,大夫人想到这里,朝谢琴狠狠瞪过去。谢琴不明所以,刚才谢均说他拿了二房的东西,他怕引火烧身,就一直没说话,现在母亲这样瞪他,又是什么意思?
谢琴垂着眼眸,没有出声,他怕谢均。
这花厅里坐着的虽然都是长辈,但谢均行事何时把长辈放在眼里过?
别人便也算了,如果是谢均要给他使绊子的话,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满朝上下自有见风使舵的人。
但谢均没想让谢琴这么躲过去,他问:“伯母看大兄,是有话要说?”
谢琴被推到明面上,众人都看向谢琴。
大夫人不愿意自己儿子被刁难,因此说:“没有,我是在想那些账。”她就算再觉得儿子不成器,也得护着谢琴。
大夫人想息事宁人,可在场这些人有的是想要讨好谢均的人。
七叔祖放下手里的瓷杯,像是不经意间想起般说道:“谢琴比言止大了不少,言止爹娘走了时,谢琴都入朝为官了吧。”
这就是在说,都能当官的人了,拿了别人的东西难道还不敢自己承担。
谢礼彦看到自己儿子被针对,脸色沉下来,“七叔这是什么意思?”
七叔祖冷哼一声,他并不怕谢礼彦,“你说是什么意思?一个已经入朝为官的人拿弟弟的东西,还能说是无心?”
谢礼彦膝下只这么一个嫡子,自然是要全力护着,他说:“十多年前的事情,七叔若是非要算的这么清楚,我倒想了解一二,您昨日让人抬出去的女尸。”
谢家这些长辈,仗着家族兴风作浪,死了个通房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女子以奴籍入谢府,死生不由己。捅出去,七叔祖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可名声却难听。
一个做人祖父的老头收了花季少女做通房,传出去是好听的吗?
七叔祖闭口不再言语。
谢均却嗤笑出声,“伯父原来这样护短,你把我推出去引开土匪时,我还以为自己不姓谢呢。”
那是谢均父母刚去世时,大房想要侵吞二房的财产,便想设计害死谢均。那些匪徒也是谢礼彦雇的,当时就没想着要谢均活着回来。
现在这件事被提起,谢礼彦的确是哑口无言。
谢均扶着颜婷站起来,“伯父伯母记得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提醒过之后,谢均颜婷朝长辈们行了礼,离开了花厅。
38. 离开
颜婷用力握着谢均的手,她早知道谢均十二岁时就没了父母,可谢家毕竟是大族,对才能这样出众的子孙该是多加照拂才对,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礼彦竟能做出让子侄去引开土匪的事。
那时的谢均该多么害怕,多么无助……
颜婷眼睛里都是心疼,她告诉自己,要对谢均更好,她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笑着说:“那样的险境,你都能逃出来,好厉害呀!”
谢均揉了揉颜婷的脸,软乎乎的,他说:“可能是我命好,不远处就有一座寺,里边人多,土匪不敢进去寻人,就这么躲过去了。”
他没说的是,他躲到寺里时浑身是伤,寺里的和尚把他捡回去是春天,可他夏天才能下地。
还有一件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事,也是在那年,他遇见了颜婷。那时颜婷看起来是四五岁的模样,大人们都走了,她被落在寺里,他以为她会哭,可她却和寺里的狸奴玩的高兴。
当时他想,果然是小孩子,等会儿就要哭了。谢均那时下地也走不了几步,他在窗口看在外边一抹亮色,长久压在胸口的烦闷仇怨也不再堵的难受。
那时的小颜婷胆子大的很,感觉有人在屋里就过来和他说话,她没有进屋子,只是在院里坐着,她说:“你怎么也在这里?”谢均没理窗外的小丫头,颜婷却自己说了起来,“我家里没人喜欢我,我很听话,可是他们还是不想要我。”
小女孩儿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在谢均心里,他有点心疼外面的人,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从窗户递出一本书,还没说话,小颜婷就哭了起来。
少年谢均有些手足无措,他戴上帷帽,拄着拐杖,踏出房间。他不能让小丫头看见他的脸,他怕还有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小丫头说漏嘴,他就不得安生了。
小颜婷看不见对方的脸,只看到对方拄着拐杖,一时她也不好意思哭了,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
后来小颜婷扶着少年谢均,取出一把剥好的榛子,“你别难过,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分给你,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呢。”谢均接过这一小把榛子,心中更是柔软,他揉了揉小颜婷的脑袋,从腰间取下了他平时打鸟兽用的弹弓。经历这一遭之后,这种孩子的玩具就和他没关系了,但小颜婷可以玩。
颜婷得了新玩具,立时就忘了难过的事,对着树上的果子瞄准。
谢均用弹弓打了鸟下来,白天怕被人发现,直到半夜才和颜婷架了火烤了吃。
对于小孩子来说,和一个人成为很好的朋友只要一瞬间。两个人开心的时光一转即逝,颜婷家的人找来了。
小颜婷把身上的首饰全都摘下来,给了谢均。谢均不要,颜婷却说:“哥哥对我好,我想报答你。而且,这些东西回家后母亲都会收起来,就不归我了。”她笑眯眯地说:“哥哥用它们买药,治腿。”
颜婷离开了,这段记忆在谢均脑海里却越刻越深,但他没再提起他少时的事,只是牵着颜婷的手,慢慢走着,“我们在家里只能留这两日,是今天下午去永德侯府,还是明天?”
颜婉要嫁人了,婚期就在初三,按常理,谢均和颜婷是该过去一趟了。而且,颜霜还在颜家,颜婷和这个妹妹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于颜婷而言,不见到颜婉正好少些心烦,但是霜儿,以前过年她很长时间都是和霜儿在一起的,今年没有她,霜儿恐怕会不习惯。
颜婷说:“今天就去吧,我这两天都陪着霜儿。”
下午颜婷和谢均一起去了永德侯府,也算作是拜年。谢均离开后,颜婷就和颜霜回了院子。
颜霜说:“二姐,肃王世子给我送来了一份新年礼物。”她有些担心,所以赶紧说给二姐听。
这礼物是肃王妃派人送过来的,毕竟两家就要结亲了,表面上的交道都得过得去,可是怪就怪在单独的礼物只有颜霜一个人有,连要成为肃王侧妃的颜婉都没有。后来打开盒子,看见里边的纸条,才知是姜承钰所为。
颜婷问:“这段时间肃王世子有来找你吗?”
肃王妃能光明正大纳颜婉为侧妃,对霜儿更加不会手下留情。
颜霜摇头,“自赏梅宴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我该怎么做?”把东西退回去肯定是不行,本来别人还不知道这些事,她若去退,免不了走漏风声。
但现在肃王妃真的就不知道吗?姜承钰的东西是混在肃王妃的礼物中送过来的。
颜婷知道肃王妃自视甚高,更不会让肃王世子娶一个没有实权的侯府庶女。但为了打消肃王世子的念头,肃王妃却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颜婉这样的年纪要嫁给肃王,不就是因为姜承钰的侧目?
姜承钰这个人的喜欢太过危险。
颜婷没有别的办法,她说:“我给你打听些人家,你先订下,肃王妃再强势也不能强拆姻缘。”
颜霜想了一会儿,却拒绝了,“这些日子一直有媒人登门,原先我也想着,嫁出去就是好日子,就可以逃离这座囚牢。可是女人嫁出去到别家,过的其实是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我过太久了。”
颜霜说:“我有一个想法,需要二姐帮我。”
对于颜霜,颜婷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她答道:“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颜霜笑了起来,她知道二姐一定会帮她。
当晚,颜霜高烧不退,颜婷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颜父颜母顾着颜婉的婚事,只过来看了一眼。
颜母小声对侯爷说:“要是颜霜病死在咱们家,这兆头可不大好,别惹了肃王妃不快。”
正这时,外边有道士找上门来:“施主府上可是有人重病不起?”
正要赶走道士的家丁动作停住,回来禀报了夫人,夫人深夜邀道士一见,听得道士要带颜霜走也没有太多担心,当即就让人打包行李。
永德侯劝道:“夫人别着急,我们还不知这人的来历,难道他说什么我们就都要照做吗?”
苏兰卿巴不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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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这道士来历不明,带走颜霜以后再也别出现。不过是一个庶女,不值得她费那么多心思。
所以苏兰卿做出着急的模样,“那边婉儿还在筹备婚仪,这边霜儿病的睁不开眼,你说我该怎么办?放任你女儿病死吗?”
若是以往,她倒是更愿意让颜霜病死,但婉儿要嫁人了,别颜霜死了说是被她的婉儿克的!
因为苏兰卿的支持,初二一早颜霜就被带着去云游四海了。
颜婷送到城外,还有不舍。颜霜却是很快活,她抱了抱二姐,笑道:“从此天高海阔,再没有能强迫我的了,二姐该为我高兴。”
这个计划颜霜早就在想,之前二姐给她的银子,她拿出去雇了道人陪她演戏,剩下一部分留着当作路费,她不要在上京了。
颜婷点头,她抹了抹眼,对外边唤道:“侍书。”
侍书把备好的东西送过来,颜婷把包裹放在霜儿怀里,打开后一件一件说着,“这是一万两银票,穷家富路,到了外边别受累。旁边是些碎银,留着你花用。”颜婷又取出一份文书:“这个一定要拿好,通关文牒,加急办理出来的,去了别处不会被当作流民。”
说着,颜婷声音越来越低,她说:“我没一个人出过门,但也知道外边危险,先去镖局雇些人,总之你要记住,安全是最重要的。”
颜霜都一一答应下来,眼角也慢慢泛起了水光,她笑着说:“二姐放心,我自会闯出一片天地来。”
马车渐走渐远,颜婷视线里已经看不见霜儿所乘马车的影子了。
身旁的人牵住颜婷的手,“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剩下的,要相信三妹。”
颜婷看向谢均,轻轻点头。她一夜没睡,收拾着路上能用得上的东西,谢均也在帮忙,除了办理通关文牒外,他隐去了道士的来历,没让永德侯查到颜霜身上。
外边的风刮在脸上,谢均帮颜婷戴上了帽子,毛毛的领子罩上来,挡住了要往领口钻的寒风。
颜婷抬起头,眼睛眨动了两下,大大的眼睛旁边是白色的毛领,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我好累。”颜婷抬起胳膊,声音像撒娇一般。
谢均把人抱起来,上了马车。
颜婷靠着谢均,她小声说:“霜儿是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她出去,我知道是好事,可我心里总是担心。”
谢均说:“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暗中保护三妹。”
颜婷眼睛亮了起来,“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回到院里,颜婷看见堆起来的烟花,漂亮的冰雕灯笼,闻到厨房那边传出来的香味,不由眯了眯眼,更用力地嗅了一口香气,“我闻到了蒸软羊、五味杏酪鹅……还有酥骨鱼,都是我喜欢吃的!”
谢均笑起来:“对呀,过年这段时间你都没有休息过,今天中午都补上。”
颜婷高兴点头:“好呀好呀!那我们晚上放烟花。”
谢均眼睛里倒映出光彩,笑意不断。
39. 过年
墨色遮过来,天黑了。
颜婷中午吃的撑,晚饭的时间便往后推了些。
谢均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现在就让人去准备。”
颜婷想到她和谢均围着一只热气腾腾椒香扑鼻的锅子,里边煮鲜嫩爽口的肉和各种菜品,最后吃的满头大汗浑身通畅,不由笑了起来。
她说:“我想到了,今晚吃锅子。”
外边飘起雪花来,冰雕成的灯都点亮了,照着铺了一层雪毛毛的砖地。颜婷和谢均在院子里蹲着,两人都围着白色狐毛的大氅,像是雪地里的两只小动物。
颜婷手里握着火折子,小心翼翼,手一点一点往前递,身体却慢慢往后退,她大声笑着:“不行,言止,我还是害怕!要不你来吧。”
她要把火折子给谢均,谢均也笑道:“那不行,刚才我已经放过好几次了,这次该你了!”颜婷还是害怕,半响都没把火引过去。
谢均握住了颜婷的手,“要不我们这次一起,一会儿点着了我们一块跑。”
颜婷点头,她全神贯注,视线盯着引子,刚一起火星,她就“噌”的站起来,拉着谢均就往后跑。
谢均跟着颜婷跑了好远,跑到了屋檐下边,两人站定,转回来看天空,等着烟花升上去。
夜空平静如水,半点儿火星子都没看见。颜婷觉得有些奇怪,“言止,这烟花怎么不响呀?是不是你被骗了?”
谢均凝视着地上的烟花,说:“我应该没被骗。刚才,婷婷你确定点着了吗?”他语气怀疑,怎么看那烟花都不像被点燃的,烟都没冒。
颜婷摇摇头,“我也没看清楚,应该点着了吧。”她不确定的说,越说越心虚,“其实我觉得可能确实没点着,要不你去看看?”她喜欢看绚丽的烟花给夜幕染色,只有在幸福的时候才能看见这样漂亮的色彩,可是那样突然的响声她却怕,怕躲不开。
谢均从颜婷手里接过火折子,再次点燃烟花,长长的引子着过去,漂亮的火花在夜幕中炸开,照亮了颜婷的瞳色。
她呆立在原地,仰着头。
世人说好物易毁,烟花易冷。可她看,烟花有刹那的灿烂已经足够,有几个人能为自己这样不顾一切的活一次呢?
颜婷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些,她晃了晃脑袋,在心底许愿,然后睁开眼,甜甜的笑了起来。
谢均点燃了几支烟火棒,送到颜婷手里。
两人在院子里追着跑着,雪渐渐下大了,颜婷抓到谢均时,冰凉的手指如灵蛇一般缠在了谢均的脖子上,谢均按着她的手,低首轻嗅,“好香。”
颜婷本来是想暖暖手的,可这句话一下让她红了脸,她用力想要拽出自己的手,却让自己靠在了谢均身上。明明隔着厚厚的衣服,她却感觉自己好像紧挨着谢均,能听到他的心跳,能感觉到他的血液在奔涌。
她眼睛向下,盯着地上的雪,小声说:“是我身上香囊的味道,我放了些百合花的花瓣。”她还是把手拽出来了,这只手热乎的不像她自己的,从手心到指尖都在发烫。
抬手接住一片落雪,漂亮的雪花在白嫩的掌心,颜婷立即托起来,“你看,好漂亮!”
谢均低头,看着像一把小扇子的雪花,颜婷的掌心很热,雪花很快融化在颜婷掌心,变成晶莹的水珠,他也说:“好漂亮。”
雪越落越大,颜婷玩的有些饿了,厨房早备好了晚膳,她和谢均回屋去吃锅子。
谢均吃着清汤,眼睛却时不时瞟到漂满辣椒的红汤,他不喜欢吃辣,以前甚至闻到辣味都觉得呛,可是看着颜婷的样子,总觉得红汤煮出来的菜更香。
颜婷把鲜嫩的羊肉下了锅,煮熟后蘸着调料,咀嚼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像午睡苏醒的狸奴,享受极了。
谢均被颜婷的神色勾着钓着,终于忍不住了,他下了一片肉到红汤,想着自己先尝尝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吃。
肉刚送入口中,谢均的整个身体就都升温了,鼻尖、耳垂带着脖颈全泛起红色,眼睛里也蓄了晶莹,像是受了欺负。他刚准备把肉吐出来,就听到颜婷关心又紧张的问:“怎么了?是太辣接受不了吗?”
谢均死要面子活受罪,把肉咽下去,面色镇定说:“没有,只是不是我想象中的味道。”说完,他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大杯。
颜婷笑起来,觉得谢均这样好可爱,她把自己的饮子给谢均倒了一杯,“喝这个,甜的,还冰镇过。”她没想到看起来什么都不怕的丞相大人竟然会被一口辣椒弄得慌张至此。
若不是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她想,谢均现在应该会吐着舌头,喘着气,说着好辣好辣!快给我冰饮子!
谢均一下就看出颜婷的表情不对来,他把口中的冰饮咽下,笑问:“又怎么编排我呢?盯着我这样出神?”
颜婷当即摇头否认:“没有,是你太好看了。”
明知颜婷是随口编话来骗他,可他心里依旧是压不住的高兴,脉搏也跳的更快了。口中追问道:“真的?”面上明显是满意之色。
颜婷郑重其事点头。
两个人隔着氤氲的气体,沉浸在快乐里。
颜婷又涮了一把青菜,菜是谢均花费重金买到的,鲜嫩多汁,在冬天吃,实在是新鲜极了。
“好撑。”颜婷抚着肚子说。
桌上的菜品被收拾下去,谢均说要沐浴,颜婷却摇摇头:“你先去吧。”她太撑了,现在须得动一动。
院子里的雪已经有一寸厚了,颜婷用手压实,做出个小雪球,谢均洗完手出来看颜婷,就见到人在雪地上蹲着,低着头,两只手往中间拢着雪。像只狸奴。
谢均出来,和她一起拢雪。颜婷问:“你也来消食?”
谢均:原来婷婷是吃撑了。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人在看见美食时才会格外多吃,生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他用手捏了个小些的雪球,放在刚才那只大雪球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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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堆雪人。”
雪还在下,一只到颜婷膝盖那么高的雪人站在她对面。她盯着那只雪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说出来了:“好丑。”
她刚刚明明已经把雪球滚的很圆了,怎么看起来棱棱角角的?
颜婷把手再放到雪人的脑袋上,帮它往圆了修整,下边的身体也重新压了压。她把手叉到腰间,“这才像个样子嘛。”
谢均把两颗葡萄安在雪人是眼睛处,削了一只大小合适的胡萝卜给雪人当鼻子。他左看右看,说:“这雪人还缺个帽子。”他又回屋取了顶帽子给雪人戴上。
这帽子是谢均之前戴过的,颜婷看着小小的雪人,说:“它有点像你欸,好严肃的模样。”
谢均站到雪人旁边,对着颜婷,“可我觉得我比它好看多了。”
颜婷看着一本正经和雪人比样貌的谢均,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点头说:“的确是你更好看哈哈哈哈……”
颜婷摘下谢均刚才给她拿出来的手套,因为戴手套的时候手就是冰冷的,中间一直还在玩雪,现在她的手已经冻的有些发红。
谢均握住她的手,和她回了屋子。
沐浴用的热水早就准备好了,颜婷玩累了,沐浴过后就躺在床上,躺在谢均的胳膊上,想让他抱自己。
她慢慢往前蹭着,脸蛋却突然触到了一处小小的凸起,颜婷一下就卷着被子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谢均觉得好笑,他也挪到里边,胳膊抱住被子里边娇小的人,用下巴蹭着对方的头顶。
颜婷慢慢探出头来,头顶的头发已经乱了,更衬的她毛茸茸的,她闭上眼睛,用十分镇定的语气说:“睡觉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但她的脸蛋和耳朵都是红的,连嘴唇都更红更软。
颜婷感觉自己身体在不断冒热气。她一把将被子掀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和谢均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碰一下怎么了?他是自己夫君,不给自己碰难道给别人碰吗?
这么在脑袋里想了一通,颜婷终于觉得不那么羞人了。
她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谢均问她:“怎么这么烫,还出汗了?”他的手背附在颜婷额头上,很是疑惑。
他知道颜婷害羞,可害羞能羞成这样吗?
颜婷翻过身去,小声哼唧道:“明知故问。”是个坏人。
谢均的手也被颜婷挪开,他失笑道:“现在知道了。”他依旧抱着颜婷。
颜婷背对着他,膝盖往前曲起来,谢均就顺着颜婷留下的空隙,把自己的腿放在她的腿后面,紧紧挨着。
颜婷本来是怕冷的,可她后背贴着谢均,没有一处不挨着谢均,心里就热起来。
她用手指慢慢勾着谢均的手指,两只手交叉在一起。
谢均感觉到她的动静,在她头发上印下一个吻。
颜婷眼睛睁开着,即便在夜间,也在发亮。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这样快乐,只是吃喝玩乐就可以。
40. 真假
次日一早,颜婷和谢均就坐上了去河西郡的马车。
天还是朦朦胧胧的,地上是厚厚的雪,反而使得视线更亮些。
雪天路滑,马车走的很慢。
颜婷抱着手炉陷在柔软的皮毛里,谢均翻看着河西郡最新送过来的消息。
这次谢均是暗中受命,没有住进河西谢氏,在城内租了一处宅子。
之前那些匪徒,不过是上位者手里的一把刀。谢均要做的,是找到握刀的人。
河西谢氏府里,谢书安正面色难堪地坐着。本来他以为自己落到谢均夫人手里,不会被轻易放过,毕竟河西谢氏与山匪牵扯是事实,可谢均离开时并未带他上京调查。
他被放了出来,在府中一切如旧,只有一点变了,他父亲给范氏和谢城另安排了院子,离椿萱院很近。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明晃晃告诉别人他谢书安的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谢书安的儿子也不是他的种吗!
谢书安越想越气,抓起杯子要扔,却想起他上次摔碎了杯子府里却不给他送新的过来,现在就剩这一只了。他只能气愤地一甩手,放过了杯子。
外边有一只鸟停在他窗边叽叽喳喳的叫,谢书安看见鸟腿上绑着东西,他把东西取下来展开,脸色大变,一把攥紧这纸条,前后看了没人,才敢再打开。
到底是谁,知道了他勾连山匪谋害谢城一事?这纸条送过来,是威胁,还是想要与他合作?
谢书安目光忧虑,如果父亲知道是他要害死谢城,恐怕不会饶了他。
这纸条被谢书安扔进了香炉中,生怕被人看见半个字,全化成灰烬他才盖好香炉的盖子。
谢书安担心他做的事情被人发现,准备亲自出去处理之前他和山匪联络的证据。
此时谢老爷子正着急地转来转去,那么大一批火药说没就没了,他怎么和上京交差?因为心烦,这几日他也没找范氏的晦气。
他担心的不止是和上京交不了差,还有前些日子,谢均亲自上了山,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吗?那场山火为什么来的那么巧。
谢老爷子派人调查过,是一个猎户在山上烤火,不防风吹开了他的火堆,四处都是火,他来不及灭干净,就着到了别处。
可是,山上那么多炸药,为什么没有响没有炸?
是姚玉熙提前做了布置还是谢均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不相信姚玉熙会那么轻易死掉,但这些日子,姚玉熙确实没有再与他联络。
若是姚玉熙被抓住,抖出他们做的事,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正念着着姚玉熙,姚玉熙的信就送来了。谢老爷子打开,确实是姚玉熙的字迹,内容很简短:谢均发现山中有异要彻查,为保上位不受牵连,火药已经销毁。我已在林将军帮助下藏身于镇北营,商讨再运火药。
谢老爷子笑起来,和姚玉熙这样的人合作就是愉快,不用再担心上边追查下来了,姚玉熙必然是做的干净,惹怒了谢均,现在才会连人影都找不到。
镇北营是离上京最近的军队,有人吗十五万,若是急行军,不须一日便可抵达上京,以拱卫都城。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山匪能藏在镇北营,谢均应该是找不到证据了。
虽然不用担心事发,可那批火药却是上位费尽心思才挪出来的,只怕之后还有一顿教训。但谢老爷子知道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
他对身边下人说:“你去告诉范氏,让她来我这里用膳,也叫上谢城。”抛开伦常,他们三个人就是一家三口,谢书安那个不成器的,没有能力就算了,连子嗣也不能传承,整日就只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迟早要河西谢氏跟着丢脸!
外边寒风烈烈,谢均进屋后脱去大氅,坐在火炉旁边。他对颜婷说:“明日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颜婷抬眸,把热茶递过去,听着他继续说:“我出京来河西郡一事瞒不住太久,京中很快就会给这边传递消息,到时就会有人在夫人这里探查,需要夫人配合。”
颜婷听着谢均的意思,问道:“你是要走了?”
谢均点头:“我须得去外边做一件事。”他目色严肃,“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均所料不错,他到河西郡之后只安稳了两日,次日,在他离开后,一波又一波的人开始接近颜婷暂住的院子。
颜婷按着谢均的安排,戴了帷帽出门。身旁是一个身形与谢均相似的男子,也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他们去了书肆,进去了很久。
这书肆是谢书安与山匪联络的地点,那日谢书安看到信鸽腿上的信,暴露了不少地方,就有这里。
跟着颜婷和谢均的人一直在外面等着,直到他们出来,才又悄悄跟上去。
这些人跟了谢均的马车整整一日,回去后和谢老爷子汇报:“谢均今日去了书肆、城西街角的馄饨摊、琳琅阁……在里边待的时间都不短。”
谢老爷子觉得这几个地方熟悉,想了片刻,说:“这不是谢书安之前与山匪联络的地点吗?”
那人低头回答:“正是。”
谢老爷子捻着胡子,面色透出一股轻蔑,“上位对谢均那般忧虑,我还当谢均有什么手段,原来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谢均在上京那样风光,只怕也只是借着谢家荫蔽和从龙之功罢了。”若说能力,自然也是有的,一般人可不能从谢书安手里查出这些东西来,可也仅限于此了。
对谢均,谢老爷子心底里原本就很不喜,当了丞相不仅没有提拔同宗,反而以权压人,不敬长辈。现在得到谢均查错了方向,谢老爷子更觉得谢家德不配位,不想再往谢均身上花费时间。
谢老爷子吩咐:“把人手撤回来一半,不用盯那么紧了。”等谢均反应过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销毁了。
那人还有些迟疑,“可是上位说过,谢均此人不可小觑。”
谢老爷子不以为意,“那是在上京,有陛下护着。在河西郡,我说了算,你以为一个谢均能翻出什么浪来?”
之后的两日,谢老爷子得知谢均依旧抓着谢书安这条线索不放,越来越放松,大不了,他就把谢书安推出去顶罪,这是他原本就想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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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子让人汇报谢书安这些日子在做什么,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让谢均这样抓着不放?
下人回来一字一句说道:“大爷这些日子都没出门,日日借酒浇愁。”
不对!谢书安没出门的话谢均不可能这样盯着他不放,谢老爷子眼神有些慌乱,他说:“快派人跟上谢均的马车,看看帷帽下边的究竟是谁!”
他反应过来了,如果每日去调查线索的不是谢均,那他就完了。
那谢均呢?谢均在哪里?不是说谢均宠妻如命片刻也不愿意分开吗?
颜婷这时刚上马车,她压低声音同身旁男子说话:“谢家已经有发觉了,为防节外生枝,我们先回去。”
每日跟在她身后盯着的人就那么些,今日却突然增多了,不过到这时,就算他们发现谢均不再也不要紧了。
马车刚要动起来,就有蒙面人挡路。颜婷出行带的护卫不少,但仍处于下风。
身边的人就要下去,颜婷摇头,对车夫吩咐:“去谢府。”马车往谢府行去,那些蒙面人跟到一半都迟疑了。若他们继续纠缠,到时闹出来,有身契为证,河西谢氏跑不脱。
蒙面人中为首的一个低骂了一声:“撤!”
这时颜婷才对身边人吩咐:“把帷帽取了,下去吧。”这人出来时穿的就是黑衣,汇入侍卫中也并不起眼。
颜婷进到谢府,眼睛红红的,“有人要害我,雇了好多人来杀我。”
谢老爷子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烦,因着一层不知多远的亲戚关系,颜婷来了,他还得护佑。
谢老爷子问:“言止呢?他怎么没有陪你一起?”他已经派人去打听谢均的下落了,还没有收到回信。
颜婷抽泣着,完完全全是一副受了惊的妇人做派,“我也不知道,他说有要紧事要回京……”提到“回京”两个字,颜婷感觉捂住了嘴,像是说漏嘴一样赶紧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了,接着转移话题,“怎么不见谢城,他身体还不好吗?”
谢老爷子眉端稍舒,原来是回上京了,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他还以为谢均去了镇北营……还好,虚惊一场。
他眉目和善了些,“谢城这小子从被救回来身体就不大好,现在还卧床养着呢。不过有他母亲照顾他,也不用担心。”
那日谢老爷子叫谢城和范氏去用膳,谢城和谢老爷子大吵大闹,最后不欢而散,脸上盯着巴掌印拽着范氏离开了。谢老爷子对谢城的忤逆很生气,所以让人把谢城与范氏一同看管起来,每日只供一餐,等着他们低头。
颜婷听出谢老爷子不愿意自己去探望谢城的意思,她也就顺着话说:“谢城年轻,自然好得快,叔祖不必过于忧心。”
她想知道谢城的近况,让自己的人去探查就好,何必惹谢老爷子怀疑。
谢老爷子却只当眼前的年轻女子天真好骗,都不用他费心遮掩就瞒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颜婷微笑行礼,退了出去。她来见谢城祖父这一面,只是为了过个明路,让人都知道她现在在河西谢氏。谢城祖父做事的时候,总会顾虑些。
41. 善诱
颜婷住进谢府,她院子外边有不少人看着。
颜婷知道河西谢氏不会对她放心,找人看着也正常。再说,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
谢均给她留了不少侍卫,还有不露面的暗卫,她自信自己的安全没问题,所以才敢这样进入谢府。
半日后,侍剑接了外边传回来的信息,压低声音与颜婷汇报:“夫人,谢家果然派人往上京方向去了。但他们好像没有完全相信,还有一些人在城门口守着。”
颜婷点头,“他们要是一点儿都不怀疑就相信了我的话,我反而要担心。”在城门口守着又能怎样?最多就是提前半刻钟得到消息。
河西谢氏的人不会白派出去,他们最终只会得到谢均回京的结果。
镇北营中,林将军收到上京来信,看完以后嘲笑道:“谢均还以为我们营中的火药丢了,回京告状去了。”这些世家子,什么能力都没有,遇到问题只会告状。
军营里的将领们听到后都哈哈大笑起来,“上京来的小白脸能有什么作为?要是来了咱们镇北营,一人一句就给他吓尿了!”
营帐内笑声一片。
林将军安排了人,“张副将,你带人去点点营里的兵器和火药,然后再腾出一间空屋子来。”
等营帐里的人都散去,姚玉熙从后边走出来,林勇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上京来的如果不是你说的人怎么办?”
姚玉熙微笑:“将军大可以不信我。”
林勇被姚玉熙噎了一下,脸色难看,这么个无官无职的土匪,若不是得了上位信任,怎么配指使他?但他还是忍着没发火,只是说:“我相信你,但你要明白,这件事出现差错,别说是整个镇北营,就连上京也要动荡!”
姚玉熙似乎没把上京动荡放在心上,只是用扇子一端敲在地图上,地图上标志的地方正是镇北营,外边是环形的山,不高,却是易守难攻的地势。上京处于平原,地势开阔,面对着镇北营,相当于将最柔软的肚皮敞开在野兽是利爪之下。
“镇北营拱卫上京,可林将军不是陛下的纯臣,陛下不会放心让你一直掌管镇北营。”
林勇轻哼一声,“那又怎样?镇北营十五万大军在我手里,陛下不敢轻易换人!”
姚玉熙看着林勇自得的模样,微笑的弧度更大了些,心里想的却是:好蠢,难怪当初林勇手握十五万大军都不能扶肃王上位。
他应和着林勇的话,“陛下自然不敢轻易换人,但他肯定会想办法挑出你的错处。比如说,以清剿山匪为由派王爷出京,再将人引到镇北营来。到时火药丢了,就是王爷要谋反。”
姚玉熙口中的王爷便是肃王。
林勇顺着姚玉熙的思路往下想,竟真的替肃王担心起来,高声道:“那个狗皇帝!他敢这么陷害我们王爷!”
姚玉熙知道林勇这样说话分明是颠倒是非,明明是镇北营早有反意,可他还是说:“王爷在上京处境艰难,否则怎么会那般低调?”
这个林勇当年被肃王提拔过一次,后来又得肃王在先帝面前解围,恩情记到如今。对林勇说别人不一定好使,说肃王却一定可以。
林勇粗厚的嗓音放低了些,似包含着无奈,“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王爷在上京,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自在。”
被姚玉熙三言两语撺掇着,林勇心里已经开始为肃王担心了。他甚至在想,现在他手里有兵有粮,火药也有不少,拿下上京送给王爷最是合适,王爷便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但林勇为将多年,做事还是小心的。
林勇怕姚玉熙是想借着他的手害王爷,准备观察些时日再说。
他千方百计搞到的火药,藏在山上为将来做打算,偏偏就那么被“销毁”了,姚玉熙还毫发无损。若说没有怀疑,怎么可能?
但王爷用了姚玉熙这么久,姚玉熙也没出过差错,在找到证据之前,他也不会对姚玉熙做什么。
火药清点好之后被搬到了那间腾空的房子里,门上落了锁。
两处火药库,外边都有兵士守着,时不时还有巡逻队走过,这样的防护,一只鸟都落不进去。
林勇已经掌管镇北营五年,他熟知这里的一切,也相信所有人都对他忠心。所以他不担心自己这边出问题,只盼着上京那边安稳些。
张澜现在正在火药库门口和士兵交代着什么,神情严肃,远远的,林勇只听到士兵答了一句:“是,张副将!”
林勇大步走过去,胳膊搭在张澜肩上,笑问道:“和他们安排什么呢?”张澜在镇北营已经十年了,初见时张澜只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少年,那时林勇已经得肃王提拔在军中有了职位。林勇一路看着张澜走到如今,丝毫不怀疑张澜会生出异心。
张澜指着火药库的门窗,默不作声躲着林勇的接近,回答道:“我让人把门窗都上了锁,若无将军的命令,不可擅自打开。”他回头看林勇,“这样安全些,林将军觉得呢?”
林勇点头,他根本就没发现张澜刚才躲开的动作,“你向来心细,按你说的来。”张澜长相不似林勇五大三粗,在军中摔打了这么些年,他的肤色也只是蜜色,换身装扮,他的气质和文官倒是更相配。
走到副将这个位置,张澜步步小心,与同僚皆处的不错,在林勇眼里,相较于领兵作战,张澜更像是军师。
张澜说:“将军还需下发一道命令,告知全军上下,上京对火药盯得紧,我们这里万不能出了差错。”
林勇当即就按着张澜所说的去办了,接着又对张澜说:“你别被姓姚的吓着,他要在我们镇北营有立足之地,肯定是往严重了说。走吧,回去了!”
张澜点点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只是觉得那批火药没了,将军这么久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旁边站岗的士兵自然是没听到,林勇也只听到了“火药”“辛苦白费”两个词,他知道张澜声音压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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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低,除了难过外,更是怕别人听到。
这么多年了,张澜一直是对他最忠心的一个。
为了让张澜别想这些不高兴的,林勇笑说:“如今你也快三十了,想娶什么样的媳妇,我替你去说亲?”
张澜尴尬道:“将军,我现在还不想成家。”
林勇边走边说:“之前你说家里遭了灾,不得已来投军,没些家底也不敢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可如今你已经升到了副将,这般年纪官居五品,也算年轻有为了,还怕别人看不上你?”
张澜摇头:“如今是多事之秋,大事未定,我安不下心来。”
大事……林勇笑着:“我明白了,你这小子!”他冲着张澜的胸口砸了一拳,大笑起来。
肃王上位之后,他们这些人凭着从龙之功自然能娶到家世更好的女子,林勇觉得他想对了。
林勇不再纠缠,张澜下值后就去了离镇北营最近的酒楼,推开最里边的包厢,他看见坐在屋里的男子正蘸了墨水快速写着。
张澜把门关好,对谢均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谢均暗中离京,需要他处理的政务便都送了过来。
谢均批完手中的一份,看向张澜,指了指椅子,“张副将,请坐。”
张澜躬身:“多谢谢相。”他看谢均不忙了,便说起今日之事,“全军上下现在都知林将军把火药分开储存了,且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火药库。”
谢均收拾着手边的东西,递给楚云,然后才坐下来和张澜说:“镇北营中,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忠的不是君?”
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却让张澜开始纠结,他反问:“谢相做的事情,不是用不到镇北营吗?”
谢均只是看着张澜,“我没忘记我的承诺。”
张澜有些烦躁,他倒了一杯酒灌下去才说:“林将军,他信任我。镇北营中,除我以外便只有刚去的姚玉熙了解内情。”
所以镇北营不是谁家的私兵,知道这一点,谢均觉得事情好办多了。
谢均看着张澜这一脸为难的样子,轻笑着说:“张副将,我真的不会对你的伯乐为难的,只要你劝得住他。”
张澜说:“我尽力一试。”
他已经说完今日的消息,封锁火药库这样的信息太过敏感,张澜不敢冒险让人送信,才亲自来见谢均,如今事情办完,他准备回去了。
谢均却多问了一句,“如果你劝不动呢?”
张澜背对着谢均,拧着眉头,半响,沉声道:“以权谋私,乱天下太平,自然是该死。”说完,张澜就走了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谢均对林飞说:“你潜入镇北营,等我调动。”林飞的隐匿功夫好,再加上谢均手里有镇北营的布防图,是能藏好的。
林飞说:“主子觉得张澜——”
谢均把图纸叠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澜是被林勇一手提拔起来的,到了关键时刻,若是倒戈,会坏了他整个计划。
42. 肃王
数日过去,上京的消息传回来,确凿无疑是要肃王来一趟镇北营,是让肃王替天子巡营、犒军,与十五万将士共度元宵佳节。
帝王每年都会派人给镇北营送来酒肉赏赐,只是登基三年间只是从未用过皇室。今年让肃王来,众人不觉有异,只觉得陛下对他们更加重视。
林勇却愁的晚上都睡不着了,因为姚玉熙说准了,他觉得这是皇帝的陷阱,是要陷害肃王。
他吩咐下去,又加了两班轮换的巡逻队,要确保镇北营万无一失。
河西郡那边,谢老爷子知道是肃王去代帝犒军脸色大变,在椅子上险些没坐稳,手中的茶水洒在桌子上。
“怎么会是肃王?”
难道陛下怀疑肃王了?还是说他们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
不对……
不是说谢均回京了吗?谢均到底在做什么?
谢老爷子脸色凝重,对身边长随吩咐:“去把谢相夫人请过来,多带些家丁。”颜婷是现在他手里唯一可以牵制谢均的筹码,必须好好利用。
这就是要强请的意思了,就算颜婷不答应过来,家丁也会把她押到谢家老太爷面前。
却不料家丁走在半路,就看到对面一群挂了伤的侍卫跑过来,“谢相夫人跑了!”
颜婷的马车很快,她犹嫌不够,怕谢老爷子找河西郡守借兵来拦她,催促道:“再快些!”
她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让谢老爷子想偏的。颜婷在谢府,谢老爷子下意识就会认为谢均从上京再来时,会绕路过来接颜婷。
谢老爷子以为,他只要看住颜婷就高枕无忧了。
不曾想,他既猜错了谢均的打算,也没有看住颜婷的能力。
颜婷已经离镇北营不远了。
赶了半日路,马车才停下,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扶着颜婷下了马车。
颜婷刚在地上站稳,就被男子拥入怀中。谢均就这么抱着她,喃喃道:“我好想你。”
谢均低下头,用自己的下巴蹭着颜婷,胳膊更加用力,想要让人融入自己的骨血。
颜婷抬起头,在谢均耳边,吹气般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谢均轻轻吻了颜婷鼻尖,牵着她进入屋内。
颜婷问他:“都布置好了?”
谢均点头:“万事俱备,只等肃王。”
从上京到镇北营,本来走官道,不用经过别的城池就可以,但谢均收到消息,肃王没有直走,反而绕路去了河西郡。
谢均仿佛意料之中,只再等着消息。
颜婷不解,“肃王那样谨慎,陛下没有让他去河西郡,他怎么敢绕路去河西郡?”
肃王都要谋反了,还要考虑陛下的心情,这是造反吗?谁家之前还考虑皇帝的心情啊。
谢均立马听明白了颜婷的意思,他解释说:“陛下已经怀疑肃王了。在肃王眼里,他自己就是个幌子,当年夺位失败,为了别人不利用他的名义去做事才沉寂下来的。”
谁愿意整天窝在后院里门都不出?
颜婷思考,有些惊慌:“所以,肃王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谢均轻轻拍她以做安抚:“我们也准备好了。”
肃王和谢家人会面,在河西郡停留了半日。之后,谢书安陪同肃王一道前往镇北营。
谢均对外放出风声,陛下担心肃王的安危,派他率领侍卫随后保护。
镇北营中林勇急得团团转,谢均带的侍卫远多于王爷,谁知道陛下是不是要谢均借保护之名行刺杀之实?
“不行!我得去护着王爷!”林勇下了决定。
张澜劝阻道:“将军不可!按律您未得帝令领兵出营可视为谋反!”他抓住林勇的胳膊,不愿意林勇出去。
但哪里拦得住,林勇点了人马,即刻出发。
随行人马浩浩荡荡,颜婷回头看了眼后面,问谢均:“带着我真的不会拖累你?”
谢均压着速度,和颜婷并肩而行,他转头看着颜婷:“真的,而且把你留在这里我才要担心。”
他和肃王短期内不会起冲突。
从河西郡来这边不算远,谢均是收到信之后出发的,所以只走了一个时辰,就看见了肃王的车架。
肃王那边显然也注意到了对面,所有人都停在原地没有继续上前。
一个声音尖细的男子上前来问:“我家王爷请问,谢相这是何意?”
谢均坐在马上,俯视下边的太监,声音冷淡:“奉旨前来保护肃王。”
说罢,谢均策马上前,在马车旁边停下。马车旁边的侍卫都将兵器对着谢均,怕谢均对肃王不利,谢均身后带着的侍卫也纷纷拔剑出鞘,一时间剑拔弩张。
谢均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让自己的人把武器收回去的意思,只是问:“王爷这是做什么?”
肃王看向谢均身后:“谢相这样的架势,本王身边的侍卫以为你想杀我。”
谢均:“哦?王爷不愿我来护着,我去回了陛下便是。”
肃王抬手:“谢相慢走。”肃王半句要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谢均太过难缠,他巴不得离谢均远远的。
谢均还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抬起手打了个手势,所有侍卫都向后转,谢均驾马到队伍最前方。颜婷小声问:“真的要走?”谢均凑近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肃王看着谢均真的要走,心里又开始担心,他怕谢均故意装作被他赶走的模样,然后再半路设伏,好甩脱干系。
他想叫谢均回来。
谢老爷子看出肃王神色间有后悔的模样,出声道:“这谢均也真是的,陛下让他来保护王爷,他竟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这哪里行!”
肃王装模作样问道:“依老太爷之见,本王该把谢相叫回来吗?”他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毕竟是你的本家,本王想听听你的意见。”
谢老爷子知道肃王此人,虚伪贪婪,还极重面子,做错了事也不肯认。
肃王这意思,就是要谢老爷子去替他叫谢均。哪怕谢均要嘲讽,也要他受着。
要不是为了谋一份从龙之功,谢老爷子怎么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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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样的主子?
在肃王示意下,谢老爷子说:“老臣去劝劝他,要以王爷的安危为重。”他快马追到前边,谢均也停下来,等着他。
“叔祖和肃王怎么在一起?肃王还去了趟河西郡吗?”肃王奉旨出京,没完成任务就先绕路去了河西郡,这事情瞒不住,但却也不要紧。
因此,谢老爷子没想到谢均与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谢老爷子:“没有,是我去找的王爷。”
谢均不言,谢老爷子便开始说明来意:“言止,陛下既是派你来保护王爷的安全,你便不能这样肆意妄为。你带着侍卫走了,王爷遇到山匪怎么办?”
谢均:“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叔祖这样说了,我总得为肃王的安全考虑。山匪——”说到这两个字,谢均口中语气嘲讽意味更重,“只怕也没有不长眼的山匪敢在肃王眼皮子底下作乱。”
谢老爷子出了一头的汗,拭了又拭,才回到马车上。
谢均在马车旁边,跟着赶路。
层层侍卫围在马车四周,也是围在谢均身边,外边一圈是肃王带来的人。
肃王朝外看,觉得谢均做不了乱。
不料还没到达镇北营,肃王又听到了重骑的声音,整齐而压抑,这又是怎么了!
对面的人马来的很急,为首的人在肃王车驾前才勘堪停下,林勇没听到肃王说话,着急起来,拿着兵器就要往谢均身上招呼。
谢均用剑鞘挡开以后,肃王才出声:“林将军,你也来了。”语气中含着几分激动。
林勇抱拳,“属下来保护王爷!”
肃王现在彻底放心了,在林勇眼前,谢均做不了什么的。
谢均没有提醒林勇私自出营一事,甚至对林勇满脸的敌意视而不见,还友好地让开了肃王身边的位置。
一行人慢慢走着,快到镇北营时,林勇远远看到军营里似有异状,心底有些着急,马匹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些。
张澜在军营门口迎接,对上林勇担忧的眼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千防万防,没有想到贼人的目标不是王爷,而是营中的火药!
这种大事,张澜只私下里和林勇一个人说了,“那些人抢了火药以后就匆匆离开,半点儿踪迹都没留下。”
林勇问:“丢的不多?”
张澜面色难看:“每个种类都丢了两件。”这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有人要研究大齐工部研制出来的最新武器。
林勇显然也想到了这里,面色更沉:“看招式像哪里的人?”
“宁晋人。”
张澜抱拳:“将军,是属下没有看好火药,愿意接受处罚。”
林勇摆了摆手:“是我先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若我不离营,这件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营里丢了火药,连工部送过来的最新武器都被偷走两件,算起来是大错,但林勇这意思,就是不打算上报了。
这样重要的情况,在关键时刻可以左右战况,就这么被林勇不动声色瞒了下来。
43. 坏人
镇北营的那阵骚乱好多士兵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林勇把事情压了下来,谁都没说。
给肃王和谢均一行人安排住处时,林勇有些不快,因为他才注意到,这里竟然有个女人!
军营里怎么能进女人?晦气!
可是刚才他回来的着急,现在人已经进来了。
林勇脸色阴沉,嘲讽道:“谢相往军营里带女人,是怕夜里寂寞吗?”
这话已经说的很难听了,谢均自然不会忍着,“本相的计划需要夫人。”将颜婷身上的干系撇清之后,谢均疑惑的看向林勇,口中却是夸赞道:“听说林将军早娶了妻,只是从未往军营带过,一年有十一个半月待在营中,果然为国为民!”
林勇脸色难看,不明白谢均这样的文臣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下流的话?不对,谢均话说的并不下流,如果不多想,甚至就是在夸赞他。
可他在军营里荤段子听多了,他听得出来谢均就是在说他不行,偏偏他还不能解释,否则会看着心虚。
林勇牙齿咬的作响,“不如谢相会享受。”
既然谢均带夫人是为了计划,林勇就不能再阻拦,他给几人安排房间的时候,存了私心。
将谢均和颜婷的房间安排在火药库很近的地方,打开门就能看见。
这个位置,林勇日后好下手,他一直阴着的脸色都要憋不住笑了,对谢均的语气也没那么冷硬了。
他不知道,偏偏谢均也很满意这个地方。
谢均进了屋内,先帮颜婷把外套脱下来挂好,然后自己踢掉鞋,四仰八叉地靠入矮榻里,很没形象地倒着。
颜婷没有觉得很累,她坐在椅子上,朝后转过身两只手抱着椅背,问谢均:“我们现在住在这里,应该很危险吧?”
就算颜婷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也明白重要的东西离谁越近,到时候这东西出了事谁就越有嫌疑。镇北营有大齐最新最强的火药,千金难买,到时若说是他们这些火药出了问题,不管有没有证据,她和谢均都得先下狱。
谢均累了数日,现在已经舒服的不想睁开眼,他回答说:“还好,火药已经丢了,林勇应该会加强防范了。”
颜婷:“!”这是什么值得庆幸“还好”的事情吗?火药已经丢了,但外面风平浪静。这证明什么?这证明她和谢均已经是林勇看上的替罪羔羊了!
谢均知道颜婷担心,她此时有很多疑惑。
谢均从榻上走过来,颜婷眸中的担忧快要溢出来。谢均俯身亲在颜婷眼皮上,说:“不要担心。”
他牵起颜婷的手,引着她走到床边,两人都躺了下来。
颜婷的手还在谢均手里,她注意到谢均的呼吸变得均匀,知道他是睡着了,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也合上眼皮,慢慢陷入梦乡。
颜婷本就不困,她睡了两刻钟就醒了。军营里没有伺候起居的丫鬟,有士兵进了屋内,唤谢均和颜婷去吃饭。
士兵说话声音不大,谢均却还是被惊醒了。
谢均连眼都没睁,说话也不像平日里清朗,“不去。”
颜婷知道,谢均说的是不让她去和林勇等人一起用膳。
士兵走了,颜婷知道谢均还困,刚要坐起来,手就被谢均拉住。颜婷小声说:“你把我松开,我去收拾一下。”
谢均说:“不行,我好久都没有这样搂着你,婷婷。”他动作间,已经把自己和颜婷挨的更紧,半点不松开。
颜婷忍不住笑起来,她侧过身来看着谢均。本来她想着谢均还困,不想闹他,这人却先闹自己了。
她把手放在谢均脸上,手指一点一点的,谢均觉得痒,抓住了兴风作浪的另一只手。
现在颜婷两只手都在谢均手里,她往前靠着,鼻尖碰到了谢均的鼻尖,很轻的一下,她没有躲开,反而靠的更近。
颜婷能感觉到,谢均的呼吸比刚才更急更热,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均突然睁开眼,眼神里哪有半点困意,他捧起颜婷的脸,吻了又吻,从眼睛到鼻梁,从鼻尖到嘴唇。
最后停留在唇瓣上,谢均没再移到别处,唇瓣柔软,温热,他好像受到了诱惑,闻到了喜爱糖果的香气,一点一点地舔舐着。
颜婷呼吸越来越重,不知觉中,她张开了嘴。
舌尖掠过一处处地方,最后纠缠不清。
热。
颜婷额头上的汗已经湿了鬓发。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软。
明明这只是一个吻啊。
颜婷的眼睛睁开着,可眸光里全是暧昧,她想要,真的好想要……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
感觉到谢均要离开,颜婷开始挽留,她含住谢均的舌尖,轻声说:“别走。”
周边的空气越来越热,颜婷心里乱成了麻……
可是现在,谢均握住了她往下解扣子的手指,她有些愤恨,在谢均唇上咬了一下。
颜婷气鼓鼓的,尤觉不解恨,又用了些力,把谢均的嘴唇咬破了。血腥味蔓延在两人口中,颜婷学着谢均刚才的动作,翻身上来,开始吻他。
谢均仰面朝着颜婷,眸色中尽是宠溺,他配合着,任由她施为。
好久,两个人抱着早已换了方位,颜婷有些喘不上气,她用力推谢均,眼尾红红的,杏眼圆睁,“混蛋!谢均你是混蛋!”
勾引我又不给我。
没有比谢均更坏的人了!
谢均笑着承认:“我是混蛋。”
颜婷被谢均这样笑着又勾住了,她还是想扒谢均的衣服,哪有人笑的就像狐狸精一样的!
她伸手去解谢均的腰带。
她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是她的夫君,好可口的夫君。
谢均又挡住了,握住颜婷的手像火一样烫。
颜婷委屈巴巴,快要流出泪来,“坏人!”
她眼睛像狸奴一样可怜,手指也软软的抓着他。
谢均问她:“屋外就是镇北营的士兵,真的想要?”
颜婷用胳膊勾住他。
谢均伏到了柔软的胸脯上。
他明白颜婷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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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了,他俯下身去。
颜婷的手指抓皱了锦被,她忍着,只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哼唧声。
等谢均再抬起头来,颜婷已经失力,她看着谢均唇上鼻尖、的水迹,突然觉得害羞起来,她一把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住。
谢均下去洗脸,颜婷听着水流的声音停下,才掀开被子的一角,朝外边悄悄看。
谢均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这算什么!
颜婷坐起来,有些郁闷。
谢均提着热水回来,把门关好。
因为中午谢均和颜婷没去吃饭,林勇脸色很不好看,觉得谢均是故意不给他面子。
下午林勇亲自来找谢均,却没看见人。颜婷一个人在屋里,林勇不好进去,就在门口等着,却看见谢均挽着袖子抱着一只空木盆回来了。
林勇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就问:“你去干什么了?”这模样,实在不像是他眼中的谢均。
“晾衣服。”谢均放下木盆,把袖子也放下来。
林勇脱口而出,“你晾衣服,你夫人呢?”
谢均没答他的话,只是问:“林将军找我有什么事?”
林勇看着谢均,怪异地笑了下,在他看来,男子去洗衣服做饭都是自甘下贱。他说:“中午你和你夫人不是没去吃饭吗,我打算晚上办个小宴,算作给王爷和谢相接风。”
谢均说:“有劳林将军。”他这就是答应了会去,林勇便放下心来。
晚宴规模不大,一张圆桌围坐了六个人。分别是谢均夫妇,肃王和谢老爷子,林勇和张澜。
林勇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向颜婷,“添酒!”军营里没有女仆,林勇这话,是冲着颜婷说的。
颜婷正视林勇,却没有要动的迹象。她唇边的笑意不甚明显,嘴唇动了动,问道:“将军何故盯着本夫人看,是要本夫人给林将军添酒吗?”
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被别人骂一句就不敢抬头的小姑娘了,别人想要欺辱她,或是借着欺辱她去折辱谢均,她都不答应。
林勇没想到,谢均的夫人看起来柔弱不堪一折,竟敢直接问他。他不愿落了下风,回道:“在坐的只有谢夫人是妇人,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本来就是妇人做,谢夫人,你说呢?”谢均这夫人长的好看,若能看到她手足无措慌张求饶的模样,就更好了。
颜婷挑眉,略有兴味地说:“林将军如今是从二品,好巧先前本夫人被陛下封为县主,是正二品。”她顿了顿,脸色沉下来,冷声问:“让我添酒,你配吗?”
林勇脸黑了,“谢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颜婷并不害怕林勇生气,是林勇先要欺负她的,她凭什么委屈自己让林勇高兴?她反问:“林将军听不懂吗?”
眼看事情要不可收拾,张澜执起酒壶,给林勇倒了酒,“将军,我们是为了给王爷和谢相接风洗尘才设的宴,属下给您倒酒便是。”
这件事说穿了也是林勇无礼,但林勇觉得他受了妇人之辱,若不是为了给肃王面子,他定要让这个牙尖嘴利的妇人好看!
44. 醉酒
酒过三巡,肃王与林勇聊的热络。
“想当年,本王初见你时,你才刚二十岁,那时候你年轻气盛呀,连上司都敢顶撞,现在沉稳多了。”
林勇也回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他想的点子,却被自己的上司顶用,他大闹一场,却只换了五十军棍。五十军棍,若是不留情面,是能打死人的。
那时肃王还是三皇子,顺口为他求情,就让他少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林勇笑着说:“多亏王爷仁慈,否则哪有现在的我。”林勇永远会记得,是肃王对他一次又一次地施以援手,他才能走到现在。
肃王好似也回想起了那些过往,却并不居功,只是笑着说:“林将军有现在,都是你自己打拼出来的,本王当年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肃王越是不挟恩图报,林勇就越是感念肃王的好。
林勇端起酒杯,“对王爷是随手而为,对我却不是。王爷不愿居功,我记在心里便是,我敬您!”
肃王知道林勇对他忠心,刚刚试探过那一句,心中就更有底了,他也笑着饮下了杯中的酒。
桌上的气氛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林勇问谢均:“谢相,之前听说你在河西郡剿匪,剿干净了吗?”
谢均说:“干净了。”
林勇笑起来,像是替谢均考虑般劝道:“谢大人,别不好意思承认,我都听说了,那匪徒都跑了,你一个活口都没抓到。”现在他营里还有一个呢,还是土匪头子。
谢均叹气,无奈:“信不信由你。”
林勇只当谢均是不愿意低头,他面色得意,“我可以帮谢大人,这次你再做不好,陛下该降罪了吧?”他说着关心的话,语气中却全是幸灾乐祸。
谢均面色镇定,反倒是颜婷担心地看向谢均。
谢均说:“陛下信任我。”
“原来谢大人靠的是君王的宠幸啊!”林勇阴阳怪气,他本来就看不惯这些有家族铺路的世家子弟,更何况刚才谢均的夫人让他很没脸,现在他发现了原来名满天下的谢均也只是浪得虚名,自然是高兴。
谢均不欲和林勇争辩,林勇却只当谢均不敢。
肃王像是给谢均解围般,突然和谢均说话:“谢相,陛下可说过让你留几日?本王身边有林将军,安全的很,想来不用耽搁谢相吧。”
今日谢均是借着肃王遇到刺客偷袭的名义强行和肃王一起的,林勇外出迎接时身边跟了不少兵马,却并未遇到刺杀肃王的刺客,反而镇北营内被宁晋人钻了空子,偷走了火药。
谢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看向林勇,“林将军,你觉得呢?”
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林勇对肃王的言听计从,换句大逆不道的话来说,是忠心,所以包括肃王自己都认为,林勇会按着他的想法回答谢均。
可林勇还想把火药丢失一事的责任推到谢均头上,火药是国之重器,他不愿为此承担责任,所以内心纠结片刻后回答道:“王爷的安危最重要,谢相多留一段时间也好。”
看到谢均满意的神色和肃王不解甚至隐隐有些埋怨的目光,林勇低下头,今日因为谢均,他让王爷失了面子,来日他要让谢均作王爷登顶的踏脚石。
林勇调节好自己的心情,问谢均:“谢相愿意保护王爷吗?”
谢均一笑:“职责所在。”他话头一转,问:“正值年节,叔祖不回家过年吗?”
谢均和肃王是因为陛下之命,颜婷是谢均的夫人,跟在他身边不奇怪,可谢老爷子却是为什么?
谢老爷子没想到谢均会突然问他,不过在跟着肃王来此之前,他就想好了借口,因此半点没有着急,“之前那些山匪胆大包天掠劫了我唯一的孙子,这么久过去,言止没抓到罪魁祸首,我想让林将军以后出去剿匪时,帮忙注意些。”
颜婷恍然大悟般:“哦。”
众人都看向颜婷,颜婷说:“叔祖对这唯一的嫡系血脉果然是看重,要我说,叔祖还是家规松些,毕竟子孙兴旺才最重要。”
颜婷明里暗里提的是让谢老爷子别管那么紧,谢老爷子自然听得出这言外之意。
“有阿城一个就够了。”谢老爷子没有被颜婷激怒,只是轻轻揭过去。
但即便揭过,颜婷一句话也让大家起了怀疑。河西谢氏之前并没有不纳妾的传统,是从谢书安这一代才有的,可谢书安和范氏也并不是鹣鲽情深。
莫名其妙有这么条家规,是为什么?
在场都是聪明人,即便有所怀疑,也不会表现在脸上。颜婷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微笑着说:“谢城确实很不错。”
林勇不断给谢均敬酒,林勇敬完,张澜就接着灌谢均,谢均喝的脸色红扑扑的。颜婷看的分明,林勇这是执意要灌醉谢均。
在谢均再拿起酒杯时,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说话也开始没了逻辑,倒酒都倒到了外边,溢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林勇大笑:“谢相,你这酒量不行啊,你这就醉了!”
谢均大声说:“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的很!”
又一杯酒倒满,颜婷有些按捺不住,她放在桌下的手就要去拦,可还没抬起来,就落入谢均温热的掌心里。
谢均轻轻捏了捏颜婷的手指,示意她不要动。
颜婷眼睛眨了眨,她看出来了,谢均这是在做戏。
宴会散时已经深夜,有士兵举着火把送谢均和颜婷回去。谢均走路都不稳了,他摇摇晃晃地趴在颜婷肩膀上。
进屋之前,颜婷朝西边看了一眼,那边士兵重重叠叠,把那间火药库看的紧。
进了屋子后,谢均站直,用冷水洗了把脸。
颜婷着急要出去,“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谢均拉住她的手,“不用了,我没醉。”
颜婷被谢均一把拉回去,撞在了谢均坚硬的胸膛上。她抬起头,看着谢均红扑扑的脸,用手捏了上去,“没醉?可你脸好红啊。”
谢均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乱,甚至还微微低头,让她好好捏。
颜婷的手指又滑到谢均的嘴唇上,用手指按了按,因为喝酒,向来显得冷情的薄唇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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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添几分红润,看着很勾人。
唇上小小的破皮处已经结了痂,颜婷把手机落在那里,动作很轻,问他:“还疼吗?”
谢均说:“不疼。”
他的嗓音低哑,是因为醉酒导致,他说:“我喝酒很容易上脸。”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脸红。
颜婷笑起来,“好可爱。”
她踮起脚尖,在谢均唇上印了一下,然后说:“那我也要去煮醒酒汤,醉酒伤身,你不知道吗?”
谢均抱着她没有松开,“不要喝醒酒汤,茶水也可以。”
颜婷去煮了浓茶,谢均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
这人真的没醉吗?颜婷把煮好的茶水递过去,谢均乖乖接了,刚喝了一口就说:“烫。”
颜婷吹了吹,说:“现在不烫了,慢点喝。”
谢均又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苦。”
颜婷确信,谢均一定喝醉了,平常她哪里见过谢均这样孩子气的样子。
她取了一把剥好的榛子,说:“我身边没带别的,给你吃榛子好不好?”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软的不像话,像是在哄小孩子。
这榛子是谢均给她剥好的,她平时带在身上都是当作零嘴的。
谢均接过这一小把榛子,喝一口茶水,吃两颗榛子,给颜婷看馋了。
等谢均把茶水喝完,就被颜婷推到床上去躺着。
谢均闭上眼,“今晚林勇故意灌我酒,肯定是有动作。”他翻身,胳膊自然地搭在颜婷腰身上,“我们得做准备。”
颜婷看着谢均的眼睛,“你还能记得这个呀。”明明是一副醉鬼的模样,“那你说,做什么准备?”
谢均说:“让我想想。”他往前,亲了颜婷的额头一下。
颜婷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她睁开眼,轻轻笑了出来,谢均已经睡着了。
她把被子给谢均盖好,自己不再瞎想。
颜婷睡梦香甜,可却被外边的声响吵醒了。
她睁开眼,谢均这时还在她身边躺着,也醒着。
颜婷下地,披了件大氅去门口,从窗户看着外边的动静。一队接一队的士兵汇集到火药库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颜婷把窗户关下来,林勇动手了。
可是林勇怎样做才能把谢均拉入局中呢?
颜婷想不明白,她坐回到床上,见谢均身上衣服整齐,问他:“你要出去吗?”
谢均说:“不了,等林勇过来找我。”他张口说话,声音比刚才还哑,是因为夜里饮酒过多的缘故。
他下床倒了杯茶水,面不改色喝完,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
颜婷看他面不改色的喝茶,突然想问:“这茶水苦吗?”
谢均说:“先清苦后有回甘,挺好喝的。”
颜婷笑起来,好像也忘了外边的事情,她点头,谢均刚才果然是醉了,好可爱。
谢均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颜婷递给他一小把榛子。
他说:“婷婷对我真好。”
45. 污蔑
没让谢均等太长时间,很快就有士兵来敲门:“谢大人,有人看见盗取火药之人进了您的房间!”
谢均打开门,“要进来搜查一遍吗?”
士兵对上当朝权臣锐利的目光,有些想后退,他硬着头皮,说:“火药是国之重器,我等奉将军之命,前来搜查!还请谢相行个方便!”
颜婷走到谢均身边,看着在外边虎视眈眈的士兵,心里突突跳。
她小声和谢均说:“林勇不会提前在这屋里放了火药吧?”
这样大动干戈,要是真在这屋里找到火药,谢均就是百口难辩。
谢均却笑了下,“林勇虽然鲁莽,这件事情却是很用心。”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污蔑,他把门全部打开,对门外的士兵说:“认真找。”
士兵和谢均告了声罪,就涌入了屋内。
谢均和颜婷在外边等着,颜婷突然想起她刚才打开窗户时,在窗外看到的黑色痕迹。
她对谢均小声说:“我们屋子的窗外有火药的痕迹。”
谢均顺着颜婷的眼神看过去,这时有士兵在检查窗边,弯腰看着地上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那士兵好似才敢确认这东西确实是火药,对其他人说:“你们来看这里!”
确认了是火药以后,要走的程序就非常简单了。
士兵们要押送谢均和颜婷去见将军。
谢均挡开要抓在颜婷肩膀上的手,“窗外洒了些莫须有的东西,就要定本相的罪吗?安知这不是你们为了害本相,故意洒在地上的?”
窗外这些东西确实不能给谢均定罪,却让谢均身上背上了偷盗火药的嫌疑。士兵们不知谢均会不会因此倒台,因此态度也不敢太强硬:“我们岂敢做这种事?谢大人,就算是为了还您一个清白,我们也得去将军那里。”
谢均没再为难,只是回屋取了件大氅,帮颜婷穿好。
众人看着谢均的动作,生怕他这时候突然发出个信号什么的。
直到进入林勇的屋子,谢均都没做别的。士兵们把人送到,安下了心。
肃王和谢老爷子被搜查之后因为担心,也来到林勇这里。
林勇看见谢均,一副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模样,“谢大人,你是国之栋梁,怎能和宁晋人合作,图谋我大齐的火药呢?”
谢均挑眉:“我和宁晋人合作?就凭窗外那点连放烟花都不够的火药渣子?”
林勇被呛了一句,也不愿再演戏,直说道:“你偷盗火药,必死无疑,本将军不与你废话!”
颜婷也觉得那些火药渣子判不了什么。仔细回想,刚才士兵们大肆搜营,把他们的心神都牵引在屋内。可现在的情况来看,真正要定罪,必然是镇北营外林勇还有后手。
想到这里,颜婷看向林勇。
肃王看似为谢均开脱:“将军,谢相一向忠心,怎么可能偷盗火药,更别说是与宁晋人合作了?没有证据污蔑国之重臣,可是要受罚的。”
这看起来是在为谢均说话,可肃王明知道今晚是林勇给谢均设的局,依旧说这些内容,就是在引导林勇,先钉实了谢均的罪名。
林勇接受到肃王的信号,说道:“今夜谢相有两辆马车往北边去,马车上的东西很重,在土地上留下来深深的车辙。”
一边说着,林勇一边观察谢均的表情。
“在营中偷盗火药的人,我抓了活口。严刑拷问后,那人说是收到谢相的信,你今日已经把我灌醉了,营中守备松懈,是盗取火药的好时机,所以今夜动手。”
“里通外敌,偷盗火药已经板上钉钉了,谢相,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林勇眼中,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证据,谢均没可能翻盘。
林勇想从谢均脸上找到害怕、恐惧的表情,可惜,没有。
谢均说:“今日我确实派了两辆马车出去。”刚开口说第一句话,林勇就愣住了。那两辆马车分明是他派出去的,谢均这样说,是为了诈他,还是真的这么做了?
仅仅一句话,林勇就感觉他费心布置的计划在全盘崩裂。
“马车重是因为里边坐满了暗卫。为掩人耳目跟着真正的盗贼,”说到真正的盗贼,颜婷轻轻吸了口气,她明白谢均的打算了,“那些暗卫在马车上,是为了抓人。”
林勇感觉事情好似在渐渐偏离他预订的方向,尤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是要抓什么人?”值得那般兴师动众。
谢均不着急,“自然是偷盗火药的人。”
谢均找到那些宁晋人的踪迹了?不对,第一次宁晋人入营偷盗时谢均还未至镇北营,如果是这一次的话,他就完了……
林勇脸色有些发白,不敢再问下去。
外边传来一阵骚乱,林勇想借故出去看看,谢均却说:“是我的证据回来了。”
林勇想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止住,谢均回头,一群宁晋打扮的人被押了进来。
楚云抱拳行礼后说道:“主子,这些人偷着赶我们停在军营的马车出去。属下追到山谷处时,他们在马车旁边放火要造成失火的假象。”
谢均似是对马车格外有兴趣,他说:“哦?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人兴师动众,还着急毁尸灭迹?”
林勇的脸已经白了,他拦着楚云不让楚云说话,“宁晋人做事能有什么理由——”谢均声音略大了些,“楚云,你说。”
楚云继续道:“马车上是些铁片、机括还有硫磺粉等物。”
这些东西都是火药爆炸后会残留的。
谢均伸手,楚云把一块小铁片放在他手里,这铁片上面还写着字。大齐对火药管控严格,为了防止工部工匠借利谋私,火药上会刻制作工匠的名字和编号。
谢均指腹摩擦着铁片上的字,说:“这些宁晋人好奇怪,深夜潜入镇北营就只为盗取这么个残片,还偏偏用了本相的马车。”
他俯视地上被押跪着的人,“你们,是宁晋人吗?”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分明已经极为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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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跪着的人不敢抬头,他们做这件事情时,将军说是天衣无缝,谢均不会发现到他们头上去,他们也没打算因为烧两辆马车就送了命。
可将军能饶了他们吗?
林勇怕下边的人反口,大声道:“怎么不是宁晋人?谢相对宁晋人也有研究?”
本来是阴阳谢均的一句话,谢均却应声道:“研究过。”
林勇咬住这一点,追问:“谢均你身为大齐的丞相,研究宁晋人做什么?是为了方便叛国吗?”
看着林勇口不择言的模样,肃王脸色难看,他说:“谢相忠心于陛下,自然是想找到宁晋人的缺点。”林勇太蠢了,他还以为林勇真的能把谢均拉下去。
谢均没解释自己研究宁晋人的原因,但念出了地上几人的籍贯和亲人,“贺缙,云泽郡人,父母早逝,妻子病弱,现家中有两儿两女,周信,河西郡人,父母健在,不喜妻子,只得一个女儿……”
他一个一个说下去,到最后,他问:“你们是宁晋人吗?”
这些人依旧低着头不敢说话。
楚云威胁道:“要是你们以为穿上宁晋人的服饰自己就是宁晋人,你们家中的妻儿老小也同样是潜伏在我大齐的宁晋卧底!”
终于,有人怕牵连妻儿松了口,“谢大人,我们没做违反律法的事情,这些都是林将军让我们做的!”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没有再藏下去的必要,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谢均让侍卫把这些人带下去,他说:“林将军早说你要害我,兜这么大圈子。”
林勇也知道他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他不明白,明明他今晚灌醉了谢均,为了掩饰马车的出逃,行动时怕被谢均发现还在营内大肆搜查,怎么还是被谢均发现了。
林勇非常硬气,说:“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触犯律法,只不过是陷害同僚罢了。”这样的罪名,别说是死刑,连板子都不打,只罚俸一个月。
谢均说:“真的只是为了陷害我吗?”
肃王看到谢均眼底的冷意,说:“谢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林将军的确没犯大错。”
张澜也说:“还请谢大人宽宏大量,放过将军。”
林勇却不以为然,“王爷,张副将,你们不用替我和谢均低头,我又没触犯律法,他能把我怎么样?”
谢均看向张澜,他和张澜有合作,按理来说镇北营有什么消息,张澜都该告诉他。可今晚的事,张澜没有和他提过半个字。
谢均唇边挂起一丝微笑:“张副将求情,本相自然是要给个面子。”
谢均没多说,可林勇多疑,看向张澜的眼神都变了。张澜知道谢均不会吃亏,他瞒下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想过谢均不会放过他,却没想到谢均是要挑拨他和将军之间的关系。
谢均继续说:“本来,本相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林勇的眼睛猩红,难怪今晚的行动会失败,原来是出了内鬼!
46. 内鬼
原本是林勇设下圈套,准备瓮中捉鳖,却不想他自己早已落入谢均的算计。
谢均说:“若林将军只是同僚间的小打小闹,我便罢了。可我手中的证据,不是这么说的呀。”
“那些丢了的火药,去哪里了?”
被谢均这样问,林勇心神大乱。难道谢均知道宁晋盗走了火药?可谢均知道的话,早就动手了,怎么会在这里问他。
林勇左思右想,觉得谢均是在套话。还没到最后时刻,他没必要牵扯到宁晋人身上。
肃王不知火药库真的丢了东西,他说:“谢相,你也看到了,林将军用的只是些火药的残片,怎么会丢了火药?”
谢均反口疑问:“王爷确定没丢?”
本来这件事和肃王没关系,但能把他牵扯进来,谢均同样开心。
肃王不敢替别人作保,半响没说话。
林勇为着自保,推出了替罪羊,他说:“火药确实是丢了,既然不是谢相,那必然是有极为熟悉镇北营之人用了声东击西之法,把我们的心神都牵制在这里,好方便他下手。”
说话的时候,林勇眼神看向的是张澜。
本来张澜是他最信任的人,可他最信任的人竟然和谢均有牵扯,这便让他觉得很丢面子。
若是换了别的时候,林勇细细思量,也能反应过来刚才谢均是在故意挑拨,可现在火烧到他自己眉毛上了,他便顾不得许多。
谢均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口气,问林勇:“在林将军看来,盗取火药库人会是谁?”
林勇躲开张澜审视的目光,咬牙说:“前些日子,张副将点过营中火药,后来我下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入火药库,也是张副将去操办的,监守自盗亦有可能。”
张澜彻底失望了。
他看向谢均,想要谢均帮他。偷盗火药的罪名一旦背上,他就只有一死了。
谢均恍然大悟:“原来是出了内鬼。”
张澜不断看向谢均,希望谢均帮他说话,可谢均都像没看到一样。他知道今晚的事情他没和谢均知会一声不地道,可他与谢均合作,为的是扳倒肃王,他原本不想伤害到林勇的。
再说,谢均不是掌握着全局吗?现在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反将了林勇一军。
张澜为自己辩解:“的确出了内鬼,不过不是我,”他不打算再替林勇隐瞒,“林将军掌管镇北营大权,我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能盗取火药,你们觉得可能吗?”
今夜因为火药丢失一事闹的很大,镇北营中有职位的将领都在这里,原本有林勇的指认,大家也觉得只有张澜有这样的便利。
可张澜说的的确也很有道理,林勇纵然信任张澜,却把手中的权力握的很紧,如果张澜有偷盗火药的可能,那他们其他人呢?是不是也会被污蔑?
有将领替张澜说话:“先前林将军下令严格看守火药,镇北营中所有人,除了将军本人,没人能走进火药库吧?”
张澜点头:“正是如此,那日之后,我再没进过火药库。”
林勇脸上青筋暴起,骂道:“原来从那天你就在算计我了!”
张澜想说没有,是你不仁我才不义,可回想那日,他除了按谢均的吩咐办事外,的确也是在给自己留后手。
他终是笑起来:“将军若是没有平白冤枉我,我怎会重提旧事?究竟是我在算计将军,还是将军冷血无情不顾我的死活。”
肃王想把事情压下去,若林勇当真出事,镇北营日后未必能为他所用。他严肃道:“张副将,林将军信任你本王都看在眼里,你不该恩将仇报。”
对林勇,张澜尚有几分留情,对肃王,张澜只会下死手。
张澜眼皮耷拉着,故意做出无意争辩的模样,冷静说着:“连肃王殿下都认定是我做的,我还能说什么?今夜的火药是谁偷的我不清楚,但肃王殿下来时,怎么那么巧就有遇刺的消息传过来,非得林将军亲自去接?”
肃王以为张澜无可辩驳开始胡言乱语了,只说:“林勇来接本王,有问题吗?”
张澜苦笑,声音无奈:“您身份尊贵,可接您时丢了的火药我找谁去要?”
这件事林勇本来不准备让肃王知道的,营中也只有张澜和看守火药库的士兵知道。
张澜把这件事捅出来,林勇当即喝道:“张副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件事被报上去,不止他会被安个失职的罪名,连带着肃王殿下也会受牵连,林勇只盼着张澜可以适可而止。
其他将领也不知道这件事,有恍然大悟的,“难怪今日上午将军不在时,火药库这边乱成那样。”
张澜说:“我没有胡说。”他质问林勇:“林将军,每件火药都丢了,不上报到京中,难道等着宁晋人研制出同样甚至更厉害的火器来压制我们吗?”说到这里,他语气缓慢,带着些怀疑:“你是故意让宁晋人盗取的吗?”
林勇被张澜激的气急败坏,他拿起手边的杯子摔碎在张澜脚边,“一派胡言!本将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些火药分明是宁晋人偷走的!”
这时张澜摊手,“对啊,是宁晋人盗走的。”张澜只是为了不让事情牵连到他自己身上才会激怒林勇,现在林勇也这么说了,张澜身上自然就没有疑点了。
板上钉钉的是,火药库的确丢了东西,而且丢在宁晋人手里。
肃王说:“既然事情搞清楚了,那就散了吧。都是宁晋宵小闯出来的祸,明日我就写奏章和陛下说清楚。”
谢均拦住众人:“等等。”
他看向肃王,“王爷好似忘了,最开始被冤枉的是本相,王爷宽宏大量,这就替本相原谅了?”谢均嘴角挂着抹嘲讽的笑,让肃王觉得难堪。
林勇看不到肃王被谢均这样逼问,他说:“本将军跟你道歉!”
谢均说:“不小心做错的事情,道歉可以原谅。蓄意谋算得到的结果,也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结束吗?”
林勇又要生气,肃王抬起胳膊拦住他,问谢均:“你要怎样?”肃王现在只想快些息事宁人,最好能保住林勇。
谢均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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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呀。”谢均还真认真想了会儿,他说:“我向来不会把别人的算计放在心上,王爷只管写封折子把这些事告知陛下就好了。”
写折子就可以了吗?
肃王没想到谢均会这样放过林勇,让他写折子,他自然会朝林勇有利的方向写,谢均这么说目的是什么?
林勇也觉得谢均不怀好意。
他不敢再小瞧谢均了,从谢均到镇北营到现在,总共不到一整天的时间,他已经在谢均手上吃了大亏。
和最忠心的下属反目成仇,被揭发了自己的严重过失,其他将领对他也失去了信任。今日上午他还是威风凛凛的镇北营将军,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无处立足。
肃王小心翼翼试探着:“谢相,你是要本王上表哪件事?”
谢均却像不在意般:“王爷随意,反正这里的事情我都会告诉陛下。”
肃王听到以后定了心,他知道该怎么写这次的奏折了。
“火药丢失事关重大,等明日本王问过陛下之后再做决定,今夜就先散了吧。”
众人各自回屋,肃王回去写奏折,准备连夜送出去。谢均回去以后却直接换了衣服要上床。
颜婷问他:“你不写奏折吗?”
谢均说:“我不用写。”
今晚他和肃王的对话那么多人都听着,大家肯定都会想到要把这里的事情报给陛下。所有人都写,就算有的人有所隐瞒,陛下也能从十数份奏章里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颜婷想明白这个道理,她说:“如果有好多人都替林勇说话、求情怎么办?”
谢均说:“不会的,肃王就算是为了防我,也不会在折子里求情的。”
“其他人呢?”颜婷还是怕。
谢均说:“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明哲保身,若有人替林勇说话,我也乐见其成。”
镇北营离上京本就不远,肃王和镇北营的将士们写完奏折后就连夜让人送到京城,正好赶上了早朝。
陛下打开折子一个个看下去,越看越觉得生气,百官注意到帝王脸色不对,却只能等着陛下说原因。
陛下看完镇北营送来的一摞奏折后说:“镇北营的火药丢了,被宁晋人偷走了。”
一句话仿佛热油溅进水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毕竟这可是火药啊,是大齐得以在宁晋面前挺胸昂首的国之重器。
在朝堂上声音渐渐小下来后,陛下又说:“每种火药,包括工部最新研制出来的火药都没躲过宁晋人的眼睛。”
陛下对林勇能办出这样的差事来,十分无语。而且事发后不想着解决,竟然是想着压下去。更让他担心的是,宁晋人盗取火药的时机,那么碰巧林勇就出营去接肃王了,肃王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有官员提到:“陛下,会不会是合野王子做的?”合野一直留在上京,处事不像之前那样无状,可终究是宁晋人。
陛下没在朝中过多讨论这件事,下朝后留了几位大人,在御书房详谈。
47. 有事
上京的决策在一日后送到了镇北营。
林勇因为涉嫌和宁晋人里应外合,配合宁晋人盗取火药,被上京来人带走,关到诏狱。
陛下命令肃王和谢均找回丢失的火药,并将盗取火药的盗贼抓捕归案。
林勇被押入囚车带走,肃王手握成拳,藏在袖中。他知道,林勇完了,就算再放出来,也帮不了他。
肃王目光冷冷扫到身旁,问谢均:“谢相现在满意了?”
谢均说:“王爷说的哪里话,还没抓到宁晋宵小,现在满意为时过早了吧。”
镇北营一直是握在肃王手中的明牌,可是陛下对这边盯的紧,多年来,他也只能靠着林勇,安插不进别的更得用的人。如今林勇已废,陛下再任命将领,肯定会完全是陛下信任的人。
肃王冷笑:“谢相手段高明。”林勇牢牢掌控镇北营已经五年,他本以为,就算是皇帝,也轻易动不得林勇。
谢均说:“王爷别急,火药这件事情还没完呢。”
之前运到山上的那些火药,谢均已经查出和肃王有关,只碍于没有证据。
肃王自认自己事情办的严密,就算是谢均也查不出来,所以他就算听出来谢均是在威胁,却并不怕,反而关切道:“上元节之前能查完吗?本王还准备回京呢。”
肃王挑衅的看着谢均,他比谢均大了将近二十岁,谢均还没步入朝堂时,他手下已经有半数朝臣,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他知道谢均不好对付,但在他心中也仅限于不好对付了,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谢均。只不过是要多花些时间和精力,甚至是付出些代价,总能除掉谢均。
至于谢均的打算,要帮助皇帝斩断他的羽翼,让他失势,没那么简单。
谢均和肃王分开,将手下人派出去查找宁晋人的踪迹。
同时,为了防止宁晋人将火药运回宁晋境内,谢均派人在水路和陆路上分别盯着。水路简单,冬日里水都冻着,一望无际,谁从冰面上过都很显眼。陆路则曲曲弯弯需要更多的人手。
盗走火药的宁晋人许是知道这些东西重要,竟然按捺下了脾气,没想着赶紧回宁晋,反而在镇北营附近隐藏下来。他们等着时机,不愿意趁这么危险的时候赶路。
已经快到上元节了,宁晋人和火药还没消息,中间追上去过两次,可这两次竟然本来就是宁晋人布置的疑魂术,当谢均和肃王的人踹开屋门,闻到浓烈的火药味的时候,他们以为找到了。
可是再翻下去,哪怕把地皮挖起来,也找不到一点儿火药的踪迹。
这是宁晋人故意的!
楚云说:“主子,宁晋人狡猾,前边已经骗了我们两次,这次的消息看起来就很假。”
谢均把视线从纸上移开,他说:“还是去盯着。”楚云得了命令就要出去,又被叫住,“等等!”
楚云站住,听谢均说:“放松各个关卡的把守,让大家都歇歇。”
今天是上元节,即便不是在上京,街上也热闹起来。
镇北营中弥漫着肉香和酒香,肃王与将士们同饮。
谢均坐在肃王身侧,神思却都被身边人牵挂着。本来军中宴饮是不允许女子上桌的,可谢均直接说,他也不过来了,他要陪着夫人。
这怎么行?
终于还是在谢均身边加了一个座位。
谢均注意到颜婷看了一眼烤羊腿,羊腿切的比较大,是让将士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谢均挽起袖子,给自己盘子里拿了一块,用旁边的匕首将肉剔下来,然后放入颜婷盘中。
这顿饭不用颜婷应酬什么,颜婷只要看自己想吃什么,谢均就会给她夹过来。
烤羊腿肉质鲜嫩多汁,因为是在火上烤制出来的,倒让颜婷想起小时她在寺庙里吃的烤野味。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根本不会烤,那个戴帷帽的哥哥也烤的乱七八糟,最后糊了才确定熟了,比不上今晚烤羊腿的色泽金黄,口感外酥里嫩。
但她记得,那天她吃的很开心,后来十多年都没那么开心过。
她看了自己盘中切好的羊腿许久却没有吃,谢均问她:“怎么了,不想吃?”
颜婷摇头:“想起小时候和一个哥哥在寺里烤野味。”
谢均动作滞了一下,“你还认识那个哥哥吗?”
颜婷有些遗憾地说:“他从来不让我看他的脸。”到现在为止,她也并不知道那三日的快乐时光是和谁一起度过的。
但她能感觉出来,不是普通人。
“时隔这么多年,他应该早忘了。”颜婷对谢均说。
谢均说:“不会。”
颜婷笑了下,想问他,你怎么知道不会?但她知道谢均一向顺着她说话,刚才那句也就是顺口,没必要刨根问底。
肃王是奉旨犒军,所以一直有人向肃王敬酒表达对陛下和肃王的感谢。肃王看向谢均,凭什么谢均就能那么轻松。
再有人和肃王敬酒,肃王指了指身边,“谢相是陛下身边的肱骨之臣,此番护卫本王不能在上京与家人团聚,我们一起敬谢相!”
谢均倒了半杯酒,抬起杯子和众人示意,“多谢诸位抬爱!”然后灌了下去。
喝完这杯,谢均继续和颜婷说着话,有单个人过来敬酒的,谢均都拒绝。
楚云派人传回消息,说是发现了宁晋人的踪迹。
谢均低声和颜婷说了句话,然后站起来,对众人道:“失陪。”说罢脚下不停走了出去。
肃王对谢均这态度很不满,谢均不在,便只有对着谢均的夫人发作。
肃王问颜婷:“谢夫人,谢相走的这样急是有事?”他说话向来喜欢留三分,等着被问的人主动回答。
可颜婷从来不是那种人,她只是说:“对,有事。”
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肃王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通人意不会说话的人,黑着脸问:“什么事?”
颜婷不以为然:“急事。”
旁边有将军替颜婷这样说话着急,“王爷问的是,谢相去做什么了?”这下翻译的够明白了吧,总不至于再回答别的吧。
颜婷惊讶:“王爷不知道?既然言止没让王爷知道,那我更不能说了。”
肃王威胁:“你不怕延误了军机?”
颜婷依旧咬死不说:“我夫君又不管军队,和军机有什么关系?王爷莫要诓我。”
肃王盯着颜婷,当时谢均娶妻,人人都说颜家这个女儿蠢笨,配不上谢均,现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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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颜婷聪明的很。
既然问不出来,他等着消息便好,谢均出去时,他派人暗中跟着。
但在颜婷这里吃瘪,肃王心中总是不舒服,他对颜婷示意,“本王吃的有些醉了,你过来给本王按摩。”
颜婷拒绝:“臣妇不会。”
谢均已经和肃王撕破一半脸皮了,她没必要去维护那些虚假的和谐,反倒让自己受委屈。
肃王以为颜婷不敢直接拒绝,就算想拒绝也会找些理由,到时他就可以说颜婷不敬皇室,拿捏一个小丫头还需要费什么力气。可颜婷直接说不会了,他还能说什么。
肃王冷笑,旧事重提:“谢夫人之前说林将军不配喝你倒的酒,今日又不愿意给本王按摩,你心中是觉得本王也不配吗?”
颜婷说:“没有。”她端起酒杯,“臣妇不会按摩让王爷不高兴了,臣妇向王爷赔罪。”
不是,这对吗?
肃王看着颜婷手中的酒杯,恍然反应过来,他竟然被一个小小妇人给堵的哑口无言。
“本王没有不高兴。”肃王总得解释一句,他和这么个不通政事的妇人过不去干什么?可是颜婷却追着说:“那王爷还不肯喝臣妇的赔罪酒?”
肃王沉着脸喝了酒,颜婷完全像看不到肃王的脸色,“我就知道王爷没有因为我不会按摩就生气。”
肃王不想和颜婷说话,只想让她闭嘴。
宴将散时,颜婷还是一个人,肃王太阳穴突突的跳,谢均到底去哪了?
肃王不准备和颜婷好好说话了,他一挥手,立刻有侍卫围住颜婷,肃王说:“把谢夫人带下去看好。”
颜婷唤道:“来人!”
肃王戏谑:“你以为这镇北营中还会有人听你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有侍卫进来,他的人因为没有准备,押在手里的人质就这么又被救了回去。
肃王脸上的戏谑还挂着,现在的场面有些让他难堪。
颜婷没再多说一句话,但也没有离开。
谢均回来了,肃王质问:“谢相这是去哪里了?沾了一身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话出口,肃王知道了,“你找回火药了?”
谢均点头。
肃王又道:“就算你怕我们抢你的功劳,出去之前也该从镇北营调些人马,万一把人放跑怎么办?”
事情已经完成的很好,肃王依然要挑刺。
谢均说:“王爷这么多年,行事还是这般直接。”不会思考!
那日林勇一出去就有镇北营来盗取火药,这明摆着镇北营中有内奸,他做什么事还非得和内奸说一声?
肃王也反应过来他被骂了,但谢均找回脸火药,是有功之臣,他不能再和谢均发火。
憋了许久,肃王脸色越来越红,谢均却不以为然,牵起颜婷的手,“夫人怎知我会先来这边?”
颜婷说:“你出去办事,总得有个结果。”
谢均今晚不打算审人,只是告知肃王一声,就让侍卫押着抓到的宁晋人下去了。
火药已经清点后归库,谢均坐在桌前写着奏折,详细写着镇北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这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上元节也过完,是时候回京了。
48. 弹劾
次日一早,镇北营将士送别肃王,肃王上了马车就要离开,却被人喊住。
谢均骑着马上前,“不好意思王爷,刚从宁晋人口中撬出些东西来,你暂时不能走。”
肃王呵斥道:“本王和宁晋绝无干系,你是想借故陷害本王!”
谢均一笑,“随便王爷怎么想,先下马车吧。”他虽然笑着,话语不容置疑,肃王在谢均的视线中,一步一步走下马车,表情平静,但他现在恨不得杀了谢均。
肃王不愿意坐以待毙,他问:“你抓回来的人在哪里,本王要亲自去审。”
谢均:“王爷不懂要避嫌吗?”他话没说的太直白,但在场的将士们都听懂了,肃王和宁晋人牵扯不清,谢均不敢让肃王去审,怕肃王徇私。
肃王退一步,“谢老去审,你觉得怎么样?”
算起来,谢老爷子对外和肃王关系并不亲密,只是普通,相反和谢均倒是有一层血缘关系。
肃王说:“本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查,本王不信你。”
谢均看了谢老爷子一眼,然后又对肃王说:“他可是我的叔祖,王爷相信他?”谢均话语里没有半分对长辈的尊敬,反而带着些不屑。
肃王:“你行事无拘,谢老却是最重规矩的,本王相信他。”
谢均笑了下:“行。”难怪带谢老爷子过来,这是为了给他安排个能压得住他的长辈呀。
肃王返京不成,给陛下写奏折,里边有一多半是骂谢均的,剩下一小半是皇弟救我,再不救我皇兄就被这个佞臣给气死了。
奏折要往上京送时,谢均拦下来:“为防止王爷和宁晋人通风报信,我得看一遍。”
肃王面上带着自得,直接让进退两难的侍从把折子递过去,期待谢均看到折子的内容后气急败坏。
谢均平心静气地看完,把奏折还回去。
肃王挑衅问:“谢相看了这么久,里边都写了什么呀?有问题吗?”
谢均说:“没问题。”他对接了奏折的侍从说:“去送吧。”
肃王转身回了屋内,谢均吩咐人看好肃王,他转身去审宁晋人。
谢老爷子坐在刑房,对面的人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谢均问:“是谁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宁晋人回答:“我不知道。”
谢均对旁边吩咐上刑,谢老爷子阻拦道:“言止且慢,你看他都伤成这样了,再打下去,要没命呀!”
刑房中灯火昏暗,谢老爷子看不清楚谢均脸上的表情,只知道谢均没继续吩咐人打,他以为谢均是听了他的。
等谢均转过身来,烛火照在他侧脸上,深黑色的瞳孔凝视着谢老爷子,“叔祖在怜惜他?”
谢老爷子哪里敢和宁晋人扯上关系,忙解释道:“我是怕他丢了命,查不出那个内奸来。”
谢均说:“我还以为叔祖是为了施恩于这宁晋人,让他指认我,好洗清肃王的干系。”
谢老爷子嘴唇张了张,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能承认啊,“言止你想多了。”
谢均没理他,让人上刑。
直到深夜,谢均带着一身血腥味回了房间。
颜婷还没睡,她坐在床边看着谢均写的策论,听见门口的动静,侧目看过去,笑着说:“回来了。”
谢均颔首:“嗯。”他换了衣服,简单洗了洗才走到颜婷身边,下巴放在颜婷肩膀上,“在看什么?”
颜婷把书往前翻了一页,看见题目后,谢均想起是自己几年前做的策论,他说:“别看书了,我教你。”
颜婷把书放下,“累一天了,先睡觉。”她拉着谢均的胳膊,一起重重躺在床上。
两人肩并肩就这么躺着。
轻而缓的呼吸在静谧的夜间格外明显,颜婷侧过身来,眼睛在夜色中格外发亮,她知道谢均很疲惫,没有闹他,只是安静看着。
谢均也翻过身来,和颜婷挨的很紧。他脑子里全是宁晋人交代的话,真假难辨,越想越乱,睡不着。
颜婷的手轻轻拍着谢均是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谢均低低笑出声,“婷婷,你把我当孩子了。”
颜婷嘴唇撅起一点,发出气音:“嘘。”
她依然在一下一下拍着谢均的背,谢均没再说话,感受着身上轻轻的,有节奏的动作,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在刑房连着审了几日,再加上外边查到的东西,火药一事终于有了进展。
在谢老爷子的极力斡旋下,山匪手中的火药来源指向了一颗废子——林勇。谢均手中还调查到了些其他东西,但这时拿出来起不到最好的作用,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肃王被拘束了数日,他看谢均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问道:“谢相不是说火药被盗和本王有关吗?现在查出来了,什么关系?”
谢均轻哼一声:“王爷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肃王认为谢均绝对没有证据,否则不会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刺几句。谢均下手利落,一击必杀,若真有证据,他现在应该和林勇一样在诏狱待着。
考虑到这一层,肃王坚定说:“自然是无关,倒是谢相,你这些日子随意软禁皇室宗亲,回京以后本王定要参你!”
谢均毫不在意地应和点头:“嗯,王爷一定要好好参我。”
这些天肃王不能回京,每天一份弹劾谢均的奏折送回去,陛下理都没理,肃王说这话只是不想弱谢均一头罢了。
回到上京,肃王联合皇室宗亲弹劾谢均,“陛下,谢均这样藐视皇室尊严,该严厉责罚!”
“谢均随意给朝廷命官扣罪名,这是把我大齐的律法当成满足他自己私欲的东西!”
“谢均目无法纪,请陛下重罚!”
在一片重罚声中,陛下眉头蹙起,他问:“李国公,你觉得谢卿该罚吗?”
李国公听到陛下点名,神色慌张。他这个国公的位置都是靠宫里当太后的女儿才提上来的,哪有什么政见?
现在进一步得罪皇族,退一步得罪谢相,哪一个他也得罪不起,偏偏他又不会揣摩圣意,怕连陛下也得罪了。
想着陛下每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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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的维护,他迟疑着说:“谢相毕竟是为了查清真相,若是这样重典,怕是会伤了臣子的心。”
陛下点头:“李国公言之有理。”
一群王爷听陛下这么说,便知道陛下是又要偏袒谢均了。
李国公稍微松了口气,还好陛下还是偏袒谢均的,他说:“陛下圣明。”
当初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常和李家来往,如今继位数年,后宫却只有两个妃子,马上就春天了,他心思一动,想让自家女儿到御前走走,得和辞风说一声,到时入宫也方便。
陛下原本决定只罚俸禄,可肃王一干人坚决不同意,“若冒犯了天家威严都没有惩罚,以后岂不是人人都把皇室当作儿戏!”
“谢均处事处处嚣张,必须严惩!”
陛下被吵的头疼,“皇兄,你说想怎么罚?”继位之后,陛下的皇兄只剩肃王一个还活着,陛下对肃王表面上也是兄友弟恭。
肃王睨了谢均一眼,然后拱手道:“臣以为应当杖责、降职。”
陛下说:“不至于,谢卿做此事领的是朕的旨意。”
一听这句话,肃王便知道降职绝无可能,他立即说:“可只罚俸禄,对谢均而言不痛不痒,至少要让他记着疼。”
陛下才拿下林勇,不好逼肃王太过,其他宗亲以肃王为首,坚决要维护皇室尊严,陛下看向了谢均。
谢均知道他今日势必要受罚了,他垂眸,拱手向陛下行礼:“臣自知查案时冒犯了肃王,甘愿受罚。”
他避重就轻将词落在“冒犯”上,言辞恳切,“虽然是办案的手段,但肃王殿下不高兴,总归是臣的错。”
陛下清楚他罚谢均,谢均不会有怨言,可事情是他派人去做的,现在反而要罚,陛下心中总是堵着气。
“既是如此,谢卿下朝后随朕去御书房,跪足一个时辰。”御书房内铺着地毯,对膝盖的损伤小些。
有宗室不满:“陛下,直接让谢均跪在御书房外,也省得打扰陛下处理公务。”
陛下看向这位宗亲:“昀王到时在御书房外跪着。”
昀王被罚,其他宗亲立时闭了嘴,没有谁想在这么冷的天气去御书房门口跪着。
谢均这一茬过去,有人提起了选秀:“陛下,马上就要到春天,按例该办选秀了。”
陛下脸色沉下来,今天朝上的事一件比一件讨厌,“国事繁忙,朕暂时不打算选秀。”
李国公忙道:“陛下,皇嗣为重!”
陛下看向李国公,脑中出现了一个想法,他脸色没变:“李国公下朝后去御书房,朕要与你议事。”
李国公躬身应是。
下朝后,谢均,昀王和李国公一同往御书房走去。
李国公分外忐忑,陛下上位后从未留他在御书房议过事。
昀王觉得自己倒了大霉,罚的是谢均,可谢均在御书房的地毯上跪着,他却得吹着寒风,跪在御书房外的石砖上。
谢均不紧不慢,他看了李国公一眼,觉得陛下今日召李国公,该是为了太后的事。
49. 想亲
进入御书房后,谢均和李国公一起朝陛下行礼。
陛下抬手,让李国公起身,谢均就在原地跪着。
陛下看向李国公:“太后在宫中没有亲人,你家里可有年轻姑娘,与太后说的上话的。”
李国公一听,高兴了,陛下这意思,不就他家里要再出一位后妃了吗?
辞风有个妹妹,正是嫁人的年龄,李国公脸上堆满笑:“陛下,是老臣疏忽了,今日臣就安排太后娘娘的妹妹进宫伴驾。”
陛下点头:“安排的人先给朕过目。”
李国公心中更有底了,他出御书房时,看见外面跪着因为劳累和寒冷身体微微发抖的昀王,心情不由更好了。
他们这些宗室向来看不起李家,因为李家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是外戚。可是现在,陛下看重的是李家的女儿,反倒是昀王这个姓姜的在御书房外跪着。
昀王暗恨自己多嘴,还不知要跪多久,应该比谢均要跪的时间短一些吧,不然陛下这偏袒的也太明显了。
现在昀王心里只盼着谢均赶紧出来,他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
御书房内,谢均依旧跪着,腰背挺直。
陛下对谢均说:“李国公家的女儿,有没有那种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男子的?”
只一句话,谢均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他抬头看向陛下,“臣对李家后宅事不了解,但您可以去问太后。”
听到太后这个词眼,陛下明显的不太高兴,想到辞风在宫中也三年多了,闭塞视听,哪里会了解外面的事情。
“你去查一下。”陛下对谢均吩咐。
谢均低头应是。
他知道陛下的打算,但他是臣子,看透了也不能说出来,只要安心做事即可。
外边有乱糟糟的声音传进来,太监进来回禀:“陛下,昀王殿下晕倒了。”
陛下放下朱笔,问旁边人:“多长时间了?”
“回陛下,半个时辰。”
陛下吩咐:“抬到殿内,找太医来看看。”他清楚昀王这是在偷奸耍滑,本身他罚的是谢均,昀王只是被附带着的,没有时间限制,现在跪也跪了,都跪晕了,他总不能再罚。
“再取支老参,让昀王补补身体。”
太监退出去,陛下继续批奏折。谢均好久没跪过了,即便是在殿内的地毯上,也觉得累。罚跪这种长久保持一个规矩的姿势不动的,在哪里跪都不会舒服。
老参送过去时,昀王正好醒了,他看见锦盒里的人参,身体怔住了。陛下知道他是在装晕!
昀王端起锦盒,赶紧去御书房谢恩。
他进入御书房内,看见谢均跪着的背影,挺拔、舒展,昀王低头,在另外一边跪下行礼,先是告罪:“臣身体不济,一时晕了过去,求陛下原谅。”他深拜于地,丝毫不敢动。
陛下面容带笑,“皇叔言重了。”
可也没叫他起。昀王心中千回百转,他说:“臣刚才还没受完罚,臣去外边继续跪着。”
陛下说:“不必了,皇叔身体不好别折腾了,回去歇着吧。”就算这些宗亲手里没什么权力,可他们终究是皇室的长辈,只要他们不过分,姜怀瑾会给他们留些体面。
昀王知道陛下不会和他计较了,磕头谢恩之后退出殿内。转身时目光往谢均那边瞥过去,然后又赶紧收回来,他不想再招惹是非了。
等昀王离开,姜怀瑾又把殿内伺候的人都屏退,而后对谢均说:“言止,起来。”
谢均抬头看向陛下,看到陛下的眼神后就明白了,陛下要放水。
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朝陛下拜下去,额头碰在地面:“臣谢陛下宽恕。”然后才扶着腿站起来。
姜怀瑾说:“你先歇会儿,能动了再走。”
在御书房歇了约莫半刻钟,谢均的腿恢复了知觉,他走路与往常无异,走到宫门口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颜婷看见谢均,跑过来抱住他。
谢均笑着问:“今天怎么想来接我?”
颜婷松开他,从上到下把他都看过一遍,确定没有哪里受伤,才说:“我听说你被陛下罚了。”
谢均说:“只是跪了一会儿。”
颜婷扶着谢均的胳膊,小心翼翼,生怕谢均跟不住她的速度,走的格外慢,她说:“罚跪哪有舒服的,就算只跪一刻钟腿都是麻的,你都跪了这么长时间了。”
扶着谢均上了马车,颜婷蹲下来,要挽起谢均的裤子,谢均按住了颜婷的手,“真没事,我是在地毯上跪的。”
跪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事?
但现在是在马车上,她不能硬扒谢均的衣服,不然动静大些外边都能听见,颜婷松开手,“回家我给你上药。”
谢均没有拒绝。
颜婷说:“是因为肃王吗?”
谢均详细说了今日早朝的过程,让颜婷放心。
颜婷的眸色却越来越深,她重复谢均口中的几个人:“肃王,昀王,永济王,南平王……”
谢均说:“都是宗亲,总要维护皇室颜面的。”
颜婷默不作声。
过了几日,永济王光着身子从花楼跑出去,南平王在寺里私会外室,却被去进香的一群女眷看见,肃王倒霉极了,三天摔倒五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养病。
听侍书说这些消息的时候,颜婷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颜婷和谢均聊起这些,谢均认真听着,颜婷握着拳头,表情恶狠狠的,生气道:“他们还维护皇室颜面,最丢脸的就是他们!”
谢均点头赞同,然后问:“昀王呢?”
颜婷叹道:“陛下那日已经罚过昀王了,我不好私下再动手。”毕竟都跪晕了。
话一出口颜婷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睛,“谢大人你套我话!”
谢均在颜婷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
颜婷小声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样欺负你。”
谢均抱住颜婷,下巴陷入颜婷的肩膀处,手也环着对方,“嗯,多亏婷婷护着我。”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一点儿玩笑的态度都没有。
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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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声音都比往日软了些。
颜婷心中更难过了,她知道谢均每天为了朝事早起晚睡,最多只休息三个时辰,甚至直接熬夜,他这么辛苦,可是没有人能看到。
所有人都觉得谢均大权在握,算计他,只想看着他一落千丈。就连谢家自家人,对谢均也是防备、算计无所不用其极。
颜婷扭头,在谢均侧脸上吻了一下,她蹭着谢均的脸,鼻梁,一点一点挪过去,蹭到谢均的鼻尖上。
她亲了谢均的鼻尖,认真说:“谢均,我很小气,你受伤我就会难受。”
谢均抬头含住颜婷的唇瓣,他的动作很强势,眼里边全是占有和侵略,舌尖扫过颜婷齿根,颜婷觉得发痒,可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她这样关心他,谢均心里想着。
颜婷被吻的喘不上气来,她眼睛湿漉漉的,脸蛋也变成了绯红色,瞪向谢均的一眼也变了味道,“你这人,怎么说亲就亲?都不提前说一声!”
谢均凝视着颜婷嫩而红的唇瓣,说:“以后不会这样了。”
接着,谢均说:“婷婷,我想亲你。”
颜婷眼睛瞪大,“以后不会这样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颜婷坚守阵地,“不行。”
谢均垂头丧气:“哦。”没多久,谢均抱住颜婷,颜婷低头瞪谢均环住她的胳膊,谢均说:“要抱也得提前说吗?”
颜婷:“不用。”堂堂丞相怎么耍无赖呢?然后她看到谢均低头,他几乎就要挨到颜婷了,但还是先问:“婷婷,我能亲你吗?”
颜婷没说话。
谢均:“婷婷,我想吻你。”
颜婷直接抬头印上了近在咫尺的薄唇,将他的话都堵在嘴里,纠缠一番后,谢均总算放开了。
谢均这时问:“如果在外边,我想亲你怎么办?”
颜婷:“……不许亲!”
谢均自动理解成了只要不在外边,就可以随便亲,颜婷的话刚落下,谢均就又附身过来。
当谢均要进行下一步时,颜婷有些惊慌,她说:“不行!这里是书房!”
谢均说:“没关系,反正其他人也不会进来。”
颜婷手扶着桌子,半推半就,陷入了欢愉。她压抑着唇齿间的呻吟,怕叫出来被人听到。
风吹树动,颜婷隔着窗户吓的缩了一下,谢均的动作更重了。
颜婷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喘息,她咬着自己的胳膊,谢均拽出她的胳膊。为了不发出声音,颜婷拿起一支谢均平时常用的毛笔衔在口中,红色的唇瓣衬着和玉色的笔杆,是太美丽的景色。
不知何时,笔掉在桌子上,在颜婷和谢均衣衫上画出斑点墨痕。
谢均抱起颜婷,到书房的软榻,两个人挤在一张榻上,只能挨的更紧,更加密不可分。
颜婷抓着谢均的胸前,咬着谢均的脖颈,她喘着气,笑着说:“你这样,明天怎么出门?”
谢均的脖子上有好几道抓痕和咬痕。
谢均说:“婷婷忘了,陛下准了我三日的假期。”
50. 痕迹
深夜,谢均抱着颜婷泡在浴池中。
颜婷娇嫩的肌肤上满是红痕,身体也没有力气,靠在谢均的胸膛上。
谢均喉结动了动,但没说话。
颜婷刚坐在谢均大腿上就被戳到了,她震惊的看着他:“你还有力气?”
谢均:“……”他都吃了快一个月的素了,有力气很奇怪吗?
谢均抱着颜婷:“在浴池我们还没做过。”
颜婷觉得谢均简直厚颜无耻,她反问道:“没做过的地方多了,后院的竹林也没做过,难道谢相也要去试试!”
说完,她竟然看到谢均在很认真的思考……
谢均说:“婷婷说的有道理,竹林四面环翠,想必别有滋味。”
什么?
颜婷说:“我没那种爱好,你自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均堵住了唇部,她的两片唇瓣好像成了什么美味的食物,被男子用舌尖含着,吮着,片刻都不舍得松开。
亲吻了一通,谢均把颜婷抱出浴池。
颜婷坐在浴池边上,却没有离开的打算,隔着水,她盯着谢均胸前的两点,再往下看,坚硬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肌理隐入水面。
以前就算和谢均赤裸相对,颜婷也不好意思盯着谢均的身体看,现在才发现……谢均从水里站起来了!
颜婷没避开视线,宽肩窄腰,连臀部线条都那么完美,她感觉自己不累了。
她看着谢均下边,耳朵发红,问:“你就这么睡觉?”
谢均从旁边取出干净的衣服,披上以后才说:“今天晚上不能再折腾你了,我自己解决。”
他揽过颜婷的脸,亲了一下,“你先去睡。”
颜婷:“我等着你,我们一起去睡不可以吗?”
谢均坐下,“婷婷,你在这里,我恐怕很难解决完。”
颜婷从浴池出来,只穿了浅色的衣服,领口处留的口子很大,若隐若现,腰部用一根束带系起,身姿曼妙,确实勾人。
颜婷在谢均身前蹲下,她说:“好不容易休息,解决的慢也没关系。”
谢均按住她的肩膀,“再继续下去,你要受伤了。
谢均看着眼前人的动作,身体酥麻战栗,颜婷说:“用你上次帮我的方法,我来帮你。”
谢均低着头,眸色染满了情欲,柔软的触感,让他几乎把控不住。
他眯着眼睛,对颜婷说:“还是用手吧。”
颜婷蹲在他面前,很不解,刚刚谢均明明是有感觉的,她仰起头,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为什么不?不舒服吗?”
谢均闭眼,他要炸掉了。
他受不了看颜婷这模样。
颜婷又要低头,谢均说:“容易受伤,用手是一样的。”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带着她,缓慢的动作。
睁开眼时已经是巳时了,颜婷翻身抱住谢均,嫁人这么久,这是第一次颜婷见谢均晚起。
谢均身上的衣服很宽松,外边的光隔着床幔透进来,能看到谢均身上的痕迹。
脖子、锁骨、胸口上的红痕让颜婷觉得谢均没法见人了。清冷的谢相身上怎么能有这样的痕迹呢?
这些痕迹都是她搞出来的!
颜婷捂着眼睛靠在谢均胳膊上,不好意思再盯着看了。
昨晚明明是兴之所至,可今天回过神来再看,怎么就觉得这么淫/靡呢?
颜婷想再看一眼,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挪开,眼睛往上,在谢均的喉结处停留了一瞬,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盯着。
谢均摸了摸她的头顶,对上颜婷欣赏的眼神。
颜婷本来就觉得自己是在偷看,结果还被抓包了,可是对上谢均这具充满情/欲的身体,她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吞咽口水!
这让颜婷非常无地自容,她直接把脸埋在了谢均的胸口。
然后……好舒服,她又把脸往深埋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边的胸膛振动起来,谢均慢慢笑着,颜婷被他笑的脸开始发烫,她坐起来:“你笑什么?”
谢均:“没有,没笑什么。”
颜婷蹭的躺下,把被子拉上来盖住眼睛,她虽然有些害羞,但是,还想趴在谢均的胸膛上。
谢均看着只露出额头的夫人,觉得她像只小肥啾,他叫被子下边的人:“婷婷。”
里边的人闷声闷气:“婷婷还没睡醒。”
谢均惋惜:“我刚才看见了一只毛茸茸的小肥啾,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可惜婷婷还没醒。”
颜婷把脑袋从被子里全露出来,他问谢均:“在哪儿?”
谢均:“不知道,刚才还在我胸前。”
颜婷:“……”
她凑近谢均的脸,问道:“我是小肥啾?我哪里像小肥啾?”
谢均没回答颜婷,他眸子盛满笑意,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然后火上浇油:“现在更像了。”
颜婷躺到谢均胸口上,“像就像吧,反正这么躺着很舒服。”
是真的舒服。
她忍不住在谢均胸前翻了个身,把后脑勺留给某人。
一个小小的东西碰到颜婷脸上,颜婷以为是衣服上的扣子之类的东西,用手扒拉了两下,想躺着一块没有“扣子”的地方。
扒拉几下之后,她耳朵红的要滴出血来。
她扒拉的是谢均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谢均已经挂着那样的笑看了她有好一会儿了。
颜婷把手缩回去,她低头看,本来扁扁的小小的东西,怎么好像比刚才大了?
她和谢均说:“我可以解释的!我以为这个是扣子,所以才不小心碰到。”
谢均:“扣子?”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颜婷是把这东西当成了扣子,躺着嫌硌,想挪开。
颜婷以为谢均不信,她说:“我说的是真的!”
谢均把坐起来的人抱到怀里,让颜婷躺着他身上,他说:“我知道。”
颜婷小声哼了声。
这时她感觉到脸蛋下边压着的东西,是真的比刚才硬了。
两个人这么在床上闹着,时不时亲一下,一直都挨在一起。
等起床时,已经是下午了。
谢均打定主意这三天的假期要好好放松,直接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谢均让人准备了烧烤架,坐在院里烧烤,刚烤熟两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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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侍书就进来说:“大人,夫人,林勇在诏狱自尽了。”
颜婷知道林勇替人背了不少锅,这样一自尽,那些罪名就扣实了。背上这样的罪名,他的夫人和孩子哪里还有活路?
谢均也不相信林勇会自尽:“仵作验过了吗?”
“正在验。”
谢均放下手中的东西,眼神愧疚:“婷婷,我得出去。”
颜婷点头,把衣服取出来帮谢均套上,“别着急。”
腰带系好以后,谢均亲了颜婷额头一下,然后就出去了。
颜婷翻着烧烤架上的烤肉,自己一个人吃却觉得无味,把侍书侍剑和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进来,让他们烤着去吃。
颜婷回到屋中,想林勇为什么会自尽。
毫无疑问,林勇自尽保下的是真正盗火药的人,是肃王的安排吗?
颜婷这里疑问着,肃王侧妃就送了帖子过来,邀请颜婷去肃王府小聚。
肃王侧妃?颜婷反应了一下,哦,颜婉。颜婉找她干什么?
颜婷问:“侧妃找我什么事?”
丫鬟答道:“侧妃娘娘说好久不见谢夫人,想姐妹之间叙叙旧。”
笑话,她和颜婉什么时候有过姐妹情?
颜婷看了帖子上的时间:“现在?这么着急?”
没等丫鬟催促,颜婷进屋换了衣服,让人去库房随便挑了两件东西当作礼品,就去了肃王府。
丫鬟引着颜婷往王府后院走,侍书侍剑手里各捧着一份礼品,视线紧跟着颜婷。
屋里,颜婉穿着大红的衣裙,满头的金玉珠翠,看着是花团锦簇的富贵。
以前在侯府时,颜婉就喜欢各种漂亮的衣服首饰,只是永德侯府没有那么多银子供她去买。
颜婉看向颜婷,目光中竟是居高临下的可怜,颜婷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被可怜的。
颜婉以手掩面,“没想到妹妹嫁给谢相后过的是这种日子!”
哪种日子?颜婷觉得自己还挺开心的。
“你这衣服是什么时候的款式?今年的样式没有高领的,是谢家没钱,妹妹只能去库房找以前的旧衣穿吗?”
颜婉的语气像是关心,可处处透露出幸灾乐祸。
颜婷笑了下,高领,她不穿高领衣服,难不成要带着满脖子的痕迹出来招摇吗?
“侧妃不是有事吗?如果只是这些闲话,我就先回去了。”颜婷才没兴趣和颜婉在这里攀比吃穿。
颜婉的耀武扬威落在颜婷眼中,半分激不起怒火来,她想证明自己嫁的比颜婷好。颜婷越是不理她,她越是自卑。
可今日叫颜婷来,确实是有事。
颜婉想到肃王妃的手段,身上打了个寒颤,她对颜婷说:“自然是有正事,我想问问妹妹和妹夫在我婚后去哪了?”
颜婷:“和你有关系吗?”她知道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也不清楚说谢均出去对还是在上京更好。
颜婉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这就是你和本宫说话的态度?”
颜婷挑眉,对颜婉的盛怒并不害怕,她看出来了颜婉怒气下的外强中干,“所以呢?”
颜婉直接质问道:“你和谢均是不是早就离开上京了?”
51. 嫌疑
原来是想让她承认谢均离开过上京。
她承认了谢均离开上京对肃王有什么好处?
林勇现在死了,算是畏罪自杀,而且和宁晋那边还牵扯着关系。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林勇和肃王的关系?就算林勇自杀没有攀咬到肃王身上,可肃王就真的没有嫌疑吗?
所以颜婉让自己来这遭,是想让她承认谢均早在肃王之前就去过镇北营。这样谢均身上就有了嫌疑,肃王被怀疑的风险就更小。
但是颜婷在这里承认了谢均去过镇北营,又有什么用?颜婉是肃王侧妃,她不能做证人的。颜婷看向隔了一扇屏风的地方,那里有什么人吗?
如果有人的话,这个人该是谁……
颜婉在这里一直套她的话,证明那个人应该比较注重证据,和林勇一案有关,是诏狱的人。诏狱归锦衣卫管,是指挥使还是镇抚使?
颜婉见颜婷不说话,语气放缓了些:“你和妹夫过年那段时间去哪了,我递了几次帖子你都没和我见一面。”
颜婷:“我们的夫妻生活也要给侧妃汇报?”
她垂眸,语气嘲讽:“还是说,侧妃一定要让我按你的意思说出些东西来?”
颜婉性格本来就急躁,见颜婷发现了她的目的,更是直接就问:“若不是心里有鬼,你为什么不敢说谢相那段时间究竟去做什么了?”
颜婷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上面鲜红的吻痕,指印让人遐思,屏风后面发出重重的声响,“这是做什么?快把衣服扣好!”
颜婷早知道屏风后边有人,却还是惊慌失措,且倒打一耙,“侧妃娘娘你私会外男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颜婉推脱责任说:“是你自己要解开扣子的,再说只是脖子,被看一下又少不了一块肉。”她有些幸灾乐祸,巴不得颜婷坏了名声。
颜婷泫然欲泣:“若不是侧妃逼问,难道我愿意把我们的夫妻生活拿到台面上来说吗?”
宿野从屏风后边走出来,朝颜婷道歉:“谢夫人,是我思虑不周。”肃王妃说她能证明谢均早就去了镇北营,让他只管在这里听着。
可……这不是胡闹吗!
颜婷声音低软:“不是宿指挥使的错,我以为侧妃只是和我说些女儿家的话,这屋里也没别人……说到底,是我防备心太低。”
娇弱的女人掩面而泣,宿野觉得自己真是唐突,他解释道:“谢夫人对不起,是我办案的方式不对。”
他脑中晃着的,是一闪而过的红痕。
颜婷微微张嘴,惊讶道:“办案?我触犯哪条律法了吗?”
宿野说:“是谢大人前段时间闭门不出,有人举报谢相私下与林勇联系,我来这里取证。”
颜婷跌坐在椅子上,伤心道:“难怪,难怪侧妃要诱导我说那些话……”
她转头看向宿野:“宿大人认为,这种被诓出来的证词,也算证据吗?”
宿野:“谢夫人受惊了,我送你回府。”
他没有回答颜婷,因为他确信,如果颜婷说出谢均去过镇北营,他一定会把这句话当作重要证词,谢均也一定会被羁押入诏狱。但事情没有发生,他也不想吓到眼前这娇弱漂亮的女子。
颜婉在一边看着,心中暗骂:“狐媚子!勾引男人!”
颜婷坐上马车,宿野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颜婷对外边的人说:“宿大人,我出来带侍卫了,您事忙,不用送了。”
她实在不想和宿野打交道。年纪轻轻就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官居三品,从不参与党争,也不和哪个官员很亲近,所以朝中提起宿野时只会评价一句清明能干。
身居高位却把自己保护的这么好,颜婷才不相信宿野会是小白兔。
宿野长的很正,一身文官气质,他不好意思的时候,整张脸都跟着泛红,但依旧强硬道:“是我对不住夫人,送夫人回府以后,我改日再来赔礼道歉。”
还来?
颜婷有些后悔刚才抹的那两滴泪了。
“宿大人。”颜婷唤道,看见对方视线转过来,她才说:“我和肃王侧妃之间并不和睦,大人或许有些耳闻,今日没有大人,我和侧妃之间一样会起矛盾。而且宿大人还要娶妻,和内宅女眷接触太多于名声不利,所以真的不用道歉了。”
颜婷的话半真半假,但语气诚恳,听起来很为宿野考虑。
宿野之前娶过一任妻子,于三年前病逝了,现在宿家给宿野操心着妻子人选。纵然是二婚丧妻,但宿野官位高,长的好,依然能娶到好人家的女儿。
宿野听到娶妻这个词,似是嘲讽地牵动了下嘴角,语气依旧平淡:“谢夫人为我考虑良多,宿某只能做个失礼之人了。”
他的马停下,看着颜婷的马车走远。
颜婷刚才的话,有多少演戏的成分?本来他借势接近颜婷,也就能更了解谢均,可颜婷太敏锐了,他再等个机会吧。
颜婷没有回府,她让人把马车停在诏狱外,等着谢均从里边出来。
她现在没有别的心情,只想看到谢均。
诏狱。
仵作验过尸体,回禀道:“死者的确是自缢而亡。”
“骨骼有没有变形,有没有在死前用力的征状?”
仵作干脆回答:“没有。”
谢均唇角又挂上了浅笑:“所以,他是怎么上吊的?”牢狱中没给犯人准备上吊的横梁和白绫,白绫好说,可以用衣服代替,但他总不能为了自缢,就学会了飞,把自己挂起来了吧。
除非是把衣服挽在铁门上,用脚使劲往里拽,自己打定主意要缢死自己,但这仵作说没有其他痕迹。
他清冷的眸子抬起,下令:“查查这位仵作是谁的人。”
仵作立刻被拉下去,谢均说:“找个可靠的仵作,再验。”
“是!”
在门口守着的锦衣卫这时来报:“谢相,您家里来人了。”
若是换了别家的人,他们直接就将人赶走了。可谢均,还是来问一声吧。
谢均问:“谁来了?”
锦衣卫答:“从窗户上看是个年轻女子,她没有说要进来。”
谢均点头,大约知道是谁了。
颜婷在马车上等着,听见马蹄声过去,朝外看了一眼,宿野正好回头。
宿野的唇抿成一条线:“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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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
颜婷没问宿野为什么骑着马比她坐马车还要慢,她只点头作为见礼:“宿大人,我来等我夫君。”
宿野脸上有些失落,接着,他说:“这里不允许停马车。”
颜婷不知道宿野在失落什么,她抬头,眸子一下亮了起来,随口和宿野说:“马上就挪开。”
宿野转身,谢均与他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均上了马车,问颜婷:“怎么不让人进去说一声?”
颜婷说:“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然后她笑着:“我运气很好,你马上就出来了。”
“你和宿野关系不大好吗?”刚才她看见两人像陌生人般擦肩而过,就算是在朝中互相攻讦的对象,私下见了面也不该这样。
谢均敏感的抓住重点:“宿野找你麻烦了?”
颜婷说:“麻烦倒是没有,但是他好像怀疑你与林勇早有勾结。刚才我去了趟肃王府,他让颜婉从我这里套话。”
她把肃王府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谢均沉思,宿野该明知道他和林勇没有关系,这样故意往他身上扯,是什么原因?
颜婷看谢均表情凝重,问道:“宿野想要害你?”
谢均:“说不清楚,我再探查。”
宿野办案向来不会放松一点儿线索,谢均前段时间没有去上朝,后来出现在镇北营,的确也有些嫌疑。
谢均没把办案不利的情绪带在身上,和颜婷笑着聊了会儿天,才让人送颜婷回去。
颜婷知道火药一案不会办的太轻松,幕后主使若不能保证他自己的安危,拿什么和今上斗?
细微处见真相,有时候,越不可能的人越是真凶。
颜婷回到谢府,却也没心情再玩乐。
原本林勇死了,她以为嫌疑最大的该是肃王,可宿野今天的行动让她知道,只要有一丝半点的机会,很多人都会想办法往下拉谢均。
事情不是表面的这样。
林勇死未必是自尽,后边的怀疑也未必会落在肃王身上。
“林勇当然是自尽!诏狱看守森严,难道还能有人来诏狱勒死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面对谢均的质疑,宿野半步不让。
谢均手指随意搭在桌上:“那么,宿指挥使告诉本相,买通仵作伪造林勇死前未曾挣扎的原因是什么?”
“买通仵作?”宿野明显不知道这件事。
谢均想笑:“本相在马车上那么久都没人告诉指挥使这件事,看来指挥使治下,人心涣散啊。”
宿野脸色没变,但语气沉了些,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人心涣散!”他意识到,他被别人当刀使了。
谢均朝后靠在椅背上,坐姿舒展:“为什么怀疑我?”
宿野说:“办案期间,无可奉告。”
谢均点头:“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宿野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不会徇私,“那么,我还有嫌疑吗?”
宿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还得查。”
只凭颜婷的话,不能完全作为证据。
谢均提出要求:“查可以,别再打扰我夫人。”
52. 劫持
宿野私下查着,明面上没人知道谢均已经被怀疑了。
谢均被叫进宫,陛下推开窗户,眼前是一年轻女子在荡秋千,女子满脸愁思,眉间微蹙。
这女子是谢均在打听之后陛下特意召入宫的,是太后的妹妹,叫李辞月。
陛下说:“她三天哭五次,辞风觉得烦,让朕把人送走。”他看向谢均,“那个郑家公子呢?”
谢均说:“去了李府数次,和李国公做了无数保证,说能给李辞月幸福。昨日准备偷偷入宫,被家里人抓回去关在祠堂了。”
陛下笑了下,“既是这样相爱,封后的旨意也就该送到李家了。”
谢均手持圣旨,和李辞月一同去李国公府。
李辞月眼中的泪好像哭不干净,她用手抹了又抹。她从缝隙里看着前面的马车,她知道,谢均在马车里,谢均拿着圣旨,那道旨意可以定下她的一生。
她不喜欢陛下,她想和郑郎共度余生。
马车停下,谢均进府宣旨。
李辞月擦了眼角的泪,跪在父亲身边。
竟然是封后的旨意!
李国公高兴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大齐的上任皇后是他的女儿,这任皇后依旧是他的女儿。他们李家也能称为后族了!
只有李辞月仔细听着圣旨的内容,发现圣旨中没有点明是她的名字,只说是李国公膝下嫡女。
她从谢均手中接过圣旨之后,看了又看,明明没有写她的名字,为什么这圣旨要落在她身上?凭什么要落在她身上!
她看向谢均:“谢大人,陛下的旨意是给李家嫡女,你怎么确定是我?”她很不满,自己的一辈子就被这么一道旨意定下。
李国公赶紧拦住自己的女儿,这样泼天的富贵还有人拒绝,李辞月是疯了!
谢均转回身:“国公爷和李小姐有什么疑义吗?”
李辞月:“陛下要的人不是……”话没说完就被李国公捂住了嘴,“没有,谢相,辞月这是太激动了。”
李辞月依旧在挣扎,她说:“陛下也没指明了要我做皇后,我有喜欢的人了,谢大人,您把这圣旨给其他人行吗?”
李家一众小姐眼底放光,谢均却问:“他们也是李国公的嫡女?”
李国公知道不能再闹下去了,他的嫡女只有李辞风李辞月两个,辞月再闹,惹怒陛下就完了。
他答道:“我膝下只有两个嫡女,一个是当今太后,另一个就是辞月。”
谢均再次强调:“国公爷,陛下要的只是你的嫡女,别用其他人偷龙换凤。”
李国公知道二房三房的人都眼热后位,以为谢均是在提醒他注意身边人,只有李辞月,她听着“偷龙换凤”四个字,眸中暗涛汹涌。
李辞月又入宫了,她直接去了太后的寿康宫,屏退众人,和自己姐姐谈了好久。
之后再回家,无论郑家公子怎么闹,李辞月都再没说过不入宫的话。
直到封后大典那日,宫中来人来接李辞月,可李辞月遍寻不到踪影。
李国公头都大了!
他赶紧让人去郑家看看,回来的仆从告诉他,郑公子也找不到了。
这俩人竟然敢私奔?
李家怎么办?等着被满门抄斩吗!
李国公急得团团转,外边是不断催促的宫人,里边是要他拿主意的家人,怎么这样的事情也能让他遇到!
“父亲。”李国公听到这一声,赶紧转头,以为是李辞月回来了,却看到是李辞风。
他赶紧拉着李辞风去了隔壁屋子,生怕被人瞧见,“这种时候你出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李辞风说:“我是李家嫡女。我封后时先帝病重,百官并未参拜。”
从这两句话中,李国公摸出了条活路,“你愿意替你妹妹嫁人?”
李辞风笑道:“那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为什么不愿意?”姜怀瑾替她铺了一条这样的路,要让她在封后大典上接受百官朝拜,名正言顺立于他身侧,她不会退缩。
在宫人的催促声中,李辞风换了衣服妆容,被接到皇宫。
李国公心惊胆战,生怕出现意外,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李辞风,别人也只当李国公是爱女心切,没多想。
封后大典进行到最后都没人发现端倪,李国公才缓了口气。
颜婷知道陛下封后,想起太后提起陛下的语气,太后不执着于陛下了?可过年时陛下为了太后,都能把她和谢均安置在御书房,这就放弃了?
如果不是,陛下娶的是谁?李家人……
颜婷没有再想下去,她拍拍自己的脸,这些和她都没有关系,陛下肯定都安排好了。
封后大典结束后,一向勤勉的陛下竟然破天荒的休息了五日。
人人都说帝后琴瑟和鸣,大齐未来必然更加强盛。
谢均忙中偷闲,回家抱着颜婷。
颜婷环住谢均的脖子,面向他,坐在谢均的大腿上,“宿野不是不怀疑你了,现在连陛下都在休息,你还不能休息几天吗?”
谢均说:“还不能。”
他解释说:“镇北营那件事以林勇的死结案太过潦草,其中内情还需要调查。幕后主使能调动火药,死的绝不该是林勇。”
颜婷知道火药牵扯着大齐根本,可是,她看着谢均,“可是你是丞相,不是专门查案子的官呀。”
谢均说:“这几日有重要线索我才忙了些,我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的。只是怕人借机陷害。”
颜婷在谢均肩膀上趴着,“好吧。”
她转过来看着谢均修长的脖子,漂亮的线条往下全部被收入领口,再窥不见一点。
“皇后娘娘在宫中办宴会,给各府都发了帖子,后日你有空吗?”皇后执掌中宫,管的不止是后宫,也得和前朝的官眷往来。
这次宴会由皇后主持,实际上陛下也会露面,是帝后大婚之后初次正式与朝臣和官眷见面。
帖子上请的是颜婷和谢均,但颜婷怕谢均到时候抽不出时间,她想谢均陪她去。
谢均问:“夫人希望我有空吗?”
颜婷说:“当然想你和我一起去了。这样正式的宴会,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席过。”
今上自登基以来后宫空置,封后之后的第一次宴会,自然该是与众不同的。
谢均没有一口答应,这两日已经查到和宁晋人联系的线人,至少,他得先拔出这些埋在大齐暗处的危险。
“我尽量。”他也想和颜婷一起去。
从大婚以来,他就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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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有时谢均也想丢下那一烂摊子,回家陪自己的夫人。可他又怕哪件政事回复的慢了,考虑的不周到了,让百姓受到更多的损失,让下级部门多出不必要的花费。
谢均紧抓着手中的线索不放,不眠不休的在上京找宁晋的暗桩。只要在宫宴之前解决了暗桩,他就有时间了。
颜婷给霜儿去了封信,盼着霜儿的回信。
她本来是在书桌旁边坐着等谢均的,在桌子上睡着了谢均都没回来,颜婷揉着眼躺在床上。
晚上的时候谢均叫人往回捎了句口信,说他会晚回来些,也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颜婷看看天色,谢均就算回来也只能睡一个时辰。这一晚上过的好快。
第二天早上颜婷无精打采,她问侍书:“谢大人昨晚没回来?”
侍书说:“没有。”
颜婷没有再问,换好衣服出门去看自己的铺子。
谢均交给她的铺子都在闹市,可马车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可以确定是在往偏僻处走。
她两手交握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喊道:“侍书侍剑。”
没人应答。
马车前边,一道混不吝的声音传进来,“谢夫人喊的是你那两个侍女吗?他们身手太好,不方便跟着。”
颜婷推开马车的门:“合野!”
好久没见合野,她倒是忘了这人的危险。
合野把马鞭丢给另一个人,坐进车厢里,他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见到我还这么紧张?”
颜婷问他:“你把侍书侍剑怎么样了?”
合野摊手:“你看看你,你就是把人想的太坏了,我只是下了些迷药,让她们昏睡一会儿罢了。”说着他笑出了声,“我对谢夫人身边的人一向怜香惜玉。”
颜婷被他这样的话恶心到了。
知道侍书侍剑没事,颜婷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合野抱着胳膊坐在颜婷对面,“带你去找谢均。”
从谢均零零碎碎和她说过的话中,颜婷知道谢家这些天找到了宁晋在上京布置的暗桩。合野这是,要挟持她?
颜婷没再继续问,她在想,自己一会儿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给谢均添麻烦。
马车将要停下时,合野取出一条绳子,绑住颜婷的双手,他说:“谢夫人配合我一下,我不会勒疼你的。”
颜婷只觉得手腕上的绳子紧的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她说:“再松些,要勒破了。”
合野没有解开绳子,“我担心你有花招,所以就先委屈一会儿吧。”
他牵着绳子,拽着颜婷下马车,笑容满面和谢均打招呼,“谢相,本王子带着诚意来了。”
谢均看到被绑着的颜婷,瞬间脸沉下来。
合野看谢均不高兴,他就很高兴,说:“别生气嘛,你拔除我宁晋那么多暗桩我都没有生气。”
谢均:“怎样才能放了她?”
合野说:“说什么呢谢大人,我对颜婷一片真心,怎么可能放了她呢?”她把颜婷揽到怀里,手中握着的刀却对准颜婷的心口。
颜婷嘲讽道:“王子以为我能比谢相的前程重要?”
合野十分自信:“当然。谢大人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前程又算什么?”
53. 报仇
颜婷垂眸,“王子殿下,你不了解谢均,他从十四岁入翰林,到现在总共不过十多年就已经位居丞相,这样的人不喜权势,可能吗?”
合野手中的匕首用力,划破颜婷胸口前的衣服,“是吗?”他不信。
谢均或许喜欢权势,但合野知道,他手中的人质可以让谢均甘愿去死。
冰凉的刃贴着颜婷的胸口,凉的她发抖,但她仍然说:“是!”合野手指稍微用力,在颜婷胸前划出一道血痕,血珠沾染在利器上,他眼中嗜血,笑着说:“不好意思,手重了。”
因为颜婷的话,他确实有些不太自信了。如果颜婷在谢均心中没有那么重的地位,危险的就是他了。
谢均问合野:“要怎样你才肯放了她?”
他不敢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颜婷受伤。
合野说:“简单,先让你身边的人把你绑起来,然后你过来换颜婷就可以。你在我手里,下边那些狗总不至于再咬着线索不放吧。”
在合野心里,那些人肯定是要先营救谢均,争取到的这些时间,足够宁晋的暗桩隐藏。
颜婷着急道:“不行!”
谢均冷静异常:“可以。”
身边人绑谢均的手时,合野提醒,“把手绑后边,谢大人武功高强,本王子害怕。”
那次在宫门口,有大齐皇帝身边的人拦着,他都差点丢了命。对谢均的身手,他不敢再小瞧。
楚云脸色难看:“主子!”
谢均把手背到身后,说道:“绑吧。”
合野看着谢均的眼神冰冷,语气却戏谑,“谢大人,你考虑一下。颜婷在我这里,我最多只是收她做侧妃,如果是你,我可不会怜香惜玉了。”
他想看谢均耗尽所有力气,纠结,挣扎,最终却只能走他给出的这条路。
谢均抬眸看向合野:“嗯,考虑好了。”
颜婷低着头,垂眸,没再说话,好像在等着谢均换她。
谢均走到合野面前时,平淡出声:“我过来了,放了颜婷。”
合野有些不满,即便在这样的境地,谢均竟然还是这么镇定,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像在吩咐他。
这让他有些抓狂。
他手中抓着颜婷的胳膊,“若是我不想放了呢?”
随着这句话落下,楚云以及一众侍卫都拔剑出鞘,合野脸色难看,推开了颜婷。
颜婷踉跄着往前时和谢均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转身扣动手腕上的机关,面对来势凌厉的攻击,合野只能朝后躲开,同时楚云用刀割开绑着谢均的绳子。
这些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合野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优势就丢了个干净。
侍卫围住合野,合野尽力突围。他知道,如果他落入谢均手里,谢均一定会杀了他。
趁着现在谢均安抚颜婷,他得赶紧争取时间逃跑。
因为合野一心想要逃命,侍卫们没能留下合野。
谢均眸色黯淡,他握着颜婷的手,看着她胸口的血色,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你又受伤了,因为我。”他的语气带着浓烈的自厌。
颜婷不明白在谢均脸上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神色,但她十分确定地摇头:“有你我才能获救。”
“是合野劫持我,伤害我,不是你。”
她整个人都抱在谢均身上,胳膊紧紧抱着谢均。
“合野说要带我来找你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害怕。”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伤。”
颜婷一句一句说着,谢均却更加心疼,他说:“是我太粗心,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危。”
谢均不知道陛下为什么非得留下合野,但是颜婷受伤被掳,朝中不该置之不理。
他带着颜婷往宫里去。
两人并排跪在陛下面前,谢均说:“陛下,合野一而再再而三欺辱伤害微臣的夫人,微臣实在不能再忍。求陛下按律处置合野,还给臣一个公道。”
陛下停顿了一会儿,他看到了颜婷衣服前襟沾染的大片血迹和破开的口子。
可是他留着合野还有用处,所以最终他说:“合野毕竟是宁晋王子。”
谢均抬头直视陛下,“如果臣找到证据,证明镇北营盗走火药的那些人是合野指使呢?”
陛下不生气谢均的顶撞,只是说:“朕期待这一天。”
谢均问:“陛下对合野一再容忍,真的只因为他所谓的能带领我朝大军攻入宁晋吗?”
这种话,骗小孩子都骗不了吧。
可谢均在陛下脸上看到的表情让他明白,竟然还真是因为这么个不可思议的理由。
陛下咳了声,让谢均和颜婷先起身坐下。
他说:“合野给朕提供了不少宁晋都城的消息,也挑起了宁晋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宁晋朝堂乱,朕乐见其成。”
所以说,姜怀瑾是明知道合野留在上京另有想法,却也想借合野之力搅乱宁晋朝堂。
谢均听明白了,他说:“陛下总是这样纵容他,他会以为我们大齐怕了宁晋。”
陛下知道谢均不愿轻易放过合野,问他:“你觉得该怎么办?”
谢均站起来,拱手道:“求陛下给臣恩典,允许臣私下去讨个公道。”
火药的证据没那么快能找到,他又不能跟陛下对着干,现在一退再退,已经不要求陛下严惩了,陛下也没理由再拒绝。
陛下只说:“你注意分寸,别缺胳膊断腿就行。”
谢均:“……”如果陛下不说,他是很愿意让合野残废的。
得了陛下准允,谢均带着颜婷离宫。
颜婷回府后,谢均对她说:“我晚上回来。”
谢均又出了门,颜婷今日看的分明,谢均进宫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报复合野。她衣服上的血迹是谢均专门染上去的,为了让陛下心生愧疚。
作为陛下的左膀右臂,谢均事事替陛下考虑,可他自己的夫人却不断受到敌国王子伤害,且陛下还要护着那人。
陛下不会治合野的罪,谢均早就知道。他故意在开头请求陛下治罪,只是为了后边退一步时,让陛下愧疚。
颜婷不知道谢均现在在做什么,今日才被掳过,一时也不想出街。
侍书侍剑两个人中了迷药,也得好好歇歇身体。
颜婷躺在软榻上,拿了本书在看,手边是煮的香浓的茶水,一派安宁祥和。
外边,谢均身上沾着暗桩的血,平静地吩咐:“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原本谢均还打算审审这些暗桩,可现在他不想了。他想得到的东西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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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到,方法多的是。
所有查到的暗桩都已经绞杀干净,谢均出现在合野府里。
合野刚放出一只鸽子,谢均扔出一颗石子,鸽子扑腾了两下翅膀就摔在地上。楚云从鸽腿上取下信来,交给谢均。
谢均拿了信,根本就没看,一拳就揍在合野脸上。
合野和谢均扭打在一起,谢均疯了一样打他,他几乎接不住招,身上挨了好多下。
合野挨打的间隙道:“你们陛下不会同意你对我不利的!”
谢均把人摁住,合野躺在地上,他看见谢均发红的眼眶,以为谢均无计可施了。所以他笑着说:“谢大人又要放过我了。”
合野张口说话,一枚药丸被谢均送入合野口中,滚入喉咙。
合野想咳出这枚药丸,谢均却点了他的穴道,逼迫他咽了下去。
在谢均松开手后,合野坐起来,一边努力往出咳着,一边问:“这是什么药?本王子和你们陛下有合作,你不能杀本王子!”
谢均看着他着急,催吐许久都吐不出东西来。
谢均说:“只是散去你的内力。本相不喜欢你威胁本相的夫人,这颗药吃了,半个月内你应该是走路都费劲。”
陛下不让他把合野搞成残废,他只能这样做了。
合野听了先是震惊,接着道:“你敢!”
他还是不相信谢均敢不经过大齐皇帝的同意就废了他。
谢均说:“本相从来都是睚眦必报。”
只这样谢均认为还不够,可他不能太违逆陛下。
谢均站在门口的阴影中,抬手,所有的侍卫都汇聚在他身后。
合野已经疼的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谢均下令:“守住这里,一个时辰以内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让合野王子好好吸收药性。”
合野身上的汗将衣服浸的半湿,他听明白了,这药一个时辰才能把他完全变成废人,他还有机会。
合野再次催吐,谢均只冷漠地看着他。
直到一个药丸状的东西被吐出来,合野带着得意的神色看谢均,可谢均把一颗新的药丸送进了他嘴里,强制他服下。
这颗药丸的出现,让合野刚才的努力都像是小丑。
什么需要一个时辰药才能发挥完全的作用?
就算不够一个时辰,就算他把药丸吐了出来,谢均也会再重新让他吃药。
谢均看着他问:“还挣扎吗?”
合野不说话,他现在又疼又累,根本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他在地上躺着,双目失神,不再挣扎着往出吐药。
谢均在这里盯了一个时辰,脸色并没有报仇的痛快。
他想到了其他事情,比如宁晋人怎么会进入到守卫森严的镇北营轻而易举偷出火药,而且疏于防备让他又把所有的火药找回来?合野到底与陛下合作的多么深,这样有恃无恐?
这些日子他查到的内容告诉他,不是肃王,有更大的一只手在搅动风云。
肃王之上……
谢均心里压的很沉。
晚上谢均回到府里,先换掉沾了血的衣服,才去找颜婷。
屋内亮着灯,颜婷穿着薄衣靠在床边,看见谢均回来,脸上浮现出笑容,抱住他的腰:“谢大人,辛苦了。”
54. 放松
谢均没说他在外边做了什么,可是他看起来很疲惫。
颜婷抱着他的腰,仰头软声细语和他说着话,一字一句好像都扣进了谢均心房,他抬起胳膊,在颜婷脑后揉了揉。
颜婷眨着眼睛:“我头发被你弄乱了,谢大人明日得给我梳头发。”
谢均笑着问:“我那么笨,万一让你在宫宴上出丑怎么办?”
颜婷:“重要的是心意嘛,不过,我同意夫君明日找外援。”
谢均和颜婷说着话,放松的笑起来。
颜婷能看出谢均心里压着事情,但是回了家里,就该放松下来,把外边的包袱都扔掉。
她用脸蹭着谢均的腹肌,隔着衣服,触感依旧很好,她语气软软说道:“谢大人,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是你家夫人不让你来吗?”
谢均说:“是啊,我夫人抱着我,让我今晚陪她。”
颜婷抱着谢均的胳膊松了些,她哼了一声:“我等了你好久。”
谢均坐到颜婷身旁,说:“以后我都只陪婷婷。”
颜婷偏头问:“那你夫人怎么办?”她狡黠笑着,故意这么问。
谢均很是为难说:“我怎么知道?在家里我都听夫人的,在这里,我只听你的。婷婷,你说我该怎么办?”
颜婷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好办法,她说:“我当你夫人好了。”
谢均忍不住笑,啄了下颜婷的鼻尖,“夫人。”
颜婷躺在里边,闭上眼睛,语气很乖说道:“现在夫人要睡觉了,谢大人不要笑出声来打扰她。”
谢均挨着颜婷躺下,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身体就被颜婷搂住,颜婷又说:“但是夫人认为,她可以打扰谢大人。”
她一条腿整个跨过谢均的身体,胳膊也紧紧抱着谢均,像是在圈出自己的领地。顷刻间谢均身上清幽淡雅的沉香就将她包裹起来,她深深嗅着。
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谢均垂眸看着毛茸茸的头顶,他学颜婷说话:“谢大人认为,夫人说的都对。”
颜婷笑着和谢均对视,夸奖道:“夫君真好。”
自成婚以来,颜婷对谢均的称呼只有两个,“谢大人”和“言止”,头一次听见颜婷叫夫君,谢均起了兴致,他说:“夫人刚刚叫我什么?”
颜婷故意说:“谢大人。”
谢均把人搂入自己怀里,“不是。是只有你能叫我,其他所有人都不能这样叫我的那个称呼。”
被谢均这样形容,颜婷更觉得烫嘴。
她手指在谢均背脊上作乱,口中胡乱说:“夫君……”她把脸埋到谢均脖颈处,不敢抬头看人。
谢均笑起来,“夫人。”
他手指摸到颜婷的耳垂,很烫,红的像要滴血,他捏了捏,又喊道:“夫人。”
颜婷趴在谢均的脖颈处,呼出去的气都是烫的,她恶狠狠的在谢均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才抬头,“干吗?”
谢均松开手指,颜婷的耳垂更红了,她自以为很有震慑力的凶巴巴抬起头,其实模样像只被惹怒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谢均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没事。”
被颜婷这样霸道的抱着,谢均心里根本想不起白日的烦心事来,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颜婷本身不是这么黏人的性格,也没人让她黏着,看是看到谢均神色间的疲惫,她下意识就做出了这些动作,她想哄谢均。
次日颜婷坐在梳妆镜前,谢均帮她把头发全都梳过一遍后,手里拿着梳子,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手中抓着一股头发,神色疑惑,是该盘起来还是该编起来,而且他该怎么把头发固定住啊?
颜婷知道他犯难,从铜镜里笑着看他:“谢大人,要找外援吗?”
谢均很无奈地松开头发,“我去叫人。”
颜婷抓住他的袖子,“我自己就会,谢大人帮我挑首饰吧。”
颜婷很利落的梳出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用浅粉色发带绑了起来,她转头问谢均:“怎么样?”
谢均夸道:“很漂亮,夫人的手艺很厉害。”他把挑好的粉玉雕花簪子插入发间,又拿起一支玫瑰金钗从另一侧插入。
颜婷很配合的让谢均替自己簪发,谢均的审美确实很好,他挑出的颜色艳丽的首饰不多,只在细节处用以点缀,整体看来,既不喧宾夺主,也不过分寡淡,不会坠了身份。
去到宫宴的路上,颜婷对谢均说:“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见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性格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心。
谢均说:“能见到。”
颜婷只以为谢均是提前得到了陛下那边的消息,没有多想。
所有人都在殿内等着,外边一个太监唱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颜婷在看到皇后的一瞬间有些愣住了,连陛下让起身都没听到,还是谢均拉了她一把才站起来。
“谢大人,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怎么这么像?”她小声在谢均耳边低语。
她实在是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像到几乎就是一个人了,她不敢相信陛下会做出偷龙换凤的举动,所以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这两个人只是长的像。
亲姐妹长的像是很正常的。
颜婷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还没等到谢均回答,就看到皇后娘娘悄悄对她眨了下眼。
啊!
所以……
所以谢均说的能见到是这个意思!
颜婷赶紧低下头,她不会被灭口吧?
怎么这种天大的秘密每次都能让她知道?
谢均本来正想和颜婷说话,看她低着头,以为她不舒服,问道:“怎么了?”
颜婷凑到谢均耳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刚知道了个皇室秘闻,心里有点难以接受。”
谢均知道颜婷说的是什么了。
他也压低声音说:“其实都一样的,只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了。”
如果皇后就是太后这件事被发现,皇后不止会被天下人骂,甚至有可能被百官攻讦丢了命。同样的,陛下留在史书上的也只会剩下娶母的艳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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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知情者都太过危险。
颜婷垂着头,和谢均说:“我担心的是你。”
谢均全程参与了让太后替嫁一事的布置,若是帝王哪日心有疑虑,先死的就是谢均。
谢均在桌子下面握住颜婷的手。
这是个问题,谢均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未来系在别人身上,要想陛下将来永远都没有这种疑虑,得提前做好打算,让李辞风的身份天衣无缝。
一轮歌舞过去,皇后和各位官眷聊天,陛下目光中全是皇后,连眼角都浮动着笑意。
肃王妃在众官眷中身份最高,她当年也没见过太后,只是见皇后这样风光无限,她心中就发酸。
坐在凤位上的本该是她。
肃王妃嫁给肃王二十多年,自恃比皇后更了解皇室规矩,她故意对皇后说:“臣妾最近去看望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身体很是康健呢。”
李辞风自从入宫以来就没见过任何人,成为太后也没接见过任何姜氏皇族的人,只把自己在寿康宫关着。
姜家人怕外边有风言风语,也从不说没见过太后,只说太后不见皇室以外的人。
如果李辞风真是刚嫁入皇室,肯定会因为肃王妃这句话纠结半天,想知道太后为什么单单不见她。
但是李辞风就是太后啊!
要是寿康宫现在另外有一个她,她自己也会害怕。
至于肃王妃话中透出的恶意,李辞风只是一笑了之,她没必要和别人生气,报复回去的办法多的是。
“肃王妃果然很得母后喜欢,过两日你陪本宫去拜见母后吧。”
肃王妃没想到皇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太后连她的面都没见过给哪里喜欢她?
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肃王妃没有退路,她只能答应。
肃王妃心里觉得憋屈,原本陛下没有封后,其他王爷不如肃王,她还能自得其乐,在心中幻想自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现在凤位上坐了人,真真实实压她一头,这让肃王妃难受。
皇后细心问道:“肃王妃是有什么不便吗?”
其他皇室宗亲都在看着,在看肃王妃的笑话,他们都知道内情,觉得肃王妃这是自讨苦吃。
肃王妃硬着头皮说:“没有。”
可她绝不愿意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颜婷看着这场闹剧,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太后的存在是皇后身份的最大漏洞,如果太后死了呢?
宫宴结束离开时,肃王妃走在路上,听宫人说:“春日干燥,寿康宫那边都起了两次火了,还好人没事。”
寿康宫着火……肃王妃步子不由加快了些,她知道该怎么应付皇后了。反正寿康宫那个从来都不出来,就算是死了,也没人在乎。
颜婷看着肃王妃离开,才和两个宫人几不可见的互相对视以当作招呼。
她的饵已经抛下去了,剩下的就要看肃王妃怎么做了。
颜婷回府以后派出暗卫专门盯着肃王妃,却没听说肃王妃与宫中人接触,明明肃王妃动了杀心,肃王妃在等什么?
55. 真凶
直到寿康宫起火,颜婷收到消息,她忍不住出声骂道:“蠢货。”
肃王妃果然不会亲自涉险,把这种动辄会满门抄斩的罪名送给了颜婉。
而颜婉当真是个蠢货,做这种事情竟然都没经过别人,自己亲自和宫中的人联系,她前脚去了,寿康宫后脚起火,真是蠢的新鲜。
太后在这场大火中薨逝,陛下大怒,着宿野调查。
宿野本以为要花些时间,敢在宫中作乱的人不会没有准备,他从锦衣卫调了精锐,生怕贼子再次作乱,找到最先发现走水的宫人。
“走水时,你可有看见行踪鬼祟的人接近寿康宫?”这句话只是按例询问,宿野没觉得这么轻易就能问出有用的线索。要是那贼人能行踪鬼祟到被普通宫人发现,寿康宫还怎么着那么大的火?
宫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确实有陌生女子来过寿康宫,她穿着二等宫女的衣服,但奴婢确定寿康宫没有这号人。”
宿野对旁边的锦衣卫吩咐:“去查这个行迹可疑的女子。”
锦衣卫效率很高,几乎是一刻钟就回来回复:“是肃王侧妃。”
宿野眯了眯眸子,和颜婷的姐姐有关系。
颜婉被带到宿野面前,她强装镇定,“宿大人叫本宫来做什么?难不成以为这火是本宫放的?”
可是这镇定在宿野眼中是色厉内荏,不打自招,他把手中的一张证词拿起来,“已经拿到证据了,确实是侧妃放的火。”
他手中这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颜婉看不清楚,以为真的被发现了,她维持不住镇静,焦急扑到前边要抢那张证词来看。
宿野把证词放到旁边,锦衣卫把颜婉拽回到堂中。
颜婉忙说:“我没有放火!宿大人您被骗了,放火的人不是我!”
宿野做出不相信的模样,“你今天入宫,还换了宫女的服饰去了寿康宫,不多时寿康宫就起了那样的大火,这些难道都是巧合吗?”
颜婉低着头,不再说话。
宿野打了个手势,让人把颜婉绑到刑架上。
颜婉挣扎着大声道:“本宫是肃王侧妃,你怎么敢对本宫用刑?你不能绑我!啊!”
一鞭子甩上去,颜婉痛呼出声,她说:“我没犯罪,你不能对我用刑!放了我!”
肃王妃说过,只要她不承认,锦衣卫就没法定她的罪,她就没事。
可紧接着,又一鞭子落在身上,颜婉疼的几乎失声。
宿野说:“我本来很想优待侧妃几分,可侧妃不说实话,不配合本官查案,便只能熬刑了。”
他拿起烧红的烙铁,一步一步接近颜婉。
颜婉眼神惊恐,“你要是在我身上留下伤疤,王爷不会放过你!”
宿野拿着烙铁在颜婉脸侧比着,颜婉觉得她的脸要被烤熟了,宿野说:“进了诏狱的人,能站着走出去才是我的失职。”
颜婉怕疼,更怕毁容,她喊道:“是肃王妃!”
宿野将烙铁放回炭盆里,坐在椅子上,“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
从狱中出来,宿野没有立即进宫面见陛下,这案子查的虽然很顺利,看起来从动机到条件到施行没有缺陷,可还是不对。
寿康宫宫人众多,别说是肃王侧妃指使一个太监放火,就算是同时有数人配合,火势也不至于那么大,应该来得及救火也来得及救人。
可现在是寿康宫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太后于火中丧命,陛下雷霆大怒,李国公堵在肃王府和肃王要说法。
陛下遣内侍来问:“宿大人,案情进展如何了?”
宿野叹气:“都查出来了,只是我觉得不该这么粗糙,应该还有漏掉的东西。”
内侍低着头,对宿野说:“宿大人,陛下对这结果很着急,您先去汇报下进度吧。”
毕竟事关太后,陛下着急很正常,宿野进宫后,见谢均在御书房下手的椅子上坐着。
宿野行礼后把他今日查到的内容和陛下从头到尾说完,到最后,他说:“寿康宫疏于防范这点很奇怪,臣以为从这点入手,该是能查到真相的另一个角度。”
陛下喝了口茶水,没说让他查,也没说不让他查。
谢均站起来,先看了宿野一眼,接着对陛下建议道:“寿康宫走水本就是宫中之事,如今已经牵扯到肃王的两位女眷,臣以为应当就此结案,再牵扯到无关之人,会让皇室蒙羞。”
陛下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知道是谁放火已经够了。”他又问宿野,“宿卿认为,眼下查出来的这些,够结案吗?”
当然不够!
宿野就要回答,想起谢均看他的那一眼,他改变了说法:“真凶已然落网,臣以为可以结案了。”
陛下微笑了下,很是满意的模样。
从御书房出来,宿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拉住谢均,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另外一个凶手?”
谢均把自己的袖子从宿野手中拽出来,“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他没回答宿野的问题。
但有时候,不回答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尤其是谢均这种身份地位的。
宿野问:“陛下不允许救火,是不是?”
只有陛下,才会让谢均噤若寒蝉。
谢均觉得宿野这人是个炮仗,真是不稳定,当官这么多年了,还是什么都敢说。
他默默拉开与宿野的距离,没理他。
宿野却不依不饶,“谢相,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均扶额,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宿野:“宿指挥使,你再和我多说几句,明日街头别人就该讨论谢均和宿野为什么会曝尸荒野了。”
宿野被提醒这一句,也知道他刚才越界了,说不准陛下的耳目在旁边看着,他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和谢均道:“刚才在陛下面前,多谢。”
如果谢均不提醒他,他一定会坚持要查。而今上的习惯是,从不强硬的要求臣子去做什么。所以他要查,陛下绝对会同意。
但是他一旦开始查,陛下就不会对他放心,会时刻盯着他。如果他查出一些皇室秘闻来,怕是根本不等和陛下汇报,就死于非命了。
谢均随意道:“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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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指挥使别总是盯着我就可以了。”
谢均从小就跟在陛下身边,是名副其实的宠臣,宿野却是在陛下上位之后提拔上来的。宿野与谢均暗中较着劲,总想证明他比谢均强。
宿野笑了下,“这个不行。”
谢均笑骂了句,上了自己的马车。
回到谢府时,谢均看见门口停着肃王府和永德侯府的马车,他让车夫把马车送去后边,自己则往前厅去。
永德侯夫人哭着说:“婷儿,娘就两个女儿,你要是不救你姐姐她这次肯定会丢了命呀!”
肃王妃这时还没被羁押,但她猜到很快就会查到她身上,她也说:“谢夫人,你这样冷血是会被天下人唾骂的。”只要颜婉没事,她就可以没事,肃王妃虽然看不惯颜婉,这时候却希望颜婉平安。
她心里除了盼着颜婉平安之外,几乎在不停的骂着颜婉。
她以为颜婉是个有脑子的,连颜婷那样会算计的也被颜婉压的死死的,在永德侯府过的比丫鬟都不如。
没想到呀……
这件事不止会牵连到肃王妃,甚至整个肃王府都脱不了干系。
肃王妃希望颜婷答应,可颜婷注定让她失望,“我一个后宅妇人能帮侧妃什么?侧妃纵火害死太后,难道不该抵命吗?”
永德侯夫人怒声道:“颜婷!她是你亲姐姐!”
颜婷抚着胸口,“多亏永德侯夫人提醒,还好我嫁人了,不然怕是要被牵连呢。”
屋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啪”的一声,巴掌落在肉上。
谢均着急推门进去,看到的却是永德侯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肃王妃。
肃王妃喝道:“永德侯夫人,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本宫要对你不客气了!”然后她看向颜婷,“你母亲脾气虽然急了些,可总归是为了孩子,你尚有余力,为你姐姐奔走是应该的。”
肃王妃打永德侯夫人是在给颜婷卖好,可颜婷根本不在乎。就算没有肃王妃,侍书侍剑和她身边的丫鬟都不会让永德侯夫人把这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颜婷没理肃王妃,看向门口,“事情处理完了。”
谢均说:“嗯。”
他走到颜婷身边,对两位来客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宿指挥使,你们找错人了。”
她们当然知道是宿野负责,可宿野就是个顽石,还不如颜婷这边有可能替她们解决这件事。
谢均继续说话,这次是对着永德侯夫人,“寿康宫纵火一案已经查明,肃王侧妃是被人指使,不会判死刑,也不会牵连永德侯府。”
听到不会牵连永德侯府,永德侯夫人一下放松了,她对谢均说:“多谢谢相告知,只要婉儿没事我就放心了。”
可肃王妃脸色却不是一般的难看。
颜婉是被人指使的,查到是被谁指使的了吗?
谢均又看向肃王妃,“至于真凶,我相信宿指挥使很快就会将其缉拿归案。你说呢,肃王妃?”
肃王妃哪里还有精力和谢均打哑迷,她匆匆站起来,“本宫还有事,先回府了。”
56. 谋算
肃王妃想赶紧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她匆忙离开,永德侯夫人也不好再留着,便跟着一起出去,颜婷去门口送她们。
肃王妃脚步走的很快,刚出了谢府的大门,就看到宿野带着人在门口等着。
颜婷和宿野行礼后问道:“宿大人有公事?”那次宿野在颜婷这里入手调查谢均,颜婷再见了宿野心里总有几分不舒服,不想看见他。
宿野朝颜婷抱拳作为回礼,说:“我来捉拿肃王妃归案。”他打了个手势,肃王妃便被押起来。
肃王妃挣扎着,“纵火的是颜婉,你们抓错人了!”
永德侯夫人震惊地看着肃王妃,“原来是你害了我的女儿!”
亏她还以为肃王妃好心,陪着她来谢府找颜婷求情,原来纵火烧宫这件事是肃王妃的主意。
永德侯夫人清楚肃王妃害死太后,不会被放过,她走到肃王妃身前,用力抽了肃王妃两巴掌。
报刚才肃王妃打她的仇,也是在替她可怜的女儿颜婉出气。
“你这毒妇,害我女儿!你不得好死!”
颜婷没兴趣在门口看戏,和宿野打过招呼后转身回了府内。
寿康宫被烧成一片废墟,太后尸骨无存,这样的结果颜婷早有预料。
因为寿康宫中早就没有太后了,年轻的太后突然病死也需要些时间,这场火来的正是时候。现在只要把皇后身份坐实,陛下将来应该就不会再因为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怀疑谢均了。
李辞风这个名字上过皇室玉牒。
现在皇后在玉牒上的名字应该是李辞月或者是别的名字,总之不能是本名。
颜婷走回到屋里,谢均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问她:“什么事这么为难?”他手指搭上颜婷眉间,轻轻抚过。
颜婷没想到自己把心事都挂在脸上了,她抓住谢均的手指,说:“不为难,就是费脑子。”
现在陛下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为难谢均,她悄悄去做就可以了,没必要现在就让谢均烦心。
她也想自己去做些事情。
“我自己去做,不会了再找你帮忙,好不好?”颜婷仰头问谢均。
谢均点头,没再追问。
他相信,现在的颜婷已经拥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太后死于大火,主谋肃王妃被判斩首,从犯颜婉流放三千里,肃王被牵连降爵一等,变成了肃郡王。
天下禁娱,连着好久上京都没有人家办宴会,吃东西也只能吃素。
其实很多家里也会做了荤菜吃,只要不被发现就没关系,但谢均一天见陛下好几次,身上若是带着肉食的味道总是不好。
颜婷在家中有空闲的时候,就让人把收罗的各种素食小吃拿过来,她尝过之后,让人把好吃的留下,把不太满意的拿下去。
所以颜婷和谢均虽然每天都是在吃素,但并没有觉得寡淡。
这段时间谢均出去的少了,也很少再听他提到镇北营火药的事。
颜婷问他:“镇北营那件事查清楚了?”
谢均想到自己查出来的东西的指向,说:“不能再查下去了。”
陛下真的是纵容合野在大齐疆土上做了好多事。
顺着镇北营的那条线索,谢均查到了宁晋已经拿到了火药,说是埋伏在上京的暗桩从工部买的。
谢均直接管着六部,能越过他让工部把火药给出去的,只有一个人,可那个人,他不能查。
“不查就不查。”颜婷托着下巴看谢均,“空出来的时间在家里陪我。”
谢均笑着点头。
颜婷拿出一封信来,对着谢均晃了晃,然后展开,笑着说:“是霜儿给我来信了。”
现在已经是四月,天气温暖,颜霜在信中提到南方的烟柳画桥,珠帘翠幕,字里行间都是兴奋。
“二姐,我现在定居在江州郡,这里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原本开了一家胭脂铺子,可没人来买,可能是因为我自己都不搽粉,别人信不过我。现在我在做粮食生意,开了一家小铺子,每天赚的钱不多,但是够吃喝。”
“我想赚好多好多钱,等二姐来江州郡,我带你去玩,带你吃好吃的,这边的梅花糕做的漂亮又好吃……”
“……”
颜婷把信放下,她说:“霜儿现在过的不错。”
她知道霜儿的性格,报喜不报忧,在信中一笔带过的“可没人来买”到后边“够吃够喝”不知费了多少辛苦。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好些了,霜儿肯定不会提到先前的艰难。
谢均看颜婷已经在回信,他提道:“三妹性子要强,可做生意总是要迂回着些的。她现在的买卖还小,你在信里和她说,过年过节的一定要给当地官府送礼,平时多和同行交流。”
他想了想从屋里取出官印,给江州郡郡守写信。
颜婷问:“江州郡郡守会欺负霜儿吗?”
谢均说:“外来的女子,总是艰难些。”
颜霜肯定会受到官府的盘剥,同行的欺压,他们远在上京,鞭长莫及,也管不了许多。
谢均给江州郡郡守去信,让江州郡的官府对颜霜多照顾着些。
颜婷知道颜霜在外边肯定很艰难,她去屋里取出宫中赏赐的首饰,带着皇宫的印记,戴着很能唬人。
把信和东西给交给下人,颜婷说:“我有点想去江州郡了。”
霜儿在信中写的江州郡好美,好热闹。她想和霜儿在一起玩,划船,喝酒。
谢均说:“会有机会去的。”
江州郡富庶,水运四通八达,陆路也很是方便,谢均听颜婷想去,心中已经盘算着和陛下请假了。
颜婷说:“说不准没等我去找霜儿,霜儿就先回上京了。”
从颜霜出京,永德侯府就再没多花心思打探过颜霜的消息,并不知道颜霜如今已于江州郡定居,就好像永德侯府没有过这个女儿。
只是个女儿,既不能建功立业,又不能封侯拜相,原本留在家中还可以有联姻的作用,现在送出去了,自然就是废子一颗,没人会在乎她是死是活。
除了颜婷这个姐姐,她想霜儿了。
颜婷在暗中查着李辞月的踪迹,却发现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出上京。
李国公不查是知道真相,那郑家丢了个儿子怎么也不找?对,郑家人应当是见过李辞月的,所以他们知道当今皇后是李家人,但不是李辞月,既没有和陛下抢女人,还能和后族李家联姻,郑家自然乐见其成,所以也就随自家儿子去做了。
颜婷快把李国公家的资料翻烂了,她想给李辞风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她看到“李国公携夫人去江州郡游玩,三月方归”这句话,心中不断思索,把李国公夫妇走过的地方和见过的人都查询清楚。
数日后,再次进宫拜见皇后。
皇后靠在塌边,有宫女在给皇后染丹蔻,颜婷进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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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朝她招手,“你来试试这个颜色。”
颜婷从宫女手中接过工具,皇后见她似有话要说,让宫内服侍的人全退出去。
“臣妇近日得知,皇后娘娘的父母于二十年前曾去江州郡游玩。”颜婷手中拿着工具给皇后涂指甲,口中试探着说起自己的见闻。
皇后想了许久,“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颜婷低头:“臣妇斗胆妄言,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妇人生产。”
皇后把手抽回来,“确实是妄言。”
颜婷跪下,“朝中见过娘娘面容之人不多,可是见过李辞月的人却不少,郑家人自封后大典之后并未再寻过他家公子。”
皇后容颜艳丽,眉端一挑,不屑道:“难道郑家人敢说出去吗?”
“何必让别人手中握着娘娘的把柄?您本就是李国公嫡出的二小姐,因为身体原因留在江州郡,后来回到上京也不愿意出门。本来就是名正言顺,陛下要的也只是娘娘。”
颜婷说的让皇后有些心动,她的确怕身世曝光。
皇后虚扶一把,让颜婷坐在一侧。
有了颜婷这个建议,她心思确实活络不少,至于在族谱上添个人,这不是问题,皇权之下,李家不会为难她。
皇后问颜婷:“本宫很好奇,你对本宫的事这么上心,原因是什么?”她一双风眸流转,打量着颜婷的神色。
颜婷说:“只是想为皇后娘娘分忧罢了。”
皇后笑出声来,她说:“别骗本宫,你不是这种爱多管闲事的人。是怕威胁到谢均吗?”
她的身份就是一包炸药,谢均参与了她替嫁封后的全程,若将来陛下因此对谢均疑心,怕有损皇室名声,杀了谢均也是有可能的。
颜婷有这个担心,却不能承认,她这般揣摩圣心本就是冒犯,因此只是低头。
皇后叹道:“你肯这样用心替他谋算,谢均真是天大的好福气。”
颜婷说:“陛下在娘娘身上花的心思,全天下人都比不过。”为了娶李辞风,陛下冒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名声尽毁。
皇后笑了,“他应该的。”
和颜婷闲聊了几句,皇后便借口困乏,让颜婷回府。
颜婷知道皇后急着确定身份,这件事她不用再盯着了,等李辞月和郑家公子敢光明正大出现于人前时,皇后的事就办成了。
从宫里出来时,前边刚散朝,颜婷脚尖一转,没有上马车,换了方向去找谢均。
远远看见谢均,颜婷眸上便映出喜色,然后,她看见一位内侍走到谢均身边:“谢相留步,陛下召您御书房议事。”
谢均转过身去和内侍说话。
颜婷用力碾着脚下的地,转过身去,瞪着墙,心想:还一句话都没说,就要被陛下叫走了。
她喃喃道:“要么我过去吧,说句话的功夫陛下总不至于怪罪……”
“怪罪什么?”清朗的含着笑意的声音在颜婷耳边响起,颜婷转回身来,眼神又惊又喜,“你不去御书房了?”
谢均低头,和她挨的很近:“说句话的功夫总是有的。”
“今天下朝看见夫人在这里等我,我好开心。”
谢均说话的时候,眼眸里的情浓的都要溢出来了,他想低头亲亲她,可在外边终究是不好。谢均抚了下颜婷的眉眼,然后就跟着远处等着的内侍离开。
颜婷看着谢均的背影,唇角的笑久久挂着。
57. 来客
许是谢均和陛下说了颜婷在宫外等他,很快就有内侍来请颜婷。
内侍对颜婷十分恭敬,温声说:“谢夫人,陛下让您去宫内偏殿等谢相。”
内侍带颜婷走到一处偏殿,对颜婷行礼后退出去。
偏殿很干净,是没住过人的模样,颜婷自己在这里坐着,不多时有宫人送过茶水点心来。
在宫里颜婷不敢到处乱逛,只在桌边坐着等谢均。
中午时,宫女送午膳过来,不多时谢均就从外边进来。
颜婷本来想问谢均为什么要让陛下把她安排在这么个地方,可是想到隔墙有耳,让别人听到了万一说她对陛下不敬,还是没问。
两人在宫中用完膳,颜婷问谢均:“下午还去议事吗?”
若是没事,陛下直接让谢均和她回府不就好了,何必留他们用午膳。
谢均点头,说:“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内侍正巧这时进来,对谢均和颜婷说:“皇后娘娘和陛下有事要商议,谢大人和夫人先行回府吧。”
皇后从没在白日里,陛下处理政事时打扰过,谢均觉得皇后这一举动奇怪。
他对内侍点头:“有劳公公。”
春日里,风吹过来都是温柔的,颜婷为了透气,把马车的窗户打开了。
谢均的手指慢慢挪过去,握住颜婷的手指,颜婷回头,谢均笑着说:“我帮你暖暖。”
其实现在天气已经不冷了,但颜婷的体温摸起来永远都是温凉的,她觉得是自己以前被冻伤了。
马车上,谢均和颜婷说:“肃郡王侧妃诊出了喜脉,肃郡王子嗣单薄,很重视这一胎,捐了十万两,保住了颜婉。”
颜婷听过之后只点了点头,颜婉向来运气好。
回到谢府,颜婷和谢均听说河西谢氏来人了。
颜婷有些期待:“是谁来了?”如果是河西谢氏的长辈,动静应该比现在大,她猜想是谢城。
丫鬟答道:“谢老爷子,谢大爷,范夫人,还有城公子。”
怎么都来了?
颜婷直觉没好事。
可河西谢氏来的都是长辈,她和谢均必须去拜见。
会客厅里,河西谢氏来人和谢均的伯父等人相谈甚欢,唯有谢城闷闷不乐,范氏则借口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去休息了。
谢城看到颜婷,眼睛亮了起来,他站起来迎过去。
谢均冷眼看着谢城,谢城控制住自己,在颜婷身前两步的地方停下,笑着拱手:“嫂嫂,好久不见。”
和颜婷打完招呼,他才看向谢均,随意道:“堂兄。”
谢均颔首,没说话。
谢书安先开口:“看到他们小辈这么亲近,我就放心了。”他说话的时候心里打着鼓,打量颜婷的神色。
颜婷关他的那几日,实在让他刻骨铭心,他现在竟有些怕颜婷。
颜婷入座以后,温和开口:“几位长辈来的着急,也没先通知我和言止一声。”
谢书安总觉得颜婷这话里夹枪带棒,像是在质问,可总不能让他父亲和颜婷这么个小辈直接对话,他还得说明来意。
“知道你和言止事情繁忙,不好提前打搅。这次来,我们只打算小住几日,和亲戚们叙叙旧。”说到这里,谢书安话停顿下来,看向谢城。
颜婷知道,前面说的那些都不重要,接下来谢书安提出来的才是重头戏。
谢书安看谢城不说话,自己干笑了声,“是你城弟的事情。之前他贪玩,没参加科举,可现在他改邪归正了,我们想让他留在上京,为科举考试做准备。”
谢城瞬间翻脸,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谢书安又想利用他做什么?
谢书安脸色难看,想骂他“这就是你和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可他心里清楚,他不是谢城的老子,谢城也看不上他。
谢老爷子语气严肃,训斥道:“谢城,好好说话!”
谢城对这个祸根更是没有好脸色,“我概来是这样,不会好好说话,也没有改邪归正!”
本来他是打算着要找堂兄帮忙,举荐他入朝为官,他想带着母亲离开河西郡,去别处好好生活。
可谢家人看出了他的打算,知道他和颜婷有些交情,竟想利用他这一点交情,他不想让颜婷看不起他……
谢城看着谢书安和谢老爷子的眼神,是厌恶,恶心。
他们越想让自己留在谢家,替他们监视谢均,他就越要反着来。
谢老爷子怕谢城再说些什么,坏了他的事,借口身体不适,要先去休息。谢城只得跟着谢老爷子离开,眼神极为不满。
颜婷和谢均回到屋里,都懒散躺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聊。
“谢书安他们来这里,是因为肃郡王?”颜婷猜测。
谢均眼睛看着颜婷的发丝,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了些:“肃郡王这段时间沉寂下来,并不代表他没有夺位的野心,时间拖的越久,对肃郡王而言就越不利,毕竟陛下比肃郡王年轻了将近二十岁。”
他翻了个身,感觉鼻尖上萦绕的都是颜婷身上好闻的花香。
“要想破局,从我这个天子宠臣这里入手再好不过。”
谢均说完就抱住颜婷。
颜婷说:“这样说的话,我们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更安全。”
她很讨厌谢书安和谢老爷子,如果只是谢城和范夫人,她当然不用考虑这么多,直接把人留下安置好就可以。
现在她同样得把河西谢氏另外两个留下,就算觉得讨厌。
颜婷把事情交给侍书,让侍书安排人去办。
河西谢氏的人都没走成。
谢老爷子坐在上手处,正冷眼瞧着谢书安:“城儿不想做这些事情,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教养的孩子?”
谢书安本来就憋屈,被这么训斥更是难受:“他本来就不是我的儿子!”
话一出口,谢书安后悔了,他在父亲面前装了这么多年,只想让父亲放过他。
他没有生育能力,不能生育自己的子嗣,本来就极其自卑。他想从别的方面出人头地,可读书方面他也是很平庸。
被谢老爷子压着这么多年,谢书安早就不敢反抗了,刚刚那句话一出口,他脸色就变得害怕、惊恐。
他怕谢老爷子直接不要他。
他们这样的家族里就算养个把闲人也没问题,但这个闲人一定得听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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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顶撞了父亲,河西谢氏的权威。
但是谢老爷子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下,“就算是作为兄长,难道你不该管好幼弟?”
这话听的谢书安有些犯恶心,他不知道他父亲怎么能说出这么无礼的话来。
如果他是谢城,现在他完全可以拂袖而去,可他不像谢城有人护着,他还得在父亲面前讨生活。
许久,谢书安道:“是。”
只能是他的错,父亲不会有错。
从谢老爷子屋里出来,谢书安瞳孔发红,他一脚踹开门,想摔东西出气。
他想他养在府外的那些消遣的玩意儿了。
在河西郡时,在父亲这里受了气,谢书安可以去外边把气撒干净,可现在是在上京。
谢书安烦躁不安,他焦急地在原地踱着步子,终于还是拿了银钱,准备出去找个人。
门关上,侍书说:“夫人,谢书安已经离府了,他去的是珠玑楼。”
颜婷坐起来,颇感兴趣,“哦?”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珠玑楼是男子专门寻花问柳之地,谢书安又没那种能力,去珠玑楼干什么?
侍书说:“盯着的人送信回来说,谢书安点人不看长相,只说要能忍痛的。”她停顿了一下,慢吞吞说:“属下有个猜测,怕污了夫人耳朵。”
能忍痛,自然是要挨打。
颜婷让侍书但说无妨。
侍书又继续说下去,“身体残缺的人,通常会更加暴力嗜血,用以发泄。”
颜婷想起在河西郡时,和谢书安交好的大夫说的话。
她说:“我清楚了,继续盯着谢书安。”
侍书应下。
谢均忙完回来,对颜婷说:“谢城和我说他想外放。”
外放需要在任上熬资历,两三年内很难回京,谢城这样说,是在与河西谢氏其他人划清界限。
颜婷问:“你举荐给陛下了?”
谢均点头:“不错,估计过几日,任命文书就下来了。”这几年朝中争斗的厉害,先去外边熬资历也好。
颜婷想起另一件事来,蹙眉:“可是,你不是说我们最好要把他们留在眼皮底下看着吗?谢城走了,他们不就没理由留着了?”
谢均说:“着急的该是他们。”
河西谢氏为了留在谢均身边,自然会想办法。
颜婷明白了,她说:“那到时候,我们顺水推舟就可以了。”
谢老爷子听说谢城要去外地上任,在屋里骂了好久,谢城却并不听着,看谢老爷子火气大,扭头就出去了。
谢老爷子指着门口:“不孝子孙!”
然后就晕倒了……
谢城准备带着家人一同上任,直到离京那日,谢老爷子还卧床不起,谢城唇角嘲讽:“为了留下,还真是有些昏招。”
颜婷和谢均送别过,谢城一点儿不留恋,“母亲,出发了。”他语气中带着喜气。
此时谢老爷子正让人打听着谢城的情况,听下人进来汇报,说谢城离开了,他才放心。
但这病,他却得多装几日,不然就没了赖在谢家的理由。
他生着病,谢均总不能赶他走。
58. 生辰
暖风习习,颜婷挽着袖子清洗花瓣,谢均今天特意请了假,和颜婷一起酿桃花酒。
颜婷穿的是淡粉色的裙子,发间的配饰也以粉色为主,嫩白的手指搅在粉色的花瓣中,激荡起水波,赏心悦目。
谢均把洗好的花瓣浸入酒中,盖好盖子又用泥封严。他弯腰时,腰间挂着的半枚玉环晃动。
他抱着酒坛子,眉眼弯弯,声音中都是期待:“等明年婷婷生辰时,这桃花酒该是醇和芬芳。”
颜婷手还浸在水里,她把剩余的花瓣捞出来,准备晾干了做香囊,回头笑着对谢均说:“今天是三月二十四,等你过生辰时就能喝了,到时我们再酿荷花酒。”
谢均抱着桃花酒,笑着说:“好啊。”
两人把桃花酒放在谢府的酒窖里,颜婷闻着醇厚的酒味,想到醉酒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手心像是碰了火,烧了起来,她小声说:“我要醉了。”
谢均牵着人走出酒窖,看颜婷脸上果然浮现出两团红色,他很惊讶:“咦,你酒量这么浅吗?”
颜婷脸更红了。
谢均让人赶紧去煮醒酒汤,今天可不能让婷婷醉了。
他把颜婷放在榻上,用湿帕子给颜婷一点点擦着额头。
颜婷目瞪口呆,这就躺在榻上了?她声音软乎乎的说:“其实我没醉。”
谢均不信,按住她作乱的手,正色道:“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乖,一会儿喝碗醒酒汤。”
颜婷捂着眼睛,沉默了。
等醒酒汤送进来,她极其配合,坐起来把一碗醒酒汤喝完之后,笑着看向谢均,“我不醉了。”
谢均把上个月的账本拿过来,放在颜婷面前。
颜婷瞪大眼睛,这还有没有天理!她的生辰竟然得用算账来证明自己没醉!
抗议无效之后,颜婷拨起算盘,拨的很用力,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大,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怨气。
她拿起笔来,愤恨地对谢均说:“没有桌子怎么写?”
谢均拿起账本,“我拿着,你写。要是算对了,就证明婷婷没醉。”
颜婷一听这话,笔尖先落在了谢均手上。谢均也不躲,带着笑意看着她,她想了想在谢均手背上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兔子。
谢均低头看了看:“好看。”
一滴墨渍滴在兔子的脸上,兔子变成了大花脸,颜婷哼了声,心里想着,自己就是这只小兔子,被谢均这个坏人吃的死死的。
她对谢均说:“不许洗,晚上沐浴的时候才许洗。”
谢均看着墨迹在自己手背一点点晾干,他轻声笑着,“不洗。”
颜婷这才满意,她把算好的数字写上去,笔丢给谢均,抬着头一挑眉,问谢均:“怎么样?我醉没醉?”
谢均把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没醉。一会儿我们先出去逛街,按婷婷的安排来。”
颜婷把谢均刚才强硬脱掉的鞋穿回来,她对谢均说:“刚才我都给你画小兔子了,你也得给我画一个。”
谢均脸上的笑意就没散开过,他问:“画什么?”
颜婷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凑近谢均的脸,一张放大的脸蛋出现在谢均瞳孔里,谢均手下意识搭在颜婷腰上。
颜婷说:“画什么都行,我要好看的。”
谢均擅长丹青,花钿自然难不倒他。
他蘸了粉色的颜料,在颜婷额头上画了一朵盛开的桃花。
“你看看配你今天的打扮吗?”谢均扶着颜婷坐在铜镜前,笑着问:“怎么样?”
颜婷眼神放光:“好看!”
她回头看谢均,“你画的也太好了,比妆娘画的都好看!”
谢均说:“是婷婷长的漂亮。”在这样一张脸上,长颗痣都会显得勾人魅惑,更何况是一朵花呢。
这么漂亮……是他的夫人。
按着颜婷的规划,两个人在街上边逛边吃,准确说是颜婷一个人吃,颜婷手里拿着刚出炉的牛肉烤饼,香气扑鼻,咬一口,外皮酥脆,肉质鲜嫩,就是有点烫,她哈着气嚼着牛肉烤饼。
“好烫!好烫!”
谢均把手里的冰饮递过去,喂到颜婷口边,她喝下一大口才觉得好些。
嘴里刚觉得不烫了,她就赶紧和谢均说:“这个牛肉烤饼可香了,你真的不吃吗?”
谢均摇头:“我不习惯在街上吃东西。”
谢家家规,行走坐卧皆有规范,边走边吃东西这种不雅观的动作更是被鄙弃。
但谢均看颜婷吃的很香。
颜婷把手里的牛肉烤饼递过去,“这个是给你买的,快吃。”
谢均就着颜婷的手咬了一口,颜婷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好吃吧!滋味可鲜了!”
谢均被颜婷这样亮的眸子盯着,也跟着一同陷入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里,看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欢声笑语。
他说:“很好吃,很鲜。”他就着颜婷的手又吃了一口。
颜婷手里拿着两张饼,时不时喂谢均,自己那张吃完了以后,她趁谢均不注意,悄悄咬了一口。
谢均回头,颜婷腮帮子鼓鼓的,他忍不住笑起来。
颜婷赶紧咽下去,“你是不是吃饱了呀?你吃饱了我可就吃了。”
谢均:“嗯,我吃好了。”
颜婷一边吃着,看到路边摊上的小东西,也会新奇的停下。
谢均用帕子给颜婷擦了手,颜婷拿起摊上的小玩意儿,是个木雕的小马,颜婷把它放在掌心里,按了马的头一下,小马在掌心里晃起来。
谢均看颜婷目光里全是得到玩具的欢喜,让玩具小马在掌心中晃了又晃,她转头看谢均,“你要玩吗?”
她抓起谢均的手掌,把小马放在他手心里,抓着他另一只手,点在马的屁股上。玩具小马在谢家手心里晃个不停,颜婷像是得了趣,又把小马拿回来。
摊主说:“除了这小马,摊上还有不少小孩子的玩具,夫人和公子买了,回家可以给孩子玩儿。”
摊主推销着拨浪鼓,木雕的老虎,小鸟等等,颜婷听的特别认真,最后她纠结着,该买哪一个呢,都想要啊。
颜婷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只拿起了最开始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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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马。
谢均付了银子,摊主要找钱,谢均说:“不用了,晚些时候把这些都送到谢府。”
谢府?摊主问:“您是谢相?那多余的银子该怎么办?”他一年才赚五两银子,谢相刚才直接给了五两,他也不敢赚钱赚到谢相头上去呀。
谢均笑了下,“剩下的就当我雇你跑腿送东西了。”
谢均说清楚就赶紧跟上颜婷,颜婷在玩一条手串,做工并不精致,价格也不贵,但她小时想买了很久,都没买到。因为永德侯夫人说,这种劣质的东西不该出现在侯府。
前边还有卖糖葫芦的,颜婷说:“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再过两天估计就没有卖糖葫芦的了,我去买两串。”
颜婷拿着糖葫芦,跑回到谢均身边,递给他一支。
谢均接过来,颜婷用自己的糖葫芦和谢均的碰了碰,才咬下第一颗。
一路吃一路玩,颜婷和谢均都没感觉到饿,中午过去也没吃饭。
等颜婷逛累了,谢均带着颜婷去了他定的包厢。颜婷坐姿很放松的靠着,她小口喝着茶水,歌女和舞女在前边表演,颜婷闭着眼睛,只听着。
乐声美妙。
一场表演完,歌女和舞女齐声献上对颜婷的祝福:“愿颜小姐顺心如意,喜乐安康!”
谢均赏了银子,外边开始上菜进来。
菜品都是按照颜婷的口味,鲜香麻辣,鲜甜脆嫩。
最后,酒楼的掌柜进来找谢均,谢均走到门口,掌柜问:“谢大人,真的不做长寿面了吗?我店里的长寿面做的很好,可以送的。”
谢均摇头,“已经吃不下了,多谢掌柜的心意。”
吃完饭之后天还没全黑,颜婷在外边走着消食。
春日里,河开雁来,水面上的船也开始动了。
谢均站在岸边,说:“我租了一条船,要去坐趟船吗?”
原本颜婷还怕谢均嫌麻烦。
她从来没坐过船,看到这么漂亮的船自然是向往。
“要的要的!”颜婷瞬间精神百倍。
船上瓜果飘香,颜婷看见蜜瓜,西瓜,诧异道:“这船上提供的水果也太不普通了吧,会不会漫天要价?”这些东西根本不是这个时令的,就算是权贵要买也得花诸多心思,别她吃一口蜜瓜一千两银子。
谢均看颜婷担心的模样,不禁笑了,“放心,我让人去买的,不会再要钱了。”
准备这些的时候,谢均就想过,颜婷到这时候该是吃饱了,有些新鲜的水果解解腻就可以了。
颜婷夹起一块蜜瓜,靠在窗边,赏着河面上的美景。
水面波光粼粼,每艘船上都装饰着各种形状的花灯,倒映在水面上,更吸引人,星星在水中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颜婷对谢均说:“一会儿我们放盏河灯。”
什么愿望都不许,她只是想放灯。
谢均应着,手里拿出两盏莲花模样的河灯,“我们在船上放。”
颜婷没想到谢均准备的这么齐全,她点燃了河灯,将灯放入水中,推开,看着河灯一点点漂远。
59. 休假
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
颜婷卸了钗环,回头却不见谢均。
谢均今日请了假,但朝中如果有政事,还是会送过来让谢均处理,估计是去处理事情了。
她披了外套,准备去书房找谢均。
谢均手里端了一碗面,问颜婷:“要出去?”
颜婷看见谢均手里的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起来:“原本是要去找你。”
她走到谢均身边,低头深深嗅了下,“好香啊!谢大人你好厉害!”
谢均只是笑,他对颜婷说:“下午吃的饭,现在肯定饿了,吃长寿面啦。”
颜婷点头,胳膊摞在桌上,眼睛看着谢均,唇角的弧度勾起,筷子夹起面条,一口一口吃着。
面条吃完以后,颜婷端起碗连汤喝了个干净,“言止,你做的长寿面好好吃!”
谢均很高兴,他说:“想吃随时和我说,我去做。”
他把碗筷收拾送到厨房,外边天空响起了烟花。
颜婷抬头看着夜空,谢均站到颜婷身边,轻声说道:“婷婷,生辰喜乐,岁岁无忧。”
烟花声中,颜婷大声说:“谢谢言止,我好喜欢!”
谢均把一枚玉环放到颜婷掌心,这玉环的形状显然是半个,颜婷不解看向谢均。
谢均从自己腰间解下另外半块,拼上去,“我自己做的,是一对。”
颜婷握着半块玉环,问:“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她声音有些哑,眼睛潮湿发酸。
她知道谢均不会做饭,谢家人不会教自己家的孩子去做饭,不论男女,哪怕是受到亲长苛待欺压的谢均,也不会被允许进厨房,可谢均刚才做的那碗面比酒楼的还好吃,他肯定花了很多心思。
她都没看见过谢均去学做饭。
还有玉环,她拿着的这半枚,上边刻了吃榛子的小松鼠,下边有她的名字,谢均的那半枚是剥榛子的小松鼠,下边是他的名字。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谢均把玉环挂回腰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忙,婷婷。”以前他只忙着朝事是因为没有其他事可做,现在家里有了他挂心的人,自然不会再揽那么多政事。
颜婷踮起脚尖,在谢均脸侧吻了下。
她珍而重之地把玉环挂好,看着上面吃榛子的松鼠,好奇道:“言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榛子?”
从最开始见面就知道。
谢均说:“你告诉我的。”
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分给你。
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告诉我了。
颜婷只以为自己是表现出来过,她没有再问。
外间的蜡烛都灭掉了,谢均一把抱起颜婷上床,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颜婷手指故意在谢家腰间挠痒痒,点火,“你请了三天假,这次不会突然被叫走了吧。”
谢均压过去,含着软嫩的唇瓣,轻捻慢咬,分开时,颜婷的唇色红的要滴血。
颜婷说:“去把蜡烛灭掉……这样看的太清楚了。”
谢均没下床,只是松开了绑着的床幔,隔着淡色的床幔,照进来的烛光暗了不少,朦朦胧胧的。
谢均故意闭着眼睛:“呀,好黑,我看不见了。”
他伏在颜婷身上,热烫的呼吸打在颜婷小腹,一点一点向上嗅过去。遇到柔软的阻碍时,颜婷身体酥麻,谢均却像得了趣,在这里玩弄,迟迟不离开。
颜婷用手把谢均挪开,谢均的鼻尖停留在颜婷颈侧,他也不动,就这么挨着。
颜婷却觉得痒了,她朝后缩,谢均就这么跟上,不留一点儿距离。
“不是说看不见?”颜婷问他。
谢均依旧没睁开眼:“差点找不到你。”他深深吸气,“但是我闻得到。”
颜婷笑着说:“小狗。”
谢均靠在颜婷颈窝里,用力蹭了蹭,然后在颜婷肩膀处咬了一口,浅浅的牙印在玉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格外诱人。
但谢均闭着眼,浑然不觉,挪了地方,又咬一口。
颜婷翻身,托住谢均的脸,“坏小狗,爱咬人。”
两人挨的越来越近。
谢均说:“我学了些新花样。”
当颜婷被谢均摆弄好姿势以后,脸已经红透了,她想不明白谢均怎么会学这些东西的。
铃铛声伴着喘息声,颜婷压抑着自己的呻/吟,身体好似软成了水。
铃铛声响起,颜婷迷茫睁开了眼,她想起昨晚的情形,感觉身上哪哪都酸。
她坐起来,瞪着谢均。
谢均被颜婷瞪醒了,他手伸过去,颜婷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立刻兴师问罪道:“我给你画的小兔子呢?”
她当然知道沐浴是一定要沾水的,而且最后她很累,都是谢均给她洗的,画在手上的东西肯定是要掉的。
谢均眨了眨眼,长而浓的睫毛让人看起来愈发无辜。
他说:“洗掉了。”
颜婷解开左手手腕上绑着的铃铛,“分你一只,今天不许解下来。”
她把铃铛绑到谢均手腕上,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音,脸却一下红了。
昨晚在铃铛声中……
“算了算了。”颜婷把谢均手腕上的铃铛解下来,又把自己的也取下来。
谢均抬眸,问她:“为什么算了?”
颜婷说:“叮叮当当的太吵了。”
“哦。”谢均好像相信了她的话,但是把一对铃铛好好收在了床边的抽屉里。
谢均还能休息两日,颜婷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起床,嘴里却念叨着:“都怪你,好几次了我都早上不能起来练基本功。”
之前那套基本功颜婷早练熟了,还没开始学新的,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没起那么早,但是赖床这个“罪名”她是一定要推给谢均的。
谢均回头,笑着说:“现在起来,我教你套新的。”他知道颜婷已经练熟那套了。
颜婷松开谢均的胳膊,翻身不看谢均。
“我腰疼腿疼胳膊疼,怎么学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面对谢均时总是不自觉的撒娇。
谢均很遗憾道:“好吧,看来今天是学不成了。”
颜婷问他:“你都不劝我一下吗?”她其实还是想学的,只是太累了。
谢均道:“我们明天再学。”他手指搭在颜婷的胳膊处,粗糙指腹让颜婷有别样的感觉,颜婷很自然地把身体舒展开,谢均慢慢揉捏起来。
每次,谢均都会帮她按摩。
而且他按的越来越舒服,之前颜婷还不好意思让谢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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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现在心里却是隐隐期待着了。
她舒服的哼唧了两声。
翻了个身之后,颜婷说:“我现在觉得舒服多了,一会儿你教我吧。”
谢均拒绝道:“其实我觉得也不是非得这两天学,你身体这么累,还能受得了吗?”
颜婷躺到谢均大腿上,手指在谢均腰间玩,她说:“现在好多了,受得了。”
谢均想到他刚开始教颜婷练基本功时,颜婷因为腰酸腿疼沾床就睡,他好不容易有三天的假期,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他说:“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
颜婷:“……”好生硬的转变话题的方法。
她说:“那我陪言止去书房。”
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谢均原本就没多少公务,他现在更处理不到心里了。
怕出错,谢均干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不敢一心二用,他对颜婷说:“婷婷,你去和小厨房交待一声,今天中午让他们加一道桃花羹。”
谢均口味向来清淡,没表现过爱吃甜食,他见颜婷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时节桃花新鲜,做的东西都好吃。”
颜婷去和厨房交待,她清楚不是因为季节的原因。谢均知道她爱吃甜的,爱吃这种只能当点心的东西。
谢均看着颜婷出去,把心思放回到公务上。
谢均向来效率极高,他把手头的公务办完,让楚云送走,又给潜伏在镇北营的林飞和姚玉熙分别送了信。
这时太阳已经大高,谢均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去找颜婷。
颜婷正在屋里写食谱。
谢均低头看过去,“荤素搭配,婷婷和御医学的吗?”
颜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谁家荤素搭配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御医特意教?
颜婷把食谱递过去,反唇相讥:“你吃的清淡也是御医嘱咐的吗?”她爱吃肉是因为小时候经常挨饿,可谢均这种高门子弟通常口味都挺清淡的,颜婷没觉得哪里特殊。
谢均很认真地看食谱,他笑了下,御医确实和他说过。之前他伤太重,御医告诫他要注意饮食,以后都要少沾辛辣。
不过这些,不该告诉婷婷,谢均说:“我是觉得你这样的搭配,饭菜吃起来一定很香。”
颜婷笑起来:“那当然了。”
以前她就注意到了谢均吃的清淡,但是因为每次吃饭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就没怎么注意谢均,正好现在改改这个习惯。
她说:“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加在我们的食谱上。”
谢均认真点头:“好。”他看着被划去的几道汤品,没说话,打算让厨房再去研究药膳。
颜婷顺着谢均的视线,看到那些菜名,想到里边若有若无的药味,难道谢均是病了?她顺手又把几道汤品添回来,对上谢均疑惑的视线,她说:“虽然不好喝,但是对身体好。”
颜婷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菜都写上去了,她和谢均喜欢的菜出现的频率高些,一些厨房定式,但是她和谢均从来不吃或是不喜欢吃的,颜婷直接就没让它在菜谱上出现。
写了许久,颜婷想不起新的菜式了。
谢均对颜婷说:“先吃饭,我们慢慢补充。”
厨房已经把今天的饭菜送过来了。
60. 马球
谢均休假的这三天,颜婷每天都很累,最后一天,她干脆就没起床。
谢均把饭菜端进来,在床上放了张小桌,和颜婷坐在床上吃饭,时不时夹起菜喂颜婷。
明天谢均的休假就结束了,颜婷感觉到放松的同时心底里莫名还有些失落。
谢均去上朝,颜婷把前几日送过来的帖子看了一遍,决定要去马球场。
她虽然已经学过骑马,可打马球那种激烈的活动还是不太会。不过她也不准备上场,只是在旁边观看就很好了。
颜婷入座时,旁边坐的是颜婉。准确来说,是颜婉看到颜婷之后换了座位,换到了颜婷身边。
颜婷眉端一挑,直接就问:“你不在家里养胎,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颜婉手搭在小腹上,看向颜婷的视线带着得意,“我这胎已经三个月,坐稳了,自然要出来走走。”她来找颜婷,就是为了炫耀的。
她话头一转,语气嘲讽,“倒是妹妹,嫁给谢大人快一年了吧,这肚子怎么也没个动静?”
以前颜婷没想过孩子的问题,可她和谢均那么频繁,如果没问题的话,确实该怀孩子了。
颜婷笑了下,“我和谢大人都不急,侧妃在旁边急什么?”
颜婉听出颜婷这话是在骂她皇上不急太监急,可她现在肚里有孩子,底气足的很,她说:“我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爵位的,自然着急。谢夫人家里没爵位要继承,不懂也是应该的。”
她说这话不止是为了气颜婷,也是真的想让自己孩子承爵。世子就算定了又怎样?那么个病秧子,前段时间又跑到南方养病去了,王爷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家业交到个身体不健康的儿子手中。
再说,王妃都被判了斩首,王府里自然是她这个侧妃最大,她肯定是要给自己儿子谋算的。
颜婷坐在座位上,没再搭理颜婉,马球场上比赛已经开始了,颜婷聚精会神地关注比赛。
但颜婉的优越感秀不出去憋得慌,她愤恨道:“你又不会骑马,看得懂吗?”
颜婷不理她。
颜婉生气道:“你敢跟我比一场吗?”
颜婷像是看智障一样看颜婉:“你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再说,你都说了我不会骑马,有什么好比的。”
颜婉盯着颜婷,她说颜婷不会骑马,以前的颜婷绝对会因为自卑而不做声,可是颜婷怎么这么坦然,用激将法都不上钩?她现在只想让颜婷颜面扫地!
场上进了球,颜婷也跟着激动,好厉害,打的那么准!
颜婉却以为颜婷是羡慕。
毕竟满上京的官家女子,不会骑马的找不出来几个。
颜婉轻哼一声,充满恶意问道:“谢相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吗?”在侯府时,颜婷别说读书写字,骑马投壶,就连最简单的纺织都做的很差劲,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凭什么让谢均那么喜欢?就因为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吗?
颜婷被颜婉在耳边说的烦起来,“和你有关系吗?”
颜婉只当颜婷是心虚,笑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你这样没有娘家依靠,自己也没有安身立命本事的,可不是要心虚了嘛。”
看到颜婷过的不如意,颜婉格外高兴。虽然是颜婉自己想象颜婷生活的备受欺压,颜婷并没有哪里表现出来她过的不好。
颜婷对颜婉的话也没有否定,“只可惜,有些人想以色事人,却是貌若无盐。”她本来就长的好看,自然不会因为颜婉几句话就觉得自己的长相不好。
颜婉倒不至于貌若无盐,可在颜婷身边,确实是太过寡淡。
颜婉抓起手边的点心朝颜婷那边扔过去,骂道:“怪不得娘说你是狐狸精,长成这样还引以为荣!谁家正室是你这副轻浮模样?”
以前永德侯夫人和颜婉经常因为颜婷的模样骂她,打压她,颜婷自己也觉得她不该长成这模样。可颜婷现在怎么不自卑了?
颜婷站起来,准备换个地方,好好的看场马球,身边却挨了这么个扫兴的人,真晦气!
她要走,颜婉却着了急,伸手就抓住颜婷的袖子。
要不是顾及着颜婉有身孕,颜婷现在真的很想一脚踹上去。
“侧妃,松开。”颜婷没动手,只是盯着颜婉的肚子。
颜婉也怕颜婷对她肚中的胎儿不利,不情不愿松了手,这是她翻身的资本。
颜婷刚走两步,颜婉就坐在地上,叫道:“好疼,我的肚子!谢夫人你为什么要推我?”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颜婷现在已经离颜婉十步远,怎么看也不像是颜婷推的,但是在颜婉旁边的是宁国公夫人。
上次赏梅宴,宁国公夫人觉得她惹了肃王妃不快都是因为颜婷,所以现在看见有人诬陷颜婷,几乎要拍手称快。
宁国公夫人扶着颜婉,关心道:“侧妃娘娘,没动了胎气吧?”
有人捧场,颜婉演的更用心了,她蹙着眉说:“肚子好疼!”
颜婷让侍剑去请御医,颜婉却劝阻道:“不,不用了!”
御医太难收买,到时要是说出她是装的,也太难看了。
可惜侍剑不会听颜婉指挥,得到自家夫人准允之后立即就离开了。
颜婉为了躲避御医,她扶着丫鬟的手说:“送本宫回王府,本宫要休息。”
颜婷没拦,颜婉从她身边路过时,颜婷还往旁边挪开,让了一步。颜婉以为颜婷是不敢找事,于是回头又挑衅地看了颜婷一眼。
什么东西,也敢拿捏她的把柄?颜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柔弱,但因为她是孕妇,也没人苛责她。
即使大家已经看出颜婉气虚,不敢等在原地,急着逃跑。也只是在一边安静看戏,没人去招惹孕妇。
马球场附近原本就请着御医,是为了防备公子小姐们受伤救治不及时的。当侍剑带着御医挡在颜婉面前时,颜婉恨不得晕过去。
颜婉扭头,咬牙切齿道:“谢夫人,本宫要回府,耽误了本宫的身体,你能负责吗?”
颜婷走到颜婉面前,“虽然你现在没什么事,但是为了我的安全保证,总要诊一次脉,不然事后郡王侧妃再怨我,我可是百口难辩。”
其他人也颇赞同颜婷的话。
颜婉的肚子到底有没有疼谁也不知道,但是她一张嘴就说疼,谁还敢争辩?
让御医诊断之后,确定了没事,颜婷才放颜婉离开。
颜婉走的越来越快,恨不得直接在人们视线中消失。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回去以后王爷肯定饶不了她。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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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又坐回去,位置也不用换了,还能再看会儿。
这次上场的都是熟人,她和周咏絮经常喝茶聊天,颜婷和别人相处起来本就淡漠,不敢付出真心,和周咏絮已经算是关系好的了。
周咏絮对面的是玉荣郡主,也是熟人。
颜婷别有兴味地看着,以前春日她可没有这种机会能出来看马球。
玉荣郡主手中拿着一根玉簪,语调高高在上,好像是施舍:“周小姐,打赢了这支簪子我就还给你。”
周咏絮着急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据为己有?”
玉荣郡主笑中带着不屑:“当然是因为我身份高贵。”
周咏絮看着玉荣郡主身边的男子,眼神委屈,更多的是不甘,再次确定道:“苏墨,你确定要帮玉荣郡主了是吗?”
走到近处的颜婷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熟悉,哦,想起来了,之前周咏絮和她说过,苏墨是周咏絮的未来夫婿,是个寒门子弟,没有家族支撑,将来肯定不会欺负她。
现在看来,未必啊。
苏墨看周咏絮的眼神没有不舍,“周小姐,郡主赏识我要和我组队,周小姐连这也要管吗?”苏墨说话冷静,衬的周咏絮反而像无理取闹。
周咏絮失望的低头,她知道苏墨马术极好,她赢不了的。
正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周咏絮回头:“颜婷?”
玉荣郡主抢先问道:“谢夫人要和周小姐组队吗?”要是颜婷真的上场,顾忌着谢均她还不能闹的太难看。
颜婷摇头,她无所谓道:“我又不会打马球。”
“那支簪子是怎么回事?”颜婷想知道的只是这一点,周咏絮买首饰从来都不怕花钱,一支簪子怎么就把周咏絮逼成这样了。
苏墨对颜婷语气很温和:“谢夫人有所不知,这支玉簪是周小姐送给我的,但是现在她想要回去,所以,”苏墨语气有几分无奈,“只要周小姐能赢了这场比赛,我就将玉簪还给她。”
颜婷看向周咏絮,周咏絮委屈道:“当初你说要提亲,我才将这枚玉簪赠于你的,这是我及笄时用的。”
颜婷明白了,她拉着周咏絮走开,对玉荣郡主说:“稍等,我劝劝她,既然咏絮想拿回玉簪,肯定是要比一场了。”
玉荣郡主点头,她不怕颜婷说什么。反正苏墨打马球的技术高超的很,周咏絮在现场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同伴了。
周咏絮被颜婷拉到人少处,抱在颜婷身上就开始哭:“我还以为苏墨是个良人,谁知道,他就是个王八蛋!这边和我甜言蜜语,那边早就和玉荣郡主牵扯不清……”
颜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咏絮了,她轻拍着周咏絮的背,“我让人去找谢大人了,他马上就来。”
周咏絮还在哭,嚎的更厉害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谢大人了!”她反应了一下,看向颜婷,有些迟疑道:“谢大人要过来了?”
颜婷点头。
周咏絮眼神中出现期待:“谢大人能和我一起上场打马球?”
颜婷:“大概吧。”她叫谢均来这里,就是为了打马球,但终究还得问过谢均的意思。
周咏絮用帕子擦干眼泪,“那我不怕了。”
“狗男人!我要让苏墨输的很惨!”
61. 未孕
谢均换了骑装,和周咏絮一起上场。
玉荣郡主看到谢均的时候心中就已经觉得不好,谢均不是很多年不打马球了吗,怎么今天又要上场?她低声问苏墨:“你有把握赢过谢相吗?”
苏墨脸色难看,却不愿意说出自己不如别人的话来,只说:“我没看过谢相打马球。”
玉荣郡主以为苏墨心中有底,眉目间添上几分神采,说:“只要你赢了谢相,我回去便和父王说我们的婚事。”
苏墨更想赢了。
谢均这样的人,谁不想踩着他立自己的名声,何况赢了谢均就有一条青云路在前面。
苏墨对谢均说:“谢大人,你不和谢夫人一起上场吗?”颜婷刚才说过她不会打马球,让谢均带个拖累,他的赢面更大些。
玉荣郡主也问周咏絮:“周小姐,你和谢夫人的夫君一起上场,这样好吗?”
原本周咏絮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被玉荣郡主一问,她确实觉得不太合适。
周咏絮正纠结着,谢均却道:“我夫人给我的任务是,帮周小姐赢下这场马球。”言外之意,不换人了。
苏墨不敢明着和谢均作对,却也不想输,他故意对颜婷说:“谢夫人,有谢相带你,输不了的。游戏而已,真的不来吗?”
周咏絮也在纠结,她要不要退出,毕竟谢均是颜婷的夫君。
颜婷大方道:“咏絮要赢回她自己的东西,言止是替我上的,我再上就不合适了。”
说着她笑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再者,只是打场马球,我的夫君还能因此和别人生出情意来?”苏墨便是和玉荣在马球场上相识的。
本来这场马球是因为周咏絮出现的,被颜婷这样提醒,苏墨脸上的笑僵住。
颜婷站在场边,看着谢均进球,为谢均欢呼喝彩,也为周咏絮高呼。
一场马球结束,颜婷拿着毛巾帮谢均擦汗,“打的真好,辛苦谢大人了。”
谢均笑道:“幸不辱命。”
颜婷看周咏絮已经拿到玉簪,她把毛巾放在谢均手里,走到周咏絮身边,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说:“我给你戴上。”
周咏絮把玉簪放入颜婷手里,戴好后她又抱住颜婷,“多亏有你,婷婷。”
颜婷被周咏絮抱住,整个人都很奇怪,和谢均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
周咏絮坚定说:“婷婷,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别的人看到是玉荣郡主都不敢帮我,只有你坚定的站在我这边……呜呜呜,婷婷你怎么这么好?”
周咏絮抱着颜婷不撒手,口中不停说着话。
颜婷觉得好笑,她认真对周咏絮说:“我帮你是因为我知道玉荣郡主拿我没办法,也不怕玉荣郡主找我的麻烦,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周咏絮用力抱住颜婷,大声说:“我不管,你就是对我最好!”
颜婷无奈笑了下。
周咏絮松开她,“你笑什么?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颜婷想了想,她在上京确实也只和周咏絮关系近,她点头承认:“是。”
周咏絮又笑起来,她太高兴了。
苏墨从旁边走过去,周咏絮拉着颜婷,“走,和我去骂那个狗男人!”
颜婷也看到了苏墨,苏墨脸色难看,刚被玉荣郡主骂了一顿,脸上还顶着个巴掌印。
周咏絮拦在苏墨面前。
苏墨脸色不耐,但考虑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压着火气道:“周小姐,不要挡路。”
周咏絮伸出手:“还钱。还钱我就让路。”
苏墨震惊,“什么钱?我从未向周小姐借过银钱。”
周咏絮说:“你说你俸禄微薄,买不起棉衣时,我给你买了棉衣炭火,平时买笔墨纸砚,还有和同僚们饮酒时你也和我拿过不少银子,这些都要我和你一笔笔算吗?”
苏墨脸上挂不住,“那些是你自愿给我的,给别人的东西还能再要回去吗?”
周咏絮哑然,确实是她自愿给的。
但是,颜婷说:“咏絮给你时,有一个前提,苏大人那时正在和周家议亲,现在亲事结不成,因为亲事而产生的花销也该还回来吧。”
周咏絮在颜婷旁边点头:“不错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苏墨不想和颜婷吵架,为此惹怒了谢相才是得不偿失。他若早知道周咏絮和谢相的夫人交好,哪里会再去找玉荣郡主?
苏墨说:“多少银子,我赔你。”
周咏絮伸出一只手说:“五百两。”
苏墨不相信:“怎么会这么多?我哪里花了你这么多银子!我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
周咏絮说:“对呀,所以你之前冬日连身像样的棉衣都买不起,各种配饰还得我去给你配。”她垂目看向苏墨腰间,“这玉坠和香囊还是我买的,哦,还有这条腰带,也不便宜呢。”
苏墨更难堪了。
周咏絮追着问:“还不还?”
苏墨咬牙切齿,极不愿意道:“还。”
看着苏墨越走越快的背影,周咏絮觉得心中畅快,她对颜婷说:“等银子拿回来,我们俩去琼衣坊,让老板给我们做套衣服。”
颜婷点头,“好。”
周咏絮又说:“我要和你穿一样的。”
颜婷还未说话,谢均就说:“周小姐和我夫人适合的风格不一样。”
颜婷没注意到谢均什么时候过来的,但是听到谢均的声音,视线就移了过去,手也自然而然落在谢均掌心。
谢均手指在颜婷掌心挠了挠,继续说:“周小姐适合淡色,浅粉鹅黄嫩绿这类的穿着应该会更合适。”
周咏絮想了想,她确实是这个风格,崇拜地看着谢均:“谢大人,你怎么一眼看出我穿衣的风格的?”
谢均:“学丹青时略有涉猎。”
只是不想你和婷婷穿的一样罢了,婷婷穿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颜婷好笑的看着谢均,她看出了谢均的想法,但故意问:“这些颜色我穿不了吗?”
周咏絮反应过来,“对呀,婷婷穿不了吗?婷婷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嘛!”
谢均说:“自然是可以,无论酡颜还是竹月,你都合适。”
周咏絮抱着颜婷的胳膊,“过两日我们去做衣服!”
谢均不说话,等颜婷和周咏絮聊好了,兴尽而归时,谢均在马车上说:“我们先去琼衣坊。”
颜婷:“不是前些日子才做了衣服吗?”
谢均拉着颜婷进去,让人量了尺寸之后,两人就开始选款式,最后定了十套衣服,谢均心满意足。
这么穿,也轮不到周咏絮那件衣服穿几天。
回到府里,颜婷叫了大夫,谢均观察着颜婷的脸色,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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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摇头,她说:“今日我遇见颜婉了,她成婚还不到四个月,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我们,”她声音渐小,耳垂透出些粉红,“晚上也很频繁,按理说不该没有动静。”
谢均问:“婷婷,你想要一个孩子了?”
颜婷说:“不是现在想,就是担心我身体不好,没法怀孕。”她知道自己以前被侯府苛待,身体羸弱。
大夫进来给颜婷号脉,颜婷直接问道:“我是不是不易受孕?”
大夫答道:“夫人幼时该是亏了身体,体质虚弱,却不是不易受孕,只是不易保胎,怀了孩子对母体损伤会很大,容易小产。不过这脉象看着,夫人最近应该补回来不少。”
颜婷思虑片刻后问道:“我以后能有孩子吗?”
大夫说:“夫人只要继续调理,一年半载的,身体恢复,就是受孕的好时机。”
送走大夫,颜婷问谢均:“你一直都知道?”
谢均点头。
颜婷明白了,所以桌上才有那些各式各样的带着微弱药味的补汤。
可是大夫说不是不易受孕,她的确一次都没怀孕过,这是怎么回事?
颜婷没问,总之她没怀孕是好事。
等晚上,谢均往颜婷身上靠时,颜婷有些纠结,更多的是担心:“我要是现在怀孕,保不住怎么办?还是算了,半年以后我们……”
谢均被她这话逗笑了,“婷婷这意思是,这半年要好好养身体,要自己睡了?”
颜婷很认真地点头,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对谢均不公平,她补充道:“或者,我可以喝药。”
谢均叹气,她那么在乎自己的身体,却还在为他考虑,他在颜婷耳边低声说:“放心,不会怀的。”
颜婷把在自己身上乱动的人抓住,扳过他的脸来:“这么确定?”
谢均垂眸吻颜婷,颜婷却推开他,认真看着谢均的眼睛,“言止,别逃避,你喝药了。”颜婷语气确定。
谢均躺下来,无奈叹气。
颜婷知道这是默认了。
可是是药三分毒,她不愿意谢均总是喝药。
颜婷说:“总喝药不好,我们以后,还是少做些吧。我明天找大夫给我配药,不能都是你一个人喝。”
谢均按住颜婷的嘴唇,“婷婷,我身强力壮,喝药也不算什么,你身体还得养着,别和我抢。”
手指撤开,颜婷说:“我觉得我们应该禁欲,还是谁都不要喝药好了。”
谢均说:“今晚我已经喝过了,夫人再纵我一次吧。”
他并不等颜婷回答,就开始动作,细碎的吻从肩膀一点一点到下巴,情意绵延。
谢均吻到颜婷的唇瓣上,手指轻拢慢捻,颜婷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在战栗,她唇瓣都在哆嗦,她控制着自己嘴唇张开,磕磕绊绊的过程中,咬到了谢均的舌尖。
她的回应热烈,两人唇齿相依。
颜婷被亲的瞳孔涣散,她抓着谢均肩膀的手都没多少力气。
谢均放开颜婷,颜婷却一把拽住谢均,水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含混:“别走,言止,别浪费了药……”
谢均笑起来,“这时候还怕浪费药。”他又俯身亲了一下。
他说:“不走,我去抽屉里拿些东西。”
颜婷思绪混乱,抽屉里,抽屉里有什么东西?她记得谢均是把铃铛放里边了,还有别的吗?
62. 剖白
一条柔软的缎带蒙在颜婷眼睛上,本来就昏暗的视线彻底黑下来。
颜婷什么都看不见,谢均在她身上的动作就越发明显。
粗粝的指腹划过腰窝,颜婷手指蜷曲,脚趾泛出粉红色。
“按这里,舒服吗?”谢均在颜婷耳边问,“婷婷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热气冲到颜婷耳边,过了会儿颜婷才反应过来,可谢均比刚才更用力,也更快,她只来得及呻/吟,却说不出什么来了。
谢均尽力让颜婷舒服。
等缎带解开后,谢均直接将其扔到了地上,已经被汗沾湿了。
见到微弱烛光的颜婷,眼神依旧涣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时她已经被抱进浴池里,泡了一会儿了。
她很累。
第二天早上,颜婷身体还是有些酸,但她还是起床去练基本功了,强身健体不能放松。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比别人瘦弱了些,没想过自己的身体是亏了底子。
她不想每次都让谢均喝药。
上午,周咏絮找颜婷来玩,她把之前自己和苏墨的相处细节说了个干净,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她真的是傻子。
“之前我喜欢的就是苏墨身上的那股清高劲儿,可后来才发现,他只在我面前清高,在玉荣郡主面前,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会审时度势。”
提起当初的事情,周咏絮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好。
颜婷也奇怪,吏部尚书手握重权,是多么重要的位置,连王爷们都要拉拢,苏墨竟然转而为了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的女儿这样辜负并且欺辱周咏絮。
周咏絮愤恨说:“苏墨就是脑子有病!我想嫁谁嫁不了?怎么反倒像他受了多大委屈,明明是他高攀了!”
颜婷也很赞同:“高攀了还非得做出一副自命清高被迫接受的模样,吃软饭都没有他这么吃的。”
在很多人眼里,一直都是周咏絮追着苏墨不放,硬要与其结亲。因为吏部尚书女儿的追捧,苏墨才会被玉荣郡主看见。
“还有。”周咏絮像竹筒倒豆子般,又想起一件生气的事,“之前我去过苏墨家,苏墨家里只有一个小厮,没有其他下人。”
“本来我觉得也没什么,可苏墨母亲竟然让我做午饭!那可是我第一次去他家!”周咏絮越说越气,“你知道她怎么和我说的吗?她说嫁过去就是要侍奉公婆的,这么娇滴滴的小姐他们苏家可不敢娶,今天做次饭,热菜凉菜点心汤品都要,正好提前看看我做饭的手艺。我真——”周咏絮把口边的脏话咽回去,“最后还是我带着他们一家去外边吃的。”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是真喜欢苏墨啊,连这些也忍得了。
颜婷说:“你之前把苏墨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去年年底的考核,他能升到从六品,也跟尚书府沾光了吧。”
还真是!苏墨在上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去年是苏墨第一次升迁,还是因为当时正在和尚书府议亲,吏部的官员就没再故意卡着苏墨。
周咏絮捂着脸,“我以前好蠢!”
颜婷说:“不是蠢,那些是你付出的真心。”
周咏絮听颜婷这样理解她以前的行为,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婷婷,你怎么这么会安慰我?我一下子就觉得好受多了。”
颜婷笑着说:“因为,以前我也蠢过。”
想让父母姐弟多看自己一眼,哪怕被打被罚,都没怨恨过。一颗真心交付出去,换回来的只是遍体鳞伤。
可这样,也不能说交付真心的人蠢。
谢均下朝回来,问府里的下人,“夫人呢?”
“和周小姐在前厅聊天。”
谢均没过去打搅颜婷的兴致,他让人把公文搬到书房,同时吩咐道:“夫人那边得空了过来告诉我。”
楚云敲响书房的门,谢均把毛笔放下,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东西,然后就听见楚云说:“夫人和周小姐出去玩了,让属下和大人说一声。”
谢均:“……出去玩挺好的。”他把合上的公文再打开,批注起来。
楚云忍不住笑。
谢均问:“你笑什么?”
楚云赶紧说:“没笑什么,属下先告退了。”他离开书房,回头看了一眼,主子分明是想和夫人在一起,还故作大度。
颜婷在外边玩够了,回来时谢均已经躺在床上了。
颜婷看谢均睁着眼,好奇道:“也不困,怎么就跑到床上来了?”
谢均叹气:“独守空床,寂寞难耐。”
颜婷瞪大眼睛,什么独守空床?什么寂寞难耐?她和谢均还不够黏在一起吗?
“谢大人你生病了?”她疑惑,手背探上谢均的额头,“也不烫啊。”怎么尽说胡话?
谢均气笑了,“没病。”
他视线下撇,把身上穿的单薄春衫往开拉了拉,锁骨露出,胸肌若隐若现。
颜婷一把拉过被子来,给谢均盖严实,“穿这么薄,不怕着凉。”
谢均:“……”
颜婷扭头去外边,谢均看着颜婷的背影,把被子挪开,他下地穿鞋。
颜婷回来按住谢均的手,“不舒服就躺会儿,把鞋脱了。”
谢均还在愣着,不知道颜婷准备干什么,颜婷已经把他穿了一半的鞋脱下去了,“你每天这么累,有时没精神也是正常的。”
“好好休息,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就在你身边。”
颜婷把谢均的腿也挪到床上去,自己坐在床头,说:“大夫马上就到了,一会儿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谢均:“我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所以她刚才离开是去叫大夫了。
颜婷把谢均按回到床上:“好好好,一会儿你和大夫说。”
侍剑在外间道:“夫人,大夫到了,现在请进来吗?”
颜婷说:“快请进来。”
大夫把手指搭在谢均脉搏上许久,“谢大人身体各方面都很健康……”
谢均靠着软枕,截过话来,说:“我就说我没生病吧。”
大夫还有话没说完,但听谢相这意思是要他隐瞒,大夫正纠结着该不该继续说,就听谢夫人对谢相说:“你别说话,我们得听大夫的。”谢相无奈闭嘴。
看着这情形,大夫知道听谢夫人的准没错,他继续道:“谢大人年少时应该是受过不少伤,筋脉有损,会时不时的疼。”
颜婷担心道:“该怎么治?”她都没见谢均疼过,谢均怎么这么能忍?
大夫说:“谢大人现在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经常锻炼,慢慢恢复就可以了,还有就是别受凉。十多年的旧伤,用药起到的效果不大。”
颜婷送大夫出去,路上又问了大夫不少注意事项。
“之前言止喝过很多次避子药,对他身体有影响吗?”
大夫震惊,竟然还有男人不想要孩子?就算是不想要孩子,不让另一方喝避子药却自己喝的人就更少见了。
大夫仔细想了想刚才的脉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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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有少量药性的残留,但是于身体没有影响。”
等回来,她眼尾泛红,声调低沉,问谢均:“你是不是经常会疼啊?”她竟然都没发现谢均身体有旧伤,明明他们朝夕相处,谢均对他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可她对谢均却什么都不清楚。
谢均笑着说:“大夫说的也不准,我不怎么疼。”他不想看到颜婷自责难过。
颜婷说:“被陛下罚跪那次……很疼吧。”别人都认为谢均被宗室围攻,却只被罚跪,还有昀王在外边陪着,算得上是全身而退了。
可谢均是会疼的呀。
她手抚上谢均的膝盖,“我刚才问大夫了,你的身体情况,罚跪比别人累很多,也疼很多。”但是那天她没看出来。
颜婷满眼都是自责,她没有用力,慢慢伏在谢均的胸膛上,眼泪滑落,浸湿了谢均的衣衫,声音却尽力保持着平稳,不愿意让谢均听出来,“平时你也得多休息,不能总是熬夜。”
谢均手掌抚摸着颜婷的头发,他应声:“嗯,我多休息。但是我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疼,我内力这么深厚,修复一些筋脉的损伤不在话下。”
颜婷爬起来些,看着谢均的眼睛,“真的吗?”
谢均认真道:“真的。”又不是疼的不能忍,何必让婷婷跟着伤心。
颜婷说:“骗人。”
她说:“以后我会盯着你的,好好保护身体,不能再被罚了。”
谢均点头。
等颜婷躺在谢均身边,连被子都盖好的时候,谢均突然想起来,今天他本来是因为颜婷陪周咏絮时间太长,故意吸引颜婷注意的,结果把大夫给引过来了,唉。
他抱住颜婷,还是不想对方替他操心。
颜婷背过身去,声音很小,但是谢均能听清她在说的话,她说:“谢均,身体上的事,以后不能瞒我?”
谢均抱着颜婷的手用了些力,抱的更紧。
颜婷说:“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是你的夫人,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家人,你生病了,我很难受。”
她久久没听到身后回应,翻过身,却见谢均眼睛红红的,几乎要留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颜婷吻上谢均的眼睛,谢均的眼泪被她用唇含去。
谢均睁开水漉漉的眼睛。
他喜欢颜婷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他对颜婷好,也希望颜婷能喜欢他。
亲耳听到颜婷这样说,谢均心底激动又酸涩,他说:“我知道了。”
颜婷说:“以前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谢均。”她语调很慢,语气却充盈着幸福,“我什么都不会,父母亲人都嫌弃我,但是你对我很好,愿意教我。”
“以前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局促,会自卑。可是现在,我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想法,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眼中的我,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以前我不敢和你说,因为觉得你比我好太多,怕我拖累你。”
颜婷说着笑起来,她说:“可是,我发现,你就是这么喜欢我。所以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很爱你。”
“你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你受伤我也会疼,所以,能不能答应我,以后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谢均声音有些闷,他说:“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颜婷从没和他剖白过感情,一句句落入他耳中,都变成了刻骨铭心的告白。
谢均低声说:“我们会健康平安,幸福到老的。”
63. 审判
为了谢均的身体,颜婷和他约法三章,就算是出去应酬也不许喝酒。
谢均笑着答应了。
在酒楼里,谢均和同僚们聚餐。
谢均只在自己座位上坐着,基本不吃菜,更不喝酒。
宿野朝谢均举杯,问他:“喝一口?”
谢均说:“不了。”
宿野奇怪,“你忌酒了?”
谢均说:“只是最近不喝。”
有官员劝谢均,“没有忌酒的话喝一杯也没事儿。”
“对呀,谢相你的酒量可不浅!”
面对大家的劝酒,谢均浅笑:“还是不喝了,我答应夫人不喝酒的。”
宿野笑道:“原来是颜夫人,不过,”宿野握着杯子,“喝一口也没什么吧,我们没人会告诉她。”
谢均看宿野:“阳奉阴违?”
宿野继续笑着,“也不算吧。”
谢均干脆道:“不喝。”他答应了婷婷,就不会再喝。
胖官员道:“谢夫人管的太多了吧,男人在外边谈事情喝酒很正常吧。”他推己及人,以为谢均对颜婷的管束很不满,故意这么说,想获得谢均的赞同。
谢均眼神却冷下来,“喝酒伤身,我夫人是为我的身体考虑,你夫人不会不管你的饮食吧?”
胖官员明显感觉到谢相动气了,因为他说了颜婷一句。甚至刚才他只是试探,都不算说,胖官员怕惹怒谢均,赔笑道:“不如谢夫人妥帖。”
谢均没再说话,但也没人再向谢均敬酒。
虽然谢均没喝酒,但他身上还是沾了酒味,回府后谢均直接去沐浴,把身上的味道都洗干净了才去找颜婷。
颜婷看见谢均进来,把手中的写满字的纸对他晃了晃,“刚收到消息,谢书安打死人了,但是用你的名义把事情压了下来。”
这件事情才发生了一个时辰,谢书安甚至还没回府。借用谢均名义以后,他发现珠玑楼的女人们都开始对他投怀送抱,谢书安准备玩够再回来。
谢均把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说:“送京兆府吧。”这种事情他没必要沾手。
最重要的是谢书安用的是他的名义,那边欺压死者已成事实,就算谢均没有帮谢书安做什么,明日也免不了被弹劾。
颜婷怕谢均被弹劾。
她说:“受害者还有个妹妹,我打算给她补偿些银钱。”
谢均点头:“夫人想的很周到。”
颜婷问:“这件事情肯定会有人弹劾的,陛下会罚你吗?”
她实在是担心。
谢均摸了摸她的头,说:“不会,我马上就要大义灭亲,把谢书安送去见官了,陛下应该嘉奖我。”
颜婷想了想,陛下确实不该为这么件事罚谢均,她朝外摆着手:“你快去吧。”
谢均去珠玑楼时,谢书安还在三楼施虐,女子被抽打的遍体鳞伤,但依旧在曲意逢迎。
谢书安畅快大笑着,眼前的女子却突然扑上来,拔出簪子往谢书安喉管处扎。谢书安本身力气就比女子大了不少,一脚将女子踹开,脸色阴沉:“敢刺杀爷,你不想要命了?”
浮绿身上全是青紫的痕迹和血迹,被绑在椅子上,她吐出带血的唾沫,恶狠狠盯着谢书安,“你害死我姐姐却不用偿命,我要为她讨个公道!”
谢书安扔下手中的鞭子,拿出一把匕首,狞笑着:“你姐姐贱命一条,死在爷手里是她的造化!”
匕首贴上浮绿的胳膊,一点一点用力,谢书安依旧慢条斯理说着话,“爷姓谢,和你们这些贱奴天生就不同。”
浮绿尖叫着,痛苦地嚎叫出声,小臂上的皮肉被剐掉一半,她心中起誓,要姓谢的不得好死!就算她死了,也要不入轮回,日日纠缠!
看见血,谢书安更加兴奋,他把一根东西在浮绿手臂上滚了几圈沾满血迹,视线落在浮绿身下。
门被踹开,谢均看见赤裸的女体和施暴的男人,他对楚云吩咐:“给里边姑娘披件衣服,叫大夫来治。”
谢书安看见谢均,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谢均是知道那件事了?
谢书安讨好笑着:“言止,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均进来找地方坐下,“杀人偿命,京兆府那边很快就派人过来了。”
谢书安听到就骂道:“你可是丞相,我不过是失手杀人,难道还要给那个贱奴赔命吗?难怪你伯父伯母说你养不熟!”
谢均像是没听到谢书安的骂声一样,只是吩咐在门口的侍卫,“看住了,别让人跑了。”
谢均在这里等,不单是为了等京兆府来人,他还得找到死者的尸体,虽然是京兆府的活儿,可迟则生变。
两个侍卫回来后禀报:“大人,没有找到死者尸体。”
谢均站起来,“我去问。”这么一会儿,珠玑楼不可能把尸体丢了,唯一的可能,珠玑楼在怕谢书安背后的“谢相”,不敢说。
浮绿见这人是真心要惩治那个恶魔,她小声说:“谢大人,奴家知道在哪。”
谢均看她,等着她回答。
浮绿说:“厨房旁边有间储存肉的屋子,那里有血腥味也不明显,妈妈把我姐姐放在那里,说等出城的时候一并丢掉。”
原本浮绿对谢书安恨之入骨,对谢书安身后的谢相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是谢相出现在这里,救了她,还要替姐姐主持公道,浮绿心中的恨就悄然散去了。
谢均得了地址,让人下去找。
楚云寻来的大夫给浮绿看伤,这个大夫的药房开在珠玑楼旁边,他也知道姑娘们会有什么伤,但是看到浮绿没有一处好肉还是震惊了。
大夫开了药方,迅速离开。
京兆府的人已经接到报案,来到珠玑楼。他们本来已经散值了,听说报案的人是谢相,又赶紧整队带人过来。
谢均看着谢书安被押走,跟着就要离开。
浮绿喊道:“谢大人。”
谢均脚步暂停,浮绿把心下的崇拜与喜欢一并压下,她知道她和谢相绝无可能,连入谢府做侍妾都不可能。
浮绿下床,拜下去:“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铭记于心。”
谢均没有转身,只说:“我来是因为公事,没有救命之恩。”
次日京兆府审过谢书安,得知浮绿有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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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身的举动,当即便派人去珠玑楼拿人。谢书安虽无实权,在父亲运作下却是有个虚职。贱籍之人以卑犯尊,罪无可恕。
为首的官兵手持令牌,高喊道:“京兆府办案,无关人等退避!”
浮绿在屋里自然也听到了。
颜婷问她:“能走吗?”她刚才看到了,浮绿腿上都是鞭伤。
浮绿苦笑:“是来抓我的吧,以卑犯尊,律法饶不过我。”哪里管她能不能走的动呢?
颜婷说:“你只管堂堂正正去辩,他杀你姐姐在先,事出有因,京兆尹不会过于苛责。”
更深的原因是,谢书安是谢均让人送过去的,京兆尹不会再无故偏向谢书安。
官兵推开门,看到一官家妇人坐于屋内,顿感奇怪,还是问道:“浮绿何在?”
浮绿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福身,“官爷,奴家在这里。”
官兵疑惑地打量颜婷,“你是何人,怎的和嫌犯同处一室?”
颜婷站起来,挽上去浮绿的袖子,“我是谢相的夫人,来这里看浮绿姑娘的伤。”大片的鲜红血色冲击着所有官兵的眼球,便是上过刑的,也没有这么大片的伤口。
颜婷说:“昨日谢书安对浮绿姑娘动了私刑,她的身体不能久站,我派马车送人过去吧。”
官兵们朝颜婷行礼,对颜婷的安排没有疑问。
浮绿朝颜婷行礼,“谢夫人,多谢您。”
她知道,有颜婷这几句话,她今天能少吃很多苦头。
颜婷说:“官府会秉公办案,你不要放弃。”
浮绿眼中含泪,点头道:“奴家明白了。”她朝着颜婷离开的背影行礼,谢相和谢夫人都是好人。
谢夫人给她送了些生肌去疤的药,还留了些银子,让她不要怕花药钱。
本来,昨天姐姐死于非命,浮绿觉得她在也没有再活着的意义了,只要能给姐姐报仇,她死也可以。
可是她力气那么小,她拼尽全力的一击,连谢书安的身都没近了。她这样命如蝼蚁的人,连报仇都那么难。
今天有机会与谢书安对峙公堂,是谢相公正,她想活,她会把事实说清。
颜婷没去京兆府看审讯,杀人偿命,谢书安犯罪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在场还有人证,加上京兆尹不敢偏向,很快就下了决断。
浮绿的姐姐无故被杀,按理说该给家人补偿,可浮绿的姐姐本身就是贱籍,世上除了浮绿也没有其他家人,把补偿补给贱籍,且是青楼的妓子这种事又没有先例,京兆尹便压下了补偿。
之前的惯例,也没有给妓子补偿的,浮绿并不难过。
浮绿的姐姐大仇得报,而且能毫发无损退回来,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没想过自己的以后。
从公堂出来,浮绿看见谢府的马车还在,她又坐在这辆马车回去了。
下午,京兆府把补偿给浮绿送过去,是一份脱籍文书。
浮绿上午看京兆尹分明不打算给她补偿了,这份脱籍文书出自谁手不言自明。
浮绿不识字,手里捧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却喜极而泣,以后,她也能算是个人了。
64. 计划
谢书安被判秋后问斩,谢老爷子却没有为他奔走的打算,有人提起,谢老爷子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他若只是杀了个妓子也不至于判死刑,偏偏还隐匿尸体,又凌虐其他女子,还惹了言止不高兴,我也没法救他。”
人人都知谢均权盛,谢老爷子若是怕触了谢均的眉头,也情有可原。
谢书安藏在河西郡的女子也被找到了,那些女子可不是贱籍,浑身的伤并不能作假。
谢老爷子本来就没把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反正他还有谢城。
谢城比谢书安能干,和上京本家的关系也处的很好。
到时他做的事情若是成功还好,一切都能由他,谢城也只能听他的。若是失败,谢城也算是他给河西郡留下的后路,他没把谢城拉到自己做的事情中,将来谢城不会被牵连。
谢书安没想到他只是杀死了一个贱籍女子就要为之付出性命,他整日在牢中喊冤,喊着要见父亲。
谢老爷子并不想和这个没用还到处惹事的儿子再扯上关系,但是谢书安让狱卒传话说:“我父亲就我这一个儿子,他不会不管我!”
这是威胁!
谢书安在用谢城的身份威胁,如今谢城是河西谢氏的嫡长孙,只要愿意努力,将来自然是不可限量。
可如果这嫡长孙的真实身份是□□的产物呢?
如果谢书安把谢城的身份说出来,谢城甚至没法入朝为官。
为着谢城考量,谢老爷子还是去狱中见了谢书安一面。
谢书安手里拿捏河西谢氏的秘密,认为自己不会被放弃,当谢老爷子来时,他都没想别的,直接问:“我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
谢老爷子低声说:“现在外边对咱们家盯的紧,我本来是想过些日子安排你假死逃出去的,可你执意要见我,我来了,你暂时就不能假死了。”不然会怀疑到他身上。
谢书安没想那么多,他现在只是怕死,听到父亲没有放弃他,便放松许多。
他听到父亲要安排自己假死,便追问:“父亲,假死药带过来了吗?”
谢老爷子说:“带了,但是我不准备让你假死了,我准备想其他办法。”
谢书安伸手要假死药,谢老爷子迫于无奈,给了谢书安。
谢书安拿到药,笑着说:“还按原计划吧,哪天接应我,我再喝药。”
谢老爷子眼中都是不被信任的受伤,他迟疑了会儿,点头。
谢书安说:“这就对了嘛,我也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总不能厚此薄彼。”
谢老爷子沉着脸从狱中离开,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救谢书安,刚才给谢书安的,也是要命的毒药。
数日后,谢书安服毒自尽,谢老爷子伤心过度昏聩过去。
没人查谢书安为什么服毒,所有人都认为谢书安享乐惯了,受不了牢狱生活。反正谢书安本来就是死囚,本来就该死。
谢均把这个消息带给颜婷时,颜婷刚收到三月份各家铺子送过来的盈利,把新鲜的银票和银子抱在怀里,眼里都是高兴。
听到谢均说谢书安死了,颜婷一点儿也不奇怪。前几日她和谢均就分析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谢老爷子都不希望谢书安活着,除非谢老爷子慈父情怀大爆发,突然觉得他作为父亲不能让儿子死。
颜婷把银票放在桌上。
“谢城才上任没多久,需要丁忧吗?”颜婷不关心谢书安,但是丁忧的话谢城这几年的时间就都荒废了。
谢均说:“不用,谢书安是因罪而死。”
颜婷说:“昨日我去铺子里,见到合野了,他大概是生病了,脸色那么白,比以前瘦了很多。”
谢均有些担心颜婷,问道:“他做什么了吗?”
颜婷安抚地拍了拍谢均的手,说:“没有。”
合野的武功被废,身体也比以前虚弱,他讨厌自己这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他要回宁晋,他要去继承宁晋,和齐国开战,让谢均不得安生!
合野进宫面见陛下,“陛下,我接到宁晋来信,父王病重,现在是回去夺位的好时机。”
大齐皇帝说过,会帮他夺位。
陛下思索片刻,“朕点一支人马跟着你回宁晋,记住你承诺的,五座城池。”
合野之前就立过字据,加盖了私印,这东西拿出去,合野即位后也得认。
合野要和大齐借兵,回去夺位这件事陛下没有和其他官员讨论可行性。这件事的确危险,可建功立名的事哪件不危险?
谢均去御书房后,陛下的高兴已经能让人看出来了,谢均直接问:“陛下今日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喜事?”
陛下没想过要瞒着谢均,他把自己的布置和谢均说了一遍。
谢均听的眉头直皱,陛下行事向来小心,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这样自信?全局能不能成,都要看合野的配合,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是谢均最不会做的事情。前期要帮着合野登上王位,才能期待合野兑现承诺。
可合野要是没登上王位呢?亦或者,名声而已,合野根本就不在乎被天下人骂背信弃义呢?陛下的付出便都打了水漂。
谢均斟酌用语:“陛下,臣以为计划中有尚需完善的地方。”
陛下对谢均的看法很重视,问:“哪里?”
谢均现在看出来了,陛下大约是太想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创立旁人难以企及的功业,才会被合野骗到。
他又不能直说,让陛下生气他又没有好处。
“合野不一定会完全按照和您的约定进行,我们需要人捏着他的命脉。”谢均故意说了陛下也在担心的一点。
陛下问道:“言止可有办法解决?”
谢均:“臣愿送合野王子归国,请您赐予臣便宜行事之权。”
陛下没有答应谢均,再次问:“你打算怎么做?”
不等谢均回答,陛下就说:“其实你觉得朕在冒险是吧?”说这话的时候姜怀瑾脸上还挂着笑,但谢均知道,陛下这是不赞同他的意见。
谢均起身,躬身道:“臣不敢。”
姜怀瑾说:“你先起来,言止,你得和我说实话。”他换了自称,想从谢均这里听到真心话。
姜怀瑾和谢均的情谊是从小到大的,他就算生气谢均不信他,满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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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中他最信得过的依旧是谢均。
谢均看出来陛下是想听真心话,可陛下是想要这个功绩的,他难道能劝陛下别打宁晋的主意?
自古以来哪个雄才伟略的君主不想开疆扩土?陛下只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谢均询问:“合野身边,最多能带多少人马?”
陛下对谢均没有再隐瞒,说:“现在安排是五百之数,再多,进入宁晋境内就有些麻烦了。”
谢均说:“陛下,我们可以考验一下合野的诚意。”
是合野有求于大齐,齐国向合野提出些要求并不过分。该怎么去做,是合野该考虑的事情。
姜怀瑾想明白了,他笑着说:“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谢均躬身道:“臣遵旨。”
姜怀瑾说:“有我们的人在合野身边挟制,他反悔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谢均却觉得这样远远不够,纠结一瞬,他还是直说了,“陛下,臣以为合野根本就不会履行承诺。既然我们已经兵入宁晋内部,何不里应外合攻打宁晋?”
谢均说完了,陛下久久没有回应,谢均屈膝跪下,再次道:“请陛下三思!”
陛下说:“想要里应外合,总得出师有名,我们已经和宁晋签了盟约。”他不愿天下人说他暴虐好战,兵不血刃能拓宽疆域是最好的。
谢均说:“宁晋人在北边不时骚扰我大齐子民,他们没有把盟约放在心上。如今我大齐强盛,宁晋势微,宁晋人才会用盟约挡在前面。若宁晋缓过来,必然会不留余地对大齐开展进攻。”
这些都是事实,姜怀瑾心里很清楚。
可是开战就会有输赢,他不愿承担输的风险。
陛下看着谢均:“宁晋人骁勇善战,和他们开战,还是不妥,朕得为百姓考虑。”
如果能把大齐兵马派到宁晋内部,里应外合之下开战是最好的时机,谢均不喜欢等着别人兑现承诺,只要打服了宁晋,不仅能拓宽疆域,更保证边境长久的安宁。
但是陛下不愿意的话,谢均不会再劝,陛下做的这些就算不成功也不会危及大齐。
谢均不再说别的,叩首:“陛下仁爱百姓,是微臣狭隘。”
从御书房出来,谢均把那些未发生的担心全抛开,去找合野谈判。
合野靠在美人怀里,半躺着,美人剥开葡萄喂到合野口中,合野笑着咽下,他看见不请自来的客人,踹了一脚给他捏腿的美人,“去招待谢大人。”
美人走到谢均身边,却不敢往谢均身上靠,软语道:“奴家为大人倒酒。”
谢均说:“出去。”
合野提高声音:“本王子寻欢,谢大人也要管?”
谢均说:“只怕事后得劳烦合野王子灭口。”
美人们被吓到,脸色都变得惨白,要是听了不该听的,安能有命在啊?
合野挥手,让美人都出去,“谢大人怜香惜玉,前些天为个妓女主持公道大义灭亲,今天又来怜惜这些贱奴的性命,果然是心怀天下。”
谢均好像没听到合野的嘲讽,看到屋内不该存在的人都离开,才说明来意。
65. 手链
合野最后带了三千人马回宁晋,谢均去上京城外送人。
三千随行的人马像是随时都准备要合野的命,手中紧握着兵器。
合野眼睛发亮,回到宁晋,一切桎梏他的都将毁灭。他看着谢均,语气再不遮掩他的野心:“来日本王子登临王位,谢均,你做的一切都会付出代价!”
谢均语气平淡:“我等着那一天。”
谢均送离合野后回到谢府,他问院里的丫鬟:“夫人不在家里吗?”
丫鬟行礼后回答:“夫人和周小姐去取定制的衣服了。”
谢均想起这回事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衣服,他也想看。
但是谢均没出去找颜婷,他不应该打扰颜婷。
颜婷这时和周咏絮都换了衣裙,两人的衣裙样式相同,颜色也一样,主体是桃夭色,其间用各色丝线绣着花瓣,周咏絮又是个活泼的性子,拉着颜婷蹦蹦跳跳,像是两只花蝴蝶。
颜婷总觉得身后有人,她回头看,没有异样,但是颜婷不敢掉以轻心,她让侍书侍剑跟的近些,怕有意外。
周咏絮笑嘻嘻说:“有了衣服,我们该去搭配首饰了。”
她也不乘马车,跑到映翠阁门口,拉着颜婷去挑首饰。
周咏絮说:“全上京就数映翠阁的首饰精致,而且用料上乘,喜欢什么就挑,我今天可是带了二百两银子呢。”
把钱花给狗男人还不如和好姐妹买衣服首饰,起码她心里高兴。
颜婷看着自己的店铺,周咏絮对她这么大方,她怎么能赚自己姐妹的钱,她豪气道:“你去挑首饰,看上什么你和我说!”
周咏絮拉着长音:“那怎么行?说好了我买!”
颜婷歪头看着周咏絮,挑眉笑了起来,“真的?在我店里给我买东西?”
周咏絮震惊:“映翠阁是你的店?”
颜婷点头。
看着颜婷一脸平静的说着这样吓死人的话,周咏絮几乎要抓狂了,她抓着颜婷的手,“婷婷,你的意思是,这家店是你的,所有的最新款你都能第一时间拿到手!”
颜婷:“……是吧。”她也没来拿过。
周咏絮激动的要跳起来了,“那我能不能借你的光,从映翠阁挑些最新款呀?我给钱的,就是每次都得抢,我还总是抢不到。”
颜婷点头:“可以。”这算什么要求,她说:“以后不止不用抢,最新款我都给你留一套,不要钱。”
周咏絮皱眉,她说:“这怎么行?一定要给钱的,你是开店做生意的,我不能让你亏钱呀。”
颜婷觉得周咏絮说得也对,她要是对每个朋友都白送,这买卖确实也做不长久。刚才是她没想到这一层,但是给周咏絮白送的话,她并不介意,她笑着对周咏絮说:“你提醒我了,我得想个办法。”
“不过刚才我和你说的,全都算数。”
颜婷没再让周咏絮拒绝,她拉着周咏絮去试最新款的首饰。
掌柜看见颜婷,自己亲自跟在颜婷身边招待,颜婷说:“先给周小姐挑些好搭配的钗环。”
掌柜知道东家这是要打包送人的意思,他让人把畅销的款式挑出来,各种钗环簪佩各种类型都拿出一件,放入木盒中装好。
这些东西直接送到了外边周咏絮的马车上。
周咏絮看到一条金手链,手链中间有同色的宝石镶嵌,她拿在手里的这串就是嵌了红宝石的,宝石边上还围了一圈打磨不规则的金刚石,折射出漂亮的光彩。
这东西一看就很贵,不是制作的工艺,单看这么大颗的没有杂质的宝石每条手链上就有六颗,还有更加稀有的金刚石,肯定不是她手里那二百两能买的。
周咏絮把手链放下,眼神却表明了是喜欢。
颜婷说:“戴上试一下。”
周咏絮摇头:“我不喜欢这么华贵的手链,我喜欢简约的。”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买了映翠阁仅有一件的水晶步摇,还把步摇落到了宁晋人手中。现在说不喜欢华贵的,谁信?
颜婷抓住周咏絮的手腕,把手链给她戴上,真诚道:“挺好看的呀,衬的你皮肤又白又嫩。”
周咏絮要把手链取下来,颜婷说:“不许,我们俩一人一条,你不要就是不拿我当姐妹。”
周咏絮动作顿住,她控制不住扬起的嘴角,“既然你这么诚心送我,我可就戴着了。”
颜婷点头:“戴着戴着。”
颜婷没和周咏絮选一样的颜色,她拿起的是同款式的手链,但是手链整体是白金的,上边镶嵌的是大块的不规则黑钻,黑钻旁边环绕着的是墨绿色的碎玉。这条手链看起来更奢华,事实上价格也是这一系列中最高的。
颜婷选择这条手链,是因为左手已经戴了一只很奢华的“手镯”了,虽然是防身用的,可装饰的作用一点不少。
要是再把色彩同样艳丽的东西戴上去,她觉得会很丑,她右手又不习惯戴首饰,总觉得会妨碍自己做事。
手链戴上去,周咏絮夸赞道:“婷婷你也太好看了吧!这条手链和你也太搭了!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把黑钻的手链戴的这么好看了!”
颜婷知道自己的长相很好,但是从小到大优越的容貌带给她的是数不尽的偏见和谩骂。
后来谢均夸她好看,她自己也就慢慢不再厌恶自己的长相。长成什么样又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再说好看总比难看好。
周咏絮这样真诚而热烈的夸赞,直接让颜婷懵了。颜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样的夸赞。
周咏絮看颜婷却是越看越好看,嘴里夸颜婷漂亮的词儿就没停过。
颜婷呆呆回了句:“谢谢,咏絮你也很漂亮的。”
“婷婷你这样我真的要心动了!”这么漂亮就算了,表情和语气还软萌软萌的,比家里的狸奴都可爱。
颜婷眼睛睁大些,她说错了吗?
周咏絮还是没忍住,捏了捏颜婷的脸蛋,笑着说:“好软。”
面对周咏絮这样的热情,颜婷觉得自己似要被她融化了。和周咏絮在一起,颜婷都没发现自己比平时话多了很多。
从映翠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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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咏絮不舍道别:“婷婷我有空还去找你。”
上了马车看到摞起来半人高的首饰盒,周咏絮赶紧叫人:“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说:“这些都是映翠阁掌柜送出来的,说是他们东家送给小姐的见面礼。”
周咏絮托下巴,谁家见面礼送这么多?
还有段路程才能到家,她打开木盒,想看看都有什么样的。结果眼前一亮又一亮,她喃喃:“我上辈子拯救了大齐这辈子才能和颜婷做朋友的吧。”
“阿嚏!”颜婷心想,谁念叨我。
言止下朝也有好一会儿了,她今天给他也挑了东西。
颜婷打开木盒,再看一遍,还是很满意。
回到府中时,颜婷正好看见谢均在回院子的必经之路,她快走几步,迎过去,“是在等我吗?”
谢均:“我刚出来。”
颜婷笑出声来:“我回来的时候都听丫鬟和我说了,谢大人在这里散步都散了一个多时辰了。”
谢均抱住颜婷:“好吧。”
颜婷说:“难怪我刚才都打喷嚏了。”以前打喷嚏,颜婷只会担心自己生病,绝不会想到有人在挂念她。可是谢均对她的关心挂念让她习以为常,她已经不是那个没人爱的孩子了。
回到屋中,颜婷把手中的木盒递过去,“言止,你看看。”
谢均刚才就看到这只木盒了,他以为颜婷是给她自己买的,现在木盒递到他手里,他反而没有立刻打开盒子。
他问:“是什么?”
颜婷说:“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银色的项链,黑色的钻石,墨绿的碎玉,这是整日附庸风雅的那群公子哥才会戴的东西,他看向颜婷:“送给我了?”
颜婷点头:“虽然你平时不能戴,但是我还是想把这条项链送给你。”
谢均问:“为什么?”
颜婷伸出手,谢均的视线被吸引,他说:“平时也可以戴。”边说话,他已经把项链系在脖子上。
颜婷: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一脸嫌弃的模样,怎么说戴就戴上去了。
颜婷帮谢均把项链放进衣服里边,她说:“这样戴着就看不出来了。”要是谢均真张扬到挂着这条项链招摇过市,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谢均被威胁了。
谢均说:“这条项链甚合我心意,婷婷,下次还要给我带东西回来。”
颜婷点头,“知道了。”
谢均笑着说:“你和周咏絮在一起,我怕你忘了家里还有个可怜的夫君,所以,出去玩记得给我带礼物。”这样,婷婷也会想起他来。
颜婷听谢均这么说,只觉得谢均是在胡搅蛮缠,“我和咏絮出去玩也没几次吧。”
听听,这都叫上咏絮了!
谢均说:“我已经预见到我的未来了,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默默水悠悠,肠断白频洲。”
颜婷抱了抱谢均,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不会让你等断肠的。”
她知道谢均不限制她出门,也希望她多出去,这副样子,只是故意给她看的。
66. 玉牌
颜婷有了空闲,就开始想,她开的店铺,如果想给自己亲近的人一些特殊待遇,该怎么做?
之前可以借鉴的做法是,给出亲近之人可以证明身份的玉牌等物件,在进入店铺时出示玉牌,掌柜就可以安排更好的待遇,同时可以免单。
但是咏絮那天说的对,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当然要赚钱。这样的玉牌给出去,是只赔一门,所以一些有关系但是又不是那么好的人,就只能舍弃。
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分层级给大多数人,还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被重视了。
分层级是最重要的。
她是在做生意,等级不同可以刺激人们购买。
颜婷在纸上写着,思路捋清后她立刻赶去映翠阁。
这几日颜婷早出晚归,一定要看到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推行成功。
数日后,映翠阁推出了贵宾玉牌,按玉的成色和制作工艺分成四等,等级越高,在映翠阁购买同一件首饰时就能便宜的越多,最高的天级能送货上门,最新款提前挑,每个季度还会赠送带有映翠阁标志的各种饰品。
有顾客问:“怎么才能达到天级啊?”
映翠阁掌柜说:“玉牌的等级是由一年内在映翠阁购买饰品的银钱数额决定的,四个等级从高到低为天地玄黄,黄级消费在20两银子以内就可以达到,玄级是20到200两之间,地级需要200两银子以上,2000两银子以内,天级是2000两银子以上。”
这个要求其实不高,像周咏絮每年花在衣服首饰上的银子都上千两,一些掌握家中支出的夫人,花的就更多了。
贵宾玉牌推出后,颜婷没继续在映翠阁盯着,她拿了一枚天级玉牌,送到周咏絮手里。
周咏絮握着玉牌,高兴道:“婷婷你也太好了吧,我还想着怎么办能弄个天级玉牌,可是我又没那么多钱。”
映翠阁的玉牌制作的好看精良,还能在映翠阁有特权,天级玉牌挂在身上,那是会让人羡慕的。
颜婷笑道:“怎么可能没给你准备呢?”
周咏絮把玉牌挂在身上,昂着下巴说:“我要出去让别人看看,婷婷对我有多好。”持有天级玉牌在映翠阁消费,除了最新款,所有东西都可以以原价的八成购买,这对周咏絮来说,是直接省了好几百两银子。
因为贵宾玉牌的推出,这些日子映翠阁人满为患。
有些夫人直接在映翠阁充值两千两银子,只是为了提早得到玉牌。反正这些银子迟早都得花,早点拿到玉牌和晚点拿到可就不一样了。
颜婉扶着肚子来到映翠阁。
上次去宴会,其他夫人讨论的都是映翠阁送的赠品和证明贵宾身份的玉牌。颜婉没有这玉牌,那些夫人看她的眼神竟带了怜悯。
颜婉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过?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映翠阁是因为她知道映翠阁挣的钱都会落在颜婷手里,她不想让颜婷挣她的钱。
颜婉进了映翠阁也没有要买东西的打算,对掌柜说:“我是颜婷的姐姐,你们这里的天级玉牌,给我一块。”自小颜婷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颜婉和掌柜说这些话的时候理直气壮。
掌柜说:“原来是侧妃娘娘,天级玉牌需要消费两千两银子,您看您是购买一些饰品,还是直接充值。”
颜婉:“我说我是颜婷的姐姐,亲姐姐!你没听懂吗?”她当然知道要两千两银子,就是因为不想花钱,颜婉才张嘴和掌柜要玉牌的。
掌柜神色奇怪:“所以侧妃娘娘打算空口白牙就要一枚天级玉牌?”
颜婉不觉得她做的有问题,也自动忽略了掌柜的神色和语气,她说:“就是这个意思,你总算弄明白了。”
映翠阁内顾客不少,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安静下来,悄悄听着了。
掌柜笑着说:“侧妃,我给你指个地方,出门往左走,出城后找到一座破庙,去那座破庙就能完成你今日的愿望了。”
颜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顾客笑出声来了。
“侧妃,你这张口就要的本事也是跟城外破庙中的人学的吗?”
“肯定是,和别人伸手要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就算是乞丐,也是乞丐中的老大。”
“……”
人们的嘲笑声让颜婉明白她被映翠阁的掌柜给骂了,颜婉脸上难看,她说:“本宫是颜婷的姐姐,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要枚天级玉牌难道有错吗?”
她摆出自己的身份,想让人们闭嘴,可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来妹妹的东西姐姐想要就能要,难怪之前都没听说过映翠阁是颜婷的,是怕她姐姐抢吧?”
“这哪里是姐姐?劫匪都没这么理直气壮!”
颜婉被人们说的受不了,大声道:“都给本宫住口!”
有人故意嘲弄:“哟,咱们快别惹侧妃了,万一侧妃生气把咱们的玉牌要走怎么办?”
“别说玉牌了,我都怕侧妃杀人。”这人没提寿康宫的火,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颜婉看着在映翠阁的一张张面孔,记在了心里,她要告诉王爷,让王爷替她报仇!
颜婉甩袖道:“你们这样欺辱本宫,就不怕牵累家族?”
若是以前,大家多少会收敛些,但肃王被降为肃郡王,自顾不暇,哪里会对这些口角之事上心。
就算上了心,也是有心无力。
没人搭理颜婉,颜婉却以为自己的威慑起到了作用,再次放狠话:“本宫记住你们了!王府和永德侯府不会放过你们!”她转头看向掌柜:“也不会放过映翠阁!”
掌柜背后有谢均撑腰,并不怕颜婉几句妄言,依旧面上挂笑:“在下在此恭候。”
笑话,肃郡王也就算了,谁看不出来永德侯府现在已经在没落的边缘?唯一的嫡子屡试不第,家里好不容易给安排进了吏部,还是整日眠花宿柳,把官丢了。
两个嫡女倒是都高嫁了,可永德侯府宠的那个女儿愚蠢至极,要不是恰好查出身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流放呢。
颜婉来这里闹这一通,并没有让映翠阁的生意变差,反而因为街头巷尾的谈资,让映翠阁被提起更多次,生意更好了。
贵宾玉牌在映翠阁试行效果很不错,颜婷打算给自己名下其他店铺也推行。
她正在推算着怎样实行效果最好,丫鬟进屋说:“夫人,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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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侧妃要见您。”
颜婷问:“没送拜帖,直接来的?”
丫鬟答道:“是。”
颜婷不知道颜婉又想做什么,但她不想见,“告诉她我没空。”
丫鬟出去传话,没多久又回来和颜婷说:“夫人,侧妃说她肚子疼,要进来歇歇脚。”
想起颜婉说话时高高在上的模样,丫鬟有些气愤,“但是奴婢看的分明,侧妃面色红润,只是拿肚子在要挟夫人。”
可颜婉已经这么说了,颜婷再不让人进来就会被骂冷血。
颜婷对丫鬟说:“去请侧妃进来。”
这么想见她,肯定没有好事。但这里是谢府,颜婷不怕。
颜婷去到花厅时,看见颜婉动作夸张的挺着肚子,其实颜婉的肚子现在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因为颜婉刻意挺着,没人会注意到。
颜婷进了花厅以后直接坐下,颜婉看的心里不舒服,想着办法的挑刺,“颜婷,你不向本宫行礼是在藐视皇威吗?”
颜婷饶有兴味:“我是国夫人,你是郡王侧妃,你说,该谁行礼?”
颜婉不信,“我怎么不知道你封了国夫人,你肯定是在骗我!”
上一次宫宴时,颜婷穿戴的还是命妇的服饰,怎么突然就成了国夫人?一品的国夫人与亲王正妃同级,是皇室以外女子中最尊贵的了。
颜婷说:“这也值得骗?”她语气平淡到让人觉得,因为这个骗人,太没必要了。
诰命的请封流程很长,直到前一段时间旨意下来,颜婷才知道谢均为自己请封国夫人。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年轻就被封一品的诰命?”颜婉依然不信。即便丞相的夫人按正规程序走,就是会被封为国夫人,但也得等到儿孙满堂时,哪有二十多岁的国夫人?
“颜婉。”颜婷不想和她继续说下去,“有事说事。”
颜婉的确有事,可是,她现在总觉得说出来也只会招来颜婷的嘲笑,颜婷已经变了,不会事事都听她的了。
“我来是为了映翠阁的事。”颜婉还是想试试,毕竟是姐妹至亲,她开口,颜婷还能拒绝不成?
“你给我一枚天级玉牌。”她说出自己的要求后,颜婷突然笑了,颜婉还以为颜婷是要答应她了,心里正期待着。
颜婷语气冰冷,说:“不给。”
颜婉着了急,“你凭什么不给?你怎么能变成这样?”
“我的东西不想给就不给,要什么理由?”颜婉都好意思伸手要,她有什么不好拒绝的。
颜婷站起来,“送客。”
颜婉对过来扶她的丫鬟大声道:“别碰我!今天我拿不到玉牌,就不走了!”
颜婷看着颜婉,良久,问道:“你以前有这么不要脸吗?”
颜婉被颜婷问的怔住了,以前她虽然跋扈,却不会撒泼打滚。
颜婷又说:“你不想走,谢府的茶水点心管够,我让人去和肃郡王说一声。我们姐妹叙旧,肃郡王不会多想。”
颜婉担心肃郡王知道她留在谢府,王爷现在受到的打击都是因为谢均,要是知道肯定会生气。她急匆匆站起来往外去,没空再想玉牌的事。
67. 粮价
颜霜送过信来,说江州郡今年气候很好,庄稼长势喜人,等五月份收割第一茬粮食的时候,应该会丰收。
下个月粮食大概会很便宜,她要多买些,等秋季的时候粮食涨价再卖出去。
颜婷看着信纸,江州郡自古以来是鱼米之乡,产粮占大齐将近一半,那里丰收的话带动整个大齐的粮食都会降价。
粮食这种东西,趁着便宜多囤些没坏处,可一旦市场上粮食过多,价格就会跌到一个没法估量的值,那时,农民就没法生活了。
她虽力微,但还是给颜霜寄回一封信和十万两银票。
她告诉颜霜,如果粮食真的便宜,也替她买些。但是如果粮食市场将价格压的太低的话,就略往高提些,不要让百姓太吃亏。
如果粮价真的暴跌,十万两银票用的好,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粮价的稳定,剩下的,就看官府了。
颜霜收到二姐寄过来的信和银票时已经是五月份了,这些日子粮价一天一个样,前天是十五文一斗,今天已经降到十三文,人们已经看出来了,粮食价格还会降,粮商们收粮并不着急。看如今这架势,收的早,赔的多。
颜霜原本也想着要等便宜了多收些,可是二姐让她维持粮食价格的稳定,不要定价太低,她就按十三文收好了。
姜承钰问她:“你现在收粮,肯定会亏,再等两日吧。”等人们打完粮,晒干了,最后肯定都要拿出来换钱的,“过两天应该能降到十文以下。”
颜霜说:“粮价降成这样,你就不担心?”
姜承钰问:“担心什么?”
颜霜自己其实也不担心,但是她在信中能看出二姐的忧虑,她说:“百姓。去年粮价是十六文,今年如果跌一半,他们该怎么生活?”
姜承钰看着颜霜讲这些的模样,她神色与平时无二,说出来的话却让姜承钰汗颜。
他自幼学治世之道,当然明白颜霜刚才提道的,可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百姓,而是觉得颜霜可以挣很多钱,会很开心。
他说:“就算我们收粮,可其他粮商都在压价,我们能收多少?”他知道颜霜这几个月其实没赚多少钱,这样全赔出去,恐怕又要难受。
颜霜看看姜承钰,没说二姐给她寄钱的事。姜承钰毕竟是肃王的唯一嫡子,肃王和谢相不对付,她不知道二姐做这件事和朝堂有没有关系。
“我一定要做。”颜霜语气坚定,她看向姜承钰,语气冷淡:“世子殿下在江州郡时间也够长了,倦了的话就回上京去。”
姜承钰笑着说:“我不回上京,我手里也有些银子,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一起。”
颜霜说:“你不用陪我,最后亏了钱也不要来找我,你该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
姜承钰说:“好吧,是我自己看不惯百姓疾苦。”
颜霜开始收粮后,无数百姓在粮铺前排起了长队。
其他粮商看见颜霜这种做法,当面称赞她仁义,背后却要骂一句妇人之仁。
“现在收了粮,等过段时间粮价跌到十文以下,我看她的粮怎么出手!”
“果然是妇人,做生意都不会看时机,把银子赔干净了就安生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人家和上京那边有关系,她想赔钱也不干我们的事儿呀。”
颜霜刚入粮商这一行时,其他同行没少使手段,一些简单的手段还能舞到颜霜面前,那种谋财害命的,直接就被人按了下去。他们告到郡守那边,想着郡守就算是看在每年孝敬的银子的份上也该帮他们,可郡守却把他们骂了一顿。
一个女人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着男人!
几日过去,其他粮商定的收粮价已经低到八文,对外说粮价还会降,趁早出手才是正理。粮商们心里都知道,八文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低不可能了。
可农户们宁愿在颜霜粮铺外排长队,也没有去别家卖粮的。他们怕颜霜的合家粮铺突然不收粮,天不亮就出来排队了。
其他商铺收不到粮也不急,他们不认为颜霜手中的钱能吃得下整个江州郡的粮。
几日过去颜霜开始着急,她手中的银子已经不够用了,因为粮食没处放,她又花钱买了一处大院子,可这样坚持不了几天。
现在粮价其实已经崩溃了,除非她能吃下江州郡多半的粮食,才能倒逼其他粮商让步。
江州郡粮价下跌的消息已经传入上京,朝臣争论不休,连带着颜霜的合家粮铺几次被提起。
谢均认为江州郡守在粮价下跌的第一时间就该去干预,到现在还让个女子撑着,不知道还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可陛下说了,既然有义商,便先不用管。粮价下跌不像粮价上涨那么恐怖,朝廷费心控制粮价还得花国库的钱,总之危及不到大齐的根本,先不用管。
“可是百姓就是靠收成活的呀!”颜婷担心道。
她说:“言止,我要去江州郡。”她没出过远门,但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她现在有能力去做些什么了。
她怕谢均不赞同,但她心里很想去,刚要开口再劝,就听谢均说:“好,需要准备什么?”
颜婷问:“你同意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谢均点头:“三妹在那边稳定粮价,应该是你授意的,对吧婷婷?”他知道颜霜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颜婷点头,但现在她有些后悔,只寄去了十万两,霜儿那边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她问谢均:“你不怕我花钱?”江州郡那边就是无底洞,官府不出面,几十万两银子砸进去都不会听个响,而且,她现在虽然经营着铺子,但是,“那些都是你的产业。”
谢均握住颜婷的手,郑重说道:“是我们共同的产业。”他笑着看向颜婷:“而且我也很想帮百姓做些事情,但是在上京不能脱身,所以这件事,就全靠夫人了。”
颜婷听到谢均也有稳定粮价的打算,她说:“那我就放心大胆的去花钱了。”
谢均:“嗯。”他想了想:“现在府中能动的银票和现银应该有一百万两,全都带上。剩下的,我卖了铺子让人给你送去。”
颜婷问:“府里怎么办?”
谢均笑道:“我还有俸禄,一年足足两千两呢。快去收拾吧,早些出发。”
颜婷带着银子和侍卫往江州郡去,一路上都没怎么停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江州郡。
这时颜霜的合家粮铺已经关门了,街道上有百姓哭求着粮铺的老板:“求您了,六文钱真的太低了,我一家老小都指着这些收成过活呢。”
粮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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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不耐烦道:“不卖就滚,明天连六文的价钱也没有。”说话的时候,看向旁边的合家粮铺,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
颜婷打听到颜霜的住处,进去后却看到了姜承钰。
姜承钰说:“郡守压根不想管这事,前天他压了半日粮价,是给我父王面子。我这两次去找他,他已经称病了。”
在路上,姜承钰看到了好多因为粮价过低而痛苦的百姓。
原本他只是为了和颜霜做同一件事,可看到那些百姓,他就更想让他们不那么痛苦。
他喃喃说:“我再去找郡守,哪怕拖半日呢。”只要能等到朝廷那边的政令,这些粮商就不能这样肆意妄为了。
引颜婷进来的侍卫是当初谢府的人,颜婷挥手让他去忙,接上姜承钰的话说:“不用拖了,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接收这些粮食的缺口,朝中没打算出钱买粮。”
姜承钰诧异地回头,颜霜已经扑到了颜婷怀里,“二姐!”她把脸埋在颜婷肩头,“二姐,我已经有好久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颜婷扶着颜霜站正,用手帕擦去她的泪痕,笑着说:“我这不是来了嘛。”以前颜婷可没见过霜儿这副模样,她打趣道:“怎么没和我说世子殿下也在你这儿?”
颜霜找借口说:“忘了。”
实际上是她不知道怎么跟二姐提这回事,就干脆躲避过去了。
颜婷没有问下去让霜儿尴尬,她牵着霜儿进屋,姜承钰早在看见颜婷的时候就站起来等着了,颜婷刚进屋,他就拱手道:“谢夫人。”
他现在也不敢跟着颜霜随便叫二姐了,赏梅宴那次见面颜婷对他印象很不好,他希望能改变自己在颜霜在意的亲人心中的印象。
颜婷朝姜承钰回礼,“世子殿下。”姜承钰却赶紧避开。
颜婷笑了下,她又看了眼颜霜,眼神戏谑,颜霜别扭的把头扭向别处。
都怪姜承钰,他一点儿都不会演。呸,错了,不是演,就是姜承钰表现的太奇怪了,干吗把二姐当成长辈的模样?这不是故意想被二姐看出来吗!
姜承钰眼睛耷拉,像是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颜婷打断两人的眉眼官司,问:“你们就不问我来是做什么的?”
颜霜这才想起来,她问:“对呀二姐,这里离上京那么远,你是来做什么的?”
颜婷说:“我拿着钱来的。”
颜霜抬头:“啊?二姐你还有钱呢?”她很直接的就问出去了,毕竟这半年二姐给她的银子就比别的权贵人家一辈子赚的都多了,“二姐你可不能逞强,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的生活。”
颜婷挑眉,“忘了你姐夫有钱了?”
“哦,对啊。”颜霜呆了一下,谢均的娘可是许家女,但是,“不对啊,那也不行。”她声音压低,“姐夫他同意吗?”
颜霜怕姜承钰听到,回头对姜承钰说:“我和我二姐聊会儿。”姜承钰自觉离开。
颜霜又道:“那么多银子,可不是说话的,万一他最后怨你怎么办?”
颜婷说:“他不会怨我。”但是颜婷想赌一把,她对颜霜说:“这些粮食如果都在我手里,其他人无粮可卖,这市场就是我说了算了。”
她不想让百姓赔钱,可是肆意降价的粮商的银钱,她还是能赚的。
68. 敬佩
合家粮铺开门,原本在其他粮铺纠结、哀求的农户立刻就要离开。
粮铺老板半是讥讽半是劝阻:“之前合家粮铺关门就是没有钱了,你们以为颜老板能拿出比我们更高的价码吗?”
农户们犹豫了不到半刻,就转向了合家粮铺。
就冲着颜老板之前赔钱做买卖,他们现在也愿意让颜老板赚他们的钱。
合家粮铺门口,颜老板身边还有个美貌妇人,这妇人身边守着不少护卫。
颜霜声音冰冷,但是听着很清晰,对众人喊道:“大家有多少粮,我们就收多少粮,还是按一斗十三文的价钱。”
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消息更好了,农户们鼓起掌来。
颜霜继续说:“来合家粮铺卖粮的人需要把粮平均分成三份,三次卖完。”
农户们问:“为什么要让我们排三次队呀?这也太浪费时间了吧。”
之前颜婷和颜霜说过原因,但是颜霜还是看向了自己二姐,等她向百姓解释。钱是二姐出的,想法是二姐的,可百姓都在夸她。她不愿意占了二姐的名声。
她想告诉所有人,你们看清楚了,这是我二姐,稳定粮价的人是她!
颜婷被霜儿看的无奈,她说:“粮食交易需要时间,我们人手有限,要尽快让大家手里先拿到足够生活的钱,只能先解决一部分。”
还有一点原因颜婷没说,她怕引起百姓的恐慌,她担心自己的钱不够用。但是只要每个百姓手里都有钱了,就不会急着卖出粮食,市面上的粮食减少,时间拉长,价格不断下跌的危及也就迎刃而解。
她声音清亮,再次提醒:“每位卖家我们合家粮铺都会登记下来,大家有多少粮我们也会去查,官府也会辅助。”
她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但是如果有农户想拿过来的粮食过多,就免不了杀鸡儆猴了。
银钱有数,粮必须一批一批的收。
前面的农户们还是不情愿,后边排队的却高兴了,他们也怕还没轮到自己合家粮铺就又关了门。
“这位夫人说的不错,要是每个人都交易那么长时间,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家都有些活钱,我家里人还等着这些钱呢。”
“就是,你们不能就因为排队排的早就这么自私,要是不愿意,就去隔壁去。”
隔壁的粮铺老板正冷眼看着合家粮铺门口的农户,突然自己被点到,扭头就回去了。
他没什么想和颜霜说的,商人不盘算着怎么盈利,颜霜这样下去只能自取灭亡。
倒是今天在合家粮铺门口的那个女子,长的漂亮,进退有度,不像是商户出身的,就算是郡守夫人,也比不上那个女子。听着口音是上京那边的,估计就是颜霜的后台吧。
只是个女子而已,能闹出什么来!
农户们日复一日地在合家粮铺门口排队,即便暂时没卖出粮的人,心中也不太急了。
农户不急着出手粮食,其他粮铺老板就急了,他们今年要是收不到粮,买卖可该怎么做!
粮商们找上了郡守,希望郡守把扰乱市场的人绳之以法。
郡守看起来正义凛然,大声道:“扰乱市场的分明是你们这些无良奸商!若不是你们肆意压价,会有今日这结果吗?”
他一边说,一边往隔间看。
粮商们没想到郡守会这样说话,一时间大家都瞪着郡守,也就看见了郡守的眼神,这是什么意思,里边有人?
郡守看他们不再叫嚷,知道自己用眼神示意有了效果。
他这官还没当到头呢!这群商人就会给他惹麻烦!里边的人放在上京都没人敢惹,偏一窝蜂聚到他这小小的郡守府了。
有粮商心有不甘:“郡守大人,以前我们赚了银子,可没少给您这里送!”旁边的人拽他,这人说:“不用管我,我要说完!”
“还有粮食刚打下来时,我们也来问过您,说市面上粮食多了收购价肯定是要降的,您说什么了?您说该降多少就降多少,这是市场行情!怎么如今又成了我们肆意压价了!”
说话的粮商明知道隔间有人,还是郡守惹不起的人。可郡守也别想把他自己摘干净,如今的情形,全是郡守纵容不作为造成的。
颜婷在后边听的差不多了,她起身走出隔间,颜霜和姜承钰跟上,后边是丫鬟侍从,排成了长长的两列。
粮商们看到隔间里先出来的人是女子,心中顿时觉得鄙夷,再往后看,这不是合家粮铺那一对吗?
郡守却赶紧起身,对着颜婷和姜承钰行礼:“国夫人,世子殿下。”这三人中地位最低的都是侯府小姐,他是招谁惹谁了呀!
粮商们见郡守都行礼了,也跟在郡守身后行礼。
颜婷说:“郡守大人和各位老板不必多礼。”
江州郡六成以上的粮食都已经被颜婷收购,现在她已经可以控制江州郡的粮食市场,更别说她手中还有余钱。只是剩下的粮食不该她收,屯粮过多,会引起陛下忌惮的。现在这些粮,她也不能留太长时间,两三个月内能出手最好。
颜婷坐在主位,姜承钰紧跟其后,颜霜站在二姐身旁,没有去别处坐。
郡守道:“颜夫人,您刚才和我说的那件事,我是真的办不到啊!”
颜婷:“刚才听几位老板谈起,是郡守大人纵容粮价下跌的?”
郡守推脱责任说:“夫人言重了,我岂敢纵容啊!只不过是因为手里没有银子,想做些实事也有心无力嘛。”
朝中没有从国库中拨银两,也没有明确的政令,说破天江州郡郡守的行为也只是反应慢了些。郡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理直气壮。
而且谢相在朝中手握重权,肃郡王虽被降爵仍留有后手,这两方的人要是想找他的麻烦,他这个郡守也就做不下去了。
希望这个责任能撇清吧。
颜婷说:“之前是有心无力,现在我和世子殿下都在这里,以一己之力维持粮价稳定的义商颜老板也在这里,有我们相助,郡守大人还是觉得做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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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仍在迟疑。
颜婷提醒:“江州郡今年丰收,收的税却比之前少,郡守大人,你说上京那边会派人过来查明真相吗?”
郡守被颜婷说服了,不错,如果粮商们得利最后的确会给他分一大笔银子。可如果在这样丰收的情况下,收的税不仅没有变多,反而比之前还少,陛下一定会派人彻查,到时他拿的银子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好在现在郡守还没拿其他粮商的银子,他站起来,面容自信,“有国夫人相助,在下对处理江州郡粮价下跌的情况充满信心。”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能把这件事处理的漂漂亮亮。
颜婷点头,“郡守大人愿意为百姓做事,是江州郡百姓之福。”
一旁的粮商们:“……”
所以呢?什么意思?粮价要涨了!
这些粮商一个比一个坐不住,他们先后站起来,想赶紧回家招呼铺子把粮价提起来,赶紧收粮。
颜婷却挽留众人:“几位老板这是急什么?还没喝杯茶。”
谁还有心情喝茶啊?但是国夫人挽留,他们还是耐着性子喝了茶水,才匆匆离开。
看见粮商们离开,颜婷知道事情成了。
郡守这时才反应过来,粮价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刚才他在众粮商面前承诺了要稳定粮价,粮商们为了争先机,自然会一点点将粮价提上来。
再说,现在江州郡大半的粮食都在合家粮铺。
只要有人提价,粮价就不会再下跌了。
郡守看向颜婷的目光充满敬佩,“夫人神机妙算,这件事情还需要在下做什么?”
颜婷说:“官府只需做做样子就行了,其他粮商也是要生活的。”她不会断绝粮商的活路,但是先前粮商不顾百姓肆意压价,现在她也会让他们咽下自己的苦果。
郡守赞道:“夫人大义。”
大义吗?颜婷笑了下,“大人安排人去做吧,我们也要告辞了。”
江州郡所有的粮铺突然向联合好的一般,将收购粮价提到了十三文,农户们便不用在合家粮铺门口排长队了。
可还不到半日,郡守就派出官府人员出来收粮,价格定在十五文,与此同时,合家粮铺也将收粮价提到了十五文。
还没收到过往粮食的百分之一二,那些粮铺门口就又门可罗雀了。
为了生意做下去,他们只得跟着往上提价。
江州郡收粮价终于稳定在了十五文,颜婷手里的银子也花了十之八九,剩下的还要用来雇人运送粮食去其他地方卖,不能再收购了。
在其他粮铺和颜霜谈过三次以后,颜霜对外宣布,其他粮铺收粮与合家粮铺是相同的价格,所以合家粮铺不再收粮。
其他粮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真不知道颜婷那个女人带了多少钱过来。她来之前,明明合家粮铺已经撑不住了。
但颜婷来了之后,合家粮铺硬生生又收购了十多日,逼的粮价恢复了正常,没见过有钱这样花的。
69. 下雨
在江州郡忙了十多日,总算清闲下来,颜婷想谢均了。
她翻着谢均送来的信,从她到了江州郡,就雷打不动每日有一封信送到。
第一日送过来的信还附带着二百万两银票,这是谢均抵押了他母亲的铺子换来的。
颜婷那段时间一直再想办法,谢均母亲走的早,那些铺子在手里也是念想。后来她把自己的计划在信上和谢均说了,连同银票一起寄了回去。
谢均很赞同她的想法,又在信上补充了许多意见。
现在,江州郡这边的事情要结束了,五月也快过完了。
颜婷打算和霜儿好好出去逛两天,就回上京。谢均的生辰在六月,她想给谢均好好准备。
江州郡天气越来越热,闷的人身上都是汗。
颜霜带着颜婷去了她在信上提到的那些地方,颜婷坐在船里,船在水面上悠然晃着,一盏冰饮颜婷已经吃了个干净。
她用扇子扇风,笑着说:“前两日还没这么热,还好今天就能把这些你说过的那些地方逛完,不然这么热的天气出来太受罪了。”
颜霜也扇着风,笑道:“这天气好奇怪,热就算了,还闷,难受死了。等我在这边找到合适的人,把生意交给他,我就当甩手掌柜回上京去。”
上京冬日虽然冷却有炭火和地龙,夏天也不会这么难受。衣服都汗湿了,黏在身上,巴不得钻进水里凉快凉快。
颜婷让船靠了岸,又要了两盏冰饮。
现在天已经抹黑了,河面上色彩多起来,温度降了点儿,但还是热。
颜婷和颜霜躺在船舱外边的躺椅上,一边扇扇子一边聊天。
船夫听到颜婷二人说天气热,猜测南方天气热,江州郡气候就是这样时说道:“以前江州郡也不是这么热的,今年的天气尤其奇怪,又闷又热,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颜婷坐起来,看向船夫,“憋着大雨?”
船夫点头,“上次这样的天气还是二十年前,”船夫语气慢悠悠的,像是陷入了回忆,“那场雨开始之前也是天气又闷又热,热的街上都看不见人影,这么热了两三天,就开始下雨,先是很急促的大雨。”
“雨一下下来,天气就没那么热了,大雨慢慢变小,所有人都以为第二天雨就会停了,可是没有。就这么一直下着,第四天的时候,雨停了,人们都高兴坏了,要是再继续下,非得成灾不可。”
“雨停之后天气没有放晴,雨只停了不到半日。这么连着下了整整九天,我那时住的屋子早被雨冲坏了,屋里和屋外一样都在淋雨。房子塌了好多,出门去,街上全是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人。田里的庄稼也都泡坏了,那场雨,几乎断绝了整个江州郡的生路。”
颜婷听着二十多年前的事,眉间却已经皱了起来,“老伯,你看这天气,真有那样的大雨吗?”
船夫说:“谁知道呢,天气这么闷热,肯定是有雨,但是要像二十年前那样,也不太可能。今年气候还挺好的。”
颜婷心里打着鼓,要是下那么大的雨,她就没法走了,她还要回上京给谢均过生辰。
她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尽快出发吧。
原本颜婷打算再留两天,可她心里着急,和霜儿把粮食都转移到了干燥不会被雨泡的仓库中,怕万一下了雨,这些粮食发霉。做完这些以后,颜婷躺下来休息,好好休息三个时辰,天不亮的时候她就要出发。
颜婷睡着睡着,感觉到一阵凉意,窗户被刮开了。
她过去关窗户,被刮进来的雨淋透了身体。树枝摇晃的几乎要贴在地面,雨点打在脸上又凉又疼。
颜婷换了衣服,呆呆坐在床边,回不去了。
颜婷睡不着,在床边坐着。雨声哗哗作响,她想:未必就是船夫说的那样,说不准天亮了就好了,睡一觉雨就停了。
侍书和侍剑撑着伞从旁边的屋子过来,检查了几扇窗户都还关着,窗边却有水迹,便知道夫人已经醒了。
颜婷点上蜡烛,屋内亮起来,她对侍书侍剑说:“你们先去休息吧,雨停了我们再回去。”她希望雨快些停下来。
她不知道雨会下多久,但是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受不了长时间淋雨,下雨地面又泥泞难行,容易出事故,还是等等吧。
侍书说:“我们在外间,夫人有需要随时唤我们。”
颜婷走过去,说:“软榻上只有一床被子,两个人太挤。你俩过来这一趟衣服湿了不少,回屋去吧,换件衣服好好睡一觉。”
从上京出发那日到今天,颜婷没有休息好过,侍书侍剑睡觉的时间更少。
侍书看着软榻,说:“我俩轮班,总得留一个人在这儿。”
没下雨的时候,这间屋子的动静侍书侍剑都能听清楚,能保证夫人的安全。可现在下着雨,他们两人就不敢冒险了。
颜婷取了套干净衣服,“你俩看谁留在这边,记得先把衣服换了,别受了风寒。”
雨越下越密,整整一个白天都没停,屋里也没有了热气,反而时不时会冷的发抖,昨天刚换的薄衣服又放了回去。
晚上颜霜带着人抱着食材过来,在屋里煮起了锅子。
桌上的菜和肉都很新鲜,但是今天雨这么大,霜儿怎么出去买的?
颜霜一边涮菜一边说:“幸好前段时间因为忙,我在厨房和冰窖里存了不少菜和肉,这几天就算是下雨,我们也不怕没的吃。”
昨日船夫说的话,颜霜也听到了心里。
她总觉得,这场雨会下很久。
屋子里热气腾腾,颜婷打开了窗户,带着雨和泥土的清冷气息冲进屋中,让吃的满头大汗的人觉得舒爽。
三日了,雨还在下。
颜婷靠在窗边,今日雨已经小很多了,街上有官兵巡逻,有好多人的房屋都被雨泡坏了。
再下,江州郡真的就要有灾了。
田里的庄稼不需要过多的雨水,长久不见太阳,却只被雨水泡着,整株植物都会烂掉。
雨下到第五天,街上开始出现死人。
官兵拿着铁锹等工具,挖出水渠,疏通江州城内地面的积水。
颜婷披了蓑衣,在街上走了一圈,城内也已经出现了无地容身之人。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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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靠在墙根,妄图以头顶屋檐遮雨,可雨丝总会斜斜刮在他们身上,冻的他们脸色苍白,身体僵硬。
不知道雨还要下几天。
颜婷带人在街上用木板搭起了一座简易的棚子,木板摞着木板,一时间雨水倒是进不来。
她在棚子里架了火,让房屋倒塌无处容身的百姓取暖,旁边的火炉上煮的是羊肉汤。在这样的天气,一口热乎的能祛寒的肉汤,是可以救命的。
这样的棚子,颜婷在每条街都搭了,路过的官兵也可以进来烤火,喝汤。
八天了,颜婷站在棚子里,看外边的天气,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但是六月份这样连着八天的雨,已经泡坏了所有的庄稼。
颜婷看看锅里的姜汤,披好蓑衣往街道上走去。
炭火不够,姜也不够了。
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颜婷站在一户人家前面,手握铁环扣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边才有人出来。中年男人打开门,看见是个美貌的女子,穿着蓑衣,戴着箬笠,脸上沾着雨滴,不由便多了几分耐心:“姑娘找我什么事?”
颜婷开门见山道:“我来和老板买姜。”
老板笑了,“这么大的雨,你家人也敢让你出来呀?”他没看到颜婷的发式,看模样,以为她是没嫁人的姑娘。
颜婷被老板引进去,她问:“只剩这一筐了吗?”
老板回道:“什么叫只剩?姜很贵的!”
颜婷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锭,“我全要了。”
老板:“全要?这吃一年也吃不完啊!”他再仔细看颜婷的脸,惊讶道:“你是颜夫人?”
街上煮羊肉汤牛肉汤的时候,他也会出去领,他家里一年也吃不上牛羊肉的。听说最近几日都是在煮红糖姜水,要这么多姜,只能是那位颜夫人了。
老板激动道:“我替您去送!”
颜婷蹲下来在筐上结结实实挽了两条绳子,然后一把提前筐,将其背在背上,她对老板说:“不用了。”
老板目瞪口呆,怎么颜夫人看着瘦弱,背满满一筐姜却丝毫不费力?这筐姜他背着都费劲。
颜婷把姜往几个棚子去送,路上遇到侍书侍剑,她们在和官兵一起疏通江州城内的水道。颜婷取出两颗糖,笑着对她们说:“红糖姜水快煮好了,过去喝口再干活吧。”
侍剑要背过颜婷背上的筐,颜婷说:“这里边东西不多,我送完就回来,你们赶紧去烤烤火歇会儿。”
所有人都在忙着,希望江州郡能挺过这场天灾。
颜婷走到一座棚子前,看见颜霜正满脸笑容感谢着捐炭的中年男人,炭虽然不是很多,也是百姓的心意。
周边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聚在卖早餐的大娘家里,蒸起了馍馍。
她们说:“外边这么危险,说不得哪里被雨泡的就要砸人,但是颜夫人和官爷为了我们在外奔走,我们只能做些吃食,聊表感谢。”
热乎乎的白面馍馍就着汤,官兵们虽然浑身是泥浆,累的不行,但却觉得白面馍馍分外香甜。
只要挺过去,雨停了就好了。
70. 信纸
雨下到第十日才停,天空中黑色的云层退散,慢慢露出金色的阳光来。
十日没见过太阳,往日的平常让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颜婷搭在街上的棚子没有拆掉,她派人在那里守着,方便过路的官兵和工匠吃饭和补给。
繁华的江州郡被雨水冲刷的泥泞不堪,百姓也没了往日的鲜活,雨停下来,他们开始担心今年的收成。
但总归是雨停了。
泡了十日雨水的道路踩一脚都会陷进去,颜婷还得再等两天。
这两天她等到了谢均的信,谢均在信上说,宁晋人听说江州郡大雨成灾,开始进攻延州郡,朝中才拨下银子往江州郡这边赈灾,那边军需恐怕要紧张了。
宁晋人有什么底气敢主动进攻大齐?
大齐就算是军饷紧张,单有火药在都不会输给宁晋。
这封信放入匣子里,颜婷去收拾东西,下午颜婷又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不如往日规整,显然写得很着急:延州郡被攻破,宁晋人研制出了火药,延州郡守将未料到火药,已经战死。朝中可用之将分别守卫着四方边境,调动还需要时间,陛下命我带领镇北营北上,和诸位将领协同抗敌。
怎么会这样?
谢均他不是武将,陛下怎么会让他带兵呢?
颜婷坐立不安,前线危险,宁晋人又来势汹汹,这事情怎么一件接一件的!
而且延州郡怎么会破的那么快?大齐向来注重边防,延州郡的兵力和火器充足,就算大意轻敌也不至于落败的这么快。
战场上刀剑无眼,颜婷担心的紧。
颜婷想尽快离开江州郡,她手中的银子都买了粮,眼下大雨结束,淹了无数庄稼,粮价肯定要涨。
颜婷回上京时走的是水路,为了多运些粮食。但是船到上京渡口时,颜婷却只让人搬下了一半粮食。剩下的几条船,继续往北边去。
如果北方战事告急,粮草供应不上,她做的这些准备可以解燃眉之急。如果朝廷派粮及时,这些粮也可以卖给北边的城池。只当作是未雨绸缪吧。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颜婷回到上京时,陛下特意嘉奖她在江州郡力挽狂澜,下了圣旨,发了赏银,还说要颜婷在府中好好休息。陛下也给远在江州郡的颜霜送去了嘉奖,圣旨还在路上。
颜婷领旨谢恩后,宫中的人从谢府离开。
算算日子,还有八日就是谢均的生辰。
可颜婷不能离开上京,谢均是带着兵离开的,宫中来人特意嘱咐让她在府中好好休息,也是为了告诫她。自古以来,将领外出征战,家眷都会留在京中,天子对外出领兵的将领安心。
颜婷安安稳稳在府里待着,有人拜访她也都推脱掉,只见了周咏絮两次。
她没心情逛街,便开始处理堆积的账务。看到上个月银钱收入比以前多了将近一半,颜婷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着人去打听,陛下怎么会派谢均领兵打仗?左思右想,颜婷还是觉得,就算再无人可用,陛下也该派个武将,让文官之首去领兵太过奇怪。
侍书把打听到的消息复述给颜婷:“当时有人推举适合出征的武将,陛下都嫌不合适。后来御史规劝陛下,总不能让个文官出征吧,陛下就当真选了个文官。”
这个文官就是谢均。
可陛下不是这么草率的人啊,边境是多重要的地方陛下也很清楚,难道会因为话赶话就让一个没领过兵的人上前线?
还有,宁晋各方面都落后于大齐,连铁器都做的很粗糙,怎么突然就有了火药?
颜婷想不通,她只能关注着前线战况,祈求神佛保佑谢均平安。
颜婷在家中待着无事,开始晾晒荷花花瓣,侍剑问她:“不是鲜花瓣酿出来的酒更香吗?夫人怎么想用晒干了的?”
荷花花瓣被晾在架子上,还得时时防着风刮走,颜婷却乐在其中,她说:“我想换个口味。”
她出门去进香,为显虔诚,在山脚下就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到山顶的寺庙。在佛祖面前跪了很久,在心中祈愿,也等着大师给她的玉开光。
她知道谢均不信神佛,所以只当是,她对他的祝愿。
六月十八日。
谢均和部下将领商讨了作战方式,众人讨论激烈,谢均坚持要再等几天,这几日只守不攻。
本来边境的武将对谢均就很不满,看到谢均不敢出战更是满眼鄙夷,语气不善:“谢相,战场是用真刀实枪说话的,你在朝堂上或许可以玩弄人心,但这里,你继续玩弄人心我们就要败了!”
谢均目光清冽,语气不容置疑:“陛下说过一切以我为主,我的策略就是,等。”
张澜在镇北营时见过谢均的手段,他说:“既然谢相认为等几日有好处,我没意见。”
谢均加强了防守。
众人散去,楚云进入营帐,他把一封厚厚的信交给谢均。
谢均掂着信的重量,不像都是纸。
他看着上面“夫君亲启”四个字,手指的动作莫名珍重起来。
打开信封,淡淡的荷花清香飘散出来。
“言止,今天是你娶我后的第一个生辰,我希望你能开心。
“上次我们约好了要在你生辰时酿荷花酒,虽然你不在家不能帮我的忙,但酿酒难不倒我,我要酿两大坛,等你回来,把你灌醉。
“不过你别以为不在家中就能躲过我们的约定了,我晒了荷花花瓣,你记得把花瓣泡入酒中,回来时带着,到时候我要尝尝是你的荷花酒好喝还是我的荷花酒好喝。”
谢均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笑了起来,他像是在和颜婷对话一样:“婷婷,这不公平,北地多烈酒,干花也不如鲜花瓣更香。”
他继续往下看,信上写的内容让他的笑久久挂在脸上。
“你不许说不公平,谁让你不在家的,我生辰时可是乖乖在家只陪着你一个人的,你过生辰,我连见到你都不能。
“我一点都不想你!”
不想我,怎么写这句话用的力气这么大,信纸都被墨汁浸透了?
“昨天吃荷花酥吃撑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你要注意安全,不用操心家里(我)。希望你行军顺利,平安回京。
“记得吃长寿面哦!”
一张信纸看完,谢均就要看下一张,下一张开头一句话:“先别着急看信了,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谢均把手里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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沓信纸放下,取出信封里的另外两样东西。
一包干荷花花瓣,一件叠的四四方方的铁网……不对,是软甲。
谢均把小小的铁网展开,才发现这竟然是足够成年人穿的软甲。
这么薄,比寝衣都薄。
谢均又看起第二张信纸。
“别看这件软甲薄,它可坚硬了,我用刀剑在上边都劈不透,你穿在身上,睡觉也要穿着。”
谢均像是在应答:“好。”
他又打开包着荷花花瓣的纸,看到花瓣中间还有一块白玉,他从里边拿出来,上边打着漂亮的络子,是挂在身上的。
颜婷在信上没提到这块玉。
“礼物看完了吧?虽然我很用心的去想,但是不知道给你什么样的礼物更合适,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明年生辰我一定会准备的更好。
“当然了,你不在家,肯定是会想我的,我允许你想我,下一张是个小惊喜。”
翻过这一页纸,第三张纸是他曾经画的颜婷,准备来说,是颜婷在书房中找到谢均的画,临摹到这张信纸上的。
谢均抚摸着纸上的色彩,仿佛看到了颜婷临摹时的认真。
他仔细看着画,发现旁边还写着小字:“我画工不好,如果你嫌我画的丑,和我本人的长相没有关系。”
谢均轻声说:“一点儿都不丑,婷婷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再往下翻,还是一张画,画的是谢均处理公务时的模样。旁边依然写着字:“你应该没发现我画这幅画。先猜猜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谢均看着他自己的穿着和书案上的摆设,心中已经有了底,是他去年刚娶颜婷不久的时候,那时他教颜婷东西,会带她去书房。后来的话,颜婷在书房他就静不下心了。
他确实没发现颜婷悄悄给他画过一幅画,也想不到具体是哪一天。
他看向画边的小字,期待着答案。
“我刚学习看账本时,不会的东西很多,你那天休沐,我和你在书房待了一整日。”
谢均想起来了,是发现伯母的假账本之后两天,他抽出时间教颜婷怎么做假账的那次。
他觉得自己猜对了,信心十足地看向信纸。
“你教我学做假账很辛苦,所以今天,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还记得我那天心情特别好,一直在笑吗?因为我不小心把墨水染到你袖子上了,而且你还去前厅见了客人,都没换衣服!”
原来是这件事呀,谢均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不由跟着也笑起来,他说:“我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
他把信看完,又装回了信封。
他现在要去吃面,本来谢均想自己去做,好巧今晚军中做的就是面,每碗面里都有两大块牛肉,比平时的伙食好了不少。
楚云抱了一坛酒到谢均的住所,谢均问:“是夫人让你安排今天吃面的?”
楚云见主子看出来了,说:“前几天夫人来信,和我交待了今天要做的事,吃面这件事也是夫人交待的,说主子在外边没人陪您过生辰,大家一起吃碗面热闹热闹。”
谢均点头:“辛苦你了。”
楚云笑道:“不辛苦,主子生辰喜乐!”
71. 杀念
颜婷在上京除了和谢均传信,便是寻找粮食的销路。
那么多粮食,她在手里留的时间越长损耗就越大。
上京传出了江州郡受雨灾,今年不会再往上京卖粮的传闻。众多粮铺的老板对这个传闻也推波助澜,只要人们意识到粮食紧缺,粮价便可以一点一点的涨上去了。
颜婷等着外边的传言发酵。
东西的买卖最看准的就是时机,让人心甘情愿的花钱。
上京粮食售价本来就高,传言出现后,所有粮铺都不约而同长了两文,他们不敢涨太多,在一点点试探。
颜婷让自己手下的粮铺也跟着动,不然太过显眼。
粮商们还想提价,可百姓过来买粮,十个有八个问过价钱扭头就走的。
他们开始想办法,有的粮铺对外说自己存粮不足,如果从南方进不到货,三日后就要关门;有的粮铺说粮食不够,每天卖完一定数量就会关门……
各种手段都耍出来,百姓们终于感到恐慌,但还是觉得粮贵。
先大肆购入粮食的是官员家眷,朝中人本来就清楚江州郡这场大雨毁了后半年的收成,外边又传出缺粮这样的消息,哪怕比平时贵一点,他们也得赶紧买了。要养活一整府的人,断了粮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边有富贵人家带头,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缺粮恐怕是真的,买的晚了粮价会更高,开始有百姓购入粮食。
颜婷趁着粮食涨价,让自家粮店把自己的粮推销出去。想赚快钱的人,觉得这些粮来的正好。还有一些心有疑虑的人,没有购入粮食。
颜婷把手中粮食出手了八成,剩下的分给了自己名下的几家粮铺,做完这些,她就不再关注粮价了。
上京的粮价不会涨太多,也不会持续太久,北方没有灾害,粮食收成不会受影响。所以等人们反应过来,粮食涨价也就该过去了。
只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人们就反应过来。
这段时间粮商们的确赚到了钱,颜婷也将她带到上京的粮食以满意的价格卖了出去。
颜婷带走的粮食不到她买入粮食的四成,剩下她都交给霜儿做主了。下半年,江州郡和附近其他郡肯定会陷入缺粮的困境,到时那些粮食,既能赚钱,又能救命。
颜婷无事一身轻,她开始挑着送来的帖子,看哪家的宴会有趣,便去玩上半日。
有人对颜婷这样自在的生活看不下眼了,永德侯夫人突发急病,派人到谢府告知,颜婷只得准备着,回去侍疾。
她知道永德侯夫人没有病,这些手段不过是为了诓她,但她还是回去了。
她进入屋内闻见药味,永德侯夫人带着抹额,脸色虚弱地靠在床边。
颜婷看着床前只有下人伺候,便没有往前继续走,隔着一段距离,颜婷问:“找我是为了谁?”
她能猜出来,永德侯夫人能装病骗她回来,必定是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为了颜清还是颜婉。
永德侯夫人朝颜婷招手,动作无力,“婷婷你靠前些,娘有话要对你说。”
颜婷说:“我耳朵能听见,你就这么说吧。”她远远找了个地方坐下,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永德侯夫人脸色尴尬,“是些私密的话,不能对别人说的。”她一门心思的想要颜婷离她近些,可颜婷自觉和永德侯夫人没有那种说私密话的关系,挨近了只会恶心。
颜婷不屑笑道:“侯夫人装病,屋里的药味已经很浓了,可都是补药的味道,怎么没把你补的脸色红润,反而成了这副样子?”她看着永德侯夫人不安的眼神,嗤笑一声,“哦,原来脸上抹了粉呀。鬓角那块出了汗,不就挺红润的。”
随着颜婷的话,永德侯夫人下意识去摸鬓角,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她被颜婷骗了。她怒火中烧,骂道:“我叫你回来侍疾,你是要气死我吗?”
若不是有孝道在上边压着,颜婷压根不会回来,她冷声说:“看清楚现在的情况,你想让我帮你,就不要再想着装病陷害我。难道你以为,我走到你身边,你做出被我打了的模样我会害怕吗?”说到这里她有些想笑:“我只会真的打你,不会白担恶名。”
永德侯夫人嘴张了张,目光错愕,她这个二女儿现在怎么这么厉害了?她只是想让颜婷帮清儿一把,她心知颜婷不愿意,准备抓住把柄威胁颜婷。而这个把柄,就是颜婷打了她,让她身边的一群下人作证即可。
到时她便能与颜婷交换,她压下这件对颜婷不利的事,颜婷给清儿找个好职位。
既然被看穿了,永德侯夫人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她看向颜婷的目光带着怨恨,“咱们家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清儿去年因为被你斤斤计较,挨了家法,科举的时候都没有考上,这一等就是三年啊!”
颜婷笑出声:“说这话你不亏心吗?颜清是什么水平你自己应该清楚呀,他是读书的料吗你们就这么捧着他?他读了十年书写出来的东西和刚开蒙时还是差不多,也是因为夫子打的吗?”
永德侯夫人语塞,半响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
她看着颜婷,像是为颜婷考虑般,“你本来就什么都不会,又是高嫁,要是没有娘家撑腰,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的。你以为谢相会一直对你好吗?等新鲜劲过去了,看你这张脸看腻了,你在谢家还能有什么地位!”
又是这套说辞,颜婷哼了一声,不想说话。
永德侯夫人却以为她说到了颜婷的痛处,乘胜追击,继续说:“男人总归是靠不住的,但亲人就不一样了呀,你弟弟和你血脉相连,肯定会对你好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血脉至亲更靠得住?”
颜婷反问:“是吗?我小时候被你们丢在寺里那次,我血脉至亲的姐姐和弟弟共同策划,父亲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们玩闹。哦,不止纵容,还夸奖他们聪慧了。”
“你知道?”永德侯夫人声音尖锐,她很震惊。
颜婷说:“知道啊。”但是那时候她渴求家人的关怀,事后永德侯夫人让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菜,颜婷想,母亲对她这么好,她就不要说那些让家人不和睦的事情了。
永德侯夫人早就知道二女儿聪明,每次不论学什么,从开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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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稳压着她的婉儿和清儿,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允许颜婷学习,可她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后竟然能不闹?
她看向颜婷的目光带着恐惧:“你那么小,就懂得算计人心了!”
有关颜婷,永德侯夫人永远是往最不堪的方向去想。
颜婷也不在意,她说:“颜清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他就在哪里,你们侯府想帮忙随意,但是永德侯府的人再找我,我只会想办法让他的脚迈不进仕途中去。”
颜婷离开后,永德侯夫人晕了,是被急晕的。
永德侯府的未来全在清儿肩上,可他不能入仕,陛下又迟迟不封世子,现在出去说亲都艰难。
颜清知道娘装病是为了他的事,他在出府的路上等着,看着颜婷,跟上去,目光居高临下道:“二姐,娘把事情都和你说清楚了吧?你回去和姐夫说说,我至少也要个四品官,太低了别人会笑话姐夫的。”若不是因为谢均,颜清都不想叫一声二姐。
侍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问夫人:“属下去赶走他?”
颜婷摇头:“不必了。”
她走到颜清身边,“你的能力,不入仕还只危害你身边的人,进了朝堂便要危害百姓,怎么有脸说出要当四品官这种话的?”
颜清在家中从来不挨骂,被颜婷这样说,伸手就要打,可他整日眠花宿柳,身体虚的很,颜婷一把将他甩到旁边,颜清站不稳摔倒在地。
颜婷用帕子擦手,俯视颜清:“废物!”
颜清脸色涨的通红,他竟然连个女人都打不了?他爬起来追上去,颜婷没回头,只道:“侍剑。”
侍剑转身,抽出剑,目光冷然,只要颜清再往前一步,她的兵器就可以饮血了。
颜清被吓的后退,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等缓过来,颜清才想着要去问问,今天颜婷究竟是怎么回事?颜婷就算攀了高枝,还是他永德侯府的人,怎么能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弟这样?
颜清还没进门,就大声道:“娘,您一定得给我出气!颜婷她想杀了我!”
走进去却看见永德侯夫人呕出血来,旁边的大夫对颜清说:“公子,您可别再说这些吓人的话了!”
永德侯夫人才醒就听到儿子这样的话,可不是要害怕?
颜清满不在乎:“颜婷都走了,不用装病了。”
大夫说:“侯夫人气急攻心,不是装病。”
颜清顿时生气起来,“肯定是颜婷!”
大夫离开后,颜清对永德侯夫人说:“趁着这段时间谢均不在,娘,我们想办法杀了颜婷吧。”
永德侯夫人震惊地看向颜清,“杀了?”
颜清说:“谢相对颜婷用情至深,她要是死了,谢相肯定会照拂她的家人。但是她要是活着,”颜清眼神阴狠,“便会阻拦谢相照拂我们。所以,她死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永德侯夫人的纠结不过是一瞬,她看着儿子,她知道自己后半生的寄托都在清儿身上,清儿说的很有道理。
她说:“我们得想个万全的办法,不能被谢均发现是我们做的。”
72. 落水
颜婷回府后给谢均写了信,送出去没多久,周咏絮就来找她玩了。
周咏絮走的急匆匆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她对颜婷说:“过两日荷花灯会要开了,婷婷你陪我去看看吧。”
每年荷花盛开时,上京都会办一场荷花灯会,长久的习惯就成了习俗。年轻男女们在月色下,花灯下互相吸引,凑成的佳眷不少。
颜婷看着周咏絮这着急的模样,问她:“你有看上的人了?”
周咏絮嘻嘻笑着:“胡说,哪有?不过我爹又给我挑了不少,我准备在荷花灯会上再挣扎一把,看看能不能挑个如意郎君。”
她抓着颜婷的手,晃着问颜婷:“你答不答应嘛?”
颜婷说:“去,去。”
周咏絮高兴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荷花灯会那天,周咏絮早早就在临水的酒楼定了包间,推开窗户,河面上的灯光照着荷花星星点点映入眼中。
周咏絮和颜婷研究着点了菜。
这些酒楼奇思妙想,专门研制出了与荷花有关的菜系,端上来的一桌子菜,要么是用与荷花有关的食材做的,要么是做成了荷花荷叶的形状,入眼赏心悦目。
颜婷头一次看荷花灯会,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荷花菜系,她问周咏絮:“这些菜平时酒楼做吗?”
周咏絮喝了一口荷花酒,甜津津的,语气也好像被甜酒酿过一遍:“看什么时候吧,整个夏天都会做的,冬天没有食材,就不做了。”
颜婷点头:“哦。”她眼睛看着窗外,男女站在一起,巧笑倩兮,心神不由漂远。
周咏絮叫了她两声她才回神,周咏絮笑着打趣:“看别人成双成对,想谢大人了?”
颜婷笑了声,“你找到中意的人没?”
周咏絮指着远处桥上的一个男子,“正要和你说,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他身形很漂亮,腰细腿长屁股翘,走路也好看,长的应该不差。”
颜婷被周咏絮的形容惊呆了,这么直接的按着“腰细腿长屁股翘”的标准找人的吗?
愣了好一会儿,颜婷才问她:“要过去看看吗?”
周咏絮点头,拉着颜婷赶紧下楼,生怕人跑了。
她和颜婷说:“这次我绝不会只看脸了!”
颜婷点头:“是是!还有身材!”
周咏絮嗔道:“婷婷!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她快速往前走着,还想改变婷婷对自己不正确的看法,就算之前她倾慕谢均、喜欢苏墨都是因为一张出众的脸,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她说:“这次我可是要看身份的,经历了苏墨那档子糟糕的事,我算是明白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已经走到桥上,周咏絮在摊位上买荷花灯,眼睛悄悄往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上瞟。
那个人很是警惕,几乎是立刻回头,周咏絮下意识就低下头,都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她提着花灯,小声在颜婷耳边嘀咕:“刚才我没发挥出正常水平来。”她的计划明明是等人扭头,装作不经意视线相交,然后她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这还不拿捏对方,让对方一见钟情?
结果虽然不如人意,但周咏絮决定再接再厉。
她这一次直接看向那道背影,越看越觉得顺眼,没有半点遮掩,心里满意的不行,只等人回头了,结果那人竟然抬步离开了!
他怎么能离开呢?
颜婷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笑道:“从这人穿的衣服来看,与你应该是门当户对。”
周咏絮不服输的劲上来了:“万事俱备,只差看脸!”她完全相信颜婷的判断,既然门当户对,她完全可以先接触。
她又跟了上去。
下了桥,周咏絮怎么也找不到人。桥边突然拥挤起来,靠河岸近的颜婷和周咏絮被挤的几乎要掉下河去。
侍书和侍剑一人抓住一个,可突然有人提着拳头打向颜婷,侍书拉着颜婷的手松开,将那个人踹进河里。侍书被人群隔开,她要挤过去找夫人,这些人却并不让她过。
侍剑一个人抓着颜婷和周咏絮,身后的人还在往身上挤,用力的撞。
这是阴谋。
这些人一定要把她和周咏絮推到河里,河中肯定有人埋伏,是为了坏名节还是害性命?
这些人既然执意要害她们,她就要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害人付出性命。
颜婷大声吼道:“拔剑!”
冰冷的利器拔出,离侍书和侍剑的人群已经开始往后挤,不敢再往前迎。
“她们不敢伤人的!往前挤!”
有人在后边喊道。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周咏絮手指冰冷,她一只手抓着侍剑,一只手抓着颜婷,眼神中全是害怕和恐惧。
眼看人群就要挤到前边,颜婷命令道:“再往河边挤就是肆意害命,杀了也不违法!只管动手!”
侍书侍剑挡着,人群眼前就是锋利的剑锋,那些人确实怕死。后面的人还往前推,他们扯着嗓子骂道:“谁他娘的还在往前挤!”最前面的人怕撞到剑上,开始往后挤。
这边乱成了一团,突然有人高喊:“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散开!”
聚在一起的人群还在迟疑,觉得法不责众。
“想去诏狱体验两日的就继续在这里留着!”
谁闲着想去诏狱啊?他们是拿钱办事又不是拿命办事!
人群散开,颜婷警惕一直没放松,忽然有人持刀劈向颜婷,侍书立刻挡开和那人斗作一团,颜婷关注着前边,身后却有手伸上她的脚腕。
颜婷刚感觉到脚腕上的拉力身体就往河里栽下去,她喊道:“咏絮松手!”
周咏絮的手听了指令下意识松开,颜婷跌落进河里,挣扎了几下就开始下沉。
河中潜伏着好几个人,在往下拉颜婷,颜婷被人拽住,根本挣扎不开。那些人嫌她挣扎的厉害,用绳子绑住了颜婷的腿。
只要颜婷死了,他们就能得到五千两银子。
到时候离开上京,天高皇帝远,谁能抓到他们?他们自有逍遥日子去过。
颜婷已经无力挣扎,就算没人拽她,她也动不了了。
她看到了血红色,身后一双手提着颜婷将人带到水面上,颜婷大口大口地呼吸,缓过来以后,她才看见救她的人。
“宿大人,”颜婷浑身都在打哆嗦,她说:“谢谢你。”
宿野把人抱上岸,旁边已经有人送过来披风,侍书赶紧给颜婷罩上。
水中藏着的人都被揪出来,跪趴在地上。
周咏絮给颜婷捂着手,眼睛红红的,嗓音沙哑,“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叫你陪我出来了。”刚才颜婷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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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危险,第一时间是松开她的手,怕她也落水。一般人落空时下意识都会抓着手边的东西,可颜婷却是放开了。
这样在危急时刻的下意识反应,怎能不让人感动?
颜婷看着那些从水中揪出来的人,看的格外用心,她发现有个人格外面熟。
宿野让把这些人带回诏狱,“今晚的案子是蓄意谋杀,极其恶劣,本官定要查个一清二楚!”
颜婷看向宿野,小声对周咏絮说:“你看宿大人的衣服。”
周咏絮回头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她现在哪有心情看别人穿了什么衣服,自然也不会发现宿野就是她刚才看中的男子,她说:“我今天晚上陪你睡。”
她和颜婷回了谢府。
颜婷问:“你晚上不回去周大人和周夫人不会担心吗?”
周咏絮想了会儿,她叫进自己的丫鬟来,让他们回府和自己父母说一声。
丫鬟派出去,周咏絮说:“我在你这里我爹娘可放心了,乖乖睡觉了。”
颜婷和周咏絮去旁边屋子里的大床睡的,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周咏絮悄悄看着颜婷,问她:“你还害怕吗?害怕的话我可以抱你的。”
如果是她莫名被人拽到水里,一群人拉着自己要往死淹,那她现在肯定还在哭。
她觉得颜婷也会害怕,而且谢大人不在家,颜婷的父母亲人们也没有关心颜婷的,她才会要求留下来。
周咏絮看颜婷已经闭着眼了,也没有要回她话的意思,她在心中想,不害怕就好。
一只手环过来,颜婷说:“谢谢你陪我咏絮。”她抱着周咏絮,没多说别的,声音也轻的像要听不到。
但是周咏絮立刻高兴起来,她留下来果然是有用的。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颜婷不舒服。
等第二天睡醒,颜婷感觉自己腿边有东西,嗯?不对,昨天她不是和周咏絮在一起睡的,人呢?
颜婷坐起来,看见已经换了方向的周咏絮不禁笑出声,也得亏这张床够大,不然都不够周咏絮在床上打滚的。
颜婷又躺下来,准备等周咏絮醒了,一起起床。
周咏絮胳膊在左右乱碰,口中念叨着:“婷婷。”却什么都没抱到,身边空荡荡的感觉让周咏絮清醒,她睁开眼看,果然没有人。
周咏絮又闭上眼,“怎么起的那么早?”她伸展着胳膊和腿,感觉到自己脚下有东西,她蹭地坐起来,看见颜婷已经在忍笑了。
周咏絮看了看床又看了看自己,“我怎么跑到那里了?”
颜婷忍着笑答道:“可能晚上太热了。”
周咏絮用被子捂住脸,好丢人啊。颜婷的笑声都不遮掩了,回荡在周咏絮耳边。
颜婷笑着说:“其实还好了,都怪这张床大。”
周咏絮还藏在被子下边,闷声道:“还好床大,床小了我都滚到地上去了。”
颜婷又是一阵笑声。
周咏絮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不许笑了。”
颜婷愣了一瞬,她说:“咏絮,你头发乱乱的。”也很好笑啊!
周咏絮掀起被子把颜婷盖进来,挠痒痒,挠胳肢窝,无所不用其极,终于,颜婷举手投降,周咏絮叉着腰说:“以后还笑不笑我?”
颜婷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不笑了,周大侠饶命!”
73. 要求
颜婷梳妆好准备出门,昨晚害她的主谋还不知道是谁,有这么个人隐在暗处,像条毒蛇一样盯着她,太让人提心吊胆了。
周咏絮要和她一起去。颜婷想到周咏絮昨晚看到的背影,笑道:“宿大人腰细腿长,是你喜欢的模样。”
“什么呀?怎么突然提到宿大人?”周咏絮说:“我昨天可是找到心上人了,轻易不变心的。”
颜婷说:“好好,不变心。你陪我去问问案子的进展。”
宿野已经把人审过一轮,“这些人都不承认他们要杀你。”
颜婷说:“他们做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什么理由不承认?”
宿野说:“他们说是看到你长的好看,起了邪念。”
杀人和侵犯判刑可是不一样的。
“昨晚在人群中喊着,指挥人们往前挤的人,抓到了吗?”颜婷知道法不责众,那么多人不可能全抓入诏狱,但是找到其中的小头目,就可以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宿野说:“在里边待着呢,他同样不承认自己要害人,只是挤的难受才说了那句话。在大街上喊一句不敢杀人,还不至于犯法。”
颜婷突然笑起来,宿野不可能只查到了这些,她说:“宿大人这话说的奇怪,您还没审也不至于只知道这么一点儿吧。”
宿野也笑起来,“颜夫人好聪明。”他站起来,叹道:“这件事和肃郡王府有关,但是谢均不在,我的意思是,这一次先忍忍。”
周咏絮拍案而起:“凭什么让婷婷忍?她命差点都没了!”
什么腰细腿长?这个人简直绝情!徇私枉法的绝情老男人!
周咏絮瞪着宿野:“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想徇私就徇私吗?我明天就让我爹参你!”
宿野扶额:“这位小姐,你是哪家的?”好泼……
周咏絮更生气了,门房进来通川的时候明明说的是谢相夫人和周尚书的女儿,这个人现在是在装吗?
“你管我是哪家的?”周咏絮叉腰道。
宿野看向颜婷,觉得那位泼小姐完全说不进话去,还是和颜婷商量比较合适。
“颜夫人,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先压着。毕竟肃郡王反扑的话,你会比昨晚危险百倍。”宿野很诚恳的建议。
如果是以前的颜婷,忍一时能换得风平浪静,她都不需要考虑就答应了。但是现在的她不喜欢受了别人的欺负却没反应,就好像她活该一样。
她说:“肃郡王与我本来就是死敌,如果我不报复他,他就能放过我的话,昨天晚上我怎么会被人拉到水里?”
宿野知道颜婷的话有道理,但是,他还是觉得太危险。
颜婷说:“宿大人应该秉公办案。”
宿野说:“原因就在这里,证据只能指向肃郡王府的下人,就算是秉公办案,也和肃郡王本人扯不上关系,反而会把你和肃郡王不和的事实揭开,得不偿失。”
颜婷说:“我知道。”
周咏絮现在听明白了,她劝颜婷:“只能抓到一个下人,这也不值当啊?”
颜婷安抚地拍拍周咏絮的手,但是并不松口。
周咏絮求救地看向宿野,“宿大人,你再劝劝婷婷。”
宿野:“现在不让你父亲去参我了,泼小姐。”话出口,宿野有些后悔,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是表情依然淡定。
周咏絮气得不行,她说:“你叫谁泼小姐?”
宿野抱着胳膊看周咏絮,很不诚恳的道歉:“不好意思,口误。”
周咏絮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气,最要紧的事不是和这个狗男人争吵,她语气放软,小声对颜婷:“婷婷,你等谢大人回来再报仇也可以呀,等一等嘛。”
颜婷道:“我这次不理他,安知他下次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最终宿野去肃郡王府抓了那个所谓的主使人。
周咏絮总觉得颜婷闯了祸,生怕她哪天有个闪失。
颜婷荷花池边喂鱼时,门房那边传话说周小姐和宿指挥使到了。
这俩人凑到一块去了,真稀奇。
颜婷让把人请进来,问周咏絮:“你今天怎么是和宿大人一起来的?”
听出颜婷语气中的揶揄,周咏絮哼了一声,心道:看他应该不会害人,我千请百请才请过来的,宿野在谢府,肃郡王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害人。口中却说:“宿大人担心你的安危,正巧就遇到了。”
颜婷把鱼食撒下去,笑道:“我身边有侍卫,以后不用劳烦宿大人了。”
周咏絮着急道:“不行,我担心你。”
宿野竟然也顺着周咏絮的话说:“不麻烦。”
颜婷疑惑:“你很闲吗?”应该不是吧?谢均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了,宿野不可能这么悠闲的吧。
宿野要说话时,周咏絮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宿野神色一僵,口中的话也咽了回去。
颜婷当作没看见这一幕,她拨了拨腰间挂的半枚玉环。
三个人突然都安静下来。
颜婷觉得她在这里有些多余,她站起来,说:“我去让人拿几碟点心过来,你们稍等一会儿。”
颜婷逃也似的离开现场,吩咐了点心的事情之后就在假山下边坐着乘凉。
侍书回来,在颜婷耳边说:“您安排的人已经潜入肃郡王府内部了。”
颜婷点头,她说:“让映翠阁卖那味香料吧。”
侍书应下后出去办事,颜婷打着扇子看不远处的男女,他俩相处的很生疏的模样,连座位都隔了老远。
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最后只看到宿野伸手,周咏絮把一个东西放到了宿野手里。
是什么东西呀?颜婷真的很好奇!
她决定坐到两个人中间,哪怕备受煎熬,也要现场看着。
颜婷回来时身后丫鬟端着各种口味的冰饮,她笑道:“让咏絮和宿大人久等了,刚才想起这些冰饮在夏天喝是最好喝的,我去挑了几个味道。”
周咏絮哀怨地看了颜婷一眼。
宿野说:“没有等很久。”
颜婷若有所思,让人把冰饮放下后,先走到宿野身边,给宿野倒冰饮,然后看到他手里把玩着的……一块银子。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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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絮刚才给宿野的东西?!!
不是,给什么都行,只有银子不行!给银子很奇怪呀!
宿野见颜婷看他的银子,顺手就把银子收到袖中,对颜婷道:“刚收的报酬。”
此言一出,成功收获了周咏絮的白眼一枚。
颜婷:“哦。”她装作不知道是周咏絮给我他的,把冰饮倒入宿野的杯中,宿野轻声道:“谢谢。”
颜婷:“不用谢。”
她走回自己的座位才反应过来,她让人拿过八个口味的冰饮来,问都没问宿野,就给宿野倒了一杯冰镇西瓜汁。
都是她刚才好奇心作祟,她太想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周咏絮本来准备将错就错给周咏絮也倒一杯冰镇西瓜汁,可她发现,周咏絮正在和宿野对视。
她刚才就不该回来。
她应该去完成她的复仇大业,想办法搞肃郡王,而不是坐在这里既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侍剑过来:“夫人,大人的信。”
颜婷赶紧站起来,她早就想逃离这里了,何况还有谢均的信,她对两人道:“失陪了。”
拿着信坐在屋里,颜婷认真看每一句。
谢均说他很喜欢颜婷送的生辰礼物,那枚玉坠他挂在身上了,还有软甲……
他没对她提起北方的战况。
颜婷知道谢均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如果战势喜人的话,他在信中至少会提到一些。
她只要谢均平安。
颜婷这几日没出门,周咏絮和宿野便天天上门来找她。
闻到周咏絮身上的香味时颜婷没什么意外,可同样的香味,在宿野身上出现了。
就算她新推出的这款香料很畅销,可宿野是从来不沾香料的人,身上更是没见挂过香囊,这香味从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颜婷看着两人坐在并排,几乎挨住的距离,觉得自己发现了秘密。
颜婷用手指托着下巴,笑着看周咏絮,她轻声说:“咏絮,你家里不是给你挑了不少年轻公子吗,你老是和我待在一起,要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宿野脸色微变,看向周咏絮。
周咏絮随意说道:“我和那些人都不熟,先拖着吧。”
宿野像是不经意提起:“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苏墨那样的?”
周咏絮晦气道:“呸呸呸,提那个狗男人干什么?谁喜欢那样的?而且本小姐吃一堑长一智,不喜欢门不当户不对的。”
宿野唇角噙着一抹笑,“哦,要门当户对的。”他看着周咏絮,眸中含有深意,“那可不少。”
周咏絮说:“我还有要求,得腰细腿长,身形漂亮,走路也好看的。”
这是什么特殊的要求?宿野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走路好看当成选夫君的标准。
而且周咏絮说的这么细致,倒像是已经有了人选。
颜婷小口吃点心,心中已经忍不住笑了,这不就是宿野吗?她真的很想告诉周咏絮,你那天晚上看中的人就是宿野!她也很想摇着宿野的肩膀告诉他,你喜欢人就行动啊!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74. 自得
后来的几天,周咏絮和宿野相处的越来越惯熟,颜婷为了不打扰他们,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有办法对付肃郡王,不用担心她。
颜婷把侍书叫进来,对侍书说:“把我们送进肃郡王府的人撤回来吧,不然一旦事发,他们就要丢命了。”
香囊和与之相克的药物都已经布置在肃郡王会出现的各种地方,只等发挥作用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颜婷还留下了不少“有用的线索”。她知道这种药只会让肃郡王身体虚弱,开始肃郡王可能不会发现,但身体虚弱程度加重下去,肃郡王肯定会看病,到时肃郡王发现生病的缘由再简单不过。
这段时间肃郡王对外很是低调,除了上朝几乎不在外边露面。
但是仅仅是上朝的这段时间,不少朝臣都发现了肃郡王脸色不大好看,甚至身体也比以前瘦了不少。
连着数日下来,陛下想当作没看见都不太好,他在上朝时关怀肃郡王,“皇兄,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下朝后朕派御医去给你看看。”
姜怀瑾就算再讨厌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兄也得做好表面功夫,不能让人觉得是他下毒害了肃郡王,肃郡王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散朝后,御医跟着去了肃郡王府。
肃郡王在身体刚开始虚弱的时候就看过大夫了,大夫说病发的诱因是颜婉买回来的香囊。香囊中的香料和他府中各处摆放的盆栽香味相克,如果发现的晚,这香囊能要了他的命。
他查了颜婉,可颜婉哪里能做出这么精妙的布局?如果颜婉懂得利用药性相克来害命,寿康宫纵火也不至于亲自下手了。
肃郡王怀疑任何人,所以他在控制住自己的病情没有更严重后就不再喝药了,他首先想试探的是姜怀瑾。
上京城内,最想他死的应该就是他那个皇弟,当初和他夺嫡时费了多少心思,现在为了名声还得留着他的命,估计早就憋坏了。
至于上次颜婉征求他的意见,设计颜婷落水这件事,肃郡王并不是忘了,但他不觉得颜婷敢现在就报复他。
谢均不在,一个妇人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在府里好好躲着,保住她的性命,哪里就敢明目张胆的以牙还牙?
御医给肃郡王看过,眉头紧锁,“王爷的症状是由香料性相克导致的,不过在下在王爷身上并未发现相克的香料。”
颜婉还不知道她身上的香囊有问题,只知道这几日王爷都不想见她,听说陛下派了御医来看,她焦急的要去见王爷,想着今日有外人在,怎么也能进去。
会客厅外边的守卫接到王爷的通知,压根就没拦着侧妃,任由侧妃闯进去。
颜婉刚接近肃郡王,御医便道:“快拦住侧妃!”
肃郡王面上做出不解的神色,“怎么回事?”
御医道:“侧妃娘娘身上的香味与王爷屋中摆设的盆栽味道混合,便会产生毒素,长久处于这样的环境,会毒入骨髓啊。”
肃郡王震惊地看向颜婉,“所以,本王身上的毒,是因为侧妃?”
颜婉当即冤屈道:“王爷,妾身没有,是这个大夫胡说八道!再说,妾身与王爷同处一室,难道妾身也要害自己吗?”她现在能靠着的只有肃郡王了,怎么可能下毒?
但肃郡王没理颜婉,他垂眸思考皇帝的用意。
御医直接说出了他中毒的原因,开的药房与他自己找人写的药方也一样,不是姜怀瑾给他下的毒。
不是皇帝……颜婉身上的香味来自香囊,肃郡王问颜婉:“谁给你送的这个香囊?”
颜婉明白,问题是出在香囊上了,她头一次脑子转的这么快,她说:“王爷,是颜婷!是颜婷要害您!”
肃郡王以为颜婉抓住了证据,任由她说下去。
颜婉言之凿凿:“前阵子,映翠阁推出了新款香料,因为留香持久备受欢迎,妾身也去买了些,现在想来,这就是颜婷设的陷阱!”
肃郡王沉着脸,颜婉果然说不出有用的话来,只得自己把话说完,“别人没事,只有本王中了毒,虽然你的理由牵强,但映翠阁确实有嫌疑。”他又问御医:“这毒素,多久能清除干净?”
御医说:“只要王爷按时吃药,不再接触毒素,十日内便可。”
肃郡王让人送走御医,又对颜婉说:“本王需要你写份状纸。”
颜婉觉得自己能对王爷有用,先是高兴,接着又低头道:“王爷,妾身不会写。”
状纸送到京兆尹映翠阁的香料有毒很快就传遍了上京,可映翠阁的生意根本没受到影响,反而更热闹了不少。
颜婉挺着肚子和别家夫人说:“就因为映翠阁的香料,我家王爷现在都起不来了,以后谁还敢买那里的东西呀!”
“呀!你们怎么还戴着这个香囊呀?”颜婉故作惊讶,“快些丢掉吧,味道好闻有什么用?命都要丢了!”
夫人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颜婉,“所有的香料都有与之相克的东西,按你的意思,我们什么都不能戴了?”
上京的贵妇人喜欢在映翠阁买东西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映翠阁服务周到。
就比如买香料,映翠阁会给出一张单子,清楚写着什么体质的人不能用,和哪些香料药材相克,和什么东西放在一起有不一样的功效。
正因为有这张单子,肃郡王侧妃做的事情就更显愚蠢。
但是颜婉未出阁时不常在映翠阁买东西,就算攒了钱,也只买能拿出去炫耀的首饰,香料这种东西又不用买那么贵的,是以她并不知道凡是映翠阁售出的香料,还会附赠一张注意事项,当时掌柜要和她交代,她并不想听,竟是误了这些。
听那些夫人说有一张单子,颜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感觉其他好像都在问她:你是第一次买映翠阁的香料吧?难怪什么都不懂。
颜婉红着脸离开,不想再忍受别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自这日之后,颜婉就不太想出门,可肃郡王命令颜婉办场宴会,而且一定要请颜婷。
如今肃郡王府的女主人只有颜婉一个,颜婉便是想拒绝推脱也不能。
肃郡王安抚颜婉:“本王知道是颜婷动的手脚,她还让你丢了面子,放心,她蹦哒不了多久。”
有报仇的信念在,颜婉又趾高气昂起来。
请帖送到谢府,颜婷根本不想去赴宴,她把请帖放在一边,对侍书吩咐道:“到了日子记得给肃郡王府送份礼。”
这是明摆着的鸿门宴,她才不会拿自身安危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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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婷视线落在请帖上,又拿起来,嗅了一下后笑起来,“不用准备礼物了侍书,把这封请帖给颜侧妃送回去。”
侍书问:“这请帖有问题?”
颜婷点头,示意侍书也闻一下。侍书闻过之后目光疑惑,这不是夫人对付肃郡王的手段吗?颜婉就算想报复,也不能这么一点儿都不变吧。
侍书想起来送请帖的人:“夫人,给我们送请帖的人是永德侯府的,会不会是永德侯夫人?”
颜婷说:“不会,永德侯夫人心细,明知道我用过这种手段,不会再冒险。永德侯府中能支使下人的主子,这般愚蠢的只有颜清。”而且谁家好人会把一张请帖天天放身边,这颜清是脑子有病吧?
以前还有个颜婉,现在都不用想,永德侯府里能这么明目张胆害人的只有颜清。
颜婷弯眸笑了下:“帖子不用送回去了,好生收着。”既然颜清对她下手,她也该回敬些手段。
颜清让人把帖子送到谢府之后就开始幻想颜婷死了之后的美好日子,到时谢相因为愧疚,加倍补偿扶持他,他在朝中平步青云。
想的太美,颜清迫不及待就要出去和人喝酒玩乐。虽然这件事情不能和别人分享,但他提前享受总是没错的。
珠玑楼里,颜清左拥右抱,平时和颜清玩的好的那些公子里有张陌生的脸,但颜清平时只顾着玩,哪里记得住这个。
那张陌生的脸艳羡地看向颜清:“还是颜公子身份优渥,现在不用每天去朝上点卯,还能出来玩乐,最重要的是有谢相这个姐夫在前途无量。我就惨了,每天忙的头都要掉了也只是个七品的编修,再进一步的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颜清看着这个编修很陌生,想了半响,哦,是翰林院的宋廖,家世也就还行吧,不过他吹捧自己的话倒是不错。
颜清本就迫不及待想和别人炫耀他将要得到谢相的扶持,有宋廖这么铺垫,他脸上的自得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脚踩在椅子上,捏着旁边女子身上的柔软处,笑着说:“宋公子也是青年才俊,等来日,我一定提拔你。”好像他已经成了宋廖的顶头上司。
其他公子看宋廖和颜清这么说话,心中疑惑。
颜清不是连爵位都继承不了吗,有什么前途?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颜清身上,颜清享受的很。
有人试探道:“颜清,谢大人给你承诺了?”
颜清摆摆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谢相是我的姐夫,帮我做些事本就是理所当然,还要什么承诺?”
和颜清相熟的纨绔问他:“可是我们听说,谢相很重视他夫人。你不是概来看不上你二姐吗?”如今怎么又变了副嘴脸。
颜清自以为他的手段天衣无缝,颜婷很快就会悄无声息死掉,他说:“我二姐阻拦不了什么,毕竟外边做事说话的都是男人!”他看不上颜婷,现在也有些看不上自己的娘和大姐,做事磨磨蹭蹭,还得是他出手。
因为颜清说话时语气太过自信,所有人都觉得颜清说的是真的,毕竟颜清是真的和谢相有亲戚关系,能能谢相另眼相待也不意外。
一时间,大家对颜清的恭维声多了起来,颜清整个人也被捧的飘飘然。
75. 捧高
颜清从珠玑楼离开时,整个人都红光满面,他甚至应下了自己完全做不到的要求。
等他回到永德侯府,才反应过来他自己都说了什么。他跑去找永德侯夫人,一脸难色说道:“娘,你得帮我想办法。”
永德侯夫人向来对颜清无有不应,她笑着问:“什么事?”她已经打算帮颜清解决了。
颜清不好意思道:“我答应了朋友们要带他们去谢府玩,娘,要不你去和二姐商量一下,让二姐以我的名义下张帖子?”
他自己也觉得事情难办,向来理所应当的语气都夹杂了些请求。
永德侯夫人吃惊道:“你疯了?你二姐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吗你就答应别人,快些和他们去解释,是你喝醉了说胡话。”
颜清从没被家里人拒绝过,他生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别人还怎么看我?”
他不想在别人那里丢了面子,愤恨道:“娘是不是觉得二姐嫁的好,所以也想巴结着她,故意不管我这个儿子的诉求?”
“你怎么能这么想?”
对唯一的儿子,永德侯夫人从来都是有十分力都要出十一分的人,清儿怎么能质疑她!
永德侯夫人脸上受伤,她问:“你觉得娘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吗?”
在颜清心里她就是,但是为了得到母亲的支持,他摇摇头:“不是。”他解释道:“娘,刚才清儿太着急了,娘你不要怪我。”
虽然颜清的表情和话都很敷衍,但永德侯夫人却笑了,她舒了一口气,她生怕儿子和自己离心,她的将来都在清儿身上。
她看着清儿,慢慢说:“你还把人家当二姐,人家却早就不认我们这一家人了。”颜清给他找的这件事情确实难办。
颜清自信说:“那她也得孝敬尊长,母亲发话,她还敢拒绝吗?”他不管母亲有多难办,只要他的事情能成就行。
永德侯夫人垂眸想了许久,还是问道:“一定要这么做吗?”
颜清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纠结的,他点头:“二姐自嫁了谢相,一点儿好处都没给过咱们家里人,外边人都以为她和我们不亲呢。”若不是为了谢相,谁在乎和她亲不亲。
“我们姐弟多联系联系感情,对侯府也好,对吧?”颜清看着母亲,语气诚恳,心中盼着母亲赶紧答应下来。
永德侯夫人说:“我想想办法吧。”
虽然没给准话,但颜清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颜清高兴道:“我就知道只有娘最好了!”
把事情交给母亲后,颜清很放心,依旧出去玩乐,倒是永德侯夫人每日想的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和颜婷提起这件事。
颜婷见永德侯夫人久不上门,想着该推一把,她的好弟弟要做的事,她怎能不支持?
“侍书,去请个大夫。”颜婷吩咐。
不多时,颜婷生病的消息就传到了永德侯府,永德侯夫人眼睛一亮,当即就让人带着补药去谢府。
进入颜婷的屋子后,永德侯夫人语气带着夸张的伤心,边走边说:“婷儿,你生病了怎么也不和母亲说一声?我可怜的女儿——”
看到颜婷面色红润的模样,永德侯夫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颜婷放下策论,偏头看向苏兰卿,疑惑道:“我生病了?”说完颜婷笑起来,却是对侍书吩咐:“找到刚才给永德侯夫人报信的人,送到永德侯府。”
原本颜婷留着苏兰卿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她不需要了,这人自然得离开。
苏兰卿脸色发白,她费尽心思安排在颜婷身边的人就这么被拔出来了!她口中却关心道:“母亲只是担心你,如今你夫君不在,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怕你受了欺负。”
颜婷只是冷笑。
苏兰卿看颜婷不理,只能自己往下继续说:“母亲带了大夫过来,让他给你看看。”
颜婷说:“我刚才看过了。”她直接拒绝。
苏兰卿叫人把大夫请进来,“母亲请来的是名医,让他给你看看母亲也好放心。”她知道颜婷很注重身体,劝道:“这位张大夫开的药房效果很好,你就算和母亲不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呀。”
颜婷垂眸,像是被说动了,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苏兰卿对张大夫示意,让他去把脉。
张大夫把过脉后,捻着胡子沉思,颜婷抬眸,压着语气中的担心:“大夫有话不妨直说,我,我能承担的了。”
张大夫说:“夫人这病,根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忧思成疾,非药力可医。”
颜婷叹气:“自谢大人不在家,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张大夫道:“夫人不能一味地沉浸在思念中,您看要不出去走走,或是在府里办个宴会,热闹些,对身体才好。”
侍书在旁边劝道:“夫人,您若是不想出门的话,在家里办个宴会也好呀,请些同龄人,玩闹上一日,病自然就好了。”
颜婷笑道:“好,听你的。”
苏兰卿眼见目的达成一半,脸上的笑都更真切些,她说:“你现在病着,不宜操劳,宴会的事儿母亲替你盯着。”
颜婷无所谓道:“侍书也能盯着。”
苏兰卿看的出来,颜婷因为用了她的大夫,现在态度已经放软不少,乘胜追击道:“你哪里清楚宴会里边的门道,母亲总得帮你看着。”
颜婷退了一步道:“不要打扰到我。”
这些日子里颜婷只派人过来和她确定了宴会日期。侍书回禀道:“夫人,大夫人对宴会格外关注。”
颜婷只吩咐:“继续盯着。”
苏兰卿知道有人盯着,她做事很小心,她把宴会的帖子送出去,邀请到清儿说的那些人才放了心。
帖子送出去,颜清更加飘飘然。
那些平日里和他花天酒地的公子们现在都捧着他。
到了宴会上,颜清坐在主位高谈阔论:“早和你们说了,我二姐她对我唯命是从,我指东她不敢往西!”
宋廖附和道:“谢相和谢夫人从来没办过宴会,这次宴会谢夫人邀请的可都是三品以上的世家,我们都是和颜公子沾了光呀!”
其他公子也是一阵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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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喝了几杯酒,大声道:“早就听说谢相宠妻如命,对谢夫人言听计从,谢夫人对颜清你又是唯命是从,这么算来……”这人拉着长音,和身边的人互相对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人把话说完,“这么说来,颜清说什么,谢相就听什么!”
又是一阵笑声。
颜清笑道:“你们说的也太夸张了些。”他没有否认大家说的话,甚至希望他们能再说的多些,他听着开心。
有侍从送酒水点心过来,却只送到颜清桌子上,一趟两趟的没人觉得有什么,可这么十来趟,别人桌上都空了,只有颜清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
其他人看颜清的神色越来越奇怪,偏偏颜清自己还没察觉。
颜婷和几位夫人在不远处的花厅聊天,花厅里每隔三人便摆着一只冰鉴,一点儿暑气也进不来,只觉得凉爽舒适。
“七月的鲈鱼最是鲜嫩,府里的厨子研究了些新鲜的做法,一会儿大家尝尝。”颜婷让人把菜端进来。
鲜嫩的鱼肉切成薄薄的一层,在冰色的盘子里摆出花瓣的模样,旁边是蘸料。各种配菜也一并送了过来,还按着各位夫人小姐的喜好区分了口感和口味,饮子也是冷热各上了一份。
夫人小姐们对颜婷的体贴入微赞不绝口,颜婷笑意盈盈和宾客们聊着。
苏兰卿脸色却沉了下来,她没有准备这些,她原本是想让颜婷出丑的,所以只安排了清儿在的那边。
这边的宴席办的这么好,颜婷肯定是知道了。
苏兰卿心中担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颜婷知道她把清儿和他的朋友请来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准备悄悄离开时,却被颜婷喊住。
“夫人这是要去找颜清?”颜婷面容挂笑,直接问道。
苏兰卿愣住,颜婷果然是知道。
颜婷走过来笑着说:“颜清也不小了,总是拘着他也不好,夫人别担心。”
苏兰卿总觉得颜婷没安好心,她自知她和颜婷不是那种母慈子孝的关系,因此压低声音问道:“你把清儿怎么了?”
颜婷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没做什么,只是这边人手不够,我调了些过来,只给颜清身边留了一个服侍的人。”
也就是颜清和他那群朋友在的那个花厅,只有一个下人。想到这一点,苏兰卿骂道:“你怎能这样对你弟弟?他是你亲弟弟啊!”
所有宾客都茫然地看着颜婷和永德侯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刚才一直都看着呢,怎么都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颜婷诧异:“我怎么对他了?我抽调些人手来这边帮忙就是对他不好吗?我本来不想请颜清来的,今日我请来的都是女眷。”她盯着苏兰卿,目光很是无奈,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般,“可是您想让颜清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颜婷现在说这些,其他人看向苏兰卿的视线都就变了。
虽说颜清是谢夫人的亲弟弟,可在这种宴会上永德侯夫人非要替来,不得不让人多想,他是想悄悄相看女子。
尤其颜清仕途已断,袭爵无望,谁家女儿会想嫁给他?
76. 钓
在场有些夫人是带了女儿一并来赴宴的,不愿意吃了这哑巴亏,直接质问苏兰卿:“永德侯夫人,你让你儿子来我们女眷参与的宴会,到底有什么目的?”谁不知道永德侯夫人为颜清的婚事操碎了心。
参宴的小姐们像看毒物一样看着永德侯夫人,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自己家长辈身后。
苏兰卿解释道:“清儿没有来女眷这边,我只是想着他们姐弟有些时间没聚聚了,哪里就有什么目的了呢?”
清儿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再冲撞了女眷,以后难道还真的要娶一个低门小户的女子?
苏兰卿看向颜婷的目光带了怨恨,她提醒道:“今日这宴会可是婷儿你要办的。”出了事也不该牵扯到她的清儿。
她说这话是在提醒其他人,主要责任在颜婷,而不是没到现场的颜清。
颜婷一副委屈的模样,没有说话,侍书替自家夫人说道:“宴会的确是我们夫人要办的,永德侯夫人还说要替我家夫人操办,我家夫人很相信您,就放开了手,任由您去做。对吧?”
宴席办的很好,无可挑剔,其他夫人看向永德侯夫人的眼神不像刚才那么嫌弃。
苏兰卿自然发现了细微的变化,虽然她想到侍书可能是在给她挖坑,可又觉得一个丫鬟而已,没有那么聪明,还是下意识答应下来,“的确是我做的,难道我哪里做的不合谢夫人心意吗?”
众人看向颜婷的目光隐隐有了些责怪。
辛苦母亲做了这么多,现在还挑三拣四,这不是一个女儿该有的做法。
颜婷抹了把泪,“我概来知道永德侯府容不下我,这次您愿意为我操办宴会,我本来是很开心的。”
听颜婷这话,还有内情。
颜婷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您办宴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出丑。若不是侍书过去看了一眼,恐怕今天端上来的东西只有一盘点心两盘青菜。”
“这些东西都记录在册,我说错了吗?”
苏兰卿闭口不言。
侍剑忿忿不平道:“夫人,丢了的那些东西您就不问了?”
颜婷摇头,“算了,不值多少钱。”
显而易见,永德侯夫人这个当娘的半点儿没准备帮女儿操办宴会,宴席上的布置和永德侯夫人更是没有半分关系。
周咏絮心直口快,大声道:“凭什么算了?婷婷你就是太善良,太为别人考虑,你把别人当亲人,可人家却是打定主意要害你!”
苏兰卿着急道:“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周咏絮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说:“哟,我都没说是你,你就对号入座了,果然有些人就是心虚呀!”
嘉云县主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早知道永德侯这一家子偏心,以前若是没有永德侯夫人带头打压颜婷,别人怎么敢那么放肆的欺负颜婷?
偏偏嘉云因为欺负颜婷吃过亏,虽然现在她和颜婷关系没有闹僵,但看见永德侯夫人,心里还是有不快。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也觉得没有那样当娘的。
“永德侯夫人别慌呀,先跟我们说说你都从谢府拿了什么东西?”嘉云眼神戏谑,想要听苏兰卿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当然知道苏兰卿说不出什么来。
颜婷的大伯母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永德侯夫人这般,莫不是觉得我谢家好欺负?”看起来是在为颜婷说话。
所有人都盯着苏兰卿看,苏兰卿却是有口难言。她不是短视的人,自然不会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情来,那些好食材,她都安排到清儿那边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苏兰卿感觉脸都被人放在地上踩了。
她看向颜婷,却是质问的语气:“做母亲的在女儿家里用些吃食都是错了吗?”
颜婷惊讶挑眉,周咏絮嗤道:“这脏水泼的好没道理,婷婷什么时候说过怪你了?刚才婷婷都说算了,你怎么就可着婷婷欺负?”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都是这样,难怪婷婷刚才不敢追问下去!”周咏絮义愤填膺,握住颜婷的手,眼神坚定,好像在对她说,别怕,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欺负你。
颜婷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她轻轻点头,鼻尖却发酸。
原本,颜婷只是在做戏,可有人坚定的对她好,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周咏絮抱住颜婷,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说:“不要总是委屈自己,今天有这么多夫人小姐,肯定能给你一个公道。”
在场的夫人小姐本来只是想看谢家和永德侯府的戏,因为颜清,她们立场本来就在颜婷这边了,更别说人天生都怜爱弱者,颜婷被永德侯夫人这样压迫,没人能看的下去。
颜婷嗓音沙哑,眼睛红红的,语气中压抑着委屈,“偏心这种事,大家都不好插手。”她说着话,语调慢慢沉稳,“今日闹了这一场,让大家见笑了。”
大家都看出来,颜婷是想给永德侯夫人留些面子。
苏兰卿也以为事情就要这么过去了,一个男子却闯入了厅内,看清楚这男子的模样,苏兰卿险些晕过去。
颜清看见颜婷,毫不客气道:“你都做了谢相的夫人,怎么做事还这么不周全?我们那边十多个人,怎么只有一个侍从,酒菜点心也不够!真是够小家子气的!”
埋怨过后,他又大发慈悲道:“只要你派些人过去好好服侍我们,今天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颜清一连串把话说完,才发现气氛不对,他看向母亲,却见母亲不停的朝他眨眼,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娘——”颜清刚要问这是什么情况,就被谢家大房的夫人打断:“侄媳妇,你弟弟跑到女眷的宴席上,该怎么处置?”
一句话,让众人都反应过当下的情况来。这里女眷众多,又没做私密的事情,是颜清冒失闯进来,本来,失礼的只是颜清,可谢家人却率先和颜婷要说法了,其他人更是有样学样。
颜婷看向大伯母,唇角微勾,原来仅此而已。
她眼神带着笑意,和大伯母说:“我听您的。”
既然大伯母想用长辈的身份压她,她就把这件事交给长辈来决策。
大夫人本来是想让颜婷陷入两难的境地,颜清是颜婷的亲弟,如果颜婷对颜清处罚的太严厉了会被诟病不念亲情,轻轻放下又不能让这些夫人小姐们满意。
可现在,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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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两难境地的是她。
大夫人蹙眉,“我怎么好做决定?颜清毕竟是你弟弟。”她想把这件麻烦事踢出去。
颜婷道:“伯母是我的长辈,自然也就是颜清的长辈,您怎样处罚都可以,我绝无二话。”颜婷笑着,语气真诚,仿佛把大夫人当成了全心可以信赖的长辈。
大夫人看事情不能推到颜婷手里,便又看向苏兰卿,“永德侯夫人在这里,我还是不插手永德侯府的家事了。”
苏兰卿诧异地看向大夫人,像是忍着什么话,最终只是道:“自然,颜清这般冒失,我会将他带回府中惩处。”
说完,苏兰卿就要带着颜清离开。
颜婷却为颜清求情道:“就算要罚,也等宴会散了吧。”她走到颜清身边,很是关切问道:“刚刚你说那边怎么了?”
颜清看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理直气壮质问道:“我十几个兄弟都被晾着,这就是你们谢府的待客之道吗?”
颜婷不解道:“十几个?”她皱着眉头:“我记得今日宴会没有请男子,连你都是破例邀请的,怎么会有十几个男子呢?”
颜清皱眉:“你不认账了?那些帖子可是母亲从你谢家亲手带回去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颜清扭头看向母亲,向母亲求证。
苏兰卿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过自己儿子的愚蠢,都犯在人家手里了,不谨言慎行就算了,还将把柄递到人家手里!
可苏兰卿不能不管她的儿子,她咬牙道:“我邀请了些和清儿玩的好的公子,想着不是大事,就没有特意说。”
她揽下了责任,自责地看着颜婷,“是给你添麻烦了吗?”苏兰卿仗着自己的身份,知道颜婷不能对她怎么样,反而不怎么担心。
这宴会是颜婷要办的,就算真的有男客闯入,那些夫人小姐要怨也该怨颜婷。
颜婷表情冷静,只是道:“我以为永德侯府经常举办宴会,夫人至少该知道,只请女眷的宴席上不该出现男宾。”
刚才苏兰卿就承认了这宴会她一直盯着,现在看来正事没做几件,全想着怎么替她儿子办事了。众人明白颜婷是被亲娘算计了,看苏兰卿的眼神愈发奇怪。
虎毒尚且不食子,苏兰卿这样几次三番针对颜婷,好似这个二女儿过的越差她就越高兴。
颜婷对宴上众人行礼,诚恳道歉:“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为表歉意,我为小姐们准备了些薄礼,还请各位海涵。”她拍手,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只木盒,里边是珠钗和耳饰。
接着,颜婷又让人把颜清带到别处去,没让他继续留在宴上讨人嫌。
有小姐已经打开了木盒,看见里边的饰品,脸上的神色缓和过来,开始和身边的姐妹讨论漂亮的首饰。
颜婷知道女眷这边稳住了,不会传出对她不利的内容了。接下来的,就是男子那边,她还没出手呢,颜清自己就把名声坏成了这样。
现在上京有名有姓的家族估计都不会把女儿嫁给颜清了,不知道等一会儿,颜清发现那些平日里捧着他的兄弟对他弃如敝屣,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想到这里,颜婷笑起来。
77. 情面
安抚好宴会众人的情绪,颜婷去处理颜清那边的烂摊子。
花厅里乱成一团,公子们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
颜婷进去后,那些抱怨、谩骂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颜婷毕竟是谢相的夫人,这些人心里再不服,表面上却不会给谢夫人难堪。
于颜婷而言同理。
她身后跟着鱼贯而入的侍从,每人手里都端着菜点酒水,井然有序的布置在空荡荡的桌面上。
颜婷开口道:“先前我不知道大家来这边花厅赴宴,是以怠慢了各位。”伴随着颜婷的话,丰富的菜品摆放在桌上,她略微皱眉,看着摆在颜清座位上摆盘精致的鲈鱼,“只是,鲈鱼却没有准备多余的。”
在场的公子们虽然都不管家中事,却也是不会不明白谢夫人这话代表着什么。
没有准备多余的鲈鱼,每份鲈鱼都对应着一位客人……这不就是说谢夫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来这里赴宴了!是颜清自作主张给他们发的帖子。
因为颜婷的一两句话,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心中对颜清颇为埋怨。宋廖却似是没理解颜婷的意思,问道:“怎么会没有准备我们的?颜清一早就给我们送了帖子,我们可不是不请自来。”
颜婷疑惑:“帖子?你是说颜清假借谢府的名义给你们送了帖子?”话刚出口,颜婷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替颜清澄清道:“不会,送出去的帖子永德侯夫人都确认过,颜清没机会插手。”
别人都听的出来颜婷这是在给颜清开脱,宋廖却道:“不是颜清,那就是永德侯夫人,我们都是正经被邀请过来的,谢夫人把我们晾在这里可不行。”
其他公子都觉得宋廖说话不过脑子,这样的话竟也能张口就来。
虽说他们的确是拿了帖子来的,但帖子不是谢夫人发出去的,他们便确实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现在这种情况,也怪不到谢夫人身上。
颜婷看向宋廖,心平气和:“如今我已经知道诸位在这里,自然不会再怠慢。”
她留下来陪客,召来歌舞表演。曲调轻快悦耳,没人再提刚才的事,也没人问颜清的踪迹。
外边有人喊叫着,打破了花厅内的气氛。
宋廖朝外看,什么都没看着,语气带着些疑惑推断道:“听着像是颜清,他在外边吗?”
颜婷眸子都没抬,她慢慢饮着茶水。
外边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不许挡着本公子,我要去找颜婷!她怎么敢这样对我?”
外边的侍卫有意放水,颜清很快闯入花厅。
颜清本以为大家看到他至少会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可是没人和他说话。他把视线移到颜婷身上,像是找到了理由,他眼睛瞪的很圆,恶狠狠道:“颜婷,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儿做姐姐的样子?不过,”他语气不再那么强硬,上下打量着气势压人的女子,“你现在应该知道错了吧?毕竟都这么急着赶过来了。”他以为颜婷过来招待他请过来的客人,是怕他不高兴,在讨好他。
颜清嗤笑着看颜婷,同时环视身边的人,想寻求认同,却没听到大家打趣取笑的声音。
花厅内安静的让人不舒服。
颜清心里慌张,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问颜婷:“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颜婷反问:“你做的事情有不能对人说的吗?”
颜清愤怒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牙尖嘴利的样子?”之前在家中,颜婷从来都是做小伏低,他指东颜婷不敢往西,现在颜婷却是这样轻描淡写地问他,让他产生了极大的落差感。
宋廖在旁边像是帮颜清说话一样,“谢夫人说她没有请我们,正好你回来了,你和谢夫人说清楚。”
颜清哪里愿意和颜婷分说,他本来就不占理,帖子也是他偷偷发的。唯一的意外出现在母亲那里,母亲当时和他承诺过,说颜婷不插手宴会的事宜,绝对会让他借着谢府和其他公子打好关系。
可颜婷不止插手宴会了,还知道了他和母亲在背后做的那些动作。
他当然不怕颜婷,可这些话说出去却是丢人。
颜清不说话,其他公子心中便有了数。
谢夫人没有替颜清遮瞒,也没有及时补救,反而丝毫不留余地的揭穿了颜清的手段。
这便是表明,谢夫人和她这个弟弟,并不亲近。
本来大家就都是冲着谢相和谢夫人来的,愿意捧着颜清也是因为颜清和谢夫人的关系,谢夫人对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留颜面,他们就更不用对颜清再留什么好脸色了。
一位公子出声讥讽颜清道:“宋廖你还没听明白呢?颜清发给我们的帖子谢夫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越俎代庖,我们是不请自来!”
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虽然想和谢相牵上关系让自己在家族中看起来更有价值,可却不想这么丢脸。
不请自来,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这种事。
颜清被刺的非常尴尬,他辩解道:“当初是你们非想要来谢府,想和谢相攀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你们不还是凭着我的帖子进了谢府吗?”
这话简直就是将其他人的脸扔在地上,他们的确想和谢相攀上关系,可被人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不好听。
被颜清邀请来的公子们本来就因为今天这一出不高兴,现在还要被颜清这样说,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自作主张给我们发帖子,怎么不先征求谢府主人的同意?”颜清和他二姐的关系并不亲近,是以他们说话时将颜清作为对立面,只希望让颜婷看到,他们和颜清那个蠢货不是一伙的。
若不是这里是谢府,这些公子被颜清这样戏弄,丢了面子,肯定是要动手了。
花厅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叫嚷都是冲着颜清,颜清脸色通红,心底的愤怒愈演愈烈,他提起拳头砸向最近的人,那人因为没注意,脸上当即红了一片。
花厅里更乱了。
颜婷让侍卫拉开颜清,颜清眼睛猩红,他还要扑着去打:“你们一个个有什么好装的?你们谁没有为了我和谢均的关系巴结过我?你们要舔小爷,小爷还不乐意……”
颜婷给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敲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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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清。
待侍卫把颜清扶出去之后,颜婷对花厅内众人说:“颜清他从小被永德侯夫人惯坏了,一直是唯我独尊的性子,他说的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纷纷附和,可也只是做个表面样子。略有不满就动手打人,谁敢和他做朋友?
别人都是把话憋在心里,唯有宋廖心直口快问出来:“颜清在侯府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吗?”他脸上挂着不赞成的神色,像是今天才看透了颜清这个人。
颜婷点头:“他性子急躁些。”却没说让其他人多担待的话。
宋廖叹气,没再问下去。
宴会散后,侍书问颜婷:“夫人,今日他们在花厅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颜婷来花厅之前,一直有人盯着花厅的动静,那些公子为了恭维颜清说的话,一字不差都传到了颜婷耳中。
颜婷不是以前的性子,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当作没听到。
可怎么报复回去,颜婷还没想好,她说:“我先想想。”
她让府里的下人送颜清回去,颜清脸上挂着伤,口中仍是叫骂个不停。
送颜清回去的车夫劝道:“颜公子,这件事您也不能怪我家夫人啊,今日那些公子可都把过错推到了你身上,我家夫人还以为当真是你的错。”
颜清重重一拳锤在马车上,“他们倒是会见风使舵!”
车夫叹气:“可他们在夫人面前都很识礼,寻不出错处来。”
颜清:“识礼?”他嗤笑一声,“那是颜婷没听见……”他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
车夫却追着问:“没听到什么?”
颜清摆摆手:“没什么。”他脸上笑容多起来,那些人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关键时刻却把过错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他正愁报复不了呢,这马车夫却是提醒他了。都朝夕相处着,他手里有太多把柄了。
谢府,侍书手里拿着一摞帖子,颜婷简单翻了翻,都是那日被颜清邀请来的公子的长辈,要来赔罪。
侍剑说:“颜清在外边把那些公子说的话做的事宣扬了个遍。”不止是在谢府,还有之前出去玩的时候,那些公子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说过的见不得人的话,连着证据一并摆了出去。
颜婷笑了下,“吃了亏,自然得报复回去。”
那日车夫对颜清说那些话,是颜婷吩咐的。
颜婷很清楚,她如果和那些公子计较那些话,最后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那些公子的家族也会说她斤斤计较。她要的是结果,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不,她自己都没动,他们就急着和她道歉来了吗?
侍书也笑着:“官宦人家的子弟在外边肆意妄为,却是不敢叫家里知道的,平日里家里可以当作不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却不行,颜清点出来的那群人,现在都在祠堂跪着呢。”
不止如此,颜清这事做的不留情面,连带着上京的官员世家对对永德侯府有看法。
永德侯隐隐被人孤立了,同僚们出去喝酒宴饮都会专门避过他,怕永德侯像颜清这样来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