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还反派?》 1、他是恶人1 “西奥多,我还要活到什么时候?”柯明安站在教堂的钟楼上,兴味索然。 穿着铠甲的男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好似要把轻薄的风留住:“你会一直好好活下去的。” 柯明安拽住西奥多那头顺滑银发,用力一扯,逼近那双曾经没把他看在眼里的眼睛,想要找到以往的轻蔑。 “杀了我,像当初那样。” 但他的奢望落空了。 “安……”男人稳如坚冰的神色出现一丝慌乱,“当初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你做得很好,勇者大人。” 柯明安拍开他的手,看着男人僵住的神色扯了扯嘴角,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谁也没能想到。 当务之急,他得想个办法去死。 明明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 “快醒醒、快……”有个声音焦急地呼唤他,但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什么?”柯明安有气无力,只觉得眼皮厚重得很,恍惚察觉眼前有金色的东西在晃动。 他顾不上去看,下意识捂住喉咙艰难地吞咽口水,指尖和躯体都冰凉得很。 好冰、身体好难受,喘不过气,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那声音突然惊恐:“你再不醒来主角就要杀你了!。” 什、什么?! 柯明安猛地睁开了眼弹坐起来。 砰的一声,两声闷哼。 他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不痛,但体内的激素已经攀升,熟悉的热意夺眶而出。 他连忙往身后退去,手慌乱地擦去脸上的眼泪,抬头去看“要杀了他”的“主角”? 入眼是一片金闪闪的反光,柯明安看清的时候颤颤巍巍扯着被子把自己挡了起来。 原因无他,太闪了,眼睛疼。 金发的男人看缩在墙角的少年瑟缩惊恐的样子,拧紧眉头。 教廷传来的消息说,这一届的黑暗圣子是个作恶多端阴险狡诈的坏种,爱好玩弄人心,虐杀平民。 他们花了大精力才抓住他落单的机会,准备从他开始瓦解黑暗教廷,看到真人的那一刻他们却有了别的计划,将他绑了过来。 谁曾想这大恶人闭着眼睛的时候还有几分阴郁,一睁眼却像被恶霸逼迫的无辜少年…… 房间里或站或坐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偷偷退出了房间,留“恶霸”与那位圣子大人独处一室。 金发男人向柯明安走去,柯明安继续往后退,手上的被子却骤然绷紧,他猛地抬头,是那个金发男人压住了。 他躺的是张小床,要躲也躲不到哪里去,男人单膝压在被子上,柯明安就只能拽着被子发愣。 看起来更可怜了。 “我叫卡尔。”男人的声音低哑,跟那张长得特别正派的脸有些割裂,柯明安挡着下半张脸偷偷看他。 他不敢说话,警惕地看着那个半跪在床边还扯着半张被子看起来要把他勒死的金发男人。 这个人高马大穿着暗色制服的男人,就是所谓的“主角”? 独行万里,将黑暗教派的丑陋揭示于众,一把血剑,昭示正义,这是后期吟游诗人歌颂主角的词句。 而黑暗圣子,是主角对黑暗教廷挥起的第一剑。 柯明安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打了一个问号。 主角那一头金发在衣服的映衬下更闪耀,仿佛锐利的金属反光,柯明安不由得多看几眼。 “在看什么?”光从卡尔背后打过来,高大的影子黑黝黝压住了柯明安。 “……”柯明安小幅度地摇头,退无可退。 他初来乍到,虽然脑子里有记忆,但只知道对面这人是主角,认不出具体是什么身份,怕话一说出口就露馅了。 但这个世界的身体似乎比他的还要敏感,几乎在影子覆上来的时候,柯明安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泪失禁发作了,每次遇到危险或者很急的事,眼泪都会比理智先行一步,但今天不行—— 他捂着嘴,眼泪安静地滚落,生怕自己哭出声惹怒面前这个男人,他记得,刚刚没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想杀了自己。 他不想死。 活下去,柯明安在内心对自己说。 卡尔凑近,手撑到他身后的墙面上:“我再问你一次,在看什么?” 虽然气势更盛,但柯明安敏锐地察觉到那一丝戏谑,他泛着泪光的眼睛快速眨动,满是无助惶恐之色:“看你的头发。” 卡尔愣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柯明安暗自深呼吸,面上小心翼翼:“亮闪闪的,很喜欢……” 卡尔大手抚在他脖子上,拇指在喉结上滑动,似乎随时会给他致命一击:“继续说?” 柯明安眼神飞快地瞥了一下那头金灿灿的短发,喉结紧张地滚动:“如果是银色的就更好了。” 脖颈上的手忽然一紧,柯明安本就精神紧绷,似曾相识的窒息感让他脑内嗡地一声。 眼前的事物突然看不真切,柯明安下意识挣扎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嘴里多了个东西,他牙尖用力磨了磨,却发现——是那个男人的虎口。 靠。 卡尔神色有些奇怪,明明之前会被一句银发冒犯到掐他喉咙,面对更加无礼的行为,他居然只是顺势掐住柯明安腮帮子,让他松开了口。 “牙尖嘴利的。” 银丝在空中扯断,柯明安脸色一变,生怕自己牙要保不住了。 “怎么,不装了?圣子殿下确实很会玩弄人心。”卡尔把被咬的手负到身后,刺痛麻痒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柯明安脸上天然露出的惑人之色,只觉得这黑暗圣子蛊惑人的本事确实强,就算是他,刚刚也心神失守了一瞬。 “你作恶多端,阴险狡诈,不知多少人死于你手,现在你沦落到我们手中。”卡尔收敛了笑意,另一只手握着尖刀抵在柯明安脖子上,“你想怎么死?” 柯明安捋了一下剧情,好像是他出行一次黑暗教会的祭祀活动,在结束时落单,被这位主角掳走。 他压抑住身体本身的哽咽:“我不想死。” 他直起身子,像寻求依靠一般抓住了卡尔胸前的衣服,黑发黑眸的圣子大人面露祈求之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杀我好不好。” 小巧的喉结紧张地滚动,生怕被尖刀刺破,他明明很害怕,但眼里却满是坚定诚恳的请求。 卡尔微微移开自己的刀,不让它靠近那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又想来蛊惑我——” “我不是黑暗圣子!” 两道声音撞到一起,柯明安像是要证明自己,猛地起身,看着卡尔的眼睛,卡尔下意识把尖刀丢掉把他按住,但他忘了他们在床上,听到里面有动静的队友探头看了眼又赶紧退回去。 柯明安倒在床榻之间,卡尔紧紧按着他的肩头:“你说什么?!” 男人的力气不小,但这么按下来居然只是牢牢控制住了他,并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柯明安眼神微动,重新覆上一层水光,声音也变得恐慌:“我是说真的!你们抓错人了!” 他似乎很怕卡尔对他痛下杀手,说完就紧紧闭着眼,手一直抓着卡尔的衣服没有松开,仿佛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也是,刚醒来的时候就被吓哭了,从这点看,他真的不像是传说中那位阴郁嚣张的黑暗圣子。 卡尔指腹压过柯明安的眼角,似乎要透过薄薄的眼皮看透他在想什么。 “睁开眼,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解释。” 柯明安试探地睁了一只,腮帮子立马被捏了一下,卡尔的声音阴森森的:“老实点。” 他哪里不老实了?!柯明安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两只猛地睁开,却见卡尔神色怪异,看着指腹上的水痕,似乎有些怔愣。 他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囚犯”,原本苍白惶恐的神色因为愤怒生动,捏了捏手下的肩膀,瘦削柔弱,满是青涩的少年感,臭名昭著黑暗圣子好像也就十八九岁…… 如果他真的不是黑暗圣子的话,卡尔指尖微微发麻,他找不到源头,只得重新看向柯明安,试图从他嘴里得到更多信息。 身上还是还是那么可怕的气势,心里却隐隐相信了他的说法,他似乎在等柯明安说服他。 “我是圣子大人身边的侍官。”柯明安脑筋急转,“自小跟着圣子大人长大,对于祭祀的事也很熟悉。” “圣子大人比较,肆意。”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敢说圣子坏话的懦弱侍官,“他说要去找教皇,没空搞这些小祭祀,正好我跟他有几分相似……” 他刚刚从记忆力扒拉出这片大陆的信息传播不是很快,虽然有留影石,但那是上层特供的,下面的人对于各种人物的辨认,还停留在手绘,既然是人工绘画,那就有操控空间。 “我带着面具,神官们分辨不出我和圣子大人,等祭祀结束后,我就被你们抓住了。” 他似乎怕卡尔不相信,凑得极近,卡尔闻到了一股很浅淡的香气,他听到身下的少年嘴巴一开一合:“因为我不是圣子,所以防护才那么少!不然你们怎么抓得到我的。” 卡尔似乎是接受了他这个理由,不打算立马对他痛下杀手了。 柯明安看着离开房间的男人,眼神四处乱飘,准备找机会逃出去。 “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别想耍花招。” 门口传来卡尔的声音。 啪,门关上了。 2、他是恶人2 柯明安光着脚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没找到半点可以出去的地方,他望着那扇门发了会呆,总感觉一开门会被某位金毛勇者制裁。 脑海中那个陌生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怕被谁发现一样,柯明安有些不安。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能让他穿越就说明那个“人”有要自己做的事,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带着脑海里那点记忆,在“主角”的手底下努力活着。 他会不会一句话触怒主角然后就被一到了结?柯明安不想死。 但是反派都是要被主角打败的…… 等卡尔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被误抓过来的小侍官揪着衣角坐在床边,浑身气息灰扑扑的,沮丧又低沉。 卡尔的眼神低垂一瞬,在柯明安的脚上滑过:“吃饭。” 柯明安眼神一亮,他来这大半天一口饭都没吃,还担惊受怕的,胃早就在闹别扭了。 他放下手中简单的饭食出去,回来的时候丢了一双鞋子到柯明安面前。 柯明安抱着大碗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好奇地看着异世界的鞋子,跟他那个世界的差别很大,但是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见他瞧个不停却一直不动,卡尔皱着眉解释:“给你穿的。” “……我不会。”柯明安讪讪放下手中的碗,对他露出一个有些窘迫的笑容。 记忆力他就不爱穿鞋,整天飘来飘起的穿什么鞋,就算是赤脚踩到地板上也有自动清洁的法阵,这导致柯明安现在只能看着面前这双鞋子干瞪眼。 卡尔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对面的人有点太娇气了。 “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叫你做什么最好照做。”他指了指鞋子,“穿。” 凶巴巴的,看起来不照做就要把他按倒制裁一样,柯明安腹诽。 他放好筷子老实听话,碗里的东西没少多少,卡尔又是一皱眉。 但是不会真的不会,柯明安抱着膝盖蹲在床边研究了五六分钟完全不得章法,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正好走进来。 “不想穿就别穿了。”男人冷笑一声,把鞋子抢了过来,“老大,给这种人穿什么鞋子,他们就该踩在钉床上痛苦而死。” 柯明安愣了一下,没想到正义的主角团居然会使用这么残忍的刑罚,钉床是一种惩罚渎神者的手段,让罪人行走在烧红的钉床上,直到浑身烧熟痛苦而死,一般来说不会轻易使用。 艾丁还猛地凑过来,拳头高高挥起,柯明安下意识躲闪,撞到床边发出砰的一声。 “艾丁!”卡尔喊了一声,却没有明确阻止的意思。 艾丁挥完拳头就走了,没管他们。 柯明安看着那个“艾丁”把他琢磨不透的鞋子带走了,偷偷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像卡尔,试图让他看到自己真挚的眼神。 快看快看,是他抢走鞋子的,想打人的话去打他,打了他就不可以打我了哦。 卡尔沉默:“还吃吗?” 柯明安摸摸肚子,摇头。 “不要浪费。” 这回他听懂了,是不吃也得吃的意思。 柯明安在主角似有威压的眼神中慢腾腾站起来,缩回小板凳上,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 被人这么看着他哪里吃得下去,更别提本身就没什么胃口了,柯明安知道自己的毛病,但现在这情况容不得他矫情,就算情绪不高也努力往嘴里塞。 多吃点好跑路,他这么安慰自己。 卡尔按住了他的手,在柯明安紧张的眼神中,把饭碗拿走了。 “不想吃就别吃了。” 不是,怎么还带抢人饭碗的?!柯明安急了:“我吃,我能吃下去的!” 他试图把碗抢回来,却纹丝不动,他看着卡尔越发深邃的眼神,有些悻悻,松开背着手站在那,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他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柯明安警觉地抬起头,像一只被铲屎官刺挠了的大狸子。 卡尔拨正那根呆毛,看他脸上鲜活的神色,心情似乎有些愉悦,连带着声音也轻了几分:“我是说,吃不下可以不用吃。” “早点休息,待会再决策出你的处决方案。”他似乎没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危险的话,处决一个人跟杀只鸡差不多。 柯明安心灰意冷,主角果然都是这么果决冷酷的,就算他花言巧语为自己争取多几个小时的活命时间,也难逃一死。 他看着被端走的那碗饭,悲从心来,早知道是断头饭,他怎么说也要多吃两口。 柯明安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发泄似的呜呜,觉得自己实在是柔弱无助又可怜,今晚的青菜好苦,跟他的命一样苦。 卡尔把碗洗干净,水面上的男人正气又严肃,看起来十分具有安全感,怎么会把人吓成那样呢? 艾丁从旁边走过来:“怎么样,那家伙有没有发脾气?” 他还是那股流里流气的样子,却没有刚刚那样明显外露让人一目了然的情绪。 “……没有。”卡尔摇头。 “高高在上的圣子殿下面对敌人的羞辱,居然没有暴怒,这可真是不像传闻说的那样。”艾丁摸着下巴,“难不成他真的是假的?” “你先回去吧,他的事我自有处理。” 卡尔站在水边,一直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自从绑架了黑暗圣子,他好像就一直在皱眉。 看他哭,心里不舒服,看他明明吃不下却还强逼着自己吃,不舒服,看他只能光着脚踩在不干净的地板上,也不舒服。 源于光明神的力量在体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找到一丝咒术的痕迹。 象征着正义的勇者难得有些迷茫。 他想起艾丁恐吓柯明安时,他下意识捂住头躲起来的动作,熟练地仿佛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被欺负后第一个反应不是反击,而是害怕“领头者”生气,卡尔抿了抿唇,眼前又出现柯明安强忍着眼泪的样子。 夕阳的一丝余晖落在他的脸上,柯明安的脸有些模糊,但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似乎在祈求施暴者不要再继续了。 他狠狠地啧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最后把所有的火气都往敌人身上撒。 黑暗圣教真是该死,连圣子身边的侍官都受到欺负。 啧,那黑暗圣子也该死,说不定就是他先带头欺负的。 柯明安在等卡尔回来宣判死刑,但是他等得快睡着了都没有动静,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觉得这小破屋子还是有点好东西的,这被子可真暖和啊。 等啊等,门吱呀一声开了,柯明安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看着沉着张脸的主角一身寒气地进来,整个人非常自觉地缩到墙角等死。 “你怎么又哭了?”卡尔把外套脱到椅子上,看着柯明安泛红的脸,把他拉了出来。 柯明安迷茫地摇头,他现在忙着想怎么救自己小命呢,主角能不能别瞎说些不存在的东西。 卡尔松开他的手腕,看着表情怔愣的小侍官,问:“在想什么?” 柯明安脑内风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主角,决定再试一次。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面前这个男人,好像有点好骗。 “在想怎么活下去。”他跪坐在床上,声音有些恍惚,“我不想死。” 他小心地抓着卡尔的衣角,压抑着颤抖,仰着小脸看向他:“你要杀了我吗?” 卡尔指尖颤了一下,他扭过头,不去看这位善于蛊惑人心的侍官:“你和我们是对立的,我不该留下你。” 柯明安嘴角轻勾,声音却更加哽咽,他一把抓住了卡尔的手,紧紧攥在胸口,好似要从中汲取力量一般。 “我可以帮你们混进教廷!”小侍官把声音拉高,在卡尔看过来的时候又降下去。 他是害怕的,从颤抖的肩膀,发白的指尖,都在告诉卡尔他的不安与恐惧,但他又是虚张声势的,明明已经想要逃跑了,还是将卡尔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要害处,以博取他的信任。 爱哭怯懦的小侍官,这次强行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只想要祈求活着的机会。 哪怕是成为渎神者。 卡尔能感受到薄薄皮肉下那剧烈的心跳,指尖发麻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差点控制不住下意识痉挛的手指。 “……不需要。” 他大掌捂住了柯明安的脸。 柯明安脑内冒出一个问号,红热的脸被冰冷的手掌贴得十分舒服,但这不重要。 他声音被闷在掌心里:“我可以活着了吗?” 绝对不问死不死,万一真点头了怎么办,柯明安眨眨眼睛,睫毛蹭在手心上,悄无声息地催促主角的回答。 “再说吧,睡觉。”卡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在这点上他真的不像一个正派主角,柯明安乖巧点头。 但是…… “我们睡一张床上?!”刚被擦过脸的小侍官看着准备躺在床上的男人,面容惊恐。 卡尔不明白他在震惊什么:“这是我的房间,而且只有一张床。” 柯明安哽住:“那,打地铺?” “我要看着你,防止你逃跑。”卡尔看了眼他的小身板,坚定地拒绝。 但这跟我俩睡一起有什么关系?!柯明安瞳孔地震。 没人告诉他主角看守反派会用同床共枕的方式啊!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卡尔干脆利落地躺倒床上,占据了外侧,柯明安缩在内侧,逃也逃不掉。 他打了个哈哈:“我睡相不好怕吵到你。” “你再聊下去我们可以继续谈谈怎么处决你。” “不用了,我们赶紧睡觉吧。”柯明安背后一凉,立马做出决定,啪的一声躺倒在床上。 床那么小,两个大男人睡一起难免挨着,他悄悄伸出手想扯过被子,万一卡尔半夜突然梦中杀人,被子结界还能给他套层甲。 柯明安扯被子掩住自己的动作突然僵住,原来是刚刚缩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卡尔身上。 卡尔猛地睁开眼,看到柯明安怂哒哒地把被子扯过去,语气怯懦但动作坚定:“对不起嘛,我真的很冷……” 没有被子全部包起来让他掩耳盗铃,今晚都别想睡了,对不起了主角大人,瓦塔西真的很需要这个。 卡尔猛地坐起来,以好似要把柯明安捂死的力度,用被子把他塞了个严严实实。 “睡觉。” 呜呜好凶哦。 柯明安裹着所有被子缩到角落里安详地闭上了眼。 卡尔一个人在日渐阴冷的秋夜睡床边边。 第二天醒来时,柯明安床边多出了一双更为精致柔软的鞋子。 卡尔说他可以走了。 3、他是恶人3 瞧见远处有正在寻人的黑暗教廷教众,柯明安偷偷瞪了卡尔一眼,揪紧外套跑了。 步子跑得哒哒哒的,像一头灵活的小鹿,又想归心似箭的小狗,急不可耐地逃脱牢笼,连被风吹起的发梢都洋溢着开心的味道。 脚上的鞋子绑得稳妥又漂亮,一看就不是某个娇气的家伙能绑出来的,艾丁挑了一下眉,视线滑向卡尔。 “咳咳……”艾丁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卡尔瞪了一眼。 “别废话,回去,准备下一步。”他退后一步隐到黑暗中。 “哎呀,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艾丁摸了摸鼻子,不敢问卡尔的外套怎么跑到柯明安身上的。 “脱离嫌疑了?”他问。 卡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留有后手了。” “那就行。” 艾丁作为队伍里的副手,队长不管的事他都管,对于柯明安的身份本来也是他确定的,但是卡尔说不是,那就不是。 队伍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他相信自己的队长不会感情用事,既然愿意放那位侍官回去,必然有他的打算。 他和其他人互相点头,一个个离开了。 柯明安回过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离去的衣角。 “大人,怎么了?”穿着一身白袍仿佛光明神信徒的黑暗教众低声问。 柯明安对于黑暗圣教统一制服上的恶趣味不做评价,他摇摇头:“带我回去。” “马上,大人,您失踪的这几天上面非常着急,希望您下次不要乱走了。” 柯明安脑内一震,他十分明确自己的身份,但对于他的失踪,上面持有的态度让自己这位初来乍到的穿越者有点捉摸不透。 黑暗圣子,难道是故意走丢的吗? 脑子里那个声音只给了几个片段,让他知道在后面会被主角削得很惨,具体剧情一无所知。 他镇定地点头,看不出一丝慌乱:“知道了,我会跟教皇陛下解释的。” 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被教众围起来,卡尔站在柯明安看不到的地方,脚像生了根一样,柯明安身上的外套是黑色的,站在一群白袍教徒中格外显眼,好像要被大海淹没的黑色小鸟。 卡尔莫名觉得手有点痒,想把柯明安从人堆里抓出来,黑色小鸟应该栖居高枝,而不是被白色的鸟笼关住。 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勇者心里再次涌上似曾相识的迷茫。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柯明安回去,那件外套上的追踪阵法,已经悄无声息落在柯明安的肩头,散发出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波动。 本只是用来监控的阵法,在柯明安离去后,他却因为那若有若无的联系感觉到安心。 卡尔抿唇,在彻底看不见柯明安身影后离去。 一开始柯明安是不愿意走的。 ——他觉得有诈。 “你不会跟我说我可以走了然后我刚往前走两步,你就一剑过来把我彻底送走的对吧?”柯明安非常警觉,抱着腿缩在床角看站在床上的男人。 还真做过这种事的男人沉默两秒,柯明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迟疑,他坚定地摇头:“我不走。” 要死也是光明正大的死,他绝不死于背刺。 “那就留下来?”卡尔不按套路出牌,根本不给柯明安犹豫的机会, 他在他肩上打下了记号。 “他呢?” :“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我会活不下去的。” 卡尔松开他的胳膊:“走吧。” “你说的啊,不准拿刀子捅我!”柯明安跳了起来。 准备逃离这里,他的性格好像也活泼了一点,卡尔看着胆大妄为的俘虏,无奈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没有骗我,我就不会杀你。” 柯明安嘴唇嗫嚅:“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脚不自在地踩了踩被子,就要从床上跳下来:“快送我回去吧。” 卡尔按住了他:“穿鞋。” 柯明安跟他大眼瞪小眼,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坚定地说:“我不会穿。” 卡尔目光沉沉,似乎在确定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后面的事柯明安不愿再提。 已经回到圣殿的柯明安缩在床上抱住胖胖的自己,碎碎念一些主角都是变态之类的怪话。 【好强。】消失了很久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柯明安抬起头。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声音很惊讶,仿佛见到了不得了的事。 “有谁做不到吗?”柯明安反问。 他有些迷惑,卡尔虽然长得很有气势,但对他来说,是个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了的冤大头,就算自认为自己的演技漏洞百出,但那位象征着正义的主角,不还是把他放回来了吗。 【……】声音被噎住了,它不信邪地看了眼之前的时空轨迹,再看柯明安床边凌乱摆放的鞋子和外套,沉默,【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声音说它是天道,柯明安在现实世界出了意外,求生欲让它感应到了这股力量,于是把他拉到了这边,只要他做完任务,就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 “好,经典剧情。”柯明安了然的点头,跟他看的小说一模一样,“接下来就是让我去感化反派……不对我就是反派。” “是要我去给主角送人头?”他猛地坐起来,“你早点说啊,前几天多好的机会,我嘎嘎死!” “对了,你会帮屏蔽痛觉的吧?” 他面色兴奋,看起来恨不得跑回主角身边夺刀自杀,一睁眼一闭眼无痛换一个愿望,爽翻了。 【不不不!】天道惊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绝对不提倡自杀!就算让你做任务也是很人道主义的!】 柯明安蔫了:“那要我做什么?” 一阵风吹来,抚了抚他翘起的头发,天道隔空顺毛:【你先听我说。】 这个小世界出了点问题,黑暗圣子这个反派一直活不到剧情的末尾,但是世界核心运算里面,他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 天道有试过找其他人来走这条线,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那个木屋里,更有甚者,在祭祀时就已经被主角一剑斩杀。 失去自家圣子,黑暗教廷发了疯,和光明教派同归于尽。 天道演算了近万次,黑暗圣子死去还走向he的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虽然其中主角最终胜利的几率高达八成,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尸山血海。 有近九成的结局里,主角似乎受到不知名影响,发疯灭世,或者直接在一开始就引发小世界崩溃。 它捞来柯明安是想做最后一次尝试,要是不成功,它就要放弃这个主角了。 【所以,你的任务是,维护世界和平。】 柯明安□□沉默了:“魔法少男安安?” 天道说只要他按部就班走完后面剧情,就能脱离任务世界,并且任意许愿,还拿出二十五岁就退休这种好事诱惑他。 柯明安心动了,但是——谁家反派还要兼顾世界和平啊,这不是矛盾了吗?! 柯明安不想打两份工,柯明安眼睛泛泪花了,柯明安开始闹了! 【你有什么小愿望吗?我可以先给你点福利!】 天道似乎是个软性子,被撒娇几句就受不住了,柯明安眼神一亮。 “能不能先治好我的泪失禁?”他眼神亮晶晶,十分期待的样子。 【行,但由于现在能量不多,会有点慢。】 “好哦,爱你!”柯明安得到想要的答案,扑到床上盘算自己接下来的日程。 【……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天道声音小了好多,它透过层层叠叠的壁障,看着在床上沉思的任务者,觉得如果是他的话,能让那位主角那么听话似乎也挺正常。 确实是,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话说,我是出了什么意外?”柯明安突然问。 天道沉默一瞬:【以后再告诉你。】 柯明安还想打探点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呼唤。 “圣子殿下,教皇殿下叫您过去。” 柯明安站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无形的风使他微微悬空:“好,走吧。” —— 水镜上显露出一张略显邪气的脸,薄唇,剑眉,眼神黑沉,嘴角轻轻一勾仿佛要将刀子送入敌人胸腹。 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等形容词都可以放到他身上,无论是谁看到这张脸,都不会说他是个好人。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将椅背上的白色袍子披上,向门外走去,期间似是自言自语:“走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镜面微微一荡,重新归于平静。 “西奥多!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圣子大人正要挑选新的守护者呢,你那么强,肯定能被选上的。”隔壁房间一个穿着同样白袍的人兴冲冲跑出来。 “莱卡,你不想成为圣子大人的守护者吗?”西奥多问。 莱卡是那位黑暗圣子的狂热粉丝,没道理不去竞争这个可以近距离靠近圣子的职位。 果不其然莱卡眉毛一竖:“当然想!” 谁也不可以怀疑他对圣子大人的忠心耿耿,面对这种质疑的家伙,他本该是狠狠怒斥的,但是他眉眼很快弯起来,对西奥多摇了摇手指:“在下已经去应聘圣子大人的后勤官啦!”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上任!!” 他像一只即将要和主人亲近的大狗,兴奋得团团转:“哎呀好期待啊,脸好热,到时候见到圣子殿下我要说什么比较好呢。” “不知道。”西奥多面容平静,目不斜视走在前面。 莱卡失望又怜悯地摇摇头:“你一看就是没见识过圣子大人的风采,唉。” “本来还想我主内你主外,我们好兄弟珠联璧合,必然能成为圣子大人的心上宠!” “你平时笑起来太瘆人了,西奥多,笑得温暖一点,圣子大人还小,肯定会喜欢温暖可靠的大哥哥的。” “少看点小说。”西奥多声音有点冷。 他好不容易混进来,可不是为了给那位圣子殿下当狗的,找到机会就杀了他,黑暗教廷损失核心人员必将大伤元气,那时候是他们吞噬黑暗教廷最佳的时期。 “嗤,没品的东西!”莱卡做了个鬼脸,西奥多是个怪胎,长了张不好惹的脸,性格也同样不讨人喜欢,但是实力强劲,护卫长很看好他,如果这次能顺利当上圣子大人的守护者,就算是预备役,也是一步登天了。 莱卡就是看重这点才主动跟他交朋友,万一自己没选上,也能找点借口偷偷去看一眼圣子殿下。 没想到西奥多那么没品,不吃他安利的都是坏东西,他也懒得送西奥多了,转身离去。今晚还有一个检测,合格后就能上任圣子大人的贴身后勤官。一想到圣子大人会吃他亲手做的小蛋糕,莱卡就浑身飘小花。 西奥多随着队伍进入大殿,心脏微微提起来,用眼神余光搜寻可能是黑暗圣子的人物。 他动作突然一顿,面色如常地接着往前走。 就算标记有波动,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个小侍官是黑暗圣子亲近的人,把他带在身边也有可能。 “圣子殿下请看,这就是教皇陛下为您准备的守护者们,您可以尽情挑选。” 进入大殿的人分作三列,一字排开,恭敬地向上面单膝下跪。 “抬起头看看。”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有着几分漫不经心。 西奥多站在第二排,听到这话便顺势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圣子大人。 他肩头散发着对西奥多来说明显至极的记号信息。 那个说自己只是一个被欺负的小侍官的家伙。 坐在只有圣子才能坐的位置上。 4、他是恶人4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那种方法可以欺骗主角的?】天道的声音好奇极了,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吃瓜猴。 【我用了啥方法,别打哑谜了,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天道似乎对他能从主角手里逃出来非常好奇,之前就旁敲侧击问过一次,被突如其来的传话打断了,现在一有空闲又开始问这问那。 但对于柯明安来说,那两天一夜的经历,其中的所有选择,都跟呼吸一样自然,就算偶尔会喘不上气,但生理机能会自动帮他选择最优解。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天道在纠结什么。 此时柯明安正在和教皇一起走在在通往大殿的路上。 他刚才已经见过教皇,这位原剧情中最后疯魔的大反派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柯明安穿越以来隐隐的局促在见到他后,竟浑身一轻,他下意识抬头望向教皇。 教皇看不出年纪,眉眼间有岁月的沉稳韵味,圣洁、强大、平静,及腰的银色长发散落在身后,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滑落肩头,落在柯明安面前。 柯明安很自然地就抓上去了,银色的发丝被囚禁在指尖,另一只不属于他的大手拢住他的手背,是教皇:“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坐在权力顶端的男人起身,像牵小孩一样牵着他往下外面走,那束发丝像玩具一样乖巧地垂在手心,教皇没叫拿出来柯明安就装作不知道,只是偷偷在那绕发尾玩。 教皇眼神有些无奈,平日里像高座上淡薄神明的男人此时有了一丝人气。 “给你挑几个人,下回要保护好自己。” 柯明安点头,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表达出十足的尊敬,眼神放空,脑子里偷偷跟天道聊天。 【教皇可以信任吗?】 【看你自己,在以往的剧情中这个时候黑暗圣子都重开了,然后教皇发疯,我也不好说他对圣子有几分感情。】 【我觉得他可以信任。】柯明安在天道的疑惑中摸了摸手中顺滑的银发,【他像我的长辈一样。】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天道又在他脑子里乱叫。 柯明安只觉得耳边被吵得慌。 这位天道一点都不像他之前看过的文学作品中说的那样,冷酷无情且日理万机,别的小说中天道一百章都不出现一次,它倒好,消失一段时间后仿佛被憋坏了一样,在他耳边叨个不停。 【你那个下意识躲闪的动作……安安,你是不是被欺负过?】天道声音小了很多,它对其他世界不是很了解,但把柯明安带过来的时候,正好收集了一些校园的消息,在柯明安的世界里,校园暴力是一个尚未被解决的问题, 【你挨打你也这样躲。】柯明安简直想撬开它的脑子看看在想什么,【被吓到抱头不是很正常的防护动作吗?】 【不啊。】天道愣了一下,【迷雾大陆中人类的要害是心脏,脑子被打几下没什么事的。】 【这个世界最高程度的信任就是互相将手放到心脏处,最顶级的契约或者合约都是这样签订的,表达的就是万中无一的信任。】 这回轮到柯明安愣了。 “我说的你记住了吗?”教皇突然敲了一下柯明安的额头。 柯明安强装冷静点头,他们已经到地方了,他坐在教皇身侧的位置上,把自己陷进柔软舒适的靠椅上,谁也看不出他在脑内疯狂戳天道。 【他说了啥?!】 【啊?我找找,你别着急……】 此时大殿外的人鱼贯而入,天道一下没声了。 【?】 【说话呀?】 【怎么不吱声了?】 “圣子殿下请看,这就是教皇陛下为您准备的守护者们,您可以尽情挑选。”随行侍官为他指引。 柯明安靠在椅背上,撑着下巴看向下面穿着统一制服,风姿各异,一字排开站得整整齐齐的人,脑子不合时宜地想,好像那种不可明说的会所交易。 虽然他没去过,但是阿宅的知识面是无穷无尽的! “抬起头看看。”他打起几分精神。 黑暗教派虽然是个铁骨铮铮的反派,在天道演算的无尽可能中,他们都尽职尽责完成了每一次反派任务,堪称不忘初心。 但柯明安怀疑黑暗教派上下都是颜控,不然没道理这选出来的二十几个人里,居然没一个长得普通的。 “看看喜欢哪个?”教皇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孩子挑选心仪的玩具。 西奥多旁边的人马上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吸引自己主人的注意。 而那位拥有最终选择权的“主人”,却坐在高台上,晃着白嫩的脚丫,对教皇说:“让他们打一架吧,谁赢了我就喜欢谁。” 柯明安说完为自己点了一个赞,简直是反派小天才,听听这天真又恶毒的语气,看看这漫不经心蔑视他人的态度,他在这里多练练,以后面对主角时绝对信手拈来。 教皇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他点点头:“好。” 西奥多把眼神从上面收回来,在随行侍官宣布开始的时候,第一个拔出了自己的剑。 —— 血液与魔法的光相映,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像斗兽场里的野兽,争夺出唯一一个胜利的荣誉。这个时候倒是非常复合反派组织的氛围,柯明安看了眼两眼就不再看了。 “又难受了?”教皇问。 柯明安随意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下意识绕起了发尾。 “过几天你负责组织下一场祭祀。” “这次不要再出岔子。”教皇明显知道他的走失,但他喜怒不形于色,柯明安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之后我会派人……算了,到时候再跟你说吧。”教皇神色有些晦涩,柯明安明智地没有选择追问。 这一次祭祀应该是一件大事,但是教皇不肯明说,柯明安知道自己在教廷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能和教皇撒娇发脾气的人,教皇没道理会把他放到危险之中。 冲国人刻进骨子里的被害妄想症发作,柯明安心里有点刺挠。 下面的战斗正好进行到尾声,只有一个人伤相对少一些,其他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破了几个大口子,只有五六个人还站得起来,他们隐隐自成一派,勉力站在一旁,看向那个银发男人的眼里满是敌视。 不出意外,这个家伙就要荣幸地成为圣子大人的贴身护卫了,真是,嫉妒啊。 柯明安看着那人一头银发,突然一皱眉,神情有些不满:“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西奥多。”西奥多抬头,持剑而立,嘴角的笑张扬又危险,看起来跟正义的勇者毫无干系。 看着柯明安眉眼上的排斥,他有些憋闷,虽然身份经过了伪装,但是还是能靠直觉产生排斥,他是不是该反思自己那几天离这位尊敬的圣子大人太近了。 可是谁能想到倨傲的圣子大人居然能那么放下面子,面对光明教派的人的羞辱,都能装得天衣无缝,就算是他,也被这个小骗子骗过去了。 西奥多心绪翻涌,少有的信任被辜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怒火了。 好一个擅于玩弄人心的黑暗圣子。 柯明安皱着一张脸:“我不想要他。” “安,做下的选择就不要反悔。”教皇大人的语气有些严厉。 西奥多看到柯明安明显有些不满,嗫嚅了几下还是低下头没有反驳,柯明安吃瘪,他本该快意,更何况这象征着自己离目标更进一步,但实际上,他嘴角的笑意淡了。 “他只是这群人里最强的一个,其他几个站着的也会成为备选,你可以后面再挑自己最喜欢的。”教皇安抚了一下闹别扭的圣子殿下。 其他人眼睛一亮,连忙谢过教皇。 圣子殿下不能对教皇宣泄不满,他会找到新的出气筒,他对西奥多勾了勾手指,像叫小狗一样喊他过来。 “西奥多,你有什么愿望?”柯明安扬起下巴,试图流露出几分跟以前一如既往的傲慢无礼,但蔫蔫的神情让他像被打湿了毛发的小动物,“既然你成了我的守护者,就算只是备选,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柯明安不想要什么守护者,教皇对他有所隐瞒,能被放在他身边的守护者,可能是保护也可能是看管,他要走剧情那肯定不能随时带个人。 看西奥多也是个强者,最好能看到他这么倨傲的模样早日知难而退,主动拒绝。 教皇拍了拍柯明安的手,淡色的嘴唇微微勾起。 “西奥多,想要什么奖赏?”他对于能逗自己小继承人开心的家伙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但那股子淡漠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对比起来,旁边那位只是垮着张小猫批脸显示自己强大的圣子殿下,就显得更加吸引人了。 西奥多能感受到身边那几束恨不得黏上去的目光,还有人下意识感叹了一句圣子殿下今天好温柔,再一次刷新黑暗教廷里的人对圣子舔狗程度的认知。 他低下头,不去看柯明安的脸。 “圣子殿下,请容许我和您住一起。” 西奥多俯身向他行了一礼,“属下希望能贴身保护您。” 他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因为能更好接近黑暗圣子,才好进行计划。 5、他是恶人5 【我都那样了他怎么还贴上来!】 柯明安快步在前面走,天道在上面追,说要贴身保护的西奥多没有跟在他们身后。 早在西奥多刚说出口的时候,教皇的眼神就冷下来了。 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要不是柯明安在场,教皇能让这小子看看什么叫话不能乱说。 【安安!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就算那个小子是变态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天道搞得他像什么黄花大闺男,要被外面的野小子骗了一样,柯明安别扭极了。 他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别用这种语气讲话。】 他关上了自己宫殿的门,把天道喊出来。 【你刚刚为什么不见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好像在等某个天道编好借口。 【信号不好。】 柯明安扣了个问号:【天道,系统版?】 【不是,我是正经天道,就是现在有点虚弱。】天道扭扭捏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哦就是单纯废物啊,那没事了。 柯明安给自己倒了杯水,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很自然地转了两下笔,突然沉默了。 【……说好的单纯大学生嘴怎么这么毒。】完美接收到嘲讽的天道嘟囔两句,飞过去偷偷驱使弹柯明安的呆毛。 【你怎么不动了?】它看着僵在椅背上的柯明安,警觉地丢了几个探测术,【很安全啊,没有敌人,也没有咒术的痕迹。】 柯明安没理它,他皱着眉目光放空,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天道忽然恍然大悟:【这里的文字和你那里有些不同,需要我提供语言补丁吗?】 它以为柯明安是被突然成为文盲的事打击到了,虽然柯明安有它传送的记忆,但它并不能让人一夜之间融会贯通。 哎呀年轻人就是脸皮薄,一时不熟悉也不敢来问问他。 天道摇摇不存在的尾巴,等看好的人类向它求助。 【天道,我的记忆有一部分很模糊,你可以帮我看看吗?】柯明安突然提出了一个预料之外的问题。 【啊?可能出bug了,等一等我去找一下。】天道吃了一惊,等它冒冒失失的离开后,柯明安才低头观察手里的笔记。 纸面上标注着的字符非常熟悉,是他每次做笔记都会习惯画上的小字母,有不同意义,面前这个正好就是用得最少的【谨记】。 可那标识后面跟着的却是——【回来后去找米格斯】。 柯明安瞪着被自己手里的本子,好像要把它瞪出灵魂。 【安安,应该是穿越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天道咋咋呼呼地跑回来,柯明安抬头对着半空露出浅笑,手上动作自然关上笔记本,羽毛笔的尾巴不经意蹭在字体上,那行字悄无声息之间消失了。 他微微仰视,仿佛要对上天道无形的眼睛。 【谢谢你,话说你有名字吗?】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柯明安靠在椅背上,仿佛不经意间晃了一下头,翘起的呆毛晃晃悠悠,像一根极具吸引力的逗猫棒。 他撑着脸,放软了声音:【我们是好朋友吧,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这位初出茅庐的穿越者,居然胆敢向无形之物宣泄自己的魅力。 天道有些晕乎了,理智告诉它,它现在重伤防御力下降,自己捞来的任务者天赋异禀,它有些撑不住是正常的,现在应该做的是冷静地应对柯明安,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类清醒一点。 但是、但是他说他想跟我做好朋友诶! 天道有些捏捏:【我们都没有名字的啦。】 柯明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应该也是,谁能为天道取名呢。】 年纪不大的少年人为不能称呼自己的友人而低落,摇摇晃晃的烛光映衬在他的脸上,让那份悲伤有了几分朦胧。 天道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但它开口想打破这份沉默。 柯明安先一步开了口,他捂着自己半张脸撑在扶手上,明明灭灭间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被映得很亮。 【天道,你能辨认出角色身份吗?】 天道沉默了很久:【不能。】 不能,还是不可以和他说?柯明安对这个答案不知可否。 这个陪伴他的家伙幼稚又好骗,跟传统观念里的天道只能说毫无关系,笨点也好,不然他也没办法探查出那么多消息。 一个有欲望的伙伴比是万物为刍狗的圣人更好掌控,它似乎很喜欢他这副皮囊,只要露出几个乖巧的笑,就能听到暗处传来的奇怪笑声。 柯明安对这种人有一套非常熟练的应对方法。 但是,他右眼皮一直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道,那个主角现在在哪可以】告诉我吗? 【安安,我不能陪你太久,后面的事你得自己做。】 【进度完成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的!】 柯明安话还没说完天道就急匆匆丢下两句话消失了,任由他怎么戳都没反应。 预感灵验了,柯明安笑不出来。 前一天他跟天道两个人在那琢磨半天,准备做一切坏事,做最凶恶的小猫咪,就等着主角来制裁他。 他年纪轻轻光速趋势享受二十多岁带薪退休的上好待遇,主角一举拿下顶级反派荣登救世主宝座——双赢! 结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途跑路,他拿着个不完全的剧本连主角去哪了都不知道。 这该死的眼皮还不如接着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乌鸦嘴点满,下一瞬间,他左眼跳了。 “圣子大人!来吃晚餐吧!”一个很活跃的青年音敲响了他房间的门,另一道很熟悉的身影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饭菜。 柯明安捂着自己眼睛,直接虎目含泪,试图收回自己的话。 西奥多怎么也在这里啊?! 教皇不是把西奥多连着那群人带走去训话了吗…… 他缩在椅子上捂着脸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莱卡的声音一瞬间小了很多。 “殿下?”他咻地一下把自己手里的餐盘塞给西奥多,飞速单膝跪到柯明安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条精致的手帕,双手奉上。 他像一条给主人叼来最喜欢的小玩具的大狗:“在下给殿下准备了小蛋糕,要不要来尝试一下?” 柯明安被逗笑了,他从手里抬起头:“你就是新的后勤官吗?” “是的!”莱卡眼睛亮晶晶的。 西奥多内心不知道啧了多少声,不爽的气息都要溢出来了。 招蜂引蝶。 他从莱卡身后走过,靴子踩得重重的,仿佛要把某条无形的狗尾巴踩碎。 “殿下,请用饭。”他将饭菜一道道摆好,像个大柱子一样矗在旁边。 那边已经进展到到摸狗头的两人齐齐望向他,莱卡明显非常不舍地低下自己的头:“是的,已经到晚餐时间了,殿下请用餐。” 柯明安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莱卡带着托盘离开,西奥多却一动不动。 “?”他用眼神打了个问号,没有停下自己吃饭的动作,这里的饮食并不是他以为那样全盘西化,居然会有大米饭,一天能吃九顿的大学生往嘴里一塞就香迷糊了。 在这么幸福的时候旁边那根碍眼的大柱子就更加令人不适了。 他试图用眼神赶人,西奥多慢条斯理给他斟上一杯热牛奶:“教皇陛下说我通过考验了,可以跟着后勤提前熟悉流程。” “当然,殿下要我做点别的也可以。”他把牛奶推到柯明安的手边,银色的长发垂落。 柯明安眼神一下子凶起来了:“管好你的头发,别掉我饭里。” 他把西奥多瞪到了三米外,西奥多被堵得有些无语凝噎,只得一退再退,他站得远远地看柯明安吃饭,看柯明安警惕的样子,觉得有些想笑。 柯明安在自家老巢,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虽然被这个男人看着吃饭有些不适,但三米对他来说已是安全距离,没有情绪负担的柯明安一吃起饭来多少有点暴饮暴食。 他捂着撑得慌的肚子赶人,西奥多却不肯走。 “叫你滚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胃部难受,皱着眉挥了挥手。 西奥多按住了他的手,将他压在椅背上,脖子上的项圈映入柯明安眼里,“请不要任性,小殿下。” “教皇说,您的所有行程我都要跟着,全天保护。” “教皇陛下派我来跟随您,自然不可能让我只做后勤官。” 这个全天,自然也包括了晚上。他明显是要柯明安给他找点事做了。 “威胁我?”柯明安挥开了他的手,明显压抑着怒意。 “后天你跟我去主持祭坛。” 西奥多得了满意的答案,露出一个笑:“多谢小殿下。” 柯明安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彻在大殿里,西奥多偏过头,没有多疼但是侮辱性极强。 “米格斯让你跟着我,你就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他扭过头盯着柯明安的眼睛,怒意横生,身上的威压涌动,好似一头被挑衅的狮子,柯明安仰着头,虽然身高不够,气势却丝毫不弱于他。 他扯上西奥多的脖圈,呲出自己的小尖牙。 “既然当上了我的守护者,就乖一点。” “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6、他是恶人6 西奥多看着被拉紧的帷帐,手心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他收紧掌心。 柯明安凶巴巴恐吓他的时候,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看人眉头皱得紧紧,他心头冒的火一下歇了。 前一秒还在威胁人呢,下一秒眼泪就下来了。 捂着柯明安的胃,脖子上被尖刀顶着,怀里的少年凶巴巴地揪着他的衣领,生命被胁迫西奥多却只想叹气。 胃痛就不要忍着嘛。 十几岁的少年人,叛逆期情绪反复一点也正常,他不该为此置气。 习武之人的体温比可柯明安一个纯法师高多了,腹部上的大手带着略显灼热的温度穿透衣服,抵达涨得隐隐发痛的胃部,柯明安唔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西奥多却知道他的小动作,但他没有多做反应。 柯明安有点像他邻居曾经那只猫,平时不亲人,偶尔被摸一下,一边舒服得喵喵叫一边咬人。 他的衣领都快被这位小圣子挠破了吧,西奥多面不改色地想。 可惜柯明安不是任人摆布的猫,而是阴晴不定的幼年豹,他还没挑衅两下,就被挠了一脸血,偏偏下一秒就豹子嘤嘤,让人升不起来气。 为了避免圣子殿下恼羞成怒离开,西奥多管住了自己的嘴。 在当人形暖宝宝的时候,他也在想,一吓就哭只想活下去的的怂包小侍官,高高在上满身尖刺却对教皇十分温顺的圣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柯明安呢? 他想告诉自己,之前都是柯明安欺骗自己的,但是怀里单薄的身体和胸前沾湿的衣服,总让他一再犹豫。 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见柯明安还白着脸,西奥多加大了灵力的输入,下一秒就被踩了一下鞋尖。 “烫!” 西奥多靴子后退,却被那截白皙的脚掌踩得不得动弹。 “……” 他没敢看柯明安,手里的灵力又轻了几分。 小豹子舒服了,立马叼着不存在的大尾巴,警觉地跑回来床上缩起来,帷帐拉得结结实实,只有色厉内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今晚老实在外面站着。” 用过就丢,小白眼狼。 西奥多内心啧了一声,心情莫名好,背过身,守在内阁门那里。 外边?床外边也是外边。 —— 不提第二天西奥多是怎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莱卡看着他凌乱的衣领,眼睛都快掉下来。 西奥多有些狼狈地关上房门,看莱卡一脸震惊,挑了挑眉:“怎么了?” “你、你,我我……我锤死你!”刚上任的后勤官见昔日好兄弟竟然敢玷污神圣的圣子殿下,火噌得比身高都高,他反手掏出一根足足有两米的法杖,“受死吧!” 对于他突然攻击,西奥多满脸莫名其妙。 他抽出自己的大剑,挡住了一发火球术,剧烈的轰鸣震荡紧闭的房门,两人都是脸色一变。 柯明安黑着张脸从门内走出,震荡的灵力温顺地沉寂在空气中,他看了眼自己差点就要被拆的门,再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大清早拆家?怎么不直接把我杀了算了,” 莱卡吓了一跳,连忙把法杖收了起来,单膝跪地:“圣子殿下,西奥多冒犯了您,在下有必要将他绳之以法。” 不是,那玩意你怎么藏得起来的?!柯明安眉心一跳,他瞧着莱卡可不想什么绳之以法,更像要毁尸灭迹。 “你老实交代。”他把矛头指向西奥多,明显要护着莱卡了,莱卡眼神激动,恨不得跑到柯明安身边摇尾巴。 一个是嘴不甜自己直觉不喜欢还可能是教皇眼线的守护者,一个是会做好吃小点心的热情小狗,柯明安偏心都不用犹豫一秒。 西奥多露出一个我也很无辜的眼神,在那张脸上却像对顶头上司的挑衅:“我一出来他就突然打我,我什么都没干。” 莱卡沉不住气:“是你先对圣子大人——” 西奥多打断了他:“我对他做什么?” 他看莱卡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衣领,也低头看了看,内心沉默了一下。 “你不会认为我跟圣子殿下做了什么吧?!”他面上嗤笑,动作快速且略显局促地把崩掉扣子的衣领拉严实。 “不过是殿下起床气稍微波及了一下而已,你居然就这样妄自揣测殿下!” 柯明安吃瓜吃着吃着火突然见烧到自己身上了,他一下子就不困了:“既然是误会就算了吧,莱卡我没事,不用担心,西奥多跟我去见教皇殿下。” 差不多得了,别把他的丢脸事往外说了,柯明安最不喜欢的就是吃着瓜突然成为战场中心。 两人见他脸色不好,连忙应了是。 柯明安走在前面,西奥多跟在他身后。 西奥多回头看了眼,莱卡正在兢兢业业给柯明安收拾床铺。 就算我要和他做点什么,轮得到你管?他脑子里莫名涌出了这个想法。 教皇亲自跟柯明安交代了一些事情。 柯明安明显有些不情愿,频频看向西奥多那边,但是当教皇摸了摸他脑袋后,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西奥多听不到他们谈话,但看着教皇和柯明安两人的姿态,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三天一到,闹别扭的圣子大人和他不听话的守护者出去祭祀。 目的地是个小地区,离黑暗教廷的位置不远不近,得走个一天才能到,西奥多站在马车旁边,等矜贵的圣子大人从被子结界中爬起来,宠幸一下被安排得同样舒适的马车。 柯明安没有起床气,西奥多第一天去叫他起床的时候就知道了,睡着的圣子大人乖得很,就算被叫醒也只是不痛不痒哼唧两声,请求闹钟先生给他一点赖床时间。 但是……他赖床那段时间不能看到任何一个不顺眼的人。 比如西奥多,比如西奥多,再比如西奥多。 而前一晚刚看过他吃饭把自己吃撑的丢脸状态的西奥多,更是加速这个小煤气罐点燃的速度。 就算是骁勇善战的勇者,也不得不在小暴龙的攻击下狼狈逃窜离开房间。 他现在已经会自觉站在门口,等莱卡一脸兴奋又为难地把柯明安哄起来。 柯明安把自己“移栽”到马车的点子上,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分钟,西奥多一边觉得神奇一边觉得好笑。 敢情哼哼唧唧半天都是虚张声势,动作一个比一个快。 放到光明教廷那边的圣子们,出个门都得折腾半天起步,他以为自己会等得不耐烦,没想到心里非常平静,甚至觉得圣子大人动作太快了了。 他昨晚肯定偷偷熬夜了,多睡一会迟一点出发也没什么事。 但睡眼惺忪的圣子大人已经垮着张小猫脸发号施令叫出发了,西奥多只能冷着脸给他多塞了个靠垫,抱着睡舒服点。 中途休息的时候,柯明安跑来跑去,莱卡一脸习以为常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叫西奥多去帮他们拿一下不好拿到的东西。 比如,掏鸟蛋。 西奥多看柯明安盯着被拿下来的鸟窝看了半天,挑出其中一个丢在地上,然后非常自然地塞到自己手里。 “?” 柯明安:“放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上去,把鸟窝卡紧,消去自己的气息。 柯明安自顾自玩去了,西奥多见莱卡一脸欣慰,问:“他这是在干嘛?” “要叫圣子大人!”莱卡先纠正了他,然后捧住自己的心脏,一副心软软的样子,“圣子大人太心善了。” “杜鹃鸟把蛋生在了其他小鸟的窝里,让别人帮它孵,还会啄破原来的鸟蛋,实在是坏小鸟。” “以后圣子大人叫你爬树麻利点,以前殿下的守护者爬得可顺溜了。” 西奥多挑了挑眉。 教皇在出发前,私下召他过去,说了一些话。 包括但不限于看好圣子,不能让他私自行动。 他心里琢磨,那到底是看护,还是监视,这个真正接触下来,似乎和外界风评不太一样的圣子殿下,又有几分真实? 他的目光移到柯明安的脚上,如果说在木屋那里时,是娇生惯养不愿意穿质量一般的鞋子,现在回到自己地盘了,却还是光脚踩在地上。 就算黑暗教派的人将各处都打扫得很干净,看那双白皙的脚踩在地面上,他还是有种莫名的烦躁。 “圣子大人连双鞋都买不起了?”西奥多用他这个身份该有的语气问,十分看不起人,好似在嘲讽偌大一个教廷都不舍得给自家圣子买双鞋。 柯明安这回却没有生气,他带着点小骄傲扬起下巴:“笨蛋武夫!我可是尊贵的魔法师!” 他跺了一脚地面,悄无声息,在脚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微不可见的距离中晕开了薄薄的法力波动,无形的壁障让他踩在了空气中。 柯明安像炫耀一样猛猛踩空气,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猫:“看,你没有吧!” 西奥多理智上觉得这样有点蠢,但他的眼睛牢牢盯着柯明安,那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有魔力一样,让他完全不想移开眼。 他看着面前的幼稚鬼得瑟完,接着自己的“谏言”:“此行路程遥远,圣子殿下的魔力也不是无穷无尽,还是听我的穿好鞋子吧。” 忠言逆耳,西奥多那张破嘴说出来就是十倍逆耳,柯明安笑容消失了。 他轻轻踢了一下西奥多的小腿:“跪下,我有话跟你说。” 西奥多有些疑惑,但还是单膝跪下,他嘴还没张开,就见柯明安嘴角的笑意变得恶劣:“闭嘴。” 圣子殿下直接踩在他大腿上,用力碾了碾,赤、裸的脚掌完全贴在西奥多紧绷的大腿上。 西奥多仰头,柯明安俯视他:“这下听谁的?” “……听你的。” 西奥多声音干渴。 7、他是恶人7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的意见吗?”穿着黑色袍子的人将自己隐藏在镜子之后,伪装过的声音让听者内心如镜面上的波纹一样动荡。 不大的镜子被人紧紧抓在手里,青筋毕露:“镜鬼,又是你!” “我不过想救你们一命而已,你准备了手段,觉得自己一定能逃走吧?”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惊诧不已,明显投鼠忌器起来。 “你确定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黑袍人轻笑,“你们那位圣子的名声,想必你比我清楚。” “你是逃了,但你的爱人,兄弟,亲人,那位圣子会放过他们吗,你真的觉得他们能活着回来吗?” “你……” 黑袍人打断了他的话,抬手就要断了水镜的联系,语气嘲讽:“好了,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再过几天,一切就结束了哈哈哈!” “等等!”那人手掌紧紧按住水镜,黑袍人如愿听到他艰涩的声音。 “刚刚那件事,我们再聊聊……” 黑袍人嘴角勾起满意的笑意。 等关了水镜,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艾丁,怎么样?”一个穿着骑士装的人问。 艾丁点点头:“成了,接着安排接下来的事吧。” 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只白鸽随着最后一抹光辉飞出窗户,在空中盘旋了一会,一头扎进云端,空中荡起的细微波动。 艾丁远眺,直到确认信息传达到位之后,才一把拉上窗帘。 “你在这里干嘛?”柯明安的声音突然靠近,西奥多面不改色低下头来看他。 “属下只是在这里看蚂蚁而已。” 柯明安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只看到精致华美的木雕:“我这马车里还能有蚂蚁?” 唬谁呢?圣子大人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句话。 西奥多不慌不忙:“树上不小心被车刮进来的小蚂蚁罢了,想来已经被风吹走了。” 柯明安看了他好几眼,浅信一下:“依你这么说,它还挺可怜的。” 西奥多笑笑,在那张脸上有些薄凉:“是啊,不过是一只小蚂蚁,他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柯明安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总感觉对面的家伙意有所指,他皱了皱眉,决定杠一下这个不讨喜的守护者:“你怎么知道它不行呢?” 他扯扯嘴角:“人家蚂蚁好歹尽心尽力求生,不像某些人,挂着守护者的名号却一心看蚂蚁去了。” 明摆着不开心了。西奥多看着离自己快两米远的圣子大人,嘴角的笑意扩大:“那在下只好一心看着圣子大人了。” 柯明安眉头一皱,露出一个欲吐又止的表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西奥多笑容僵住了。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柯明安脸上,看着吃瘪的守护者,他直接哈哈大笑。 正好,莱卡隔着帘子说地方到了。 柯明安自己下了车,命令西奥多把他的垫子零食全部拿上,被抢了活的莱卡瞪了西奥多一眼,继续跑到圣子身边当小尾巴。 西奥多拿着一张小毯子和一个小罐子,轻飘飘的,他一只手就能拿十倍数量。 为难人也不会聪明点,他慢悠悠下了马车,擦过门边时指尖一痛,他下意识捏住,他低头一看。 是一只被他摁得支离破碎的蚂蚁。 柯明安在马车上晃荡了一天,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狠狠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不适合张扬,他高低得试试直接飞过来,空间方向的魔法师也极少,不然他还想试试直接开空间门的感觉。 虽然存在剑与魔法并不会让他像感受长途客车那样的折磨,但是一整天闷在马车里,一抬头就是西奥多,他还是感觉有点不适。 其实也不是很讨厌西奥多,就是……他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总感觉那个人行为做事和脸不太匹配,有一种不明显的割裂感,要不是莱卡说西奥多一直都是个怪人,他都要怀疑西奥多精神方面有隐疾。 一看到他,柯明安就想皱眉,第六感总让他离远点。 虽然以貌取人不好,但是柯明安还是觉得他实在不像个好人。 尽管自己要当大反派,要当天道的走狗,最后被正义的主角一剑捅死,但是自己在现实世界可是遵纪守法、纯正善良侧的良民,面对这种坏东西实在没办法看顺眼。 日常在心里谴责一波西奥多,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厌恶早日自觉离职,柯明安神清气爽。 教皇不会轻易把一个他不熟悉的人放在身边,西奥多脖子上的项圈就是一层保险。 一路上柯明安为难西奥多那么多次,又是掏鸟窝,又是叫他喝自己喝过的水,甚至还当了临时脚垫,等了好久,就等西奥多受不了顶撞他,他好给这个家伙当头一击。 可惜那家伙硬是忍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属王八的。 柯明安愁死了,他啥时候才能把人赶走。 出发前教皇就细细叮嘱了柯明安要注意哪些东西,这位新上任的守护者就在其中,教皇就差直接说这是我放到你身边的临时监护人,你这个小崽子听话一点不能乱跑。 但是柯明安要做任务啊,他要当反派——不对! 圣子大人垂死病中惊坐起,干教皇给的任务怎么不是当反派了呢?要知道黑暗教廷可是这片大陆上鼎鼎有名的反派势力,作为圣子的他,就算是呼吸,都是罪恶的啊(震声)! “原来如此,我悟了。”柯明安深觉自己钻了牛角尖,原来他只要活着,就是在推进任务进程。 他心中一轻,有种作业虽然沉重且艰难。但是无限延期而且还会自动完成的畅快感,连带着看推门而入的西奥多都顺眼了几分。 “圣子大人,祭台正在搭建,需要您亲临现场。” 柯明安去换了身衣服跟他出门,路过西奥多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胸口:“多吃点饭。” 西奥多愣在那里,他低头看了眼柯明安拍的位置,脑子里满是疑惑。 柯明安关心完自己手底下的坏蛋一号,他坚信西奥多那张坏蛋脸一定能帮助他成为最顶级的反派,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反水投向主角那边,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吗,反派身边最大的下属有苦衷什么的,最适合洗白了。 到时候他只用站着等死就完成任务了。 念头通达之后,柯明安找不到主角也不着急了,哪有主角整天跟反派贴贴的,又不是嫌命长了。 他就留在这里安心做坏事,把这些邪恶的能量库库布满整个大陆,就等主角发现时机已到,过来取他狗命。 柯明安玩着手里的光球,偷偷捏一把,一脸高深莫测。 魔法球手感还怪好的。 莱卡在一旁一脸认真,圣子殿下必然是发现了魔法的奇妙之处,真不愧是圣子殿下,时时刻刻都这般认真。 柯明安来到的时候,祭坛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他点点头,表示对其他人的肯定。 按理来说,应该休整一晚再进行仪式的,无奈教皇提前有令,到达的第一天晚上就得开始举行。 而且必须是柯明安亲自主持举行,不得假手于他人。 柯明安刚到地方水都没喝几口就看着下面的人忙忙碌碌起来,他在莱卡的帮助下换上祭祀的衣服,看着自己裸露的皮肤,只能庆幸现在是夏天。 教徒们穿得严严实实,怎么他个圣子就这么花里胡哨,眼花缭乱的链子挂了一堆,柯明安低头看了眼,感觉心脏怦怦跳。 好闪,好喜欢。 他就是个俗人,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亮晶晶的东西,除去各种珠宝,人们的头发也是他喜欢看的部分,刚穿来时看到的主角卡尔,他的金发就很耀眼,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教皇的白发,西奥多的银发差了点意思,他总感觉上面蒙了一层东西,不够闪耀。 莱卡跪在一旁,用笔尖在他皮肤上勾勒,柔软的笔毛划在身上有些痒,柯明安闭着眼,顺着教皇的教诲,调整自己的呼吸。 体内的力量如海浪一起一伏,更加得心应手,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也安定下去。 他在脑内演练待会要进行的流程,一下一下拨着心中不存在的弦。 等月亮爬到半空的时候,吉时到了, 祭台已经搭好,火把轰然烧起,在森林中映出耀眼的光,树叶静悄悄,夏夜喧嚣的蝉也收了声,空气中微不可见的灰尘漂浮,穿着白袍子的人们有序且虔诚地单膝跪地。 柯明安赤着脚踩在地上,垂下的衣摆随着他走动一下一下轻触地面,如蜻蜓点过水面。 细长且闪耀的金链从肩头环绕,颈部以下赤裸的皮肤上绘满了红色的花纹,臂环圈住白皙的上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在金色的对比下更加白皙健康,蔓延下去的饰品垂在他的指尖,随着发号施令的动作扬起。 “上祭品!” 法杖直指那轮明月,折射出来的光让柯明安的脸美得不似真人。 西奥多沉默地守在一侧,看着侍卫压着不断挣扎的七个人,扣在祭台的中心,银质的锁将他们束缚,动弹不得。 其中四个立马安静下来,剩下三个挣扎得更狠,西奥多和其中一个对上眼。 是一双充满仇恨的、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嘴被东西堵起来,只能在发出浓重的鼻息。 祭品,是人? 人祭向来是一个禁忌的话题,除了最穷凶极恶的亡灵法师,其余教派几乎不会动用这么恶劣的手段。 西奥多不敢想黑暗教廷居然猖狂到这种地步。 8、他是恶人8 西奥多差点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艾丁给他传消息时,他仍心存侥幸。 他以为柯明安在外风评再怎么恶劣,也不至于拿人当祭品,这一旦传出去黑暗教廷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整个大陆都会齐心协力灭杀他们。 大陆上的信仰并没有那么极端,信仰黑暗并不会被打为异端,光明教廷和黑暗教廷常年死对头,但是只是正常的竞争关系,互相看不顺眼习惯性给对方使绊子罢了。 上层隐约得到了点消息,推测黑暗教廷可能走了歪路,真要像吟游诗人编造的故事那样毁灭世界,带大家一起玩完,如果不是这样,甚至不会派他这种级别的来探查。 人祭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原本摇摆不定的其他教派,立马就会站到黑暗教廷的对立面。 西奥多顶替身份潜进来,短短几日便轻而易举看到了这等信息,他却半点笑不出来。 面前这个人身上鲜活的生命气息,他无法欺骗自己。 是他痴心妄想,黑暗教廷,黑暗圣子,居然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祭祀要持续整整七天,一天举行一场祭祀,那便是整整四十九个人。 之前的心软就像一场笑话,他放过了柯明安,柯明安转身便对平民展开杀戮。 柯明安看着跪了一地的“祭品”,眼里有些疑惑:“西奥多,把他们扶起来。” 跪地上干什么?地上这一个个年纪都比他大,他还小不想折寿。 西奥多沉默地上前,手里不知何时,长剑已经在握。 他看着站在面前,眼神还是那样无辜的柯明安,他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何等恶劣的事。 天然的恶,有的人就是天生坏种,西奥多在内心默念,让自己狠下心。 只要一剑,面前这个家伙就会彻底失去生息。 柯明安不知道他内心涌动着多么危险的想法,他只觉得这个守护者又不讨喜了起来:“莱卡,你来。” 莱卡赶紧跑过去接替工作。 他法杖啪的一声打在西奥多手背上,没有收力气:“你这个样子给谁看,不会祭祀流程就滚下去。” 西奥多手骨用力痉挛,耗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一剑劈上去,他没有理睬莱卡,压着眉头看柯明安,不太好惹的脸上平静无波,但越是沉寂的水潭就越是危险,柯明安觉得毛毛的。 使唤一下,至于吗?他面不改色的后退到莱卡身后。 西奥多环视周围,手里的剑微微扬起,柯明安远远伸手戳了一下他:“你生气了?” 他好像自始至终没和其他人一个画风,在西奥多快要被怒火逼疯的时候,柯明安还像个没长大的熊孩子一样去撩拨火源。 近在咫尺的哀嚎充耳不闻,西奥多目光沉沉,正打算开口的时候,一直被束缚的一个女人挣脱了口中的枷锁,她咳出两口血,说出来的话制止了西奥多接下来的动作。 “安殿下!请尽快净化我们吧!” 西奥多的动作停在那里,他看向那个女人,她眼睛也红了一片,但是里面没有憎恨,只有哀求和希冀。 柯明安立马抛下了西奥多,带着黄金饰品的手掌抚住女人的眼睛,戒指触碰到皮肤时她明显感到痛苦,但眼神却露出得救了的恍然。 黑暗圣子,用不符合外界传闻的圣洁表情,怜悯这只可怜的羔羊:“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西奥多缄默。 她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得到柯明安的净化。 底下站着的教众齐齐把头低下,似乎在为她祈祷。 好像有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柯明安的法杖点上七位祭品的额头,他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灰色的膜覆盖眼球,显得有几分邪恶。 魔法的轻响环绕在祭坛周围,似是一人独唱,又似是群体呢喃。 柯明安肃穆着脸,手里幻化出一把银色的小匕首,扑哧一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教众们齐齐跪下,莱卡眼神非常担心,但更多的是虔诚与狂热。 西奥多相信,就算此时柯明安说月亮是为自己而生的,莱卡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相信。 柯明安的血覆盖在祭品的眼睛,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踏空而起,血色与月亮的银色相映,白皙的手掌在空中勾勒出复杂的花纹,祭品发出了痛苦的嘶鸣,白色的光从他们身上涌出,汇聚到半空。 柯明安看着环绕周身的白光,脸色有些发白,最终还是眼一闭把它们收进体内。 他落到地上,踩出几个血脚印,手上的伤口停止了流血。 指尖擦上眼角,留下一抹红痕,月光下的脸白得彻底,又艳得出奇,像一只吸人精气的妖精。 西奥多内心的火被躁动的风扑灭,只留下一丝余烬。 他在奢望什么,这分明就是彻彻底底的恶行。 “祭品”软软地挂在银链上,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生息,刚刚那位满怀希冀的女士,不知道现在后没后悔。 他按下剑鞘上的一个宝石,冰冷的目光掩藏在柯明安身后。 远方鸟儿振翅飞起,在午夜发出震荡的树叶碰撞声。 柯明安祭祀完毕,让人解开祭品的锁链,七个人都瘫软在地,他却皱起了眉:“不对!” 有一份能量是假的,虽然伪装得已经很像了,但他举行过那么多场祭祀,只要一细品就能分析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有叛徒!”柯明安有些慌乱。 刚祭祀完虚弱不已的他,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 话音刚落,地上趴着的男人突然暴起,正是一开始和西奥多眼神对上那一个。 西奥多特意迟了一步,看他攻向柯明安,柯明安现在不便使用魔法,只能狼狈躲过,踩到地上的血差点滑了一跤,白皙的脚上沾着血的样子触目惊心。 西奥多忽然听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动静,他眼神剧烈震动。 【计划改为探索黑暗教廷,不要杀圣子!】 【博取圣子的好感!】 西奥多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但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快,爆发出远超从前的速度,替柯明安挡住了男人的攻击。 森林里突然冲出一批人,将围上来的教众拦住,发了疯攻击的男人想往下逃,柯明安急了:“西奥多拦住他!”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另一个持着利刃的人冲破下面的层层防护,剑指柯明安。 柯明安内心脏话都骂了两百回了,西奥多什么废物,拦个人都拦不住。 他不善肉搏,偏偏体内的灵力都拿去施展祭祀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只能拿法杖当棍子使。 但他一个菜鸡哪能跟专业的冒险者比,眼看剑光将近,他的眼泪又要止不住了。 救命救命救命,柯明安疯狂喊天道,怎么别人小朋友都有牛逼系统,轮到他却只有一个信号不好的废物天道。 天道一如往常没有反应,但西奥多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就挡在他身前。 剑与剑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柯明安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宽厚的背。 “西奥多……”他吸吸鼻子,有些感动。 呜呜我的好伙伴,明天一定少骂你两句! 西奥多看着面前熟悉的冒险者,无声地说了个滚字。 某个徽章在他指尖一晃而过,接了任务的冒险者瞳孔地震,他怎么也没想到做个任务打到自家上司头上。 任务临时有变,他装作不敌,被西奥多一步步打退,总感觉上司的力道比以往重了很多,可能这就是他和上司的差距吧,伪装潜入居然如此天衣无缝,连打斗都不放半点水。 西奥多一剑劈到地上,彻底打退了这位冒险者头领,但围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底下的教众有些不敌,柯明安看逐渐危险的局势,一把拉过莱卡。 “把东西给我。” 莱卡摇摇头:“不行,还没到那份上。” 他虚虚扶着柯明安,但手掌圈住柯明安的手腕,明摆着是让他不要有其他动作。 柯明安看又有一人被刺了一剑,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袍,他也红了眼:“要死人了!” 他直接在莱卡身上摸索起来,掏出一颗宝石就往嘴里塞。 莱卡连忙拉住他,柯明安咬着宝石躲开他的手,法杖绽放出浓烈的白光,宝石在他嘴里发出咔嚓的声音:“我说,不可以死!” 西奥多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柯明安身上爆发出大量的白光,一瞬间蔓延到战场上每个人身上,冒险者队伍齐齐闷哼一声,满脸惊疑。 教众们身上的伤口一瞬间愈合,齐齐喊道:“谢圣子殿下!” 攻守之势异也,教众逐渐占了上风。 西奥多看着柯明安愈发苍白的脸色,按住了他的手,停止白光的漫出。 柯明安猝不及防被拉进怀里,他抓着西奥多胸前的衣服,抬起头,就见原本喜怒不定的男人眼里凶戾,看向他时却暗含担心。 “安静,我会解决掉他们的。” 柯明安把脸埋进他肩头,把自己当挂件,在西奥多看不见的地方,他满脸狐疑。 是他的错觉吗,这个男人好像想攻略他? 9、他是恶人9 柯明安觉得这个猜测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蹭了蹭西奥多的肩膀,身下的男人肌肉猛然紧绷了一下。 但是,他觉得,很有意思诶。 他实在是不擅长追求别人,也想不到什么散发王霸之气镇服一种小弟的方法,西奥多能自己主动来向他示好,实在是太好了。 他也不是不能陪他玩一下这种小把戏。 圣子大人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像看到了一只错漏百出还不自知贴过来的傻狗。 “西奥多……”他放轻的声音,贴着西奥多的耳边说,“你保护好我的话,我今天就不骂你啦。” 得寸进尺。 怎么有人被救了对救命恩人的回报居然仅仅是不骂他。 西奥多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柯明安便揪住他的项圈,西奥多勒疼他了便狠狠扯一下,要难受两个人就一起难受。 西奥多心头那团火又蹭起来了,他怀疑起艾丁是不是被人下咒了,不然怎么会让他取得这个小恶魔的好感,柯明安的手游移在他的脖颈之间,根本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在战斗,像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样,心血来潮便摆弄几下。 “别玩了。”他试图用语言制止柯明安。 柯明安才不管他的想法,确定西奥多对他有好感后,这只小豹子最擅长的就是打着杆子往上爬:“又影响不到你。” 他指尖溢出一点白光,顺着扣着项圈的动作,渗进西奥多的身体里:“我明明是在给你施法。” 西奥多喉间滚动,擦过柯明安的指尖,他把他的手抓出来:“影响我保护你。” “啧。”柯明安不爽地拍拍他的脸,没有半点当初哭包的样子,“木头。” 西奥多不理他,把他受伤的手放好,怀里抱着个人,单手也能把敌人全部打退。 柯明安那点小动作当然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但就是,莫名让他心绪不宁。 这次冒险者是艾丁手下的下线队伍,顶头上司临时改了任务,他们便从善如流撤退,本来他们这次的目标也不是一定要把黑暗圣子干掉。 那位发疯攻击的男人,已经在混乱中被带走,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刺杀黑暗圣子只是转移视线和顺手来一下,失败的结局他们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保护他的人居然是西奥多。 有柯明安的魔法加持,重伤的人不少,但无一人死亡,神奇的是冒险者那边也是如此。 领头的人看了好几眼柯明安,西奥多的眼神像寒冰一样刺过去,他才连忙逃跑。 巨大的声响在半空炸开,烟雾弥漫,黑暗教廷的教徒们没有去追,确认敌人离去后,齐齐面向柯明安跪到在地。 谁都知道这次行动出了内鬼,能知道他们祭祀的地点,祭祀的时间,这些倒是不难查。 但是能帮祭品作假,这代表管理层有人出手了。 而让圣子遇袭,他们更是罪该万死。 【嗡——】 柯明安忽然动了动脑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西奥多把他的耳朵捂住,镇定自若:“没有,爆炸耳鸣了吧?” “可能吧。”柯明安没纠结,从他怀里出来,被一旁着急得快要掉毛的莱卡带走。 “圣子殿下你没事吧!” 柯明安挥挥手:“让他们起来吧。” 西奥多聆听风力轻微的震动,那是传信鸟在上空飞舞时带来的独特频率,似乎确定了他的位置,信息一瞬间传入他的耳朵。 刚刚艾丁没能讲完的话现在有了详细的补充。 【圣子吸收的能量不同寻常,队长你先不要杀他,可以的话,博取他的好感,潜入教廷核心,我们怀疑他的体质比较特殊。】 【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天灵之体。】 其他的艾丁没有继续说,但天灵之体四个字足够让西奥多按兵不动,继续潜伏在柯明安身边。 传说中天灵之体每次现世,都会伴随着极大的奇迹。 有很多人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天灵之体,西奥多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天灵之体可以吸收人的生命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他看着柯明安的艳丽的容颜,感觉走两步就能骗三个人类献身。 更别提刚才祭祀上惨烈的场面,那几个人此时在地上怕是都已经凉透了,天灵之体跟这种天生恶种简直是绝配。 西奥多摸摸自己砰砰跳的心脏,跟自己说,柯明安不是好人,他没有打算骗他感情,只是想要和他打好一点关系。 他只是想查清楚黑暗教廷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骗恶人不算骗,谁知道恶人在前面骗了多少无辜的人,现在不过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他那么嚣张跋扈,想必…… “我要回去!”嚣张跋扈的圣子大人委屈得像一只两百斤的猪咪。 莱卡拒绝得冷酷无情:“不可以。” 西奥多想不下去了,他脑子里嚣张的小人一下子变成了胡乱打滚的肥猫。 他良心开始痛了。 他也不想犹豫啊,可是柯明安好像真的很委屈诶。 圣子大人的声音再度拉高:“我都受伤了!” 西奥多的眼神飞到他身上,只见柯明安指着自己的小腿,一脸严肃。 莱卡一把捉住他的手,流畅且轻巧的包扎:“圣子大人!包扎好了!” “是腿啊!”柯明安震声。 莱卡和西奥多同步低头,终于在光滑的小腿上找到了“伤处”。 “再不治就要找不到伤口了。”莱卡表情一整,立马掏出了药剂给他喷了一下。 柯明安沉默了:“我真的不能走吗?” 开局不利,差点被人打出狗脑子,肾上腺素下去后,他看到血都腿软,教皇真的不能让他先请个假歇几天吗? 莱卡坚定地拒绝:“教皇陛下说,一定要完成祭祀才可以。” “你听我的还是听教皇的!” “……您也要听教皇的。” 圣子大人委屈巴巴:“行吧。” 教众们打扫战场,莱卡在一旁给柯明安做心理辅导,但是圣子大人不想听,他跑去找了西奥多。 “西奥多,我好疼。”柯明安把手伸到他面前,让他想个办法。 被为难的守护者沉默地捧着他的手,犹豫着往上面吹了吹。 他眼神往上看,有点像观察饲主的大狗。 柯明安内心警铃大作,西奥多不会打算算刚刚自己逗弄他的账吧,怎么突然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一定是阴谋。 他面上皱了皱眉头:“好蠢,小孩子才会呼呼。” 柯明安猛地收回手,也不管怔住的西奥多,转身就走。 西奥多扯了扯嘴角,叠词词的圣子大人也没见得成熟到哪里去。 圣子大人坐在祭坛上当蘑菇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每个路过的教众都会停下来跟他讲几句话,他慢慢就像吸收到阳光的向日葵一样,脸上又有了笑容。 西奥多在偷偷观察他,他知道柯明安在委屈,因为教皇在祭祀和柯明安之间,偏向了祭祀。 就算柯明安遇袭,受伤,但还是要组织完七天的祭祀才能离开。 西奥多看着柯明安蔫蔫的样子,想起之前教皇抚摸他脑袋时,柯明安脸上的开心与孺慕。 柯明安应该是很喜欢那位教皇的,就算被派来做不喜欢的任务,和不喜欢的人一起行动,也愿意忍下来。 他对自己还发发脾气,面对那位教皇却只能一个人忍了满腔委屈。 西奥多想到这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顶替的这个身份,原本是一个蒙着面的高手,来路不明,教皇说要给圣子选一个守护者,他才从暗地里走到明面上。 直到最后一场选拔,面见圣子时要摘下面罩,莱卡才知道这位同伴的真容,但他明白教廷里的规矩,不会多问什么。 也多亏这样,西奥多暗中顶替他的时候,才能毫无痕迹。 他在出发前一晚被叫去谈话,才知道原身是教皇的棋子,说得在具体一点,是教皇安插在圣子身边监视他的棋子。 他认出柯明安咬破的那块宝石,是黑暗教廷的特殊产物,能在里面凝聚力量,必要时咬破吞服下去,激活本身的力量。 这是一个爆发潜力的魔法物品,一般人不会用它,爆发的代价不可估测,但疼痛是必然的。 这样的宝石,他看到莱卡手里还有一小箱。 莱卡藏了起来,只带了一个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还是被柯明安用上了。 西奥多不会觉得是莱卡私藏,宝石的给予者是谁简直一目了然,给谁用的也是一目了然。 这位圣子在教廷内的处境,和外界传闻的完全不同。 教众对他都很友好,除了人祭的事,他也没有看到其他的暴行,偶尔会为难一下他,但那些不痛不痒的恶作剧,根本算不上恶劣。 但是……人祭,这个坎过不去。 西奥多坐在祭坛边,思考自己要怎么面对柯明安,他能按下自己的杀意,却无法容忍一个会举行人祭的恶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教众把剩下的六个祭品摆得整整齐齐,西奥多走到他们身边,在内心哀悼。 等会? 西奥多死死盯着那薄薄的眼皮,刚刚的微微波动仿佛是他的幻觉。 有个教众见他一直杵着:“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西奥多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 教众机警地领悟到他的意思,这个大人从来不跟除了圣子以外的人讲话,他懂,忠诚嘛! 要是可以只跟圣子殿下一个人讲话,他也愿意当这种强大的哑巴。 “大人说得对,天气凉了,让他们在这里躺着确实会冷,大人真是如圣子殿下一样心善。” 在黑暗教廷里,跟圣子殿下一样xx这种句式,可是极高的赞美了,教众深觉自己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西奥多看着那人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打横盖在所有人的肚子上,拍拍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死人可不会需要被子,他也不觉得黑暗教廷还会关心死人冷不冷,再者,谁家死人盖白布盖肚脐眼。 他蹲下身,探脉搏,毫无动静,但是下一秒,一双眼睛睁开了。 祭品:! 西奥多:? 西奥多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他看着那个祭品一脸震惊地移开他的手,手忙脚乱站起来,连滚带爬去柯明安那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柯明安熟练把没受伤的手伸出去,任由祭品抱着手又哭又笑。 莱卡不知何时站在了西奥多身旁,一脸欣慰:“圣子大人会带我们走向光明。” 黑暗教派走什么光明,不对,你们之前说得净化难道不是指物理净化吗?柯明安说的回家难道不是回天堂老家吗? “他,没脉搏。”西奥多让自己不要太震惊,他什么世面没见过。 莱卡看他的眼神像看土老帽:“愚蠢!” “圣子大人说不准死,他们怎么能死!” “祭祀完他们还有进入教廷内部学习呢,你整天死死死的,多晦气。” “你到底有没有熟读我教教义,不可以质疑圣子大人。” 西奥多木着脸走到一边,前不久他还在纠结人祭后他要怎么面对柯明安,现在六个祭品连续诈尸,他的脸也被打得啪啪响。 莱卡的狂热宣言他没放在心上,这帮家伙对柯明安发癫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几个人根本没死,是以某种手段完全逃过了他的感知。 根本不存在什么人祭,以前查到的人员消失,不过是人家藏起来,他们的力量还没有渗透到教廷内部,自然觉得人被杀掉了。 原来最邪恶的家伙,竟是我自己,西奥多怀疑人生。 柯明安和教众和和美美,只有他一个人在脑子里上演了各种残酷刑罚。 “哈哈哈哈哈外面那些蠢蛋说不定还觉得你们死了呢。”柯明安站在祭坛中间笑得猖狂,六个“祭品”整整齐齐坐在他身边,之前那个女人拿着手帕帮他擦去指尖的灰尘,一脸虔诚。 西奥多脸又是一痛。 他收好自己的剑,决定静观其变,但内心,总还有一丝不安,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西奥多的眼神忽然停在柯明安的脚上,圣子大人虚弱时遇袭,已经忘了给自己施加魔法,赤裸的脚直接踩在地上,沾染了点点灰尘和大片的血迹,有些凄惨。 他扭过头不再看。 我关心他做什么,西奥多想。 10、他是恶人10 “愣着干什么?动啊。” 柯明安的房间里,西奥多如临大敌。 自持行得正坐得端的勇者大人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黑暗圣子,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在柯明安眼神变得不耐烦之前,守护者缓慢地蹲下身,西奥多试图说服自己,擦一下也没什么。 他拿着侍者递过来的手帕,缓慢且颤抖地碰上了柯明安的脚。 柯明安的伤他也有一部分责任,现在只是帮擦个脚罢了,小圣子也没做什么特别欺负人的事,他之前还误会了柯明安,如果不是他出手慢了小圣子可能都不会踩到地上,而且潜伏进来当守护者,自然要做出一点牺牲,黑暗圣子是响当当的反派人物,做他的手下被欺侮也算正常…… 如果这真算得上欺侮的话。 “你看起来要把我吃了一样。”柯明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西奥多垂下眼。 他的小腿又被踢了一下,“快点擦,擦干净了我就原谅你偷偷摸我的事。” 柯明安好像非常喜欢踢人,但力气不大,像不耐烦的小猫拿尾巴警告愚蠢的人类,倒是搞得人心痒痒。 “我没有……”西奥多试图辩解,他刚开始是想借救命之恩让柯明安对他改观,后面就是这只坏猫长身上不肯下来,还一个劲捣乱。 柯明安直接踩到他肩膀上,微微用力,西奥多收声。 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戒备心,前几天还在凶巴巴地炸毛,今天不过救了他一次,便偷偷过来拿尾巴撩拨人,勇者大人莫名有点担心。 “擦干净各自去睡觉,还是我现在就跟莱卡说,你救我那会,摸我的肩膀?” 他一抬眼就看到匀称白皙的小腿,鼻尖闻到浅淡的草木味,是莱卡给柯明安上的药。 肩上的脚微微用力,逼迫西奥多尽快做出选择。 西奥多眼神波动,喉结滚动,不敢看他。 柯明安满意地看到这个桀骜不驯的守护者,最终选择了向恶势力低头。 西奥多匆匆擦干净他脚上的血,眼神都不敢多往柯明安身上多瞟一下,收起帕子慌乱离开了房间。 确定没人了之后,柯明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关了灯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偷偷掉小珍珠。 要不是教皇不允许他碰自己的血,莱卡又去处理祭品的后续安排,他也没必要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叫西奥多给他擦,刚刚那家伙凶巴巴的眼神简直吓死人了。 他差点以为西奥多要抄起剑给他来一下。 教皇那态度,他也不敢找个普通侍者擦,只能趁机折腾一下这位新鲜出炉的守护者。 西奥多一肚子火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他看了能爽三天。 但是…… “呜呜,胃好痛。”柯明安紧紧抱着被子,把脸埋进去,哭得一抽一抽的。 西奥多动作慢吞吞,老半天不见动作,他差点忍不下去。 祭品身上冒出来的烟气,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教皇千叮咛万嘱咐,他绝对不会吃进去,果然,痛得跟肠胃炎一样。 根歪苗黑不会一点治愈法术的圣子大人,摸着半块破碎的宝石,试图往嘴里塞,他记得这东西让他爆发了一次集体范围的治愈。 柯明安看着手心的绷带,忽然想起这个破石头,救了所有人,就是没治自己。 他啪的一声就丢出去了。 圣子大人像只虾米一样躺在被子里,生无可恋。 下一秒他就被挖了出来。 脸色苍白的圣子大人和一脸担忧的莱卡对上眼,旁边还有一只僵硬得不行的守护者。 莱卡:“圣子大人!西奥多你怎么回事,我让你看着圣子大人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柯明安木着脸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莱卡,我肚子好痛。” 后勤官对此非常熟练,仿佛看过几千几万遍应对方法,他推了一把西奥多,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圣子大人难受了吗?!” 柯明安的眼泪卡在眼眶:“啊?” 关西奥多什么事?莱卡不应该去找个医官或者会治愈术的法师给他看病吗? 西奥多脸色也有点怪异,他艰难地开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莱卡看他拖拖拉拉,火气又要冒起来了:“以前都是教皇陛下带圣子殿下出来,现在教皇殿下抽不开身,自然是你顶上去。” 柯明安脑子里问号一个接着一个:“顶上去干什么啊?” 他的记忆还不是很清楚,记得教皇带他出来主持过几次祭祀,但不记得怎么处理了。 莱卡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珠,像哄小孩一样:“待会抱着西奥多睡就好了,殿下不要害羞,这是很正常的治疗步骤。” 西奥多紧紧盯着地板,仿佛要看出花来。 柯明安被吓得眼泪都不流了,他抓住莱卡的手,一脸认真:“那我跟你一起睡行不行?” 莱卡忍痛拒绝了:“我修行功法不合适,凑活用一用还行,解决这种大型祭祀的,还得靠纯正的武夫。” “啊,教皇陛下除外。”他连忙打补丁,一脸痛惜地拍拍柯明安的手,“殿下,就忍这几天。” “纯正的武夫”看着就差抱头痛哭的两人,心里的不爽逐渐压过了尴尬,他是会吃人吗。 “殿下,早点休息吧。”西奥多抓住柯明安的手腕,高很多的体温传过来,柯明安一瞬间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柯明安试图挣扎一下:“我们三个一起睡也行……” 他不想跟西奥多一起睡,太奇怪了。 “不可以。”西奥多露出无慈悲的笑。 反手就把莱卡请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西奥多和柯明安两人。 暖意源源不断从手腕上传过来,柯明安脸色红润了不少,他一边觉得舒服,一边又觉得不得劲。 “跟吸人阳气一样。”他小声嘀咕。 如果说之前他从祭品身上吸收的灵气是冰淇淋,那他现在就是一口气吃七个大冰淇淋,胃痛得不行,而西奥多的力量是暖暖的鸡汤,健康又暖胃。 他开始好奇教皇的灵力是什么味道的了,如果说每次祭祀都是这样解决的,以前他难道是抱着教皇睡的吗? 西奥多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看着一脸勉强的柯明安,叹了口气,主动蹲在柯明安面前。 “殿下可以再多信任我一点。”西奥多晃晃他的手腕,在柯明安看过来的时候,握住他的手掌,更加浓烈的灵力传到经脉。 炙热的灵力如同温驯的小狗,体贴地熨帖每一份冰冷的灵力,让人浑身暖洋洋的,似冬日里晒暖阳。 柯明安表情明显松动,他看着示弱的守护者,示意他继续说。 西奥多把柯明安空着的手放到脖间项圈上,手掌下面就是要害。 “我是你的守护者,就算我们有些矛盾,但那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你可以掌控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守护者露出了难得的可靠表情:“所以,殿下放心地睡一觉好不好?” 柯明安似乎有所触动,他扣了两下项圈,最终决定点头:“行。” 西奥多微微勾唇,攻心计√ 他站起来,还没靠近床就看到柯明安指了指地上:“你打地铺。” 这里的地板虽然都铺上了地毯,但是在初秋的夜晚,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西奥多面色一僵:“可是……” 他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睡床的权力。 柯明安看了眼自己的大床,非常坚定地摇头:“男男授受不亲。” 他和主角睡那一觉的心理阴影现在还没消呢,让他和另一个陌生男性睡觉不如杀了他。 他让西奥多整理好即将要睡的地方,然后松开他们交握的手,在西奥多愣住的眼神中,只抓住了他的食指,一脸严肃地对西奥多说:“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他指了指西奥多:“就算你这么大了也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不要说什么和他一起睡,他这种大恶人一天糟蹋十八个黄花闺男! 西奥多看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圣子,哭笑不得。 小圣子到底知不知道他俩睡一起危险的是谁,嫌弃他也不会说点好理由。 他躺在地上,伸着手搭到床上,任由柯明安抓他的手指,有了暖流供应,胃里不再难受,柯明安的睡眠质量堪称顶尖,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西奥多听着他细微的呼吸声,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偶尔柯明安动一动,指尖划过他的手心,痒到心里去。 他感到,出奇的轻松。 好像这样的夜晚,他已经等待很久了。 西奥多松开自己发麻的手,搬了张矮几过来,勉强跟床同样高度。 他握住柯明安的手腕,把手放进被子里。 晚安。 …… 第二天西奥多是被一个巴掌呼起来的。 “变态滚啊!” 饱满的胸肌被打得微微摇晃,莫名解开的领子露出一大片皮肤,胸口上微微发红的掌印,以他的防御,柯明安这一下简直是下死手了。 他看着捂着胸口缩到墙角,仿佛被逼良为娼的小圣子,一时间说不出话。 柯明安还穿着祭祀那身衣服,本就不多的布料在睡觉的时候被折腾得凌乱,他还顾头不顾尾,被子挡了自己大半,那双西奥多亲自擦干净的脚却还露在外面,脚趾蜷起,非常害怕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他才是普世意义上正义的那一方吧。 怎么每次一遇到柯明安,传言里嚣张邪恶的黑暗圣子像朵娇花,他反倒像要辣手摧花的变态了? 11、他是恶人11 恍若当初小木屋的情景再现。 当初西奥多醒来的时候也是发现两个人缠在了一起,只是那一次他反应够快,柯明安醒来之前他已经把自己从猫猫抱脸虫的怀抱中解救出来,落荒而逃。 今天却因为昨夜莫名的放松,成功睡过头,导致了现在这么尴尬的局面。 长得更凶身形也更为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脸色变化无常。 他是真不知道衣服是怎么解开的,几乎柯明安睁眼的瞬间他就醒了,两人视线都停留在西奥多的胸前,空气陷入恐怖的静默。 柯明安的手掌上覆压着另一只大手,紧紧把他攥在手心,而手掌之下,是紧实绵软的肌肉,柯明安指尖一动就能感受到下方剧烈的心跳。 被别人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手睡觉,手感极好的肌肉上全是他挣扎出来的红痕,柯明安当场死机。 他噌噌噌缩到一边,警惕又慌张,他这种小菜鸡坏男人能一口吃掉十个。 圣子大人在内心抽泣,呜呜,米格斯,我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西奥多自认理亏在先,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下气道歉。 柯明安在被子缝隙间偷偷看他,似乎确认了在道德立场上,是他占上风,这个男人不会兽性大发对他做什么,反而在非常认真的道歉。 圣子大人又支愣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床上,在高度上压西奥多一头:“昨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圣子怎么可能这么轻飘飘放过他,西奥多一听就知道大头还在后面。 他默默站直听训,柯明安眼神闪了闪。 圣子大人扯住他的长发往自己的方向拉:“跪下。” 西奥多眼神瞟了眼他们之间的高度,选择了跪在床沿。 他抬头看抿着唇不说话的柯明安,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柯明安也想不出什么惩罚人的法子,守法好公民哪里会折磨人,但是气势不能输,要是今天被西奥多压了一头,他以后还怎么服众。 就算没有人看到也不行。 他是一人之下的顶级反派,就不能被手下骑在头上拉屎。 柯明安对于当坏人没什么想法,但是关乎一个世界的存亡…… “救世主,呵。” 他轻笑一声。 还是有点意思的。 指尖滑过西奥多的脸颊,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守护者的样貌,野性又乖戾,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一开始还为自己有个天生反派模样的手下而欣喜。 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却发现完全不对。 一开始还会跟他顶嘴挑刺,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多听话,但是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黑暗教派的教徒对他的态度无一例外非常狂热,就算西奥多时教皇派来的人——你以为教皇就会对他说重话了? 这个跟教内风气格格不入的家伙,看似乖张,某些时候又温柔得很,如果理亏甚至会非常老实地“听训”。 听话的时候柯明安勉强看他顺眼,但是祭祀时变化的态度让柯明安觉得他格外可疑。 演都不好好演,或者说,某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精妙的演技,却想把他当傻子耍。 柯明安指尖掐了个诀,冰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与此同时,西奥多捂住自己脖间的项圈倒在床上。 他死死皱着眉,身体痉挛,牙关咬得紧紧的,还是忍不住在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柯明安一只脚掌踏上他的胸口,找到最舒服的一块,碾了几下。 “嗯……不要……”西奥多眼神有些慌。 似乎十分满意脚上的感觉,柯明安眯了眯眼,他慢条斯理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什么,就下床离开了。 在床上受苦的男人见他离开,下意识想抓住,却捞了个空,他侧过头,顶着剧烈的痛苦,急忙用眼神去找柯明安的身影。 却见柯明安站在门口,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好好反省。”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既然西奥多想讨好他,就拿出当狗的态度来。 西奥多强撑着自己坐起来,柯明安离去后项圈的痛苦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这次是门在他面前关上,柯明安成了离去的那个人,而自己被留在房间里品味痛苦。 西奥多·卡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抿了抿唇。 柯明安一出门耳根子就红了起来,脚下仿佛还是那股奇特的绵软感。 纯情少年哪干过这种事,装完逼脸就开始热了。 他迅速逃离案发现场,只求自己人设不崩。 天道说给他治泪失禁,但时灵时不灵,多数时候不会再受泪腺的侵扰,但半梦半醒受到惊吓,还是会让他当场吓成小泪包。 幸好教众对他滤镜挺深,他在西奥多也多是阴晴不定的模样,神经病干什么都是合理的,他做啥都不崩人设。 柯明安出去逛了一圈,遇袭后转移了祭祀地点,他需要再去看一遍。 期间对n个教众露出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给第二十只围过来的小猫咪蹭蹭,拿草逗教众养的大狗,在莱卡的推荐下吃下半份小点心,剩下半份分给另一个小孩子。 忙了半天的柯明安晃晃荡荡回去看自己不听话的守护者。 他刚打开门就听到了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柯明安警觉地后退一步,他也不敢进去了,就站在门口,点亮了里面的灯,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靠近,柯明安一口气没上来。 “殿下……” “是你啊。”柯明安放下自己已经拿起来的法杖。 怕鬼什么的,他绝对没有。 几个小时不见,西奥多有些狼狈,头发粘在脸颊上,汗打湿了衣服,原本解开的衣领现在敞得更开,几乎能看到汗珠在肌肉上滑动的模样。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哑:“我知道错了。” 柯明安撩开他的头发,插进脖间的项圈里,几乎一瞬间,漫长而剧烈的疼痛消失了,西奥多有些恍然。 他知道这个项圈是一个限制,却没想到威力如此之大,就算是他,忍耐几个小时也有点乏力。 他看向给自己带来解脱的柯明安,嘴唇颤抖,他贴上柯明安的手背,将额心抵上去:“请您原谅我。” 装模做样。柯明安抽出了自己的手,滑入西奥多的领子,他眼神有些惊愕。 却见柯明安给他扣上了扣子。 娇生惯养的圣子大人扣起扣子来也是极好看的,仿佛在把玩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事实上却是,给不听话的家伙一个大棒后的,一点甜头。 柯明安看西奥多怔住的眼神,笑了笑。 看起来效果很好。 他拍拍西奥多的脸:“乖一点。” —— 后面几天的祭祀都很顺利,白天休息,傍晚工作,晚上睡觉。 经过第一天的事,柯明安早上起来看到他们之间楚河汉界,都十分满意。 但天天同吃同睡,他有些顶不住了。 第七天仪式刚刚举行完毕,他就下令连夜赶回神殿。 莱卡给他披上斗篷:“可是您的身体……要不还是歇息一晚再回去吧。” 柯明安手脚冰凉,窝在斗篷里像个成了精的毛茸茸小狐狸,他勉为其难往西奥多身边靠了靠,让人形暖气供应到自己。 “我在车上睡一觉就好了。” 怎么睡,当然是一边吸阳气一边睡。 柯明安一边腹诽这个后遗症奇怪的祭祀,一边让守护者大人把肌肉放松,硬邦邦他躺得头疼。 西奥多沉默地当着自己的人肉垫子,柯明安躺在他的腿上,轻微的呼吸抚过指尖,他撩起搭在柯明安脸上的额发,轻轻蹭了蹭。 回到教廷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月亮高高挂,零星几颗星星点缀,乌鸦飞过塔尖,风有些大,寒凉得心颤。 舟车劳顿的圣子殿下衣服都没换,就收到了教皇的传唤。 柯明安搓了搓脸,顶着西奥多不赞同的眼神点头了。 他还记得笔记上写着有事就去找米格斯,现在有空了赶紧去。 西奥多看他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迷迷瞪瞪的,他扶住柯明安不让他磕到,眉头已经深深皱起,不懂教皇为什么让柯明安休息一下都不肯。 曾经微不足道的不安在夜风的吹袭下,逐渐燃得旺起,高耸的神殿大门像一张吞吃生命的巨口,而披着白袍、身形瘦弱的圣子,就是被献上去的祭品。 他俩一起觐见教皇,教皇站在高处,隔着层层阶梯,看不清神色。 他们交代了祭祀中遇到的事,教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极致的安静中不安迅速蔓延,柯明安打了个颤抖。 他被教皇招到跟前,柯背对西奥多,西奥多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看到教皇皱了皱眉。 教皇手搭在柯明安的肩膀上,似乎在听他说话,眼神偶尔还会往柯明安的右肩上看,西奥多心里咯噔一声。 他偷偷放大五感偷听。 上面的交谈已经到尾声。 教皇的手按在柯明安后颈一寸一寸摸索,突起的骨珠被指尖接连点过:“我听说,你施法救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刺客?” “……嗯。” 柯明安低着头小声回答。 教皇把他搂到怀里。 “米格斯?”小圣子声音有些抖。 宽大的袍子将柯明安整个人盖住,在教皇怀里显得弱小极了。 教皇眼神冰冷,对西奥多说:“退下吧。” 12、他是恶人12 西奥多在教皇的冷眼下,一步一步迈出了教廷。 走出大门那一瞬间他猛地回头,却只能看到柯明安最后望出来的一眼。 他在想什么呢?小圣子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空茫茫又干净,仿佛对接下来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麻木得像只人偶;又似乎藏了一汪深潭,清澈的表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看一眼就能让人自甘堕落。 “殿下!” 西奥多折身冲回去,无论用什么借口都好,就算暴露自己也行,他都不能让柯明安就这样被带走。 他感觉,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绝对会发生自己超级、超级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一面空气墙挡在他面前,西奥多狠狠撞在上面,发出了剧烈的声音。 准备转身离去的教皇停下来,他把柯明安从怀里挖出来,捏住他的脸侧,让他看自己手下干的好事:“管一下你的狗。” 柯明安撇开脸,不让他捏脸。 他想了一下,对西奥多说:“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教皇轻笑了一声,在柯明安瞪过来之前摸了摸他的头:“也许也没有那么快?” 西奥多眉头紧皱:“殿下——” 下一瞬间教皇一根手指指过来,西奥多狠狠砸在地上,教皇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小安,你连个人都管不好吗?” 训不乖也不会早点跟他说,教皇爱怜地捏柯明安的耳垂,指尖划在耳廓上泛起一片痒意。 西奥多只见教皇说完话之后柯明安狠狠抖了一下,然后主动将脸埋进了教皇怀里,似乎说了些什么,教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主动离开了。 西奥多脚步沉重。 他在那里就是教皇拿捏小圣子的筹码,那个娇气又嚣张的小圣子,居然会为了他不听话又不讨喜的手下让步……他不能留在那里连累柯明安。 西奥多在内心计算待会要做的事。 先回圣子殿,然后去联系其他人,打探教皇的信息,如果柯明安出事了……西奥多突然停住了步伐。 他好像一直不知道小圣子叫什么名字。 艾丁收集来的情报中,全部以黑暗圣子代称,在小木屋时柯明安也没和他们说过名字,回到黑暗教廷后,大家也只会称呼他为圣子、殿下。 好好一个圣子,居然在自己的圣殿里活得像只有那个尊称、那个身份。 安安殿下,小安……他在内心咀嚼这两个称呼。 没有姓,是尊称避讳,还是,根本就没有? —— 光明教廷 一骑白马绝尘而来,马背上的信函被手下的人麻利地接下来,做过安全检测后就立马向上传递。 艾丁看着传回来的消息,笑容都耷拉下去了,他黑着一张脸去找红衣教主汇报,红衣教主听完脸色也黑了。 “人跑了?” 艾丁扯了扯嘴角:“跑进空亡山了。” 红衣教主的法杖重重捶了一下地面,满脸怒意:“你们就这么看着他跑了?找人追啊!!” “黑暗教廷的秘密系于他一身,他是我们唯一一个可以探索到的线索!” 他们好不容易探查出黑暗教廷祭祀的地点,而且这次还是圣子一个人去主持,教廷里研究了好些年,终于找出可以完美模拟另一种魔力的药水,产量仅有一瓶,只等这次行动成功,把那个知道不少事情的小头目救出来,教廷里负责测算的法师就能通过这个引子,探查出黑暗教廷这些年到底在搞什么鬼。 米格斯这些年举行过不少祭祀,起初没人发现有异常,直到有一次,红衣教主正好路过刚刚结束祭祀已经全员撤离的祭坛残骸,被上面那种浓重的时空之力冲了个跟头,受了重伤直至现在都没好全。 沾染时空、时间这两类力量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红衣教主无所谓米格斯死不死,但是他要是发了疯带全大陆的人一起死…… 他们挡不住。 红衣教主不敢明目张胆地上门逼问,只敢派人偷偷查,连一直潜伏在暗地里的沉默勇者,西奥多·卡尔,都被他挖了出来去参与这件事。 眼看就要成功,那个异教徒一头扎进空亡山,那是一片绝境,也是恶魔会出没的地方。 空亡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西部禁地,踏进那里的人基本是死路一条。 艾丁也是头大:“我知道你很急但是——” “让我急完!”红衣教主长长的胡子都要飘起来了,“你们赶紧把人给捞出来,卡尔不是混进教廷内部了吗,他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艾丁愣了一下:“我待会会传信去问的,大人,我还有一事想问。” 红衣教主眉头一挑,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那个黑暗圣子的事?” “是的。”他看着外面明亮的太阳,仿佛再一次看见那个圣子手里爆发出的要耀眼白光。 没有太阳那么刺目,也没有月亮那么浅薄,而是丝滑如水,带着比体温高一些,堪称绝对舒适的温度,洗涤到每一个伤者的身上。 这些都是艾丁听撤退回来的人说得,他没有亲自感受过,但他透过一个冒险者面前的镜子,亲眼看到了那场从天而降,来自敌人的治疗术。 法术的特质就是一个人的特质,他对柯明安的坏印象在那一刻有了怀疑,在感知方面自幼就是不可多得的天才的艾丁,无法对自己说,拥有那样力量的人是个坏人。 “不好说。”红衣教主摇了摇头,“他是不可测算之人。” 掌握测算的法师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天天不是算算这个就是算算那个,他算不了比他强大的人,但是黑暗圣子的力量明显弱于他,自然逃不过他的迫害。 可是在魔法阵升起的时候,他就被击飞了进三十米,要不是有另外的红衣教主路过,测算法师怕不是要被打出教廷之外。 至于黑暗圣子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不可说,不可说啊……” 老神棍晃晃悠悠离开了,艾丁啧了一声:“说句你也不知道有那么难?” 这边问不出来他就去问老大,老大天天和黑暗圣子接触,一定知道得清清楚楚。 西奥多在大殿里坐立不安 他有太多的事想不明白,其中最困惑的就是柯明安的事。 艾丁也不是神仙,他查不到对家的教皇和圣子的隐私,但是作为一个出色的情报手,他挖到了教皇这几年的出行记录。 黑暗教派是个大教派,自然会有很多人关注,米格斯一开始的行动也没有特地隐藏起来,所以他还是能找出几十份资料给自己的老大发过去。 西奥多从水镜里看完资料,镜面就破碎了,艾丁的力量不足以支持频繁的使用。 记忆力良好的勇者大人闭上眼回忆刚刚看到的消息,这一找,就让他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米格斯从五六年前开始频繁外出,次次带着圣子,这并不足以为奇,只能说教皇陛下很看好他的继承人,但是——三年前的五月,米格斯带圣子去东方的山顶上举行祭祀,引得风雨大作,幸好当地正遇旱灾,没有造成损失。 可同一时间,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镇里,圣子在那里挑衅一个神父,还把人家袍子给扯了,引得群情激愤,民众来求助光明圣殿。 而西奥多,就是那个圣殿的值守者。 西奥多把碎掉的镜子收拾好,换了个新的。 破碎的镜面倒映出他的脸,西奥多对上自己的眼睛,垂下眼,不让杀意流露出来。 小圣子叫他等着,他自然会等,但是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柯明安还不能回到他面前。 西奥多握住自己的剑。 疯狗也是会咬人的。 —— 太阳爬过天际,坠下深山,月亮再一次爬上半空,圣子殿内空空如也。 西奥多站在门口,面沉似水,心脏传来莫名的失重感,他捂住胸口,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虑,他在心里算着最后的倒计时,眼神紧紧盯着大殿的方向。 终于在月光倾斜的时候,一个披着金丝白袍的身影站在了光与暗交接的地方。 小圣子换了一身衣服,身形萧索,神色也有些恍惚,看到冲到跟前的西奥多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揪紧自己的领子,看西奥多的眼神有些怪异。 大晚上的突然冒出个人,惨白的发色阴沉的脸,跟恶鬼一样。 西奥多一时失了言语,他鼻尖闻到浅淡的血腥味,就像受了伤被水洗干净后仍在微微渗出血液的伤口。 “……我在等你。”他想扶柯明安,被挥开了,西奥多能看到白袍之下手腕的红痕。 “你的手,怎么了?” 西奥多不敢去抓柯明安的手,一颗心越来越沉。 柯明安歪了歪头:“关你什么事……干嘛要露出这种表情?” 他勾了勾嘴角,背对着月光神情有些晦涩。 西奥多只能看到柯明安略带苍白地笑起来,他点了点西奥多的胸口:“他说,不喜欢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这个他是指谁,已经不用明说了。 西奥多如遭雷击。 13、他是恶人13 这期间唯一和柯明安有亲密接触的人,是他。 西奥多呼吸急促,心脏紧缩,泛上似曾相识的痛意。 他直接执起了剑,身上的杀意根本藏不住,小圣子却按在他的剑,仿佛完全不在乎上面锐利的剑气会不会伤到他一样,声音有些嘲弄:“你要杀我?” 西奥多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仿佛要把人咬死:“是那位尊贵的,冕下。” 他看起来真的起了谋逆之心,柯明安哪能看着他把自己看重穷极大反派杀了,死死按住他的手,一字一顿。 “杀他就是杀我。” 见了鬼了一直养不熟的狗怎么突然要替他噬主了,他看着西奥多眉眼里的愤怒,感到几分荒唐。 西奥多一口气哽在喉头,被柯明安压得进退不得:“难道就让你被他——” 柯明安打断了他:“你要我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他垂下眼,紧了紧自己的袍子:“我有些累了。” 西奥多咔嚓一声把剑丢回剑鞘里,身子一矮抱住柯明安的膝盖和大腿,柯明安只觉得眼前忽然拔高,西奥多直起身直接往殿内走。 柯明安趴在他肩头,死死抓着西奥多的银发:“放我下来!” “您的腿在抖。” 柯明安语塞:“路太远了。” “所以不能再辛苦您了。” 守护者一板一眼,柯明安抱着他的脖子,扯着银发生闷气,怎么一个劲顶嘴。 西奥多任他发泄,他手臂收紧,力道保持在一个不会束缚到但也绝对不会掉下去的程度。 这个姿势是对伤者影响最小的,小圣子没显露出什么不适,他也松了口气。 柯明安躺在床上不想说话,帮自己解了外袍后,守护者浑身的低气压都快具象出来了,现在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紧紧盯着他,好像生怕他想不开一样。 “你在难过什么?”柯明安抱着被子侧过脸看他,泛着红痕的手缠绕西奥多的发丝,“你不是很看不起我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 也是,小圣子一直是敏感的性格,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排斥呢。 “……是我的错。” 西奥多心头酸涩,他看着小圣子手腕上仿佛是被鞭子或木棍抽打出来的红痕,心田里涌上源源不断的后悔。 如果他没有在祭祀后加深那个烙印,教皇就不会察觉到异常,没察觉异常就不会特意把柯明安留下来,小圣子也不会…… 小圣子被换了一身长袖长裤,仅仅是裸露一截手腕就有伤口,掩盖在衣服下又会有多少疤痕呢。 鼻尖浅淡的血腥气传入鼻腔那一刻猛然浓重起来,仿佛有人给他当头一棒。 无论柯明安是好是坏,他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我给你擦一下药。” 柯明安舔了舔唇,眼神虚了一下,他一点点推走西奥多放在床边紧握的拳头。 “不要,明天就好了。”小圣子非常任性,连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 西奥多明显不愿意让步,柯明安蹙眉:“你也不听我的吗?” 守护者大人怔住,他慌忙摇头,连连后退几步。 “你走吧,我想睡一会。”小圣子说话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柯明安看着西奥多死气沉沉的背影,撑着脸笑了起来。 他舔上手腕上的红痕,亮泽濡湿的水意洗掉泛红的颜色,露出跟原本肤色没差的颜色来。 原来,卖惨真的有用啊。 米格斯真是料事如神。 —— “米格斯~”柯明安一边甜甜地喊一边威胁似的捏住了教皇陛下的腰间肉,“快走快走!冷死了!” 大有米格斯不同意就要大庭广众之下挠他痒痒肉的趋势,教皇陛下把坏心眼的小豹子紧紧抱在怀里,袍子盖得密不漏风:“学坏了,还穿那么少。” 他愉悦地笑起来,揽着不愿动弹的小猪咪往暗室走去:“安安,你终于回来了。” “哼哼。”柯明安抱住他的脖子,乘着自己的人肉座驾,“我忘了好多事。” “我知道。”米格斯那张神圣又俊美的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我知道的,安安。” “我会帮你找回那些记忆。” “嗯。”柯明安贴贴他的脖子,“我相信你。” 他对自己是百分百的信任,既然笔记上说有事找米格斯,他就敢笃定,面前这个神之下的男人,会无条件为他让步。 很明显,他的猜测再一次成立了。 “路不对吧。”柯明安觉得前方的路开始陌生了起来,刚刚确信自己不会错信人的小豹子偷偷炸了毛,他今天不会阴沟里翻车吧?! 米格斯把人从怀里挖出来,带到一个大柜子前,柯明安紧张闭上眼,生怕被开柜杀,米格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法杖一点柜门。 琳琅满目的衣服整齐排列在大柜子里,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柯明安看明显比米格斯尺寸小几号的衣服,有些愣神。 米格斯挑了一套长裤长袖,递给还穿着祭祀装的柯明安:“换上吧。” “啊?” “不冷吗?” 密道里可没有保温魔法,他也懒得设置,米格斯看柯明安露胳膊露腿的,突然觉得穿长袖还是太薄了。 柯明安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名叫“家长觉得你冷”,他猛地抖了一下,连忙拿过衣服。 一换上就感觉暖和了好多,他推着一脸孩子长大了迷之欣慰表情的教皇陛下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拉到了衣柜里的衣服,一个架子弹飞到他手腕上。 一道红痕立马显现,柯明安盯着看了一会,再抬起头时就看到米格斯比他还要紧张的表情:“?” “痛不痛?” 教皇陛下熟练地对衣架毁尸灭迹,另外有一股轻柔的能量送到柯明安手腕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回。 柯明安笑了笑:“我没事。” 米格斯却有些愣神,他抚上柯明安的脸,眼神里都是疼惜:“小安,你怎么不哭了……” “……一点小伤而已,你不治他都要好了。” 米格斯抱住他,一下一下拍着柯明安的背:“我宁愿你像小时候那样哭着闹着要我哄你。” 而不是仿佛吃了很多苦一样,迫不得已成为了懂得隐忍的成熟孩子。 柯明安鼻子一酸,真感到了一丝委屈:“都怪你,没早点把我找回来。” 米格斯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球,放到柯明安的手上:“我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了。” 不大的水晶球上面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看不真切,但似曾相识。 那是他的记忆。 柯明安握住水晶球那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抱住米格斯:“谢谢你。” “爸爸。” “长兄如父也没父到这份上。”米格斯黑着脸捏他的腮帮子,下一秒又笑起来,“下一回去外面骗别人就用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 他们对外的身份是养父子,实际上更像同病相怜的兄弟,只是米格斯比柯明安大十几岁,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有一位“弟弟”。 柯明安撒了会娇,在米格斯耳边打了个哈欠,“那件事,有几成把握?” “你在,我就会让它有十成把握。”米格斯点点他的额头,跟柯明安平日里戳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困成小猪了,在这睡吧。” “我手下还在等我呢……”柯明安有些犹豫,他不喜欢让别人等他, 自家小孩有守时观念是好事,但米格斯自有对策:“一天时间很短吧?” “嗯。”柯明安点点头。 “那只要你二十四小时之内回到,也不算等太久。” “……对,”柯明安迟疑着点点头。 米格斯继续忽悠:“你也不想在一天中最冷的早晨走大半个教廷回去睡冷被窝吧?” 柯明安猛地摇头,教皇陛下发出了最后一击:“而且,我的床用了最顶级的云丝绒,柔软又温暖,而且够五六个你在上面打滚也不会掉下去。” 小圣子脑子一瞬间晕乎了,他扑到教皇陛下的大床上,发出了舒适不已的声音。 “米格斯你真好!” “还能更好一点,过来,我给你充能。” 柯明安咕噜噜滚过去撞到米格斯怀里,拿手冰他,米格斯无奈一笑。 “你吸收那点能量都不够自己用的,还爆种去救别人,冷迷糊了吧?” “呜呜别说了。” 米格斯摸摸他的手,感觉暖了一些:“西奥多不听你话?” “对!我跟你说……”柯明安猛猛打小报告。 教皇陛下眼神闪了闪:“安安要不要再找一个帮手?” “他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米格斯吻上柯明安的额头。 他看向柯明安刚刚被砸中的手腕。 “世间一切,都会成为你的助力。” —— 柯明安结束回忆,趴在手上装死,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他的脑子有些过载。 “不要舔伤口!!” 西奥多一脸严肃折返回来,避开伤口小心圈住柯明安的手臂,拿手帕一点点吸掉上面的湿痕,掏出刚拿来的药轻轻擦在这上面。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小圣子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舔着伤口时什么感受。 守护者的神情认真又虔诚,仿佛在照料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柯明安愣了一下,被逗笑了:“你这是在怜悯我吗?” 他指尖戳上西奥多的手心,仿佛在质问他的内心,西奥多沉默地握住柯明安冰凉的手指。 柯明安便光明正大掐他,在掌心留下一个个月牙印:“在你眼里我很可怜,你以为我是突然遭遇这种事是吗?” 微不足道的疼痛却顺着血液一路像骨髓里蔓延,西奥多掏出伤药细致地给柯明安的手包扎,没有回他的话。 柯明安任由西奥多给他包扎好——虽然根本就没伤口但是骗狗也要做全套——而后滚进被子里,慢悠悠晃了晃,语调拉长有点天真:“可这是我曾经每天都要过的日子啊。” “怜悯我什么的,实在是……”太可笑了。 “别说了。” “嗯?”柯明安抬头,被西奥多捂住了眼睛,眼前只有微微亮光。 西奥多轻声说:“求你别说了。”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西奥多隔着被子把他紧紧抱住,浑身洋溢着的阳气往柯明安跑去。 “你之前祭祀还没得到灵力补充,忍了一天很难受吧,现在好好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我会将所有味道处理干净。” “不会让他发现我的。” 柯明安打了个小小的嗝,充盈的灵力让他有点吃太饱了,下一瞬间被西奥多搂得更紧,他有些懵逼。 糟糕,好像不小心装过头了。 14、他是恶人14 西北方向普罗旺斯小镇,年长的神父站在白塔之上,遥望远方亮起的星辰。 他对身边跟着的少年说:“看到了没有,那个方向。” “那是有我们的原罪,我们的救主,现在有人需要你的帮助,你去不去?” 半大的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会去的。” “那今晚就启程吧。” 神父神情慈悲,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去将断绝我们活路的恶人斩于剑下。” “恶人长什么样?”少年有些困惑。 神父转过身闭上眼:“顺从你的心。” “你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谁是你的敌人,谁该得到你的帮助。” —— 一大清早柯明安在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 以前泪失禁容易产生误会,现在治好了但感觉脑补buff还死死顶在他脑门上。 连犟种西奥多都对他和颜悦色,他不敢想接下来会有多少脑补怪出现。 万一、万一那个也很好骗的主角也是个脑补怪,他的任务岂不是要完蛋了。 这等可怕的联想,让他看西奥多都觉得慌。 纵然是他用力过猛导致西奥多现在草木皆兵,但是抛开事实不谈,这个坏家伙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不用给我穿鞋,我会飞、不是……我自己穿行了吧?!”柯明安被握着脚踝,毛都要炸起来了。 “不行,您身体虚弱,这段时间就不要使用灵力了,这是神殿内能找到最好的皮子,踩上去不会有半点不舒服,殿下来试试吧。”西奥多的头发被他抓着,他沉思了一秒,“殿下是喜欢玩我的头发吗?” “谁喜欢啊?!”柯明安把头发丢回去,轻飘飘砸在西奥多的脸上。 西奥多不置可否,他握住柯明安的手腕,把手腕上的绷带拆下来,“已经好了。” 他从柯明安肩头捻下一根银色的长发,收在掌心,柯明安脸一僵。 他脑子里曾经看过的乱七八糟小说开始攻击自己,什么出轨什么口红印什么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都冒出来了。 “还难受?”西奥多撩开柯明安的额发,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柯明安对他的亲近有些不适,他扭过头:“没有。” “我帮您换衣服吧。”西奥多嘴上说着请示,手已经伸过来了。 “不用。”柯明安眉头皱起来了。 “可是教皇陛下他对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柯明安火气就上来了,他踩着西奥多的鞋面直接站起来,给了他一耳光,拎着他的衣领让他直视自己:“差不多得了。” “别用这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我。” 他可以哭可以强颜欢笑,可以装柔弱骗人,可以真的崩溃无助,但是他不需要这种眼神。 就算真的遭遇不幸,他也不是会被打倒的弱者,能一个人熬过十八年,又怎么会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感动,西奥多说这话,在他那个世界有个更专业的名词——吹狗哨,以关心的名义揭他“伤疤”。 前一晚他还准备听米格斯的给自己多拉一个帮手,呵,西奥多确实带着天生的恶,上好的反派苗子。 但柯明安又不是受虐狂,让他心甘情愿当别人的猎物纯属做梦。 “你怜悯的到底是我,还是一个可以被你俯视的对象?” 西奥多瞳孔地震,他看着柯明安嘴唇紧紧抿起。 小圣子的话戳中了他内心丑陋不堪的地方。 西奥多读过很多书,他了解到世人眼中的勇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明、正义、圣洁。 可这些他一个不沾。 他只是一个善于伪装的自大狂,只要足够强大,只要做一些在世人眼中正确的事,他就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勇者的称号。 可他们认可的正义真的是他内心的选择吗? 和小圣子的第一面开始,他就在心里打下了爱哭、懦弱的标签,被发现欺骗后,被戏弄的怒火更是让他有了一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睥睨感。 ——居然敢欺骗我。 他一边怼人,然后又一边自作主张的“关心”柯明安。 ——看我对你多好,后面被我剑指着的时候哭得好看一点,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后来受到艾丁的传讯,让他得到柯明安的好感,他更是借势发挥,残余的良知说骗人不好吧,但更多的部分在说:是他先骗你的,你只是小小报复一下,大男人骗骗感情能怎么样。 西奥多怀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己的“攻略计划”。 然后被米格斯的举动当头棒喝。 他……他没想到自己会造成这个局面。 报复,至少不应该是以小圣子被性侵为代价。 但同时,他内心隐隐又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这个时候对柯明安很好,他也会喜欢上自己的吧,西奥多是这样想的。 他这次不打算骗小圣子感情了,只要柯明安愿意悔改,不再做恶事,他愿意带他走得远远的,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起生活。 我有点喜欢他,西奥多给柯明安包扎的时候想,他想吻柯明安的伤口,想把那个教皇杀掉,想把柯明安带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俯视呢? 他没问过柯明安的意见,不了解他的想法,自以为是的、自作主张的,对他表现出自己的“关心”,那到底是发自内心的疼惜,还是被赋予关心之名的、将柯明安视为物品的,占有欲。 “不、不是……”他想解释些什么,脑子都要混成一片浆糊。 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或许有,可惜都被止于他的剑下。 只有柯明安、唯有柯明安…… 他拔不起剑,无任何抵抗地被刺破内心的丑陋。 他的真实,是这样的不堪。 柯明安看仿佛被魇住的西奥多,皱了皱眉。 他不怎么会打嘴炮,西奥多怎么一副破大防的样子,不过他摸了摸下巴,感觉还挺爽的。 有气不能憋着,看得罪他的人不爽他就爽了。 柯明安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脚下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不自在,低头一看是一双陌生的鞋子。 哦,他穿鞋了,怪不得踩人的时候感觉力道大了不少。 柯明安后知后觉但丝毫不在意,被踩的又不是他。 “西奥多,你可以走。” 这是他给西奥多最后一次机会,他需要听话的狗,而不是以下犯上的垃圾。 “殿下!教皇陛下给您送来了一封信!”莱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柯明安蹲下身研究了一下,把西奥多刚绑好的鞋带解开了,他蹬掉鞋子往外跑去。 “殿下——慢点跑!” 西奥多惊醒,慌忙跑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莱卡的声音。 教皇传下新命令,圣子和守护者两人,负责去追捕逃离的异教徒,追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刚回来不久就又要出去,还是这等决绝的命令,教皇仿佛把人当工具一样。 他下意识去看柯明安,却只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柯明安收起信件,把玩手里的火漆印,心想。 米格斯遇到大麻烦了。 不。 是他遇到大麻烦了。 15、他是恶人15 他在看什么? 柯明安望着马车外,半点没有动静,西奥多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秋天的夜晚只有吹不尽的寒风和稀疏的星星,月亮倒是明亮,大剌剌的挂在半空,柯明安的视线没有停留在明月之上,而是静静看着底下慢慢远去的泥土。 车轮被施了魔法,不会发出被人察觉的噪音,底下的被碾压的泥土浑然不知自己经历过什么样的重量,便已经燕过无痕。 但西奥多只能看到柯明安被夜风吹得翻飞的衣领与额发,他下意识想说什么,但话卡在嘴边。 他又想起前一天少年对自己说的话。 “你怜悯的到底是我,还是一个可以被你俯视的对象?” “西奥多,你可以走。” 他的真实、他自以为是的喜欢,被轻而易举地戳破,西奥多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穿着骑士服的金发小人语气严肃:“蠢货,他就是仗着你的喜欢洗脑你。” 西奥多下一秒立马选择了屏蔽,他戳戳另一个小人,让他也说两句。 金发小人破防了,在西奥多耳边逼逼叨叨说一些自己根本不在乎什么爱的怪话,俨然天塌下来都有他的嘴顶着的样子。 在一旁安静了很久的另一个小人飘到西奥多面前,黑发白袍,跟柯明安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他只是歪着头看了眼西奥多:“你的爱,真的是他想要的爱吗?” “那个孩子,应该被你伤害很深。”他露出有些无奈的笑,西奥多面前仿佛出现了柯明安流泪的脸。 他说:“当然,你离开也是可以的。” 你要离开我吗? 被自己的长辈侵犯,身边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人,唯一的守护者,却用那样的态度对他,西奥多手上仿佛被小圣子的眼泪砸上去时的灼烧感。 “啪!” 柯明安拍了拍他的脸,见西奥多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的样子,加大力气。 “不……”西奥多微微抖了一下,看清面前是谁后他陷入一种新的怔愣中,还试图伸出手去碰柯明安。 柯明安躲过了,他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小圣子警惕的语气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西奥多内心本就倾斜的天平直接一歪到底。 他摇摇头,不希望自己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平白增添了小圣子的火气。 但是想挑刺的家伙就算面对圣人也能挑出刺,更何况本就一身破绽的西奥多,柯明安又拍了拍他的脸。 小圣子好像意外喜欢拍脸,比起侮辱的意味,更像一种独属于他的打招呼方式,独属于他,四个字说出来就莫名舒适,西奥多不合时宜地想。 “装哑巴?”柯明安皱起眉,好像更生气了。 “没有。”西奥多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收回身上的尖刺,稀少的人际交往经验让他下意识选择了顺毛捋。 但柯明安不想听,这趟出行本就让他有些心烦,米格斯硬要他和西奥多跟他一起出门,他纵然猜到米格斯自有安排,但还是,烦。 怎么就和这个家伙一起行动,偌大一个圣殿没人了吗?柯明安看着在旁边沉默的西奥多,啧了一声。 他忽然打开帘子,对外面的侍者说了一句话,风吹起他的额发,西奥多犹豫不到一瞬,还是抄起旁边的袍子披到柯明安身上。 暖意忽至,柯明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西奥多抿了抿唇,感觉夜风有些焦躁起来。 柯明安反手从侍者手里接过东西,推了西奥多一把,没推动。 西奥多慢半拍地向后倒去,半靠在马车里的沙发上,他喉结滚动,仔细观察着柯明安的神色。 一个冰凉的东西扣在了他的脸上,紧闭的唇齿轻易地对侵入者丢盔弃甲,任凭小圣子的手指在他的牙尖上摸索,西奥多顺着柯明安的力道张开嘴,压制住自己生理性的颤抖。 不想离开的话,要试着改变吧? 西奥多微微抬起头,任由柯明安略显粗暴的举动,在舌尖被拉扯,擦过柯明安的指尖时,他甚至感到一丝安心。 就是这样,看着我,紧紧凝视着我。 不要丢下我。 “不说话那就再也别说了。” 柯明安将一个暗含雷电灵力的磨牙棒卡在他犬牙上,但凡西奥多没有经过他允许私自开口讲话,这根小骨头足以让这个不讨喜的家伙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白痴。 他不太确定地想,按照圣殿里的标准配置的电量应该足够了。 西奥多摸了摸脸上的紧紧扣住了半张脸的黑色止咬器,喉咙里溢出呜咽的声音,果然看到柯明安勾起的嘴角。 他心里涌出一丝微弱的欢喜。 “换身衣服,跟我去个地方。” 他们这次出来,表面上是追踪叛徒,但一看米格斯给的路线,柯明安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是要自己逃离教廷。 柯明安把空心的水晶球挂在手腕上,这也是无奈之举,他本应该以更健康的状态去接收记忆,却被冒险者的人插了一脚,逃掉一个祭品的不完美状态让他偶尔会头痛,只得把寄存过记忆的水晶球放在身边进行温养,减轻不适。 西奥多的灵力也能让他舒服点,但柯明安宁愿自己抗也不想搭理他,烦。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锃亮的明月仿佛一只窥伺人的大眼。 柯明安像被刺到了眼睛一样,狼狈地低下头,西奥多隔着扶住他,安静得像根木桩子,他驱动灵力流转,阳气微微溢出体外,在柯明安身周形成了一片均衡的阳气海。 小圣子有些疑惑,怎么忽然没那么难受了。 —— 无名酒馆 这是一个开在地下的情报交换场,有一些好事的冒险者会在里面随机抛售自己的消息,可能是顶级的秘闻,也可能是今天隔壁家大黄吃了谁的花这种趣闻。 真金白银能买的消息也不少,但得很会找卖主,这里,可不限制骗子。 但这个场所能开这么久还没被恼羞成怒的冤大头炸了,自然有自己的靠山。 这家店的真正掌权者是谁没人知道,只知道过段时间会换一个老板来看店,也有人试图买幕后之人的消息,遇到脾气好的看店老板可能笑笑就过去了,遇到脾气不好的,可是要断几根肋骨的,久而久之,也没人继续打听了。 今夜也是一个不眠夜,十几个冒险者聚在一起举杯,三三两两的独行客零散坐着,扎着高马尾的老板坐在吧台后方,百无聊赖地拿勺子转动杯子里冰块。 热热闹闹,鱼龙混杂,嬉闹声一片,偶尔还会起点争执,但就连平日里喝起酒来最爱发疯的冒险者,今天也没有打架,拳头攥紧那一刻,背后的寒气就让他脑袋一震,求生欲让他迅速清醒过来,其他起哄的人连忙把人拉到一边远离战场。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坐在吧台后面的男人。 角落里又有一队冒险者吵了起来。 “阿尔!你个蠢东西,没胆子的老鼠!让你去偷个宝石都不敢?!” “放屁,你就敢?” “我怎么不敢?!” “你敢是吧,那你有种去搞到店主的消息!” “你!!” 门口被叩响,争吵中的几人都没有听到, 下一瞬间,大门缓慢启动,一个穿着长靴的脚踏了进来。 没有密令和接引人,不可打开的门,在绝对的力量下不堪一击。 正欲拍案而起的冒险者下了个踉跄直接坐到地上,愣愣地看着他。 一身黑色劲装,银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最高等级止咬器,一脸杀气的男人。 危险的警报在他们脑海中不断拉响,有几个冒险者已经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却见那个男人往侧边退一步,露出身后的人来。 居然只是侍从?!是谁能让这个男人心甘情愿当一个没名没份还带着止咬器的侍从。 冒险者那颗好奇心猛然跳动起来,原来在其他角落坐着的冒险者也将视线隐晦地投过来。 来人裹得严严实实,不算高大,少年人模样,有些瘦弱,但是比例优秀,个别喜欢收藏骨头的冒险者眼前一亮,面前这个家伙一定有一副极其完美的骨头。 其他人更多的是注意到了他的脸,矜贵又带着一丝骄傲,灼眼的美貌,活脱脱一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模样,好几个母胎单身狗小心脏怦怦跳。 “不好意思,我家侍卫不会说话,刚刚打扰你们了。”少年对他们腼腆地笑笑,冒险者们赶紧说没事,他们偷偷盯着少年的脸看,不懂这种漂亮小孩是怎么会跑来这里的。 道歉完毕后少年目光扫视一圈,锁定在吧台那里,他沉稳又带着一点小兴奋的踱步过去,老板在他面前放了一杯牛奶,冒险者们一片善意的笑声。 少年没接牛奶,他看着店长,忽然说:“让店主出来见我。” 老板的杯子停在半空。 摔倒在地的冒险者讪讪站起来。听到这话又啪嗒一下坐到了地上。 酒馆里一瞬间陷入寂静,一群人噤若寒蝉,震惊的眼神聚集到吧台那里,连喝醉的酒鬼都狠狠闷了一口酒来醒酒。 哈?一个美貌的贵族小少爷和他的哑巴侍卫,敢打探这等消息,怕是不要命了吧! 要知道,今天坐在那里的,可是最危险的“冰王”杰诺! 16、他是恶人16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在所有人都以为老板会给这个小子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杰诺再一次把拿杯牛奶举起,重重地放在柯明安手边。 乳白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碰撞,在桌面上溅出一朵白色的花,离柯明安的指尖不到一寸距离。 “喝。”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冰王这是从暴力法师改行成致命毒师了? 西奥多错身挡在柯明安面前,手掌抵住被推过来的杯子,杰诺乜了他一眼,手中力道不减,两者抗衡,杯中暗流涌动,牛奶中心出现小小的漩涡。 柯明安弹了一下西奥多的手指,在两双视线移过来时,他指尖前进,点了两下杰诺的指骨。 这是让他们放开的意思。 杰诺挑了挑眉,不退反进,转瞬之间就抵住柯明安的手心,上下之势逆转,轻而易举地翻过柯明安的手掌。 眼看就要撞到桌面上,西奥多手掌一护,一手挡住柯明安下落的手背,另一手如闪电一般拔出了自己的剑,直指杰诺。 “呜哇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有冒险者一脸兴奋地小声尖叫。 “他拿刀了!” “啊啊有话好好说别打我一见倾心的妻子!” “?!” “……怎么都在看我?”口出狂言的冒险者愣了一下,往后缩了缩,“杰诺老板,别打我,我闭嘴。” 柯明安看了眼西奥多,再看了眼杰诺,重点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长发,表情有些纠结:“啊……在座之中,有一个是女士吗?” 他藏不住眉眼里的狭促,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对女士这么失礼,他有些难为情地想把手撤出来,却被上下两只手掌呈夹心之势压得稳稳的。 杰诺勾起嘴角:“是啊,小小姐。” 手背下是西奥多的手掌,宽大有力,比柯明安的大了一圈,挡住他还有剩余,手心上是杰诺的手掌,纤细一些但同样骨节分明。 只有他的手掌,骨架不够宽大,细皮嫩肉,连个茧子都没有,俨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模样,“小小姐”说的是谁一目了然。 坏心眼调笑别人的小少爷被调戏回来,耳朵一下就红了,他恼羞成怒般一拍桌子:“西奥多!” 决心悔过的狼犬听令出击,杰诺一个冰盾挡住,眼神紧紧盯着柯明安,话却是对西奥多说的:“这么急躁做什么?” 他带着柯明安的手背,压在牛奶杯壁上,然后险而又险震开西奥多的剑,他们眼神对峙,硝烟味渐渐燃起,漂浮的灰尘凝在半空中,微微震颤。 原本缩在内圈的冒险者们已经不约而同靠在门口,一个个看似漫不经心吃瓜,脚尖却已向着大门。 在战场中心的柯明安抿了抿唇,他看着手中牛奶,眼神若有所思。 米格斯总说要三思而后行,但是…… 一秒完成三思的小少爷一拍自己的哑巴侍从,让他离远点,别碍事,而后拿起牛奶杯一饮而尽。 “别……唔!”西奥多刚张开嘴就被口中的电流击中,他咬紧牙关忍住不适,丝毫不在外人面前示弱。 柯明安把喝完的牛奶瓶放到杰诺手里,摸了摸西奥多的侧脸,十足敷衍的安抚,却让西奥多一瞬间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 他低下头,看着还未离开的手,把自己手覆上去,而后拿袖口擦干净了柯明安手指上沾染着的奶渍。 见他喝下,杰诺嘴角的笑真实不少,摩挲着手里染上淡淡体温的杯子,打开了吧台后面的门。 “进来吧。”他率先进去。 唯恐天下不乱的冒险者们发出了遗憾的嘘声,唯有一个躲在边缘的冒险者听到“西奥多”三个字的时候面露惊恐。 —— 柯明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第一次碰到这个老板。 杰诺,冒险者中的一个传说,十年前的冒险者之王,冰系法师,为人仗义,战斗时脾气火爆,最喜欢拿法杖把敌人打爆,跟柯明安完全是两个方向的法师。 五年前在大陆上销声匿迹,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今日会在那家没有名字的酒馆里看店。 他跟在杰诺的身后,西奥多牵着他的手,一开始是不想被牵的,但是暗道里黑黝黝,柯明安看着地上忽明忽暗的影子,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也就默认了他的自作主张。 “舒服点了?”杰诺把烛火在他面前一晃,意有所指。 柯明安脸色稍缓,嗯了一声。 刚刚那杯牛奶,他就感受到一股极为精纯的能量进入体内,原本隐约胀痛的头部立马轻松了很多。 柯明安就知道店主跟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板交代过他的事,既然有提前安排,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会轻松很多。 他忽然感觉西奥多紧了紧握着自己的手,抬头一看就看到他离自己更近了。 柯明安想,现在这样倒是有几分乖顺,要是能把那像弃犬一样的眼神收收就更好了。 高度紧张,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慌,紧紧盯住掌握锁链的主人,生怕被丢下,对一切靠近的陌生人都怀有恶意,柯明安在内心给他盖了一个“高攻低防”的章——区区西奥多,不过他嘴下败将。 西奥多拿过杰诺手里的蜡烛,把柯明安眼前的路照得亮堂,杰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接下来的事就需要这位先生暂时离开一下了。” 一个暗色的漩涡开在西奥多脚下,他眉头皱起,更多的传送法阵在他身边亮起,一股熟悉的力度从胸前传来,他惊愕地向后倒去,撞进了其中一个亮起的法阵。 杰诺抚掌而笑:“快准狠,好!” 柯明安收回自己的手:“我时间不多,别废话了。” “好。”杰诺行了个绅士礼,刺眼的白光在前方亮起。 一间粗犷的仓库出现在道路拐角,门是雅致古朴的配色与花纹,内里却是乱糟糟仿佛是胡乱堆叠的巨龙宝藏库。 “殿下,里面请!”杰诺笑得像一只请君入瓮的狐狸,手中还握着刚喝完的牛奶杯,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 柯明安眼神掠过他的手,踏步走了进去。 亮起的光一瞬间归于黑暗。 “您好。”冒险者的声音有些克制,激动与慌乱都被压在好奇之下。 西奥多脸黑得像锅底,谁能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会有传送法阵,以他的能力躲过是没问题,但小圣子突然来一手他没有防备,一睁眼就已经回到了酒馆之中。 犯错的大狗还没找到弥补的机会,就发现自己的主人被别的野狗勾引了,还把他丢到一边。 脸上被柯明安戴上的止咬器仿佛附带了暗示效果,西奥多喉咙里发出大型犬被激怒的沉闷响声。 冒险者狠狠抖了一下,再次鼓起勇气:“您好。” 他终于肯把眼神分给面前这个冒险者。 是勇者小队里一位存在感很低的成员,主要负责阵前探测,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买情报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西奥多坐在吧台前,指尖拿水写上。 勇者小队的人知道他这幅容貌,但除了艾丁,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去做潜伏任务了,格里芬以为他只是在保护那个小少爷。 “我、我就是有点好奇。” 他过来也没什么打算,如果只是雇佣护送任务,熟人碰到了过来打个招呼属实正常。 但看西奥多这态度,他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看起来火气好大,比邻居家更年期的叔叔婶婶脾气还爆的样子。 他内心已经后悔过来了,面上自然地也坐在吧台前,给自己拿了一杯酒,只等再坐一会就赶紧跑得远远的。 银发的老大少见,但是也得有命才能见,他可不想无辜被捶一顿。 西奥多往旁边走了两步,眼神嫌弃,挥挥手示意他离自己远点,一身酒气,他可不想自己身上沾了这个味道。 格里芬撇嘴:“男人喝酒多正常……” 他坐远了一点,咕嘟咽下半杯酒。 格里芬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小少爷脸上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在哪里见过。 祭坛,木屋,黑暗圣子……身边的小侍官?! 完了,他不该过来打招呼的。 艾丁大人最近一直在忙的,就是黑暗圣子的事,老大多半已经潜伏进教廷内部,和那个小侍官打好了关系,没看他现在已经能混到贴身保护的程度了嘛。 他这样贸然出击,岂不是增加了老大的风险! “那位……”格里芬压低了声音,指尖偷偷指了指吧台的方向,这是在问柯明安的消息。 【不关你的事,滚远点。】 西奥多的字锋芒毕露。 【我自有安排。】 格里芬缩了缩脖子,眼神在西奥多脸上的止咬器上一晃而过,麻溜闭嘴。 咯吱一声,吧台的门再一次打开,两道身影快步而出,格里芬立马结束交谈,动作自然地开始研究手里的杯子。 西奥多看着柯明安一脸沉重的神色,迫人的视线立马杀向了杰诺。 “啧,真凶,快带你的狗走吧。”杰诺挥挥手,他眨了一下左眼,“再见,小安。” 小少爷从他这里带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按理说应该狠狠宰那个侍卫一笔的。 但很可惜,有人已经提前支付过代价了。 17、他是恶人17 既然东西已经拿到手,柯明安就不打算久留了。 他靠在西奥多身上,抓着他的手臂借力:“快走。” 小圣子的身体有些抖,西奥多一摸他的手,果然是冰凉的,要不是真的虚弱,小圣子多半宁愿自己扛着也不会倚在他身上。 西奥多揽住他的腰做支撑,源源不断的灵力传输进柯明安的身体,他忽然凑近西奥多感叹了一句:“幸好你没喝酒。” 要是臭烘烘的,他还是直接倒在地上吧。 杰诺啧了一声,挥挥手散去空气中的酸臭味。 格里芬目瞪口呆,他猛地闻闻自己身上的酒气,和刚才西奥多避之不及的动作。 小少爷忽然靠近西奥多时候,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句感叹,而后西奥多周身立马洋溢着愉悦的气息。 敢情你让我离远点,是怕他误会吗?!! 一回到马车上,柯明安就倒下了。 他让西奥多帮自己把衣服解开,只穿着里衣,缩成一团埋在毯子里,挥挥手让西奥多滚远点,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实在是令人难以忽视。 西奥多安静了一会,随后有远去的脚步声,柯明安以为人终于走了,把脸搭在被子上小声喘气。 他在密室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原本已经空落落的水晶球也被充满到一半,接下来只要把叛徒抓回来,他就能真正地活下去。 柯明安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几岁那年遭遇重创后,如同破了个大口的瓶子,一边进水一边漏水,只能不停地补充能量,才能把生命延续下去。 这是刻印在记忆里的诅咒,他当初把自己的记忆分离开来,为自己争取了几年时间,现在记忆一旦回归,暗伤便再一次涌现。 他咬住自己的手指关节,忍住颤抖,每次暗伤发作都如同被关进冰窖里三天三夜,实属难忍,而唯一的解决办法是—— “卡尔……”他喃喃道,喉结滚动,“在哪里呢?” 只有传说中的主角,才能把他身体里那破掉的窟窿填满,这是只有气运之子才能治好的伤。 而在修仙小说里,这被称之为“道伤”。 柯明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那个脑子笨笨的天道不在这里,不然依照他目前的身体状态,可没精力去演戏骗人。 但是,真的好冷。 他有点想西奥多了。 虽然粗鲁又不嘴甜,但是……真的很热乎呜呜,柯明安吸吸鼻子,有些委屈。 “唔?” 肩膀上搭上来的手伴随着沉闷的声音,吓了柯明安一大跳,他差点滚下软榻砸到地上。 所幸的是,另一只手抱住了他。 柯明安骤然被展开身体打了个寒颤,下一刻一个温度明显高于他的怀抱将他紧紧抱住。 西奥多戴着嘴套的下颌抵在小圣子的发顶蹭了蹭。 马车停在森林中,侍者早已离开,他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无法看到小圣子受苦还置之不理。 希望小圣子清醒后不要怪他的自作主张。 柯明安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贴着西奥多的胸口,柔软的脸蛋被富有又慷慨的守护者大人紧紧包裹,炸起的毛在一下下安抚中被捋顺。 什、什么? 他一开始想西奥多,只是贪恋他的体温,但没想到被人肉火炉圈住那一刻,身体内干涸冰冻的筋脉比他想的反应都要快,几乎是疯狂一般吸收守护者身上传输过来的力量,身体里肉眼可见地回温了。 西奥多的灵力居然有用,那岂不是——勇者平替!!! 柯明安大喜过望,在西奥多察觉到他回温后想松手时,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了上去。 两人都只穿着一层单衣,薄薄的布料完全隔不住对方的温度,西奥多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他胸膛震颤,大口地呼吸氧气,身体表面溢出来的能量更多了。 已经有些许醉奶的柯明安埋在人家怀里,小脸红扑扑的,手脚并用地缠在守护者大人身上,像一株缠住健壮大树的菟丝草,拼命地从对方身份汲取养分。 西奥多身体也燥热起来,他撑坐在地上,仿佛被妖精迷了魂的书生,被撒撒娇就乖乖献上了自己的阳气。 他不敢去抱柯明安了,车厢内空气迅速升温,小圣子身上汗津津的,指尖碰上去简直让人昏了头脑。 柯明安的呼吸打在他心口,心跳也随之乱起来,西奥多好几次想说话,硬是被电了回来,他自暴自弃地躺平在地上,两人滚成一团,西奥多撑起手臂把被子盖在柯明安身上。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明天起来挨打挨骂他也认了,现在……先不能让小圣子被冷感冒。 柯明安醒来后没说什么,只是把西奥多赶出去,自己转身就缩在被子里当了阴湿小蘑菇。 醉奶可耻。 空亡山是西部第一大山,也是第一大禁地,敢进去的无不是挑战自我的狠人。 山内详细的资料从未流传出来,但柯明安知道,无名旅馆一定有,他宁愿浪费掉一天时间去买个消息,也不想脑袋空空就像个莽夫一样闯进空亡山。 每到这时,他都暗自嫌弃天道,别的任务者都有完整的剧情链,每一步都有系统指示,哪像他两眼一抹黑,除了知道自己和自己老家会被毁掉,连主角在哪都不知道。 笨蛋笨蛋笨蛋,都不会学学人家,柯明安在内心怒骂,恨铁不成钢。 他没能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店主,但杰诺给他带来的消息足以弥补这个遗憾,空亡山也许也能成为计划中的关键一处。 他摇摇手腕上的水晶球,轻笑了一声。 西奥多在马车外罚站了两小时,被柯明安指挥着去弄午餐,要吃烤鸡翅,还要喝最清冽的山泉水,来来回回折腾,他反倒放松了不少。 只要不是生闷气然后开始冷战,多跑两趟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而且,投喂小圣子真的很有成就感,他稍稍能理解莱卡为什么执着于当柯明安的后勤官了。 空亡山有禁魔区,他们选择的方向,暂时不会直接进入到那片区域,但后面也会经过,这架被施了魔法的马车和马,在那里可受不了,不到半天应该就会死了。 是以,柯明安决定直接进去,这个建议遭到了西奥多的反对。 【太远了。】他看柯明安光裸的脚,有些头疼。 “你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太正气了,不像个反派,柯明安腹诽。 他驳回了守护者大人的反对:“里面有亡灵生物,我不想被自己的马追着咬。” “这次行动我穿鞋。”小圣子自觉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语气艰难又委屈。 西奥多还能说什么,他无奈地点头。 正式行动前,西奥多去找了柯明安。 “想说话?”柯明安抬头,手里拿着一张牛皮纸。 西奥多点了点头,他指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链拉起来的动作,然后摇了摇手。 他会管住自己不要再乱说话,但是接下来的行程,一个不能开口说话的侍卫明显不利于他们的行动,也不足以让西奥多及时提醒柯明安哪里有危险。 柯明安点点头,认可了他这个理由,但是小圣子靠在车门上,抬了抬下巴:“你真的能管住自己吗?” 西奥多毫不犹豫地点头。 柯明安勾唇:“这可是你说的哦,要是被我发现阳奉阴违,又用以前那种心态看我……” 他拖长了语调,好似在度量西奥多即将要面对的恐怖后果,直把人看得心惊胆战起来。 “我就把你丢掉。” 西奥多呼吸一滞,柯明安大笑起来:“看把你吓的。” 他趴到西奥多的耳边,亲亲密密的:“那我们以后做朋友好不好?还是你更喜欢单纯的上下属关系?我都可以的!” 放下戒心的小圣子心大得可怕,边界感也薄弱得可怕,西奥多想,也不知道柯明安是怎么威慑住黑暗教廷里其他人的,现在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在三秒之内把小圣子抱起来绑架带走,让他看看什么叫人心险恶。 但最终,西奥多也只是沉闷地嗯了一声。 柯明安露出了坏心眼的笑意,既然找到了主角平替,当然要找好理由狠狠使用! 原本的关系太剑拔弩张了,现在无论是朋友还是下属,都是很好用且名正言顺的身份。 ——都是好朋友/好下属了,让他们陪我睡个觉肯定不会被拒绝的啦(无辜 “我帮你把这个东西摘了。” 他拍拍西奥多的头,让他低一点。 止咬器摘下了,脸上被禁锢得难受的地方顿时轻松起来,但西奥多心里莫名空落落。 柯明安把玩了一下止咬器,丢回西奥多的怀里,把指尖探进他的嘴里,西奥多抱着止咬器,愣愣地张着嘴任由他搅动,那被卡得严严实实的骨头形状灵力球被轻松取下。 被压得酥麻的舌面伴随着微弱的电流,无意间贴到了柯明安的指腹,西奥多喉结滚动,身体僵硬,生怕被发现。 但小圣子已经收回了手,擦干净手指继续坐回去研究空亡山的地图去了。 西奥多站在一边,柯明安眼里都是那份地图,看不见半点他的身影。 做朋友?纯粹的上下属关系? 他真能忍得住吗? 18、他是恶人18 紫色的箭矢拉过天空,发出尖锐的爆鸣。 漆黑一片的空亡山爆发出短暂的光亮,很快重归于黑暗,但这短暂的瞬间足以让光明教派小队的人脸色震惊。 就在几天前,他们接到任务,服从艾丁骑士的指挥,嵌入空亡山寻找一位逃跑的罪犯,不可伤其性命,必须活着带回来。 他们也知道空亡山困难重重,带队的大队长找足了人手,在不影响隐蔽的状态下,硬是把人数拉到了三十个人。 但刚进来不过半天,他们就被迫分散了,现如今还在他身边的只有七八个人。 空亡山的夜晚是没有光的,只有定时服用各大神殿秘制的圣药才能视物,大队长出发前特地申请了更大批量,但可惜的是,神殿并没有那么库存,圣药离开防护盒后只有一天半的效果,一支小队只能申请到一个防护盒,由大队长亲自携带,需要时再分发给队友。 大队长提前给了每人一颗保命,他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此时距离他们分散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们是夜晚失散的,算上当天服用的那一颗,满打满算还剩一天时间。 必须在最后的时限到来之前,把人找到,给他们服用新的圣药! 不然无法视物的人类在危机四伏,魔兽遍地的空亡山,怕是活不过一天。 至于任务……还是先救人吧,再拖下去自己队友死光了,大队长可不觉得靠自己一个人能从空亡山里把任务目标挖出来。 他们有个队友身上带着一只蝴蝶,正好另一个队友擅长追踪痕迹,他们跟着隐隐约约的痕迹一路追踪,终于停在现在的位置。 一个空谷。 箭矢带出的光亮让他们短暂地看清眼前的画面,四面环山的山谷底下本应有花草树木的生长,此时确实一片黑茫茫,血液汇聚成河,在谷底像一只癫狂的野兽,来回咆哮,连带着地面也微微震颤。 在其之上,是人与兽的尸骸,残肢遍地。 大队长后退一步:“撤!” 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蝴蝶的痕迹最终断在这里,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此时快速离开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怕是他们也要陪在这里。 “队长,那里好像有人!”有个队友突然一指侧方,草丛里发出吱呀的树枝破碎声。 是任务目标! 不知道他藏在山谷边做什么,但既然发现他了,就赶紧把人带回去,大队长持弓搭剑:“抓住他!” 黑色的人影震开飞驰而来的箭矢,一个踉跄差点被带下陡坡,他换了条路快速遁走,光明教派小队的人连忙追上。 其中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士把手放在嘴里吹出嘹亮的哨声,这是召唤萤蝶的秘法,只要萤蝶出动,它的蝶粉沾染到人身上,半天之内绝对弄不掉,看他还能藏到哪里去。 蝶翅震荡,天光微微亮,数百只蝴蝶从休眠中醒来,树上亮起细细密密的小红点,空亡山进入短暂的半明半暗的蒙昧时期,逃走的身影逐渐清晰,就在他们的距离即将进入百米之际,人影向后砸出一片迷雾。 召蝶骑士还欲继续指挥蝴蝶追击,却一个女骑士狠狠拍开了他的手:“快停下。” 她把人都叫住,额间划下冷汗:“快逃,萤蝶暴走了!” 那人离开时砸在地上的粉末,能刺激魔兽,召蝶骑士如果继续驱使,萤蝶的目标就会转向他们。 平时萤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一旦暴走,将会变成筑巢的凶兽,只要是它们看重的目标,必将会拖回去当巢穴使用。 大队长也吓出一身冷汗,但时机已晚,铺天盖地的蝶影向他们袭来。 狼狈逃窜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一群,他们频频观测时间,萤蝶唯一的克星,是炽热的太阳。 “撑住!主要等太阳出来它们就能冷静下来了!” —— “太阳什么时候能出来啊?”柯明安靠在树枝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他们走了一天,傍晚时找了棵大树休息。地面不干净,也不适合起火堆,容易暴露自己,魔兽可不怕这点小火苗,西奥多干脆就把小圣子抱到树上了。 柯明安给树刷了个净化魔法,意外的没看到什么虫子,西奥多摘了片树叶闻了闻,擦在柯明安的斗篷边角:“这树有毒,不会有虫子靠近它的。” “……这个毒,它毒人类吗?”小圣子小脸一白,很怕斗篷突然把自己咬死。 西奥多觉得有些好笑,他摇摇头:“毒的话就不会带你上来了。” 他就是看准了这棵树的特性,才会选择作为临时居住地,汁液擦在衣服上,也可以驱虫。 柯明安勉强点点头,他囫囵睡了一觉,但纯黑的夜晚实在让人无法安稳休息,一大早便早早醒来,开始“扰民”。 “西奥多,西奥多,我睡不着。”他揪人家头发,一边揪还一边碎碎念,“太阳啥时候出来?” 西奥多睁开眼,看不见半点疲惫,他看了眼天边,黑蒙蒙一片他却能说出准确时间:“一个半小时。” 柯明安也学着他的样子看过去,只觉得黑压压的仿佛要把人吃掉,睡前走出一心头火不觉得可怕,现在睡醒了,怒气值消减了,自述绝不怕鬼的小圣子指尖又开始抖了。 这风,还挺冷的,他把脚收回树枝上,默默缩了缩。 这棵树的树干粗大,树枝也足以支撑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是以,西奥多站起身,直接跳到了柯明安身边。 “干嘛?”柯明安看着凑过来的西奥多,有些警惕。 “冷。”西奥多说,“挨着睡会舒服点,不然我感冒了后面不能集中精力保护你。” “好吧好吧,你好麻烦啊。”小圣子念叨着,然后迫不及待地给西奥多让了个位置,树干坐一个人还可以,两个人并排坐纯属痴心妄想,西奥多直接把人拉起来,塞进怀里,自己靠树坐下。 柯明安被抱得热烘烘的,他哼哼两声,没有说什么,把头靠在西奥多胸口闭目养神。 西奥多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持剑,一心两用还要分身来回答小圣子时不时冒出来的刁钻问题。 “你头发这么长不会打结吗?” “有魔法。” “你整天背着剑重不重?” “有魔法。” “你怎么会判断时间的?” “——有魔法!”柯明安抢答。 西奥多无奈:“不是,是经验。” 没答对,生闷气了,让西奥多猜。柯明安不说话了。 守护者大人愣了一下,主动顺起了毛:“我可以请教圣子大人一个问题吗?” 柯明安勉为其难嗯了一声。 “圣子殿下,您的名字是什么呢?”西奥多放轻了语气,“您之前说可以做您的朋友,那我能不能有幸知道您的名。” 平时你你你,有事您您您,柯明安冷笑,他捞起西奥多的长发,埋头苦编。 圣子大人又生气了,西奥多能感受到自己头发被扯弄,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一阵阵酥麻,他连忙转移了话题:“其实一开始我看时间也是靠魔法,机械师发明的魔法钟表在禁地里还是……” “我的名字叫安。”柯明安打断了他。 “姓呢?”西奥多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柯明安却没有在意,“我没有姓氏。” 西奥多心中悬着的石头狠狠落地,砸得他心口都有点抽搐起来。 在这片大陆上,没有姓氏的,只有被别人丢弃的孩子和被奴役的奴隶,小圣子虽然在教皇身边长大,但仍然没得到一个姓名。 那位教皇,真的有把小圣子当作自己的继承人看待吗? 小圣子抬起头靠在他肩上,像是在看星空,又像是希望眼泪不被看到。 “听说我是东方的血脉,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柯明安,你觉得好听吗?” 西奥多摸摸他的头发:“好听,很好听。” “柯、明、安。”他一字一字复述,“是这样读吗?” “对,你还挺聪明的。” “谢谢。” “我可没夸你。” “太阳快出来了。”柯明安扒开树叶看到雾蒙蒙的天空。 西奥多跳下树,在下面张开手臂:“对,半个小时就亮了。下来吧,吃点东西?” 柯明安居高临下看他,仿佛蹲在树上打量要不要捕食小鸟的坏猫咪,虽然他会魔法,能让自己飞起来,但是…… “我跳了哦!” 他还是想跳下去狠狠创一下兼任主角平替补魔器后逐渐讨喜的守护者大人。 “我会接住你的。” 西奥多看着小圣子对自己满心信任的样子,向树边走近一点,确保绝对能接住他。 扑通一声,小猫入怀,撞得人心口乱颤。 柯明安从他颈侧抬起头,头发翘起:“接住了。” “嗯。”西奥多悄悄按平了他翘起的呆毛。 “还要再来一次!”柯明安眼睛亮晶晶,抓着西奥多的马尾不松手。 好刺激! “……行。” 太阳出来前夕,远处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咽下一口干粮的柯明安一抬头就看到了个略显眼熟的身影,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那人身后紧追而来的人,还有,那让森林都黑了一片的蝶群。 “西奥多!” 西奥多把他拉到身后,利刃已然出鞘。 一个黑暗教派的叛徒,一群光明教派的骑士们,还有一位黑暗圣子和他的守护者。 三方俨然对立的人,狭路相逢! 19、他是恶人19 发红的蝶影压在森林上空,铺天盖地而来,远处刚有的一丝清明被盖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柯明安也看到了奔跑过来的人身上穿着熟悉的黑袍子。 啧,是光明教派的家伙,他在内心骂了一句晦气。 柯明安反手轻轻拍了西奥多一巴掌,低声警示:“不要在外面叫我的名字。” 似乎打在了后腰还是哪里,有微微的弹力反震,柯明安没做他想,西奥多持着剑安静如鸡,心脏又乱了两下。 领头的大队长看清前面是谁的时候内心也是在骂晦气:“快逃啊!” 他们死在这里没多大事,但要是被发现黑暗圣子死这里,身边还有他们的人,两个教派就能一夜之间变成不死不休的状态,他可不想做神殿的罪人。 柯明安烦得很:“滚过来!” 怎么哪里都有对家的狗,整天狗叫又不会跑快一点。 大队长内心骂骂咧咧地向他跑过去:“萤蝶暴走了,我们都挡不住的,你” “别狗叫了。”柯明安拎起法杖就给所有人施了一个防护法术,他拍拍西奥多的肩膀,“上!” 莹白色的灵力砸进每个人身体里,撑起一层圆形的保护罩,原本快要浸入皮肤的蝶粉也被一同震出,已经显露虚弱之色的光明小队顿时精神一振。 其他队员看着柯明安眼神都有些复杂,他们不认得他的脸,但认得他身上衣服花纹代表的身份。该不该庆幸他们教派之间的关系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然今天怕不是要被两面夹击死无葬身之地了。 柯明安这一手就说明他有对抗萤蝶的方法,至少躲过暴乱狂潮是完全没问题的,实在不行,还有旁边的西奥多。 刚刚柯明安话音一落,蓄势待发的守护者大人就上前一步,确保在随时能护住小圣子的范围,而后剑如长虹贯日,炙热如岩浆的灵力泄洪而出,呈不可抵挡之势冲撞上那如乌云盖日的萤蝶。 不过一击,上空已经空了十分之一,光明小队面露喜色。 “有效果!” “难道它们也怕火光吗?” 女骑士率先搭箭尝试,火光刺破半空,她面色一变:“它们在吸收我们的灵力!” 她急急毁掉了自己的箭矢,就见刚刚西奥多刺破的那片空缺中,涌出了更多、更大的萤蝶。 柯明安面色难看,他抓着大队长的衣领,把人扯过来:“你们刚刚招惹了什么东西?” 大队长弯着腰,被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少年这样抓着让他有些抹不开脸,但现在事情紧急:“我们在一个山谷那里发现了一片血河,但是当时只是在追任务目标,并没有去沾染它,萤蝶是我们召唤出来追踪的,任务目标撒了点药粉之后它们就这样了。” 大队长长话短说给他概括了一边,柯明安眼神往旁边看,之前那个单独逃过来的人已经没影了。 撞任务目标了,柯明安嫌弃地撒开手:“跟那些药粉关系不大,是那个血河的问题。喂,我救了你们,你拿什么来买你们的命?” 他眼神明晃晃写着要挟恩图报了,大队长苦笑:“带你去血河那里?” “不,太危险了。”柯明安摇头,在大队长诧异的眼神中指了指他:“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哦。” 免费的东西最贵,这一个人情比直接提要求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但大队长看自己身边一群人,点点头答应下来了。 他们收敛了灵力,只用最原始的物理攻击,加上柯明安的防护,也能护住自己没有被蝴蝶埋了。 只要撑到太阳升起,这群萤蝶就能冷静下来,平常状态的萤蝶还是非常温和的。 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身上的守护罩开始一闪一闪,作为唯一一个纯法师,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正面战队的柯明安深呼吸一口气:“太阳呢?” 太阳迟迟未出。 他们的力量却在愈发密集的磷粉中感到阻塞,保护罩也不能完全阻隔,人的体力不是无限的,现在除了西奥多,其他人已经开始喘了。 而萤蝶唯一的克星,却没有在他们的预判时间中出现。 危险了,他们同时想到。 萤蝶对猎物的执着远超想象,他们很有可能被硬生生磨死。 “我带你走?”西奥多低声问。 柯明安看他身上的磷粉,摇了摇头:“不想被千里追杀就别逃。” 标记猎物目标的磷粉不是他能完全驱除的,只有平和状态下的萤蝶能取消这种标记,而前提条件是——太阳。 “给我护阵!”他闭上眼,持杖而立。 其他人对视一眼,拉大了保护范围,柯明安身边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真空区。 光明小队的人处理四周的萤蝶,西奥多解决头顶上的攻击。 环绕着密集花纹的法阵在柯明安脚下展开,快速扩散出去,以他为中心,好像黑暗的空亡山突然张开了一只空茫的眼睛。 柯明安身上的斗篷落在地上,露出精致的长袍,赤裸的小臂上蔓上红色的纹路,弯弯绕绕的线,在手背聚成一只没有瞳孔的眼。 “西奥多,东方,给我引一丝天光进来。”他睁开眼,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耀眼的银色,神性毕露。 从地表打破层层萤蝶的阻碍,再突破云层的阻碍,精准捕捉一丝天光,其中的难度有多大,看大队长眼里的绝望就知道了。 他们觉得这就是痴人说梦。 柯明安闭上眼,他才不管有多难,他只知道,他说了,西奥多就要做到。 不过三分钟,柯明安就拿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随着一丝天光的引入,脚下的阵法大亮,柯明安的发丝猛地疯长,转瞬之间已经及腰,而后猛地变白。 皎洁的白发垂落,袍子在风中微微飘动,银色的眼平静地望着萤蝶,平日里过于艳丽的脸此时显得身上不可侵犯,而那手上繁杂得刺目的花纹,更像是神明为世人受难的证明。 他缓缓向上升起,恍若一轮大日。 天光在他背后亮起,炽烈地冲破云层,抵达人间,嚣张不已的萤蝶一瞬间收声,空亡山从黑夜,改为白昼。 这是,太阳的力量?! 光明小队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感觉他比我们还像光明教廷的人……” “我们教会咋没圣子啊,看着好得劲。” “……能理解一点黑暗教廷为什么这么多疯子了。” 柯明安睁开眼,他本来也用不出这招,但昨晚之后就可以了。 他向下望去,刚刚一击过后耗尽大部分力量的西奥多正在抬头看他。 柯明安勾了勾唇。 萤蝶在煌煌大日下,逐渐平静下来,暗红的光从躯体中飘出来,往它们来时的方向飘去,柯明安截住了。 似乎察觉到自己力量的消失,远处传来剧烈的震动,如同大江大河冲击的咆哮,柯明安眼前出现短暂的幻觉又消失。 他按住胸口微微吐出一口气,落到地上,环视一周:“准备好逃吧。” 光明小队的人面面相觑,柯明安没办法解释,反正待会就知道了。他招招手,平替版补魔器自觉跑过来,握住他的手给他献上阳气。 他俩手牵手亲亲密密靠在一起,偏偏脸上没半点异样,一生直男的大队长目瞪口呆。 但下一刻他的震惊就消失了,因为地面开始摇晃,一个小队成员消失在了原地。 太阳引出来那一刻,随着血河的异动,空间开始错位了。 空亡山确实会有这种现象,异力引动之下会在晨曦之间胡乱传送。 但是每次空间错位,没有人能说准降落地点会是哪里,时空之力,是至今都没被琢磨透的魔法。 他们喉咙发紧,终于懂柯明安为什么叫他们逃,如果在空间动乱之前极速运动,目标明确,很有可能被传送到心里所想的位置,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方法,但几乎没人能预测出空间的波动,而且也不能明说,不然也会失效。 所以,他们全部被困在了这里。 “趁机杀了他们?”西奥多忽然提议。 柯明安皱眉:“不。” 好不容易诓了个大人情,他们要是死在这里难道西奥多能替他们去用光明教廷的身份去行事? 他法杖戳在地上,荧光流转,闪烁不定的空间微微定格,面前是一片山石嶙峋的山谷。 “我数三十个数。”柯明安微微喘气,从西奥多身后走出,他握住法杖的手指向小队成员,“你们不走的话,就不用走了。” 前一刻并肩作战的人们瞬间割裂成对立的两方,虽然任务目标可能就在不远处,但光明小队的队长还是当机立断,带着人走进了那片错落的空间。 柯明安笑了一声,挺识相,他们再不走,这一片空间就会彻底陷落下去,他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人。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西奥多露出微微疑惑的眼神。 柯明安看了他一眼:“目标要紧,这些人不重要。” 不重要?还是心软?西奥多在内心沉思。 柯明安脚下的空间十分稳定,不用担心一脚踩空就落入空亡山的不知名处,西奥多被归类为他的附属,在柯明安主动伸手后也占得一席之地。 在晃动的交杂空间中,他们俩是那么的刺眼。 高傲的圣子大人,就算落入如此境地,还是那么强大,那么、令人心折。 藏在树后的人咬牙,正欲遁走,就见柯明安回过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下子就摄住了他。 “看看我这记性,光顾着骂光明教会的走狗。” “——忘了收拾你。” 20、他是恶人20 亚当斯是教会底下的一个负责人,权力不小,任务也重,不然也不会在出任务过程中被感染,需要教廷净化。 他能混上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吃白饭的,行踪隐匿是他极少数骄傲不已的特殊技能,只要他想藏,没人能找得到他,靠着这份技能他才能走到负责人的位置,也才能在那次任务中逃出来。 可惜,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携带的污染,回去后连带着他的亲人、兄弟,一起被感染了。 而教廷,亲自派圣子来主持净化,他心存感激感激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惶恐。 他是管理一方的负责人,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污染的事他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其中最刺耳的一句便是那些接受净化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光明教会的人联系他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想直接上报了,但镜中人一句话止住了他的动作——他的亲人。 他愿意为教廷去死,但是不想看到自己的亲人兄弟送命,随着身边人症状越来越明显,亚当斯犹豫了。 他最终选择了当叛徒。 但是!但是!该死的光明教廷,并没有如约把其他人都救出来,只有他一个人,像条野狗一样苟延残喘夺回了一条命。 身上的污染愈发严重,他已经能察觉到那股力量的不同寻常,怀着自己也琢磨不明白的愧疚之情,他一头扎进了空亡山。 但是……圣子大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自身的隐匿被看破,亚当斯并不觉得奇怪,甚至有些理所当然,他们一直尊敬的圣子殿下,当然会看破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技法。 他不愿意从树木后面出去,捂着嘴巴试图让自己声音正常一点:“圣子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那含糊不清嘶哑难听的声音怎么逃得过柯明安的耳朵,他踩着破碎的空间裂缝走过去。 “我来找你。” “什么?不、不要……”树后的黑影有些慌乱。 在柯明安的力量下,方圆二十米的空间还算稳定,西奥多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暗自心惊。 他还握着小圣子的手,触感细嫩光滑,完全看不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竟在这双手下被轻而易举地控制。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汹涌地在两个人身体中来回,迫不及待地去给柯明安提供能量,有些被挑选上了,有些被退了回来,那些被退回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潜伏,化作更强大的充能潜质。 脚下的空间摇摇欲坠,他却只能看得到柯明安咬起的下唇,小圣子似乎在压抑着怒气,他主动开口:“殿下,我去把他带出来。” 柯明安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你不行。” 西奥多瞳孔地震,神情难得有些空白和困惑,小圣子接着说:“我自己去,你就在这不要走动。” 他松开他们紧握的手,原本稳固的空间混乱了一瞬,柯明安脸色一白,眉头皱起加快了脚步,西奥多牵住了他的手:“等等!” 他用力捏住柯明安的授权,而后松开主动后退了一步:“可以了。” 他不知何时割破手心,湿热的血沾在柯明安手上,一条灵力回路在他们之间展开,虽然比直接接触来得缓慢,但也足以让柯明安神情舒缓了许多。 亚当斯试图把自己蜷成一团,眼前只有一小片裂开的草地,一株可怜的小草被一分为二,不得一个痛快,下一秒,一只赤裸的脚掌踩了上去。 同时他头上也传来向下的压力,亚当斯喉咙间发出呜呜的低吼,眼球神经质地转动,手指止不住痉挛,在忍不住挣扎想逃走的时候,头上的手掌动了动。 “亚当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亚当斯愣愣地抬起已经变成灰白色的脸,赤红的瞳孔四周都是裂纹:“您、记得我的名字?” 柯明安笑了一声,有些嘲弄:“亚当斯,教会分部的骑士长,妻子叫玛丽安,是少见的双系法师,有一个女儿,叫可……” “别说了!”亚当斯目眦欲裂,“调查得那么清楚,你也知道他们那么可怜,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他的妻子、女儿,一同作战的好友,全都死在那场祭祀里,他一个人都救不出来……要是,他也死在里面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呢?”血泪从亚当斯的眼角洇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是自己从小长大的教廷,一边是深爱的人,理智和感性不断冲突,亚当斯的眼球闪过一阵阵黑色,他仿佛看到了妻子在前面对自己笑,“玛丽安……” 柯明安被气笑了,他没放过谁了? 他掼着亚当斯的脖子狠狠砸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胸口,杖尖直直擦过颈侧冲进地里,亚当斯一阵发狂,柯明安差点没站稳:“谁跟你说玛丽安死了?” 亚当斯眼里的黑色一下就消失了,他愣愣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圣子大人,“你说什么……?” “玛丽安!玛丽安还——啊!”他兴奋的呼叫化作痛呼,柯明安重重踩完,确认脚下的家伙不会突然发狂后才移走自己的脚,他才不想踩着呢,力大如牛感觉都要站不稳了。 “你那一家子人连带那两个被感染的骑士,都没死,但你跑了,要吸收的污染不够,祭祀并没有完全成功。” 亚当斯简直欣喜若狂,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喃喃自语:“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哈哈……” 他没有怀疑柯明安说话的真实性,圣子大人千里迢迢跑过来骗他的可能性比他是光明神的可能性更低,亚当斯为自己对圣子大人的恶意揣测惭愧不已。 他也没问玛丽安如今在哪,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够了,如果当初的祭祀不是必死之局,那他的逃离,就是彻头彻尾的背信弃义。 亚当斯爬起来跪在地上,深深把头垂了下去:“殿下,我来领死。” 他身上的污染已经蔓延至体内筋脉,彻头彻尾地将他改造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理智也在消失,他不够时间回到教廷再一次登上祭坛了。 与其等他失去理智变成怪物,不如今天就死在圣子手下。 也算全了圣子大人往日的恩情。 原本裂开的地面随着柯明安的走动逐渐愈合,那株差点被分尸的小草蔫蔫的,纤细的根扎在完整地上,但亚当斯却勾起唇,只要还没死,就有希望。 柯明安不疾不徐继续说到:“亚当斯,三岁被上任骑士长领养,二十六岁时曾经一同觐见当世教皇米格斯,并宣誓,将永远跟随圣子殿下,也就是我。” 是的,亚当斯一家都是是圣子殿下忠实的信徒,他自宣誓那天起,妻子和他就决定永远不会背叛圣子大人,所以他叛逃时内心的谴责才会如此剧烈。 他敬仰柯明安,但同时也相信外面对圣子殿下的风言风语,强大又邪恶、不可一世等等,诸如此类负面词,他还是听进去了。 说白了,他只是分部的一个骑士,不能像他的妻子那样经常入神殿接触柯明安,距离让偏见就此产生,现如今真正接触了,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但是圣子殿下说这个干什么?亚当斯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柯明安手心按住他的天灵盖,一股仿佛擢筋剥肤的剧痛席向全身,亚当斯惨叫出声。 “守住心神,配合我。”柯明安的话却准确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亚当斯咬紧牙关,手指抓在泥土上,挖出一道道深痕,指甲盖都翻了出来。 “亚当斯,我命令你,不准死。” 体内躁动的浑浊灵力开始疯狂攻击自己的寄生者,亚当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既然还能露出一个笑来:“是。” 柯明安移过眼,加大力度,亚当斯脑子里闪过的不再是妻女兄弟惨死的画面,而是当初他一步步踏上圣殿,和还未成为自己妻子的玛丽安一同跪在年幼的圣子殿下面前,向他宣誓。 他的信仰从来都不够玛丽安的强烈,但幸好,现在有弥补的机会。 他也想为一直心系所有人的圣子殿下,做点什么啊…… “感恩、圣子、殿下。”就算要死,也要在圣子殿下走后再闭上眼睛,不可以让他露出失望或者伤心的表情。 体内被污染的力量在主人的配合下被粗暴且快速的抽取出来,亚当斯痛得失声,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柯明安嘴唇抿得紧紧的。 随着最后一丝力量的消失,亚当斯也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吐着血,他看着面色凝重的圣子殿下,艰难地爬起来。 “圣子、殿下,有人在谋夺你的位置。”亚当斯死死抓住柯明安的手臂,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柯明安垂下眼,“知道了。” 他挥开亚当斯的手,嘴唇动了动。 亚当斯瞪大眼,眼神不知所措又哀求,手心里被塞下的东西硌得他眼眶发热:“不……” “送他走吧。”小圣子站起身,侧过脸。 刚站起身的亚当斯被西奥多一掌打倒在地,亚当斯又吐了一口血,手脚并用地撞进一片动荡的空间里,西奥多还想再来一击时柯明安喊了一声,他快步回到柯明安身边。 “怎么了?”他皱了皱眉,想靠近柯明安,被挡住了。 柯明安摇摇头,垂眼:“没事,有点累而已。” 西奥多却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水光。 哭了? 21、他是恶人21 【别再出来。】 柯明安确信亚当斯看明白自己的口型了,他也相信亚当斯知道该去做什么。 他将手中的力量化入一直带着的水晶球,体力已然不支,他拉住西奥多的胳膊叮嘱:“降落后去一个能看到天空的地方。” 坚固的空间开始动乱,眼前的景色开始不断变换,柯明安勉力站好,准备自己一个人硬抗,西奥多一把把他抱进怀里,身为骑士常年锻炼出来的健壮□□将纤弱的脆皮小法师遮挡得严严实实。 西奥多:“闭眼休息会,待会就到了。” 怀里的小圣子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居然对法师讲这种话。 西奥多的灵力迅速张开保护罩,但很快被混沌的空间搅碎,风刃动荡,他紧紧按住柯明安的头,不让他暴露出来。 有时候,圣子大人还是该狠点心多利用一下别人,一个很好用的肉盾放在面前,居然选择自己去抗,真是…… 怪让人心软的。 胸前的衣服似乎湿了,西奥多微微叹了口气当作没发现。 【天道,我的泪失禁怎么又发作了?】柯明安睁开眼,一道熟悉的意识出现在他面前。 消失已久的天道在他脑海里兴奋地跳来跳去:【你进度好快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柯明安有些恼怒,他提取完亚当斯身上的力量后,沉寂已久的情绪忽然如惊涛拍岸般袭来,积攒已久的热意一瞬间袭上眼眶,在看到地上的鲜血后更是差点止不住,他忍得辛苦,生怕一和别人对视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偏偏那没眼色的守护者还来安慰他,柯明安自己忍着还行,一被安慰差点当场哭成傻狗。 他不要面子的吗! 【因为你已经做完前置条件了,安安,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天道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看到了孩子的成长,【最后一段路你得自己走,它不是病,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给你的枷锁。】 哭泣的孩子只会引来野兽,如果当初没有遇到米格斯,他可能早已死在了那片森林,柯明安沉默。 天道严肃了一会,很快变得不着调起来:【安安,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到世界和平进程推到百分之七十了诶。】 柯明安哪里知道,他连主角的面都没见第二次:【你怎么又能冒出来了?】 天道没有回答,它看着柯明安虚弱的灵魂,凑过去摸了摸:【继续走下去吧,安安,做你想做的事,我会站在你身后的。】 【你又当谜语人?】 【……】 【又装死,混蛋——】 “殿下……安殿下……柯明安!” 他睁开眼,看到一脸着急的西奥多,正把自己半抱在怀里,旁边是好几个魔兽的尸体,明显是他们降落后遇到的“原住民”。 “你已经昏迷五个小时了,心跳越来越……”西奥多收了声。 刚刚柯明安眼泪流个不停,心跳也时快时慢,怎么喊都喊不醒,他吓得不行。 小圣子愣愣地看着他,样子迷茫又可爱,西奥多低头看着柯明安的眼睛,越靠越近,小圣子忽然撞到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开始哽咽:“混蛋……” 他又哪里混蛋了? 西奥多抿唇,小圣子总不能会读心吧。 “嗯,我混蛋。”他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但有些时候也不需要那么明白。 西奥多一下一下拍着柯明安的背,之前还没觉得,现在这个角度看,小圣子是真瘦弱,肩膀上都没什么肉,腰也是,一只手都能把他拎起来,想来被按着亲也完全反抗不了,西奥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没骂你……”他的胸口忽然被拍了一下,比他小一号的手掌在胸前诡异地停留了一会,西奥多忽然一声闷哼。 原来是柯明安狠狠抓了一把,他有些恼怒:“真讨厌,练那么多肉干什么。” 嫉妒死了,他怎么练都练不出来。 愤怒得喵喵叫的小圣子被洗面奶埋住了:“哭成小猫了。” 好面子的小圣子仿佛晴天霹雳,挣扎的动作一顿,直挺挺在他怀里装死,脸悄悄在他衣服上擦,这可苦了西奥多,喜欢的人在怀里乱蹭,尽管柯明安以为自己的动作小之又小,但西奥多的感知敏锐啊。 “西奥多,你会伤害我吗?”小圣子的声音有些蔫蔫的。 西奥多猜测柯明安刚才是做噩梦了:“……不会。” “那你来帮我护法。” —— 柯明安的伤不重,只是力竭,西奥多安全起见并没有让他立马运用灵力,柯明安想想同意了。 泪失禁的后遗症在下午已经消失,柯明安自忖擦擦脸自己又是一条硬汉。 现在是第二天的凌晨,天光将亮未亮,柯明安赤脚漂浮在半空,盈盈亮光自他身周浮起。 手腕上悬挂着的水晶球与法杖遥遥相对,柯明安低头看一眼,西奥多正在全神贯注地凝视四周。 他微微勾起嘴角,向还未清朗的天空看去,这可不能怪他,是西奥多亲自送上门的。 天道的几次失踪,都是西奥多和卡尔出现的时候,有时候话说到一半,天道就忽然消失了,下一秒进来的不是卡尔就是西奥多。 甚至天道消失得最长时间那会,也是因为西奥多成为了他的守护者,还提议说要贴身保护。 柯明安不认为天底下有这么多能让天道退避三舍的人,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西奥多,就是卡尔,就是那位所谓的“主角”。 排除一切的可能后,最后的答案再令人惊讶,也是真相。 如果他是主角,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初次和西奥多见面时,莫名的恶意与厌恶,想必就是发现自己骗了他。 后面阴晴不定的态度,甚至那场遇袭,后面可能都有西奥多的手笔,自己猜得没错,他确实是外面的人混进来的,只是这个身份,比他想的还要极端一点。 主角,天道的天命之子,万事顺遂心想事成的存在,只要他想,就能毁灭这个位面千千万万次,黑暗教廷,不过是给主角安排的绊脚石,柯明安突然笑了一声:“真羡慕啊。” “可惜,遇人不淑。” 他左手指天,头颅高高扬起,仿佛要直视高天之上的神明,他手心里还残余着西奥多的血液,干涸的血液一瞬间鲜活,直直滴在他的脸上,染上几分妖异。 “掌管时间与空间之神,请听我说……” 他念出的俨然不是之前祭祀的咒语,而是更加直白,但也更加无法听清的密语,西奥多耳清目明,自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同,但以他的造诣,听清前面这一句已经是极限。 时间与空间?!迷雾大陆上可以被称之为禁忌的存在,掌握这等能量的魔法师凤毛麟角,更别说在其之上的神明了。 迷雾大陆根本就没有时空之神! 玩弄时间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这是每个修行者入门必修的一课,柯明安怎么会触碰这等禁忌?! 西奥多持着剑,身周的气势越来越紧张。 随着密语的诉说,半空的云开始翻涌,明亮的光在云层里面翻搅,空亡上时明时暗,仿佛两股力量在不断对峙。 柯明安感受着上空力量的动荡,咬破手指,将鲜血撒向天空,他紧紧凝视着半空,而后,一股力量牵引上了他的身体。 他露出畅快的笑意,捏碎从无名酒馆中拿到的东西。 空亡山遥远的西方,忽然亮起一束相似的光,两者在这混沌未开之地,形成互相呼应的坐标,也是柯明安手中牵引的那股力量降世的锚。 “亚当斯,做得很好。”柯明安抹掉眼角的血泪,把咬伤的手指舔进嘴里。 令人厌恶的血腥味,但足够令他清醒。 不知道这份力量,能不能让那位天道,放弃一次轮回的机会呢? 西奥多面色凝重,他看着柯明安身上愈发强大的力量,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莫名涌上的厌恶让他恨不得毁掉这股力量,连带着看小圣子都有些恶意,不对、不对,他怎么会这么想? 小圣子到底在做什么?! 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奥多咬紧牙关,对抗身上莫名涌现的冲动。 他的意识和身体仿佛切割成两个部分,身体想自行行动起来,上去杀掉柯明安,理智却在疯狂提示,不要做!!! 如果由他来攻击,小圣子绝无存活的机会,西奥多跪到在地,给了自己一剑。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但是,仿佛被操纵的身体本能和柯明安,他选择相信柯明安。 想来,小圣子不会做什么坏事吧,伤个人都会做噩梦呢…… 异变突生! 震天的兽吼响起,空气中出现一道道波纹,正是关键时刻的柯明安直接被击中,他不怒反笑,将最后一丝力量融入水晶球,一口咽下,嗓子生疼也不在乎:“西奥多!” 他喊了一声,却看到西奥多跪倒在地,还有那抬起的头颅上,通红的眼。 一群足足够树高的魔兽出现在他们面前,与昨天被清理的魔兽样貌相似,它们看到地上倒下的尸体后更加愤怒,红着眼向柯明安两人奔袭而来。 22、他是恶人22 黑暗教廷 昏暗的密室里,硕大的水晶球悬停在米格斯面前,他看着上面的身影,勾起嘴角。 一身伤的亚当斯遵循着指示,踉踉跄跄往西边跑去,他着陆的位置离目的地不远,只要他全力出发,就一定能完成圣子大人交代的事。 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但精纯又熟悉的能量自脑内升起,让他在一片黑暗空亡山也能辨别方向,那股力量还早不断改造他的身体,让他适应这个极端环境。 不出意外的话,亚当斯这辈子都离开不了空亡山了,在山里,他也许能划出一份小地盘生存着,但出去只会有一个结果,被当作异端猎杀。 亚当斯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后悔,比起化作怪物死去,他更愿意用现在这副奇异的身体,帮助圣子大人,完成大事。 手里的石头越来越热,在看到前方深不见底的水潭中亮起的点点荧光后,亚当斯松了一口气。 他一头扎了进去,石头脱手而出,在天空发出明亮的光,他任由水潭底的荧光涌过来,全然接收。 亚当斯捂住自己微微发光的心脏,头颅向上抬起,仿佛要看到那位目标坚定、初心不改的圣子殿下。 能成为他的道标,是亚当斯·安的荣幸。 “掌管时间与空间之神,请听我说……” 米格斯狠狠握拳,嘴角是压抑着的兴奋:“快回来吧,小安。” “一切都该回归正轨了。” —— 柯明安只觉得一桶冷水当头泼下。 耳边是兽吼,危机将近,他举行完祭祀身上力量十不存一,而他的守护者,跟那群野兽一样红着眼睛看着他。 虽然一脸挣扎与痛苦,手里的剑刚抬起两厘米又被主人狠狠压下,割伤自己也不在乎,但是柯明安还是非常生气。 是的,相比于害怕,他更多的是生气。 就算冲过来的野兽都被西奥多的剑气弹飞也阻挡不了他的怒火。 在西奥多控制不住自己要将剑抬起来的时候,柯明安快步走过去,让自己直直面对那把剑,抬起手就要按上去,西奥多猛地抖了一下,退后一步。 柯明安夺步上前,紧紧抓着西奥多握住剑柄的手,然后给他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露出这副蠢样的话,你还是滚蛋吧!” 西奥多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巴掌印明显,但同一时间,他眼里的红光消失了。 “说什么不会伤害我……”柯明安咬着牙,准备给他再来一个大嘴巴子。 “不,这个是真的。”西奥多握住他的手贴上额头,苦笑,“好歹刚才我也是被控制了啊,殿下能不能有点防备心。” 柯明安嗤笑一声:“我会杀了你。” 还真以为他是被伤透了心对情郎怒骂的小白花呢? 他对那个天道的了解远超这个世界所有人,刚才那一波骚动,不过是最后徒劳的挣扎罢了,要是西奥多撑不过这种程度的控制,算他看走眼了。 他说了实话,但西奥多不信,他拍拍小圣子的头,让他到一边躲好,接下来的事他来就行了。 小圣子狠狠拍开了他的手,怒斥了一波大逆不道之类的话,选择了跟他并肩作战。 西奥多盯着他看了一会,缓慢又郑重地嗯了一声。 事实证明柯明安的选择是对的,虽然他并不能作为很强的战斗力,但是西奥多的力量居然无法杀死那些魔兽! 之前还一剑一个的魔兽,现在只能被击飞或打断四肢,但就算如此,赤红着眼睛的魔兽还是会扭动残肢,一点一点向他们爬过来。 西奥多面色凝重,把一头头魔兽削去四肢送到柯明安附近,柯明安举起法杖,给它们最后一击,不断挣扎的魔兽才咽气。 体力有限的人类,面对无穷无尽的兽海战术,西奥多和柯明安对视一眼,决定战略性撤退。 “这些都是空亡山的魔兽,它们出不去!我们往山外跑。” 说得轻松,但做起来难度比想象中还要大,身后的魔兽仿佛开了追踪魔法一样,无论他们逃去哪里都能迅速追上来,柯明安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转机很快就来了,追杀他们的人里面多了一群人类,是之前被迫踏入破碎空间的光明教会的小队。 有几个也是红着眼睛一脸疯狂样,但有人跟在他们身边,没有被攻击,而且那个人还是熟人。 “大队长!”柯明安喊了一声,西奥多惊愕,看小圣子非常熟稔地拐了个弯往那边跑去。 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吧,怎么这么熟了? 大队长看着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兽群,人都麻了,把人捞过来往他们身上撒了一堆粉末,柯明安连连咳嗽。 那些红了眼的魔兽停在跟前,仿佛看不到他们一样。 “昨晚魔兽突然发狂,我们意外发现有一种树木的粉末可以让它们失去感知。”他抄起剑,“但是面前这些,还是要杀掉才行,不然半个小时后就会被重新找到。” 柯明安胸膛起伏,被呛得有点喘不上气,他有点不妙的想,西幻世界不会也有过敏吧? 西奥多和大队长还要两个清醒的骑士杀了上去,柯明安站在树边,给自己调整呼吸。 那个树粉可以屏蔽魔兽的感知,搞不好也有点克他,柯明安确定自己没有过敏,但是浑身的力量都被压制住了。 他悄悄给西奥多打了个手势,守护者大人便悄无声息调整方向向他靠过来。 历时半个小时,魔兽终于全部倒下,大队长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能不能算我还了你那个人情……” 他一回头,那个坏心眼的对家圣子和他家守护者已经跑没影了。 大队长欲言又止。 —— 柯明安狼狈地摔到地上,一直悬浮的魔力消失,干净的脚掌跌倒在地,沾染上灰尘,白嫩的脚面被刮擦出血丝。 西奥多蹲下身,把他的脚捧起来。 祭祀的时候需要直接踩住地面,柯明安的鞋子在好几天前就被他找借口丢了,西奥多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小圣子,也就没强求他继续穿,现在沾着灰又蹭出血丝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他小心翼翼地擦去柯明安脚上的灰尘,撕下衣服包扎好,动作轻柔又快速,仿佛面对一尊易碎的玉雕。 刚刚小圣子叫他赶紧走时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小圣子的身体十分虚弱,仿佛被耗干的魔法石,自然界中漂浮的灵力不足以填补他体内的窟窿。 西奥多唯一能怀疑的对象就是那股奇怪的力量。 如果再想不到方法,小圣子怕是要被活活耗死在这里!他杯水车薪地往柯明安身体里传输灵力。 “西奥多,带我回去,找米格斯。”小圣子语气虚弱,但十分焦急。 “不然要赶不上了……” 柯明安指了一个方向,然后便身子一软,闭上了双眼。 西奥多把倒下的人接住,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大伤口。 他循着所指方向出去。 来时的马车已经找不到了,但那匹马奇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脖铃叮铃铃响,西奥多一握缰绳,坐了上去。 柯明安一直安安静静闭着眼,西奥多时不时就得探察他的气息,生怕悄无声息间香消玉殒。 快一点,再快一点。 空亡山很大,他们落入的地方也不知道离边缘有多远,小圣子指了方向,但是西奥多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这么长时间。 他完全忘了自己没有法师天赋,开始憎恶起自己居然没有修习关于治愈的术法,柯明安气若悬丝,他却只能徒劳地握住他的手传送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能量。 而这,并不足以让柯明安好起来。 赶到黑暗圣殿时,正是大中午,阳光十分温暖,西奥多祈祷这能让小圣子舒服一点。 他抱着人往圣殿中心跑,往日教廷里都十分肃穆,今日却有一群群人抱着东西跑来跑去,屋檐上也挂满了亮闪闪的装饰,长长的红毯一路铺到高处。 大家眼里的情绪热烈又激昂。 西奥多内心觉得不对劲,他耳朵一动,从零碎的对话中判断出大概是前几天,教皇下令,按照最高规格布置教廷,在今天早上,更是突然说要准备什么仪式。 他来不及听更多,柯明安的伤势更重要,但直觉让他避开了人群,抄近路跑了过去。 西奥多身上的伤不少,有他自己刺的,有魔兽攻击的,也有柯明安打的,算不上重伤,大头还是一路上源源不断为小圣子提供的能量。柯明安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任由他传输多少都没有明显起效,但一旦停下,他的呼吸就会变得更加虚弱。 西奥多根本不敢停,他一边赶路一边维持能量供给,抵达圣殿后才发现自己筋脉都开始隐隐作痛。 幸好,已经赶回来了,接下来只要找到教皇—— 殿门里面忙忙碌碌十分热闹。 “快点,明天就要准备继位仪式了,手脚麻利点!” “好的莱卡大人!” “圣子大人啥时候回来的,我在神殿门口守了好几天都没能见到,好想跟圣子大人说说话啊。” “早就回来了,圣子殿下的行踪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一回来教皇陛下就带去圣殿接受洗礼了,对咱们殿下可真好啊。” “赞美殿下!” “赞美殿下!” 他们推门出来,西奥多下意识藏起来。 柯明安明明就在他身边,怎么会有一个“早就回来了”的圣子,还被教皇亲自带回去洗礼,准备迎接继位?! 西奥多千真万确柯明安就是柯明安,那那个所谓“圣子”是谁? 一大清早下令准备,没记错的话,就是小圣子让他护法那段时间。 他看着靠在自己怀里脸色苍白的柯明安,小圣子力竭之前还满心信任地说要回来找教皇陛下疗伤,现在重伤昏迷生死不知,而教皇…… 西奥多抱紧了柯明安。 阳光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23-30 第23章 他是恶人23 【“我不是黑暗圣子!”】 【“我是说真的!你们抓错人了!” 】 小木屋里的对话历历在目。 原来他真的不是圣子。 西奥多心神巨震。 教皇对柯明安的轻视、侮辱,如果建立在柯明安根本不是真正的圣子上,就说得通了。 他只是正牌圣子的一个替身,拥有不了自己的姓,也不知道顶着教皇身份的人对他怀有那种恶意,不,或许他知道…… 只是从小便如此,小圣子又能如何抵抗呢? 顶替着黑暗圣子的名,承担下一切恶名与恶果,到了现在,是收割的时候,真正的黑暗圣子上台,把一切都推到柯明安身上,不仅能平息大众对黑暗教廷的怒火,还能名正言顺的夺走现在柯明安所拥有的一切。 西奥多喉间干涩,肩上的脑袋突然动了动,小圣子捂着脑袋愣了好一会,才看清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柯明安嗓音还有些含糊:“去、去我房间……” 西奥多没动,现在放小圣子继续呆在这里,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我带你走吧,其实我是——” “咳咳。”柯明安咳嗽两声,神情蔫蔫,西奥多抿唇,“我带你去。” 他们换了条路,从后方潜入柯明安的房间,西奥多正欲把他放到床上,柯明安摇了摇头,指向床铺后方的挂件:“去地下室……我那里有药。” 他说完又忍不住咳嗽,身上沾染的树粉死死扒在衣服上,怎么拍都拍不干净。 西奥多打开地下室的暗门,一边走进去一边单手给他解开衣领:“先把这套衣服换了。” 他另一只手抓着从衣柜里顺来的衣服,反手关上了门,柯明安点亮地下室的灯,摇了摇头:“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脱了就行了。” 西奥多动作不停:“我给你换。” “啪!”他的手被拍开了。 从暗门进去,走过一小段就直直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小甚至有些简陋的房间,摆着几个大架子,上面有些书和一些年纪不大的衣服,最里边的一个摆着瓶瓶罐罐。 西奥多目光定在最中间的床上,这应该是整个地下室最舒服的地方了,床不算特别大,但布置得很用心,垫被被子都是不算贵但舒适的面料,有明显居住过的痕迹。 小圣子小时候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柯明安指挥西奥多去把药拿过来,他躺在床上面色感慨。 这是他和米格斯偷偷挖出来的秘密基地,他们以前经常在这里休息,年纪还小的时候米格斯特别喜欢抱着他睡,推都推不开,幸好后面继任教皇了,他才能获得一个人睡的自由 真怀念那段时光。 柯明安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不是几瓶伤药就能治好的,他囫囵咽了几颗药丸,就不再吃了。 他目光移到西奥多身上,看到他也也很多伤,柯明安挥挥手:“过来。” 西奥多半跪在他脚边,方便小圣子看他:“?” 小圣子沉思了好一会,撑坐起来,看着面露紧张的西奥多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 要说他伤的有多重也不至于,只是那些树粉让他有些难受,加上之前力竭才会昏迷,硬要算的话西奥多伤得比他重多了。 被天道特意下手的道伤,目前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救,这个人恰好就在他眼前。 小圣子勾起西奥多的头发,撒娇一般晃了晃:“帮我换衣服。” 西奥多耳根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明明刚刚解衣领的时候还直气壮,现在反倒害羞了。 柯明安仰起脖子任他摆布,手上玩弄他的头发,之前编的辫子还留在守护者大人的头上,看起来有些可爱,也有一些滑稽。 他难得有一丝不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柯明安决定试探一下。 守护者大人颤抖的手被轻轻撞了一下,手底下细皮嫩肉的躯体像灵活的蛇妖扭动,那节白皙的腰好死不死就撞到了他的手心里。 西奥多脑袋要炸了。 “好痒,你别摸我。”小圣子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脑子已经宕机的守护者大人麻木地道歉,眼神狼狈又慌乱,想看又不敢看。 一击得逞,柯明安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他觉得所当然,但又有些可笑。 他,一个被天道焊死了身份的大反派,居然被天命之子喜欢了? 原本以为只是对他的攻心之计,没想到图谋不轨的人自己沉沦进去了。 柯明安光着上身坐在床边,在西奥多拿着衣服过来示意他抬手的时候,也没有配合的意思。 “我给你上药。”西奥多盯着床板,往下是晃动的脚,往上是白花花的身体,他根本不敢移动自己的目光。 据他对小圣子的了解,他可以逗弄别人,但如果真的冒犯了,铁定会哼哼唧唧炸毛。 虽然柯明安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柯明安对于西奥多的话无动无衷,他扫了眼自己,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外伤,擦什么药,下一瞬间,西奥多跪倒在他面前。 他被这个木桩子吓了一跳,怎么忽然砰的一声跪下了,西奥多抓住他的脚踝,让他不要躲。 脚上包扎的布条被轻柔卸下,西奥多指腹拂过那些已经结痂的小伤口,有些痒。 柯明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扭过头:“喂。” “你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西奥多没听明白。 小圣子小小戳了他一下:“就是保护我的事啊,你救了我,我自然不会忘记你那份奖励。” 不,他不想要什么奖赏,他只想让他好起来。他宁愿他在骗他,宁愿继续当骗子,也不要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 ……可是,他好像根本就没骗过他。 西奥多一颗心像被泡在热水里,热乎乎的但又酸涩得紧。 “教皇要带圣子去继任了。” 柯明安一愣,笑得勉强: “……也好。” 没有人能刚打完一份工后又被通知继续加班后能笑得出来,没有人!小圣子内心无声尖叫。 自觉说错话的守护者看着小圣子苍白的脸色,快速处脚上的伤口后,擦干净手,默不作声地握住了他的手。 熟悉的灵力通过交汇的手掌涌了进来,很好缓解了体内渗出来的寒凉,但还不够。 柯明安踩在他肚子上,西奥多有些茫然,手掌覆盖在柯明安脚背上不敢用力,只能挺着八块腹肌一脸紧张地被蹂躏。 自己送上门的主角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柯明安不会解扣子他甚至还主动帮解开了。 非常自觉的开盖即食。大反派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西奥多接住了饿虎扑食的小豹子。 “呜呜,你要把我闷死了。”沉溺在柔软大海洋的小猫咪发出了迷醉的声音。 他蹭蹭这个贴贴那个,时不时被埋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守护者大人全盘接收,露出慷慨又富有的轻笑。 他倒在地上任由身上的坏猫咪作乱,衣衫凌乱,但…… 柯明安就是沉迷吸吸、贴贴、蹭蹭,似乎完全不知道还能接着做坏事一样。 西奥多刚开始还担心他们进度是不是太快了,现在完全换了个想法——不怕他乱来,就怕他不来。 小圣子完全就是把他当做魔法石来吸了,完全没在乎过身下一米、二十七岁、血气方刚的成年男性对心上人在身上乱蹭又不接着干有什么想法。 每次西奥多想主动的时候,小圣子又会一巴掌拍下来,让他继续当人形大玩偶,直把人憋得伤口都不痛了。 锁骨上忽然凉了一下,闭上眼装死的西奥多猛地一抖,蓦然睁眼,小圣子坐在他的腹肌上,撑着他的胸口,指尖沾着药,点在锁骨上。 西奥多有些狼狈地移开眼,伤口上附着药膏后的瘙痒变得格外难以忍耐起来。 他小心抱住了柯明安的腰,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用管它。”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看着属下受伤好无动于衷。” “而且你是我的守护者,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我自然也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小圣子甜言蜜语一波一波地往外冒,直把人说得晕乎乎的,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看。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西奥多脱口而出。 柯明安愣了一下:“我也想。” 他比谁都想活下去,但这话由西奥多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命定的主角躺在大反派身下,不仅不爆怒,甚至还有些怜爱地希望大反派好好活着。 微妙的黑色幽默。 大反派啧啧感叹两声,被压着小脑袋去继续进食。 西奥多看着“吃饭”还三心二意的小圣子,露出了不赞同之色。 补魔完毕,他把呼吸局促脸色明显不太对劲的西奥多推到旁边,也不管守护者大人现在有多狼狈,吃饱喝足后就开始赶人。 他看着西奥多走姿有些怪异地离开地下室,撑着下巴鼓起腮帮子:“吃两口魔力是很舒服,但是……” 他怎么样才能完全好起来呢? 他是反派,西奥多是主角,以后肯定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他倒是不在乎什么决裂不决裂的,但是要是成为死敌后他去找谁吸阳气补魔。 西奥多在“原剧情”里杀了那么多的大小炮灰,他可不觉得自己能顶着“顶级反派黑暗圣子”的身份,过去一拍他的胸口—— 嘿兄弟,你的奈奈不错,给我吸一口。 怕不是要被吊起来打。 柯明安被自己逗乐了,他在床上滚了两圈,猛地弹起来。 去找米格斯——遇事不决就找老父亲! 长兄如父也是父! —— “西奥多,尊敬的沉默勇者!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西奥多回到自己之前居住的地方,水镜波动,出现的不是艾丁,而是一个持着法杖的老头。 老当益壮的红衣教主对他简直是痛心疾首:“我们派你潜伏进去不是让你谈情说爱的,跟在那个小圣子旁边,什么消息都没得到,你人都快栽进去了!” “我没有!” “你就嘴硬吧!”红衣教主一拍桌子,差点拉开嗓门:“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他是米格斯的养子。” “他们要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老头子你又乱造谣。”西奥多跟这个红衣教主比较熟,但是对于他的预言,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他心向光明,身负枷锁,二十二岁那年必有一劫。 但是,那年,西奥多,二十三。 他的二十二岁平静无波,唯一的波动就是会做点噩梦,心向光明更是鬼扯,自此他对这家伙的预言是一点信任都没有。 “几年前圣子已经死了!”红衣教主的话平地惊雷,“米格斯自那时起就已经疯了。” 他测算出黑暗圣子前几年便不在这个世上的时候,背后寒毛一根根竖起来,连指尖都在发着抖。 触碰时空禁忌,已然是大逆不道,他本以为米格斯最多就是野心四溢,想要黑暗教会染指时间与空间的力量,毕竟他以前就是一副要为教会献出生命的疯狂模样,如果说是为了教会,他勉强能解米格斯的选择。 但是,生死之力…… “现在的圣子不过是替身罢了。”红衣教主叹了一口气,对表情已经凝固住的西奥多说,“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要整个世界共沉沦。” 不要指望米格斯的同心,他自认识他那天起,就只见过米格斯对那位养子温柔过,平常人落到他眼里,就算是被五马分尸,米格斯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红衣教主有幸见过那位名为安的养子,乖巧又有点小任性,撒起娇来连面色冰冷的教皇大人都忍不住露出微笑,他那时正好受了伤,要不是那位养子看到说了一句,红衣教主保证,米格斯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不是不能注意到,只是不在乎。 他眼里只会有那位“安”。 可是“安”,不在这个世上了。 红衣教主几乎能想象到他的绝望,与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他和米格斯勉强有一点点交情,这足以让他了解到他的恐怖。 他甚至怀疑米格斯那么努力发展教会,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养子铺路。 黑暗教会供奉的,高高在上的神明,真的有“安”重要吗?红衣教主不得而知。 安为什么会死,他也不知道,但他清楚一件事,米格斯痛失所爱后,绝对不会平静的接受,更别说接着爱这个世界。 他会选择让整个世界跌入深渊。 “我要怎么做?”西奥多沉默良久。 红衣教主语气沉重:“阻止黑暗圣子登上祭祀台,最好能把他杀——” “杀圣子?”西奥多皱眉,眼里有杀气,他咄咄逼人,“为什么要杀他?” 红衣教主被他气了个仰倒:“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不清楚吗?!” “当世圣子也是个疯子,他们同流合污!” 红衣教主骂米格斯,西奥多信,骂柯明安…… “我不信。”西奥多坚定地看向他,“他也是受害者。” “你被他迷昏了头!”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西奥多反驳他的说法,“他根本就没有勾引我,外面以谣传谣才会导致你相信这些东西。” “那他们频繁地组织祭祀呢,你要怎么解释?” “你们不也整天组织祭祀吗?” “你是勇者!西奥多!”红衣主教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们祭祀组织的魔法阵,吸收的是来自魔鬼的能量!那是邪恶的、丑陋的、不可以现世的东西!” “你别激动,我知道我是勇者,但是,更要救人于水火之中不是吗?” “我不会让他们毁灭这个世界,但同样,我也不希望你对我的行动提出异议。”西奥多说完就抹掉水镜,任由对方在另一边跳脚。 他和柯明安相处那么久,比谁看得都清楚,小圣子绝对不是传言里那种恶人。 在这件事里,柯明安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以往做过的恶,会由沉默勇者亲自判决,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被救赎。 作为勇者,面对被邪恶教会危害的年轻人,西奥多自会出手。 忽然有人敲响房门,有人来传话,教皇叫他过去。 西奥多不认为他们的行踪能瞒得过教皇,但暴露得如此之快,还是令人不安。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沾了血的那些全部烧掉,残余些许魔法波动的镜子被他剑气覆盖洗净。 等他步入大殿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上面的嬉闹声,西奥多顺势抬头。 教皇红袍加身屹立在高处,穿着白色长袍的柯明安正在往他怀里扑,西奥多正巧对上教皇的眼睛,一片寒冰。 米格斯面上冷淡地推开柯明安,袍子下却紧紧牵着他的手,暗地里狗狗祟祟安抚小猫,对西奥多却不假辞色。 “你的护送任务如此失败,或许我该考虑给小安换一个守护者。” “教皇陛下恕罪。”西奥多低头。 “别骂他啦。”小圣子的声音在上方传来,“快把东西给我吧。” 柯明安晃着米格斯的手,眼睛却是在看他,小圣子似乎都对他的出现很满意,露出的笑容都充满了信任。 他站在米格斯旁边,天然形成一派,与下方的西奥多形成对立面。 西奥多看着他单薄的身形,忍不住想,米格斯到底对柯明安做了什么,才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就算自己都身受重伤、就算米格斯那么冷淡地推开他……柯明安还是选择站在米格斯身边。 他好似完全不在乎自己,宁可撑着受伤的身体,也要完成米格斯完成目标。 但是西奥多在乎。 —— 柯明安从没和别人谈过他的过往,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身世。 除了米格斯。 他是被米格斯捡到的,当时年纪不大却已经外出历练的米格斯,最后一站选择了空亡山,这是他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他在那里捡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三四岁,无父无母,仿佛一出世就在这里了。 米格斯沉思了一会,把人打包带走了,然后过上了长达五年的倒霉日子。喝水腹泻,走路迷路,山体滑坡……普通人早就把这孩子丢了,米格斯越挫越勇,反而养出真感情了。 柯明安也争气,小小年纪就迈着小短腿跟在米未成年奶爸格斯身后跑,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 好多人对米格斯说,这个孩子是个累赘,他不同意,虽然倒霉了一点,但是每次的灾难事件后,都会获得更值得的收获,最直观的,他的魔法技巧在短短五年内,熟练程度可以吊打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魔法师。 喝水腹泻完会发现自己正巧躲过一场会死很多人的斗争,走路迷路却误闯秘境,山体滑坡挡住前方的路,他们临时改道,才会偶遇黑暗教廷的人。 米格斯相信财不露白的道,宁愿传到外面变成两个倒霉蛋的故事,也不能让别人发现柯明安恐怖的气运,不然柯明安今后的后果绝对永无宁日。 他甚至试图教会柯明安收敛一点,但当时年幼的孩子操无法控制,他只得带人行走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外界的人也不是傻子,慢慢有几个特别聪明的也猜到一些东西,米格斯杀不完,他考虑再三,选择把自己放在了风口上,只要他够强大,就没有人会注意他脚边那株柔弱的小草。 谁会知道那株小草才是他们生存的真正根系呢? 第五年,在一次生死之劫后,柯明安突然说:“我们要回家了。” 这是他第一次显露出预知能力。 而在说完的第三天,二十岁的米格斯被黑暗教廷找到,要他成为新一任黑暗圣子。 原来他本就是圣子候选人,黑暗教廷等他们考核历练完,再决出最后的人选,没想到米格斯一去不回,黑暗教廷连夜过来捞人。 他本想把柯明安认作自己的弟弟,但是黑暗教廷的人告诉他,如果他是您的弟弟,就要接收圣子的竞争考核。 那时的黑暗教廷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说是考核,名为养蛊,最终只能活一个,米格斯怎么忍心对自己养大的柔弱孩子动手。 他想了想,说:“其实他是我儿子。” 黑暗教廷的人:? 柯明安:! 最后的结果是,柯明安有家了,也有爸了。 第一个锚点就此焊死。 米格斯不愿意自己养大的孩子生活在一个腥风血雨的地方,光速送走上任教皇后,他着手开始改动黑暗教廷的风气,接触到教廷内部核心的信息后,他才发现柯明安的身份,比他所想的还要危险。 “天妒之体?不被承认之人?命运的排斥者?早夭?”米格斯快要气炸了,“谁说的?天道?我不承认!” 年轻的教皇在教堂里静坐了三天三夜,捏碎了两根法杖。 他看着柯明安从小小的一只长成现在可爱善良的少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以不被这个世界承认。 柯明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捂着眼睛,黑色的瞳孔偶尔变成银色,他最近经常做梦。 有时候是他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有个陌生的人替代了他,米格斯一眼就认出来了,发疯一样去找她,而那个假冒的自己,死在另一个人手里。 有时候他被米格斯紧紧抱着,并没有消失,但是米格斯死了。 有时候是他活着,但黑暗教廷所有人都死了。 有时候…… 就像吟游诗人脑海里对故事结局的千万种安排,时机未到,永远不知道最后被定下来的是哪个结局。 柯明安有种预感,那就是即将会发生的事。 他不想任何人死去,如果非要死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柯明安对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就是米格斯,他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生命,但在人类世界生活这么多年,他在乎米格斯,在乎黑暗教廷的教众们。 就算他们经常以下犯上逗他,还经常红着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变化之后的黑暗教廷。 包括在游历路上遇到的一些好心人,他们也不该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死掉。 柯明安走出房间,看着明亮的夜空:“我要救他们。” 同一时间,米格斯走出教廷,望着夜空:“我要救他。” 名字就是咒,这是米格斯得到的一个关键信息。 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姓氏,是人在世界上的锚点,你姓什么,就跟曾经拥有过这个姓的人拥有千丝万缕联系,柯明安没有血亲,他和这个世界最简单的联系就是由文字组成的名。 柯明安一直只有一个单字“安”,小的时候他不想要姓氏,米格斯也没有强迫他,反正有他在没人敢歧视柯明安。 经此一役后,他也不敢给说柯明安写上姓氏,窥伺天道的人没有好下场,就连最擅长预知的光明教会,也是在红衣教主以上才敢偷偷看一眼天道。 能像柯明安那么小就能预知得那么准确的,几乎都是早夭,米格斯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之前没有自作主张把姓定下来。 一旦柯明安被定下本土的姓,就会彻彻底底化为迷雾大陆的人,天道就能对他的全面压制,没有足够力量前,米格斯不敢冒险。 他们需要一个身份合适的人为柯明安锚定位格。 十五岁那年柯明安做出了行动,十九岁时米格斯成功将他拉回来,在这一年,柯明安遇到了传说中被天道钟爱的天命之子。 西奥多卡尔。 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天命主角毫不顾忌天道的不愿,非常坚定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前一晚柯明安还因为西奥多过于异常的情绪波动,差点被天道发现。米格斯替他们阻挡天道的窥伺,将柯明安两人赶去空亡山,看似是抓逃跑的异教徒,实则是为了把柯明安藏起来。 空亡山的禁地绝对名副其实,在柯明安出来前,里面的危险程度更盛,没有人会比柯明安更熟悉空亡山了。 天道对迷雾大陆掌控比较弱的地方,就是空亡山,就算没有亚当斯的叛逃,他最后也会选择在里面举行最后的祭祀。 而且有西奥多在身边跟着,天道再怎么想下手都得三思。 时间与空间之神,并不是本界的神明,正如柯明安这个名字,也不是本界的名字。 似我非我之人,以当世天命之子自愿给予的血液,呼唤有传说而不在本界之神,足够了。 他的前置条件已经做到了完美,任由天道再怎么无能狂怒也撼动不了他的根基。 除非,把天命之子换了,但是那值得吗? 改写一个结局or改写整个世界的故事线,现在的天道直接装死选了or。 它想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说不定那天柯明安就被正派打死了呢,柯明安就给它狠狠踩上油门,好好地、顺一顺、人与自然! 不把人当人看的天道就要狠狠吃大嘴巴子,这是米格斯的想法。 更极端的时候,他甚至会想,这个天道不乖就换一个。 他从来都不是很善良的人,在柯明安面前当稳重的兄长,一转身就能当靠眼神压得一群人喘不过气的暴君教皇。 不会有人以为他仅仅靠几年时间就改换教廷风气靠的是讲道吧。 在小圣子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兄长已经看过他的命运千百次。 柯明安离开四年里,他的部分命运线被转移到米格斯身上,米格斯终于得知柯明安的能力是什么。 他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但与之俱来的,是痛苦。 为什么天道要安排如此的命运给柯明安,让他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过完这一生不好吗? 他每天梦里都会看到不同的结局,有时记得有时不记得,最惨烈的一次是柯明安自刎于高台之上,用自己的血将天命之子的命格铭刻到他的身上,而后彻底失去生息。 米格斯醒来差点疯了,一闭眼就是柯明安倒下的样子。 柯明安相信自己的哥哥会给所有人带来一个美好的结局,可他不知道,他死后第一个崩溃的人就是他哥。 拯救世界?需要献祭人命来拯救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再说一次,米格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只对柯明安一个人好。 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更别说,米格斯是个天才,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差距,也许红衣教主说得对,他早就疯了。 世界是一艘破破烂烂的船,天道想给大家玩个大be,他就非得让这艘破船开起来,弟弟想玩,船就必须开。 ——他能入梦了。 一遍遍走在迷雾大陆上,一遍遍看着世界滑落深渊,一遍遍看着柯明安固执地要拯救世界,甚至数次死亡。 原本已经快要迷失在梦境世界里的米格斯一下就清醒了,现实生活中初步出现严重的自毁倾向的教皇大人连夜去藏书阁寻找心方面的书籍。 他不能疯,自家小孩比他还疯,他得先管管。 米格斯怀疑自己带孩子带出了问题,不然好好一个乖宝,怎么会整天想着自毁拯救世界呢。 白天看书管教廷事务,晚上入梦,寻找任何可以翻盘的蛛丝马迹,千百次轮回,他甚至觉醒了一丝微弱的预知能力。 窥伺天道的人没有好下场,但是没关系,他来看就行了,他比小安能抗多了。 而这就让他发现了可趁之机。 既然小安的命运线能遗落到他身上,那他也可以将别人和小安的身份对调,这很难,想瞒过天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小安在离开前已经有所行动,有一个死士一直隐匿于暗地里,无名无姓,负责代替小安的日常行动,不让外界知道柯明安失踪的消息。 米格斯去触碰了禁忌,将时间划到柯明安离开那一刻。 柯明安在不存于本界的力量下消失了,同一时间,死士出现在同一个位置,得到了名字“安”。 天道混乱了。 这个热爱全灭结局的天道,是个笨蛋,一旦有些超乎它解的力量,立马死机了。 “安”还在本界,那就继续针对,这是天道简单的逻辑,也是米格斯想要看到的结果。 至于那个死士,天道想杀他就想吧,能活到小安身边贴身保护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做好这一步,米格斯继续入梦。 他在梦中寻找了多久,三年,三百年,三千年? 他找到了关键人物的身影,沉默勇者西奥多卡尔,摸清了对家光明教廷的每个负责人的品行,甚至在某一次无意识将柯明安拉回来,虽然只有半天,但也将计划进度往前推了一推——小安找到了下一任天命之子,他们有备选计划了。 他的力量也在梦中逐渐增长,强大到了不得不压制的程度,不然,天道就要发现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出现在它脸旁边了。 小安还没回来,他得先忍忍,等孩子报复完念头通达了,才不会有心疾病,之后再让他把天道扬了。 武德充沛的教皇大人收敛了力量,小心翼翼把给柯明安买的新衣服挂好,万一小安突然回来,就能穿上最漂亮的新衣服了。 他喜欢用柯明安的东西来磨练自己的力量,守护比纯粹的破坏更磨练人心。 四年后,做不到梦的那一晚,米格斯睡得十分香甜,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去接自己的弟弟归来了。 命运线已经回归到真正的主人身上。 而他,已经在一千四百多个梦中,一次次尝试,找到了最合适的方法。 柯明安不会死,他想完成的目标也必定会完成,哥哥注定是要为弟弟实现愿望的。 现在一切顺利,只剩走完最后这一小段路。 明天柯明安继承教皇之位,锚定最后的点,这是不可阻挡之势。 从西奥多唤出柯明安本名那一刻他就有所感应,开始着手准备,甚至好几晚睡不着,终于等到空亡山的异动,米格斯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一切都该回归正轨了。”他走到月朗星疏的夜空下,勾起嘴角。 谁敢阻挡他的计划,都将成为手下亡魂。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 米格斯忽然说要把西奥多叫过来,柯明安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他要是不过来呢?” 两人心知肚明西奥多的身份,作为光明教会的勇者,过来有九成的概率是送死,是个聪明人都不会来。 米格斯勾起嘴角,捏了捏柯明安的腮帮子:“他会来的。” “你在这里,他就不会不来。” 柯明安瞬间被哄好了:“对嘛对嘛,他超听我话的。” “就是有点可惜了,后面得闹崩。”走完反派剧情就得成为死敌了,他上哪去找那么慷慨又富有的守护者玩啊。 米格斯神情有些困惑不解,闹崩,和柯明安? 小安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没有清晰认知。 两人又闲聊了一下后面主要注意的事,柯明安一件件记在心头,他担心因为自己的伤会影响效果,米格斯说他自有办法。柯明安也就没再过问。 半个小时后,果不其然,西奥多真的来了,小圣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后面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米格斯对西奥多挑刺,他就顺着说两句,心里全心全意等大人们谈完话他赶紧走人,米格斯有些无奈,挥挥手结束了话题,带着柯明安走下楼梯。 西奥多被晾到一旁,仿佛叫他过来只是为了警告两句。 柯明安抱着祭祀礼服离开大殿,心事重重的西奥多跟在身后,教皇忽然拦了一下。 他看着目光冷凝的西奥多,再看已经走远只剩个瘦削背影的柯明安,自家小孩不在,自然也不用压着了,磅礴的气势一泻而出,如同一座大山向西奥多压过去,西奥多毫不退让,剑气震荡,两者气场冲击,在大殿门口形成凌厉的风声轰鸣。 教皇看这沉不住气的小白毛,年轻人还是不够稳重,不像他,连头发丝都显得那么可靠,柯明安怎么玩都不会坏。 他语气漫不经心,仿佛是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就不好奇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吗?” 很明显,西奥多是想知道的。 他犹豫了,教皇就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我知道怎么才能治好他的伤。” 西奥多警觉皱眉,米格斯上下打量他,略带嫌弃的摇摇头:“没想到你居然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算我看错人了,还真以为你们两情相悦呢。” 他就是故意激他,目的明确手段直白,但管用。 只要在乎了,就会有软肋,没有人比米格斯更懂这句话。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西奥多,嗤笑一声,慢慢向外踱步,五、四、三…… “等等!” 第24章 他是恶人24 柯明安处完事后从偏殿路过,一个穿着兜帽里少年从房间走出来,对他微微侧身,柯明安径直走过去。 他拉住了他的手:“殿下,明天我代你去吧。” 一直没有直面他的柯明安终于把眼神放到他身上,兜帽少年明显开心起来,但是下一句话又让他变得蔫蔫的。 “洛亚,你去会死的。”柯明安非常认真,洛亚倔强地摇摇头,“我是安。” 他是继承了圣子命运线的影子,完全有资格站上那个祭台和神明对垒。 就算这一次失败了,死去的也不会是圣子殿下,他们还能有翻盘再来的机会。 柯明安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兜帽从头上滑下,露出一张明明跟柯明安截然不同但第一眼看过去就会恍然以为是他的脸。 “你是洛亚,我的亲信,我第一位守护者,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替身。” 洛亚眼里水光闪动,紧紧贴着柯明安的手,恨不得马上为他上刀山下火海,柯明安看他一脸感动但完全不带动摇的样子就头疼,他当初怎么选了个犟驴当死士。 小圣子拿出了杀招,他搓了搓洛亚的脸,像玩心爱的玩具一样:“如果明天有人要伤害我,洛亚一定能保护好我的对吗?” “我想活着,也想洛亚一直陪着我,洛亚能实现我的小小愿望吗?” 圣子殿下,是在对他,撒娇吗……怎么可以用这种神态、这种语气说话,要、要喘不过气了。 眼睛已经变成小爱心的洛亚砰的一声跪到地上:“遵命!” 柯明安眼皮一跳,感觉膝盖都隐隐作痛,他逃之夭夭。 推开圣子殿大门的时候,圣子大人脑子里只有自己那张大床,下午米格斯把西奥多叫走,应该要聊到明早才能回来,他终于能独享自己的大床了。 西奥多作为小圣子的守护者,一开始说的贴身保护被驳回了,但后来密集出任务,柯明安的身体需要补充阳气吸收魔力,他作为守护者当然是第一候选,两人睡着睡着,已经从楚河汉界变成贴着睡。 西奥多睡不睡得着柯明安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睡得挺香,就是偶尔醒来看到西奥多睁着的眼睛有点吓人。 这几天发生的事有点多,柯明安琢磨着自己要和这位主角大人保持距离了,他还记得自家那个傻乎乎天道说的任务呢。 现在亲亲密密后面打起来多不好看。 怀着疏远西奥多想法的小圣子掀开自己的床帘,就看到一个相当熟悉的人,只着里衣,神情坚定,对他露出一个尽力温和的笑。 笑这么狰狞是想吃小孩吗……? “西奥多?!!”柯明安大惊失色,手里已经抓着床帘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了。 他穿那么烧躺我床上干什么! 疏远对象看起来不太想跟自己疏远怎么办,在线等,急! —— 听到西奥多的追问,米格斯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品鉴物品似的上下打量西奥多,样貌凶是凶了点,但还挺帅,勉强过关,身材,练那么大干什么,不守男德,性格一塌糊涂,要不是在小安面前乖一点,真想把他丢出去,米格斯心里指指点点了半晌,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 “你可听说过‘道伤’?”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西奥多一愣:“道伤?” “这不是东方世界里的概念吗?”自从知道柯明安是东方的孩子,他回去翻了很多有关那个神秘的东方的书。 米格斯听到这话却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东方’?你有真正见过来自‘东方’的人吗?” “还是说,你只是在书本资料上面看到了?” “圣子殿下不是吗?”他脱口而出,看到米格斯笑开的嘴角,西奥多深感不适,跟这个教皇陛下呆在一起,他浑身难受,要不是事关柯明安,他转身就走。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教皇陛下装作刚刚才知道的样子,眉眼间有些不悦。 “那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 西奥多哑口无言,他听说过东方的传说、看过东方的传记,但确实没有见过真正来自东方的人。 但是米格斯跟他讲这些干什么,他以为柯明安不是人自己就能原谅他对柯明安所作的暴行了吗? 米格斯看他明显不悦的表情,稍稍一琢磨就品出事了,不过他也无所谓那些误会,作为饲主吸吸小猫是多正常的事,不像某些人,脑子长了跟没长一样。 两个人思路没在一条线上,甚至跟事实也毫不相干,但对彼此的敌意倒是十分一致。 只能说这也算一种默契了。 教皇告诉西奥多,他那迷人又脆弱的心上人,从出生开始就被天道针对,没落得一天好。 “我想,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看着面色沉沉的西奥多,知道他能安静听接下去的话了。 无论两人对对方有多少不满,但在这一刻,他们都只想解决一个问题——如何让柯明安活下来。 小圣子的命只有一条,由不得西奥多不信。 他不敢赌。要是因为自己一时发脾气,让小圣子香消玉殒……仅是想想西奥多心脏已经开始绞紧了。 “要怎么样才能治好他的伤?” “不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米格斯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慢条斯晃了晃自己的法杖,情绪还没铺垫够呢,哪能给他一个痛快。 西奥多原以为米格斯是有什么条件,现如今他的身份隐瞒跟形同虚设一样,如果教皇想要什么尽管说,他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只要能救柯明安,他什么都愿意。 没想到米格斯又给他砸下一个惊天大雷:“你之前是不是认为他是个坏孩子。” “他被天道控制了,呵,真是可怜呢,被你们这些正派人士骂那么惨。” “每次被骂都躲在房间里偷偷哭还以为别人没发现。” “为了抵抗天道,他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 西奥多打断了他:“怎么救他?” 米格斯把杖尖抵到他身上:“你。” —— 并没有被天道控制也没有偷偷哭更没有千疮百孔碎成一片片的柯明安不知道米格斯在背后猛猛造他的谣,他只知道自己要被强人锁男了。 “教皇陛下都跟我说了。”西奥多一脸沉重与懊悔,“殿下你背负得太多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肩负重任,我的好哥哥又在瞎吹什么东西了? 柯明安躲开西奥多的眼神,在西奥多看来这就是被戳中心事的反应。 西奥多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发丝滑进衣领里,敞开的衣领露出厚实的胸膛,柯明安的视线下意识随着指引看去,他脸一下子就红了。 一生白毛控的冲国人会梦到长发垂落的一米九双开门大胸男妈妈吗? 反正柯明安直接在现实看到了,还被零距离感受了一下。 “不不不、不行,你离我远点。”他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掌,手心仿佛还残留着热乎乎的触感,柯明安转身就跑。 这一届的主角太白给了,这样子后面还怎么决裂! 一双大手揽住了他的腰,轻轻一提,菜鸡法师脚尖就悬空了,柯明安绝望地看着自己离大门越来越远。 “西奥多,我真的不需要你献身。”他手掌夹住西奥多的脸,试图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认真。 主角给反派献身,这算什么事啊。 “可能别人的话让你有些误会……” 西奥多握住他的手腕蹭了蹭,俯下身轻轻地贴在他的嘴角,磅礴的能量传输过去,比以往更流畅:“你需要。” 小圣子体谅他是小圣子心善,他却不能犯蠢只享受小圣子的好意。 “利用我吧,不用这么善良的。”西奥多说得很认真,“不然我就要用强了。” 柯明安哽住,身体里的暗伤随着主角的接触,真的在修复。 “不行,我觉得还是……”他想做最后的挣扎,脸红扑扑的,害羞得紧。 西奥多一把按住他,在柯明安欲拒还迎的眼神中吻了上去:“那可由不得你了。” 某些人气势汹汹,但实操起来着实是青涩,气氛从霸王硬上弓变成了酸酸甜甜的小情侣亲密日常。 但两个新手上路,也亲得黏黏糊糊,心脏怦怦跳。 柯明安手胡乱挣扎着,然后莫名导航趋势下向下滑去,放松状态下柔软的肌肉像两块有强磁力的大面包,将他的手裹在中间,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西奥多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喜好。 小圣子被亲得迷迷糊糊,被埋住的时候还有些无助,但是…… 你也知道的,他、他没办法拒绝这个。 被诱捕成功的小圣子一头栽进了甜蜜的陷阱里,嘴角有血腥味也不在乎,已经被体内暗伤修复的舒适盖过了,他像喝醉了一样,眼里水光淋漓。 两人抱在一起,衣衫凌乱,在西奥多想进一步的时候,柯明安拒绝了。 他明天还要搞天道,哪有精力搞他。 小圣子面若桃花,拒绝人的时候也是十分可爱,西奥多没办法拒绝他,他换了一种办法。 “?!” 小圣子轻轻喘息着:“混蛋。” 一个白发脑袋蹭过来,亲了他的脸:“困了吗?” 他面色自然地擦掉胸口和脸上的东西,把快要醉奶的小圣子放回床上。 他不说还好,一说柯明安就打了个哈欠。 小圣子蜷缩在床上,推了推他,示意赶紧滚蛋。 西奥多给他盖上被子,低声说:“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擦掉柯明安嘴边的红色,小圣子以为他是莽撞磕破了嘴,却不知道他在血液里藏好了药。 小圣子会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也会忘掉今晚的事。 他和教皇的交谈不止那一些,比起用柯明安的命去赌,他们选择尝试更保险的办法。 等一切结束,他会重新追求圣子殿下,不同意就偷偷绑架带回家。 西奥多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第二天 黑暗教廷一片肃穆,西奥多站在台下,准备等那位隐藏的圣子出来,他会配合接下去的计划。 但准时出现在祭台上的人,是柯明安。 一人高高在上仿佛世间没有人能入他的眼,一人在地上抬起头,怔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第25章 他是恶人25 米格斯给的药是假的? 不,至少治愈小圣子道伤方面没有任何掺水,他能感受到上方圆融流畅的灵力,但是其他方面呢? 柯明安对台下勾唇轻笑,有些轻柔也有些亲昵,西奥多站在台下,阳光好像过于刺眼了,他眼睛热得生疼。 小圣子并没有失去那段记忆,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米格斯根本就是骗他的。 他说自己点燃的迷香会让人放松身心,听从的欲.望,只要西奥多主动点,就能悄无声息治好柯明安的道伤,同时忘掉当晚的事。 西奥多知道柯明安不喜欢自己,最多就是微微有些好感,止步于同伴战友不能更多了,那些亲昵举动不过是安抚手下的手段,他也会给莱卡摸头或拥抱。 他只不过是凭借着自己充足的灵力,博得了一个可以亲密接触的机会,但就算他们躺一张床上,小圣子也还是会下意识躲开。 这些都是他自食恶果。 昨晚的迷香驱使下,小圣子仍不愿意跟他进行到最后一步,最多就捏捏揉揉,西奥多一边觉得好幼稚好想笑,一边很开心自己身上有地方能得到小圣子的垂怜,他只能一遍一遍亲吻,在柯明安耳边诉说自己的爱意,可惜某只小猫被迷香迷晕后脑子已经晕乎乎了,只会时不时嗯一声。 但对西奥多来说这已经够了。 西奥多不在乎柯明安记不记得这一夜,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死皮赖脸求人家负责,小圣子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现世却告诉他,小圣子记得昨晚的事,西奥多心头发紧。 米格斯站在柯明安身后,阳光从他们身后泄下,影子将柯明安笼罩,沾不到半点光。 他对西奥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阳光参杂着丝丝冷意,让西奥多打了个寒颤。 小圣子明显以为他们成为更亲密的关系了,朋友和恋人,在人心底的位置是不一样的,而一旦遭到背叛,受伤的程度也会不同。 米格斯是要他们决裂! 好恶毒的家伙,表面笑嘻嘻说着看不得小情侣分离,暗地里却为他们埋好了炸弹。这是一个阳谋,西奥多不去,柯明安重伤百分之九十九会死,西奥多去了,记忆没有消失,等这场祭祀结束,柯明安跟他走不下去。 唯一的赢家只会是米格斯。 米格斯手掌按在柯明安的肩头,低下头小声说话。 “结束后我带你去光明教会抢他们的小宝石玩?” “教皇陛下在这么庄重的场合说这话不合适吧?”柯明安眼里满是笑意。 半场开香槟要不得,他制止了哥哥的插旗行为:“话别说太满,人还没到齐呢。” 他们这一次祭祀可不打算偷偷摸摸开,应该用不了多久,那些象征着正义的家伙就要杀过来了,成败在此一举,挡得过,大家一起活,挡不过,一起死。 “那群笨蛋总以为我要害他们,啧,信仰黑暗又不是十恶不赦。”教皇大人光明正大发着牢骚,屏蔽魔法用得好就是拽,下面的人只能看到他们气氛肃穆,下方的教众将武器插在身前,单膝跪地低低吟诵。 “哥哥。”柯明安与米格斯并排而立,闭着眼睛安静而虔诚地感受阳光的暖意,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染得金灿灿的。 “我要是活不下来怎么办?”他说。 米格斯安静了几秒:“去陪你吧。” 虽然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但是要是柯明安真的注定会死去……他再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四年他已经够痛苦了。 不过……他的眼神往下方看去,对上西奥多燃着怒火的眼睛。 想让小安死,难度说不定比他们要做的事难度更大呢。 祭祀伴随着猛烈的风声开始了。 最先开始的是柯明安继任教皇的仪式。 太阳愈发明亮带着快要化为实质的温度压在祭坛上空,狂风四起,猎猎作响,好似在预兆接下来的不平静。 最后一道锚点,柯明安能刻下吗? 他一步步登上祭台的顶点,仿佛走过自己的一生,耳边是星子轻鸣的声音,是有了家人时的心跳,是一遍遍从梦中惊醒的喘息。 最后是一句话。 “柯明安。” 米格斯叫出了他的名字,单膝跪在地上,摘下头上璀璨的王冠,双手向上递去。 我的弟弟,我的柯明安,请摘取你的胜利果实。 柯明安。 他是柯明安,不是被世界排斥的异种,他在人世间拥有真正的亲人,有被当世天命之子承认的真名,现在就差一个身份了。 圣子的身份不足以锚定这个世界,那教皇呢,与教派身后神明息息相关的教皇,能不能让一个人活下来?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尝试。 柯明安割开自己的手心,血也滴答而下,王冠蜿蜒着血渍,最后砸进米格斯的眉心。 ——以血封目。 米格斯眉心涌现出明亮的光,一颗珠子悬浮而出。 柯明安的手臂就悬在上空,一颗似曾相识的水晶球出现在他手心里,米格斯的珠子如乳燕归巢,兴奋地扑了进去。 大球包小球,发出轻微的震荡声,天地仿佛也为此震动,教众们的眼神愈加狂热起来。 圣子殿下一直是众望所归的领头人,他们无比渴望在他的领导下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染血的王冠静静待在柯明安的头上,西奥多在下面祈祷事情顺利进行。 只要这一步不出错,就不会跌入低谷。米格斯的后备计划,他们俩个都希望一辈子用不上。 可惜事与愿违,柯明安并不能把那颗珠子吸收入自己的体内。 他现在空有教皇的名称,却没能继承力量,这是天道在阻止他。 但是半个小时以内,黑暗教会信仰的神就会对新上任的教皇进行考核,就算那只是力量的残余,并不具备太强的敌意,也不是一个脆皮法师能挡住的。 是时候执行第二个计划了,柯明安叹了口气,举起了染血的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一个信号,下面跪着的人齐齐起立,吟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身穿白袍的人从四周走出,是当初那群祭品。 他们在脸上画出妖异的花纹,跟柯明安做了一样的动作。 【安安!你在干什么?!】是那个傻乎乎天道震怒的声音。 柯明安手心飞出无数荧光,那些曾经被他吸收的力量,最终成为他的力量罢了。 它们仿佛无穷无尽,米格斯跟柯明安多年的努力,在今日终于显露出来。 也许这就是魔鬼的力量,但是,他要危害的对象不是人类。 【我要杀天道。】 【你疯了?!】天道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正是如此才觉得疯狂。 【我想活着,有什么错。】柯明安不想装了,他精打细算过好每一分钟,实在是累了。 【是它想杀我的。】柯明安的声音有些委屈。 米格斯仅是获得柯明安一丝命格就能在睡梦中走过千百次,力量强到威胁天道,柯明安的力量只会更强,可惜万物相生相克,他能力的强大注定了身体孱弱、亲人别离、一生孤苦。 他是真正的预知,是绝对的命运改写之人,世界是一本巨大的涂鸦本,由天道锚定一条故事性任其发展,柯明安就是其中的bug,只要他不满,就能擦去原本的故事,付出代价锚定下新的故事。 天道容不得他。 正好,柯明安也看这个天道不顺眼。 【你昨晚不是说会帮我的吗?天道,你要看着我去死吗?】他勉力牵动手里的力量,露出虚弱又势在必得的笑意。 【安安!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走完剧情我可以带你离开,不用走这么极端的路!】天道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马上把人打包带走。 【我不要,我就要大家都活着。】他的脸已经白了,体内的力量全部抽空,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有点撑不住了。 【那你走剧情啊,你不走剧情我哪来的能量帮你!】天道气急败坏,急得团团转。 【你快让主角杀你!我保你不死,快点啊笨蛋安!】 计划还要进行吗?西奥多问自己。 柯明安的进度迟迟推动不了,他分明已经看到漫天的荧光漂浮,就差最后一步了。 是哪里出了错,如果继续停滞,小圣子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空窗期,死亡不过是转瞬之间。 他必须冷静下来。 西奥多指尖有些颤抖,但他紧紧持着剑,一步一步踏上了祭坛。 就算最后他成了罪人,小圣子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也得把这事做下去。 大阵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除非源头被杀掉,祭坛上的人眼睁睁看着圣子大人身边时常沉默的守护者穿过人群踏上来,危险的信号在空气中弥漫。 远处传来剑气与魔法的声音,还有人的呼声,光明教廷的人姗姗来迟。 柯明安回过头的动作在他眼里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小圣子听到后方的脚步声,丝毫没有防护地将后背给了他,只是嘴里哼了一声,示意知道他过来了,西奥多几乎要迈不动步子,但是脚步声还是没有停下。 于是小圣子微微侧过头,清凌凌的瞳孔瞟过来,有些疑惑,他思考的时候喜欢皱眉,让人忍不住想抚平他的忧思,西奥多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祭祀期间他不能乱说话,最终也只是抿起唇。 没有防备、没有害怕,最多就是带了点别在这里碍地的不耐烦,他是如此信任自己,西奥多耳朵嗡鸣,不敢去看柯明安的眼睛。 但是他移不开,就像他的剑一样。 后备计划要开始了。 柯明安平静的眼眸明显波动起来。 第26章 他是恶人26 前一秒,柯明安还在沉思差点被睡了的主角会杀反派吗? 后一秒,主角提着剑就直指他面门。 柯明安……柯明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笑出声。 这叫什么,这就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就知道主角这种能毁灭世界千千万万次的人不会是恋爱脑,区区一点小暧昧,都是来迷惑反派的小把戏,看看现在拿剑的手多稳,想杀他的心藏不住了吧! 柯明安心头悬着的大石落地,他真的非常非常担心主角恋爱脑上头让他的任务又失败了。 咦惹,为什么要说又。 西奥多兼任主角和他下属两个身份,背刺他完全在柯明安的意料之中,他之前就设想过那位热爱狗血be的天道该如何洗白西奥多,现在确认真的是主角身份后,更省事了,直接一挥剑,取你狗命——一切都是卧薪尝胆,邪恶的反派早就被主角玩弄于股掌之中。 主角打败反派剧情完成,反派死了世界和平,另一个笨蛋天道给柯明安安排的任务也做完了。 但实际上柯明安的所有目的都达成了,想救的人都活下来了,自己也不会死去,他可以连夜复活带着全教的人跑路去开辟新地图,主角那边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三赢——其中柯明安赢两次。 柯明安脑海里小嘴叭叭地念剧情,,天道被一通话砸过来脑子晕乎乎的,它拉出刚刚学到的数据统计表,上面主角的情绪波动一片惨绿,天道看柯明安虚幻的小人都快跳起舞了,没敢吱声。 它总感觉事情跟安安想的会有点出入。 柯明安太过兴奋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要摆什么表情,脸上空白了好一会,西奥多拿剑的手轻微颤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说词啊!】天道担心得团团转,生怕一不小心真给伤到人了,【安安别怕我肯定保护好你的。】 【啊?我?】 难道不是等着被一刀捅死就行了吗? “你……”西奥多开口,脸色黑沉,看起来比柯明安更像反派,下一秒他被打断了。 “啪——” 西奥多如迅雷之势反身挡去,一把短刃劈在他的剑身,穿着白袍,身形与柯明安相似的少年人一击没中,立马改变攻势。 是洛亚。 柯明安一口气没提上来,他都差点忘了自己之前还叮嘱过这个小影子要保护好自己了。 他前一天随便几句话把人敷衍过去,不然被缠上来没完没了了,洛亚的性格有些偏激,特别是面对他的事,柯明安甚至有担心过自己按照天道剧情走的话,洛亚会不会直接把他绑在家里,代替他去祭祀。 哦,他那个笨蛋哥哥绝对会赞成。 要不是发现了转机,这俩最坚定的保安派,把天戳个窟窿也要让柯明安活下来,他在其他世界线已经看过这个结果了。 但是!现在不都是有办法了吗?! 别打了别打了! 小圣子手都在抖,在西奥多剑气扫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洛亚,他才发现洛亚居然比他高点。 剑气险而又险地落在脚边,洛亚反手抱住柯明安,把人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圣子像一只纤弱的蝴蝶,只能在两人的战斗余波中颤抖。 柯明安纯属是气的,西奥多打这么凶干什么。 他指尖快速在洛亚后腰写字,之前画饼画过头,现在家养犬要打外面养的野狗,能不能打得过是一回事,他还得趁此坑野狗背后的天道一手呢! 西奥多收了剑,浑身气压极低,仿佛一头被触怒的狮子,银色的头发也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于此同时他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把他交出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个家伙多拖延一会,小圣子就更危险一分。 洛亚贴了贴圣子殿下的脸,眼神有些委屈,要是有尾巴的话都要塞到柯明安手里打转了。 要是圣子殿下迟一点说,他就能把这只坏狗杀掉了,两败俱伤也行啊。 主人有事瞒着他,那肯定不是主人的问题,都是外面的脏东西带坏了主人。 他把柯明安放到背后,再次冲了上去,刀刀带杀意,西奥多气压更低,但最终洛亚还是被打退了,他虚弱地靠在柯明安怀里:“我、我不行了。” 丝毫没有感受到重量甚至还被扶了一把的柯明安:…… 柯明安被他的体重带着跌落到地上,小圣子表情有些恍惚,指尖一点点擦去洛亚嘴角边的血:“洛亚……” 小圣子发丝垂落,挡住了神情,但明显是十分痛苦的,西奥多轻轻调整自己的呼吸,缓解心脏的抽痛。 “米格斯,救救洛亚!”小圣子狼狈地爬起来,想去找信任的长辈救自己的朋友,但米格斯献出教皇之位后已经昏迷了,他的命运,只有死亡一条吗? 阵法打开后其他人就不得进入,西奥多是最后一个,现如今阵法和祭坛完全闭合,祭台上小圣子孤立无援,可怜极了。 偷偷向柯明安眨了一下眼的米格斯继续装死,柯明安差点没绷住,幸好祭坛风大,吹乱了他的发丝,西奥多也没看清他的表情。 正在这时,只闻其声的光明教会终于赶到了现场,为这场正义战胜邪恶的演出锦上添花。 领头人竟然是一个少年,他一骑当先,冲破了下方的教众,红衣教主和艾丁紧随其后,少年人是教皇陛下藏在大陆西部里的圣子,他们在路上会合后,就听信教皇陛下的传信,将领导权交给了这位新鲜出炉的光明圣子。 相信在百年难得一出的光明圣子的带领下,他们一定能打倒黑暗教廷,将米格斯复活黑暗圣子拉整个世界沦陷黑暗的阴谋毁于一旦! 看光明圣子多么勇猛,一下子就冲到了前端,他举起了剑,天啊,没刺破。 该死的后壁障,竟然挡了圣子的路,光明圣子绝不屈服,他眼神紧紧凝视着上面,然后再一次举起了剑,一定是要说出伟大的宣战词吧! “那个金发的混蛋!给我放开他!” 对对就是那个金发的……谁?!红衣教主瞪大了双眼。 黑暗圣子的黑发色黑瞳孔,是大陆上人尽皆知的,那头发是金色的只能是……他们潜伏在黑暗教廷的沉默骑士,西奥多卡尔。 圣子!你骂错人了!! 空气静默,下面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迟疑地抬头看,这一下好多跟着过来讨伐恶魔的冒险者也犹豫了。 波伊尔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红衣教主的无声尖叫,他清楚的记得神父叮嘱自己的话。 这里有他们的原罪,他们的救主,现在有人需要他的帮助。 “去将断绝我们活路的恶人斩于剑下。” “恶人长什么样?”他那时仍有不解。 神父语气十分笃定:“你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谁是你的敌人,谁该得到你的帮助。” 他看到了,祭台很高,狂风怒号,身着白袍的少年身形单薄,在边缘摇摇欲坠,而对面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要去救他! 柯明安察觉到下面的“援军”的时候,还没有松一口气,就听到下一任天命之子的狂言。 【他们这样我要演不下去了。】 到底谁是主角啊,怎么西奥多比他更像大反派。 【安安呜呜。】天道哪见过这种世面,它只能祈祷进度条快点爬,不然它也要演不下去了,【再坚持一下。】 西奥多面色冷凝,剑气锋利无比,他的身形比柯明安高大许多,只穿着单薄祭祀礼服的法师,手无寸铁,面对敌人的威逼只能仓皇后退。 “你别过来。”柯明安捏紧了手中的水晶球,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震慑敌人,此时的小圣子体内能量所剩无几,能做的只有虚张声势的恐吓。 西奥多几乎想退缩了,他总感觉再往前走两步,小圣子就要被他吓坏了。 但是半空中盈满的光点告诉他,不行,你不按剧本走下去,小圣子死得更快。 他缓慢地往前走了两小步,再一次举起剑:“黑暗圣子,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对对对,就是这样,柯明安内心猛猛点头,哥们你给我一剑我勉强原谅你之前乱摸我的事。 他面上泫然欲泣,仿佛被伤透了心,整个人易碎极了。 “西奥多,你也要背叛我吗?”他咬着嘴唇,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你也要杀我吗?!” 当然不是!西奥多咬牙。 就差一点了,他已经看到荧光在往小圣子身体里涌入了,但是还不够,天道在等他做最后的决断。 “……是。”西奥多能感受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他舌尖已经快被咬烂了,才能逼自己说出这个字。 果不其然,小圣子面上一片惨白。 前一晚他们还在交颈缠绵,现在却刀剑相向,柯明安一步步后退。 他被逼到角落里,正义的勇者手持利刃,即将为民除害。 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柯明安真按剧情那样露出震惊痛苦的神色时,西奥多手里的剑哐啷落地。 柯明安:? 等会,这是发生了什么? 【天道、天道,你打他了??】他吓得都结巴了。 天道沉默不语,它看着数据分析,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 面前象征着正义的男人用手掌盖住柯明安的眼睛,将他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声音惶恐不安:“我吓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杀你……” 柯明安一汪眼泪停在眼眶里,现在几个意思,他还能不能死了? 【任务进度多少?】 【……九十五?】 柯明安闭目。 快把我捅死啊你在犹豫什么啊金发混蛋!不要吻我手背了我要你的忠诚有什么用我是反派啊啊啊! 第27章 他是恶人27 “阁下,我们老大呢?”艾丁跑过来,没看到西奥多的身影,慌得不行,抓着红衣教主的袍子让他直视自己。 红衣教主没去管他的无礼举动,表情一片空白:“……安圣子那。” “啊?!老大要杀他?”艾丁立马急了,“教皇陛下让我们别动手!” 事情有变,教皇陛下突然下令一定要保住黑暗圣子的性命,他不知所以然,但心底里也不想那家伙死掉,急急忙忙跑过来,难道还是没赶上吗。 “……他在求人家原谅他。” 艾丁:“?” 他顺着红衣主教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略过自家新上任的圣子殿下,他还那里咬牙破防御,想来一时半会没啥用,略过安静的教众和突然不吱声的冒险者,一路抬头,对家的教皇施施然站起来,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但最明显的还是上面单膝跪下的身影,那一头金色的长发十分显眼。 那谁?他们那个打起架来跟疯狗一样的老大? 他的傲骨铮铮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家不是过来杀黑暗圣子拯救世界的吗?”艾丁表情有些怀疑人生,怎么一个个傻愣愣地抬头看人家圣子,跟朝圣一样。 “他们可能……还真不是拉着世界共沉沦。”红衣教主叹气,其他人当然不会因为自己这边的勇者投敌就不接着打了,那么多人停下,是感受到天地间的变化。 迷雾大陆之所以叫迷雾大陆,是因为他的天空一直有一层浓雾,越冷的天气越厚,人体可以吸收的灵力也就越少,有大魔法断定,有这层雾在,不会有人能打破此界的壁障。 但此时,凝滞在上空的迷雾散开了,他们体内的力量欢呼雀跃,仿佛看到了新的曙光。 那层不可跨越的界限消失,迷雾大陆上的人们几乎能感受到身体一轻。 “教皇陛下肯定知道什么,唉,你先把圣子拉回来吧,我怕他被西奥多砍了。”他看见那个新鲜出炉的光明圣子就头疼,路上还挺正常挺沉默一孩子,现在怎么就被迷了心窍,一个劲想给自家勇者一刀。 他想起波伊尔毫不犹豫地站队,摇摇头感叹了一句可怕的直觉系。 光明教皇能如此准确地下达命令,说他跟米格斯没有联系他都不信,但红衣教主不能说教皇陛下你们怎么不带上我一起,这种事瞒着所有人是对的,就是、就是,唉…… “可怜那个孩子了。”他的眼神望向祭坛上空,对家圣子比波伊尔小多了,看起来就不太能吃苦的样子,偏偏成为了整个局的关键,被误会了这么多年。 “迷雾大陆,要有新未来了。” 太阳高悬半空,阳光变得温暖和煦,第一束光正好洒在祭坛上,身着白衣的柯明安,在金色的阳光中似乎也散发出光芒来。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刚刚都是在骗天道,米格斯让我做的,我绝对没有想伤害你。”西奥多出卖队友丝毫不带犹豫。 柯明安被西奥多紧紧抱在怀里,远离了危险的边缘,手中的水晶球一瞬间融入了他的身体。 时间已到,仪式完成。 他们成功了。 身体里压抑着的情绪席卷心头,柯明安脸上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砸在西奥多衣服上。 【笨蛋天道,不是说治好我的泪失禁了吗?】 天道声音小小的:【对不起嘛安安,我保证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它看着面板上柯明安起伏不定的情绪,无奈又怜爱地隔空摸了摸他的头发。 还是哭出来好啊,它就再背一次黑锅吧。 “你们……一起骗我呜呜……”柯明安呜呜咽咽,捂着脸眼泪流个不停,可把在场两个男人心疼坏了,米格斯直接把西奥多推开,没推动。 他瞪了一眼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揉了揉柯明安的脑袋,凑过去跟他贴贴,就像小时候那样:“安安,哥哥帮你揍他。” 西奥多嘴角的冷笑都快呲出来了,相看两厌的两个家伙,合作一结束恨不得先给对方一刀。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柯明安,哄不好他俩都讨不到好。 “明安,我……” “安安,哥哥……” 柯明安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抱在中间,像哄孩子一样,他羞得脸都要红了。 更别说到后面,两个人一起单膝跪在地上,说什么给他献上忠诚永不背叛的话了,今年已经快二十岁自觉已经脱离中二病时期的柯明安,恨不得逃离这个地方。 成为救世主的代价这么羞耻的话,他还是当反派吧! 尴尬到缩在哥哥怀里不肯起来的柯明安还记得最关键的事——他看着脚边的主角:【天道,我算完成任务了吗?】 【嗯……怎么不算呢?】 这个世界最危险的几个源头——黑暗教会教皇米格斯,沉迷带娃一心当未婚奶爸;下一任天命之子波伊尔,哼哧哼哧跑过来像个傻狗,一看到柯明安脸都红透了;现任天命之子,西奥多拉尔,也是最危险的一个,在以往的推演中毁灭世界不知道多少次,现在脑子里都是如何道歉才能取得小圣子的原谅,让他毁灭柯明安刚捞回来的世界?算了吧,他可能把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先扬了。 他们的链接都维系在柯明安一人身上,只要柯明安不突然黑化,这个世界想毁灭都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 但柯明安看着血红色的进度条,倒吸一口冷气:【完成任务了为什么只到九十九?】 天道为了更具有说服力,把进度条面板给柯明安看了,但柯明安觉得还不如不看。 他强迫症都要犯了。 事情是这样的…… 柯明安原本打算在锚定位格后,如果能顺利继承教皇的位置,他就不用立马跟原生天道对上,养精蓄锐后面再战一场。 认识新的天道后,他的备选方案从硬碰硬跟天道来场见血的较量,变成让西奥多给他一剑,天道从其中获取能量,带走柯明安。 这样原生天道不会发现异常,大家也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共赢。 但他有个好哥哥——米格斯的小心机,那是一套又一套,当哥哥的怎么能不护着弟弟呢,他盯上西奥多那会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这个主角利用到最大限度了。 西奥多只知道天道一直针对柯明安,他是天道杀掉柯明安的一把剑,米格斯又在其中添油加醋,说小圣子被迫害得有多惨。 米格斯跟他说会有圣子替身来举行这场仪式,绝对能骗过天道,所以他迷晕了小圣子,一个人提着剑来到了祭坛。 可是到场的是柯明安,西奥多不得不按原定的剧本走下去,不然被天道发现异常,小圣子会第一个死。 问题就出在这里,米格斯是想让他们决裂又不是想谋杀亲弟,西奥多是想演戏又不是想杀心上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牺牲柯明安的方法。 只有柯明安一个小笨蛋,满心热烈地等着一个恋爱脑一个亲情脑送他重开。 百分之九十九,差的那一点,是他错估了人心。 本场祭祀唯一的受害者,可能就是原生天道了。 要说阴人,还得看米格斯,他可不会因为弟弟能活下来就原谅原生天道前十几年的针对,几乎在柯明安继任成功那一刻,他就启动了后手,这其中也包含了天道自己亲亲儿子的力量,够它喝一壶了。 现在迷雾大陆一抬头都看不到雾,总有种被打蒙了只能哭唧唧跑回老家躲着的感觉。 希望天道有事(合掌 —— 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柯明安一看到那个百分之九十九就浑身刺挠,眼不见心不烦,他开启了全面冷战。 两个做错事的家伙也不敢说什么,每天兢兢业业狗狗祟祟地试图跟柯明安多说两句话。 柯明安烦不胜烦,开始绕头发,米格斯脑内警报器狂响,赶紧跑了,西奥多还在坚持不懈地跟在他身边,试图求原谅。 没过两天,小圣子他不躲人了,他开始不停地让西奥多杀他。 “西奥多,我还要活到什么时候?”柯明安站在教堂的钟楼上,一闭眼就能看到还差百分之一的进度条。 笨蛋天道,会开不会关,他天天看着心里总痒痒,恨不得推一把拨到百分之百。 西奥多声音沉沉又认真:“你会一直好好活下去的。” 他的眼神诚恳极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恋爱脑,柯明安心想。 他看着西奥多的眼睛,把之前的欺骗都揭露出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可怜小孩,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他全程在利用他完成自己的计划,柯明安冷笑:“那些都是骗你的,蠢货。” 西奥多怔愣了一下:“是假的吗?” 对啊!生气了吧!快提刀杀我!柯明安闭上眼,准备受死。 “那真是太好了……”西奥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并没有受那些苦,实在是太好了。” 但一想到小圣子的性子,他有些心疼:“你不用因为利用我而有负担。” 要命,祭祀一事后,西奥多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直球派,柯明安捂着耳朵都能听到他细细诉说的爱意。 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杀我的可能性有多高?】 【0?】 【你之前不是说他扬了黑暗圣子的骨灰千千万万次吗?!】 【……那也不是你啊。】天道怜悯地摇摇头,【安安,你的百分百做不到噜。】 【不行!】 他得想个办法去死,但又不能完全死。 柯明安坐在哥哥的位置上,烦得揪头发——揪别人的头发。 参与了计划的米格斯安静如鸡,任由柯明安把他一头柔顺的头发折腾炸毛,生怕引起注意下一个被冷战的就是哥哥了。 【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试试?】天道忽然有些跃跃欲试。 柯明安沉吟:【那……试试?】 第28章 番外:才不是猫呢! 这是一个没有if线的世界,柯明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黑暗圣子,天道没有针对他,他也没有心血来潮要去干翻天道。 他只是普普通通的长大,普普通通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反派,然后普普通通的要去单挑对家教廷的最强勇者。 米格斯沉默了一会:“宝,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单挑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莫欺少年穷!” 柯明安拍开他摸自己头的手,愤愤离去。 他可是大反派诶,手里怎么能没有几个雄伟战绩。 转机很快就来了,迷雾大陆忽然没有雾了,不,我的意思是,它一下子变治愈了很多。 ——人类,居然变成了小动物。 那些强者约架决战,一阵烟雾过去,一群毛茸茸嗷嗷叫着打成一团,柯明安躲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亮了。 “哥哥哥哥!”他跑回家里,撒着娇蹦到哥哥身上,“我有办法了!” 头上带着两个小天线的狞猫低下头撞了一下他的脑袋,柯明安直接人仰马翻,软乎乎小肚皮露在外面,狞猫犹豫不到一秒就干脆地埋进去猛吸。 柯明安挣扎两下,坚强地把自己的话从毛毛攻击里挤出来:“我现在可以去挑战勇者了吗!” 安安好香,米格斯充耳不闻,抖着耳朵使劲蹭蹭。 柯明安用自己的爪子按住哥哥的耳朵,凑过去近距离小嘴叭叭:“听说越强大的人变成的动物越弱小,那个红衣教主变成了一只肥肥仓鼠,我一巴掌就能盘两只!” 按这样推断,勇者肯定也变得很弱小,而他…… “哥哥你是狞猫,我可是猞猁,我们都超能打的!” 人形打不过他兽形还打不过吗?柯明安自信满满。 “我还会了一个很强的攻击方式,刚刚路上的家伙都被我打倒了。”他推开米格斯的脑袋,气势汹汹地给哥哥演示。 一击命中。 狞猫斯捂着心脏倒在地上:“啊,被安安打倒了。” “我超超超强大!”柯明安张开爪子,猛地向两边张开,他有那——么强大! 哥哥半天没动静,仿佛血条清空,柯明安自傲于自己攻击的强大威力,他昂首挺胸地跑去挑战了。 躺在地上,脸上露出奇怪笑容的米格斯忽然惊醒:“等等,你不是猞猁啊!” 但柯明安已经连尾巴毛都看不到了。 —— 西奥多是光明教会的外聘勇者,他驻守在空亡山,负责阻挡其他人误闯险地。他实力强大又沉默寡言,久而久之,也得了个沉默勇者的称号。 突然某一天,所有人都变成动物,他也在其中,但他不在意,还是沉默地守在森林里,静静地等着夜幕的到来,他喜欢看星星,仿佛能等到星星落到他怀里一样。 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挑战他,而且还是…… “出来受死吧!”挑衅者炸着毛怒吼,看起来马上就要跳起来打他的膝盖了。 一只矮脚猫? 西奥多小心翼翼后退一步,怕自己不小心踩到他。 “你……就是西奥多?”柯明安抬起头,小脑袋差点仰过去,西奥多连忙伸出大爪子扶了他一把。 好软,好轻的团子,他都不敢用力。 “是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西奥多小心把他捧起来,没把之前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放狠话当回事,他觉得这个小团子可能被谁骗了,“这里很危险,要我送你回家吗?” 用手掌就能捧起来的蓬松团子,浅棕色,四肢上都有点点花纹,虎头虎脑,脚掌像个厚实的棉花糖,耳朵上的聪明毛精神抖擞的,在西奥多的气息下一晃一晃,他说话都轻了几分。 变成兽形后柯明安心智也弱了几分,他气恼于勇者怎么可以对大反派说这种话,同时又有点提不起气势。 他也不想怂啊,但是、但是……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捂着耳朵尖叫:“凭什么你这么大只啊!” 他绝望地向上看,入目的是宽厚的吻部和发量极其旺盛的金色鬃毛,金灿灿的毛发仿佛天上的太阳,圆圆的耳朵,不怒自威的气势,好,一头很标准帅气的狮子。 他姑且先忍了西奥多那么强大为什么兽形却不像其他强者那样弱小这回事,接着往下看。 他是被捧起来的,柯明安率先看的就是这对爪子。 众所周知,狮子是不支持站立起来捧着东西的,它们的行为可以被称作抱,或者夹着,但是,现在两个特别厚实的大肉垫稳稳向上,指甲收得很好没有突然冒出来搞暗杀。 他躺着都溢不出人家两掌范围,柯明安闭目。 再往前看,是类人类身躯的结构,有肱二头肌有胸肌有腹肌,只是皮肤上覆着毛发,四肢变成了兽爪,脖子以上是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的……狮子头。 虽然他好像对柯明安没恶意,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看起来非常能打且会一口一个小猫咪这件事。 在柯明安还是腿短短的猞猁幼崽形态的时候,某只勇者已经成为福瑞了啊(震声 这怎么打,哪头打?! 反派小猫根本不懂天命之子的技术含量,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前一秒的柯明安:出来受死吧! 后一秒的柯明安:呜呜好大只好可怕 整只猫加起来都没人家大腿粗,他拿什么去征服可恶的对家骑士。 小珍珠要普拉达普拉达地掉下来了。 “啊……不要哭。”西奥多爪尖都要发麻了,看着咪咪呜呜的小猫,笨拙地安慰,“以后你也会长大的。” “你还小,宝宝。” 他不说这个还好,说了简直戳柯明安肺管子。 “我已经成年了!!” 西奥多看着他蹦起来气急败坏地跑走了,他挠挠头,不太放心,拿起一床小被子跟了过去。 成年?他根本不信,兽形是直接对比真实年龄的,这小毛球铁定是个未成年。 他走了几步,又回去找了点食物,这小鬼肯定会把自己哭饿了,带点吃的好骗回来。 他鬼使神差拿上了之前买来一直不吃的奶果,这东西口味比较清甜,肉食性兽人都不喜欢,西奥多不挑食,但就是喜欢买着放着,仿佛在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 西奥多已经开始担心那个小毛球会不会吃了,看起来就是很挑食的孩子。 —— 柯明安跑到树林里,还没来得及继续难过呢,就遇到了一颗散发着金光的蛋,他沉思了一会:“是你啊。” 那个躲在小树林里给人家买情报的酒馆店主。 旁边一匹小马驹走过来,蹭了蹭他。 “杰诺老板……”柯明安张开爪子给了他一个拥抱,沮丧地说,“我好像打不过沉默勇者。” 白色的小熊闻着味就冲进来了:“有人需要我的帮助!” 他的目光一秒锁定柯明安。 “是空亡山门口那头狮子吗?”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是两只松鼠。 灰松鼠握住他的爪子:“圣子殿下,不要担心,你一定能成功的。” 另一只红色的松鼠把松子放到柯明安爪子里:“安安殿下,你可以去问问教皇哦。” “亚当斯,玛丽安,米格斯他连我的攻击躲不过,他哪里能打勇者。”柯明安捂着脸一脸绝望,他身体忽然升高,一条巨蟒将他卷了起来。 “他们说的教皇是我哦。”银白色的巨蟒吐了吐信子,舔了一下柯明安的脸。 ——光明教皇。 “你们不觉得我找光明教皇求助如何打光明教会的勇者,有点太抽象了吗?”柯明安一脸无语。 “多有意思啊。”光明教皇摇摇尾巴,“小朋友,听不听?” 柯明安一咬牙:“听!” 西奥多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只走丢的小猫一脸严肃地挡在路中间。 ……有杀气? “你饿了吗?”他递出去自己的果子,清甜的香味一下子飘进了柯明安的鼻腔里。 其他人躲在旁边的草丛里,暗中交流。 亚当斯:【这样真的有用吗?】 光明教皇:【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酒馆店主:【不会下毒了吧?】 杰诺:【这个水果好贵的,下毒也不能下这个啊。】 “我要向你发出挑战,是骑士的话就答应我!” 西奥多比划了一下他们的体型差距:“等你长大后我们再打好不好?” 深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的柯明安直接冲了过来——猫猫头槌! 【第一招,先让他轻敌。】 西奥多吓了一跳,连忙把差点一头撞歪的柯明安捞过来捧在怀里:“你没事吧?” 【然后立马放出你的绝招——】 柯明安前肢立起,猛地炸毛,发出凶狠的嗷呜声,他身上忽然飘起明亮的气泡,一下就冲进西奥多的身体里。 【是能一击放到米格斯的绝技!】 西奥多眼前只剩下他和周身明亮的光点,好似他看了无数年的璀璨星空,而柯明安,就是他等了了前半生的人,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你真的成年了吗?”他艰难地说。 “成了!我都二十了!”柯明安炸毛了,他只是腿短了一点,但以后还会再长的!! “你赢了,反派先生,沉默骑士已经是你的手下败将。” 西奥多捂着心脏,“虚弱”地倒在地上:“我被你俘获了。” 杰诺:【你的办法……是这个?】 光明教皇:【好像有哪里不对。】 别指望一只心智不高的小猞猁能有什么心眼子,西奥多说输了柯明安就信了,不带半点怀疑,超级自信,他甚至坦然自若地吃起了西奥多的“上贡”。 他果然喜欢吃奶果。 那张小被子也把胜利者小猫裹得暖烘烘的,不过最温暖的还是身下手下败将的胸膛,激发踩奶DNA的小猫光明正大踩了几下,拍拍西奥多,说可以继续练。 躲在一旁围观的众兽大受震撼。 吃饱喝足,柯明安爬到最高处,把藏起来的家伙全部叫出来,他们可都是大功臣。 银白色的巨蟒为猫猫大人递上了王冠,小短腿猫咪端坐在狮子头顶,表情嚣张至极,一览众山小。 “你,你,你,你……”他一个个点过去,颇有指点江山之势,“都是我的见证人。” “今天,我征服了沉默勇者西奥多!” 乖乖当虎(?)皮宝座的大狮子动了动眉毛,尾巴轻轻甩动,任由他在头上作威作福,狮子先生轻笑: “我臣服于您,猫猫大人。” “才不是猫!” 猞猁安把肉垫拍得啪啪响,狮子耳朵动来动去,准确迎上每一次“攻击”。 “我!是!猞!猁!” 西奥多把人捧下来,蹭了蹭小肚子:“好的……猞猁猫猫大人。” “什么?聚众吸猫,我也要来!”波伊尔忽然兴奋起来了。 光明教皇跃跃欲试,蛇信子凑了过来。 店主咕噜噜滚了过去,杰诺踩着骑士舞步加入混战。 姗姗来迟的米格斯惊恐尖叫:“你们要对我弟弟干什么?!” “唔……你们……除了能弄我……一身口水,还能干什么!”被有毛的没毛的有鳞片的没鳞片的小动物大动物埋住疯狂蹭蹭的柯明安,坚强地挣扎出前爪,爪子倔强地开花。 他猫猫尖叫:“哥哥,救我!” 跟在他身边一起过来的奶牛猫洛亚,张牙舞爪地冲进去试图拯救自己的小主人。 米格斯第一时间没动,他在沉思一件重大的事情。 米格斯:要是趁乱亲一口弟弟会发现吗? 总之,在这一篇的故事里,柯明安喵,已经顺利迈出征服大陆的第一步,想必在未来,迷雾大陆会正式更名为喵喵大陆(? 而真正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29章 贪婪之罪1 “柯明安、柯明安……” 柯明安睁开眼有些迷茫,他脑子还不太清楚,下意识翻身将手伸出帘子,轻轻晃了晃,示意自己醒了,但实在没力气讲话,他困得很呢。 忽然手上一紧,一张脸贴到他面前,冰冰凉凉的,苍白至极:“柯明安。” “!”柯明安猛地一抖,差点起飞,他手忙脚乱想跑,却被被子绊住挣扎不脱。 温瑜赶紧把人压住别掉下床了:“柯明安!要上早八了!” 早八?鬼不用上早八,那面前的,是人? 柯明安终于想起自己是个新鲜出炉的大学生,要面对的只有上早课,而不是神神鬼鬼。 他心有余悸,压抑住自己的颤抖,咬牙怒骂:“你干嘛突然冒出来!” 此时温瑜半个身子探进他床,为了抓住他,两个人几乎贴在一块,柯明安的颤栗根本瞒不过温瑜。 他好兄弟一般拍了拍柯明安的肩膀:“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柯明安有些别扭,他不自在地躲开了温瑜的视线,推了推他,“你快起来。” “哎呀都是男的靠一下怎么了。”温瑜笑嘻嘻逗他,很快起了身,看到柯明安把自己缩起来,笑意更深。 这家伙,怎么还挺可爱的。 柯明安藏进被子里,下意识摸了摸眼角,幸好没有眼泪。 咦,他为什么会觉得他被吓到会哭呢? “柯明安,我给你带了米糕,路上吃还能赶上实习车。” 被骗了,根本没有早八,实习的出发时间还有好一会,柯明安垮着张小猫批脸下床洗漱。 刚擦完脸就被温瑜抓了过去,昏头转向地被套上了卫衣和牛仔外套。 他很难不怀疑自己的舍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正常男大会帮舍友穿衣服卷头发吗? 柯明安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朴实无华的小土狗安有点承受不住,太潮了,他没有安全感。 其他舍友纷纷夸赞。 “明安今天怎么倒腾这么好看了,瑜哥骗你当模特?” “你们出去玩多拍点照片,记得给我们带特产啊!” “真羡慕,我也想跟明安一起出去,太有面了。” “多可爱啊!”温瑜一脸自得,蓬松微卷头发搭在额前略显局促抿着唇的柯明安,就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羊羔,惹人怜爱。 柯明安和温瑜跟宿舍里其他人不是一个专业,混合宿舍一起住的,他们是摄影专业的学生,这次要去海边的一个古镇上考察。 舍友一个接一个去摸柯明安的小卷毛,一脸的怪笑,直接把柯明安摸麻了。 他偷偷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被上面一脸无辜的家伙震了一下,原来他长得这么无害的吗?怎么会有反派长一张受害者脸啊可恶! 等等反派又是什么?柯明安皱眉。 他脑子里怎么总是出现一些陌生的词汇。 不待柯明安想个明白,温瑜就把人捞走了:“再见,我们先走了!” 柯明安的视线聚焦在他们牵住的手上,但看温瑜没有别的反应,他也就压下心底的疑惑。 他们一班人一起上了大巴车,温瑜给他留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柯明安看了看周围,大家都有自己的小伙伴了,他孤零零站在那,只有温瑜在向他招手。 柯明安怀着自己竟如此可怜的沉重表情,坐到了温瑜旁边。 他倒也不是排斥温瑜,就是……他觉得这个舍友有点奇怪。 “来吃早餐,我给你买了花生馅的。”温瑜相当热情地招呼他,花生馅确实是柯明安爱吃的,但是,舍友之间会这么亲密吗? 他递到嘴边本想一口咬下,看到没切整齐的米糕,眼神一下飞向了温瑜手中那块,干脆利落,非常好看,连中间点的红豆沙都不偏不倚。 他眼神移不开了,慢吞吞地伸出手:“我想要那个。” 自己手上这个已经碰到嘴了,现在才说想要交换,无异于直接说两个我都要,柯明安都觉得自己不讲。 人家给你留位置给你带早餐,还要抢人家饭……但是那块米糕真的好整齐好好看诶! 柯明安眼里写满了想要两个字。 蠢蠢欲动的爪子已经伸出去了,温瑜挑了挑眉,一把抓住他的手。 柯明安:要被骂了吗…… 温瑜给他垫了张纸巾,把好看的那块米糕塞进他的手里,而后面色自然地将他叼着的那块捏住,柯明安下意识一咬,温瑜手中的米糕顿时留下一个缺口。 咦,怎么不是花生味? 柯明安眼睁睁看着温瑜咬住了那个缺口,他手下意识收紧,却捏紧了手里的米糕,温瑜连忙戳了戳他的手:“不抢你的,别捏坏了。” 待会捏丑了又不吃了,饿着肚子又开始生闷气,他眼角含笑,十分无奈的样子。 柯明安觉得非常不对劲,但他看着被递到嘴边的米糕,很诚实地开口吃了。 花生味……? 吃饱后柯明安擦干净嘴,自己把垃圾收了,温瑜有些遗憾的样子。 柯明安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奶奶照顾的狗,细致,又有点满溢过头的爱。 身后其他同学小声交谈,大巴车微微摇晃,被扒拉起床的困意卷土重来,柯明安头一点一点,像只啄木鸟一样撞在窗户上。 一个手掌忽然贴在玻璃上,柯明安直直撞进柔软的手心里。 “唔?” 他微微睁开眼,看靠过来的男人,被他捂着额头向后靠去:“?” 他躺在了温瑜怀里,靠着舒适柔软的肌肉,柯明安内心的怪异达到了顶峰,他挣扎着想起来,温瑜按住他的手,甚至还在小肚子上摸了摸:“没吃饱?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是,哥们,这真的是舍友该有的社交距离吗? “别摸!我自己睡。”柯明安拍开他的手,周身气氛怪怪的,他非常想把自己缩起来。 后面的同学没有发现他们的动静,一个猛猛躲一个猛猛抓,柯明安如困兽之斗,被抱了个严严实实:“温瑜!” 他快要炸毛了,男同竟在我身边! 温瑜却比他还委屈:“我可是你男朋友诶,靠着我睡怎么了?” ——晴天霹雳。 “你不让我告诉舍友就算了,怎么现在靠一下都不行,安安~不可以当负心汉,我们前几天刚买情侣手链诶。”温瑜拖长了声音,势必要柯明安给个回复。 柯明安看着被递到面前的手腕,呆滞地举起自己的手,两条一模一样的黑曜石,中间穿了个猫猫头挂件,确实是他会喜欢的抽象搭配。 跟温瑜本人气场超级不符,一看就知道是谈恋爱了,他就说这么热的天为什么温瑜会穿长袖呢,敢情是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 但是某个家伙还是偷偷露出了一点。 自己原先想的没错,舍友跟舍友间确实不这样,因为他们是情侣…… 男同竟是我自己。 “现在可以抱着我睡觉了吧。”温瑜小声抱怨,“不要生气了,我下回不拿吃的逗你了,至于闹那么久脾气嘛。” 早上的米糕是他故意换的,就是想看柯明安向他撒娇要吃的,目的是达到了,人也生气了。 他谈了个好娇气的男朋友,温瑜感觉真是甜蜜的折磨。 柯明安还是想逃,虽然他也没有那么直、虽然好像真的是他谈的对象……但是,要被贴得喘不过气了呀! 这种微妙的窒息感,好熟悉,仿佛他曾经也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狠狠搂住一样。 在柯明安恍惚的时候,温瑜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腹部,坚定地将脑袋压在怀里,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凑在柯明安耳朵威胁:“前直男先生,你也不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吧?” 温热的气息在耳朵上拂动,柯明安手指一动就能感受到下方柔韧的腰身,记忆中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的男大僵住了,像一只被吓住的小羊。 温瑜看他耳根染上红色,差点笑了出来。 太可爱了吧,逗一下都顶不住。 柯明安埋在人家怀里装死,耳朵上忽然一热,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温瑜!”他猛地睁眼。 不是说了不亲吗?!! “抱歉抱歉,安安太可爱了没忍住。”温瑜笑眯眯道歉,“安安要不要报复回来?” 他示意柯明安搭在他腹肌上的手,一副任你怎么摸都可以的样子。 “……不。”柯明安攥紧手,缩到窗户边眼一闭当自己昏迷了,势必不要奖励他。 他确定自己的记忆真的出问题了,怎么会看上这种贱兮兮的男朋友。 —— 【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那……试试?】 天道给了柯明安一条后路——再做一个任务。 【主角不肯杀你,那点百分之一你就永远捞不回来,我们换条思路。】 柯明安:【唔……去偷别人家的?】 【不要说那么难听嘛,你帮他们过剧情他们送你点能量是应该的!】 【我跟那边的天道意识商量过了,他们世界的反派莫名消失了,需要找人补上,咱们正好有空,就去帮个忙。】 【那个世界很好过的,主角是个鬼王,脑子有点问题,见谁都杀。你去那随便走走剧情,在鬼王面前晃一圈,不得光速重开?】 【他杀了你就欠你一份,我立马把你带回来,能量补齐——收工!】 【安安立马就能进入退休生活!】 天道简直对自己的办法拍案叫绝,柯明安表情有些微妙:“可是我怕鬼。” 去鬼王面前晃一圈?怕不是会躲得远远的。 天道消失了一会,可能又跟那边的天道商量去了,兴冲冲地回来告诉柯明安:【我又有了个好办法。】 柯明安洗耳恭听:【请说。】 【那边天道说让你帮忙实在不好意思,它研究出来了一个新插件……】 天道哔哩啪啦说了一堆,总结一下,就是那个插件可以让柯明安失去原本的记忆,像原本的居民一样生活在那个世界,天道会给他加一个反派助推器,让他长成反派的模样。 【贪欲之钥?】柯明安复述了一下这个名字,表情怀疑。 【对,这是很典型的贪婪之心,有这个助推器的人,最后都成为了反派,很好用的。】对面可是对它打包票了,天道也维护小伙伴的面子,跟着一起吹。 【安安相当于睡一觉,任务就完成了,多好啊。】 【安全吗?】柯明安觉得不靠谱。 【睡醒就忘了,不会影响到本人的。】另一道声音挤进来,有些局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我的世界实在是……】 【……那试试吧。】柯明安心软了。 柯明安在陌生的世界睁开眼,他只记得自己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从小就被家族教导长大。 与此同时,他——更怕鬼了。 —— 到目的地后,大家各自分散,自行活动,明天才是集体行动,温瑜说自己提前做攻略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就是有点难走,柯明安抱着相机当小尾巴,温瑜戳一下他动一下,俨然一副我不想你请别烦我的状态。 换别人来已经不耐烦了,但温瑜非常自觉地牵住了他的手,在柯明安犹豫要不要继续不人的时候,掏出一张照片:“你要是不去,这么好看的风景我就要先拍了哦。” 照片上的古宅,廊腰缦回,古朴大气,远处浅淡的雾气更是让它看起来更具韵味。 温瑜知道柯明安的毛病,有好东西总想要一份,是个小贪心鬼,哪能忍得别人作业比自己好看,他晃了晃,又慢悠悠收了起来,势必要让柯明安看得清楚每个小动作。 柯明安果然心动了,他小小的上前一步,晃了晃温瑜的袖子,不说话,温瑜嘴角勾起,想去牵他的手,没找到。 柯明安像个小泥鳅一样溜到一边了,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带路。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柯明安战术后退:“考察,考这?” 现在天色渐晚,黄昏的光洒在宅子面前,建筑大气,占地极大,但看起来……阴森森的。 不像什么正经宅子,没死过几百个人都没这气场。 温瑜看起来有些苦恼:“难道我们被照骗了?” “可能太迟了。”柯明安咽了咽口水,“晚上没什么好景色。” “我们要不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温瑜有些担心柯明安的状态,小羊羔看起来都要炸毛了。 没想到柯明安拒绝了:“不。” 他一咬牙:“来都来了,正好把夜景拍了。” 他可不想之后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要出去找夜景,面前这座古宅正好合适,大门紧闭,高大威严,随手一拍都是一个好构图。 柯明安勇敢地向前,踏了一小步。 温瑜在一旁看着,伸出手,递到柯明安面前:“我牵着你走?” 柯明安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要是被人发现自己怕鬼多不合适啊……他捏紧了包里的符纸, “我可是你男朋友诶,牵一下怎么了?”温瑜又拿出了必杀技。 柯明安点点头,噌噌噌跑过去,他的手被另一个男性紧紧握住,温瑜脸色苍白体温也凉凉的,他像被一条蛇缠上了。 “走吧。”蛇还凑过来拿尖尖的吻部蹭他的脸。 柯明安心跳猛然加速,他几乎要听到砰砰砰的声音。 不,已经听到了。 “牵个手心跳这么快啊,男朋友。”温瑜晃了晃他的手调笑道,表情有些惊奇,看起来像要过来再蹭蹭一样。 柯明安连忙摇头,他就是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但温瑜却觉得他是害羞了,笑意更深,靠过来揽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走:“勇敢安安,不怕困难!” 勇敢的安安呆滞地看着面前这座黑宅子,被牵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他吸吸鼻子,往身边唯一的活人身上靠了靠。 他绝对没有在怕的,他这是要保护无辜群众。 安安我啊,可是勇敢的天师呢!(颤抖到破音 第30章 贪婪之罪2 是的没错,这位看到天黑就开始发慌的美貌男大学生,是传说中能斩妖除魔除暴安良的天师大人。 小小年纪就拥有了时髦值如此之高的工作,柯明安前途肉眼可见的一片光明,但他总觉得,悬。 莫名有种自己不久后就要重开的感觉,看到这座宅子的时候他这样想,进去和温瑜走丢后更是加重了这个想法。 他是天师他是天师,他不怕他不怕……柯明安抱着相机慌得一批。 这里再次郑重介绍一下,柯明安,男,主业大学生兼职天师,极度怕鬼,在玄学协会学习这么多年,最擅长的技能是摸鱼。 是以,他已经在内心像个全麦猫猫面包一样疯狂尖叫了。 夜不言鬼神,柯明安躲在门后面,背抵着墙,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进入的这座宅子叫温家大院,他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温瑜本家,温瑜摇摇头说自己祖上哪住得起这种院子。 牌匾没有挂在门头,他们是进来才看到的——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落到地上的牌匾。 没落灰,摆得端端正正,仿佛特意放在那里让人看一样。 离开大队伍单独行动,进入黑漆漆的陌生屋子,诡异的物品摆放…… “这里有鬼,我们快逃。”柯明安当机立断抓住温瑜的胳膊。 温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安,这世界上哪有鬼啊,你是不是又偷偷看恐怖小说了?” 他好笑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人菜瘾还大。怕的话躲我身后,我们看两眼就出去。” 柯明安拍开了他的手:“黑乎乎的有什么非看不可?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他心里毛毛的,进门前温瑜还问他要不要离开,进来后却执意要看看,柯明安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温瑜还是不是本人了。 一到黑暗的环境里,柯明安总会疑神疑鬼,神经病到自己都觉得有病的程度,也不知道为什么总部的人会把自己当作下一任天师继承人。 “一个牌匾而已,他们之前就这样放的。”温瑜拿出手机打开帖子给他看,他手机没什么电了,页面有点暗,但还能看到阳光从大门穿过,照亮了半块牌匾,一明一暗,像两个时空。 柯明安仔细看了下图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多就是滤镜加得有点多,他偷偷摸了一下衣兜,里面的迷你罗盘并没有转动,他微微放下心。 似乎无事发生。 温瑜的眼睛在手机屏幕的映照下,显得特别亮,他准备收起手机:“那我们现在还走吗?” 既然安安一脸不情愿,他也不想逼迫人家,闹不开心就不好了,原路回酒店的话说不定还能抱软软的小男友睡觉。 “回——?” 柯明安猛地按住了他的手,将手机夺过来,划到左下角,点开图片放到最大,温瑜一愣,连忙看过去:“发现了什么?” “这里怎么有个井?”柯明安指着大图问。 “这不是湖吗?”温瑜比划了一下大小,“这是湖边的围栏,全部由大块石头砌成,形状稍微特殊一点,但跟井应该凑不上边吧。” 这是一张风景照的一角,主体物是一棵金色树叶的大树,撒了一地金光,角落微微露出一片绿色的水面,柯明安指的就是水与岸接触的地方围起来的厚重石块。 谁家的井直径二十多米大——他们这边的习俗亘古不变,有多大的用水量就挖多深多宽的井,温瑜一直记得这句话——如果这是井的话,这得供养什么生物才能拥有这么庞大的消耗量…… 对于他的回答,柯明安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解,圈出石头上一个花纹:“雨华井,这是它的名字。” 上面明明白白写了,怎么还问他这么显而易见的事。 ……小男友怎么连这都知道,看一眼过去跟鬼画符一样,别人贪心贪钱贪财,他贪心啥都要搞一点,包括知识。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当初自己不就是这样才能顺利上位的嘛。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温瑜说这个井位置不远,柯明安想了想,决定去看一眼就走,不然他实在放心不下。 而这一去,他们就失散了。 柯明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试探喊了两声:“温瑜……温瑜?” 完了,身边的位置真的空了。 他转了两圈,都只能看到黑茫茫的一片,温瑜说雨华井的位置离这里不远,但他们走了快十分钟都没看到,到后面两个人都察觉不对劲了。 往回走的时候,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温瑜就不见人了。 柯明安找不到回去的路,也看不清楚方向,手机的指南针和定位都是一团乱码,出事了,他咬牙跑了一段路,还是找不到半点出路。 空气中弥漫着微凉的水汽,顺着呼吸道一路冷到骨子里,手里的罗盘嗡嗡转动,柯明安路过几次,都不想往那边走,但眼前看不到方向的前路,几乎明摆着告诉他,不去那边就别想出去了。 拿自己的安危和舍友的命赌能不能撑到明天天亮,还是去一探究竟。 柯明安选择了后者,他咽了咽口水,松了松领子:“我这是在救人,所以……” 他想起那块古朴厚重,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石头,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太漂亮了,好想要。”他喃喃自语。 空气中的风似乎凝滞了一瞬。 柯明安揉了揉脸,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在手上,推开了面前的门,穿过两条回廊,再继续往前走。 雨华井出现在面前。 只有真正想来的人,才能来到这里,不然就算它引诱柯明安千千万万次,这条通道也不会打开成功。 当然,它也有别的进入方式,但已经失传了。 一口巨大的古井,深邃,黝黑,泛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仿佛黑沉沉的石油,但又更加轻盈,柯明安猜测这口井的源头连同大海。 雨华井给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诶,怪漂亮的。 但第二眼就会觉得好吓人。 引到他来这里后,周边明亮了不少,似乎某人的目的已经达成,柯明安按下内心的震荡,眼神好几次看向那块石头,手痒痒想摸一把。 如果可以的话,带走也不是不行。 但看现在这情况,他偷一块的后果怕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求生欲战胜了内心的渴望,柯明安眼一闭,不打算看了。 “啪。” 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轻若鸿毛的重量让柯明安汗毛直竖。 如果是温瑜,一定会喊他一声,而不是直接就拍上来,可是这里只有柯明安和温瑜两个人,不是他的话,会是谁呢…… 手里的罗盘发出微微的红光,告诉柯明安:你开出隐藏人物了。 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水面,后面是不可言说的家伙,柯明安脑子宕机,战斗经验不多的他选择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丢去——吃我一记符纸! 而后立马就跑! 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柯明安不敢放松,捏紧手里的符纸……符纸?! 我靠我把学生证丢出去了! 身后寒气袭来,他利落地翻滚到另一边,论逃跑技能,柯明安可是点满了的。 一想到后面追着的可能是某些人死后所化的东西——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字——柯明安就有无限的精力让自己爆发。 符纸,砸,罗盘,砸,湿巾,画个符砸,身份证……这个不能砸。 菜鸟天师一边跑一边潦草地战斗,一路掉装备,就剩怀里的宝贝相机舍不得丢。 柯明安泪花都开始冒了,难道今天注定死在这里吗? 他慌不择路,看到前面有间挺大的屋子的时候,直接闯了进去,智告诉他,这容易被瓮中捉鳖。 感性说,去他喵的,脆皮大学生靠长跑拉爆厉鬼?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躲,死也得死在屋里啊! 柯明安选择了苟在屋里,但他不想死在屋里。 他躲到了主厅的供桌下面,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内心疯狂祈祷自己别被发现。 寒气逐渐逼近,一个男人的脚踏入大厅,柯明安把自己往里面再缩缩,这次最幸运的就是没有因为逃跑搞得自己一身伤,他勉强还能打一下。 比以前好多了,要是真的死在这里,也算得了个善终。 空气中没有脚步声,只有水蔓延的波浪声,仿佛一个个小水波的堆叠,逐渐升高了柯明安的心跳。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柯明安不敢呼吸,嘴里无声念着什么。 那人似乎俯下身,柯明安一抬头可能就会看到一张发灰发白的脸,他逼着自己盯死地面,宁愿看这那双鞋也不要与人家对视。 有些东西,看了就真会出事。 不过说起来,这双鞋看起来好贵的样子,是往前好几个朝代的东西,绣工不菲,长袍上面点缀的饰品早就绝迹了,但最吸引柯明安的不是它的价格,而是微微晃动之间,闪耀出那稳定且耀眼的“线”。 仿佛上帝之眼,在光的折射下,凝聚出六芒线,这颗不算大,但已经够让柯明安目不转睛。 注意力被鞋子分散,嘴里无意识露了点声音:“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空气一静,上方俯身观察他的家伙似乎笑了一声,柯明安狠狠闭眼,完了,被发现了。 桌子被掀翻了。 柯明安麻溜起身,跑向另一个角落,但是前方无路,黑漆漆的木板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他叹了一口气,靠在角落里:“真该死啊,温瑜。” 要不是他说要来这里,他们也不会遇到这些事,柯明安做鬼第一个去吓的就是他。 他看着地面,略微鼓了鼓腮帮子,像一朵垂头丧气的小蘑菇。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死得好看点。 一双脚停在他的面前。 30-40 第31章 贪婪之罪3 沉默 鞋尖停在他面前半米处,柯明安缓慢地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 水声滴答滴答在耳边,仿佛死亡的倒计时,他捂住耳朵试图掩耳盗铃。 面前这人似乎只是在打量他,柯明安能感受到那股寒冷的视线,从头顶一直扫到脚尖。 仿佛是待价而沽他到底哪里比较好吃……二十一世纪的鬼应该不会吃人了吧,柯明安讨厌死了自己敏锐的感知力,鸡皮疙瘩一片一片地起,他忍不住打个寒颤。 他忍不住又看向了那人暗色的下摆,还有心情想,凭什么这么好看的东西我没有,骨子里泛起来的渴望让他心痒痒,可惜自己就要死到临头了。 但是过了快五分钟,他都没有遭受到任何攻击。 他微微在身侧晃了晃食指,那股如有实质的视线紧随其上,但没有攻击,他大着胆子往旁边挪了一步,蓝黑色的靴子鞋尖同步移动,跟他始终保持着相等的距离。 柯明安有个大胆猜想——这个家伙会不会是地缚灵? 地缚灵死后会被拘束在一个大致的范围里,这里离雨华井有一段距离,如果这个猜测成立,他还有一线生机。 类比一下就是对面的鬼鬼相当于游戏里的boss,但现在走到地图边缘被卡空气墙了,而他,是能自由活动不会被局限住的活人玩家。 换了一套逻辑解后,柯明安脑子清醒不少,他当初是真没怎么学,就对论类稍稍感兴趣一点,记得最深的还是课上老师说的八卦。 雨华井,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他觉得有些熟悉。 柯明安贴着墙站起来,背后往身后摸索,这种户型的房子,在负责议事的大厅里都安装许多装饰窗户,但这不代表它不能正常使用。 只要能打开,他就能逃出去了,柯明安已经观察到,那人和雨华井的距离差不多是个圆,他躲在方方正正的屋子里,正好被弧线卡了一道,逼在墙角,想从前方和侧边都得经过那个家伙。 唯独后方,他能活下来。 ——柯明安已经摸住了卡扣。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不要背对你的敌人,但是反向爬窗,实在有点反人类。 那个窗子大概在一米五高的地方打开,往外推的时候还有些局促,可能是很多年没用过了,他不知道外面是活路还是死路,但总比蹲在这里被逼死好。 柯明安当着那人的面缓慢转过身,手往上一抓迅速往上蹬,因为过于着急滑了一下,柯明安紧紧抓住窗框,额角冒出冷汗,他几乎能感受到身后的水汽,他手臂肌肉绷紧把晃荡的身体收住,一点点拉到窗边。 不过四十厘米宽的窄长窗,通过一个一米八的男大非常艰难,幸好柯明安身形瘦削,猛地撞一下也能过去。 虽然代价有点大…… 柯明安感受自由落体的飘忽感,熟练地抱住脑袋。 撞猛了,要砸地上了。 他闭上眼等待疼痛的袭来,却撞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这是柯明安。 “?”这是被砸中的大怨种。 温瑜被从天而降的小男友砸了个结实。 “你——”他被柯明安捂住嘴。 他怎么在这里?温瑜惊疑不定,上方明明是密封的窗户。 柯明安撞得他生疼,刚刚下意识护住小男友脑袋,却忘了自己手背也是肉做的,来个猛砸撞到地上温瑜差点叫出声来,或者说,他本来是想喊的,但被柯明安捂了个结结实实。 两人眼神对上,柯明安动作快过脑子,捂完才开始害怕。 自己这对象,怎么好像也不太对劲。 温瑜一身湿气,手上都是水,按在柯明安腰上凉飕飕的,眼神虽然震惊,但脸色奇差,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阴森森的。 他不去找自己,不去找出路,不去找老师,在这一墙之隔干什么? 总不能是预测了自己会从这里掉下来特意过来当肉垫的吧。 似乎感受到他的犹豫,温瑜眼神沉了下来,微微弯了弯,像一只观察食物的狐狸,而柯明安,就是主动跳进他怀里的大肉。 柯明安压抑着自己的喘息,跑了一路肺部难受极了,刘海被汗打湿粘在额角,眼神惊惶,在温瑜的注视下更是泛上一丝水光,看起来可怜极了。 眼看着就要前有狼后有虎,可怜的天师被两面包夹芝士。 柯明安当机立断,一猛子把头埋进了温瑜怀里——猛虎入怀! “快走,我腿软。”他可怜无助又弱小地请求,偏偏手还按着人家嘴巴不松开。 什么误会什么猜忌,这些都得等出去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赶紧让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把自己捞出去吧。 柯明安没有记忆也百分百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仿佛是一种本能在告诉他,自己选下的人必定不会伤害自己。 ……就算是鬼,柯明安咬牙,他也认了,大不了出去再分手。 本想吓吓他的温瑜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一下,啾了一下他的手心。 安安都撒娇了,他当然照做。 他艰难地把怀里的可怜男大抱起来,温瑜力气不小,无奈柯明安扒得实在紧,他像抱大狗一样,多少有点顾头不顾尾。 但他要是哪里没抱住,怀里的家伙就会发出委屈又可怜的哼哼,生怕有只鬼手会探出来摸他一样。 胆小鬼。 温瑜把人狠狠抱住搓了搓,可怜的相机被夹在中间,硌人得很。 “别、别摸,快走啊。”柯明安不敢看温瑜的脸,凑在他耳朵边小声催促,温热的气息全撒进温瑜耳朵里。 “唔唔。”温瑜回不了他,嘴还被掐着呢。 知道了,笨蛋。 —— 他们赶回酒店的时候被守在他们房门口的老师抓了个正着,两人是一间房的,现在一个牵着另一个,半夜三更孤男寡男,浑身还湿漉漉的。 林兴言皱起了眉:“你们干什么去了?” 温瑜正欲上前解释,就被柯明安拉了拉,林兴言眉头皱得更紧:“柯明安,你跟我过来一下。” 柯明安露出了无辜的眼神,挥别一脸担心的温瑜,跟老师走了。 温瑜拿着房卡,看柯明安像根小尾巴一样怂哒哒地跟在老师身后,单薄的身体像要即将面对龙卷风的小蒲苇。 早知道今天就不带柯明安出去了,他内心闪过懊悔。 他拿了条外套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柯明安,你又乱搞男男关系!”林兴言把毛巾扔柯明安头上,又把大浴巾围了一圈。 被裹成白粽子的柯明安哪里敢吱声。 他唯唯诺诺地顶嘴:“……我哪有又。” “这都是第几个了!你前几个月不是还谈了一个吗!” “那是网友,不是恋爱对象。”柯明安辩解,他对这件事有点印象,那是和网友面基,被林兴言撞见,网友非常自然地说是他cp,网络世界待久了柯明安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回家后林兴言拿着百度截图找过来。 柯明安小心地看了一眼他:“那你现在是,吃醋了?” 林兴言一口气没上来,他跟柯明安的关系有点复杂,是柯明安的怨种舅舅,不是柯明安外婆亲生的,是家里人认的义子,柯明安母亲一族没剩多少人了,他自然兼顾起照顾自己义父义母唯一孩子的责任。 林兴言直接混成了柯明安的科任老师,方便近距离盯人。 但同时……他俩又发生过点事,导致林兴言想管他,又不太敢管他。 略过这个话题,林兴言无比自然地忽略了柯明安的问题,说起他一开始想叫人谈的事。 “主家叫你周末回去一趟。”林兴言表情有些难看。 柯明安不说话了,坐在床边扣被子,仿佛酒店统一的羽绒被能在手里开出花一样,林兴言一看就开始头疼。 他也不想让柯明安回去,龙潭虎穴有什么好待的,安安稳稳当他的大学生然后出来找份工作谈个女……男朋友。 但是这次跟以往不一样,主家过于强硬的态度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你回去有什么不对马上跟我打电话。” “……不要。”柯明安把脸埋进被子里,“我不回去。” 林兴言蹲在他旁边哄他:“你回来舅舅就带你去买宝石好不好,你上次看中的那个粉色钻石?” 柯明安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他也是知道的,可惜小孩没什么钱,手头上那点东西看得紧,他都没能看过几次,上一回柯明安看到那颗粉钻眼睛都快发出光了,林兴言要不是智勉强在线都想给他砸下来了。 那可是好多个零,真买了他好几年白干了。 “……不要。”柯明安还是不愿意。 林兴言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安安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他连称呼都换了,说明他认为这件事已经严重到需要认真对待了。 柯明安不喜欢亮晶晶了,世界难道要毁灭了吗? “我没事。” “我不是你男朋友,对我说没事干嘛?”林兴言想把他的头抬起来,却看到柯明安泛着迷惑和水汽的眼,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他莫名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你是想做我男朋友吗?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是亲的——唔!” 林兴言额角直跳,根本不松开自己的手,柯明安毛茸茸的脑袋死命挣扎,却只能和柔软的枕头亲密接触:“死孩子,我总算知道你怎么谈上男朋友的了。” 见一个撩一个。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了。 林兴言停下自己说教的嘴,欠扁的小屁孩又伸出自己的脑袋,露出无辜的狗狗眼:“老师,我男朋友来找我啦。” 自家白菜说猪到门口了,林兴言刚歇下去的火又起来了,但还是败在了柯明安的眼神攻势下:“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让他过来喝杯茶。” 柯明安听着自家野生舅舅杀气四溢的话,默默答应下来。 这才是他不敢让温瑜解释的原因,小情侣被家长撞见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事了,拐跑自己孩子的坏男人还花言巧语蒙骗老师,林兴言火气还能往上翻好几倍。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看着一脸焦急的男朋友,内心无慈悲地祈祷温瑜明天没事。 温瑜把外套披到他身上,把人拉到身后,不露出一根毛,他皮笑肉不笑:“老师我们先走了。” “走吧,明早上午你们不用来集合了,下午跟我出去补课。”林兴言关上了门。 这个突然的改动是因为谁,在座的想必心知肚明。 柯明安欢呼一声:“好诶,能睡懒觉了。” 温瑜忧心忡忡,捏了捏柯明安泛红的脸:“回去吧。” “好。” 柯明安一只手被牵着,一只手抱着自己的相机。 摄影佬绝不丢掉自己的老婆! —— 温家大院 男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直到柯明安爬窗逃离,他也一直看着墙壁,仿佛能穿过墙看到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一样。 柯明安紧紧攥着拳头抱着温瑜的脖子,没有抬头,他不敢看抱着自己的人,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环境。 专心致志当一只小聋瞎,仿佛这样就能掩耳盗铃躲一辈子似的。 男人站了好一会,正准备离去,却忽然低下了头。 绣工优良,饰品金贵的衣袍,有了一个小小的空缺。 他用生锈的记忆想了想,那里好像镶嵌着一个可以反射出四周光线的小坠子,很小,很不起眼,他都不能第一时间想起来。 绣娘说过这衣服万年不腐,他穿那么久都没有自然掉落过。 ——那个贪心小鬼。 他莫名笑了声。 第32章 贪婪之罪4 柯明安头发湿漉漉的包着毛巾,披着浴巾想往床上扑,被温瑜捞进浴室里吹,柯明安手机没了只能玩玻璃上的水珠,任由男朋友给自己吹毛毛。 被打成卷毛小羊羔的头发被热水顺直,温顺地搭在头皮上,在温暖的热风中变得蓬松柔软。 “林老师骂你了?”温瑜指尖穿梭在发根,痒痒的有些舒服,柯明安眯起眼睛,像个没有骨头的猫躺在他怀里。 “没有……明天叫你去喝茶你不要怕哦,林老师人还是挺好的。”他摇摇头,为自己的好舅舅挽回一点名声。 虽然他不该叫舅舅,更贴切的称呼应该是叔叔? ——那种仅仅是年龄辈分上而非血缘上的称呼。 柯明安才不管呢,舅舅听起来更亲近些,他宁愿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林兴言待一块,也不想回自己那个乱七八糟的家。 温瑜点了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下回我陪你一起去。” 胸口忽然被撞了一下,小男友一脸不满:“还有下次啊?” 山蓣~息~督~迦Z 被长辈抓包一次夜不归宿还来第二次,社恐听了连夜离开地球。 温瑜笑了笑:“不让他抓到就不算下次。” 柯明安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守规矩的人,但温瑜这种态度他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之前离开温家大院时想过的分手念头再一次冒了出头,疑问随之升起:“你怎么会在那里?”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柯明安转身靠在墙上望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温瑜比他高了不少,一低头就能将柯明安的表情一览无余,柯明安微微压着眉头,嘴角也拉直了,身上还披着洁白柔软的浴巾,气氛却忽然冷凝下来。 就像他之前被吓到那样,明明十分不悦又强制压抑下来,温瑜看不透为什么小男友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既然跟柯明安谈了恋爱,就不会连一点小脾气都包容不了。 是什么,让他伪装自己,温瑜靠过去,手撑在柯明安的脸侧,形成一个壁咚的姿势。 他的眼神停留在柯明安的眉眼处,被里面的情绪整得心中一荡。 “我在找你。”温瑜喉结滚动了一下,鼻尖抵住柯明安的鼻尖,微微蹭了蹭,十足的亲昵,“我知道你害怕。” “所以我来找你了。”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柯明安不悦地鼓起腮帮子,掐住温瑜的脸:“回答我的问题。” 再左顾而言其他,他就要把人甩了,有秘密的男朋友他可以接受,不听话的还是丢了吧。 温瑜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出现在那,像是一种直觉,也像一种引导,他更愿意称之为他对柯明安的渴求。 但这种由明显不足以说服柯明安,他知道小男友并不是很重感情的人,如果回答得不好,刚到手的男朋友位置可能就要飞了。 还有那个老师,温瑜完全没办法放心让柯明安一个人走在林兴言身边,现在这种情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柯明安闹别扭的。 柯明安看他明显犹豫迟疑的表情,冷哼一声,已经准备发火了。 就听见温瑜低声说:“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柯明安:? “哈?”他睁大眼睛,仿佛一只看愚蠢人类说大话的猫,“你是狗吗??” 他每天洗一次澡洗一次头,能有什么味道支持一个正常人类隔着大庄园都能找到他。 “汪汪汪。”温瑜一脸无辜,“你身上真的很香。” 他以前听说过你觉得以个人身上很好闻欲罢不能的时候,就是你的基因选择了他/她,温瑜遇到柯明安后相信了这个说法。 “但我没想到你会从窗户那里蹦出来。”他看到一条死路正准备绕路,下一秒香香软软的小男友就砸怀里了,仿佛一场天定情缘。 柯明安表情已经木了,正常人可能不信这种说法,但他是信的。 在很多年前,他就遇到过一个嗅觉超级灵敏的天师,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能被对方揪出来,这段本以为被忘记的心阴影现在被温瑜提醒,再一次翻涌起来。 柯明安觉得脸有点痛,被吸得幻痛。 他勉强接收了这个由,挥挥手把温瑜赶进浴室,一脸空白地趴回床上,像一团生无可恋的猫饼。 温瑜找好的第二个由卡在喉咙里,他看着紧闭的玻璃门,晃晃手链,亲了一下上面的猫猫头,失笑。 没有手机玩,网瘾男大只能无聊地玩对象的手机,他也不查岗,社交软件一个不看,奇怪图标一个不点,单纯的下游戏侵占对象的内存空间,并打出了0—5的绝顶成绩。 柯明安看着刺眼的战绩,一瞬间治好了网瘾,他把温瑜的手机丢到一边,眼不见为净,转头去把自己的相机扒拉出来。 拍了一天电量告急,回来的时候温瑜就帮他充上电,现在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够柯明安玩了。 他一张张翻拍摄的照片,数量不少。 柯明安虽然害怕,但从来不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说要抢第一就要抢第一,找到了座好宅子,那自然是再怕也要多拍几张的。 他那时候手有点抖,出了不少废片,但相机的配置摆在那里,柯明安努力一点也能看清到底拍了什么。 他略过路上拍的风景照,同学的合照,只保留了几张拍得好的,一路翻到傍晚的时间段。 是温家大院的照片,但是,数量很多。 柯明安手一抖差点格式化,他连忙把数据导到电脑上,七十二张照片,全都裂开了,识别失败,只有一张存活。 相册里那些也全军覆没,它们唯一的痕迹就是刚才柯明安的粗略一翻,柯明安连忙找了个本子,把脑子里还残存的画面记录下来。 他写字画画速度都很快,记忆力也不错,勉强赶在脑子里印象全部消失前记了个三成。 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七十多张照片,还都是跑动时晃动拍摄的,模糊又黑暗,普通人能记个十张都算记忆好。 现在就只剩下桌面上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没有被查看,那张小图静静地挂在页面角落,等待别人把它点开。 柯明安不敢。 他好怂的,这种事一看就很要命,要不是跟他一屋的是个普通人,他早就躲师兄或者哥哥的怀里哭哭了。 但是他也不放心让温瑜来打开,害不害人还是其次,要是真作妖他也不是完全救不了人的废物,他就是……觉得温瑜怪怪的。 不太放心。 柯明安手边一个法器都没有,心里把知道的神明祈祷了一遍,连温家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太奶太祖都念了一嘴。 眼一闭直接点开了——并没有什么很吓人的东西。 图片上是一块玉佩,没有什么鬼探头也没有什么红色的眼睛。 被绳子悬在半空,背景是沉寂的黑蓝色,玉坠中间正好对着那轮月亮,玉质通透圆融,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就算在这么恶劣的摄影条件中,也能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柯明安却有些毛骨悚然,他并没有见到哪里有这块玉佩,也没有经过这片环境。 玉佩整体呈菱形,中间雕刻的是一只……猫? 古代帝王将相,雕龙雕虎雕凤的都有,这么好一块料子拿去雕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柯明安见了都得骂一句暴殄天物。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很好看,好看到柯明安很喜欢。 偶尔柯明安觉得自己适合当个盗墓贼,古人的饰品对他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但是他有大胆的想法,国家也有一套明确的法律, “你在看什么?”温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柯明安下意识把电脑合上,毛都要炸开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温瑜搓了搓他的脸蛋,把脸颊肉揉成一团,亲了一口:“刚出来,我没偷看你东西。” 柯明安脸色稍缓,温瑜又问:“看什么这么害怕,偷看瑟瑟?”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柯明安觉得有些人真是狗眼看人瑟。 他勉强点了点头,总之是不可能给温瑜看照片的,他勉强忍了这口黑锅。 男朋友明显有些不悦,他解开自己的浴袍,抓住一脸懵逼柯明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看他们干什么,烧里烧气的还不干净。” “我这么大个人在你身边你不玩我你去看擦边,太过分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柯明安看着靠过来的温瑜慌乱极了,他推了几下毫无作用,反而陷进了柔软的肌肉里。 他还是个孩子啊啊啊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柯明安内心疯狂尖叫,脸上已经流露出害怕了。 温瑜愣了一下,连忙呼噜呼噜头发毛,去亲他的眼睛:“不是要做啦,不要害怕。” 变态发作想狠狠吸一下对象,没想到把人家吓到了,温瑜有些懊悔。 “我只是想亲亲你。” 柯明安把人推开,自己缩被子里当蘑菇:“你走开。” 他幼小的心灵已经被狠狠伤透了,根本不想跟吸猫狂魔说话。 “……那好吧。”温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隔着被子狠狠亲了一下,“安安不准去看别的擦边男哦。” 他刚刚看到柯明安把自己手机也一同卷了进去。 想看什么样的他都可以给安安看嘛,他的身材也不赖的。 就看!就看!柯明安恶狠狠地塞紧被子。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不是他的手机自然进不去玄学协会的内部网,柯明安只能转而求其次,去了一个私人论坛。 这种论坛消息就像野史,够野,也够史。 但只要有足够的眼力,也能在其中发现想要的消息,柯明安找了快两小时才找到一张残破的图。 温家祖上有个名人,叫温元氵…… 后面一个字看不清。 第33章 贪婪之罪5 中午的时候柯明安才爬起来,手机已经被用到没电了,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温瑜拿去充电了,柯明安用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了一秒—— 删浏览记录了,那没事了。 他软绵绵地往床上倒,被温瑜一把捞起来。 “怎么又倒了?该去考察了,很累吗?” 他没什么力气的挂在温瑜手臂上,听他问话也只是蔫蔫的应了一声。 何止是很累,他查资料都快查死在那里了,迷路在八卦里狠狠吃了一晚上瓜的天师大人如此腹诽。 温瑜摸了摸他眼下的黑眼圈,觉得昨晚柯明安可能是被吓坏了,他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过来跟他一起睡,有人陪着安安可能更有安全感一点。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从考察点回来,林兴言刚才给他们发了消息,午休结束后就单独带他们俩去补课。 柯明安洗漱完就被自家好舅舅抓去盯着吃饭了,温瑜作为一起落单的“同学”,也被顺便带了过去。 “温同学,你知道你私自带柯明安夜晚外出有多危险吗,为什么脱离集体行动?”林兴言落后一步,眼神刺向温瑜。 “我们知道错了。” 温瑜看了眼前面的柯明安,脸色淡淡的,虽然道歉了但还是一副认错,但不改的油盐不进样子。 “老师不反对年轻人谈恋爱,但希望你们能成熟稳重一点。” “嗯。” “明安同学年纪还小,不一定能分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不劳您费心了,我们都是成年人。” 林兴言内心啧了一声,挑刺的话没落下,温瑜夹枪带棒地碰回去。 他俩在后面聊些什么柯明安不知道,他目标明确冲着餐馆前进,等他注意到身后的战况时,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火药味。 “嗯……你们吃点啥?”他举起菜单歪了歪头。 再吵下去他可就要全吃光了哦。 林兴言看了眼桌上一溜的荤菜,非常自然地给他加了一叠青菜和一份汤。 柯明安的嘴角立马撇下去了,温瑜按住菜单:“是不是点太多了?” 三个人吃七八个菜,这是在养猪吗? 柯明安猛猛点头,对,太多了,赶紧把青菜取消掉。 林兴言对温瑜露出不屑的眼神:“能吃完。” 这才哪到哪啊,这人对小安一点也不了解,怕不是对自己的蠢侄子见色起意。 抗议失败,柯明安化悲痛为食欲,温瑜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原来,他的男朋友,是猪咪吗? —— 林兴言选的地方正好也是温家大院。 不同夜晚的死寂诡异,白天的温家大院气派敞亮,阳光洒下来仿佛为它镀了层圣光。 “过来啊。”林兴言挥了挥手,有些疑惑地对着僵在原地的柯明安喊道。 “要不要跟老师说换个地方?”温瑜偷偷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不死心地去摸柯明安的肚子,不能解怎么吃下那么食物还是毫无痕迹。 柯明安拍开他的手,拿着相机走了过去:“白天没事。” 他踏进大门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颤栗,仿佛有一双等待已久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四周都是明亮的光斑,那块牌匾也如温瑜所说那样,乖乖待在原地,接受阳光的滋润。 东西全都丢在温家大院里,昨晚柯明安便打算白天再去找回来,只是没想到会是有林兴言带他来这里。 林兴言并不懂术法,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么为何一个两个,都选择这里。 他们的实习地方处处是好景,不是只有这一处风景好看,能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将他带来这里,柯明安觉得是有人冥冥之中影响了他们。 他抿着唇走进去,林兴言说是要给他们补课,实际上也只是想盯着柯明安不让他乱跑,技术技巧学生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老师的作用更多是镇场子,以免眼里泛着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被别人欺骗拐卖了。 柯明安拍了几组风景照,有些心不在蔫。 他记得昨晚就是从这条路跑过的,零零碎碎丢下的东西却不在地面上。 雨华井就在眼前,一片清澈模样,看不出半点恐怖,柯明安却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抓着相机,慢慢蹲在地上,好半天没起身。 温瑜跑过来给他拍了张拍立得,柯明安下意识挡住镜头,咔嚓一声,拍下他半个手掌和有些晃神的脸。 “拍我干嘛?”柯明安慢半拍放下手,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你好看。”温瑜直言不讳,拿着显现的照片去给柯明安看,柯明安以为又要拍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照片飞到半空,直直砸进水里,再也没了动静。 “……抱歉。”柯明安讪讪放下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胶卷多着呢。” 他不仅有拍立得还有专业相机,为了记录安安的日常,他设备带得够够的。 柯明安悄无声息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揣进兜里。 硬硬的四方卡片硌人得很。 “我们走吧。” 柯明安出到门口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你现在回老宅一趟。”电话里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 柯明安捏着电话,看着地板不吱声,脸色不是很好。 “明安,听话。”男声放轻了一些,但还是一股不容反抗的味道。 温瑜走到他身边,指了指电话,眼神有些疑惑。 柯明安踢了踢他的鞋尖,嘴上慢吞吞地回复:“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看向自己的男朋友:“温瑜,我得请假回趟家。” 温瑜愣了一下,松开了衣兜里捏着东西的手:“好啊,我等你。” 说起来,好像他家过几天也有事叫他回去一趟。 那这个东西下次再给安安吧。 —— 两个拟态像汤圆一样的白色球体趴在屏幕上,小小的眼睛上都是疑惑。 其中一个灰一点的有些不自在:【我们为啥要变成这样?】 【多可爱,安安醒来看到肯定高兴。】天道直气壮地回答,幻化出细细的爪子拍了一下灰球的头,【快看到底怎么回事!】 灰球将信将疑地点头,它们察觉数据不对劲后展开了探查,但是这个空间并不稳定,它们得速战速决。 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是柯明安离开温家大院的场景。 灰球:【反派扮演进度是稳定上升的,你家安安干得不错,已经和主角碰面了】 面板上任务进度条在缓慢前进,柯明安的扮演进度起伏不定但总体稳定向上爬。 属于柯明安的天道发出了灵魂质疑:【你真的确定吗?】 【我怎么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啊。】 它放大主角的剧情进度,指着上面的数据质疑:【你家主角进度跟抽风一样,忽闪忽闪的。】 灰球气了,拍开它的手:【他有病,这是正常的!】 它研发的机器还能出错吗,不可能! 【那那个温瑜是谁?】白球天道拍桌,【他怎么成我们安安男朋友了!】 一眨眼自己白菜被猪拱了,白球火气蹭蹭的:【你是不是在坑我们?!】 灰球怂了一瞬,很快直气壮起来:【他耍朋友我管不着嘛。】 【你看,他现在被叫回柯家,这就是反派黑化的开始,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 【再过一两天就能弄完了,你不要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灰球语重心长地劝,【做家长的要给小孩一点玩耍空间,要信任他。】 它们这里时间流速不太一样,两三天在柯明安的世界里大概是一两周,这已经是很快的结果了。 白球余怒未消,让灰球把原始剧情交出来,跑一边去研究。 灰球只截取了片段,它仔细看去—— 如今已接近末法时代,穷途末路的玄学届找到了一个极好的苗子,就是柯明安,认为他一定能让这个世界的灵气重新恢复。 乍一看很像天命在身的龙傲天,但柯明安这个身份是天道意识认定的反派。 主角只有一个,是被封印的鬼王,名叫温元洲。他是古时一个大将的儿子,祖上战功赫赫,和皇家还有点关系,可惜家族出事,他也被斩杀于当场。 他的命格极为特殊,被当朝法师炼化作为王朝命脉的基石,但那个王朝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湮灭在岁月的车轮底下。 这很难说跟掌管兵权的温家没落有没有关系。 故事发生在现代,知名反派安某自幼就不是个好孩子,只是被家族管束,实际上性子贪心又放荡,误入温家大院后,贪图鬼王的美色和力量,解开了封印。 并暗中结契,奴役鬼王,为祸人间,被门派发现,清门户,柯明安被鬼王反噬,当场弄残,后面就没细说了。 天道想应该是死了,不然灰球不会说这个任务很简单。 它们特地抹去了契约那一条,就为了快点把剧情走完,现在柯明安是没有契约能力的,只要他把鬼王放出来,原文中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鬼王想必定会将他斩杀当场。 后面还有一部分是关于后续剧情,天道继续看下去。 柯明安杀青后,重获自由的鬼王和玄学界并没有走向和谐美满的大结局,而是对玄学界下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日渐没落的玄学界几乎无人生还。 杀疯了的鬼王捏碎最后一个天师的头颅,消失在深山里。 满地的人类尸骸,替代他,成为了真正的基石。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很简单的黑暗流剧本,目前剧情走向是没有出错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天道将信将疑。 只是不知怎么的,它总觉得有些不安。 第34章 贪婪之罪6 夜色还没彻底暗下去,柯明安就被接回了老宅,司机离开,他推开门,一如既往的冷清。 柯明安喊了一句管家,没有回应,他掏出手机:“柯明川,我到老宅了。” “嗯,你自己待会,吃饭的时候再叫你。” 催命一样把人叫回来,却轻飘飘得一句自己待一会,柯明安不爽地啧了一声。 对面似乎在忙什么,柯明安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直接就问了:“你在干什么?” 柯明川声音有些奇怪:“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说说?” “你今晚就知道了。” 柯明川挂了电话,指尖点在纸张上,神情怪异又兴奋。 “竟然是这样……” “柯明安、柯明安。” 他念着自己弟弟的名字,轻飘飘仿佛在逗弄着喜爱的玩具。 【安安到家了报个平安哦。】 【吱。】 【安安今晚吃什么,我家也有事叫我回去了,下回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不知道,没吃。】 【怎么这个点还没吃饭?!】 温瑜亲眼见证柯明安的进食速度与总量后,似乎对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滤镜,比如“孩子已经五分钟没吃饭就快饿死了”什么的。 柯明安一边跟温瑜聊天一边回自己的房间,柯家就柯明安和柯明川两个孩子,住的地方却有点远,二楼是长辈居住,柯明安眼神略过许久没有打开过的房门,径直往前走。 他们的父亲癌症晚期在医院住着,母亲离婚后搬走了,并不和他们亲近。 严格来说,是不和柯明安以外的人亲近。 柯明安回了条信息谢过那位女士的关心,又说了一句现在自己在老宅,暂时没空接受她的邀请。 那边没回消息,柯明安看着快没电的手机按了息屏,推开自己的房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这里了,房间有人打扫,也遮不住那股冷清的气息,柯明安啪的一声打开灯,关上门,撕下门后自己贴上的符纸。 ——柯明川来过他的房间。 柯明安撕碎纸张上面的痕迹放进衣兜里,从床头柜的暗格里拿了一张新的贴上去,符纸瞬间隐形,等待被触发。 柯明川意味不明的态度背后隐藏着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玄学界分成几大派,柯家就是柯明安所学习的天师一道的支持者,但从前几代开始,天赋者就甚少出现,直到这一代才出了一个柯明安。 柯明安是天师一脉认定的传人,却也是柯家不受宠的小儿子。 听起来有点矛盾是不是? 柯明安跟柯明川同父异母,他的母亲结婚后才发现恋爱期间柯父仍存在婚姻关系,也就是柯明川的妈妈,面对突然出现的柯明川,她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婚,当时的柯明安不过两三岁,被判给了柯父。 柯父对柯明安很不满,虽然家大业大,但当家主刻意想为难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算是柯家的小少爷,也得不了好。 转机发生在柯明安七岁那年,那是所有适龄孩子测试资质的年纪,柯明安被蒙着眼睛带出去了一趟,他的检验报告送到柯父手里。 时至今日柯明安仍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当天柯父欣喜若狂又贪婪的眼神,让他记忆尤甚。 “叮铃铃——” 手机关机了,柯明安被打断回忆,他起身去找充电线,被充电线旁边的小积木再次引起回忆。 黑色的屏幕映出柯明安的脸,他眨了眨眼睛,仿佛能看到另一张比他更凌厉的脸。 他和柯明川长得不像,这位哥哥也就比他大了两三岁——在柯父和宋女士结婚当年他出生了。 啧,无论想多少次柯明安都得对自己的烂人爹骂一句畜生。 柯明安对这位哥哥说不上讨厌,没有他的话,以前的日子自己会过得更困难一些。 温瑜又把电话打过来:“安安。” “干嘛?”柯明安靠在床上一边充电一边接,躺得歪七扭八的。 温瑜没先说事,而是问:“你声音怎么闷闷的,谁欺负你了?” 柯明安看了一眼自己脚高头低的姿势,无语道:“没人欺负我,有什么事吗?” 快到饭点给他打电话,待会柯明川回来看到又得继续念叨,霸总类型的男人怎么会是个事儿逼呢,他有时候都担心柯明川以后没人要。 “嗯……也没什么,就是想找你出去玩。” 温瑜的声音有些迟疑,柯明安没多想:“也不是不行,想好去哪了吗?” “可以来我家吗?”温瑜小心翼翼。 空气安静几秒。 温瑜突然一慌:“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见家长什么的……” “我想送你个东西,你送我手链了我也想给你送。” 柯明安没这个傻狗:“不要那种一看就很笨蛋的情侣套装!” “放心好了相信我的审美!”温瑜心虚地把身边的东西踢到床底,“那周五下午我去接你。” 温瑜听着电话里非常乖巧的嗯嗯,嘴角疯狂勾起,他在床上打了个滚。 小情侣家中约会,嘿嘿嘿嘿…… “完了,二十一岁,确诊恋爱脑。”他捂着脸喃喃道。 —— “吃青菜。”“不吃。” “吃肉。”“不吃。” “吃饭。”“不吃。” 两个人跟废话一样一硬一答,柯明安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一脸冷淡。 柯明川看到自己夹过去丝毫未动的饭菜,感到了熟悉的火大。 对,就是这种感觉,弟弟搬出去后他已经很久没血压这么高过了。 “你现在不吃待会别后悔。”柯明川看了眼时间,九点。 自家弟弟一闹脾气就不吃东西,他以前还有心思好好哄一哄,但今天不一样,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柯明安面前。 “看看吧。” 柯明安不甚在意,直接将资料抽了出来。 ——亲子鉴定书。 “这是什么意思?”他猛地站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世间大不解之事,他下意识看向柯明川,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比了个“请”的手势:“接着看。” 他很期待柯明安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柯明安觉得荒谬。 柯明川对他挺好的,小时候会拦着柯父不让他打柯明安,在柯明安被送去学习天师之道的时候带他出去玩,柯明安回家被体罚时偷偷给他送食物,每一年无人在意的生日他也会准备礼物给柯明安庆祝。 虽然柯明川并不重视柯明安,他和那条老狗一样,眼里只看得到权力,这种好对于柯明安来说,更像一种俯视一般的“溺爱”。就像古时候的公主,平时条条框框规规矩矩,把人养成了漂亮娃娃,看似十分宠爱,但只是为了拿出去和亲。 柯明安多敏感一个人,指望他在这种环境中对柯家感恩戴德不如指望他被异世界之人附体打爆柯家。 从十六岁开始他就搬出去住了,才不回来受这鸟气。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柯明川的弟弟。 柯明川看着柯明安怔愣的眼神,走过去双手从背后覆在他肩膀上,微微一用力,便将柯明安压坐在椅子上:“好弟弟,你要怎么选择呢?” “什么……怎么选择?”柯明安抬头看着柯明川,手里报告明晃晃写着一行字:检验标本之间DNA不匹配程度较高,不具备血缘关系。 他和柯父,他和柯明川,都是这个结果。 “柯家不留无用的人,父亲养你二十多年不过是看在你是他亲生孩子的份上。”柯明川手掌抚上柯明安的颈侧,冰凉的手心感受着底下血脉的涌动,他笑起来,“你也知道你没有天赋吧。” “练习这么多年,虽然成了天师,却一直是拖后腿的存在,很丢人吧……父亲训练你这么多年,却连个中等成绩都爬不上。” “父亲失望极了,却还是养着你,这都是看在你是他的孩子的份上。”他按住柯明安滚动的喉结,挡住柯明安抓上来的手,“可现在,你是个野种。” 柯明安猛地向后撞去,学了这么多年的三脚猫功夫用了个彻底,柯明川一时不查被他得了手,两人倒在地上,柯明安一顿王八拳打死老师傅。 柯明川一手按住柯明安的脖颈,一手锁住他的手,将他压在地上:“咬人真疼。” “安安生气了?” 他看柯明安的眼神像看一只调皮的小狗,手上出了血还有心思逗弄。 “野你爹,你个崽种!”柯明安咬住柯明川摸自己脸的手,含糊不清地怒骂。 自己不是渣爹的孩子爽得很,柯明川凭什么骂他,他又高贵得到哪里去,严格来说柯明川还是私生子呢。 最后一点智让他吞下了那句没妈就是没教养,就当是为了当年那个小蛋糕,他也不想去攻击那位无辜的阿姨。 至于他和柯明川的感情,在那句野种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柯明安不是兔子,一个大男人再菜鸡打起来也是有几分力气的,柯明川差点按不住他。 “放开我!不是骂我野种吗,我今晚就走。”柯明安一嘴血腥味恶心得想吐,但柯明川的手就是丝毫不让,他甚至能感受到他在摸自己的牙。 妈妈,有变态! 手臂突然一阵刺痛,柯明安有些僵硬的转过头,针管里的药水已经空了。 他要干什么? 柯明川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一直都很想说了,安安你真的很像小狗或小猫,既然父亲要把你扔掉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你捡回来养着吧。” 他蹲下身抚摸柯明安的头发,露出了相当满意的笑容:“绑架代替购买?我的小安宝?” 他可不放心自己的弟弟出去流浪,还是抱回家里好好养着可爱一些。 柯明安不可置信地在他眼里发现熟悉而又陌生的情绪,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柯明川。 “救……” 救命…… 谁来救一下…… 他徒劳得抬起手。 昏过去前,他看到自己伸出的手被柯明川握住了。 靠。 第35章 贪婪之罪7 【剧情出现偏差——警告!】 【世界线修复中——bug持续增加——】 【外来能量介入——销毁记录——检测开始——修复完成。】 红色标志在屏幕上消失,灰球在白球的念叨下过来查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它挠挠不存在的头,悄悄挡住机器。 要是被白球发现又要说它拿破烂东西糊弄它家安安。 第一版有点bug很正常嘛,哪里糊弄了。 灰球不直气也壮的想。 身体被什么压住了…… 要喘不过来了。 柯明安睁不开眼睛,身体沉重得很,好像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只能随着海浪漂浮,似曾相识的窒息感让他有些应激,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脖子好像被谁按住向下压去,脸贴到冰凉的硬物,手腕也被紧紧攥着,刺骨的寒意从背后传进脑内神经,直觉嘀嘀呜呜地疯狂响警报。 柯明安猛地睁开了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嘶哑的喘息,他弓起脖颈,额角抵在地面上,眼眶有些发红。 他还活着,柯明川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昏过去前他就记得柯明川毛骨悚然的笑意,仿佛要把他连骨带皮一起吃掉,那种仿佛看到稀世珍宝忍不住捧起来细细把玩的态度,简直令人作呕。 眼前是浓重的墨色和寒凉的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在水里呼吸。 他以为自己会被关起来,柯宅的几处暗牢他都一清二楚,但眼前的景象跟任何一处都无法匹配。 这是哪里……柯宅还有他不知道的密室? 水流滑过他的脸,脖颈上的手有些无措地松开,背后施压着的力也随之消失。 柯明安没有抬起头,他已经有些明悟自己在哪里了。 ——雨华井。 束缚着自己的,很有可能是那只强大的鬼物,柯明安趴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都是什么事啊,柯明川要把他祭鬼? 一身黑漆漆的男人站在一旁,轻轻踢了踢他:“别装死。” 柯明安往旁边挪了挪,坚决不吱声不乱看,视线是一种力量,如同真名是一种咒一般,他没有真实看到,就能赦免一部分的力量诅咒。 “这里是你的梦,你才是这片意识领地的主人,用得着吓成这样子吗?” 柯明安耳朵一竖,快准狠操控了一股水流……打了男人的膝盖。 “当然,现在我才是这里最强的。”大鬼的声音有些得瑟,他把水流弹回去打柯明安脑袋上的呆毛。 柯明安:…… 男人看着地上掩耳盗铃的咸鱼人类,心情莫名好了些。 算了,一直都是胆小鬼,勉强原谅他一回。 他蹲下身把柯明安翻面过来,没管他死死捂住眼睛的手,有些不熟练地拉开衣兜的拉链,取出了一颗眼熟的珠子。 柯明安听到大鬼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偷我东西。” 那是被恐吓的精神损失费!柯明安敢怒不敢言,非常舍不得那漂亮珠子,他甚至下意识伸出了手,却摸到了一个冰凉的手背。 大鬼像被电到一下猛地缩走:“你……” 他捂住自己的手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小鬼是胆小还是胆大,柯明安颤颤巍巍又准确地捏住了珠子的另一端:“对不起我错了。” 珠子不大,大鬼原本放在手心,柯明安见缝插针溜进去抓石头,大半指节都被虚虚包在大鬼的大掌中,温热的指尖触碰灵体的感觉有些微妙,大鬼一时间说不上来。 柯明安恋恋不舍地摸了好几下珠子,非常艰难地松手了。 大鬼迟疑了好一会,搓了两下珠子,飘出一阵灰色的烟,他猛地塞到柯明安手中,站起身:“起来,有话跟你说!” 大鬼手掌不断捏紧,指腹上仿佛残留珠子上属于外人的体温,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柯明安慢吞吞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 瞧见他一副全然防御的姿态,警惕心拉满,连个字都不肯说,大鬼扯了扯嘴角。 这不是他第一次入梦,柯明安从他身上顺走配饰当晚,就潜入了这个小贼的梦境。 本想给这个小鬼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有了意外发现。 因为诅咒和封印,虽然已经化为鬼身,但自始至终不得安息,他是休息不了的,想休息就要练功,练功就会触发封印吸食自己的力量。 换句话说,大鬼已经几百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顺藤摸瓜打开柯明安的意识世界,有些惊讶他的毫不设防,下一秒被柔软的触感夺取注意力。 目标人物坐在云层上,开着云朵来撞他:“是哪个坏蛋大晚上不睡觉?!” “咦,新生的羊咩咩?” 大鬼这才注意到整个梦境空间都是睡着的小动物,软乎乎毛茸茸,而他也变成了一只黑山羊幼崽。 不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吗?他看着那个小贼把他抱起来,狠狠rua了一下皮毛,羊蹄子略显颤抖地缩起了自己的尾巴。 他不喜欢这样的,就算这个人类的怀抱真的好软好软嘿嘿。 他不可能被幼稚的云朵车打倒的,就算那个人类给他十次摸摸头都不可以,不,他怎么会觉得被摸毛舒服呢,再摸摸,尾巴也给你摸。 他是绝对抗拒的,他要惩罚这个小盗贼…… 黑山羊幼崽看着被青年抱在怀里的小狗,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哪来的野狗敢抢他的位置! 柯明安对他伸出了手:“你也要来吗?” 来什么来,他是那样的人吗。 黑山羊蹄子不停攒动,表情犹豫万分,柯明安打了个哈欠,准备收回自己的手,就见一个羊毛炸弹撞进他怀里,脚一蹬,小狗咕噜噜掉到一边,露出一张懵逼的狗脸。 黑山羊死死霸着柯明安的怀抱,尾巴在不知道的时候快速摇了起来,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可能靠过来的动物。 柯明安拍拍羊屁股,身子一翻一秒入睡,整个梦境世界陷入寂静,只有小动物们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视线回到现在 大鬼看着近在咫尺的柯明安,喉咙莫名想咩咩叫两声,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几百年唯一一次美梦诱惑力太大了,他现在看到柯明安就想把他抱怀里睡觉。 他绝对绝对没有贪恋这个人类的温暖,他只是……困了而已。 睡觉的是咩咩王,关他鬼王什么事。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顺着气息第二次溜进来,却见柯明安的精神世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锁,要不是那颗珠子被带得久了,他都差点摸不进来。 鬼王都接受自己不做人的设定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黑色羊羔,而那个小鬼,倒在地上一脸痛苦。 如果他没有心血来潮来看看“羊倌”过得怎么样,这家伙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鬼王捏碎了自己手里的黑气。 这小鬼挣扎起来滑不溜秋的,他差点把人家衣服给扯碎了,莫名心虚的鬼王拍了拍柯明安的衣领,从他身上提取出一缕黑气。 这就是柯明安痛苦的根源。 “有人想要控制你。”鬼王很笃定,他还有心情调笑,“你也犯天条了?” 柯明安摇摇头,被蹭乱的头发炸乎乎的跟着动,鬼王莫名有些手痒,如果说“羊倌”看他山羊形态也是这种心情的话,他勉强能共情一下。 “你很怕我吗?” “不怕。”柯明安说得非常坚定,如果头没有埋得更深就更有说服力了。 鬼王啧了一声,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那为什么不看我?” 他又不吃小孩,至于这么怕吗? “……你丑。”柯明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 几百年没照镜子了,但鬼王自付自己长得并不吓人,至少没到能把成年人吓哭的地步,那就是这个小鬼胆子太小了。 他嫌弃的同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怕鬼,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打赢好几场胜仗了。 鬼王握住柯明安的手,强硬地抬起了他的下巴:“来好好看看,我哪里丑了……” 他的视线落在柯明安有些泛红的眼角,声音一下消失了。 “谁欺负你了?” 柯明安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没察觉到泪意,他睁开眼,视线落到鬼王的衣服上:“你别靠那么近。” 欺负他的人当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明知道他怕鬼还一个劲往他跟前凑,生怕移动冷气放得不够充足一样。 现在还诈他,柯明安差点以为自己真被吓出小珍珠了,可恶,好丢人。 捏得他下巴也好痛,柯明安内心叽叽歪歪,已经把某人锤了千百遍。 下巴忽然被揉了揉,动作有点想摸狗,柯明安撇嘴,扭过了头。 “跟我说说呗,谁欺负你了?”他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还挺有意思的家伙,可不能被别人糟蹋了。 柯明安有些沉默,他觉得告诉鬼王没有什么用,但也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这件事错的又不是他。 “是家里人。”他揉了揉自己的脸,神情有些郁郁,“他骂我野种,要把我关起来给他当狗。” “哦,那个人曾经是我哥哥。” “我的身体现在可能被关在某个房间里吧……猜不出来。”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的样子,嘴角还带着笑,只是指尖不停揪着裤子上的挂件。 鬼王的目光落在柯明安肩上,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对他来说十足的明显。 “叫我的名字,勉强帮你一回。” 柯明安的手被一只大掌按住了,他下意识抬头,突然想起来不能看脸的时候,被鬼王捂住了眼睛。 男人脸色非常不好,周身气势沉得仿佛一口气杀两百个人不眨眼。 “怎么帮我?”柯明安眼前的光被手掌挡住,看不清楚反而能让他感受到身边涌动的暗流。 好奇怪,这个家伙是生气了吗,为什么? “你醒来之后就知道了。”鬼王脸上鬼气涌动,露出狰狞之像,一点獠牙弹出嘴角。 作为羊羔,护着羊倌很正常吧,咩咩王眼底黑气缭绕。 柯明安又问:“那你叫什么啊?” 咩咩王稍稍用力捏了一把柯明安的腮帮子:“温元洲。” 敢情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鬼王气笑了,他还以为是查到了以前的事才这么怕他。 柯明安任由他捏,微微抿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温元洲哼了一声:“这么乖。” 怪不得受欺负,可怜死了。 秉持着有收获就有付出的朴实念,柯明安不觉得自己被捏个脸多大的事,怎么这人倒像觉得他自我折辱一样,太奇怪了。 不过他想不通的事不是一件两件,柯明安早已学会放过了自己的脑子。 “因为你在帮我。”他诚恳地道谢,“你人还怪好嘞。” 脸上一空,温元洲猛地把手抽走,柯明安自觉挡住视线避免冒犯他,但空气安静了好一会温元洲也没讲话,柯明安估摸着他是生气了,一脸无辜地等某只阴晴不定仿佛更年期的大鬼发脾气。 温元洲气急,他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鬼吗,手捂那么严实干什么。 “滚吧滚吧,你醒了之后马上喊我名字知道吗?”他食指不停戳着柯明安的额头,在柯明安喊痛后放轻力道僵硬地摸了一下。 柯明安打蛇上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脸颊贴在他手心蹭了蹭:“你真是个好人。” 旁边的水突然炸了一下,柯明安有些疑惑,就见温元洲被火燎一样把手抽了回来,他警觉地看了一眼柯明安,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给自己下咒了,不然为什么不存在的心跳都跳得那么快。 柯明安上前一步,准备继续抓衣服,温元洲趁他看不见,脚步错乱差点给自己绊倒了。 “站那别动!”他厉喝。 “好嘛。”柯明安有些委屈,再给他摸一下,袖子上那颗扣子就能被他薅下来了。 温元洲仔细检查自己,确认没有咒术的痕迹,将信将疑地抚弄袖口,果然让他看到了端倪。 一颗暗蓝色的宝石有松动的痕迹,温元洲记性很好,这颗珠子绝对是今天,甚至是前几分钟才松的。 他看着一脸弱小无助的柯明安,叹了口气,见了鬼了,他怎么扯得动这东西的。 “下回不要当小偷了。”他劝诫。 被当面点了柯明安脸都烧起来,被发现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没多大事。”看着委屈巴巴的,孩子是真没见过好的,温元洲内心叹息,他那里还有一大盒,下回给自家“羊倌”带点见面礼吧。 柯明安的身影消失在水域中,温元洲正准备接受召唤,忽然被气笑了。 那小鬼扯不到他衣服,便薅走了一把鬼气,这东西是活人能随便玩的吗?! 他一跺脚,身形原地消失。 笨死了,不看着感觉好容易死掉。 第36章 贪婪之罪8 柯明川轻拍柯明安的脸,又去摇肩膀,甚至掐上了人中,但是柯明安还是闭着眼软软倒在他怀里,脉搏时强时弱。 他皱着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柯明安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下颌骨,他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有些懵。 柯明川眼底的着急在柯明安醒来一瞬消失无踪,他的手原本放在柯明安大动脉处,此时顺势卡住后颈,柯明安像一只被捏住死穴的猫,下意识呃了一声。 这是在干嘛? 不是黑漆漆的牢房,也不是一堆逼供利器的刑房,而是……柯明川怀里。 他好像没拿什么兄嫁剧本吧。 柯明安推了一下柯明川,没推动,他四肢软绵绵的,真像水做的猫,柯明川的胸膛跟他的力道相比堪称铜墙铁壁。 他瞪柯明川:“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后颈上的手轻轻捏动,仿佛伺机而动的毒蛇,柯明安有些不适,一下秒那只手来到他的脸上,轻轻捏了捏,罪魁祸首露出惊叹的表情:“很早之前就想试试了,真的很舒服。” 他不顾柯明安瞪圆的眼睛,有些遗憾地把人抱起来颠了颠:“就是有些瘦,标准体重的话那些药应该散完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太虚了,才会被放倒,柯明安气急:“你放开我,柯明川,你不给我下药我们来干一场!” “叫哥哥。” 柯明川把他放到床上,锁链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期间柯明安挣扎把他的脸划伤了几道,他压住柯明安,抓住了他的手。 “死变态!的死变态!” “别动。”柯明川的气息吐在他耳边,“别逼我假戏真做。” “?!”柯明安头重重落在枕头上,眼神惊疑不定,压下来嘴里呼之欲出的温元洲,准备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柯明川眯起眼过去蹭了蹭柯明安,他笑了一声,声音微微放大:“我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 他将柯明安的手压过头顶,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锁骨上:“我记得你成年的时候就闹着要把户口单独出去,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小野狗?” 柯明川反向精通语言艺术,从小到大都不讨喜,让人听了就撕烂他的嘴。 “你管管你那张破嘴行吗。”柯明安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他也算个素质人,但是真忍不住嘴柯明川。 “你居然没有骂狗日的。”他呼啦了一下柯明安的头发,有些孩子长大的欣慰又有些遗憾。 你遗憾个什么劲啊!柯明安深吸一口气,一把拉住了柯明川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一带,将人砸在床上。 柯明川也略懂拳脚,一招不慎被得了手,但中药的柯明安力气是短项,两人来回过几招,柯明安又像一只被制裁的猫一样被压在床上。 他闷哼一声,咬住柯明川的手腕,血腥味溢出,柯明川还有心情用空余的手指蹭了蹭他鼓起的腮帮子。 “待会我真正的弟弟会来看看你。” 他顺着缝隙,将手指伸进去,掐住柯明安的牙齿,逼迫他松口:“真货要来看假货了,开不开心?” “唔唔唔!”柯明安说不了话,但他的抗拒谁都能看出来。 柯明川捏住他的脖子,放轻声音:“别想着逃,跟着我,你才能活下来。” “我是假的?呵。”柯明安呸了一口,“假的也比给你当狗好。” 他缓了一口气,试图跟柯明川讲道:“你放我走,我出国行不行,这辈子不回来,不当假货在你面前晃。” 柯明安内心已经在算要办几年签证,走之前要记得给柯明川来个狠的。 “离开我你会出事。”柯明川打翻了他的小算盘。 “你给我下蛊了?!” 柯明川不会下蛊,但道门有人会,钞能力砸下去,柯明安一瞬间就能想到好几个见钱眼开会接单的家伙。 “没有,你身体太差了,承受不住。” 柯明安:“……” 挺好的,他最不会的就是解蛊了。 柯明川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抗拒:“呆在我身边不好吗,小时候你明明很喜欢我的。” 柯明安扭过了头:“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弟弟的脸半边埋在洁白的枕头上,鸦羽一样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睛,柯明川却知道里面一定会是向往自由的模样,从小到大,柯明安都是这样,跟整个柯家格格不入,偏偏大家都想要他,这只自由的小猫被关在笼子里,翅膀刚硬就迫不及待想飞出牢笼,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等你把欠我们的一切都还清。” 但是,柯家的教育自小就告诉他,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抓在手里。 他一定会捕获这只野猫的。 柯明安被气笑了。 欠他们? 他争过很多东西,唯独没有碰过柯家。 柯明安不可否认自己骨子里是贪婪的,见什么好的自己也要抢一份,嫉妒所有比自己优秀的人,除非自己超过他,不然睡到一半都得坐起来骂一句狗东西。 他的成绩在整个玄学界算不上好,很多人都是他羡慕嫉妒的对象,柯明安为了自己的心健康,早就换了赛道——当学生爽死了。 写不完的作业就代表着他有无数次可以赢的机会,看得到头的学历能让他目标明确,甚至由于艺术类的不唯一性,他还不用强求第一,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但道法,不会就是不会。 他这辈子天赋就那样了,时至今日柯明安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是天师继承人。 这个世界和他必然有一个疯了。 柯明安一心执着于学业内卷,哪有心思管什么柯家。 家财万贯又如何,他看到那串长长的数字第一反应是憎恶,而不是渴望,因为前面跟着的是柯父的名字。 不是宋女士的孩子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她对自己已经算是不错,而那位所谓的父亲……还是死了好。 他从懂事开始唯一渴望的就是远离这个家。 “以前的花费,我还给你。” “不是这个。”柯明川好像在嘲笑他的天真,他松开柯明安,一个笼子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柯明川看着里面的柯明安,“你要还的,多着呢。” “我的真弟弟要到了。”他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看了眼手机,柯明安看不出来他对那个“真货”是什么态度,但依柯明川的性格,想来也是当作一个可以拿捏的棋子。 就是不知道那位“真弟弟”是什么态度了,哦对,还有他真实的爸妈…… 他们还活着吗? 自己似乎是渴望亲情的,但是内心的毫无波动骗不了人,他甚至觉得怪异又好笑,仿佛看到了两个毫不相干的剧本糅合在一起,大家假模假样地上演着滑稽的戏剧。 这个想法在他心头晃荡一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嗯?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柯明安皱眉。 一个道士领着一个戴着帽子蒙着脸,连眼睛都被布条挡住的青年走进来。 柯明安嗤笑:“绑犯人呢。”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往前走,被道人定在原处:“别着急,你先站着一会,我先处他的事。” 柯明安的视线没有多分给那人,他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后面的墙上:“李道长。” 腕间的铁链叮当作响,他手指缠了两圈,便崩紧了,柯明川还真是怕他跑了,狗链子都不愿意多给两米。 “柯明安,你可欺骗道门的代价?”李道长先声夺人,“冒名顶替天师传承人,欺瞒道门上下十几年,辜负长辈的心血……” 柯明安比了个停的手势,让对面先别狗叫了。 “不是你们硬叫我当的吗?” 他什么时候骗人了,这群人乱吠的时候能不能关注一下客观现实,他昨天才知道自己不是柯家的孩子。 很明显李道长不听,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将柯明安的罪定死。 “好,你死不悔改是吧,我们就先算算前面的账——柯明安!”李道长一声暴喝。 “别叫了别叫了,还有什么废话你快点说吧。” 他对道门的感情几近于无,现在面对自己名义上的师长的强词夺,面上没半分波动,甚至百无聊赖。 他早就这群家伙的为人处世和脑子都有病,但早有预料不代表不心寒。 这破玄学界迟早要完。 “你身为天师,引诱普通人独自进入险境,罔顾天师职责,当罚!” 李道长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还真让柯明安怀疑了一秒人生,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能这么恬不知耻呢。 如果是说带温瑜进入温家大院的事,那他可真要被气笑了。 谁引谁进去,谁是真正的受害者还不一定呢,温瑜全须全尾出来,他东西丢了一堆还被鬼缠上身。 啧。 “你说说要怎么罚?”柯明安双手抱胸,看他们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见他态度还可以,李道长缓和了脸色,说出来的话却让柯明安黑了脸。 “柯先生明察秋毫,将你交给我们,你跟我们回去,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柯明川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李道长阻止了:“柯先生,这是我们道门的事,关于柯明安欺骗你们柯家一事,贫道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隐瞒身份,掠夺他人命运,顶替冒名,欺上瞒下,破坏柯家血亲感情,柯明安你可知罪?”李道长两顶大帽子扣下。 祖师爷算出来的天命在柯家小少爷身上,他们兢兢业业培养毫无天赋的柯明安十几年,还让他当了天师继承人,不想真正的天命之人另有其人, 他们的功夫都白费了。 既然如此,便要这个小贼成为他们的事业的一份薪柴。 “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不分罔顾事实之罪,李道长你又可知?” 李道长脸一阵黑一阵白,活像个变色龙。 柯明安不想陪他们扯淡了,归根到底又是一个想抓他回去当狗的。 不明白一个两个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把他关进笼子了,果然都有病吧。 他把玩手心里的鬼气,低咳了两声。 “温元洲,带我走。” 柯明安喊出了一个对在场几位都全然陌生的名字,唯独李道长脸色有些变化。 “死小鬼,等你老半天了!” 暗色的漩涡在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狂风大作,对着声音的传播,风中也带了几分杀意。 几人脸上肉眼可见的刺痛。 “好强的鬼气!” “柯明安你居然与鬼物勾结!”李道长气急败坏,提起桃木剑攻了过去,那座结实的牢笼反倒为柯明安挡下一击。 只穿着睡衣的少年赤脚站在床上,缓缓抬起了自己一只手,虚空一点,周身涌动的鬼气仿佛找到了宣泄途径,如闪电一般像桃木剑劈去。 李道长要是躲开,后面的柯明川和青年不死也残,他要是接了,他的剑怕不是可以换一把了。 “你敢?!”李道长迫不得已接下这一招,身周衣袍鼓动。 柯明安扯了扯嘴角:“雷击木,你不喜欢吗?” 以前这个李道长可是把他丢到后山里,施了困阵,取不到他想要的雷击木不给出来。 他淋了两天的雨才取得一段上好的雷击木,但没拿到手多久,就被李道长的大弟子夺走了。 那时候的柯明安想着一定要报复回去,现在正好,别人以德报怨,他以十倍的德抱怨,李道长不得感动死。 温元洲似乎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但没人在意。 “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李道长袖子碎了,头发被凌乱不少,化解那股强大的雷击之力,饶是他也有些狼狈。 这不可能是柯明安的力量! 柯明安垂下眼,不愿和他们再多说。 他们的交锋不过是转瞬之间,房间里的震荡愈发明显,柯明安的半截身子都被漩涡吞噬了。 他的逃离已经不可阻挡之势。 就在这时,在狂风中艰难稳住身形的柯明川懂了。 “你出去会死的!”他扑过去解开紧闭的大门,“柯明安你留下来——” 他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焦急和恐慌。 鼓起的大风吹掉了青年脸上的布条,刺目的光让他有些不适,但他第一时间看到了漩涡中心,被关在笼子里嘴角沾血手上缚链的柯明安。 青年瞳孔地震,嘴唇颤抖,仿佛看到了完全出乎他预料的事。 ——他是温渝。 柯明安的眼神跟他对上一瞬,然后目光浅淡地移开了,没什么什么情绪,倒在了身后翻涌的漩涡里。 手中的铁链被藏在手心的鬼气吞噬腐烂,在半空中绷直,然后破碎,只留下一个破旧的接口。 “……我不在乎。” 这是柯明安留给柯明川的最后一句话。 他消失了。 李道长擦掉嘴角的血,脸色阴沉得很:“回去我就让道门上下通缉他,必将这个叛徒抓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一旁的温瑜冲开了束缚着他的灵力,捂着剧痛的心口,快速上前。 李道长惊诧地回过头,抓着他的胳膊,惊喜不已:“不愧是天师真正的继承人,天赋如此优秀。” 温瑜看着一脸欣慰的道人,对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急切感到恶心,但这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刚刚那个逃走的人……”他挣脱开束缚着自己的手,“我去追他。” 道人沉思一会,点头:“也好。” 由温瑜将这个叛徒抓捕回来,正好名正言顺继任天师传人的位置。 温瑜扯了扯嘴角,拳头攥紧,目光紧紧盯着柯明安离开的位置。 叛徒?他才不信。 柯明安明明是他的恋人。 他目光移向脸色奇差的柯明川:“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贪婪之罪9 “小鬼,不是叫你一出去就喊我名字吗?!”温元洲的鬼气紧紧缠绕着柯明安,悬浮在半空,只露出一颗蔫蔫的脑袋来。 他好不容易捞到人,这小鬼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跑开不给他碰,温元洲一边觉得小孩子就是烦人,一边把虚张声势的炸毛猫用鬼气提了回来。 没有肢体接触后,柯明安就安静下来了,像邪恶boss的战利品一样,静静地漂浮在温元洲身后,任由这只大鬼千里迢迢带回自己的巢穴里。 然后,当堂拷问。 柯明安扭头避开伸过来想挠他下巴的鬼气,仿佛打了霜的茄子:“忘了嘛。” 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温家大院,柯明安不远处就是高耸古朴的井壁,那片深不见底的水域竟然真的是雨华井的内部。 温元洲有些不自在地抿唇,他们两个好像也不算很熟,为什么会这么自然的对自己地撒娇。 他放松了鬼气的束缚,柯明安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挂在鬼气上感觉更没精神了,温元洲迟疑了一瞬,偷偷试了一下鬼气的力度,指尖的触感告诉他完全没有到勒人的地步,温元洲却拧起了眉头。 一身压迫感的大鬼相当慎重地把柯明安放到地上,鬼气触手机警地扶住胳膊和腰,直到柯明安站稳,他才如释重负。 这个小鬼的脆皮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一条鬼气都能勒蔫了,多挂一会岂不是要变成他的同类了? 同类……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温元洲先是一惊,而后心动和迟疑一齐涌上,他拍拍柯明安的脑袋,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底下毛茸茸的手感让他有些恍惚和留恋,与人世间相隔已久的大鬼几乎没办法移开自己的手,更别说手底下还是一直不让他碰的“羊倌”。 他很快想到了柯明安为什么给他摸了,这小鬼,装心虚也不能装像样点,他还以为……啧。 温元洲板起脸,看起来凶巴巴:“你刚刚拿我的力量干什么了?” “是啊,借用了一下你的能量。”柯明安眼神定在他的腰间,也不知道句子前面在肯定什么,一副左顾而言其他的模样。 温元洲一想到自己被拦在界域半天得不到召唤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出去就看到自家羊倌被那群臭烘烘的人类欺负得惨兮兮的样子。 他气笑了,略微用力按了一下柯明安的后脑勺:“老实交代!” 他还没听说过人类能直接引动鬼怪的力量的,更别说是他这种等级的存在,这家伙可别出什么好歹。 柯明安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他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衣袍,装死般闭上了眼。 温元洲突然被砸了个满怀,他下意识抱住,摸到那细腰时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只能虚虚举到旁边:“喂。” 别撒娇啊。 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贴过来,这样子让他怎么训话…… 自家羊倌怎么好像有点太会了。 温元洲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恍惚间都是灼人的温度,他声音一下子轻了很多:“我的意思是,你没事吧?” 柯明安不说话。 “小鬼,要是不舒服赶紧说啊!”温元洲一下急了,但实在不敢用力,柯明安在他看来碰一下都会碎掉。 胸前的脑袋左右晃了晃,柯明安声音闷闷的:“为什么碰到你我不会死?” 温元洲试图掐住他腰把他提起来的动作一顿,改为了无情地戳戳。 “我是什么很凶残碰一下就会杀人的鬼吗?” 死小鬼整天躲着它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吗?” 好,他是。 大鬼哽了一下。 “今时不同往日,你小子再问我就要吃小孩了。” 柯明安这回沉默多了一会:“你吃吧。” 温元洲打了个问号。 柯明安的求生欲有多强他是知道的,偌大一个温家大院被他跑了个遍,被贴脸也能骗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就算拉入梦中还是死死低着头,就是怕看到鬼的真容。 此时此刻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捏住柯明安的下巴,微微用力,没动:“?” 温元洲看着死死埋在怀里不肯抬头的柯明安,无奈:“我真的不吃你。” “不。” 他怕。 啧,死小鬼,敢抱不敢看,温元洲感觉有些微妙,就像谈了却不给名分……打住。 温元洲挥去脑子里奇怪的东西,怀里人类的温度暖呼呼的,他就着这个略显别扭的姿势沉默了好一会。 他不去问柯明安为什么能借用他的力量,什么特殊体质什么奇术,他都不在乎。 只是这个家伙现在看起来,很需要一个拥抱。 正好,他也很喜欢他的温度。 “你抱得有点紧,我喘不过气了。”柯明安忽然出声。 温元洲连忙松开他。 死小鬼,一点都不会看气氛。 柯明安捂住自己被闷得发红的脸缓缓蹲下,捂住心口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没那么严重吧?”说到后面温元洲都迟疑起来了,他不信邪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确实没用力啊。 “你根本不知道……”柯明安哽咽,“我放弃了多少钱。” 蹲下来还是比他高一截的温元洲弹了这个贪心小蘑菇一个脑瓜蹦——弹的呆毛,弹脑门怕把人弹哭了。 “多少?” “分到我手上的能有八千六百一十三万,一个两层小别墅一个大平层还有百分之五的公司股份换算成钱大概是——” 他的脸忽然被温元洲捏住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闪亮珍珠,咽了一下口水。 什么钱不钱的,俗,珍珠多漂亮啊,他就喜欢珍珠。 柯明安确实不贪柯家的钱财,但是看柯家的人爽了比杀了他还难受,别听他说什么我马上就去国外不打扰你们,要是柯明川真放了人,不用等天凉了,柯家绝对能被破罐子破摔的柯明安搞破产。 他想好好活着的时候没办法整死柯家,但逼急了,一换一也不是不行。 “什么意思?”他被捏住嘴说话有些不清楚,但是发亮的眼神很好传达到了自己的意思——看到,渴望,想要。 “给你,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温元洲手里这一串珠子,直径大且饱满,光泽闪亮,品相极佳,一颗珍珠够顶一个八千万了,更别说这是一串! 什么,这大鬼说话难听?不准你这么骂我的财神爷! “哥哥,你真好~”柯明安瞬间能喘气了,心也不痛了,笑眯眯的仿佛一只招财猫。 温元洲摸了摸耳朵,低咳一声。 被“投喂”后,柯明安的恐惧感一下去了不少,他转着珠子,恋恋不舍地套到温元洲手上:“谢谢你救我。” 温元洲捏住他的手:“拿我的珠子来讨好我?” “……嗯。”柯明安低着头踢了踢他的鞋尖,“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嘛。” 他是贪,但又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如果没有温元洲他可能就要被抓走,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知道。 温元洲把珠子通过两人交接的手捋到了柯明安的手腕上。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小一些那只手的手腕上挂着莹润的珍珠,让人移不开眼。 温元洲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给你了就是给你了。” “那你想要什么?”柯明安问。 温元洲脱口而出:“你——你等我想想。” 他不自在地移开眼,生怕被柯明安看到他的躲闪,但温元洲想多了,柯明安还是没敢看他。 “好。”柯明安点点头,解开了自己的衣领。 “你这是做什么?!” 柯明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吗?” 他笑了一声:“我要与恶为伍了。” 温元洲站在一旁,看他露出肩膀上的痕迹,如玉一样的身体上,攀爬着几道狰狞的红色纹路,仿佛白瓷上的裂开。 “你是,天元?”他有些迟疑。 天元之体是传说中被祝福的体质,被万物所喜爱,能借用所有生物的力量,身上会有蜿蜒的红痕,不过一万年都不一定会出一个,他当初看到记载也只是当作杜撰。 柯明安摇摇头:“哪有我这么倒霉的天元。” 他的手指按住肩头,红痕不甘心地扭动,柯明安也面露痛苦之色,温元洲按住了他的手:“无论是什么,让我来试试吧。” 他苦笑了一声:“在兼容各种力量上,我还算有点天赋。” 阴冷的鬼气攀爬上柯明安的身体,柯明安有些无助地握拳,下意识去找一个支点。 温元洲从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肩膀上灼烧的触感忽然被凉意替代,柯明安忽然感叹了一句:“你好高啊。” 他居然才到温元洲的肩膀,温元洲这么一按,快把他整个人罩住了。 温元洲笑了一声。 柯明安又说:“你人还挺好的。” “不怕我了?” 柯明安转过身,捂住了他的眼睛:“你别看我,我偷偷看一下说不定就不怕了。” 温元洲松开自己的手,手掌上仿佛还残留着人类的温度,他下意识收紧拳头不让那丝温度跑走:“嗯。” “……” 面前的人类似乎在踮脚,温元洲感受到手被按了一下,应该是在借力,然后有一束目光扫了过来,他难得有些紧张。 “你长得……”柯明安拖长了声音,“还挺帅的。” 温元洲没忍住勾了勾唇。 “啊啊啊你别睁眼啊,等等,你有这么漂亮的封印不分我一个?!”柯明安下意识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按在人家胸口上,贴在温元洲眼睛前面,一脸惊叹。 温元洲:“这是万劫不复的封印。” “嗯,想要,好漂亮。” “这是封印我的!” 别用这种可怜兮兮又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了,他真的抠不下来给他! “我不管我就是想要……你头上那个簪子,也给我嘛!”柯明安熟练地贴了过去,温渝每次都受不了他这招。 但真的脸贴脸的时候,柯明安突然愣住了,面前的好像不是男朋友。 他看着目光沉沉的温元洲,一溜烟从他身上下来,干脆利落认怂:“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正准备拔簪子的温元洲把手换了个方向,他若无其事撩了一下头发,半点没有昏了头的模样:“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如果你能解开这个封印,我就把它送给你了。”温元洲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吊坠,他把东西拍进柯明安的手里,“这个,就当给你的定金。” 那个封印可是倾整个王朝之力封印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为珍贵之物 是小金鱼的模样,憨态可掬的模样跟温元洲本身气质大不相符,但是,柯明安很喜欢。 他坦然自若地塞进自己兜里,去看温元洲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温元洲不相信他能破,自己挣扎几百年了,一点缝隙都没撬动,柯明安这种小脆皮,能看到封印已经算很厉害了。 “你要是能破,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弄来!”温元洲大手一挥许下承诺。 “实现我一个愿望也可以吗?” 温元洲上下看他一眼,相当自信点头:“行。” ———— “道长!有异常的能量?!” 今夜玄学协会突然躁动。 看着屏幕上波动的数据,负责人赶紧派人去找天师。 好几个黄袍拿着罗盘不停掐算,他们忽然整齐停下,伸手一指:“邪在北方。” 匆匆赶来的天师往地图上一看,嘴角高了一瞬又平缓,他发号施令:“雨华井中的邪祟逃出,疑是叛徒柯明安所为,全员听命,全力抓此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几个人迷茫地对视一眼,天师是怎么确信是柯明安干的。 但是周边的人都在整齐应下,他们也跟着点头,只是心底仍有疑惑。 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师兄,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某处 面色冷凝的温渝忽然抬头看了眼北边的方向:“……温家?” 温元洲木着一张脸,看着把玩着封印一脸欢喜的柯明安,有些说不出话。 他,这就,自由了?!! 几分钟前 温元洲话音刚落,柯明安就靠了过来,他看着近在咫尺地脸脑子里乱哄哄的,大气不敢出,只感觉柯明安的手在他眼睛上摸了几下,轻轻柔柔仿佛非常珍惜怜爱的样子。 他心脏都快要跳起来了——然后就是一股剧痛。 温元洲痛到眼前一黑,是真的黑了,他的眼珠子仿佛被人挖掉一般,但与此同时,那个紧紧占据他脑内的封印,也一同消失了。 怀里一轻,某个小鬼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温元洲抓住了他的手,在柯明安惊愕看过来的时候,他露出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被封印锁住了几百年的煞气翻涌着,喧嚣着,在水域中震荡,黑云蔽日,水仿佛千斤重,压在人身上喘不过气。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从温元洲身上漫出,可以相信,他绝对会杀掉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生物。 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手无寸铁的柯明安。 能被大师封印的,是鬼物,能被举朝封印的,是邪物,温元洲身前不是什么善茬,死后也绝对不是,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邪非邪的混沌存在,正是此界最大的威胁。 柯明安亲手把这只妖邪放了出来,并毫不设防地露出了要害。 温元洲渴望的目光轻而易举锁定了他。 然后,抓住。 他摩挲着手中不甚宽大的腕骨,珍珠串绕住两人的关节,一灰一白,刺目而鲜明。 温元洲看着柯明安疑惑又惊讶的眼神,低笑。 “谁让你走了?” 第38章 贪婪之罪10 把他弄这么狼狈就想轻飘飘离开? 铺天盖地的黑气充斥在柯明安的视线内,他被紧紧禁锢在温元洲怀里,手腕紧扣在手心,加速跳动的脉搏似乎吸引了这位鬼王的注意。 他的瞳孔缓缓拉长,如同黑棺一样的方形瞳孔聚焦在柯明安白皙的手腕上,仿佛有温度一般的凝视让柯明安不适,他指尖痉挛,握紧拳头。 “你要干什么?” 温元洲凑到他的手腕边上,阴冷的呼吸和人类温热的体温行成鲜明的对比,他微微张开口。 “你——!” 手上一阵酥麻,猩红的舌尖舔舐在的血管之上,仿佛毒蛇缠上了红苹果。 感受下方猛然剧烈跳动的脉搏,温元洲眯了眯眼睛,他抬起头,看到柯明安神色时有些愣神。 柯明安皱着眉咬紧牙关,像被惹怒的小狗要给戏弄他的敌人来上一口,恼怒的神情让他更加鲜活。 原本眉宇间的阴郁被冲散,扑面而来的生人气息让温元洲不存在的心脏都鼓动了一下。 这个小鬼不会是西方世界潜伏过来当卧底的魅魔吧。 他低低喘了一下,眼睛红光涌动,咬上柯明安的食指,柯明安神色有点怪异:“等等,你……” 黑色的光芒涌动,以柯明安的手为连接处,温元洲身形拔地而起。 手中滑腻温热的触感忽然变得粗糙而微凉,柯明安神色怪异,压抑住自己想给它来一记捅喉的冲动,虽然面前这个家伙很像精神不稳定要发狂的样子,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这样。 尽管如此,人类的身躯还是在不可抵挡的强大力量面前颤栗,心跳逐渐失衡,柯明安身体一轻。 庞然大物睁着长方形的黑色瞳孔和跌坐在地的人类对视,它伸出手穿过人类的腿弯,轻轻颠了一下,柯明安就不由自主落到它的手心,无助安放的腿垂在怪物的手腕两侧。 柯明安撑坐稳住身形,背后就是尖利的手指上,他向上望去。 冲满野性的瞳孔映出人类微微发白的脸色,他扯了扯嘴角气息有些虚浮:“松开。” 叼着他的手不放是要做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舔一舔。 “?”庞大的怪物愣愣地转了一下眼珠,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嘴里那个软软的东西属于另一个存在,它舌尖下意识动了动,被狠狠捏了一下。 微弱的刺痛传到感知神经,温元洲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 它讪讪松开嘴,柯明安半举着沾满透明粘液的手,眼神疑惑又疲惫:“终于要决定吃了我吗?” 解开封印对他来说也不是丝毫不费力的事,柯明安几乎能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蓝条。 垂头丧气的人类手心一热,粗糙的舌面清干净他手上的痕迹,庞大的毛绒怪物浑然不觉自己做出怎样暧昧的举动。 好痒……算了。柯明安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反正是它自己的口水,自己不嫌弃就行。 体力的消耗让他情绪也低落下来,恢复干净的手搭在羊头的嘴上,怪物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在柯明安把头靠上去的时候更是如此。 张扬盘旋的羊角直冲天际,它的主人却小心谨慎地放轻自己的呼吸,贪婪又隐蔽地捕捉人类的气味。 撕毁封印后的邪物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反噬放他出来的人吗? 柯明安觉得是会的,身下属于异类身躯里的邪念几乎要满溢而出,也许下一秒柯明安就要被惨死当场了。 与异类相识,明知风险还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揭开封印,从一开始柯明安就能推断出自己的结局。 但谁能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呢? 他指着自己眼睛:“你能看到的吧,我身上的怪异之处。” “我的灵魂是残缺的。” 细长的手指点到脸颊上,柯明安戳了戳自己的眉心:“我的灵魂对你这种生物应该很有吸引力吧?” “你帮我报复他们,事情结束后把它给你怎么样。” “哦对了你现在有清晰认知吗,我……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柯明安挠了挠脸,和聚精会神盯着他一脸聪明的怪物对上眼,不敢信自己真的在对牛弹琴。 “喂喂,听我说话……”他扳过巨大的羊头,表情苦恼。 高大的怪物喷了一个鼻息,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有些颤抖地垂下眼,转而盯着他的小腿。 它的食谱里确实不排除人类的存在,面前这个人类也像一块美味的小蛋糕,但它知道人类都很容易死,吃一口就说不出话了。 不过……怪物咽了一下口水,它可以偷偷舔一口。 这个人类越来越香了,连那些它不喜欢听的话都显得那么悦耳。 柯明安絮絮叨叨讲了一堆,把自己也讲累了,他躺平在温元洲的手掌中自暴自弃:“还是听不懂……现在就把我吃了得了。” 他说归说,没真打算把自己送出去重开,反正现在这个傻大个也听不懂他讲话,口嗨两句摆摆烂就当放松心情了。 待会他还要出去给柯家和道门使绊子呢。 但是下一秒身下的手突然动了,那双愣愣的羊眼闪过几分清明:“那我开动了?” 温元洲的神情恢复了一些智,他看着身上愈发香喷喷的羊倌,觉得牙根子都在痒。 暗含笑意的声音让柯明安震惊地睁开眼,却被压着动弹不得。 不是,兄弟,你怎么这个时候就恢复意识了! 高大的黑色山羊拱着柯明安的脑袋,在他的胸腹间乱蹭,舒服得咩咩叫。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柯明安慌张的神情慢慢木了,他狼狈地捂住脸,感觉丢人得很。 什么啊,这种只会吸人的笨蛋真的能帮他复仇吗。 “不可以舔!!”他扯着羊舌头,气得脸都染上了薄红。 温元洲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砰的一声,乱糟糟的场面回复平静,柯明安背对温元洲,抱着手站到一边,鬼气触手小心翼翼地给他衣服,温元洲咳了两声:“刚才力量有点不受控制。” “……哼。” “真的生气啦?”巨大的怪物弯下腰,把羊头凑到柯明安腰部,再偷偷往上看,殊不知自己庞大的身型,这种小动作无异于在柯明安火气上煽风点火。 柯明安转了一个方向。 温元洲尖尖的爪子挠了挠脑袋,手掌一撑,柯明安就被“圈禁”在了羊毛之间。 没等他接着生气,一个雕刻着小猫的玉佩从温元洲指尖悬在柯明安面前:“给你赔罪。” 是之前柯明安相机拍到的那个。 柯明安表情愣了一下,抿了两次唇,还是飞快地捞了过来,他转过身主动蹭了蹭黑色的山羊怪物:“偶尔蹭一蹭也不是不行。” 容易满足的小鬼头。 温元洲看着对方一秒变脸想讨好又怂巴巴怕他的毛有毒硬着头皮不敢直接扎进去的样子,指尖又开始发痒。 他放轻力气用爪尖揉了一下柯明安的头,好笑道:“你是西方混过来的贪欲恶魔化身吗?” 柯明安垂着眼把玉佩塞自己怀里,声音扭捏:“人家是天师啦。” 在未来会被逐出师门,打为异端,登上炼骨池的,天师。 “你不是好奇我拿你的力量做了什么吗,等事情结束我就告诉你。是超——大秘密,保你不亏。” “……别撒娇。”温元洲听着他的声音尾巴不自觉动了动。 柯明安嘴角一僵,又要背过身去,连头发丝都散发着羞恼的气息。 死东西,真不会讲话,谁撒娇了。 跟别人熟悉起来不自觉就没有边界感的小鬼生气起来直气壮,仿佛所有人都会宠着他一样,啧。 温元洲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 “喂。” “干嘛好烦啊你——” 柯明安被一股大力扯过去。 突然被厚实羊毛埋住的柯明安:? 力量暂时还收不回去的温元洲席地而坐,耐着性子把人细细揉搓了一遍,柯明安像落入棉花糖里的小蜘蛛,软绵绵地陷在毛毛里,他哼哼了两声,埋进去沉默了一会。 “你不好奇吗?” 他说的是天师身份的事,也是借用力量的事。 习惯了被追根究底的逼问,这样被放着不管反倒让柯明安有些难耐。 没被友善对待过的孩子只会以他曾经遭受过的恶意去揣摩别人。 “你说后面再告诉我。”温元洲拍了拍他的背,表情是少有的耐心。 所以他不着急,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 柯明安不说话了。 他在羊毛中睁眼,一片似乎能抹掉一切的黑暗,跟他刚才看到的东西一样。 天机不可泄露,柯明安看到的是天机,是他的未来。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一片血色:“温元洲。” “嗯?” “我们签个契约吧。” “——契约?” 温元洲扭过头来看他,羊眼里黑色的瞳孔仿佛浸润了血的棺材,“你要做我的主人吗?” 柯明安欲言又止:“我是正经天师。” “小鬼,说教我。”温元洲啧了一声。 他又不是正经羊。 —— “听说了吗?有强大的鬼物现世了。” “真的吗,林家好像已经在召集人手了,我们是不是要跟鬼物开战了?” “不清楚,咱们能跑就跑吧,这一次可不像咱祖辈那样可以混个功劳……”那人压低了声音,“柯家那个天师传人都得冲在前头呢,我们去了岂不是当炮灰。” “柯明……?” 正在此时,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走进来,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不不不,才不是那位,之前只是挡箭牌而已,柯温渝才是真正的传人。” “柯、温、渝。” 看着带来消息的人着急忙慌地离开,坐在座位上的人摸了摸下巴。 “怎么听起来不像正经的名字呢?” 他站起来,手腕上的罗盘晃了晃隐于衣袖中:“让我去看一看吧,好些年没出来了,不知道当初看中的那个小苗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他仔细吃完了饭菜,站起来擦了擦嘴,指尖一指,正是北方。 第39章 贪婪之罪11 柯明川皱着眉,烟嘴上满是咬痕。他以前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柯明安离开后,他才发觉自己内心的烦躁居然如此难平。 普通人的世界里,只能得到北方突起山火的消息,他却知道,是柯明安做出来的事。 那个性格古怪的弟弟第一次真正离开了他,以前纵然柯明安搬出去住,他们也没有断了联系,这回却是彻彻底底得不到柯明安的消息。 那片山脉是柯家和道门合作的资源,推测出山火的始作俑者是柯明安的时候,恼怒的情绪没有心头一松来得快。 离柯明安消失不过一周,他却觉得像过了好几年。 柯明川一会觉得柯明安不听他的话只会自寻死路,一会觉得自由地死在外面没什么不好。 他心头闪过一丝柯明安能好好活下来的念头,下一秒又打消了。 一生都被关在笼中的鸟就算突破了禁锢,也无法在猎人的追捕中活下去。 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难受。 明明只是一个用来彰显他能力的废物弟弟而已。 柯明川直到现在仍认为自己下意识把柯明安护在羽翼下的举动是出自掌控欲。 “柯总,有您的电话。”秘书敲门进入,打断了他的思绪。 柯明川捏了捏眉头,接过手机,示意秘书先离开,秘书却迟疑了一下。 “柯总……” “还有什么事?” 已经在他身边工作几年,工作时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得力助手露出不好意思的眼神:“您弟弟什么时候来公司啊?” 他笑了一下:“之前明安帮了我,我想回礼报答他,正好不久后就是他的生日了……” “如果他不方便来的话,也许您可以帮我转交一下?”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这话有几分嬉笑,但以秘书为他创造出的业绩来说,柯明川本不应该对此生气。 本该如此…… 秘书看着紧闭的门,讪讪摸了摸鼻子,老板这几天都感觉怪怪的,跟更年期到了似的。 还是明安弟弟可爱,可惜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大老板黑着脸把人带走了。 柯明川把秘书带来的盒子丢到桌面上,神情阴恻恻的,自小柯明安就容易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不是不知道,甚至也正是因为这种奇怪的体质,自己才能顺成章接触柯明安,成为他童年里唯一一个“好哥哥”。 但他没想到,只和柯明安见过两三面的秘书也会露出那种令他不悦的眼神。 柯明安还那么小他们怎么下得了手……不对,他已经十九了。 可能活不过二十岁生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周遭的氧气都在离他远去,心脏传来窒息的痛意。 —— 柯明安并不具备契约的能力,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一个个学识渊博的废物,在不能借用别人力量的情况下,他连柯明川一个未经修道的普通人都打不过。 但是温元洲会啊。 在柯明安准备去找一个契约卷轴确保双方的合作信任问题的时候,温元洲手里的亮光已经贴到他额头上了。 “诶?” 面对可能要被绑住的鬼身自由,某只羊不仅不抗拒,甚至还主动着呢。 柯明安愣神之际,额心相抵,六芒星在他们之间绽放开,亮蓝色的光照亮两双不同情绪的瞳孔。 “……为什么?” 他们签订的是更深层次的契约,甚至,隐隐以柯明安为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温元洲轻轻顶了他一下,柯明安向后跌去,云与雾震荡回旋,如同被大手搅动的飘带,层层叠叠撞进地上,本来牢固的地面溅起千层波浪,柯明安睁大眼,下意识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什么。 温元洲主动靠了过去,带着柯明安陷落在黑雾里,主动成为他的猎物。 既然是要吞噬别人力量才能活下去的小鬼,那他又怎能视而不见。 区区力量而已,尽情拿去。 云雾尽消,两人也消失在原地。 暴动开始了。 好像是一个月朗星疏的夜晚,火焰从山脚蔓延到山顶,住在旁边山脚下的小道士迷迷糊糊睁开眼,仿佛看到了恶魔降临人间。 蓝紫色的火焰不仅没有迫人的热气,甚至还阴冷得刺骨,他卡在喉咙里的尖叫被冻住,等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山头和眉头紧皱的当代天师。 穿着不同制式衣服的人来回穿梭在山体的残骸间,在里面寻找是否有存活的同伴,探查的人带回的消息皆是一无所获。 这次的山火悄无声息,应声势浩大却硬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去,山上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像在美梦中悄然离去一般,更离奇的是火的源头竟是山脚的一位道长。 本以为是贼人纵火行凶,探查出来的痕迹却狠狠打了脸,那位平日里和蔼慈善的道长家里有强烈的燃烧痕迹,甚至起火源可能就是道长本人。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啧了好几声,拍着桌子说肯定是柯明安搞的鬼,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仿佛心头也有一团鬼火燃烧了他的智一般,曾经还算稳重的外表被撕下,露出残破不堪的内里。 “当初就该把那家伙打断手脚关起来!” 跟随在一旁的弟子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应声。 男人姓宋,平日里大家都叫他老宋,为人直爽,但从未像今天那样……对他们的师兄说出如此包含恶意的话。 天师沉吟了一会,挥挥手让他们先散了。 “老宋,冷静点,还没有证据。” “我怎么冷静,你们要是当初听我的早就把那什么破危机解决了,就算他是假的又怎么样,填进去不也能多活几年——呃啊啊啊啊!” “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天师眉头一拧正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老宋忽然捂住心口剧烈惨叫起来,大开的嗓子眼里能看到蓝紫色火焰悦动的痕迹。 天师大骇,像见到不得了的东西一般连忙往后大跳几步远远避开了他,老宋瘫倒在地,发出惨烈的嚎叫。 火从心口烧了出来,顺着筋脉遍及全身,老宋向前伸出手去,向他求救。 天师却再次后退了一步,他快速环视一圈,掐了个静音的法诀,后怕地看着那幽幽蓝火:“竟然有一丝净世业火的味道。” 他突然很庆幸刚刚把其他人赶走了。 被业火焚烧的皆是有罪孽的人,心中的恶意越强,死得越快,老宋此时正是被那业火焚烧心中的恶念。 这四周必然有勾起心中恶念的东西,如果他也被这业火着了道,怕也是讨不到好。 就算仅仅拥有业火的一丝真意,对于欲。望缠身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可怕。 那些死去的弟子该庆幸是在睡梦中离世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会面带笑容,但清醒的下场,就是面前老宋的模样。 天师静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老宋失去呼吸。 他还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真麻烦。 “传业,门内有谁借过三分莲火宝鉴?”他施加结界牢牢锁住屋内的气息,隔着大门去问屋外和他最亲近的大弟子。 传业是藏书阁的管者,每本书的来去都一清二楚,他仔细思索了快半分钟,在天师不耐烦的时候才开口:“好像是,明安师兄?” 三分莲火宝鉴是唯一有可能修出业火的宝典,但是要求极严,概率极低,借它的人几乎没有,他都快要想不起来还有这本书了。 天师冷笑了一声,近期发生的事不仅仅这一场山火,还有其他被他压下来的事,种种证据无一不是指向那个叛逃道门的人。 “我们那位新传人呢?” “参与对明安师兄的追捕了。” “叫他回来!” “……是。” “以后不准叫他师兄!” “是!” —— 温渝已经找到了柯明安的痕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柯明安根本没有走多远,每挑起一次事端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手忙脚乱跳脚的样子。 温渝孤身一人站在火焰中,驱开漫山遍野的鬼气,如同打翻了墨水瓶一般,空气中都泛上浓重的墨蓝色,在他直面着的方向,有一个高大的黑影。 几人高的庞大鬼躯上,盘起的山羊角狰狞刺向天空,战甲闪着阴冷的光,乌黑尖利的手爪握住如白玉一般的小腿, 鬼物手心被一双赤足踩住,再往上看,是双腿并坐,手心乖乖放在膝盖上的少年人,他的头发长了很多,微微盖过眼睛,在晨曦的风中挡住低垂的眼。 他的手背上闪耀着的,是几千年来无数人趋之若鹜却只是第一次亮起的契约符号,这个看起来很无害的年轻人,正是那尊鬼物认可的主人。 许久未见的柯明安坐在鬼物的肩头,衣服破了几个口子,这些都是这些天战斗的痕迹,他拢了拢领口,把温元洲不知轻重蹭出来的痕迹挡掉。 “温渝,你也是来杀我的吗?”他打了个哈欠。 曾经的天师传人、道门大师兄,倚靠在鬼物身上,白皙的指尖沾满同门的鲜血,他似乎觉得有些冷,声音也不太打得起精神。 曾经的恋人夺取顶替他的身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手里拿着的是对鬼物最具杀伤力的雷劈木。 正义终究来制裁邪恶了吗?柯明安有点想笑。 如今象征着正义一方的温渝毫不犹豫地伸手:“柯明安,我是来接你的。” “跟我回去吧!” 柯明安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他还没想过这种发展。 他忍不住拿脚跟踢了一下温元洲,身体往后缩了缩藏起了半边身子,活像一只被陌生人热情吓到的猫。 “温元洲!”柯明安抓着羊耳朵小声喊了一声,温元洲心情很好地晃晃短小的尾巴。 “嗯哼。”他小小吸了一口自家羊倌,冲满压迫力的眼神转向都快气成绿色的温渝。 “你放开他!” 温元洲方形的眼珠动了动:“我好像见过你?” 他忽然不悦起来了,周身本只用了不到三成的气势一下拉满,温渝嘴唇开始发白。 “把他还给我,我可以给你找适合附体的身体。” 温元洲想起来了,这个家伙当初跟柯明安一起来温宅,也是他把自己差点就绑架到手的人类抱走了。 用现在社会的说法来看,他和自家羊倌,是恋人关系? 柯明安只感觉身下的羊毛都开始升温,他总感觉温渝和温元洲两人的视线都要搓出火花了。 他不吱声,做一朵安静的璧花等他们打起来。 “你不也只是贪图他的身体?”温元洲忽然冷哼。 柯明安:“啊?” 温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 “不信的话,一起来看看好了。” 温元洲一指点出,四周的画面顿时凝固。 第40章 贪婪之罪12 温渝睁开眼,眼前是酒店的天花板,他下意识坐起来,身体却违背他的意愿翻了个身,视线转到一边,另一场床上有个同样身为男性的人睡得头发都炸了。 只看那飞起的呆毛,他就知道那是柯明安。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刚遇到柯明安的时候。 温渝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一看就着了温元洲的道,柯明安按住他递过来的手。 “你不想看看他有什么坏心思吗?”温元洲不解,他觉得有必要让自家人类对其他坏人有点防备心才可以。 不然他很担心自己出趟门,回来人就不见了。 柯明安抽了抽嘴角,离温元洲远了点:“我觉得你得先解释一下刚才的话。” “也?” 什么叫也,同样的性质同样的想法。 柯明安坐人家肩上再逃能逃哪里去,温元洲捏着人的细腰把他捞回来坐稳,语气仿佛在说什么很正常的事。 “是啊,我馋你身子,看不出来吗?” “?” 柯明安觉得他今天扣问号的次数有点多了。 他被转移到手掌上,而后肚子一热,巨大的羊头像人类吸猫一样埋进了他的腹部,发出了非常夸张的吸气声,柯明安脸一下爆红,又推又踹。 “干嘛啊你!” 温元洲的声音平淡无波,跟他所作出的变态行为大相径庭:“给你演示一下,我不像他那样想要夺舍你。” 对对对,你只是单纯吸人上头了罢了! 温元洲自认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柯明安一手扯着衣服一手狠狠揪他耳朵后,他的眼神忽然僵了一下。 嘶。 “……我不会伤害你,灵魂也是身体也是,他才是坏男人。” “我只是一只喜欢吸人的小羊罢了。” 三四米高的羊型怪物满脸无辜,好似一只真正的柔弱小羊羔。 但是再柔弱的小羊羔也是会顶人的,在柯明安被他吸引注意力的期间,温渝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看着就要归西了。 “那小羊是不是要听羊倌的话?”柯明安突然发问,温元洲耳朵一抖,直觉有危险。 他小心谨慎又有点期待地回答:“是的。” 在签订契约时,他就向柯明安解释了他的身世。 温家的血脉强大但又有可驯服性,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第一任家主与当时的皇帝相联手,掀起了盛世的序幕。 然而好景不长,到温元洲爷爷那一代,皇室没有可以激发羊倌血脉的人,温家也不愿与人结契,虽然还帮着皇室守卫疆土,但隔阂的种子已经埋下。 到温元洲父亲那一代,不再出现奇异之事,血脉仿佛隐藏起来了一般,但实际上,是偷偷契约了皇室之外的人。 温元洲自幼得知家族的秘密,仍像个正常孩子一般长大。皇室对他们有意见,于是父亲在边塞守国,温元洲在京城当闲散纨绔。 本以为一生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温元洲成年那天,“羊”再一次觉醒了,皇室想派人来跟温元洲结契,但一来温家全家上下都抗拒,二来皇室无一契合。 “羊”的强大有目共睹,不能为我所用的力量便是眼中钉肉中刺,温元洲没有细说,但柯明安也能想象得到他被镇压在雨华井之前发生的事。 “羊”一生只能契约一个人,温元洲的父亲选了自己的妻子,温元洲选择了柯明安。 论上来说,“羊”是要听“羊倌”话的,但是、但是如果柯明安要他接受他带别的男人进家门怎么办! 绝对不可以! 想着想着,周身的黑雾又开始翻涌,温渝的脸色现在不止发白,还有点发青了,与此同时,他身周也涌现出一缕一缕的光色。 柯明安快速瞥了自己快要死去的前男友一眼,拍了拍温元洲的爪尖,沉吟了一声。 “他由我来处。”柯明安提出自己的要求。 温元洲下意识想拒绝但耳朵一痛,他又低下头满脸不情愿:“可以,但你要看完他的记忆再决定。” 他语气酸溜溜的:“不要被贱男人骗走了。” “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 某个鬼看起来要气得咩咩叫了,柯明安有些无语,签订契约前拽得要命的鬼王现在怎么这么不像话。 上好的羊毛紧紧贴在柯明安身上,就像一床恒温的暖被,他推了推,却被粘的更紧,不过这回没那么热了。 “行。” 记忆回溯开始了。 温渝第一次遇到柯明安是在酒吧,但柯明安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在这里。 那时柯明安来接朋友回家,胡乱间也被灌了两杯酒,扶着人往外走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其中也包括温渝。 他从柯明安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的不仅仅是酒味,还有更为馥郁诱人、发自灵魂的香气。 温渝克制自己猛回头的冲动,还是控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产生的干渴,口中涎水分泌,迫不及待想将这块小蛋糕抢走。 窗外一声惊雷,大雨落下。 他陡然清醒过来。 望着柯明安离去的背影,他有了一个想法,也许,可以占据那副身体。 比本体还有更适合灵魂居住的,可不多见,而且那人灵魂的滋味,想必也是极度美好。 他下了一个决定,做了一个错误的开始。 三个后,又是一场大雨。柯明安再次遇见温渝,他似乎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温渝默念心中收集到的资料,主动跟他搭话:“我是你的新室友。” 柯明安恍然大悟,前不久辅导员说会有一个同学搬来他们宿舍,他看过一眼照片,可能这就是觉得眼熟的原因吧。 温渝很优秀,说话也不会踩柯明安雷区,悄无声息就能让某人小尾巴都抖起来了,一来二去,他们很快熟悉起来。 柯明安醉了酒温渝去照顾他,却心机的没有带回宿舍,而是去酒店开了房,又欲盖弥彰一般选了双床房。 温渝关了灯,隔着一张床盯着柯明安睡着的模样,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些许红光。 柯明安已经放送警惕,现在是出手的最好机会,一只醉猫而已,哄两下必然就会答应,他可以顺成章吃掉那副身体。 但…… 除了那副身体,他好像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温渝的眼神落到柯明安心脏处,捂住自己心口,那里也在同步跳动。 妖怪会渴望得到人类的真心吗? “温渝……水……”柯明安踢开被子,小声喊他的名字,温渝下意识站起身,小心翼翼喂了他半杯水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又捏着被子睡成一团的人类。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柯明安略显不适地睁开眼,哼唧了一声,胡乱伸出手去抓他。 红眼的妖怪黑暗中的脸还是一副阴森森的模样,却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抚上柯明安的脸,微微发烫的脸被妖物冰凉的手摸得很舒服,柯明安蹭了蹭,抱着不动了。 这回轮到温渝愣住了,他无措的弯着腰僵持了一会,然后笨手笨脚地爬上了床。 盯着柯明安看了一会,仿佛被蛊惑一般,缓缓低下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 “唔?”柯明安咕涌了一下,给了作乱的“大蚊子”一巴掌,把头埋进温渝肩头沉沉睡去。 同样的沉吟声出现在在场外围观的柯明安嘴里,他按住蠢蠢欲动温元洲:“冷静点。” 这让他怎么冷静。 “别看了,我现在就结束。”出去就把他弄死。 柯明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手掌覆住躁动的爪尖:“看下去。” 温元洲呼吸一滞,手掌一翻,圈住了他的手。 回忆继续 温渝再次醒过来发现柯明安已经不在怀里,他看着另一张床上掩耳盗铃一般埋在被子里的家伙,嘴角上扬。 几乎能想象得到柯明安半夜醒过来一脸震惊然后颤颤巍巍跑走的样子,偏偏还不敢跑太远,就躲在另一场床上胆小心大的继续睡了。 他决定把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就从……柯明安脸上被他轻咬出来的红痕开始,温瑜眼神一定,又想再来一口。 他这边蠢蠢欲动,身体里另一个意识却觉得大事不妙,姑且将后面的温瑜称作温瑜一号,之前的温瑜称作二号。 二号叫醒了柯明安,在他睁开眼的时候亲了过去:“早啊安安。” 贴上的是之前咬的位置,柯明安只觉得腮帮子有点热热的,但这根本比不上好兄弟突然亲他的震撼。 一号牙齿都要咬碎了。 在二号的攻势下,他眼里如同一张白纸的柯明安没能坚持多久,半推半就认了这个男朋友,只是一个劲强调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二号知道柯明安脸皮薄,虽然不悦自己仿佛上不得台面一样,但是小男友撒两句娇,他就愉悦地点了投降。 地下恋情也很香嘛。 他俩谈上甜甜蜜蜜的恋爱,但一号知道那时候的自己还没完全放下计划,每天晚上对着自己恋人馋得流口水。 越相处越香,好几次温瑜都差点把持不住自己。一号知道那是食欲和对恋人欲望的糅合,但那是二号不知道,柯明安也不知道啊!见到这场面岂不是当场把他打为变态! 连自己大半夜没忍住,偷偷去舔人家手的事情也被掀出来了,一号心如死灰。 但最令一号害怕的事还在后面,记忆的画面不断前进,定格在温家大院。 二号主动带柯明安进了温家大院,然后看着他消失在黑雾里。 那根本不是意外走散,而是早有预谋。 就算后来他突然醒悟似的去找柯明安,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不!不是那样,我当时被控制了!”一号大喊,“不要让安安进去!” 没人听得到。 回忆结束了,显露在他面前的是柯明安失望的眼神。 “你走吧。” “我当时被控制了……安安我没有想要丢下你,之前故意接近是我不对,可是、可是……”温渝像个败犬。 “不重要了,我这次不杀你,走吧。” 温元洲警告似的捏了捏他的小腿,看完居然还不生气,他恨不得点着柯明安的脑袋跟他说人善被人欺! 温瑜却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神坚定地看了柯明安一眼,踉踉跄跄走了。 居然不再解释轻而易举就走了,真是懦夫。 温元洲冷笑一声,正准备输出,就见柯明安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有些轻柔地问道:“我刚刚突然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一眼就看破他在想什么的呢?” “只是见了一面就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 “就像能共享他的记忆一样,真奇怪呀。” 他仿佛只是好奇宝宝随口一提,温元洲却背后凉飕飕。 吃醋吃过头忘记藏起马脚了,要遭! 40-50 第41章 贪婪之罪13 柯明川刚接完道门的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林兴言直直冲过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你们对安安做了什么。” “我让他跟你们回老宅,结果你们不仅把人弄丢了,还敢对他动手……柯明川,你真是好样的。” 林兴言动起手来根本不像个体弱的大学老师,他当初为了给柯明安收拾烂桃花烂摊子,苦学泰拳,现在拳拳到肉。 “他把你当哥哥你把他当什么了!”他想到自己查到的东西,火气就直往拳头涌,恨不得把这个王八蛋打开花,林兴言低吼:“你个恋弟的变态!” 柯明川仿佛被当头一击,头晕目眩,他发狠把林兴言掀翻在地,叫来了保安。 就算他想把人关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养着还偷偷亲人家,柯明川依旧不觉得自己是变态。 “把他给我赶出去!” 他脸色难看极了,仿佛一直以来的遮羞布被扯下:“我们的家事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这时候就是家事了,以前把明安当工具一样训练的时候怎么不说这是家人,你们柯家骨子里的血真冷。”林兴言挣脱开保安,质问柯明川。 “林兴言,你孤家寡人拿什么跟我斗。”柯明川擦掉嘴角的血,“安安都不会选择向你求助,你来这乱叫又有什么用。” 林兴言一滞,他对柯明安足够了解,这种时候那个孩子怎么会把这件事牵连到他呢,他不够强大,连被求助的资格都没有。 “他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样子可乖了,可惜你看不到。” 林兴言知道柯明川在故意气他,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同样的火气燃在门口另一个人的心头,他本只是顺着血缘法术一路跟过来,却不曾想听到这种消息。 居然敢这样对他的弟子?!张天华气极反笑。 虽然柯明安并没有正式拜他为师,但他从心底已经认了这个小徒弟。十几年未见,当初乖巧又讨人喜欢的孩子被欺负得不成样子。 要是他不来这一趟,是不是那个孩子被欺负死了都没人收尸。 张天华掩住自己的眼神,鸭舌帽低低垂下,他转身离去。 “阿嚏!”柯明安打了个喷嚏,差点把自己滚下去,温元洲勾着他的腰带把人拽住。 “着凉了?” 柯明安搓了搓鼻子:“没事。” 【在很多年前,他就遇到过一个嗅觉超级灵敏的天师,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能被对方揪出来,这段本以为被忘记的心阴影现在被温瑜提醒,再一次翻涌起来。 柯明安觉得脸有点痛,被吸得幻痛。】 他捧住自己的脸,莫名感觉有点痛:“可能有人在想我吧。” 温元洲无声磨了磨牙,最好不是那个逃走的懦夫,下次见面必让他有去无回。 在柯明安看过去的时候又恢复如常。 不是他怂,他这是尊重羊倌。 跟他刚刚被发现小秘密后被教训没半点关系。 “嗯哼。”柯明安把自己陷进厚实的羊毛里,把裸露的手脚都遮盖上,“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他们现在正在回温家的路上,温元洲这么大一只,堪称招摇过市,要不是普通人看不到早就引起骚乱了。 温元洲诡异沉默了一会,柯明安突然身体一轻,肩膀和腿弯被钩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胸口,一脸懵逼。 “现在。” 温元洲一身黑色,长发披散,盘曲的羊角张扬,其他地方都变回了人类的模样,除了手指还是如同钢铁一般坚硬黝黑尖细的模样,扣在柯明安腿弯上的骨节像一串坚不可摧的锁链。 凶兽轻轻禁锢住了蝴蝶。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那个形态?”他垂下头,卷起的发尾乖觉地垂到柯明安的手上,摸起来跟“羊”形态一模一样,很难不怀疑有鬼暗中操作了。 柯明安看向那双泛红的眼睛,直起上半身,跪坐在他的臂弯上,点了点他的眼角,:“你觉得呢?” 垂落的发丝在眼前晃动,让温元洲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那微微弯下的脖颈,像天鹅一般,偏偏……本人是条毒蛇。 “怎么不说话?”似乎见他沉默地太久,柯明安有些不耐烦,扯了扯他腮帮子。 ……还是条猫猫响尾蛇。 “你变了很多。”他说的是结契前后的柯明安。 以前柯明安可不敢做这些举动,见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现在反倒反过来了。 “你也变了很多。”柯明安说的是结契前后的温元洲,“不过——” “我确实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强大但是温顺,嚣张但是乖觉,相比以前的危险源,现在不过是一只主动交出缰绳的乖狗狗。 他垂下头,额心相抵,毒蛇伸出蛇信子诱惑凡人。 “你会实现我的愿望的对吧,小羊?” “……不要这样叫我。”温元洲闭上眼,压制住指尖的痉挛。 “元洲?” “……嗯。”他单手按住柯明安的后颈,直直压了下来,“在此之前,给点狗骨头?” 柯明安瞳孔地震,都怪那个该死的契约! 惊慌之下微微张开的嘴巴正中敌人下怀,比体温更为冰凉的唇瓣与之相贴,热意侵染…… —— “温渝传回消息——”弟子冒冒失失闯进大殿。 天师从文件中抬起头:“说。” “他知道那鬼王在哪了!” 温瑜有自己的想法,他不相信道门的人,但是想把柯明安带出来必须借助外力,于是,他想到了最适合当前锋的一把刀。 先是传回消息,勾起道门对鬼王的敌意,假借救回柯明安之名,杀掉鬼王,以此为借口敷衍道门,让他们以为他跟他们一条心。 他们需要一个名义,温瑜就给他们编一个,但当人真的救出来后,是去是留就又不得他们了。 归根到底,温瑜的本质和温元洲差不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只是想利用道门的力量除去温元洲,又不是真想把柯明安带进火坑。 这个计划虽然简单,但是实行得很顺利,天师一听到他的消息,立马就点头了,甚至决定由他带队。 温瑜觉得有些奇怪,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细思考。 就如温元洲了解他一样,他也知道温元洲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以己度人,那种处境下温元洲不可能不对柯明安产生不轨之心。 不管后面柯明安怎么怨他恨他,都得先把人救出来。 “温瑜,我知道你和明安是大学同学,但你不要心软,他现在被鬼物迷惑,比如不相信我们。”天师让人把一块圆玉交到他手上。 “这是一个困阵,到时你把他启动,断了他们的后路,我一定会把明安带回来的。” “传业也会跟你一起去。”天师拍拍他的肩膀,寄予厚望,“你可是我等的希望。” 温瑜敷衍地点了头,归心似箭。 目送他带着人离开后,天师看向传业:“知道怎么做了吗?” “明白的师傅。”传业双手行礼。 作为当初的天师传人,柯明安幼时已经与道门秘法相连,他们自有制裁他的手段。 就算偷偷习得了业火真源,也抵不过法则的力量。 柯明安必然会死在那片土地上。 而他们新鲜出炉的新传人温瑜,还能踩在他的尸体上成为新的领头人,重振玄学界的辉煌,到时灵气复苏,禁锢于天地间的枷锁消失,岂不是天高任鸟飞! 当然,一起死在了那里也是极好的,这天师一道,想染指的大有人在。 天师捻了捻手指,擦去指尖蹭到的木灰,将手中的灵牌放到桌面上,中间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他已经想好了,中间预留下来的三个字刻什么。 虽然几乎道门上下都知道了柯明安叛逃,但他可是他精心挑选,仔细培养出来的天师传人,他不得好好哭一哭尽尽师傅情分? 天师轻笑了一声,邪气四溢。 讨伐开始了。 温家大院 柯明安捣鼓老半天,终于把契约研究明白了,第一时间就把情绪波动会带出的心灵共享关掉,温元洲试图劝阻,反倒被打了好几下手。 他看着柯明安艳丽的唇色,也不敢多讲话,生怕把自己记起来连着一起生气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柯明安不是纯粹的好孩子,心里想这点东西算什么,已经比大部分人类澄澈了,但是柯明安却觉得社死得很,缩在角落里当了好久的蘑菇,都没顾得上被亲的事,温元洲怕自己多说一句他就要碎了。 纵使柯明安卑劣、贪婪、玩弄人心,温元洲也会坚定站在他这一边。 更何况,他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坏。 温元洲坐在一旁,撑着脸静静守着他。 像从古至今每一只羊羔对他们的羊倌那样,沉默又忠诚。 —— 当温渝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是一大批眼熟又陌生的人。 当今玄学界的中上阶层都来了,把温家大院围得水泄不通。 温元洲眼神冰冷,他就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帮着别人针对柯明安。 毕竟,这是他的意念分身,他自然熟悉得很,当初放出去的一线生机经过人世间的浸染,已经成为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单方面共享了他的记忆,与之而来的是恼怒,正主和分身同时喜欢上一个人,本尊护得好好的宝贝,分身却想要迫害他。 现在看到温渝这不知死活的举动,他率先出手,打断对面还未出口的道德绑架。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 “——算了别说了,闭着嘴受死吧。” 他看这群伪君子不爽很久了。 第42章 贪婪之罪14 柯明安只是从屋里走出来的功夫,院墙外就倒了一片。 当今道门这些小鱼小虾根本不够一只沉淀了千年的鬼王锤的,没有什么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让柯明安不禁笑出声。 “各位不是要杀我吗?”他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像个大反派,“怎么来送人头来了。” “孽障——咳!” 又被温元洲补了一下,道人怒骂中止,捂着胸口一脸狰狞。 温元洲牵过柯明安的手把人拉到身后:“我倒要看看谁敢杀你。” 曾经的师叔们在地上起不了身,柯明安还能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容,那些是比较优秀的弟子,这次也被带过来。 他拍了拍温元洲,指着那几个比较年轻的面孔小声说了几句话。 温元洲瞥了几眼,那几个年轻道士就看到面前黑雾撞上来,他们惊恐地飞了出去。 “明安师兄救我!”有一个下意识脱口而出,被抛得更远了一点。 地上的中年道士狼狈站起身啐了一口,柯明安简直没脸看那几个笨蛋,在门派学习的时候就不太聪明,现在都站在对立面了还傻乎乎觉得他们是好兄弟。 他们师长带他们过来讨伐他的时候没把事情讲清楚吗? 看那几个道人全心全意想抓拿他根本没自己弟子的模样,柯明安觉得刚刚的猜想大有可能。 他忽然觉得自己合该得到大师兄的位置,因为剩下的不是笨蛋就是蠢货。 “嘶。”柯明安小小倒吸一口冷气,温元洲回过头看他,“怎么了?漏了哪个没打死吗?” 他虎视眈眈看着地上那群人,柯明安拍了拍他:“没,突然发现做他们的对手好丢脸。” 他撇了撇嘴:“太菜了。” 温元洲被逗笑了,他捏了捏柯明安的手:“一群飞舞罢了。” 柯明安眼珠子转了转,主场优势加上温元洲的力量,他几乎看不到他们输的可能,这可跟他看到的未来不一样…… 他视线聚焦在站在后方僵持不动的温渝身上,那位最强大的天师还没赶过来。 道门上下来了近千号人,温元洲干掉的不过几十个,更多人在一旁伺机而动,蚁多咬死象,他们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但除了能收徒那个级别的,其他都不足为惧,好多同一级的师兄弟在他眼神扫过去的时候都下意识点了点头打招呼,跟前面那批一样,也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也许,他在道门内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柯明安鼓了鼓腮帮子,可惜这次的上级来得太多了,那些年轻弟子不过是来当炮灰探路的,要不是他们直接开门开打了,他现在就能看到那群蠢蠢冲上来送人头了。 说不定还不敢拿剑对着他。 真是笨死了。 他心里嫌弃着,嘴角却不由自主泛上笑意:“温元洲。” “嗯?” “没什么,就随便叫叫你。” “嗯。”温元洲把他眼神扫过的人都记下来,决定待会打个半死。 其他人就全死吧。 “别放松警惕,我那位好师傅应该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天师和当初那位李道长一起出现,当场就是一句爆喝,号令如雷,长剑飞出。 温元洲抬手凝气,在身前三米出形成无形的盾牌,吞噬掉那雷霆之气,甚至反转攻击。 他在井底磋磨上千年,可不是能被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天师的出现仿佛是一个信号,临阵以待的众人齐齐攻了上去,他们奈何不了温元洲,却隐隐牵制住了他。 柯明安被护在身后,保护得滴水不漏,他看着眼前的混战,捏住了悄无声息飞进来的一团灵气。 灵气化作一只小鹤,与之而来的是一条消息——温渝他,反水了。 他先是站在了柯明安的对立面,现在又暗度陈仓给他传信说,那家伙终究会死跟我回去吧。 温渝难道觉得他们是被温元洲分开的痴恋小情侣吗?柯明安按了按眉心,连骂有病都怕把他骂爽了。 他知道温渝脑回路有点问题但怎么不知道他这么颠呢。 跟恋爱脑没话说,柯明安毁掉手中纸鹤,指尖牵引灵力,一击飞出,李道人一口血喷出,含恨看着他,温元洲立马挡住了这不友善的眼神,干脆利落补了一刀。 与此同时,一道陌生的灵光在李道人后心消失,柯明安眯了眯眼睛,看向温渝。 他也出手了,但暂时没人发现。 一场持久的混战开始了,阵法的嗡鸣和人类的闷哼响成一片,天师不愧是当今的领头人,面对温元洲也不落下风,而温元洲因为要护着柯明安,慢慢也负了点伤。 柯明安冷眼旁观,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毫不意外,他看到的未来正如此刻。 “柯明安,我带你走!”温渝的传音持之以恒送过来,真难为他居然能次次准确找到温元洲的仿佛漏洞,不愧是一个意识分化出来的。 柯明安依旧是摇头,天空忽然亮了一瞬,温渝手中阵法亮起,照到了柯明安身上。 他惊愕回过头,看到温渝坚定的眼神:“安安,这只是一个困阵而已,我一定会” 话还没说完,跟在他身边一直不说话的传业也出手了,不详的紫光覆盖在温渝的阵法上,空气静了一瞬,随后剧烈躁动起来,风声大起。 柯明安纵然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苦笑:“温元洲,下辈子一定不要跟蠢货谈恋爱。” 温元洲皱着眉看这突如其来打不破的阵法,眉眼间皆是烦躁,嘴上却回答他:“我只跟你谈。” “那蠢货干了什么,你的手好冷。” 黑色的雾气像毛绒尾巴一样把柯明安包起来,他呼了一口寒气,躲进他的怀里:“让我死的阵法罢了。” 天师看他脸色苍白的模样,露出得逞的笑意,他看了眼表情逐渐惊慌的温渝,朗声开口:“你受我教导十二年,居然敌不过道子的一击,柯明安,替代品就是劣质。” 他表情一凝,忽然快速向一旁退去,地上轰鸣一声,出现一声深坑,如果他躲闪不及,怕也要出个好歹。 正准备出手的温元洲愣了一下,看到那里出现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怀里的柯明安忽然撞了撞他的胸口,小声嘀咕:“完了。” “他也要杀你?”温元洲说得杀气四溢,柯明安却凑过去跟他咬耳朵,“他是我的长辈,杀光其他人都不会杀我那种。” 那你完个什么劲? 当然是剧情要玩完了!柯明安看着现在乱成一团的剧情,恨不得自己没恢复记忆,但没办法,温元洲的力量和他太契合,一不小心就将天道给他的封印搞出bug了。 除了剧情刚开始那段时间他纯靠本能行动,其他时间有一段算一段都给自己留后手生怕自己玩完,现在后遗症来了。 他那群亲亲师兄弟表面对他冷视实则根本不会对他动刀剑,随手捡来的师傅也杀过来要把坏师傅杀掉了。 他呢,他快把主角里里外外攻略完毕了。 这还怎么死。 不对!还有后招—— 他忽然扭过头,看着天空亮起的阵法,眼神也在发光。 张天华一击未中,施施然收了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在场都很陌生的脸:“我当初以为你们会好好对他才放心离开,结果现在……” “柯明安是柯家的血脉,天师一脉算出的传人也正是他,才不是什么冒牌货。”他眼神冰冷,扫过当代天师时仿佛看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别人看不出来就算了,你坐在这个位置还被欲念蒙蔽了双眼,蠢货。” 跟柯明安骂人一个路子,不愧是安安的长辈,温元洲暗叹了一句。 “有人扰乱天机拨弄因果,你不仅立马推翻多年的师徒之情,还让贼人鸠占鹊巢追杀真正的无辜之人!” “张叔。”柯明安叫了一声张天华,“他知道的。” 他落到地上,松开温元洲的手,再一次开口:“他都知道的。” “但他需要一个正义的名号把我献祭出去,顶替天师传人身份、勾结妖邪,这些就正正合适。” 柯明安笑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爱护徒弟的。” 张天华大怒,蹬地飞身,再一次向天师攻去,这次天师早有准备,反身相迎。 柯明安笑意僵在嘴边,忍不住抱怨道:“他怎么又不听我把话说完啊。” 温元洲趁天师无暇顾及其他人,鬼气飞扬震荡,如同大风吹过麦田一般,温家附近几乎没有人站着了,闻言他瞥了眼天师,当机立断暗算。 天师劈开背后刺来的鬼气,与张天华相继震开,他撑着剑站稳,喝道:“你们就算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他已入阵,与此阵相勾连,破坏这个大阵,他会死,不破坏,他也会死哈哈哈哈,会活生生被抽干!” “你们这群伪君子,我才是这天地的救世主!只要献祭他一个人就能让这个末法世界重回辉煌,多划算的买卖!” “你们都被这妖邪蛊惑了!他根本不是天师传人!他不配!他就是掌管人世间欲念的妖物!” “死一人而利万物,做了我这么多年弟子就该回报我。” “只要成熟后杀了他,我等又将重回人上人的日子哈哈哈!” 天师已经露出疯魔之象,也不装了,直接露出真面目,皮肤上隐隐出现暗紫色的纹路。 说来也好笑,道门中人还睁着眼的时候他满口正义,现在就剩他一个人站着了反倒不藏着身体里的魔气了,真可谓是“坦坦荡荡”啊。 这里最像妖物的人不是柯明安,也不是温元洲,反倒是他。 第43章 贪婪之罪15(完) 疯魔的模样着实可笑。 柯明安嗤笑,不想再他,抬头准备继续研究阵法,天师却不依不饶想继续输出,下一瞬间他的嘴被一个拳头狠狠重击,张天华早已忍不了了,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这么多年的潜修吃狗肚子里去了。 温元洲精神紧绷,一方面是天师这位不稳定因素,一方面,是柯明安的手越来越凉,他的灵力奔涌进柯明安的筋脉,像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他试过击碎半空的阵法,却直接穿过去,这个阵法只对柯明安起反应。 那边天师猛烈反击,身周的魔气更加浓郁,张天华手掌出现灼烧的痕迹,温元洲忍不住出声:“张先生,明安身体出问题了!” 刚说完他腰部就一痛,低下头去看到柯明安刚拿走的手,他咧出一口小白牙羞涩道歉:“不好意思,手自己动的手。” 温元洲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把人抱进怀里拍了拍:“别怕。” 柯明安又掐了一下。 就你话多! 他低低咳嗽两声,躲过温元洲和张天华的眼神,不敢被他们知道自己偷偷勾连大阵。 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温渝,柯明安没什么表情的对他笑了一下,温渝却像被刺到一样猛地掉下眼泪。 他刚刚收到牵连也受了不轻的伤,传业下黑手的时候他就跟他缠斗起来,现在传业昏倒在地进气多出气少,他也是刚刚转醒。 温渝拿着染血的短刀,笑得跟哭一样:“安安……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大阵还没消失?” 他明明已经把引子杀掉了,手里的阵法也撕碎,但那不详的光还是笼罩在柯明安身上。 天师擦掉嘴角的血,嘲讽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替身:“毁掉引子又有什么用,只要我还在,他注定要为我的事业添砖加瓦。” “也许你哥哥还能来替你收尸。”他丢掉已经损坏的电话,上面有一个通话记录。 张天华被阻挡在阵外,他轰击几次不得进入,忍住心头的焦躁安抚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明安,我会救你的。” 柯明安推开温元洲,走到大阵边缘,手掌虚空贴上去:“张叔。” 小时候柯明安特别喜欢叫人跟他牵手,现在张天华也是下意识贴了上去,淡蓝色的光在两人掌中亮起:“叔叔,他好吵,我可以杀了他吗?” 张天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喉头一哽:“杀,我替你杀,明安你别用灵力了……” 他们有过约定,柯明安不染杀孽,十八年后张天华会带他去寻找传说中不染尘埃之人才可进入的天外天,张天华知道这个孩子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也为了保护他的心性,就答应下来了。 要是知道柯明安被欺负成这样,他当初就该编另一个杀伐果断的故事。 “呵呵。”柯明安右手还保持着和张天华两掌相贴的模样,侧过头对虎视眈眈的天师喊了一声,“师傅!” 天师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砰——” 十几年的呼唤换来的条件反射,终于在这一刻起了作用。 血液从天师的额头爆出,裂开的圆形洞孔仿佛血色的太阳,红色与黑色张扬着,眼前的灰色变得轻飘飘的,晃眼的天空一晃而过,后脑勺传来闷响。 重伤之下没能及时运转的防护,本能快不过子弹,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几年的蛰伏,终于等到一次漏洞。 柯明安松手,任由枪械落地,他看着死不瞑目的天师,轻声说:“时代变了。” 这一声巨响震惊的不止天师,他看着其他人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脸色,忍不住歪了歪头:“?” 张天华连忙去检查他的手掌,索性除了些许泛红并没有其他伤口。 温元洲有些卡壳,大土鬼没见识过现代枪械的魅力,他看着柯明安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心还是悬着放不下。 温渝心头一松,连忙去看大阵有没有消失。 天师尸体上的紫光愈发浓郁,他要入魔诈尸了,张天华反手掐诀,准备拿桃木剑过去送他挫骨扬灰,却发现手掌被粘住了一般无法离开,他心中不妙,回头看到柯明安愈发坚定的眼神:“你要干什么?!” “送你走。”原本的盈盈蓝光大盛,将张天华裹住,柯明安咬牙:“天道玩弄人间,能活一个是一个!” 他绝不能再让张天华留在这里了,柯明安忍着剧情又要稀碎的悲伤眼泪:“师父,再见。”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叫他师父。 张天华怒骂一声,拼命想抓住他的手,却怎么都穿不过去,最终他消失在柯明安面前。 温元洲感受到了不妙的意味,他问道:“柯明安……你会死吗?” 头顶的大阵还在流转,并没有随着天师的死去而消失,天师入魔诈尸,柯明安岌岌可危。 终于把最不受控制的场外因素送走,柯明安松了口气,他看着悠悠转醒但目光一下子锁定他的天师邪魔,眼神往后瞟了瞟。 他拍拍温元洲:“不用管它。” 柯明安眼神是难得的认真,和温元洲四目相对的样子比任何一次都诚恳,染上血腥的美人更是令人加倍心动,但温元洲直觉他要说出他不愿意听的话。 柯明安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微弱的心动牵动温元洲的心。 “温元洲,我的目标已经完成,道门崩坏,天师已死,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会像我一样成为他们罪孽的薪柴。” 柯明安仿佛一个撒娇要糖的孩子,声音自然而然地绵软:“你要实现我的愿望。” 温元洲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说:“杀了我,温元洲。” “大阵已成,我没有退路了。” “我不要成为他们的肥料,杀了我,不能便宜了他们。” 他要自由的死。 “……不。”温元洲捂住他的眼睛,“不可以,怎么会这样呢……” 柯明安任由他蒙着,仰着头仿佛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天道的玩弄罢了。” “温元洲,你知道吗,我们只不过是天道的棋子而已……“ “我注定会死在你手里,无论是以哪种方式。” 柯明安听到身后天师邪魔不甘嘶吼后逐渐虚弱下去的声音,还有人类脱力倒地苟延残喘的呼吸,他知道那是传业动手了。 手掌之下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偷腥成功的猫,传业敢对他动一次手,不代表能看着自己师傅对他再一次出手,加上温渝的存在,天师邪魔这下骨灰都不剩了。 这是传业性格的弊端,却正好能被柯明安利用。 柯明安拉下他的手,继续说:“我用你的力量看到了未来,你杀死我的未来。” 天机不可泄露,一句话就让柯明安嘴角溢出鲜血:“送我一程吧。” 他一字一句强调,仿佛要不到糖而焦急的孩子:“这是我的愿望。” “你答应过我的。”柯明安有些委屈,他被温元洲抱在怀里,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了,他拽住自己腰间的玉佩去打温元洲的手,仿佛要这样激怒他似的,但那点力气连小猫都不如。 “你换一个好不好……”温元洲跪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无措,“长生不老?夺舍修仙?我都可以带你去找。” “不要。”柯明安任性的拒绝掉世人追捧的东西,只想着赶紧去死,他甚至有些开心:“我终于不用每天看到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 被操控的自己,仿佛被幼童折腾得一团糟的世界,都烂透了。 他的复仇已完成,已然没什么留恋的了。 “快动手。” 他攀上温元洲的脖颈,威胁似的收紧,温元洲深呼吸一口气,将他的手连着玉佩握在一起,艰难地开口:“多年以前有个算命说我未来的爱人会喜欢这个样式……” “……你喜欢吗?”他的声音仿佛含了血一般,苦涩几乎要溢出来。 柯明安觉得他好多事,怎么就不能让自己痛快的死。 “不然我戴它干嘛,你真烦……”他闭着眼骂道。 温元洲却突然有些恍然:“……原来是你。” “什么……”柯明安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我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原来……” “快动手啊笨蛋。”柯明安脸色苍白却还是倔犟着骂人,他带着哭腔吼道,“不要让我成为他们的棋子啊!” “不可以,小鬼,谁允许你在我面前死去的。”他又似乎回到了初见时的霸道,与之相反的是他颤抖而又轻柔的吻,“都说了我可以解决掉所有问题。” “你给我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温元洲捏碎了自己的心脏,磅礴的能量硬是撕开了无形的空气,于此界破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以自己为代价。 既然这个世界不让柯明安活下去,那就让他去新的世界。 不用成为他人的棋子,活成他自己。 救命救命天道你再不出手我真的要活了。 柯明安一口气没上来,没忍住狠狠咬住他的虎口:“想跟你殉情有这么难吗?” 他拿出以往忽悠恋爱脑的架势,哽咽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死也得死在这个世界,不然要捅出更大的篓子。 天道终于反应迅速了一次,在界门彻底被拉开之前,带走了柯明安。 “……好。” 温元洲垂下头贴上他的脸,似哭似笑,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哽咽。 他又一次没能救他。 “我们曾经见过。”他看着怀里已经没有生息的人,“至少这一次,是我在陪着您走完最后一段。” “我会快点追上你的。” 温元洲自爆了,彻底湮灭前他嘴角还挂着笑意。 他终于也有了能为他陪葬的资格。 温渝喷出一口血挣扎着醒了过来,看着空荡荡雪茫茫的一片,他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却只能看到漫天的尘埃。 再也不会有个叫柯明安的人回过头看他了。 第44章 番外和过渡:温渝的幻梦 “温渝。”俊秀的青年坐在他身边,晃了晃手里的气球,“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他另一只手提着一盒小蛋糕,香甜的味道让他像块软乎乎的棉花糖,看起来比蛋糕本身吸引人多了。 温渝把丑萌丑萌的太阳花气球在手中绕了两圈,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他:“你喜欢这个?” 他晃晃手里的气球,柯明安没忍住笑了一下:“是我的舅舅觉得我喜欢这个。” “不好意思啊突然叫你过来陪我。”他蹭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舅舅有事突然走了,但我真的挺想要那个联名……” 他在宿舍群抱怨几句,被温渝发现后容不得柯明安拒绝,没过五分钟人就来了,两人在公园面前的长椅上排排坐,柯明安网络上还能聊两句,现实中社恐拉满,更别说拉着半生不熟的新舍友陪他逛街。 要不是对联名的渴望冲破社恐的窘迫,柯明安嘴角乖巧又不失礼貌的笑意都要消失了。 他拘谨的坐在离温渝二三十厘米远的地方,试图掏出小蛋糕贿赂他,但下一秒温渝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温渝直接坐过来了。 “啊?”柯明安无助地看着递到嘴边的小蛋糕,战战兢兢地吃了一大口。 “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拿着吧。”温渝指指柯明安指骨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绷带,表情相当自然。 柯明安手指缩了缩,没敢告诉他这是图好看贴的。 “蛋糕是给你带的……”他解释,犹豫的看了一眼,还剩一大半,“呃,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说归说他没指望温渝真会点头,这个新舍友好像有洁癖,对其他人都有点爱搭不,但温渝把草莓单独叉出来放到他手中,手一转,就对蛋糕咬了下去。 柯明安嚼着甜滋滋的草莓,不知道该不该劝他不用吃自己咬过的那一半。 但看温渝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不该开口。 柯明安想要的联名礼物是特殊活动,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情侣去有可能得到隐藏礼物,大社恐局促了老半天,勇敢地找了自己舅舅。 林兴言给他发了好几个问号,不知道做了什么心交锋,最终还是答应他一起去开盲盒,但人模狗样地来,狼狈社畜地去,人在商城没逛半小时,就被一个电话叫走,留下柯明安一个人孤零零的。 然后温渝把人叼走了。 “安安,牵我的手。”温渝轻轻碰了碰柯明安的手,柯明安又是戴口罩又是带帽子,大热的天硬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听到温渝的话,他愣了一下。 “不是说要装情侣吗,亲密一点。”温渝坦然自若地跟他十指相扣,柯明安被说服了,他点了点头,主动靠过去,“抱歉啊你是直男还帮我演这个,回去我请你……” “不是。” “?” “不是直男。” 温渝拉下柯明安的口罩,露出他那泛红的脸,轻轻捏了一下:“我一直喜欢你。” 泻药,突然被表白了。 柯明安脑袋宕机了,温渝只能看到他爆红的脸,他笑了笑,接过店员递过来的隐藏礼物,是一个心脏形状的玩偶。 店员拿起相机对准他们:“请说出你们的恋爱宣言吧。” 温渝把跳动的心脏放到柯明安手中:“柯明安,可能让我爱你一辈子吗?” 周遭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店员的声音变得很远,只有柯明安的脸无比清晰,温渝看到他抚了抚自己的脸,神情无悲无喜,他心脏失衡,有种即将失去宝物的恐慌感,温渝想阻止柯明安说话,但柯明安的声音还是传到他脑海里。 “可是我已经死了,温渝。” “你只能爱我到这了。” “不、不!柯明安——”温渝想抓住他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只能看到漫天的光辉散去,他不仅什么都抓不住,连自己的心意都未能完全表达。 温渝猛地坐起来,泪水砸到了手臂上,他抹了一把脸,心脏还是止不住的抽痛,他下意识去看床的另一边,一如既往的空落落。 柯明安早就死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现实中他没能对柯明安说清自己的爱意,连梦里居然也是如此。 他所幻想的,没有妖魔、没有天师的世界,柯明安会答应他的告白,会和他一起去拿情侣小礼物,也会和他十指相扣。 如果一开始就是真心的就好了…… 没有欺骗,没有故意接近,像真正的恋人那样。 温渝甚至幻想过他们以后同居、亲吻、甚至是左爱。 但这一切止步于最后那句话:“我已经死了,温渝。” 他的潜意识想象不出没有柯明安的世界,每次想要在幻想中睡去,就会跑出来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你亲手害死了你的恋人,他永远醒不过来了。 你凭什么能幸福呢,就算只是梦中的幸福。 温渝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骨,还是止不住喉间的呜咽,灼热的泪水打湿脸颊,他捧住柯明安送他的手链,用力压在心脏上方,不敢让泪水碰到它。 柯明安其他东西都被林兴言和柯明川拿走了,只有这条没被他人知道的手链,成为最后的挂念,成为他唯一的止痛剂。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是林兴言发消息,通知他去参加柯明安的葬礼。 温渝呼吸一滞,半晌,回了个好。 柯明安的葬礼有很多人来参加,包括那些曾经的道门弟子,温渝觉得很可笑,生前冷落柯明安、死后却来说爱他。 他把人都赶走了,林兴言也不阻止他,甚至想把柯明川一起丢出去。 但是最终还是让他留下了。 温渝有好几次想把这位“哥哥”杀掉,既然柯明安小时候依恋他,死后也需要一个玩伴吧,但想想柯明川做的事情,又觉得让他死掉实在是脏了柯明安的路。 他都不能追上柯明安,柯明川有什么资格陪柯明安一起死。 殉情也是要有资格才行的。 柯明川精神状态很不好,躲在柯明安的屋子里不肯出来,是林兴言强行把人拽出来的:“你害死的他,凭什么人躲着!” 如遭雷击,柯明川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肩膀颤抖:“&我会去的。” 葬礼上,西装革履也掩盖不住他的憔悴,柯明川只是待了半小时就不见了,林兴言看了一眼,让保镖去看着别让人死了。 死亡对于此时的他们算是解脱,林兴言要让他们痛苦的活着,把柯明安感受过的痛苦双倍奉还。 真相大白后林兴言已经没力气去指责他们,只满心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带柯明安走,他和柯明川赶到现场时只看到浑浑噩噩的温渝和在远处挣扎醒来的道门弟子。 他的安安,已经回不来了。 柯父死了,柯明川动的手,亲属想放弃一个癌症病人的生命,难度不大,他似乎想偿还自己的罪孽,但愈发支离破碎的精神状态骗不了人,他无法原谅自己对柯明安动的手。 迟来的忏悔无用,他意识到柯明安对自己有多重要那一刻,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疯的疯死的死,剩下的人浑浑噩噩的活着。 林兴言把一颗粉色的钻石放到碑前,他说过等柯明安回来要带他去买喜欢的亮晶晶,一滴泪水砸到钻石上,林兴言失了力气跪倒在墓前,捂住脸:“对不起。” 他没能带他回来。 傍晚,所有人都离开了,张天华一个人来到了墓前,他坐下,轻轻靠上去,十分落寞。 他轻轻摸了摸墓碑,仿佛在摸那个可爱的小弟子毛茸茸的头发,他嘴角勾了几次都失败了:“明安……” 张天华忽然一抬头,画面定格。 —— 灰球吓了一大跳,它把白球撞了个人仰马翻,在被白球暴打期间不小心撞到屏幕。 【是否打开隐藏文件?是or否】 灰白两球面面相觑,这是哪来的东西,白球胆子比较大,点了是 —— 时间在温渝还没成为柯明安的室友前。 柯明安在步行街打电话,他忽然放下手机,挂掉和林兴言的电话,有个男人跟他擦肩而过,他看着他身上浅浅的妖气,歪着头微微笑了一下。 找到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了。 这才是柯明安第一次见到温瑜的场景。 直到剧情开始,自己失忆,一切都如他所推测那般进行。 —— 柯明安一回到原本的世界,就直接猛地坐起来,把不知道谁给他盖上的透明棺材盖推飞之后,气势汹汹的眼神就扫向了床边呆若木鸡的两只球。 看到他醒来,两只球似乎更紧张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立正稍息给他敬个礼。 “先不说是谁把我的床改造成这样。”柯明安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揭棺而起后向它们伸出魔爪,“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剧情到底怎么回事!” 他辛辛苦苦走剧情,还要千回百转的去勾搭助力,结果不仅主角白给了,主角的意识分身也白给了,连自己那野生的哥都白给了,是不是再等一会他连林兴言的攻略线都要打出来了。 杀他?谁杀他,就那个天师师傅想杀他!要不是他先下手为强,张天华都能给天师骨灰海陆两葬,永世不得翻身。 灰球被推出来,战战兢兢道歉并把自己做的糊涂事解释了一通。 柯明安狠狠揉捏它出一口恶气:“叫你乱改剧本!” 他可没能想到自己随手捡的男朋友突然变成真假少爷的另一方,这多小的概率啊,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黑暗流剧情一下子就变得抓马起来了。 鬼王不仅不杀他还主动契约,到现在他手背上的印记还发着光呢,柯明川也病病的,差点打通兄嫁副本,幸好后面柯父死了,死得透透的,不然他高低回去杀他一次。 哎,张天华也许是这个纷杂世界中唯一的净土了。 “其实、其实张天华也……”白团子,柯明安的天道颤颤巍巍开口。 “收声。”柯明安一眯眼,“不准读我心声。” 两团子噤若寒蝉。 这次的事确实是它们做的不对,本来说好柯明安进去跟着剧情走就能结束的故事,因为灰团子的灵机一动,增加了少许的新潮元素,不,或者说bug更为合适。 然后整个局面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灰团子九分甚至十分心虚但是忍不住为自己狡辩:“其实也不全是我的原因……” “来说说你的借口。”柯明安点头,往后一靠,看它能编出什么花样。 “道门好多人喜欢你,要不是我出手控制他们,剧情会更加难走!” “哦,谢谢你为我的生活增添阻碍,继续。” “还有那个鬼王,他很嗜杀的,原来的剧本里他根本不会主动契约,更别说认你为主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干。”柯明安毫不动摇。 灰球震声:“明明是你个人魅力太大了!硬是给翻盘了!” 柯明安坐不住了:“那怪我吗?我怎么知道当着他的面抢他东西他还会喜欢我啊!是你的主角太变态了吧!” 灰球一下子哑炮了:“那那那,你……” 柯明安把脸凑过去盯着它:“我?” “你别离我这么近啊!”灰球砰的一声变成粉球了,它颤颤巍巍的开口,“我们又不能在一起你别贴我了。” 恋爱脑原来是传统,不仅主角变态,天道也变态,柯明安一下子松手了。 “呜呜,我怎么知道怎么救场嘛。”灰球委屈死了,“仿佛所有人都会爱上你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们。” 见它越说越过分,白球生怕柯明安被pua了:“这、这不能怪安安!” “难道魅力大也是错吗,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它一拍不存在的桌子,“快给我们结算,这次就不投诉你了。” 灰球小心的瞥了两眼柯明安:“……没有。” 白球顿时撸起了袖子(?):“你要让我们打白工?” 灰球不直气也不壮:“对不起嘛,但是剧情都碎了我家徒四壁了都……安安,我把我家主角赔给你,你要不要?” 叫谁安安呢,白球又要炸毛,柯明安制止了它:“不用了。” 万一温元洲恢复正常突然不恋爱脑了岂不是要过来砍他。 灰球声音突然又低了一度:“其实温元洲后面答应和你一起殉情了。” 柯明安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白球气势汹汹去戳灰球:“然后这个家伙提前一秒把你拉回来了!不然还能回收至少百分之五十的世界本源。” 哪像现在,毛都不剩了,主角挫骨扬灰,世界崩塌,等那几个重要配角一崩溃,灰球的世界就得洗牌重来,说到这个灰球就特别感谢柯明安:“我都怕他们在你死后自杀,没想到你居然让他们愿意继续活下去,你真厉害!安安是怎么做到的啊?” 安安啥也不知道,安安觉得灰球有点阴阳怪气,他曲起手指把球弹飞,一个人闷闷不乐。 就差一点他就圆满了,强迫症难受,超级难受。 “你要不再试试?”灰球一跳一跳过来安慰他,白球说得没错,柯明安确实喜欢这种糯糯圆圆的东西,就算都快变成小蘑菇了还是下意识拿起来捏了捏。 “去新的世界吗?” “嗯呐,我刚刚联系了朋友,你可以去它那边试试。” “那个世界很稳定,绝对不会——唔!”灰球被白球死死捂住嘴。 柯明安打起了精神:“那这次我要带着记忆穿!” “可以的可以的!我们把剧本也提前给你看!” 两球一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柯明安信心倍增,催促赶紧行动。 “现在就走吗?不回去了?”白球有些犹豫。 “不回了!我要一雪前耻!” 柯明安举起手掌重重一握拳,眼神闪闪发光:“任务,易如反掌!” 区区主角,他必拿下! 第45章 美人师尊1 沉寂已久的修仙界终于有了一件大事。 问心宗百年难得一遇的收徒大会即将开始,发出号令后连夜收拾包袱启程的人比比皆是,平静无波的局面如同水溅油锅,连最不谙世事的少年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问心宗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功法无数,与世无争,平日里下山历练也是隐姓埋名,只有缘分到了才会突然收徒,像如今这样兴师动众的招收弟子可是极少,许多人活了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 许多人都在猜测修仙界最近是否有什么大动静,更有阴谋论者觉得问心宗要将天下英才一网打尽,但启程出发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危险?阴谋?哪里比得过天大的机缘。 问心宗容纳百川,不是专精某一功法的部门,只要你有天赋,他们就教,不限功法,无限可能,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为期三个月,无论出身无论天赋都可一试,只要能过了问心路,便有成为外门弟子的资格,要是幸运入了某个长老法眼,自此一步登天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 薄江浩放下手里的碗,面上有些疑惑:“那些人求仙问道为什么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目的地相同的人,但有一部分特别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恨不得每一根头发丝都整整齐齐的,对人也是轻声细语,礼貌端庄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可是领略过这里彪悍的民风的。 他一睁眼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被民风淳朴的当地人当作妖邪驱逐,慌不择路逃进森林里,好不容易在深山老林里活下来,当了几年苦哈哈的丛林野人,刚出来就听闻这等大事,自然要去凑个热闹。 不会有人能拒绝御剑修仙吧,不会吧。 坐在他们旁边一桌的少年听到他的疑问,立马凑过来十分热心地分享八卦:“因为这次有位真君透露出收徒意向了。” “真君?” “是啊,传说中他一人击退万千魔军,往那一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漠北那边的域界就是他带着人打下来的。” 薄江浩和自己半路遇到结伴而行的同伴对视一眼,眼里都露出一丝向往。 这少年看来知道不少东西。 “真强大啊,实在令人心潮澎湃。” “是吧是吧!真君爱洁、喜君子,大家都希望能给他留一个好印象,万一……” “阁下少年英才,相貌堂堂又知识渊博,想必未来不可限量,真君选弟子说不定就选定你了。” 薄江浩想打探消息自然不吝啬几句话,他非常会来事,捧了那少年几句就把人吹得飘飘欲仙了,但那少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露出骄傲的神色,反而有些惶恐的捂住了脸,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薄江浩:? 他等待少年继续说话,那少年傻乐了一会:“万一真君真的看上我……呵呵呵呵。” 不是,哥们你不会是男同吧? 薄江浩默默移开了距离,少年见他眼神怪异,连忙为自己正名:“我是说当弟子啦!” 难道你还想当别的什么吗?薄江浩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哄他继续说。 “他可是此界最有可能成仙的五个人之一。”少年郎突然笑了笑,撞了撞旁边妹妹的肩膀,“相传那位真君长得俊美无双,跟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能感觉灵魂都被净化了。” “真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啊。”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要是我们兄妹俩能多看两眼,岂不是能延年益寿。” 越说越离谱了,妹妹捶了他一下:“那也得等见到人才行啊!” 敢情你也觉得能延年益寿吗,薄江浩满腹槽点无处可吐,他不觉得能好看到哪里去,前世网络如此发达,他什么俊男靓女没见过,就算修炼洗经伐髓,应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同伴趁机问道:“那位真君叫什么名字?” 少年冥思苦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好像叫……明安?” * 三月之期已到,五湖四海的人千里迢迢赶到了这里,薄江浩擦了擦汗,差点找不到可以住的地方。领到的手册叫他们第二天一早去修心道场集中,他感受自己身体里的灵力,略有些紧张。 广招弟子这么大的事自然不可能简单就办了,就像所有组织的大型集会一样,问心宗也有属于他们的启动仪式。 不同的是,下方的人群一个听得一个比一个认真。 掌门站在最高处宣读规则,接下来的整整七天都有反复试炼的机会,只要能从问心路走出来,就可以成为外门弟子,走过半程便有几率被长老收徒,如果有长老特别心仪某个人,可以直接入门。 而问心路后面还有…… 长达半小时的规则听得人头痒痒的,仿佛要长脑子了,薄江浩不免分了神,他眼神没晃两下就转不动了。 嘶——嘶——嘶—— 他听到了身边很多人抽气的声音,其中包括自己。 道骨仙风的修仙者,整齐划一的御剑飞行确实令人震撼,但…… 但完全没有眼前这人带来的震撼大。 云气弥漫仙气飘飘的道场,风似乎不忍让明珠蒙尘,问心宗宗主身后突然显露出另外一个人。 那人月白色道袍,细长的手指拿着令牌转动,长发竖起随着微风微微晃动,统一的莲花冠在他头上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张脸,薄江浩可算明白了什么叫跟他同处一室能延年益寿。 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淡,漫不经心又有些稚气,单看都是勾人心魄的五官,合在一起偏偏让人动不起邪念,可以用上所有正面的词汇形容这张脸,但薄江浩觉得最合适的还是,澄澈。 应该是那双眼睛起的效果吧,薄江浩想,他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品质最好的蓝宝石放进水里都没有他的清澈。 前世那些网红都不够他一根睫毛,好伟大的脸,颜狗不争气心动了,他本只想随便找个宗门收留自己,但现在,他不敢想他要是能在美人师尊的手底下当弟子他将会是多么快乐的小男孩。 当然,他不是男同,他就是单纯爱看美人,薄江浩整整衣袖,默默挺起胸膛。 同伴看了眼仿佛花孔雀一样开屏的好友,满脸疑惑,他之前不是对明安真君不感兴趣吗。 柯明安站在掌门背后,无聊的拨弄云气,他知道下面有很多人在看他,但他不在意。 因为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时髦值很高,是传说中最危险的职位——清冷师尊。 当初拿到剧本他连忙翻了两遍,确定是男频剧本才放下心来,他实在怕了那群恋爱脑主角。 剧本有两个,一个是原剧本,只有一个龙傲天主角,大意是说龙傲天前期在问心宗受挫,被师尊打压,发现师尊是个伪君子,收他做徒弟只是为了他的机缘,龙傲天积蓄力量叛逃出山门,反派的眼睛也因他而瞎,经过漫长且经典的升级打怪,成长的龙傲天回来闯宗门灭师尊,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反派就此杀青。 柯明安看完点了点头,这很男频,虽然欲扬先抑中抑的部分有点太多了,他接着往下看去。 第二个剧本加入了穿书者元素,有读者觉得觉得主角太憋屈了,激情发言成功穿书,成为龙傲天半路结识的好兄弟,加快了打脸进程,前中期反派就杀青了。 柯明安以为后面他俩会谈起来或者反派又复活了,结果并没有,穿书者的作用仿佛就是让反派快点下班,后续剧情也是一片空白。 世界卡bug了,读者并不接受这个新版本,反而很多人说宁愿看回第一版。 他这次的任务正是要在有穿书者的情况下,完成第一个剧本的内容。 柯明安用自己机灵的小脑子总结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要虐待主角,然后被反杀。 他懂了!路在脚下! 现在就等主角出现了! 但直到大部分人都进了问心路,他还没找到主角在哪。 人群熙熙攘攘,还有好多人向他挥手,可是传说中散发着王霸之气的龙傲天在哪里。 柯明安嘴角向下弯了一个像素点,他赶紧去看剧本,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主角的名字。 反派:柯明安 主角:薄江浩 穿书者:易欣荣 柯明安的眼神在自己名字那里停了一会,有些疑惑,反派的名字怎么放在主角上面。 但天道只给了他名字没给照片,他还是海底捞针,试图找到不一样的人。 “师弟,有心仪的弟子吗?”掌门拍拍他的肩膀,柯明安点了点头,“有。” “是哪个?师兄给你把把关。”掌门来了兴趣,他这师弟几百年没收过徒弟了,这回是谁入了他的法眼。 “找不到了。”柯明安木着脸。 掌门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他抿着嘴角不去看柯明安谴责的眼神,仿佛自己从没笑过一样。 “知道叫什么吗?”掌门十分稳重可靠的说,“我给你找找。” 柯明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声—— “江浩,我们现在就进问心路吗?”易欣荣拉住薄江浩。 ——主角薄江浩! “欣荣,等会吧我还是想去……”薄江浩已经在这条路悄悄走了三个来回了,但明安真君怎么就是不看他……他决定再走第四次。 ——穿书者易欣荣! 柯明安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你就是薄江浩?” 薄江浩惊喜不已:“正是在下。” “你是易欣荣?” 同伴也连忙点头,一脸受宠若惊。 “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把主角捡走,还把穿书者一起捡走,直接一网打尽,不让他们去祸害其他人,柯明安跟掌门点点头,表情微微满意。 “师兄,我先离开了。” 掌门失笑:“走吧走吧。” 他看着还愣在那里的两人,一挥袖子打醒他们:“还不快跟上明安师弟?” “是!”“是!” 薄江浩还有些恍惚:“我们这是成了?” “别说话!”易欣荣激动得脸都红了,“我们安静点,别让师尊讨厌我们。” 薄江浩看向这位好友,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鲜明的表情,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就好像直觉告诉他,美人师尊本只会有他一个徒弟一样,有种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不爽。 他微微摇了摇头,怎么可以这么想欣荣呢,他们可是好兄弟啊。 柯明安没照顾他们的速度,虽然没御剑但用了步伐速度自然不慢,要不是主角有点底子,可能要狼狈不已。 薄江浩感受身体散发的温度,深信这一定是明安师尊给他们的历练。 “你以后住这里。” 薄江浩顺着柯明安的手指看过去,简单且破旧的石屋,能不能保暖另说,这根本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饿其体肤苦其心志,但是这也太…… 柯明安回头看一眼,正好对上薄江浩一脸空白的模样,他心里相当满意,面上却皱了皱眉,对易欣荣说道:“你跟我来。” “师尊……”薄江浩连忙开口,“欣荣不和我一起住吗?” 柯明安摇摇头:“你们资质不同,他有他的住处。” “师尊您住哪里,弟子、弟子资质愚钝,平日想多像师尊请教。”薄江浩不伦不类抱了个拳。 柯明安给了他一个令牌:“里面有宗门门规,也有宗门地图,你们跟着上面的路线走,就能找到我的住处。” “记得拿上令牌,不然结界会拦住你们。”他瞥了一眼薄江浩,“特别是你。” 剧本里的主角可是丢三落四的,他可不想整天听到自己弟子又去补办令牌的消息,明安真君也是要面子的。 薄江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着地图上面刻画的坐标,柯明安的住所正好是易欣荣上方一点。 “是,弟子知道了。”他抱拳,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柯明安看他握紧的拳头给自己点了个赞。 区别对待,做分化主角与穿书者,计划通 “天色已晚,早点休息吧,明日接受我的试炼。” “如若失败,我不会留你们。” 柯明安转身离去,易欣荣连忙跟上。 要冷落、要区别对待、要欺压、还要抢他机缘断他情缘……柯明安在心里一条一条掰扯要做的事,感叹反派的生活充实,针对主角跟打卡上班似的。 拜师的第一天就冷落主角,后面再好好虐待一下,应该年底就能完成任务指标了, 至于易欣荣……过了今晚,就要变成穿书者了。 怎么针对他好呢? 柯明安表面平静无波,肚子里的坏水咕嘟嘟使劲冒。 第46章 美人仙尊2 薄江浩看着跟在柯明安后面易欣荣,两人影子交叠在一块,倒是显得他像个外人,他轻轻皱了皱眉,转身进了这荒凉的石屋,看清内里情况的时候松了口气。 虽然比不上前世席梦思大床的舒适,但至少师尊没有直接丢把剑给他让他自己凿洞,内里一张木床两张被子还有桌椅三两,薄江浩摸了摸下巴,还能拿来待客,着实不错。 他当了几年丛林野人,过得跟野兽无两样,要不是为了入世走一走这修仙界,怕现在也没有个人样,相比于之前风餐露宿住树上当原始人的日子,这已经是极其舒适的环境了。 师尊心里有我! 他躺在床上嘿嘿两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为柯明安的弟子了。 本以为只是出来混口饭吃,没想到撞上了满汉全席,一想到柯明安那张脸,他就觉得自己能多吃两碗饭。 明日的试炼他必让师尊对他刮目相看,天赋差了点又如何,他绝不会被易欣荣比下去。 一路上易欣荣都表现平平,为何也入了师尊的眼,薄江浩枕着手臂思考,眼前又出现易欣荣跟在柯明安身边,还能和他住那么近…… 有点不爽,但说不清来由。 他翻了个身,猛然落了个空,薄江浩呲牙咧嘴捂住脑袋,却忽然转头一愣:“诶?这是什么?” * 把主角丢到寒冷孤寂的石屋作为入门礼,柯明安却觉得还不够。 此界主角能被天道概括为龙傲天,柯明安不会相信他是今日那般淡然乖巧的性子,纵然装得几分乖巧,但柯明安修道多年,知道的东西多了,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主角的异样视而不见。 薄江浩一身束装短打,看起来跟普通的猎人之子没什么区别,他掩饰得极好,行走间也看不出练武的痕迹,但,柯明安开挂。 他察觉到主角气机微妙,当晚就回去看剧本了。 这一看,柯明安知道又坏事了,原本只有个散修身份的主角不知为何提前穿越了三年,按照天命之子的气运,怕不是已经累积了一身秘宝。 那他还要来参加问心宗的收徒大会就显得非常可疑。 柯明安先不去想主角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他现在在考虑一件事,既然主角实力跟预计的不一样,作为反派,要给予他的磋磨自然也要升级。 要加班了。 当了两个世界反派但从未成功反而成为主角眼里好宝宝的柯明安深吸一口气,他又得研究怎么当坏人了。 这个主角怎么回事,就不能用原始版本设定吗,非得给他增加工作量。 他不爽了自然要让主角更加不爽,柯明安把目标瞄上了还站在门外的易欣荣。 “进来。” 天色渐深,面对未来师尊的传唤,易欣荣非常欣喜地走了进去。 “师尊!” 柯明安手指一动,门就被关上了:“我有一事跟你说。” 他一只柔弱的小反派怎么打得过升级后的主角,驱狼吞虎当是可取之道。 穿书者?研究一下。 …… “明日的试炼取消,后天我再带你们去,明日你们可去求学殿听课。” “……是,明安师尊。” 不知何时,易欣荣已经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死死盯着柯明安的袍角,告诉自己绝不可忘今晚事。 —— 只睡了半夜的龙傲天主角从床上爬起来,柯明安的传信像个上好的闹钟,大清早就杀过来,他直接给吓醒了。 “什么,取消了?”薄江浩挠挠头,“被放鸽子了。” 他盘坐床上,昨晚的收获,脸上都是笑意,也不在意推迟一两天的事:“还能去听公开课,师尊真好。” 修行之事他也有了解一二,法不可轻传的道在哪都通用,虽然只是一节入门课,但除了来报名试炼这些人,其他人可听不得半点。 薄江浩相信能让柯明安亲自叫他们去听的课,不会像前世那样的水课。 说起来也奇怪,见了柯明安后,他反倒是常常想起前世了。 也许因为明安师尊满足了他曾经对仙人的幻想,小说中描写的种种仙君之资,他有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来二去,薄江浩连带着前世也多想了些。 跟着路引走到求学殿,一路上神清气爽,看着穿着形制一样配色不同的问心宗弟子,薄江浩找回了几分上学的感觉,他看看自己身上简单的短打,整整衣袖,倒也不自卑。 其他来拜入宗门的人还在走问心路,他就显得非常突出了。 路上弟子来来往往,看到他这个生面孔都有些差异,知情的人立马侧头过去小声分享情报,待得知薄江浩竟是明安真君亲自选走的弟子事都十分诧异。 薄江浩除了羡慕的神色,还在人群里看到了愤愤不满的人,像是十分嫉妒的模样,明明酸味都要溢出来了,却没有感觉到恶意,真奇怪。 这个问心宗,倒是非常有意思。 他向众弟子拱拱手,他们反倒吓了一跳,一哄而散,薄江浩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你吓到他们了。”一个声音从他身侧传来,肩膀一重,薄江浩回头,是易欣荣。 他皱了皱眉:“我可是在向他们打招呼,何至于吓唬他们?” “明安仙尊势大,他们怎敢让仙尊的弟子向他们行礼。” 薄江浩观自己这位好兄弟的神色,面上不显但心里倒是十分诧异,仅仅过去一夜,易欣荣怎么像被吸了精气妖精夺舍一样,不仅脸色苍白,连说话也不过脑子。 前一晚还叫他不要说话打扰明安师尊,今天居然会说出这种诋毁之词。 他没有接这话,以他的阅历自然不会看不出那群弟子的真实情况,不像惊恐,反倒像是害羞了,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一个外人,那只可能是他背后的明安真君了。 等他行走在易欣荣后面的时候,更是觉察出身前之人行走之间怪异,像一夜之间爬了几座山一般。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欣荣这家伙,不会达成目的后就放纵自我,在师尊眼皮子底下去行放纵之事了吧,薄江浩觉得自己想得离谱,忍不住离易欣荣远了半步。 他可是要成为美人师尊的弟子的,可不能因为某些腌臜事让师尊觉得他也污了眼。 塑料兄弟情在此刻凸显得涟漓尽致。 他端坐于求学殿的末尾,撑着下巴仔细聆听这异世界授课,越听越觉得问心宗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他可从来没想过一个宗门里居然有几千条不同的道,五花八门,对立的有,相辅相成的也有,这不异于一个班里放三十个专业的学生,怪不得所有人入门试炼都要走问心路了,这没有个坚定的心态,根本做不到自我约束主动求学。 长老只负责指点迷津,更多的都是弟子自己去尝试去学习。 薄江浩听了差点汗流浃背,应试教育刻入dna的穿越者面对这种情况多少有点麻爪,但他一想到自己刚穿越那三年,又觉得这才是修行者该有的修炼之法。 本次授课讲的是迷心之道,跟问心路有点像,但更加浅显。问心宗弟子入门后,每十年强制重新走一次的问心路确保没有偏离自己的心,但平日修行可不会把所有阻碍留到那时一口气解决,为了时时检验自身状态,长老们发明了迷心之道。 薄江浩称之为简化版模拟考。眼看着长老突然开始提问,打算抽十人上去体验一下法术效果,前世的学渣薄江浩背后一凉,他下意识低下头,却听见:“后面那个低着头的弟子,你也来试试吧。” 发须皆白的长老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样子:“我知道你,明安师弟的弟子,快上来吧,给大家露一手。” “我相信明安师弟选的人不会出错的。” 此话一出,薄江浩还能怎么样,他摸了把脸站起来,原本凝聚在他身上带有好奇、嫉妒、敌意的目光因为长老一句话全部变成期待。 “对啊!明安真君选的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啊,明安真君今天会来看他上课吗?” “他长得也不错诶,可比真君十分之一光彩。” “好期待,以后我们就可以去望月山请教他了。” ……请教我还是请教我师尊。 薄江浩踏出去的步子好想收回来,怎么修仙界也有狂热粉丝,粉的还是他师尊。 哈哈幸好不是梦男粉,不然他真的要麻了。 弟子们目光齐刷刷盯上求学殿前方的几人身上。 昨日的问心路进去了三百人,出来不足十余人,要求之严格远超往届,今日名额继续开放,也不知道他们今年会有多少新师弟新师妹。 而能被特地挑选出来薄江浩,相当引人注目。 大家都对他抱以厚望。 …… “此子不堪大用!”柯明安刚进门就听到求学殿的轮值长老挥袖离去。 其他弟子一脸迷茫,但异样的眼光都扎在了薄江浩身上,他的迷心之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长老如此震怒。 “他看到了什么?” “难道明安真君收了一个心术不正之人?” “放屁!肯定是家伙蒙蔽真君了!” 迷心之道只有施法者和受术者知道发生了什么,薄江浩还没学,自然是长老替他施的法。 薄江浩刚醒过来就被骂了一声,他看着不见人影的长老,想解释的话卡在嘴里,他讪笑两声,刚想对其他打个哈哈把事情揭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柯明安。 “师尊?” 仙风道骨,遗世独立,清澈缥缈,薄江浩呼吸一滞,本不甚在意的社死尴尬席卷了他。 丢脸怎么被师尊看到了。 “明安真君来了?! “真君早上好!” “真君晨安!” 弟子们猛地站起来,像一群热情的小狗,就快破门而出把柯明安淹了。 柯明安谨慎的后退一步,点头:“诸位晨安。” 他看向主角,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三拍:“听话些,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诸位,请继续上课吧,明日我会带他去问心路走一遭的。” “真君……长老被气跑了。”有个穿绿袍如同青竹般俊秀的男子上前一步向他禀报。 气跑,还能是被谁,他未过门的好徒弟呗。 柯明安又给主角记了一笔,他点点头:“那有我来替他上一节吧。” “好欸!” “谢谢真君!” “谢谢真君!” 众弟子欢天喜地道谢,柯明安又看向薄江浩:“你先坐下吧。” “易欣荣,你也上前来。” “今天我们就讲讲如何坚定己心,不要被邪魔外道夺舍入体。” 第47章 美人师尊3 “他到底什么意思!”易欣荣一回到自己的居所就紧闭门窗,怒骂了一句。 他刚说出口就捂住嘴巴生怕有什么可以监控屋子的东西,等确定周围没任何动静后他才失了力气,橡根面条一样滑倒在地。 易欣荣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柯明安……那个小说里从头到尾压制主角,直到结局才被打败的反派,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本名也叫易欣荣,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普通社畜,平日里就爱看看小说,追到《伏安录》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这个文名有什么含义,乐呵呵进了坑,然后看主角被虐了个狗血淋头,他看着反派的名字咬牙切齿。 敢情伏安录是指反抗柯明安的记录吗! 就算后面主角打败了反派他也没心思看下去了,没有柯明安做反派还有什么可打的意义,都是作者水文!他在评论区激情怒骂,申请把柯明安复活再虐两百次。 有评论回复他说你是真的抖爱慕,明安仙尊复活主角还不是得被接着虐。 他不堪受辱,猛猛敲键盘争辩几千字,最后归根结底一句话:要是重来一次主角一定能赢! 要是他能穿越,一定帮主角把这个大恶人除了。 然后他今早一睁眼,就来到了天元大陆,他成了《伏安录》里主角的好兄弟,离大反派柯明安的住所,不过百米之遥。 他记得所有剧情,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淹没了他,顾不得身上莫名的疼痛,踉跄起身。 时间才刚刚到入门那会,柯明安故意让主角在求学殿丢脸,还苛待主角的吃喝住行,只要他出手得够快,必然能早日帮主角成长起来,揭开他的真面目。 但,这一切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柯明安出现的时候他就心跳加速,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不露出异样,直到那时迟来的恐惧终于冲淡了之前的兴奋。 那可是伏安录对主角影响最大的反派啊,差点过不了心魔劫那种,他真的能对付他吗。 更别说柯明安所讲的内容。 坚定己心,不要被邪魔外道夺舍入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特意把自己叫到前面。 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易欣荣连头都不敢抬,像只小鸡仔一样坐在主角身边,柯明安讲的每一句话都从他的脑子里滑过但听不进去半点,直到下课,他才逃跑似的回了住处。 等跟条死狗一样回过神后,易欣荣才想起来主角好像被他丢在那里了。 不知道那柯明安会对主角做什么,这贼子必然不安好心。 他愤愤一握拳,锤在自己大腿上,怒而起身,但脚步径直往床边走,根本没看过门口一眼。 薄江浩你先撑两天,兄弟我缓两天再去救你…… 他实在没勇气去面对柯明安,他相信主角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因为他迟了几天就成不了龙傲天的。 穿书者易欣荣瘫在床上,上天他传来这本书必定是要助主角一臂之力,但对手是柯明安诶——那个善于伪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蛊惑人心的邪恶反派,主角后期杀回去,正道的人还有大半不愿相信,直到铁证如山,他才人人喊打。 易欣荣心如死灰,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明天他还得去走问心路,柯明安亲自盯着的那种。 救什么主角,他先救自己吧,怎么又要见柯明安了! 穿书者穿越来的第一天,连柯明安的脸都没看到,已经吓出巨大的心阴影了。 可惜柯明安不知道。 —— “跪下。” “……”杵在那里的主角抿了抿唇,没动。 “不愿?”柯明安淡淡开口。 先不说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根本没有跪拜他人的习惯,就算他是个古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他什么都没做错师尊凭什么叫他跪下。 “不愿又为何愿意半夜入我房中?”柯明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放了一杯在他面前。 这不是西游记看多了吗,脑袋就拍三下他以为是师尊给自己的暗示,天一黑屁颠屁颠就来了。 薄江浩沉默了一会道:“师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没敢坐下,直愣愣地站在桌边,想求个答案。 “在静心室居住得如何?” 原来他那小破屋叫静心室。 薄江浩忙不迭点头:“虽然冷清,但灵气充足,是养心的好地方。” 师尊第一次关注他的生活起居,他可得好好回答,果不其然柯明安点了点头,十分欣慰的样子:“那里很适合你,你能喜欢再好不过了。” 薄江浩笑容一顿,一边觉得师父好像真心实意这么认为,一边觉得自己还是想住得舒服一点的,要不是那石屋底下有个隐藏的阵法,能汇聚周围的灵气,促进体内灵力流动,他昨晚就能把寒冰石的床冻醒。 谁家好人的床用寒冰石做啊,一冷一热极限环境让他修炼快了不少,但这种睡觉也要工作的既视感还是止不住心累。 他看着垂眸喝茶的柯明安,感叹自己师尊脸真小啊,喝茶的样子好认真,好看,爱看。 那破屋,他咬牙忍了,以后混出名堂他立马申请搬到师尊附近住。 殊不知柯明安也在咬牙切齿,他特意找人布置的屋子,还选了最刺骨的寒冰石,主角居然还睡得着,还有力气对他笑。 真是心机深沉,善于伪装,此子断不可留!柯明安在内心无波动的念了一遍反派语录,然后真情实意地戳主角的小人。 过段时间就把主角提到身边,亲自出手,死东西还能睡着他就不叫安安! 他必须洗刷前两个世界的耻辱,做最坏最坏的反派! 再丢人下去,他连那只灰球都不如了。 至于今晚…… “迷信之道你看到了什么?”他得先弄清楚是什么东西能让执勤长老这么生气。 下课后他去找过长老,长老像只气急的大老鼠,走过来又走过去,快把他看晕了都没告诉他,只是语重心长地说离那个弟子远一点。 远?他也想远啊,但是任务在身,他不仅不能远,还得接近主角,让他感受社会的毒打。 柯明安嘴角一抿,一拍长老的肩膀,从他身上抓出两缕云气,走了。 要打工,烦,生气一下,让长老猜。 薄江浩听到这个问话,一直从容的脸色忽然僵硬起来了,他眼珠子瞥到地上:“没什么啊。” 然后他就见自家风光霁月的师尊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江浩……” 嘶——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做错了什么似的,杀伤力恐怖如斯!薄江浩稳住心神。 “长老说话可能有点过分,你不要在意。”柯明安又给他斟了一杯茶,“但是你明天就要去走问心路了。” “亲传弟子要走的问心路,比你们入门试炼看到的那条要难……”他继续说,“如果你连迷心之境都走不过去的话,我可以放你回去。” 薄江浩倒吸一口凉气,取消保送资格甚至取消考试资格,这哪里是送他回去啊,简直是要送他走。 他连忙开口:“师尊!迷心之境我走出来了!” “长老只是觉得我所想的内容比较……另类,可能接受不了。”他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在座十一个人,我是第一个醒的。” 他甚至有些委屈:“师尊,我也很强的,别赶我走。” 柯明安当然知道主角不至于这点幻觉都识破不了,但他面上不为所动:“那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 “不肯向我解释吗?” 薄江浩语塞,陷入死胡同了,他不说出内容师尊就不信他,说出来,师尊怕也是要当场送他走。 他在幻境里看到了自家师尊,虽然啥也没露就只是站在那里。 但对这个世界来说,就……多少还是有点变态吧。 明安师尊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在幻境里一睁眼就看到长着猫耳朵的柯明安在对自己笑。 长老没看多少就被气昏了头,要是明安师尊看到了,他可以创造入学即退学的神话了。 “是、是容貌比较优异的人罢了。”薄江浩避重就轻,师尊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很惊讶。 也是,龙傲天哪个不好色,只要没在幻境里看到他,柯明安才不管薄江浩见了谁。 “门派并不禁止婚恋,知慕少艾,你不用害羞。”柯明安站起来,薄江浩下意识后退一步,“但是刚入门,你还是要戒欲修心。” 柯明安拍拍他的肩膀:“今晚教你修习,好好学。” “好的师尊!”薄江浩打起十二分精神,逃过社死一劫,更有精神学习了,他就说明安师尊要给他开小灶嘛,西游记诚不欺我! 柯明安微微勾起嘴角,小样,我折腾不死你。 薄江浩看着那小小的弧度,脑子都要迷糊了,柯明安叫他做啥就做啥。 “……师尊,还要多久?” “修炼必修心,先让你静心。”柯明安手里缠着一条赤红色的长鞭,艳丽的红色和白皙的手相称,一时间说不出哪个更旖旎。 但薄江浩看了两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明安师尊给他的特训内容是扎一晚上马步,上一次分心就被加了两时辰的训练。 他可算懂易欣荣为何一脸菜色了,明天他出门也得双腿颤颤。 说起来,他今晚来找明安师尊的时候,看到一个俊秀的高大男子从师尊院里出来,气势不像今日见过的那些弟子,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被撞了一下,他为何大半夜来找师尊呢? “在想什么?不要分心。” 薄江浩一声闷哼,原来是柯明安一记软鞭抽在了他的大腿内侧。 他把视线放回到柯明安身上,内心又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淡雅的师尊,所用武器居然是长鞭,实在是…… 放在前世简直要戳爆无数人性癖,可惜他不是女子,不然自己多少要追一下。 “腿分开点。扎马步都没学过吗?”师尊十分担心的样子,配上手上毫不松懈的力度,反差拉满。“今晚给你加训,明天试炼一定不要松懈。” “……是!师尊!”薄江浩压抑住自己暴跳的心脏,尽力集中精神。 “腰挺直。” “呼吸不要乱。” “腿分开,别抖。” 柯明安时不时纠正他,薄江浩出了一身薄汗,每次鞭子滑过他都忍不住闷哼,但在师尊清澈的眼神中,他只能紧闭嘴唇运气,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师尊他……怎么就不能打得用力点。 他不上不下的好难受。 第48章 美人师尊4 第二天一早,哈欠连天的穿书者起了床,他拿冷水洗了好几次脸,才把那颤颤巍巍的心脏压制住。 梦到柯明安好几次对他痛下杀手,醒来后仍是心悸不已,为了小命着想,易欣荣决定先把给反派使绊子的事放一放。 遇事不决先点投降,战略性撤退不丢人,这是能屈能伸的伟大精神,穿书者反复给自己洗脑,绝对不是他怕了…… 【请明安真君的弟子到试炼场集合。】 “砰——” 一只纸鹤飞进屋里,在他耳边晃了一圈,又停在木桌上。 易欣荣看着被自己打翻的洗脸盆,抹了一把脸,任命地收拾屋子。 凡是都要讲个循序渐进,他得适应大反派的存在才好开始接下来的计划,第一步……先伪装成原来的样子,以不变应万变。 不能被柯明安看出异样,对,就是这样。他好自己的衣冠,跟着纸鹤向外走去。 路上遇见了薄江浩,薄江浩身为《伏安录》的主角,脸长得堪称优越,加上这略微苍白又不失野性的脸色,往人堆里一放得迷倒多少年轻人。 可惜,文中的大反派明安仙尊最看不得这些美少年,薄江浩怕也是如此才被他盯上的吧。 也不知道柯明安长得是有多难看才有如此强的嫉妒心,原文只写了他被云雾笼罩,脸看不真切,鸽子老贼吝啬这点描写干什么,后面主角闯荡天地有什么好写的,不如多写点柯明安的弱点,易欣荣暗恨。 他看了眼薄江浩出来的地方,怎么有点像柯明安的住所。 “欣荣兄。”薄江浩打断了他的思路,“你走错路了。” 易欣荣慌乱一瞬,立马抬头去看纸鹤:“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是,但是纸鹤是去找师尊的,我们要去的是试炼场。”薄江浩看他犯蠢,皱了皱眉,率先向前走去。 易欣荣连忙跟上,纸鹤在那里呆呆旋转了一会,转了两圈,超过了他们。 “江浩,它……”易欣荣迟疑。 他不知道要不要听主角的话,纸鹤的行为简直是在打主角的脸,但主角本人丝毫没有感觉反而眼前一亮。 薄江浩加快速度:“师尊也过去了,我们快点!” 是了,纸鹤是去找柯明安的,能让它调转方向,自然是因为柯明安也去了试炼场,易欣荣失语,看着主角眼神亮晶晶跑过去的样子,只得狼狈跟上。 跑得真快啊,一点都不像小说后期狂狷不羁的龙傲天,反而像条傻狗,也难怪前期被耍得团团转。 他一定要帮主角快点成长起来,打败柯明安,易欣荣握拳。 柯明安站在最高处,看两个面色都有些相似苍白的主角向他走过来,手里的扇子转了转。 昨晚叫主角扎马步,自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松,有三年底子的主角再扎两天都达不到脱胎换骨的效果,柯明安说开小灶,就要有明显的回报,至于中途主角受的苦,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要是真给主角静心入定学会了,岂不是与磋磨他的目的背道而驰。 卸去灵力、锁住几处大脉,全靠柯明安放进他身体的一缕灵气引着,这种情况下修炼有没有用不好说,受罪是一定的,没看到今早主角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吗,柯明安把自己几次当反派失败的事想了又想才把嘴角的笑憋下去。 哎呀,最喜欢看主角受罪了,现在狠狠虐,后期就能避免恋爱脑突然占据智商高地,柯明安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至于穿书者,他仿佛不记得那晚的事,这样也好,正合他心意,柯明安扇子抵唇微微勾起嘴角。 “薄江浩,易欣荣,开始你们的试炼吧。”他周身的云雾散开,向两人扑去,薄江浩和易欣荣只觉得浑身一轻,眼前就换了一片天地。 薄江浩看到前方出现的天梯,想来这就是通往测试的路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易欣荣?愣着干什么。” 易欣荣僵在那里,像块刚被雷劈的木头:“他、他怎么长那样啊?” 刚刚云雾散开,他猝不及防之下与柯明安视线相对,那张女娲精心雕琢的脸映入眼帘。 啊……这是反派? 易欣荣瞳孔地震,他第一次直视柯明安的脸,被那双澄澈的浅蓝瞳孔一看,他连自己的呼吸都感受不到了。 长得、长得好伟大。 “喂喂,不要这么丢人。”薄江浩连忙撞了撞他的胳膊,“师父说不定看着呢!” 对师尊尊重一点啊混蛋,丢人别在他身边丢!薄江浩可不想被师尊认为是沉溺美色的人,昨晚好不容易洗刷出来的清白必须维护好。 易欣荣还有些恍惚,愣愣地点了点头:“我们……我们现在要干嘛?” 薄江浩:? 他收了手,离易欣荣两米远,好兄弟脑子不太好,没关系,兄弟我先去博个好前程再回来带你去治脑子。 原文中的天不怕地不怕龙傲天主角仿佛迟一步就要被传染智障一般速速离去,留下易欣荣还在那里沉思。 似乎忍受不了他这蠢样,柯明安的声音从大雾中传来:“别磨磨蹭蹭的。” 易欣荣吓了一跳,连滚带爬跑了进去。 柯明安一开扇子,略微感到丢人,刚刚来到的掌门问他:“你那两个弟子怎么样?” “……还不错啦。”他一边说一边把雾气掩藏得更加厚实。 “不展示试炼画面吗?” 以往都是会显示出试炼内容给其他人看的,成为亲传弟子被许多人观摩、分析,是他们一定会经历的事,再过一会其他弟子也要赶过来了。 柯明安摇摇头,那俩丢人玩意的试炼要是表现不好,他的面子往哪里放:“等其他人到了先,师兄你来开水镜吧。” 幻境的主控权在他手里,要放那些画面都是他说了算,但是叫别人来开水镜,他就可以闲下来歇一会,顺便剪辑一下主角的画面。 要有高光,体现出他这个师父的眼光独到之处,又要压制住锋芒,不能让主角收获太多迷弟迷妹。 他真是太辛苦了。柯明安取出一套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悠悠叹了一口气。 掌门轻笑了一声,似乎已经师弟的偷懒,他拿走柯明安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在柯明安谴责的眼神中给他倒了一杯:“快说谢谢师兄。” “……”柯明安憋了一下才忍住吐槽的欲望。 清冷仙君这个时髦人设在他身上只能保住一个仙君,不对,差点忘了,现在他还只是真君,他啥都没保住。平时装装样子骗其他人还好,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对他知根知底,每次他刚装起来就来逗他。 他低哼了一声,把茶推了回去:“喝。” 多喝点,堵住嘴别来烦他。 掌门没忍住大笑出声,促狭道:“谢谢安安。” 薄江浩遭受第一百二十七次提问与回答后第一百二十七次攻击后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干嘛?” 他已经在这里走了半天,几乎每走几步就能刷新一个新人物,一开始只是问他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这种常规问题,他回答完立马变成一个大砍刀冲上来,后来就演变成你的梦想是什么,你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这种哲学问题,回答后变化的敌人也越来越强大。 薄江浩回答,打,不回答,也打。 他有些恼了,体内灵力运转加速。 另一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这到底是问心还是问体啊,易欣荣有苦说不出。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糍粑,被反复捶打,直到变成一大团,送上去被大反派品尝。 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色一变。 —— “明安真君,薄江浩师兄真厉害啊,被你教导一日就能有如此优秀的表现。”像小白杨一样挺拔的男弟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柯明安,“我就笨笨的,卡在浮云决的第三层已经卡了两个月了。” 柯明安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茶香,淡定的放下茶杯:“去前面把全套练一次,我给你看看。” 男弟子喜上眉梢,一个劲说谢谢明安真君,柯明安挥挥手,相当熟练地赶人过去。 原本围在水镜面前看薄江浩怒斩幻境鬼的弟子闻着味就跑过来了,围着柯明安站得整整齐齐的。 只有掌门还在兢兢业业当修仙界电影放映师。 男弟子用的武器是剑,看得出来选材极其用心,柯明安看他出鞘那一刻就坐直了腰:“剑不错。” 想在柯明安面前说话的人很多,但敢在他面前请教问题的,多数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弟子虽然说话茶香四溢,但用起剑来毫不含糊,剑出如龙,惊动风云,云气扰动,轻盈似水,虽然到后面有所阻塞,但已有突破之势。 柯明安欣慰极了,他捡来的弟子就是聪慧:“剑来!” 受到心绪涌动,他身后也显现出一把半透明的长剑,剑气震荡,无形的波动传开,那弟子手中的剑也跟着震颤起来。 “真君?!”弟子大喜过望,他知道这是柯明安要亲自出手了。 柯明安虚空一握,长剑出鞘。 薄江浩冲出试炼迷雾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试炼场中间,时不时就惊叹一声,尾音都要开出花来。 易欣荣踉踉跄跄在他身后走出来,惊魂未定。 “出来得如此之快?你们不错,你也不错。”一道声音破开人群,他们看到站在中间手持长剑侧身而立看向他们的柯明安,还有在他对面一脸受宠若惊的男弟子。 薄江浩也很开心,被打被反复追问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稳重地……跑了过去:“谢谢师尊!” 试炼比他想的还要难,要不是昨晚师尊对他加练,他就要掏出底牌才能避免迷失在幻境里了。昨夜虽然练到眼前发黑,但紊乱的筋脉自然而然疼痛,反而令自己意识到幻境的弱点,得以快速清醒过来。 柯明安想必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师尊对他真好! 柯明安把剑还给弟子,身后的虚影还未消散,他教学教得兴起,完全完了薄江浩和易欣荣的存在,连带着转播出来的画面也没顾得上。 对两人后面经历的事一无所知也不影响柯明安拿扇骨敲薄江浩的肩膀鼓励他:“你表现很好,一年之内你们就可以考虑择道的事了。” 在人多的地方鼓励主角,夸赞主角,在没人的地方使劲磋磨他,柯明安觉得自己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坏反派。 易欣荣慢吞吞走到他们身边,眼神闪烁。 他的打倒反派事业还没开始就遇到了最大的阻碍,那个阴险狡诈的反派他……他长得就不像坏人。 易欣荣一边告诉自己人不可貌相一边反复偷瞄柯明安。 柯明安也敲了敲他:“好像是和我一系的灵根,择道时可以多来问问我。” “嗯……但你身体虚弱,择道的事还远着呢。” 他他他他在关心我?!易欣荣嘴唇颤抖。 身边站着不说话的薄江浩身体一软,脸色发白倒了下来,正好是柯明安的方向,易欣荣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抓住了他。 主角一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怎么敢砸向明安师尊啊! 他看着柯明安不甚健壮的身板,咬着牙把主角往自己背上揽。 柯明安愣了一下:“你们感情真好。” 他挥挥手,云气涌入薄江浩的筋脉,薄江浩悠悠转醒,连忙从快被压扁的易欣荣身上下来。 “试炼路走得太快了,身体承受不住,你回去后修养半个月再修炼。”柯明安扇骨敲在薄江浩的脑袋上,“听到了没有?” 薄江浩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师尊。” “那我们现在?”他神情期待,柯明安知道他想问什么,“嗯,入我门下了,叫人。” 薄江浩一抱拳:“薄江浩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其他人也是一抱拳:“见过薄师兄/薄师弟。” 易欣荣也是同样的流程。 弟子们跑一边聊天去了,薄江浩混在人群中如鱼得水,易欣荣跟在旁边一起听。 择道是门大学问,虽然问心宗几乎每个人选的路都不一样,但要是真这么乱,也开不成一个大门派,如果细细归类,还是能找到几个大方向的。 如果天赋灵根包括本人意愿都高度契合,通常会跟着师父的选,再选大类下的其他分类。 像亲传弟子一般都是跟着师父走,这倒不是强制他们一定要这么选,但能被师父看重挑走的,都是与己身修炼之道极度契合之人,选同道自然前途更加广阔。 其他弟子都觉得薄江浩和易欣荣会选跟明安师尊一样的路。 “明安师尊选了什么道?” 其他人皆是愣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 “风之灵?”这位弟子见过柯明安施展御风之术。 “真君什么法术都用过。” “无情剑”这位弟子是觉得柯明安气质适合。 “他也适合多情剑啊。” “浮云决?”这位弟子是看了刚才的教学。 “真君背后的剑是雷属性的。”根本不适合专修浮云决。 “话说明华师叔好像就是雷属性……” 敢情你们没一个人知道,薄江浩得不到真实信息,抛开开始聊八卦的弟子直接去问柯明安。 “我的道不适合你。”柯明安拒绝了主角要跟他修同一条道的请求。 “师尊的道是什么?”薄江浩好奇地问。 柯明安转了转扇子,没回答,薄江浩的视线转到他的手中,昨夜的赤色鞭不知所踪,换为一把温润如玉的扇子,这扇子还敲了好几次他的脑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转起扇子也十分好看,他注意到身后那群弟子的眼神,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也塞到柯明安手里任他把玩。 不是,你们这群修仙的是不是有点太变态了。 薄江浩再一次对这些狂热粉丝沉默,他要多看看柯明安洗眼睛。 柯明安:“……” “过几日就要去选灵器了,你有什么心仪的武器吗?”他移开了话题,分散主角的注意力别再盯着他看了,“也许你会选中自己的本命武器。” “这把剑就是师尊的本命武器吗?”薄江浩眼神一亮。 “不,我不是剑修。”柯明安打消他的想法,苦哈哈的剑修从来不是他的考虑范围。 纵然御剑飞行很帅,但是剑修真的很穷,他小钱钱可多了,才不要花在一把冰冷冷的剑上。 身后的剑委屈地震了震。 “哦。”薄江浩咽下嘴里的夸赞之词。 “那——” 主角像个好奇宝宝,黏在柯明安身边问个不停。 “你别离我那么近,有不懂的先去问其他弟子。”柯明安扇子抵住薄江浩的肩膀。 “好的,师尊,我不打扰你了。” 薄江浩像被打了鼻子的小狗灰溜溜走了。 柯明安深呼吸,把自己体内踊跃的灵力压下去。 原本小说的反派是有本命武器的,但柯明安没有,他找不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但一次意外让他发现自己能匹配上别人的武器。 他,可能有点博爱,别人跟本命武器一对一,他能所有。 特别是与他有联系之人,只要经过允许,别说普通武器,本命武器也能被借用,柯明安几百年间硬是给自己弄出了个完备的武器库。 这把扇子就是自己师兄帮忙温养的,他偶尔拿来用用。 身后的剑自然也是。 也许有人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把亲密的本命武器借给外人,这就和柯明安所修的道有关了。 谁能想到如清风明月般的仙君大人选的道会是那样呢? 柯明安趁没人注意,偷偷鼓起脸颊,叹了一口气。 第49章 美人师尊5 “薄师兄,你住哪里,我们有空去请教你!”刚刚收了剑的男弟子凑过来加入他们的谈话。 薄江浩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茶香,他打哈哈:“我在静心室,请教什么的就不用了我刚进门……你们怎么了?” 在他说出静心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停了聊天看过来,十几双眼睛看得他背后一凉。 “师兄,住得可舒坦?” “还行、还行。” “还行?呵呵……” 弟子间的聊天兴趣一下子就淡了,别说探听消息了,说句话都能被不阴不阳的顶回来,看他的眼神仿佛见到了怪模怪样的珍稀动物。 不知为何,他们好像很不满,在不满什么,总不能是嫉妒自己住那破屋子……吧。 薄江浩落荒而逃。 “真是好福气啊,居然一进门就能去静心室。” “明安真君也太宠他了吧。” “真令人羡慕……” “薄师兄怎么还有些不满的样子。” “……啧。” 薄江浩狠狠打了个喷嚏,被那群人异样又看似礼貌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这个宗门真是到处都是怪怪的。 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他更关心自己师尊修什么道。 柯明安越不说,薄江浩就越好奇。 他看着被掌门叫走的师尊,打算迟些日子再去打探,现在还是先回去躺着吧。明安师尊的治疗虽然让他不再力竭昏迷,但并没有完全治好,他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笑了一声。 哎呀,师尊的小警告。 他就乖乖受着吧。 短短两三天的相处,薄江浩自认为已经摸到了师尊的性格,嘴不硬心超软会打人做事超认真的大美人,他还挺吃这一套的。 他抛抛手里的戒指,这是他打破幻境后掉到脚边的,烈炎玉雕刻成的扳指,中间镂空的地方缺了一块。 “要不给师尊看看吧?”他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手里的戒指猛地一闪,薄江浩大惊失色,下意识捂住它,见没有人注意这边,他加快脚步回了石屋。 “喂、喂小子……”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仿佛被人捂着嘴说话。 “小声一点!”薄江浩捂得更用力了一些。 就像每个穿越者都会配备一个金手指一样,穿越到异世界第三年的薄江浩终于拿到了他的外挂老爷爷。 “你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薄江浩吓出了一身冷汗,问心宗的门规上写得明明白白,杜绝魔物入门,他不知道这戒指是哪里的,但戒指中这老者绝对不像正经修仙之人。 偏偏他又很喜欢突然冒出来说话,好几次薄江浩下意识想反击,差点在外人面前露馅。 “其他人又听不到。”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笑话他的胆小,“你在幻境中可不是这样的。” “杀人的感觉如何?” 就算下一秒知道是假的,但之前的冲击可丝毫不会减弱。 薄江浩被幻境激怒后才是真正踏入了陷阱,在此之前,与人斗、与兽斗,在此之后,与自己斗。 他杀掉的是自己。 “那些都是假的,能有什么感觉。”薄江浩不睬他的语言陷阱,“我能分辨真假,自然不会被局限进去。” 老者啧啧两声:“真的吗?” 薄江浩他要是纯靠自己醒过来,他也不会有此一问了,老者捻着胡子搓了搓。 “还是怕被人发现?”他围着薄江浩绕了两圈,笑吟吟的,“比如,你那师尊?” 薄江浩挥散他:“关师尊什么事。” “出来的时候看到有水镜都吓坏了吧,看到你那师尊在教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庆幸得很?”老者散开又凝聚,继续撩拨他。 薄江浩被那张嘴搞得烦不胜烦,但老者的话正戳中他内心。 老者姓镜,再多的不肯告诉他了,只让薄江浩叫他镜先生,出幻境之前就告诉薄江浩,试炼境又不同等级,能问到本心,与自己对决的少之又少,像他这种直接杀掉另一个自己的,更是容易被认为是凶恶之徒。 薄江浩没完全信,但也入了心,他正欲把镜先生赶回去,又听他说:“你那师尊可有趣得很,啧啧。” 这下可点燃了炮仗,薄江浩愤然起身:“别打我师尊的注意!” 他已经想把这破戒指丢了,开口就是挑拨离间,不像善类。 “哪是我打他注意。”镜先生笑眯眯的,被怼了也不生气,“明明是他要打你注意。” 他学着柯明安的样子,点上薄江浩的肩膀:“你那师尊天生贪狼入命,贪多骛得,喜新厌旧,多学少精,贪欢享受,欲望强烈。”① “虽然披了一层人皮,也不过是个伪君子矣。”他收回被薄江浩躲开的手,施施然看他有什么反应。 薄江浩一脸震惊:“啊?谁?我师傅?” “你这老登怎么不说我师傅还会吸人精气啊!” 薄江浩和镜先生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命格捉摸不定,龙气缠身,生来就是要闯出一番大事业的,你师傅不可能放过你这种送上门来的大肉。” “不信。” “不信你就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薄江浩抄起家伙就往柯明安的住处走。 “你现在干嘛去!”镜先生胡子都要被气飞了。 薄江浩:“去找师傅试试,看他是不是要吃了我这只壮硕的小羊羔。” 他挺了挺胸口,他可是身高八尺的好男儿,就算是羊羔也得是最壮那一头。 “憨货!他都让你别烦他你非得凑上去是不是。”镜先生看起来血压都要升到脑门上了。 薄江浩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你……还怪听师尊话的嘞。” “你你你。” 挑拨离间没少说,结果明安师尊说了啥记得一清二楚,倒是比他还守规矩,眼看着镜先生又要折腾他那把胡子,薄江浩道:“那等几日吧。” 三日一到,薄江浩出发去柯明安的住所,镜先生前几日被他溜了一遭,气到极致反而不气了,他在薄江浩耳边絮絮叨叨:“记住我们的计划了吗?我跟你说……” “记住了记住了,你快藏起来,我师傅感官敏锐,我要是有什么动静肯定会被发现的。”薄江浩不为所动,催他赶紧走。 镜先生连忙躲进戒指里,过了好一会又说:“你要拿去测试他的是哪件宝贝?” “待会你就知道了。”薄江浩摘掉扳指揣进怀里,敲了敲院子的大门。 “师尊!薄江浩求见!” 镜先生在戒指里听到这不自觉夹起来的声音,面露难色,他看好的徒弟,怎么、怎么就这样呢! 美色误人啊! 门上的结界散去,柯明安的声音远远传来:“进来吧。” 薄江浩耳朵动了动,总觉得师尊的声音有些不对,就像他邻居家那只猫吃饱后懒洋洋的模样。 柯明安从内室走出,让薄江浩坐下,镜先生在他耳边小声念叨快去试探他。 只要这位明安真君露出一点贪婪的神色被自己那敏锐的未来徒弟看到,他就能把人拐走了,这种天生奇才,潜伏在问心宗能有什么出息,不如跟他出去闯荡,继承他的衣钵。 “师尊,我有一物想请你过目。” 镜先生期待地等着师徒决裂的场面,却见到自己看好的徒弟手伸向怀里:“???” “等等你要干嘛——” 薄江浩将扳指放到手心,递到柯明安面前:“师尊请看。” “喂喂小子、真把我给他啊!快救我回去!” “你在试炼境捡到了这个?”柯明安看着薄江浩呈上来的扳指,接了过来,差点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龙傲天把他金手指老爷爷的老巢上贡了,你说好不好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做的任务。 一到他手上,镜先生就噤了声,他顺着跟薄江浩间微弱的灵力爬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薄江浩的袖子里。 薄江浩看他那鬼鬼祟祟的丢人模样,抽了抽嘴角:“师尊,是否有不妥?” “嗯……有点。”柯明安沉吟一瞬,决定先扣下来研究一下,“东西先留在我这里,你明天再来拿。” “小子!我就说他会贪你东西!你还不快跑,下一步贪的就是你了!”镜先生咋咋呼呼的,看不出刚开始时的半成稳重。 薄江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讨要回来。 烈炎玉戒算是镜先生的家,虽然在其他地方栖息也可以,但他总觉得…… 见他还有迟疑,镜先生恨铁不成钢,用了一丝魂力逼进薄江浩的灵海:【你还在想什么?】 在这里薄江浩才能回复他:【要不镜先生你别跟我我身上了,进戒指里修习吧。】 镜先生:? 【师尊人很好的,他屋里哪样东西都比咱们贵,你给他检查一下又不会出什么事,还是说——】 【你有鬼?】 才刚认识的陌生老头和给自己开小灶的美貌师尊,薄江浩当然选择相信后者。 【他才居心叵测!他要是不想抢你机缘,干嘛不把戒指还给你,他的实力足以做到瞬息之间就完成探查。】眼看自己老巢真要一去不复返,镜先生装出来的生气终于变成了真的生气,他压抑着怒火哄这个蠢小子,【你先把我带回去,烈炎玉戒我们后面再想办法拿回来。】 薄江浩不想回答,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师尊想要就给他呗,镜先生想要大屋子住他回去再给他找。 【他真的想要抢我东西吗?】 【对。】镜先生有气无力。 【可是东西本来就是人家问心宗的。】 死犟种,要是你未来老婆是问心宗的你就不要了? 柯明安看着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动的主角,猜测他在天人交战,他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茶, 镜先生忽然一急:【他、他解除禁制了,薄江浩,快带老夫走!!】 薄江浩一愣,正准备告退。 “师弟,还没好吗?”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内室传来,见外边没有回应便披着衣袍走出,看到薄江浩时蠢蠢欲动,“明安师弟的新弟子?” 是当初半夜从明安师尊院里走出,还撞了他一下的男子,薄江浩在柯明安的眼皮子底下只能乖乖行礼:“见过师叔。” “青竹师兄,别整天想着打架。”柯明安劝了一句,将他背后浮现的灵剑压了回去。 灵剑委屈地过来蹭蹭他的手,乖觉的消散了。 符青竹坐到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扳指,非常自然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戴进柯明安的食指上。 “戴这个吧,这个更好看。” 至于那块烈炎玉,不知道被他藏哪里去了。 薄江浩繁杂的思绪一顿,死死盯着柯明安食指上成色极好的月华玉,刚才明安师尊拿着他的扳指在手里转了几圈,完全没有试戴的想法。 ……镜先生当初为什么不选一个质量更好的戒指栖居。 第50章 美人师尊6 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空气较起劲的薄江浩打发走,柯明安从符青竹怀里把烈炎玉戒掏出来:“抢小孩东西干什么?” 这么大个人了还整天盯着他身边的人来欺负,幼不幼稚。 符青竹举起手任由他动作,皱了一下鼻子嫌弃道:“这种垃圾货色居然敢拿来送给明安师弟。” “人家又不是送我的,只是帮他看看。” 符青竹还想说什么,柯明安挥挥手想把他也送走:“你赶紧回去吧,掌门师兄等你好几天了,不要整天躲我屋里睡觉。” “师弟,修炼还没结束呢。”符青竹挡在门口不愿意出去,他抓着柯明安的手腕,目光炯炯,“不要闹脾气,我还可以坚持的。” 柯明安反手绕开他的禁锢,手掌压在他肩头轻轻一推,符青竹顺着他的力道两步,正好落在房门外。 “吃腻了,我要换换口味。”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一副用过就丢的冷漠无情样子,符青竹反倒勾起嘴角,他握住身后因为不舍而偷跑出来的灵剑耍了个剑花:“真不知谁才是你的主人,整天就会喊着安安、安安。” “我都没能叫呢。”他转过身往外走去,跟自己的灵剑嘀嘀咕咕,“待会我们找掌门打一架,你给我好好打知道吗?” “要是赢了下个月还是我们轮值守心阁。” 守心阁就是柯明安住的地方,灵剑激动的震颤,打了十二分鸡血。 离开守心阁,薄江浩还是没能放下他的执念,镜先生捂着耳朵完全没有了世外高人的模样。 “小子,别念了别念了,我下回找个好石头住行了没。” 薄江浩:“丢脸都丢完了哪还有下次。” 他鞋子一蹬,囫囵躺到床上,歪七扭八地躺着,筋脉中溢出的灵力另一端连接着镜先生,就像放风筝一样。 “你那师尊破了禁制,烈炎玉怕是拿不回来了,你收拾包袱趁早逃命吧。”镜先生飘飘忽忽在屋子里游荡,对这间简陋的屋子是满满的嫌弃之情。 “这屋子石头是好石头,怎么就做得这么凄凉呢。”他虚空摸了摸地板,啧啧两声,“这个大阵倒是十分精妙。” “如果不是故意和你的灵脉相冲就好了,不,不如说,这样反而更精妙了。” 他不怀好意地看向薄江浩,薄江浩一脸痴呆。 镜先生:“我跟你说话呢。” “……哦。” “我跟你说话呢!”镜先生气得想锤人,“石屋里的大阵故意设计得和你灵脉相冲,听到了没有。” “会死吗?” “……目前还不会。” “那没事了,你别吵我,我要睡觉了。”薄江浩盖上被子,躺得很安详,“师尊叫我三日后去找他呢。” “他要害你啊!” “嗯嗯,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镜先生吹胡子瞪眼,不知道自己怎么瞎了眼想收这种憨货做徒弟,他气哼哼地在空中转出残影。 不气、不气,真相自会给薄江浩一个教训,他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贪狼入命的人,他还没见过哪个不被欲望裹挟的。 镜先生忽然停下来摸了摸胡子,跑过去端详了一下自己未来弟子的面相,嘶了一声。 贪狼星又叫桃花星,最是风流,柯明安身边出现那位青竹师兄与他就有运线牵扯,想来也是算进了“桃花”的范围,自己这未来蠢徒弟也有几分姿色…… 镜先生又嘶了几声,愁得胡子都断了几根。 柯明安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蛐蛐我。” 薄江浩上交上来的烈炎玉戒被他丢在桌子上,龙傲天的第一份大机缘摆在面前,抢还是不抢,柯明安选择后者。 原文中描写的那位镜先生话痨又嘴碎,他可不想抢个随地大小爹的老头子回来。 他转了好几下,心里有了别的主意。 薄江浩的体质存在先天性的问题,他可以借此入手,给那位生活不顺风也不顺水的主角生活多增加一点坎坷。 “天雷地火,秋冬一藏,离火真君,借我一用。” 柯明安两掌交叠,指尖交绕勾折,冰冷的蓝色火焰凭空出现。 静静躺在桌上的烈炎玉戒无风自起,扑哧一声,落入火中。 这一炼,就是时间如梭。 门被轻轻敲响,柯明安敛了心神,抬头望去。 “师弟,又是我来当值。”符青竹扛着他那把大剑又来了。 柯明安掐指一算,也快到时间了:“你先进来吧。” 他脸色有些苍白,坐在符青竹旁边:“又要麻烦师兄了。” “没事,师兄弟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 —— 薄江浩数秒度日,算着日子等待师尊的召唤,但迟迟没有动静。 耳边镜先生还在一个劲阴阳怪气说些师尊不要你了的怪话,他抿了抿唇,脑子里闪过之前镜先生说过的话。 “烈炎玉回不来了……” “你那师尊就是想抢你机缘……” “现在不跑以后只能等死了……” 持续不断的输出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在薄江浩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份印象,加上师尊仿佛消失了一般不他,薄江浩有一瞬间在想镜先生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镜先生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动摇:“你还要去找你那师尊吗?” 他现在也不急了,镜先生总算整明白了,薄江浩就是一个长满逆骨的犟种,不把事实摆到他面前,你越说他越要反着来,像个带刺的刺猬,恨不得把每一个逆着毛碰他的人都扎死。 相反,你要是引导着让他自己得到真相,他同样也是会深信不疑。 被扎麻了的镜先生现在心如止水,浅浅铺垫几句就等薄江浩的反应了。 果然,薄江浩更犹豫了。 正好此时易欣荣的飞鹤传书来了,约薄江浩一叙。 薄江浩没心思跟他聊天,捏住纸鹤就要捏碎,动作却一顿,他现在心绪乱得很,直接去找明安师尊怕也是漏洞百出。 “我今晚去找明安师尊,如果他真的在骗我,我就跟你走。”薄江浩对这个世界的秩序规则没什么道德感,他也没觉得叛出山门是件多严重的事,君不见网文小说里十个主角叛逃九个,薄江浩相当自然的接受了这种刻板印象,认为当今这个修仙界也是如此。 等他在易欣荣那里聊完已经傍晚了,薄江浩拧着眉头一肚子火,易欣荣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整天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镜先生还要疯言疯语。 固执己见的给他输出观念,眼神还有种看可怜虫的怪异,他今天还不如不来,越聊火气越大。 但多亏这把火,他现在去见师尊也没有什么心阻碍了。 守心阁今日居然没有结界封锁,薄江浩迟疑了一阵,鬼使神差没有敲门,而是悄悄溜了进去。 “师兄,不……” “这样你会……舒服,我也……” “……不要……师兄,你再……我……要……” “……我比他们都更……那么快就腻了我。” 他听到了师尊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像是那位青竹师叔? 薄江浩背身藏在门外,心跳加速,他们在干什么? 师尊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符青竹还要一个劲粘上去,师尊是不是被强迫了,他该不该进去。 房内设置有简单的隔音结界,薄江浩在门口听不真切,只能靠着只言片语脑补。 “师兄,不用抱着我……”柯明安对着仿佛树袋熊一样的师兄实在无奈 符青竹毫不让步,把人坚定的塞到自己怀里,结实的肌肉带着令人安心的意味:“这样你会更舒服一点嘛,我也很舒服。” “……不要对这种事上瘾啊师兄,你再蹭下个月我真的要换人了。”柯明安脸都要被挤出肉了,他狠狠拍在符青竹身上,符青竹反倒十分开心的让他拍得更用力点。 “不可以,明明我比他们都更契合,不要那么快就腻了我。” “都怪这该死的道!”柯明安死命挣扎,但粗鲁的剑修只会把人锁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搓搓跟顺毛似的。 “修合欢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们只是丢点灵力精气,却能被提炼得更加精纯,怎么算也是师弟你吃亏了,快,张嘴吃灵气,师兄我上个月修炼了一门水系的法决,这次的灵气应该是莲子羹的味道。” 啊啊啊不要说得像喂奶一样啊,修这个道真的是羞耻度爆表,柯明安一边在内心哽咽,一边恶狠狠地撕下符青竹身边主动逸散的雾气。 几百年了,这种日子他过了几百年了,自从发现合欢道和他更契合后,门派里的师兄弟换着法子劝他从了吧,这一心软一答应,就开启了上百年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高强度投喂日常。 缺少精气?需要去诱骗青壮男子?不存在的,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他吨吨吨完今日份的“莲子羹”后,有些晕灵气了,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柯明安一个激灵。 符青竹动作比他还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好柯明安被他蹭乱的衣服,反手掏剑就是一个杀意勃发。 “等等!”柯明安连忙阻止惨案的发生,他看向鲁莽冲进来的人,“江浩?” “嗯……嗯,我来找师尊。”薄江浩看着没什么异样的师尊,话在嘴里绕了两圈还是没出口。 “是来问烈炎玉的吧。”柯明安拍拍符青竹的后背示意他放松,这里没有敌人,“已经给你炼好了。” 他拿出烈炎玉戒,递到薄江浩面前,反手又推了一下符青竹,符青竹本不想走,但看清那玉戒的模样后,咳嗽两声,眉眼含笑地离开了。 烈炎玉戒本身的成色一般,此时却散发着透亮的火光色,在看到戒指上空缺的地方被一颗月华玉填满时,薄江浩手指搓着衣角,眼神动容。 【镜先生,师尊根本不是想抢我东西!】 镜先生看着这焕然一新的戒指,话都噎在喉头:“……” 多打脸啊,他刚刚还在薄江浩耳边说人家小话呢,本以为能让傻徒弟撞南墙,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让自己的话更不可信,还让薄江浩坚定信念一个劲往他师尊的大坑里跳了。 【师尊心里有我!】 薄江浩感动得泪眼汪汪,镜先生简直没眼看。 柯明安抿茶,镶嵌的石头是他屋里最差的那颗,连符青竹那颗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不知道薄江浩在泪目个什么劲。 他可不会好心到平白无故给主角打白工,加持法器又不收钱,哪有那么好的买卖。 那颗低级月华玉上附带了十二个爆炎阵,底层符文更是被他改的面目全非,如今的烈炎玉戒不仅能随时探查主角的位置,还能在关键时刻自爆,给他闷头一击。 自己可真是个好师傅呀,为了龙傲天不被敌人鞭尸这么贴心的后路都给他准备好了。 50-60 第51章 美人仙尊7 “瞧瞧这晶莹剔透的颜色。” “瞧瞧这干净澄澈的月华石。” “瞧瞧这……” “停停停,别再念了,知道你师尊给你提炼戒指了!”镜先生不堪其扰。 薄江浩走了好几个来回的动作一收,凑到镜先生面前:“现在还说师尊要害我不?” “……”镜先生眼神瞟到一边,空气安静一瞬。 薄江浩作势要切断灵力供给,镜先生急了:“不说了不说了。” 自从在柯明安手里走一遭,原本能自动从薄江浩身上汲取灵力供他活动的烈炎玉戒,已经完全不听他的话了,薄江浩想不给他灵力就不给,这自然也成为了薄江浩在他耳边炫耀师尊对他有多好多好的资本。 镜先生痛苦面具,自己看好的徒弟一心向着别人,他何时尝过这种憋屈滋味,但凡还有选择,他都想挥袖离去了。 这种蠢徒弟,不要也罢! “你那师尊叫什么名字?”缓了半晌,镜先生终于说服自己不要跟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计较,还是大事要紧。 这不说不要紧,话一出薄江浩大惊:“你整天骂我师尊,居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看起来真有点火了,撸起袖子就要给镜先生的老巢一点颜色看看,镜先生连忙扑过来拦住:“你不也没说吗,冷静点冷静点,年轻人,这戒指可是你师尊给你的。” 什么他的住所,这都不重要了,说出来说不定让薄江浩火更大,这一刻开始,烈炎玉戒就是薄江浩师尊给薄江浩的。 果然,薄江浩火气消了点,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嘴角的笑压抑不住:“我师尊是柯明安!人称明安真君。” “你以后对他尊重点!他不仅没害我没抢我功法宝物,还把你栖身的戒指炼制得如此漂亮,啧啧啧,也只有些老头子才整天被害妄想症觉得他要害人。”薄江浩夸起人美心善的师尊滔滔不绝,镜先生捂住耳朵躲回戒中。 “柯明安?”镜先生封锁了外界对戒内世界的探索,他扫视一圈,戒内的封印并没有被破开的痕迹,那位明安真君似乎真的只是扫视了一圈,然后把不符合他审美的戒指外观改了。 这么好心?镜先生不信。 他撸起袖子,觉得这动作有些熟悉,连忙又放下,轻轻挽起大袖,仔细探查戒内的变化。 他藏在戒内的竹简、书籍,包括生前放着的半袋粮食都还在,被那熟悉的霉味冲了个跟头,镜先生靠着谷子袋坐下,神情有些恍惚:“没人来过。” 他的袖子扫过地面,银色暗纹显现,他又轻轻扫去,忽而忧愁的叹了一口气:“还不如他来一遭呢。” 现在整的他里外不是人。 镜先生拍拍谷子,从里面抓了一小把出来,在手里搓了两下散尘。 “天地有灵,随我心意,窥伺一隅。” 干瘪的谷子抛出,凝固在空中,而后急剧旋转,谷皮粉碎砸落地上,白色泛黄的大米落在镜先生手里,他一边把生大米塞进嘴里咀嚼,一边趴在地上看粉末的走向。 “让我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镜先生眯起眼睛,嘴里嘀嘀咕咕,他忽然一愣,看着烟消云散的粉末,“怎会如此?” 竟然又是一个命格未定之人。 穿书者缓了几天又觉得自己行了,他寻思着,寻常套路里穿书的也能被成为主角,那他去接触原本的主角自然是天命所归。 前几天薄江浩生气只是他说话不好听,那这次多注意一点不就好了吗,一个小说人物而已,他多年社交经验还拿不下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一想到未来抱着主角大腿鸡犬升天的模样,易欣荣势在必得。 至于柯明安……还是迟点再打交道吧,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易欣荣拍了拍衣服,推门而出。 薄江浩烦不胜烦,易欣荣这几天跟抽风似的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晃悠,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嘴师尊一句,但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仿佛多走两步就能让他主动开口。 “易欣荣,你到底想干嘛?”他抱着手臂拦在路中央,当初和易欣荣一起走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人这么有病呢。 “明安仙君……”易欣荣忽然一顿,盯着他手上的戒指发呆,“你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哦,师尊给我的。”见他说这事,本来眉头已经竖起来准备开口怼人的薄江浩话音一转,仿佛不经意间抬起手在易欣荣面前晃过。 “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薄江浩侧过身,不打算跟他在路边堵着,“哦对了,你该叫师尊明安真君。” 仙君什么的,听起来就像反派一样,他家心地善良的师尊怎么会是这种人。 易欣荣被他撞了一下,跌了两步,薄江浩背着剑晃晃悠悠往前走,往守心阁走去,易欣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一个激灵跑回了自己屋子。 薄江浩看着忽然超过自己,又忽然一拐弯拐进小道里的易欣荣,嘴唇动了动,想骂又怕柯明安听到。 他目测了一下自己石屋和守心阁距离,再目测了一下易欣荣住所和守心阁的距离,想到易欣荣对师尊避之不及的态度就牙根泛酸,要是他能跟易欣荣换个位置住多好,某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这次来找师尊是忽然发现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想来问一下是不是选择的灵器不匹配。 “咳咳。”薄江浩忍住嗓子里的痒意,敲响了房门。 —— “薄江浩身怀隐疾,平日里毫无影响,唯独有一种石头能引发他体内的病症……”易欣荣念着小说的原文,坐在床上急得不行,“像月色一样清透的石头?” “不对不对。”他从床底翻出一本书,手忙脚乱的翻动。 这几日他已经发现自己脑海中的小说剧情有些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为了避免自己失去先机,他窝在屋里养伤那几日,便把还记得的部分胡乱记了下来。 这修仙界用的还是毛笔,易欣荣一个现代人差点给自己写急眼了,脑子里剧情消失得越快他越急,大半夜烧柴火又用土扑灭,做了几根劣质的碳条,试了一下不顶用,干脆拿着小树枝蘸墨水当蘸水笔用。 这个本子记得乱七八糟,索性他还能看懂自己的字:“抑制伤势的石头,银白色……” 易欣荣晃晃自己的脑子,试图在里面听到知识的回响:“柯明安在救他?” 他记不清了月华石是压制隐疾还是加快隐患爆发的了,一想到柯明安那张脸,温和的拍着他的肩膀关心他…… 对薄江浩也很好,那块石头被淬炼得十分夺目…… 薄江浩对柯明安也很好,见别人说他一句都要怼回去…… 要叫明安真君,不能叫明安仙尊…… 穿书者大受震撼:“难道我穿越的不是原文,是父慈子孝的平行世界?!” “阿嚏!”薄江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看向站在一旁一脸懵的师尊,“没事,可能有点受寒。” 动作极其迅速站到一边的柯明安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茶放到薄江浩手中:“多喝热水。” 薄江浩莫名脸一红,捧着杯子半天没说话。 柯明安走到另一边坐下:“剑没问题,你应该是对问心宗的气候有些不适应。” 他是指刚刚薄江浩受寒的事,薄江浩一窘。 “多磨合就好了,你去药室那里领草药喝个几天,江浩。”柯明安忽然唤了他的名字,薄江浩立马抬头看向他,他看到师尊有些无奈地拿剑柄敲了一下他的胸口,“不用那么紧张。” “宗门有个秘境试炼,你去走一遭,得个第一名回来。”柯明安语气淡淡地给主角埋坑,“到时你身上的不适自会烟消云散。” 刚入门还没学过什么东西只有把剑的主角去试炼,能靠的只有他之前的积累,他就不信还不能看到主角出丑。 “我懂了师尊!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实践才是锻炼自身最好的办法,谢谢师尊,我这就回去准备!”薄江浩跟打了鸡血一样,走出守心阁的时候还摸着自己胸口傻乐。 镜先生一脸不忍直视。 柯明安招手,把门关上,四下无人,他忍不住鼓起来腮帮子,装了一天的淡然气质烟消云散。 “这畜生,他懂了甚么!”柯明安咬牙,捧着自己腮帮子哄了半天都没把自己哄好。 他吨吨吨下了半壶茶,还是没想明白主角在乐什么。 薄江浩修行上不顺,连带着身体不适的原因,不是他所说的水土不服,柯明安就没见过哪个龙傲天主角会因为拜个宗门就水土不服的。 就像每一位传奇龙傲天一样,薄江浩身上也有许多秘密,穿越而来的时候,身体撞到一只离体的小魔龙魂魄,阴错阳差之下,他融合了那条幼年魔龙,人与魔的血在这具异世界的身体上共存, 薄江浩如今不舒服只是魔龙的血脉在成长,随着它的完全成年,薄江浩便会觉醒,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按来说他应该过几年有些修为底子再觉醒的,过早的觉醒会给身体带来负担,就像现在。 “多亏了我熬大夜也要把月华石给他焊进去。”说到这个柯明安嘴角的笑意完全藏不住,他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想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他就帮他一把,推进龙傲天成龙步伐。 解决魔龙血脉的方法,柯明安当然也知道,事实上,他也不准备把这血脉给薄江浩留着。 这一正一邪两类能量,让薄江浩创造了世人之人眼中掌握完全敌对能量的奇迹,风头无俩,堪称能写进教科书的典范。 柯明安是谁,他是让主角心魔劫差点度不过的大反派,怎么可能看着主角风风光光过大年呢。 【安安,机缘掠夺过头了,主角打不败你怎么办?】一直默不作声的天道鬼祟开口。 它立马被另一个天道打了一拳:【小白球,这大男的一看就特别会办事,你别瞎哔哔。】 柯明安抽了抽嘴角,他对这个世界天道的画风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谢谢你。】 【后面的事我都想好了,他不会打不赢反派的。】他让它们安心,这一次真的皆在计划中。 【我只是让他的经历更加坎坷而已,黄宝宝……】柯明安无法接受这一口大碴子味的天道居然叫这个名字,他一咬牙,【我想成书后的受众也会更喜欢跌宕起伏的故事吧。】 【对!你说得对!好好干!宝宝看好你!】黄宝宝还是那么爽快。 柯明安简单道别后光速切断了联系。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觉到打工的艰难。 “只等十年后的天元秘境了。” 抢机缘、放血、断筋脉,他都要做。 而这十年间,他还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宗门试炼秘境只针对筑基以上的弟子开放,薄江浩的加入引起了一部分非议,但听掌门说明安真君只是让他提前历练一下不计入排名成绩,大家就歇了心思,偶尔会感叹一句薄江浩命真好,能遇到这么个好师傅。 薄江浩拎着剑在众人打量的眼光中进入秘境,再出来已经是七天后,他一身伤却将积分累积到了第一名,跟他并列第一的弟子脸色怪异极了。 薄江浩的积分比他的高,却因为不计入排名而让他成为第一,本以为要远去的榜首秘宝又回到手中,这种滋味,属实是千回百转。 大家面面相觑,看着薄江浩离去的背影,只能感叹一句明安真君座下弟子真是强大且有个性。 薄江浩没回去养伤,而是直奔守心阁,把这次的收获拿给柯明安看:“师傅!我真的得了第一名。” “真厉害。”柯明安笑了一声,从他手心拿走了一把蓝紫色的小剑,“半个月后玄鉴门还有一场试炼。” 薄江浩见他的动作愣了一下,立马兴奋的点头:“我去!” 师尊让他去试炼真的有用,他已经感受不到身体里那种莫名的燥热了。 柯明安看着快要失血过多的主角离去,把手里的小剑放到桌面上:“我拿他东西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寻思着自己拿的是不是太少了主角才没感觉,但是这可是上古的灵剑啊。 “啧,下次再拿个贵的。” 玄鉴门试炼,胜,薄江浩抱着一堆卷轴回来。 柯明安拿走了卷轴封锁着的密银之钥,薄江浩却还没走,他反手又掏出了一个小箱子和一束花:“师尊,这些也给你。” 柯明安抱着花一脸懵逼,他看着离去的主角和箱子里的上古遗剑,发出了无声的疑惑。 “傻小子,那些剑随便炼炼都能比现在这把好一百倍,你怎么就给出去了?!”镜先生无能狂怒,“还有那束灵花,放外面得抢破头啊!” “师尊喜欢就给他呗。”薄江浩根本不在乎,他一想到师尊刚刚有点懵的样子就觉得很开心,“他刚刚拿花的样子多可爱。” “走了走了老东西,七天后还有另一场试炼呢。” “你的身体……” 这一次次的试炼中,薄江浩风头大盛,身体里的隐患却愈发严重,他时常感到呼吸不畅,有好几次还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半边脸都化为黑色。 在宗门中,他屡次夺魁却不计入排名的行为让众弟子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严重,一方觉得他自高自傲不屑与他们排名,靠着明安真君的宠爱便自视甚高;一方羡慕他的洒脱,不知道明安真君在背后给了他多少奖励和教导才能进步这么快。 局面在各方心有灵犀的沉默下平静着,就等一个导火索将其引爆。 而这个契机,就要来了。 第52章 美人师尊8 随着时间流逝,薄江浩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来骚扰一下柯明安。 有时是把试炼的奖励“上贡”,好整以暇地看柯明安一脸严肃地挑选,每到这个时候薄江浩都觉得自家师尊像个屯屯鼠,一点一点把心仪的坚果往家里搬。 有时是请教自身问题再顺便送点东西…… 哄一哄师尊。 他偷偷观察过,每次他走后师尊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要是收到他另外塞过去的小礼物,反而会变成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像个第一次接触礼物的留守孩子一样。 薄江浩一颗猛男心软得哗啦啦的,顶着镜先生啰哩巴嗦的反对猛猛往柯明安手里塞东西,就算那些小礼物是外面那些人求而不得的“遗剑”、“神器”、“灵花”。 但师尊看那些物品的时间明显变长了!他还撞见过师尊把东西拿进屋里放的场景。这说明什么,说明师尊认可了他送的礼物,甚至还挺喜欢的! 回到石屋后薄江浩安详的闭上双眼,身上淡淡的死气都逸散了。 镜先生飘在半空啧啧称奇:“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居然能靠意志力把道心稳定下来。” 这里说的道心可不单单指修道的信念,更多的是形容更多无法形容只能意会的东西,薄江浩试炼受的伤他也看过,没有外力因素难以加速痊愈,本来都要恶化的伤口居然因为身体主人的认知,而把最难驱散的气息侵染驱除了。 这简直就是怪物。 镜先生负着手,把这句话藏在心里。 他这些年跟薄江浩东跑跑西跑跑,见证了他的成长,进步速度把人吓掉了好多根胡子,已经可以跟上古时期那些体质比一比了,但是就算如此,镜先生看到薄江浩居然能靠念头通达驱逐邪念,还是感到无与伦比的震撼,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修行的认知。 但,天道不会放任一个毫无弱点的人存在,薄江浩过刚易折,他越发勇猛,弱点便越明显。镜先生把目光投向山顶。 那位师尊,明安真君,也是怪物级别的掌控力。 薄江浩的弱点是他。 薄江浩他这几年忙坏了,一个个秘境探过去,柯明安实在受不了他有根树枝都要往家里叼的习惯,自己屋子角落里的箱子要装不下了,他给薄江浩放了三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再想试炼的事。 但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薄江浩完成每日的修炼排毒后神清气爽,双手撑在脑后开始想明早要吃什么,脑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难题。 “师尊的道,是什么来着?” 镜先生眼神怪异:“你还不知道?” 他故作惊讶的样子戳痛了薄江浩,他有点急了:“我、我当然知道……” “那你说是什么?” “……” “合欢道?!”半夜的石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唤。 “对啊,你当初不是去偷听人家墙角吗,怎么?”镜先生挑了挑眉,“你不会完全没在意吧。” 他那时候哪顾得上听这个,全在一个劲在纠结要不要闯进去救师尊了。 薄江浩脸已经红了:“师、师尊怎么会选这个道啊。” 肮脏的成年人脑子里闪现过许多不可告人的画面,薄江浩小脸一黄。 镜先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契合就选呗,你们年轻人真封建。” “过几年你也要选道了,说不定你比他还离经叛道呢。” 殊不知一语成谶。 自从知道柯明安修的是什么道后,就算镜先生一个劲强调不要带有色眼镜看人、不要以貌取人,薄江浩还是忍不住增加了偷瞄师尊的次数。 合欢道啊,那、那师尊会和人亲近吗……会,有那种需求吗? 不怪薄江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穿越,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修仙者就是柯明安,第一次见面柯明安那张仿佛天上仙一般的脸给他颜值暴击的同时增加了刻板印象。 薄江浩一直觉得柯明安非常符合他相信中的仙君,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淡漠无欲、悲悯世人的典型仙尊代表。 虽然具体接触下来发现他家师尊有血有肉偶尔还会莫名萌到自己,实属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师父是也。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家师尊修合欢道啊! 莫名垒起来的滤镜悄无声息碎了一地,他现在浑身哪哪都不得劲,但柯明安一个眼神瞟过来,他只能抱着剑装成熟稳重的大人模样。 唉,你说师尊怎么非得修合欢道呢…… —— “师弟,麻烦你了。”掌门拍着柯明安的肩膀感叹,“要不是当初我们……” 要不是他们不争气,哪会需要柯明安走这条路。师弟是先天就适合走单修的路子,现在硬是全系精通,卡在化神几百年不得精进。 见不得他这种腻歪的样子,柯明安拍开他的手:“整天回忆往昔像个老头子了,老男人不准摸我头发。” “哎呀呀安安嫌弃师兄老了。”掌门夹着嗓子来了几句,神情沉稳下来,“符师弟还未突破化神?” 柯明安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浑身散发着黑气的男人,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青竹师兄出关后有可能,现在想来还是没有的。” 他一心二用,一边回答掌门的问题,一边用灵力把昏迷男人身上的黑气撕开,与此同时,他身周的白色淡薄雾气涌入男人体内,眉头一皱:“师兄,他不是我们门派的弟子?” “玄鉴门的,从域北回来。”掌门不过多解释,忧心忡忡地看着柯明安,生怕他有什么不测。 “域北……” 柯明安不说话了,替男人治好伤,他额角冒出些许冷汗,黑着脸离开了屋子。 躲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师兄弟去探了一下男人的脉搏:“活了。” 活了就行了,他们也不是多关心这人,主要是怕死了情报断在这里又要栽赃到他们身上。 有个师姐小心撇了一下门口:“明安还未能放下?” “这哪能说放就放啊,当初可是明安师弟第一次……”三师兄嘟囔着为自家师弟打抱不平。 掌门看他们这副吵吵嚷嚷的蠢样子就头疼:“别在这里聊这个,你们当师弟是聋子吗。” 三师兄弱弱的:“掌门你的声音也小不到哪里去……” 掌门瞪了他一眼。 在这个世界随着修为提升听力越发强大的柯明安气冲冲走到一半忽然闭目,被那群笨蛋们气无语了,气极反笑,他内心一松反倒没有那么憋闷了。 他跟域北有些渊源,当初去域北一是为了镇守当地抵御异族侵略,二是……清门户。 柯明安来这几百年了不可能什么都不敢干等着主角穿过来收他为徒,在早些年他还没有被称作明安真君的时候,就抄着符青竹的剑跟着三师兄满世界跑了,一二来去,见识了不少人,也与许多人结缘——柯明安的宝库无比富裕正因如此——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有一次便看走眼了。 掌门找到柯明安的时候,他躲在客栈里一声不吭,见师兄来了眼眶都快红了。 被人骗去一场师徒情谊,连腰间的荷包都没留住,柯明安一点也不成熟地哭唧唧,直说以后再也不收徒了。 掌门擦了擦师弟的脸,心疼得慌,整天跟个小孔雀似的师弟哪受过这种委屈,每次都是把漂亮羽毛一抖出来矜持站在那便有一堆人围上去,现在好不容易主动收一次徒弟,却落了个被骗财骗心的下场。 “好好好,不收徒了。”他以为师弟只是说说气话,哪能想到接下来几百年还真一个弟子都不收,看着他山中人丁凋零的模样,掌门愁得又掉了几根胡子。 喝喝,当初特地追到域北给那蠢东西两刀,不知道现在坟头草有没有人高了。柯明安回屋练了一套太极拳才把心里的火压下来,走到庭中煮茶赏花。 他看看天看看地,瞧瞧孤零零的自己。 “唉,跟着孤寡老人一样。”柯明安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感叹,自己真是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 还是传统主角好啊,一腔热血反复永远不会被扑灭一样。 柯明安拿出剧本,将表面伪装成闲书的模样,一边小酌一边编排后面该怎么演,不知不觉间,空了的杯子在手中歪斜,沿着桌面晃了晃,定在他的指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青丝如瀑,那双透彻干净的双眼合上,只留下如蝶影一般的羽睫供世人观测。 薄江浩推门而入,见到这一幕放轻了脚步。 他指尖动了动,轻轻蹭了蹭柯明安投在桌上的影子。发丝被风吹到他的手背上,他像被柔软猫毛眷顾的铲屎官一样僵住了,等发丝落下才松了口气。 薄江浩扶起柯明安手中的杯子,柯明安手指动了动,无意间捏住了他的食指。 “!”薄江浩发出无声的国粹,只觉得自己耳边心跳如雷响,他看着这小小一块皮肤接触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是谁他来这干什么,一切的思绪都放空了,他耳朵只听得到师尊清浅的呼吸,眼睛只看得到师尊垂下的睫毛,触感只能感受到师尊指尖的温度。 首先他真的是直男,其次师尊的美好是超越性别的,无论是人品还是外貌都好得无与伦比,最后心跳太快他要听不清自己心声了——要死,这谁能不心动啊。 他就偷偷弯一下。 半晌,薄江浩才从一块木头似的状态解脱,动作轻盈地席地而坐,手维持着被抓住的样子不动,微微抬着头,屏住呼吸偷偷看柯明安。 第53章 美人师尊9 夜幕下沉,夕阳离开了这不大不小的庭院,柯明安脑袋一晃,撞上一个温热的手掌,薄江浩悄无声息揉了一下他泛红的额角:“师尊。” “我睡着了?”柯明安捂着额头,挫败地遮住了半张脸嘟囔着,像睡醒连忙给自己舔毛的美貌猫咪,“看起来我要快点找个道侣了。” 说出来的话让薄江浩刚扬起来的笑意僵在嘴角。 “什么?”薄江浩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一样,柯明安抿了抿唇,似乎觉得在小辈前面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江浩,是灵力又暴动了吗?” 他放下袖子端坐,是十分稳重仿佛君子一般可靠的师尊模样,但薄江浩忘不了他刚才刚睡醒有些迷糊的样子,他搓了搓指尖,上面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是的师尊,我来求药。”他把手腕递上去。 薄江浩微微抖了一下,不知道是颤栗还是压抑反击的本能,柯明安拍了一下他的手心,他便乖乖收了力气让柯明安拿捏住他的脉门。 柯明安不是很会照顾人的性子,从第一天开小灶就拿鞭子抽徒弟就可以看出,是以,薄江浩对筋脉内闯入的粗暴灵力接受良好,甚至感到一丝难言的安心。 这些年的历练让薄江浩对自己体内的灵力掌控远超常人,但筋脉中流转的灵力中杂质越来越多,他有时内视,还会看到已经变成黑色的灵力,这些异物的存在让他战斗难逢敌手,但也越来越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几次杀红了眼,清醒过来只能看到同门师兄弟畏惧的眼神。 他快要被这些东西掌控了,师尊给他的药能压制住一部分躁动,但也失效得越来越快,镜先生说问心宗一定有办法解决,那为什么师尊就是不肯帮他呢…… 镜先生小声警告他:“你眼睛红了!” 薄江浩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柯明安皱眉不满的看着他:“静心守神,入门几年了这种事还要我拿着鞭子监督你吗?” 薄江浩诡异沉默了一下,下一秒被体内猛然增大的灵力冲击得呲牙咧嘴:“我错了我错了师尊轻点。” “给你长长教训。” 薄江浩讪笑,心里倒是舒服很多,再暴躁的灵力一到师尊手里,跟遇到猫的老鼠似的,每次灵力冲击虽然很痛,但被人管教着的感觉,不赖。 每个人的筋脉都是很隐私的东西,师尊总是这样帮他,是不是…… 傍晚,薄江浩带着疲惫酸软的身体离开守心阁,刚才师尊拒绝了他的求药,任他怎么哀求都不同意。 镜先生在一旁看了一阵,也加入了师尊的队伍,薄江浩咬牙,体内翻涌的情绪让他有些止不住脱口而出的话语:“为什么不愿意救我?” 柯明安好像愣了一下,没再看他,挥手将他送离了院子。 薄江浩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连忙挽回:“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紧闭的大门好像扇在他脸上的一记耳光,他脸上青白交加,重重一鞠躬离开了。 柯明安把封印重复了几层,确定主角再也不能进来后呸了两声:“白眼狼。” 被血脉影响一下就暴露本性了,他明面上好歹是兢兢业业帮他缓解伤势的好师傅呢。 薄江浩这种性格倒是非常符合刻板印象里的龙傲天,有恩勉强记着,有点不满立马红了眼,柯明安翻着剧本眼神嫌弃,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薄江浩真是二十四孝好徒弟的话,他后面还狠不下心下那么重的手。 这些年在一人一魂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柯明安也算是把心态练出来了,薄江浩身上被体内另一个灵魂激发出来的魔血活性越发旺盛,以前探进筋脉时就像去抓小狗,挨个来一下就能把所有狗一网打尽。 现在却让他感觉像一群活泼的大型犬,摇着尾巴兴奋得扑上来,柯明安大逼斗都打不过来,不过狗再怎么嚣张终究是狗,凶几下就乖乖摇尾巴听话了。 柯明安看着自己指尖盘旋的红色灵力,眼神有些疑惑,他承认他有时候会偷吃一下薄江浩身上的灵力,但再怎么吃也不至于把原文中嚣张霸道之极的魔族力量吓成乖狗狗,甚至,对他还有些亲近? “真奇怪,奇奇怪怪的主角,奇奇怪怪的灵力。”柯明安把灵力丢进嘴里,呛了一下,手从桌上伸去,却捞了个空:“我的杯子呢?” 他重新拿了个杯子把嘴巴里辛辣的牛肉味压下,琢磨不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事。 魔根已经在他的潜移默化下占据了薄江浩的主脉,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做事就好了,他唤来易欣荣,这些年易欣荣似乎认清了什么现实,那股子讨人嫌的气息散去很多,虽然跟薄江浩的关系不冷不热,但柯明安才不会去调节他们。 他甚至希望他们打起来给他看看乐子,柯明安可没忘记原文里这俩把“自己”打得有多惨,剜心之痛他可记着呢。 穿书者想让反派当主角的垫脚石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师尊。”易欣荣行了礼,眼神偷偷看了眼薄江浩离去的方向,勾唇,“不舒服嘛,要不要帮您叫掌门?” 柯明安摆摆手:“不用麻烦师兄了。” 易欣荣一喜:“那您要练功吗?” 他早就在原著剧情里知道柯明安所修的道不轻易示人,没想到是合欢道,他有幸得过一次指点,虽然浑身灵力为之一空,但那种仿佛被吸血鬼初拥似的刺激和后续泛上的余韵,实在令人欲罢不能。 这几年他的位置有所变动,从普通的住所搬柯明安别院的一侧,书中天赋过人的主角可比不上他的位置,现在还住底下那小石屋呢。 柯明安怎么对薄江浩的他作为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严厉确实用了心的,一些旁枝末节照顾不到也是正常,反倒是薄江浩总是逾越,不仅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贪婪无比,三番两次麻烦师尊,还打断师尊对他的指点。 易欣荣默默咬牙,他的天赋不如薄江浩,却不代表他当好徒弟比不过薄江浩! 他要让明安师尊知道他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弟子。 柯明安不想这个被吸灵力上瘾的,对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也不在乎,穿书者的作用在后面才会体现出来,他笑容浅浅的,像敷衍家里来邀功的傻狗一样鼓励了几句,然后说出自己的决定。 “易欣荣,我从今日起闭关。” 易欣荣愣了一下,柯明安平时闭关从来不跟他说:“多长时间?” “成仙尊之时?”柯明安向外走去,回过头来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明安师尊要去突破化神,进阶地仙。 易欣荣心神大震,本以为忘得一干二净的剧情一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 明安仙尊这个称呼的出现,是不是揭示着剧情也要开始了,一切、一切会按照小说里那样进行吗! 他快步追出去,已经看不到柯明安的影子了。 —— “你着相了。”镜先生灵魂比以前凝实很多,这都是薄江浩寻来天财地宝为他滋养的结果,是以他也愿意跟薄江浩说些掏心掏肺的话,“你体内的东西我研究出来了。” “是什么?!”捂着脸的薄江浩跳起来,眼旁红了一片血管爆出淡淡的红色。 “你听说过魔根吗?”镜先生让他冷静一点,“柯明安的灵力能够压制它,配的那几剂药也不算出错,疏通你的筋脉,顺利的话本应该是让你能掌控它的,但是……” 薄江浩的心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镜先生摇摇头:“你体内的魔根生长得太快了,疏通筋脉反而为它腾出了住所,它们渴望长大,便会让你渴望那药剂,简而言之,你上瘾了。” 他没想过薄江浩体内竟会有半边魔族灵魂,只是往最有可能的魔根猜测,虽然这对镜先生来说也很离谱,但这是他推测出来最大的可能。 薄江浩仿佛捉住了希望:“你知道魔根是什么,那是不是就能解决它!” 他低着头捂住自己的脸:“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对师尊说那种话的,可是那一瞬间、那一瞬间我像被怒火控制了一样。” 薄江浩一想到柯明安抿着唇不看他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得慌:“镜先生,我该怎么做,我不想师尊讨厌我……” “离他远点。”镜先生说。 “什么……”薄江浩有些发愣。 “柯明安会害你。”镜先生绕了一下胡子,“你在他身边灵力增长速度实在太过异常,没发现吗。” “镜先生你怎么又来师尊会害我这套,你现在住的戒指还是师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镜先生打断了他,“你看看你现在在宗门的处境!” “他们叫你大师兄是发自内心的崇敬?问心宗每十年一遍问心路不代表门内一点龌龊都没有,平日里我不说是想给你留面子,结果好几年过去了你满眼还是那柯明安!” “要不是有他的存在你怎么会被捧在风头上,别人嫉妒你羡慕你,都说你有个好师尊,柯明安管过你什么,他不就是站在背后发号施令吗?”镜先生根本不给薄江浩喘息的机会,大段大段的话像珠子一样冲击薄江浩的脑海。 “镜先生……”薄江浩脑子有些恍惚,他怎么好像在镜先生眼里也看到了红光。 镜先生挥手灵力撞到薄江浩的胸前,他一个踉跄,镜先生爆喝:“你那好师尊走歪路了!” 幻境在薄江浩面前展现,薄江浩只是看了一眼就将画面打破了,他掐诀断了镜先生的灵力供应:“镜先生,真假是非我自由分辨,师尊绝不是会吸人精气的存在。” 他看着因为刚才举动生气的镜先生,体内的力量像被激怒的狮子,发出无声的震荡:“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冷静一下。” “你靠我的灵力维持魂体,既然我都被这‘魔根’影响如此之深,你呢?”他掏出了跟随自己三年的剑,横在身前,“你是否也被妖邪模糊了心智?” 镜先生仿佛被一盆冷水拍下,他眼里闪过几分清明和骇色,掐诀对自己眉心重拍,闷哼一声,嘴角逸散出灵气。 “小子……” “事情有些大发了。” 他眼角皱纹深了几分,脸色苍白又阴郁:“你到底招惹了什么?” “在拜入问心宗之前,在遇到你师尊之前,在遇到我之前,你有过别的奇遇。”这句镜先生说得很肯定。 薄江浩脑海里闪过柯明安拿着扇子敲他肩膀的模样,他犹豫几分,咬牙点头:“是。” 第54章 美人师尊10 在深山里独自求生那三年,薄江浩吃过一株植物,也是从那时起他的武力突飞猛进,还能召唤出藤蔓攻击,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硬是从一个战斗力不及一只鹅的大废物变成能倒把垂杨柳的异世界清秀版鲁智深,在山里称王称霸。 他后来还去寻找过相同的藤蔓,全部存在包袱里,有伤的时候就吃一口。 这是他的底牌,没想到却成了祸根。 “你这几年也偷偷吃了?”镜先生勃然大怒,“糊涂啊!” 他看着被薄江浩拿出来摆在地上的藤蔓,主根上面还泛着非常鲜活的绿色,绵延出来的叶子是极其刺眼的红色,大红大绿一看就非常危险的配色,也不知道薄江浩一开始是抱着什么心思把他吞下腹的。 “是药三分毒,你服毒草更是逆天而行,你居然能活到现在?!”镜先生震惊的神色不似作假,薄江浩体内的魔气仿佛因此欢呼雀跃一般,让薄江浩筋脉一阵阵发热。 “这是紫萝,天底下最接近魔族的藤本植物,有人称它们是不会动的魔族,那群没爹没娘的魔族幼年时期最爱吃的就是这东西,你你你,你居然吃了这么多年都没死。” 在这片大陆,魔族和魔修有一定区别,并不会被打为一类,魔修只是选择修魔的修士,功法不能决定人的立场,魔修鱼龙混杂有好有坏,魔族却是天生的恶种,生来就站在人类对立面,要不是百年前大能们将他们拦在域北,整片大陆怕是已经成了魔族的养猪场。 薄江浩抿唇:“我哪知道嘛。” 他寻思着吃了也没死还更加活蹦乱跳就继续吃了。 “有什么解决办法?” “有。”这回镜先生说的很肯定,他示意薄江浩附耳过来。 薄江浩听完沉默了好一会:“不行。” “怎么不行,哪里不行?!你还想不想活命了?”镜先生不能解他还在犹豫什么,“再不解决你最多能活十年,不、七年!” “臭小子你要死了我怎么办,为我想想吧,活一下好不好?”他都快用哄孩子的语气了。 “再等等吧,说不定师尊有办法呢。”薄江浩不愿去做,“我的性命为何要几十个无辜少女的命去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镜先生看他那死样子就牙酸,好好一个魔修苗子真给养成正人君子了,但没办法,他就挺吃这套:“死犟驴过来!再给你讲个办法!” “好嘞您讲!”薄江浩打蛇上棍,一看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镜先生又是一顿耳语,薄江浩这回点头了:“好,我明天就去找师尊说。” “你怎么天天就会找师尊!我们偷偷进去就好了嘛。”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薄江浩一脸莫名其妙:“天元秘境又没开,进哪去?” “什么,不是一年一开吗?” “哪有,几十年才见到一次……” “那它现在对修为的限制是多少……” “不知道啊……” 声音渐渐淡去,薄江浩躺在冷热交加的石床上,渐渐睡去,梦里还是柯明安敲他脑袋让他听话点的模样。 睡醒……去找师尊道个歉吧…… 薄江浩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年。 这一年,天元秘境开启,柯明安进阶地仙失败,止步于半步地仙,易欣荣等柯明安等得花都谢了,问心宗招收的那批弟子有半数皆符合天元秘境的标准,集体出动。 薄江浩生命倒计时,三个月。 —— 天元秘境之事对其他人来说可大可小,对于薄江浩来说是摆在面前必须要抓住的机会。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师尊了,但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摸了摸鼻子,静静站着。 这些年他除了出去历练,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和镜先生研究怎么压制魔根,就是来守心阁面前静静站一会。 望着安静的庭院,他体内的力量和心脏都会不由自主安静下来,薄江浩把这当成充电回血的地方。 “薄师兄。” “薄师兄。” “诸位好。”薄江浩在门口碰到不少同门弟子,他看着逐渐多起来的人群,寻思着应该也是来找师尊的,他淡淡打过招呼便打算离开。 “吱——”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薄江浩耳朵一抖,身体快过意识:“师尊!” “嗯,大家先散去吧。”柯明安没多看他,神色好像覆了一层冰,接过最前面弟子手中的传信便转身离去。 薄江浩在门没关完之前挤了进去,他低着头默默跟在柯明安身后。 师尊对他冷淡好多,偶尔看过来的样子好像陌生人一样。 “师尊,你突破了?”他也是听易欣荣说漏嘴才知道柯明安要去突破化神进阶地仙,经过七年的沉淀想必更进一步,他瞧师尊脸上都面若桃花了。 柯明安并不回他。 “师尊……?” “天元秘境你和我一起去。”柯明安展开掌门的来信,搓了灵火把它毁尸灭迹, 薄江浩一喜:“好!” “我会成为你的护道人。”柯明安的话如同天籁,薄江浩欣喜若狂。 七年未见造成冰墙的一触即破,薄江浩觉得师尊哪哪都好,就连冷着张脸让他滚出去都显得非常可爱。 嘴硬心软嘛,他懂。 第二天,薄江浩听到有人谈论明安仙尊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半步地仙的时候,才意识到昨天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他一阵懊恼。 他这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嘛,难怪师尊昨天不想他。 “半步地仙也是仙尊,明安仙尊明安仙尊,真好听。”他念了几遍,抖抖自己的包袱向集中的地点跑去。 入门十载,第一次和师尊一起出远门! “……这是谁?”薄江浩垮了脸,抱着剑看着紧紧跟在他们身边的蒙面男人。 “青竹师兄会陪我们一程。”柯明安面色不虞,薄江浩闭了嘴,走过去落后柯明安一步,跟符青竹一起并排站着。 身边的弟子在小声聊天。 “听说每次天元秘境都有不少道侣决裂,人称孤寡秘境,真的假的?” “就会这些情情爱爱,明明好兄弟好姐妹决裂的也不少,你知道吗,听说里面还有一种长着猫耳的人类。” “嘶——细说。” 薄江浩嗤了一声,财帛动人心,就连修仙界都不能免俗,还是他师尊好,不食人间烟火,往那一站就让人想夸一句君子遗世而独立。 天元秘境的资料早早就发下来,弟子们都熟读于心,其中最显眼的一条就是天元秘境是数一数二的凶险秘境,必要时立即退出。 但就算如此凶险,来的人还是像蚂蚁一样多,原因无他,这个秘境实在太富有了,搏一搏,散修翻身进大宗门。 而且进入秘境的人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实力越弱压制越小,最高不过元婴,大家竞争的起跑线相差不算太远,加上中途还能选择退出,许多人一咬牙就冲了。 幸好秘境并不是来者不拒,不然总有一天要被这些“蚂蚁”们啃食殆尽。 掌门用令牌打开阵法,让弟子们进入,等自己人进完他才让散修进入,等令牌泛红,他便关了结界,对剩下唉声叹气哀求他的人摇头:“你们去看看别的宗门吧,一千人的限制到了。” 散修们一窝蜂涌向旁边的玄鉴门,玄鉴门一顿鸡飞狗跳。 “别挤啊你们这群扑街仔!” “排队!排队!” “谁踩我?” 一阵摇晃,柯明安睁开眼。 他的灵力被压制到元婴期,却没有明显的不适,悄悄抬头望了眼天。 天空飘来一团像黄鸡蛋一样圆溜溜的云,微微停了一下又悠悠散去了。 原来是黄宝宝天道给他开后门了 他向正在招手的薄江浩走去,符青竹神出鬼没一般出现在柯明安身后。 柯明安瞥了他一眼,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低声咳嗽两声,脸色有些苍白:“你们先去东边。” 其他弟子自然听他的指挥,薄江浩和符青竹留在原地,有些担心的看着柯明安。 柯明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靠在符青竹身上:“薄江浩,你走吧,护道人不会阻碍你们的选择。” 薄江浩听着有些奇怪:“您不能出手吗?” “能,但不想坏了规矩,你就当成正常试炼来就行。” 当成没有师尊的正常试炼?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根本做不到,一路上薄江浩又是递水又是做饭,柯明安反而被他伺候得像来旅游了。 “你不必这样。”半个月后,柯明安有些受不了了,他撂完话拉着符青竹消失在他面前。 薄江浩有些失落:“是我的烤肉不好吃吗?” 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仿佛蚊子一样的镜先生被他气了个仰倒:“你把人吓跑了!” 在天元秘境他被压制得很厉害,一天能出现的时间不到半小时,每次一出来就是念叨让薄江浩赶紧去找救命的仙药:“他不管你了那谁去替你炼化草药?那紫诛萝药性猛烈,自己服用的效果不及有人替你护法的五成。” 也不知道哪句刺痛到薄江浩了,他脸色一黑:“师尊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不管我,你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先自己试试。”他风轻云淡的说,“只要杀一只元婴级别的凶兽就好了嘛。” “那是元婴级别的凶兽,你才金丹初期!而且……血浴的危险程度可是最高的。” 实际上薄江浩有过几次来找柯明安聊自己身上的隐患,可惜柯明安都避之不谈,只让他好好休息。 薄江浩沉默了一会:“试试呗,师尊总不会真不管我。” “老头子,我这回就听你一次,一定要保住我的小命啊。” “哎,都是债、都是债……”镜先生摇头叹息。 薄江浩生命倒计时,两个半月。 人之将死,却一点都不友善,他除了紫萝的力量不动用外,其他技巧是使了个十成十。他降落在天元秘境北侧,两个月的时间在地图上开辟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抢自己东西的,杀,挡路的凶兽,杀,不知死活上门挑衅的,杀。 好战凶猛成了他的代名词,烈炎玉戒在这次行动中立大功,收获满满全往里面塞。 柯明安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薄江浩面前,薄江浩有时候会恍惚师尊是不是根本没答应过会成为自己的护道者,只能清醒半小时的镜先生成为他在这个秘境的锚。 虽然修为进步得很快,已经步入金丹后期,薄江浩心态却越来越不稳了。 柯明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还差一点助力,就让他来添上这最后一根稻草。 薄江浩发现了师尊的痕迹,他愣了一下,喜上心头,平时师尊掩藏痕迹他是一点都找不到,今日居然让他发现了眉头,是不是说明师尊要跟他一起行动了。 镜先生此时还出不来,不然他真想跟他分享喜悦,还有半个月,如果他真的找不到传说中的紫诛萝和击杀一只元婴期的凶兽,怕是真要命不久矣了,但是有师尊,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满怀喜悦的施展轻身决,向师尊的方向跑去。 “师弟……啊……” 他听到了陌生又莫名熟悉的男性呻吟声,符青竹! 那被他叫师弟的只有…… 他听到师尊含糊的笑声:“师兄,你这样也敢说要当我道侣?” “我又用不上快点怎么了……” 符青竹说完,又低头去亲柯明安。 薄江浩震惊的看着衣衫凌乱的两人,符青竹一副被妖精迷了心窍的模样,浑身灵气肉眼可见的往柯明安身上涌去。 镜先生忽然醒了:“啊?!” 柯明安耳朵一动,听到身后落荒而逃的脚步声,他微微勾唇。 正好,动手的时机也快到了。 第55章 美人师尊11 “师兄?”柯明安拍拍符青竹的脸。 符青竹抬起头下意识去追逐他的手,还是一副沉浸其中的痴迷样子。 “被我吸傻了?”柯明安按住他的脸,重重掐了一下,皮糙肉厚的剑修留不下半点红印子。 他吃灵力又不是吸阳气,师兄怎么一副飘飘欲仙没了魂的模样。 符青竹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手,把脸埋在手心,瓮声瓮气的:“安安再咬两口吧师兄很耐吃的。” 他说着又要脱衣服,把多年苦练出来的胸肌献给一脸艳色蛊惑人类的妖精大人。 妖精大人拒绝了这不知节制的人类。 柯明安一手抵住他的胸口,一手抵住靠过来的脑袋,手上一用劲把他从身上撕开:“你回去吧。” “我想在这陪你。”符青竹不愿意。 “灵气都被我吃得一干二净了,你在这有什么用。”柯明安吃干抹净就不认人,站起身衣服不给这块牛皮糖又黏到身上,“快些走,掌门师兄还在等着你回去报信。” 符青竹有些不甘,趴在他的肩上手臂穿过柯明安腰间,把系得乱七八糟的腰带解开重新好:“我明年一定会突破化神的。” 他留恋地把玩着柯明安腰间垂下来的玉佩:“到时候一定要选择我好不好?” “无论是道侣还是灵力鼎炉,我都会做到最好。” 柯明安把他偷偷溜向腰间的手拍开,一脸无语:“怎么师兄总爱说这种犯贱的话,我的道自有修复的方法,不需要师兄作践自己。” 他糟蹋身边人做什么,那么大个主角摆在那里,要开刀也是先拿薄江浩开刀。 柯明安敲了一下符青竹的肩膀,扇子砸进符青竹的怀里,他调笑道:“师兄这样,可真像讨食的狗。” 符青竹在他面前总是软下性子,但问心宗的第一剑修自然有自己的傲气,柯明安不信他能忍下这种侮辱。 当务之急赶紧把师兄赶走,不然他没法对薄江浩下手……被符青竹看到的话,怕是不用他出手薄江浩就能死翘翘了。 想到上一个天道死了主角后哭天喊地的模样,柯明安嘴角未僵,坚定了不能带符青竹这个随身挂件的心。 “……再骂一下。” 柯明安:“?” 看着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师弟,符青竹下意识笑出声,被吓到的师弟可爱得想让他把人抱起来转几圈。 他捏住手里的玉佩,缓缓收了笑意:“师弟还是太善良了。” 为什么不愿意利用他呢,是他还不够强吗,问心宗第一剑修还不能让师弟看见自己的话,修仙界第一剑修可不可以,符青竹内心思绪涌动。 柯明安自小就倔,所有事情都喜欢一个人抗,他们做师兄弟的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吸点灵力、温养一下法器,这根本不算对师弟的补偿,符青竹不懂这种他们本该做的事为什么有人非要师弟感恩他们。 他杀掉了那个跳出来胡言乱语的异乡人,不能污了师弟的耳朵。 现在柯明安所修的合欢道到了瓶颈期,如果找不到缓解的方式,修为很可能不进反退,师弟当年在域北得罪了很多人,一但修为倒退的事情泄露出去,符青竹能想象到问心宗面前将会被黑压压人群挤满。 他决不可能让师弟受这种委屈。 修医的长老给出两个解决办法,一是找个道侣,阴阳调和,补充体内失衡的另一半力量;二是吸收鼎炉的灵力,治标不治本,但能延长衰退的速度,只要找到天元秘境中的圣物,就有可能治好。 但紫诛萝几百年不出世,他还是建议柯明安找个道侣,可惜柯明安不愿意,总是说些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话。 啧,叽里呱啦的听不懂,想一口把师弟吃了,符青竹抱着剑紧紧盯着站在前面的柯明安,连身边那个叫薄江浩的小崽子都没搭,他打败了很多人才得到陪柯明安进入天元秘境的机会。 可惜柯明安把他当移动充电宝,吃完就丢一边了。 符青竹把玉佩放进怀里,摸了摸嘴唇,仿佛还能感受到师弟的温度,脸上泛起熟悉的热度,他双手捂住脸低低笑了起来,身周枯竭的灵力涌动,竟然又很快丰盈起来了。 —— 柯明安落荒而逃,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被师兄弟围起来举高高支配的恐惧,无论他怎么挣扎小嘴叭叭骂人,因为年纪小脸蛋嫩,只会换来一个又一个的亲亲。 年纪小辈分大的幼年柯明安简直要吓坏了,现在符青竹又让他回忆了一番童年。 柯明安打了个寒颤,跟师兄结道侣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会被亲秃噜皮的! 柯明安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环视四周,用了师兄教的诱兽决,不到一会就逮到了一只白色的野兔子。 他跟那肥兔子的红眼睛对视了一会,沉吟:“当会宠物换你一条生路?” 那野兔子也是机灵,见他这么一说立马把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挤到了柯明安的怀里,三瓣嘴动来动去去蹭柯明安的手。 红眼睛兔子闻着香香的人类,眼睛都舒服得眯了起来,趴在柯明安怀里不愿意动弹。 柯明安被动撸了一会兔子,总觉得上当的是自己。 这兔子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但是手掌被主动的兔子皮毛蹭得很舒服,柯明安没再纠结,而是找了个临水的位置坐了下来,折了根细竹子,把长着竹叶那头搭在水面,闭着眼睛,等着鱼上钩。 有些肥兔子会受不住诱兽决的诱惑,同,有些人类也抵不住秘密摆在面前的诱惑。 他只需要守株待兔,等着自投罗网的人类还咬他的鱼钩。 所幸,鱼很快就上钩了。 薄江浩跑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他撑着树干,眼神还是非常不可思议。 刚刚他看到了什么,师尊、师尊居然在与人欢好?? 他那道骨仙风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在……与人亲吻。 薄江浩喉结滚动,瞳孔地震,他小声骂了句脏话。 心脏震荡得他脑子也是嗡嗡作响。 “小子你终于跑对了一次。”镜先生也是一脸惊魂未定,“他居然把同门师兄弟当鼎炉!” “等等?什么?什么鼎炉?!”薄江浩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呛了一下,连忙看向镜先生,“他们不是在……那什么吗?” 这个消息比柯明安居然也有欲望还令他震惊,薄江浩搓了搓脸,眼神里都是疑惑:“师尊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就算他对柯明安的滤镜碎了几层,但多年的认知不可能被轻易打破,薄江浩还是认为柯明安是个好人,不可能去做前世看到的小说中人人喊打的吸人灵气让别人做鼎炉的行为。 镜先生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笨了点,没想到是真傻。” “那人身体里的灵气都快被柯明安吸光了,你看不出来的话刚才跑什么……害羞?”他摸摸胡子,回忆了一下薄江浩师尊那张脸,嘶了一声,“你……” 看不出来小伙子野心挺大啊,还想吃天鹅肉。 就算是只黑天鹅,那也是天鹅啊,镜先生围着薄江浩转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才没有!”薄江浩下意识反驳,“我刚刚就是,有事先走了。” “行。”镜先生露出了然的眼神,也不继续撩拨他。 薄江浩在原地转了几圈,神情有些急躁,镜先生好整以暇看他要说出什么屁话。 “师尊吸人灵气,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薄江浩眼神一亮,仿佛又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合欢道能有什么问题?”镜先生对合欢道不熟悉,但是不影响他随口胡说骗这个傻小子,“道侣太少了影响他功法精进算吗?” “我知道的合欢道都是道侣成群,再不济也是情人众多,你师尊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功法卡住了需要吸收鼎炉的力量冲击瓶颈。”他顺了顺胡子,看着薄江浩动摇的眼神,又笑了一下,“说不定你也是他的备用粮呢。” 时隔七八年,终于又给他找到了撬墙角的机会,明安仙尊想必也不缺这一个弟子,他就笑纳了。 镜先生在脑子里急速翻找对合欢道的印象,上古时期好像有一例格外与众不同,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他现在怎么想也是一片模糊。 薄江浩没回他,皱着眉沉默了很久。 “走吧,先去找紫诛萝。”现在离他的死期越来越近,薄江浩心中纵然有千万疑问,也得先活下来。 “行,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异常的能量,我们先往那边走。”镜先生给他指了路。 然后就撞上了靠在湖边休憩的柯明安。 层层叠叠的柳条下,仙人一般的青年抱着兔子靠在树上闭目养神,葱白的指尖捏着脆嫩的竹枝,水面忽然荡起一片涟漪,有鱼上了钩。 薄江浩下意识想走,他手里捏着柳条,脚尖已经悄无声息移了方向,镜先生闭上嘴躲回薄江浩的戒指里,他对柯明安总有种莫名的恐惧,每次都不敢飘过去,也正是如此,他们两个才没发现在树下隐藏了气息的柯明安。 “薄江浩。”柯明安没睁眼,喊了一声。 镜先生一个激灵:“快走快走,你再不走又要被他蛊惑了!” 薄江浩停了脚步。 “师尊。”他回身行礼,眼神盯着柯明安垂下的衣角,迟迟没有移开。 杨柳枝落下来,打在他的肩膀上,就像以前师尊轻轻敲他的模样,薄江浩抿了抿唇直起身来。 柯明安睁开眼,眼眶中水光流动,像阳光中闪耀的水珠,但薄江浩忘不了他之前留着符青竹衣领勾人心魄的模样。 原本以为是清澈小鹿,结果摇身一变是有着山羊角的魅魔,薄江浩脑子乱糟糟的,只能让自己闭嘴别乱说话。 但是他当哑巴柯明安可不会惯着他,他手腕一点,咬住竹叶的猎物就腾空而起,薄江浩在镜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上前一步,身后长剑一闪,已经剑上鱼。 柯明安失笑:“一尾笨鱼。” 波光粼粼的银鱼在剑上不断挣扎,居然离剑尖越来越近,薄江浩伸手抓住它,柯明安制止他将鱼开膛破肚的行为,将银鱼放在水边,银鱼啄了两下他的手指,尾巴一甩,溜走了。 “钓来玩玩而已,不必杀它。”天元秘境中的生灵不知道活了多久,也许刚刚那一尾鱼比他的年纪还大,柯明安想钓的已经上钩了,没必要造作这些小生灵。 薄江浩抹去脸上被溅上的水,一言不发。 “你最终还是修了剑?”两人都没有提刚刚撞见的事,柯明安神情自然的拿过薄江浩的长剑,镜先生大呼小叫让薄江浩赶紧拿回来。 薄江浩右手搭在剑上,也不知道是想拿回来还是帮忙扶着,柯明安注意到他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拿开了薄江浩的手。 他拿着“剑修的道侣”耍了个剑花,点了点头,放回发愣的薄江浩手里:“这把剑不错。” 【你干嘛把你老婆给他!】镜先生大受震撼。 【那是剑不是老婆。】薄江浩抱着剑,有些不好意思。 这把剑不是柯明安送他的那把,在三年前试炼的时候,薄江浩差点回不来,柯明安送的剑也受损极为严重,他迫不得已去寻了把新的剑,也正是那时,他选择了自己的道。 想到这里,薄江浩神情有些阴郁。 他选了剑道,虽然还没做下最终的剑类选择,但跟柯明安所修的明显毫不相干。一开始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就连柯明安也说过不选他的道,去走自己的路。 但是问心宗其他弟子不那么认为。 在他们心里明安真君千好万好,怎么会有人不识好歹选了别的路呢。 薄江浩收了到许多异样的眼神,流言蜚语在背后着了火一般流窜开,如果换个人,弟子们可能不会在意,毕竟其他人也不一定跟自己师傅一个道。 但偏偏薄江浩的师尊是柯明安。 弟子们对他简直是盲目的信任与崇拜,如同梦男一样可怕的攻击力,薄江浩势单力薄,难免狼狈。 在冷眼中熬过了三年,易欣荣迟迟未择道更是让薄江浩的处境雪上加霜。 趁明安真君不在便肆意妄为等等的流言都往薄江浩身上套。 薄江浩心里也憋着一股气,纵然柯明安某些地方确实很好,但他住了十年冬冷夏还冷的四面漏风石屋,师尊对自己放养放养还是放养,根本不存在那些人说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心底冲击、纠结,沉淀了三年。 在今天,他对师尊的滤镜破碎,心中涌动的情绪也不由自主想宣泄出来。 “帮我摘一株草好吗?”师尊站在石头上俯下身来看他,脸上忽然被一团柔软的东西蹭上,薄江浩吓了一跳连忙跳开,却看到是师尊手里抱着的肥兔子,红眼睛瞪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它会带你去的。” 发出兔子洗脸攻击的罪魁祸首一脸无辜,甚至直气壮的要求他干活,薄江浩心里的气忽然就炸了:“是!师尊!” 他喊得比平时大声多了。 柯明安揉了揉耳朵,让他快点行动。 薄江浩提起肥兔子,往空地一扔,肥兔子动了动三瓣嘴,好像骂的很脏,而后轻轻一跃,砸进了水里。 不是,你一只兔子往水里跑? 薄江浩在柯明安监工般的凝视下,把外袍脱了,深吸一口气:“师尊,你要找的草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紫诛萝,紫红叶片,金色根系。”柯明安淡淡说道。 刚一头砸进水里的薄江浩心中大惊,镜先生也是吓了一跳,但他今日出现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这湖水对他的压制更甚,他只能憋屈的回到烈炎玉戒中,只留下一句话告诫薄江浩:“不准把紫诛萝给他!” 此时离薄江浩体内隐患的爆发期限,还有五天。 柯明安指使主角去拿自己的机缘给他,心里没半分压力,其他反派都是杀主角父母,夺妻灭种,鸡蛋黄都得摇散,他只是想要一株小草而已有什么好过分的。 肥兔子从水的另一边跳出来,蹦蹦跳跳又撞到他怀里,柯明安摸上那丝毫未湿的毛发,先是夸了一兔子避水能力,这只红眼睛兔子明显抖了起来,眼珠子都快变成粉色的了,一个劲往柯明安手里蹭。 柯明安又说:“我让你给他带路,你回来做什么?” 他喂了几天的兔子可不是为了溜主角的,柯明安提着兔子的耳朵,威胁似的晃了晃:“嗯?” 肥兔子爪子一顿比划,柯明安神情怪异:“鱼……?” 他安详的把兔子抱进怀里,躺回石头上装睡美人。 嗯,刚被捅一刀的鱼去带路了,希望主角没事。 一天一夜后,柯明安被一阵水声吵醒,他感受筋脉里逐渐枯竭的灵气,将就着吸了两口兔子,忧愁地起身,被水鬼似的主角吓了一跳。 净水决和驱邪阵一同丢到薄江浩身上,柯明安看着他怀里冒出的尖尖叶子,伸出了手。 薄江浩摇头:“师尊,紫诛萝汁液有毒,染在身上还洗不掉,我帮你拿着吧。” 柯明安瞧见他脸上红红紫紫的一片,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拿来。” “……不。” 两人之间气场涌动,表面的平和没能维持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破。 一群蒙着脸的人将阵符砸到四周,连点成线,转瞬之间就在脚底下形成贯通的大阵。 领头的男人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脑袋上的长角笔直而尖锐。 他们身周都有充盈的魔气,勾得薄江浩体内的魔根也蠢蠢欲动,薄江浩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了。 天魔?不对,不是域外天魔,而是魔族的组织!薄江浩心惊。 “把他交出来!”男人将大刀对准他们。 肥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无影无踪了,柯明安掐诀,湖水如爆炸般翻涌而起,直直冲向敌人。 薄江浩收好紫诛萝,抄起剑也一跃而上。 一位元婴期的攻击本该坚不可挡,那群魔族被打翻在地后却能马上爬起来,手里皆拿着一把阵符,他们是有备而来! 柯明安后退两步,脸色有些难看,薄江浩心中疑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魔族来势汹汹,不要命一样向他们攻击,爆炸声震耳欲聋,他们阵符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薄江浩重伤了三四个,但柯明安那边出了岔子。 薄江浩看到师尊脸色苍白差点被一剑刺中的时候,心中一紧,连忙扶住了他的后腰,改变了战斗方式。 一旦有顾忌,无可阻挡的剑意就了破绽。 两人且战且退,薄江浩不愧是能被称为龙傲天的主角,就算柯明安啥也不做就当一个拖后腿的挂件,他还是重伤了至少一半的魔族。 “无路可退了。”柯明安忽然说。 他们被逼到了悬崖边。 “……没事。”薄江浩让他在一边站好,“师尊,顺着我的攻击,再来一次水决。” 他们面前只有四五个魔族了,只要他能够解决掉,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好不容易找到了紫诛萝,他不能死在这里,师尊也不能。 薄江浩灵力不要命一样往剑里涌去,水的灵气和剑气合二为一,以往凝滞的剑意顺滑无比,自信凝练的顺着筋脉的方向,薄江浩刺出了有史以来最得心应手的一剑。 地动山摇,水汽弥漫。 惊天一剑。 领头的男人吐出一口血,不甘的跌落在地上,死死睁着眼睛,其他天魔也七零八落地躺着哀嚎。 “师尊,我们安全了。”薄江浩压抑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紧紧握着剑。 “……嗯。”柯明安笑了笑。 安全? 薄江浩背后传来一股推力,脚边的石头向悬崖跌落,他失了重心向前栽去,景色倒转。 他下意识握住旁边的东西,却看到柯明安挥开他的手,还有那双淡漠的眼神。 “师尊!” 薄江浩目眦欲裂,体内的魔根受到牵引,不由自主躁动起来,刺破皮肤显现人前,紫色的藤蔓如匹练,在空中遮蔽了一瞬的阳光,然后紧紧抓住最渴望得到的人。 柯明安猝不及防被绑住了腰,他愣了一下,干脆将计就计,跌向了薄江浩。 柯明安暗中施了力气,让魔根在自己身上弄出一些伤口,血液沾到薄江浩的衣衫上,他恶人先告状:“你为何攻击我——” 他眼神震惊,却被魔根紧紧缠住,薄江浩握住他的手腕。 两人转瞬之间跌落山崖。 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天魔一脸呆滞。 “老大,他们掉进万骨崖了……” “我靠快去叫人!!” 第56章 美人仙尊12 一向待人温和的师尊,不仅将同门师兄弟作为鼎炉,还将自己的亲徒弟推落悬崖。 薄江浩除了震撼愤懑,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 他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当徒弟,努力融入问心宗,师尊不管他他也在好好成长,从来不让师尊操心,师尊……为什么会对他下手? 胸前的紫诛萝在挤压下渗出汁水,薄江浩被烫得背后一身冷汗。 是因为这株仙草?为利益?还是从来就没把他当弟子? 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他们一路下坠,撞到好几处树枝,幸好有这些坚强生存在岩壁上的植物,薄江浩才找到缓冲泄力的办法。 体内的魔根发了疯似地攻击他,薄江浩狼狈的伸手拉住岩壁上的藤蔓,手指都是血,还是指不上下落的趋势,魔根化身的藤蔓将柯明安和他紧紧绑在一起。 薄江浩撞了好几次山壁,鲜血一口一口地吐,柯明安倒是躲过一劫,没有被山体无情的摧残,只是衣服被扯碎了一个大口子。 “师尊……柯明安!” 师尊和他一同跌落,薄江浩抓着柯明安的腰几乎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原本梦寐以求的亲密接触,现在真的来临后却显得那么令人恐慌。 不可以再信他……柯明安推他下悬崖是想害他……不可以…… 薄江浩想把他抛下,手却抓得很紧,他咬牙:“快用飞行术啊!” 柯明安脑袋搭在他肩上,没有回答,薄江浩只能看到他似不愿回答一样紧闭着的双眼:“我没灵力了!你再不出手我们都得死!” 还是一片安静,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薄江浩咬牙。 只怕师尊是想摔死他好拿走紫诛萝,反正他元婴期修为,这点高度难不倒他。 “咳咳……”柯明安低低的咳嗽声在他耳边响起,身周忽然缓了一瞬,有风托住他们的身体,但不过一息,失重感再次传来,薄江浩肩头一重,有湿润的触感传来。 薄江浩大脑一空,他说不准这一瞬间自己在想什么,最后的印象是他抱住柯明安,用力翻身,然后背后传来刺骨铭心的剧痛。 掉落时一脸愤恨似乎要把柯明安抓起来报复的薄江浩,跌到谷底时还是给他做了人肉垫子。 落入悬崖的死亡率有多少,柯明安不知道,但他知道主角一定不会死,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第一滴雨水正好砸到他的指尖。 他们落在草地上,抬眼望去都是高耸的山峰岩壁,只有不远处有一条河,蜿蜒流向远方。 薄江浩被他压在身下,地上漫出一片血,手臂有不自然的扭曲,死死扣着自己的腰,柯明安撑起身,魔根藤蔓长出了细嫩的叶子像条,柯明安一动它也跟着动,七手八脚地去触碰柯明安的手脚。 张牙舞爪的魔藤像要食人一般,柯明安抬手,染着血的指尖搭上弯起一个小勾的魔藤,手指收紧,一把抓住。 魔藤叶子一阵闪烁,藤蔓蔓延上他的手腕,试探地蹭了蹭柯明安的耳垂,柯明安偏过头,弯了一下眉眼。 他从腰间拿出匕首,割开了薄江浩的筋脉,将染血的手腕握在手心,魔藤受到惊吓一般花枝乱颤,枝蔓虚虚搭在柯明安手上,轻轻扯动。 柯明安看着薄江浩毫无血色的脸,向魔藤再次伸出来手:“离开他。” 体内的筋脉隐隐作痛,发出枯竭的声音,合欢道需要外物的滋养,就算他走的跟以往所有人都不一样,还是改变不了这根本的需求。 薄江浩的血是极好的引子,只要这魔根同意,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掠夺走主角最大的机缘。 柯明安手心的血和薄江浩交融,魔藤慌乱的晃来晃去,地面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在诉说它内心的无助。 它只是一株隐约有点意识的魔根化身而已,哪能解这么复杂的事,一边是自己曾经选定的宿主,一边是气味很好闻很想亲近的人。 魔藤在柯明安手腕绕了一圈,留下一个绿色镯子模样的藤蔓,然后咻地一下躲回了薄江浩的体内。 薄江浩痉挛了一下,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 雨滴打湿了柯明安的头发,滴滴答答打在薄江浩的脸上,将血液冲成淡粉色,他撩开薄江浩脸上的发丝,指尖刚搭上他的额间,忽然捂住嘴连连咳嗽,力气快速流失,柯明安忍不住撑住地面,衣服粘在身上,越发显得瘦削单薄。 “天道……你想做什么?”他哑声。 胖胖的云在上空忍不住跳了一下,柯明安感觉丹田一热,如温泉一般的暖意细细漫延向心脏,他点住自己的穴位,脸又白了一层。 死天道要整什么幺蛾子,救人也不看看场合,精纯的天之灵气差点让他原地突破,现在这情况迎接雷劫纯属自找苦吃。 【大兄弟,直接剖出魔根不如换血啊!】 “换血?” 【你家天道囚、求了我好久,听宝宝我的,把他体内的血脉抽取出来补全你的道,我亲自出手成功率百分百,比生剖划算多了。】 “……” 柯明安失语,这家天道怎么还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主角。 不过想想原剧情的离谱程度,他也就释然了。 喜欢受虐嘛,他解,尊重祝福。 【……你说句话啊,我承认有点副作用,可能会痛一点?但我会尽量帮你降低的。】 “除此之外呢?” 天道沉默了一会,跟他说了另一个后果。 “也罢。” 柯明安无所谓,他在雨水中仰起头,水蓝宝一样清澈透亮的瞳孔映衬出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将他的睫毛连成一片。 只要补全合欢道,他不在乎这一点小得失。 天道开始行动了。 之前给主角开的口子现在还没愈合,倒是方便了现在,柯明安划破两边手心,一手按住他的胸口,一手掐诀点在薄江浩的手心上,血液顺着手指流下。 紫诛萝在灵气下绽放,金色的根系扎入薄江浩的体内,另一端化进柯明安的手心。 天道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幸好它给的这株年份悠久,不然还真不够两个命格不定之人使用的。 它加快动作。 柯明安的发簪坠落的时候就断了,此时长发披散在身上,身上那股淡泊的气息被冲散,深藏在骨子里的执拗显现出来。 他借助紫诛萝的力量,源源不断吸收薄江浩体内魔族血液的样子就像一只艳鬼,可惜这只艳鬼的眼神太过坚定,天道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薄江浩,可惜自家主角就跟条死狗一样躺在那一动不动。 白瞎它辛辛苦苦捏这么久的脸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薄江浩骨头在柯明安没控制好力气滑倒的时候又压断了两根。 柯明安伏在他身上,补道就像饿了半辈子的人忽然吃了个大饱,他现在有些“晕碳”,手脚发软浑身没力气。 体内陌生但温暖的力量让他有些疑惑,折磨主角近十年的魔根,怎么到他身上就一副乖狗狗的样子。 难道之前他帮薄江浩压制力量的时候那些魔力不是装的? 不待他多想,天道急哄哄的喊他:【副作用要来了!】 筋脉有点痒,这是柯明安的第一个感觉,然后是灼烧,像猫被烧了尾巴一样,他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冒出冷汗。 他手掌攥紧薄江浩的衣服,心里骂了天道千万遍。 体内的筋脉在疯狂生长,如果说原本他对身体极限的探索程度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话,如今就是一瞬间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五十已经是修仙界前几的天才,九十更是让他隐隐看到了那层天花板,已经达到身体承受的极限,柯明安感受体内暴涨的力量,一咬牙,运气功法。 煎熬的三个时辰过去,柯明安翻身躺在草地上,薄江浩的衣服已经被他捏得像被糟蹋了一样,他索性直接拿刀划碎了。 “……活下来了。” 刚才他的情况,严格来说有点像虚不受补,柯明安一口吃成大胖子,难受是难受了一点,但他捂住胸口笑起来:“活着就好。” 合欢道补圆完毕。 柯明安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复杂的打量还在昏迷的薄江浩。 刚刚吸取力量的时候,薄江浩一点本能反抗都没有,要不是本体都没反抗,柯明安也不会行动得如此顺利。 是个好徒弟,偏偏遇上他这样的师傅。 雨已经停下了。 柯明安转身向河边走去,天光穿过天道化作的云撒在他肩头。 —— 薄江浩耳边一道哗啦的水声,他挣扎着睁开眼,天空的云散开,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却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师尊……” 薄江浩看见自己怀里空荡荡,四周也没有柯明安的影子,神色怔忪。 师尊不在……或者说早就离开了,抛下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的他走了。 要不是他多年历练,身体素质已非常人,怕不是已经死去了。 薄江浩抬起扭曲的手臂,看到那道果断的刀口,体内的筋脉空荡荡一片,他的力量无影无踪。 他慌乱的检查体内的力量,一无所获,连一直让他痛苦的魔气都没了。 薄江浩忽然往胸前摸去,落了个空,紫诛萝消失了,只剩满是刀痕的破衣裳。 薄江浩嘴唇颤抖,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不对,还有烈炎玉戒! “镜先生!镜先生你出来啊!”薄江浩抓着烈炎玉戒崩溃地喊道。 烈炎玉戒闪了几下,镜先生身形淡得像雾一样,只说了一句是他。 薄江浩像被狠狠打了一拳,头晕目眩。 一切都赤裸裸撕开在他面前,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他声嘶力竭,泣血一般绝望: “柯明安!!!” 第57章 美人师尊13 天元秘境结束之时,众多门派收获满满,脸上皆是满意欢快的笑意,除了问心宗。 他们的队伍人数少了,一个个神情凝重,当天连夜就回去了。 其他宗门原本只觉得是正常的伤亡,不解他们为何如此,直到三个月后,天元秘境消失的地方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飞速在修仙界传开——薄江浩叛出问心宗。 你说薄江浩是谁?被问到的散修立马竖起眉头,中气十足的跟他们科普当初明安仙尊把他收入门下的传奇经历。 明安仙尊的弟子叛出师门,这一则消息可比谁突破了谁得到什么秘宝来得劲爆。 能被柯明安这等身份的人看重并亲自教导,对他们来说不亚于神话故事,于是越传越离谱。 有人说薄江浩善于伪装,实际上狼子野心,用自己上好的天赋蒙骗了明安仙尊;有人说薄江浩三头六臂实属怪异,这才引得明安仙尊动了收徒的心;有人说其实柯明安是断袖,想把薄江浩收为义子,薄江浩不堪受辱…… “胡说八道什么呢,明安仙尊高风亮节,定时被贼子蒙蔽。”有听得津津有味的观众皱眉拍案。 还有人不解:“收为义子有什么好受辱的?!” 散修嘴唇嗫嚅了一下,小声说:“说是义子,其实是童养夫……” “……所以呢?” “童养夫怎么了,修仙界又不兴杀夫证道,他有什么不满的。” 茶馆里的修者眼神充满了莫名其妙,还有人小声嘀咕:“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 散修噎住,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但任由他怎么引导话题,其他人的都不他了,聚在一起兴致勃勃聊自己的话题。 “明安仙尊一个人这么多年,是不是要找道侣了?” “嘶,听说同门就有爱慕他。” “其实在下的孩子也有几分姿色……” “兄台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明安仙尊是不是想找到道侣再定下名号?” “有可能!” 一个道君的号会和他所修的道有关,其他几位修仙界真君都是如此,只有柯明安用自己的名字做道号,其他人好奇很久了,如此强大的仙尊,近几年唯一一个半步地仙,到底修什么道。 吃瓜的眼光一下就聚集在问心宗的身上了,好奇,惊讶,不解,跃跃欲试,刺得人拳头痒痒。伪装在人群中问心宗的人冷着脸走了。 修仙界其他人并没有轻视明安仙尊,但是……他们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造谣,全是造谣!那薄江浩长得又老又丑,明安仙尊怎么会放着水灵的宗门弟子不要去选这个野男人! 只是多年试炼累积下来气场强大浑身杀气的薄江浩忽然眉头一皱:“有人在说我?” “你那师尊?”镜先生挂在树上,远远看着坐在山洞里黑着脸的薄江浩。 “说他做什么?!”薄江浩咬牙,看着放在山洞内部乱糟糟放成一团还是能看出凌厉刀痕的衣服,“当初抢走紫诛萝的时候可真是迫不及待!” 给他脱个衣服都不肯,直接上刀了! 镜先生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眼神闪烁:“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把他当师尊尊重,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薄江浩一口心火燃得旺盛,身上魔气升腾。 他从万骨崖醒来的时候筋脉被断,身上多处骨折,灵力消耗一空,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了。 没有紫诛萝,也没有元婴期的凶兽,他的希望被柯明安亲手断绝了,薄江浩数着时间,绝望逐渐漫上心头,幸好镜先生救了他。 镜先生说是柯明安自食恶果。 柯明安抽干他的灵力让他变成废人,却误打误撞让他体内的魔根一起消失,他再也不会感受烈炎灼心的痛苦,于此同时,薄江浩还意外发现自己体内灵海有一片未知的区域,那里全是精纯的魔气。 毁道重修,还是等别人来救自己,两个选择摆在了薄江浩的面前。 但实际上他能走的只有一条路。 为了活下来,他听镜先生的意见,改修魔道,多亏了这个正确的决定,后面万骨崖里的凶兽攻击过来的时候,才免遭一劫。 也是那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魔气不是魔修的魔气,而是魔族的——万骨崖的凶兽不会攻击魔族的人。 薄江浩花了一个多月才离开万骨崖,好几次差点死掉,又耗费了两个月在天元秘境里摸爬滚打苟延残喘,试炼结束后,天元秘境对外来者的恶意特别大,那真是喝水都怕被呛着的日子。 三个月中提心吊胆,每一天都把当作最后一天来活,直到出来那天薄江浩才相信自己真的活下来了,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想。 被背叛,坠落悬崖,被抛弃,断骨,断筋,成为废人,但是活下来了…… 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问心宗的方向,拳头握得紧紧的,转身走了,只留下一行字。 ——薄江浩从此脱离宗门,不认师尊不认山门。 他叛宗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吹遍了有心人的耳朵。 薄江浩没有打听柯明安的消息,决绝的找了个山头闭关潜修,誓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有镜先生在,所修的又是魔族的道,心有执念也阻挡不了突飞猛进的修炼速度,而且,他还有魔藤。 薄江浩感受体内活跃的魔气,看向洞口像条小蛇一样懒洋洋晒太阳的魔藤。 “魔藤,过来。” 魔藤不动,尾巴尖尖勾了勾,翘首以望着某个方向,像一只绿色的小狗。 薄江浩青筋一跳,魔藤救过他,他心怀感激,把它当灵兽供养,但魔藤除了战斗的时候会出手,平时就跟个聋子一样,只会盯着某个方向发呆,他喊多了还会不耐烦的拿尾巴抽他。 砰砰砰打在人身上跟打年糕似的。 “闭关后我带你去找你想要的东西。”他抛出了条件,“你替我守关。” 纯绿色的藤蔓慢悠悠的扭了“头”,又慢悠悠的移回去,这是应了的意思。 镜先生飘过来,身形凝练如真人一般:“闭关后还想去哪?” “魔都。”薄江浩把行李收拾好,看着山壁沉默了很久,手上快速抓过那件破碎的衣服塞进包裹里。 魔都是魔族的王都,大大小小的魔族都在那里生存。 “你要去域北?!”镜先生声音提高。 “要是在这里被发现,我也是被追杀的命。”薄江浩背上包袱,“那里才是我生存的地方。” “别逃避。” “域北的雪山适合魔气修炼,而且我还没有看过雪,而且……”薄江浩埋头往前走。 镜先生跟上去,声音不慌不急:“你去域北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 域北是柯明安的成名之地,如果明安仙尊未来成为明安神尊,那里就是他的道场,薄江浩真的不知道往那边走的意义吗。 “镜如弦!”薄江浩猛地回过身,“你别总是说说说了行吗。” “我要越过域北去当魔族!我体内的力量注定我要成为皇族,什么柯明安什么师徒之情,我不在乎!” “等我成为魔尊第一个报复的就是他!” 他胸膛猛烈起伏,死死盯着镜如弦的眼睛:“不要再提他。” 薄江浩一把拽住不知为何竖起来炸毛的魔藤,怒气冲冲的走了。 镜先生被怼了一通,他举手投降,示意自己不再说了。 他还没说是谁,蠢徒弟已经像个火药桶一样炸了。 三年后 “师弟,醒了吗?”符青竹一路小跑过来敲门,鞋子与木板发出哒哒的响声,预示着主人的位置。 门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他推门而入,扶着柯明安起身,柯明安捂着脸不让他擦:“师兄,没必要做到这程度。” 他好歹是个仙尊,有手有脚的,是怎么沦落成连擦脸都要别人来的废物样子,吃软饭也不是这样吃吧,他坚定的拒绝了啃老啃小的邀请,坚持要自己自力更生。 “太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可以的。” 但符青竹不觉得,他把柯明安的手拉下来,捧着脸像给小猫擦脸一样细细擦了一遍:“我喜欢照顾你。” 小时候就是他把柯明安带回来的,照顾柯明安已经跟呼吸这么熟练了,现在长大了师弟也不用不好意思。 他心甘情愿。 如果师弟愿意跟他结道侣就更好了。 符青竹捏了捏柯明安的脸颊,凑过去在他嘴上啾了一下:“掌门师兄说待会过来看你。” 师兄明显想趁人没来亲个大的,柯明安撑住他的脸,一脸无奈:“我还没刷牙……不不不不用你帮我刷。” 他靠在符青竹身上,放软了声音开玩笑:“师兄不用把我当废人一样,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在现代自嘲废物多了,柯明安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杀伤力。 他只觉得符青竹抚在他头发上的手忽然停住了,身体也僵得不像话:“诶?” 他迟疑的将手放在符青竹背上:“你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 师兄犯癔症了?他昨天刚读了一本医书,上面的镇定之法有所创新,说不定可以给师兄一试。 “对不起。”灼热的液体落在一脸懵逼的柯明安脖子上,符青竹紧紧抱着他,声音里都是后悔,“都是师兄去迟了。” 师弟有伤在身还不忘关心他,是他这个做师兄的错,如果不是他去迟了,师弟就不会受伤,就不会…… 救命!符青竹又开始翻旧账忏悔了!他每次以为那件事能揭过去的时候,总有人突然被他一两句话破防,结果就是他的领子每次都被哭湿。 这么大个宗门这么多人,他要不是有自净法术就该没衣服穿了。 柯明安手一抖,被光速察觉到的符青竹抱得更紧,一个劲说要把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拿来给师弟赔罪,就差把他抱在怀里摇一摇哄一哄了,在符青竹说出给师弟买三箱小鱼干的时候,柯明安真憋不住了。 停一下停一下,怎么这种时候都不忘猫塑他。 “师兄,掌门师兄来了。”他的声音被肌肉闷得瓮声瓮气,柯明安安详闭眼,等掌门师兄把他救出来。 掌门一向比较稳重,当初看到他从天元秘境回来都没失去镇定,跟那群心慌不已六神无主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这次想必也是…… “明安师弟!”语调凄厉,九转十八弯,他的手被掌门师兄抓住了。 他的救兵也加入对他忏悔的敌人队伍了,柯明安心如死灰。 符青竹淡定的擦掉脸上的眼泪,拍了掌门手背一巴掌,把柯明安的手掌压在掌门手上:“师弟不喜欢被压着。”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柯明安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强颜欢笑让他们都坐下:“掌门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空气一时寂静,掌门的视线落在柯明安脸上,声音艰涩:“医仙谷的人给结果了。” “嗯,没救了是吧。”柯明安睁开一直闭上的眼睛,透彻的蓝宝石变成暗淡的灰色,银灰的瞳孔让他离人世很远,但又很近。 空寂得像神仙,暗淡得像谪仙。 两人心中一痛。 “别这么说,肯定还有办法的。”符青竹连忙说。 “别忘了我的回复之术医仙谷都无人可比,我了解自己的情况。” 柯明安声音很淡定,甚至有闲心给掌门和符青竹各倒了一杯茶,他拿着杯子的动作稳稳的,递到掌门师兄面前,脸色一僵:“……别抓着我手哭。” 熟练的反手给掌门一巴掌,把茶塞到他手里,对于老泪纵横的掌门,柯明安十动然拒:“喝点茶缓和一下情绪。” 被打了掌门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从柯明安入门后他们都是这么被打过来的,师弟轻轻的巴掌对很多人来说就跟娘亲的饭一样令人安心。 “目不能视而已,我的神识可以替代使用,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半步地仙啊。”柯明安挨个戳他们脑袋瓜,“我不是瓷娃娃,不会走两步就碎掉。” 要不是为了不崩人设,他都想给师兄们整两个活或者去域北杀点魔来证明一下,他现在强得可怕,你们才是小趴菜。 符青竹蹭了蹭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是瓷娃娃,但是如今你受伤,我们多照看点你是应该的。” “等你伤好之后师兄和你一起去域北除魔。” 在问心宗眼里,他们的明安仙尊就该什么都是最好的,最亲近那批师兄弟,更是觉得柯明安一根头发都不能少,现在柯明安眼睛看不见了,他们简直想上天入地把罪魁祸首拉出来劈死。 柯明安:夸张了嗷 符青竹其实更想把薄江浩抓出来千刀万剐给师弟解气,居然敢判出宗门,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简直是站在他们头上拉屎。但是他不敢再师弟面前提这件事,刚回来的时候师弟就说了无须再说他,在符青竹看来师弟简直是被伤透了心。 听他们唠半小时,柯明安没忍住把人赶走了:“黏黏糊糊的,快走!” 他背抵着房门:“我修为倒退的消息好像被人传出去了。” 房门外的声音一下子沉稳下来:“师弟放心,我们会解决的。” 柯明安听到他们离去的声音,松了一口气,这日子真是过得煎熬,每次都肉麻呼呼的。 思来想去,柯明安把锅丢给了薄江浩。 谁叫他是此界的天命之子,要不是为了阻挠他的成长,自己至于淋着雨抽空他灵气吗,要不是他背后那个不靠谱的天道,他至于撑到修为过多差点爆体而亡修为被打成压缩包表面看起来就是修为倒退吗,要不是他那魔根跟自己适配性过高导致天道不得不给他debuff,他至于眼睛变色吗。 都怪薄江浩! 是的,柯明安现在眼睛就只是变了个颜色而已,天道怕他露馅,还加了一层伪装,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那双苍茫的眼睛,瞎得不能再瞎。 柯明安只能在内心腹诽天道有病,让别人注意这个干什么,他现在为了不刺激到同门都得闭着眼睛走路,不然那群家伙又要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哭湿他衣服。 天元秘境夺灵气那天,符青竹没有按照柯明安原本的意思出来跟掌门报信,多亏了这个举动,他才没有错过差点昏倒的柯明安。 师弟趴在他背上,呼吸微弱,符青竹过三息就喊一下他的名字,生怕人睡过去了。 天元秘境最后几天灵力压制特别厉害,除了低修为的修士,其他人都有些喘不过气,符青竹尝试过动用法力飞行,柯明安无意识就抽干了周围荡起的灵气,额间冒出冷汗,神情痛苦。 符青竹果断选择了最普通的方式,把人背起来,靠两条腿走。 “师弟,我们快回家了。” “师弟别睡。” 柯明安昏迷着被带回宗门的时候,问心宗的人不约而同围在一起,把他藏了起来,不论是出于哪种考虑,他们都不想让柯明安受伤的事情传出去。 师兄弟们轮流守了他三天三夜,柯明安才醒过来,睁开那双不再清澈的眼睛,视线没有焦点,苍白着脸向他们问早上好。 给了所有人一记心灵重击。 柯明安叹了口气,可惜自己没办法好起来,师兄们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也不知道主角跑哪去了,他后面还有好多戏份要演呢。 薄江浩刚刚出关,他已经突破到元婴中期,浑身魔气嚣张得直冲天际,像周边的存在宣告自己的强大。 他的脸上爬上几道魔纹,发丝披散,原本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变得邪气桀骜,他按照以往的习惯挽了个髻,抄起长剑,魔气注入。 剑身一阵嗡鸣,淬炼完成得很快,剑身也有所变化,一刀血槽显现,他耍了两下剑花,走出了闭关的地方。 镜先生好几年没人跟他说话,已经快憋坏了:“小子,去城镇打听一下消息吧。” 他已经三年没听到人声了,天天跟魔藤说话算什么事啊,以前一个人不觉得难受,在问心宗和薄江浩历练那几年把他的话匣子打开了,现在又让他憋回去才发觉是真的难受。 “行。”薄江浩剑指魔都,“去那里。” 魔藤晃了晃,咻的一下爬上了他的肩膀。 魔界最近气氛都很紧张,有个突然冒出来的魔族名声大盛,短短一两个月就杀了五六个大魔,当界魔尊突然说是他的孩子,将人接进了魔都。 大部分魔族揣测他应该是魔尊偷偷养着的私生子,为了争今年的继位魔尊的资格才如此张扬,有不少魔族就爱这种作风,乐子人们向这位新魔投诚。 薄江浩看着自己逐渐起来的势力,笑得张扬:“这里才是我应该生存的地方。” 权力,自由,力量,易如反掌。 “恭喜恭喜,成功上位!”镜先生也开心得很,他不是很在乎什么正道邪道,薄江浩的身份一点都不影响他对自己教导出一个厉害徒弟的自豪。 他自身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相当自然的接受了现在的身份,拾掇着徒弟干出一番大事业:“新官上任三把火,魔尊让你掌管他手下一个小势力,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是要杀个魔杀鸡儆猴,还是扫除异己直接暴力统治,镜先生内心琢磨个不停。 “有。”薄江浩坐在高处,翻动手里的书,一脸漫不经心。 薄江浩唤来下属,长着两条尾巴的魔族跪倒在地:“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查个人,查不清楚就不用回来了。” 镜先生:很好很有独裁的气势下面的小魔都瑟瑟发抖了。 “是!大人要查谁!” 薄江浩冷着脸:“大名鼎鼎的明安仙尊,柯明安。” 镜先生:? 镜先生有些牙疼。 第58章 美人师尊14 柯明安捂住心脏的位置,以往平稳的心跳自天元秘境一事后变得沉重而缓慢,灵力温和地洗涤筋脉,他几乎每一刻都在洗经伐髓,饱胀的修为让他有些“晕碳”,动不动一睡就是几天几夜,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重伤未愈。 他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也不管自己仙尊的形象了,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 上个世界温元洲问过他是不是天元之体,这个世界又有一个天元秘境,柯明安再傻也不会把这事当作纯粹的巧合,这其中要是没有联系他当场把主角捅了。 天道黄宝宝不肯告诉他,每次想开口,天上的鸡蛋云就跑得无影无踪。 每次跟天元扯上号就没好事,这次也是,明明都走到修仙界前几的位置了,还得吸别人的灵力维持道心稳定,搞得他像什么玩得很花的人一样。 一想到有阴谋,柯明安就坐不住。 “总感觉有人算计我。”他转转茶杯,面无表情感叹,“但仇人太多了。” 他对不上号。 这百来年他才逐渐稳重下来,以前总是随机带一只师兄弟出门,冷着脸去挑人家场子,以前的问心宗纵然底蕴深厚,也敌不过时间带走人们的记忆,柯明安一家家上门踢馆,让大家回忆起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门派。 他把人家门派的天之骄子按在地上一个个扇巴掌,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以后每次遇见他,都死死盯着,一副恨不得把他吃了的模样,柯明安头皮发麻。 他算了算如今的战斗力,可悲的发现要是他们一拥而上,自己只能被打成小饼饼了。 “幸好我重伤的事还没有传出去……应该没传出去吧?”他不太确信,被天道坑多了天然失去了对它的信任。 都怪天道。 本来生剖个魔根就能结束的事,它非说要换血,换到一半突然又说要不把魔根也给你算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柯明安咬牙一口气吞了。 血液代表的是薄江浩体内属于被魔魂侵染的灵力,魔根象征天魔,它全部打包给柯明安。一正一邪本是非常冲突的力量,偏偏柯明安所修的合欢道容纳百川,这几百年来吸收过的灵力种类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两股能量的冲突对于他来说仅仅像猝不及防吃了口泡椒,不仅没有像薄江浩那般受百般折磨,反而枯木逢春一般,生机频生。 就是撑了点。 多亏没把那魔藤带回来,不然……柯明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手腕上的藤蔓镯子露出来,又被他藏进衣袖里。 分身被他带走了,灵体所需营养充足,主体要是也在,生机一冲,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冒小花了。 幸好幸好,魔藤拒绝了他,柯明安松了一口气,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冒一身小花,可能明天明安仙尊就要被改名娇花仙尊了,以那群人消息传播的速度,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是……主角里里外外都被他薅空了,柯明安嘶了一声:“我都拿完了他怎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回来报复我?” 他为难归为难,可没准备把主角送去回炉重造,上个世界主角自爆导致他打白工的事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有了个直男主角,好歹也得走完反派戏份再给人送盒饭吧。 柯明安一个激灵,不行,主角不能死,不给天道打白工是他的底线。 【不要小看主角的潜力啊,他自己会长出来的!】天道小声给他传音,直气壮得很。 柯明安:?长出什么 好不靠谱的天道,他只能庆幸自己的天道没有这么不靠谱,但一想到他原先的世界…… 蒜了,天道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靠谱的。 安安失望.jpg 屋子里坐腻了他出去换个地方继续晒太阳,在伤没好之前,宗门上下不约而同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除非他愿意每次出门都兴师动众。 柯明安也乐得清闲,前两个世界他累得慌,忙着拯救世界忙着内卷所有人,还得想办法去送死,这次的世界时间线漫长,他得趁主角累积力量厚积薄发这段时间好好休息,顺便培养一下师兄弟们的感情。 最好让他们放弃给他找几十个道侣这种离谱的想法。 午后的阳光刺不破问心宗上方的特意凝聚而来的浓厚灵气云,落在柯明安身上时只有暖暖的光晕。 他靠在软椅上抱着书昏昏欲睡,裸露出半个手臂,易欣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将毯子盖到他的腿上,易欣荣看着搭在书上白皙的手臂,鬼使神差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很凉,跟以前自己无意中碰到师尊时的温度完全不一样,他舌尖苦涩,拳头攥紧。 这家伙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柯明安装不下去了,他眉头一动,睁开眼,身周的灵气迅速凝结起来,啪一下给他扇了一巴掌,易欣荣手背红了一片,反而下定决心握住了柯明安的手腕:“师尊。” 清瘦的手腕被易欣荣轻松圈住还有盈余,柯明安抬起手腕晃晃,连带着易欣荣的手一起摆动,易欣荣立马放轻了力气,抿着唇去看柯明安,柯明安把手里的书砸到他脸上,空余的手撑住下巴:“好徒弟,你这是几个意思?” 偷看他晒太阳就算了还敢把狗爪子放脉门上,要不是确定易欣荣没有恶意,柯明安能把人震进地里挖都挖不出来。 “师尊……”易欣荣又唤了他一声,跟叫魂似的,他的表情像下定了决心,柯明安眉心一跳。 这些年易欣荣像个幽灵,好好一个穿书者活得那叫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不作妖也不吱声,每天做的事除了修炼就是蹲在柯明安的屋子里试图刷新出一只新鲜出炉的师尊。 原文他暗戳戳给反派整了个大的,让反派身败名裂的最佳推手,柯明安可不觉得他一点小心思都没有,孩子静悄悄多半在作妖,柯明安昏迷被符青竹带回宗门那段时间,就察觉到自己这个大弟子……怪怪的。 这种怪异在易欣荣总会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冒出来且每次都偷偷避开符青竹等人时达到了顶峰。 憋了三年终于忍不住了吗,柯明安暗暗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反派与穿书者间酣畅淋漓的勾心斗角戏码。 “请尽情使用我吧!”易欣荣握住他的手表情非常真诚,还有一些痛心疾首,“我当初识人不清与薄江浩交好,不想他狼心狗肺害师尊如此,师尊身受重伤我不能视若无睹,仅仅是平日的照顾不足以弥补弟子心中的歉意。” 穿越那么多年,他已经摒弃了之前的偏见——这个世界是小说世界的平行时空,他的师尊绝对不是文中恶名昭著的反派,命运裹挟他走向了原文中被主角重伤瞎眼的道路,原本觉得快意恩仇的主角在易欣荣眼里变得可憎起来,他居然会想帮这种白眼狼去对付师尊。 一想到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在背后对柯明安恶言恶语,就想回去给自己一拳。 “弟子是极其稀少的极品水灵根,放在外面可能会被炼为药人鼎炉,对于一切伤势都有益处,弟子知道师尊一直在帮弟子隐藏这件事!”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紧紧抓着柯明安的手。 柯明安内心充满了迷茫:我怎么不知道我帮你了? 不是,易欣荣居然是极品水灵根?他两个徒弟都没有好好带过,连易欣荣比薄江浩天赋高都是他随口胡诌的,怎么到易欣荣嘴里就变成他对弟子的拳拳之心了。 易欣荣手都有些抖,为自己接下来的话紧张:“但是,师尊不要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既然有合适的治疗方法,自然要好好使用才对,弟子知道您所修的是合欢道——天时地利人和,我可以成为您的药炉吗?” 只要跟他双修,师尊就能好起来。易欣荣还记得自己在藏书阁翻到那本古籍的激动,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的是极具治愈之力的水灵根,以往对水灵根攻击性不强的嫌弃烟消云散。 他找了一年才找到古籍,又用两年时间修炼成功,现在终于到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看着眼神空茫茫的柯明安,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我心悦您。” 终于说出来了…… 易欣荣心中莫名一松,跳动愈发猛烈但他已经察觉不到,承认吧,在主角和反派的故事下,他这个卑劣的小老鼠,早在第一次见到柯明安的时候就心动了,只是他这个胆小鬼只敢用什么原剧情做借口,一耽误就是这么多年。 他带着柯明安的手覆在自己脖颈上,喉结滚动,皮肤接触那一片迅速升温。 “请使用我的身体疗伤吧!” 穿书者没整个大的,拉了个大的。 作恶多端的大反派安感觉自己好无助。 —— 柯明安的脑子跟他的眼神一样空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总算是把易欣荣打发出去了,他赶紧把天道摇出来:“快给我说说主角的进度!” 这个充满男同的世界真是令人绝望,幸好主角坚守在龙傲天直男的道路上,柯明安迫切需要知道主角猥琐发育到什么程度了,再不快点走剧情,他是真怕主角也被这些男同传染然后突然冒出来gay他…… 天命之子恋爱脑不可怕,怕的是他们对反派恋爱脑,已有前车之鉴的柯明安警惕心拉满。 不能谈,跟谁谈都不能跟主角谈! 【他准备派人围攻问心宗,让他们交出你。】 “这才像话嘛,然后呢?” 【然后他连夜把人撤回去了。】 柯明安:? 薄江浩他整什么幺蛾子? 第59章 美人师尊15 阿姆多匆匆走进魔宫又匆匆离去,两条尾巴在身后烦躁地摇着,路过的低级魔族躲闪不及被他抽了个踉跄。 “你没长眼睛啊!”那魔族气得很,大钳子在空中挥动仿佛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见到是阿姆多时声音一下自低了下去。 阿姆多满眼蔑视:“滚一边去。” “是是,大人。”低级魔族擦着冷汗离去,今日阿姆多大人怕是心情不佳,他撞枪口上了。 阿姆多是他们这一片里能力最强的天魔,近日颇受新首领器重,不知为何气性如此之大,难道新来的魔族是个爱折磨人的变态,低级魔族脸色一变,看着近在咫尺的魔宫,决定今晚就搬远一点。 本想来巴结一下新首领,但还是命比较重要,阿姆多大人都受不住的魔族,他一个小趴菜还是不过去送人头了。 殊不知他心里最强的阿姆多大人思想跟他同步了——新首领阴晴不定,气性大得很,每次报告都背后一凉生怕被砍。 魔族好战,感情淡薄,弱肉强食已是习惯,但是阿姆多比其他人想的要多,不然他也混不到这个位置。一旦动脑子了,想要的东西就更多了,他宁愿死在探索情报的路上,也不想死得那么窝囊,因为情报中被自家尊上顺手灭了消气什么的……他还是再苟一苟。 薄江浩第一次拿到情报的时候沉默了一会,阿姆多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任尊主就是这副表情杀掉了上一个负责情报的探子,他感谢那个家伙死了自己才能顺利上位,但绝对不想为下一个人让路。 明安仙尊闭门不出,疑似在厚积薄发突破地仙,阿姆多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没忍住颤了一下,幸好,尊上只是阴森森的下令去继续探查,看起来是要攻打问心宗了。 精锐探子们从秘道离开域北,暗中潜伏到问心宗周围,还在继续完成探查任务的阿姆多及时传回了第二条消息——这就是他今天为什么形色匆匆。 原来明安仙尊不是在闭关,而是身受重伤,这对域北的魔族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他们这个时候反攻人间界的成功率极高,说不定还能占下域北,当初被明安仙尊赶到域北,魔族上下都将这视为奇耻大辱。 但尊上好像没有很开心……就像被负心了想要去讨债又舍不得打负心汉一样。 他不应该这样想尊上,要是被发现了可能就得转瞬即逝了,可下一瞬间尊上就灵力暴动,疾驰两天两夜还没歇一会的阿姆多可不想好不容易来一个脑子还算正常的上级就这么死了,立马转身去找魔医。 薄江浩来他们这边没多久,做出来的功绩却不小,虽然不知为何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秘密调查柯明安,但尊上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 阿姆多忽然摇了摇尾巴,神情有些微妙。 明安仙尊,容貌极盛,跟传说中止小魔夜哭的大恶人完全不像。不知道尊上会不会把他掳回来,他如果好好立功的话,是不是也能尝尝他的味道。 他舔了舔尖锐的虎牙,只觉得口水都在快速分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砰——” “你没长眼睛——?!”又是熟悉的撞击感,阿姆多不耐烦的想撞回去 ,却发现迎面之力不是他能反抗的,他噔噔蹬后退了五六步缓冲,警觉地抬头看向来人。 一个红发张扬魔角盘旋的男人瞥了他一眼:“滚。” “……是。” 阿姆多咬牙低头,侧过身捂着发痛的肩膀走了,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鼻子动了动,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明安。 他在心底默念,指尖点在唇上,痴痴笑起来,似乎要把这个名字的主人细细厮磨。 他忽然收了表情转身看着大殿,另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站在那里。 薄江浩,突如其来的,魔尊之子。 —— 魔界的魔医是个白胡子老头,他测算到近期有一劫后就闭门谢客窝在阁楼里心惊胆战等劫难过去,没想到魔族根本不按规矩来办事,直接破开封印风风火火就杀进来。 他看着拿着刀急哄哄找人的阿姆多,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只觉得眼前发黑。 魔医侧目不敢去看死于非命的万年人参和七旋萝草,弯着腰低声下气:“阿姆多大人有何要事?” “尊上找你。”阿姆多提着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颠了颠,神情非常嫌弃。魔医并不是先天魔族,乃是投奔过来的魔修,用人族的话来说就是人奸。 他看不起这个家伙,却不可否认他的医术确实高明。 魔医一口气没上来:“是、是杀了三位继承人那个?” 他战战兢兢,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那位最近可是杀疯了,如日中天的同时,不少魔族都在私底下偷偷喊他疯子,喜怒不定的大人物,对于敌友来说都是威胁,虽然医者的身份能让他在魔界安详地苟活着,但要是去见了那位大人…… “阿姆多大人打个商量我给你介绍另外一个——啊啊啊!!” 阿姆多提着魔医凌空而起,没时间跟他废话,魔医抱着自己的药箱老泪纵横,胡子被风卷起啪啪啪地打在脸上,仿佛在嘲笑他当初来魔族定居这个决定的可笑。 薄江浩按住胸口,曾经放着紫诛萝的位置疼得厉害,他掐住椅子扶手,呼吸像破风箱一样嘶哑。 “柯明安,重伤昏迷三年?” 镜先生嘀咕:“被捅刀子了还在心疼人家呢。” 薄江浩一个眼刀过去,镜先生立马缩回烈炎玉戒中。 从他命令手下潜入问心宗到撤退不过半天,薄江浩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得荡起伏让他脑子都有点发昏。 压着怒火送走魔尊的使者,他坐在高椅上,满脑子都是柯明安的事。 薄江浩对那天的事避之不谈,说好听点,他是在试着放下,累积实力去报复柯明安。 但实际上,是逃避。 他连柯明安的消息都不敢打听,自顾自咀嚼着仇恨,逃到了离柯明安最远的域北。 一听说他闭关修炼,薄江浩内心死寂的黑色火焰又灼烧起来,被夺走的紫诛萝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师尊抢走了那株仙草圣药,现在是不是要一步登天了,是不是要去到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只留下他一个人像阴沟的老鼠一样,跟这些奇形怪状的魔族呆在一起。 于是他不顾镜先生的劝阻,派人潜入人间界,准备给问心宗惹点乱子,顺便告诉他那好师尊,他还没死呢。 但随后探子传来了更隐蔽的消息,他才知道柯明安身受重伤,疑似修为倒退,闭门不出不是闭关,而是疗伤。 薄江浩的指尖颤得比心头更快,他捂住心口,重重深呼吸了几下:“魔医还没来吗?” “来了来了!”魔医连滚带爬跑进来,他瞥了一眼薄江浩的脸色,抖着手给他把脉,魔医紧张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无心之魔,不可久活,大人……” 简直活活像被人剖心了一般,魔医咬紧牙关,不敢说。 死亡威胁苦苦熬了他十年,好不容易活下来,才畅快了三年,又来了新的倒计时,薄江浩差点被气笑了:“有治疗之法吗?” 魔医沉默许久,在薄江浩不耐烦了他才开口:“有,有一尊至宝,叫什么名字已无人得知,但其心脏,被称作七窍玲珑心,可解一切心疾道伤。” 薄江浩压着眉头,气场沉沉:“在哪?” 魔医擦了擦汗,指了一个方向:“问心宗。” 空气忽然安静一瞬,魔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无意间冒犯了,颤颤巍巍闭上嘴等候发落,阿姆多却看到了尊上握紧的拳头。 “问心宗?”薄江浩脑内嗡鸣一声,周遭的声音一瞬间放大到令他烦躁的程度,又一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只有面前这老头的声音还清晰着。 魔医低着头不敢看他,恭敬地说:“是的大人,问心宗秘宝便是七窍玲珑心,只要夺得此物,大人心疾必然无恙。” 问心宗,魔族最大的敌人就在那里。就算如今深受重伤也威慑不减,薄江浩要是想夺得玲珑心,在这个遴选魔尊继承人的紧要关头必不能招摇行事。 抢,还是不抢,阿姆多在等待尊上的抉择。 薄江浩沉默了很久,魔医见势不妙赶紧溜走了,大殿里只剩阿姆多还在下面跪着。 “阿姆多。” 阿姆多连忙将头垂得更低:“尊上。” “随我潜入问心宗。” 阿姆多身体快过脑子:“是!” 等等,他也要去?阿姆多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柯明安打了个喷嚏,莫名心慌,怎么感觉一直有人在背后念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医仙谷说要派个真传弟子过来,为了研究柯明安的眼睛伤情,也是为了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柯明安心领了他们的好意,虽然都是无用功,但他还是点头应允了。 有时候接受别人的付出,也是一种善意。 算算日子,明天也该到了。 医仙谷跟柯明安关系很好,柯明安还挺期待当初那群围着他,叽叽喳喳像嗷嗷待哺雏鸟的小机灵蛋们能走到真传的位置。 他捏住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在脑后系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嗯,这样子就不会吓到人了。” 忽然他有些苦恼:“希望这一届的真传是个不太粘人的孩子。” 不过学医的想必是毕竟矜持沉稳的性子,说不定还能管管那群时刻粘上来生怕他磕着碰着的家伙。 他不由有些期待。 第60章 美人师尊16 今日云压得很低,就算在地势最佳的守心阁,也能看到那层层叠叠的云漾出深沉的颜色,风不动,只偶尔飘一阵,空气中洋溢着闷闷又清凉的味道。 是山雨欲来。 不过是早上,却让人恍惚有了暮色的错觉,掌门站在山顶俯视宗门全景:“医仙谷的人来了吗?” “易师兄把人带去明安仙尊那了。” 易欣荣这段时间做的事掌门也略有耳闻,他不知可否,只有些担心自己单纯的师弟会不会被吓跑。柯明安在修炼上一一帆风顺,但每次一遇到感情上的问题,立马炸了毛跑得比兔子还快。 掌门负手摇了摇头:“师弟看弟子的眼光真是……” “他既然去了就把山门那里的人撤了吧。” “不必派人守着了,让他们跟着大部队去秘境练练。” 弟子:“掌门,不需要多留点人守宗门吗?” 自从明安仙尊受伤后,弟子们不约而同留驻宗门,深怕有人趁仙尊受伤攻打上门。 “守了三年也没出事,再守下去师弟就要受不住亲自出来赶人了。”掌门没忍住笑起来,“你们的明安仙尊可不想你们为了他耽误了历练修行。” 听到柯明安关心他们,弟子抿紧唇才忍住发自内心的兴奋和喜悦:“明安仙尊身体好些了吗?” 掌门愣了一下,平日里没见过自己这个弟子情绪这么外露,他抚了一下胡子,转身离去,眉眼间也是十分喜悦。 “让他亲自来告诉你们吧。” 弟子闻弦歌而知雅意,遥遥看向守心阁的山头,只觉得这压抑的天色都泄出了几分氤氲。 “请跟我来。”易欣荣在前面引路,一行人跟在他后面。 大热天却穿着立领的长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纵然修仙者寒暑不侵,但看着还是着实热了点。领头的男人眼神掠过易欣荣,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路,背着药箱眼观鼻鼻观心,垂下的衣袖露出的手腕上有一丝绿色的痕迹。 他的脚边跟着一只二尾狐兽,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身后,四肢奋力奔跑追上主人的步伐,听医仙谷的人说,这是大师兄新契约的灵兽,有解毒辨药识宝的天赋。 易欣荣扫了几眼,确定链子拴好不会乱跑乱拉后,给狐兽的四肢使了个小法术,狐兽啪唧一声把自己绊倒在地,他看着自己爪子上半透明的灵力罩,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欲哭无泪,这年头怎么做灵兽还要穿鞋啊。 “只是一些防护,防止伤人,不会对你的契约兽有影响。”易欣荣淡淡解释。 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还能伤什么人,能出现在守心阁的弟子都是宗门内的佼佼者,易欣荣话里话外说得像这里有易碎的花瓶一样。 嗤。 男人不置可否的点头,催促他:“请带我们去见仙尊吧。” 易欣荣有些不满,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狐兽看着一个走得比一个快的人类,手忙脚乱地跟上,差点没跟自己的四肢打起来。 穿过大门,推开虚掩的房门,首先传来的是幽幽的花木香气,背向房门的软椅上,一只白皙到有些没有血色的手正伸出来,百无聊赖的拨弄香薰上方的烟雾,一勾一引,撩动烟雾缠缠绕绕盘到他的手腕上。 千年蟠木龙骨香,露出去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红了眼,确实当初薄江浩给他“上贡”的奇物之一,放在箱底好些年,柯明安闲得无聊了才想起来把它拿出来用用。 “师尊,医仙谷的弟子到了。”易欣荣径直上前,跪在柯明安手边,脖颈低垂,柯明安一抬手就能掌控住他的要害。 柯明安抬起手,在易欣荣失望的眼神中搭在他的头发上,而后滑下来停在他的耳垂,像觉得那块软肉好玩似的,修剪圆润的指甲蹂躏了一下,轻飘飘的说:“辛苦了。” 易欣荣呼吸一滞,耳边的热度直烧心头,要是其他人不在就好了,他非得……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丝毫不看气氛的医仙谷之人,克制地蹭了蹭柯明安的手,发乱的呼吸喷洒在柯明安手腕上,柯明安顿了顿,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一边站着去。 “在下名为柏从云。”柏从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恭敬的行礼,杵在那里像根不识风情的木头。 但他刚刚眯着眼死死盯着柯明安放在易欣荣身上的手的时候,可不像什么不识风情的样子。 柯明安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只从角落里找到隐约有一个姓柏的小弟子,他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忘了个精光,当初医仙谷那群小朋友对他可崇拜了,他可不想这么低情商。 他装作了然的样子,招手:“过来近一些……欣荣倒茶。” 柏从云谢过了易欣荣的茶,但没喝,他趁易欣荣倒茶的功夫,跪坐在柯明安手边,完全挤占了刚才易欣荣的位置:“明安仙尊,请让无关紧要的人离开,我这就为你检查。” 易欣荣脸一黑,看着恭恭敬敬垂着头坐在那里的柏从云,总感觉似曾相识的不爽。 柯明安撑着脸,不太想答应,但是神识扫到他们都是一副虽然我看xx不爽但是师尊/仙尊治病要紧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把手支了起来,柏从云双手向上伸出刚想捧住他的手腕,就被柯明安躲开了。 他换了靠近柏从云那边的手撑着脸,脸从椅子的阴影中移出,柏从云猝不及防之下近距离对上他的面容……和那双蒙在黑布里的眼睛。 柏从云呼吸明显乱了一下,整个人大骇,还是他的灵兽趁没人注意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柯明安被他吓了一跳,脸色有些无助:“吓到你了?” “没有的事!”柏从云尽力压抑住自己声音的颤抖。 怎么、怎么会?!不是说只是重伤吗,怎么会伤到了眼睛?! 柏从云掐住他的手腕,几乎感受不到里面微薄的灵力,他松开手起身而立,指尖不自觉轻颤。 偷偷跟天道学了龟息功方便隐蔽导致灵力再度被压缩凝练的柯明安不明所以,看着柏从云把所有人都请出去后,一脸沉重地关上门回到原位。 “能否撤下黑布,让我仔细检查?”柏从云声音中好像沉寂着一只焦躁的野兽,走投无路一般,惶恐又害怕。 “诶?”柯明安下意识摆摆手,“不好看……” 似乎看到柏从云不赞同的态度,他不好意思的补充:“会吓到你的。” 他的身体自己清楚,再看也好不起来。 但是柏从云执意要检查,柯明安也无奈了,好吧好吧,看就看吧,他又不会少块肉,就当给小孩子练手了。 黑布是天道特供的,能屏蔽外界对他眼睛的神识探查,柯明安老老实实体验了一下半瞎的生活,刚刚神识探出也没仔细看这位大弟子的脸。 他有点好奇当初的小萝卜头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仙气渺渺的明安仙尊起了逗小孩的心思,他垂下头,发丝滑落在柏从云手上打出一片颤栗:“你来摘掉吧,小大夫。” 长发如云,肌肤似雪,不似真人的脸却蒙上了人间的凡布,挡住了那双熠熠生辉的透亮蓝瞳,神性和人性齐显,神明垂首不过如此。 柏从云不自在的别过眼:“……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直起身,屏住呼吸,将手绕到柯明安的脑后,鼻尖都是某人身上浅淡又悠长的香气,他何时跟柯明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突如其来这么一招,脑子都要发飘了。 但柯明安的病情像把大锤,把差点沉迷的柏从云敲醒,他快刀斩乱麻解开布结,然后后仰,捏住柯明安眼睛上的黑布,微微一用力,褪了下来。 眼前的黑暗散去,柯明安悄悄探出神识去瞧自己曾经摸过的野生小崽子长得怎么样,这一看直接吓一跳。 天杀的,主角怎么换张脸又凑到他身边来了?! 他那么大一个医仙谷的大弟子呢?!! 柏从云嘴唇颤抖,手里的黑布被捏成一团。 灰,极致的灰,像未开辟的混沌,折射不出任何光彩,就算自己离他如此之近,也看不到自己在瞳孔中的倒影。 柏从云思绪乱糟糟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沉默太久,柯明安脸色也有些僵硬,怕不是以为他被吓到了,柏从云连忙开口:“仙尊……你摸狗吗?” “?” 柏从云把二尾狐兽从地上抱起来塞到他的手里:“阿姆是水系灵兽,跟它相处久了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柯明安满脑袋写满了问号,摸了两下直挺挺像躺了棺材板一脸生无可恋的狐兽,没说话。 他感觉再多说点什么,主角就要藏不住他的马甲直接摊牌了,幸好薄江浩这几年也有不小长进,意识到自己犯了蠢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圆回去:“是真的,师傅这么教过我,而且多接触毛茸茸的东西,也有利于病人心情愉悦。” 柯明安可有可无的点头,看主角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披着柏从云马甲的薄江浩心乱如麻,他假借开窗通风自己的心绪,无意中看到房间角落里放着一把破旧的剑。 ——是当初送给薄江浩那把。 柏从云心更乱了,他索性坐在矮桌旁,离柯明安一步之遥,写着调养的药方。 写两行,划一行。 他总感觉自己还忘了什么事。 忽然他脸色微僵,连忙捏碎怀里的信物,但已经迟了。 柯明安抬手从空气中抓出一只传音纸鹤。 【明安,山门有多个门派聚集,叫我们把你交出来,你别冲动!】 柯明安站起身。 柏从云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别去!” 60-70 第61章 美人师尊17 不能去。 绝对不能让柯明安去。 消息散播出去的时候,薄江浩柏从云并未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多个山门聚集,那群自诩正义的正派人士突然不要脸蜂拥而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必须阻止柯明安走出这个房间。 本以为只有几个势力的掌管者会来给问心宗施加压力,现在这局面却是把柯明安往绝路上逼。 在被放养那几年薄江浩对药知识也算有小成,才敢顶着柏从云的皮子不怕被戳穿,是以,他很清楚柯明安现在的身体状态。 脉象渐隐、灵力虚无,最严重的眼睛暗淡无光,整个人就像沉进水里的夜明珠,仅有若隐若现的余晖,而不见当初灿烂明亮的模样。 几乎是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薄江浩就意识到有什么跟他之前的认知不一样,至少——柯明安现在的脉象可不像掠夺至宝后功力大涨的模样。 那么当初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薄江浩牙关震颤,紧紧握住柯明安的手,摇头:“仙尊,别去。” 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敌不过多人围攻的。 柯明安挣脱开他的手,下意识拿扇子敲了一下:“该去一趟,这是我该做的。” 被宗门上下保护了这么久,他也该表示一下。 自己只是消失三年,外面的宗门居然就敢欺负上门了,柯明安在内心叽里咕噜骂了好一阵,面上还是那副浅淡而有些忧愁的模样。 他敲顺手了没注意到薄江浩恍惚的表情,一个小动作让薄江浩一瞬间回到曾经还在柯明安座下的日子,仿佛几年的时空都消失了,他还是那个一心只有师傅和修炼的薄江浩。 但他又无比清楚,这一切都回不去了。薄江浩捏了捏衣角,陌生的衣服和发热的手腕都在提醒他,他潜入问心宗是来夺至宝而不是再一次被柯明安牵动心神的。 无论柯明安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初他把自己一个人抛弃在谷底,还抢走了救命仙草的事实抹杀不了。 薄江浩见到柯明安似乎是下意识望向了房间一角,一招手,那把熟悉得不得了的剑飞到柯明安手上,他垂着眼指尖抚在剑身上,神情说不出是落寞还是悲伤。 薄江浩在背后捏住自己的手腕,告诫自己不要被蛊惑了。 “他还活着。”柯明安低语。 “谁?” 空气中的尘埃在日光下斜斜凝固在半空,薄江浩的身体反应永远比脑子快,他说出去后连忙闭上了嘴。 还能有谁,自己呗。 “我……曾经的弟子。”柯明安看不懂主角要干嘛,但不影响他演了起来,立志要把倒打一耙的伪君子做派坐实。 “能知道我重伤并传出去的……”柯明安捏着剑穗久久不语,他垂下眼,自嘲的笑笑,“也罢,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难得轻笑,退出房间的时候快速画了个符:“你就别跟着了,我们剑修打架怕伤着你们这群大夫。”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这是我的责任。” 只要他演的够快,就能避免主角像上个世界那样突然恋爱脑大爆发! 龙傲天,这个属性百分百直男!他越装主角就越反感他的真面目,没看到这句话下来薄江浩的眼睛都不敢看他了嘛,睫毛颤抖得厉害,想必是忍不住想打他的冲动了。 柯明安御剑而起,向山门的方向飞去。 符青竹的剑适合打架,自己的剑舍不得踩,而薄江浩的剑很适合御剑,踩上去舒服极了,不枉他偷偷昧下来,还能在外人眼里装一波师徒情深。 柯明安暗戳戳多踩两下,仿佛要把某个主角的头踩在脚下泄愤。 薄江浩迟了一步,扑到门上,却看到上面牢不可摧的禁锢。 “砰——”他重重拍了一下门,脸色难看。 阿姆多抱着自己的尾巴吓出咕的一声,他躲在柯明安的毯子里,不敢触尊上霉头。 他不能看着师尊一个人涉险,至少、至少他要在旁边陪着。 这跟心不心软没关系,他只是不想看到自己仇人被别人打败,薄江浩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门,不由气急。 柯明安为了阻止主角出来捣乱,特意找天道要来的封禁符,他能破就怪了。 手中灵力盘旋,出现一抹紫色的魔气时薄江浩握拳,灵气湮灭。 不能用魔族的力量,会暴露身份,但是他今天一定要出这个门。 薄江浩的视线移到阿姆多身上,准确来说,是狐兽那双尖锐的爪子上。 阿姆多背后一凉。 —— 山袬~息~督~迦F 几大仙门能说得上话的都来了,像大公鸡一样杵在山门那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跟掌门身后的弟子对峙。 柯明安来到的时候,他那几个不知道躲哪里闭关去了的好友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最有可能成仙的五个人,来了三位,加上他就四个了。 不是,讨伐他怎么跟过年一样? 柯明安不敢置信,他的人缘竟差到如此地步?! “诸位午好。”他落至掌门身前,向来者点头。 局面跟他想的有些出入,那几个宗门没有喊打喊杀,柯明安也是第一次被讨伐,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流程,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师弟,不是叫你别来吗?”掌门小声说。 柯明安扯起一个非常应付的笑:“哪能看着你们挨打。” 掌门呵了一声,师弟一生气这张嘴就是爱怼人,要打也是他们打别人,哪轮得到别人欺负他们啊。 对峙的阵仗因为柯明安的到来显得更加火药味十足,但当明安仙尊转过身面对几大仙门的时候,场面忽然又平和得过分。 硝烟转移到了地下,不敢惊扰了仙人。 柯明安一步步上前,微微仰起头:“各位来此,有何贵干?” 玉树临风的仙君比当初骄傲的样子内敛了几分,还是一股挡不住的锐气,大有他们真的来砸场子他就砸他们的气势。 这种事柯明安又不是没干过,问心宗的老传统了,来犯者必赶尽杀绝打到再也不敢来。 几大仙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后退一步,留在前面的就只剩他的几个好友。 “你们三个也要来挑战我?”柯明安握住扇子重重击打在手心,对上最前方男人的视线,灰白色的眼睛眯起,浑身灵力都微微炸了起来。 琴修和食修见势不妙麻溜的往后躲,站在最前方的男人就孤零零一个站在那,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压着眉头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柯明安,身后的重剑像块墓碑,远超常人的身高让他壮得像头熊,跟柯明安形成了明显的体型对比。 南极剑圣,符青竹做梦都想打败的男人——只要打败了他就是修仙界剑道第一人能和明安师弟并列在一起。 柯明安笑容一僵,不都跟这家伙说了不准离自己这么近讲话吗?显得他像什么很呆的小仓鼠一样。 南极剑圣像座山一样矗立在那里,好半晌也不说话,看着柯明安,眼神有明显的波动。 柯明安知道这家伙不太会说话,每次开口都要做很久的心里准备,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在这种决裂关头等他把话憋出来,但是——你小子再盯着他的脸也不会开出花! 他俩站在那好像一场默剧,柯明安越等越觉得傻愣愣。 他莫名被气笑了,嫣红的嘴唇一张,准备来点友情破碎话术攻击,就见肩上一重,他被抱住了。 柯明安:“嗯?”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 “但是问心宗不愿意让你出来……” “我差点就要打你宗门的弟子了。”南极剑圣的声音低沉又委屈,“到时候你肯定又抽我。” 不是,是谁到处说他已经死了? 柯明安一脸懵逼,下意识转头看掌门,掌门连忙摇头。 他又去看其他两位好友,他们也是一脸欣慰他还活着的模样。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他们让宗门把我交出来吗,这个交?? 谁交他这么传信的?! “你先别委屈。”柯明安艰难的拍了拍南极剑圣的后背,“先告诉我谁在造谣我死了。” 他还觉得委屈呢,好好一个人转瞬即逝了,现在看南极剑圣身后那把重剑都觉得不对劲。 好哥们不是来打他的……但可能是来给他上坟的。 南极剑圣把他从怀里移出来,看着他暗淡的眼睛表情又是一丧:“你跟我走吧,我去绑架医仙谷的人救你。” 柯明安忍无可忍,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他推开南极剑圣,往后退了两步,指着琴修和食修:“你俩,看住他。” 南极剑圣还想说什么,一个相当熟悉的禁言术就甩他脸上了,他看着因为生气而神采奕奕的柯明安,没再说话,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各位来这也是来看……我死没死?”柯明安差点没绷住表情。 底下的人一个个摸鼻子、左顾右盼、看天空。 琴修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以为有人隐瞒你的死讯。” 他的余光轻轻一瞥掌门,明显意有所指,掌门立马就炸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毕竟修仙界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琴修慢悠悠道了个歉但看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的模样,“明安身份地位都很特殊,我们有此顾虑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柯明安在问心宗的重要性可不止一句特殊,琴修就差明着说你们怕他死了问心宗就散了,但他瞧了瞧柯明安,还是讲话说得非常委婉。 掌门脸都绿了,看起来恨不得把他赶出去。 —— “尊上,挖出来了。”阿姆多累瘫在地上,两爪颤颤,一个不大的洞在墙角出现。 薄江浩心念一动,身形顺着被挖出来的阵法漏洞闪了出去,临走前他还拉过桌子挡住了洞口。 阿姆多是先天魔族,化身的灵兽也是极为不凡,薄江浩之前说的天赋技能他都有,今日过后还能多个挖洞。 阿姆多欲哭无泪,谁家好魔族混成他这样,寻宝灵兽变成挖洞天才,他的破障天赋真是被尊上用得邪门无比。 他一出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默默蜷缩在角落,降低存在感,不敢看尊上。 薄江浩咬牙,居然还有一层结界! 挖洞已经耗了他们大半时间,等破开这层更为牢固的结界,柯明安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薄江浩一拳砸在结界上,血液滴答在地上。 天空放晴了,太阳照在身上,却像烈炎灼心。 傍晚时,柯明安回来了,神色有些不好,衣服也凌乱,一抬头望见他,就没忍住咳嗽好几声,脸色泛上异样的潮红,反倒显得更加苍白了。 薄江浩看着他被扯开的衣袖,神情凝固,跑过去扶住他却被推开了。 柯明安没追究他跑出来的事,只是淡淡掠过了他,留下一句:“事情已经解决,他们不会再来。” 他瞧着不像有明显的伤口,但薄江浩分明看到他行走时分明有几分踉跄。 “师、仙尊!请让我为你看伤。” 多半是受了内伤,内伤拖不得,必须马上开始治疗。 站在房门处的柯明安回头望一眼:“我没伤。” 薄江浩说不出的心慌,只想让他别强撑了赶紧好好休息 “明天再来为我检查吧。”说完他下意识捂住唇,好像在强忍什么,过了好几息,把手里差点被踩断的剑放到门边:“劳烦你替我送去修一下。” 这剑跟了他七八年都没坏,今日一下午便如此,师尊是遇到了何种艰难的处境! 薄江浩心神大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师尊。 但是他的自以为是,亲手将柯明安推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第62章 美人师尊18 那天突如其来的宗门风波像一场没降临的暴雨,未曾洪涝却风雨飘摇,看似安定了,薄江浩却感觉心里大石无法落地,忍不住有些焦躁。 因为找不到的玲珑心,也因为见不着人的柯明安。 柯明安从那时开始就谢绝了除了易欣荣以外所有人的会面,只有在每七天一次的检查,薄江浩才能见到他。 不是没提出过增加检查次数,但每次都败在柯明安没什么笑意的笑容里。 师尊他…… 薄江浩内心沉沉,他感受不到柯明安的求生欲。就像一潭死水,被狂风暴雨砸过一遍后,不去吸收新的活水,而是晃晃荡荡将自己沉进水底。 不在乎自己的伤情,也不想让别人以此来关心自己。 会强撑病体为宗门出头的师尊,不愿意在年轻弟子面前显露弱势以免被担心的师尊…… 薄江浩愤然起身,重重推开大门,被镜先生喊住:“不准去!” 他一步卡在门槛上,手掌捏紧。 “薄江浩!你忘了你来这是干什么的吗?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到他就昏了头的模样!” “我很清醒。”薄江浩缓缓松开手,重重闭上眼,退回屋内。 就算他冲到柯明安屋里又怎么样呢,师尊根本不会见他。 薄江浩坐在台前,捏着毛笔久久凝视着纸面,熟稔于心的药方迟迟写不下一个字,笔尖凝了一大团墨,他笔尖在那团墨渍里无意识晃动,隐约能看到一个柯字。 “你是不是又想他了,是不是——你在心底又改口叫他师尊了!”镜先生一看那幅魂不守舍的死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个激灵,“他背叛你了。” “夺救命仙草,推下悬崖,抛弃在野外……” “你都忘记了吗?” “要是他还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你是不是又要屁颠屁颠凑上去。” “你到底恨不恨他?!” 镜先生看着薄江浩低垂的眼,有三分柯明安的影子,他咂舌之余,也有点羡慕。 也不知道那明安仙尊怎么教的,这蠢徒弟叫一个死心塌地,他要是有这种徒弟都能笑醒,可惜,他是个想挖墙角的。 墙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 镜先生下意识跟着点头,紧接着意识到他被敷衍了。 啧,小兔崽子真不讨人喜欢。 薄江浩潜伏问心宗已经三个月,由于他是医仙谷的人,门派上下对他大开畅通之路,就算是藏书楼也给他进入的权限。 问心宗的土地上,踏上了他的新脚印,薄江浩有些恍惚,以前他也很爱在宗门里到处溜达,不想物是人非,他再一次走遍全宗,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身份。 他转身,走到藏书楼的第三层朝阳的地方,正正好能看到守心阁的剪影。 他没忘,他也忘不了。 薄江浩垂下眼,面不改色继续往上走,藏书楼就差一层他没有搜查过,今日弟子在集中考核,藏书楼人少,是行动的好时候。 顶层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薄江浩验证了近一个时辰,才获得进入权限,镜先生在烈炎玉戒中吹胡子瞪眼,说为什么不直接爬墙翻进去。 反正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 薄江浩捏着薄薄的纸片开门符不知道想什么,半晌在意识空间回了他一句:【身份不一样。】 他以为顶楼没有人,却不曾想听到了细微的翻书声,薄江浩看了眼手中的符箓,坦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是易欣荣。他身周乱糟糟的,都是书籍散落的痕迹,见到门口有动静,他抬眼一看:“……是你。” “我来查药方。”薄江浩抛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这里没有能用的——算了你自己看看吧。”聊到柯明安,易欣荣的态度好了一些,“辛苦柏大夫了。” “无事。”薄江浩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书,眼神一凝。 竟然是有关鼎炉的秘法,易欣荣怎么会看这种秘籍。 薄江浩的思绪不期然滑到柯明安身上,易欣荣手里的书会不会与他所修的合欢道有关。 易欣荣犹豫了一会,颇有破罐子破摔豁然站起身:“在下有事想请教一下。” 他已经把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却只能找到一本能对柯明安有用的法决,易欣荣抿唇。 他必须早点想到新的办法。 不仅仅是阻止师尊走上剧情中的结局,他还要师尊好好活下去。 在这些年的努力下,虽然主角还是叛逃了,但是师尊的伤情被他控制得很好,只要好好调养,不去接触主角,本不应该会有新的变化,近日却又恢复以前蔫蔫的模样…… 易欣荣一抱拳,深吸一口气:“不知柏大夫可懂除先天灵水决之外的……更有增益的办法?” 他记忆中的剧情已经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隐去得七七八八,只记得医仙谷的大弟子跟大反派关系很好,为反派延续了很久的血条。 想来,就是面前这人了。 易欣荣忽然一个恍惚,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好像是小说中主角潜伏进什么地方,下一瞬间,他又想不起来,只以为是龙傲天潜入秘境争夺秘宝。 他把不重要的事挥出脑海,眼神炯炯地望着“柏从云”,像每一位走投无路求医生救救家人的家属一样。 薄江浩脑子里把他的话翻译了一下:你知道比双修法决更能吸收灵气/阳气的方法吗? 不是,啊?他只是叛逃了几年怎么世界都变了,易欣荣这浓眉大眼的居然开始阴阳采补这一套。 他思绪乱糟糟一时间没说话,镜先生看不进去那蠢样子,在灵脉里狠狠抽了他一下。 薄江浩惊醒,隐晦的看了眼守心阁的方向,终于反应过来易欣荣是在为柯明安求问。 可能是他沉默太久给易欣荣不好的暗示,他一急,握住薄江浩的肩膀:“我知道这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希望你能解,您是大夫,有些事我不瞒您。” 直接就用上敬语了,薄江浩头皮一炸,他不习惯跟别人离那么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师尊除外。 虽然易欣荣情绪激动情有可原,但他还是马上挣脱开了他,拍拍衣袖,脸色不太好。 “明安仙尊的伤情,可以用先天灵水决,虽然是双修之法,但并不像其他功法那样会将被采补方吸食殆尽——抱歉。”易欣荣连忙松开了手,但寸步不让,大有柏从云不答应他就用强的意味。 他明面上是强于薄江浩的,顶着柏从云这种脆皮医师壳子的薄江浩只能微微后退一步,示意他继续说。 “但是我修为不够,治标不治本,想要完全好起来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如今域北骚乱不断,如果仙宗要求师尊去镇守,我怕……” “听说师尊曾带过医仙谷的弟子一段时间,我斗胆请柏大夫,看在往日情面的份上,救一救师尊。” “纵使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邪道偏方,在下也愿意一试。” “就是……希望不要告诉明安师尊。”易欣荣面色惭愧,“他愿意接受先天灵水决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薄江浩被他一通话砸得头昏脑胀:“我没记错的话,先天灵水决要的是极品的水灵根。” 柯明安善用水,但、但先天灵水决是被采补的那一方啊! “是的,在下正是,请不要说出去。”易欣荣补充道,“师尊比较亲近水系,我的极品水灵根可加快他的治愈程度。” 易欣荣找他要高级双修法决,为的是自己修炼,然后送上门给柯明安采补……??? 采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几乎对市面上功法秘籍都了熟于心的薄江浩突然听不懂这两个字了。 【对,他爬你那好师尊床了。】镜先生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巴不得柯明安多放纵一点,把这个大犟种见他必触发的滤镜破个彻彻底底的。最好把薄江浩也抓去狠狠采补,让他知道错! 镜先生磨牙,被薄江浩气得慌,也不在乎什么元阳不元阳了,薄江浩能继承他的衣钵完事,有点小瑕疵不碍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被无情点破,薄江浩脸色黑了。 易欣荣:“柏大夫?” 薄江浩差点想甩一句没救了等死吧,想起病人是柯明安不是易欣荣,他又把这口气缓缓咽下去:“稍等,我思索一下。” 他趁机打探消息:“易师兄,明安仙尊的伤不是普通的药物能治疗,你也说了双修之法治标不治本,而且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怕是……对仙尊影响不好。” 打蛇打七寸,既然易欣荣有心爬柯明安的床,就用他最在意的师尊的名声威胁他。 最好让这家伙再也不敢爬床! “仙尊如今气血虚弱,有一半原因是血液中的灵力在灵脉中供给不足,只能掠夺生命力来维持修为。”薄江浩开口就是忽悠,两个世界的人类筋脉和人体构造都一样,他也不怕被戳穿,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血液之首,是心脏。” “想要治好仙尊的病,补源只是最表面的一条路,最重要的是,断掉体内让灵气流失的大口子。” “治好心脏,仙尊就好了一半了。”薄江浩图穷匕首见,“听说这世间有一味奇药,专治心疾。不知易师兄可曾听说过?” 易欣荣忽然笑了起来:“柏大夫这样,莫名让我想起来我那同门师兄弟。” 也是这样,明明不喜欢他,却会因为师尊退让,但就算让步了还是能看除那幅不讨喜的死人样。 他抚上剑柄,身周水汽凝结,杀气未爆发也能让人看出他的怒气:“我知道你想和师尊亲近,不用做这种挑拨离间的态度出来,关于用药一事,我会去告知师尊。” “你不是不想告诉他吗?”薄江浩在心底啧了一声,也不装温和君子了,冷着脸,“你不愿意为明安仙尊去找药?” “自是愿意的,但我可不会在师尊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用药。”易欣荣皮笑肉不笑。 修炼法决是他的事,真要有后遗症就牵连不到柯明安身上,吃药就不一样了,万一稀里糊涂吃下去,结果药性冲突,害了师尊怎么办。 薄江浩面色不虞,说得像他会害柯明安一样。 两人对峙了一会,忽然偃旗息鼓,到桌前坐了下来。 确认对方都是在柯明安面前装乖,两人内心都嗤笑了一声,但双方有共同的目的,又让两人正襟危坐对着空白的药方讨论,仿佛刚刚的火药味没有出现过一样。 【喂喂喂小子,你怎么真看上病了。】 【喂喂,我啊!】 镜先生看着对着白纸比比划划一脸严肃的薄江浩,好想扯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你是来复仇的!!! 薄江浩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了一句:【我只是在锻炼医术,你不要吵我。】 “用冰灵芝不行,太过寒凉,可能会让师尊不愿意流转法力。”易欣荣否决了他的提意。 柯明安看起来在世谪仙,实际上也娇气得跟天上的仙人一样,易欣荣手凉一点都不能碰到他,非常有经验的大弟子严肃的拒绝了这个“外人”的建议。 镜先生目瞪口呆,薄江浩欲言又止,他在寒冰床上睡了快十年,身上的血气旺盛得能烘干衣服,易欣荣这话一出,他差点就想说自己帮柯明安暖一下不就行了。 但陌生的衣服让他的话卡在喉头,如今他能以什么身份做这种事呢。 “可否让仙尊在寒冰石上修炼,只需忍耐一两日,以仙尊的天赋就可以免疫那股寒凉了吧。” 易欣荣愣了一下:“我宗唯一的寒冰石……被那位叛逃的弟子使用了,师尊不愿意再见到。” 跟柏从云交流的过程中,易欣荣也看到了他对师尊的认真,他见柏从云不明所以,便为他解释道:“医仙谷常年不出世你可能不知道,仙尊有过一个弟子,前几年叛逃了——我们把他代称为白眼狼。” 他毫不隐晦的夹带私货,白眼狼本人牙都咬碎了,看他能扯出什么屁。 “师尊为他寻来最好的寒冰石,还有极地阵法,两者结合可提升修炼速度,甚至还让他住在静心室,静心室可是仙尊以前住过的地方。” 薄江浩愣住了:“什么?” 易欣荣继续说道:“白眼狼却对此怀恨在心。” “师尊让他去各处历练,他得了无数至宝,却拿破烂拿回来给师尊,师尊都好好放起来,唉。他却频频冒犯师尊,你可曾见过弟子凶师长的,我曾见到他对疲惫的师尊质问,为什么不愿意帮他。” “师尊那时候在忙玄鉴门的事,可谓是从天亮忙到天黑,却还撑着身子来看他,没想到却得了这种话。”易欣荣越说越气,说着说着不由得添油加醋,连带自己道听途说的一些细节也加进来。 薄江浩信了。 他会想起往年总总,曾经以为的冷遇,结果是师尊的精心准备,他对自己这个弟子是寄予了多大的厚望,薄江浩都不敢想。 易欣荣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只听得最后一句:“我本以为他只是和师尊离心,却没想到会叛逃离宗——这跟弑亲有什么区别。” “叛宗……这么严重吗?”薄江浩有些恍惚。 易欣荣面色惊讶:“当然严重!不亚于昭告天下是师徒相负,与整个门派结仇,而且明安仙尊,世人敬仰他,对他的要求也越多。” “在今日之前,哪有宗门敢不请自来堵在门口逼仙尊出去的。” “还不是因为仙尊因为弟子在天元秘境重伤的事。” “柏大夫,你就说这薄江浩是不是白眼狼?!”易欣荣一拍桌。 “是、是。” 薄江浩愣愣点头,眼神空白,坐了没一会,他就找借口离开了。 易欣荣抿了一口茶,眯起眼:“真的很像啊……” —— “我以为是别人伤的他。”薄江浩回到自己住所的路上,看到被封禁的静心室时心中一滞。 镜先生不说话,他盯着薄江浩指间的烈炎玉戒沉思良久。 “他、他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后面会杀我?”薄江浩捂住脸,几乎不敢看向守心阁的方向,“我的筋脉、灵力、仙草,都被毁了。” 镜先生:“别想了,你现在好好活着。” “他真伪装得那么好,身边人居然没一个看得出他的真面目?!”薄江浩腕间的魔藤收紧,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我又陷入魔怔了。” “你的心疾越来越严重。”镜先生说,“早日找到玲珑心早日离开吧。” “你不适合待在他身边。” 薄江浩:“我!算了,你说得对。” “你现在怎么想的?”镜先生不忍直视,他瞧着薄江浩从一个牛角尖钻到另一个里面。 但让他把他点醒,好像又不是很想,说白了自己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镜先生眼神没离开烈炎玉戒,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薄江浩摇头,“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就算他前面对我真的那么好,可是后面杀我的事实不会变。” 他心中有股想冲过去把柯明安问个清楚的冲动,但要是暴露身份,迎接他的只会是追杀和异样的眼神。 他……他还没做好和师尊对上的准备。 镜先生:“烈炎玉中的古籍,我已经翻译了大半,可能对你找玲珑心有帮助。” 薄江浩握拳:“是哪个?” “是你从天元秘境带出来那本,里面有一则轶事,叫做玉人。” 玉人的来由无从考据,似乎上古时期就出现在天元秘境,身边有一鱼一兔,兔被称为兔尊,常常将玉人藏于心口毛发之中,鱼仙环绕在身周,天地灵气环绕,皇者气运滋养,久而久之,成了人,做了仙,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玉人生长喜净,最合适气运深厚的人滋养。那颗玲珑心特殊一些,但也需要时不时就需要气运补充。 问心宗气运最深厚,必属柯明安。 “接下来的日子,你尽量跟在柯明安身边。” 镜先生暗地里卜算了多次,都是说玲珑心蕴含的气运即将枯竭,急需补充,柯明安必然需要去看一眼。 薄江浩沉默一会:“好。” 他提起药箱,对着镜子有褶皱的衣服,将易容的术法稳固,出了门。 前几日柯明安推了会诊,今日正好借夜诊的借口上门。 守心阁的门牌已经提前给过他了,薄江浩敲了门没有回应,便自己推了门进去。 穿过熟悉的围廊,薄江浩没在亭子看到人,柯明安受伤后有些嗜睡,他寻思着是不是睡着了,往卧室那边走去。 却在靠近之际,听到了一些黏腻的水声,还有轻微的衣物摩擦声。 第63章 美人师尊19 “钟桓,你还没被打够吗?”柯明安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屋里的男人,眼神掠过那双盘旋的角定到他脸上,有些手痒。 想抽人。 红发的男人捧着脸,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不怕把我抽爽了?” 相比在魔宫里包的严严实实的穿着,他现在的领口多少有点……有伤风化。 柯明安瞧了眼紧闭的房门,索性也放下伪装,狠狠拽了一下那羊角:“你怎么会来这里?” 好啊,修仙界前五人都来造访这小小的问心宗了,柯明安深吸一口气。 钟桓吃痛,干脆把脑袋搭在他的肩上,装作委屈的样子:“想你了嘛。” “师尊大人。” 一提到这个柯明安就压下了眉头,满脸不悦,狠狠推了他一把,钟桓顺着他的力度跌坐到地上,劲瘦的腰身跟没骨头一样,一晃又黏上了柯明安。 他靠着柯明安的膝盖,尖尖的指甲勾起他的衣袖,将那段白皙的手腕握在手心,温热的灵力传过去。 这对于柯明安来说,相当于他准备生气了,但一块小羊排突然塞进了嘴里。 他下意识“嚼了嚼”,灵力把那丝魔力卷了个粉碎,发出五分钟没有吃到饭快要饿死的声音,完全忘了抽钟桓。 柯明安无意识品鉴起来,他的灵气像泡椒牛肉,也像烤得鲜嫩多汁的小羊排,质量好还不限量,他忽然一个惊醒。 靠,钟桓又来这招! 柯明安抿起唇,重重拍开钟桓的手,把他身周的灵气也拍得碎碎的,身周支起灵力壁障,坚定的拒绝敌人的诱惑。 “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来这里的目的!”柯明安在身后胡乱摸了一把武器抵在钟桓的脖颈处,拿出来他才发现是那条赤色鞭。 果不其然看到钟桓候结滚动。 死变态,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死样子。 他跟钟桓的缘分得从几百年前说起。那时候柯明安还没有如今那么强大,偶遇了钟桓,一个猎户之子,却有极好的天赋,柯明安见猎心喜,稀里糊涂把人收为了弟子。 两人样貌的年纪相仿,柯明安看起来还要更小一点,钟桓一边当徒弟一边当哥哥,跟这位仙宗的小仙君关系极好,甚至还抵足而眠。 但是好景不长,钟桓某一天忽然入魔了,发疯一样攻击四周,柯明安好不容易把人安抚,就见他忽然奋起跑了,说了一堆挺伤人的话,大意就是跟柯明安不再见了,然后留下柯明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直到后面赶来的师兄弟把他领走。 柯明安觉得自己被骗了。 年纪不大的小仙君委屈的扒在师兄的肩头半天没抬起来。 后来,域北传来钟桓的消息,伴随着动乱,魔族要攻打人族,柯明安应召了,域北一战成为明安仙尊成名的里程碑。 他去诛邪,也是去清门户,没多少人知道他有过这么个大弟子,但柯明安不想自己带过的弟子成为为祸人间的妖魔。 虽然后来知道有误会,但是柯明安还是把人抽了半死,留在域北三年间,见他一次抽一次,总算是消了气。 他和钟桓的误会缓解了,但两人都回不到过去的亲密模样,只能各峙一方,做亲密又陌生的敌人。 域北如今两方泾渭分明,也有钟桓一份功劳。 “当初我突然入魔,吓坏我了,生怕伤到你。”钟桓露出有些凄然的笑,就是因为这诡异的入魔,让他和小师尊分别几百年,他轻轻把脸靠在柯明安的手背上,带着倒刺的长鞭在颈间划出一道道红痕,“未曾想,如今你也身染魔气。” “要来魔族吗?”钟桓咬住柯明安的指尖,磨了磨,“我还算有点小钱。” 他像个媚上的坏男人,但这只是对着柯明安罢了。 轻飘飘的话语后面是几百年的腥风血雨,钟桓拥有魔族百分之五十的财富,割据了最大一片土地,连那最枯竭的泥沼中,都让他制成灵池,放进柯明安曾经提过一嘴的沼泽小狗。 就是长得比鳄鱼狰狞一点点罢了。 “不去又如何?”柯明安不惯着他,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都是那三年练出来的,以前他打人还得蓄力忍一忍莫名的羞耻感,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给这些凑上来的男人吃大嘴巴子了。 钟桓偏过脸,舔了舔嘴角,那里被柯明安的指甲划破了一点,腥甜的味道让他瞳孔不由得放大。 他起身,影子拉得很长,红发垂在身后,弯弯卷卷本应该像卷毛大狗一样温顺,却因为那张扬的红色冲满了攻击性:“当然是用强了。” 几百年了,只有这个笨蛋师尊真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温和的徒弟。 人间容不得魔族,要是被人发现柯明安入魔,小师尊还不得被逼得哭鼻子,不如跟他回魔族享福。 他有的是办法养好这一尊玉人。 他震开柯明安的赤色鞭,抓住柯明安的手按在头顶,困住了他的腿,蹭了蹭他的脸,然后在柯明安的瞪视中吻了上去。 魔气动乱而已,他在几百年间已经有丰富的应对经验,钟桓眼睛眯起,挑动软舌的同时,灵力涌入柯明安的身体,带着那层怠惰的魔气自行流转起来。 柯明安脸上染上薄红,狠狠咬了钟桓一下,却让他更加激动。 “还是像当初一样,逗一下就忍不住咬人。”钟桓亲吻的间隙笑他,忍不住在柯明安脸上啾了几下,从眉心到眼皮到鼻尖,最后在脸颊处狠狠蹭了一下,咬了上去。 “师尊,我一口就能吃掉你。” “钟桓你要是敢把你的原型放出来你就死定了!!”柯明安震怒。 “不说了。”钟桓看柯明安脸色都变了,眼神懊悔,再一次亲了上去,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缠绵。 好嘛,怎会有人害怕蝴蝶啊。 但如果是师尊的话,这样也很可爱。 柯明安被压在榻上亲吻,吸灵气吸了个饱,凌乱的脚步声正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好熟悉的画面,柯明安眉心一跳,推了推钟桓。 钟桓没停下来,抓住柯明安的手放进大开的衣领里。 他就知道!柯明安重重掐了一把肌肉,被吃痛的钟桓抓在手里,十指相扣。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找道侣。 没名没份都要被亲死了,要是名正言顺了,柯明安觉得自己每天都要被舔一脸口水! 钟桓是变态,符青竹是隐藏的变态,这世界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也许只有主角…… 顶着柏从云壳子的薄江浩从门外闯进来,手里拿着刀,眼神比钟桓一个魔族还要凶神恶煞。 ——x的,主角是总是撞见他跟别人亲热的变态! 薄江浩简直要气炸了,十个镜先生都拦不住那种。 他本来因为误会对柯明安心怀愧疚,同时又有几分不清不楚的思绪,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尊相处。 但这不代表他看到师尊被恶人欺侮会无动于衷,正相反,他心头的火就没冒得这么旺过。 之前是这样,看着师尊跟那个什么破师叔亲亲密密,他没身份也没资格管,现在这个是哪个小王八,居然还敢强迫师尊?! 他看着柯明安被按在椅子上泛白的手,有伤在身无力抵抗的师尊只能狼狈的扭头躲过贼子的欺辱,却不曾想把更惹人瞩目的颈侧露了出来,那贼人眼前一亮准备饿虎扑食的模样简直是恶心极了! 去死!! 【冷静啊!!】 薄江浩顶着镜先生的尖叫中一刀劈了上去,钟桓周身防护撑起,抽身往后跳去。 两张脸一对上,钟桓没认出面前这人是前不久刚打过交道的魔尊之子,但薄江浩认出来了,他本来就看这个妖里妖气还拽得不行的男人不爽,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他手中刀上的寒芒都冷了几分。 柯明安看着忽然打起来的两人,抱着自己的小毯子自觉闭麦。 薄江浩这是突发恶疾不演了?柏从云这个身份哪有这么高强的武艺! 刚刚钟桓的灵力热得他想忍不住扣椅子,现在掌心还是热乎乎的一片,柯明安握住手腕,无意识发呆。 “师、仙尊。”薄江浩的一声呼唤把他叫回神。 钟桓跑没影了,只留下破了个大窗的屋子和半跪在他身前的主角。 柯明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了多少,好像都很奇怪,索性直接闭口不言。 他的沉默让薄江浩误会了什么,原著里后期称王称霸的主角急得不行,也不敢握住他的手,就抓着他的衣角:“我有药可以消毒。” 他说着就要翻药箱,看架势不像消毒,想要作法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驱邪了一般。 “没必要。”柯明安按住了他的手,薄江浩回过头来看他,眼睛都被气红了一圈,柯明安眼睛红像被人欺负了,他眼睛红像要去吃人了。 柯明安莫名梗了一下,没被突然冒出来的钟桓吓到,倒是被薄江浩吓到了。 他目光躲闪,避开薄江浩的紧追而来的视线,指尖点上薄江浩的脸:“你受伤了,先给自己处一下吧。” “不要紧。” 柯明安见不得主角一副他被糟蹋了的模样,牙酸得紧。 “你真的有点像我那弟子。”他接过薄江浩的手帕,慢条斯擦了擦,感叹道,“不过你倒是比他好很多。” “这一身武艺也不错,回去跟谷主说说,让下面的弟子也练练,出了事总得自保。”他把薄江浩身上的疑点轻飘飘揭过,但没能拒绝薄江浩的会诊。 薄江浩死死拽着他的衣服,好说歹说都不肯放手,大有他不同意就转身去把掌门摇过来的意味,柯明安私下里跟魔族的人勾勾搭搭,可不适合放到明面上来说。 特别是掌门这种知道钟桓负过柯明安的大家长。 薄江浩搭着柯明安的手腕,仔细感受体内灵力的走向,柯明安神色淡淡的将眼神落到地上,偏着头望窗外的院子。 他脸上忽然一凉,薄江浩拿着帕子轻轻按在他的脸颊上:“有……痕迹,这个可以加快消退。” 是个很浅很浅的红痕,不像牙齿咬出来,反而像被人一点点啄吻厮磨。 柯明安一阵无语,他又不是豆腐做的,这点痕迹过了几分钟就没了,但看薄江浩一副要黑化的样子,兢兢业业的反派叹了一口气。 还没到让主角黑化大爆发的时候,他先忍忍。 这次就先打主角一巴掌吧。 —— 镜先生飘在半空,脸上顶着巴掌印的薄江浩坐在桌前,桌子上的笔都被他掰断了三支。 “至于吗,不就是检查发现别人的灵力可以治愈柯明安只有你自己的不行一气之下上手了结果被人家扇了一巴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扇别人只扇你,怎么不算对你特别呢。” 镜先生一个劲阴阳怪气,薄江浩听得额角直跳:“闭嘴吧你。” 他探查到那红毛魔族的魔力居然真的能缓解柯明安伤情的时候,没忍住破防了。 因为他的完全都不可以。 一丝灵力趁乱混进去都会被察觉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出来。 真应了那个魔族趁柯明安不注意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身上的魔气会污染他的灵力。” 易欣荣可以,钟桓可以,凭什么他不可以。 镜先生啧啧两声,看着阴郁得快要变成灰色的薄江浩,摇头:“你那师尊说要去域北杀你呢,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伤春悲秋。” 域北最近又有点骚动,一是因为魔尊之位的竞选,二是薄江浩留的后手,发展非常顺利,上次与钟桓见过后他们虽然聊得不愉快,但也达成了合作——要知道这红毛敢来欺辱师尊,薄江浩别说合作了,见他第一面就打——有前人铺路,薄江浩一跃而成最有竞争力的魔族,名声逐渐打响。 消息自然而然传到了境内,柯明安也不是第一次清门户了,收到消息就准备启程过去打徒弟,熟练得令人心疼。 这个不是普通徒弟,他还得送人头,想到这里,柯明安扇薄江浩的巴掌又暗自加了一份力,他按着衣领,脸上都是气出来的薄红。 薄江浩当时一句话也不敢说,缩着手老实挨打。 域北离问心宗很远,大家都不放心柯明安一个人过去,便派了支灵舟,一同前往。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在临近漠北的时候,医仙谷的柏从云大夫与大部队失散了。 他的药箱里还装着明安仙尊接下来一个月的药。 * 薄江浩摔到地上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痛,而是好熟悉。 他从万骨崖那里坠落的时候也如现在一般疼痛,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只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现在几个呼吸后,他便能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骨头咯吱作响,竟是顷刻间就愈合了。 骨折好了,内伤却还在,他是在灵舟上被人暗算的,用了专门针对他的药,一时半会好不了。 几个黑色长影出现在四周,各有各的狰狞,薄江浩一眼望去,皆是老熟人。 “一直抓不到人,今天可算是让我逮到了。”他抽出自己的魔刀,重修之后,他更善于控刀,药箱早在下落时就被收进烈炎玉戒中。 眼前这群家伙,正是当初围攻他们的魔族组织。 “是吗?”领头的捏碎一个药丸,粉尘一瞬间涌向薄江浩,薄江浩不慎被蹭到了一点,压在心口的血一阵翻涌,直接吐了出来。 “靠。”薄江浩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他们就像算计好了一样,薄江浩斩杀了大半,剩下几个却稳稳牵制住了他。 在拖延时间? 薄江浩警觉,立马向缺口处杀去,不想那群人像是对他十分了解,隐秘的阵法亮起,他砸了个正着。 “该死。”他立马以掌为盾,灵力狂涌,薄江浩寻找着生机。 他必须赶快回去,柯明安的药还在他手里。 镜先生忽然给他传音,声音快喊破了: 【烈炎玉戒要碎了!!】 与灵力盾接壤的地方,有别的灵力漫过来,一股脑撞进烈炎玉戒中,跟了他十年、被柯明安亲手提炼镶嵌的璀璨髓玉,发出阵阵哀鸣。 炙热的火焰中,照亮薄江浩惊恐的眼神,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制止,却只能听到更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不——” 几个魔族逃跑速度不够快,眼神惊恐,似乎在问为什么他那里也在爆炸,但他们不会得到答案了。 一切都湮灭在炙热的光影中。 烈炎玉戒落到地上,滚了两圈,半晌,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它。 “还、还没碎完。” 薄江浩的血沾到上面,烈炎玉戒忽然一阵低鸣,薄江浩眼神哀痛,本以为它也要碎了,却见它放出一道光。 画面徐徐展开。 上面的影像,是万骨崖。 第64章 美人师尊20 把碍事的主角打落飞舟,柯明安负手,被神出鬼没的钟桓抱住腰,脑袋枕在他的肩上:“真狠心呐师尊大人。” 前一秒还在说着话,后脚就对人家出手了。 “入魔了。”柯明安轻轻瞥他一眼,钟桓笑容一僵,已经好透的皮肤泛起熟悉的疼痛。 他当初入魔的时候柯明安也是这样抽他的。 痛得他时隔多年见到柯明安拿鞭子还是忍不住嗓子发干。 “当初只打我没杀我,我待遇比他好多了。”钟桓缓了一下,攀比起来。 确实,至少当初没给钟桓下毒,柯明安觉得自己对这个大弟子算仁慈了。 他手中残余的药粉无色无味,风轻轻一吹便了无痕迹,除了躲在暗处里目击现场的钟桓,无人知道是他对“柏从云”出手。 柯明安在钟桓胸上拍了拍,顺带擦手:“整天待在我身边干什么,还不滚回魔都去。” 他明晃晃赶人,钟桓却不愿离开,大鸟依人靠在他身上,手掌盖住柯明安的上半张脸,指腹贴住薄薄的眼皮,担心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柯明安眼球转动,睫毛搔得人心间发痒,他声音有些不耐:“瞎了而已。” 钟桓呼吸一滞,不自觉地发狠:“谁伤的你。” 他贴着柯明安的脸侧,余光再也扫不到那清澈蓝瞳折射出来的清浅余晖。 在守心阁时,钟桓已经发现柯明安的眼睛不对劲,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脑海里闪过好几个人选,都是当今修仙界有实力能对柯明安出手的人,但都对不上号,他们有实力却没动机。钟桓想着全都上门打一遍好了,总有人嘴不够硬。 柯明安没回答,把他推开,走到舟边,垂眼向下望去。 那双暗淡空茫的眼睛像穿透了层层云海看到下方苟延残喘的人。 此去域北,明眼人眼里都知道柯明安是去清门户的。 好歹得把主角从他身边赶走,不然他杀谁去。 钟桓上前两步正欲说什么,忽然神情一变身形消失,下一刻易欣荣从房内走出来,手里拿着素白的衣袍。 他给柯明安披上外袍,抚上肩膀,安慰道:“师尊不要伤心,柏大夫吉人自有天相,会活下来的。” 前不久发生动乱时他没在现场,赶到时只见到情绪低迷的师尊和围在他身边的人。 问了才知道柏大夫在混乱中坠下飞舟,飞舟的结界被贼人破坏,柏大夫生死不知。 袭击他们的人疑似魔族,刚被抓住就灰飞烟灭了。 柯明安按住他的手,闭上眼:“我有点累了。” 易欣荣心中一痛,斗胆握住了他的手,让柯明安靠在他身上。 师尊跟原剧情里说的那种外温内冷穷极大反派完全不一样,淡然的外表下心地善良得很。 柏从云是师尊好友的弟子,小时候还照看过一段时间,他看的出来师尊还挺喜欢这个小弟子,现在突然重伤失踪、下落不明,师尊愧疚不已,短短一日,眼看着都消瘦许多。 如果柏大夫知道了,怕也是会觉得揪心,恨不得马上回来吧。 他望着师尊细窄的腰身,心里沉甸甸,恨不得把师尊的痛苦分担过来。 * “柏从云”确实是心痛欲裂。 “不——”薄江浩跪在地上,手指留下几道血痕,但他已经顾不得疼痛,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只想让画面停下来。 但留影石兢兢业业工作着。 不久前,留影石在他面前展示了万骨崖的景象,似乎是无意识出发了录影功能。 画面一开始很晃,薄江浩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他们坠落万骨崖的途中。 当时他身处局中,只记得自己满心愤懑,对师尊一腔怨恼,来不及关注更多,现在在第三视角,他把当时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柯明安苍白的脸色,魔族忽然睁开的眼,师尊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还有……明明是被师尊护住却将他拉入悬崖的自己。 “你为何攻击我——” 柯明安说这话的时候,薄江浩清楚看到他的眼神已经没什么波动,那时的他以为是师尊冷心冷情,现在却意识到,师尊可能是强忍道伤,压抑了表面的生反应,那时的身体怕是已经残破不堪,他,是不是已经开始看不见了。 修行者的道出了问题,真的能像师尊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吗? 就算薄江浩是穿越的,他也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师尊是抱着怎么样的决心来替他护道,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看向他发起攻击的弟子。 薄江浩心头惶惶,周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他脑海里不断闪过柯明安如同灰烬一般黯淡的双眼,生生把自己闷出一口血来。 他体内的魔藤禁锢着柯明安,他们一起坠落悬崖,途中自己对师尊大吼大叫。 他以为柯明安是不想救自己,却不知道师尊是自身难保。 柯明安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动了动手指,飞行术只支撑了一会便因为施术者的体力不支而消失。 他闭着眼昏迷在薄江浩的肩头,坠落时衣裳被撕裂,受到的微弱冲击都能让他唇边溢出鲜血。 原来、原来那时候的润湿是这样…… 薄江浩看着“薄江浩”咬牙做了柯明安的肉垫,两人躺在万骨崖下面,各自昏迷着。 他有点不敢往下看。 如果柯明安前面根本没有害他的意思,那后面发生的事…… 画面中的人影动了动,柯明安捂着眼睛坐起身,似乎有些没缓过神来,他眼睛用力眨了好几下,才向四周望去。 雨水打在师尊身上,在地上晕出淡粉色的血。 自己身上的魔藤张牙舞爪的想攻击师尊,师尊躲了几下,忽然主动伸出手去抓住了魔藤。 “离开他。”他体力不支,却紧紧抓住徒弟体内伸展出来的魔物。 画面外的薄江浩呼吸一滞,被柯明安手上的血刺得眼睛生疼,完全顾不上画面中的自己手腕处血液哗啦啦的流。 但魔藤在薄江浩体内造反这么多年,他知道它根本不通人性——薄江浩心中一紧。 画面里的柯明安果不其然被魔藤拒绝了,魔藤躲回薄江浩体内,薄江浩能看到师尊紧皱的眉头。 他好像十分担心、一副想把魔藤拔出来的的模样。 也是,师尊面冷心热,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弟子受难呢。 师尊对他那么好,他却一直怀疑师尊。 只是这样想想,薄江浩都觉得眼眶发热。 他接着往下看去,他和柯明安最大的隔阂,他们之间存在的误会,真相就在眼前。 镜先生孱弱的声音从他灵海中传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再看下去,你的道心……” “我要知道真相。” 薄江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镜先生!你,你一直都知道?!” 镜先生没有回答,薄江浩却知道了沉默代表的答案,他牙齿打颤,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和怒火让他眼前发黑。 能被镜先生瞒着的,必然是对他不利的真相,镜先生一向与师尊不和,那这个真相,剑指柯明安。 他……是不是那柄被指使着刺向师尊的剑。 镜先生与柯明安,几乎没有犹豫,薄江浩的心已经偏向了柯明安。 画面继续放映 发丝打湿粘在柯明安的额角,他撑着胳膊,碰了一下薄江浩的脸,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和瘦削的肩膀。 他似是不忍,指尖泛起浅淡的灵力想救薄江浩,身体却撑不住连连咳嗽,软倒在薄江浩身上。 天空闪过几道惊雷,被打湿的衣物紧紧粘在柯明安身上,薄江浩发现师尊瘦了好多,平日里被宽大衣裳掩盖住才无人发觉他的真实情况。 风雨摧残着这株不甚茁壮的花苗,连叶子都要被打得蔫起来。 柯明安捂住嘴,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来,流过尖尖的下巴,打在薄江浩的胸口,那株紫诛萝像很舒服一样舒展花叶。 薄江浩看得心都要痛死了,恨不得扑上去帮师尊擦干净再把人打包去医仙谷。 下一瞬间,他听到师尊说了一句话,薄江浩耳边嗡鸣,画面里的惊雷像炸在他心头一样,眼前的世界明明灭灭,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他又清楚的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没有听错。 师尊说:“天道,你想做什么?” 柯明安撑坐在地面上,低低问道,好像在寻找一个已知的答案。 天道…… 怎么会是天道,传说中掌控所有人命运的天道,为什么要来找师尊谈话。 是因为他吗? 薄江浩知道自己的特殊,异世界穿越,以人身融合了魔血,但是,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一人做事一人担,为什么要扯上师尊?! 作为修仙界最有可能成仙的人之一,柯明安几乎无所不能,能感知天道的存在,那有没有可能,其实师尊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没有揭穿,甚至帮他隐瞒下来。 所以天道就盯上了师尊…… 师尊眼皮微微垂下,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换血?” 薄江浩一下就急了,他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的筋脉会断的真相。 师尊要给他换血! 镜先生曾经说过的办法,血浴,用紫诛萝给他换血,他们商量过的,不得已而为之的后路。 但是要杀一头元婴期的凶兽,用它的血来洗经伐髓,让心脏泵出新血。 他曾经嘴硬的说,师尊总不会真的不管他。 那时他认为柯明安不在意他,但又不愿意在镜先生面前落了面子,只能寄托于那几分师徒情分。 现在他却真的希望柯明安对他薄情寡义! 万骨崖底下哪里有元婴期的凶兽,师尊要动手的话,只能用自己的血。 薄江浩声音泣血:“停下——!师尊不要!” 画面里的柯明安跟天道聊了一会,天道好像跟他讲了后果,薄江浩不敢想是什么后果,他恨不得把画面里的自己摇醒赶紧带着师尊去看医师。 柯明安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愣了一下,有些疲惫又有点无所谓的笑起来:“也罢。” 他无力的抬起头,那双澄澈的蓝瞳最后一次看向这世间,却只映进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薄江浩知道师尊会付出什么代价了。 那天空中令人绝望的灰色,就像他如今眼睛的情况一般。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柯明安不愿意看医师,只是淡淡的说治不了。 “不——”他的手指在地上划出血,却制止不了柯明安的动作。 柯明安抿着唇划破了自己的手,按在那株薄江浩曾经很宝贝的紫诛萝上。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噩梦,薄江浩浑浑噩噩的看着柯明安发簪断裂落在地上,发丝披散在单薄的背上,身受重伤的师尊咬着牙替他换血,最后倒在他身上,画面中是磅礴的雨声,几乎听不到柯明安微弱的呼吸声。 换血成功了,代价正在显现。 一向风光霁月,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丢脸的师尊,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下着雨也能看到他额间冒出的冷汗。 薄江浩愣愣的抚上自己胸口,心跳重重的打击胸腔,他仿佛摸到了当初醒来时皱巴巴又残破的衣服。 那是师尊苦难的痕迹。 他拧巴着不愿再看见那套衣服,却又把它丢在烈炎玉戒的角落,可如今烈炎玉戒受创,他能不能拿出来还不一定。 师尊静默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发出闷哼,额头抵在他胸口上,像垂死的天鹅一般。 那时候师尊得多疼啊。 薄江浩咬着自己的关节,才能忍住嗓子里呼之欲出的哀鸣。 柯明安一运功就是好几小时,他缓了多久,薄江浩就看了多久,每多看一会,他心里的痛悔就多一分。 镜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后冒出来,神情复杂。 他想拦住薄江浩,或者直接把他打晕带走,但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镜先生看着画面中的柯明安,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他作恶多端这么多年,居然也有不忍心的一天。 镜先生心中莫名嫉妒起薄江浩,要是他当初能遇到柯明安这样的师尊,也不会…… 啧。 烦死了,他要回去躲着。 再让他见一次柯明安,他就真的要心软了。 镜先生闻着薄江浩身上崭新魔血的味道,闭着眼隐去身形。 别看薄江浩现在被冲击得傻愣愣的样子,镜先生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呢,待会还有得疯。 要是多留一会,待会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薄江浩也意识到了时间不对劲,他醒来的时候柯明安不在身边,画面中的师尊却还昏迷着。 在师尊醒来到离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薄江浩惶惑的寻找答案,由衷希望是他抛下自己走了。 但他绝望地发现,这个可能性很小,会舍身救他的师尊,怎么会抛下他走了。 这个问题后面象征的答案,必然是更深的伤痛。 画面中柯明安终于醒了,他翻身躺在地上,睁开燃尽了生命只余黯淡灰色的眼睛,难受又如释重负的感叹一句:“活着就好。” 他像由衷为自己救活了徒弟开心,眉眼间都是轻松的痕迹。 薄江浩宁愿自己当初死了算了,他根本不值得师尊为他做到这份上。 雨已经停了,薄江浩在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柯明安站起来,抚了一下干枯的唇,晃晃悠悠往河边走去。 画面外的薄江浩睁大眼,似乎看到了结局,但他根本阻止不了。 画面里的薄江浩醒来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哗啦的水声。 那是,师尊体力不支落入水中的声音。 他那时没有去看河边,也没有察觉到这一声水声的异样,而是满心怨恨的诅咒着这个世界,憎恨着师尊,同一时间,刚刚救了他的师尊,独自一人落入冰冷的河中。 他会听到徒弟在岸上如白眼狼一般的咒骂吗? 他会心寒吗? 也许师尊那时候只能听到汹涌的水声,寒冷涌进骨髓。 他的徒弟没有来救他。 师兄弟不在身边。 孤寂而冰冷,不知漂流多久,侥幸活了下来,醒来后只能面对黑暗的世界。 最是干净澄澈的眼睛再也映不出比蓝天还干净的颜色。 而他舍身救起的徒弟,叛出师门,让自己英名扫地,还加入了他曾经最厌恶的魔族。 叛宗在当今修炼界的意义比薄江浩曾经以为的还要严重,堪比断绝血缘关系世代为仇,他完全不敢想象当初柯明安听到消息时时怎么样的心情。 师尊他什么都没说,还是那幅表情淡淡有心情安慰其他人的样子。 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打碎牙和血吞。 师尊能说什么,当时的他一闭关就是三年,不见人不见尸,他会愿意听师尊的解释吗。 他有什么资格让师尊解释。 薄江浩惶惶然想起因为他的愚蠢,引得多个门派逼师尊现身。 他帮着外人欺负师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薄江浩咬断了自己的指骨。 他意识不到疼痛一般,嗓子里发出含糊的泣音,挣扎着爬起来,跌倒几次,颤颤巍巍站住了。 薄江浩把药箱抱进怀里,一瘸一拐往域北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魔血沸腾,被信念点燃,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强的生命力。 跟柯明安瞳孔颜色一样的蓝色火焰灼烧在他的伤口上,带来无与伦比的愈合速度和疼痛。 薄江浩望着那蓝色,眼神柔和一瞬,化为更沉重的悲痛。 来不及为自己的愚蠢悲痛,师尊的药还在他手里。 尽管悲痛得想躲在角落里死掉,但当懦夫不能赎罪,也不能让师尊一夜之间好起来。 无论师尊怎么想他,他—— 爬也要爬回去。 第65章 美人师尊21 “咳咳。”柯明安摸了摸掌心,不知为何又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 域北的人对他很热情,明安仙尊的名字在这边跟旧王朝的圣旨差不多,柯明安面对把他当大熊猫参观,仿佛只要呼吸一下他身边空气就能延年益寿的表情夸张人群,习以为常的打过招呼,域北的话事人将他引到宅邸。 他们约定明晚谈事,今日先让柯明安和门派中的弟子休息,域北的城主是个朴实的帅大叔,对柯明安尊敬,但对着那张看不出有几百岁的脸,又忍不住有点对小辈的疼惜。 “仙尊大人,俺昨天刚掏了两个魔核,你拿去吃吧。”他从怀里摸出个袋子就往柯明安手里塞。 魔核就是魔族心脏或者脑子里的结晶,跟妖族的妖丹有点像,域北这边很流行这个,大家都以掏了多少魔核为荣,城主手里这两个,品相极佳,明显是高阶魔族的心脏,算是极为珍贵的礼物了。 柯明安好久没来域北,差点忘了这边彪悍的民风。 一入手这仿佛还带着血肉温热的魔核,他愣了一下,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谢谢你。” 这东西对他还真的有用,换了主角的一身魔血还吞了人家的魔根,柯明安四舍五入也入魔了,虽然没影响他对灵气的吸收,但会莫名饿得慌。 魔族里本就有吞噬同类进阶的传统,这两颗魔核堪称雪中送炭,饿鬼来饭。 城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事,咱谁跟谁。” 柯明安当年拯救域北的事谁不感恩,他就算入魔走了所谓的邪道,域北但凡还有一个喘气的都会保住柯明安,不给外面那群人“替天行道”的机会。 当年域北可不止遭到魔族迫害……城主眼神一暗,手扣着柯明安的肩头,恨不得把人全方位保护起来。 他站在一旁的大儿子眼皮直跳,一把把自家老爹的手拍走:“大人,我带你上去。” 大儿子在前面引路,柯明安看他十分戒备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无须如此紧张,现在不是当年了。” 易欣荣不在身边,他也不用装师尊的架子,恢复以前来这边的态度,有些散漫又有些不怒自威。 “仙尊有所不知,魔族有位新殿下,最近把手伸到域北,我们排查了很久已经铲除大部分。”大儿子忽然咬了一下牙,“但万一有漏网之鱼像当初那样向您发出自杀式袭击,我等罪该万死。” 新殿下,应该是指薄江浩,不知道派探子过来干什么。 当初柯明安收复域北的时候,魔族不甘心,派人过来暗杀,但是,其中一个是钟桓。 他为了麻痹魔族和钟桓演了一场戏,没想到给域北的其他人留了这么深的心阴影,柯明安下意识抚上肩头。 这一次过来,同样是徒弟入魔,同样是地方动乱,怪不得他们如此神经敏感。 “我是不是见过你?” “是!不是,啊是,我的意思是当初您被袭击的时候,我在现场,但是那时候年纪小,只咬了魔族一口就被他甩掉了……可能是那时候见过我一次吧。”大儿子的声音越说越小。 柯明安想起来了,当时是有个小狗崽子挡在门口。 “好孩子。”柯明安笑道,对上大儿子一瞬间爆红的脸。 “我、我已经几百岁了。”他眼神像狼犬一样,但此时湿漉漉的,扭扭捏捏恨不得给柯明安摇尾巴。 “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大儿子嗯嗯点头,走了两步又快步回来,单膝跪在柯明安面前:“尊上……” “我们域北永远是您的后盾。” “这次,将我们当成刀剑吧。” 他们曾在柯明安的羽翼下获得作为人的自由,现在该是狼犬护卫主人的时候。 柯明安把人打发走,心情复杂。 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天道,你确定我能在域北退场?】 主角刀还没掏出来,域北的人就能把他活撕了吧。 【包退的,我设计的剧情你放心。】 柯明安更不放心了。 他召来易欣荣,指尖点上对方的额头:“还做噩梦吗?” 近些日子,易欣荣时不时就陷入梦魇之中,每次醒来都无比恐慌,仿佛遇到了什么令他绝望的事,手里紧紧握着剑,毁掉了大半间屋子。 本来还能忍着,后来影响到正常生活,偶尔易欣荣第一个告诉了柯明安,连夜搬出去,他怕自己发疯攻击到师尊。 易欣荣恹恹地点头,侧过脸贴住柯明安的手:“这样好像……好一点?” 柯明安收回手,不顾他下意识的追逐,易欣荣跪在扶手边,遏制自己想要贴过去的冲动,垂着头盯着柯明安的指尖,额头溢出细密的汗。 “今夜你睡榻上吧。” 易欣荣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捏住柯明安的衣角:“是。” 夜幕下的房间很暗,没有点灯,易欣荣只能看到帷幕下柯明安隐隐约约的影子,他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向床铺一侧,为了防止他半夜突然发作伤到师尊,他要求柯明安把自己绑起来。 此时缠在他手腕上的是,柯明安的发带。 真要命,师尊怎么会以为这种东西能困住他。这么想着的易欣荣却是把自己的动作放得轻而又轻,生怕把发带扯变形的样子。 他捏着薄薄的丝绸带子,贴到脸上,表情愣怔。 只要离师尊近一些,他心里一直涌动的恐慌和绝望莫名松了很多。 师尊是他的心安处。 易欣荣小小喊了一句师尊,听到柯明安嗯了一声,他安心的闭上了眼。 柯明安在黑暗中睁开眼,灰色的瞳孔中金光一闪而过,他捏了捏掌心。 等着了这么久,他在穿书者身上布的局总算是生效了。 【天道,带我入梦。】 【这不合规矩……】 【我让薄江浩回到命运线上。】 天道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很久:【也不用。】 【我偷偷带你进去,你别告诉别人嗷。】 【行。】 * 薄江浩喝了一口冷水,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镜先生,接下来往哪里走?” 镜先生面无表情指了一个方向。 薄江浩需要他的能力出山去找柯明安,镜先生需要薄江浩的灵力维持自身。 两人已生间隙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谐,相比当初亦师亦友的状态,现在已经有了一层厚壁障。 镜先生不想放弃这么优质的传人,曾试图解释过,但绕来绕去也避不开他眼睁睁看着柯明安重伤昏迷这一事实。 他看着薄江浩越来越黑的脸色,闭上了嘴。 薄江浩的伤在奔波中好了七八成,他身上残余的伪装碎了个彻底,不知怀着什么心思,薄江浩从药箱里拿出最后的材料,又做了一套。 临时赶工的质量比不上之前魔宫里专业人员用上好材料制作的,但也能勉强一用。 此时这副面具就放在他的怀里,薄江浩按住胸口,望着水面中熟悉的脸,水珠从他额头滑过眉骨落入眼中,眼眶发涩。 他现在,很想见师尊。 “你真的要去见他吗?”水中映出另一个人的面容,镜先生屈指一弹,水纹晃散了两人的脸。 “嗯。”薄江浩收拾东西起身。 镜先生绷了一路的脸绷不住了:“入了魔道还想到他身边去,你的魔气只会污染他!” 他干脆不装了:“怎么不走了,不是很想去吗。” 反正薄江浩也不会回心转意的样子,他还瞎折腾什么。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对上薄江浩染上怒火的瞳孔,他笑了一声:“当然是觉得你能当我的传人,既然如此当然要扫掉我们师徒前面的阻碍。” “但是现在……喂,小子,有没有说过你真的挺令人恼火的。”镜先生扯着嘴角,露出刻薄的笑意,眼神中都是不满,“我想跟你师尊争弟子,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但是,你还真那么白眼狼对他啊。” 他对薄江浩是见猎心喜,是收徒心意,也是想再次将这天下闹得天翻地覆,镜先生自己都分不太清自己的目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 “要不你将身体让给我,我去给那好师尊当弟子去。”这一刻,镜先生在薄江浩眼中的嘴脸狰狞极了。 ……他确实很欣赏柯明安这种年轻人。 黑暗中的蛾子无法拒绝光明,他在阴沟里爬了几千年,好不容易遇到这一抹烛火,明亮得刺眼,偏偏不是白得极致,要不是有个薄江浩这天生魔种在中间钓着,他现在应该跟柯明安分出个你死我活了。 但当薄江浩真的负了柯明安的时候,他又觉得不行。 那抹被误以为不澄澈的烛火,在真相揭露那一刻,透亮得让他遍体生寒。 如果是他的话…… 是了,如果他才是薄江浩,绝对能好好当柯明安的弟子,成为离烛火最近的人。 既然薄江浩一点用都没有,不如让他来。 “为老不尊的死变态。”薄江浩咬牙,“不准提我师尊!” “你师尊?你不是不认他了吗?”镜先生冷笑,“叛逃师门、放任流言、甚至设计围攻问心宗……这一件件可都是你干的好事。” “现在域北的探子还没撤去,里面可不只有你的人手,而你的好师尊,已经快一周没有服用药物了。” “这个时候你去跟他坦白说,啊师傅,其实我误会你了我们还是好师徒的让我回家吧~” 薄江浩面色难看。 镜先生嗤笑:“让他陷入众矢之的你就开心了?” “哦我忘了,你打算顶着别人的皮去给好师尊摇尾巴呢。” 第66章 美人师尊22 “易师兄!易欣荣,醒醒!” 易欣荣在弟子的呼唤中猛地睁开眼,他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和坐在床边的师尊,惊魂未定。 见他终于醒来,弟子们松了一口气:“师兄你可算醒了,仙尊叫医师过来的时候可吓死我们了。” 弟子偷偷看了眼柯明安,瞧见没有再度苍白的脸色时松了一口气,柯明安淡淡看向他,弟子连忙收回眼光,继续去关心这位人还不错的二师兄。 易欣荣也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柯明安:“我昨晚……” 他昨晚没有发疯攻击师尊吧……易欣荣心里一阵后怕,连带着看柯明安都觉得他受惊面色憔悴了。 “师尊我——”他被域北人高马大的医师一巴掌按回床上,易欣荣挣扎了一下想向师尊解释,柯明安给医师一个眼神让他按结实点。 医师得令,狞笑着往易欣荣手腕处扎了根银针,易欣荣身体一软砸到床上,其他弟子纷纷移开视线,不去看仙尊管教自家弟子。 ……如果被扎两下就能当仙尊弟子的话他们也是非常愿意的! 有胆子比较大的弟子拍了拍易欣荣:“师兄别闹了,仙尊为了你一晚上没睡呢。” 他不敢用力,怕把仙尊就剩一个的徒弟拍死了,但也稍稍掺杂了些许个人恩怨——仙尊大徒弟叛宗了,现在该是易欣荣扛起大旗的时候,他怎么病歪歪的,一点都不给仙尊挣面子。 师尊,很担心我,易欣荣迅速接收到这个消息。 他欣喜又愧疚。 柯明安瞧了那弟子一眼,为他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感到叹服,他摸了摸弟子的脑袋,一直隐匿在云雾中的面容露出一点笑意:“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看着被摸头的师弟,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脸上写满了我也想要。 柯明安当作没看到。 医师检查完毕,开了药方,交代好注意事项,但是没走。 壮得跟熊一样的身体杵在床边,有弟子以为是要现在就付诊金正准备拿灵石,没想到医师深吸一口气,把他一把推开,半跪在柯明安面前。 弟子们愣在那里,柯明安挥挥手,他们赶紧纷纷离去。 “熊大夫?”柯明安看着抓着他手不放的医师,有种微妙的不妙预感。 熊大夫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大人,熊令安向您效忠。” 柯明安面色一僵,三百年了,怎么还有人记得他当年的中二往事。 命令手下败将和手下向他效忠什么的,快快忘光啊! 熊令安遵循域北的流传多年的优良传统,一逮到明安仙尊先宣示效忠,这样子就可以…… 他欲言又止,但一想到到面前着人的身份,又勇敢开口:“本次出诊包括以后,只要是您需要,我和手底下的医堂都在所不辞,全程免费,我、我……能不能也被大人抚头?” 易欣荣后槽牙已经咬紧了。 柯明安人快傻了,不是,你们域北怎么玩这一套。 他看着浓眉大眼人壮如牛的熊令安,慢吞吞摸了摸,然后心累地挥挥手。 果然成功了!仙尊很喜欢被别人效忠,只要顺着毛捋,伟大的仙尊大人会满足他的子民微小的愿望!熊令安一幅证实了古老传说的模样,傻笑着走了。 只留下易欣荣跟柯明安共处一室。 亲眼见到师尊“出卖”自己尊贵的手,易欣荣一下觉得自己灵海不痛了、脑子也不晕了,恨不得原地爬起来打两套拳,把所有觊觎师尊的全部咬死。 他又不是无情无欲的龙傲天主角,对自己的感情心知肚明,看别人自然也能敏锐察觉到他们眼里对师尊的超高好感。 柯明安拍拍他的被子,起身走到外厅:“先去换身衣服吧。” 易欣荣才发现睡梦中冷汗已经打湿衣服,一想到自己这么不体面的在师尊面前,连忙站起来去找衣服。 他的衣服昨晚被弟子送过来放到椅子上,柯明安的外袍也挂在旁边,易欣荣换到一半,没忍住把师尊的外袍抱在怀里。 他缓慢地蹲到地上,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情绪终于泄露出来,被抵在心脏处的衣服有些凉,宝石硌在皮肤上发疼,他从这疼痛中汲取力量与安慰。 梦境中的场景不断在眼前闪回,他跪倒在柯明安面前的模样、刚穿越时对柯明安大放阙词的时候、主角薄江浩将柯明安杀死的模样…… 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记忆中看过的小说。 易欣荣想起前世有个词,叫做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挥挥翅膀,就可以在千里之外,牵连出一片龙卷风。 从他穿越进来那一刻,原本已经被锚定的命运线就开始被打乱,他这只蝴蝶,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他侧过头,柯明安背对他站在门口,太阳照在他伸出手中,璀璨洁白,像转瞬即逝的星子。 师尊的命运,在他的翅膀扇动下,有往好的方向走吗? * 先不说柯明安看到易欣荣半裸还抱着自己的衣袍时表情多么微妙,他现在有了更大的麻烦。 “你是说,魔族求见我?”柯明安坐在主座上,城主点了点头。 “是的,是一位魔主。” 魔主的地位比魔尊稍低,一般是每位魔族继承人力争的强大势力,现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求见他,柯明安喝了一口茶:“不见。” 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有掩饰行踪,但能做到只过了一夜就敢上门求见,魔族的胆子是真的大。 “有其他消息吗,比如,那个魔族新兴势力?” “那个势力的领头人好像跟您有点关系……” 随着城主的讲解,柯明安思绪越飞越远。 他有种直觉,在这个世界待不久了,虽然天道口口声声说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但……你会相信有好几个蠢货同伴的笨蛋鸡蛋说的话吗? 黄宝宝每次顶着那圆溜溜的体型过来跟他说最后一定能全须全尾把他带回去的时候,柯明安就觉得,这个世界应该也是要走得非常惨烈。 这种不靠谱从他进入世界的第一秒就开始了。 至少他没见过谁家穿越者要兢兢业业几百年才能等到主角登场的,他又不是闲得下来的性子,域北名义上还是整个大陆的域北,实际上都快打上他的名字了。 柯明安想输的话……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抬手按停城主的话:“我知道了,是我的弟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城主一下急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仙尊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们域北人皮糙肉厚的,不差这一点,能为您做事是我们的荣幸。” 柯明安给他斟了一杯茶,城主谢过。 他喝了一口一抹嘴:“尊上,这次不用你上,让我们来,区区魔族,打不过来的。” 柯明安又斟茶,城主继续道谢继续喝:“您那弟子,给我半个月时间,保证给您抓过来。” 他还斟茶,城主瞪着热气腾腾的茶,一仰头又咕嘟了下去。 域北的器具比别的地方都大一些,前面陪柯明安的时候他就喝了不少茶,这连灌三杯,城主差点打了个饱嗝。 不过总算是堵住他的嘴了。 柯明安叹了一口气。 这群没礼貌的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知道什么是边界感,只会哼哧哼哧地对别人好,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热情。 他散去一直隐藏着面容的云雾,让城主看清那双淡灰色的无光眸子,城主的茶杯在桌子上碰撞出刺耳的声音。 城主怒火滔天:“明安尊上,是谁伤的你,是不是那群狗杂种魔族,我这就叫医师来,域北最擅长医治魔族的伤!” 房间里的侍者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都叫上明安尊上了,柯明安预料到他们反应会比较大,才特意把眼睛藏了起来,但没想到这么大。 他摇摇头,示意不想谈这个话题:“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们配合。” 柯明安抚上自己的眼睛,周身气息忽然衰弱了好几个等级,周身有股仙人泣泪的破碎感:“你觉得,我用这副样子去见魔族怎么样?” 城主狐疑地上看下看,确认他真的没事后松了一大口气,才有心思去看柯明安。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战术后仰,柯明安疑惑地放下手,搭在膝盖上歪了歪头,难道他装得很奇怪吗? 城主的大儿子接收到他疑惑的眼神,捂住心脏猛地后退了好几步撞到椅子上,慌忙稳住身形,望着地上仿佛那里开出朵花似的。 还是城主比较稳重,他大老粗惯了,见柯明安真的不明所以,便大大咧咧的:“大人要不收着点吧。” 柯明安:“?” “我怕你被魔尊抢去当魔后。”他忽然又嘶了一声:“他们那边开后宫不犯法,说不定会有好多魔族都想把您抢回去当压寨夫郎呢。” “魔尊要是和您成亲,其他人也和您成亲的话,您岂不是才是真正的魔尊??” 三句话就成为敌人首领,柯明安从来没那么无语过。 他瞧着真的开始思考起来的城主,转身就走。 城主追了几步,见柯明安越走越快,他搓了搓脸,爽朗的笑起来:“大人总算有点生气了。” 他拿起剩下的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抿一口,呲牙咧嘴的对大儿子说:“你杵在那干什么,让你逗大人开心又不敢。” 大儿子切了他一声:“你不是最讨厌喝茶吗,我平时小酌一杯都要被你笑小家子气,刚刚喝得挺开心啊。”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喝酒!”城主先是反驳了一句,然后又美滋滋的,“明安大人给我倒茶诶,这谁能拒绝啊,嘿嘿。” “就算人家给你倒白水你也觉得是甜的是不?”大儿子酸了吧唧的。 “必须的!”城主笑得要开花,“就算是毒药,喝一杯也血赚啊。” 可能连柯明安本人都不能解他们的狂热,但他们不许尊上的解。 就像他们第一次把他们当人的尊上,他们那时也不解,可是尊上还是教他们活成了人的模样。 “傻儿子,你的狗尾巴刚刚露出来了。” “啊?啊啊啊我在尊上面前丢人了!” “没事的,尊上挺喜欢咱们毛茸茸的。” 大儿子急匆匆的跑出去,又跑进来:“笨蛋老爹,今天到我们巡逻了!” 柯明安坐在房顶上,咬着刚才路边小孩送给他的糖葫芦,签子的尖尖比划过鳞次栉比的楼房,越过煌煌沙漠,顿住。 那里有一个小点,正在缓慢向域北城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支队伍从魔都那边袭来。 第67章 美人师尊23 薄江浩知道自己对不起柯明安,但没想到自己这么不是东西。 他躲在黄沙底下,听着上方的谈话,身上残留的伤口连带着心脏一起抽痛。 “老大曾经是那位明安仙尊的大弟子呢,不知道为什么上面都不肯外传,说出去多有面啊,狠狠打那些修仙者的脸!”魔族靠在沙堆上,有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应该是队伍休整。 “可能……这么说的话看起来太像要集体投敌了吧,那位的人格魅力挺可怕的,当年跟他交战的魔族都莫名闭关了,非要说自己不再杀人要金盆洗手,你说好不好笑,魔族生来就是肮脏的,洗没了都洗不干净啊。”另一道声音传来,他好笑的拍大腿,盔甲的撞击哐哐作响。 有人过来给了他们两个一下,砰的一下,上面安静了一会,打人的那位说:“如果他说没有人生来就是无可救药的呢?” “有教无类,天下大同,一视同仁……这是那位当初的信条,如果不是我们魔族生来就与人族不死不休,可能,也能成为那位的子民吧?” “嘶,队长你说这话合适吗?” 队长没有沉默很久:“崇敬他跟想杀他不冲突,我幼时吃过人,他不会给我活着的机会。” 薄江浩按住怦怦跳的心脏,这是他没有见识过的师尊风采,从敌人的口中说出,震撼程度加倍了。 他以前的自以为的浅薄认知,根本不及师尊真实面目的十分之一。 在这个专注修仙的世界,居然有人能有达到前世圣人的思想境界,他见惯了弱肉强食,在魔族那里更是强者为尊,薄江浩很久没有直面过人人平等的世界了。 现在想来,问心宗那十几年,才是他过得最开心的时候,师尊只是不会处师徒关系而已,吃的喝的都没亏待他,连床都给他用最好的寒冰石,他只需要想着怎么修炼,怎么多见见师尊,怎么跟师尊多说几句话。 但这一切都被他搞砸了,师尊被他伤透身心,现在还得千里迢迢过来收拾他的烂摊子。 薄江浩眼前一黑,真切感受到什么叫怒极攻心。 镜先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传来:【我们什么时候解除契约?】 【约定好的,到域北城我们就一拍两散。】 【是啊,这是不是看你不顺眼想快点散伙吗。】 镜先生失去耐心后彻底不装了,连化身形象都从老爷爷变成了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斜眼看人,比魔头还像魔头。 薄江浩把供给的灵气一掐,镜先生脸绿了。 死小子。 死老头。 薄江浩同时在心里骂道。 这两个人是互相越看越不顺眼。 【你还不知道吧,钟恒就是柯明安的大弟子。】镜先生语出惊人。 什么?!那他…… 像生怕薄江浩心脏不够抽搐一样,上面的谈话继续往他身上火上浇油。 “话题别乱岔,你们知道吗,当时大人背叛的时候人族那边都震惊死了,没想到明安真君这么识人不清,害,现在又来一个,他是不是不适合带弟子啊,教一个跑一个。” “被连着叛宗两次,但凡换个人都要羞愤欲死了,也就他明安真君名头大,没人怪他。他干脆堕魔来我们这边好了,这边可没那么多规矩!” “要叫人家仙尊~来这边说不定还能争个魔君呢。” 上面嘻嘻哈哈闹起来,休息了半刻钟就继续行动了,薄江浩悄悄跟在队伍后面,掏出怀里的刀。 【你现在动手只会被他们追杀。】 【我不在乎。】 他掏了一个魔族的心窝子,力量从掌心涌入心脏,侧身直刀劈向下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你只是个戒灵,而我能当明安仙尊的弟子吗?】 薄江浩险险躲开魔杖,将刚刚说柯明安闲话的第二个魔族,也掏心掏肺了。 【这就是答案。】 他与魔族的领队两两相望,对峙着,队长认出来他:“殿下?” 他不是薄江浩的手下,钟桓的权利跟薄江浩基本持平,但在地位薄江浩略高一筹。钟桓是佐臣,薄江浩却是实打实的魔尊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换句话说,薄江浩是名正言顺的王子,队长只能说是某个丞相的手下。 把弱肉强势写得一清二楚的魔族可能会对其他人出手,但继承人……队长让步了。 他向薄江浩行礼:“殿下,午安。” “呵,刚刚提到柯明安的几个,自戮请罪。”他受着伤却气势不减,“或者,我亲自来拿?” 队长没有第一时间应下,他依旧跪在地上:“钟桓大人派我们去域北有要事,殿下能否宽限一二,回来再杀?” “不行。”薄江浩把刀驾到他的脖子上,“柯明安是我的,谁允许你们动他了?” 队长没有惊讶他知道这件事,只是说:“钟桓大人另有安排……” 他的脖子溢出一条血丝。 薄江浩:“钟桓钟桓,口口声声就知道说钟桓,有种去找魔尊啊,他钟桓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他一脚把队长踢到地上,队长知道这位殿下的暴戾,但亲身体验到后,他垂下眼盯着漩涡状的沙坑,利落又沉默的认了错。 薄江浩给了一人一刀,从他们身上汲取到半数力量,看他们一瘸一拐离开,自己一个踉跄,差点也倒了下去。 【你可真能装。】镜先生笑他强弩之末还死撑。 【一炷香后你再敢这样跟我说话试试?】薄江浩运气,力量快速修复了他的内伤,只留下一些皮外伤。 他的力量恢复到之前的五成了。 在魔族呆久后,吸收天地灵气的修行速度没有直接杀魔族来得快,怪不得都说堕魔后没有回头路。 捷径的感觉,实在是畅快。 镜先生感受到他身上喧嚣的魔气,收了声,等他们解除契约,他管这小子去死,现在姑且忍他一会。 薄江浩望着给自己“换上”柏从云的面容,体内畅快的灵力还没走几圈,就被主人自己亲手打断,他闷出一口血。 【你又要搞什么?】 【见师尊……别忘了还要找七窍玲珑心。】 他望着远处向这边跑来的人影,干脆利落地闭上眼倒在地上。 “爹!这里有个人!他长得好像明安仙尊要找的那个啊。” “带回去。” “好!” 他已经走在柯明安的对立面上,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叛宗,给已经有过一次创伤的师尊重击。 他能做的只有恢复力量后,去乞求柯明安的原谅。 但以他做的那些事,柯明安不原谅他也是所应当的,就算被师尊捅几刀都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只要师尊愿意他就好了。 薄江浩想不明白钟恒怎么从柯明安手里活下来,甚至还能潜伏到问心宗……欺辱师尊。 同样都是弟子,没道他被清门户,钟桓就能逃过一劫。 还是说师尊更喜欢钟桓? 连被他欺辱都愿意忍受?? 对此,镜先生让他别酸了,给了一个答案,告诉薄江浩——这还不是因为你? 薄江浩:【跟我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钟桓利用他来要挟师尊吧? 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的镜先生啧了一声,小子还挺会做梦的:【你听说过命运吗?】 薄江浩:【……知道。】 就是因为天道作祟,师尊的伤才会这么重,他早就在心底把天道放在了必须要打倒的幕后大boss位置上。 【你命中有跟师尊的一段缘,但是你切断了。】镜先生示意薄江浩先别急,自己回想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先。 薄江浩沉默了。 【柯明安这个层次的人,天命在他身上几乎不会更改,他在你身上断了的这份缘,被续接在钟桓身上,倒因为果,当初的柯明安因为命运的改动留下钟桓一命,现在又在命运的安排下因为受伤,而跟他牵扯不清。】 【你说说,这还不是因为你吗?】 薄江浩心头一痛:【你是说,师尊现在这样,是为了我承担因果改写的代价?】 【你要这么想也行,大差不差。】镜先生懒得跟他解释得太清。 【命运不可改,除非……】薄江浩喃喃。 【除非?除非是能搅动命运的天道眷者吧,这种人几千年都不出一个。】镜先生随口道,他摇头,眷者可是比天命之子、世界支柱还要珍贵的人,不过他没有跟薄江浩讲这个。 薄江浩暗地里琢磨起来,按来说穿越者都是天命之子,他这些年也算风生水起惊心动魄, 那他,有没有机会把师尊的命运改写得更好? 这次回去,先把师尊的病治好,只待拿了玲珑心治好自己的心疾,从此改名换姓守在师尊身边,就算师尊不愿意看到“薄江浩”,他也要悄悄在暗地里保护师尊。 现在的他,已经很强大了。 薄江浩这么想着,却在睁眼看到柯明安时,没忍住揪住他的袖子落下泪来。 “柏大夫,怎么这么大人还哭哭啊?”柯明安点了点他的眼角,起身让其他弟子来打他。 薄江浩不肯松手,柯明安便解开外袍任其落到他的手上,不顾他的挽留坐到了茶桌的椅子上。 主角的爪子黑了吧唧的,把他的衣服都抓脏了,柯明安有些嫌弃。 易欣荣作为柯明安的贴心大棉袄,自然而然站出来指挥其他人做事,他看着“柏从云”手指靠近手掌那里一圈微微有色差的皮肤,忽然一问:“在宗门时,老是看到柏大夫走来走去,好像要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不知道柏大夫想找什么呢?” 失踪一趟正好没了个空间戒指,易欣荣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 柯明安也看过来:“哦?柏大夫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问心宗和医仙谷多年感情,送你几件宝物也算合适。” 主角前脚说想要,他后脚就把宝物私吞! 第68章 美人师尊24 “只是心仪贵宗,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薄江浩眼神一闪,落在柯明安失望的神情上。 师尊在失望什么?他蓦地有些无措起来,不知道自己刚刚这句话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柯明安没想到主角酝酿了半天就说这么一句,他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说不出去,只能遗憾地叹口气。 他一抚袖子,施施然撑着下巴,悠闲地转着茶杯,薄江浩反倒愈发紧张,撑坐在床上,眉头紧皱着,正准备说什么,就见易欣荣剑鞘抵住了他的手。 “柏大夫,你身上还有残余的魔气,手上堪称几乎不会被弄损毁的储物戒指也莫名失踪了——是出了意外,还是有人想让他出意外?” 易欣荣话锋丝毫不留情,剑指薄江浩,这对曾经的好兄弟剑拔弩张,看对方的眼神都快飞出刀子了。 烈炎玉戒是柯明安亲自给薄江浩炼制的,薄江浩宝贝得紧,这次潜入仅仅是将玉戒伪装成了别的模样也没有选择摘下,遇袭碎了之后小心的收了起来,准备回去找人修复,哪曾想会听到易欣荣这么恶意的揣测,薄江浩冷笑一声:“我不幸被歹人攻击,死里逃生回来,易师兄仅凭我伤口上沾染的的魔气,便要污蔑我对仙尊有二心吗?” “储物戒被魔族打碎,我也重伤,差点就死在路上……里面可是有好几株可能会对仙尊病情有用的药!” 突然被点,柯明安心虚地喝了口茶,薄江浩的戒指爆炸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打断两人的争执,一边手拍了一个人的脑袋:“好了好了,柏大夫能平安回来就好。” “欣荣,你不是有时找我吗,我们出去聊?” “是!”易欣荣连忙跟上柯明安的脚步。 薄江浩看着柯明安离去的背影,失落地垂下头,头发上一触即离的温度让他心情更加沉闷。 他好几年没亲近过柯明安,稍稍尝到一点温暖,十几年的回忆一下就涌上心头,把心里的渴望燃烧得更加旺盛。 师尊的抚摸还是那么轻柔,却比以前凉太多了,相比之前温柔又亲近的摸头,现在更像一种礼节性的安抚。 薄江浩躺在床上,曾经断掉的右手无意识的痉挛:“……动作要快一点。” 他再也不想看到师尊虚弱的样子。 “师尊……我又做梦了。”易欣荣有些扭捏,总觉得这种事跟柯明安讲很不好意思,但是事关师尊的安全,他还是一点一点跟柯明安剖析自己梦境的细节。 “我梦到自己,跪在您面前,然后您按住了我的脑袋……” 柯明安清风明月一般的身姿一顿:“?” 他瞧了眼外面高悬的太阳,左右走廊都没有人,不然域北城可能就要传出明安仙尊弟子白日宣淫梦中意淫师尊的轶闻了。 易欣荣见柯明安微微瞪大眼的模样,先是觉得有点可爱,然后猛地回忆起自己说了什么。 他小脸一黄:“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这种事他们现实不是没做过,但他在梦中梦到的柯明安……最有颜色的程度也仅仅是两人相拥而眠。 相比起自己的欲望,易欣荣更愿意去让师尊开心。 所以,他才没有梦到跟师尊瑟瑟!!师尊千万不要以为他是登徒子、变态、色魔! 上一个这么变态的符青竹已经被塞进密室里不突破不给出来了。 柯明安勉强点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觉得这个梦想告诉你什么呢?” 易欣荣握紧了剑柄,回忆起梦中的情节。 他跪在柯明安脚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是无尽的恐惧。 他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划过视网膜,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 最后,是柯明安从天而降,自己和薄江浩蹩脚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不曾想真的入了他的法眼。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弟子了。”那时候的柯明安如此说,高悬天际的太阳,易欣荣侥幸得了一丝温暖。 如今天空的太阳依旧高悬,在域北的温度下显得炙热,不像生命力旺盛,反倒像回光返照。 易欣荣眼皮颤抖,他狠狠一闭眼:“我不知道!” 柯明安没忍住笑起来,拍了拍易欣荣的肩膀:“不知道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修行之人不易做梦,你反复梦到必然预示着什么,想到了再告诉我,今晚还可以来我那里休息。” 易欣荣忍住眼眶的热意:“谢谢师尊。” 柯明安轻笑,转着手里的扇子离开了。 他嘴里喊了两声咪咪,装狗又装猫快把自己装傻了的阿姆多从角落里跳出来扑进他的怀里。 毛茸茸的灵兽闻着空气中属于殿下的魔气味道,默默把头埋进了柯明安手里。 “晕飞舟的小肥狗,也不见你担心一下自己的主人。”灵兽的鼻子被点了点,打了个喷嚏,眼里敢怒不敢言和委屈共存,它,是狐狸!怎么一个两个又让他当狗又要当猫的! 但…… 阿姆多感受着背上摸得他毛都要展开了的手,瞬间觉得这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明安仙尊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狗他就先当着吧。 柯明安当然开心,易欣荣越是不敢对他说,就说明他之前的计划越成功。 就是要这样,越怀疑自己、越怀疑梦境才好。 易欣荣可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房门前 准备离去的易欣荣听到房内一声呼唤:“易师兄,我想和你聊聊。” 为了避免易欣荣转身就走,薄江浩下一句紧跟而上:“是关于师尊的病情!” 易欣荣推门进入,抱着自己的剑,微微仰了一下下巴:“说吧。” 薄江浩盘坐在床上,眼神紧紧盯着他:“你知道,七窍玲珑心吗?” * 是夜 问心宗的人已经来域北五天了。 明安仙尊没说要进攻魔都,白天在城里慢悠悠逛着,晚上就在屋顶赏月亮。 大家不仅不急还十分欣慰,已经跟域北百姓打成一片的问心宗弟子偷偷跟他们说:“仙尊能喜欢你们这里太好了,终于没有一心想着干架了。” 上一回来围剿钟恒的时候,柯明安第一天就冲上去大开杀戒,他的师尊,也就是柯明安的师弟,还有其他师叔拦都拦不住,出来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一定要稳住明安仙尊,清门户不急于一时。 域北人骄傲的挺起胸口,脑袋上的熊耳朵圆溜溜的:“那当然,我们是最尊敬明安仙尊的人!” “?”弟子眉头竖起,“我们才是最尊敬明安仙尊的人!” “我们才是!” “问心宗!” “域北!” 柯明安听着下面的小学鸡吵架,翻了个身,侧身枕手,举起一盏酒低声道:“还不出来?” 缩在他腰侧的阿姆多迷糊地抬起头,它没感受到有其他人的气息啊。 阿姆多猝不及防和薄江浩来了个双目对视。 呃啊!是老大…… 被魔族血统蒙蔽了双眼的狐兽颤颤巍巍地向旁边爬开,他还记得薄江浩有多在意柯明安,低级的魔族一向是不敢抢高级魔族的猎物的,更别说魔尊预备役这种天龙人了。 他得走、走、怎么走不动? 是柯明安拽住了他的尾巴,一伸手就把它拖了回来。 薄江浩沉默的接过柯明安手里的酒,仰头喝下。 “柏大夫居然也会喝酒。”柯明安打趣他。 “我是医师,又不是病人。”薄江浩掏出一壶茶,“仙尊大人,来试试域北的沙与风木荆茶吧。” 病人柯明安枕上狐兽的肚子,感觉他在明涵自己。 但是有茶不喝白不喝,他接过茶盏放到手边,闭起眼感受微凉的月光。 薄江浩专注而小心的望着他,有一瞬间感觉师尊就像那天上月。 都是他遥不可及的东西。 空气安静下来,悄悄享受着域北的夜。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不去魔都?”柯明安冷不丁问。 薄江浩看他看得走神,下意识嗯了一声。 他一个激灵,深吸一口气:“你这样子修养对病情很好,不急于去魔都。” “柏大夫小时候问我什么时候能让他去杀魔族,我说等你长大后,现在你也是个大人了。” 薄江浩不知道怎么替柏从云回答关于小时候的事,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在宗门时说要跟来,为了我的身体,也是想完成儿时梦想吧,毕竟你的家人……抱歉。”柯明安坐起身,脸色有些歉意。 薄江浩摇摇头:“您的身体更重要,魔族什么时候都能杀。” “你小时候也这么说哈哈哈,小柏,还是个孩子啊。”柯明安笑了几声,忽然放低声音,“我不想见……某个人。” 他转着茶盏,神情有些落寞。 薄江浩心脏一紧,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 是不是怕见到他之后,会被伤透心? 他多想一秒都觉得心痛难忍。 薄江浩觉得刚刚那杯酒后劲着实大,不然他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在看到师尊难过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易欣荣说过“他”跟薄江浩有几分像,师尊也说过类似的话。 薄江浩捧住柯明安的手,如同托起一捧月色,他将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对视着柯明安些许恍惚的眼神。 他说:“那请多看看我吧。” 既有几分像,便使用起来,只要师尊能笑一笑。 做自己的替身又如何? 看到自家老大这个样子,阿姆多脑袋嗡的一声,蔫了吧唧地趴在柯明安手臂上。 明安仙尊,恐怖如斯。 连他们魔宫中最难伺候的大人都能训得像狗一样。 第69章 美人师尊25 薄江浩从榻上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嘴唇。 昨晚夜色太过惑人,等薄江浩回过神来,已经吻住了那轮明月。 眼前是师尊低垂颤抖的睫毛,舌尖是茶的清甜气息。 他忍不住回味那带着月色薄凉的柔软,又止不住心中的苦涩。 师尊最亲近的一回,却是以别人的身份。 如果被发现是他的话,可能还没靠近便会看到师尊厌恶的神色吧。 易欣荣黑着脸推门进来:“柏从云,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会好好治疗师尊?” 治着治着都快爬到柯明安床上了。 天知道昨晚看到柯明安靠在柏从云怀里睡着的时候内心有多想杀人。 “……意外。”薄江浩满脑子师尊,懒得怼易欣荣:“仙尊大人还没起床吗?”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薄江浩猛地站起来。 易欣荣面色沉沉:“今早我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师尊的身影,只找到一张纸条。” 他从怀里将被捏出褶皱的纸放到桌面上:“但是,上面空无一物。” 纸张是柯明安常用的那款,上面还有兰花的香气,薄江浩拿到手里就能笃定是师尊特意留给他们的信息。 但是为什么要特意将信息隐藏呢? 不安的感觉充斥胸腔,薄江浩心脏怦怦跳起来,他将灵力探入纸张中,在易欣荣的怒目而视下,将纸张撕了个粉碎。 “你干什么?!” 薄江浩躲开他的剑:“有字出来了!” 将文字用灵力隐藏在纸张中,这是医仙谷喜欢的方式,如果他顶替柏从云身份时没有无意中看到这一条,今日怕是只能和易欣荣一样干着急。 易欣荣没到最后一刻是绝不可能尝试这种破坏性方法的。 薄江浩灵力着字体的显现,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忍不住咬了咬舌尖。 【心有不安,去找旧友谈心,勿找。】 师尊并没有认出他,仍把他当作医仙谷的大弟子、自己的小辈,那昨晚的意乱情迷,对于师尊来说怕是一场错事。 薄江浩体会过自己师尊的道德感有多高,虽然看起来不染世俗高高在上,但不小心把狐兽的尾巴毛揪秃了,不仅向他道歉,也向狐兽道歉,最后还拿自己的衣服把狐兽尾巴包了起来不让它被外人笑话。 就算只是一只在外人眼里纯粹是工具的灵兽,柯明安也会将它平等对待。 尽管昨晚不是柯明安主动的,但单单是没有拒绝,就能让第二天缓过神来的师尊受到内心的谴责。 薄江浩心像被放进柠檬水里,又酸又软。 他想去找他。 易欣荣没他那么多小心思,跟柯明安相处时间更长的他,察觉出更不妙的气息,嘀咕道:“信笺上怎么还有浅淡的魔气?” 他忽然闭上了嘴,警觉地看了眼薄江浩,见他还在苦思冥想一脸沉重,松了半口气。 两人心怀鬼胎,各自找借口匆匆告退。 薄江浩其实听到了易欣荣说的话,信笺被他拿走,陌生的魔气和柯明安原本的灵力浑然一体,完全不像能分开的样子。 谈心,这里能称得上旧友的,除了域北城这帮人,就只有一个钟桓。 师尊八成是去魔都了! 依照柯明安的性子,他绝不会仅仅去那跟钟桓“叙旧”,顺手清门户的可能性高达百分百。 但是—— 薄江浩行色匆匆,潜伏在阴影中,快速赶往魔都。 ——他现在人在域北,魔都里哪有“薄江浩”。 他不能暴露自己,至少不能在治好柯明安之前暴露! 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必须保住现在这个身份。 * 这回薄江浩真想错了。 柯明安来找钟桓并不是因为所谓的“遭受内心谴责”,也不是“顺手杀徒”。 有钟恒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魔奸在,柯明安对魔都密道说不定比魔尊都熟悉,悄无声息之间就躲过巡查闯入了钟桓的宫殿。 “谁?!明安?”钟桓怒意一收,飞到一半的魔气顺滑地缠上柯明安的手腕,将他拉过来,喜笑颜开,“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快速看了眼外面,天光未亮,黑漆漆的一片,一个人也没有:“你来杀魔尊?是不是有点赶时间,我去喊一下帮手吧。” “没有。”柯明安捏了捏眉心,顺势靠在他身上,钟桓摸到他手腕的时候就心中一跳,好低的体温。 “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他蔫蔫的,额间冒出的冷汗滑下来打湿了睫毛,正好滴在了指尖。 魔气顺着水珠晕开,极具攻击性地掠夺了钟桓对那一片肌肤的感知——全是另一个魔族渴望得到安抚的信号。 钟恒捏着指尖,差点没喘上气,他很没出息地深呼吸了几下,连忙把人抱起,把柯明安压在他的肩头:“魔族成年的时候都会这样,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柯明安染了魔气的事他之前就知道,虽然不赞成师尊走魔族这条路,但柯明安要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钟恒自己做完心斗争后就开始给柯明安准备后路。 包括但不限于降低在正派那边可能会有的负面影响。 但钟恒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之前帮他梳魔气的时候只觉得魔气浓厚,不愧是师尊,连入魔都修炼得比别人快。 现在积累的魔气一口气爆发,相当是一种催熟。 柯明安的魔族血脉要“成年”了。 钟桓急得不行,师尊不能在魔都觉醒,觉醒后也暂时回不了域北。 魔族的成年期十分不稳定,堕魔的事暴露出去,众口铄金,白的都能被传成黑的,他决不能让师尊落入那般境地。 太快了,但凡迟半个月,他的安排起效,没人能对师尊说什么。 钟桓冲出密道,天上的月亮照了他一身,皎洁明亮,却是妖艳的红色。 “血月……明安别看。” 钟恒用衣服将柯明安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遮住,腾空而起,飞向一处深山。 是了,血月是魔族力量的源泉,这天也是魔族最躁动的时候。 而在这天觉醒“成年”的魔族,体内力量越强大,受影响也就越大。 柯明安的实力…… 他得再快点速度了。 柯明安紧紧握着拳,体内一阵冷一阵热,他蹭在钟桓颈窝上,脸上汗津津的,心如止水。 他已经骂天道骂累了,前不久告诉他说离开的时机快到了的时候,可没说他的力量会先一步爆发。 昨晚被主角泄露的魔气激了一遭,体内的魔血本就是主角的,同源的力量融在一起,他忍了一秒,还是决定先吃一下这块香喷喷的肉。 幸好主角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只会抱着他亲,没发现他在偷吃。 这下好了,吃饱喝足后,压抑着的力量得到了宣泄口,他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指甲变得尖尖的,体温也不太对劲。 “钟桓,我难受。”柯明安委屈,一双利爪子把钟桓衣服抓破了好几道口子,毫无间距地搭在肌肤上,蠢蠢欲动想撕破这层皮囊,得到更鲜美的血肉。 魔族的天性就是寻求刺激,就算是中途入魔,钟桓也有这种劣根性,锁骨附近的微痛让他心脏也跟着痛起来了——太过激动导致的。 天性没有过于残暴的魔族幼体都是在长辈的监护下“成年”的,柯明安在魔族举目无亲,能找的只有他。 魔族只会按照觉醒的时间算身份,如果是他守护柯明安蜕变的话,也许会被叫一声,兄长?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钟桓刚松开的手又紧紧握上去,半躺着的柯明安疑惑地跟他对视:“弟、不是,明安,别怕,这里有结界,你不会被发现的,只要过了今晚你的力量就稳定了,来,跟着我的魔气流动节奏走……” 柯明安垂下眼,睡在他的腿上:“谢谢你,钟桓。” 【安安!你的身份被发现了,我待会就带你走!】本界天道的声音急得不行,柯明安还能听到自己那个笨蛋天道也在旁边跳脚。 【发现我是任务者?谁这么厉害?】他打不起精神,体内灵力横冲直撞,全被钟桓温柔又强势地包裹起来按照经脉走。像小鸭子被鸭妈妈带着游泳一样,柯明安莫名有点想笑。 【不是这个,主角追过来了,我不能看着你被掏心啊!】 但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了:【这本就是反派的结局。】 柯明安早有这个觉悟,一开始他生怕自己这条小命丢了,但现在他更在乎能不能把世界本源补齐。 死一次而已,他又不是没体验过。 等等…… 柯明安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他抬手捂住眼睛。 【天道,不用管我。】 他就不信这次还不能让主角杀他一回。 薄江浩没让他等太久。 结界被破的时候,柯明安正在进行蜕变,汗浸湿衣服太难受了,他只剩一套里衣,控制不住抓挠的手被钟桓紧紧扣住压在身侧,防止他伤害自己,钟桓手背被指尖抓出几道血痕。 头上实在是太痒了,柯明安忍不住挣扎,幸好他还有几分智,钟桓这些年修行也没落下,不然还真按不住他。 两个小巧而皎洁的角在额间冒出,钟桓凑过去舔了一下又轻轻亲了亲:“真可爱,是白色的角角。” “……你好恶心。”柯明安被叠词词震撼到了。 这一切都被杀了红眼的薄江浩看在眼中。 主角到场,柯明安碾碎衣角的粉末,接下来就是他的场合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的计划就是钟桓“诱骗”柯明安离开域北,趁他虚弱,利用秘宝绑架走,一直对柯明安耿耿于怀的薄江浩必然上钩,两人再联手将其体内的魔根置换出来,治好柯明安身上的伤。 灵化的魔根加上当世魔尊继承人的血脉之力,钟桓有把握能让柯明安好起来。 当然,这是柯明安让钟桓以为的,他只是打算让主角好好复习一下他的忘恩负义和薄情寡义,在最后捅他刀子的时候别手软。 现在也算殊途同归,干脆将计就计演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角一直藏在他身边,装模做样的,连都拿出来做代价了。 总不能是喜欢他吧,哈哈。 柯明安睁开完全变了一个颜色的眼睛,血红的兔子眼对上薄江浩饱含杀气的眼神,迟疑了一瞬,撑坐起来,这个高度就对了,主角怎么瞪人都瞪不准。 他忽然听到身后粗重的呼吸声。 “快走!” “……快走。” 前一道爆喝是薄江浩的,后一道低语,是钟桓。 柯明安疑惑地回过头,看到钟桓额角爆起的青筋。 这是怎么了? 他忽然在空气中看到了魔气晕开的痕迹,是他身上散发出去的。 薄江浩冲过来,想拉开他——魔族眼睛颜色很多,唯独橙红色只有一种魔族有。 这类魔族成熟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魔气,无差别引诱所有生物将他们吃下去。 一旦吞之入腹,就会心魔丛生,在血脉中永远留下他们的痕迹,未来觉醒在某个为蜕变的小魔身上,一族都将沦为他的奴隶。 人族叫他们魅魔,魔族叫他们惑心魔。 魔族已经几百年没见过惑心魔了,这种魔物虽然只有成年当天最危险,但几乎每一只出现的惑心魔都在第一天就完成了血脉寄生。 就算熬过了第一天,后面也会不定期爆发,惑心魔生来就是为了寄生然后再世转生的,血脉里刻不下别的任何东西。 柯明安怎么会觉醒这个?!! 钟桓一个踉跄,捂住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柯明安,眼里控制不住流露出深切的渴望。 仿佛遭受到来自血脉的吸引, 他想“吃”了柯明安。 第70章 美人师尊(完) “呼……呼……”像野兽一般的喘息在山洞里回旋,柯明安腰间的竹叶形状吊坠猛地亮起,撞开了一道向他袭来的魔气,紧随其后的手掌也被挡住。 已经变成尖利魔爪模样的手抵在壁障外,散去的烟雾中露出一双纯黑色如漩涡一般的瞳孔,钟恒还未变化的右手紧紧按住自己,面上流露出挣扎又渴望的痕迹:“安……明安,好饿……” 他的视线从柯明安突起的小角,到紧抿的嘴唇,再回到已经不复当初灰暗的眼眸,喉结滚动,身周的魔气逐渐沉降,散发出另一股更加浅淡的雾。 柯明安后退两步,将吊坠紧紧握在手中。 吊坠是符青竹送给他的,柯明安有点后悔了,不应该把师兄赶去闭关,失去战力人员,又因为入魔状态无法取出武器的他,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 “柯明安!过我这边来!”他身上的结界力量过于强大,薄江浩将长刀卡进地下稳住身体,向柯明安伸出手,柯明安犹豫了一瞬,像他那边走去。 身后传来利爪抓挠在结界上尖锐的声音,钟桓已经彻底魔化了,他跪在地上,腹中的饥饿转化为另一种更本能的欲望。 经受住多年驯化的魔族就算是发狂了也不敢伤害自己承认的主人,但是……只是吃一吃的话没关系的吧? 他会很轻的,最多只是在身上留点印子…… 他用虎牙咬住自己的手指,缓缓厮磨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安安……” 此时柯明安已经接近了薄江浩,刚把手放到他手上,薄江浩喜出望外正准备带他走,却见柯明安受惊一般缩了回去:“你——” 只见薄江浩的指甲已经变成全黑,发丝疯长,原本光滑的脸侧翻起一道皮褶,薄江浩一摸,涌动的灵气就将本就脆弱的伪装撕裂,他僵住了。 柯明安在坏掉的面具伪装下,看到了他真实的脸。 “薄江浩?!” 柯明安猛地后退,神色变化不定,视线停在插在地下的魔刀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失望至极:“真正的柏从云呢?” 他捂住颈侧,神色微微痛苦,脸上和颈侧都有几片小而闪耀的鳞片浮现,柯明安魔化程度加深,却还死死盯着薄江浩。 钟桓入魔时间比薄江浩长多了,钟桓都挡不住的惑心魔,薄江浩是天赋异禀没反应,还是只是想趁此机会把他骗过去吃掉? 反正,他也应该恨死自己这个师尊了。 柯明安背抵着墙面,前有狼后有虎,他信不过任何一个人。 “先离开这里!”薄江浩头疼,但是真的来不及解释了,他伸手去抓柯明安,另一边手劈开钟桓袭击过来的身影,“你再跟魔族待下去,会成为只有寄生欲望的野兽!” 惑心魔的本能就是引诱他人吞噬,特别是魔族。他自身魔血被抽出过一次,后天恢复的魔血对此并不灵敏,还能稳住自己不对柯明安露出丑态。 但是他们身为可寄生体对柯明安的吸引并不会因此减小,纵然柯明安修为高强能抵挡一时,跟高阶魔族待太久只会催化他的本能——除非,有人给他献祭。 薄江浩的视线移到钟桓身上,他眼里满是令人恶心的欲望,这就是师尊的大弟子吗,背叛过师尊的人,拿来献祭给师尊也很合适吧。 “失去智只剩本能吗?”柯明安苦笑,推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往外走。 他不能沦落到那种局面…… 修合欢道的时候就对双修抗拒,入魔本以为自由点,结果来了个更糟糕的。 柯明安靠在洞口恢复了一会,有些疑惑,他并没有感受到薄江浩所说的失控感,除了身上有些热,最大的不适就是身体上长出鳞片的地方。 柯明安用手背蹭了蹭脸,痒,像小狗在舔他一样,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感受了。 他听到身后的山洞传来一声巨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薄江浩跟钟桓打起来了,两人生死相搏,为了……他? 一个想吃了他,一个想杀他。 为了一个战利品倒是拼死拼活的。有一说一,他并没有觉得事情严重到这份上,柯明安有信心能让钟桓听话,而被主角杀掉,也正好完成任务,他死后钟桓啃两口也没什么。 但天道在他脑子里急得直跳脚,让他不要临场发挥。 他叹了一口气,身周的气势顿时衰弱下去,侧过身低咳两声,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漫开,身后一静,两道身影飞驰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薄江浩一招不慎让钟桓近了身,吃了一记攻击,钟桓比他快一步来到柯明安身边,被欲望染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柯明安。 钟桓身型比原先大了一圈,魔角狰狞盘曲,将柯明安按在山壁上,柯明安像被猛兽握在手心的兔子,只能颤抖着吐息。 薄江浩僵持在那里,没敢继续攻击,怕刺激到钟桓去伤害柯明安。 柯明安手心沾着的血因为重力滑到腕骨上,在白皙的小臂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他愣了一下,怎么感觉钟桓状态不太对,失去智想吃人的时候……会只圈住猎物完全没有伤到他一点吗? 钟桓动了,仿佛就要一口把他吃掉,柯明安下意识躲了一下,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自己手腕一口,而后像吃到美味猫条的大猫一样刺溜刺溜舔个不停。 俨然一副要把柯明安舔到骨折的狂热模样。 等等,天道,魔族吃人是这样子的吗?? 【不是啊!!!薄江浩快来救救啊!】天道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他不杀我都不错了怎么还救我——?柯明安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来到他跟前的主角,他拉上自己刚刚被蹭开的领口,声音有些虚弱:“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被一刀挑飞的钟恒重重摔在山壁上,吃到柯明安血液后他似乎清醒了不少,蜷缩在石头堆里竭力控制自己,不敢去看柯明安。 听到柯明安的话,薄江浩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对钟桓下了十几道封印,在他惊愕的咒骂声中回到柯明安面前,重重跪了下去。 “师尊,对不起。”刀被横在身前,薄江浩道歉得掷地有声,头直接低了下去,“我浪费了您的苦心,还让您受伤了。” “您不辞劳苦救我,我却是非不分,做了叛逃宗门的罪人……” 薄江浩讲了很久,柯明安都没听进去,他觉得事情发展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刚刚还空嚎着主角快来救场的天道也安静如鸡。 “师尊……”薄江浩小心捧起柯明安被蹭破皮的手,声音哽咽起来,“很痛吧。” 痛倒是不痛,魔族的涎水有麻痹作用,不按套路出牌的主角可比伤口恐怖多了。 柯明安蜷缩起手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薄江浩,薄江浩像被他的目光刺到了,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我不敢求您原谅我,至少,让我处一下伤口可以吗?” 【天道,我对主角抢机缘推悬崖还辱骂鞭笞……】 【为什么现在是他在求我原谅他?】 天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安安,要不你还是临场发挥吧。】 【知道了,退下吧。】 柯明安内心没有意外,他果然不该对任何一个天道抱有幻想,都是一群小废物。 —— 听到薄江浩的话,一直安静着的柯明安讽刺地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笑吗?” 他擦去自己嘴角的血液,将手掌放到薄江浩面前:“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修道,多年不得寸进反而倒退,几个徒弟都叛逃,入魔,也不会被魔族接受。” “这样子的我有什么资格能够去‘原谅’你呢?”他站起来,扫视了一周,钟桓选了个好位置,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 薄江浩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惶恐极了:“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 他还想继续劝柯明安不要将过错怪在自己身上,柯明安却错身往外走,薄江浩赶紧跟上,魔刀自动跟随在身后。 薄江浩几次想开口都被柯明安无视掉了,他看师尊一直捂着心口,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加快速度拦在柯明安面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师尊,求求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柯明安挣脱不开他的手:“放开我。” “不行。你怎么会受伤,我带了药……”薄江浩不肯放,他怎么能看着师尊受伤不去治疗,就算柯明安真要生气他今天也要把这伤看了,“师尊——!” 他声音一顿,愣愣地回过头,一个身影从他身后走出。 是易欣荣。 一炷香前 易欣荣跟丢了薄江浩后到处寻找柯明安的踪迹,在师尊身边能被缓和的头痛在今天达到了顶峰,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必须加快速度找到柯明安,不然一定会发生他不想看到的事。 他跟着直觉一路追寻,越接近柯明安,身上的疼痛越轻,他还在为自己终于找到师尊而欣喜,却不曾想,会看到薄江浩一直纠缠着师尊,身后是一大片战斗的痕迹,师尊明显是受了伤,魔刀还挡住了他的退路。 易欣荣心脏骤停。 他还在薄江浩看到了属于“柏从云”的痕迹,叛逃的主角竟然潜伏在他们的身边?! 梦里的场景第一次无比清晰的在他脑海里闪过——拿着魔刀的薄江浩、满地的血液…… 还有死去的师尊。 薄江浩……会伤害师尊…… 不可以…… 要、要去杀掉他…… 在看到薄江浩抓着柯明安的手不肯放开的时候,易欣荣脑子里的弦崩了。 他拿着柯明安交给他的利剑,走上前去,一击,穿胸而过。 柯明安也终于走到自己的目的地了,他回过身,看着倒在地上的薄江浩,闭了闭眼,吐出一口血。 两声焦急的呼唤传来,薄江浩不愧是龙傲天,被捅了心脏还能顽强地爬起来。 柯明安退开一步,摇了摇头:“何必呢?” 他像是陷入了幻境一般,神色居然有些悲戚:“薄江浩,你如果按天道安排的路走,可能今日会轻松一点。” “什么狗屎天道,我做的选择从来不会后悔!”他们现在离悬崖不过几步路,薄江浩心惊肉跳。 易欣荣也说:“师尊,我们过来一点,换个地方说话好吗?” 柯明安制止了想要上前的两人:“就这里,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将青竹玉佩摔到地上,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障:“这个结界只能维持半炷香时间,够了。” “薄江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结局。” 柯明安在薄江浩迷茫的眼神中,指着他:“你,会杀了我。” 没去听薄江浩惊慌失措的否定与发誓,柯明安自顾自地往下说:“但我还是将你带回来了,毕竟一开始你也没有什么错,我没由杀掉你,再者,我也想着能不能人定胜天。” “答案是不可以,你知道吗,薄江浩,我失败得很彻底。”他沉默了一下,眼眶红了一丝,“就算我争、我反抗,天道也不会让我成为地仙。” “它要我成为你的垫脚石。” 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柯明安说得风轻云淡,薄江浩和易欣荣却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痛苦。 修道修仙,都是为了成仙,却因为所谓的命运,天道剥夺了柯明安的路,告诉他,你只能当某个人的垫脚石。 不幸选择合欢道还能走到这一步的师尊,那一刻怕是万念俱灭。 “我也是从那时候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由一个话本演化而成,你,是既定的主角,而我,是反派。” “就算我抢了你的魔根,让你筋脉寸断。”柯明安咳嗽了两声,神情愈发苍白,“但那又有什么用。” 橙红色如同烈焰内芯一般的瞳孔静静望着薄江浩:“这就是代价。” 他付出了一双眼睛,得到的只有警告。 “天道说你我性命相连,不准我杀你,却让我护着你、为你死,这世界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柯明安大笑起来,气息带动血液从他嘴角溢出。 刚才易欣荣刺杀薄江浩的时候,他遭受到了同等伤害。 剑,是曾经柯明安赐给薄江浩的那把,离开宗门前柯明安特意让易欣荣带上的。 这是一把薄江浩不会设防的剑,是夺取他性命的最佳选择,果然,易欣荣做出跟柯明安猜测一模一样的决定。 “易欣荣本该成为你的同伴,一起夺走我的性命。”柯明安勾勾手指,易欣荣恍惚地看向他,“师尊……” “但我棋快一招,他只会对我低头。” 一炷香时间快到了。 柯明安说得也有些累了,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 “潜伏在我身边,在宗门游荡,是为了玲珑心。”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恶劣的笑起来,“刚刚已经被捅了个稀巴烂,但是——我一样不给你。” 性命相连,真是极好用的buff。 薄江浩颤抖着手捂住心脏,拼命往自己嘴里塞药,只要他伤好了,师尊的伤是不是也能好。 心脏、心脏,他怎么就想不到呢,突然患有心疾的他,自他失踪后便身患重病伤势一直得不到疗愈的师尊,这么巧合的事…… 气血之本,是心脏。但是被天道所制的师尊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衰弱,最后被——他,摘了桃子。 只是这么想想,薄江浩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师尊被逼迫到极致,最后做也仅仅是,毁掉自己。 但他没想到接下来听的,会比前面的真相更加残酷。 “几百年前,我从一尊玉人化身成功,以为自己做了人,便不会被天道针对。” 薄江浩想起来曾经有人跟他说过玉人的传说,是一件被所有人争夺的宝物,师尊好不容易化成人身,却没想到得到的是,更彻底的针对。 “修合欢道、无法有自己的本命武器,这些都无所谓。”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我遇到了问心宗,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人。” 是以,他愿意用自己去镇守问心宗的气运,玲珑心根本不需要存放在别的地方,柯明安就是最强的气运。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拯救过域北,离间过魔族,本应该成为大英雄的柯明安,却被所谓的既定命运下了通牒说,不可以当主角哦。 他为这个世界的自己委屈,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发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求所有人都要按照它设计的路来走。 “易欣荣,我最初的弟子,仅仅活了几天就被异世的灵魂占据身体,敌视我,后面才慢慢好转过来。” “薄江浩,就算救了你,也还是选择了叛宗。” 他张开自己的手掌,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只得无悲无喜地感叹:“可能这就是身为器物的命运吧。” 柯明安后退两步,脚边的石子掉落崖底。 “薄江浩!你让我原谅你,那——谁来原谅我呢?” 他本就无罪,却像犯了天条一般,他又该去哪里找到能“原谅”他的人呢。 结界破了 薄江浩和易欣荣冲过去。 柯明安轻声说:“不过,都不重要了……一切该结束了。” 利用易欣荣本来的灵魂去影响穿书者,让他成为自己最忠实的恶犬,向世界的主角挥剑——但已经在天道暗中操作下与主角绑定的自己,也会死在他手里。 薄江浩是主角,穿书者何尝不是呢。 无论是哪个出手,柯明安的算盘都不会落空。 他的任务,应该算完成了吧。 柯明安向后倒去,失重感传来。 跟万骨崖相似的局面,不过这次,他不想醒来了。 70-80 第71章 番外:他死后 “魔血都在我身体里,被它攻击而死怎么不算死在主角手里,天道,你不能让我又白忙活!” “好好好,魔血不算,那易欣荣一剑捅了主角连带杀了我呢,也不算?!” “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找由让我完不成任务!!” 柯明安一手一个,紧紧攥着,天道化身的团子们像被台风呼啸一般,圆团子战术后仰拉成了扁团子。 “没、没有的事。”修仙世界的天道,体型更大的黄宝宝讪笑,对在柯明安手中装死的另一只疯狂使眼色,“谁会希望自己世界出事呢?” 隶属于柯明安的天道,挺着自己白团团的身子从柯明安手中滑下,麻溜地——站在了柯明安这一边:“安安说得对!” 它刚刚没来得及证明自己的立场被殃及池鱼,现在,它自证清白的时候到了! “虽然不是直接杀掉,但是间接也是可以完成判定的吧,而且那个性命相连的功效还是你放上去的,就算利用了bug那也是合情合的范围。”白团子狐假虎威。 道是这么个道,但事不是这个事啊。 它以为柯明安是觉得自己受委屈才要给主角报复一下——反正主角受点伤又不会死——它就给了,谁想到柯明安是利用易欣荣把自己重开。 黄宝宝有苦说不出,但白团子虎视眈眈,它也不好挡着孩子的面和它打起来。 柯明安叹了一口气,把两个都放到腿上:“怎么办呀。” 他第一次在一个世界度过那么长时间,在主角没来之前,柯明安可是完完整整活了三百年,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体验了几百年的人生,从见到主角那刻开始步步为营,结果还是告诉他,不行哦。 好不容易有一次终于死在主角前头了,他生怕完不成还让黄宝宝给他加buff,结果虽然有点出入,但好歹也是死了吧。 “不!”黄宝宝终于找到自己能解决的问题了,它碰了一下柯明安的心脏,“剧情线补充很完成,受众们都很喜欢,虽然你跟另一位天道的约定没完成,但是你帮我补充剧情线这个功劳不会被抵过。” “你们在悬崖伤对峙那一刻,已经有一部分能量进入你的心脏了。”它似乎在笑,“笨蛋人类,你难道就没发现当时虽然疯狂吐血,但一点都不疼吗?” 柯明安当然感觉到了,他捂住自己的心脏,神情有些茫然:“我以为是你们在帮我抹消了痛感。” “哈哈哈那边那个白球确实这样做了,但我——”黄宝宝露出了属于龙傲天天道的邪魅气质,“可不是会这么溺爱孩子的人啊。” 白团子毫不留情地戳穿它:“它只是见能量补充得很快才这样子说而已,某人——可最爱带娃啦。” 柯明安啊了一声:“人类也能算是娃的范围吗?” 他怎么看也是个成年人,虽然年龄上比不了天道,但是也算上“娃”、“小孩”的程度吧。 黄宝宝和白团子忽然安静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可爱又好看的人类也算的。” 懂了,是颜控。 柯明安跳过这个话题,提出了刚刚一直在意的点:“你刚刚说,一部分能量,听起来还有另一部分?” 他猛地坐直,眼神犀利起来,看黄宝宝的眼神像克扣员工工资的坏老板。 但事实,也差不多。 黄宝宝眼神躲闪。 “能量呢?” “……” 柯明安抿唇,语气低落:“你们都欺负我是不是……” “没拿到手。”黄宝宝破罐子破摔,“能拿到手的都给你了。” 它露出超级丢人的神色,一说完就一溜烟跑了:“不要问我了啊啊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团子不得不出来维持局面。 它小声跟柯明安说:“是这样的。它传送回来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你吃了能量的大部分,但剩下的核心实在找不到了。” “它实在不好意思跟你说自己被时空乱流打得满地狗爬的事。” 柯明安捂住嘴,不敢笑出声,也很小声地回答:“这样子,那我刚刚是有点凶了。” “没事的,凶一点挺好,它超爱。”白团子语重心长。 柯明安诡异沉默:“跟它的主角一个德性。” 他的任务进度,因为这些额外的能量,推动了一个百分点,柯明安回忆了一下在修仙界的所见所闻,还有学习过的功法,舒了一口气。 收获颇丰。 就算任务失败,他这一趟也不算白走,刚刚的失落难过都是装给黄宝宝看的罢了。 柯明安躺在天道空间里,眼皮开始打架。 他确实太累了,躺在柔软云团里的时候,突然想起好像在某个梦境里,他有过一头小羊。 “天道……我有点想家了。”他迷迷糊糊中呓语,闭上眼睡了过去。 飘在半空的天道贴了贴他的手背:“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它看着睡成一团的人类,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天道气冲冲:【你动作再不快点,他就要察觉到了。】 虚空中传来无声的消息,天道听完啧了几声:【这么凶,有种对着他重复一遍!】 又是一段波纹传来,天道眉头展开:【行,他骂你了可就不能骂我了哦。】 【要不是……我才不会帮你呢。】 【安安唉,小可怜。】 【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的,用不着你多说。】 它离开了只有它一个球说话的空间,回来的时候柯明安刚好醒了。 天道变成白团子的模样扑到柯明安手上:“安安!去新世界玩玩嘛,我刚刚捡到一个现代位面哦。” “我又要献祭生命了吗?”柯明安下意识问。 天道心疼得软乎乎的,贴在他手上蹭蹭:“这次是没有玄幻灵异色彩的,你要做的事也很简单。” 它这么说,柯明安反倒背后一凉:“真的吗?” 他慢吞吞爬起来:“真的不要我献身了吗,那还挺好的。” “哦对了,上个世界后续怎么样了?” “挺、挺顺利的,你快点去吧待会空间乱流要关掉了。” —— 其实一点都不顺利! 黄宝宝之所以逃那么快就是因为它生怕柯明安问一句他走后其他人怎么样。 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能摆平一切的龙傲天天道,一脸懵地看着混乱的世界线,只想问一句柯明安你这是给我干哪去了。 但这又不是柯明安故意弄的,他所有行动都跟自己商量过了,也得到允许了,就连后面的自由发挥都是自己让他去做的,黄宝宝没法把锅推给柯明安。 可是、可是,主角不见了! 天道把整个世界都翻了一遍,硬是没找到自家主角在哪。 柯明安跳崖后,因为主要角色能量波动太过强烈,它甚至回溯不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也无力回天了。 混乱的第一条线在问心宗,柯明安死去的同一时间,闭关的符青竹忽然惊醒,吐出一口血。 他望着腰间破碎的吊坠,直接冲出去找到掌门:“师兄!安安在哪?” 掌门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狠狠捏了捏眉心:“去魔都清门户,我总觉得今天很不安。” 他看着符青竹唇边的血液,大骇,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明安出事了是不是,你从小就对他的事很有感应……” “安安不愿意放魂灯,我便在他的护身吊坠上加了一道感应。”符青竹摊开的手掌中是已经碎成两半的玉,嘴唇颤抖,“安安出事了……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能让贴身吊坠粉碎,柯明安现在…… 他们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符青竹眼眶通红:“师兄,我不信明安死了。” “我要去找他。” 掌门声音嘶哑:“你一个人去什么去,太危险了!” 符青竹忽然激动起来:“那安安怎么办,难道连尸体也没人——” 掌门师兄捏碎了一道玉牌,按住他的肩膀:“我们全宗上下一起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直稳重着,只会跟明安师弟调笑的掌门几度哽咽。 “我们去带他回家。” 一开始只是问心宗,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慢慢的,更多的人加入了去域北的队伍。 “我、我们家那块的妖祸是明安仙尊帮平定的呢,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游侠抱着剑不好意思地扭头,“但是,我们都很感谢他。” 现在明安仙尊出事了,他虽然不是很强大,但也想去帮帮忙,杀一两个魔族,应该还能做得到吧。已经做好一换一心里准备的游侠紧紧抱着跟柯明安当初驱妖时一模一样的长剑。 “玄鉴门承过仙尊恩情,此时当相报。”人狠话不多的玄鉴门抄起家伙就往飞舟上走。 “柯明安……”还有喃喃自语站在飞舟旁,身上气势却濒临爆发的南极剑圣。 掌门师兄站在最前方,将众人的神情都收入眼中。 柯明安这些年做了很多,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如果明安师弟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他,会不会……撑得久一点,撑到他们去救他。 符青竹站在一旁,像一把利剑,只待把伤害柯明安的人斩于剑下。 体内糅合两个灵魂的前任穿书者,现任明安师尊唯一弟子,易欣荣,跟疯了一样在悬崖下找了几天几夜,却没找到柯明安的尸体。 他背着柯明安的剑,忽然望向了天空。 他不信柯明安死了。 薄江浩失踪,柯明安也消失不见,已经回忆起“剧情”的易欣荣,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天道。 是天道在背后波动命运,也是它让两个人都消失。 易欣荣不在乎薄江浩,但他俩是一起失踪的,他一定要找到柯明安! 钟恒大受打击,几度入魔,差点变不回来人,他跟易欣荣对上视线:“你知道是谁了对不对。” 他染血的手指,向上指去。 钟桓抬起头,望着天空,晃晃荡荡的云层,空寂的太阳,笑了。 “联手吧。” 柯明安死后,洪水真的滔天了。 世界不肯接受这个结局,天道只能看着人们聚在一起。 然后,世界线彻底失控了。 —— 偷偷去看了一眼后续后,完全不敢跟柯明安说实话的白团子叹了一口气。 柯明安还觉得跟人家没什么呢,死后一个个全发疯了都。 对自己魅力完全没有认知的家伙。 无论是谁,都会为他沉沦。 “这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呢?” 天道悠悠的飘在柯明安身后,看着他身上颜色浅淡又眷恋纠缠着他发梢的能量。 它翻了个身,期盼这个孩子的成长。 第72章 反向恋爱法1 新世界如天道所说,是个没有魔法异能也没有鬼王复仇的无魔位面。 科技发展得很好,全员武德充沛,但文娱极为差劲,在题材创新上一滩死水,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借此发家,从网文一步步走到影视化,再到创办自己的公司,并在与死对头相爱相杀的过程中,感情事业双丰收。 柯明安只占了整体剧情的百分之五,可是却成为了顺风顺水的主角平生唯一一个心阴影。 让主角睡梦中惊醒都要咬牙切齿暗骂…… 柯明安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然后呢,下面怎么没有了?” 这次的剧情主角连个名字都没有,他只知道自己要做给主角添堵的反派,连什么时候领盒饭都不知道。 这是要他凭空想象吗? 天道解释说:“之前没人能达到这个世界天道认可的的标准,它要求剧情跌宕起伏,但是主角性格太稳定了,之前的反派刚蹦跶两下就被按死了,主角急需要补充负面情绪。” 它忽然尖叫一声,急急忙忙说:“这个世界不允许出现灵力这类东西的存在,我马上就得离开,不然它要打我了!给你留了个新插件,很好用的,加油安安!” 柯明安愣了一下,勉强接受了这个世界只能靠自己的事实。 【反派日程系统为您服务,按时打卡,做最佳反派!】脑子里响起一个电子音,随之而来的是像备忘录一样写着进度和等待打勾的圆圈。 功能:【寻找主角】、【查看好感度(过半时生效)】、【推测剧情】…… 支线任务:【发现主角】(完成后开启下一任务) 现阶段全都是0%。 柯明安的主要任务终于不是研究怎么让主角把自己杀掉,而是…… “反向攻略主角?”他想着新鲜出炉的任务单,脸都皱起来了,“获取主角的负面情绪,负面情绪越低,完成度越高。” 他对主角这种生物已经有点怕了。 恐恋爱脑无需多言,恋爱脑是事业脑的大敌,每次任务出错都是因为主角那些让他完全无法解的感情。 他在脑海里翻了一下,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人设。 “……”他沉默了。 —— 今天是青市大学开学的日子,新生一波一波进入校门,跟树上此起彼伏的蝉一样热闹。 柯明安坐在树荫底下的行李箱上,大热天还戴着口罩,额头上有几缕发丝被打湿粘在皮肤上,他推了推眼镜,浑身散发着阴湿小蘑菇被拉到太阳底下暴晒的无助。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五分钟了,说好会有人安排好新生入住的,为什么没人他。 完全进入新人设的柯明安在内心急得转圈圈,但现实只是站起来,试图用眼神跟相关人员对上暗号,无果,沮丧地坐下。 负责接待新生的学姐偷偷看了他一会,推了推身边的学长,忙成狗的学长终于注意到自己还漏了一个小学弟:“?” 他惊讶地跑过去,一把把柯明安薅起来:“你也是战斗系的?!” 穿着长袖长裤一看就热得不行的学弟惶恐极了,抓着自己袖子小心避开学长的手,小声回答:“是、我是辅助战斗专业的。” 柯明安把自己可能被接触到的皮肤都藏在袖子下,忐忑不安的等着面前这位学长的回复。 他在这个世界不仅有轻微自闭,还有比较明显的皮肤饥渴症,刚刚只是被擦到手腕,就差点忍不住贴上去了。 “辅助战斗?!!”学长像看到蚂蚁杀大像了一样,惊讶得能吞下鸡蛋,但马上,他兴奋起来,握住柯明安的手更加用力,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我们就需要你这种人才。” 他仔细瞧了瞧柯明安,也怪不得他惊讶,青市大学最热门的专业就是战斗系,哪个学生不是虎背熊腰壮得能打死头牛的,柯明安身形清瘦,在见惯了那群糙汉的学长眼里,柯明安能称得上弱柳扶风,连去指挥系他都担心会不会累坏了。 但是如果是辅助战斗专业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这个专业里都是脑子超级灵活的家伙。 每年招的人不多,全是系里的香饽饽,像柯明安这种身体素质肉眼可见一般的,就意味着他的笔试成绩高到可怕。 这一专业还是归属战斗系管,大部分时间也跟他们一起上课,如果能和辅助战斗系的人组队,就没有哪个混得差的。 说白了,就是人形外置大脑。 他们这群莽夫最爱的就是这种外挂了。 天杀的他居然把这么宝贝的学弟晾在旁边,他真该死啊! 柯明安看着抢过他行李走得虎虎生风的学长,压紧自己的帽子追了上去。 他们在校园里这个速度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柯明安感受到那一道道好奇的陌生目光,如芒在背:“学长!” “可不可以……慢一点。”他喘着气,袖子落到手腕上,纤细的手指按在行李箱上,指尖泛起一点红色,“有点太快了。” 学长不自觉动了动手指,粗糙的脸上有些红:“哦哦,不好意思。” 他放慢速度,跟柯明安并排行走,挠了挠头,左顾右盼看了一会,终于想起要给学弟介绍学校。 内向的学弟捏紧了背包带,一律嗯嗯嗯回应,学长说得更欢了,柯明安逐渐两眼无神。 好漫长的路,终于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柯明安脑子里还回荡着学长密密麻麻的说话声。 天啊,这就是正常人会有的语速吗,他再也不嫌弃自己说话慢吞吞了。 “我就送到这里了,待会你直接上去就行,房间号是601,被子什么的待会我给你送过来。” 柯明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了个小东西塞给学长:“多、多谢学长的照顾,这个是送给你的!” 他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新环境,时刻提醒自己要跟周围人打好关系,但实在是不擅长这种交际,只是一个道谢就说得结结巴巴,耳朵也红了。 学长看着手里的小挂件愣了一下,他小心地放起来,眼神更加真挚:“太客气了学弟,以后有事都来找我!” 柯明安被学长拉着留了个联系方式,学长看了眼他陈旧的手机,爽朗地夸他的手机贴纸真好看在哪里买的。 —— “你们没有人是gay吧,我有点恐同,不是歧视的意思,但是有的话我可以出钱帮你换宿舍,或者我走也行。对不起哥们真的就是觉得男同有点太奇怪了不想当面见到,你们平时该谈恋爱该干嘛都行但是不要让我听到。” “我去,我们都是直的好吧!” “你担心这个干嘛哈哈哈哈我们都喜欢妹子,而且战斗系哪来的对象。” “叠甲真猛兄弟生怕被骂哈哈哈哈。” 柯明安一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笑闹声,他拉了拉帽子,对着齐齐看过来的舍友,憋了三十秒才憋出一句:“嗨。” 他拉着行李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跟小白杨一样站在宿舍门口,但这也挡不住眉眼间的清秀。 平均身高一米九人高马大的舍友们诡异僵持了三十秒,在他说话后才凌乱的开口:“你好你好。” 他们不约而同站起身,一个拿行李箱一个拿包,迟了一步的耿雨泽挠了挠头还是凑了过去。 柯明安看着把自己团团围住的舍友,默默捂住了口罩,好可怕,好多人,怎么都在看他。 “这么热的天就别戴口罩了。”耿雨泽把他的帽子拿下来,弹了一下上面装饰的小熊,感叹道,“你好小只哦。” 宿舍是五人间,前面已经来了三个,柯明安是第四个,还有一个空床位,耿雨泽说那是个富二代,来这看了一次之后就去申请单人公寓了。 耿雨泽用目光比了一下自己和柯明安的身形差距,不由问道:“你真的没有走错地方吗?” 他总感觉柯明安跟战斗系画风不搭,但是要是真走错的话,又觉得有点莫名的可惜。 柯明安默默摇头,其他两个人都拿着行李往他的床位走了,这个怎么还一直围着他讲话,阳气十足热乎乎的体温让他非常想跑,虽然没被碰到但柯明安已经有种晕的感觉了。 耿雨泽嘴皮子很溜,哄得柯明安不知不觉就把口罩摘了下来,他看着沦落到耿雨泽手中的口罩,瞳孔地震。 殊不知其他人看到他的脸也是瞳孔地震。 我去,新舍友这么好看。 耿雨泽一直不觉得自己能欣赏同性的容貌,就算欣赏也是那种硬汉似的帅气,但现在…… 他忽然变得很忙,拿着瓶水要研究出花一样,这种蠢行为持续了几分钟,已经第三次接过他给的水杯的柯明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喝不下了。 耿雨泽挠挠头,放下了水杯,终于在一次转头中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我帮你铺床吧。” 他说干就干:“之前顺手就帮大家把被子拿过来了,要是不够再去拿一床。” 看着自己被绑架的被子,柯明安只能像被欺负狠了一样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谢谢。 等莫名殷勤的舍友收拾完,这个小自闭已经勉强缓过来了,他学着耿雨泽之前的样子,给他倒了杯水,耿雨泽接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柯明安的手。 柯明安像触电了一样,猛地一躲。 【发现主角:耿雨泽】 【负面能量可提供方案:校园霸凌、心欺压……】 柯明安瞪大眼,看着人高马大的主角,觉得自己就是北极熊脚边的一只小企鹅。 80?80谁?他不被主角80都不错了。 他太过震惊,耿雨泽喝水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刚才……难道有静电吗?” 他一口喝完水,放下杯子,忽然问道:“刚刚进门前我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柯明安还是摇头。 其实是听见了的。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主角居然恐同,但在这个世界,他是个同性恋来着。 柯明安是万万不敢承认这个事实的,只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耿雨泽忽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听到也好,也没什么正事,你别那么怕我啊,我真的不凶的,那会讲话大声了点而已!” 柯明安,姑且信了。 晚上的时候,耿雨泽问柯明安要不要一起吃饭,柯明安拒绝了。 他自己点完餐,刷了几次手机都支付失败,面前的机器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他明明记得自己还有钱的!柯明安赶紧点进银行卡里,但越着急手机就越转圈,身后还有人排着队,他紧张得指尖发白,耳朵又开始听到轻微的嗡鸣声。 “滴——”一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他付了,抽回时碰到了柯明安的肩膀。 是一个富二代模样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贵和桀骜不驯,要不是青市大学第一学期封闭式教学,柯明安可能四年都不会在饭堂看到他。 【发现主角:亓官世】 这个想必就是剧情中主角的死对头了……相爱相杀、事业爱情双丰收? 柯明安心中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总感觉这两人凑一起会先打一架。 不过这个怎么没要求收集负面情绪。 “谢、谢谢。”柯明安慌乱地拿出手机,“我下次还你钱吧。” “不用了……”亓官世本想拒绝,就当自己做好事了,这点钱还要人家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亓官家破产了呢。 但他一看柯明安没有戴口罩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掏出自己的手机,“也行。” “加个好友?” “好,我马上——” 好,两个主角都找到了,他可以思考任务怎么—— 柯明安手一滑点进了一个广告链接,手机页面跳出一个小说网站。 没待他反应过来,页面跳转到一本小说的首页。 【发现主角:时正】 柯明安:咦??? 第73章 反向恋爱法2 说好的两个主角的呢,怎么第一天就干出来三个! 难不成主角他裂开了吗?! 他愣住这两秒,像是看着亓官世的指尖发呆。 亓官世动了动手指,他今天带了最新款的抑制器,表面是不起眼的戒指模样,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小子居然这么识货。 他有一种装x成功装成功了的愉悦,对柯明安也多了几分耐心:“你叫什么名字?” 柯明安回过神,赶紧退出了软件从后台重新进去,快速看了一下亓官世的眼睛——社交第一条,说话时要看着对方。 “我叫柯明安,明天的明,平安的安。”他磕磕绊绊地回答。 主角二号的眼神特别像吐着信子观察猎物的蛇,柯明安感觉自己全身被舔了一遍似的,哪里都很刺挠。 “什么专业?”亓官世跟查户口一样,柯明安不懂他为什么要在饭堂查户口,他捧着饭,庆幸自己在一个角落里,除了亓官世没人盯着他。 “……辅助战斗系。” “哦?还挺不错。” “谢、谢谢。” 他到底想干嘛,柯明安心中哽咽,幸好亓官世也不打算在饭堂多待,聊了两句就收了尾。 柯明安在富二代饶有兴趣的眼神中,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后,落荒而逃。 他一个星期内都不要来这个窗口吃饭了! 第一天是开学仪式,柯明安坐在下面,耿雨泽在他旁边,他们一个宿舍都坐在一起,正好把柯明安团团围住了。 柯明安:似曾相识的窒息感…… “你是不是,辅助系的?”耿雨泽有些踌躇,戳了戳柯明安,柯明安头也没抬,直接在手机上啪嗒啪嗒打字。 耿雨泽得不到回答,靠近了一点:“明安?” 太近了,虽然男生间的社交距离没有那么明确,可耿雨泽已经快胳膊贴胳膊了,自己的皮肤饥渴症不是特别严重,但这只建立在隔着衣服接触的情况下,一旦肉与肉相接,他怕不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 他咻地一下躲到旁边,捏着椅子边缘,指了一下手机,耿雨泽疑惑,但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柯明安又比了一个戳戳的动作,这下耿雨泽看明白了。 他点开手机社交软件页面,拉到群聊。 一分钟前 【安】:是的 原来新舍友是个超级无敌大社恐!耿雨泽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试探性地跟柯明安保持了安全的距离,小舍友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耿雨泽心里突然愧疚起来。 他之前的行为好像给别人造成了负担。 耿雨泽低着头打字。 【水鸟】:不好意思啊好像吓到你了,我是想问你有组队的人了吗 【水鸟】:我入学测试前十,平时可以带你一起锻炼,包你稳过年末体测。 是的,所有大学生都逃不开的体测——战斗系的及格标准对标普通专业的满分标准,辅助战斗系难度稍微降低一点,但及格线也是普通专业八十分的水准。 柯明安很想硬气的说不及格就不及格! 但是他没钱,身上穷得叮当响,奖学金的标准就是达到及格线。 为了活下去,柯明安决定—— 【安】:我再考虑一下 平心而论,柯明安是很想抱大腿的,但他的情况特殊。一来,耿雨泽只认识了他几天,要是贸然组队后面又闹掰,柯明安没有勇气换队友,二来,耿雨泽真的很热情、很开朗,他这朵阴暗小蘑菇快要被晒化了。 柯明安总感觉这位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恐同的直男,会做出比他这个男同更男同的事。 他绝对不相信任何一个主角! 不过柯明安也松了一口气,原来主角热情过度只是因为想找辅助系的人组队,吓死他了,差点以为又是一个见色起意的。 诶,又? 柯明安回忆了一下自己遇到过的变态,三秒后放弃了回忆。 变态就像屋子里的蟑螂,发现一个,就会发现一窝,他一时间居然列举不完。 两个舍友看着他们间隔半米却一脸严肃的在手机上聊天,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加入了网聊队伍。 辅助战斗系的搭档,他们也想要,现在人在眼前了,还不赶紧争取一下就是傻的! 重申一下,柯明安,一位穷得很彻底的男孩子。 他醒来的时候,一间小小的旧屋子里,除了考试资料,什么都没有,虽然因为优越的成绩免去了奖学金和部分学杂费,但吃食上还是需要他自己付钱的,青市大学的饭菜很实惠,在柯明安原本的计算中,他省吃俭用也能撑过第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让自己赚到能活下去的钱。 但是,柯明安忘了还有一种叫做自动扣费的东西,他手机里仅剩的两百块钱在一次自动扣费中,变成了倒欠两千。 还能倒欠?!看到余额的柯明安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来不及去查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扣了那么多,点开手机赶紧开始打工,顺便跟编辑哭唧唧。 柯明安能想到的最快赚钱方式就是跟着主角的路子走——在这个文娱不兴的世界,一款足够创新的小说题材,足够让他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柯明安经历过的世界多姿多彩,他甚至不用凭空想象,只用改变一下曾经的故事,便可直接使用,而在这一个无魔的世界里,最好的选择当然是—— 修仙! 柯明安注册了一个账号叫五斗木,本来想叫五斗米的,但觉得太直白了,便改成了五斗木。 两周前他开始在绿江连载小说,写的是他作为明安真君时的往事,域北三百年,少年豪杰,旧人故事,仅是短短的三万字便累积了几百个收藏,成功被编辑捡走。 时至今日,他已经获得三四千收藏,开始入v,过几天正式上架。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不爱看小说,国家也在扶持,但就是缺一个能引领风尚的人。 原著里主角做到了。 现在,柯明安狗狗祟祟也走上了这条路。 只想着赚钱吃饭的新任鸽子写手,点开码字软件后台,用着自己的破手机一点一点给自己产粮。 这回是真产粮——不码字就没收入就没饭吃,柯明安写的是更新吗,他写的是明天能吃到嘴里的饭! 编辑对他很好,知道他吃不起饭后借了几百块钱给他,柯明安给编编发了个感动到五体投地的表情包,看了眼后台数据。 留存很不错,打赏加上订阅,现在也有几百块了,他当初选这个网站,就是因为它能随时提现,不至于饿成骷髅了才拿到钱。 评论大多都是催更,这个世界的读者对于这个题材接受度很高,短时间内已经有了一小批死忠粉。 但柯明安不在意,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他很怂,从来不敢看评论,每次都是粗粗看一眼就跑了,生怕看到骂他的。 敲下最后一个字,故事发展到安若木(原型明安真君)在魔族手中救出域北的一个小女孩,自己却中毒昏过去了,煌煌沙漠,孤立无援,远方传来诡异的骚动。 很标准的断章狗行为,柯明安满意点头。 他点击发送,几分钟后,评论一条一条冒出来,柯明安关了后台,望着白晃晃的屏幕,撑着脸叹了口气,没想到蹭经验的那几百年,居然能帮自己那么多,但凡少了谁,这本书都不会这么火。 【已完成支线任务:获得主角10点负面情绪,再接再厉!】 柯明安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一点让主角不爽了 【系统开启辅助攻略模式:已获取部分剧情(针对:耿雨泽),已获取关键道具x1(日记本),已获得礼包道具x1:情书(已写好)】 原来在剧情线中,“柯明安”是暗恋耿雨泽的,怪不得天道说这个世界很简单,对于恐同的人来说,一个活生生的男同在他身边生活,还表达出对他的爱慕,怕不是睡觉都一只眼站岗一只眼放哨。 只要自己表现出对耿雨泽的倾慕,负面能量值简直手到擒来! 这么想着的柯明安却觉得哪里不对,背后毛毛的,非常不安,他打开那两个道具。 三秒后,“啪”! 耿雨泽疑惑的抬头,见柯明安的床帘晃动,还有轻微的咚咚声,就像有人在悲愤地撞墙一样,他吓了一跳:“明安,你怎么了?” 上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没事……我、我只是觉得题太难做了。” 耿雨泽看了眼时间,敬佩不已,这个点居然还在学习,不愧是辅助系的高材生! 他不甘示弱,反手扣了显示着小说评论页面的手机:“我帮你看看?我笔试成绩也还行。” 这是纯吹牛了,耿雨泽总成绩还行,但笔试只能说过得去,但未来队友有难,他不会也得说会! 他要让柯明安意识到他是最好的队友选择! 柯明安一阵头大,把道具藏到被子里,从缝隙里伸出头去,压低了声音:“不用了,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 耿雨泽被他的轻声细语弄得有些不自在,不是膈应,就是……觉得指尖麻麻的。 他胡乱地点了头,看小舍友露出腼腆的笑然后光速缩回了床上。 快得跟胆小的兔子一样。 柯明安躲在床上等了一小时,确认大家都睡了后,他悄无声息地爬下床,打开衣柜一溜烟把那个日记本和情书丢到了最底下。 宿舍里回响着男生的呼噜声,他在黑暗中崩溃地捂住脸。耳根发红。 系统给他准备的道具怎么这么变态,那些、那些不堪入眼的词真的能出现在情书里吗,日记里怎么会是尾随、偷窥这种东西,这是正经日记本吗,不对,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这种东西谁爱用谁用,他不可能拿出来的。 锁死,全部放柜子里锁死! 第74章 反向恋爱法:3 为了藏那不堪入目的笔记,柯明安三点多才闭上眼,可惜系统道具不能毁尸灭迹,不然今晚不睡了他都要一点点烧了。 折腾一宿,自身那脆皮体质开始作妖,柯明安越睡越热,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半梦半醒间,有风吹到他身上。 床帘被掀开了。 一个身影爬上了他的床。 柯明安吓出了咕呜一声,他嗖的一下窜到床脚,抄起了一根棒球棍,嘴唇颤抖了几下,呼吸混乱说不出话。 等等,床上怎么会有棒球棍?!来者手忙脚乱拿出手机照亮自己,黑暗中露出一张后怕的脸。 “是我。”耿雨泽用气音说。 他站在柯明安床边的扶梯上,没拿手机的手将床帘打开:“热的话就打开床帘睡,不用不好意思,你……你裸睡都可以的。” 不,我不可以,柯明安猛摇头,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你为什么半夜爬我床?” 柯明安自知自己身体素质一般,但他的棒球棍可不是吃素的。 耿雨泽挠了挠头,看舍友被他吓成这样也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怕你出事。下来,我有药。” 辅助系的小舍友身体不好,他得多照看点,不主动的战士是不会有搭档的! 柯明安本想继续拒绝,身体上的发热却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算了,只是吃个药而已,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放下武器,爬到了床边,耿雨泽却挡着路,柯明安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耿雨泽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赶紧从床上跳下来,他瞥了两眼柯明安的领口,想提醒,又觉得大男人露出锁骨有什么。 小舍友不就是白了点、嫩了点、连锁骨都因为发热变粉了一点嘛。 他平时光膀子睡都没人说什么,小舍友只是领口开一点就管这管那,显得像找事一样。 耿雨泽说服了自己,只是忍不住控制自己眼神刻意避开那里。他思绪混乱,下了床就要去开柜子,柯明安瞳孔放大,猛地按住了柜子,发出了砰的一声。 “好吵……” “谁啊,大晚上的……”另外几个舍友嘟囔着。 “对不起,我起来拿东西。” “我撞门上了你们继续睡。” 柯明安赶紧道歉,耿雨泽也同时开口。 有舍友探出头看了一眼,似乎还没搞清楚状态:“你俩怎么不睡……别打架哦,明安、明安要当我队友的,你打他我就……” 他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这人讲的什么话,他怎么可能打小舍友!耿雨泽内心愤懑不平,他信誓旦旦地把视线放到柯明安身上,比他矮半个头的小舍友被他圈在柜子和床铺之间,小舍友紧张地按着柜子:“这是我的。” 他的手正扣在柯明安柜子把手上,俨然一副要强拉的模样。 耿雨泽忽然也怀疑起自己了。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讪笑了一下,回自己柜子里取了药,柯明安双手接过。 他本想自己拿的,这样可以避免被耿雨泽接触到皮肤,但耿雨泽非常有服务意识,直接帮他把药抠出来了,柯明安只能像个海獭一样等他把药放在手心,然后一口闷。 闷……闷不下去,柯明安唇边递来一杯水,他赶紧喝了两口,想接过的时候,手背被耿雨泽结结实实按了一下:“我帮你扶着。” 耿雨泽非常自然地捏了捏柯明安的掌心:“你手好软啊,不过手心没有发热,吃了药很快就能好了。” 该死的,这些直男们到底懂不懂社交距离。 柯明安指尖发抖,脸迅速红了起来,他紧紧攥着耿雨泽的手:“你的手好舒服……对、对不起,” 他的皮肤饥渴症发作了,要命的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肯不肯帮他缓解。 该死的,该死的,明明是他乱动手,为什么难受的是自己,柯明安压抑着喘息,抱着自己缩在柜门上,微微发抖 耿雨泽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说不清楚为什么心脏突然加速了起来,他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小舍友会突然说这种话,脸还红红的,害羞了还是生病了,他的手真的很舒服吗,平时自己摸总觉得糙糙的,还是说这是小舍友在向他表示友好,他是不是也该表示什么——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舍友一看就很不舒服他应该带他去看医生,耿雨泽按住了柯明安的肩膀,准备把他抱起来。 “我……”柯明安说不出话,按住了耿雨泽的手,“抱抱我。” 他生怕事情变得更糟,打起精神说:“抱抱我,可以吗?抱一下、就好了。” 幸好刚刚只是碰了手,依照经验来看半个小时内能好。 虽然这么说,但在耿雨泽靠过来的时候,柯明安还是忍不住发抖。 耿雨泽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也是,生病的时候都会渴望陪伴和拥抱,但对于内向的小舍友来说,向他这种半生不熟的人索取温暖,想必很怕被拒绝。 而且小舍友长得清秀又乖巧,可能小时候还被别人欺负,对于他这种大体格的同性有惧怕也正常。 他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责任感,立志要给柯明安感受一下来自可靠男人的安全感! 说归说,看着近在咫尺的柯明安,他又开始紧张了。 “你别怕啊,我、我是直男的。”耿雨泽手足无措地把柯明安抱住,在背后顺了顺,“我们之间是纯兄弟的拥抱。” “别摸我!”柯明安有点崩溃。 “对、对不起!”耿雨泽赶忙规规矩矩握着拳头,紧紧把柯明安抱在怀里,耳朵边都是舍友带着泣音的呼吸。 男孩子的呼吸都是这么热的吗?耿雨泽觉得自己好像被传染了一样,脑子都成了一片浆糊,怀里的身体跟他和以前的兄弟都不一样,他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揉碎了。 耿雨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十几分钟后,等柯明安缓过来后,他没敢去看耿雨泽,把人一推就爬回床上卷回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早点睡吧。” “啊、好的,明安……晚安。”耿雨泽还维持着怀抱的姿势,现在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他看着柯明安缩成一团的模样,伸手到一半又连忙缩了回去。 耿雨泽同手同脚回到自己床铺,脑海里都是柯明安汗津津躲他眼神的模样,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 —— 第二天一早,柯明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员的教室,舍友团热情向他挥手,眼看着就要被人群目光注视了,他赶紧压低帽子坐到了特意为他留的角落位置。 上课是合班的大教室,坐在柯明安前一排的还是个熟人,亓官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柯明安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主角二号会注意到他而不是旁边的死对头——等等!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简陋的剧情梗概里,根本没有写主角叫什么,死对头又叫什么,主角一号(耿雨泽)跟主角二号(亓官世),莫名多出来的主角三号,他们三个谁才是原著里的主角。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耿雨泽根本不认识亓官世,他已经在教室坐五分钟了,两个人一个人盯着他发呆,一个人盯着他笑得阴恻恻的,来得都比他早,相距不过一米,却连眼神都没对上过。 好熟悉的剧情崩坏感,丸辣! 柯明安内心几度哽咽。 不会明天一觉睡醒还要冒出个主角四号吧。 亓官世一直看着他,大有不给他回复就不转回去的样子,他身边的狗腿子纷纷转过身,柯明安被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虚弱地挥了挥套在长袖卫衣里的手。 像个没睡醒的招财猫。 亓官世勾唇,举起一只手虚空点了点他,无声说:选我。 柯明安低下了头,忍不住揉搓着自己的袖子。 耿雨泽怒视亓官世,亓官世面露厌恶之色。 没为人际关系烦恼过的柯明安不知道,刻意的避而不见反而是一种在意。 虽然是在意得恨不得给对方一拳,却因为某人的存在隐而不发。 亓官世跟耿雨泽的恩怨暂且不谈。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姓梨,他上来就介绍了辅助战斗系的人员名单,特别点出了今年这一届笔试成绩最好的几位同学,其中就有柯明安。 屏幕上放出笔试排名,作战分析单科的成绩被单独放大,柯明安是唯一一个ss级。 “这位小同学很优异,你们要是想结对的话,快点出手哦。”他笑眯眯的,像引诱人犯错的狐狸。 柯明安一时间成了香饽饽,所有人都想选他,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对着柯明安喊选我选我。 人声鼎沸,几乎每个战斗系的都知道有一个绝佳辅助的重要性,能做到ss的队友,将会是他们最佳的助力。 甚至有手快的人已经把自己的资料发到了柯明安手机里——从班群挖到的联系方式。 亓官世眼神势在必得,耿雨泽望着柯明安试图用眼神打动他。 柯明安猛地站起来,大家不约而同收声。 对着突然寂静的课堂,他明显有些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老师……我的档案里,有匹配条件。” 梨老师笑意收了点,垂着眼点开了电子文档,笑了一声:“啊……这位同学,要求可真高啊。” 【笔试成绩:ss+,身体素质检测d—,要求:ss级战斗系,身体健康无疾病,样貌良好,无不良嗜好,家族三代无犯罪史。】 这些都没问题,很合的要求,就是身体素质太弱了一点,让人怀疑他是怎么进来的,但在这高得吓人的笔试成绩面前,也不是不能解。 【搭档不得与辅助有身体接触,训练时间由辅助决定,训练计划由辅助决定,一切听辅助安排,搭档要负责经济花销。】 这就很令人费解了,辅助系和战斗系的组队,其中最重要一项就是信任,他们需要经过很多信任测试包括最终的组队考验,才能成功毕业,连身体都不让碰到,这要怎么培养默契,更别说后面完全独裁的作风。 【对搭档流动资金有要求,身家超过千万的优先。】 【如直接转账五千万,上述条件可无视。可分期付款,毕业前结清。】 【没钱勿扰,拒绝零元购。】 这是来上课还是来钓冤大头的,明摆着不想跟任何人组队吧。 用这种由羞辱别人,这家伙真是…… 课堂一片哗然,有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短短五分钟,万人迷变成万人嫌? “这些是我对搭档的要求标准,不合格的我都会拒绝。” “五千万,到账直接组队。” 柯明安一条条拒绝了所有人的匹配申请,抿着唇死死盯着桌面,耿雨泽看到他指尖发白。 第75章 反向恋爱法4 柯明安把头埋进手臂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耿雨泽撑着下巴在跟舍友聊天,眼神止不住往柯明安脑袋竖起的呆毛上瞧。 课间里人来来往往,热闹的讨论着什么,柯明安名字出现的频率很高。 他的等级确实很高,但刚刚的举动,也给其他同学带来更大的冲击,成绩好身体脆、狂妄到想要拒绝所有人的家伙,瞬间就成了话题中心。 但对于小舍友来说,可能会……很尴尬?耿雨泽不确定地想。 他对柯明安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来宿舍时内向害羞,还有昨晚生病靠在他身上,让他浑身都变得陌生起来的样子,尽管今天近距离听了很“钓凯子”的发言,他也没有实感。 耿雨泽脑子里只记得柯明安按在桌面上发白的指尖——他明明也是很紧张的。 既然柯明安都敢站出来这么说了,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就是非常重要的,耿雨泽当时脑子里就开始盘算自己有多少资金,虽然一口气拿不出五千万,但小舍友人很好,说可以分期付款,根本不像其他人说得那么狂妄嘛。 如果小舍友生活很困难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 耿雨泽凑过去跟柯明安咬耳朵:“明安,你刚刚那样好帅啊。” 简直是小说级别的角色发言!内向的主角看似柔弱,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的伟大目标,对队友严格筛选,只为成就自己的王者小队! 昨晚追的小说里主角身受重伤却以弱胜强,打败了远方来袭的敌人兼未来好兄弟,耿雨泽相信柯明安以后也会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就是……小舍友的身体素质不像主角,更像主角身边那个被救出来的小女孩。 唉~脆皮大佬也挺带感…… 热情又阳光的肌肉笨蛋,不要再反复提醒我刚刚说了什么羞耻发言啦! 柯明安咬着自己的袖子,局促得恨不得原地卧沙。 他这种性格,本不应该说出这么张扬的话,隐形人才是最佳选择,但是、但是…… 【钱包余额:—5000】 一觉醒来钱包又被自动扣了三千多块,柯明安跑到教室的路上,从那专注给他背刺的自动续费上发现了端倪,把手机翻了个遍,倒吸一口冷气。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他? 不不不,前面几个到底存不存在还有待商榷,但——他真的要碎了。 破产的他,小小年纪就背了几千万的欠款的他,上了一节课连个早餐都买不起的他。 柯明安在惨淡的事实面前,选择了向金钱低头。 当然,能让他口出狂言五千万组队的原因不止于此,但耿雨泽越凑越近,柯明安不得不先把这个肌肉笨蛋应付过去。 被柯明安划分界线的时候耿雨泽还有点委屈,他刚才只是单纯的好奇柯明安到底用了什么洗发水才会这么香香,知道柯明安不喜欢别人碰他,他严格限制了五厘米的间距呢。 这就是直男的边界感吗,真是谢谢他啊。 再次上课的时候,同学们看柯明安的眼神不再那么热络,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回去又跟同伴嘀嘀咕咕,一旦跟柯明安对上视线,躲得比兔子还快,殊不知柯明安也是非常害怕。 亓官世冷着一张脸,看那些蠢蠢欲动的同学,他敢肯定,这群家伙并不打算放弃。 手机上的页面同样显示着一个大大的拒绝,亓官世很久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家伙了。 他非要把柯明安搞到手不可。 —— 柯明安一下课就给自己提交了贫困生认定申请,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能通过。 当务之急是,他要完成更新任务。 众所周知,写手是一种全年无休的特殊工种,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写,柯明安濒临上架,不仅要准备入v章,还要保证后续的稳定更新,他甚至有点顾不上那一堆主角。 民以食为天,他要去打工了!柯明安一下课就跑没影了,徒留一堆想要拦截他的同学面面相觑。 “动作还挺快的嘛,底子挺好。”已经伸出半只手的耿雨泽半点不尴尬地缩回去,爽朗一笑,把柯明安落在桌洞里的笔放进自己包里。 “你怎么拿他东西?!”有同学怒目而视。 耿雨泽看破了他的小伎俩,想利用还东西接近小舍友,不存在的。 “我是他舍友,顺手帮他拿回去。”他坦然自若,刚刚柯明安也是坐他旁边的,同学信了一半,面露犹豫,忽然凑过来,“大哥,能……” “不能不能,我要走了。”耿雨泽赶紧溜了。 他刚刚看到柯明安没往饭堂的方向走,想了想,又多打包了一份饭。 柯明安抱着从行李箱找到的箱子,爬回床上,他看着满满的芋泥面包,瞠目结舌。 他收拾进来的时候只以为是储备粮,没想到是余粮。 幸好他对吃食不甚在意,数了数,拆了一包塞进嘴里:“还可以。” 柯明安看到商品上标着的单价时更满意了:“好实惠,变成超级无敌好吃了!” 没钱的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抱着手机写了半小时,柯明安想起今天课上的事,忍不住夹带私货,把域北当时发生的战事也加入主线,偷偷在故事中夹杂了些独属于仙尊世界的战术。 曾经的柯明安习惯单打独斗,但上个世界他只能用别人的灵兵,不会磨合也被动学会了。 关于怎么跟同伴合作,他还是自己的独门妙招的,就是……放在小说里显得有点奇怪。 柯明安把第一个v章发给编辑过目,十分钟收到了编辑的戳戳。 【五斗木大大,这位南极剑圣对安若木是怎么样的感情啊?】 【好兄弟啊,南极剑圣觉得安若木用过的剑特别好使,就很乐意给他用自己的灵兵。】柯明安不明所以,但还是给编编解释了一下剧情。 【好兄弟?】对面似乎被沉默了。 【不对吗,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安若木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剑圣还说会带他去看极光,让他先别死。】 【编编,难道我写偏了吗,要不要改改?】柯明安忐忑不安,他是第一次写小说,事关赚钱大计,他不敢耽误。 弱水:【没……你有空的话看看评论区……算了你别看,先专心写,这本我感觉有大爆的潜质,今天这场魔族对战写得真精彩,给主角安排点同伴,更有人味了。】 他越不让看,柯明安就越想看,虽然很担心被骂,但好奇心害死猫,他跟编编聊完之后就打开了评论区。 然后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 评论区第一条:【给给的好爽,你俩,左爱给我看!】 【兄弟们这是真兄弟情!】 【好爽,男配冒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要打生打死了,结果是千里救友。】 【他怎么可以公主抱安宝,我安宝可是大男主!】 【相爱相杀?我先吃一口。】 【大大什么时候爆更,我要看他俩抵足同眠!】 这些评论,它合吗,它正经吗? 柯明安改编自身故事的时候,没掺杂任何虚构事实,最多就是改了名字,视角完全按照他当时的经历写。 他虽然当了好久反派,但在域北那些日子,绝对是爽文流主角,柯明安照实写出来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评论区最多的居然是磕cp。 他的生活过得很gay吗?他们不是好兄弟吗?! 柯明安知道主角以后会搞文娱,耿雨泽又是当着(?)他的面说过自己崆峒,曾考虑过要不自己就写男同小说,这样子直接一天一更新,主角远离我。 但刚把初稿发给弱水编编,就被婉拒了,说哥几个都快拜把子了,完全没有那味,这个故事拿来写龙傲天还不错,他催着让柯明安把之前那本好好更新,自己已经二十小时没看到更新要难受死了。 但现在…… 柯明安眼神恍惚,退出页面关闭文档躺到床上一气呵成。 他要冷静一下。 手机震动,他以为是编编又来找他,没想到撞入眼帘的是两个大字。 【金主】 柯明安垂死病中惊坐起,他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那笔欠款的去向,还有,让他上这个大学的人。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准大学生负债千万,说背后没有鬼柯明安都不信。 能一贫如洗却考上一流的青市大学,可不仅仅要靠脑子,但柯明安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个……金主。 这种从名称上就很微妙的存在。 这次不用他献身拯救世界,也不用他献身……给别人吧。柯明安咬着嘴唇,点开了聊天框。 【今天做得不错,很勇敢。】 【怎么不接电话?】 柯明安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另一张卡,刚插进去就弹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 这张卡里只有三个联系人,一个是【金主】,一个是【每月25号还款】,还有一个没有备注。 宿舍没人,柯明安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 对面传来很浅的呼吸声,手机弹出消息。 【今天愿意跟我说话了?】 “有什么事吗?” 【真不客气,小心我让你现在就把钱还了。】 “抱歉……”柯明安觉得对面的语气有点怪,他躺在床上,声音因为姿势问题有点闷闷的:“我会尽早把钱还上的。” 【……】 【哭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知道就好。赶紧接近目标,别让他起疑。】 【转账:10000】 又是肩负着邪恶任务的反派角色,柯明安跟回老家一样熟练,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门突然被打开,耿雨泽走进来,把手里的饭放到了桌子上。 柯明安心中一紧,他听到了多少? 第76章 反向恋爱法5 耿雨泽好似恍若未觉柯明安的紧张,风风火火跑进厕所洗了把脸,又跑出来把饭装好在碗里,还给柯明安拉开了椅子。 “过来帮我吃点,刚才想吃清蒸鱼又想吃糖醋排骨,一不小心两个菜都买了。” 他拧开瓶盖给自己闷了半瓶水,挤眉弄眼地对柯明安祈求道:“劳烦明安帮我吃一点啦。”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脑子跟他一样不聪明。 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捏着手机,柯明安没能抵挡住小排骨的诱惑:“谢谢,我把钱转给你吧。”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小排骨,巨资小排骨,这口饭他、他就是非吃不可。 整天啃面包谁顶得住啊,但先前穷困潦倒,柯明安也顾不上补充蛋白质,现在肉味一飘,他口腔里已经开始分泌涎水,味蕾被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吃。 对不起了钱包,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柯明安含泪咽下一块糖醋排骨,幸福得整个人仿佛变得软趴趴的跟被填上草莓酱的棉花糖一样。 耿雨泽正在跟鱼刺作斗争,挑干净给柯明安夹了一筷子,“我买多了怎么还要你付钱呢?” 他认真地说:“你好好把饭吃完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柯明安看着突然被夹进碗里的鱼肉,惊愕地看向耿雨泽。 耿雨泽愣了一下,赶紧辩解:“我没舔过筷子,上面绝对没口水的。” 柯明安把鱼肉夹进嘴里,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谢谢你的鱼肉。” 他最不会吐刺了,每次只能装不爱吃鱼,没想到耿雨泽不仅帮他剃了刺,选的还是他最喜欢的那块肉。 柯明安对自己接下来的决定难得感受到了一点良心不安。 耿雨泽看着耳朵尖尖都泛红的小舍友,心里那股不自然的感觉又翻涌上来了,他胡乱扒了两口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指尖发麻,还痒痒的,好像……很想去摸一下似的。 他瞟到柯明安放在腿边的手机,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柯明安在给自己打气,那不懂气氛的反派系统还跑出来催他:【检测到安安处于紧张状态,请大胆执行骚扰计划!收获主角负面情绪!】 一看就是某个天道的手笔。 可、可是不行的吧,就算耿雨泽真的爬上崆峒山,他的骚扰真的有用吗?柯明安犹豫不定。 剧情中的他是耿雨泽变态暗恋者,但现实中的柯明安却从来没追求过别人,又要骚扰又要猥亵还要80主角,柯明安已经能预感到这个任务的失败了。 他是小趴菜,做不来这么高难度的工作,还是想办法让主角发现自己真实的性取向,自觉跑开吧。 ……如果耿雨泽真的像他开学时候说的那么恐同的话。 柯明安看着自己已经把手放到耿雨泽腹部,耿雨泽却丝毫没有反感甚至自觉撩起来让他看:“想摸腹肌吗,可以哦,要不要跟着我练!” 他默默缩回了手,露出指尖的一片叶子:“有叶子。” 其他舍友也回来了,见他俩坐一起,耿雨泽笑眯眯不知廉耻地露出腹肌勾引柯明安,他们也赶忙过去:“明安,不要被他骗了,我也有腹肌!跟我组队吧!” 还有手贱的想拍耿雨泽的肚子,被他一巴掌拍开了:“摸摸摸就你有手,起开。” 他把其他人都赶走:“围在这里干什么,明安要吃饭呢。” 他还记得柯明安不喜欢别人碰他,这群家伙想把人吓跑是不。 他回过身,柯明安正仰着头,用感激的视线望着他,耿雨泽心中小鹿开始原地踏步。 干嘛啊,拿这种看英雄一样的眼神看他,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耿雨泽连忙拍了拍柯明安的椅背:“快吃快吃,下午还要上课呢。” 柯明安自我感觉刚才的“过度亲密接触”+“男同黏腻的眼神攻击”应该还是起作用了吧。 主角为了警告他拍他椅子可用力了。 其实下午只有耿雨泽有课,但柯明安也混在下午上课的人流里离开了宿舍。 之前那个学长想约他出去,柯明安婉拒了。 那位金主让他今天到校门口拿一样东西,谁给钱谁腕大,他为金钱低头。 柯明安只从门卫处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是一张照片。 带着狼头面具的男人直视镜头,血染了半张脸。 血腥、暴力,还有,财富。柯明安看到这张图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手扣下。 这是金主要他接近的目标?真的不会一出现在他面前就被打成小饼干吗? 手机里的金主沉默是金,像突然不会打字了一样一条消息都不给他发,柯明安看着这看不出半点特征的男人,牙都要咬碎了。 金主金主,甲方都没有好东西,话都说不明白就让人干活。 接下来不会还要他这个小趴菜把这个男人干了吧。 柯明安愤愤把照片放进书包里,打开了学长的联系方式,那位学长是学校学生管组织的,对学校人员都很熟悉,柯明安想从他身上打探点消息。 就是刚刚拒绝了现在有点尴尬罢了。 简生觉得自己简直是守得云开见明月,看中的小学弟虽然学业很忙腾不出手,但一忙完马上就想起了自己的学长,真是非常非常可爱的一只小学弟。 大一封闭式教学不能出去吃饭?没事!学长包你在学校里吃到爽! 简生点完饭,给他递了瓶饮料,柯明安不想让自己的目的太明显,这次见面就单纯社交,简生话很多,他挑一两个来回来就能让学长更加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他装作对简生所在的管组织感兴趣的样子,学长跟打了鸡血似的跟他介绍,柯明安在心中把各个部门的消息记下来。 看柯明安好像也累了,简生话音一转:“明安,你看小说吗?” 柯明安诶了一声,不知白话题怎么拐到这里的:“看一点。” “那你知道《域北三百年》吗?!”他眼里闪烁着的,是名为安利的亮光。 “诶?!!”柯明安眼睛都睁大了,“好像、好像有听说过。” 他内心慌得一批,连忙用喝水的动作掩盖自己的无措。 简生一拍桌子:“那就对了!五斗木老师的书在昨天上架了,爆更万字呢!收藏涨得可猛了,书圈都传遍了,爱看小说的多少都知道这本书,我看此子有五星之资!” “我跟你说啊。”他给柯明安倒了橙汁,明显不打算长话短说,柯明安慌乱点头,“你说……” 简明摸摸下巴:“《域北三百年》虽然字数还不算很多,但是世界观很新奇,修仙世界,算是开创了一个流派吧,人人魔魔,皆为仙狂。” “主线是主角安若木镇杀域北魔族,他超可爱超帅的!一剑霜寒十四州,听听多有文化,多靓仔,五斗木老师好牛!我要当他一辈子的读者!” 柯明安已经想找地洞钻下去了,他背了那么久的古诗谁想到这个世界没有啊,写实修仙故事突然变成文抄公。 他强撑着听简生对着作者本人吹了半天五斗木,又吹了半小时《域北三百年》,这场恐怖的羞耻play终于来到了尽头。 “但我今天不是只为了给你卖安利的。” 真的不是吗,学长? 柯明安满脑子都是他说自己有多牛多牛,不知道的还以为五斗木是头大野牛。 简生靠过去,小声地说,“我知道你们辅助战斗系的要考作战分析。” “这本小说里的兵法与战术我没见过,但是直觉是可以使用的,我没跟别人说过。你成绩好,可以去模拟沙盘试试,这门课的老师很注重实战成绩,如果你能拿到优,可以拜他为师,科研经费……任拿。” 简明比了个数字:“这位老师给自己学生单独设置了这个数的年终奖。” 他看出柯明安家境不太好,应该很需要这个。 柯明安顿时觉得饭也不香了,只想马上回去学习! “我会去试试的!”他感激地看着简生,这才是真正的贵人啊!金主什么都滚一边去! 简生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记得给五斗木老师点收藏哦。” 点点点,他回去就马上给自己点上,连更三章回馈社会!柯明安泪目了,人间自有真情在,有这种读者是他的福气。 晚上 柯明安跟金主汇报自己已经拿到东西了,又打开码字软件兢兢业业写了三千字。 想起学长的安利,一口气从存稿箱里丢了三章出去。 忙碌了一天的安师傅打开聊天软件,却是先收到了编编让他不要看评论区的的消息。 弱水:【我怀疑有人在捧杀你,你先不要看评论区,不要影响心态。】 【还有存稿吗,有的话多准备一点,没有的话赶紧去写存稿,这几天你不要看大众反馈,脚踏实地码字。】 弱水还是放心不下,想着法子分散柯明安的注意力:【一天三千字,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你啥也不准干,两眼一睁就给我写,每天给我汇报一万字。】 柯明安不敢吱声,默默关了评论区:【好的编编,我不看。】 【行,你存稿写完记得发给我先吃吃。】弱水嘱咐完还不忘试图偷吃。 柯明安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半夜被弱水电话吵醒的时候有点懵。 “有一位大神下场了,他怎么会突然给你写小作文,这是夸还是贬啊,你认识他吗?!等等你评论区怎么关了?!”那边传来弱水抓狂的声音。 “谁呀?”柯明安两眼空空,魂都快要困吐了。 “时正!绿江五星写手!!” 柯明安一个激灵醒了。 时正,三号主角。 第77章 反向恋爱法6 柯明安刚点开后台,那台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手机直接卡白屏了,他快速点着刷新。 “五斗木!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弱水听不到那边的声音,柯明安额角冒出细汗,“听到的,我在等页面刷新进去。” “快点!”弱水劈里啪啦按着键盘,“我给你申请了防爆,你接下来的剧情没有踩线的吧,明天晚上再更新,拖一拖。赶紧把你的评论区打开,至少把舆论阵地控制在自己地盘上,如果有人举报你第一个告诉我,太太你不要害怕,我们网站向来擅长端水不会偏心任何一个人,如果他的粉丝带节奏……我保你!” 弱水入职以来业绩都平平无奇,好不容易捡到一个五斗木,上面有正好有政策要扶持创新题材,天时地利人和,自家白菜眼看着就要变成玉白菜,弱水哪容忍得了别人来拱他。 大作者下场?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五斗木也得给他火! 柯明安被他说得很慌,也顾不上他为什么会叫自己太太:“嗯嗯嗯,我快速等待。” 他内心已经在呜呜掉小珍珠了。 他只是想赚点生活费,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局面,做反派做惯了,柯明安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就是看过的小说里的剧情——什么铺天盖地的黑料、满屏脏话辱骂、还有开盒。 柯明安深呼吸,吸气、吐气,眼前都有些模糊起来,他抹了一把眼睛:“编编,我好怕……” 他缩在阳台边上,冷风轻轻地吹动衣角,柯明安的蓝牙耳机将他微弱的哭腔精准传到弱水的耳边。 弱水愤慨激昂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太太你,不会还是学生吧?” 他这是第一次给五斗木打电话,先前的交流都是在网上完成的,每天审核签约的人这么多,他也忘记了五斗木的具体年龄,但看聊天记录,他以为是个工作了的乖乖仔。 没想到,这个仔,是崽啊!! 声音嫩得跟男高一样! “不要叫我太太……你平时不都叫大大的吗?”柯明安有些委屈,脑子也乱成一团,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被骂成了什么样子,“我大一了。” “因为太太比大大厉害多一点……”弱水下意识开了个玩笑,听到他后面的话,人都傻了,随之而来的是重重地愤怒。 “天杀的!”弱水爆喝一声,“时正这个王八蛋,欺负小朋友!” 柯明安的破手机终于把评论转出来了,他屏住呼吸点开。 【评论区终于开了!】 【我愿称之为本世纪最绝!】 【你好这位朋友,你是否有空听我介绍一下我们做饭最好吃的太太:五斗木?】 【呜呼呜呼呜呼!就这个战斗爽!】 【吊打时正三条街好吧。】 【怎么才十几万字啊,我已经五分钟没吃到更新要饿死了。】 【神,五斗木是真神!】 【李涛一下,安若木能在一年内收复域北救回福瑞们吗?【附图】】 【二创:当安若木终于承人自己是毛绒控后】 他被满屏的消息炸了个眼花,哽咽着问弱水:“不是说都在骂我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像?” 他拿的是反派副本没错吧,怎么看起来大家都挺友好的。 “骂?”弱水反倒莫名其妙起来,他截图了一部分后台评论给柯明安,“我说的是捧杀!” 【图片】【图片】【图片】 “这些评论把你吹到了开山祖师的程度……” “难道我不是吗?”柯明安不明白了。 这个世界对幻想题材的涉猎非常有限,兽人文化和怨灵文化倒是有一些,纯粹修仙几乎没有,更别说柯明安写的内容了——那完全是独立的世界观,完全不一样的升级体系,对前几个世界的人来说可能只能说是创新,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柯明安敢在自己穷得要死的时候选择写小说,还是对这个有点信心的。 虽然不影响他一听到自己被骂了就慌了神,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柯明安泪眼汪汪。 但不认为自己写的东西很差。 “……好像也对。”弱水沉思,“这个题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没想到大家能接受得这么好。” 他的思路被带跑了,在内心感叹了几句柯明安真是天生奇才,连这点骄傲都显得很可爱,他都有些怜爱了。 小作者还在可怜兮兮地等他回复,弱水赶紧说回正事:“他们把你跟时正放一起拉踩,他的粉丝太多了难保有几个颠的,之前也有过被同期举报下榜的案例。” 弱水还在耳边叽里呱啦地说,柯明安却被截图过来的发言吸引去了目光。 【xx:榜上写的都是什么东西,域北才是真正该看的书】 【xx:其他人都死光了吗还不会跟风这个题材?】 【xx:快把安神推到榜一!】 【淼鸟:我说安若木是近十年来塑造得最好的主角赞成的扣1不赞成的扣眼珠子。】 【xx:傻x网站居然不给安圣开屏推!】 淼鸟的评论混在其中倒显得还算正常。 柯明安喃喃道:“他们说话好过分……” 他的拳头握紧了。 弱水语气很沉重:“有一些在外站说的话更过分,你别管,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柯明安吐出一口气:“时正呢,你刚刚说到他。” 他一条条点进捧杀的评论里,拉黑,举报,删除。 柯明安做的时候手都在抖,他感受到了一种愤怒,一种自己作品被老鼠爬过一样的不适。 这些“粉丝”们,将他捧到一定高度,一旦五斗木接不住,一旦后面剧情有一点空子,就会被取其而攻之,从神坛上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还不能确定背后的人是谁,但针对五斗木这个事实,已经被确认了。 “他,刚才只是转发了一条给你写小作文的博文。”弱水讪笑,“我看急眼了,以为是他给你写的。” 他清清嗓子试图挽回形象:“但他这样做,也让粉丝注意到了你,浪起起来后谁还想得起最开始推波助澜的人,只想着把浪尖上的存在冲死。” “没看错……”手机那边传来五斗木悠悠的声音,“他现在写了。” 弱水:? 【时正v:看到大家都在一本新书,本只是好奇进去看看,没想到这么精彩,给大家推荐一下《域北三百年》,修仙世界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对创作上有了新的感悟,安若木这个角色塑造得生动又真实,仿佛真的有这个世界一般,就是感情戏一直不进展,不知为何主角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毫无认知,全文唯一败笔。作者好像没有社交号,我可以做大大的第一个粉丝吗?】 弱水炸了:“不是哥们?!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他这跟那群捧杀的粉丝有什么区别?!天杀的这男的到底懂不懂自己粉丝有多大体量,这是能公开说的吗?!这话说出来跟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黑粉还能接着被大神“盖章定论”的感情戏差去攻击五斗木! 弱水已经把时正按死在了想要趁机搞五斗木的人群黑名单里。 时正只是想趁机给看好的小作者造势罢了。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被群友推荐这本书后,他第一时间就看了——说实话,五斗木这个书名很吃亏,换做平时他是不会点进去的。 幸好他没有错过,这是时正看完唯一的想法。 他望着暗掉的屏幕久久不语,不知为何,看到文中安若木意气风发生机勃勃的模样,他就不由自主想要流泪。 还是鲜活的少年人,不是静悄悄闭着眼躺在地上再无呼吸的模样,时正的脑海里突兀地闪过这句话。 随着剧情的深入,他不自觉带入其他角色,站在安若木身后,仔细观摩着少年人如朝阳一般的身姿。 他似乎曾经这样看过他好多年。 回过神后,时正看着指尖的泪水无言,他打开博客,写下了半真半假的博文。 是真情流露,也是趁机搞事,正好自己有点能量,不趁机推五斗木一把都对不起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眼光。 正常的推流,绝不会让五斗木走上神坛。 他很想见见安若木的作者,就以此作为见面礼吧。 回车,时正按下了发送,静静等待事情发酵。 五斗木大大,应该是个成熟稳重内核非常强大的人吧,时正非常想跟他探讨一下剧情,如果能成为好友就更好了。 他一边骚扰自己的编编让他帮联系五斗木,一边看五斗木的评论区,见到言辞过激的立马举报。 同时好像还有另一个人跟他做同样的事?时正猜测是五斗木的编辑下场帮管控了。 风波渐起,一切都如时正所想,五斗木评论数量直逼五位数,收藏也爬到了五万出头,按照这个趋势,下榜的时候破十万都有可能。 页面突然刷新了一下,五斗木发了一个公告。 【希望大家专注剧情】 【您关注的(五斗木)关闭了《域北三百年》评论区。】 时正怔了一下,有种做错事了的手足无措。 他捏着刚被发到他手机上的联系方式,一向行事果断的他却迟迟不敢添加。 五斗木大大生气了! 守在屏幕前的读者们准确接收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安静了一会,有好事的出来发言。 【他以为他是谁,拽成这样,凭什么不开评论区!】 【就是啊我们花了钱的,说两句怎么了】 【这么脆弱写什么小说回家喝奶算了】 有个默默发言:【万一他真的封笔不写了呢?】 【五斗木在作话透露过他现实很忙。】 【大大虽然喜欢写小说,但是如果评论区腥风血雨乌烟瘴气的话,真的会把人赶跑的吧。】 【天底下,可就只有一本《域北三百年》……情节没展开完,其他人想搞山寨平替都没用哦。】 群一下陷入死寂。 与此同时,时正的博客爆了。 他们似乎认为是时正的发言是导致五斗木关评的罪魁祸首,虽然确实大差不差。 一时间,看完文章满腹读后感不能发的读者们,齐齐涌向了时正博客,一泄心头之快。 网络上的情势在柯明安关掉评论区不久后,开始逆转。 【不擅长感情?时正,你再说一次这本书不擅感情?(截图)(截图)(截图)安若木跟谁都磕死我了好吗!平时我们圈地自萌冷静一点你就把我们cp粉当死的?】 【时正说得对,主角确实对感情一无所知的样子……但这样反而更香了!!懂不懂什么叫天然系的含金量啊!】 【楼上友军但是前摇太长了,拉去埋了吧。】 【不喜欢大大的感情戏?没品的东西!】 【就这种很原生态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最好磕了,更好吃的是这本书这样的有无数个。】 【这里向您介绍一下我们安all教……】 【五斗木大大也有点纯天然,他好像真的以为是兄弟情。】 【这就是先天磕cp圣手!天选做饭人,越认真,越好磕!】 柯明安:? “他们……真的是好兄弟……吧。”说着说着他都不自信了,弱水倒吸一口冷气,生怕让他发现后就写不出这么好吃的饭了,“对啊,你写的都是好兄弟。” 对于柯明安又关掉评论区的举动,他没有说什么,只让柯明安好好码字,剩下的让他来。 柯明安看着后台的收益,点点头,挂了电话。 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好不狼狈。 “柯明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像是生着气却在路边见到似曾相识的小动物,便打了声招呼。 柯明安吓了一跳,撞在栏杆上:“耿雨泽……” 这个主角怎么总是神出鬼没抓他包,他不会又听到自己打电话了吧。 耿雨泽一脸余怒未消,见是他后眉眼舒展了很多,把亮着屏的手机按灭放到一边。 “怎么还没睡呀,跟女朋友打电话?”他下意识调笑道,说完心里却有些懊悔。 小舍友,谈女朋友?想象不出来。但男孩子好像都应该谈女朋友的吧,也不知道小舍友以后会便宜了谁。 “没、是……兼职的事。”柯明安只想让他赶紧走。 他紧紧贴着栏杆,不知为何生气的主角看起来实在是……太凶了,他又想起系统任务里要求自己80他。 系统太看得起他了,柯明安敬谢不敏。 耿雨泽脱口而出:“你在勤工助学?” 他想起柯明安那少得可怜的衣服,一个行李箱里居然全是食物,恩格尔系数拉满。 “嗯……嗯,差不多吧。”柯明安胡乱点头,高楼上的照明灯让耿雨泽看到了他脸上的水光一晃而过。 是他想的那个吗? 他内心有些迟疑,看着小舍友可怜兮兮靠在栏杆上的模样,一步一步走过去,柯明安被吓到了。 特别是耿雨泽把手放到他脸上后。 耿雨泽用衣服裹着指腹蹭去了他眼角的泪水,撩开柯明安被汗湿的额发,将它别到耳后。 柯明安才想起被评论区激起来的泪水只是胡乱抹了一下,在控制事态发展的时候,他眼前也模糊了好几次。 想来又是哭了吧。 他愣愣地看着耿雨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羊。 耿雨泽不敢让自己的皮肤碰到他,以免让柯明安感到不适,小舍友好像很害怕别人的触碰。 现在的小舍友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他觉得有点外力就能打破他。 耿雨泽脑子里滑过几个可以介绍给小舍友又不会把他累到的兼职。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柯明安觉得事情发展即将拐去他未曾设想的方向。 不过,直男会帮舍友擦眼泪吗? ……会的吧? 第78章 反向恋爱法7 耿雨泽躺在被子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的湿润感,他大大咧咧惯了,对着柔情似水的小舍友怎么都觉得自己不够温柔。 虽然他不是男同,但是没有人能对柯明安狠下心的吧。 就擦擦眼泪而已,他……他绝对没有觉得小舍友哭起来也很好看的意思。 耿雨泽翻了个身,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窗:【你那边有工作吗?】 【大少爷屈尊来视察?】 【放屁!我有一个朋友……】 …… 【行,工资不能低,我过几天让他过去。】 【包成的。】 解决完兼职打工的事后,耿雨泽还是觉得睡不着,柯明安跟他是邻床,他能听到小舍友很浅的呼吸声。 偶尔半夜那边还会传来悉悉索索的开零食声,指尖敲击在键盘上的轻微撞击声,平日里是他睡觉最好的白噪音,今天只听到若隐若现的呼吸声,耿雨泽总担心柯明安又偷偷抹眼泪。 被上司为难这么难过吗……他在内心把柯明安烦恼的“工作上的事”背后的罪魁祸首骂了个狗血淋头。 耿雨泽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柯明安醒来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份喷香的早餐,顶着硕大黑眼圈的耿雨泽一边叫他快趁热吃,一边在手机上打字,柯明安余光看到,好像是某个小说页面的评论区。 他没放在心上,给耿雨泽转了早餐钱打开了筷子,还没吃两口就听到了手机的提示声,柯明安一看:“你怎么退回来了?” “因为……有求于你。”耿雨泽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明天就是实战课了,你能不能跟我组组队,就一次,一次就可以了。” 柯明安咬着筷子,低声道,“所以这个早餐,是贿赂吗?” “是上供。”耿雨泽认真地说,很快露出像傻狗一样的表情,“不求全程组队就当个临时队员,以后你的早餐我都包了。” 他不敢太明显,怕柯明安看出他的意图,只敢拐着弯用做队友为借口给柯明安带饭。 但这明显没好到哪去,柯明安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在“支援”自己,组一次队就包四年早餐,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的稿费已经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柯明安智上是不想跟主角关系那么好的,但是…… “柯明安”是暗恋耿雨泽的。 而且,有人包早餐诶! 柯明安在这个世界扣扣嗖嗖的,已经完全变成了小穷鬼的形状,每天啃着芋泥面包看人的眼神都是闪红光的,也怪不得同学对他都是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他实在是太想吃软饭了! 反正耿雨泽说了自己是恐同直男,那跟他组个队,一定没什么问题的对吧! 柯明安在经济压力的驱使下,对原剧情的信任度达到了顶峰。 “亓官世也联系了我……”他犹豫道。 他还是不擅长拒绝别人,而且耿雨泽是主角,亓官世也是主角诶,他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反派只能被两大主角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不敢拒绝他们的。 柯明安可怜兮兮地望着耿雨泽,好像陷入了非常为难的境地。 没想到亓官世提前联系了柯明安,开学第一课就对小舍友眉来眼去眼神威逼,他就知道这家伙贼心不死。 耿雨泽恍然大悟,继而咬牙切齿:“又是亓官世!” 他握住柯明安的椅背站起来,一脸严肃加厌恶地告诫柯明安:“明安,离亓官世远一点,他这种纨绔子弟,虽然人模狗样的,但是狼心狗肺,装模做样,衣冠禽兽,狼子野心。” ……这个主角还怪喜欢用成语的,柯明安被一溜成语砸得有点头晕。 耿雨泽跟亓官世的仇可以追溯到小时候见的第一面,一个撕了另一个的书,一个拔了另一个的头发,他俩互相看不顺眼已经二十多年了,偏偏一直都在一所学校读书。 耿雨泽忽然想起一个点,他紧张地审视柯明安的脸,语气更沉重了:“他还是个同性恋。” 他恐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恐亓官世,看到就刺挠。 “你很讨厌同性恋吗?”柯明安仰着头小声问。 “……呃啊,差不多,是有点。”耿雨泽不知道怎么解释,跟柯明安讲这个问题怪怪的,“主要是讨厌亓官世。” 他恨屋及乌,讨厌亓官世连带着所以男同都恐上了,耿雨泽脑子里对男同的印象就是亓官世那种讨人厌的,已经快固化成思想钢印了。 但要是不舞到他面前,也无所谓,耿雨泽从来不多管闲事,除了……对小舍友。 他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 在耿雨泽仿佛带着杀气的注视中,柯明安脸白了几分:“……我知道了。” 他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暗恋”耿雨泽的戏份演下去了,主角看起来真的很讨厌男同。 一旦他被发现是同性恋,是不是要被打成小饼干。 柯明安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感受到了强烈的人身危机。 —— 虽然耿雨泽千叮咛万嘱咐柯明安别同意大变态(亓官世)的申请,要找搭档就该考虑他这种清清白白的好男人,但柯明安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先婉拒了一号主角,说再考虑考虑。 然后,转身就去见了二号主角。 亓官世的好友申请挂在他手机页面好几天了,柯明安一直没通过,昨晚哭过一场搞得他心累,更没有心思搭他。 当了这么久反派但还没被这样骂过的柯明安捧着自己的小玻璃心沉沉睡去。 时正的好友申请就是在这么一个时候到来的。 柯明安迷迷糊糊间想起这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三号主角,他跟时正唯一的接触就在网络上,为了防止到任务结束都见不完主角,他哒哒两声,眯着眼去点通过。 亓官世就这么被放进了联系人列表,柯明安睡醒的时候,发现页面上他隔一小时发几条,比打点计时器还准,全是约他出去的。 这里忘了说一句,柯明安之前还亓官世饭钱的时候就加过他了,但老式手机毛病真的多,莫名其妙把对方删了也很正常吧,柯明安看着来势汹汹的搭档申请,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这些主角,一个两个的都好怕。 不习惯暴露在人群中的柯明安在宿舍里磨蹭了一两小时才出门,期间还营业了一下自己的书友圈。 读者们的反应暂且不表。 柯明安压低帽子找到了见面的地方,他刚推开包厢的门,就感到手上一重,整个人被拉了进去,帽子也被摘下丢到一边。 他惊慌失措,连忙挣脱,按住了自己的手腕:“你们想干什么?” 幸好,今天穿的是长袖。 门被人守着,他只能贴着墙面,捏紧了自己拳头,看起来像个虚张声势的小熊猫。 “可真让我好等。”亓官世坐在最中间,仰头抿了一口酒。 三个多小时,这年头谁敢让他亓官家的大少爷白等三小时。 要不是柯明安是特别想拉拢的苗子,亓官世高低给他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当初饭堂随手一帮的小同学天赋那么高,也没想到胆子那么小的家伙,居然三番两次晾着他。 柯明安被带到他跟前,他选了个离亓官世比较远的位置,这里只有亓官世和他的保镖们,人不少,柯明安捏着自己被丢到一边的帽子,想戴不敢戴。 手无寸铁毛发凌乱的小猫就这么把自己送到了大灰狼嘴边,亓官世仰头喝光了手里的酒:“你能喝吗?” “不能。”柯明安好奇又抗拒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酒,他还没喝过这个世界的酒,但出门在外,他不敢喝这种已经开封了的饮料。 亓官世也不跟他兜圈子,他已经看出来了,柯明安就是个哑巴葫芦,肚子里有一堆话但表面上只会用那双狗狗眼祈求别人别说了他害怕。 跟这种人不直来直往就只能靠读心了。 “组搭档,四年,多少价?”他一开口就是狗大户的气质。 “我说过了呀,五千万。”柯明安捏了捏手指,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亓官世用质疑的眼神望他,似乎在确认他真的是认真的。 第一次被当凯子钓的大少爷有点惊奇:“你确定你的价值够五千万?” “够的呀。”柯明安对手指,他挺怕遇到讲价,干脆一口价咬死,能劝退他们谁也别来跟他讲话最好。 亓官世啧了一声,耳朵被柯明安奇怪的说话方式弄得痒痒的。 娇气脆皮性格也犟,但他怎么就更想把他搞到手了呢。 “也不是不行,你以后为我亓官家所用,五千万就给你了。”吝啬的资本家如此发言道。 “不……”柯明安摇头,“只能买断大学四年。” 他的意思就是花了钱以后只存在搭档关系,可以辅助搭档,但不会听令于家族。 虽然亓官世听得很不爽,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边界感的聪明人,如果他不是亓官家的大少爷的话,绝对会对这样的搭档趋之若鹜。 亓官世看柯明安的眼神很微妙,他挥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去,只剩柯明安和他两个人。 柯明安眼睁睁看着门锁了:“……你不会要打我吧?” 天杀的他这个世界拿的到底什么剧本。 柯明安目光锁定桌上敞开的酒瓶,亓官世要是敢打他,他就勉为其难开个瓢。 亓官世被他逗笑了,上下扫视了柯明安一眼:“打你这种小脆皮?” 这种小趴菜让他打都嫌浪费力气,亓官世感觉自己也没低劣到这种地步。 柯明安耳朵红了,气的:“那你别找小脆皮组队啊。” 他像被逗急了,本来内敛的性子都忍不住露出爪子,亓官世更喜欢看他这副模样,让他想犯贱地再逗两下,最好炸毛到跳起来打他膝盖。 “我就不。”亓官世把一份文件甩到柯明安面前,“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柯明安将信将疑地拿到手上,厚厚一沓都是他的资料。 出生在一个中规中矩的家庭里,却因为家里父亲染上赌瘾,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到五六岁也去世了,家里欠下的巨大赌债压倒了小柯明安的身上,在好心人的资助下才读完了初高中终于逃离了那座城市,但是欠款却还死死镶嵌在他的社会系统上。 4202年了,还搞继承债务这一套,柯明安没继承半点遗产,倒也成了千万负翁。 柯明安被这经典剧情惊住了,没想到当初随口一吐槽,结果还真说中了。 亓官世没能调查出他背后还有个【金主】,那些债务,柯明安直觉不会这么简单。 亓官世似乎只是以为他是被赌鬼父亲连累了踉踉跄跄把自己拉扯大,实际上本身是个……小白花?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捏紧了资料。 “我想要的很明显啊。” 亓官世撑在柯明安背后的沙发上,一点点把这个脆皮天才压到紧贴沙发:“不愿意为亓官家服务也没事,你还有别的选择。” “强扭的瓜不甜,但我也不在乎甜不甜。”他轻轻拍了拍柯明安的脸,为那上好的手感惊叹,“小脸够嫩的。” 柯明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亓官世拿出一张黑卡,一点点滑过柯明安的脸,有些痒,柯明安忍不住想躲。 “跟你的话,做这笔买卖也不亏。”他低语了一句,捏住柯明安的下巴,似乎在欣赏他羞恼的神色。 “小漂亮,我们各退一步……” 他的指尖夹着黑卡塞进了柯明安的领口。 柯明安瞳孔地震。 “你不用跟我一直组队,我也不阻止你偶尔跟别人组队,平时的花销我也给你。” 他听到二号主角说: “我包养你吧。” 第79章 反向恋爱法8 柯明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宿舍门口了,他的手掌还在发颤发热,扇人扇的。 亓官世虽然是个富二代,但脸皮打得人手真疼。 当时的场面一度混乱,总之……柯明安被他推了一下,亓官世被扇了一巴掌,然后又说了些什么柯明安已经不记得了。 他最后的印象是亓官世看着自己发怔的样子。 但当时他已经快被吓哭了,慌不择路逃了,路上还撞了人。 耿雨泽说得没错,亓官世就是一个变态,打他的时候还抓着自己手不放。 柯明安按在门把手上,停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宿舍里依旧没人,战斗系的小伙子们天天跑去体育场,两眼一睁就是战斗,只有柯明安这种又是辅助战斗系又是小脆皮的才有空忙很多与学业无关的事。 他打开书看了一会,叼了个新的肉松面包一边嚼一边学。简生能发现《域北三百年》里的战术,对柯明安来说是个惊喜,有种自己挖的彩蛋被发现了的满足感,学长不愧是学长,他听说过一点简生的名声,上一届的次席,是一位特别不着调但是实力很强的学生。 是以,柯明安决定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作战方式,看有哪些东西可以融进《域北三百年》里,能被这个世界的人接受,如果真的有人能学以致用就更好了。 希望每个读者都像学长那么敏锐。 但是不要在他面前安利!太尴尬了! 柯明安创作的时候不可能完全原滋原味照搬,进行了少许艺术加工,这些被他“二创”的东西,被简生在他面前细细分析,他有一种被人当街扒开看裤衩子颜色的恐慌。 话说今天好像还忘了什么事……是不是章纲没写? 柯明安一想就入了神,手里的笔记也拐了个弯,莫名其妙写起了后续剧情发展了,他卡在某个剧情点,愣愣地发呆,直到被人从背后敲了一下才猛然惊醒。 柯明安下意识把书合上,惊魂未定地望着来者:“……耿雨泽。” 耿雨泽讪讪地缩回手:“我看你一直发呆没忍住碰了一下。” 他看柯明安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他指了一下柯明安的衣领,提醒道:“你的衣服……?” 柯明安低头一看,有些凌乱,像被人狠狠揉过似的,他捂住领口,敷衍道:“刚刚做题的时候无意识扯的……谢谢提醒。” 他慌忙向洗手间走去,耿雨泽看了一眼落在桌面的《近代战术详解》,做题? 柯明安看着镜子里仿佛被蹂躏的娇花,露出痛苦面具。 不是,亓官世他有病吧,两男人打架,干嘛又是捏手又是扯衣领的,自己居然顶着这副样子走了一路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清白的事。 柯明安拿冷水冲了冲脸,感觉自己冷静了一点,他拿起刚才顺手捞过来的卫衣,解开了现在在穿的衣服。 他看着卡在自己胸口衣服上的卡,大惊失色。 为了防止别人无意间诱发自己的皮肤饥渴症,柯明安又是长袖又是背心,这张薄薄的银行卡落在自己衣服间他一点都没有异物感。 本以为在争吵的过程中这张卡就被自己甩出去了,既然当时甩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柯明安看着本该好好待在口袋里现在却不翼而飞的学生证,深深吐了一口气。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学生证可以补办,问题不大。 衣服落在脏衣篓里,柯明安赤裸着身体,手里这张黑卡让他进退两难。 小说上架爆火让他得了一笔不小的钱,但砸进五千万欠款的无底洞里,连个水花都听不到。 要不然他也不会还啃着肉松面包和芋泥面包,连个饮料都不能给自己买。 堂堂穷鬼是也! 而现在,一张散发着铜臭味的黑卡摆在他面前,柯明安第一个反应是:想要。 就算这张卡的主人是个变态富二代,但这可是黑卡! 对不起他给的实在太多了.jpg 紧接着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人能有两个金主吗? 亓官世作为二号主角,借此机会接近他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柯明安做一行爱一行,他为了完成天道的任务都能硬着头皮“骚扰”耿雨泽,已经有一位金主的前提下,他再去接触别人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但是这又真的很多钱…… 没等柯明安想出个结果,耿雨泽在外面叫他,柯明安连忙穿上衣服,拿着卡犹豫了一下,放进了内袋里。 微凉的黑卡带着金钱的温度贴到皮肉上,柯明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自嘲自己居然挺清高,黑卡放在面前都犹豫不决。 耿雨泽扫了一眼柯明安与进去前截然不同的衣服,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唤他过来:“明安!你不是想找兼职嘛,我有个很好的推荐哦!” 之前半夜在阳台哭哭被抓包时找的借口,现在却被实现了。 柯明安感叹了一句主角一号真是活泼开朗型的男大,多会关心别人。 他不好明着说自己不需要,至少先去面试一下,别拂了别人的面子,后面他再找点借口说不合适就好了。 耿雨泽给他介绍的是一家射击协会的工作,档次还挺高的,柯明安拿到名片的时候愣了一下,转头看到耿雨泽在一旁傻呵呵打游戏的模样,他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要是有人欺负你跟我说啊。”耿雨泽仿佛无意中提起这个话题,“这个工作不行咱就换一个。” “哦对了你是不是没吃晚饭,下楼顺便帮我拿个外卖吧。”他随口说道。 柯明安定定看了他一会:“好哦,还需要什么吗?” 耿雨泽表情一僵:“没了。” 等柯明安离开,在自己位置上装模做样的舍友们齐齐望过来。 “还是你行。” “明安没发现吧?”“我刚刚都差点装不下去了,还是雨哥强,对着那张脸都能使唤得动。” “我靠,还不是你们出的馊主意!”耿雨泽心慌慌的,“他会不会以为我在欺负他啊。” 他平时偷偷照顾柯明安的事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但比较有社交经验的舍友告诉他,这样子不行的,一次两次带饭还好,帮过头了可能会让柯明安不舒服。 于是乎,三四个男人聚在一起,自动诞生了个点子王:让柯明安做点事,作为“酬劳”。 但是、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像他们聚众孤立霸凌其他专业的小舍友!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决定停止这个计划。 耿雨泽随手拿过一本书盖在脸上:“我再想想办法吧。” 能帮一点是一点,他还希望柯明安回心转意快点来跟他做搭档呢,拿不出五千万的男大学生沉重地叹了口气。 “雨哥!你拿到明安的书啦!” “哎呀他都看完了,让我沉思一会。” 楼下,柯明安看着明显两人份的外卖,挑了挑眉。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去超市买了几盒饮料,才拿着耿雨泽的外面往回走。 耿雨泽站在自己桌子前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看到他回来还吓了一跳:“回来这么快啊?” 他算了算时间,小舍友又没去吃饭。 耿雨泽接过柯明安手中的外卖,“惊讶”地看着外卖,拆了其中一份递给他:“呐,今天居然送大鸡腿,我减脂就不吃了。” 柯明安摇了摇头,他从衣兜里拿出一盒小甜水放到耿雨泽桌子上:“这个好喝,给你。我先上床了,你们慢慢玩。” “诶?”耿雨泽的手停在半空,他拿着外卖回到位置上,神情有些懊悔。 他将桌子上的小饮料握在手里,看了好半天,然后将它放到了书架的最中间。 这可怎么办呀,他想。 柯明安倒也不是不想吃饭,他已经在袋子里闻到了香香炸鸡的味道。 但,万恶的甲方在催他快点接电话。 柯明安连了耳机,拉紧床帘,用文字给金主回了消息。 【现在可以打。】 下一秒电话拨过来,金主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他听到柯明安说不方便接电话,还是要打,但是他们进行文字交流。 柯明安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着小甜水,细微的吞咽声通过耳麦传到金主的耳朵里。 【?】 【在喝什么?】 柯明安回复:【蜂蜜柚子茶,好喝。】 对面立马发过来:【不吃饭的话小心饿死。】 他怎么知道自己没吃饭?柯明安警觉地扫视了一圈,身边并没有监控设备。 【饿不死,正在努力完成任务。】柯明安一天准时吞服六个面包,虽然有点吃不饱,但也绝对饿不死。 【饿不死但是饿成皮包骨,这样怎么勾引任务目标?】 柯明安另一台手机亮起,他看了眼金主这相当冒犯的话,选择去回学长信息。 金主见他迟迟不回话,发了个七千块的红包。 柯明安秒收。 【大人有何指示!】 【动作挺快。】 【没想到你居然敢走他的路子,是我小瞧你了。】 柯明安看着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讷讷无言。 这是什么意思?他走谁的路子了? 柯明安感觉自己跟这群男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亓官世不是好惹的,我劝你做事小心点。】 【急功近利钓不到鱼还送了小命。】 柯明安这回看懂了:【您的意思是,要我同意他的请求?】 【对。】屏幕对面的男人笑了笑,随手捡的小屁孩,连申请个搭档都要经过自己同意,真是……乖的有点过分了。 他很期待他真正接触到任务目标的那一天。 柯明安回了个好。 他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他第一次见这种上赶着绿自己的,金主不愧是高强度自律的男人,在这种地方上也很要求工作效率。 第80章 反向恋爱法9 夜黑风高,是个碰瓷的好时候,可惜柯明安没走两步就被班长逮到了。 柯明安没能立刻马上给金主戴上新鲜出炉的绿帽,反而收到了明天上课要强制组队的通知。 班长是想去宿舍找他的,能在半路遇见也很惊喜,她扫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柯明安,手里的小风扇转了个方向,吹动柯明安的刘海:“给你吹会啊,看起来真不怕热。” “……谢谢。”柯明安挠头,从包上解了个吊坠口子,“这个送给你吧。” 他对于不太熟悉的好心人一律是先发小礼物表示自己的友好,简生有一个,耿雨泽有一个,其他舍友也有一个,亓官世那会因为他忙着打饭没给。 现在给班长也发一个。 班长摸着可爱的小动物吊坠,对这位阴沉沉的同学改观了不少:“那我就收下了。你今晚跟舍友商量好跟谁组队,临时组一下敷衍过去就行了,不用担心会破坏你的搭档契约要求。” 她压低了一点声音:“别让老师难堪,他有点……懂吧?” 柯明安点点头。那个老师笑里藏刀,明摆着把他当靶子使,可能可以激发同学们的好胜心,但对于靶子本人来说,就没那么友好了。 班长拍拍他的肩膀:“不求出风头,只求别出错。我很看好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搭档啊!” 图穷匕见,她笑得贱兮兮的,看起来要把这只懵逼的小绵羊拐走卖掉,柯明安愣愣了啊了一声,不知道话题怎么发展到这里了。 班长看他傻乎乎的,笑了一阵:“不逗你了,回去睡觉吧,我有搭档了,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作为班长,有义务帮助同学。” 她说:“但也希望同学能好好上课配合一下我嘛,明天课上别掉链子。” 战队系的班长考核极为严格,她想拿到学年奖学金就少不了事事关心,柯明安从班长的穿着上也大概能猜到是个励志的孩子。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 柯明安没掉链子,其他人掉光了。 偌大的教室安静一片,大家围成圈,视线重心是一坐两站的三个人。 柯明安是那个坐着的。他默默把兜帽拉起来,又戴上了口罩,放空自己,不能让脑子意识到现在有多尴尬,他会想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 那俩对峙着的男人,自然是亓官世和耿雨泽。 亓官世站在柯明安桌子左边:“先来后到,我先邀请他的。” 昨天他就把这个家伙预定了,尽管柯明安没给明确答复,但不也同样没拒绝吗,耿雨泽凭什么跟他争。 耿雨泽站在柯明安右边:“他才不会答应你这种变态,昨晚他就跟我商量好了说要一起的!” 小舍友被这种变态纠缠,实在是太可怜了,他要保卫舍友的贞操! “我先来的。” “他先答应我的!” “耿雨泽你非得杠我是吧,昨天柯明安就同意了我的邀请,拿钱办事,你是想让他失信于人吗?” “拿钱?你?”耿雨泽嗤笑一声,“你能拿出个屁的五千万,死装哥春秋笔法忽悠人呢。” 他跟亓官世斗了这么多年了,对方家底多少一清二楚,亓官世能一口气拿得出五千万他跟他姓。 “亓官世,离我舍友远点,你什么搭档找不到,干嘛非要招惹他。” 被当众揭了底,亓官世脸黑了一个度:“耿雨泽,你就拿得出了?不就想靠着所谓的舍友情谊白嫖人家搭档机会?” 他上下扫视耿雨泽,不屑地嗤了一声。 耿雨泽气炸了。 同学们一脸震撼,这种两男抢一男的瓜居然能被他们吃到了,有几个想加入战场——毕竟柯明安确实抢手——被两人瞪走了。 老师还没来,两个人唇枪舌战,火星子快把教室点了,班长坐在角落里,一脸绝望。 “有没有可能……柯明安最初邀请的是我——唔!”有个舍友小小举起手,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其他人捂住嘴拖走了,耿雨泽一个眼神杀过来,他立马改口,“对,是我们雨哥。” “听到没有,他说先和我组队的!”耿雨泽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然后反转向下对着亓官世,“不要在我们中间横插一脚。” 舍友们在一旁安静如鸡,看着战力大发的耿雨泽,眼神一个劲飘向柯明安。 明安你说句话呀! 柯明安就像每一个不想负责任的渣男一样,看着自己的小三跟小四打得不可开交,渣男本身却完美隐身。 呜呜他们又没有任何关系,他才不是渣男,柯明安头垂得更低了。 亓官世和耿雨泽又针锋相对了一会,双双不得劲。 他们齐齐看向了在桌子上卧沙的柯猫眼螺明安:“你选谁?!” 柯明安捂住脸:“我看你们挺有默契的,要不你俩组吧?” 他顾不上班长的嘱托了,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被老师针对又不会死,但被这俩闹到教室里,让他社死一遍又一遍。 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从高傲嚣张的怪人变成脚踏两条船无形的瓜田真是好牛一男的。 这里要从亓官世和耿雨泽的身份说起。 亓官世,知名富二代,脾气不太好,家里有个巨牛逼的叔叔撑着,虽然很久不出现在媒体视线里,但只要叔叔在一天,亓官世就是铁打的二代,学校倒了他家都不一定会倒那种。 要不是叔叔管得严,他别说五千万了,五个亿都砸到柯明安身上。 耿雨泽,兵器业龙头企业董事长的老来子,在这个尚武的时代,他的身份含金量不用多说。 这两人是班里最有钱有势那一批,平日里为人低调不怎么宣扬,今天站在瓜田中央,大家吃了个饱,对稳在修罗场的柯明安投以敬佩的眼神。 果然,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只要够天才,二代继承人都得争着要。 柯明安说完,感觉这两人看自己的视线更紧迫了,他抖了一下,心脏不争气地怦怦跳,很像化作一滩水顺着椅子流下去。 “你们在这堵着干什么?”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目光一下就锁定在柯明安身上,“柯明安,你又搞什么鬼?” 亓官世啧了一声:“关他什么事啊,我们在讨论谁跟柯明安组队,老师你上你的课,别打扰我们。” 耿雨泽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梨老师:“老师,这跟明安同学没关系,是我们在商量,可能大声了点,您先带同学去教室吧。” 梨老师表情一变,明显有些不悦,站在门口没走:“那柯明安同学选了谁呀,别又孤零零一个人不肯跟别人组。” 柯明安埋着的头抬了起来,他捏了捏手心,站了起来,小心觑了一眼梨老师:“我都要。” 他的声音不大,但教室着实安静,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同学们的眼神哐当一下亮起,有不少人嘴巴都张到了鸡蛋大小。 梨老师眉心一跳,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一个人哪能辅佐两个战斗系,别开玩笑了——” 柯明安当着他的面,伸出被长长袖子遮住露不出指尖的手,一手一个握住手腕,往教室外走去:“实训场是03521教室是吧,我们先走了。” 亓官世和耿雨泽的视线落到自己被牵住的手腕上,眼一垂光速闭上嘴,乖乖跟着走了。 他们步伐比柯明安大,还特意放慢速度让这位辅助系走在前头,让别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管事的。 梨老师把书重重放在讲台上:“好,很有勇气。” 他看着蠢蠢欲动的同学:“我们来讲课前注意事项,那三位这么有自信就不需要听了。” 同学们表情一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梨老师看着空荡荡的三个位置,捏紧了拳头。 贫民窟的下等废物……只是运气好罢了,他不信他次次运气这么好。 柯明安靠在墙角,看着人高马大的两位主角围过来,无助地抱住了肩膀:“怎、怎么了?” 他刚刚气上头只想狠狠打那老师的脸,却没想到这两人体温一个比一个高,他走了一小半路程手掌就隐约觉得发热,很想触摸到真正的皮肤上。 丸辣!柯明安赶紧松开了手,两位主角却表情不是很愉快的样子,把他逼到这小小角落,看起来要教训他刚才的胆大妄为。 亓官世看着柯明安泫然欲泣的模样,欲言又止:“你别这副表情……” 很怪、这个男孩子好怪,他的同性雷达一会响一会不响的。 耿雨泽本只是想问怎么不牵了,见亓官世说话,立马把矛头指向了亓官世:“还不是你把他吓到了,离我舍友远点。” “……你们别吵了。”柯明安捂住耳朵。 最后的解决方式是,他们牵着柯明安的手腕——隔着衣服——去实训室。 柯明安夹在两人中间,成功形成一个“凹”字。 天杀的,这个世界好令人绝望。 柯明安站到实训场地面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亓官世和耿雨泽去换衣服了终于不骚扰他了,男上加男让他好想逃。 这两主角吵架跟小学鸡似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时不时问他的意见。 柯明安没有意见:“嗯嗯嗯,都挺好的,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身边传来两声yue,耳边终于安静了。 耿雨泽给他拿了作战服,柯明安没换,他找了个观战梯,挥挥手让两人过来。 亓官世抱着手臂用鼻孔看他,明显对于柯明安居高临下的位置感到不满,耿雨泽像只大狗一样靠在柯明安腿边:“明安指挥,有何指示!” 柯明安从怀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挂在耿雨泽的耳朵上,一转头亓官世也靠过来了,他撩起亓官世的碎发,把另一只给他挂了上去。 “待会听我指挥就好了。” “你不上战场吗?”亓官世问,“只是模拟而已,不会有多大负担的。” 他知道柯明安体质很废物,但不至于连这都做不了。 “不了。”柯明安摇摇头,“我在这里够了。” 虽然身处局外会有很多信息收不到,但只会两个人,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 亓官世可有可无地点了一下头,他倒是无所谓这个,就是怕有的人…… 他瞄了一眼柯明安,一个人辅助两个战斗系,分心作战还体弱,太容易被针对了。 耿雨泽一脸担心问:“明安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一个人也能打爆他们的。” 柯明安愣了一下:“没事。说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就一起上。” 他连通耳麦,声音传到两人耳朵里:“我受得住。” 这一刻的柯明安自信的样子,真是耀眼至极。 他们的实训场地是意识模拟,实训馆模拟出场地的模样然后分发几个小组进行养蛊,柯明安能接收到的画面是亓官世和耿雨泽的视线视角,其他入场的辅助战斗系可以得到全局的生物信息。 亲身体验和隔一层屏幕,柯明安用实力告诉他们差距并不大。 “十一点钟方向三百米,两个人,近战。” “往前扑右滚反身踢然后马上缴械!” “一号离二号远点不要误伤队友。” “二号杀人的时候别瞄准一号的方向。” 耳麦里一声声传令,每一句都象征着一个人的倒下,柯明安做的最多的是指挥一号主角跟二号主角不要打起来。 实训除了搭档其他都不算队友,亓官世和耿雨泽算是竞争对手,但有柯明安在,他两暂时打不起来。 其他同学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亓官世和耿雨泽越打越爽,这就是一个顶尖辅助的实力,只要有他在,战无不胜。 虽然柯明安是极少的指挥类辅战人员,但效果想到的好! 两人越打越勇,忽然听到耳麦滴的一声,老师的声音传来:“实训是给你当璧花做壁上观的吗?进去!” “我在外面也可以。”柯明安力争的声音传来。 “我是老师你是老师?” “梨老师,我身体不舒服不想” 没声了。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柯明安出现在他们身边。 “他怎么连作战服都不给你!”耿雨泽恼了,模拟场寒天腊月的,柯明安穿着一条卫衣就进来了。 亓官世把自己外套脱下来丢到柯明安身上:“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也快解决了。” “梨吴勇,不会这么轻松就让我出去的。”柯明安咬牙,他拢紧衣服,走了两步被冻了个寒颤,他抹了一下脸,第一次这么被针对的小反派委屈极了。 亓官世在心底给这老师记了一笔,针对他看上的搭档,跟针对他本人有什么区别。 耿雨泽给他多披了条外套,脸色不太好:“刚刚接受到任务,解密型。” 众所周知,解密型任务无论出现在哪都是极其耗费时间的,就算在这个地方被冻死不会让现实中的身体死亡,但会有残留的影响。 “我们弃权退出。” “不。”柯明安拒绝了,他扮演唯唯诺诺的性格多了,又不代表他本人真的完全不敢反抗,梨吴勇对他的恶意已经摆在明面上,他们退一步只会让他越发猖狂。 柯明安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被针对,但是…… 梁子已经接下了,接下来掀桌就行了。 他低咳,脸色向雪一样苍白,虚弱的靠在两人怀里,嘴唇动了动。 耿雨泽垂下眼,跟亓官世说了几句,推开柯明安,率先离开。 亓官世看着靠在自己臂弯上毫无血色的柯明安,嫌弃似的找了个角落放着。 他们好像都嫌柯明安累赘似的,不带着他行动,明明现在这种情况,柯明安只有在他们身边才安全。 屏幕外的男人嗤笑一声,似乎很乐意见到这个结果。 十五分钟后。 一声爆炸从实训馆传来,实训馆毁。 梨吴勇教学不当导致场地炸毁的消息传到教务处的耳朵里。 柯明安捻掉指尖未化的雪,闭上了眼睛,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就结束的道,他还有后招。 再次醒过来时他趴在耿雨泽背上,一号主角背着他往宿舍走,听到他呼吸声变了,耿雨泽问:“你醒了?医生说你被冷到了没有大碍,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一点,咳咳。”柯明安的呼吸洒在耿雨泽耳边,很热,是那种不健康的温度。 耿雨泽加快了脚步。 宿舍 柯明安被耿雨泽放到床上,侧过头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柯明安忽然低声说:“你真好。” 耿雨泽顿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热意传上耳朵,他把热水和药放到柯明安手边:“快喝吧,是温的。” 柯明安看着苦了吧唧的药,连一点脸红都挤不出来。 暗恋真难演,特别是暗恋对象给你递一大把药的时候。 柯明安颤颤巍巍服用下药丸,感觉自己快饱了。 耿雨泽没再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柯明安躺了一会,从角落里掏出了手机。 他想起来了!他把三号主角忘了好几天! 还剩一半电量的手机一点开,三号主角的消息就像柯明安评论区的书评一样,源源不断弹出来。 时正:(您有99+未读消息) 柯明安汗流浃背了。 上面的消息从一开始的礼貌问候到对小说的讨论,再到对他不回消息的不安,最后是郑重道歉说自己再也不带节奏了对五斗木大大造成负面情绪十分抱歉。 小几天时间,对面脑补了一整套事情发生经过并感到十分抱歉,在时正眼里,五斗木虽然收获了流量和数据,但是却被乱七八糟的网络世界吓跑了,特别是打听到对方编辑也联系不到他的时候,要不是小说还正常更新,他都要以为五斗木退网了! 实际上那几天,他的五斗木大大正在被坏男人强取豪夺呢。 柯明安看着满屏小作文,有点麻爪子。 他试探地发消息:【时正大大你好,前几天在忙,没看消息。】 对面秒回。 与此同时,一直安静的系统冒出头来:【触发反派任务:请收集主角时正的负面情绪。】 【剧情传输中……】 原来原身也尝试了用写小说还清债务,但是反派怎么会安安分分写作呢。 他选择了抄袭,抄的还是时正的书,并借自己高超的洗稿技术,硬是混了一口饭吃,当然最后被揭露出来,千夫所指。 【搜索到一个补丁,由于未发布有关主角亓官世的任务,现根据任务者进展发布:借亓官世的身份上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获取亓官世的负面情绪。】 等等—— 他要做一号主角的霸凌骚扰者,二号主角的投机取巧上位者,三号主角的抄袭者?? 柯明安觉得眼前一黑。 原来是前途无亮了,哈哈。 80-90 第81章 反向恋爱法10 【五斗木大大,你还在吗?】时正发了五六条见柯明安太久不回,小心翼翼地发了个表情包。 【狗狗探头.jpg】 柯明安反手添加自动推选的图:【猫猫探头.jpg】 【在的,刚刚你说的那个剧情是这样的……】 【还有读者反馈的那个……】 跟时正的相处很愉快,柯明安本质是个不太敢说但不会让话掉地上的人,在时正的有意引导下,他们很快熟悉起来,甚至引为知己。 在柯明安眼里,时正是个友好温和的前辈,虽然之前有做过些许不礼貌的事,但自己也收获了很多读者,还有很多订阅(重音)。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订阅能让柯明安暂时失忆。 他将之前网上舆论的事抛之脑后,不知道自己评论区现在是怎么个状态,便问了一下时正。 时正看着对面发来的QAQ颜文字,咔嚓截了张图 跟五斗木接触下来,他一次一次被可爱到了。 五斗木有很多跟他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是太年轻了了,居然比自己还小几岁,长江前浪推后浪,他这股后浪劲可大了;再比如五斗木的性格,没有曾经幻想的那种成熟稳重,反而像个青涩懵懂又有点可爱,没啥戒心,跟他聊天就像走在路边忽然被一个没有膝盖高的小狗撞了一下——有些时候有些冒犯,但那种冒犯反而增加了他们的友谊。 最后嘛,五斗木大大真的很喜欢用表情包讲故事。时正一个个偷了,想重温小说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这些行为不仅没让时正感到幻灭,反而觉得他这样的人能写出《域北三百年》,更合了。 接触到作者后,相比文中的主角,他发觉自己更喜欢能塑造出安若木的五斗木。 他爱上的是文字背后创作者的灵魂。 是以,时正很愿意带一带这个后辈,让他能产出更多优秀的作品,傲视群雄已久,终于等到一个未来可期的后辈。 他怀着莫名的慈爱点开五斗木的评论区,像个老父亲一样勤勤恳恳巡视自己孩子的菜园。 五斗木刚写文没多久怕挨骂很正常,但自己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他早就开小号去应征书评区的管员了,可惜五斗木一直不冒泡,他只能以临时管员的身份稍微管一管。 小孩子会被菜园里的青虫毒蛇吓到,大家长会默默重拳出击,争做评论区安全卫士。 【评论区大家都很友好呢。大家都在期待你的更新,有不少读者在道歉之前冲动发言的事。】时正眼疾手快删了几条骂人的,给柯明安回道,【阿木通过一下我的管员申请。】 读者以为柯明安关评论区又发公告是不开心了,一部分人有点急,一看最新更新连作话都不说了,还没急的另一部分人也急了。 众所周知五斗木大大是个不太敢说话的小话痨,每天都像小仓鼠一样给他们碎碎念几件事,又怕太长吓到他们不敢多说,读者们已经习惯看完正文继续吃几口电子薯片。 现在,他不吱声了! 今天不写作话明天是不是敢断更了,看看,今天居然比昨天少更新一百字,天啊,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都不敢想了! 读者们就以柯明安解不了的活泼形态,热情四溢的在时正小号的带领下,给五斗木大大摇旗呐喊。 柯明安看着日渐高涨的收益,唯唯诺诺码字,生怕作话吵到读者眼睛。 时正特意问了一下为什么不说话了,柯明安没说真实原因,只说是存稿没提前想好说啥。 时正:【那能剧透一下接下来的故事吗,我会保密的。】 时正人挺稳重的,温和大哥哥型,就是聊到安若木故事线的时候容易进入狂热状态。 —— 是激推类型的读者。 由于安若木就是柯明安,那时正就是柯明安激推,还是当着本人的面发疯写小作文赞美的激推。 柯明安本人局促到极了,只得无视掉那满屏的过激发言:【接下来,安若木中毒濒死。】 【那个小女孩被蛊虫控制】 【好了,不用说了。】时正深吸一口气。 他发了个落泪的表情包:【我还是慢慢等更新吧。】 他看不得安若木受苦,特别是五斗木大大每次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他的伤痛时,他总会感到不合时宜的心痛。 时正结束了这个话题,问了一下柯明安对下一本的看法。 《域北三百年》离完结还有一段时间,但柯明安跟他透露过自己有经济上的困难,准备双开。 柯明安想到原剧情就头痛,他迟疑地说:【可能开一本星际修仙文。】 星际是时正的统治区,一家独大,他为了蹭三号主角也是拼了。 时正很开心:【好啊,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开新文!】 他捏着手里的邀请函,年底的作者大会,他有想邀请一起去的人了。 —— 梨吴勇因为教学不当导致场地坍塌的消息悄无声息传遍了年级,其中柯明安被针对导致受伤的事更是被添油加醋流传开来。 比强者更吸引人的是美强惨。 柯明安脸蛋没啥好纠结的,好看得很客观,就算头发有些长遮住脸颊,也只会让他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氛围美感,而不是被认为是流浪汉。 强,被在实训课上吊起来三百六十度反复抽打的同学们给予了肯定回复,在辅助战斗上,柯明安一带俩还能控场,见证过他的实力的同学都说他要五千万也不算过分。 惨,开学就被老师针对(树靶子),住宿被舍友针对(有人看到他饭都没吃就被指使去拿舍友外卖),上课被校霸针对(亓官世:?),整个人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但被班长亲口认证性格不错人也不错。 要素集齐,加上柯明安正正当当第一名考上来,学校不可能看着自己重金挖来的苗子死于这种意外。 听说自己包养的小可怜被欺负的金主也悄悄动了动手指。 柯明安还没来得及使上后手,梨吴勇就被按在地上起不来了。 柯明安靠在枕头上,听耿雨泽跟他劈里啪啦的转述,脑子有点晕,被耿雨泽喂了口水:“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点发烧,但不明显,耿雨泽摸了摸额头,转身拿了个大水杯让他今天喝完:“他辞了吧,不知道,不见人了。” “你快多喝点水,昨晚不舒服应该快点喊我呀,今早起来看到你发烧我都吓死了。”他忙前忙后,有操不完的心。 柯明安一时间不知道他两到底谁暗恋谁。 柯明安按了一下他的手,摇了摇头:“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耿雨泽手背一麻,抖了一下,柯明安瑟缩地把手缩了回去。 心惊肉跳怕男主被自己gay到要被打,柯明安眼睛水津津的,疯狂表示自己是无害的。 耿雨泽看着小舍友我见犹怜很怕人的病弱模样,移开了眼,再待下去自己心脏好像也要生病了。 他拿着背包再三叮嘱柯明安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步三回头的去上课。 小舍友刚才被他吓到了,应该是错觉吧。 柯明安打了个哈欠,睡了一个午觉后拿起之前耿雨泽给他的名片出门了。 射击协会的位置在上次亓官世约他的地方附近。 柯明安刚进门就被前台逮住了。 前台是个染着头发的男人,很高大,不像什么正经前台,但特别会介绍东西,柯明安跟着他走了一圈俱乐部,还被邀请去玩一下射击靶。 “你好同学,你是来面试的对吧,我们俱乐部……” 可怜的小自闭被热情社牛硬控十分钟,柯明安捂紧了口罩:“对,是的,嗯,好……” 但面对射靶邀请,柯明安婉拒了,他是来走过场回绝掉面试的,不是真来上班的。 男人摸着下巴打量他,说了句那我们开始面试吧,大手一挥把柯明安放到了前台的位置上,面试开始了。 这不按常出牌的节奏把柯明安弄得脑子又开始发热,说实话这里给的工资待遇很好,要不是他忙着写小说,可能真的答应了。 柯明安在椅子上做得板板正正的,口罩也没摘下来,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敷衍。 这个俱乐部人来人往,倒是热闹得很,有不少学生,也有一些明显是社会人士刷卡进去场区,应该是来社交应酬的。 柯明安沉默寡言地递上刷卡机。 半个小时一过,在登记不知道第几个新人的柯明安被男人客客气气请了杯饮料,让他回去等消息。 等消息?等被拒绝的消息!一句话都不多问就让等消息,柯明安知道自己稳了——哈,他就说嘛,搞砸一个面试还不简单。 他提着奶茶嘬嘬嘬,幸福得眯起眼。 这个世界的饮料太好喝了,赞美小甜水。 梨吴勇不知所踪,打工的事也搞砸了,柯明安觉得今天真是顺利极了。 【滴滴——】 “喂?”他接了个电话,声音还带着被奶茶滋润的甜蜜。 【……】熟悉的沉默,熟悉的呼吸声。 是金主大人。 柯明安扬起的嘴角一瞬间扯平了,他点开手机,打字跟打人一样:【???】 “有何指教?” 明显又是金主打字他开麦这种聊天方式,柯明安讨厌这种不分时间出来扫兴的家伙,不怀好意地猜测他是不是哑巴。 【你在打工还钱?】 “对……我在写小说。”柯明安一顿,声音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发现的,但他知道坦白从宽的道,“不可以写吗?我只是想多赚一点。” 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撒娇又像受委屈了。 【可以。】男人倒是刚知道他在写小说,他脑子里扫过最近各大网站的风向,没有找到像柯明安的身影。 小可怜连赚钱都这不明白,男人摇摇头。 【写小说那点钱就不用拿去还债了,你好好上学,接近那个人。】 刚把自己稿费砸进欠款里又要没饭吃的柯明安喜出望外。 金主就是大方,看不上他这点小钱。 他之前假借亓官世给他转账临时组队为由补了一部分欠债,其实是自己的稿费,金主以为自己为了接近目标工作得很认真,又给柯明安打了一点。 现在,稿费完全属于自己,他可以轻松一点码字了。 只需要从别的地方让钱走个明路……柯明安看着手机通讯记录中空空如也的两个电话。 这里会不会是突破口。 三个陌生号码,第一个是金主,第二个写着欠债,特别备注了二十五号,柯明安看了眼日期,今天二十八,他试探的打了出去。 【嘟——嘟——嘟——】 忙音。 柯明安挂了,犹豫了一下,拨出了第三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那边传来一阵阵粗犷的呼吸声,像野兽受伤后的沉重喘息,柯明安嘀咕道:“怎么像条狗——” 这年头狗都会接电话了? 他手上一轻,手机被人从背后抽走,柯明安吓了一跳,眼神瞄到电话已被挂断,他举起手去够手机:“亓官世!还我。” 二号主角是小学生吗,抢东西还举高高,幼稚得很。 亓官世把他的手机放进兜里,按住柯明安的肩膀推着他走:“聊一聊嘛,别那么凶。” 柯明安挣脱开他的手,往旁边退了两步:“你别碰我。” 他们又走到上次的包厢,柯明安看到这眼熟的门口转身就走,看到亓官世一大只杵在他身后,柯明安又默默转了回去。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亓官世率先走了进去。 跟在耿雨泽面前的相处方式不同,柯明安在他面前带刺似的,亓官世会在同学老师还有那讨人厌的耿雨泽面前给柯明安留点面子,这是他对未来搭档的尊重。 但是私下相处嘛,逗一逗炸毛的小仓鼠也很有意思。 他在手掌间转动柯明安的手机,眼神示意他坐对面:“不然,哼哼。” 柯明安在他威胁似的眼神中坐到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饮料,亓官世看他喝下,问:“我的黑卡用着不开心吗?为什么刷了几千又转回去了。” 说起这个亓官世就恼火,前几天不愉快的告别后,他以为柯明安终于识相了,没想到是反复横跳来挑衅他。 凭什么不用他的钱! “临时组了,就收钱。”柯明安目移,“但是我不想被包养,就转回去了。” 他小声说:“你现在要另外给钱我知道吗,我很贵的。” 亓官世是气笑了:“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再来说这种话。” 他要求的是1v1组队,柯明安把他跟那个臭东西放在一起组就算了,还拉黑他。 “哦,对不起嘛。”柯明安知错就改,不会阻挡任何一个上门的财神爷。 他趁机拿走自己的手机,后知后觉这部手机上没有社交软件,面色自然地反扣在腿上:“我回去就把你放出来哒。” 亓官世有点不自在:“你能不能别那样说话。” “那是另外的价钱——给十倍任务费的话可以,你的卡我要开始刷了哦。”柯明安连说话也被怼,他委屈地看了一眼亓官世,低下头默默喝饮料装哑巴。 亓官世欲言又止。 刷他的卡喝他的酒水,但不能跟他1v1组,也不接受他的包养,平时有人的时候可怜兮兮看着他仿佛被欺负了似的,没人的时候夹夹的像撒娇似的,偏偏说话毫不客气。 实力很强,性格很怪,长得挺不错,有时候看着他那张脸都生不起气来, 柯明安这人,劲劲的,有点拧巴又有点带劲。 他就喜欢这种拧巴劲。 亓官世征服欲起来了,看柯明安的眼神跟看肉骨头似的,他大少爷当这么多年了,还不信拿不下一个小穷鬼。 至于那碍眼的耿雨泽……他们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候。 从小他们就爱一起争东西,抢玩具、抢第一名,现在连组队搭档都抢,亓官世不敢想,要是自己谈恋爱了,耿雨泽那死东西是不是也要来抢一抢。 哦他不抢,耿雨泽是个恐同直男,可能会见一次骂一次晦气。 想到这里,他有些怜悯地看了眼柯明安,他已经能确定柯明安的性取向了,也不知道这小脆皮是怎么蒙蔽过耿雨泽的恐同雷达的,要是被耿雨泽发现了,怕是要难过咯。 他甚至有点期待这天的到来。 “亓官世你笑得好贱。” “闭嘴,你是个哑巴。” “哦。” 柯明安离开后,旁边屋子走出几个人推门而进:“大少,怎么样,拿下了吗?” “哇,这就是这一届的第一呀,长得真够带劲的。” “上次给大少那一巴掌……咳咳,我什么都没说。” “他刚刚出去怎么脸色不太好,某人不会怜香惜玉呀。” 放屁,他好好说着话,柯明安聊着聊着突然就说他往饮料里放菌子,然后一推杯子就走了, 亓官世看着刚才自己打碎的杯子,脸色不太好。 “啊,这小同学又给大少甩脸子了。”狐朋狗友偷摸拱火。 柯明安跟他闹是他们的私事,突然被拉到明面上说亓官世有点拉不下面子,作威作福惯了的大少爷硬着头皮嗤了一声,一脸不屑:“欲擒故纵罢了。” “这些小把戏一套一套的。” “哈,我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男人就是不能惯着!”他冷笑。 狐朋狗友们嘶了几声,感觉那个小同学要惨了。 他们猫哭耗子假慈悲,可怜几句继续嗨起来,亓官世在一旁喝着酒,没人敢招惹他。 亓官世找了个合适的机会离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点开柯明安的聊天页面。 要给柯明安一点颜色看看的大少爷凶神恶煞警告道: 【离耿雨泽远点,现在你是我的的搭档。】 【向安转账:100000元】 第82章 反向恋爱法11 有的人嘴上不饶人,手里转账却一点没含糊,柯明安对于这种警告接受良好。 他回了个句号表示已阅,而后有些踉跄地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杯果汁里面有酒,柯明安没想到自己对酒精的敏感性这么高,喝一杯纯饮料性质的果茶都能放倒。 他看到亓官世头顶冒小人的时候就找借口走了。 柯明安喝酒短时间内不上脸,再待下去他就不能保证亓官世会不会看出来了,好歹是一个曾经掐着他脸说要包养他的,柯明安决定先溜为妙。 这边离宿舍有点距离,他走到一半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面前的路也开始打晃,柯明安摸了摸滚烫的脸,掏出手机,摸索了一两分钟才把电话打过去。 “喂……我在南门梧桐树那里,可以来接一下我吗?”他呼吸都带着热气,靠在大树上有些喘不过来,“我有点,呼吸不了了。” 要命,他好像不是简单的喝醉了,这种症状怎么看都更像酒精过敏。 柯明安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只希望自己的好舍友发扬平日里助人向上的热情,来这偏远的小角落救一救他。 他抄近路走梧桐林是个错误的决定,这里经过的人太少了,柯明安连向路人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他捂住半张脸,试图把身体上的热气压下去。 “你看起来很不好。” 一道影子将他遮住,柯明安只能看到面前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高跟耿雨泽差不多,求生欲让他伸出手,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角:“救……” 他的手被挥开,那人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挥开后又抓住了柯明安的手腕。 柯明安汗水打湿了睫毛,祈求地看着他,他已经有点看不清了:“求求你……” 他被抱进怀里的时候,神智忽然清醒了一瞬间:“不、不去医院,买药就……好。” 只是一个酒精过敏而已,他感觉自己并没有表现的那么严重,柯明安记得这个世界对于没有医保的人来说,医疗花费相当大,他正好就是那个没法的。 不可以去,他刚赚的钱,不能再负债了。 公主抱他的男人笑了一声:“还挺麻烦。” 柯明安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了,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到床边的亓官世。 他脸色有些不好:“是你救了我?” “对啊。”亓官世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我看你一身狼狈地从房间里逃出来,就把你捡回来了。” 他这话一说,柯明安不好的记忆又翻涌上来了。 那个男人带他去买了药,给他喂药的时候打翻了水,他似乎只是想给柯明安换身衣服,顺便把柯明安自己挠破的地方擦一下药,这确实是个好心的举动,如果柯明安没有皮肤饥渴症的话。 他刚缓解了酒精过敏的高热,另一股热意便涌了上来,柯明安半梦半醒间都对自己绝望了。 这什么破运气。 他破罐子破摔,想着干脆现在就在一号主角面前暴露同性恋身份好了——到现在,柯明安还没意识到救他的不是耿雨泽。 他脸蹭上了那个男人的手心,热气全传递到另一个人的手腕上。 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似乎说了句什么,柯明安没听清,他只觉得自己身上蠢蠢欲动想要贴贴的想法终于得到满足,舒服地哼哼唧唧。 他被摸得很舒服,就像小动物被顺毛一样。 只是小动物不会被摸到……那里,柯明安泪眼朦胧,有些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成这样。 然后……然后,柯明安喊了耿雨泽的名字:“耿雨泽……轻点。” 那只手的力气突然就大了起来。 柯明安从喉咙里挤出咕呜一声,可怜兮兮地抓住那只手,撒娇似的蹭蹭他的脖颈。 呜呜,这人到底会不会摸啊,他感觉自己像被人逆着毛捋的猫,但全身都被人抓在手里,只能生气又委屈地等着铲屎官顺毛。 他的脑袋被揉了揉,在背后一下一下顺着,动作生疏又温柔。 柯明安没骨气地原谅了先前的粗鲁,靠在他的肩上,享受生病以来第一次这么温暖的怀抱。 他很喜欢这种被人紧紧抱在怀里,被需要着的感觉。 清醒的时候拒人千里之外,现在神志不清,彻底变成了粘人小猫的形状。 柯明安贴贴能量补充完毕,也丢完人了。身上的衣服被换成新的,男人好像在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柯明安不甚清醒的大脑催促他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结果被亓官世逮了个正着。 二号主角神出鬼没,总是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刷新出来把他抓住。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人既不是亓官世,好像也不是耿雨泽——耿雨泽恐同被他贴上去早该吓跑了——那到底是谁? 柯明安看着反派系统上一个大大的未读红点,重重吸了一口气。 五个小时前:【检测到主角??,请自行探索。】 他们相遇十几分钟后,大概是帮柯明安换衣服那会:【已获取0.1点负面情绪。】 任务进行这么多天,各个主角的负面情绪收集最高的是耿雨泽,每天凌晨都会莫名其妙地增加一两点,柯明安每次看评论区的时候都会顺手把来自他的红点消掉。 二号主角亓官世,在梨吴勇针对他的时候,增加了五点负面情绪,平时几乎一动不动,甚至被怼的时候心情峰值会上涨。 三号主角时正,在他将剧情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短短几天时间快赶上耿雨泽的总量了。 现在,莫名其妙出现了第四个主角,第一次单方面见面(柯明安意识不清)就零距离接触,甚至……开始收集情绪了。 柯明安:“呃啊……” 他捂住脸,蹭到身上明显高档有质感的衬衫的时候,更是狠狠闭上了眼睛。 他看不懂这些主角们到底想干嘛了。 至少、至少第一次见面就被他那样的时候,不应该是觉得遇到变态了赶紧撒手走人吗。 怎么是反过来把他这样那样! 柯明安缩在床上无助极了,虽然没真的被那什么,但他还是觉得天塌了。 亓官世被这副小白花模样冲击到了,自古霸总难逃小白花,柯明安这种又强又脆一会嘴硬一会呜呜的,他很吃。 就是喜欢带刺的! “我可是把你从坏男人手里救下来了,怎么感谢我?”他调笑道,表情却有些不悦,以他的能力,居然没查到是谁带走的柯明安。 要不是他在附近,柯明安真要被野男人吃干抹净了。 他看好的搭档,他想要包的小甜心,哪能给别人捷足先登。 “打八折。”柯明安闷闷的声音从手掌中传来。 “打骨折也不行。”亓官世不缺那点钱,反正柯明安也不会因此跟他完全绑定,不如趁机要点别的好处,“明天陪我吃饭。” 柯明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懂怎么有这么好心的冤大头。 “好。” “好什么好,你就这么没戒心?就这样答应了?”亓官世反倒炸了,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柯明安。 柯明安呃了一声,不懂他这是闹哪出:“那我拒绝。” 主角发颠不要紧,他顺着来,只要不打人一切好说。 亓官世脸一黑:“不可以,明天,下一周,你都要陪我吃饭。” “……好。”柯明安看着饭票,乖巧地点了点头。 柯明安看着亓官世表情欲言又止,想生气又生不出来,最后一甩手走了。 二号主角又生气了,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 —— 《域北三百年》的火爆程度在柯明安的预料之外,他在课间听到了有同学讨论安若木是否会在域北建城,如果建城的话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还有人分析福瑞们的爪子能不能完成精细活。 ——不愧是战斗系的,连聊小说都这么硬核。 但他当时建城是纯开挂了,下一章更新就让科技世界的人类来感受一下修仙者移山倒海的震撼吧!柯明安在心里震声。 今天是一位女老师来代课,看到他带着个口罩在那里发呆写写画画也没管,反而夸了一下柯明安的作业写得很好,是一条很创新的思路。 同样是夸赞他的成绩,这个老师的分寸让柯明安很舒服,甚至被夸得有点脸红,为此他没拒绝老师邀请他上去讲一下思路。 他用修仙界的战术分析了一下作业上的一场小型战斗,这个例子他在《域北三百年》里面也有提及,是以,等柯明安讲完,下面好多双眼睛里都散发出了莫名的光。 这里补充一句,《域北三百年》的书粉粘性很高,有一部分死忠更是统计了里面的打戏和战役,是以,柯明安一说,他们就能立马意识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第一名,也看过域三! 一下就觉得亲切很多了! 而且第一名这个思路……嘶,有点东西,他们也要学! 完全不看自己评论区不知道粉丝有多疯的柯明安,讲完正好下课,他在一堆炙热的视线中落荒而逃。 他戴上帽子遁进人群里,等回到宿舍才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脑袋上的呆毛抖啊抖。 “吓死人了。”柯明安怀疑自己装逼过度要被看不过去的同学打了。 随着《域北三百年》的推流加强,时正和编辑弱水都提醒他快点确认一个总管员,时正虽然经常巡视自家后辈的“菜园子”,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而且他还要上班。 五斗木最好有一个管员小团队。 他们不约而同推荐了一位书友:淼鸟。 这位读者一开始就追域三了,一直勤勤恳恳留评论,曾被不小心夹进捧杀柯明安人群截图里,被柯明安记住了。 他听从两位的建议去看了一眼评论区,发现淼鸟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在线营业,虽然没有管员头衔但做的事比管员还敬业,大家都挺听他的话。 除此之外,他还热衷找安若木的粮,活跃在每一个二创的帖子下面,剧情流和感情流都会认真点评,能被他说好看的,事实证明确实好看,大家把他当美食鉴赏师。 淼鸟对于安若木跟全员的cp都吃,曾以一己之力汇聚了所有安若木左位的文,堪称找粮大师。 上能管人,下能送饭,实属全能。 安若木的粉丝分为两大类,事业粉可以在淼鸟的带领下找到各种分析和无cp二创,xp粉可以在找粮大师的手下细品精美细糠。 评论区的cp粉在小说界里画风很清奇,全员磕安左位,柯明安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自己活着活着突然就被做零了。 对于被磕,他没什么感觉,粉丝们写的抓马东西他也能笑着看,虽然有些真的很变态,但是……总比他遇到的那些真变态好。 难得看一次评论区,柯明安一看就入了神,半个多小时后才想起正事。 他点开私聊,淼鸟发了好几次申请,希望可以当管员。 柯明安同意了。 淼鸟:【谢谢大大!】 【大大可以加私人联系方式吗,沟通会方便一点,我有几个管方案……】 柯明安在时正那里听说过这种,大粉管员是会加作者的。 【可以。】 他下意识想发现在的联系号,但生活痕迹太明显了……跟粉丝是不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想了想,柯明安用另一个手机注册了新的社交号,他把id给了【淼鸟】。 几秒钟后,柯明安看着发来的申请信息愣了一下。 他转回私聊后台:【你申请了吗?】 淼鸟秒回:【申请了,大大】 【截图.jpg】 柯明安瞪大眼,拿出另一台手机点开某个人的头像,相似度99.9%,再看id——一模一样。 昵称一个淼鸟一个水鸟,几乎昭示了两者同为一人的身份。??? 耿雨泽怎么会是他的粉丝!! 第83章 反向恋爱法12 距离耿雨泽加五斗木已经五天了,他一边上学给柯明安带早餐,一边上班帮五斗木管评论区,生活充实得很。 大大虽然有些内向不怎么跟他讲话,但耿雨泽无所谓。 他真的很喜欢安若木,为此连书友圈里奇奇怪怪的同人文都吃得下去。 从开始追《域北三百年》开始,他就是安若木的死忠,就算耿雨泽被埋在棺材里也要发出呐喊:我要当安若木的狗!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对五斗木说了之后,大大就回复得更慢了。 可能大大是个比较内向的人,耿雨泽认真地想,他可以研究一下怎么委婉地热情。 耿雨泽不觉得自己看同人文会影响自己恐同直男的身份,就像他不担心自己对柯明安照顾有加会不会显得很gay一样。 说到这个,他就很苦恼。 据他观察,小舍友最近一直在躲他,每次被他抓到都像遇见大老鼠的幼猫,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他扑过来一样。 这很不对劲! 耿雨泽决定悄悄跟踪柯明安观察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人(特指亓官世)对小舍友说了他的坏话。 柯明安是真的很无助。 他害怕极了。 那个直男,那个在第一天就宣告全宿舍自己崆峒的直男,不仅是他的第一批读者,还统领整个书友圈一起磕他的cp。 谁家好直男磕安all那么起劲啊!!!还看梦男文! 柯明安一直以为淼鸟是个女孩子,就算不是女孩子,至少也不该是他那对其他男性拒之千里、被亓官世碰一下都会爆炸的舍友。 前有陌生男人,后有亓官世,一波又一波贞操危机,柯明安曾庆幸着还有耿雨泽作为他最后的舒适区——毕竟,他只有在一号主角面前是个弯装直暗恋恐同直的身份了,后面还有个很令人安心的暴露身份后会被拒绝地酣畅淋漓的戏码,太好了。 如此想着的柯明安,看着淼鸟点赞的满屏的cp文说不出话。 恐同即深柜,他真傻、真的……宁愿相信剧情里的一句狗屎直男,也不愿意相信前几个世界累积下来的经验。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直男!(爆言) 以前的柯明安:我要给给的,把直男主角给到,吓跑他。 现在的柯明安:被直男主角给跑,已老实。 幸好自己拿的是小号,不然他现在已经躲在地缝里出不来了。 柯明安现在半夜睁眼,脑子里都会骂一句不是,主角干嘛磕我的cp/主角怎么会是我梦男。 ——事不宜迟,他要马上在耿雨泽面前把男同身份掉马,而且要当众掉!最好还是当着亓官世的面掉! 他已经研究透了,耿雨泽绝不可能在亓官世面子丢脸的。 无论耿雨泽是真恐同还是假恐同,面子摆在那,他就不信这个主角不会拒绝他。 柯明安信誓旦旦。 他把之前准备好的暗恋道具全部塞到枕头底下,不能再继续暗恋了,再暗恋感觉问题就要大了。 柯明安闭目。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去上班。 是的……上班。 柯明安敷衍了事甚至装哑巴的面试,得到了那位前台小哥的高度夸赞,说那一天来的人都变多了很多,大手一挥,面试通过,还提了工资。 小穷鬼看着工资后面的零,眼神一下就迷糊了。 他做、他做还不行嘛! 柯明安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个金主的任务,但他在亓官世身边真没打探到什么线索。 幸好最近金主大人也不怎么联系他,唯二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夸他乖,一条是慢慢来。 听着就……很奇怪。 可能金主就是喜欢乖宝那种类型的吧,柯明安在心里吐槽这些大人物的xp。 梨吴勇消失后一直没有消息,但柯明安打不通的那个电话回拨了一次,届时柯明安正在上班没有接到,他下班后看到手机里多了一条短信。 【我一直在看着你。】 柯明安:草 耿雨泽看到在朋友店里认真上班的小舍友打开手机后猛地抖了一下,表情可怜极了,看起来像被吓坏了一样。 他愈发笃定小舍友是被亓官世恐吓了。 耿雨泽压低帽子,转身走了,没看到柯明安咬牙切齿恨不得报警把那个不知道藏在哪的变态跟踪狂抓起来的模样。 也许他会先被抓进去也说不定。 以观察保护为由,实施跟踪偷窥之举,某人应该能在柯明安的警惕名单里再提高一个等级。 兼职对柯明安来说并不难,他只需要在前台把那张脸露出来,路过的人就纷纷走了进来,剩下的都由那位前台小哥以三寸不烂之舌签订会员身份,再由柯明安带到场地里。 他遇到最困难的事,也就是有的时候会有客人递卡的时候故意勾他手指。 柯明安第二天就在前台小哥的建议上戴上了手套。 结果勾的人更多了。 下班通常遇到亓官世来找他,这位口头上说着只是培养搭档感情的大少爷,行为举止全按着追求人的标准来。 柯明安某一天抱着一捧玫瑰花回宿舍的时候,耿雨泽脸黑得得像锅底,第二天从背后拿出一捧更大的,还说等它再开开把花薅了给柯明安做鲜花饼。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柯明安把亓官世那一捧也递了过去:“这个也是能吃的。” 这两主角确实挺有默契的,怪不得原文中说他们相爱相杀呢,柯明安在内心感叹了一番。 亓官世和耿雨泽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又要黑脸了。 今日也是如此,亓官世等在店门口,对柯明安招了招手。 学期过了大半,学校放了个十天的小长假给他们准备接下来的大型考试。 被关在学校里快两个月的大一新生们终于能出学校了! 亓官世之前说要柯明安陪他吃一星期饭,结果一生二二生三,他嘴里的饭债永远还不完,柯明安说不过他,只能含泪吃三碗。 但大少爷本质还是个霸道的人,他虽然会亲近柯明安,也会找各种由请他吃饭和转账,可柯明安觉得亓官世的耐心快走到尽头了。 他看起来不满足只止步于临时搭档关系,近期时不时向柯明安暗示原本那个被搁置的包养协议。 柯明安太过孤僻,班上基本只和耿雨泽说话,现在勉强多了个隔壁班的亓官世,崇拜他成绩好战术强的人很多,但人群中也逐渐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看他不顺眼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增多,就好像背后有力量在推动他们情绪发酵一般。 他被嘲讽拜金和想给有钱人当狗,这种流言蜚语,令人不适的诋毁,总让他想到了某个失踪的人。 每当这时亓官世都会出来为柯明安说话,但他给予了所谓的保护的同时,无形中坐实了流言,将柯明安与其他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他是故意的。 柯明安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校园暴力了,而且主导是二号主角。 亓官世的演技太过稀烂,他到现在还没把柯明安把他放在同等地位上看待,就像对待一个值得哄一哄的小宠物,但小宠物太过不听话,那就拿点别的手段让他听话。 柯明安之前只顾着把他当饭票完全没意识到这些事,亓官世以为他被其他人孤立,会感到不安然后向他求助,然后彻底投入他的怀抱,实际上……呵。 第一天就能口出狂言要五千万的柯明安,早就孤立所有人了! 要不是亓官世转账转得快找的饭也好吃还顶着个二号主角的名头,柯明安连他是谁都不会记得住。 但无奈他就是二号主角,柯明安甩脸子都得考虑一下不能竭泽而渔。 他已经躲着亓官世走好几天,耿雨泽正是察觉到这个才怀疑亓官世威胁他,但耿雨泽不知道,柯明安觉得他也挺可怕的,这些日子对于柯明安来说,就是一个大型的校园躲猫猫,躲完一号躲二号,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可惜还是被逮到了。 他看着拦在面前的亓官世,表情一塌:“我今天回宿舍吃。” “行,我只是带你去买衣服。”亓官世仰了仰下巴,柯明安的卫衣无所遁形,“你不会想穿着这身去参加宴会吧?” 今天不太一样,是简生学长的生日宴会,柯明安也被邀请了,但这些上流社会的宴会不是他一个小卡拉米能弄懂的,至少,那些华丽的衣服,在柯明安看来就是被大风刮走的稿费。 他不想买(对手指)。 亓官世在这方面很有审美,刷卡的姿势也很帅气。 柯明安被推进换衣间,出来后还被按着剪了个头发。 由于他太抗拒别人碰他,造型师做得比较慢,亓官世在一旁若有所思。 等一切弄好柯明安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亓官世拿了本书挑起柯明安的下巴,看那张彻底暴露出来的芙蓉面,啧啧赞叹:“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造型师退了出去,他看着柯明安困得得眼睛水润迷蒙的模样,忽然吻了上去。 跟他想的一样柔软—— “啪!” 柯明安扇了他一巴掌,一脸惊魂未定。 亓官世的脸色沉了下来。 —— 简生家世不错,这一场宴会上的并不是只有同龄人,长辈们的社交也是宴会的一环。 宴会上,平日里满心满眼都是战斗的同学穿上西装礼服,跟大人们不分伯仲。 觥筹交错间,柯明安有点想逃,但逃不掉。 他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平时卫衣一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今日突然盛装打扮,着实惹眼得很。 有几个与他同级的同学也在邀请之中,他们看着光鲜亮丽的柯明安,脸上的神情犹疑不定。 “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假的吧,明安不是那种人。” “嗤,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他是故意接近亓官世好上位。” “别那样说,只不过是穿了身贵一点的衣服而已~我们小明安肯定有这个钱的对吧。”他阴阳怪气地嘲讽着,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柯明安,微微捏紧了高脚杯,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柯明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柯明安!”他恼怒地喊道。 “啊?叫我?”柯明安上楼梯的脚步停了一下,“你是谁?” 男人狠狠闷了一口酒,脸色比直接被柯明安辱骂还难受。 柯明安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两眼,看他脸都快气成猪肝色,赶紧溜了。 天啊这男的不会是要碰瓷他吧,一身酒味好臭好臭,他要被熏死了呜呜。 刚才简生学长告诉他无聊的话可以去顶楼玩玩,那里有个藏书室,柯明安可以在那里玩一会,结束后自己送他回去。 他是亓官世送来的,能避开亓官世柯明安求之不得,和学长分别后就直奔顶楼。 他在楼梯上见到了几个人,好像是亓官世的狐朋狗友。 他没在意,坦然自若的错身离开了,没一会,有个男生向他打了声招呼,指了指天台的方向。 柯明安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在半揽半推中走到天台门口,他意识到危险的气息,有点想跑。 身边一股力袭来,柯明安踉跄着跌了进去。 外面是一个露天的游泳池,亓官世坐在岸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门在身后被关上了。 柯明安被地上的水滑了一跤,他捂着自己被撞痛的头,对亓官世说:“你要干什么?” 他的衣服湿了小半,跌坐在地上还不忘虚张声势的模样让亓官世笑出了声:“教训你啊,看不出来啊?” 柯明安下午那一巴掌一点没留手,他的脸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瞧着柯明安白嫩的脸,下不去手扇回去,亓官世指了一下游泳池:“你跳下去,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这个天气水温不低,他欣赏一下湿身诱惑总可以吧,亓官世觉得自己够仁慈了。 但看到柯明安一脸抗拒的时候,他心里的火气突然就烧起来。 “亓官世你别碰我!” 争执间,柯明安跌到水中,全身湿了个透,亓官世本还在岸上观,笑他出水芙蓉还挺好看。 直到他发现柯明安呛水了。 柯明安会游泳,但“柯明安”不会,他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身边传来一道入水的声音,有人紧紧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挣扎,带着他往岸上游。 柯明安发现了一个不好的现象,被水沾湿后,衣服不能隔绝他对别人皮肤的感知。 亓官世救他并抱着他上岸的时候,相当于全身接触了一遍……完了。 他吐了两口水出来,胸口剧烈起伏,亓官世忽然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真的有皮肤饥渴症……” 在柯明安脸上泛起生性潮红的时候,这场不完全的霸凌忽然变了个性质。 第84章 反向恋爱法13 简生抱着柯明安,神情焦急,三步做两步跳下台阶,往家庭医生那里跑。 “柯明安、柯明安醒醒。” 衣衫不整的少年静静躺在他怀里,脸上的泪痕和血渍糊了半张脸,血液染红了大半衬衣,手上满是利器划伤的痕迹。 家庭医生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在房间里待命,他让简生把人放在床上,小心剪开了柯明安的衣服,两人一时无言。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简生抿唇,他看到房间里另一位医生,“你跟我出去。” 处伤口的途中柯明安醒了一次,他眼神没有聚焦,只是下意识哭着说别去医院。 给柯明安看病的那位医生手几次按在手机那里,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对于这种家庭,报警真的有用吗? 他看着柯明安的眼神带上一丝怜悯。 不久后门外似乎传来一些争执,柯明安没注意,自觉保住钱包的他安心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他睁眼看到了洁白的医院天花板,抬手的时候扯到了输液管,一双属于男性温度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把输液管连同他的手一起按到被子上。 柯明安下意识颤了颤,转头看到了简生,他快速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拿着输液瓶调换了个方向。 小学弟脸色比平日里白不少,脸颊上有病态的红晕,唇色也暗淡,像冬日里凝结在冰雪上的泡沫,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 “学长……”柯明安唤了一声,嘴唇动了动扭过了头,似乎不想被看到这个模样。 他紧紧攥着被子,简生想杀了亓官世的心都有了。 柯明安参加生日聚会的消息没几个人知道,但也总有拦不住的,耿家的幼子已经给他发了一晚上消息让他赶紧把柯明安带回学校。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敢擅自做决定,简生现在一闭眼旧是自己打开天台时看到柯明安一身血昏倒在池边的模样,一向能言善辩长袖善舞的他对着小学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个人想见你。” 柯明安猛地抖了一下,惊恐地看着简生,似乎怕他说出那个名字。 简生神情有些懊悔,后悔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但是他还是接着说:“是耿雨泽,他是你舍友吧,我告诉他你昨晚……生病了。” “他想来看你。”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柯明安神情明显有波动,空气沉默了一会,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脸埋进被子里。 简生又叹了一口气。 昨夜医生对简生说,柯明安本身就具有轻微的心疾病,昨夜一事直接诱导了潜在的负面情绪爆发,他需要来自亲密关系的陪伴,给予他绝对的安全感,不然未来必然会有更大的隐患。 医生隐晦地提醒了简生一句,最近不要刺激患者。 他明显知道简生的身份,差不多也能推测出柯明安的身份,简生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忍不住透过玻璃看向躺在病床上仿佛一片云一样的柯明安。 “他会好起来吗?” “需要看患者本人的意志,心疾病一直是难以保证的领域。”医生推了推眼镜,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先生,我需要跟你讲一下另一个问题,他身上的伤……” 思绪回到现在,简生手机再一次响起,他按掉,却看到刚被挂掉电话的耿雨泽身影出现在病房外。 他气喘吁吁,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开了门直接往病床那扑,柯明安只觉得自己的手再一次被抓住,这一次的手心更烫,看到他手上缠着的绷带时立马放轻了力气,轻轻给他吹了吹,然后摸了摸柯明安的额发。 “小明安,我来看你了。” 柯明安呼吸重了一下,不堪忍受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耿雨泽想给柯明安露个开朗的笑,嘴角怎么都扯不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杀向简生。 现实跟简生说的完全不一样,小舍友根本不是生病! 没待简生说什么,病房门忽然被敲了敲,脸色没比柯明安好多少的亓官世穿着西装站在门口。 简生脸色大变,这家伙是怎么找过来的。 “柯明安,抱歉。”亓官世把一捧花放到了柯明安病床上,“我——” “我不记得了。” 柯明安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抖,他一个劲重复,“我不记得了。” 耿雨泽抱住柯明安的肩膀,眼神瞟到柯明安衣领下的红痕,他呼吸一滞,小舍友的呼吸颤抖,像是非常紧张的模样,耿雨泽一瞬间明白了罪魁祸首是谁。 “让你滚没听懂吗?”他咬牙。 亓官世下意识摸上腹部,嘶了一声:“喂,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简生忍不下去了,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往病房外走,亓官世踉跄了一下,脸又白了一瞬。 病房里只剩下柯明安和耿雨泽,柯明安似乎从他的怀抱中汲取到足够的勇气,从耿雨泽进入病房开始,第一次抬眼跟自己这位舍友对视。 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渴望得到认同一般,在耿雨泽衣服上蹭了蹭,小心地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耿雨泽心尖都在颤,他只能说:“嗯。” 他给柯明安喂了一些水:“我在旁边陪你好吗?” 柯明安像是觉得惊喜但又有些害怕,他小声地说:“不用了。” 耿雨泽离开病房,病房外又传来像曾相识的争吵,柯明安松了一口气。 耿雨泽再待下去他就要装不下去了——暗恋主角加害主角的反派戏码爆改被霸凌性侵的小白花面对心上人爱在心口难开。 柯明安觉得自己好坚强,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面不改色。 但是不失忆真的不行啊! 柯明安把反派系统戳出来,看着昨晚耿雨泽一路飙升的数值,还有亓官世反复横跳,最终把整个进度条整成了黑粉色的百分之五十。 兢兢业业的任务者在内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为什么亓官世对他好感度那么高,负面情绪跟着好感度一起涨是什么新品种的变态吗? 没记错的话,他昨晚跟据说是纯一的主角二号做恨了,主角二号不仅给他当零,一边说着报复他又一边亲他。 但是柯明安记得自己还拿刀把人家捅了! 要不说主角都是超人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能忍着痛哄他别哭了。 柯明安不敢再回想了。 他决定当缩头乌龟。 刚走出房间反手关上了门,简生一抬眼就脸色一冷:“亓官世。” 昨夜在门口时也是相似的场景,一身狼藉的亓官世在门口跟他争吵。 当时简生是怎么回答的,现在还是一致的答案:“简家虽然比不过亓官家,但也不至于看着友人受辱还无动于衷。” 简生死死盯着他:“亓官世,柯明安的事你别想直接揭过。” “我跟他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本想问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前因后果,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耿雨泽没有半点在柯明安面前的傻狗模样,眼神冷得能杀人,“你为什么伤害他?” “因为我们的恩怨对柯明安出手?”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气笑的。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亓官世没再继续说,只是神情阴郁了些。 伤害已经落下,他问再多柯明安也不会一夜之间好起来。 耿雨泽也明白这个道,他干脆就不说了,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一拳头打了上去。 “你还是去死吧!” 简生冷眼旁观,他只说了一句:“要打去比武场打,别在这里吵他休息。” 提到柯明安,两个男人都安静下来。 简生继续说:“这件事不可以传出去,明安学弟承受不住。” 他们知道他的意思。 跟有权有势的三人不一样,柯明安是彻底的平民阶级,除了脑子好以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无论他们有没有那个意向,一旦有别人认为柯明安得罪了他们,他的生活绝不会变得更好。 作为青市大学的特别优待的天才学生,他的前途依托于学校,染上伤人的污点再撞上亓官家这种庞然大物,就算他是受害者,也会被困于舆论之中。 更重要的是,柯明安的心状态很危险,他们不敢赌。 三个男人看着藏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柯明安,心思各异。 简生率先离开,耿雨泽在病房门口守着,亓官世被医生带走。 刚刚打架的时候把他的伤口拉扯开了,医生将他腹部的伤口重新包扎,让他好好休息。 亓官世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身凌乱的伤口,全是昨晚柯明安挣扎出来的痕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定定望了几眼,不期然回想起柯明安恐惧着说自己不记得了的模样。 他略带后悔地叹了一口气,也许他不该去看他的。 可是…… 可是亓官世放心不下。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一开始没想做到这种程度,最多……也只是亲几下。 亓官世承认自己有调笑柯明安的心思,想看他脸红红求自己抱住他的模样,他甚至还拿出了手机拍照片。 但是柯明安反应太激烈了。 他几乎在闪光灯亮起的时候,眼泪就砸了下来,亓官世忍不住去舔掉那颗泪珠。 同性的体温,还有被强迫亲吻的恐惧,让这只小羔羊瑟瑟发抖,直到那时,亓官世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他忍不住沉浸在那个吻里,亓官世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这似乎高于生反应的,他更像是听到了灵魂的共鸣,震得他脑子一片眩晕,只想亲得更久一点。 柯明安呼吸不过来,这种似曾相识的窒息感直接攻破了他的心防线,他脑子里的弦彻底绷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活下去。 藏在口袋里的小刀被紧紧抓在手里,顾不得会不会划伤自己,只是求活。 亓官世按住他的手,胸口上一道长长的刀痕,两人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滴答在柯明安的脸庞上。 柯明安呼吸急促,不住地抽泣着,手里的刀子伤人又伤己,亓官世有点慌了,他喊了几声柯明安的名字,柯明安都只是抖,他现在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换句话说,他应激了。 亓官世可以轻而易举抢过刀子,但一旦没有武器,柯明安状态肉眼可见不好,他不得不放任柯明安继续拿着那把危险的东西。 玩大了。 他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亓官世心慌得很,柯明安看起来快要坏掉了。 他紧紧握住柯明安的手防止他伤害自己,却是忘了,对于有皮肤饥渴症的人来说,这种亲密接触是毒药。 亓官世握住插进身体里的刀子,咬着牙去亲柯明安:“跟你上个床跟杀人似的。” 柯明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睫毛一闪,又一颗泪珠砸到亓官世指尖:“草……求你了别哭了。” 搞得他心里皱巴巴的,大少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疼得慌,但还是得打起精神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醒来别怪我。”亓官世终于抢走了那把小刀,展开紧紧蜷缩的掌心十指相扣,他看着一脸脆弱只会呆呆看着他的柯明安,紧紧把人抱在怀里,“……还是怪我吧。” 柯明安只有手上被小刀划了几个伤口,其他的血液都是亓官世的,柯明安不愧是学习好脑子好的,神志不清了,扎人还是往着血管扎。 他痛得很,又莫名觉得快意。 亓官世一边骂自己变态,一边伺候这个娇气包。 完事后,柯明安除了手以外皮都没破但还是一副被糟蹋的小可怜模样,外伤内伤全受了的亓官世接受完简生的质问,转身就进了急诊室。 可是比他身体状态更严重的是柯明安的精神状态。 亓官世捂着心脏,刚刚见到柯明安起就隐隐作痛的心口沉重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不想看到柯明安那副模样。 胆怯的、瑟缩的、害怕被伤害的,亓官世宁愿他继续变回以前胆子小小但又带刺的模样。 自始至终认为自己只是玩玩想找个好搭档好工具人的大少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觉得面目可憎。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懂怎么爱人,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上赶着送过来的份,但亓官世不喜欢,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我行我素。 对于柯明安,他只是用往常骗人的手段接近……真的吗? 他会给只是想利用的工具人面子吗,会因为他跟耿雨泽当众吵起来吗,会找各种由请他吃饭只因为觉得对方像个小仓鼠一样进食很可爱吗?会当着狐朋狗友的面甩了面子却还是转身去哄他吗? 不会。 柯明安是不一样的。 第85章 反向恋爱法14 柯明安似乎喜欢耿雨泽,但耿雨泽不知道。 在医院住院的日子,一直都是耿雨泽来陪柯明安,柯明安对其他人的存在都很抗拒,唯独没有拒绝耿雨泽,甚至有些依赖他。 这是简生观测出来的结论,他又看了眼耿雨泽。 这个家伙喜欢柯明安,但他也不知道。 柯明安身体上的伤不严重,但伤在手上着实不方便,耿雨泽便捧着碗给他一勺一勺喂饭,连饭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身世不亚于亓官世的小少爷脸上的表情严肃柔和得像在伺候国宝吃饭。 而柯明安偶尔偷偷看他一眼,在视线对上的时候紧张地将眼神溜走,只盯着菜。 “我不想吃西兰花……”耿雨泽换成一块肉之后他明显开心了不少,等吃饱喝足,柯明安抿唇不说话,只是抬手抓住了耿雨泽的袖子。 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他的眼睛仿佛在这样说。 简生眼睁睁看着耿雨泽身后似乎砰一下开出了无数小花,他快速解决掉剩饭剩菜,给柯明安掖好被子,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个……课本? 天杀的,这家伙居然要给一个病人念课文助眠,偏偏小学弟居然还挺开心的。 他站在外面看着耿雨泽趴在床边把自己念得昏昏欲睡还是不忘时时刻刻观察柯明安的情绪,生怕他哪一秒不开心了。 小学弟拿指尖戳了戳耿雨泽的眉心,微微笑起来。 耿雨泽也呲着大牙露出非常傻狗的笑。 简生牙酸。 柯明安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上个蠢狗直男,对面有点脑子但不多,只会下意识对柯明安好,人在生病的时候心防线脆弱,被这么关心着爱护着,小学弟眼看着真要吊死在那棵歪脖子上了。 耿雨泽的恐同名声他有所耳闻,就算现在深柜了,他们在一起也会是柯明安受伤。 眼看着耿雨泽又要去摸小学弟的头发,小学弟耳垂都泛起好看的粉色,他呲牙咧嘴地转身走了。 误入歧途的可怜小羊羔,被诡计多端的直男玩弄于股掌之中。 啧,还不如喜欢上他呢。 柯明安躲开了耿雨泽的手,他把半张脸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你的手好热。” 他把自己缠着纱布的手伸出来,轻轻钩住了耿雨泽的食指:“这样子好像好一点?” 他似乎是有些害羞,说完就移开了眼,耿雨泽眼神下意识落到柯明安泛红的脸颊上,血液好像随着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燃烧起来,他觉得自己手心发热,脸也莫名烫了起来。 他忽然就想起了柯明安在阳台偷偷哭的身影,还有他们在病房里唯一一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 “那、那我……”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小心地把柯明安的指尖放在手心,虚虚拢着他,“可以更好一点?” 柯明安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耿雨泽只觉得手心连着心尖一麻,这下子连着心脏也不听话开始躁动了。 他把脸埋在柯明安被子里,满脸纠结,他好像真的不对劲起来了,他、他好像对小舍友有非分之想。 可是柯明安也是直男啊,还被亓官世欺负了,他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恐同现在又突然对他说喜欢不喜欢的,岂不是趁人之危火上浇油,可是…… 柯明安看主角一号满脸纠结地扑在他被子上的脑袋,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 有点嫌弃,但不能说。毕竟,他现在是痴恋耿雨泽的小可怜。 对于“心上人”的亲近他应该是羞涩的,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 算了算时间,柯明安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三天的时候,他在耿雨泽担心的眼神中出了院。 离收假还有五天时间,舍友们都回了家,只剩柯明安和耿雨泽两个人,本来柯明安是想一个人呆在宿舍的,被愁容满面的耿雨泽打包一起带回了家。 再一次被打断计划的柯明安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房间,内心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感觉主角一号这么白给啊,就差邀请他一起睡了。 “明安,我还是不放心,我在你房间打地铺吧。” “……不用了。” 说曹操曹操到,柯明安十动然拒。 他身残志坚地反锁了房门,绝不给耿雨泽溜进来的机会。 有时候真不懂他们两个谁暗恋谁,每次柯明安还没出手对方就一副晕乎乎的模样主动送上门,如果柯明安前摇没有被打断,成功用一往情深又害羞的眼神看向耿雨泽,就会收获一只一直在撞墙的红色喷喷菇。 幸好隔在中间的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戳破,两人就这么清白又暧昧地同居着,柯明安专心致志扮演自己的痴情人设,每天早安午安晚安,时不时来点微小的肢体接触,待耿雨泽看过来的时候又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亓官世跟他那场……虽然过激,但意外让他的皮肤饥渴症有些脱敏了,柯明安现在进行一些短暂的皮肤接触不会出问题。 耿雨泽这几天过得痛并快乐着。 小舍友每次用那种眼神看他都很想让人揉揉他,但是他又很怕人,耿雨泽快把自己憋坏了才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手。 他真的很想告诉小舍友自己的心意,又怕吓到他,柯明安因为受到伤害忍不住依靠可以信赖的人——他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 再等等吧,慢慢来。 至少……柯明安现在并不排斥他。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恐同的直男先生彻夜苦读如何攻略另一个直男,笨拙地尝试温水煮青蛙, “唉,如果他也能喜欢我就好了。” 一墙之隔的柯明安:“他什么时候能讨厌我?” 耿雨泽再不狠狠拒绝他,柯明安感觉自己都能把他哄上床了,不是——你们直男就这么毫无危机感的吗? 他今天都摸到耿雨泽胸口了,他还一脸坦然地按着他的手揉了揉,反过来感叹他的手好软。 总觉得耿雨泽是那种一边说着自己是直男一边坐下去的性格呢。 柯明安:…… 他当时脸红都快装不下去了,现在也缩在被子里当沉默蘑菇。 “原剧情里这恋爱到底是怎么谈不成的?”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被拒绝的难度才是地狱级的。 两个人一个想逃走,一个想扑上去,都小心翼翼地在边缘试探,但不约而同地认为对方不喜欢自己。 耿雨泽不敢想得这么大胆,柯明安不敢想万一真成了怎么办。 这何尝不是一种默契呢。 第二天一早,又有人送了花到门口,是亓官世的手笔。 那场惨烈的做恨似乎没让他知难而退,甚至对柯明安的兴趣愈演愈烈,知道他住耿雨泽这里之后,当天晚上就杀过来,柯明安还是很怕他,聊了没几句就想离开,亓官世抓住他的手想说些什么,便被回家撞到这一幕的耿雨泽一拳打了过去。 从那时起,主角一号和主角二号每天打架已经成固定项目,不知道是不是有伤在身,亓官世当着柯明安的面输了两次之后,便没再亲自来,改为了送花。 每天一捧花准时送达,花束里还放着金光闪闪的银行卡。 柯明安抽了一枝花塞到耿雨泽手里,把银行卡收了起来:“你把花处了吧,卡之后我再还他。” “别还,刷光他的卡。”耿雨泽啪的一声把自己的卡也放在柯明安手上,“拿去!” 柯明安搞不懂他们在攀比什么,他转身就放到了床头柜里,浅浅睡了个午觉。 睡醒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他迷迷糊糊走到门口,看耿雨泽拿着一个精美的礼盒,上面又是亓官家的标志,看着一号主角脸上嫌恶的脸色,柯明安忽然就意识到了现在是个好机会。 耿雨泽没让他失望—— 他对亓官世的厌恶已经到他呼吸都觉得世界被污染的程度,看他给柯明安写的礼物卡片,几乎下意识骂了一句:“死男同真恶心。” 天杀的,居然还敢来污小舍友的眼,他真想报警把亓官世抓去关精神病院里。 耿雨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踉跄的声音,他一回身就看到柯明安脸白了一片。 小舍友紧紧捏着门框不敢看他:“抱歉……我、我现在就搬出去。” 什么?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了? 耿雨泽不懂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赶紧向柯明安走去:“亓官世发颠你干嘛要搬出去——” 他想握住柯明安的肩膀,柯明安却明显瑟缩了一下,眼泪啪嗒一下就下来了:“因为……我也很恶心。” “对不起……耿雨泽,我……别碰我……我好脏,对不起……” 他推开耿雨泽跑了。 耿雨泽赶紧追了出去。 可惜柯明安早有准备跑没影了。 他躲在某个独栋别墅的外的绿化带后,狠狠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才简直是被糟蹋后却听到心上人嫌恶的暗恋型自卑小白花本花。 他可以“心如死灰”了! 他摸了摸眼泪,准备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跟耿雨泽住同一个小区的亓官世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他看着眼睛红彤彤跟个兔子似的柯明安,发出了自己的邀请:“来我家坐坐?” 柯明安进退无路,只得点了点头。 亓官世看着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柯明安,心情好了不少。 耿雨泽怎么能照顾好这只小羊羔,看吧,还是受委屈了。 他亲自给柯明安倒了杯可乐——这家伙就爱喝碳酸饮料。 亓官世当初采购的时候莫名其妙多加了几瓶可乐,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 他不是藏着掖着那种类型,察觉到自己对柯明安的喜欢后,几乎马上就开始行动了。 从没追求过人的大少爷自觉送了几天花之后可以开门见山表达自己的心意了,至少,他得让柯明安知道他对他不是玩玩而已。 真心换真心这个道亓官世还是懂的。 可惜柯明安不配合,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没耐心的大少爷当机立断把人按在了沙发上。 “我想跟你说个事情,其实我——” 【叮铃铃!叮铃铃!】 “啧,就是我有点喜——”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柯明安眼神不住地往那边瞟,亓官世点了点下巴:“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傻卵打扰他的人生第一次的告白。 柯明安看着丝毫没有挪位置想法的家伙,小心翼翼用手指勾了过来,屏幕上显示是耿雨泽,他明显顿了一下,亓官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疼了,怎么又是这个神经病——“接!” 亓官世看着柯明安抖了一下,他勉强压抑着怒火,帮他划到通话键。 柯明安垂着眼,小小喂了一声。 对面似乎撞到了什么柜子上,有书本掉落的声音,耿雨泽嘶了一声弯腰去捡起来:“我回宿舍没找到你,你刚才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好担心你……” 亓官世眼睁睁看着柯明安眼睛一下子就染上水雾了,他喃喃道:“没有说错话。” “我不该明知道你是直男还喜欢你……对不起,我知道我很恶心……”他肩膀一抖一抖的,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我会搬离宿舍的……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柯明安我没有——” 手机被抢过去挂断了,耿雨泽声嘶力竭的喊声戛然而止,亓官世把手机丢到一边。 他抚上柯明安的脸,摸了一手的湿润,柯明安眼瞎一样喜欢那狗屎耿雨泽,结果那坨狗屎还把他拒绝了,看这可怜模样,说不定还被狠狠辱骂了。 凭什么?! 柯明安从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耿雨泽幸运的得到柯明安的爱却弃之如履。 “换个人喜欢怎么样,比如……我?”他有些忐忑地说。 柯明安抬着泪眼望他:“不要。” “……我就是喜欢他。”他抿着唇,倔强地给自己擦眼泪。 亓官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嫉妒的味道。 他火气压过了智,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可你都已经被我……” 他拿出来自己的手机。 柯明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名的颤栗让他指尖抖了起来,亓官世带着他的手点在屏幕上,手机亮了起来。 照片里的青年整个人水津津的,被捏着下巴看向镜头,手似乎想去挡着脸,却没遮掩住脸上的红晕还有瞳孔上泛起的湿润。 仅仅只是透过照片,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灼人的热度。 亓官世眯起眼,被妒火烧透了的心让他将惶恐的柯明安逼到墙角。 “搭档,你也不想被耿雨泽知道这张照片吧?” 第86章 反向恋爱法15 柯明安知道耿雨泽为什么这么讨厌亓官世了。 这家伙平时还挺正常的,但一个不注意就会暴露出非常恶劣的本性。 比如,明明喜欢他,但就是要玩强取豪夺这一套。 下巴被捏住,手十指相扣被压在沙发上,柯明安仰着头,喘着气扭过了头。 某个人的吻级真的非常、非常一般,但是他自身好像快感阈值很低,柯明安只是轻轻咬了对方一下,他就……变得很不体面。 为了不被心上人发现自己的遭遇,现阶段还是“痴恋”耿雨泽,被对方伤透心还初心不改的大情种柯明安含泪答应了亓官世的胁迫。 然后就被亲了个结结实实。 啊,怎么会有大少爷吻技差成这样,他感觉自己像被条狗舔了。 亓官世好似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捏着柯明安下巴的手用力,凑上前盯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咬得我舌头好痛。”柯明安有些委屈,微微启唇,将嫩红的舌尖露出来给他看。 亓官世嘴里的血腥味一瞬间淡去,被柯明安咬出的伤口忽然间变得酥酥麻麻起来,他嘶了一声,犹豫不定地看着柯明安。 柯明安肯定没有做过这种事,青涩中又有点无辜,有点笨笨的,但是…… “再亲一下。”他喃喃道。 亓官世承人自己意志力不是很坚定,不然这么拙劣的勾引,都会心跳到快要听不清柯明安说话呢。 柯明安被抱到他腿上,他犹豫了一下,搂上了亓官世的脖子:“你能轻点吗?” 亲吻经验全在柯明安身上累积的亓官世脸色有点挂不住,他捏了一下柯明安的手指:“你以为你就很会吗。” “你亲嘴也跟杀人似的。” 但是挺得劲。 他小声抱怨着,扣着柯明安的后脑勺,轻轻在他唇上蹭了一下,没有深入,只是唇贴着唇,然后趁柯明安怔愣的时候咬了他唇珠一口。 “你教教我?”他抱住柯明安的腰。 柯明安移开了眼,推了推他的肩膀:“可以了就放我下去。” 他的指尖衬在酒红色的衬衫上,白得晃眼,亓官世觉得自己才是有皮肤饥渴症的那个人,不然怎么会这么想把他的手抓过来也好好亲一亲呢。 他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温情,不是不喜欢,相反他喜欢得不得了,仿佛柯明安跟他真的是两情相悦的情侣似的,但就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很像太久没被骂了皮痒痒,柯明安对他不冒刺了,他反倒不习惯了。 柯明安要是知道他这种想法,说不定会轻飘飘地骂他一句真贱。 亓官世:…… 叽叽爆炸。 他换了个坐姿,脸色有些不自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怎么不反抗了?” “……” 柯明安低笑了一声,好像在自嘲,“反正都已经被你玩透了不是吗。” 他侧过头,盯着亓官世脑后的沙发,眼神一时间空茫茫。 “你也会嫌我脏吧。” “既然如此,我还装什么清高……” 亓官世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的感受,他觉得曾经那股呼吸不上来的憋闷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心好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 他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只是扣住柯明安的脑袋将他压在肩头,不太熟练得摸了摸他的背:“跟我做怎么能算脏了。” 他那时候也是第一次好吧。 大少爷第一次初体验不仅交代到一点都不体面的泳池旁,又爽又痛还得去哄这个娇气包,结果睡完娇气包就说自己不干净了……气笑了。 他清清白白大好男儿初吻都是这家伙的,还有什么不满嘛。 亓官世略带心虚地想起柯明安是被他趁人之危强迫的,说不定人家的第一次也…… 他亏。 但他嘴硬啊。 亓官世态度软化了不止一点半点,连头发丝都透露着虚张声势的镇定,一开口确实:“你干净得不得了。” 柯明安有点想笑,他觉得亓官世在说相声。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把笑声闷在嗓子里,只是肩膀微微抖动,像在……抽泣一般。 加害者对受害者讲这种话,更讽刺了。 亓官世有些后悔,他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 他们现在的关系,像在恋爱,又像只是停于口头的包养。 柯明安对亓官世的态度是默不作声的接受,就算被按着亲,也没什么挣扎的模样,亓官世一边觉得他不反抗很好,很乖很可爱,但一边又觉得柯明安现在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让他放心不下。 被耿雨泽拒绝,然后跟他谈恋爱而已,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他还记得医生对柯明安下的心诊断,越看越觉得柯明安要趁他不注意偷偷死掉了。 亓官世半夜睁开眼,被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去摸柯明安的手腕。 “嗯……”柯明安微微睁开眼,挥开了他的手,整个人蜷缩起来团成一团,“别、别碰我。” 亓官世忧心忡忡,直接隔着被子把人整个抱住。 心书上说这种睡姿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柯明安现在是不是在害怕。 害怕谁? 亓官世一瞬间得到了答案,原来是害怕他。 他松开手,看柯明安滚去床的另一边,蹭了蹭枕头睡过去,大少爷有点睡不着了。 第二天醒来,柯明安发现亓官世更粘人了。 他看着像个拽得要死的独狼,之前的“追求”期间,每天都高强度出现在柯明安面前,然后开屏,柯明安还没意识到他谈起恋爱来会怎么样。 现在他知道了。 看到亓官世半步不愿意跟他分开连厕所也要跟进来的时候,柯明安笑容消失了。 “再跟过来尿你嘴里信不信!”他重重关上了门,难得生气了。 亓官世站在门口,脸色红红白白,像是觉得被羞辱了,又好像不止于此。 “今晚的晚宴,跟我一起去?”他犹豫了半晌,敲了敲门,然后猛地躲到一边,生怕柯明安出来锤他。 但里面半天没动静,亓官世意识到现在柯明安连锤他都懒得锤了,他有些难过的再等了五分钟,里面还是没有声音的时候亓官世急了。 柯明安别是偷偷死了吧! 他的力气不是柯明安能比的,也不是洗手间这个小小的门锁能比的,所以当他破门而入的时候,柯明安只能无助地捂住自己,但还是被这头大野牛举起来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 “啊……原来你在……”亓官世声音忽然顿住了,他耳根烧了起来,“我、实在抱歉。” 但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来帮你吧……” 柯明安绝望地闭上眼,天道说他这个世界不用献身去死了,但也没说他要这样“献身”啊! 他看着染上脏污的亓官世,指尖刮过他的眉眼,被亓官世抓住,从掌根一路亲到指尖。 大少爷对于上面的污渍有些嫌弃,却张口含着他的手指,咬了咬指尖:“你手真漂亮。” 他能舔到骨折。 * 亓官世没跟柯明安说他们到底要去的是哪里,柯明安直到下了车才发现自己来了亓官家的老宅。 这是一场家宴。 穿着白色卫衣看起来像个干干净净小绵羊的柯明安在各位商业大鳄的注视中,默默吃掉了亓官世夹的菜,然后开始吃自己的第七份牛排。 吃第二份的时候,有人觉得他饿了,吃第三份的时候,有人觉得是没见过世面,但到第七份的时候,目的已经变了。 他们开始好奇他到底能吃多少。 柯明安吃相并不难看,看他吃饭有点像看仓鼠进食那般享受,人类很难会不喜欢看可爱的小动物吃饭。 看着长辈们逐渐怜爱起来的眼神,亓官世虽然觉得事情发展有点奇怪,但总的来说还是顺利进行。 他看着认真吃饭的柯明安,没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忐忑——见到他家人,柯明安就没点别的想法吗? 柯明安在嚼嚼嚼,虽然有点丢脸,但是亓官家的厨子是真不错,如果配碗米饭就更好了。 不给他吃主食的话,他的胃是连接异次元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吃多少能饱。 坐在主座的男人轻笑了,让侍从给他送过去一份可颂:“来尝尝这个?” 亓官世皮一紧,他前几天说想带自己男朋友回家,本只打算跟家长见一面探探柯明安口风。 他没想到叔叔也会来参加,亓官鑫一来,其他人自然不敢不来。 亓官世这辈子怕的人极少,亓官鑫算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柯明安。 他拿捏不准亓官鑫对柯明安的态度,想来……不讨厌吧。 叔叔不仅没拿那种看蠢货的眼神看他,给他留了几分面子,没让他在柯明安丢脸,还给柯明安喂小面包。 亓官鑫平日里连他屋子里那只鸟都不怎么喂。 亓官世有些忐忑,他握住柯明安的手,柯明安反手拍了他手背一下,亓官世心忽然就定下来了。 他看着柯明安咬了一口可颂,而后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亓官世下意识把手伸过去,柯明安却皱着眉咽下去了:“小龙虾味的?” 你们亓官家的口味真的很怪诶。 似乎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亓官鑫又笑了一声,旁边的人悚然一惊,亓官鑫平时可不常笑,不知道这位少年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亓官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叔叔突然发难,一顿饭可能只有柯明安和亓官鑫吃得开心。 等散场后,率先站起身的亓官鑫慢慢踱步到柯明安面前:“不记得我了吗?” 亓官世挡在他面前,回头看了一眼柯明安,柯明安摇了摇头。 他没说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只是默默把自己往亓官世身后躲。 “待会来我书房一趟。”亓官鑫瞥了亓官世一眼,“带着你的小男朋友一起。” 亓官世心中一喜,而后又紧张起来。 柯明安跟着满心欢喜的亓官世上二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亓官鑫……是他在射击馆工作时遇到的客人,对他很尊重,但是很喜欢喂他吃东西,特别是可颂。 柯明安吃了好几周之后,吐槽了一句自己其实是咸党,然后今天就被喂了一个小龙虾馅的可颂,说实话不难吃,有点像酥皮包子。 但是他不懂这个男人的恶趣味是什么。 又是一个觉得他像小动物的吗? 亓官鑫推开房门,让他们先进去,亓官世拘谨地坐到沙发上。 亓官鑫准备坐下的时候,柯明安下意识扶了一把,亓官世瞳孔地震,连忙站起来,生怕叔叔把柯明安打了。 却看到亓官鑫勾起嘴角,顺着柯明安的力道坐下,然后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倒是显得亓官世像个外人了。 “你还记得呀,我以为你要装作不认识我了。”他挥挥手让亓官世坐下,又去看柯明安。 柯明安营业似的微笑了一下:“习惯了。” 亓官鑫腿上有伤,平日行走快了会有些跛,坐下也会有些不方便,作为让柯明安工资再提上一个层次的男人,他总不能眼睁睁大主顾狼狈坐下,他当时就凑上去扶了。 亓官鑫似乎有些惊讶,但也默认了他的行动,然后把小费加了五成。 就这么一来二去,柯明安扶得顺手无比,这可是财神爷啊。 不过看亓官世反应,亓官鑫好像特别不喜欢别人碰他,不然怎么他这个做侄子的怎么一动不动。 亓官世没能待多久,仿佛只是找个借口把柯明安一起带过来一样,人已经到了,亓官世自然就没用了,被亓官鑫几句话轻飘飘打发出去。 走之前他没起疑,只是担心地看了眼柯明安。 等房门重新关上,房子里只剩下柯明安和亓官鑫,他默默盯着亓官鑫看了一会,掏出手机,摁。 铃声在书桌的抽屉中响起。 “果然是你。” 金主大人。 本来他还没猜到,但是当初从射击馆出去就收到金主的消息,而后不断遇到,于此同时金主的消息少了很多。 有猜测就行动,猜错了就对真正的金主撒撒娇,反正……也挺管用的。 柯明安挂了电话,站到亓官鑫面前,脸上没有半点害怕的模样:“我抓到你了。” “是啊,你找到我了。”亓官鑫笑眯眯说,“任务完成一半了哦。” “?”柯明安冒出一个问号,“等等、你是说那个找人任务?” “对啊,勾搭亓官世,趁机接近我,不就是你的计划吗?”亓官鑫好像还有些不解,“不过你是怎么猜到我跟亓官世的关系的。” 他没想到柯明安居然聪明到这份上,该说不愧是他选中的人吗? 柯明安震惊了,他的计划是这样吗,他不是打算拖着骗经费吗,但最重要的是,哈?怎么会有人找人攻略自己呢?! “你这也太不要脸了。”他直言不讳,“这是在玩我吗?” 亓官鑫遗憾地看了他一眼:“你任务还没完成,要继续做下去。” “我不是已经接近你了吗,怎么没做完,接下来不会还要我追求你吧?”柯明安抱着双臂,一脸不开心,“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亓官世?”亓官鑫嘲笑他,“他还能护住你?” “你别又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吧。” 柯明安表情一滞,扭过头:“你不保护我,我自然找别人了。” 讲那么暧昧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也有什么呢。 “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要攻略的是那张照片里的……我。”亓官鑫低声说。 他拽着柯明安的手腕,把他拉到腿上,捏住了这只小羊羔的下巴:“那混小子懂什么强取豪夺,看把人都亲坏了。” “你喜欢训狼吗?”亓官鑫把柯明安的手放到自己脖颈上,“晚上,你有这个机会。” “至于现在……” “我们可以先履行一下包养协议。” 而此时的耿雨泽,看着从柯明安衣柜里掉出来的笔记本,犹豫了一下,他翻开来。 第87章 反向恋爱法16 柯明安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在地上跪了一晚的亓官鑫挨着床沿睡着了。 他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亓官鑫猛地一抖,再睁开眼时柯明安知道里面的芯子已经换人了。 亓官鑫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解不能,只是下意识去抓柯明安的手:“我……他,他做什么了?” 他浑身上下都痛得很,膝盖也跪麻了,看到柯明安还有些忍不住发颤。 那个……野兽,面对柯明安竟是如此恐惧吗? 柯明安像是害怕一下缩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手拿出来给他看。 “他抓红的。” 亓官鑫看着被他包养的小甜心睁着一双无辜的眼说:“他逼我打他,我只能照做了,你不会怪我吧?” 还跪在地上完全起不来的金主大人:…… 如果是这样的柯明安,那家伙吃这套也说不定。 柯明安一副自己都是被逼的模样,正巧电话响了,他趁机找机会溜了。 亓官鑫捂着发疼的脑子,感觉一切都乱糟糟的。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太清,脑子里只有几个破碎的画面。 他把柯明安拉过来亲吻,然后被柯明安打了一巴掌。 跟打他侄子的动作一模一样。 说到这个亓官鑫就有些后悔,他以前没有直接接触过柯明安,都是隔着网络安排任务和给予资金,包括柯明安搭上亓官世线的时候,他也没想到是以……男朋友的方式。 本来没在意这只小羊羔的金主大人射击馆在见到柯明安真人后,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就一直盘桓在内心。 虽然亓官世是他看好的后辈,但这并不能抹去那股微妙的自己给自己主动戴绿帽的既视感。 柯明安从那头野兽的手底下活了下来,他终于找到制约的方法,却感觉那股绿油油的既视感更强烈了。 但是黄毛全是自找的,他也不能怪柯明安,在这件事中,柯明安甚至是被自己推着走的。 亓官鑫艰难地扶着床站起来,刚坐到床上就想起来,昨晚就是在这里,柯明安跪在“他”背上,用力地扯住领带。 那家伙低着头,某些地方却抬起来头。 亓官鑫再次沉默了一下,他有点不想继续回忆了,就算是他的阴暗面人格,也太变态了一点。 但记忆不受他的控制,他甚至还想起来自己清醒过一段时间,做的事好像也跟那家伙差不多,两个人除了没有做,其他的也干得差不多了。 只想把柯明安当小宠物结果发现“自己”滑跪得好快。 绿油油的金主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黄毛——柯明安现在还是他侄子的男朋友呢。 柯明安在洗手间接了个电话,他嗯了一声,看这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的金主大人,他跟电话那边再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你昨晚说的,还作数吗?”他似乎又变回了在亓官世面前胆子小小的模样,带刺的小羊再次披上了柔软的皮毛,用期盼又可怜的眼神望着他。 亓官鑫不可否认也许亓官家的爱好都一脉相承,他跟那个不像话的侄子,好像都挺吃这套。 他顿了一下:“哪一件?” 他昨晚好像说了不少话,可能答应的混账事也挺多,亓官鑫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影视化那件。”柯明安上前了一步,“你说我联系到五斗木,你就顺手把我的小说影视化。” “我很贵的。”他强调。 亓官鑫想着只是哄哄情人而已,便点了点头:“作数,让你编辑跟我助谈” “好。”柯明安笑了一声,似乎有些高兴的模样,他转而说道,“那亓官世,就由你去谈啦。” 他可是彻夜未归,亓官世知道了说不定怎么炸。 他勾住亓官鑫松垮的领带,一字一顿:“很会强取豪夺的……坏人。” 亓官鑫勾起唇,有几分昨晚的气势:“侄子可以,叔叔当然也可以。” 柯明安注视着他离开房间,却是想起昨晚他单膝跪在他面前的模样。 小白花装再多,他也还是喜欢男人跪在他脚边俯首称臣的模样。 谁能想到,亓官鑫身体里那位,居然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柯明安并没有从他嘴里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们都是从上一个修仙世界而来。 “亓官鑫”浑身魔气血腥气十足,不知从哪知道《域北三百年》,自此开始疯狂寻找五斗木的存在,他看到柯明安的第一眼,似乎就认出了他。 柯明安猜测是魔念寄生,不然正常人哪里会对他有这么深的心阴影,隔了一个世界还是啪嗒一下跪下了,抓着他的手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起来快要哭了似的。 他哄(打)了半天才哄好。 亓官鑫清醒的时候也说过想要跟五斗木进行商业合作的话,柯明安正好借题发挥,金主大人还没发现五斗木是他,但是他已经悄悄盯上了亓官家的娱乐公司。 原文中会掀起文娱热潮的两位主角,他已经能确定其中一位是亓官世。 跟相爱相杀的原剧情不太一样,原剧情看着更像亓官世和耿雨泽,但他们两个在一个屋子里都可能打起来,不能同笼,更别说忽然看上对方了。 柯明安打算找个机会跟三号主角亲自见一面。 早在编辑说有人想要买断影视版权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是那时候腾不出手,还忙着搞心如死灰的小白花被强取豪夺路线,现在终于有空……等等、他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好像,不是争霸文娱界,而是去收集主角负面能量……嘶—— 柯明安看着亓官世和耿雨泽大幅度攀升的进度条,准备踏出房门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这是睡了一晚,还是睡了三年,三个主角的进度条怎么都不同程度但同一趋势快速攀升。 但是别人的脚步不会因他的迷茫而停下,房门先一步被拉开。 是亓官世。 亓官世抓住他的手,看着怔愣的柯明安,他抿了抿唇:“你们聊了什么聊这么久?” 柯明安摇摇头,只是无意中露出泛红的手腕,亓官世眼神一定,揽过他的肩膀,张口想说什么。 亓官鑫正好从另一边上来,他越过柯明安跟亓官世对视,轻轻笑了一声,指尖点了点柯明安,然后画了个向上的微笑。 柯明安觉得自己肩膀一紧,亓官世脸色一下子不太好:“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事。” 他们两个留在了二楼,柯明安回头望去的时候,还似乎能听到亓官世单方面的争吵声。 希望别只是吵起来(祈祷) —— 《域北三百年》断更五天了,评论区从一开始的着急,变成了腥风血雨的争吵,现在又变成了腥风血雨的着急。 五斗木没有断更过,每天兢兢业业上班,接连消失五天跟明着说他出事了没区别。 时正看着空荡荡的更新小红花,评论区的另一位管员也不知所踪,编辑也联系不上五斗木,时正自然也是。 他手里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五斗木,我们见一面吧。”这是他的结束语。 “……好。”声音有些虚弱的五斗木答应了他。 他们在校门口的咖啡馆见面,柯明安成功和三号主角会面,不过,聊天的内容跟他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晚上。 假期彻底结束,柯明安回了宿舍,其他人也在,见他回来,对视了一眼,各自找由出去了。 一个个瞧着都有心事似的,露过他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柯明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现在宿舍里只剩他,还有一个神色憔悴的耿雨泽。 被暗恋的恐同直男,和被狠狠拒绝的同性恋舍友,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已经在书写悲剧两个字。 重新回忆起自己凄惨小白花身份的柯明安眼睛一下子就闪水光了。 他站在门口没进去,死死盯着地面:“……我回来搬东西,动作很快的。” 似乎是怕耿雨泽骂他,柯明安贴着墙小小迈了一步,想要悄无声息地溜进去,耿雨泽站起身的时候,他就猛地抖了一下。 耿雨泽看着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墙边的小舍友,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在这几天已经逐渐熟悉的疼痛再一次涌上来。 “我看了你的日记和信。”他嘴唇颤抖,站定在柯明安面前。 柯明安脑子嗡的一声,信,什么信。 他慌乱地扫视,视线落在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的信件和笔记本,这不就是他曾经觉得羞耻无比藏在衣柜底下恨不得毁尸灭迹却因为是道具毁不掉的变态信件吗。 里面全是对耿雨泽的表白还有一些变态幻想,天杀的,柯明安啥时候丢过这种人,他脸色发白,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耿雨泽却把他的慌张当成了秘密被发现的绝望。 他不知道柯明安居然是……喜欢着自己的。 明明只要他主动一点,敏锐一点发现小舍友对自己的纵容——其实早就很明显了。 只吃他带的饭,平时也只会跟他坐一起,之前受伤被背回来的时候,还对他说你真好,对于内敛的柯明安已经算是很明显的暗示了吧。 他自己早早心动了却用所谓的友情掩盖着,对暗恋自己的小舍友亲近,但又拒绝,甚至当着他的面说出恐同、同性恋真恶心的话。 小舍友得多绝望。 他们本该两情相悦,却因为他的愚蠢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让已经收到伤害的小舍友,再一次失望。 耿雨泽无力地说:“柯明安,如果我说我早就喜欢你了,你信吗?” 柯明安沉默半晌,后退一步。 “别开玩笑了。” 第88章 反向恋爱法17 “别开玩笑了……”柯明安低着头,声音有些抖,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没开玩笑。” 耿雨泽碰了一下柯明安的指尖,低声说:“我们聊聊好吗?”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他不想跟柯明安永远划清界线。 谁也不喜欢自己的感情被辜负,他已经辜负了柯明安一次,至少要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小舍友不相信,他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直到他知道,啊,耿雨泽是喜欢他的,并没有讨厌他。 做错了就要悔改,耿雨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对柯明安动真心了。 柯明安不愿意,他梗在门口,扭过头不去看他,耿雨泽便单膝跪在地上,抓住了柯明安的衣角:“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相信我呢?” “我没有看不起你……”他仰头看着柯明安的眼睛,“其实那天我看到你站在门口,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好漂亮,希望我刚才的大喊大叫没有对他造成困扰。” “可能那个时候就开始心动了?我也说不准,但我忍不住对你好,无论是你吃饭的样子、跟我一起上学的样子、犯困靠在桌子上的样子,我都很喜欢。” “你不爱说话,但是比其他人说了千万句都有魅力,我经常想夸夸你,但是又怕吓到你。” 他有时候看到柯明安好好呼吸他都想抱起来转一圈。 “信我都看了——对不起我不该翻你的东西,但是我想说……”他牵住了柯明安颤抖的手:“其实我很开心。” 柯明安猛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信里可都是往十八禁甚至二十一禁的方向去的! “无论是什么……你写在日记里的那些,我都觉得很开心。”耿雨泽有些恍然地说,“原来,明安也是喜欢着我的,大概是这种想法,那就算是成为男同,也是很幸福的事吧,毕竟,是被你爱着的啊。” “我应该不是同性恋。” “但我喜欢你。” 他抬手擦掉了柯明安鼻尖的泪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你一切都很好,我没有任何一点厌恶你的地方。” “如果没那么难过了的话,可以对我笑一笑吗?” 柯明安猛地推开了他:“又在花言巧语骗我吗,亓官世这样,你也这样……” 他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你也想玩我吗?” 他被抱住了。 怀抱很热,就像它主人那颗炙热的心,柯明安被紧紧抱在怀里,几乎要被夺走了呼吸,他无力地拍了一下耿雨泽的肩膀:“……放过我吧。” “柯明安。” “该怎么让你相信我爱你。” 耿雨泽把脑袋埋在他肩上,柯明安虽然还在哭,但明显镇定了许多。 “我不知道……”他说。 他的声音中有明显的迷茫和无助:“耿雨泽,我很喜欢你……可是喜欢是没有用的,没有人能保护我,连你也在欺负我不是吗?” “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没有人帮我。” “我都已经烂透了,在泥里爬不起来了,你才来说爱我。” “我配不上你的爱。” 他无声地在问,我该怎么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他在说,放过我吧。 但耿雨泽不愿意放手,他可能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在柯明安面前傻狗惯了,可是在这种时候还是硬逼着柯明安听他的剖析。 他承人自己自私,明明知道放柯明安走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如果不能成为恋人的话,狗怎么样?” 他绝不要跟柯明安分开。 —— 柯明安躺到床上的时候脑子都没缓过来。 他背了一堆狗血语录还自由发挥了无助颤抖绝望,那个恐同又直男的一号主角,选择了滑跪给他当狗——当然,“痴恋”他的柯明安没有同意。 他的由是太羞辱人了,但对方俨然以狗狗男友的身份开始自居。 一号主角不仅没觉得当狗羞辱甚至说出了你多骂我两句吧其实挺爽的这种话 柯明安还能怎么样,只是惶恐又谨慎地问他:“那……我们现在是情侣了吗?” 快拒绝快拒绝快拒绝—— “不是。” 太好了…… “我是你的狗,等你原谅我后才是你男朋友。” 不是,哥们你是真变态啊! 原剧情中一辈子都没让别人搞到手的一号主角就这么水灵灵地给他谈上了? 以狗之名,行男友之事。 柯明安觉得要不是职业操守让他维持住人设,他现在都要跑了。 纯爱了好几个世界的他哪见过这种阵仗,他现在还被坏男人强取豪夺着呢,哦,还有个金主。 三号主角对他应该没别的意思,太好了,自己并非无路可走,要是一号二号主角都看他不爽了,他还能去求友人收留……这么安慰自己的柯明安默默把头埋进被子里,泪目。 但今天哭太多了,他憋不出眼泪了。 第一次正式意义上和男人谈恋爱的柯明安有点无法面对弯成蚊香的自己。 以前好歹是半推半就,现在真的是……表白然后答应。 虽然耿雨泽也不算有名有份的,但人设在这里,他必须把人家当正牌男友看啊——等等。 柯明安猛地坐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谈恋爱不是不可以分手的,他被之前的男人们误导了,每次都是以其中一个死了收场,但正常的恋爱…… “又作又矫情,没人能忍受这类恋人……”他看着手机推送的信息,眯起了眼。 他懂了。 其他舍友默契的消失几个小时后,卡着宵禁的点回来了,他们小心翼翼望了一眼柯明安的床,又去给耿雨泽眼神。 耿雨泽微微点头,他们表情一松。 吓死他们了,耿雨泽说他跟柯明安吵架了的时候,他们真感觉天塌了,生怕柯明安搬出去,安静好学又很可爱的学霸舍友可不好找啊。 幸好,小明安还在。 就是耿雨泽耳朵为什么红了,脸也红了…… 怕这是柯明安打的,几个人默契移开眼当没看到,耿雨泽皮糙肉厚又是他先惹柯明安生气的,打几下也好。 耿雨泽正在钻研资料。 他第一次当男同,生怕哪里让柯明安又难过了,恨不得把所有注意事项都标上,某些学习资料也以研究的态度细看了一边,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攻击了一次又一次,但如果把里面的人换成柯明安的话…… 他可以无限循环。 原来男同之间会这样……啊还可以这样…… 原来那些安all的文是这个意思,等等明安名字里也有个安,耿雨泽重新把安all的同人文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跟柯明安似的,差点以为自己在磕自己男朋友cp。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醒醒神。 有男朋友怎么还可以想着别的男人,就算是纸片人都不行。 * 今天是耿雨泽跟柯明安恋爱的第一天,他发现柯明安有些不一样。 跟以前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情绪锁起来的状态不一样,跟他确认恋人关系后的小舍友明显感情外放了些许,他能明显感受到柯明安的怪异。 怪……怪可爱的。 无论是很粘人地喊他去买早餐然后又分给他,还是撒娇似的要他帮拧瓶盖帮提东西,甚至怕麻烦他帮拿饭自己偷偷跑回了宿舍。 都很可爱。 他勾了一下柯明安的手指:“我可以亲一下你吗……主人?” 他声音放得很小,却足以让柯明安听清。 ……耳朵红了的模样也很可爱。 柯明安怀疑自己演得不对,但是他明明让耿雨泽分三个食堂买早餐最后吃两口就全丢给他了且表情充满了嫌弃、连个瓶盖都懒得自己开要麻烦他、把他一个人丢在饭堂自己先走…… 为什么一号主角还会想啵他嘴。 抛开耿雨泽是深柜不谈……为什么经历这些事后,耿雨泽的的反应是想跟他啵嘴。 柯明安觉得自己对男同一无所知。 他摇头拒绝,再一次追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好烦人他超烦人他敏感又烦人……快讨厌他吧。 小舍友期盼又紧张地看着自己,似乎要从他们交握的手中得到安全感似的,耿雨泽心软得一塌糊涂:“嗯。” “超级喜欢你。”他郑重地说。 小舍友扭过了头,死死盯着地面,像把脑袋埋进粮仓里的仓鼠。 耿雨泽眼神深了深。 好想把他一口吃掉。 就算在谈恋爱,柯明安也是要上班的——射击馆那个暂时不去了,但是小说还得写。 虽然男朋友有钱又有权,但别人的总归是别人的,柯明安还是喜欢攒自己的小金库。 《域北三百年》每天更五千字,柯明安前不久已经在着手完结的事,误入强取豪夺小剧场让这本书咕了五天,直接炸了评论区。 他现在打开后台还是有些心虚,发了个公告说自己回来了,然后把更新一口气丢了上去。 ——十万字。 仿佛二十四小时都在冲浪的网友们闻风而来,然后:? 【五斗木被盗号了?】 【今天过年了?】 【大大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扣1!】 第三种声音逐渐成为主流,读者们都觉得他被胁迫了,要知道,五斗木平时雷打不动那小几千字,他们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被钓得死去活来的。 现在居然是十万——十万?! 这这这、这肯定是出事了! 柯明安选了一条回复:【还活着,我接下来要考试了,会消失一个多月,既然这几天过节了,我就全部发了吧,正好也快收尾了。】 他有点信不过这个网站的定时发送功能了,之前每一章都好好的,偏偏在他失踪那几天掉链子,卡在后台发不出去。 柯明安不敢想他考试消失的一个月里,要是又失灵,就不止时正来找自己了,编辑都该杀过来了。 网络上流传他被绑架的言论说不定会升级成他死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没要求他死,他暂时也不想死。 他爽了自己,苦了读者。 【完结了?!!】 【要收尾,也就是还没完……天杀的你怎么就写这么短,写个两千万字很难吗?!】 【啊?一觉睡醒五斗木说他要完结了,我还是继续睡吧,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不是鸽们,你成绩这么好怎么就要完结了。】 【等等!是第一卷完结,后面还有新的!】 故事讲完了当然要完结了,柯明安把评论滑下去,他跟编辑商量过了,不打算一口气把域三写完,第一卷写到七十万其实已经算多的了,他该歇一歇累积一下数据。 域北三百年的第一卷只讲了五年左右的剧情,却是所有故事的开端,人才辈出,天骄尽显,安若木的所有友人都是在那时相遇。 现在剧情也来到了一个高潮点——读者以为十项全能开满挂的主角,第一次暴露了他的道。 安若木他公正、阳光、君子、强大,但是修合欢道。 科技世界毫无修仙能力的人们被全新版本的合欢道刷新了世界观。 啊……嗯,原来,合欢道是这样的,原来是将万物化为己用,他们懂了! 但也有聪明的读者看出了端倪:这一听就是很色色的设定啊。 下一章的更新满足了他们,想看的都有——安若木跟师兄贴贴、跟好友贴贴,大家一起聚众吸安。 【好、好的场面!】 【不是朋友间抱一下吗,有啥色色的?】 【你不懂真好,一边玩去吧。】 【我去,这是我能看的吗!】 【啊啊啊啊老大亲自下场承认他们是这种关系了?!】 【回楼上:安若木就吃两口灵气不要说的像他们做了一样啊。】 【这不是比左爱更色!】 【血书他们做恨!】 柯明安冒出一个问号,其中的两个质疑都是他发的,他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瑟的。 合欢道吃灵气跟正常人吃饭一样,就算他跟师兄抱一起,又怎么了!他们宗门关系就是这么好! 【五斗木:绿色写文,大家不要乱掉裤子】 他试图挽回自己的清白,但柯明安不懂自己“先天麦麸圣手”的威力,他的读者粉丝构造很奇怪,磕兄弟情、爱情、纯剧情的都有,但意外都能接受安若木跟别人在一起(但不能真在一起)。 他们就喜欢那种,给给的但又不真搞一起的状态。 合欢道这个设定正好满足了正文还是好剧情,同人可以大开车的想法。 有读者暴言:【黄绿也是绿!】 【木子你只管写剧情,磕cp我们自有安排!】 黄绿也是绿这句话得到了好多读者的认可,甚至莫名其妙上了热搜。 #域三:绿色写文从我做起# 柯明安目瞪口呆。 他是真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道很想扶持文娱业了——这玩意有什么好上热搜的!问过联合国没有! 《域北三百年》的受众很广,这段时间的发酵让它名气不小,这个热搜一上,评论区更是打了鸡血一样。 柯明安被两个软件同时劝解:你个写小说的懂什么cp,吃粮我自有安排! 他现在的想法跟当初一样:难道我真的很gay吗? 柯明安扒了一下各处的评论,要不是作者是自己,都要以为域北三百年写的真是安若木的龙傲天后宫史了。 不管在哪里,又有剧情又有感情的小说都是人们喜欢的——能灵活吃粮的更是。 他现在双开的另一本也被拉出来溜溜,那也是本修仙,不过是星际修仙,目前只连载了几万字,就开始被人拿着放大镜研究剧情。 柯明安头皮发麻。 那本,他是要按照原剧情去抄袭时正的。 但道德感作祟,连载了三万字都没敢动一点,只敢偷偷用了几句时正跟他聊过的角色描写。 要是现在就被扒出来,他……他又想悄悄离开这个世界了。 至少不能是域三快完结的时候被扒啊!! 时正最近也在开新文,好多读者都知道他跟五斗木有过一场,两个人几乎同时开了星际题材,有人期待他们打起来,也有人想给他们分个高下。 正好现在热度在,直接把安若木的星际修仙拉出来细品,吃吃细糠的同时鸡蛋里挑骨头。 几乎要跟时正的一句话一句话对比来看,做个阅读解。 柯明安觉得他们就是太闲了,文娱不发达没视频软件刷了就在这闲出屁来,抠他的字眼。 什么叫“男二这一章看了男主五次,说明他们余情未了”,又什么叫“男主怎么也喜欢吃海盐海苔味的小饼干,跟隔壁撞设定了”…… 有读者做了列表分析,说柯明安的新书跟时正的部分设定很像,男二跟时正的主角小习惯几乎一样,时正的男二也跟柯明安的主角撞癖好了。 更有甚者直接说柯明安是全文抄袭时正。 柯明安敢怒不敢言,除了小饼干那个——他用了跟时正的一场对话中的设定,柯明安自知亏,也不敢辩驳。 但什么叫他全文抄袭!你们这个世界连点幻想题材都没有,自己辛辛苦苦想的剧情怎么就被全文否定了—— 生气。 但是憋着不说。 他还是有点心虚,不太敢面对时正。 第一次做这种不道德事情的小反派心慌慌。 时正的回应很快:【我们联动,不满意?】 他直接把热度掀起了一波新的浪潮。 柯明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看时正为他说话,有些无措。 他知道自己有坏心思,但对面真的是好人,他…… 消息响了几声,是时正。 柯明安心绪复杂,不知道该不该看。 他搁那纠结,网络情势却瞬息万变。 有两个词条瞬间爬到热搜榜一榜二。 #五斗木的老师激情爆料:五斗木来自黑街# #五斗木疑似偷窃作品# 第89章 反向恋爱法18 #五斗木的老师激情爆料:五斗木来自黑街# 黑街? 传说中文明的失落处、野蛮人生存地、云集,两眼一睁就是杀人的地方?! 诸如此类的评论层出不穷,好像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仍存在这么个里世界似的。 而他们追的大大,就是在这样的黑色血腥世界中爬出来的怪物。 柯明安发现这条热搜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看着上面的信息,眼前一黑又一黑。 短短几句话,他就从一个人类变成血与杀气凝结而成的精怪——你们不是挺会幻想吗,怎么没人写志怪小说啊可恶。 黑街只是顶着个比较可怕的名字,但实际上除了穷一点、乱一点、容易死人一点……它还是一个很和谐的街道好吗! 柯明安还记得自己的邻居,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虽然满脸横肉,但听说他考上大学后还把自己家里的腊肉分了他两块,虽然没到学校就被柯明安吃完了,但他记得这份好心。 怎么在网上,就变成了所有人从出生开始就叼着刀子,看人不爽就捅一下,活下去靠吃人,死了还会被卖掉。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这些太过离谱的言论,柯明安一律打为反串。 毕竟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灵力法力,也没有类似的作品,但是枪战和题材盛行,他们是真的很爱脑这些,被《域北三百年》一熏陶,更是加上了化形要素,就差把柯明安打成长着尾巴耳朵专门为了欺骗他们的邪恶福瑞了。 ——邪恶福瑞这个设定也来自域三,大意是迫害人类的坏毛茸茸。 柯明安大为震撼,并关掉网页,做回正事。 热搜后面已经跟上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小火苗,第一次被黑,柯明安还不太熟练,他深呼吸几口气才顺着热搜点进去。 开屏就是一整页的长篇大论。 【五彩梨:最近拜读了一本小说,《域北三百年》,觉得甚是有趣,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最近声名鹊起的新秀作家五斗木,竟然是我的学生。 这本小说文采斐然,情节环环相扣,感情也写得非常好。可是据我所知,名为柯明安的青市大学辅助战斗系学生,不仅不善言辞、顶撞师长,更是毫无文学天赋。 作为老师,我本该保证同学的隐私,可是身为一个读者,我不能看着沽名钓誉之人剽窃他人作品——学校的人都知道,五斗木家境不好,更是在射击馆打工,平时课业也很多,他哪来的时间完成这么高强度的更新,而且用词风格跟作业、以往创作完全不一样。 我这里找到了五斗木大学期间的结课作业,还有小学时候的作文,天地可鉴,我是真没想到他写的东西会这么烂,下雨天,发烧,爸爸妈妈背我去医院?写出这种文章的柯明安会是域北三百年真正的作者吗?!在收集资料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柯明安居然是来自黑街,没错,就是你们以为的那个黑街,一个血腥之地出来野蛮之徒,居然能考上青市大学,而且毫无文采的他第一本书就大红大紫——朋友们,那段时间黑街可是出了不少事故,会不会有某个本应该活下来的青市学子或者未来大作家,正好就死在了那时候,结果某人……我不多说,只是个人猜测。 柯明安在校期间更是勾连权贵……】 柯明安没继续往下看,他觉得梨吴勇有点太蠢了。 惺惺作态看似为五斗木说话,实则一开口就是弱智的味道,柯明安品了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炮灰味! 一直当有苦衷的深沉型反派的柯明安第一次体会到炮灰反派的脑子竟然如此简单,有种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美。 这回轮到他想质疑梨吴勇是怎么当上青市大学的教授的了——大脑皮层的沟壑都要被这弱智的操作抹平了吧。 但网友千千万,总有人听风就是雨,柯明安一看评论区9999+的数字,战术叹气。 一点进去,果然是骂他的。 #五斗木疑似偷窃作品# 词条下的讨论热火朝天,有喜欢他的粉丝,自然有更多看不惯他的人,就凭着一个所谓的老师爆料,他们就认定了他罪大恶极,之前说柯明安抄袭的人也跳出来加了一把火。 他们把柯明安的新文和时正的新文放一起,做了个调色盘,时正说他们在联动的博文被完全无视。 网络上掀起了一大波黑五斗木的热潮,不,他们美名其曰,他们这是在为真正的五斗木正名,打倒邪恶的偷窃者。 “明安,你还好吗?”时正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柯明安一开始还有些难过,后面已经开始无语了:“感觉挺好的。” 他这回是真按不了人设做事了,论上来说他现在应该哭哭,然后寻求男人们的帮助或者安慰,再不济也该去网上回应——本该如此的,但是柯明安现在无语中甚至有点想笑。 他也算走过好几个世界的人了,第一次只面这么直白的辱骂,反倒是种新奇的体验。 有有据的说他剧情写得烂、骂小说写得狗屎都不如,柯明安秒破防,但是说他身世不好、自己剽窃自己…… 他轻笑了一声,手机把风声传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阳台的风吹得柯明安发丝飞扬,一直阴郁着的气质在此时显露出原本的模样——他不在乎。 时正却心中一紧:“你千万别做傻事!” 柯明安啊了一声,他在咖啡馆见时正的时候,状态并不是很好,当时他为了酝酿被强取豪夺后见心上人的抑郁情绪,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导致时正这段时间对他一直都很担心。 就差一个小时一个电话确保他还活着了。 柯明安声音带着点笑意:“我真的没事,应该很快就好了。” 他说:“我先挂了。” 柯明安关了手机,往宿舍内走去,梨吴勇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给他惹的麻烦其实并不严重,严重的是……他要在耿雨泽面前掉马了。 他深吸一口气,停在门前,没有勇气进去。 要知道,一天前,他为了惹耿雨泽生气,无取闹地跟他吵了一架,由就是耿雨泽跟别的男人聊天是不是要出轨了不爱他了真的是喜欢他吗。 那个别人,他说的就是“五斗木”。 好心的小反派不想误伤别人,只好对着“自己”开枪,发完脾气就走,耿雨泽追都没追到,现在冷战一天了,耿雨泽给他发了几百条消息,柯明安一句没看一句没回。 梨吴勇在这个时候把他的身份暴露出来…… 眼前的门忽然开了,耿雨泽一把抱住了他,声音哽咽中带着欣喜若狂:“明安,我没有跟其他男人聊天!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别生我气了好吗,我手机上那个联系人是五斗木!是你啊太太,求求你了太太,不要生气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太太你怎么这么会写文,以后我可以第一个看吗,太太我超爱你的,宝宝我好想亲亲你,一想到你我的嘴角就停不下来了好幸福。” 他一开始喊的太太还是作者大大的意思,后面的就……过于意味深长了。 被狗占便宜动弹不得的柯明安推了推他,手掌陷进厚实的胸肌里——跟这些壮狗拼了! “你的意思是,你看着我吃我自己的醋很好笑是吗?”他继续无取闹。 耿雨泽被他作得身周直冒粉红泡泡,说实话,他真的觉得柯明安在跟他撒娇,并且是持续不断的,除了冷战的时候非常可怕之外,他连柯明安骂他都想把他举起来亲一亲。 “不,我觉得你好可爱,生气也好可爱,但是不要再跟我冷战了,不开心完全可以打我的,没必要气坏自己……而且宝宝你好会写文,我要当你一辈子的读者!”耿雨泽真的把柯明安举起来小小转了一圈,居然会因为他做五斗木的管员不开心…… 他好爱我! 说着当狗结果觉得自己超级正牌男友的耿雨泽露出了骄傲的表情,他甚至掏出手机:“宝宝,网上那些我都帮你压下去了,你要不要去套梨吴勇的麻袋?” 不是,哥们,你才是黑街来的吧。 耿雨泽谈恋爱后的画风非常奇怪,柯明安总觉得主角们一路货色,谈恋爱都像没有脑子一样,亓官世小爱慕,亓官鑫大爱慕,耿雨泽一边当狗汪往一边当男友亲亲,而且特别爱叫他宝宝。 不给叫就偷偷叫,甚至给他的备注是老婆。 被狠狠泥了的柯明安沉默至极,找机会发作了几次,比如质疑他是不是还是直男,只是想哄骗他玩,把耿雨泽吓了个半死,连忙改了。 第二天柯明安看到上面写着主人二字。 他无话可说,倒是耿雨泽看着他可怕的脸色乖顺了好一阵。 现在被耿雨泽发现掉马,那股熟悉的粘人感又回来了,柯明安感觉自己像块小布丁,耿雨泽虎视眈眈就差真的动手把他一口吞了。 该死的,这个世界好严重的贞操危机。 亓官鑫跟他讲过梨吴勇的事,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但是就是嫉妒。 说来好笑,梨吴勇看不起黑街,字里行间都在辱骂黑街,但他是黑街出来的人,而且住的地方比柯明安还要深,如果真的存在里世界的话,柯明安在一层,梨吴勇三层。 【李涛一下,五斗木是否真的抄袭?首先,调色盘做得就很离谱,只是角色喜欢的食物相似不能说明什么,在故事链和逻辑链上,并不存在相似的地方,我来分析一下……】 【哈哈哈哈原来大作家也会写雨夜淋雨发烧妈妈背去医院,突然感觉好有亲切感,五斗木大大不仅写文写得好,作话也很温暖,没想到还这么接地气,我匿名投五斗木一票!他是个好咪!】 【某人说着不能暴露信息结果全都说了,这是否有失师德……】 【我怀疑是故意针对,毕竟青市大学不是说你拿了通知书就能去的。】 【我是战斗系的学生,我来说一句,柯明安同学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人很好,成绩也非常优秀,文中的结课作业不能代表他的水准,请看这篇论文:浅析以退为进战术对于多人战场的不适用性(链接),这是一篇有点反常识的论文,但是我相信大家看完能准确领悟到他的文字解析能力。】 【我超,这篇是他写的?!我是隔壁班的,老师叫我们看完再写一次分析。】 【这位博主说的不对,柯明安并没有顶撞师长,他是被梨吴勇针对还因此负伤,等等!】 【等等,梨?!】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网络上议论纷纷,形势又是个大逆转,柯明安把挤过来的耿雨泽推开,专心致志吃瓜。 吃自己的瓜也要认真。 窃取证书顶替名额对于哪所大学来说都是一桩丑闻,青市大学在网上风波起来的时候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梨吴勇系我校任教老师,因发生教学事故导致学生受伤,已在xxxx年x月xx日(一个月前)离职处分】 【柯明安同学身份属实,成绩优异,不存在冒名顶替之事,请各位网友性看待,不信谣不传谣。】 两条公告偏心偏得非常明显,就差明着说梨吴勇针对柯明安了,就在这里,有人扒出了柯明安的身世。 好赌的爸,去世的妈,破碎的家庭,艰苦学习的他。 经典名句再一次上演,网友直呼美强惨在世。 柯明安尴尬得直接缩在耿雨泽怀里,半天没敢抬起头。 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了,这熟悉的狗血味,这熟悉的炒作风格——亓官! 小金主跟大金主一起发力,柯明安垂着的头是真抬不起来了。 耿雨泽一脸怜爱地抱着柯明安搓搓摸摸,就差给他顺毛了,被柯明安拧了腰也没松手。 害羞躲起来的小舍友也非常美味。 说起来,他们谈恋爱这么久,好像还没亲过呢…… 有时候耿雨泽会觉得柯明安才是那个直男,虽然日记里写得过火,平时也表现得很在乎他(?),但是柯明安完全没有再进一步做更亲密行为的意思。 耿雨泽觉得他因为亓官世有心阴影情有可原,但是、但是…… 他的眼神落到柯明安通红的耳垂上。 他还是想悄悄亲一口。 耿雨泽借着低头蹭柯明安的动作,嘴唇不经意间擦过耳垂,他拍了拍柯明安的背:“有我在。” 但是柯明安不愿意的话,他不会强迫他。 —— 柯明安觉得脚趾抠地的美强惨事件并没有结束。 时正听到柯明安说他先挂了的时候,脑子里听到的是:我先死了再见。 强制逼自己冷静下来的大作家一下子就碎了,他让弱水编辑去稳住柯明安,自己对网络上乱糟糟的动静,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 欺负他看好的人,等死吧,他说的! 他为柯明安的励志经历,增加了最关键的一环,金榜题名已有,那就差——功成名就。 【时正:人好多啊,我趁乱说一句《域北三百年》准备出版了,内附独家番外十万字,请大家玩了命买。】 【时正:哦对了,我跟五斗木太太关系很好的哦,你们再挑拨离间,我就去跟他说你坏话!】 看起来幼稚,效果确实实打实的,评论区几乎一瞬间把话题转向了实体书还有那十万字的独家番外——至于时正,他歪屁股五斗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基友一起走。 【青竹影视:我们对《域北三百年》关注已久,五斗木大大是否可以来私聊一下版权问题?】 【金官影视:《域北三百年》是否有影视化的打算,@五斗木】 【企鹅:……】 【好多人啊.jpg】 【我记得前不久还说域北三百年没有商业价值……】 【我看谁敢说我们小破书没有商业价值,谁说?!】 【我靠,金官青竹都出来了,这俩妥妥的大公司啊!】 【金官,你也是蹭上五斗木大大的热度了……】 【阿木,你是真的火了,中间的忘了,后面的忘了。】 【怎么只有金官喊人了,嗯有点勇气……嗯?!】 【五斗木大大居然开通社交账号了!】 五斗木除了作话其他地方几乎不吱声,没有任何社交账号,不加粉丝群,除了两个管员有他的联系方式,其他人只能望梅止渴在评论区哀嚎。 【五斗木:请联系编辑@弱水—绿江】 【五斗木:网上的消息我都看了,我要考试了你们先吵吧。】 【五斗木:先咕一个月嗷。】 他说完就再也不吱声了,跟平时的自闭形象一模一样。 广大网友猛然意识到,五斗木其实年纪很小,甚至还是需要紧张考试的大一新生,他们那些过激的言论,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过于阴暗了。 他们网爆了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特别是看到柯明安说要停更一个月,有些还没看到域三的公告的网友以为他是生气了——五斗木之前生气了也关评论区,网上哀嚎一片。 吃瓜归吃瓜,吃粮才是要紧事啊! 【我刚刚说话大声了点,大大你快回来写吧!】 【等等你都影视化了怎么还这么内向?!】 【楼上,这叫谦虚!】 【不是,你们没有人对他只写了一卷就影视化的事感到震惊吗?】 【没看过原著吧,去看看。】 【去看看。】 【看。】 这些都不关柯明安的事,他只知道时正跟他说网上的事都解决了,亓官鑫发了好几个问号给他似乎在质疑他的身份,忙碌了一天的安师傅再一次站到讲台上…… 交作业。 对于柯明安来说,上学考试都很重要,他以前没好好上过学,米格斯对他的私教有用但不多,他喜欢在异世界学习新知识,特别是现代位面,这对于一个知识即是力量的魔法师(西幻位面限定版)来说简直是天堂。 给他们上课的还是那个女老师,柯明安帮她作业的时候发现好多人都应用了域北三百年中的战术作为模拟分析,他手上那份也是,原来有这么多人察觉到了吗?这个世界人们的战斗敏锐性果然不可小觑。 他还没意识到是他引领起了这个风气——他上回被叫上去讲思路,就让班级里原有的书粉狠狠记了下来,得到一次高分后,一传十十传百。 女老师收下他的作业,翻开看了一眼,对他笑道:“原来是你写的,怪不得你每次都分析得很到位。” 他们这门课允许参考虚拟作品,只要言之有即可,用域三的论分析真实战斗,可行性相当的高,柯明安无愧于他的第一名,好几次她拿去实战模拟,都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七的成功率。 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成绩了,她相信,由柯明安亲自来辅助指挥的话,那百分之三也会被削减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域北三百年》写得不错,回去交一份……”老师拖长了语调,看柯明安不自觉紧张起来的模样,“作者亲签。”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调笑道:“可以吗,明安大大?” 被三次元老师贴脸开大,柯明安脸爆红:“我我我……没问题!” “哈哈哈好可爱,好好码字哦。”老师摸了摸他的头,“你这份作业过了,直接去实战模拟吧。” “哦对了你的队友还是……?” 柯明安默默点头:“对,还是他们。” 女老师啧啧两声:“你真的有点东西啊,他俩同笼都会打起来的,居然在你手底下这么乖,明安,好好努力,争一争优秀毕业生。” 她给了柯明安联系方式,露出博美一样的笑容:“考虑一下?我带学生也有点东西的哦!” 柯明安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惊觉她就是简生学长说过的那个注重实战、手里经费超多的牛人老师。 本想抱大腿,这下好了,大腿想把他抱走。 他连忙谢过,连离开的时候都飘着小花,看到亓官世的时候,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亓官世和耿雨泽并排在那里站着等他,脸一个比一个臭,要不是待会还要跟柯明安一起考试,可能早就打起来了。 自从亓官家一别,他们已有多日不见,亓官世身上带伤,看来那天的聊天聊得不太愉快。 见到他后脸色也是阴沉沉的,像条败犬,看着近在咫尺的肉骨头却不敢扑上去。 柯明安只给他说了一句话:“你护不住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亓官世自己都反抗不过亓官鑫,还指望他这种小白花反抗吗? 听到这话,亓官世脸色暗淡了些许,却很快明亮起来,他抓住柯明安的手腕:“那是不是只要我比他更强,就可以得到你!” 他的手被耿雨泽拍开了:“对明安尊重点!” 他护在柯明安面前,看亓官世的眼神像看只疯狗,刚才他就和小舍友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居然还动起手来了。 “他现在,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亓官世却没在意他,他只想知道柯明安的答案。 柯明安躲在耿雨泽身后,沉吟了一会:“……你觉得呢?” 亓官世明显瞪大眼睛:“你不会跟他谈了吧,柯明安你别太傻逼了他那样对你……” 柯明安一眯眼,他闭上嘴,忽然想起自己做的事也比耿雨泽好不到哪去,甚至,他连那份基础好感度都没有。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耿雨泽抿了抿唇,柯明安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的身份,连说他是他的狗都不愿意。 他对柯明安产生的伤害无法抹去,没资格当他的男朋友,这些日子不过是他偷来的。 耿雨泽爽朗地开口:“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他揽住柯明安的肩膀,笑得仿佛真的毫无阴霾似的。 第90章 反向恋爱法19 亓官世也不知道是信没信,只是低笑一声,挤开了耿雨泽,拉住了柯明安的手。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话刺痛一下耿雨泽,但是看着柯明安平淡的表情又觉得没必要。 没意思,还不如想办法让柯明安露出一点不一样的表情。 他指尖在柯明安手心刺了一下,看他瞪大的双眼,亓官世愉悦地笑起来,他附在他耳边说:“他应该还不知道你……那样吧。” 知道的清楚他在说皮肤饥渴症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柯明安有性瘾呢。 柯明安在维持人设和不维持人设之间选择了第三个,他往亓官世耳窝吹了口气:“这样?” 温热的风搔动每一处敏感的皮肤,在耳朵里旋转,触电般的快感直奔脑门,偏偏做这种事的人还一脸无辜的模样。 高攻低防的大少爷耳根红了个彻底,他握着柯明安的手紧了又紧,强硬地把他揽到怀里:“走!去实战场!” 耿雨泽又不是死了,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自觉自己没身份指责柯明安,矛头自然而然扎向亓官世。 柯明安看又要吵起来的两个人,看了眼身后,已经有同学准备出来了,他不想在这里当猴戏,便一手一个,各自紧了紧手腕,两人便齐齐收了声,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跟着柯明安的补发走。 虽然两个都是大少爷,但被柯明安管着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听话,后面出来的同学望了眼前方两位煞神,又看了一下中间比他们都矮一些偏偏能把人管得服服帖帖的柯明安,露出了敬仰的表情。 他反手把其他人拦住了,指了指门外,大家探头一看,齐齐缩了回去。 前一个测试的是柯明安啊,那是再等等吧,他不可怕,但他那两个搭档怕不是能把训练场拆了,他们还是等下一个场子吧。 期中测试其实也是期末测试,这一次整整一个月的考试时间,自然不可能是像上次那么简单的模拟场,柯明安在教务处交了报表和证件,等了几分钟,拿着他们的通行证去搭校车。 每一个小组的应征场地都不一样,大部分在一个区域,但也有特地开辟的,可能只有财大气粗人脉广的青市大学能有这样的手笔,他们两个班,少说要有六十多个实战场地。 柯明安体质特殊,亓官世和耿雨泽更是拔尖的人才,他们去的地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听说是个全新的模拟场,电子科技跟实景模拟,能给人百分百的反馈。”亓官世消息灵通,向柯明安介绍道。 耿雨泽皱了皱眉,不甘示弱:“疼痛和死亡也会同步吗,那跟实战有什么区别,明安的身体……” 柯明安摇了摇头:“我没那么脆弱,这个是战场叫蜃楼墟,刚刚资料已经传过来了,我来给你们讲一下。” 他随手拉出一个画板,开始列标题。 安安小课堂开课了,亓官世和耿雨泽腰板一直,听柯明安给他们补课。 虽然两个人都挺聪明的,但跟年级第一的柯明安比起来还是差得远,战斗系的本就该听战斗辅助系的,更别说这两个对柯明安有点莫名心虚的家伙,柯明安没拧他们耳朵,两人耳根子都软得不行。 只是亓官世嘴还是硬的:“待会我可以补充一点……好歹也是有点人脉的。” 柯明安看了他一眼,拿笔做教鞭敲了一下他的头:“蜃楼墟是全新场地,资料全在我手中,你……算了,触类旁通也行。” 耿雨泽非常乖巧地闭着嘴,目光炯炯地看着柯明安,不像要听课,想要把他吃了。 柯明安无语一瞬,还是为自己两个不争气的搭档开始讲解。 “蜃楼墟的空间并不稳定,很有可能将我们分开,待会要将定位器开好,如果没有信号也不要着急,不要相信天上的太阳,你们直接开始战斗,在路过的地方折断三株草。” 他犹豫了一下:“别来找我,如果那时候耳机能用的话我会远程指挥你们。” 两人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柯明安却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我需要个人分数,在你们的保护下固然能得到基础分,但是得不到我想要的课程成绩。” “至少第三天再开始找我,我可以保证自己三天内不会被淘汰。” “这一次出来只为了做一件事。” 柯明安指尖点到地图中央,眼神跟他们对视:“我要拿到s级评价。” 组小组不要紧,拖后腿的话,就算是崩人设他也把他们甩了! 两人表情一肃:“yes,sir!” 柯明安:? 他默默捂住了脸:“救命,还是感觉很不靠谱。” 平时的实战模拟都可以用蛮力推平过去,但是今天不一样,得按照战术策划书上的来,柯明安得控住这两条脱缰的野狗,让他们循规蹈矩做事。 可能性高吗? 柯明安觉得自己对未来一无所知。 蜃楼墟 柯明安动了动身体,仪器已经打入他的皮下,现在他看到的世界就是由科技模拟还有现实二合一组成的,蜃楼墟最危险的点就在于如何分辨真实与虚假。 很有可能面前出现的野兽是模拟的,这种受了伤也只是精神上感到疼痛,但如果在树上睡觉的时候被一窝真实毛毛虫爬了,实打实的真伤。 柯明安这段时间身体状态好了不少,抽出刀子割掉三根青草,他放了一根进兜里,左右望了望,向西边而行。 其他两个人不知道,战斗辅助系的任务不仅仅是当辅助,他们专业前面也是写着战斗两个字的,柯明安还需要完成一次摸底测试。 这一次他拿到的关键词是:软绵绵。 “怎么又当谜语人?”柯明安踏过一片河水,在岸边坐下,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胡萝卜,在水里洗了洗,怕面前的水是假的,他又狠狠的搓了搓。 自此,水灵灵的胡萝卜香气就冒了出来。 这是老师给他开的小灶,他从密密麻麻的资料里提炼出来的资料,蜃楼墟里的任务目标喜欢吃胡萝卜。 柯明安找了根竹子,叉了一块上去,一条不甚精妙的鱼钩就诞生了。 “软绵绵的,但是吃胡萝卜的东西……这是什么鬼啊?” “有点像兔子……兔子还是海蛞蝓呢?” “不管了,先钓鱼吧,杀鱼也算几个积分。” “三天时间,好像有不少果子成熟了,也行吧,能活。”很好养活的柯明安镇定极了。 他试图从水里找出兔子的身影,望了几眼,都没找到什么白乎乎的东西,忽然他愣了一下,对上了湖底深红的眼。 “嗯?!”柯明安吓了一跳,鱼钩忽然被扯动,某种冲动让他没有立马跑,而是直接收杆。 那双红眼睛紧紧凝视着他,然后…… 变成了一只特别肥的兔子,砸到了柯明安身上。 鱼钩掉落,飞到半空的鱼被兔子叼住,一甩,狠狠刺进了竹竿里。 柯明安捂着胸口,狼狈地倒在地上,肥得不行的兔子见了鬼似跳到一边:“怎么又是你?” “什么?”刚才快被着肥兔子压吐血了,柯明安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对上那双红眼睛。 “你快点行动啊,不然你就要饿死了!”兔子自说自话,“你不会又心软了吧,吃饭是多正常的事!” 柯明安眼神迷茫:“你在说什么?” 这肥兔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对,怎么有点眼熟。 “蠢东西!”兔子急得不行,它往柯明安嘴里塞了个东西,“以后你得尊称我一句兔尊知道吗!我要走了,真是的,上次见你就好狼狈,这一次居然变得这么弱了。” 就像引诱爱丽丝跳进兔子洞里的那只兔子那么突然和莫名其妙,兔尊乱七八糟一通话说完就又砸进了水里,柯明安怀里的胡萝卜也不见了。 软绵绵,吃胡萝卜,真的是兔子啊。 柯明安吐出嘴里的红宝石,犹豫地看了好几眼,不觉得这东西是人类能吃下去的。 该不会他现在咽下去下一秒就被淘汰抓去洗胃了吧。 他在河边坐了一会,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的,任务稀里糊涂完成了,事情的开始和结束都十分突然,柯明安都不知道老师如果要他的任务报告该怎么写。 “呃啊,老师我被爱丽丝兔兔碰瓷了,然后任务就完成了……肯定会被打低分的吧。” 也许该庆幸大结考试只注重实战,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每一步都要细细分析,只要导师不要求,柯明安就躲过一劫。 柯明安把红宝石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第一天就完成任务的他该去找自己的伙伴了。 “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 亓官世跟耿雨泽落在了同一个地方,在发现柯明安不见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想要出发去找柯明安,看了眼对方,火气上来的同时也想起了柯明安对他们的叮嘱,两个人收回腿,互相放了几句狠话。 没有柯明安在旁边,两个人明显都不太能克制得自己的脾气,智消失,直想把对方怼死。 耿雨泽一时不慎,说漏嘴了柯明安跟他的关系,亓官世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了。 “你们……”他轻蔑地扫视了一眼耿雨泽,“恋人?” “进入试炼场前为什么不说,是不喜欢说话吗?”亓官世冷笑,“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好朋友。” 耿雨泽抱手臂倚在树上,强制让自己面不改色:“他害羞,有你这个外人在,我可不能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对明安有那种感情,他还小,可能会被坏男人迷了眼,但最终还是要回家的。” 亓官世被他一副大房做派弄得恶心至极:“装你爹呢,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 耿雨泽曾经也是眼高于顶的模样,天天跟超雄似的,每天见到他脸色都烂得很,两个人从小学打到大学,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装贤夫。 “明安喜欢我就行了呗,你管得着吗?”耿雨泽其实已经快气炸了,但输人不输阵,输给亓官世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不是讨厌男同嘛,肯定也对他说了不好的话吧,哎呀,上次人家躲在巷子里哭得真够可怜的啊,不知道你这位‘正牌男友’在哪呀?”亓官世一针见血。 他看到耿雨泽难看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他也没能有个正式名份,但是耿雨泽也没爬上去他就放心了。 两条败犬总比有人真上位了好。 亓官世忽然想到亓官鑫,脸色又难看了不少。 两个脸色臭得像死了爹的男人气势汹汹横推了大半的战场,只想赶紧找到情绪灭火器缓一缓。 此时的柯明安捂着喉咙,一脸痛苦。 他刚刚又拿红宝石出来研究,结果一滑,咕嘟一下就进喉咙了。 嗓子眼不大的人类被噎了个半死,他对着自己腹部狠狠撞了几下,红宝石掉进水里,他赶紧去捞起来,却忽然发现它软了不少。 大概是从坚不可摧的石头,变成了邦邦硬的椰子皮的程度。 柯明安的触感很敏锐,他不信邪地捏了几下,指尖微妙地回弹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扫视一圈,湖水也不是第一次冲洗,之前都没饭应,那刚刚红宝石接触过的东西可能是……他的口水? 柯明安将信将疑塞进嘴里,用牙齿咬了一下,那层坚硬的壳忽然化开,冰凉的液体直接流进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 这次是真的吐不出来了。 柯明安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但他知道在野外不要乱吃东西——他刚刚就不该咬它。 他饮下了大量的水,没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 柯明安不敢放下心。 半个小时后,亓官世找到了他,耿雨泽紧随其后。 他们看着一脸凝重的柯明安,身上的煞气都被吓退了不少。 “怎么了?” “我乱吃东西了,不知道有什么效果?”柯明安捂着肚子,刚刚喝了好多水,现在撑得慌。 耿雨泽赶忙上去:“吃什么了,让我看看?” “……一颗红色的石头?”柯明安觉得说出这个好奇怪,正常人应该不会误食这东西吧。 耿雨泽摸上他的额头,亓官世却忽然脸色一变:“别碰他!” 但为时已晚,柯明安只感觉一阵热意袭来,几乎是一瞬间软倒在耿雨泽怀里。 他喘了几口气:“怎么、怎么这么热?” “那是寻梦石。”亓官世不愧是有人脉的,仅通过只言片语都能猜出柯明安吃的是什么,“传说中可以提升智商、灵感,还有玄之又玄的精神力,普通人吃了有精神紊乱的风险,需要亲朋好友进行安抚。” “要怎么安抚?”耿雨泽急道。 柯明安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咬着衣角,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喘息,耿雨泽急得不行,手掌一下下抚在柯明安背后,希望他能舒服一点。 “正常人抱在怀里拥抱亲吻就可以了,但是……” 亓官世艰难道:“他不一样,身体素质太差了,还有皮肤饥渴症,会诱发更深层的效果。” “可能要上床吧。” 听到这句话,其他两个人都瞪大了眼,柯明安瞳孔地震,不是,这是什么未来世界的春药吗? 他也能吃上这么时髦的药剂?? 耿雨泽抱紧了柯明安,耳朵红了一片,他结巴道:“做、做爱是吗?” 原来刚才柯明安那样子,是、是想做恨吗? 之前做的功课一瞬间在他脑子里播放,耿雨泽感觉自己脑子热热的,手也有些抖。 他感觉自己有点趁人之危,但是柯明安现在状态又真的很不好。 亓官世非常自然地挤开了他,把柯明安抱起来:“对,所以我跟他做,你闪一边去。” “凭什么?!”耿雨泽震怒,“我才是他男朋友!” “我有经验,你有吗蠢货?”亓官世冷嘲,“待会你屁股烂了把他成绩拖了信不信他再也不你。” 耿雨泽来不及震惊亓官世居然是下面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捏毛的,你屁股才烂,脏男人不准碰明安!” 柯明安弱弱地举手:“非要……做吗,我忍忍也不是不行……” 放过他吧,这个世界的主角都有榨汁机的天赋。 亓官世哼了一声:“想变成傻子吗你?” 跟他上床有什么好推三阻四的,难不成柯明安真的很在意耿雨泽这个蠢货、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亓官世又不爽起来了。 他说:“是我强迫你的,你怕什么?” 柯明安哽咽,这不是强迫不强迫的事啊,他死死拉住耿雨泽的手,试图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贞操:“雨泽……” 他可怜兮兮的,看起来反倒……更好吃了。 亓官世按灭他的手环。 每个人每天能熄灭三小时手环,这个时间段的动作不会被记录在仪器中。 “三个小时,应该够了吧?”亓官世询问似的看向柯明安,柯明安捂着脸根本不想说话。 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亓官世……嗯,别亲我……” 耿雨泽忽然也按灭了手环。 柯明安的手被抓住了,指尖被咬住,轻轻厮磨着。 柯明安抽了一口气。 “两个人……不行……” “啧,听到没,耿雨泽你离我们远点。” “明安,这样亲你可以吗?” “呜呜……我想去厕所。” 亓官世忽然在耳边说了一句话,柯明安震惊地后仰。 耳垂被叼住了,他猛地颤了一下,嘴里骂着变态,表情却十分可爱。 “看起来很喜欢,要再来一次吗?” “主人,想舔你的手。” “我超耿雨泽你玩得这么变态?!柯明安,我也要!” “你们两个蠢货……” 恍惚间,他咬破男人肩膀的时候,感觉口感有点像刚才那块入口即化的石头,好像咬破了某种东西的核心,温热的能量在血管里流动,柯明安忽然感觉精神一振,好像一直空虚的胃部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能量填饱了。 嘴下的皮肉好像换了另一块,饿极了好不容易吃到饭的柯明安下意识啃了上去,一声闷哼,不同口味但同样带着甜意的能量涌入口腔,他撕咬着伤口,迫切地获取更多。 身上的男人难耐地喘息,却还是停下动作乖乖由他啃噬。 柯明安下意识诱哄猎物一般亲了亲他的嘴角。 耳边又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嘈嘈嚷嚷声,嘴边的血肉换了块新的,柯明安同样给了个啾咪。 美味,好吃。 柯明安感觉从身到心都很舒服,各种层面上都被喂饱了。 一个星期后,仿佛打了鸡血的男人们超额完成任务目标,提前结束了试炼。 肩膀和脖子上都结痂了的两人带着柯明安出了试炼场。 门口处有一辆豪车,亓官鑫正倚在上面。 “明安,我来接你放学。”他笑道,完全无视了另外两个人。 90-100 第91章 反向恋爱法20 柯明安上了亓官鑫的车。 刚刚是怎么一片混乱的场景他不愿多提。 再一次感谢试炼场在很偏远的地方,工作人员也没多少,不然很要面子的柯明安可能会当初挖个地洞钻进去。 以前那些男人们都没撕到他面前,他也真的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好宝宝,最多有点变态而已,这个世界亲自见证之后,柯明安被刷新了世界观。 原来、原来这么可怕的吗,骂了他们就不可以骂他了哦。 亓官鑫坐在驾驶座上,柯明安咔哒一声扣好安全带,表情严肃得要入党,正准备直起身帮他扣的亓官鑫愣了一下,失笑:“表情这么认真?” “有点怕你不会开车……你会开的对吧。”柯明安知道他的脚不太好,但最重要的是亓官鑫一副大佬做派,看起来像出行都有人给他铺上红地毯的,这种人亲自开车的安全性有保障吗? 思及此,柯明安脸又绷紧了一些,大有他说不行就下车的意味。 亓官鑫被逗笑了:“我可是不是什么娇花。”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启动了车子,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早十年认识我,说不定会被我带去跑赛车,每一个顶级赛车手副驾上都会有个美人,我觉得你就很不错。” 柯明安谨慎地回答:“方便陪葬?不不,我的意思是十年前的话,你会被打成恋童癖然后吃枪子。” 不经意间被提及年龄的老男人笑容一僵,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和柯明安的年龄差距。 小甜心是钻石男大,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大写的招蜂引蝶,而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连腿都不是很好,更别提身体里还有有个怪物。 他看了眼柯明安青春靓丽的脸,忽然加快了车速,柯明安抓紧了安全带,一脸我就知道的视死如归,亓官鑫有点想捏一下他的脸。 但是他在开车,只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松开油门,不逗柯明安了。 “我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准备怎么感谢我?” “?”柯明安冒出问号,“解决了谁?” 别是把三号主角一溜烟送走了,他虽然行事作风有点像反派但其实还是好人来着。 亓官鑫抽空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疑惑现在的年轻人记忆力怎么这么不好了:“梨吴勇,以前叫吴用。” 柯明安啊了一声:“那个被辞退的老师,等等吴用,是他!” 他想起了什么,但是亓官鑫还在说话,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金主大人身上。 “是呢,他背后也有人,我为了帮你教训他可是花了一点点点点小时间,是不是需要报答一下我呢?” “……你想做什么?” “陪我吃饭怎么样?”地方快到了,亓官鑫降缓了车速,看向柯明安,“过几天是我生日。” 又是陪吃饭,亓官家如出一辙的感谢方式,叔叔侄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都很钟爱强取豪夺和抖爱慕。 柯明安很怀疑他们家是不是开饭馆的,天天给自家创收吗。 他点了点头,又问:“对了,还不知道你几岁,我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老男人嘴角的笑意一僵,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侧身探去,压着柯明安的肩膀,在他嘴角留下一吻:“年龄不重要,你能来就好了。” 柯明安面露疑惑,他手搭在亓官鑫的手臂上,忽然说了一句:“我能咬你一口吗?” 自从从亓官世和耿雨泽两人身上尝到了甜头,柯明安时常感觉自己饥肠辘辘,既然两位主角身上都有能量,亓官鑫这种一看就是幕后boss的家伙会不会也有呢。 柯明安怀疑这就是天道要他补全的能量。 能吃饱的感觉太过美妙,如果可以,柯明安想再找一个饭票。 但亓官鑫明显误会了这句话,他手不自然的颤了一下,特别是看到柯明安的眼神流连在他的嘴唇和脖颈间的时候,更是抖得厉害。 “可以。”他声音有些哑。 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嘴角轻蹭是他跟柯明安的第一个吻,如果现在可以更进一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辆车车顶还是不够高,待会可能会有点不方便…… 亓官鑫脑子乱糟糟的,看到柯明安解开他衣领的时候,隐隐发热的大掌按在柯明安的后颈,将他的头颅按向自己,寡了好多年的老男人还有心思想自己居然栽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第一次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他本来打算…… “嘶——” 正嗷呜一口咬下去的柯明安露出了无辜的眼神。 —— 梨吴勇,曾用名吴用,黑街人士,出生自xxxx年…… 他曾经是柯明安的邻居,年龄差十岁的邻居。 “我已经照着你说的做了,可以放过我了吗?”他跪在沙发前,形容狼狈,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换洗过了。 沙发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对着他膝盖边开了一枪:“我可没让你暴露他的身世。” 梨吴勇忽然非常激动:“你想要黑他不就只能从身世出手了吗?!难道要我一个人对上亓官家还是耿家?!” “柯明安那家伙根本没多少黑点,我要怎么网爆他!” 没有人比仇人更了解你,厌恶着柯明安的梨吴勇比其他人更清楚柯明安的事情,他越扒越觉得绝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要不是他抓住了黑街和柯明安与其他人不清不楚的关系,连这篇黑稿都写不出来。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我说的是让你引导风向提前引爆雷点,不是写那些弱智小作文……这真的是大学教授该有的文学水准吗?” 他不过是一个没注意,居然就让这家伙夹带私货放了这么多东西上去,而且,这蠢货还干了件超级弱智的事。 他站起身把梨吴勇踢倒在地,枪直接抵上他的脑袋:“再说了,谁让你把自己的经历张冠李戴扣在柯明安身上!” 男人声音中充满愠怒:“你做惯了小偷就以为别人也是小偷?!” 梨吴勇在他脚下像块烂肉,挣扎着呻吟着:“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明明藏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往事。 “小老鼠穿上西装就以为自己是少爷了?”男人拿枪口拍拍他的脸,忽然一枪托砸下去,鲜血直流,“现在见了真少爷,反而对他心生嫉妒是吧。” “你对柯明安那些小九九,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 “哈哈……被发现了……哈哈哈。”梨吴勇发出凄厉又疯狂的笑声,“那又怎样?” “他外公早就死掉了,根本没人能证明那本书是他写的。” “我才是那个……天才、少年。” “砰——” 硝烟气息在半空中消散,猖狂的小人一瞬间敛了笑容,露出惶恐又惊慌的模样,他颤抖着手抓住地毯,却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右手的存在。 十几年前 吴用是个无用的废物,但鼻子很灵,他早早就闻到了未来文娱会复兴的味道,他从邻居那个小孩手里抢来的笔记本上看到那个故事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本书会火。 那个叫柯明安的小孩呆呆的,也不怎么会说话,被他抢了东西只会蹲下身子抱着头,一副生怕被他打的模样。 那时候柯明安的父亲刚死,母亲在努力工作养活他们,柯明安的外公时不时来陪一下这个孩子,吴用观察过,这个笔记本只有柯明安和他外公看过,这是属于这个自闭孩子和他亲人之间的秘密。 他们说:等写完就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 吴用把开头抄录下来,寄给了一家报社,收到两千块稿费和签约合同的时候,他陷入了狂喜,吴用觉得自己也行,他换了个笔名自己写了个故事投递上去,却只能得到一个拒稿的回答。 自己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子,嫉妒席卷了他的内心,原本那个故事小柯明安已经完成了八成,只要他一点点发出去,少说几个月吃穿不愁。 报社似乎有个大人物,特别看重柯明安那个故事,在了解到他家境不好的时候,还说只要他签约,以后都为他们公司工作,可以一直供他读书,毕业出来后还能来他们公司就业。 吴用知道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但这个馅饼实在是太香了。 他没忍住答应了,与此同时,贪婪的目光定格在柯明安一家身上。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个故事肯定会火,如果被揭穿,他的一切都毁了。 一场大火,彻底封住了嘴。 吴用消失在黑街,成为大人物公司收养的孩子,梨吴勇。 外公去世,柯明安过度惊吓之下完全遗忘了那段记忆,妈妈因为过度劳累,在柯明安小小年纪就离世。 梨吴勇回去偷偷看过柯明安,见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怜悯中也有着愉悦,他现在读着最好的书,再也不会被这个家伙比下去。 穿得体面的梨吴勇离开了黑街,对着剩饭发呆的柯明安抬头望了他一眼,再次低下头。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柯明安,谁能想到开学第一课,他又看到了那张让他忍不住发颤的脸。 想毁掉一个人太简单了,只要有嫉妒,就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梨吴勇被收养后因为年纪太大,对面明显有些失望,只让他好好把故事写完,但梨吴勇并没有什么写作天赋,他生怕自己被赶出去,只能拼了命读书,公司一开始还为他的故事惊艳,到了结尾的时候却露出明显的失望——好多人摇头,说他江郎才尽虎头蛇尾。 不过他们相信他还小,说不定还能写出像第一个那么精彩的故事,他们公司可是因为这事火了一小把。 梨吴勇做不到,公司接受了他的平庸,依旧供他读书,却没有强制要求他留在公司工作,用他们的话来说,这种废物留在公司也没有。 他虽然站到了青市大学的讲台上,在创作上被完全碾压的恐惧却还在心头回荡。 看到柯明安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辈子都要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了,但现在梨吴勇比以前长进不少,只是嘴上挑刺,并没有轻举妄动。 可是他看到看《域北三百年》,是哪本书都好,偏偏是近期的文学新秀《域北三百年》。 他看完第一章就忍不住觉得胃里翻涌,干呕了好几口,那种绝望的恐惧才缓缓压下。 这是柯明安写的,绝对是他写的。 一模一样的才华横溢,分毫不差的惊艳与震撼。 梨吴勇又扣住喉咙,在极度的作呕感中,感到了无望。 他这辈子都比不过柯明安,不可以、不可以…… 柯明安,如果死在当初就好了。 被踩在地上的梨吴勇露出了疯狂的笑意:“我比不过他,哈哈哈哈哈……” 直到现在,柯明安眼里甚至看不到他,他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人,就算抢了他的作品、抢了他的机遇,还是比不过正主。 “杀了我吧。”梨吴勇哽咽道,“我不想做他人生的炮灰。” 他不想面对这绝望的人生。 枪响的时候,梨吴勇突然想起,柯明安小时候其实是不怕他的——在他还没彻底烂掉的时候。 小柯明安还说过:“哥哥,周末我给你看故事。” 但还没到那时候,他就彻底烂掉了。 “哥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想读书吧,如果可以去当老师。” “好啊,我也喜欢读书,你要当个好老师哦。” 梨吴勇闭上眼,鲜血从从眼角流下。 他有些后悔了。 —— 柯明安点开一份文件:“这不是很多年前的故事吗?” 亓官鑫捏了捏他的后颈,没说什么,只是让他看完,自己去一旁办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柯明安身边办公。 占据了书房主座的小甜心丝毫没有给自己金主让座的意思,他转了转椅子,继续滑动平板。 柯明安越看越觉得合自己心意:“哇,他写的好可爱,嘿嘿,我小时候肯定也这样想过。” 他看书很快,几万字的小说十几分钟就看完了。 亓官鑫:“说说读后感?” 柯明安撑着下巴想了想:“作者前期过得还挺开心的,结尾的时候他是不是遭到霸凌了。” 他举起平板又看了看,叹了口气:“都过去好多年了,现在报警也没用了。” “你就想说这个?”亓官鑫有些惊讶。 柯明安点头:“是啊,这个故事,其实也挺普通的,当时看可能还挺新奇吧,但是胜在情绪给的很足,结尾这部分有点平淡,但是我能感受到作者的绝望……总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可能青春期的小朋友都这样吧。” 他信誓旦旦地点头:“你信我,他当时肯定是被校园暴力或者家庭暴力了,这个我超熟,不会感应错的,希望他现在能走出来了。” 亓官鑫哑然:“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很熟悉了。” “这个作者,是偷窃别人作品的,后面还毁了原作者的家庭。”他淡淡地说,“现在好像出意外死了。” 柯明安眉头一皱:“偷作品?那死的好!” 创作者可听不得抄袭剽窃作品这种话,柯明安瞬间就放下了自己的同情,甚至想蛐蛐他两句。 “坏东西,偷别人东西,跟盗文狗一样可耻。”柯明安咬牙,亓官鑫揉了揉他的脑袋。 “放宽心,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秘书有事找我,我在隔壁开个会,你自己玩会。” 金主大人去忙活了,柯明安一个人在书房里晃荡。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只有粗重呼吸的手机号。 柯明安想着反正这里没人,偷偷打一下。 手机铃声从他背后响起。 第92章 反向恋爱法21 仅有一人的房间,刺耳的铃声仿佛从耳边炸起,柯明安心跳一瞬间爬升,他缓缓放下手机,咽了一下口水。 他知道身后空无一人。 “砰——” 一股巨力从身侧袭来,柯明安失去重心,被人抱在怀里在地上过了两圈,像野兽一样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 没有锁上的房门被撞开后重重撞到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柯明安挣扎坐起了身。 铃声还在持续作响,手机掉到地上,自动挂断,声音也一瞬间消失——不是巧合般有人正好打给亓官鑫。 他要找的第二个联系人的真相,近在眼前。 “亓官……”柯明安扯开那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按住那人的脸,却被手心的湿润吓到了,他气恼道,“先把门关上!” 不愿给被叫名字就不叫嘛! 神态明显不是亓官鑫模样的男人手一挥,门自己锁上了,他一边掉眼泪一边舔柯明安的手心。 嘴里还呜呜的,像狗在抽泣一样。 “你……你终于原来来见我了……” 柯明安:…… 不是,几天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居然能用灵力?”他忍不住问,却见那人把头埋得更深,明显不愿意回答,或者说,不敢回答。 柯明安仔细一感受,是魔气。 有这么吓人吗,入魔而已大不了被他捅几刀,就算现在没有灵力,柯明安自信自己也能控制住一个附身在人身上的魔族。 不过看那人的神情不像是在意自己入魔,反而是,在意在他面前暴露魔气。 “既然不愿说名字,就叫你小魔吧。” 小魔抱着他欣喜若狂但又怕得不行的模样,柯明安拖着这个人形挂件去书桌那里。 他没想到小魔就是他的第二个联系人……他们居然早就有联系。 柯明安伸手摸向书桌底部,他还记得亓官鑫上次就是从这张桌子拿出跟他联系的那台手机,但这次他的目标是寻找暗格。 找到了!果然,他听到到的声音来自这里。 柯明安快速看了一眼门口,亓官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他把桌边的杯子推了下去,洁白的陶瓷杯砸在地面上,在柯明安小臂上划出一道血渍,小魔急得不行,柯明安不让他的手碰伤口,他就想直接低头去舔。 “不行!” “疗、疗伤,明安,好痛。”虽然说话像弱智,但小魔动作很快,柯明安的伤口差点就好了,他吓出一身冷汗,直接捂住了小魔的嘴巴。 “我另有安排,安静点。” “唔——唔唔。”小魔抱着他的手安静了。 他话不多,而且不太敢在柯明安面前说话的样子,每次都是一两个词往外蹦,不过也可能是脑子不好。 柯明安抽了张纸巾按住伤口,直接抠开了暗格。 没有密码,似乎是为了方便拿,这种隐蔽的位置足够保证安全了。 手机有些破旧,是很多年前的版本,打开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接电话,有锁屏密码,柯明安试了一下亓官鑫的生日,失败。 本来安安静静的小魔看他试图打开手机,顿时急了,柯明安不小心左滑了一下,上面有条备忘录,写着:(未知)明安……(未知)……回来。 他又捂住了小魔着急乱叫的嘴巴,直接把他压在桌子上,按来说柯明安的力气是压不住他的,但不知为了小魔一瞬间就不挣扎了,他颤颤巍巍地抱着柯明安,艰难地呼吸着。 柯明安没松手,也没注意到自己将他口鼻一起捂住了,他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输了自己的生日,这个世界的生日跟明安仙尊是同一个月份日期,同样验证失败。 他啧了一声:“密码多少?” 小魔不愿意说,那张亓官鑫的脸逐渐泛红,他紧紧抱着柯明安的手似乎在期待他再用力一些。 柯明安见他排不上用场,重新低头自己捣鼓。 反正小魔跟他来自一个世界,他也不用装了。 就是不知道小魔到底是谁,是魔物,还对他有悔意——人好像有点多,魔族那边欠他情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 柯明安看着没有弹出次数限制的手机,把自己记得的所有日子都挨个试一遍,仍旧是一次次的失败。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输入了一串数字。 解开了。 柯明安拿着手机有些怔神,那是上个世界他坠入万骨崖的日子,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人。 “……薄江浩?”他试探地问道,却听到手下的抽泣声。 小魔,现在是薄江浩被他捂得翻白眼了,却没有松开抓他的手,反而从嗓子里艰难的溢出哽咽的声音,柯明安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他耳根都红透了。 柯明安连忙松开手,薄江浩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神情恍惚,手上还抓着柯明安不放。 “师尊、别走。”他声音沙哑,似乎把柯明安的手再放回去,柯明安哪敢,他怕薄江浩再舔他。 见他抗拒,薄江浩一下崩溃了,他抱着柯明安:“我……我会乖乖的,你别走。” 他像条被遗弃过导致有ptsd的大狗一样,颠三倒四地道歉。 柯明安觉得前任主角精神真有点不正常。 但艰难地交流过后总算让他大概明显现在的情况了。 薄江浩一直在找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但犹豫穿越时受了伤,自身精神不稳定,不能出来太久,而且亓官鑫一直压制着他,只能靠这个电话联系“他”。 现在柯明安终于愿意来见他了,他愿意做牛做马做狗做鸡,只希望柯明安能够让他留在他身边。 而且就之前伤害他的事,坎坎坷坷,声泪俱下地发表了让柯明安脑瓜子嗡嗡的小作文,他都快不认识师尊这两个字了。 听薄江浩还说要自斩一臂,柯明安头都大了。 成仙又入魔的明安仙君不解为什么薄江浩比他还在意这件事,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抢人家魔根才入魔的,薄江浩不恨他就算了,还一脸辜负他后悔莫及的模样。 柯明安沉吟,放弃解主角的想法。 这么多个世界,他想明白了一个事,就是他永远想不明白主角在想什么。 而且说了半天关键的也没说出来,比如他到底怎么穿越的,又是怎么认出他。 再比如,他知道原本那个柯明安和他的关系吗,明显是知道的,所以他不会去见那个“柯明安”,直到他来了。 这条无主的疯狗一下自就扑上来了。 柯明安不想谈我到底是谁这么哲学的问题。 世界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平行世界,唯独他是意外。 他是唯一的柯明安,所有“自己”都是他。 这个世界的原身也是“自己”,只是没有继承记忆的自己。 但薄江浩明显不那么觉得,他就认现在这个柯明安。 啧……这都是什么个事啊。 把蠢狗拍开,柯明安光明正大翻人家手机,薄江浩又是一副紧张不已的表情。 说实在的,他真觉得这个主角坏掉了,以前还挺拽的,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怕他又黏他的模样,明明快被捂窒息了,却跟那晚他抽他的时候一样,脸红得不行。 ……有点变态。 柯明安他远了一些。 手机上没有聊天软件,只有一个备忘录,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柯明安正欲细看,就见薄江浩忽然晃了一下,神色也有些不对,柯明安赶紧把手机放进兜里,下一秒亓官鑫的身体就砸过来了。 亓官鑫要醒了?! “……明安?”他睁开眼,看到柯明安抱着他很着急的模样,亓官鑫坐起来,捂住自己的脑袋。 没待他说话,柯明安就先解释道:“你刚刚突然过来,然后就晕了。” 亓官鑫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是他出来了,他脸色有些难看,忽然皱了皱鼻子,目光聚焦在柯明安的手臂上,他看着被血染红的纸巾,吓了一跳:“怎么受伤了?!” 柯明安捂着伤口,轻轻指了一下书桌的方向,小声道:“刚刚你……把杯子打碎了。” 所以,他是为了照顾他才会在书桌这里的,不是偷偷干了别的哦。 亓官鑫捂着脑袋站起来,觉得自己嗓子也很痛,他催着柯明安赶紧去处伤口:“杯子我叫叫别人来处。” 他看了几眼屋子,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柯明安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柯明安捏紧了兜里的手机,余光瞥了一眼屋内,跟亓官鑫走了出去。 亓官鑫脚上有旧疾,走得不快,但身姿很端正,柯明安看了一会,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亓官鑫嗯了一声,没明白他的意思。 被包养的小甜心A了过去:“我手疼,你可以扶一下吗?” 亓官鑫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握住了柯明安的手肘:“乐意效劳。” 他现在看柯明安越顺眼,看他手上的伤口自然就越刺眼:“还在流血……家庭医生很快就来了。” 柯明安没在意:“我愈合能力一般,没关系的,也就有点痛而已。” 他面不改色的说这种话,反倒令人心疼,亓官鑫忽然俯下身在他伤口上轻轻吹了一下:“你对疼痛比常人敏感?” “嗯……应该是吧。”柯明安有些不自在,温热的呼吸中有明显的魔气味道,某个家伙夹带私货帮他疗伤,这让柯明安感觉伤口都被舔了一遍似的刺挠,“你、你别吹了。” “听说吹吹会没那么痛。” “骗小孩的。”柯明安撇嘴,却没再多说什么。 亓官鑫见他只是破了个小伤口都脸色发白,干脆让他别走了,家庭医生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老板坐在楼梯上,纡尊降贵地给一个年轻人吹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帮柯明安看伤口的时候,他生怕是个娇花金丝雀,下手轻之又轻,都做好柯明安会哭唧唧向亓官鑫撒娇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柯明安脸上没什么波动,反倒是亓官鑫十分紧张的模样。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金主谁是金丝雀,谁在讨好谁。 “你的凝血有些问题,想知道原因的话得去医院检查,现在伤口包扎好了,两天不要碰水。”家庭医生嘱咐道,柯明安道了声谢,亓官鑫大手一挥给柯明安安排了一大串体检,柯明安没拒绝。 他抗拒去医院只是因为单纯的没钱,但现在小说和任务都有所起色,他还是想活得久一点的。 期中考核的成绩昨晚已经出了,柯明安刷新了记录,成功免掉了后面的补习课程和重修练习,换而言之,他现在已经放假了,无事一身轻的优等生带着他的两个翅膀——亓官世和耿雨泽——开开心心飞出了校门。 他放假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编辑已经把影视版权谈下来,编剧一职由柯明安和时正共同担任,有丰富经验的时正带着,想必很快就能步入正轨,进行拍摄。 虽然只是一点小伤但是亓官鑫还是让他好好养着,柯明安在金主家住了几天,乐不思蜀,耿雨泽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准备睡觉。 “明安,你是回家了吗?” 柯明安摸了摸鼻子,声音有些心虚:“我在资助人这里。” 亓官鑫在他们面前的介绍的身份是柯明安的资助人,亓官世知道他不安好心,但是柯明安看起来很信任他,他没办法发作。 耿雨泽两个亓官家的蒙在鼓里,现在看来脑子是长出来了。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头脑风暴,沉默了好一会:“他不是好人,明安,你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柯明安被这质朴的劝说逗笑了,耿雨泽在口才方面的才能与日俱减,一开始还大大咧咧逗他,现在越来越话少,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这样可不行,两个主角不走文娱线了不说,怎么能连性格都大变样。 他主动推了他一把:“雨泽,我有点想回家。” 已经临近午夜时分,柯明安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就像受委屈了一样。 “我现在去接你!”耿雨泽立马道,手机里传来碰撞的声音,似乎起身撞到了桌子,然后就是钥匙的声音。 “别急。”柯明安制止了他,“三天后,亓官鑫生日,我得在。” 金主大人瞒着他不知道在弄什么,鬼鬼祟祟的,柯明安有些好奇。 同时,剧情也该推进到下一步了。 他指尖在被子上划过,在结实的床头柜上敲击出哒哒的声音,光影在他指尖波动。 “那晚来接我好不好?” 趁机上位的“炮灰”,该和主角分手了。 第93章 反向恋爱法22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柯明安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换衣服,亓官鑫昨天就把他的衣服送过来了,他知道柯明安不喜欢被束缚,没选西装,只给了一套荷叶边衬衫还有长裤。 就是款式略有一些……精致。 如果说平时柯明安的穿衣风格像个贫穷大学生,这一套就是家里有矿山等着继承的富商小儿子,非常有中世纪贵族那味。 倒不是不喜欢,就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感觉自己在玩cosplay,抱着衣服躲在屋里半天没出去的柯明安如此想到。 以前在西幻的时候花里胡哨的圣子服米格斯一天给他换一套,自己也穿得心安得,怎么现在只是穿着衬衫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呢。 他把脸埋在床上,明安螺卧沙。 肯定是其他的人问题,就比如—— “婶婶开门,我是我叔。” 亓官世半死不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这混蛋又满口混账话! 柯明安猛地坐起来想去反锁,亓官世却直接推门进来了,扫了眼坐在床上的柯明安,慢条斯的给自己挽袖子:“等着我帮你穿衣服?他居然连衣服都不帮你换,根本不在乎你,你还是跟我走吧。” “等等、不用了,喂——”柯明安躲闪不及,被他解开了胸前的扣子,本来他刚才就解开了几个扣子,中途因为陷入思想挣扎停下,现在亓官世一一拨弄,柯明安就衣衫半解,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和毫不设防的腹部一齐露了出来,亓官世沉吟了一会,忽然说道:“我帮你穿好衣服,能摸一下吗?” 他是小狗吗还摸肚皮!柯明安半恼:“我能自己穿,把你的手拿开!” 这几天被亓官鑫教训过几次导致现在整个人都要被黑色情绪覆盖的亓官世啧了一声,按住了柯明安想拍开他的手,二话不说把他衣服脱了下来,拿起礼服往他身上套。 柯明安几乎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半撑着身子看着快要把他压在床上的亓官世,躲了两下,不挣扎了。 “亓官鑫待会打你我不会帮你的。”他面无表情挡住亓官世凑过来的脸,亓官鑫也是军校出身的,看起来温和实际上也是个疯的。 虽然现在腿受伤了,但在没有撕破脸的情况下(加上某个魔族暗中耍小动作),亓官世并不能占上风。 第一次知道亓官家的家风是如此野蛮暴力的柯明安人都傻了,他以为这些经商的都是八百个心眼子的狐狸,结果是狂战士。 怪不得老的小的都喜欢强取豪夺那一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亓官世咬他的指尖,这个家伙跟他叔叔一样,特别沉迷柯明安的手,这些日子把他逼变态之后,更是动不动就用那几颗尖牙磨他的指腹,指尖都染上了暧昧的红晕。 之前沉迷1v1搭档甚至不惜砸重金要“包养”他的大少,现在居然对着他曾经的保养对象——合同被亓官鑫撕了——露出脖子:“乖宝,你饿了吧?” 他似笑非笑,指尖点到自己脖子上刚长好的伤口:“那个老东西,没让你吃饱,我可以。” 被这粘腻的称呼肉麻到的柯明安呼吸一滞,他下意识觉得喉咙干渴起来,想要吞食天命之子温热的能量,他扭过头,没说话。 亓官世发现他的异常情有可原,毕竟在试炼场的时候,他饿了那么久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能量,还是两份,柯明安一个没忍住就凑上去撒娇了——小时候就是这么骗米格斯和教廷的厨师给他开小灶的。 一向以内向和冷漠待人的心上人靠在身上轻声细语地说着你最好了让我吃一口嘛,这谁顶得住。 脑子一向比谁都快的亓官世一把推开耿雨泽就骑上去了。 所有人都狠狠吃饱了,柯明安以为出来后大家都不会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结果,跟亓官世见面的第一天就被他勾着手指问要不要偷吃。 写作偷吃,读作偷情。 那时柯明安背后的房间里,是还在等他的亓官鑫。 “不饿,待会他就过来了。”柯明安低声说。 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很怪,果不其然亓官世低笑出声:“很刺激不是吗?” 柯明安红了耳根:“滚呐!” 见他反应着实大,亓官世看了眼时间,遗憾地起身:“跟你开玩笑的,快点换衣服吧,待会叔叔来看到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婶婶?”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酸。 柯明安无语一瞬,怎么所有人都把他当老婆,他纠正道:“我跟亓官鑫只是契约资助的关系。” 他们之间连亲吻都没有过,最多就是牵牵手和拥抱,甚至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薄江浩操控他的身体在床上睡,准备换人了直接让亓官鑫一骨碌掉地上。 “……我说话难听就不说给你听了。”亓官世比了个拉链的动作,忽然绅士地向柯明安弯腰伸手,“请这位小殿下快些更衣完毕去见太上皇吧。” 他看起来对亓官鑫意见真的很大,字字句句往他年龄上攻击,誓要把亓官鑫是个老东西的印象刻在柯明安脑海里。 正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的柯明安转身重重拍了他手心一下,快步向门口走去,他推开门回过头:“还不快走?” 亓官世勾唇跟上。 宴会在白天举行,亓官鑫说晚上有要事,让柯明安白天别玩太嗨。 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大量消耗体力,看到一楼的人数后,柯明安就躲亓官鑫背后了,还嫌不够似的把亓官世也拉过来挡一挡。 亓官鑫的生日宴会自然不可能向简生那样,柯明安抬眼望去不是xx董事长就是xx经,还有一些他不认识但明显身份不低的人,来往也有不少年轻人,明显是长辈带过来见世面的。 这是生日会,也是交际场,长辈向未来的合作伙伴介绍着家族子弟。 好死不死,柯明安现在也是要被介绍的那个,还是由亓官鑫亲自介绍。 命运推动着人们前行,柯明安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比如他的几句回复,都能上热搜,最近热度又翻上一翻的《域北三百年》足以让他这位作者成为业内新秀。 当初那个公司会因为一篇小说就对梨吴勇给出深厚的福利待遇,十几年之后的现在,亓官家也做出了同样的手段,将五斗木划分到他们的阵营,用尽全力捧他。 这是商人的敏锐,也是亓官家现在和未来两位家主的私人意愿。 柯明安担心已久的问题——这个世界的画风被他拉到了强取豪夺情感纠葛上——再一次回到正轨上。 亓官鑫拉着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自信一点,他们可是求着要跟你合作的。” “……合作什么,我我我写不了这么多本啊。”那天回去亓官鑫就问了柯明安有关域三的事,柯明安承人确实是自己写的,金主大人不知道沉思了什么,网上推送力度加大的同时,开始催柯明安多更一点。 三开可以吗,这是他的原话。 柯明安忍了忍,还是把键盘甩过去砸他身上了。 亓官鑫那时候说自己是在开玩笑,现在看着这么多人,柯明安又觉得他不是开玩笑了。 “嗯?你还想一人一本吗?”亓官鑫失笑,握紧了柯明安的手,“别太可爱了,待会跟紧我,想说话就说,想笑就笑,别拘谨。” 五斗木的书,敢跟亓官家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懵懵懂懂被猛兽圈在怀里的人类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浑然不知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敬畏。 柯明安一圈走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他被夸得有点头皮发麻。 “他们……好热情。” “是呢,谁会不喜欢你呢?”亓官鑫的笑意加深,揉了揉他的脑袋,“……小王子。” 柯明安红了脸:“叫得好奇怪。” 亓官鑫觉得不奇怪,柯明安今晚打扮得贵气又漂亮,有好几个人眼神都快发绿光了,全被他挡了回去。 他带着这么漂亮的小王子向所有人介绍,无形中就告诉了他们:这是我的人。 被自己侄子、侄子学生觊觎柯明安的不悦烟消云散,亓官鑫眼神里写满了愉悦。 虽然有些幼稚,但是爽,特别是看到柯明安眼睛一眨不眨有些茫然又乖巧看着他的时候,爽度加倍。 他让柯明安自己玩一会,待会给他带礼物。 看着亓官鑫的背影,柯明安后知后觉诶了一声,今天不是亓官鑫的生日吗,怎么是他收礼物。 亓官世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耿雨泽晚上才来接他,柯明安一时间无所事事。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应付了几帮过来搭讪的人,眼看着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柯明安慌不择路随便选了一个房间进去。 “……” 很巧,亓官鑫也在这里,他似乎正在做某些事情的准备,看到柯明安闯进来有些惊讶,柯明安眼神落到他手上的物品时跟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柯明安还以为他去应酬了,没想到是硬着来找抽了。 亓官家人的dna里真是写满了爱慕,他无语凝噎。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小明安愿意提前给我送礼物的对吧?”亓官鑫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上的项圈。 他看着满脸不情愿的柯明安,成熟的老男人把他按在门上,轻笑着帮他找借口:“你花了我这么多钱,做一下也没什么对吧,而且,大大,你也不想你的书不能顺利出版吧?” “……有点变态了你!”柯明安狠狠推了他一把,亓官鑫顺着他的力道倒下去,似乎无意一般把自己脖子露出来,正好放在柯明安手边。 “再粗暴一点也可以。”他轻声说。 柯明安想走,但是鼻尖又似乎闻到了某种香气,自从那次混乱的情事之后,他对天命之子身上的能量感应越发敏感,亓官鑫不在主角的行列里,他的本能却给出了相同的反应。 他又想起了曾经的猜想——亓官鑫身上会不会也有能量呢。 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吃饱饭,柯明安不想再感受饥饿的味道。 感受到他的松动,亓官鑫再接再厉:“而且,你的可以帮我压制住他。” 晓之以动之以情,尽管智认为亓官鑫说的是歪,薄江浩怕他而已,跟有什么关系,但感性跟柯明安说,就偷偷咬一口,吃两口能量他就走。 柯明安:……确实有点饿。 他似乎还想判断亓官鑫是不是发自内心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亓官鑫却失去耐心直接翻身压住了他。 “待会可以慢慢思考。”纠缠着他舌头不松开的亓官鑫含糊地说。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给柯明安思考的时间…… 柯明安进去的时候忽然想到,亓官鑫身体里的薄江浩白天是沉默着但又不是死了。 应该……没事的吧。 第94章 反向恋爱法23 一开始,柯明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亓官鑫虽然蒙住他的眼睛,动作却不粗鲁,某些地方明显提前处过了,两个人都没多受罪——至少柯明安感觉是这样。 他喘了一声,咬了一下亓官鑫的唇瓣:“别压着我。” 虽然身体是没完全压上去,但被扣住手,怎么挣扎都逃不过亲吻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急了,身体乱动好像也带动了某些东西乱动,深沉的欲望染上了亓官鑫的瞳孔。 渴望得到自由的柯明安没意识到身上男人急促的呼吸。 他只知道没过多久,眼前就明亮起来,亓官鑫小心地吻了一下他的眼角:“不要怕、我轻一点。” 这是轻不轻的问题!柯明安推了他一下,却被借力顺势倒下的亓官鑫重重欺负了一下,他红了眼眶,亓官鑫却红了眼,他将柯明安抱在怀里,手掌一下一下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背。 柯明安咬住他的脖颈,呼吸紊乱,从血液里涌出的能量勉强安慰了被狠狠吃掉的委屈心情,亓官鑫的做恨没啥技巧,主打一个蟒蛇吞象,有种要把柯明安整个人都吃下去的野兽感。 亓官鑫整天骂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疯子,其实现在的他也不差。 至少、至少是薄江浩的,绝对不会对他说要把00都吃下去这种话!柯明安红透了脸。 “宝宝,你就是我的生日礼物。”亓官鑫舔掉他的汗水,成熟的老男人不知道从哪个片子学来的技巧,嘴上调着情,手上也没过柯明安,“过生日应该有蛋糕,但是我们的钱都拿去给宝宝的小说投资了……” 他睁眼说瞎话,把已经有些迷糊的柯明安压在床上亲吻:“所以,宝宝给我吃一些奶油就可以了。” “什、什么?” 柯明安毫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爆浆泡芙注射器,他只觉得亓官鑫身上的能量怎么一会多一会少的,他每一口感觉都不太一样。 喝单类酒不容易醉,混杂起来就晕乎加倍,天命之子的能量对柯明安来说也是如此,他有些听不清亓官鑫讲话,但为了口吃的,还是乖乖抱住了他的脖子,撒娇着让别人把自己的要害伸过来再咬几口。 他咬的地方离大动脉很近,每次碰到,那些人都会下意识紧绷身体,但是狡猾的饿肚子小猫会悄悄舔两下,那些家伙就会跟夺了魂魄一样,忍耐着不适由他进食。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嘴里的能量忽然又变成单一种类了,是比较浓厚香醇的那一个。 过强的快感让柯明安眼睛湿漉漉的,他抬起被打湿的睫毛,澄澈的眼神隐约能看到浅淡的蓝色,有泪水砸到他的脸上。 “诶?” 柯明安愣了一下,面前这人忽然又变成了眸色深深的模样,他抓住柯明安的手,厉声道:“快走——他要吃了你。” “我没有!”另一个声音从他嘴里说出。 亓官鑫面目狰狞了一会,最终定格成狂热又带着些羞涩的模样:“师尊!” 柯明安有些懵,他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现在出现的是薄江浩,虽然隐约知道薄江浩喜欢自己,但是……主角这种非典型龙傲天也无法接受一觉睡醒自己屁股开花吧! 柯明安有些想退缩,却被更进一步,他的手腕被薄江浩捧起来一点点啄吻过去,那人脸上还有些委屈:“我不会吃了你的……我,我都吃不完。” 他似乎想证明自己,调整着呼吸适应这陌生的感觉,柯明安却头皮发麻:“蠢狗,快下去。” “不——我跟他谁才是你的好狗狗。”薄江浩说完忽然恼道,“我才是最好的!” 他一定会吃下去的! 我靠——柯明安小声爆了句粗口,他知道现在的薄江浩脑子有些不好,却不知道蠢成这样。 在燃什么啊,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燃起来啊可恶! 似乎知道柯明安喜欢吃,薄江浩没管自己的伤口,反而饶有兴趣地戳开用血液引诱柯明安,再悄悄骗他签下一些不平等条约。 柯明安想拒绝,但是饭实在是太香了,不过……他很快没力气考虑了,修仙界的体力不是盖的,柯明安现在这种小脆皮身体,很轻而易举就被夺去心神,只能咽下主角主动塞过来的一团又一团能量。 主角“吃”他,他吃主角,合情合。 只是嘴巴快要被坏男人亲肿了而已。 但是!就算快要被do到哭哭,柯明安也要从主角的胸肌里挣扎出来发出属于反派的呐喊! 【系统!这样不算崩人设吗!】 别说是他了,亓官鑫和薄江浩都崩了个彻底,他的任务怎么办。 系统思考:【不算,有循序渐进的过程,天道是允许的。】 【那剧情不就崩坏了吗?!】 反派系统愣了一下:【那就崩坏啊。】 【?】 【没有惩罚吗?】 柯明安不解,他看过的书里好像都不是这样写的。 【宝宝,我们是负面情绪收集任务,不是主线剧情维护任务,咱都当反派了,素质有待降低。】 【哦对了,现在负面情绪值在飙升哦,请明安大人多多复制现在的时刻吧!】 柯明安大惊,这么自由的吗。 反派系统告诉他,就是这么自由,要不是跟柯明安绑定,他们可是彻头彻尾的混乱邪恶。 他没来得及多想什么,撑在他上方的薄江浩皱着眉过来亲他,稍稍往下坐了一些:“师尊,我没让你舒服吗?” 柯明安呜咽一声,很想说自己已经吃饱了不用再吃了,但薄江浩总觉得他还饿着,就算后面不做了,也是不是塞团能量到他嘴里,再凑过来偷亲一下。 已经抱着被子沉沉睡过去的柯明安在梦中无助地打了个嗝。 —— 相当自由的系统打开了柯明安新世界的大门。 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好像,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一直跟在脚上的镣铐消失,他反倒不会跳舞了。 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迈步出来,将表情空白的柯明安抱入怀中,他没问柯明安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说:“我们现在就走吧。” 柯明安忽然用脑袋撞了一下耿雨泽,不解地说:“你是完全不会生气的吗?” 他这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出轨吧——就算他俩不是男男朋友。 但是在世俗关系里,这似乎也是一种“背叛”? 听他这么说,耿雨泽反倒笑起来,他揉了揉柯明安的头发,瞥到后颈上的吻痕时移开了视线。 “狗不能要求主人只有一条狗。”耿雨泽一脸淡然地说出令柯明安瞪大双眼的话,“再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在这漫长的一晚等待中,他好像想开了什么,又好像彻底想不开了。 一向阳光的主角一号像黑化了一样,强硬地将柯明安抱上车,又很温柔地帮他扣好衣服。 柯明安没敢动,他正襟危坐,乖得像个小学生,除了最后耿雨泽凑过来的时候,他躲了一下,系统又在喊负面情绪进度在往前涨了,柯明安充耳不闻,他扭过头:“你也想像他们那样吗?” 耿雨泽抚上他的颈侧,指尖带起一阵颤栗,他望着柯明安低垂的眼,忽然说道:“有谁不想。” 柯明安猛地回过头,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耿雨泽嘴里讲出来的。 这个主角真的是坏掉了,不然接下去的话,怎么会这么令人害怕—— “不要演了。” 柯明安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住,眼睛下意识泛上些许泪意,天道治好的泪失禁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后遗症,一紧张或者害怕,眼睛就会蒙上一层水色。 车子的后座足以容纳下两个男人,紧扣的车门却不给柯明安逃跑的机会,耿雨泽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柯明安,我可以接受真实的你。”他怜惜地拂去柯明安眼角的湿意,“想玩男人玩我也没关系,有多坏都没关系。” “别哭。” “我已经把一切都弄明白了。” 话语间泄露的杀气,终于让柯明安回想起这个男人,是他的好舍友,也是这一届战斗系的首席,亓官世的分数都比他低了一些。 他平时装傻卖乖,天天拿着手机在五斗木评论区当净网小卫士,成功让柯明安以为他就是一个笨蛋。 但实际上……柯明安不在的时候,整个班没几个人敢跟他讲话。 耿雨泽没来找柯明安那几天,动用家族势力把一切都查了个底朝天,权力方面,亓官家还是略低一筹,真要运作的时候,军方永远是最快的。 他甚至摸到了是谁让柯父欠下了那笔巨款。 一开始,他们没盯上柯明安,只是非法筹资想要供公司使用,但是柯明安很小的时候,文学天赋就显露出来了——他们知道将小说投稿过来的不是作者本人,而是他的混混邻居。 但是,花更少的钱创造更大的利益,不是更好吗,反正小说而已,谁写不是写,他一个小孩子,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数字代码尾数为25的公司没想到柯明安完全没考虑过小说赚钱,被偷窃了也不吱声,每天就安静地看着天空,当时好多监视者都觉得他是不是被丧父丧母丧外公的事刺激傻了。 虽然可惜这么个摇钱树没了,但那时候也没人放在心上。 柯明安那本被偷窃的小说火了,却因为烂尾被骂。五年后,公司周转又出问题了,老板想起那本当初令他公司起死回生的小说,从犄角旮旯里想起了它真正的作者。 那个小孩居然还没死,读书成绩甚至很好。 从那时候起,他们放弃了对梨吴勇的培养,悄无声息加大了柯明安欠款的利息——老板渴望利用柯明安将公司恢复到顶峰。 一点点施压,到毕业成年的时候,就可以顺成章把他骗进来,到时候他想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谁能想到被亓官家横插一脚。 既然得不到,就毁了他! 耿雨泽查出的资料中,网络上好几次针对柯明安的事件,都是这个公司的手笔,一次次都是冲着让柯明安万劫不复去的。 他其实不太能解,依照柯明安好说话的程度,这个公司好好谈合作的话,可能现在合同都签好了,为什么非要用这些阴损手段。 继续往下查的时候他就恍然了,公司背后的力量…… 不是境内势力。 他们本就不在乎柯明安的死活,只想扰乱整个市场,方便捞钱。 而柯明安,被监视了十几年,从泥潭里爬出来,好不容易走到青市大学,却还是遭遇了很多很不好的事。 耿雨泽回忆起那几封信,当初被情绪冲昏了头,只觉得柯明安可能内心比较豪放,没细想,现在看来,那东西根本就不是柯明安写的。 他的小舍友被逼着写下那些东西,还要认下不属于他的罪——一个窥伺舍友的变态。 可柯明安平时完全不会窥探别人的隐私,他们阴错阳差“谈恋爱”后,连看他手机,都会提前问,更别说那些偷拿衣服的行径,相反,自己现在的衣柜里倒是有几条……不太方便说的衣服。 这么好的柯明安,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变态程度连自己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肯定是又有人欺负他了—— “有人在背后逼你做事对不对?”耿雨泽认真地看着柯明安的眼睛。 “无论是靠近我们,还是被亓官包养。”他握住柯明安的手,手掌用力,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明安,不要怕。” 一直在他面前当大狗的主角一号,眼神忽然露出了无可比拟的锋芒。 “无论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第95章 反向恋爱法(完) 想要安抚发疯的主角一号很简单,但是对柯明安来说付出太大了。 他按了一下嘴巴,感觉还是麻麻的。 耿雨泽正在前面开车,他从后视镜里跟柯明安对视了一样,耳根比柯明安先红,露出一个非常乖的傻狗笑容,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把人锁在怀里又亲又舔的模样。 狗第一天性,听主人的,第二天性,得寸进尺。 比如,直接堵住主人嘴巴让他讲不出拒绝的话就可以亲到天荒地老了。 柯明安捂住脸,啧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他的不悦,耿雨泽也不敢看他了,老老实实开车。 那天那番杀杀杀发言一出,天道当场就气炸了,对于柯明安这个勾引它“孩子”的小狐狸精,恨不得赶紧把人丢出去。 等看到耿雨泽被柯明安感动地摸两下脸就软下脾气蹭他手的时候,天道想丢出去的人换了个对象——其实柯明安来做它的主角也挺好的不是吗。 总比这蠢狗模样好多了。 柯明安不知道天道的感慨,他看着窗外往后退去的风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地。 去见野男人——耿雨泽原话。 实际上是去参加一个采访,邀请嘉宾有有两个,另一个就是时正。 柯明安撇了一下嘴,这些家伙是吃飞醋吃得脑子都糊涂了,亓官世看时正不爽,耿雨泽也看时正不爽,亓官鑫虽然不明说,但是也对时正不冷不淡的。 从签合同到写出剧本再到签约演员,本不应该这么快的,无奈亓官家有钞能力,短短一个多月就准备好了,这个采访就是预热。 耿雨泽兼任他的助力,怕打起来没让亓官世过来,但听说这份合同是亓官家的少东家亲自签的,剧组已经在筹备了,亓官鑫偶尔会提一句要去剧组看柯明安。 柯明安本来打算全权交出去就不再管了,却没想到被导演拉过去聊天,邀请他出演安若木的少年时期。 只是几个回忆片段,喝酒,然后在师兄怀里大醉一场,很简单,柯明安觉得可以答应。 从那时起,耿雨泽就自觉上位给他当助。 差点助到床上那种。 亓官鑫好几次想让他离开这个城市,总认为薄江浩会伤害他。 事实证明薄江浩只会吃了他。 柯明安这段时间狠狠吃了个饱,每天都在主角怀里醒来,吃着不同口味的能量,上个世界合欢道没尝试过的混乱生活,这个世界享受了个遍。 就是,有点撑了。 该死的,这天底下到底有谁会护食啊,嗝。 好不容易能摆脱这几个饿鬼去干点正事,柯明安斗志满满。 哪来的野男人,他跟时正之间清白得很,根本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最多就是亲近一点的好朋友。 这个认知一直持续到采访结束时,时正的嘴唇,似乎无意中擦了他耳朵一下。 摄像机还开着,某个家伙却笑意吟吟地揉他的耳朵,仿佛刚才真的是意外似的:“五斗木大大,好容易脸红呀。” 众目睽睽之下,柯明安硬着头皮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内心说了好几句小猫脏话。 已经结束采访,现在是闲聊时间,记者趁机打趣说:“五斗木大大,请问你能接受影视化中有卖腐情节吗?” 太会问问题了,谁教他这么问的—— “不接受,他们真的是好兄弟。”柯明安想了想,“他们不可以照着小说拍吗?” 记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以的,如果您愿意实在是太好了。” 柯明安没明白,就听他继续说:“有好多读者反馈怕原著太gay了影视化会删掉,有您这句话,我想官方会好好考虑的。” “诶?” 他的震惊无人在意,五斗木先天磕cp圣手的名号已经在圈内传开,偶尔打趣一下看大大懵逼的表情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时正作为两个人中在社交上面极具优势的一方,自然而然担负起照顾后辈的责任。 “是的,我跟五斗木关系很好。” “剧本两人合作的。” “对,我也会全程跟进。” “对五斗木的看法啊,非常可爱……瞪我的样子也可爱。” 柯明安忍无可忍,这就是所谓的“前辈”风范?! —— 采访完的后台,两个人都在换衣服。 “师弟。” “?!”柯明安猛地瞪大眼,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来处。 时正挥了挥手里的剧本,向他走过来。 他沉着嗓子,眉眼间忽然就有了几分熟悉的影子:“师弟,你的酒量,怎么跟小猫似的?” “因为……”柯明安有些迟疑。 “因为,师兄总是把你看成小孩子。” 时正拍了拍柯明安的脑袋,接下去他的话,剧本上小小的青竹标志泛出银色的光。 “我偶尔会做一个梦,梦到……你。”他指尖点了一下柯明安的额头,似乎被他愣愣的模样逗笑了。 “直到我看见了《域三》,才知道,梦里的我不是我,你却是你。” 柯明安听明白了,他抓住了时正的手,想说些什么,却被压住了唇。 “不要说,这是我的秘密,你不需要知道。” 喜不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梦里的自己到底是他,还是曾经的某人,这些都不重要,柯明安不需要有心负担。 重要的是…… “我可以以结婚为目的追求你吗?”他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你喜欢看哪种类型的文哦,只要跟我在一起,每天产五万字给你吃都没问题。”时正在柯明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看着柯明安慢慢烧红起来的耳根,后知后觉自己逗得太过了。 众所周知,内向的人看文xp一般都非常外向,被当众念出xp的柯明安羞愤欲死。 不过他也知道,时正这种不正经的态度,是想给他拒绝的机会。 柯明安向来不太会拒绝别人,他被堵在这一威逼利诱,说不定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感谢他的好心,如果没有完全挡住柯明安逃跑的路线就更好了。 万幸的是,柯明安最后没有收获一个男朋友,但新增了一个追求者。 离开采访地点的时候耿雨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过身将时正的视线挡了个完全。 * 这些日子过得有些魔幻,手握反派剧本的小写手莫名其妙站到了行业顶端,原剧情里会导致他黑化的抄袭事件,还没开始发酵就被胎死腹中。 柯明安找到系统,通过它联系天道,却被告知一切都在顺利前进。 死对头主角们不约而同进入文娱业,亓官世跟谁都看不顺眼,耿雨泽拿着个金牌助的名号,干着全能管家+经纪人的活,时正天天跟他联动,两个人的名字都快绑定在一起了。 修仙文的出现似乎打破了某种界限,幻想系题材如雨后春笋一般涌出来,柯明安偶尔能在午夜感到空气中逸散的灵气。 他好像懂天道想要他干什么了。 虽然没怎么做过这种事,但……如果这就是任务的话,他可以试试。 柯明安第一次在作话中暗示读者可以寻找文中的法术。 也许在很多年后才能有人复刻出来,但按照他如今的地位,这一句话足以让不少读者去做这件事。 只要有一个成功的,被科技侧局限的世界,将会迎来赛博修仙的盛宴。 这些都还很远,现在重要的是—— “原来这样子也可以完成任务呀。”柯明安有些恍惚。 在前面的世界死过好多次,柯明安下意识觉得这个世界最后可能也要他去死。 没想到只需要给个引子,让大家注意到曾经被忽视的东西,不用伤害自己,也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上学的时候,他引用的那些辅助战斗系参考战术,已经在下一届中开花了,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了《域北三百年》的独特性。 柯明安在这个世界受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刚开始的时候饿了几天。 ……跟那几个混蛋的事也算。 天天说着什么,安安吃我们的能量,我们自然也要“吃”回来,然后把他按到所谓口感最好的地方,天天被胸肌埋脸的柯明安非常想报警。 【安安,不考虑答应当谁的男朋友吗?】 虽然他每天都在吃主角的能量,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柯明安并没有和谁进入真正的恋爱关系。 几个男人虽然对此不甘,却诡异进入了某种和平阶段。 【答应的话,他们会马上打起来的。】 柯明安还不想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 只要他们几个聚在一起,负面能量值噌噌噌地涨,每天都能看见任务进度快速往前爬。 随着灵气的逐渐充裕,薄江浩偶尔也能以灵体出现,亓官鑫对他盯得更紧了,一副只要自己看不住,柯明安就会被他杀掉的模样。 男人间的信任就是如此薄弱,情敌间的更是。 亓官世还是那副死样子,对别人拽得不行,对柯明安就是阴湿男鬼的模样,每天坚持挖自己叔叔的墙角,殊不知自己叔叔也是挖别人墙角刚回来。 如果非说谁跟柯明安的关系比较亲近,那可能是时正。 刚开始柯明安也不想他的,可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一周五篇文稿,说喜欢哪个就续写哪个,网文大手子的功力不容小觑,柯明安点开一个再也没能点出去。 “写得好狗血……”柯明安吐槽时正给他发的文本,“我才不喜欢看这种。” 什么妖妃祸世,什么白月光虐恋,什么满朝文武爱上我,他是这么俗的人吗? 耿雨泽捧着果切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柯明安抱着手机,把脸埋在枕头里嘿嘿笑。 “明安好开心啊,想好今天……该吃谁了吗?” 柯明安:! 第96章 覆灭王朝 “零二,早去早回。”三皇子拍了拍柯明安的肩膀,忧心忡忡却坚定地让开了路。 明明是他追出来拦人,也是他仅仅丢下一句话便闭口不言。 暗卫模样打扮的柯明安点了点头,沉默地嗯了一声,告辞离去。 他在这个世界是个暗卫,十几岁就跟了三皇子。 当今陛下暴戾无道,夺权而当王,对死去的哥哥的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尽管没杀完,却也多有冷待,三皇子乃是先帝侧妃所生,更是不受宠。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高压统治下,已有乱象,许多人暗地里盯紧了上面的位置。积怨之下,三皇子暗地里积蓄力量,也在窥伺那张龙椅。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宫向晨杀了不少陪他征战的元老,局势也不是一个皇子能左右的,权力所在,必有党争,朝廷隐约分成两派,一派是宋大将军和文丞相的保皇派,他们是坚定的皇帝鹰犬,上个月刚送一个女儿入宫,虽然只是被封了个侧妃后再无动静,却也昭示着他们的战队。 一派是曾经的皇子,本应该被封为亲王,却因为皇帝一句话,不伦不类顶着皇子的名号,他们一边试图拉拢皇帝,表现自己的友好,一边暗搓搓觊觎着皇位。 当初激烈反抗的人已经死光了,现在能活着的,说好听点是保守派,说难听点是墙头草,只是这些墙头草贼心不死罢了。 推翻不了皇帝,也得让皇帝站在他们那边。 两派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往后宫送人,陛下如今无儿无女,谁先诞下龙子,胜利的天平就歪向哪边。 三皇子被摆了一道,有一封密信夹在奏折里交上去了,虽然因为身份问题,他的奏折不会先经过别人检查,但是如果被皇帝发现的话,别说什么图谋什么觊觎,明天收拾包袱自觉去宁古塔好了。 柯明安的任务就是潜入皇宫,把这封密信拿回来。 三皇子跟他相伴多年,心知这次事情的危险程度,追出来想拦住他,看着那双眼睛却又迟疑,最终还是将柯明安推到了棋盘上。 相比起大计,只是一个暗卫而已,他相信零二会体谅他的。 只是,看着柯明安离去的背影,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宫里巡逻的人带着火把从柯明安脚下走过。 柯明安站在树上,摸了摸脸上蒙着的布,有些迷茫,他身手很好,最擅长的就是潜伏暗杀,但是……皇帝的奏折怎么不在御书房。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还差点被巡逻的人发现了,学着小鸟叫才逃过一劫。 距离上个世界已经过了很久,后期几个主角的能量风味越来越相似,他偶尔会吃不出谁是谁,不小心被那几个家伙发现这事后,当晚就被蒙住眼睛让他猜谁是谁,那些日子,柯明安简直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爬完进度的时候,系统跟他都松了口气,连夜赶来了新世界。 这一待,又是十几年,柯明安甚至没来得及跟天道说多少话,就被火急火燎地塞了个任务。 这个世界他还是反派,任务是毁掉宫向晨的厉朝大业。 厉朝是后世的称呼,现在还叫晟朝。 柯明安一开始是想做佞臣的,但他没想到……自己是个结巴。 或者说半哑巴。 生条件的限制让他十五岁之前都没能开口说话,哑巴左相或者结巴奸佞,柯明安无语凝噎。 被三皇子捞走当暗卫的时候,也没反抗,好歹离皇家近了一些不是。 现在情况好了不少,据零七记载,他最高记录是一句话说了十五个字。 柯明安板着脸装高冷,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一急就不会说话的小结巴。 三皇子情报有误,但是作为下属,他总不能空手而归,柯明安守了半炷香时间,决定一个个房间探过去。 皇帝寝宫他是万万不敢靠近的,擅长隐蔽气息和逃跑,不代表能一个打十个,更别说可能不止十个了。 三皇子的暗卫都有二十多个,皇帝不得一屋子啊,柯明安默默吐槽,推开了一处偏殿的门。 他以前在某些野史上看到过,有的皇帝会带公文回寝宫处,虽然当今陛下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看奏折的,但柯明安还是决定试试。 偏殿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看到案桌上有几叠奏折,柯明安舒了一口气。 来对地方了。 下一秒他就觉得空气有些不对劲。 — 异香在大殿中蔓延,宫向晨撑起身子,他今夜喝了点酒,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在他睡觉的时候点催情香。 那杯酒也有问题,和香气一混合,他便觉得身体发热,很想发泄。 狡兔三窟,宫向晨向来不会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呆着,那群老东西虽然表面乖觉,但还是贼心不死。 暗杀的,往龙床上送人的,甚至是装神弄鬼吓唬他的,刚开始他实力薄弱的时候,遭过不少次,现在没几个敢了,却还是惦记着往他床上塞人。 生孩子又不能药引子能延年益寿,他也不觉得那种事有什么好做的,次次把人丢出去,烦不胜烦。 今夜他已经派人在寝宫里扮作他,有什么异样直接拿下,自己来了偏殿休息,却没想到,还是遭了小贼。 宫向晨听着极为轻微的脚步声,猜测是位习武的女子,也不知为了瞎了眼要听那群老东西的话,听这动静应该为人谨慎…… “阿嚏—”一声小小的喷嚏声传来。 宫向晨:…… 着实愚笨! 只是,这声音怎么不太像女子……? 他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捂着鼻子向屋内走来,似乎是觉得面罩不太舒服,便摘了下来。 月光下,他能看到那人白皙的下巴,还有抿紧的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还是抵不住喉间的刺痒,低低咳嗽起来。 那人手上有茧,却没有改变本身的修长白皙,微突的骨节甚至有些色气。 宫向晨闭了闭眼,难得决定放这个小贼一马,要是他不过来的话,今晚就不让暗卫出手了。 刚想完,就见那人直直往床边走来,他竟然知道他的位置?!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岔了,那家伙往桌上直直走去,还被绊了一跤,扶了一把床沿,离宫向晨不到半掌的距离。 这个傻乎乎的小贼居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他! 宫向晨看着他对着案几左看右看,似乎在判断该拿什么,桌上只有他的书信和几张没看过的奏折,宫向晨更偏向他是想把他的夜明珠抠掉。 ……虽然有人潜进皇宫就为了偷夜明珠却是有些离谱,但他相信没有哪家的暗卫是会平地摔的。 可能真的有哪个脑子不好的江湖大盗摸进皇宫里吧,宫向晨在心底决定明天就去把锦衣卫的负责人提溜出来训一训,真是废物了,连个小贼都防不住。 柯明安觉得脑子很晕,他似乎不免疫这屋里淡淡的香气,只是走两步就差点倒下去了,他硬撑着身体想赶紧拿了东西完事,眼前的世界微微旋转,他下意识往自己能看清的地方找。 皇帝就是有钱,这夜明珠跟小灯泡似的,他拿在手里,刚想去看桌上的东西,忽然跌了一下,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柯明安在内心骂了一句脏话,幸好这里没人,不然他就—— 身边传来另一道呼吸声。?! 柯明安停止了思考,刚想撑起身子就被按住了,一双属于男性的手捏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摸了两下? 宫向晨呼吸加重,他好像闻到了另一股不属于焚香里的香气,更加淡、也更加……让人沉迷。 相贴的肌肤不约而同升起温度,两个人脑海里都闪过一个念头:不妙。 柯明安下一想法是快走,宫向晨却直接压了上去。 皇帝陛下按住了他的手,直接咬上了他的脖颈,已经被药物折磨了好一会的宫向晨啧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男的不会怀孕,不会有孩子拿捏他,他就做一下怎么了,哪有皇帝跟他一样,快三十了都没临幸过别人。 这个小贼撞到他手里算他倒霉! 柯明安一急就不会说话了,他艰难又哽咽地啊了几声,身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同,动作轻了些:“你不会说话?” 他摸了摸柯明安的喉咙,柯明安满脸抗拒地扭头,用力拍他,不是战斗型暗卫的坏处就在这里了,没被抓住的时候他可以像只蝴蝶一样从敌人包围圈溜出去,一旦被近身,只能任人拿捏。 最终还是做了,只是上下位置跟宫向晨想的不太一样。 他咬牙,死死捏住柯明安的手腕:“出去!” 异香更浓了,柯明安呼出一口热气,汗湿的鬓发蹭在他肩头:“你搞得我……好痛。” 一招不慎被探了虎穴,罪魁祸首反倒娇气地嫌弃起别人来了。 …… 情到浓时,宫向晨也管不了这么多,一翻身就把柯明安压在身下。 柯明安死死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样貌,他却在柯明安极乐松懈时,看到那人耳骨上的一颗小痣。 第二天起来的宫向晨屁股痛,胸口痛,肩膀也痛,都是某个家伙又抓又咬的,而他为了哄人还丢了两颗夜明珠。 皇帝陛下:…… “暗一。” 窗外翻进一个人:“属下在。” “查!”宫向晨咬牙。 “是!” — “密信,拿回来了。”柯明安把信放到桌子上,后退一步,“属下告辞。” 三皇子看他疲惫的神情,放心不下:“你是不是受伤了?” 柯明安摇头,他现在累得要死,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处男开荤,好可怕。 零二从来不说谎,三皇子勉强放下心,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吧。 柯明安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幕僚,是最近刚来的,他目光没有偏移半分,与他擦肩而过。 “十四,你嘴角怎么破了——”那人拉住了他的手。 柯明安回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挥开他的手,没管那人僵住的表情。 “我叫零二。” 第97章 覆灭王朝2 “瞿大人,如果没有事,我就先走了。”见他愣愣的堵在面前,柯明安抿唇。 他不愿意在这家伙面前落了面子,硬是一句话分成三段说,装得自己语言流畅,只是不善言辞。 很多年前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只叫十四,但前面的人都死光了,他一点点爬到了零二。 瞿修永跟他有些渊源,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柯明安不愿再提。 对于三皇子的暗卫选拔方式,瞿修永明显是有所耳闻的,他的表情变得更加难以言喻和……恶心。 眼里怜惜和痛悔让柯明安看了就觉得头疼。 “再拖延,主子会处罚我的。”柯明安低声说,单薄的身影在明亮的天光中更显孤寂,瞿修永连忙给他让开。 “……明安,我后面再来找你。” 柯明安快步离开。 他真的,超级后悔在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真名告诉这家伙了! 该死的牛皮糖。 东拐西拐进了自己的住所,三皇子对他挺好,住的地方大,也清静,平时几乎没什么人经过,但翻几下又能快速赶到三皇子那里。 柯明安刚搬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这个屋子是三皇子故意安排的了,后来自己想想,暗卫住这里也确实合适。 暗卫间并不怎么交流,这么多年他只有一个朋友,叫零七。 零七跟他一间房,柯明安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换衣服,见他进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而后又愣了一下,忆起柯明安也是个男的,他仿佛要证明刚才自己没有害羞似的,有些别扭又坦荡地半敞着衣裳,往柯明安身边凑。 他一直是这么个性子,柯明安反手将他抚开,坐在了床上。 “零二,你做什么任务去了,看起来好累啊。”零七绕到侧边捏了捏他的肩膀,嘶了一声,力气又轻了几分,“你越来越瘦了,主子又不给你吃饭?” 柯明安被他按得有些昏昏欲睡,零七跟他搭档好多年,本不欲与人亲近的柯明安很快就败给了高超的按摩手法之下。 他从嗓子里溢出一声气音当应答了,忽然抓住零七的手,开口道:“受伤了。” 零七震惊,逮着柯明安就是一顿检查:“哪里伤到了快让我看看!” “你、你,松手——”柯明安衣服都快被他扒开,气急之下说话都卡巴了。 零七露出了非常怜爱的表情,去揉搓柯明安的脸:“零二变成小结巴了,嘿嘿嘿。” 他比柯明安大几岁,一直把他当弟弟看……虽然这个弟弟有点过分漂亮了。 好看的弟弟重重拍他手背,一个字咬了三次才咬准:“你、受伤了。” 零七顿时面色讪讪,他掖了一下衣袍:“没事,小伤。” 他跟柯明安不一样,主要负责战斗,三皇子的任务又多又重,平时身上大伤小伤不断,都是柯明安给他包扎的。 现在不敢给他看,说明是真伤重了——柯明安直接拉开了他的衣服,腰侧破了个大口子,包着的布都被染红了。 他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么拼命! 看柯明安气得指尖都抖,零七连忙举起双手:“这次真的是意外,有人刺杀主子,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好弟弟,你知道我体质特殊的,过几天就好啦,不要生气。”他晃晃柯明安的手。 “哼。” 他又是一顿哄,柯明安勉强不气了,让他赶紧处好去休息,最后看不过眼自己上手了。 换好药已经过去一炷香时间,困懵了的柯明安倒头就睡,零七摸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腰,莫名傻笑了一下。 他去拿了点糕点放在桌上以防柯明安睡醒饿了,又帮他换下外袍和鞋子。 零七忽然愣了一下,拉开柯明安的衣领。 零二向来不招蚊子,怎么脖子上有好些红点。 — 春猎大概是每个皇帝都喜欢的娱乐活动。 三日后,春猎开始,王室贵族、文臣将军都要参加。 三皇子出门不喜欢带柯明安,总是说他容易受伤,每次都让他藏在暗处,零七就倒霉了,作为最能打的那几个,时常要脱离暗卫的身份走到明面上。 但这次居然直接点名让柯明安陪同,刚把黑眼圈睡下去的柯明安换了一身衣袍,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垂着眼面无表情的模样像尊小玉像。 三皇子端详了几眼,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暗卫真是颜色好,他都有些舍不得带出门了。 “零二,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不要轻举妄动。” 三皇子的叮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战斗力不强的暗卫安应了一声,他也想不明白自己能妄哪门子动,除了偷情报和打探消息,他好像干啥啥不行,三皇子总不会以为他想替他狩猎一举得名吧。 看着从不远处跑过的兔子,柯明安意思意思放了一箭,兔子吓了一跳,直接撞树上晕了过去。 “零二好箭法!”三皇子下马捡起兔子,赞扬了一番他不伤皮毛却捕获猎物。 柯明安:…… 他有由怀疑三皇子在阴阳怪气骂他废物。 接过兔子,偷偷摸了一把软乎乎的毛,柯明安把它放进三皇子马侧的袋子里。 三皇子还没有开箭,他就先得手显得很没有眼色,打工人忍气吞声把兔子上贡了。 谁想到三皇子居然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零二是想带回去养吗?” “……给您,计分。”柯明安垂着眼,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看着不给摸的暗卫,三皇子勾唇:“那就谢谢零二了,我们去那边的林子看看吧。” 那边树木很多,猎物确实可能多一点,柯明安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没多久,他们就悄无声息脱离了队伍。 三皇子追着一只傻狍子追入迷了,柯明安看着人烟稀少的环境,赶紧喊他。 异变就发生在此时。 疾驰的马步声从一侧冲来,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居然还有黑影袭来。 “有刺客!” “快躲开!” 另一道声音跟柯明安的呼喊撞到一起,侧边那匹失控的马后面跟着好几个侍卫,马上的居然是当今陛下。 前几日,宫向晨派人去查那晚那只小贼,居然半点消息都没有,大晟前些年就开始一户户记录人口,如果完全没有存在的痕迹,要不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要不就是很多年前就开始藏起来了。 他记得那人身上几近于无的香气,跟皇室贵族喜欢用的某款熏香有些相似,可能是陪侍时沾染到的。 暗卫? 会把自己绊倒的笨蛋暗卫,哪家主子会要。 虽然觉得某人很不靠谱,但宫向晨还是提前召开了春猎,他鼻子很灵,只要让他找到大概方向,不信还抓不出那个家伙。 顺便,也能在春猎上筛选出一波别有用心的家伙。 看着陆陆续续进山的人,宫向晨也上了马,刚走两步他就意识到马被人下药了。 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可真窝囊,名声坏极了,真正的尊重几乎没有,总以为他们能谋权篡位为江山“正名”。 马术极好的皇帝陛下坦然自若的骑着马进山,在心头罗列了新的砍头名单。 随着奔跑,药开始生效,宫向晨看着身边慌慌张张的侍卫,有些想笑,他乘着疯马一路奔驰,却不曾想在山林里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尽管没见过柯明安的脸,但他下意识就觉得前面这个人,跟那晚那个笨贼很像。 疯马当头,刺客临身,柯明安内心闪过无数句脏话,他完全没看疯马背上的人是谁,直接一踏马背,捞起自己没用的主子躲过刺客的暗箭。 三皇子刚落地就按住柯明安的手:“保护陛下!” 晃来晃去的,他居然还能看清马上那人是皇帝?!柯明安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一开始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了,这家伙要不想演一出苦肉计,要不就想将计就计搞暗杀。 自己突然冲出来保护他反而打乱了三皇子的计划——他不善战斗,带他来,三皇子“受伤”刚刚好,如果是零七,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三皇子是演的。 三皇子没想到零二居然奋不顾身就扑过来了,既然如此只能将计就计,让零二替他捞一把救驾有功的戏码。 刺客们猛地向三皇子攻去,还在做着美梦的三皇子惊恐地发现这不是他安排的人手。 柯明安重重拉了他一把,手臂被利剑划破,衣服渗出丝丝红色。 “零二!”三皇子惊呼,忽然提着剑胡乱向刺客乱刺。 柯明安持着剑,且战且退,忽然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抱起放到马背上。 “陛下!!我等救驾来迟!”御前侍卫带着人终于赶到。 见刺杀无望,刺客们转身就逃。 轻而易举驯服疯马的皇帝陛下抱着人,冷眼看着自己愚蠢的侄子,挥手让赶来的侍卫把他带上马。 “刺客众多,你这暗卫倒是忠心耿耿,不如借我一用。”他望着柯明安耳上的小痣,淡淡开口。 三皇子憋了好一会,才开口:“是零二的荣幸。” — 柯明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换了个主子。 他的战斗力有目共睹,要不是那些刺客目标是三皇子,对他不咋搭,回程的马上就要多挂着一具他的尸体了。 皇帝说什么让他来贴身保护,鬼扯呢,能短短几息内驯服疯马,还能在马上单手捞起一个成年男人,柯明安觉得自己比皇帝更需要保护。 再说了,再遇到刺客,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毕竟手是真的疼。 靠近肩膀的地方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跟零七平时受的伤根本不能比,偏偏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柯明安拿着御赐的金疮药,沉默了一瞬。 三皇子第一次见零二受伤,差点亲自给他换药,被柯明安拒绝了。 他回到自己的新住处——要保护陛下了,自然而然也换了个靠近陛下的帐篷。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就要上任……御前带刀侍卫? 柯明安对这些职位称呼不熟悉,总感觉自己哪个都对不上,正思考着,就听见外面哒哒哒的跑步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转头,又是瞿修永。 作为幕僚,瞿修永也在随行队伍里,他避开三皇子,进了柯明安的帐篷,一进去就抓住了柯明安的手。 “你不能去!” 瞿修永急得团团转,现在刺客在哪都不知道,柯明安在皇帝身边,跟挡箭牌有什么区别。 尽管柯明安只是一个暗卫,但在他心里比那狗皇帝重要多了。 而且……这次的事不一样,他不想柯明安掺和进去。 他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柯明安皱了皱眉头:“痛。” 瞿修永连忙松开手,小心翼翼看着柯明安。 他只知道三皇子的暗卫护主受伤,还被陛下要走了,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柯明安衣服穿得好好的,他看不到伤情。 只是被擦破了点手臂,而不是被一剑穿胸的柯明安躲开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 瞿修永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掰碎了跟柯明安讲,柯明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说服自己的主子,还有这天底下所有人的主子。 三皇子和皇帝,难道是他撒个娇就可以不去的存在吗? “你明明是他的暗卫,怎么可以把你送出去!”瞿修永说到后面,甚至责怪起三皇子来了。 不过瞿修永小时候就这副德行,不尊师长、不尊权贵,柯明安倒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在他说三皇子媚上的时候,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命了也别带着他一起。 他看着安静下来定定望着他的瞿修永,松开手后退几步:“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安,这不是儿戏。”瞿修永急了,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我去替你求三皇子!” 见他转身就往外走,柯明安出声:“只是被送出去而已……” 他说:“就跟你当初一样。” 瞿修永僵在门口,好半晌才艰涩地说:“那不一样。” “一样的。”柯明安披上外袍向外走去。 都是背叛,没有什么不同。 第98章 覆灭王朝3 人群脚步声嘈杂,太医拎着药箱紧跟旁边,宫向晨大步走在前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帐篷边上,似乎在等待他的柯明安。 他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陛下来了,瞿修永不得不移开眼神,向他行礼,柯明安刚走到宫向晨身边,还没屈膝,就被止住了,皇帝陛下按住他的肩膀,唤来太医帮他看伤。 只为皇家服务的太医跟出身卑微的暗卫四目相对,气得惨白的胡子都在抖,但天子在旁,他不敢忤逆,将柯明安带入帘中,为他处伤口。 柯明安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包好的布条被无情拆开,换上了更加专业的裹帘,轻薄透气又稳妥。 他是被割伤,不是骨头断了,过于重视反而浑身不自在,全程正襟危坐,等太医离开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 “谢陛下。”柯明安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已经没什么痛感了,御用的药效果比暗卫统一发的好多了。 平时多是零七帮他处伤口,柯明安觉得自己包得也挺好,但那个太医的表情堪称痛心疾首。 他垂着眼的样子看起来淡淡的委屈,宫向晨指尖有些发痒,想摸一摸这只被嫌弃自己胡萝卜不好看的兔子, 这家伙脾气不小,听不得一点嫌弃,那天晚上骂一句粗鲁都要被咬好几口,让他肩膀现在还隐隐刺痒。 偏偏长了一双极为乖巧的招子,在那张能写一整篇辞赋形容的脸上,显得…… 宫向晨的眼神一晃而过,掩去了心底的思绪。 柯明安做暗卫向来是在阴暗处乱窜的,突然来到众目睽睽之下,身边又有个不容忽视的皇帝,能冷着脸抱刀已经是最后的职业素养。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他一个小废物保驾护航,但是接近宫向晨的目的意外完成了,三皇子把他送出去的时候脸又黑又绿,半点情绪也掩盖不了。 怪不得原剧情里,宫向晨硬是从势单力薄发展成大后期的独裁暴君,敢情对手的智商可提升空间如此之高。 柯明安被带走之前,三皇子给他塞了个香囊,里面多半是什么“锦囊妙计”,但现在没时间打开,宫向晨不知为何,对他特别关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皱眉打量他好多次。 仿佛很不顺眼似的。 要命,佞臣没当成,不会还要惹了圣怒被砍头吧。 柯明安余光瞥到自己不自觉加快的步伐差点超过宫向晨之后,僵硬一瞬,慢吞吞往后挪了一步。 “跟上,别愣着。”没什么规矩的暗卫就被皇帝拎到了身侧,“站这么远,要是有危险怎么保护朕。” “……陛下恕罪。”柯明安汗流浃背。 狗皇帝到底想干嘛啊,不愧是剧情里的暴君,阴晴不定的性格一套一套的。 宫向晨也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他本来只是想把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真见了之后,反而有了点别的心思。 零二是老三的人,依照他对老三那个蠢货的了解,果然顺水推舟把人送过来了。 可能觉得他是见色起意,实际上……倒也有点。 他着实喜欢极了零二这副样貌,连他傻愣愣完全不会讨好人的样子都觉得有几分可爱,见惯了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心思纯净的暗卫,倒显得特殊了。 但最重要的是……他晃了晃自己的袖子,绿色的香囊一闪而过,宫向晨负手而去。 他很好奇老三准备怎么利用这个笨蛋来对付自己,他可不是会被美色迷住的人。 见色忘利的昏君?嗤,他可是立志要当暴君的。 皇帝陛下踩过浅浅的春草,柯明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跪在地上,久久没能起身的瞿修永握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 他被内侍搀扶起来,膝盖一阵酸痛,瞿修永目光紧紧凝视柯明安离去的方向。 “大人,请快些回去吧,三皇子找您呢。” “……好。” 他垂着头,跟在内侍后面回三皇子的帐篷,脑海中,本以为不会想起的记忆再次翻涌。 【愚臣戏将,劳苦百姓,天下文人皆受其苦——史记厉本纪】 这是史书上的批语,说的是厉朝的末帝宫向晨和……他的皇夫。 他本以为他已经改变历史了,零二没有在天下桥的雨天被还是纨绔子弟的宫向晨一见钟情,也没有在遇难时被捡回宫。 没有这些相遇,宫向晨自然不会顶着朝臣压力立他为妃,更别说主动退让称之为皇夫。 可是今天…… 瞿修永压抑住自己指尖的痉挛,对着迎上来的三皇子说:“殿下,臣有一法,必能助您大计。” 必能——让零二离开那个人。 — 皇帝一声令下,手底下人就得跑到死。 刺杀皇室——无论到底是想刺杀三皇子还是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办事不利让刺客潜伏进来。 领罚的领罚,加强保护的加强保护,势必要把春猎场围得密不透风,一只坏苍蝇都飞不出去。 柯明安老老实实当了两天的贴身侍卫,白天要帮皇帝试毒,等银针试验过后,他先吃一半,示意活蹦乱跳后,宫向晨才肯吃,晚上睡皇帝旁边的榻子,起夜都得起床陪他。 看着水面上毫无黑眼圈的自己,柯明安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吃太好了,要知道他可是那种累一点就会显露出五分的体质,当初差点因为这个没选上三皇子的暗卫。 这几天日夜操劳——也不是很劳——居然还面色红润了不少。 “零二,看着水干嘛呢,快过来。”宫向晨这个大爷又在呼来喝去,蹲在河边的柯明安拿着树枝对着水面一叉,面无表情地提着鱼回去了。 “陛下。”柯明安看了眼火苗上巴掌大的鱼,默默移开眼,“属下在找午餐。” 鬼知道皇帝又在抽什么风,大清早起来就说要吃鱼,还想要亲手抓,幸好这里有河,勉强能满足一下任性的皇帝陛下,就是苦了他,陪了一早上,蚂蚁都快数完了。 钓了一上午只有两条小鱼的宫向晨:…… “拿过来,烤了。” 总感觉他在咬牙切齿。 “我先去洗洗。”柯明安摇摇头,又跑回了河边。 狗皇帝想生烤鱼,他可不想陪他受罪。 他摸了把刀,熟练地开膛破肚,垂着眼将鱼肚子里的脏东西洗干净,宫向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不顾皇家威严地蹲在旁边。 “你怎么会这些的?”他问,零二的手法跟他那些侍卫不太一样,灵巧又赏心悦目,仿佛不是在杀鱼而是在安抚逝去的灵魂一样。 “以前,卖过鱼。”柯明安被他吓一跳,差点又卡巴了,缓了缓才让自己回答,他涮了涮刀,把鱼重新插回棍子上 “你是个结巴?”不想宫向晨哪壶不开提哪壶,柯明安沉默地点头。 他的心已经跟在河边卖了十年鱼一样冷了。 不等宫向晨再问什么,柯明安就站起身往火堆那边走去,鱼往架上一摆,想起自己的厨艺,略带迟疑地将眼神移到宫向晨脸上。 宫向晨居然诡异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来烤。”他不为所动,任由对面的眼神逐渐变得可怜。 哪有皇帝给暗卫做饭的道,再说了,他都没吃过零二做的东西呢。 柯明安叹了一口气,本想分一半给对方作为午餐保底的他,一手一根树枝,一脸认真地开始烤鱼。 只希望陛下身强体壮,不会因此抓他下天牢。 要知道……瞿修永当初只吃了一口,就永久性剥夺了他进厨房的权利。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宫向晨看着逐渐染上黄色的鱼,皱了皱鼻子,颜色很正确,空气却似乎有些不对。 他往旁边一瞧,零二盯着鱼的眼神都带着杀气,仿佛不是在烧烤而是在防止鱼诈尸一样。 宫向晨看笑了,开始没话找话。 柯明安抽空回答:“卖鱼的。” 又是这个回答,宫向晨有些不悦:“为什么卖鱼。” 鱼已经被烤出脆壳了,柯明安如临大敌,谨慎地翻了个面,嘴里下意识回答了宫向晨的问题:“想活下去。” 不用他继续问,怕再被打扰的柯明安主动解释:“饿,穷,想赚钱,去私塾。” 宫向晨笑了:“你还读过书?” 柯明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把鱼往宫向晨面前一递:“陛下,鱼烤好了。” 被无礼地打断问话,宫向晨倒也没觉得生气,他看着金黄酥脆的烤鱼,赞叹了一句:“这不是很会烤嘛。” 皇帝陛下毫无防备地撕了一根肉塞进嘴里,柯明安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光速低下头一口咬了上去,他也饿了。 “有毒!” 宫向晨面目狰狞,劈手夺过了柯明安的鱼丢到地上,感觉那股不像人间的味道,还在嘴里攻击他:“好啊,居然能算到朕会来钓鱼,在鱼里下毒!!” 正在嚼嚼嚼却突然失去食物的柯明安,咽下嘴里的鱼肉,委屈到快要变成蘑菇:“陛下,那没毒。” 要他做饭,又嫌难吃,好难伺候啊。 宫向晨面色一僵,仔细审视草木灰上,看着卖相极好实则已经被恶灵侵占灵魂的鱼,坚定地摇头:“零二,你是真的饿了。”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能吃!零二味觉已经被毒坏掉了,太医呢太医在哪里—— 柯明安把鱼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草木灰,毫不犹豫往嘴里塞,宫向晨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把自己毒死了。 但实际上,柯明安并没觉得有多难吃,他对自己做的菜包容性很高,烤鱼只是他众多技艺中,最不成功的一项而已。 “陛下,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吗?”柯明安好不容易挣脱宫向晨的手,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鱼,眼神心疼极了。 他说:“我饿。” 他看起来像被饥饿折磨过的小动物,有点吃的,都不敢浪费,宫向晨百感交集。 皇帝陛下一撸袖子,把他按了回去,硬着头皮下河抓了一条,在柯明安望眼欲穿的眼神中,一鼓作气,笨拙地杀鱼,烤鱼,投喂。 地上那两条仿佛被恶鬼夺舍烤鱼被他悄无声息地毁尸灭迹了。 终于吃上饭的柯明安眯起眼,一直撑着的高冷脸像被摸得爪子开花的小猫,写满了愉悦。 这里的鱼,怎么有股童年的味道。 太久没下过厨难免灰头土脸的宫向晨沾湿手帕擦干净自己的脸,轻嗤了一声。 小小烤鱼,还得是他来。 这个暗卫实在是太笨了。 “朕命令你吃光它。”宫向晨一扬下巴,把两条烤鱼都塞到柯明安手里,欲盖弥彰般,“这种鱼,不配我吃。” “谢陛下!” 柯明安秒答,他眼神迟疑地看了一眼宫向晨的肚子,放心地开始啃鱼。 狗皇帝肯定吃过早餐了才嫌东嫌西的,芜湖,鱼都是他的噜! 大清早就失踪下午回来的两人被大臣们堵了个正着。 看着站在最前方,穿得仙鹤绯袍的男人,柯明安避开了他望过来的眼神。 能在朝廷上和宫向晨抗衡的,就是眼前这批人,最能以冠冕堂皇之词扣人罪名的,也是这帮人。 宫向晨还在那里跟他们扯皮,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不耐烦,三皇子从另一边过来看到这副架势,一拐弯又回去了。 柯明安没能走,只能老老实实听他们唇枪舌剑。 好不容易离开,他找了个借口出去接手,回来时却被堵在一角,绯色的袍子几乎要压到柯明安脸上。 “……左相。”柯明安行了一礼。 “小安,你该唤我奉青。” “当然……郎君亦可。” 晟朝,夫妻者,以郎君、夫人互唤。 第99章 覆灭王朝4 “云文易。”柯明安拍开了他的手,胸膛有些起伏。 不能急、不能急,万一结巴了气势就没了…… 他稳住呼吸,咬牙切齿道:“你还,没死啊。” 云文易眼神一僵,松开手收进袖中,风轻云淡一般:“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这话一出,他就下意识去看柯明安的眼睛,无悲无喜,他看不出柯明安的心绪。 心脏的存在感忽然变得很明显,缓慢且沉重地砸下,带着血液的粘稠,一点点地催他开口说些什么。 “掌嘴。”柯明安淡淡道。 云文易眼神挣扎,阴郁和激动混杂,缓慢地低下头:“奴知道错了。” 柯明安一顿,错身从他身边离开,云文易惊慌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明明没挨打,他却觉得脸上刺痛得很。 为什么柯明安不肯打他。 袖子里的手掌已经攥成拳,留下月牙印,云文易咬着自己的舌尖厮磨,发疼也不停止。 柯明安快步往前走,仿佛后面有狗在撵一样。 云文易,字奉青,当朝左相,是柯明安曾经的夫子和……关系亲密的人。 他跟云文易的关系比瞿修永还要复杂一些,两人之间参杂了太多爱与恨,像仇家又不像仇家。 云文易长得好,面容俊美,眼神有种书生的儒雅,与他相处过的人却是知道他皮子底下的阴翳,柯明安更是亲身体会。 这家伙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狗。 当初跟云文易说自己未来想当左相祸乱朝纲的时候,那家伙只是点点头,说要给他当丞相夫人。 后面发生的事很多,也很混乱,等柯明安离开那里的时候,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第一次把一段恋情弄得那么难看……如果那能称之为恋情的话。 时隔多年,现在疯狗来咬他了。 稍稍回想一下云文易狠辣的手段,还有现在无依无靠的自己,可不跟被狗撵似的嘛。 他行色匆匆,差点撞到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急忙道了句歉就掀开帘子,进了皇帝的帐篷。 “去这么久?”宫向晨看起来已经歇气了,刚才跟那群大臣吵起来的样子,柯明安真怕他突然喊他过去把他们都砍头。 没办法,他对暴君的刻板印象很深,虽然相处下来发现人还挺正常,但是万一呢。 “不小心撞到伤口。”柯明安回道,“去处了一下。” 紧张了一路,有些口渴,柯明安下意识拿起一杯水凑近嘴边,听到耳边细微的吸气声。 他向来没什么规矩,三皇子从来不教他也不要他做那些,现在应该也属于“无视皇家礼仪”的范围,不然近侍们的眼神不会那么震惊。 柯明安背后一凉,又缓缓放了回去…… “想喝就喝。”宫向晨眼皮没抬一下,继续勾勒笔下的画卷。 “遵命。”柯明安小小抿了一口,非常谨慎得摆正杯子,非常乖觉地站到了贴身侍卫的位置。 他画得很快,很莫名地看了一眼柯明安受伤的手臂,似乎在评估什么,最后很勉强地转过身,自己封卷。 收好的画卷被另一位近侍收走,柯明安有种自己只是来当璧花的既视感。 ……可能还有毒害陛下的嫌犯既视感。 短短一个时辰,宫向晨捂了三次胃,看了十几次他。 不会吧,只吃了三分之一口烤鱼就完成迫害狗皇帝的任务了? 宫向晨不能在现在死哇,三皇子靠不住,现在他可是唯一一个能帮他挡住疯狗的人。 还没想好怎么祸乱朝纲的暗卫颤颤巍巍给狗皇帝倒了杯热茶:“陛下,是否需要传太医?” “不了……” 宫向晨叹了口气:“以后除非饿死,不然你别做饭了。” 气得柯明安回去就抓着零七问他做的饭真的有那么难吃吗,被抓回来工作的零七挠挠头。 “在这方面,零二也可以属于毒杀型暗卫了呢。” 柯明安:“……快滚。” 狗皇帝要了他似乎不打算还了,几日后回宫时,仍然把柯明安带在身边,三皇子好几次欲言又止,都没能把人要回来。 负责调查的人并没有查出刺客是谁,搜到的人全部自尽了,身上连个证明的物件都没有,宫向晨似笑非笑地又将人骂了一通,扣了半年俸禄。 柯明安总觉得宫向晨猜到是谁了,但是就是要借机敲打敲打他们。 心眼子不多的暗卫看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左相那一派最近气氛冷凝得很,文丞相那边,也是人人自危。 他好像看到了点三足鼎立的影子。 看似独裁的宫向晨,站在旧皇子一系的左相,手握兵权的宋大将军和文丞相,互相持恒,看似都如日中天,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不打算撕破脸皮。 三皇子虽然蠢,但是将事情很好的控制在了刺杀他身上,而不是真瞎了眼带着一帮人拿着刀子去捅宫向晨。 各自打着算盘,柯明安自觉自己是枚棋子,不打算耍什么小心眼,老老实实接近狗皇帝,然后想办法断掉晟朝的国祚。 但其他人好像不这么想。 入宫第二天,自觉自己也是当上古代公务员的柯明安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准备去爬御书房的房梁——现在他是宫向晨的暗卫,暗卫暗卫,自然要阴暗地缩在某些角落里,他最喜欢暗搓搓躲在房梁上听主子的八卦了。 三皇子无妃,他这么多年全听他骂其他势力的人,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皇帝的话,总会有点桃色新闻吧。 他刚推门出去,就听到有人厉声叱骂。 “你个妖妃!” 柯明安大惊,他左看右看,看到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女子,连忙给她让开了路,生怕挡到她捉奸。 然后就见她在自己面前停下了,面容娇艳但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再开口时声音小了很多:“你……你为什么要当妖妃呀?” 等等,妖妃,我? 柯明安被吓得后退一步:“我是正经暗卫。” 柯明安承认,自己实力不强,出个门都能被个普通小女孩逮住,但这跟宫向晨有什么关系!他当暗卫出卖的是劳动力,又不是身体——说实话他根本不想入宫,那天晚上被压着滚来滚去的心阴影依旧深厚。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一踏入皇宫,总感觉自己又要被舔得黏黏糊糊的。 吓得他刚来的时候紧紧跟在宫向晨身边一步没敢乱走。 “可是,他们……有人说,你是唯一一个能陪皇帝睡觉的人。”已经告诉他名字的宋念云犹豫着说,他们已经来到一处亭子,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胆大还是纯粹傻,身边连个宫女都没带…… 风声吹过,似乎有树叶掉落的声音。 柯明安耳朵微微一动,再看向宋念云时有些改观,原来也不是那么没有戒心。 但一看宋念云那张明显稚嫩的脸,他表面面瘫,内心已经在骂宫向晨了,十几岁的小女孩居然也纳进宫,畜生! “那不叫陪他睡觉。”柯明安耐心解释道,“暗卫都是要守着主子的。” 宋念云没再说什么,似乎是信了,反而对他很好奇似的,开始问他是哪里人,从哪来的。 纵然柯明安再没常识,也知道外男不应该跟后宫多亲近,他不欲多言,找借口离开了。 宋念云一改娇憨的神色,抱着手臂,敲了敲桌子。 “宫向晨特意要的人,必然有特殊之处,盯紧了。” “是!大人!” 现在正是散朝的时间,柯明安瞥过一眼没太在意,急匆匆赶去御书房。 另一个暗卫似乎惊讶他来这么早,两个人挤在房梁上,柯明安被塞了个饼子,两个人跟仓鼠似的嚼嚼嚼。 “我叫术一,你叫什么?” “我叫零二。” 两人都没带面罩,术一看了眼柯明安的脸,愉悦地凑近了一点,他对这位新来的同事接受良好。 “陛下今天在早朝上没生气,也带了近侍,不用你做什么,你待会保持安静就可以了。”他小声传授经验,“但是如果陛下一小时内叫添三次茶,你就要小心了。” 说话间,宫向晨带着人进房,有个老态龙钟的大臣行了一礼,被赐坐,他们似乎在谈些什么。 柯明安把声音放小:“陛下喝多了水会生气吗?” “不是,说明他要拿最烫的水泼人,你可离他远点。” “嗯嗯!” 上班蛐蛐老板真的很快乐,柯明安连连点头,把那张高冷脸都带出了几分乖巧气。 术一沉默了一下,忽然瞥了一眼,再看向柯明安时有种莫名的心虚。 “你也别太害怕,陛下人还是很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派他来接近这个家伙。 好脾气的陛下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就摔了杯子。 刺耳的碎裂声仿佛在打术一的脸。 “如果他摔杯子了,是不是说明,要血流成河了?”柯明安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怂怂。 术一无言以对,他沉重地拍拍柯明安的肩膀:“换班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自求多福吧。 柯明安在内心比了个中指,在内心疯狂祈求上苍狗皇帝别把火烧到他身上。 下面颤颤巍巍跪了一屋子,那文丞相还据力争着什么,宫向晨更气了。 “纳妃纳妃,你们把宋无章的女儿塞进来还不够,有这个心力怎么不去打北方的蛮夷,哦,原来你们打不过。” 文丞相脸一绿:“陛下,皇家不可一日无后,其他皇子虎视眈眈,陛下还是……” “真要我纳妃?”宫向晨啧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我喜欢,谁都行是吗?”他似乎又松口的意向,文丞相哪敢再说什么,连忙应下。 “宜早不宜迟,我这就把人纳入后宫。”宫向晨又说。 文丞相大喜过望:“陛下英明。” 宫向晨点点头:“嗯,零二,下来吧。” 第100章 覆灭王朝5 柯明安入后宫的消息传到瞿修永耳朵里,差点让他咬碎了牙。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和三皇子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还是没能把人带回来。 继续动手,还是就此收手?瞿修永在屋内焦急踱步。 香炉焚香幽幽,艾草的香气总会让他回忆起少年时期。 那时候的味道远不如现在的名贵淡雅,却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不能退!”瞿修永咬牙切齿顿住了脚步,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弱小的影子。 顺水推舟引一波动乱,他们说不定能坐收渔翁之利,与其日后被抓住小辫子覆水难收,不如将计就计。 他一定要把那个小哑巴救出来,就当…… 为了幼时那条鱼。 也为了那捧朴素的艾草。 但这还不够,当人们捕捉不到飘摇不定的命运时,总会求神问仙,瞿修永将腰间的玉佩用力砸在地上。 “三伏立夏,春秋变化……” 且让他看看,是吉是凶。 ——温润如羊脂的玉在地面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没有碎。 瞿修永重重呼吸了几下,将它捡起来,上面新出现了一道裂纹,加上以前的,一共是三道。 “哈哈哈!居然……居然这也算一次。” 瞿修永狂喜,将玉佩放进怀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块玉伴他而来,每次碎裂必然象征着一次“正确的命运”,瞿修永已经试验过两次,都让命运走向了他想中的正确。 这一次必然也是这样。 他要让三皇子加快计划,加速朝中的暗流涌动,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入宫见一见柯明安。 …… 大殿里,气氛凝滞。 短短半旬不到,柯明安就从三皇子暗卫晋升到皇帝亲卫,现在又莫名其妙变成了所谓的……玉安郎君。 宫向晨把他抓下来堵文丞相的嘴,看似是临时起意,但一张口连名号都定下来了。 柯明安眼观鼻鼻观心,余光瞄到文丞相快被气歪鼻子了。 他有些战战兢兢,宫向晨是一点也不尊老爱幼啊,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八十岁已经算长寿)说气就气,柯明安真怕他把自己气厥过去,明天那群臣子就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过来杀他这个狐狸精。 明明早上才跟别人说过自己是正经暗卫,一转眼话就喂狗肚子里了。 文丞相苦苦劝说:“陛下,不可啊,他一男子,如何有后……” 宫向晨:“那我封他为后。” 柯明安眼神微微一死,宫向晨可太会聊天了。 文丞相本来还对他吹鼻子瞪眼的,现在炮火全轰在宫向晨身上,甚至连他强抢民男会导致天下不归心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得亏文丞相年纪大。 但凡年轻五岁,可能一丈红就赏起来了。 宫向晨揉了揉耳朵,一脸疑惑:“我好像聋了,零二,让文丞相帮我传个太医,哦对了,让他也看一看,老人家好像发癔症了。” 文丞相:“陛下——” 柯明安上前两步,清了一下嗓子:“丞相,我陪你走一趟?” 文丞相重重看了他一眼,看向宫向晨叹气:“陛下!” “带出去。”宫向晨挥挥手,忍了半晌才没用拖这个字。 柯明安领命,扶了一下文丞相,文丞相想挣开,看柯明安QWQ的表情,他一哽,震袖,自己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暗卫和皇帝面面相觑,柯明安捏了捏衣角,转身就走:“我去传太医。” “传个屁,回来。”宫向晨捂着脑袋的手一敲桌子,柯明安就跟身后突然出现黄瓜的猫一样,肩膀不自觉抖了一下。 他眼神落在地板上,磨磨蹭蹭地站到了宫向晨面前。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宫向晨对他这副装聋作哑的态度很不满,虽然这个家伙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但是被纳妃这种大事,怎么着也不该平淡如水。 说白了,他就是想看柯明安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最好是那种被吓到的惶恐模样。 皇恩垂怜,他也会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吗…… 宫向晨怀着隐晦的恶意期待着。 柯明安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在宫向晨看来他还是面无表情:“能不侍寝吗?” “不爱听,再说。” “属下会好好服侍皇上的?” 话一出,两个人都皱了皱脸。 宫向晨啧了一声。这个笨蛋怎么做到一句话像臣子像太监又像妃子的同时让人兴致全无的。 柯明安也不太想说话,当今陛下居然有龙阳之好,那个被看上的倒霉蛋还是他。 后宫不干政,柯明安从来没想过走这条路,但天不遂人意,他不走,狗皇帝就把路改道到他脚下了。 现在好了,他差点就成皇后了,幸好宫向晨是开玩笑的,看文丞相脸绿成那样,自顾自笑了几声,没有继续气他。 他们商量不出个名号,柯明安也乐得清闲,没把那句玉安郎君当回事,自觉没名没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就算皇帝把他的住所安排在侧殿,他也坦然自若住下了。 暗卫住主子隔壁,甚至睡在同一间,都是非常正常的事,跟在三皇子身边十来年,柯明安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之前在春猎,宫向晨悄无声息起夜,睡迷糊的柯明安下意识地跟上去,被逮住还能凭借本能意识说自己在保护他。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柯明安先骂了一句狗皇帝事真多上厕所都要人陪,随后松了一口气,幸好跟上去了,不然说不定就要被趁机发作了。 自觉自己兢兢业业上班的暗卫躺在床上,忽然在帷帐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异香。 很淡,已经失去了药效,但是飞快唤醒了柯明安的记忆。 升高的温度,压在肩膀上的手掌,还有隐秘的水声…… 柯明安嘴巴开合几下,骂了几句才反应过来自己失声了。 他急得变哑巴了,这谁能不急!怎么会是这里——他从床上弹起来,警觉地扫视四周,生怕莫名其妙冒出个男人搞他。 柯明安穿越这么多个世界明白的一个道就是,男同真的多。 不管那些主角说自己直男还是恐同,都不要相信,甚至路人也可能有龙阳之好。 柯明安瑟瑟发抖。 今晚,要不……问一下皇帝的寝宫的房梁能不能睡一下吧。 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想起宫向晨那句话。 精致大气的房门就在手边,一旦打开,通往皇帝寝宫…… 柯明安转身就走,把自己丢进被子里裹起来。 算了,他生性不爱睡房梁。 这是尊重皇帝陛下,不敢僭越。绝对不是怕侍寝什么的。 睡吧,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坏起来了。 刚卸任暗卫想睡个懒觉的柯明安洗漱完,木着一张脸。 宫女太监们捧着一盘一盘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鱼贯而入,源源不断。 “公子,陛下看您喜欢这珞伽玉,特地吩咐杂家全给拿过来了。”一直侍奉在宫向晨身边的刘公公引他看去,柯明安眼神更死了。 昨天,文丞相和宫向晨吵架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尴尬了,眼神无处安放,就盯着文丞相腰间的玉佩看,那玉佩的料子,正是今日摆在紫檀木盘上的珞伽玉。 传说中的御赐之物、求都求不来的奇珍异宝,因为柯明安多看了几眼就不要钱似的一箱一箱送过来。 珞伽玉是上次进贡的玉料,一部分赏赐给了重臣,一部分入了后宫,现在剩下的,可能都在柯明安面前了。 宫向晨作为皇帝,不可能只赐一个玉佩,原料料子、珊瑚翡翠、琉璃挂件应有尽有,柯明安抚在珞伽玉上,摸了摸,入手微暖,盈润的颜色看了就让人心生欢喜。 柯明安让人把其他东西都撤下去,只留了这个。 站了整整两排的宫女太监整齐退出,宫向晨正好踏步进来。 他一来,柯明安刚刚勾起的嘴角就下去了。 “一见我就垮着个脸,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啊……”宫向晨堂而皇之占了柯明安旁边的位置,将热茶一饮而尽。 柯明安眼睁睁看自己的茶被宫向晨抢走,敢怒不敢言。 “那群老东西,上个早朝吵吵嚷嚷个不停。”宫向晨瞥了柯明安一眼,亲自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勉强能喝,待会给你送点好茶叶来。” 他眼神落在柯明安唇上,表情有些怪异,嘴里微妙的甜意不像是茶的回甘,总不能是…… 宫向晨垂下眼,没再看他。 柯明安抿了一口,眯起眼。 皇宫的蜂蜜就是好喝。 — 朝堂上的动静不止宫向晨口中的吵吵嚷嚷,可以说是差点打起来,但争论的内容跟柯明安没什么关系。 文丞相刚提了两嘴宫向晨纳妃的事,三皇子那边的人就出来参了他一本,剑指文丞相宋将军一派的边关战败的事。 保皇派一向是防御大于攻击,平时跟千年王八一样,让人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地方,最出格的时候不过是逼着皇帝纳妃,现在漏了个破绽,没人顾得上攻击一个仅仅是可能存在的“祸水”。 自家人懂自家事,皇帝冷静了这么多年,荒唐一次他们也认了,被天家抢进后宫的暗卫,能翻出什么风浪。 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夺权啊——被明嘲暗讽不关心天下百姓边防战士的文丞相脸色奇黑。 人总是最擅长内讧的,边关流言众多,外敌窥伺,保皇派的失利局面下,是其他豺狼虎豹即将露出的獠牙。 由瞿修永提议,三皇子发令的行动悄无声息间掀起轩然大波。 镇守边疆的是一位叫温嘉义的将军,开朝老将的后代,但随着时间迁移,这一脉逐渐冷落,宫向晨对他不咸不淡,被温嘉义请命之后,直接点头让他去了玉门关。 他也是宋将军一派的人,是宋将军的好友,宋将军不擅争执,见其他朝臣颠倒是非的诋毁,拳头都硬了。 宫向晨百无聊赖,见他们吵得自己耳朵疼,意思意思叫侍卫拖两个人出去打了一顿。 下面一瞬间噤若寒蝉。 ……一群胆小鬼。 他选的人很有考究,不适合这群老东西跟他发作,但又能踩在七寸上膈应他们。 最后定下来的是,派人增援,补充粮草,不让温将军有后顾之忧。刚刚的惨叫还在耳边,百官闭紧嘴巴,没敢反驳。 宫向晨笑笑,站起来:“刘公公,宣圣旨,然后退朝。” 他要回去看自己新鲜出炉的暗卫郎君了,那个笨蛋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那晚的人是谁吧。 没发现也挺好。 宫向晨含笑,眼神有些危险。 他可是把那个锦囊里的东西,看了个彻彻底底啊。 刘公公捧出已经拟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零二春猎场上救驾有功,赐宫中行走令牌,赐如意宝剑一对,赐珞伽玉一份……特此封为玉安郎君。” 前半截百官们还听得一知半解,一个暗卫的赏赐怎么还用得着告诉朝臣,那句玉安郎君出来的时候,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介男子,特地用了“诏曰”,这可是宣告天下政事才会用的格式。 换句话说,宫向晨就是在明示他们,你们再催他纳妃,他就敢让天下有第一个男后。 至于宫向晨是不是真心的……放心啦,他们陛下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男子迷得死去活来呢,更别说是个把自己脸藏在暗处的暗卫了。 春猎的时候,他们都见过那个跟在宫向晨身边的暗卫,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至今没人见过他正脸,看气质也像个木头。 只有一部分臣子,皱紧眉头,非阴阳交合,简直不合礼数。 见过柯明安真容的文丞相重重叹了一口气,虽然宫向晨不说人话也不听人话,但幸好他也不好美色。 不然,他心里的不安就要加剧了。 想什么来什么,文丞相刚回到家,就听到十年未卜的国师,出了一卦。 【天下逐鹿,玉安泣血,为我皇者,明灯长河。】 半小时前刚听到某人被封玉安郎君的文丞相:…… 他政斗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逮着个暗卫往死里薅的。 同样听到消息的瞿修永,看着坐在对面的云文易,握紧了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茶水翻到,湿了半册书。 瞿修永顾不上它,直接站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帮助?!”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还是走向了原定的痕迹! “你为什么要把国师的卜算传出去——零二怎么办!”瞿修永咬紧牙关,简直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你还是那么蠢。”云文易垂眸,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自有打算。” 他敲了敲桌子,让瞿修永坐下:“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帮小安。” “可你根本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瞿修永狠狠一拍桌子,他根本并不信任云文易,要不是现在实力不够,三皇子也是个废物,他疯了才会找这个家伙合作。 左相,根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疯子。 呵,在柯明安面前装得那么好,也改变不了他皮子底下的恶臭。 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瞿修永面露恶心,一字一顿:“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如果当初这个家伙死了的话,他…… 瞿修永忽然为这个可能性心跳加速,他当时就可以带柯明安走。 最起码,柯明安不会被他推到三皇子面前。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救下柯明安。 云文易那张儒雅的脸上忽然露出邪气的笑容:“我倒是还得感谢你,把小安送来我身边。” 他站起身,冷下脸,泼了瞿修永一身茶水:“但你看我当时的眼神,真令人恶心。” 100-110 第101章 覆灭王朝6 “你也恶心死了,对自己学生出手的混账!” 瞿修永直接喊他滚。 云文易不紧不慢躲过他丢过来的砚台,甚至插空嘲讽:“你当初可不那么觉得。” “你怎么骂小安的,我一清二楚。” 瞿修永又蠢又贱,永远被情绪驱使,永远不长脑子。 也不知道怎么爬到现在的位置的,云文易在心中恶意揣测着,见瞿修永仍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缓缓握紧了拳头:“三日后自有结果……真不知道当初他看上你什么了。” 瞿修永看他不顺眼,他何尝不是。 他只是柯明安的夫子,瞿修永可是他的竹马。 身份的差别比性别的差别还要难以逾越,他何尝没有嫉妒着能被柯明安信任亲近的瞿修永呢。 云文易冷笑离去,瞿修永紧闭房门,颓然坐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猛地捂住了脸。 在疼痛中,他回忆起了那段让他每分每秒都在后悔的往事。 瞿修永曾经确实是敬仰云文易的。 云文易是写在史书上的忠臣,而他是来自一千年以后的史学爱好者。 十多年前想起自己来自哪的时候,瞿修永就认定自己是上天派他来拯救那段悲惨历史的。 那些受迫害的名臣勇将,不会再遭受折辱! 但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是,得提升地位,古代世界士农工商,自己现在只是个落魄寒门,想要获得话语权,最好的还是去读书考取功名。 他相信自己十几年科学教育的成果,一定能在这个世界大放光彩的! 现在就去找哪里可以买到书—— 还是半大小子的瞿修永,急匆匆出门就撞到了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里。 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短打、草鞋,戴着一顶帽子,被他突然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跟炸毛猫似的,本提着一条鱼准备进来,现在紧紧抱在怀里,胸前的衣服都被弄湿了。 这是他的竹马,单名一个安字,无姓,无父无母,以钓鱼卖鱼为生,大家叫他鱼安。 瞿修永跟鱼安算是青梅竹马,七八岁的时候走丢,被鱼安带回家躲了一晚上,他才没死在荒山野岭里,后来鱼安来了镇上住,他们就更加亲近了。 “小安……”瞿修永下意识露出笑意,想把鱼安带进去,突然想起自己实际上已经二十多岁,加上这一世有三十多岁,瞿修永一时间扮不出十几岁少年的单纯开朗,只是紧紧握住了鱼安的手。 “你想读书吗?”他郑重地开口。 柯明安歪了歪头,把鱼塞他怀里,指着自己的嗓子,艰难的啊了两声。 他是个哑巴。 瞿修永面色一僵,想起了这件事,他坚定地摇头:“没关系的,你知道跟我说想不想就好了。” 他已经把鱼安当成自己的兄弟了,这一点不是年龄能阻碍的,自己想要出人头地,自然要带着好兄弟一起。 家里还有点钱,但更重要的,半个多月后,他有个机会,如果到时候…… 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柯明安摸了摸肚子,见瞿修永一直不回神,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翻开他的手心,写下几个字。 【像以前那样,就可以。】 以前瞿修永也会教他识字,但玩心很大的少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着学着就想撺掇柯明安一起去玩,但柯明安学得快,到现在也会了不少东西。 他最近钓鱼钓得很开心,不想参与古代青少年的心血来潮。 瞿修永抿唇,他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划水经历,深觉耽误了柯明安,这次真的不一样。 如果成功了,他们说不定能名垂千古。 鱼安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才能面无波动,但他知道。 “鱼安。”瞿修永喊了柯明安的名字,“我们一起上私塾吧。”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柯明安无奈点头,带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面露委屈。 瞿修永眼神一闪,薄薄的肚皮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手指不自觉发颤,他避开柯明安的眼神,推着人赶紧进去:“今晚吃鱼片汤。” 鱼安自幼内向沉默,跟他相处久了才会多说几句话(打手语或者手写),被逼急了也只会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积极一点。 他是鱼安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 瞿修永夹了一筷子鱼到柯明安碗里,看对面的少年吃得眯起了眼,他下意识轻笑了一声。 他绝不会抛下他。 柯明安吃得肚皮圆滚滚,也不知道瞿修永从哪找的,每次都能做出量大又美味的饭菜,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烤鱼也很好吃,但瞿修永每次看到他做饭都会露出一副他要做瘟疫级毒药的表情,残忍的剥夺了他的做饭权力,只能每天来蹭饭,和好朋友贴贴。 他跟瞿修永一起在院中的椅子上躺下,午睡习惯了的他在摇椅上没晃两下就睡着了,殊不知瞿修永盯着他看了多久。 瞿修永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他相信鱼安会解自己的…… 瞿修永消失了整整半个月。 柯明安找了他几天,无果,又跑回了河边,他的屋子在那里,瞿修永有事的话会去那里找他的。 当月亮开始削减的时候,瞿修永一脸狂喜的跑到柯明安的屋子里,把他拉起来:“我做到了!!我们可以读书了!” 他们终于可以……往上爬了。 一个卖鱼的孤儿,一个虽然有父母但不受宠被丢在异乡的外室子,如果没有遇到贵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离开自己所在的村子。 瞿修永告诉他,自己在前几天,救了一个人,那人准备在这边当个夫子,为了感谢瞿修永的救命之恩,问他想要什么,趁此机会,瞿修永问他愿不愿意收他为学生。 那人同意了,甚至不要他们的束脩。 是的他们,瞿修永和鱼安两个人。 名为云文易的男人看着站在最前方一脸激动的瞿修永,还有站在他身后,捏着衣角不敢说话的……鱼安。 用清秀来形容那张脸都算得上折辱,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显露出几分动人心魄,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乍一看以为是比较浅的瞳色,光照下里面的蓝意就藏不住了。 这副样貌…… “鱼安是吧,你是哪里人?”他挥手让他们都过来坐,瞿修永犹豫了一下,拉着柯明安没动。 “先生,鱼安他不会说话。”似乎对自己的隐瞒有些羞愧,少年人露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声音发紧,“但是他真的很聪明的!” “三字经、千字文……鱼安都会大半了,四书五经也、也看过。” 他就差求着云文易不要赶他们走了。 柯明安抬起头,不料跟云文易对视,连忙低下头,戳了一下瞿修永的腰,瞿修永挪了半步,把他藏在身后。 这点小伎俩骗不过云文易,他笑笑:“一个哑巴,怎么考功名。” 瞿修永那时候装出来的急差点变成了真的急,每次想起来都后悔没在那时候给云文易一巴掌。 云文易恶劣的性格初露端倪,可惜当时的瞿修永还带着滤镜,只以为他在说现实。 柯明安拉住他背后的衣服,扯了扯,自己上前一步,跟云文易对视几秒,云文易忽然又笑了。 他让瞿修永先出去,他要跟鱼安单独聊聊。 瞿修永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等了一炷香时间,快急成狗的时候云文易终于叫他进去。 鱼安捧着一杯茶,有些僵硬的举到云文易面前。 拜师茶吗?瞿修永心中一喜。 “他确实很聪明,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的不多。”云文易接过柯明安的茶,拍了拍他的手背,“明天开始来上课,听说你很会钓鱼,得空了我也去赏玩一二。” 瞿修永觉得他用词怪怪的,但语言差异导致半文盲的穿越者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只高兴云文易收下了鱼安。 他们拜了师,每隔一天来上一次课。 云文易说他没什么经验,第一年就先收他们两个,辛苦他们给他试手了。 大喜过望的瞿修永带着柯明安连连道谢。 要知道云文易可是文臣典范,修书立典,为后世提供了大量的考证,造福天下学子,修河治水的工程,直到后世还在沿用…… 不要束脩,名人教学,甚至是一对二——爽! 瞿修永一想到云文易后期升迁的速度,就觉得自己必须抱紧这条金大腿,更重要的是,这位名臣,会死在一场刺杀上,导致修书的事就此终止,后面战乱,更多的资料遗失,后人扼腕叹息。 反正只是刺客刺杀而已……阻止应该不难。 瞿修永握紧了手,只觉得力量远远不断涌上来。 云文易眼神落到他们相牵的手上,勾起嘴角。 读书、陪鱼安钓鱼钓鱼、陪鱼安卖鱼,投喂鱼安顺便检查他的功课……瞿修永过得很充实。 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瞿修永抓住了又想爬到树上躲他的柯明安:“去上学!” 柯明安猛猛摇头,被瞿修永扒下来,直接抱着走。 云文易时不时就会留他们吃饭,营养补充够了之后,瞿修永抽条似的,比柯明安高了好多。 他有些气恼,以前不想上学没事,但现在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哪容得耍小孩子脾气。 见他生气了,柯明安慢吞吞跟在他身后,戳戳他的腰。 瞿修永闷头往前走,但牵着他的手一点也没松开。 一如既往的上课。 云文易买了个大宅子,只有两个打扫仆人和一个厨子,他们在一处光线明亮的地方上课。 今天学的是《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我们平时最容易接触到的‘礼’——礼即规矩。古有孔子……” 柯明安在木简上画小猪。 瞿修永听得脑子发痒。 云文易路过了好几次柯明安,次次提问。 柯明安无辜的啊了一声,把手背到身后。 云文易扶额:“别想蒙混过关,待会来我书房一趟。” 瞿修永被他提前放学了,但他跟鱼安一直是一起行动的,便在楼下等他。 干等着太无聊,其实也很头痛背四书五经的瞿修永瞄上了自家老师的院子里的树。 现在是梨花开的季节,白茫茫的梨花落了一地,他咽了一下口水。 梨子好吃,但是梨花饼,也好吃。 鱼安肯定会喜欢的!他做一点明天就拿这个哄他乖乖来上课。 说干就干,瞿修永噌噌噌爬上了树,开始祸害梨花。 正往怀里塞梨花,瞿修永余光看到二楼书房的窗户没关上,鱼安坐在椅子上,云文易站在身后指点桌上的文章——居然是用纸写的。 好奇心害死猫。 瞿修永一边骂自己,一边往那里走了两步。 云文易好像在给鱼安开小灶,讲得比跟他讲得详细多了,而且都不是课上的内容,什么西线的对策,他们有学这个吗? 而且,夫子……怎么好像在摸鱼安的手?! 第102章 覆灭王朝7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闯进屋子的瞿修永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柯明安很难堪似的把手缩到身后,慌乱往后退了两步,云文易慢半拍收回手,嘴角刚勾起的笑意变得有些不悦,他侧眼打量这个混小子。 毛毛躁躁从窗户那里翻进来,脚也扭到了,差点撞桌子上把鱼安送他的镇纸掀翻,明明痛得呲牙咧嘴的,也不忘跟个牛犊子似的冲过来,拿着根树杈子怒气冲冲质问他们。 云文易将手藏在袖中,轻描淡写推开树枝,好脾气地拍了拍瞿修永的肩膀,对他说:“你吓到鱼安了。” 瞿修永跟没听到似的,眼神嗖地一下盯到柯明安身上:“小安,你来说。” 语气又凶又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这副模样,柯明安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于瞿修永无礼的举动,云文易像完全没生气似的,只是好笑地摇摇头,把手掌压在柯明安肩头,把他带到案前:“我只是在跟鱼安讲课。” 他低头去看柯明安:“小安,你说是不是啊?” 在两人的注视下,空气都要摩擦出生出火星子,平日里整天老师老师喊着的瞿修永脑子全没了那些尊师重道,脚踝上的刺痛挡不住他的愤怒。 他盯着柯明安,等待他的回答,要是说出一句否定,他就用树枝戳死这个畜生。 云文易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真是令人烦躁,他微微加重了手中的力气,柯明安瑟缩了一下,藏在长睫毛下的蓝眼睛无助地望着瞿修永,打了个手势。 【回去吧。】 柯明安好像迟疑了一下,补了人称。 【我们。】 我们回去吧。 瞿修永紧抿的唇放松下来,收了树枝,又见云文易笑着说:“小安很好学啊,进度比你超一大截了,你要学学人家,上次的破题写得太差了,小安就破得很好。” 一个卖鱼孤儿比一个有着两世智慧的穿越者更聪明,自诩自己是成年人的瞿修永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看着又垂下头捏衣角的柯明安,内心的焦躁发酵成另一番模样,强颜欢笑跟云文易道歉,也不管他怎么想,瞿修永拉着柯明安就走。 人高马大的少年走得又快又急,柯明安被他拉得踉踉跄跄,但没有一句怨言。 云文易看他们的背影消失,轻轻关上窗户,然后脸色一敛,将瞿修永赔罪倒的茶直接砸到地上。 尖锐的破碎声响彻书房,水溅了一地,倒影出云文易微微扭曲的脸。 他拿起柯明安写的文章,一点点抚平。 袖子里的凉意落出来,一条小蛇蹭了蹭那张纸,舒适地盘成一团。 云文易望着它的蓝眼,轻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居然一句话都不帮他说。 — “鱼安,你说句话啊,你想学习那是好事,但干嘛要瞒着我,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瞿修永抓着柯明安的手,闷头往家里走,越说越气。 云文易说鱼安好学上进,那无所谓,说他不如鱼安,也无所谓,他自己气气就能哄好自己了。 偏偏鱼安在他面前表现的是一幅不想去上学的模样,一转身却发现他是夫子嘴里的好学生。 这不就是两面派嘛,一想到鱼安瞒着自己来这套,瞿修永就觉得心里有蚂蚁在爬,刺挠得发痛。 他是真把鱼安当兄弟,鱼安却骗他。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句话不说,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突然出现在那里特别多余,打扰了云文易给他开小灶! 脚上的扭伤愈发疼痛,瞿修永咬牙,不说,他就要等鱼安自己发现,让他愧疚!! 眼看着就快到家了,心智好像随着身体变幼稚的少年特别明显的吸了一口冷气,身后果然传来不一样的动静。 瞿修永微微窃喜。 这一路走来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刚才可能真的吓到鱼安了,那、只要鱼安说三句软话,他就顺着梯子下去。 这么多天了,鱼安只会问他作业怎么写,完全不像以前一样向他撒娇要吃烤鱼…… 三句可能太多了,鱼安比较害羞,一句总可以了吧,如果能晃着他的袖子,再软软说几句话。 瞿修永站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原谅鱼安并安慰他不要怕自己刚刚发脾气模样的话语了。 背上一重,好像是鱼安直接抱住了他,瞿修永心尖一抖。 这么、这么亲密吗? 他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鱼安其实也没有做得很过分,他可能是比较自卑,所以才偷偷学习,不想被身为好兄弟的自己嘲笑,可是自己并不会嘲笑他,但话又说回来,就算鱼安骗了他,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鱼安难过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好兄弟的情绪,反而小气吧啦的纠结这些,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腿不够长想把人拦下反而把自己绊了一跤撞上去的柯明安:…… 没有人记得他是个哑巴,也没人记得他是个小矮子,一个个都壮得跟头牛似的,走那么快是想赶去河里投胎吗。 是的,瞿修永闷头苦走,回的是柯明安的小破屋。 不想再吃烤鱼的柯明安拦人不及反撞头,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眼眶红了。 被自己菜的。 刚回过头准备原谅这个世界的瞿修永一下急了:“小安!对不起!” 天杀的,他真是太过分了,都把鱼安委屈哭了。 “……?”柯明安看着满脸惊慌就差把他抱到怀里的瞿修永,头一次看不透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你不要哭,刚刚我太急了,夫子教你是应该的毕竟你比我聪明——” 眼看着越说越离谱,柯明安赶紧拉住了他的手。 他指了指瞿修永又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低下头,让他别再说了。 瞿修永一下闭了嘴,小心翼翼地说:“好,那我们回家吧,今晚吃烤鱼好吗?” 已经吃了半个月烤鱼的柯明安眼睛更红了,赶紧指着瞿修永的脚踝,跟结印似的打了好几个手语。 瞿修永……瞿修永没看懂。 但不影响他感动得泪眼汪汪,觉得鱼安可真关心自己,还记得他脚上有伤不能吃荤腥。 — 柯明安逃过了被烤鱼支配的命运。 两个人熬了青菜粥,坐在门槛上吸溜吸溜。 瞿修永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他熟练地在柯明安屋子里找出草药给自己敷上,自己家也不回,靠在柯明安身上哎呀哎呀的吸气,被安慰地摸几下背就乐开花。 “鱼安,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取个字啊?”柯明安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但瞿修永估计他也快到舞象之年,在这个社会背景下,都能成亲了。 一看柯明安摇头,瞿修永就来了精神,他还没给人取过字,虽然一般都是长辈来取,但是他跟鱼安好兄弟,长兄如父,四舍五入,他取也可以! “要不我来给你想一个!” 柯明安好笑地推推他,不给他超越辈分的机会,他在地上写:【我想,取个新名字。】 “好啊好啊,你想叫什么?”瞿修永也觉得鱼安不够正式,虽然他也很喜欢,但是小安看起来就该配上更加清风明月的字眼,卖鱼郎做他的名字,差点意思。 【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诶?!那你可要第一个跟我说。” 晚上的时候,瞿修永硬是挤到了柯明安的床上,说要陪他一起睡。 “我们也要来一段抵足同眠的佳话!” 柯明安叹气,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反正现在天气冷了,瞿修永确实很暖和。 他睡在内侧,呼吸逐渐平缓,瞿修永却越躺越睡不着,盯着柯明安看了一会,莫名想起了书房里柯明安看他的眼神,怪可怜的。 脑内闪过一个想法,没等瞿修永抓住就跑走了,他皱着眉冥思苦想,还是没想起来,只在他心里留下了点直觉。 索性起来上个厕所,又站在窗前看了会河水。 来这个世界十几年,瞿修永唯一在意的就是柯明安,恢复记忆后,勉强多了一个云文易。 目前来说,这是唯一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加上还留存的粉丝滤镜,瞿修永尽管今天对云文易不太客气,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史书中说云文易是个忠臣,而且平时上课也很认真,人也很好,想来不会对小安做出过分的事。 但是、但是…… 瞿修永来回走了几圈,像一条想叼着骨头跑掉又被无形的链子拴着的狗。 历史上对云文易的死因有很多猜测,官方的版本是死于一个异族刺客的暗杀,瞿修永还记得官网上的配图,是一把带着弯的匕首,上面刻了一个符号,意思是明月照耀河水。 他不放心鱼安。 瞿修永不知道自己把柯明安牵扯进来是对是错,他不想丢下他,但如果这条路真的顺利,以后就会是保皇派的人,可是后世的每个人都知道,保皇派后期遭到了屠杀。 他的打算是走到中途就归隐山林,但真的能如愿吗。 瞿修永想得脑子都要炸了。 “咕咕咕……” 瞿修永摸了一下肚子,一碗粥根本不够长身体的少年人吃的。 “在哪呢?”前一秒思考政斗的少年人下一秒就鬼鬼祟祟泛起了好友的柜子,像个小老鼠一样试图嗅出糕点的位置。 柯明安钱不多,但每次都喜欢买几块云片糕当宵夜,瞿修永绝对自己就偷吃一块,明天双倍还他。 香香的糕点很快被找到了,黑灯瞎火不敢开灯的瞿修永小心翼翼抽出来,手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东西,哐当一声,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银色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芒,布条没缠完的把手露出一点明月的痕迹。 瞿修永拿着刻着异族家徽的刀,嘴唇颤抖。 …… “嘟—嘟嘟——”敲击声从身后传来。 那个意思是…… 【别回头。】 第103章 覆灭王朝8 夜深人静,雾气阴凉。 大河的水波涌动,无形的声浪冲击着瞿修永的耳膜,嗡嗡作响。 不知何时,床上浅浅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如同老鼠爬过床底,竹影晃晃,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他余光盯紧地上的影子,指尖一点点往下探,掉到地上的匕首离他不过一掌距离。 鱼安走路向来很轻,像被猫爪肉垫减噪过似的,瞿修永指尖发白,不知道身后是不是他。 脑海里繁杂的思绪一闪而过,瞿修永扑身上前,一把抓住匕首,盯着发疼的脚腕一个原地翻滚,持着匕首凶狠地看向来人。 衣衫半开单手按着领口的柯明安瞪大眼,无措又惊恐的后退两步,看起来被吓得不行,手在空中比比划划,抿着唇很委屈的模样。 瞿修永一怔,他看着毫无威胁非常无害的柯明安,眼神落在他腰间断开的绑带上。 他们都不是富贵人家,亵衣的质量可见一斑,刚刚鱼安叫他不要回头……是因为怕衣服破了被他看到不好意思吗? 柯明安指着他手里的匕首,又是一顿比划,甚至抿着唇上来打了他肩膀一巴掌。 这下瞿修永看懂了,鱼安说这个匕首是他在河里捡到的,用来杀鱼特别好,骂他怎么可以把它丢地上。 这个朝代管制刀具不是很严,但是想买到质量上乘的利刃,也得攒一段时间的钱,鱼安好不容易得了把漂亮刀子,看他这么造作可能都心疼怀了。 瞿修永露出一个笑容,站起身,熟练地哄人,把柯明安炸起的毛顺得服服帖帖的,推着人回去赶紧睡觉。 刚刚生气的时候,柯明安衣衫散开,现在也只是随便掖起来,瞿修永望着白皙干净的后颈,伸手捏了捏,看柯明安气恼的模样,讪讪缩回手。 直到此时,他藏在身后的刀子才放下。 — “小安可真会骗人。” 云文易指尖抵在柯明安的后腰腰窝上,用力搓了搓,泛红发热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个弯弯绕绕的兔子形状,柯明安闷哼,反手抓住云文易想要往下作乱的手。 他被压在榻上,裸露出来的腰被灼热的视线凝视着,手掌细细抚摸过上面细细碎碎的伤痕,指尖冰凉,手心却烫的令人发颤。 为了换取信任,主动掀起衣襟,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柯明安耳朵已经红了。 “逐月者,兔卫。”云文易手掌盖住他的腰窝,轻轻感叹。 “胆子可真大。” 他看着随着温度降低逐渐消失的文身,把柯明安拉起来。 “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柯明安在他的注视下,写下几行字。 “好。”云文易看着他的眼睛,含笑,却像不知足的蛇类一样,缠上了柯明安的手腕。 “但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好。】 楼下依旧坐着瞿修永,经过上次的误会,他没有再爬树,乖乖在下面等着,柯明安刚出来他就冲过去了。 云文易挥挥手,向他们告别。 回去路上,瞿修永看着柯明安微微苍白但又泛红的脸色,握紧了他的手:“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奇怪?” 柯明安眼神闪了一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株艾草,扫了扫他的脸,指尖指向院子的方向。 瞿修永打了个喷嚏,把艾草抓在手里:“原来老师也用艾草熏香啊,跟你当初给我那个好像。” 书房几乎只有柯明安和云文易能进,他仅有的几次上去只觉得书房里的焚香挺好闻,没想到居然跟柯明安送他的艾草那么像。 瞿修永把柯明安送到河边,看着不远处旺盛的艾草,没忍住过去揪了一把:“我再拿一点回去。” 他摸了摸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河边都不长艾草就你这里长,还长得特别好,肯定是因为我们鱼安人美心善哈哈哈。” 人美心善的鱼安抄起鱼竿赶人,瞿修永落荒而逃,手里又抓了一把艾草。 他没说的是,这里的艾草气味特别淡,每次被这种味道包围的时候,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就跟一回头就能看到鱼安似的。 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家,瞿修永有模有样的点上焚香,啃着在路上买的饼子,拿出云文易给他留的批语。 自从知道上次是误会之后,他对云文易恭敬了许多,两个人像没发生过那天的尴尬似的,友好相处,云文易对他的关照程度也提升了不少,具体表现在作业量。 瞿修永写得头脑发昏,幸好他前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现在咬咬牙也能学下去,要是纯外行,咬咬牙就只能咬咬牙了。 课业繁重倒还好,唯一让瞿修永担心的,还是鱼安。 这些天,柯明安越来越沉默,上次一事后虽然不再逃学,但是也不怎么爱说话了,每天跟个小影子似的,在课堂里,根本不会回答问题,云文易也没有再给他开小灶了。 这家伙不会又厌学了吧。 这样子可不行。 他有点怀疑鱼安是不是被自己带坏了,夫子也暗示过几次不要影响鱼安学习。 瞿修永忍了几天,一放学就直接回家,除了跟鱼安聊学习的事,其他一句话不说,对方好像也接收到了他的意思,等着瞿修永先走,他才走。 两人关系似乎陷入了僵局。 瞿修永有点忍不下去了,他都走到一半了,一个急转,冲回去找柯明安,却看到那位虽然温和却没在课堂上松懈过的严师云文易,将两本书放到了柯明安面前:“历年来的科考资料,还有今年主考官的名单。” 他的好友接过来,然后……主动像云文易伸出了手。 那双细长的、属于少年的手,被男人的大掌握住,一寸一寸揉捏过去,一路向上,握着肩膀,摩挲着他的肩头。 然后,又摆了一个瓷瓶到桌上。 那个男人幽幽地感叹:“上次那家伙突然冲进来坏我的好事,这回可是要加价了。” “小安,我的帮助,可是很贵的。” “吃下它,我再给你一本书怎么样?” 柯明安很快抱着书离开了,脸色不太好看,手掌还在微微发颤,忽然树后伸出一双手把他拉过去,是瞿修永震怒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上一次他在书房看到的事情,居然是你情我愿的?! 出卖自己的身体换资源,这简直颠覆了他对鱼安的印象。 瞿修永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恼火来源于什么,可能是心痛于鱼安想走捷径,也可能是愤怒那个敢对鱼安动手动脚的男人。 可是柯明安又垂着头不说话。 “你不要又装哑巴!鱼安,我们一起好好上课,一起考功名不好吗,为什么要、要去讨好那个男人……”瞿修永还欲继续说,身上忽然一股大力袭来,他踉跄几步,无措地看着柯明安。 是柯明安猛地推了他一把。 那个不会说话,从来没发过脾气的小哑巴,直到这个时候也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只是转身就走。 瞿修永握紧了拳头。 他们之间本质是微微凝固的关系,忽然进入了真正的冰期。 每次云文易想给柯明安开小灶或者留他下来都会被瞿修永捣乱,但表现出来就像是瞿修永讨厌了柯明安一样。 柯明安默认了这种疏远。 瞿修永好几次都想去找他,又觉得别扭,每天躲在院子外面的树后面,等柯明安离开院子,才偷偷摸摸在后面送他回去。 但今天,柯明安已经待了一个时辰了,平时他都是在自己出门后一炷香不到就出来。 瞿修永心脏忽然不安地跳动起来。 明明云文易也已经离开了,鱼安在里面非常的安全,但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慌。 他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翻上了墙,上次扭到脚后他加强了锻炼,现在爬树打架都杠杠的。 大厅里没有鱼安的身影,二楼书房的窗户也被他打开看了眼,空无一人。 瞿修永咽了一下口水,不安加剧,他找遍了整个二楼,都没找到,又急急忙忙把一楼翻了个遍。 终于,他停在一间屋子面前,里面有微弱的烛光。 他看到了。 云文易把不大的少年压到床上,发带拴住伶仃的手腕。 “哭得真好听,真该让你朋友也听听。” 男人指尖抚上鱼安的眼皮,掌心压住口腔里小声的呜咽。 “我都忘了人家早就不要你了。” “人家都不要你了还想护着他呢,他看到你这么淫乱肮脏的样子,怕不是要嫌恶得很。” “为了给他找书,求我,又不愿意祓除代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苦涩的药丸被咽下,化作麻痒的刺激,肩膀上扑撒的呼吸,像纠缠不息的蟒蛇。 鱼安流着泪挣扎,却抵不过落在身上的大手。 他哭不出声,像一场无声的虐待。 瞿修永目眦欲裂,抬腿欲踢门而入,却听到天边一声惊雷,雷光照亮了柯明安布满泪痕的脸。 他倒在地上,浑身失去了力气,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一直佩戴着的玉佩掉到地上,摔出第二道裂纹。 一墙之隔的哽咽与喘息传入他的耳朵。 瞿修永忽然想起来外祖母悖论,穿越时空的人,无法杀死自己的外祖母。 因为那是既定的命运线,果,无法改变因。 他自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肆意插手他人的因果,想跟鱼安一起好好生活,世界忽然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因为他,鱼安才会被那个男人欺负。 可是在鱼安痛苦的时候,他无法去救他。 这是他们,无可更改的命运。 第104章 覆灭王朝9 瞿修永颓然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锦衣华服,当初那股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鱼安自那之后,跟他疏远了很多,那种冷漠更偏向于一种保护,可是瞿修永那时候不懂。 他只想带他走,但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不好听。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挽回他唯一的朋友。 后来,时局动乱,他跟鱼安失散,一年后相遇,他们的关系缓和的第三个月,已经有新名字的鱼安,被他送进了三皇子府中。 瞿修永已经知道柯明安的真实身份,那是唯一一条救他的方法,可是这种行为还是无法克制的造成了伤害。 命运开始转动,走向安排好的结局,柯明安成为暗卫,被宫向晨钟爱,入宫…… 瞿修永知道后面的历史,玉安郎君被千夫所指,占卜诬陷,内忧外患之下,他成为祸乱的靶子。 他的好心,酿成大错,一步错步步错,从他因为可笑的由不鱼安那天起就错了。 腰间的玉佩还散发着淡淡的温热,瞿修永闭了闭眼。 他还有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想妄改其他人的命运。 只要救下柯明安就好。 但是…… “云文易,必须死。” 云文易在历史中死于柯明安手中,这是掀起舆论的导火索,如果他提前死在了别人手中,柯明安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 柯明安躺在摇椅上,天光大好,透过开得茂盛的梨树,在他脸上留下几个光斑,睫毛镀上一层金色,瞳孔流转间,反射出一抹澄澈的蓝。 他遮了遮眼睛,再抬眼时就恢复成原本安分又乖巧的黑色。 一双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一张熟悉的脸与柯明安对视,宫向晨俯身,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更加眼熟的锦囊,柯明安微微瞪大眼,伸手去够。 宫向晨好整以暇,等待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却不曾想,柯明安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偷我东西?” “整个皇宫都是朕的。”宫向晨把手抬高,像逗猫一样晃来晃去,那双眼珠子便跟着锦囊移动,他抛了一下,就被灵活的小猫叼走了。 柯明安躲到一边,当着他的面拆开锦囊,看到里面东西的样子微微一愣:“你拆过了?” 不大的纸张有被重新包裹起来的痕迹,上面的绑带也不是三皇子习惯的手法。 “嗯。”宫向晨看不到期待的场景,索然无味,“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柯明安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暗通曲款,私相授受……”宫向晨若有所指,柯明安大大方方地把纸条展开,放到他面前。 “殿下只是在关心我而已。”直愣愣把光全挡了的暗卫不解风情,眼神甚至在觉得宫向晨无取闹。 这家伙,刚开始胆子还是小小的,一受惊就会吓飞的模样,不过多住几日,变成了这副木头模样,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就像熟悉新家的小犬,一获得安全感,便忍不住暴露本性,抖着狗尾巴把路过的主人撞了个遍。 被顶撞的宫向晨摸了摸鼻子,让他蹲下来,趁柯明安不注意,一把捏住了他的腮帮子。 柯明安眼神一虚,脖子后仰想逃,另一边腮帮子也被捏住了。 宫向晨盯着他的眼睛:“与三皇子有私情?” “……殿下只是关心我,我们没有唔——!”惨遭揉脸的暗卫委屈地闭上了嘴。 皇帝还在咄咄逼人:“跟他没私情他给你写那些东西,呵。” 本以为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打开发现第一句就是零二你子时之前就要躺在床上睡觉不准在那看话本…… 吃喝住行全关心了个遍,让柯明安好好摸鱼不要过度劳累,自己很快就带他回家吃上次说想吃的聚福楼烤鸭。 不是,蠢侄子,别人锦囊妙计,你锦囊喵计啊。 说的话跟他宫殿前那只大肥猫一样蠢。 宫向晨坚信里面有暗号,他把柯明安看了又看,试图在他眼神里看到紧张的影子,却只能看到深深的无语。 “殿下他就是这样啦……”柯明安小声,手指搭在宫向晨手腕上,催他快点放开。 说实话,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拷问”,怎么还带摸他脸的。 尽管宫向晨是皇帝,但他还是不适应和别人这么亲密接触,平时就算是零七,行事也很有分寸,不会动手动脚……大概。 下一秒,宫向晨就让柯明安知道,他还能更过分一点—— “诶?!” 猝不及防被拉到椅子上趴在宫向晨身上,柯明安脸上终于染上了惊慌的神色,他双手撑在椅背上,近在咫尺的就是宫向晨的脸,想后退挣扎,腰却被扣住,忍不住轻颤。 “还是那么敏感啊。”宫向晨摩挲了一下他的后腰,莫名感叹道。 “什么?”柯明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竭力离宫向晨远一些,却被捏住了下巴让他低头。 “你以前是他的书童?” 他的眼神有些不悦,那张纸条上提了一嘴陪读的事,柯明安现在可是他的人,三皇子说这种话不亚于在挑衅他。 “不是。” 宫向晨眼神一亮,手掌压住柯明安的背部,把他压向自己。 柯明安慢半拍想起来古代的书童,帮主人干活,照顾起居,照顾到床上那种,一下红了耳根。 耳垂被宫向晨捏住,揉了又揉,热意更盛,宫向晨力气大得很,柯明安被抱了个结结实实,在内心暗骂狗皇帝怎么壮得跟头牛似的。 呼吸带着轻笑声扑撒到耳边:“那你可以当我的书童。” 顺便,履行一下某些职责? 柯明安没有挣扎,而是狗狗祟祟地,在宫向晨不解的眼神中,凑到他肩膀上嗅了嗅,表情逐渐凝固。 “你是那天晚上那个人!” 柯明安一瞬间炸毛了,手忙脚乱想跑开,宫向晨挑了挑眉:“才发现啊。” 笨笨的,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一翻身,两人位置颠倒,柯明安被他禁锢在椅子上,迫不得已看着宫向晨的眼睛,眼眶都要气红了。 “变态,登徒子……” 怪不得宫向晨突然说他敏感呢,这死东西偷吃过。 那天晚上,某个家伙在他腰上又亲又摸,推都推不开,都快把孩子气得会说话了。 宫向晨骑在柯明安身上不让他逃跑,俯下身子跟柯明安四目相对:“那天晚上是意外。” 他不是故意那么过分的,但憋了这么多年……一下没忍住。 不过,现在不是意外。 “这是近卫令。”他把一个令牌放到柯明安手心里,凑到他耳边说,“多去宫里走走。” 柯明安羞恼的表情一顿,眼神惊疑不定,宫向晨没多说什么,只是蹭了蹭他的脸,嘴唇吻上他的耳畔。 这一次柯明安没有挣扎,只是沉默地任由宫向晨解开了他的衣领。 三皇子纸条上的关心是真话,但也确实给他安排了任务,宫向晨这个令牌,来得恰到好处,省了柯明安很多功夫。 他接受了皇帝的“贿赂”,以自己为代价。 宫向晨听着耳边紊乱的呼吸,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还说三皇子不是你相好?” 这都愿意为他献身了! 刚刚挣扎得跟要去洗澡的猫一样,现在一动不动,被他亲到时只是害怕似的颤抖,却没有躲。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柯明安对这些事有多惊慌,怎么一到三皇子命令,就这么听话——“你现在是我的人,反抗懂不懂?” 不准听别人的话,懂不懂,宫向晨的眼神写着这行字。 柯明安气急:“你压着我,能反抗什么啊!” “不做就滚蛋!” 重得不行,还亲得他痒得发抖,他除了哽咽两句,还能做什么。 勾引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柯明安狠狠咬住他的虎口,想撂挑子不干了。 大不了去找云文易! 见把人惹生气了,宫向晨反倒兴奋起来,他顺势抬起柯明安的下巴,虎口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到修长的脖颈上,被他舔掉:“玉安,再凶一下。” 柯明安张口含含糊糊地骂着,润湿的舌尖蹭过虎口,带来一阵颤栗,宫向晨眸色更深。 一向直来直去的皇帝,第一次缓慢地把脸埋到了另一个人的肩上,鼻尖缓慢地嗅动,似乎要透过薄薄的皮肉闻到下方的馨香。 “我闻过你身上的香味。”宫向晨埋在柯明安肩窝里,声音闷闷的,他收回手掌,一点点舔开柯明安紧闭的牙关,与他十指相扣。 柯明安的衣衫被解开,他下意识轻颤,无法克制溢到嘴边的喘息,还有无法抑制的慌乱。 上一次的体验,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心阴影,爽是爽,但——太不节制了哇! 却不曾想宫向晨动作很轻,想要把之前的粗暴全部掩盖掉似的,时不时就抬眼看一下柯明安的状态。 柯明安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跟上次中药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他清楚的看着万人之上的皇帝为自己雌伏,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心上的刺激十分充足。 但……但他还是太过分了!皇帝又怎么样,皇帝就可以直接亲他吗——柯明安扭过头不愿意给宫向晨亲,宫向晨舔了一下嘴角,好像骂了一句难伺候,但眼神中有微妙的笑意。 仿佛看到柯明安这样,是他预料之中的一样。 他趁柯明安不注意,亲了他嘴角一口,牵着他的手,往内部探去。 宫向晨本来有些难受,但看到柯明安一脸不爽的时候,他莫名就爽了。 他腰部用力往下,惹起一声惊呼。 院子四下无人,只有静静开放的梨花树被下方的声音惊扰,悠悠然落下,坠在柯明安鼻尖,很快被另一个人吻去。 在很多年前,他做过同样的事。 可惜,某个笨蛋不会知道。 第105章 覆灭王朝10 宫向晨不是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 “畜生。”柯明安泡在浴桶里,呼噜呼噜地吐泡泡,脖子上被亲得梅花点点,舌根还泛着酸。 某个家伙像几百年没亲过嘴一样,光天化日之下按着他亲得吱吱作响,嘴里都是清苦的梨花味,最后要逼他叼着花不准叫出声,小心把别人引来。 锦囊被他拿回来了,纸条浸在水中,名贵的墨痕坚持了一会,就逸散在热水中,柯明安将它对着烛火烤了烤,上面显露出一行字。 【子时,望月阁。】 柯明安将它揉碎烧掉,赤身而起,面露沉思——他没看懂。 时间也不写清楚,鬼知道是哪天,他跟三皇子的默契还没到这份上。 望月阁并不在皇宫内,他想要去的话,只能出宫了。柯明安披上外袍,往内室走去,宫向晨自己的宫殿不回,大喇喇地占据他的床,还抱着他的枕头说小话。 “你说零二怎么就不喜欢说话呢,明明声音那么好听。” “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是香香的,不会是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擦香脂吧……”他拍拍枕头,眼神却在看柯明安,笑眯眯的。 柯明安将信将疑地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看他的眼神像看到某人发癔症。 他身上明明一点味都没有。 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自己坐到他旁边,拿着干帕子擦上他的头发,圆润的耳垂就在手边,他没忍住捏了一下,惹来柯明安不满的凝视。 “今晚月色正好,去赏月吗?” “没力气。”柯明安靠在他腰上,有气无力,宫向晨虽然武力比他想的强很多,但意外对他不设防,湿漉漉的头发体贴到这种要害上,不但没挣扎,还顺势往下抱住了他的脖子。 “那下次我轻一点。” “……就不能没有下次吗。” 宫向晨俯下身,两人头颈交缠,仿佛真是一对刚刚成婚的甜蜜新人:“你可是我唯一的夫人。” 说到这个柯明安就来精神了,他惊讶似的指了指自己:“唯一?” 他嗤笑一声,直接推开宫向晨,打开窗户,让他看:“三宫六院,哪来的唯一。” “花言巧语哄人,话说得真好听。” 任务是毁掉宫向晨的厉朝大业,柯明安已经意识到干佞臣干暗杀都不行了,他……学一下怎么当妖妃吧。 比如,先发发脾气? 没见过谁家妖妃活得窝囊的,正好拿宫向晨试试手。 宫向晨嘶了一声,嘴角不自觉翘起。 可能男人骨子里都带着点贱,他就特别喜欢看柯明安朝他发脾气的模样,无论是在摇椅上湿着眼眶发怒的模样,还是现在这样。 早知道那晚他就硬撑着不睡把人留下来,平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可只跟你发生过关系。”他把柯明安压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夫人,怎么拔出来就不认我了。” 不知何时,他的自称就换成了我,柯明安看他的眼神也不像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更像一个,登徒子。 “不要叫我夫人!”柯明安被他的话弄得耳根发热,依照他们的上下关系,怎么说也轮不到他被叫夫人吧,怎么云文易和宫向晨都这样。 宫向晨笑得更开心了,非常熟稔地扣住柯明安的手:“郎君。” 他以前可是纨绔子弟,脸皮比城墙还厚,怎么会为一个称呼害臊呢,嘴上哄几句又不会怎么样,反正在心里,怎么想的他自己清楚。 外冷内软的暗卫,就是他天生的夫人。 一旦逗破了那层寒冰,皮子里的香甜软陷就全漏出来了。 宫向晨不相信一见钟情。 在这个家伙不知道的时候,曾经那点微不足道的惊艳,已经发酵成足以成为日久生情的模样了。 — 他跟柯明安第一次见面,在十年前。 王公贵族模样的青年晃着扇子在河边散步,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卫,戴着斗笠的柯明安——那时候还叫鱼安——就坐在河边的大石上。 比起十五岁六岁时仍是瘦瘦小小的模样,现在鱼安俊秀得让人眼前一亮,夏日炎热,半露出来的手臂上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拿着话本看得认真,浑然不知身后男人的靠近。 “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柯明安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从地上跳起来,手里的书卷成册,直接砸了过去。 宫向晨猝不及防砸了个满怀,眼看着鱼安就要掉到湖里,他下意识把他拉住。 湖边的杨柳被微风带着,打在他们手臂上,柯明安的斗笠掉了下来,一双猫一样的蓝眼一览无余,长长的睫毛挡不住他的惊慌。 四目相对,宫向晨没忍住露出一丝惊艳。 柯明安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侧过身去。 在当时,其他人对异族还是比较排斥的,宫向晨掂量着刚才手里的体重,这个家伙应该过得不是很好。 “陪我聊聊?” 柯明安扫了一眼他的穿着,把自己的鱼竿捡起来放好了,才点了点头。 他们在侍卫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又坐回了河边的大石上,那时候的宫向晨说话还没有日后那么中听,看到柯明安直钩下杆,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你这样哪能钓到鱼啊。”他在柯明安不赞同的眼神中折了一根柳条,垂到水里,惊起一圈波纹,“看我的,绝对比你早上钩。” 嘚瑟得很,把人嫌狗厌的纨绔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 柯明安从嗓子里嗯了一声,懒得他。 反正他的鱼已经上钩了。 宫向晨说了半天,柯明安最多就是嗯一声,他后知后觉:“你不会说话?” “……嗯。”柯明安垂眼。 宫向晨瞠目结舌,他扭过头无声骂了自己几句,再转过来时表情讪讪,终于把嘴巴闭上了。 国师让他来这里找一个人。皇都的情况水深火热,国师说,他的出路在南方,天下桥上。 宫向晨不信命,但他还是来了。 他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他走出破局。 嗯……应该不是眼前这个。 柯明安打了个哈欠,旁边这个家伙已经盯着他看一炷香的时间了,他的斗笠在树底下,挡不住脸,让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来这干嘛?】他在地上写下。 宫向晨看那非常有个性的字,没忍住把缺掉的那条腿补上,柯明安的手一顿,倔强地再描了一遍,假装是自己写的。 “我来这等一个人。”宫向晨勾起嘴角,看着自己被覆盖的那一笔,觉得有些笨拙的可爱。 他又在地上写下几个字,然后看了一眼柯明安,柯明安无语,还是挪过去,慢吞吞描了一遍。 “写的挺好,我真会教!”宫向晨哈哈大笑。 柯明安瞥他一眼,继续写:【我来这,杀一个人。】 “?”宫向晨笑容一僵。 这是能跟他说的吗? 似乎很满意某个家伙被吓到的表情,不会再被作弄了,柯明安面无表情把鱼竿插进水里,仿佛要把某个话痨的脑袋叉掉,提着今天唯一一条战利品走了。 两手空空的宫向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对旁边的侍卫说:“真够带劲。” 侍卫:? 第二天 挂在墙头宫向晨朝柯明安挥了挥手:“帮我找个人吧,我给你钱。” 柯明安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他将梨树的枝干从宫向晨手里救出来,自己轻飘飘跳了下去,留宫向晨在上面惊呼:“你还会武功啊!” 第五天 被街头几个混小子堵在巷子里的柯明安正准备抄起鱼竿给他们一顿毒打,就见宫向晨冒冒失失跑过来,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抄起路边的扫把就打过来了。 ……扫把被打断了,得赔钱。 柯明安木然地看着宫向晨给邻居的大婶赔了钱,又拉着他去酒楼吃饭压惊。 明明他来打的话,都不用赔钱,败家子! 小哑巴愤怒地戳他的腰。 宫向晨痒得想笑,一回头就被塞了一个小罐子,还没打开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脸上刚刚被打到的青紫忽然就不那么疼了。 里面的药膏,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他珍惜地放到怀里。 “鱼安,你真好。” 没准备全给他的柯明安:…… 看在吕阳(宫向晨假名)平时给他大开钞能力的份上,这一盒就给他吧。 第十五天 宫向晨像是盯柯明安上瘾似的,每天刷新在门口蹲他,四五天下来,终于能从大门进来了,他看着开得旺盛的梨树,惊叹:“这个时候居然开得这么好。” 皇城没有梨树,宫向晨也不知道梨树该不该在这时候开,他只觉得,躺在梨花之下,整个人都懒下来。 这些日子,宫向晨没有找到人,柯明安也没有杀人。 他们偶尔聊一些话题,穷乡僻壤的地方,没有那么多正确,宫向晨把满朝文武骂了个遍,柯明安就静静地听他讲,偶尔也会写几句话。 宫向晨不知道他想杀的人是谁,只知道鱼安偶尔会露出悲伤的眼神…… “大势将倾,何解?”他意味不明的倾诉着心中苦闷,不指望柯明安真的能回答,却没想到柯明安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改天换日。】 那一日,他看着在躺椅上睡着的柯明安,鬼使神差,吻掉了坠在他脸里的梨花。 第二十日 纵然还没找到那个人,宫向晨也该启程回去了,他早早去找了柯明安。 下午的时候人才回到,刚进门就差点跌倒在地,宫向晨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连忙把人扶到椅子上。 柯明安抬头望去,梨花已经能把二楼的窗户挡住,打不开那扇窗,里面也见不得半点天光。 是时候该修了。 第二天一早 【我找到人了。】 【你走吧。】 多留了一天就是怕某个家伙死掉的的宫向晨,看着手上的纸条和空荡荡的二层阁楼,咬牙。 仿佛能看到黑漆漆的天色,将鱼安单薄的身影吞噬的模样。 某个家伙一大早就离开,没有告别,头也不回。 宫向晨有种直觉,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见了,也可能在未来,见面不相识。 毕竟他们,连真正的名字都没有互相告知过。 不过,一定会再见面的对吧。 宫向晨把纸条折好,喃喃道: “这家伙,字倒是好看了一点嘛。” 他又一次站到了第一次遇到柯明安的河边大石上,当初折断的柳枝插在地上,竟然没死,还有几分绿意。 路过的渔夫见他惊奇,哈哈一笑:“这里的树都是鱼安那小子种的,特别耐活。” 宫向晨捧着怀里的梨枝,笑笑,忽然问到:“你知道天下桥在哪吗?” 国师说他的有缘人就在天下桥,但他根本找不到那座桥。 不过能认识鱼安,也不错。 他只是想着临走前随口一问,年迈的渔夫却很自信地回答: “前些年就塌了,你脚下那块正是呢。” 第106章 覆灭王朝11 距离那个占卜已经过去半个月,本以为会柯明安被推到风潮浪尖上的瞿修永,看着还是一如既往地吵着民生或者战事的朝堂,不信邪地看了眼云文易。 他真的做到了,三天时间,把事情轻飘飘带过,除了个别几个,根本没人记得这件事,记得的也因为左相的施压不敢说话。 第一次,国师的占卜无人问津。 真是……一手遮天。 不过短短半月,云文易的势力居然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瞿修永隐晦地看了眼三皇子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一个急的快要追自己尾巴咬起来的败犬形象。 如果说柯明安被纳入后宫对谁的打击最大,三皇子排得上前三。 自家养了七八年的暗卫,就算口口声声对自己说他是棋子,宫向晨不喜欢男人不会对零二下手,这应该只是一个障眼法……三皇子内心还是一天急过一天。 他知道零二的长相有多能蛊惑人心,这么多年只把零二带在身边,不就因为长得好能力好,连摸鱼都赏心悦目,男人最懂男人,留着相似血脉的人,爱好相似程度更高。 更别说零二这么多天都没去望月阁,他等得话都要谢了,万一宫向晨真看上零二了…… “不行!” 大殿一静,吵得不可开交的臣子们眼神全部聚集到三皇子身上,云文易似笑非笑:“殿下也觉得抵御外敌一策不行吗?” 三足鼎立的朝堂,三皇子居然要站队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一双双眼睛看着一脸空白的三皇子,满是打量。 三皇子:…… 他能说他是觉得皇帝抢他的人不行吗。 宫向晨嗤笑一声,闻到了潜在情敌的味道。 等散了朝,他就往后宫走去,懒得搭那群老家伙。 文丞相看着皇帝衣袍影子都闪不见,目瞪口呆。 宋将军摸摸胡子,表情也有些怪异:“陛下尿急?” “……”文丞相看着眼这个大老粗,恨铁不成钢。 “猴急!” “这哪来的猴?诶丞相等等我,我的小女儿今天给我写信了我给你念念。” 盼了半辈子盼不到一个孙女的文丞相走得更快了。 — 柯明安在后宫待的半个月,宫向晨眼睁睁看着这个跟他在一起时平时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全靠他一个人撑起话语密度的家伙,跟后宫那群女孩子玩得其乐融融。 他之前还担心他一个男人在后宫会举步维艰,结果他都处成他的后宫了! 那个最难搞的宋将军女儿,笑眯眯地跟柯明安分享宫廷大厨做得最好吃的葡萄奶酥。 这个女人看着脑子不聪明,实际上八百个心眼子,曾在聚会上当着她父亲的面给他喂葡萄表示亲亲密密,只有宫向晨知道她特别讨厌自己,那串葡萄好吃的都被她吃完了,硬塞自己嘴里的这个,可酸。 就跟现在的他一样酸。 柯明安平时对他爱搭不的,惹急了还要跑到房梁上哄半天才肯下来,除了很舒服的时候会轻笑几声,其他时间恨不得给他看一张木头脸。 现在呢?他对其他人笑得可乖了!那张很有冷美人气质的脸,跟被顺毛的小猫一样,咪咪咪地接过别人投喂的甜点。 平时他给的难道就有毒吗! 宋念云凑过去干嘛?手心变花?!朕平时都送不出去凭什么你的他就收下了—— 普通的皇帝可能会觉得自己后宫和谐龙心甚悦,但聪明的皇帝只会发现自己脑袋上绿光频闪。 宫向晨是个聪明人。 ——他气绿了。 皇帝陛下直接冲进莺莺燕燕窝里,把鼓着腮帮子吃奶酥的柯明安拉起来,在他谴责的眼神中……心虚地拍了拍他衣袖上的碎屑。 “玉安,朕也想吃。”宫向晨直勾勾地盯着柯明安的嘴巴,柯明安动作一顿,求助的眼神抛向宋念云,宋念云坚定地把剩下的一点奶酥藏到了身后。 柯明安心头一松,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喝了一口宫向晨递过来的茶,才开口:“陛下来这做什么。” 此话一出,其他人齐齐瞄了他一眼,仿佛在问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来找你。”宫向晨将他们都挥退,宋念云把盘子悄悄塞到柯明安手里,也跟着走了。 她们这些宫妃跟宫向晨都没什么感情,个别刚进宫时可能还有幻想,现在也早就冷淡了,看到宫向晨出现在后宫就烦,还不如跟那位新来的小弟弟喝茶呢,长得好看又不会对她们甩脸子。 宫向晨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坐在柯明安身边,抱着手臂,气得跟个大野牛似的。 桌上还有一些吃食,两三盘葡萄,其中一盘葡萄清脆多汁,宋念云带来的,柯明安吃了不少,确实好吃。 他伸出的手移向另一盘,摘了一颗,看向喋喋不休的宫向晨。 “玉安,我们可是成婚了的,怎么对着别人笑不对我笑啊。” “玉安,你不会喜欢女人吧,她们都跟你假玩我才是真的喜欢你。” “玉安,你怎么都不我,这破葡萄有什么好吃的,待会给你送点好的……” 柯明安没有表字,皇帝封的玉安也算是他的字了,宫向晨非常满意他的字是自己取的,整天喊个不停,柯明安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他把手里剥了一半皮的葡萄递到宫向晨下唇上:“陛下是在生我气吗?” 挑了个最酸的,不信还让他闭不上嘴。 宫向晨眨眨眼,连葡萄带指尖一起含进嘴里,忽然拉过了柯明安的手。 宋念云走得比较慢,出于对柯明安的担心,她在拐角处回头望了一眼——每次来后宫干喝茶都拉着个死人脸的皇帝,笑嘻嘻地去偷亲柯明安的嘴角。 啧,白担心了,那个臭弟弟明显把人钓得死死的。 可以回去跟父亲说别总想着靠她争宠了,吃这口软饭的利益还不如让她上阵杀敌得得快。 并不知道被年级比自己还小的宋念云喊臭弟弟,柯明安猝不及防地被咬了指尖,薄唇被撬开,他下意识挣扎——那颗葡萄是真的酸啊! 却被宫向晨拉住动弹不得,葡萄在两人口腔中滚了又滚,除去表层些许青涩,饱满的果肉里都是甜蜜的汁水,被交缠的舌头碾压而出,连带着津液一起吞食殆尽。 舌尖被卷得发麻,清香又酸甜的葡萄香气迷惑了柯明安的感官,他下意识追逐了一下,想把果肉勾回来,下一秒就被忽然激动起来的宫向晨扣住后脑勺,更加激烈地拥吻上来。 不知不觉间,柯明安已经半靠在了宫向晨身上,他按住宫向晨想往他衣服下摆出乱摸的手,手指堵住他的嘴唇,在宫向晨想开口的时候,直接探了进去,那块快要在唇齿交缠间烂掉的果肉,被修长的手指抵在喉间。 柯明安眼睛中还带着雾气,水津津的,动作却不容反抗,宫向晨难受得很,喉结不断滑动,但一动不动,眼神一直看着柯明安,来不及咽下的津液从嘴角溢出,把那双白皙的手弄得活色生香。 “咽下去。”柯明安轻声说。 宫向晨心尖不自觉颤了一下,莫名颤栗起来。 喉间咕嘟一声,被弄烂的果肉顺利抵达胃袋,宫向晨还自觉张开嘴,露出被戳得发红的口腔,让柯明安检查。 柯明安抽出手,绷断的银丝断在宫向晨唇边,微微发凉。 他看着眼神亮晶晶非常激动的宫向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开始只是想转移注意力,现在看来确实是转移了……就是转移的方向有点不对。 话本上说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吧,说好妃子拿葡萄喂大王,大王就会被迷得晕晕乎乎说什么都听的呢,他只是加了几个动作而已,怎么宫向晨眼神都快发出光了,看起来比谁都精神。 柯明安按了一下他的嘴角,讷讷无言。 自觉自己勾引失败的玉安郎君沮丧地坐回原位,麻木地往自己嘴里塞葡萄——没给宫向晨吃的那盘。 葡萄真好吃,宫向晨真难勾引。 在他按嘴角那一刻就闭上眼等亲的宫向晨心里惴惴,这可是玉安百年难得一遇的主动,他是不是该矜持点别把人吓到,但是三个呼吸过去了玉安怎么还不亲。 他耳朵听到了葡萄被咬开的脆响,心里非常紧张,手掌悄悄擦了擦汗。 想玩什么新花样,他皮厚耐造!都可以的! 还有盘子移动的声音,什么什么,难道是玉安要把汁水涂到自己身上让他舔吗,他来之前还看到有一道冰酪,嘶,这个天气会不会冰到玉安,但是冒着寒气的冰酪如果滴到玉安身上,肯定被冷得一颤,尖尖都得立起来,只能颤颤巍巍求着他快点吃掉…… 等了半晌,怕玉安太过害羞不敢动手的宫向晨悄悄睁开一只眼,亭子里已经没有柯明安的身影。 桌上的葡萄和奶酥都被拿走了。 宫向晨:? 柯明安并没有走很远,他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少年拦下了。 他像是在审视一样把柯明上下扫了一眼,又定在那张脸上:“你真好看。” 柯明安目光平视,下移,少年好像被激怒了一样,昂首挺胸,悄悄踮起了脚。 有习武的影子,看穿着像个纨绔子弟,应该是某个皇亲贵族的孩子。 “你叫什么?” “我、我叫……”少年眼神滴溜溜地转,明显要起坏心眼。 柯明安给他塞了那盘吃剩的奶酥,靠在门上:“我可以找人问的。”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少年往嘴里塞了一口奶酥,感觉这个香味跟这男人身上的好香:“那你别告诉别人我来过哦。” 似乎想到了被告状的话,大哥拿棍子抽人的模样,他抖了一下。 少年靠到柯明安耳边小声说: “我叫温元洲。” “温嘉义可是我爹!” 第107章 覆灭王朝12 温元洲?! 柯明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过确定是哪几个字后,他僵直了半晌的眼神才落到温元洲脸上。 非常稚嫩青涩的少年气的脸庞,气质跟曾经那个鬼气弥漫肆意张扬又阴沉的鬼王毫无相似之处。 衣物风格倒是一如既往的奢华,珠光宝气,一件衣服能买下一个府邸。 他看得有点久,温元洲本来嘻嘻哈哈的表情不自觉收了起来,手负在背后,悄悄抓皱了自己的衣服:“怎、怎么了,被本少爷迷住了?” 平日里招猫逗狗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今天不知怎么的,好像心跳跟血液都加快了几分,他的窘迫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温元洲将脸扭到一边,假装毫不在意耳朵上突然烧起来的温度。 都怪这个家伙长得太犯规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直勾勾盯着外男看。 他瞄了两眼柯明安,见他皱起眉扭过头,心里咯噔一下。 脑子一拐就偏了十万八千里的少年自顾自的急眼起来,硬是往柯明安身边挤。 “干嘛啊,又不是不给你看,别不我啊。” 柯明安面无表情把温元洲凑过来的脑袋推开,手里另一盘果盘也塞到了他手里。 “没事了就快点走吧。” “有事!”温元洲连忙说,柯明安眉头又有皱起来的趋势,他连忙往后退两步,期期艾艾地望了柯明安一眼,“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柯明安转身就走。 突然冒出来求人,必然没有好事,就算有什么天大的事,也轮不到他来解决。 他可是反派诶,哪有顶天立地的反派,柯明安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你能不能让陛下不要修登仙台了!”温元洲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 柯明安猛地回过头,一向平静的眼神染上怒意:“你说什么?!” 见他终于有反应,温元洲松了半口气,警觉地左右张望,拽着他的袖子扯到一边:“就是那个啊……” 九千九百九十九玉石做阶梯,三牲为祭,以人血开路,传说能在满月之际,踏上仙路。 柯明安听说过这个传说,但他不明白宫向晨修这个干什么,这个年纪就步入先帝的后尘开始求仙问道了吗? ——“陛下想让你住。” “他已经召了五万人。” 虽然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却也知道边关的艰辛,那么多壮丁,还不如送去打仗呢,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心想。 柯明安沉默了几息,冷淡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 柯明安把茶一口闷下,冷笑了一声。 宫向晨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柯明安,伸到一半的手缩回来,很懂事的给他补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玉安?”宫向晨身子向前,手悄悄靠近柯明安。 他哪里又惹柯明安生气了…… 这些日子,柯明安跟他一起养的那只狸奴一样,养熟了就本性暴露,有不顺心的就生气得喵喵叫,他不惯着猫,乱发脾气立马就训,但是如果是柯明安的话—— 小猫撒娇诶! 他很谨慎的绕到柯明安侧面,在能让柯明安意识到他安全的情况下,摸了一下他的手背。 柯明安从嗓子里疑惑的嗯了一声,反手压住了他的手。 宫向晨露出不出所料的得逞笑容,下一秒赶紧把笑意收起来,一脸认真地问柯明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虽然小脾气不少,但他知道自家玉安是不爱把事情藏着掖着的性格,弯弯绕绕反而会把这个呆瓜暗卫的脑袋搞懵,搞直球才是他们沟通的最佳方式。 果不其然,柯明安用眼神骂了他一会,就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此话一出,宫向晨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都想了一个遍——可是除了早上翘掉了几次早朝赖在柯明安被窝里不起来、每天定时打扰柯明安跟后宫那群家伙的聚会、时不时趁柯明安早上不太清醒喂几个橙子……他没做过什么会让柯明安生气的事啊。 “我错了。”宫向晨一脸真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君王一言重于泰山,但是——猫猫安另外算。 真惹生气了这辆小猫车就要咪咪呜呜地闹着要回三皇子那里去了。 柯明安近日来撒娇与发脾气小技巧用得炉火纯青,宫向晨完全顶不住,都不用柯明安多说,自觉君王不早朝了。 最后反倒是准备当妖妃的人先受不了,推搡着把人赶出被窝,自己顶着被亲得斑驳的脖子埋进被子里羞愤欲死。 扯远了,宫向晨干脆利落的道歉让柯明安眨了眨眼,想找茬都没方向,但他已经是很成熟的作精了,只是眼神一垂,嘴唇一抿,宫向晨就知道他不准备善罢甘休。 聪明机智的皇帝当机立断截断了柯明安即将开口的话语:“我们偷溜出去微服私访吧。” 一国之主,带着他的郎君偷溜出宫了,这个消息跟炸弹一样,炸得文丞相头昏脑胀。 被偷渡出来的柯明安看着紧紧抓着他手的宫向晨,没懂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们两人皆换了一身行头,宫向晨穿得像个富贵公子,柯明安被他扣了个帷帽,被牵着手带着走的模样,像极了被纨绔子弟骗私奔的单纯少年。 柯明安用了一秒钟回想起自己的暗卫身份,又用一秒钟说服自己领一份银钱不要打两份工,他拽了一下宫向晨让他不要走那么快,宫向晨偏要加快速度。 他们在人群中跑了起来,柯明安几乎能感受到其他人投过来的好奇又震惊的眼神,大晟对男子之间的感情还算开放,但像他们一样张扬的还是有些超过了。 柯明安按紧了帽子,把自己的脸藏得死死的,宫向晨倒是笑得大声,似乎这放肆的举动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愉悦。 “每天听那群老头子超级,我都快踏入棺材了,还是外面自在啊。”宫向晨放慢脚步,幽幽地感叹。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肆意过了,入了那座皇宫,就算是皇帝都不得自由。 宫向晨侧头看向柯明安,他正摘了帷帽,一板一眼地把自己吹乱的发丝捋直。 他倒还是跟从前那样。 他把柯明安的手移开,以手作梳,一边帮柯明安打发尾一边引他看向不远处:“我们到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虽然现在还没完成。” 但为了哄人,半桶水晃荡也得上了。 手中的头发微凉又柔顺,像天气极好时指尖掠过的月光,宫向晨将他的头发卷在指尖,又看着它悄悄溜走,他按住柯明安的肩头,不让他回头:“喜欢吗?” 天高树绿,密密麻麻的人在地上工作着,像庞大又渺小的蚂蚁群,一点点建造出属于他们的屋子。 大河汹涌的声音盖不去他们力竭的喘息,漫山遍野的微风只带来了太阳的炙热。 一座初具规模的楼阁平地而起,上好的玉石随地而放,领头模样的人似乎在思量着该如何放置更具有皇家威严。 柯明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缓慢的、沉重的,一声一声击打着他的耳膜。 可能他真的是个失败的反派,就像前几个世界一样,事情总会因为他的一时犹豫走向成功的另一端。 别人求而不得的登仙台为他而建,他却只听到了那些人从气管里挤出来破风箱似的声音,可是他明明离得那么远,怎么能听到底下的声音呢。 “玉安、玉安,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柯明安听不清。 “玉安!呼吸,吸气!零二!!” 眼前人影晃动,逐渐定格成宫向晨焦急的脸,柯明安眼神怔愣,宫向晨凑过来他的时候,柯明安抱住他的肩膀,用了极大的力气。 他骗不了自己。 可能他,柯明安,生来就是那种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废物,天道让他完成的任务每一次都失败,只能一个一个世界继续往下走…… 可是他最初的想法,就是拯救自己的世界。 不想被自己的原生天道针对,想要活下去。 想自己活下去,哥哥活下去,手底下的骑士、信众、甚至是对家的光明教廷…… 曾经拼了命一样去找唯一的生机,不惜穿越时空缝隙,尽管后来失去了有关那个世界的记忆,却还记得那种心情。 不想让一切按照所谓的“剧本”、“命运”走下去,想让一切活下去,柯明安答应了现在这位天道的请求,穿越每个世界扮演反派。 以前当反派,会被伤害的只有他。 柯明安无所谓。 他甚至会感到愉悦。 牺牲一人以救世,这符合他的生存念——但是只能是他。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念而死,救世主本该就要是这种结局嘛,柯明安不觉得自己想活又无所谓死有什么奇怪的。 从被天道针对那天起,他就开始构思自己的葬礼了,只要有价值,自我牺牲就是正确的。 自毁倾向很早就刻在了柯明安的心脏里。 他每个世界都期待而颤抖着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是为了满足他最初的渴望。 死去的救世主,多有意思。 但在今天,柯明安看到本不该被牵连进来的人——他以前当反派从来不祸害主角以外的人——在因他而受苦。 当过万人之上圣子、鬼王契约者、唯一仙尊、题材开创者的柯明安,自以为自己早就变得很坏,不会在意这些“小蚂蚁”。 他发现他错了。 【天道,我不做这个任务。】 柯明安第一次,发出了斩钉截铁的拒绝。 第108章 覆灭王朝13 沉寂已久的天道向云下投下视线,已经不复当初稚嫩模样的青年紧紧抓着衣袖,纵然被人抱在怀里,仍掩盖不住眼神中的怒意。 它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非常爱哭,流着泪擦去自己脸上的血渍,外头来人冲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从那时起,就有数不尽的人,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声音他的意愿,被爱意覆盖,久而久之,好像也没人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但天道听到了。 那个被爱意蜜糖裹住的孩子,并没有别人认为的伤心与痛苦,只是用着跟脸上天真毫不相干的表情,捂住了男人溢出关心话语的嘴,把手里染血的刀放进腿环里。 染血的手在男人脸上留下指印,柯明安却只在乎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该回家了。” 从救下西幻世界后,一直被任务与莫名责任感推着走的孩子,对它发起反抗。 他说,他想回家。 天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以的安安。】 它看着长大的孩子,宁可一身逆骨,也不用温顺。 …… 登仙台停修了。 自己少有的肆意妄为的任性,本以为会强烈反对的天道欣喜若狂,柯明安一腔话被堵在喉咙里,整个人懵懵地被宫向晨抱回宫。 就……这么成了? 宫向晨把柯明安放到龙床上,身边的小太监急急忙忙拉着太医进来,还是个熟人。 一把白胡子的老太医看到占据了大半张龙床的柯明安,还有半跪在塌边紧紧抓着他手的宫向晨,眼前一黑,小太监连忙扶住了:“大人,不要晕啊!” 玉安郎君还等着看病呢! 老太医一掐人中,给自己回了神,颤颤巍巍给柯明安把了脉,表情不太好看,眼看着皇帝要大发雷霆了,他赶紧开口:“陛下,问题不大!” 小心觑了一眼宫向晨,他还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太医内心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柯明安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手中的脉搏平淡无波,明显是悲痛欲绝后的死寂。 “玉安郎君,是气急攻心。”他退后两步,向皇帝叩拜,“郎君以前受过的暗伤爆发,气血逆行,加上他体内似乎有别的药引,如果再次发作,可能会有性命……” “随朕出来。”宫向晨打断了他的话,老太医跟他后面出了大殿。 柯明安捂住自己的心口,神情还有些迷茫,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小太监连忙问:“郎君,你头还痛吗?” 他摇了摇头,让他们都退了出去,想自己一个人躺一会。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柯明安侧头看向一脸沉重走进来的宫向晨。 突然说可以不做任务了,柯明安一时半会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其他人。他靠在枕头上,宫向晨的手抚在他的脸上,柯明安扯了一下嘴角:“怎么这副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死了呢。 【郎君体内蛊毒涌动,是否多日未服用解药了……陛下,人命关天。】 宫向晨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视线落在柯明安的心口:“你心脏是不是会偶尔不舒服。” 柯明安愣了一下,手不自觉摸了摸耳垂,见宫向晨落在被子上的手缓缓收紧,他赶紧想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设定,他的沉默被宫向晨误以为是默认:“明日,三皇子会进宫。” “……好。”柯明安抱着被子,不懂这是闹哪出,但他已经许久没见零七了,确实有点想念。 他的脸色不复刚才的苍白,但眉眼间仍有淡淡的倦色,仿佛累极了似的,宫向晨又回想起刚刚老太医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一痛。 这些日子,他只顾着跟玉安欢好,居然看不到玉安的隐忍与痛苦,老太医说那蛊毒,离服用解药之日越近,心悸感就越强,最后甚至会痛不欲生。 用药物控制暗卫是世家子弟一贯的手段,但一想到柯明安也遭到如此待遇,宫向晨就怒火中烧。 说实话柯明安觉得自己就是气过头了,现在除了呼吸有点不舒服,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用不着又是送回宫又是找太医这么兴师动众的,但其他人的脸色实在太差了,他也没敢吱声。 宫向晨沉郁着不说话,柯明安也不是多话的性子,殿内一时间气氛凝滞。 缓了几息,宫向晨提起登仙台的事,从那离开后已经发令下去停工了。 “既然玉安不喜欢,就不修了。” 本就是为了讨柯明安欢心,聚集天地灵气修养身心,说不定能让他的嗓子好起来,但今天一遭差点把宫向晨吓坏了。 他觉得自家玉安安静又可爱,跟登仙台这种喧闹又高调的东西犯冲,才会引发旧疾。 玉安肯定是没错的,那么错的就是登仙台。 国师给他的册子居然记录有这种邪术,该罚! 柯明安问:“那些人呢?” 刚被掖上去的被子滑落,半只手掌按在被子上,白皙的指尖被柔软的布料吞噬,莫名有几分柔弱无骨——但宫向晨知道,这双手不愧于暗卫的出身,灵巧又狠心,每次掐他的时候,都让人欲罢不能。 柯明安不知道对面脑子里闪过了什么黄色废料,他按住宫向晨蠢蠢欲动的手,从床上下来。 “唉,你身体还不舒服着先别下床……那些人,我明天派人遣散回去。”宫向晨紧紧跟他身边。 他见柯明安眉头皱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玉安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安排。” 柯明安手搭在窗台上,窗外梨花开得正盛,他折了一枝,没有直接回答:“以前,这里没有梨花吧。” 宫向晨见他神情还算平静,望着手里梨花的模样恬淡,应该是喜欢的模样,他脊背瞬间直了不少,语气也直气壮起来:“嗯,都是我看着移栽过来的。” 皇都的气候想养梨树着实艰难,他好些年前种下去的时候蔫巴巴的,派了专人来打,几次都无力回天,没想到梨树自身坚强,熬了三年,逐渐成长起来,这些年花开得都不错,但今年,算是开得最好的一年了。 柯明安算了算时间,居然跟他当初进三皇子手底下当暗卫是同一年。 看在与树的缘分上,他态度好了不少,淡淡夸了宫向晨几句,便把人哄得找不着北,柯明安冷不丁开口道:“我想出宫。” 不待宫向晨制止,他便继续说:“我想去登仙台那,再看看。” 徭役几万人,不是他一句不干了就能全部送回去的,可能找个借口,就派去充军了,柯明安抿了一下唇,有些伤心的模样,宫向晨一看他这幅样子,拒绝的话卡在嘴边,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白龙鱼服在戏文里听着有趣,现实中只会被那群老臣吵到耳朵长茧子,御史大夫更是欣喜若狂,宫向晨已经能想象到折子有多高了, 但是…… “我陪你去。”他给柯明安批了件外袍,动作间,柯明安怀里的梨花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宫向晨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梨花与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酿成更醉人的香气。 这让他怎么不心软。 柯明安点住他凑过来的身子,坚定地摇头:“不要你陪。” 自家玉安冰冷的拒绝让宫向晨心脏夸嚓一声碎了:“为、为什么啊?” 皇帝陛下全心全意求天降哄人秘诀,玉安真要跑了,急急急。 “陛下龙体贵重,大臣们会担心。”柯明安把梨花塞到他怀里,看怼到面前满脸写着不要管他们的宫向晨,柯明安忽然靠到宫向晨肩上,侧过头在宫向晨耳垂上亲了一下,“陛下在宫里等我回来好吗?” 什么叫和气如兰、什么叫吹枕头风、什么叫勾魂…… 玉安心里有我! 湿热的触感一触即离,那点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直直传入脑海,那是让他等他吗,那是问愿不愿意陪他走后半生—— “好!” 宫向晨重重点头,怀里的梨花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柯明安看着突然乐起来的皇帝陛下特别宝贝地抱着梨花满屋子找花瓶,他摸了摸鼻子,转身出门。 三皇子进宫不一定会带零七,但他有事要零七去办,拖不得。 他们私自溜出宫的事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早朝又要热闹起来了,宫向晨一时半会顾不上他,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 柯明安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空荡荡的没人,不知道三皇子又去哪了,自己的屋子还保留原本的模样,床被零七收拾得整齐,柯明安没忍住躺了一下,把枕头抱在怀里,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他还是喜欢一个人睡,最多就一个大抱枕。 给零七留了纸条,柯明安把自己从被子的裹挟中拯救出来,从柜子里拿了些东西,便再次悄无声息离开。 出府的时候碰到另一个暗卫回来,连忙藏起自己的气息,看他翻进书房的窗,拿了个东西又出去,柯明安看了眼他来的方向,莫名有些在意。 他跟上去看了一眼,是左相府。 柯明安看着紧闭的大门,没有闯进去,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登仙台下清冷一片,人们或站或坐,满脸焦躁,巨木放置在地上,为小蚂蚁们提供了一片阴凉,有农夫靠着巨木坐下,带着汗的指尖画了个圈,蚂蚁们便被困得团团转。 柯明安撑着树干,蹲在山崖边上,之前他们就是在这里俯瞰登仙台的地基,是个极好的观察视角。 站在这里几乎不会被发现,换而言之——陌生的呼吸从身后传来的时候,柯明安也找不到退路。 “别动——” 脚下的石头悄然裂开一条缝。 被吓了一跳的柯明安下意识想跑,他的蓄力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直直往前跌去,柯明安腰腹收紧强制扭过动作,被腰封束住的腰肢如同细柳,在空中划过柔软的痕迹,又充满韧性地直起。 落入紧随而来的大手将它纳入掌中,微微一用力,便抱住柯明安的腰,将他拉了回来。 银白暗纹的衣裳被暗卫黑漆漆的衣服撞出些许褶皱,冲劲太大,来人被柯明安垫着撞到树上,两人都是闷哼一声,柯明安腰上的手似乎扣得更紧了。 柯明安的发丝落在那人胸膛上,黑发与白发交缠在一起,来人遮住眼睛的布条散落,柯明安仓促抬头时,正好撞到了他的鼻尖。 虽然免除了坠入山崖的危机,但好像陷入了更令人局促的局面。 谁能告诉他,面前这个国师在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109章 覆灭王朝14 “你能把我腰带放开了吗?”柯明安跟国师并排坐在大石上,手掌撑着脸,望着山脚下,微微叹了口气。 五分钟前,他俩莫名其妙抱在一起,传说中冷漠无情一年不讲超过十句话的国师,诡异地红了脸,整个人宕机,好半晌才把他放开,但直到现在,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腰带上,四舍五入,跟一直摸着他腰没区别。 “不行,流星会坠落。”国师握紧手里的带子,神神叨叨地说,柯明安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 “手再不移开,你脑袋就会坠落!说话就说话,捏我腰干什么!” “你说超过十五个字了。”国师冷不丁地说。 柯明安:? 国师的表情实在严肃,不亚于父母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呼唤,柯明安被他唬住了。 他谨慎地发问:“怎么了吗?” 却不想国师的表情比他更慎重,他勾了勾手掌,柯明安探身附耳过去,就见头上一重,国师一脸欣慰地抚摸着他的脑袋:“长大了,不是小结巴了。” 柯明安:?? 当我抠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觉得你有问题。 先不说这家伙怎么知道他的黑历史,现在一副长辈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小宝你别激动,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可爱了不少、” “啪——” 顶着手上新鲜出炉巴掌印的国师终于学会闭嘴了,不说话的模样又有了几份道骨仙风,他把手揣进袖子里,默默蹲了下来。 柯明安从这黏糊糊的称呼中,翻出了一段几乎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你是那个老骗子?”他起身眼神上下扫视,瞳孔地震。 国师望了眼自己的白发,十分想摇头,但柯明安已经把事实认定了,他只能非常勉强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实际年龄不可究,谁看了那张脸不得说一句驻颜有术,站在柯明安身边跟他哥哥一样,宫向晨看起来都比他大几岁,也怪不得平时都拿布条蒙着眼睛。 蒙眼时的国师:—_— 没蒙时的国师:qwq 老男人脸上长了双呆呆的眼睛,跟胖蟒蛇似的,明明眉眼都是非常聪明的样子,一睁眼就变成了大聪明。 柯明安也是从那双全靠脸撑着才能称作大智若愚而不是大若智的眼睛中,才想起他是谁。 说来也奇怪,他从接近宫向晨开始,遇到的一个个,全是老熟人,每次都搞回忆杀搞得柯明安都感觉自己在走马灯—— 他跟国师相遇的时间,在云文易和瞿修永之后,三皇子之前。 那时候,白发白须坐在城墙角落里摆摊算命的老人家根本没人会,穿着最简单短打尽力让自己泯于众人的柯明安瞟了两眼,正准备从他身边穿过,就被伸出来的一双手拉住了。 “算一卦吗?” 闭着眼睛的老瞎子开口竟是很年轻的声音,童颜鹤发,确实有几分老神仙的模样,柯明安背后有伤,一路横跨到肩头,能维持表面的冷淡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他现在更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睡觉。 这里,倒也不错,柯明安坐到他身边,挥开他的手,坐在小板凳上,眉眼恹恹。 来往没什么行人,守城的士兵也不管这种阴暗角落,柯明安把自己藏在城墙的影子里,斜射下来的阳光照到他指尖,被老瞎子握住,自顾自嘀咕了几句,细细抚摸他的掌纹。 瞎子不看面相看手相,合情合,都说人的命在手掌中暴露无遗,指尖探过柯明安手心时,却只看到了团团迷雾。 那双干瘪的眼皮颤动,耳边风声响起—— 柯明安猛地抬手,抓住了他向自己喉咙伸过来的手,一手相握一手僵持,背后的伤口有些刺痛,不由得嘶了一声。 瞎子按住他的肩膀,眉头一皱:“你怎么不会说话?还受伤了?!”惊骇之下,直接睁开眼皮,露出一双……呆滞的双眼。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点扫地僧的神秘,睁眼那一刻就变成了扫地工的朴实。 拉满警惕柯明安:怀疑自己被诈骗了。 怎么会有人能靠一双眼把智慧降低两百个百分比,而且还装瞎,更像骗人的了。 柯明安转身欲走,瞎子连忙把他拉住。 “扶桑有火,夏日不可近矣。” “冬木有雪,以刀枪震之……不是,别走,听我说话啊!” 老骗子神神叨叨地说了几句话,差点拉不住人,太阳实在大,他想把柯明安往阴凉处拉,柯明安却像要被绑架的猫一样倔强地抵抗着他。 “刚才我说的那些……你不会听不懂吧。”老骗子面露疑色,两人一阳一阴站在两处,柯明安摇头,抱着手臂等他狗嘴里吐象牙,老骗子闭上眼沉思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 卦象说的人就是他,没错啊。 哑巴安一言不发,趁他不注意溜走了,第二天在一个拐角,被老骗子拉住了手,被同行的同伴拍开,走得远远的。 一连三天,他终于在肉包子的诱惑下,站到了老骗子旁边。 “早说你饿啊。”老骗子表情痛心疾首,柯明安忽然俯下身,离坐着的老骗子近了点,老骗子吓了一跳。 柯明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最后一个包子,老骗子瞠目结舌:“我又不跟你抢!今天能不能好好听我讲话,真是的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柯明安可有可无的点头,眼神扫在街上,仔细听每一点风吹草动,他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包子,刚刚一瞬间,他发现老骗子好像年轻了不少,但是凑近看,又没有什么破绽。 他在心里把那个老字去掉,更新称呼为神棍。 神棍又说了些叽里咕噜的话,好说歹说都要让他换个名字,说是什么天注定,柯明安思索了一会,把柯明安三个字写下来,神棍掐指一算,不知道算到了什么,眉头一会皱一会松的。 他再一次睁开那双呆滞的眼,仔仔细细看着柯明安,特别是他的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神迹一般。 “居然还活着,你命真是硬啊。” 柯明安勉为其难把这当做夸奖了。 白天柯明安监视着三皇子府,傍晚被神棍拉去谈心,自此知道柯明安才十几岁,神棍莫名其妙消失了半天,再出现就鬼鬼祟祟开始叫他小宝,真把他当成小孩子,每天投喂个不停。 柯明安向来尊老爱幼,逮着中间的往死里揍,闷声往嘴里塞包子。 再后来,他也默认了自己突然有了个“长辈”,后面他进了三皇子府上,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神棍。 柯明安的名字、声音,都是从那时恢复的,但神棍没留下名字,柯明安也是个哑巴从不叫人,每次都是戳戳手戳戳肩膀,更别说后面当暗卫后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过去,柯明安都快把他忘了。 现在再看国师,那点道骨仙风全变成了慈爱,这家伙说他十年后就能流畅说话,说完把苦得要死的中药塞他手里,十年后说他说话太多崩人设…… 柯明安不去看那张变年轻了的脸,转过身生闷气。 扶桑有火,夏日不可近矣,说的是尊贵的三皇子,他当初入府的时候夏末秋初,正好避了一难。至于后面一句冬木有雪,以刀枪震之,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国师重新把眼睛蒙上,一副高人模样,手却戳了戳柯明安的腰:“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 柯明安垂眼,心里闷闷地难受,国师又问:“是你想过的生活吗?” 不是。 他在心里回答。 尔虞我诈的生活,过一时会觉得有趣,过一辈子,就会觉得憋屈,他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偶尔也会感到一丝无趣。 他好像,想更肆意一点。 国师好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再一次坐到他的身边。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泛黄的土地上,聚集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形,像宣纸上突然落下的墨点,无足轻重,又足够醒目。 他们是不足为道的痕迹,也是避不开的墨水,柯明安想救他们,要让这些墨迹,都完好无损地转移到他们该到的地方去,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将宣纸丢掉那么简单。 “我知道你想放他们走,但是,为什么不听听他们的声音呢?” 古代的劳役,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全部放回家的,依照现在这个情况,被拉去打仗的可能性一点都不低,这个道柯明安懂,那些做工的人也懂。 一个穿着破旧短衫的人爬上山,小心翼翼从黄土坡后面走出来,他手上、身上都是尘土,会扑扑的,中年人的模样,一脸苦相,看向柯明安的眼神惶恐又害怕。 他们都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没有希望的等待比干脆利落的绝望还要折磨。 柯明安穿得很低调,却明显是主事的人,国师站在他落后一步,看着沉默的少年扶起要跪拜的农夫。 “大人、大人,帮帮我们吧!” 一声哀嚎拉开了下午持久的静默,没人知道面前这位大人会不会帮他们,但他们已经走投无路。 “陛下突然停工,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农夫手上都是干巴巴的裂口,他的语言也是同样的艰涩,颠三倒四地说着,劳役固然苦痛,很多人都回不来,但突然把他们赶走,只会让这些人想到更坏的结果。 近些日子,边疆的战事消息传回皇都,他们也听了不少流言蜚语,都知道前线战事不利,难道现在的停工就是一个信号?! 没人想去打仗,建功立业离这些仅是能勉强温饱的老百姓太远了,他们能听到的,就是隔壁李二牛家的大儿子永远回不来了、村头老牛家的女儿守了活寡、自家表弟断了一只手…… 现在的前线就是血肉战场,去了八成可能是送死。 当今圣上不是个仁善的性子,仅是登仙台前期的修建,就倒下去好多兄弟,但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他们宁愿留在这里。 “明安,你想怎么安排他们?”国师恰到好处提问,把处于深深迷茫的柯明安唤醒。 一听柯明安是能做主的,农夫想握住他的手,看到自己沾满黄泥的手时又连忙缩回来,嘴里说着祈求的话。 柯明安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样想,停工没帮到他们,反而将他们推到了更深的惶恐害怕中。 ……是他莽撞了,没有考虑后果就私自下决定。 不能处后后续的好心,跟慷他人之慨一个性质,以前有哥哥帮他收尾,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该安排好这些人。 但是…… 我可以吗? 柯明安仿佛站在茫茫白雪中,怀抱濒死的羔羊,可是眼前四面八方都没有路,他的选择,决定着生命的去向。 以前的“救世”,他都是离人群远远的,下决定不会有多少迟疑,可现在,见识过真实的生命,握过男女老少那双充满生命力的手,他反倒开始犹豫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很多人。 在这个既定的规则里,他能救多少人呢? 天道忽然出声,它有一句一直想告诉柯明安的话。 【你有掀翻棋盘的能力。】 【——放手去做吧安安。】 【……听到了。】 “你们想去做什么?”柯明安拉着农夫一起坐到大石上。 农夫脚掌不安地擦了两下地面,留下几道泥灰的痕迹,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柯明安望着远方的山,忽然问:“你是哪里人,下面的人,多是哪里的?” 农夫说了个地方,柯明安有些迷惑。 “就是那个开很多梨花的地方,梨花酿可香了,东边十几里那个城还有个天下桥,就是那个……”农夫连说带比划,生怕自己一个说不清楚就让贵人不高兴了。 柯明安恍然,居然离他当初住的地方不远,想到天下桥就会想起那条大河。 大河…… “你们想去修水渠吗?” 他可以接受牺牲自己救世,但如果像现在这样,他不能救完所有人,甚至献祭自己也无济于事…… 为何不去问问那些“小蚂蚁”呢? 他们的声音很小,却足够汇水成海,生命的牺牲,要让生命本身来选择。 …… 柯明安跟国师走在路上,皇宫的屋檐已在视线的尽头露出。 “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们选择自己的生死。” “那你呢?” “我也不可以。” 柯明安停步在巷子口,准备翻墙回去,国师拉了一下他的手腕:“陛下在宫门那里等你。” 挂在墙上的柯明安手一滑砸到他怀里,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原因:“你通风报信!” 他们刚刚谈好由他去说服宫向晨,结果一转身,这家伙就把他的行踪卖给宫向晨的?! “我没……” 刚刚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化为泡沫,柯明安啪的一声拍开国师伸过来的手,熟悉的红印让国师小小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藏到袖子里。 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的模样,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的,当初扮老爷爷不用心,现在恢复原样了,还是那么鬼鬼祟祟,正经不过三秒。 两个人一个打一个躲,莫名其妙挤成一团。 “国师,你在对朕的爱妃做什么?”宫向晨黑着脸站在不远处,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国师飞快地把东西塞柯明安手心,一本正经地转过身:“见过陛下。” 宫向晨扯扯嘴角,挥挥手,跟柯明安赶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柯明安在国师遭受圣怒之前牵住宫向晨的手,轻轻晃了晃,宫向晨气势一软,捏了一下他的手心。 “回去收拾你。” “啊?” “你不要撒娇!我不会原谅你的……在外给我点面子宝宝(超小声)。” 两个人结伴走了。 国师透过眼纱,看到柯明安身上若隐若现的黑气。 他的命格,多年前他算不明白,如今也是。 似乎,他本该早就死去了。 第110章 覆灭王朝15 一离开国师的视线,宫向晨就开始发威:“玉安!” 柯明安加快脚步。 “玉安、玉安!我真的生气了我一个没看住你怎么就被坏男人拐走了,玉安——就让我生生气吧宝宝别不我啊。”看着越走越快的柯明安,宫向晨大惊失色。 “别叫我玉安。”这个名字说不上坏,就是会让他幻视以前被人叫鱼安的日子,总想让他下个鱼钩钓点什么东西。 自己公然忤逆皇帝册封的名号,想来宫向晨必会大发雷霆,果不其然见他眉头一皱。 宫向晨脸色凛然:“宝宝!” 柯明安:…… 钓上个邪门大鲤子,背后必有奸人指点。 “叫你零二多生分,不喜欢这个也不喜欢那个……”宫向晨勾唇,忽然想到了什么,揽住了柯明安的腰,凑过去蹭了一下柯明安挡过来的手,低声道,“或者说说,可以叫你夫人?” 柯明安盖在他脸上的手一顿,隐隐有攥成拳的架势,被宫向晨发现他的蠢蠢欲动,他笑嘻嘻地,覆着柯明安的手背上,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那动作不像惩罚,反倒像调情,柯明安被他的呼吸烫得更恼。 宫向晨调戏完自己的爱妃,顺势亲了一下他的指尖:“不说了,逗一下就要炸毛。” 柯明安咻一下把手收回去,藏在背后,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沉思数秒,开口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活泼了?” 在人前,宫向晨还是有点皇帝样子的,对臣子发脾气的时候骂得路过的蚂蚁都要颤颤巍巍跪下求饶,虽然在他面前是不太正常,被他抓住好几次偷亲,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哪个混蛋教他叫宝宝的!黏黏糊糊的肉麻死了。 宫向晨摸了一下鼻子,笑笑:“想知道?那把把你名字告诉我呗。” 他们已经快走到柯明安的寝宫了,路上几乎没人,就算是提着东西路过的小太监也匆匆低头,不敢看自家陛下跟玉安郎君恩恩爱爱的模样。 柯明安面色有些不自然:“知道这些做什么,我早就忘了。” 他悄无声息地将手掌反手按在后腰上,那里有一柄短刃,明月模样的刻痕早就被他磨去,被染上体温的利刃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身份。 本来暧昧着的氛围无形中冻结起来,好像被打探到刺猬肚子底下的皮肉,戳一戳便引得七分惊恐三分不悦。 宫向晨抿唇,想说点什么打破凝固的气氛,就见柯明安往他这里瞥了两眼,小声说了两个字,声音跟小动物似的,但宫向晨还是听清了,遂而喜笑颜开,上去牵住他的手, 夜晚。 从勤政殿往外看去,寝宫只有遥遥一点亮光,想来里面的人已经睡了。 柯明安今天没陪宫向晨看奏折,抱着不知道从哪逮出来的兔子在殿外玩了半天,困得打哈欠的时候抱过去让宫向晨摸摸。 今日份讨好帝王√ 宫向晨没摸兔子,把他拉到腿上,扣住后脑勺亲了一下,白乎乎的兔子在两人中间瘫成饼。 今日份亲亲99/1√ 柯明安愤然推开他,小发雷霆。 不待宫向晨反应过来,一抹嘴巴,抱兔离去。 宫向晨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自觉勾起嘴角,待门外之人进来汇报,不过几息,便面若寒霜。 “竖子无礼!”他今日突然试探柯明安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前几日,有大臣上奏,说无法查明柯明安的身份,疑是有人从中作梗,他排除千难万险再往下查,就发现柯明安疑似与敌国有染。 呈上来的不仅是奏折,还有一些证物,几条不是本朝手法熏制的鱼、一根刻着潦草太阳的鱼竿,他看到的时候觉得好笑,再一听已经有人笑出了声,正是云文易。 “臣还会五六种熏鱼手法呢,在刘大人眼中这是不是也是在下私通周围众国的证据!只是几条鱼就能把人打为敌国探子,你不会以为英明神武的陛下会信这种三岁小儿都不信了的诬陷吧?!” 宫向晨莫名觉得自己被骂了。 他也觉得柯明安没什么问题,但平时左相笑里藏刀对他也有诸多不满,今日突然站到他这一边……好像也没站,可能就是想骂人了。 宫向晨有点敷衍地安抚了两位臣子,一回到御书房,又被臣子堵了,还带了个证人,这下饶是疑心病双标的陛下,也有点犯嘀咕。 最后的结果…… 非常让他安心。 柯明安不仅半点没露出半点破绽,纵然害羞内敛,也告诉了他名字!回去休息前都记得自己,亲亲的时候也没躲。 他爱朕! “朕就说嘛,明安怎么可能是坏人,让探子把那个做伪证的流民丢出去,别国的流民也能混进皇都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别让他进城了,至于吏部,也该正正风气了。” 三言两语定下其他人的命运,宫向晨打道回宫。 刚刚被自己亲得更加迷糊的柯明安半趴在龙床上,已经睡着了,肥兔子缩在他怀里,长耳朵时不时抖动,搔弄露出的锁骨。 他只睡了半张床,简直在明晃晃诱惑宫向晨。 带着夜露气息的陛下脱下外袍,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抱住他,柯明安挣扎了一下,又把脸埋到他怀里挡住烛火的光亮。 宫向晨逮住那只没有眼色的兔子丢到一旁的踏上,却不曾想那死兔子后腿勾住柯明安的衣衫,挣扎之中,直接让他衣衫半解,柯明安被吵醒了,撑坐起来,宽松的寝衣直接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一片晃眼的颜色。 白皙的胸腹,肌肉紧实,按上去又带着些柔韧,凹陷的锁骨窝好像盛满了醉人的光色,只是微微一动,就莫名令人心神摇曳。 柯明安胸膛起伏,宫向晨眼神更加动摇了。 起床气加上没摸到兔子,柯明安气得深呼吸:“我的宝贝兔子呢?” 宫向晨自信一笑,砰地一下把自己塞他怀里:“我在。” 兔子?什么兔子,这个屋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当柯明安的兔子。 体型差距导致被大鸟依人的柯明安差点被他撞到被子上去,他看着死死抱住自己腰,冒名顶替可爱兔子的饿狼,深觉贞操不保。 宫向晨装乖就装乖,怎么扯他衣服的手这么快,嘴皮子都快在他身上亲成啄木鸟了。 这家伙以为他动作小他就没发现吗?!跟打点计时器一样啊可恶! “我数到三……” 刚趴稳的兔子被从天而降的大手抓得飞起,塞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香香怀抱里,它耳朵一垂,也没什么过激反应,把脸靠在柯明安手心里继续睡。 柯明安把突发恶疾的粘人皇帝从身上撕下来,小心翼翼把兔子碰到靠墙的内侧放好,腰间穿过一双手,宫向晨的脑袋靠在他肩上:“明安对这兔子真好。” 他说话酸酸的,平时还没见柯明安对谁这么好呢。 柯明安不以为然,察觉到他离开的兔子睁眼,他连忙盖了条外套上去,:“它毛茸茸的,摸起来舒服。” 人类怎么可能胜过毛茸茸,更别说兔毛这种软乎乎的了,在这微微转凉的季节,抱着睡正合适。 宫向晨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特意挺起胸膛让他看看身边有更好的选择,别去抱那坏兔子了。 比起柯明安微凉的手,宫向晨的体温高很多,主动将肌肉蹭在手心的时候,有一种被火炉吸住的温暖,柯明安蜷缩手指,拍了一下他特别活跃的地方。 “能不能别整天想着那些事……”他耳朵发热,扭过头去,害羞的样子让人血液加速。 “我只是想着你而已。”宫向晨握住柯明安的手腕,指尖摩挲,呼吸喷洒在柯明安耳畔。 他迟疑地将手搭在宫向晨胸口上,宫向晨想要迎上去的时候他又移开,几次下来,宫向晨受不了了。 他主动开口:“别折磨我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快要被你钓死了。” 柯明安沉默思考的时候,手无意识在肌肉上微微滑动,他被蹭得不上不下的,又不敢乱动惹柯明安生气,憋得眼珠子都要发绿光了。 “那你让那批修登仙台的去修运河……行吗?”柯明安直言不讳,说完才虚虚地加了句请求的话。 宫向晨低声说了句脏话:“就这点事你把我玩成这样……不对,你都不玩我!” “啊?” “桀桀桀,夫人,想要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不对……” 柯明安看着直接骑到他身上的宫向晨,无助又弱小。 “唔——” 他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很快被另一层艳色盖去。 事情成了,枕边风出乎预料地成功,但柯明安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昨晚怎么说都……太放纵了一点,也不知道宫向晨哪来的力气还能在完事后抱他去洗澡,第二天申时(四五点)就爬起来准备早朝,严谨来说,宫向晨都没睡够两小时。 柯明安看了眼外边亮堂的天色,宫向晨要是以后不做皇帝了,去当暗卫说不定干得比他还要好。 毕竟当初他在三皇子府上的时候,每次守夜总会睡过去…… 说曹操曹操到。 三皇子出现在窗外,看他一身狼狈的模样,满眼痛惜。 柯明安思考了一秒自己是不是背弃旧主了,不然他怎么一副被带绿帽的悲色,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定了,明明是三皇子把他送出去的。 “零二,过来。” 柯明安没动,拢紧衣裳,走到窗边,支着手臂:“就在这讲吧。” 他勾了朵梨花,抛到三皇子怀里,勾唇笑笑。 “他快要回来了。” 110-120 第111章 覆灭王朝16 三皇子手掌按在窗沿上,指尖发白,气道:“你明明是我的人!” 宫向晨回来又怎么样,零二跟他一起长大,他们的感情宫向晨这个彪子怎么会懂,皇帝了不起啊,一句话就能把人要走……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将柯明安的梨花攥在手里,道:“你怎么没去望月阁?” 柯明安眼睁睁看着他私吞自己的小花,他丢过去只是想让他小声点,三皇子却坦然自若收进自己怀里…… 以前好像也是这样,三皇子贪心得跟跟个屯屯鼠一样,他看中什么书都要直接带回府上,但偏偏不给柯明安,就放在自己房间里,柯明安想看只能去找他。 但是谁能在上司眼皮子底下看闲书呢,柯明安每次被逮到不得不陪他一起看书的时候,一眨眼就快睡过去了。 “去不了。” 之前三皇子暗中塞锦囊相约望月阁,但没说哪天,他偷溜出宫也只是白天,晚上被缠得紧,根本腾不出空去望月阁。 他的回答被三皇子误以为是在宫向晨这里受了囚禁,无法脱身。 他等了这么多天,都开始怀疑柯明安是不是变心了,不愿意认他这个主子了,却不知自家暗卫竟饱受虐待,看看现在的小脸蛋,都快被亲红了,三皇子悔啊! ……其实也不能算猜错了,子时柯明安还被胸肌囚禁着呢,只能捂着嘴巴骂人,被狠狠欺凌了。 现在露出的锁骨处还有几朵红梅,一看就是被人珍惜而长久地啄吻留下的。 被不知道抽什么风的三皇子肆无忌惮地视奸,柯明安局促地遮了一下领口:“殿下……?” “前线战事告急……”三皇子目光闪烁。 柯明安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迷茫地点了点头,就见三皇子忽然变了脸色,望着他笑了一下,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没什么。” 到中午宫向晨回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三皇子自告奋勇请命去边境了。 他作为皇室的一份子,去鼓舞人心。这是一场风险极大的作秀,只要参与其中,就由不得再左右时局了,三皇子可能回不来,也可能借此收获一大批民心。 柯明安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喝了半杯茶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宫向晨已经看他很久了:“……怎么了?” “担心他?”宫向晨有些吃味,在他看来三皇子对柯明安一点都不好,结果这笨暗卫对他死心塌地的。 柯明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担心三皇子,不如说是担心边境,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三皇子不适合当将军,但如果他要强势夺权,温将军在“礼”上是无法反抗的,那边的没什么城,多是散落的村落,如果布局不周,极其容易被突围。 他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圆晃晃,比满月更为皎洁。 柯明安抿唇,低下了头。 宫向晨脸都快皱到一起了,在内心骂了好几次三皇子,希望他别死但重伤,脸上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强颜欢笑面目狰狞:“明安这么喜欢他,以后朕可要多叫他来宫里玩玩。” 他一定会跟这个大侄子好、好、玩、玩、的。 都自称朕了,看起来气得不轻。 “我没喜欢他。”柯明安满眼莫名其妙,轻飘飘地说,“成婚的不是我们两个吗?” 您的小猫坦然自若地绕过了攻击范围,并向您撒娇—— 宫向晨抱住他的腰,把人拉自己怀里,蹭了蹭他的后颈,笑得有点傻。 “你说得对,我们才是一对。” 柯明安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再一次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好哄的暴君。 等等,这家伙真的能算是暴君吗? 除了总是跟自己说要当昏君、平时爱罚臣子、坚定主战还推锅给其他人、大兴劳役…… 那没事了,确实坏透了。 他冷着脸扇了宫向晨一下,宫向晨呼吸一窒。 “干嘛打我啊宝宝?” “手痒。” “……那能再来一下吗?有点爽。” “?” —— 傍晚,瞿修永从吏部放班。 三皇子离去,他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吏部谋了一官半职,如今的吏部尚书对他赞赏有加,想来前途也是一片敞亮。 云文易这几日跟他见过一面,主要是聊朝堂上直谏柯明安的事,瞿修永犹豫再三,从怀中拿出一张旧纸给云文易快速看了一眼,又急急折起来,塞好。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他们这些与柯明安相熟的人却能在纸张一角找到熟悉的印记。 这一封未写完的书信,是写给异族的。 上一位吏部尚书的资料,经由他手,看到文件的时候,就下意识藏起来了。 果然起了大用。 如果说原本那些证据只是心生怀疑,这张纸,却能定下死罪。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瞿修永需要几天才能修复完成,云文易便说五天后再来找他,算算日子,现在也快到了。 “大人,云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瞿修永扫去纸张上的药粉,字迹逐渐显现,却不是熟悉的文字,他指尖打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焦躁声音。 说到云文易,他就想起那天,云文易跟他说柯明安疑似异族的时候,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 瞿修永曾经早有所觉,却做不解,现在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知道柯明安秘密的人,莫名晦涩的情绪让他如困兽之斗,只想快些修复完,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云文易推门进来,高大阴郁的男人扫了一眼书房,无言地扯了一下嘴角,坐到他对面。 “照着明安的喜好布置,也逃不了他欢心。” 曾经被他压了一头的瞿修永,如今仍是比不过他。 瞿修永茶杯重重震在桌上,阴阳怪气地诶了一声:“总比某人的屋子好,他进去都不愿意进去。” 见面先互相攻击,已经成他们的习惯了,例行互相问候之后,云文易把茶杯随手推到一旁,茶水晃荡,溢出来渗湿了瞿修永的袖子,瞿修永眉头一跳,在内心骂了好几句贱男人。 “把信纸给我。”云文易只是看了几息时间,就将手掌按在了纸上。 瞿修永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直接气笑了,云文易只是垂下眼瞄几眼,就能把他看了几天都看不懂的东西琢磨透了?! 这东西跟鬼画符一样——明安画的那就是好看的鬼画符——真有人看得懂? 他没有觉得柯明安写字丑的意思,纯粹就是怀疑云文易想拿走柯明安的手稿,然后趁机威胁他…… 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这个男人,最擅长的事,就是用各种由诱骗强迫柯明安。 什么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都是小儿科,他每次把柯明安骗到的时候,比骂赢文丞相他们开心多了。 “不、行!”他按住另一边,“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趁机抓住明安的把柄,这东西必须毁掉!” 云文易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眼神却很愉悦,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脑子坏掉了一样:“放你手上只能被烧掉,给我才有大用处。” 他难得解释了一句,却不肯说纸上到底写得什么内容,笑眯眯的样子令人手痒。 瞿修永拳头硬了:“大用……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把令符给你让你离开别再对明安虎视眈眈,结果你却背刺我,掳走明安。” “哎呀呀,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突然提起来多不好意思。”云文易聊到那时的事,心情非常好,他手上暗暗施力,脸上露出狐狸一样的笑意,“还记得那时的小安,青涩又漂亮,哄了好久才肯跟我结契……” “啪——” 茶杯碎在地上,茶水流了一地,瞿修永望着狼藉的地面,面色震惊:“什么?” 他好像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 “小安可是先和我成婚的哦,要算的话,当今圣上,也得给我做小。” 云文易拢了袖子,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他本就不算什么好人,也只有瞿修永这种蠢货,会在当初给他加上一层恶心的滤镜,要不是当初的鱼安实在夺目,他都准备敷衍了事了,哪还有瞿修永今日登上吏部官位的事。 不过,就算他当了官,也没长进多少。 只要一提到柯明安,就会易怒,仿佛抢了骨头的疯狗。 云文易抢走纸张,反手就将砚台砸向瞿修永面中,看他狼狈躲闪还是染上脏污的模样,嗤笑一声。 那种皎洁如明月的人,当然还是自己这种安静又优雅的世家子最合适。 当今圣上这种阴晴不定的颠狗,自然也是不行的。 听到里面哐当哐当的声音,门房缩了缩脑袋,另一个守着的侍卫自觉往远离门的方向移了两步,提醒他最好也移一下,门房不明所以地照做。 下一秒,门刚打开,一个花瓶直接砸了出来。 左相侧身而出,一脸温和地对他们点点头,避开花瓶的碎屑,淡然离去。 “他俩一见面就吵架……呃,打架,离门和窗远一点,之前有人被误伤了。”侍卫低声说。 “哦哦,谢谢你啊。”门房看着碎成拇指大小碎片的花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像是听到大人物的秘事一样惶恐又激动,待瞿修永从房里出来,连忙挺直了腰板。 瞿修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在意:“你替我去送封信。” “好的大人,请问是送去哪里?”门房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瞿修永:“望月阁。” 第112章 覆灭王朝17 望月阁的大门上方有一块黑色的牌匾,除去名字部分,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它上面篆刻的纹样,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明月高悬天上,潺潺流水托住整个名字,远处的山体只有简略的形状。 乍一看有点像异族的图腾,仔细看去却又觉得如望月阁中人所说,只是出自先皇曾经最喜欢的明月山水图。 大门紧闭,没有人看守,却让人不敢生出宵小之心。 门房在门口踌躇,望月阁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明明是白天,屋内却透不进去光,黑漆漆的一片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亟待将进入的人全部吞噬。 一位穿着短袍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笑意吟吟地从他手中拿走书信:“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门房果真沉吟了一会,忽然俯身过去在那人耳边轻声说:“告诉柯明安大人,瞿修永会武。” 那梅瓶,换做普通人来砸,只会碎成大片的,偏偏瞿修永,将它砸得小块甚至有爆裂的粉末,分明是个练家子。 从外表和平常的表现来看,要不是他敏锐,根本不会察觉到。 年轻人笑容扯大,往他手里塞了一块不小的银子:“我会传达的。” 门房没收,用袖子隔着放回那人手里:“这是小人分内之事,无需如此……安大人自会给我奖赏。” “哈哈,也行。”年轻人推了他一把,撤身向后,大门轰隆一声,又关上。 门房面色自然地离开,拐过一条巷子时,撕下自己的袖子,丢到地上。 手上染上的粉末,也被他全部擦到了袖口上,此时已微微泛出白色。 他拿出火折子,一把烧了干净。 “死东西,嫉妒我帮安大人做事,用这些腌臜手段。” 柯明安是白天时间来望月阁的,宫向晨想跟来,却被他以要准备给他买诞辰礼物。要是早就知道就没惊喜了的借口赶走了。 他从不在正门进,直接摸到顶楼那里,摸索几下就翻窗进去,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像狼一样。 野狼一样的男人嗓子里发出欢呼的低鸣,宽阔的背肌舒展,径直向他扑过来。 “喂——你怎么在这!” 名为呼耶的异族男人把他抱到手臂上,脸庞在柯明安肚子上亲昵地蹭动:“明安,你终于回来了。” 这家伙最擅长隐匿气息,要是柯明安夜市能力差点,怕不是要直接走过去栽到他怀里,然后…… 往事不堪回想,柯明安一直想不明白这些异族怎么这么喜欢把人抱起来转圈圈,他也不像什么小孩子啊。 三皇子与异族有勾结这件事柯明安有所猜测,却没想到瞿修永也参与其中。 不过想来也正常,他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异族的厌恶,连偶尔看到柯明安眼睛中的蓝色,都不以为然,后面发生的事,让瞿修永变得功利、野心十足,却不会让他厌恶异族。 毕竟,最想让他阻止被暗杀的云文易,已经变成他仇人了。 如果只是说想利用异族来达成辅佐三皇子的目的,那么他的主动接触也不是无的放矢。 但就看瞿修永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柯明安看向与瞿修永接头的呼耶:“怎么是你来这里?” 呼耶是异族皇室最小的皇子,怎么说也轮不到他来着皇都中心接头,望月阁在先帝时期就埋伏下来,但藏得再好也掩盖不了这件事的危险性。 “想你啊。”呼耶直气壮地说。 他还是打赢了自己的好几个哥哥,才能过来的,柯明安根本不知道这个任务的竞争有多大! 他手里拿着书信,熟练地展开,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嗤笑:“好蠢。” 求外敌帮他们活得皇位……哈哈,当他们打进来那一天,是他们获得皇位才对! 柯明安对此不置可否,他怀疑三皇子叫他来望月阁,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但是,为什么呢? 这种事要跟他一个暗卫说吗?还是说,他想让自己“背叛”,让三皇子做个双面间谍? 每次看到三皇子野心勃勃但又很不聪明地想抢夺皇位,他都很疑惑宫向晨为什么会把这些愚蠢的先皇孩子留下来,不伦不类地顶着皇子的名号,连个亲王都没封。 呼耶把门房的话说给柯明安,柯明安怔了一下,会武? 他记忆中的瞿修永,是一点武功都没有的。 “当初让你接近三皇子,真是可惜了,把你带回草原,我就可以陪你一起长大了。”呼耶捏着柯明安的手掌,不满得很,当初的少年手掌还是小小的,一掌就能包住,现在根本挡不住修长的指尖露出来。 他捏肉垫一样揉捏着柯明安的手心,像几百年没玩过玩具的熊孩子。 柯明安冷静地抽了他一下。 呼耶侧过脸,舔了一下牙尖:“还是那么辣。” 他都有点怀念刚见到柯明安那会了,又凶又可爱,还没他肩膀高呢,却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又皮痒了?”柯明安巡视一圈,从角落里抽出一条黑色的短鞭,拍了拍他的脸,“跪下。” 呼耶呼吸一停,猛地急促起来,他抓着柯明安的手腕,眼神像狼一样贪婪:“我可以跪……但是你得告诉我。” “我跟当初那个姓云的,到底哪个是你最乖的小狗。” —— 他们认识的时间,是三皇子之前。 那时,瞿修永想带他离开云文易,却突发封路锁城,外面有城池爆发瘟疫,谁也不准出去,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主城的管辖范围,但是路也封了,他们想走就得走山路,两个半大孩子不敢如此冒险。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到通关令符,一枚令符可以过两个人,瞿修永折腾了好多天才弄来,正准备带他走的时候,城里说,外面瘟疫更严重了,死了很多人,瞿修永不敢拿柯明安的命赌。 正好此时,云文易说自己想走。 如果他们不能离开,那赶云文易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瞿修永有些心动,却没放下警惕。 但柯明安那时也不太想离开,最终瞿修永还是被云文易说动了,将令符给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却没想到云文易前脚答应下来,后脚就绑着柯明安跑了。 他与瞿修永第一次失散。 跟云文易相处的时间,比其他几个男人都长,柯明安那时勉强能开口说话,对着云文易全是骂的,原因无他,这家伙太变态了。 变态、混蛋、登徒子……翻来覆去骂了个遍,还是被人按在怀里亲亲。 偏偏柯明安又不能真伤了他,因为……云文易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异族,并帮助他完成了很多事的人。 好几次受伤,都是云文易帮他处的,瞿修永突然闯进书房抓奸那一次,云文易正要把一个小小的令牌塞给柯明安,被瞿修永打扰,只能藏于袖中,柯明安养的小蛇也被这他塞到云文易袖子里,把人冷得轻颤,柯明安一边装柔弱,一边掐着云文易的腰让他不准露馅。 不过云文易好像以为他对瞿修永情根深种,明明上床的时候都不敢压着他一点,偏偏要用酸得要命的语气给他喂药。 上好的疗伤圣药柯明安吃到嘴麻。 肩膀伤口生长痒得很,想挠不敢挠的时候,云文易就会将嘴唇贴上去,轻轻蹭着,挺舒服,就是说出来的话太难听了,老是提瞿修永,醋味四溢,仿佛在玩什么羞耻普雷一样,把他逼得泪眼莹莹。 这混蛋连哭都不给他哭,除非主动亲亲,不然就要身体力行“帮他分散注意力”。 被云文易拐出去的日子,算是柯明安最轻松、也最淫乱的一段时期。 不用伪装自己,也不用操心什么,游山玩水,云文易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就是……交公粮多了一点。 没事的没事的他还年轻榨不干的! 呼耶的出现在那时,就显得特别不讨喜,正在给自己放假的柯明安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异族人,高大,戾气,还砸断了他的鱼竿。 柯明安跟他打了一架。 这家伙像贵族子弟,看着高高在上,实则上打起来菜鸡一个,柯明安拿着断掉的鱼竿,一下下抽在他的屁股上,把人打得虎目含泪但一声不吭。 云文易回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嘴角愉悦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 哪来的贱蹄子。 云文易没在意呼耶异族人的身份,却很在意他为什么要黏在柯明安身边。 那时候,两国的关系还没如今那么紧张,只是互相歧视而已,不像现在喊打喊杀的。 在柯明安看来,这两个人骨子里都带着点贱,什么都要争,他抽完一个,另一个一定会狗狗祟祟跑过来求抽。 识破呼耶身份是一次暗杀时候,柯明安看着他腰上刻着圆月溪流的匕首,吸了一口气。 老实跟突然变成上司的野狗接头。 他跟云文易的关系,也在这并非有意的“偏心”中,却走越远,他要与云文易离开那天,两个人吵得厉害。 “柯明安!你不准走!我是什么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吗——你要为了这个野男人跟我分开,我们才是结契了的那个!” “你冷静一点。” “明安,你要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像以前一样好吗……” “……” 柯明安最终还是走了。 闹得很难看,两人几乎决裂,呼耶没待多久,给他交代完事情之后,也离开了。 柯明安又回了以前授课的小院,瞿修永在他回来前一个月就离开了,他得以一个人占了整个大院子,住了半年多,一直收集消息,在天下桥遇到了宫向晨。 又住了半个多月,拿着收集好的消息,柯明安再一次上路,踏上了三皇子的封地。 说来也巧,他在去的路上遇到了好久没见的瞿修永,他们在城里租了间房子,瞿修永本以为一切就会这么安定下来的时候,柯明安在墙角看到了以为白发白须的老神仙。 事情再一次不如瞿修永所愿,乱糟糟一片。 直到多年后,这些在命运旅途上失散的人,才全部聚于皇都。 —— “我该回去了。” “回去干嘛?这破皇都有啥好玩的?那么小的地方哪够你住,跟我回草原吧!”呼耶兴冲冲挡住他的去路,“我们这算不算私奔啊,好刺激!” “回去当我的宠妃。”柯明安淡定绕开他。 “宫向晨哪有宠妃了,最近不就是一个叫玉安的比较……草!”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柯明安。 柯明安点了点头。 “正是在下。” 第113章 覆灭王朝18 柯明安从侧门离开,之前那个年轻人将他送到门口,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讨打,柯明安走到阳光底下,阳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年轻人快速上前替他挡住,油纸伞在柯明安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蓝色完全掩去。 “我见过你。”这句话说的很肯定,但是他却想不起是在哪见过了。 年轻人眼睛弯得像月牙,将伞递到他的手中,向后退了一步:“小安也变成明安大人了啊,真是……遗憾呢。” 如一道惊雷,脑内凌乱的记忆碎片全部串联起来,柯明安腰上的文身又刺痒了起来。 这家伙,是跟他同一批训练的“间谍”,也是将他举荐到晟朝的人,说是举荐,更像是将他推出去当替罪羔羊,谁都知道让一个小孩去卧底,基本跟送死差不多,没人想去,哑巴又不爱人的柯明安,就被推到了最前方。 后腰上那个受热才会显现的隐秘文身,也是在他们的众目睽睽之中,当众被掀开衣服按在桌子上,硬生生刻上去的。 逐月者,兔卫。 前锋、探子、棋子……也是可以被放弃的人。 谁知道他后来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了,呼耶对他念念不忘,宫向晨对他死心塌地,瞿修永对他执念慎重,云文易也心心念念旧情复燃—— 柯明安歪了歪脑袋,在年轻人疑惑的眼神中,忽然反手将匕首抽出,眨眼间就抹上了那人的脖子。 “差点忘了,你还是我的仇人呢。”他轻声说。 血液呈喷射状滋出来,有一部分溅到了柯明安的脸上,他的眼睛在血液的刺激下,呈现出清澈的蓝色。 年轻人捂着脖子,从口腔里发出“喝喝”的喘息声,如破风箱一样声嘶力竭,眼神中满是震惊,似乎想不到一向谨慎听话的柯明安,怎么会突然冒着会惹怒上级的风险除掉他。 他这次过来,明明是想看柯明安笑话的…… 黑暗中走出一个陌生男人,毕恭毕敬得递上了润湿的帕子:“大人请用,乙五将死,我是新上任的信使,您叫我小周就好了。” 他居然已经是一位有自己名字的探子。 柯明安惊讶地看了眼他,再看向乙五的眼神中就多了一抹嫌弃。 “这么多年你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真是废物。” 他当初那么小都能有个单字“安”了。 可能也是如此,乙五才会这么针对他。 “我靠山好像还是挺多的,既然如此,杀了你也没什么吧。” 乙五仍是不敢置信。不可能、柯明安怎会如此任性,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肆意妄为了吗,居然说出如此……猖狂的话。 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柯明安下刀又准又狠,他只能徒劳地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 柯明安看着死死盯着他,还没完全断气的乙五,接过小周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细细将手上的血液擦干净,衣服上的血擦不掉,索性就不管了。 他越淡定,乙五也就越不甘心,他忽然从地上弹起,寒芒一闪,几枚银针就向柯明安甩了过去。 被小周尽数挡下。 “大人,主要交代过我,这些小事就不劳烦您处了。”他朝回光返照后彻底躺到地上挣扎的乙五踹了一脚,直挺挺的样子就像当初柯明安被压在桌子上文身时一样。 乙五死不瞑目,直到死时还死死盯着柯明安的方向。 一个小人物出于嫉妒心的举动,扇动了整个世界的变化。 柯明安说不准命运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他没来晟朝,事情也会走向现在的模样吗? 他俯下身,为他合上了眼。 柯明安杀过人,却不嗜杀,他杀乙五纯粹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有恩,自然就送他上路了。 放虎归山留下无穷后患烂摊子的戏码了,柯明安已经演累了,既然天道说支持他做任何事,那随性而为一下又如何呢。 条条框框了这么久,不能攻击这个,不能杀那个,主角发癫了他还得过去抽两鞭子。 都快累到枯萎了,为天道打工那么多次,他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 现在他想走自己想走的路。 【重要角色死亡。】 除了一句提醒,没了后续。 柯明安勾唇。 “大人……”那位新信使将他的手捧起来,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条手帕仔细擦干净,抬头望他的表情有些犹豫,“您的脸还有些没擦干净。” 刚刚这位大人只是像小猫洗脸那样随便搓了搓,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晕开了不少痕迹,着实是……艳丽。 柯明安被他捧着手,忽然说:“那你帮我擦吧。” 他闭着眼,感受到脸庞上的手帕微微颤抖,几乎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偶尔泄露的出来非常急促。 “好了……” 柯明安睁开眼,微微仰头的姿势正好方便他看到顶楼的位置,两双不同蓝色的瞳孔对上,柯明安没有移开眼,对信使:“回去告诉呼耶。” “少在这里当阴暗老鼠,早点滚回去草原,敢打扰我要做的事,皮都给他抽烂。” 上下两个人都齐齐抖了一下。 小周看着离去的柯明安,颤颤巍巍往上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捂着嘴巴,眉头皱起来满是忍耐,眼睛却泛上一层水光,都快冒出小爱心了。 ……看起来被刺激得不轻。 但是他超爱。 明安大人再多骂几句怕不是要白给噜。 他还是赶紧回去找个药把自己毒哑吧,明安大人也太……辣了。等主子反应过来他也听到了,又该吃醋了。 几分钟前。 顶楼里黑漆漆的。 曾经因为年少不知事被白月光狠狠教训,长大后发愤图强变强变猛,千里迢迢过来想把人叼回家,结果发现白月光已经做了别人的妻子…… 怎一个惨字了得。 呼耶咬牙,卷起的毛发挡住半边眼睛,满身黑气地缩到角落里,狞笑得像一只邪恶摇粒绒。 就算成亲了又怎么样,草原上都是强者为王,他会像柯明安证明,只有像他这种草原猛士,才配拥有他!! 但是…… 柯明安骂他了诶! 呼耶眼神一下就清澈了。 野心勃勃的坏狗决定先乖一会。 然后,悄悄地、悄悄地,干点坏事。 —— 瞿修永会武的事柯明安尚未弄清楚,云文易就跑进宫里了。 幸好他也在到处溜达,不然云文易高低要顶一个私闯后宫的罪名。 被拽到角落的时候,柯明安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是的是的,跟他有关系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仅非常渴望身体接触,还时不时从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把他拉进去随机哪个空房间。 不太礼貌的那种,就会对他这样那样。 比较礼貌的,就会像云文易这样死死抱住他,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柯明安捏了捏眉心:“待会宫向晨下朝,会经过这里。” 近日宫向晨有些烦躁,也不愿回去打扰了他,每次下朝后,都回去御花园那里坐坐,辣手摧花。 这里正好是必经之地,柯明安可不想赌那个狗鼻子能不能把他抓出来,自己被别人的手帕擦了一下手,宫向晨都觉得别人对他居心不轨。 “我很快的。”云文易在他肩膀重重吸了一口。 “我已经按住你说的,接过了兴修水利的任务……他们都骂你妖妃,小安。”他虽然都骂回去了,但还是很心疼柯明安。 那群老头子懂什么,他们看到的不过是柯明安影响了他们的利益,这个政令云文易亲自接手,下面的人一点油水都别想榨出来。 那些他们看不起的贫民,居然有一天过上了勉强算人的日子,这谁接手得了。 他们不敢明着针对云文易,便恼恨起“妖妃”来。 柯明安不觉得被骂几句有什么,运河水渠,都是功在千秋的大工程。只要能保证基本的粮食供应,再加上他前几天磨得宫向晨同意找些郎中负责医疗,至少伤亡会比修登仙台、充军,小得多。 云文易不知何时,扒开了他的衣领,嘴巴埋在他肩窝里做坏事。 湿润的感觉让柯明安抖了一下。 “……轻点啊。”柯明安皱眉,脖子上八成有印子了。 云文易不肯抬头,叼着他的锁骨磨了磨:“真的要那样做吗,小安?” “统一什么的,太难了,要不我帮你抢皇位吧。” 柯明安眉心一跳:“谁说我要一统两国了。” 抢皇位什么的也很抽象,云文易对他的解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一开始想当丞相,但你已经当了。”柯明安看着眼神盯着他,像是准备随时退位给他然后把他端回家的云文易,怀疑起跟他合作到底是不是明智的,看着太蠢了喂! 他勉为其难地说:“一个家容不下两位丞相对不对。” 云文易眼睛猛地亮起,阴郁的气质完全冲散,背景都好像冒出了好多个长翅膀的小柯明安。 柯明安:…… 真好哄啊。 “所以我现在,只是想要百姓安居乐业而已。”柯明安说。 这其实很难,但是,总是要去试试的嘛。 不当反派当当传统救世主也很不错啊。 云文易:“我会帮你的。” “你先放开我再说这种话。”柯明安推他的脑袋。 这家伙,再亲就要被宫向晨发现痕迹了! “事情已经都这个地步了,亲亲也不给吗?”云文易的表情有些落寞,像讨不到骨头的狗。 如果他没偷偷去牵自己的手就更有说服力了。 柯明安不给他会自己拿,可以说是又非常强的主观能动性。 柯明安艰难挣脱开,又被拉了回去,云文易抱着他的腰,枕在肩头,叹了一口气:“小安,不要着急……我都会帮你的。”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让小安永远干干净净,如玉身仙神。 外面突然响起零碎的脚步声。 柯明安按住云文易的嘴,两个人躲在阴影里,宫向晨带着一大堆人路过。 “烦死了,打败仗而已又不是割地赔款了,他们急什么急。” “刘公公,召温将军家那个小屁孩进宫!” “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全部给我丢出去,国师要是拦着,连他一起丢。” “陛下,三思啊,国师……” 柯明安手心忽然被云文易舔了一下,发出一丝气音。 外面的脚步声一顿,似乎在仔细倾听什么,然后又渐渐离去。 柯明安把不识好歹的云文易赶回去,独自思索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几天,他就知道答案了。 有人闯进来,跪倒扑到他面前,哭天喊地:“郎君!我知道你一心大义无私奉献,请您为了天下,血祭神剑吧!” 柯明安:? 谁无私奉献了你再说一次? 第114章 覆灭王朝19 啊?血祭?我吗? 古往今来多个传说轶事在柯明安脑海疯狂闪过,历任妖妃死的死活的活,像这种明摆着被逼到面前求去送死的……不会又来搞妃子祸国,君王无罪这一套吧。 他还没吹枕边风呢,宫向晨每晚在他耳边念叨的东西比他十天的话都多,听得柯明安脑袋晕晕的,不一会就又被骗过去亲几口,也不知道一个皇帝怎么这么嘴碎,把每个大臣都蛐蛐了一遍。 柯明安得以对朝堂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再说了,宫向晨在外人面前那死样子,也轮不到他使坏,他就能一个早朝送走三位老臣。 除了兴修水利一事,他明面上没有半点干预政事,虽然私底下私会了那么一二三四个重臣、皇子、谋士……但那不是没人发现嘛! 所以——如此清白的他,为何一下就被盯准了呢? 柯明安思索了一番宫向晨最近的表现,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除了这几天总是抱着他不撒手,一副要吸够能量去打一场大仗的模样。 “宫向晨叫你来的?” 不管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影响柯明安将矛头指向宫向晨。 听他如此直呼圣上大名,本想趁此欣赏传说中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妃被吓得花颜失色模样的人,狠狠抖了一下,趴伏在地上的模样莫名像只大老鼠。 “不、不是陛下。”他只是一个听命过来的,哪敢把这屎盆子扣到宫向晨身上。 柯明安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施施然倒了两杯茶:“起来坐,不然还以为你故意让别人觉得我……胁迫你呢。” “郎君恕罪!在下绝对没有这种意思!” 他语气慢悠悠,来人扑倒在地,勉强能看清他的半张脸,柯明安垂着眼喝茶的模样漂亮又安静,没什么攻击性,他却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压力。 这位半道入宫,出身暗卫的郎君,压迫性比先帝时那些贵妃皇后还强……难道这就是受帝王独宠养出来的气势吗。 要是柯明安知道他在想什么,高低骂一句恋爱脑。 他一身杀气怎么就变成宫向晨娇养的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张武大眼尖嘴,四十多岁的模样,抬起脸与柯明安对视的时候,眼睛闪过几分精明,像传统概念里的方士术士。 “郎君,十万火急啊!战事告急,唯有炼出神剑,才可扭转战局,请您请为了天下百姓……”他又开始嚎了起来。 宫里没有术士,先帝时在宫的术士都被赶出去了,如今战事告急,被一些人病急乱投医,又找了回来。再次回到这座宫殿,术士们都学聪明了,只在战术上提点自己的意见,拿出一些少见的药方上交,这些投名状,让其他人逐渐信任他们。 只要不是吃丹药、求长生,他们就将这些方士当匠人看嘛! 直到温嘉义在玉门关败了两场,护住了人却没留住城,向后撤退,失了整整两城,方士们肚子里被宫向晨吓得不敢冒出来的坏水,又开始咕噜噜冒泡了。 他们买通了几个宦官,悄悄背后大人物的指点下,开始散播一些似有似无的消息。 比如,如今天下危机四伏,战事动乱,都是因为有奸人接近紫微星,混乱了紫微星的命数,才让国运不济;再比如,只要炼出绝世神剑,就能反败为胜…… 人心涌动,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柯明安听了一耳朵假仁假义,放下手中已经变凉的茶盏。 这群人不是真的想帮助晟朝反败为胜——严格来说,晟朝跟异族的胜败四六开,他们赢得多一点。 这次能被利用,无非是因为温将军年迈,为了救人而弃城,他们又有了打着君王清君侧,蛊惑帝王匡扶方士的心。 但凡换到三四年前,这群家伙连苗头都不敢冒出来。 “有野心不是错。”柯明安勾了勾手掌,“但是你真的有点蠢。” 张武看着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在传言中所说的狐狸精,也没错。 虽然被骂了,但人家勾勾手指,他又觉得没什么了,他咽了一下口水,靠近柯明安,却见他睁大了眼,似乎很疑惑。 下一瞬间,一股巨力从身侧袭来,张武捂着自己的腰子撞到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脑子嗡地一声,下意识开口骂道:“死兔儿爷还敢踹你爷爷——” 怎么这么安静? 他这次过来待了五六个侍从,出发前已经吩咐好,如果那位郎君恼羞成怒,他们就把他控制住,并去通风报信倒打一耙。 这些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人,见他受伤,不可能如此沉默才对,除非—— 刘公公在不远处急急忙忙跑过来:“陛下、陛下龙体为重啊!” 身周静默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又慌乱,接着是衣物摩擦、齐齐跪地的声音。 “参见陛下!!” 张武脑子嗡地一声,僵硬地扭过头,刚刚跑过来一记飞踹完全没有帝王模样的宫向晨正握着柯明安的手贴在脸上,表情心疼坏了:“没被吓到吧,我已经派禁卫军进宫内巡逻了,必将严查,不会再让他们打扰到你。” “我没事……” 但别人看着挺有事的。 宫向晨就像尾巴着火了一样冲过来,把在场的都吓得两股几欲先走。 而柯明安,只是看到宫向晨的时候,顺便招了一下手而已。 其他人只是脸色发白,张武的脸色惨白泛绿,捂着腰的手颤抖着搭到地上,腰背佝偻,好像一只被猫逮住的病鼠。 “见过陛下。” 宫向晨摸了摸柯明安的脸,确认他眼角没有薄红,眼眶中也没有泪意,才转过身看向张武。 “你的本家派你来的?” 张武手攥紧,忽然直起了身,他刚刚骂的那些话宫向晨肯定听到了,依照宫向晨对外的性格,今日凶多吉少,还不如拼一把,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他满脸豁出去。 宫向晨完全不搭他:“如果是立后那事,朕心意已决,你们私闯后宫,冲撞玉安郎君,来人,拖下去!” 柯明安惊讶,看了一眼张武,又去看宫向晨。 立后?剧情里没说宫向晨有皇后啊。 见他疑惑的眼神,宫向晨笑了一下,将手臂靠在他的肩上,狠狠捏了一把柯明安的腮帮子:“不会以为我要立别人吧?” 柯明安的眼睛瞪得更大,圆溜溜的像被投喂的猫,宫向晨被可爱到了:“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跟你说的,那群老顽固不愿意,还在吵呢。”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敢把手伸到柯明安身上,以前针对他也就算了,现在自身羽翼颇丰,还敢这样做,属实是令人作呕! 被侍卫狠狠按在地上严格执行拖走的张武喊道: “陛下不可啊,臣真的有要事。” 柯明安让人停下,拉了一下宫向晨的袖子,宫向晨便坐到他的身旁,自觉端起另外一杯茶饮尽:“明安泡的茶,就是好喝。来人,把人拖回来。” 张武像条死狗一样被丢到地上,他咬牙爬起来,柯明安忽然笑了一声。 这家伙,以前绝对没有进过宫里,要不就是先皇真的这么蠢,话术烂成这样,还能被骗得团团转。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柯明安撑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时有时无地敲在宫向晨手背上,皇帝的心火,全给顺下来了。 张武见宫向晨不再发怒,似乎又抖了起来,向宫向晨行了一礼:“陛下,眼前之人,乃是妖祸!” 很好,开局第一句就让在座的都吸了一口凉气,柯明安被他蠢到了。 宫向晨握住柯明安的手,淡淡地说:“还是跪下说吧,站着碍眼。” 刚站起来的张武又被按趴到地上,他感到耻辱,却不敢不完成任务,只能快速说完。 “臣有证据!便是这妖人腰间的珞伽玉!” “此物遇邪发红,遇灾断裂,有指引意识迷途之效,多为龙凤之玉,可是此人腰间的玉,半虎半猫,爪泛红晕,乃是不吉之兆,陛下万万不可将此人纳后!” 画出“半猫半虎”设计图的柯明安:…… 刻出“半猫半虎”玉佩的宫向晨:…… 说实话,这一句的攻击性比前面所有的都大。 “说点朕爱听的,一炷香之内说不完就拖出去剐了。”他挥挥手,明显不耐烦。 真是的,不识货,他跟明安共同完成的玉佩简直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东西。 再说了,他是不是妖邪,朕还不知道吗,轮得到这老鼠精说三道四! 柯明安表情有些疑惑,张武刚刚来找他,好像不是因为立后吧,要不是宫向晨来了,他都不知道这件事,这家伙,藏着祭剑一事,有什么阴谋。 “阴阳调和为正道,哪有男子当皇后的道……” 这一次张武没说完,宫向晨就打断了他:“好好好,朕封他当皇夫,男子不能当皇后嘛,我懂,玉安当皇夫大家都开心,就这么定了。” 当皇夫?! 这不是在宣告全天下,九五之尊的陛下竟然屈居男子之下吗?!! 在场的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听不到这些话。 宫向晨没觉得有啥好丢脸的,能跟全天下宣告他跟柯明安的关系,头发尖尖都要爽麻了,而且被上了,又不是被北上了,他们对别人床上那点事管得真宽。 有这闲工夫怎么不把自家壮丁全部顶到前线去。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群多管闲事的才打败仗,他都抢不到漂亮珠宝来哄人了。 柯明安开口道:“不是想让我祭剑吗,聊这么有的没的做什么?” 张武左顾而言其他,左右就是不敢当着宫向晨的面说呗,他就替他撕破这层窗户纸。 宫向晨立马想起了什么,眉毛都快要竖起来:“张武!” 张武狠狠抖了一下:“陛下……神剑一事您也知晓。” “欺君之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陛下!臣这就说!我等炼制神剑,可解前线危机!只等神剑炼成,一击之下,便可击倒方圆一里的敌人,此等神器,需要、需要天下沾染龙气之人血祭开刃!” “但陛下龙体何其尊贵,玉安郎君伴君多时,我等却发现他是入主人间为祸苍生的妖邪,是来夺您气运的!妖邪当后成何体统,皇室脸面何存,请陛下为了黎民百姓,天才苍生——让玉安郎君为太平,献一份力吧!” “呵!”宫向晨被气笑了,“你们当初不过说是要些许牺牲便可祭天完成炼剑,如今又扯上什么龙气,要去迫害朕的爱妃,下一步是不是要朕去跳啊!” 柯明安:怎么这么激动? “朕告诉你,玉安来了之后,风调雨顺,一年多没有旱灾没有洪涝,冬日冻死的人不足往年五成,除了前线战事失利,晟朝蒸蒸日上!” 柯明安:这也能算他头上吗? “玉安他是祥瑞!!” 柯明安:啊?? 张武从宫向晨说第一句开始就瑟瑟发抖了,他们敢去欺压一个无依无靠的柯明安,却不敢担上谋害龙体的大罪,等宫向晨说到最后,他已经如筛糠一般。 张武觉得,如果是他师傅来的话,今日绝不会如此狼狈,他只是历练少了,等主子把他救走,只要回去再练几年、再练几年…… 宫向晨忽然叹了一口气:“如果真要血祭,那也没办法。” 他紧紧牵住柯明安的手,一脸沉重,张武忽然又看到了希望,对的对的。 皇帝向来薄情寡义,必然不会因为一个有些颜色的男子便乱了心神…… “向阳(先帝)的孩子很多,一个个都是沾足了龙气的,既然天下如此需要这把神剑,就只能委屈他们了。” “明安别怕,几年前国师就给我算了一卦,说留着他们有用,我都养得好好的。” 柯明安终于知道宫向晨留着那些先皇子嗣做什么了。 好家伙,养猪仔等着过年杀呢! 第115章 覆灭王朝20 陛下留在的几位皇子居然……被视为待宰猪狗。 张武心凉了半截。 这下没人能捞他了,上面的人都自身难保,哪顾得上他一个被推到最前方的小喽啰。 两股颤颤,强撑着的、仅有的忠义之气,化为彻底的鼠相,张武伏在地面上,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宫向晨拍拍柯明安的手背,声音传入张武的耳朵:“不知道张先生,想要先试试哪位皇子的血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谋害皇室血脉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既然不敢打皇家的主意,又哪来的单字把魔爪伸向柯明安的呢,对于宫向晨来说,他可比先皇那些不争气的孩子重要多了。 要不是国师给出的卦象,他夺皇位那天,就全部杀了个干净——最多留个三皇子,方便以后自己的亲亲皇夫自己送上门来。 这群人,平时吃了豹子胆,敢肖想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不过被说几句就吓成这样,真是怂人有狗胆,一戳即破。 张武自有人负责料善后,宫向晨牵着柯明安往外走去。 他戳了一下柯明安腰间的珞珈玉,嘴里嘀咕着他们真是没眼光之类的怪话,柯明安抓住他的手,宫向晨与他对视,不自觉讪笑。 “明安,我不是故意没提前跟你说的,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诶,明安,不要摘下来嘛,你嫌难看我再给你雕一个!” 立后一事不告诉柯明安,想给他惊喜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柯明安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朝堂上对柯明安的不满日俞增加,尽管宋念云本身没那意思,但宋将军还是觉得宫向晨冷落他的女儿,去宠幸一个男子,丢尽脸面,文丞相拗不过他,这一派恢复以前的主张,想靠婚事拿捏宫向晨。 左相一派对柯明安没什么意见,却极力反对他封后,云文易今日骂人功夫再上一层楼,好几次宫向晨都被指桑骂槐得脸一绿。 皇子们离了三皇子这个比较能搞事的,其他人表现得一个比一个窝囊,只敢煽风点火,不敢独开一河。 简而言之,朝廷上已经吵翻天了,从水利之事开始看玉安郎君不爽的人,集中利用立后的借发。 柯明安眨了眨眼睛,把玉佩塞到他的手里:“我要出宫散心。你不把它雕成小猫就别来见我。” 他看着皇帝眼下的黑眼圈,没忍住笑了一下,他住的宫殿被宫向晨保护得很好,半点没让他为这些事烦心。 柯明安又在皇帝绝望的眼神中慢悠悠说了一句:“多睡点觉,你要是猝死了,他们欺负我就没人护着我啦。” 宫向晨重重抱住他,把柯明安按在肩头:“朕,就算死也要护你周全。” “……好肉麻,快放开我。”柯明安闷着声音。 “那牵手总可以吧(委屈)。” 刘公公看着前方并肩散步的两人。 一人清瘦艳丽,一人高大俊美,别扭的不看人,厚脸皮的凑过去勾住他的尾指。 闹着小脾气,却牵着手,慢悠悠,好像走过了许多年。 — 第二天宫向晨被柯明安丢在宫里,喜提留守皇帝称号。 前一晚的暧昧黏腻全被毫不心软的玉安郎君拍开,拒绝了宫向晨安排的随行禁卫队,换身衣服就走了。 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柯明安,宫向晨和刘公公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刘公公,去找些匠人师傅来,朕……进修一下雕刻技艺。” “陛下,包您满意。” 柯明安在宫内众多眼线的注视下,直气壮走出了宫门,以往暗地里偷溜出宫生怕会被同僚抓包,现在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他戴着帷帽,遮住了近日好像愈发灼眼的样貌。 柯明安自忖自己已经过了抽条张开的青春期,怎么还会有样貌上的变化,着实怪异。 他买了串糖葫芦,在街上随意逛着,累了就找个酒馆喝茶。 皇城中的百姓,对消息更为灵通一些,他们三三俩俩坐在一起,聊天饮酒,柯明安也得以听了不少“秘事”。 “听说宫里有位狐狸精?” “纣王有狐狸,那位也有狐狸,他们的共同点是……” “都是男的!” “放屁!我也是男的我怎么没有狐狸!” 柯明安抿了一口茶,不愧是皇城脚下,思维够跳脱。 底下的人也怕真惹了盛怒,不敢再多说,转而言其他。 “你们听说了吗,异族又想打大晟了,我前几日看到温将军那个小儿子,连夜出城,好像是要去援助,唉!”引出这句话的人重重放下水杯。 另一个人马上也皱起眉头:“那个纨绔?他去那干嘛啊,除了命好,干啥啥不行。” “也是一番爱父心切,可惜了,说不好会死在半路。” “哦哦对了,你知道吗,听说有蛮子潜进来了,好像就在三皇子那座城里,近日都封路了——”说话的人被身后的哐当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只看到茶杯中剧烈晃荡的水色。 “刚刚那里有人?” “好像有个,长得挺好看的。” “哦,我们继续说……” 宫向晨怎么也没想到,柯明安说出去散心,直接散到三皇子封地去了。 “他去哪了?”他满脸不可置信。 “三皇子封地的主城。郎君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大声说话。 “……”宫向晨沉默。 他早该知道的,猫不看着就会丢。 但这也太危险了!! ——那里离边境不过百里,现在战事紧急,哪里能到处乱跑! 柯明安听不到他的担心,乘着马飞驰在官道上,忽然耳朵一动,白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蓝色眼睛的高大异族人隔着路边茂盛得有一人高的野草,与他对视。 “你怎么在这?” “……啊。”呼耶有点心虚。 柯明安眉心一跳,直接走了过去。 草丛里躺着一个滚了一身灰的少年,被打得跟个虾米似的,一看那张脸,不是温元洲是谁。 他就知道这家伙突然被派出来事情不简单,同时也觉得会出事,果然,一来就看到了案发现场。 看到柯明安,温元洲先是一喜,马上惊慌起来:“快跑!他是敌国探子!” 柯明安意思意思跟呼耶过了两招,呼耶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被拳拳到肉地攻击着,眼神却越来越贪婪。 他嘴角破了,腥甜的血渍在柯明安手背染出一道红痕,很难说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几分钟后,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峙,柯明安已经悄无声息将自己的阵地转移到温元洲身边。 被轻轻踢了踢的温元洲忍痛爬起来,站到柯明安身后,小声说:“他把密信抢走了。” 柯明安眉心一跳,眼神落地呼耶腰间挂着的袋子上。 呼耶勾唇一笑:“想要?求我。” 仗着有外人在柯明安不能抽他,他不得抓紧机会狠狠调戏一番! “你这种漂亮的小美人,是他的谁啊,这么护着他。”呼耶啧啧了两声,“不会是他哥哥的媳妇,跟小叔子有私情吧。” 柯明安眉心一跳,这家伙,等他回去就死定了。 呼耶还在找死的边缘疯狂起舞,大步走过来:“不打不相识嘛,跟我回草原,给我当媳妇也不错啊,我们草原男人肯定比他们带感……” 某人开始夹带私货。 “刀剑无眼,阁下慎言。”柯明安将短匕转了个花刀,呼耶识趣地举起双手。 “好好,我闭嘴。” “我日后必然杀了你!”温元洲重重推了他一把,要不是手里没刀,都想再给他捅一刀。 刚刚他被袭击,再怎么奋力反抗,也只是划伤了呼耶的脸而已,下一秒就被呼耶踢到地上,重重踩了几脚,嚎都嚎不出来,这份耻辱他记住了! “小鬼。”呼耶抹掉脸上的血,看向温远洲的眼神里满是轻蔑,“我会先让你生不如死。” 他一个大男人,去恐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半点没觉得羞耻,异族中没有尊老爱幼的观念,只有强者为王。 要不是宫向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密信放在这种人身上,他都懒得看他一眼。 柯明安皱了皱眉头,站到呼耶面前:“别废话,快滚。” 呼耶被他凶了一下,反倒舒服了,他眼神盯着柯明安,拿刀点了点温远洲:“看在这张漂亮小脸蛋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 看柯明安瞪大的眼,呼耶比了个飞吻,转身就上马跑远了。 “我们去报官!一定要抓住他!”温远洲不服输。 “回去吧,他们不会来了。”柯明安看着一脸灰,眼神中写满不甘的温远洲。 “我以后会报仇的。”似乎怕柯明安瞧不起他,温远洲连忙大声说道。 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在隐隐心动的对象面前,遭到剧烈的打击,他握紧了拳头,希冀地看着柯明安:“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一定压着他过来给你道歉。” 对于连累柯明安被异族人调戏,他心里愧疚得很,恨不得马上像父亲一样勇猛,上阵杀敌,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 柯明安默然。 是了,温元洲现在还不是日后的鬼王,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废物纨绔。 说话幼稚,却也真心,比以后那动不动就喊人小鬼的模样讨喜多了。 温元洲踌躇了一下,忽然说:“你在看谁?” 为什么……明明看着他,却像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柯明安惊讶他的敏锐,有这份天赋,也难怪日后成长成那样。 但是……宫向晨真的会是血祭温元洲的那种人吗。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他随口敷衍道,温元洲的眼睛却立马亮起来。 很好被顺毛的脏兮兮小狗重重点了点头:“太好了!我也是要成为将军的,到时候我保护你!” “……好。” 他曾经查到的资料里,直到温元洲被暗害,镇压做皇朝气运基石,他也不是一位将军。 想到这里,柯明安在地上画了几个符箓的形状,又说了几句炼体口诀:“你学一下,以后被打就不用等别人救了。” 温元洲认真记下,当场给他背诵几遍,忽然拿起棍子在地上加了几笔:“这样子就跟我家那个符好像啊,你认不认识。” 柯明安怔了怔。 他认识。 这个术法,跟他画的只有细微差别,作用却天差地别。 他画的符箓利于健体与悟道,温元洲那张,表面上稳定家族气运,保平安健康,但一旦最后一脉断绝,就会化作恶鬼……一直成长,永不死去。 “家里的符空着一块,我们都不知道该填什么,但看到这个……”温元洲圈了几个地方,“感觉家里那个,也该是这么长的。” 曾经,柯明安一直疑惑,天师那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符箓,他找遍了资料,都没有相应传承,仿佛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现在,他看着自己的手,在地上缓慢又沉重地将完整的家族符箓勾勒出来。 “温元洲。” “嗯?” “把这个,背到你失忆了都不会忘。” 温元洲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重重点了头。 “好!” 等全部背完,地上的痕迹被抹掉,温元洲眼神左看右看,偷偷瞄柯明安。 “你腰间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宫向晨雕的猫不好看,不想带。” “那确实是他技术不行,我可会雕小动物了,你喜欢宝石吗,我家里有好多。” “嗯……可能有点吧,亮晶晶的都喜欢。” 温远洲若有所思。 “别愣了,跟我回去复命。”柯明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温元洲抓着他的衣角,眼神像小狗似的:“我想跟你同乘一骑……你不想的话我骑自己的马也行!” 柯明安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凉透了的马,无语凝噎。 臭弟弟,你的马都死透了,不跟我同一匹难道要拿着绳子牵着你跑啊。 第116章 覆灭王朝21 这一路,温元洲都非常忐忑。 陛下特意交给他的密信被异族抢走,他都不敢想回去后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纵然他对政事不甚关心,也知道自家逐渐没落,如今捅了个大篓子,怕不是…… 柯明安领着他进了宫,没等温元洲露出什么惶恐的神色,就遇到了宋念云。 这位宋将军的女儿,拿着个包袱在小道上面一颠一颠地走着,肉眼可见的开心:“明安!” “宋小姐。”虽然嫁为人妇的女子该称呼为夫人,但宫向晨和宋念云都不乐意,他俩都不愿意跟对方扯上关系,柯明安就一直喊她宋小姐,“你这是要出宫吗?” “是啊。陛下放后宫女子自由,她们有一部分去帮云大人修书,一部分可去锦绣司、巧匠坊当个管事,也算有个着落。” 这个时代对女子压迫没有那么严重,朝堂上虽然没有女官,各行各业与偏僻地方的乡镇管事中却有不少女性的身影,宫向晨才不管男的女的,能干活的全部抓来给他打工,柯明安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 被遣散的后宫女子身份则尴尬一些,多数人会选择找份工作自立门户。 宋念云挥挥手,明显不想在这继续浪费时间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参军了!” 她在宋将军的教导下生长了十几年,尽管老父亲一心给她找个好丈夫,但是平时被宋念云磨着教的武功、兵法,一点没落下。 柯明安没忍住露出一丝惊色,然后莞尔一笑:“等你好消息。” 女子从军固然艰难,也比让宋念云被困在这后宫好多了,自由的味道,他最是知道宝贵。 温元洲已经看呆了:“她、她参军?!” “看不起她?”柯明安乜了他一眼,“这就叫她回来抽你一顿。” “不不不用了。”温元洲擦汗,见柯明安看他的眼神不悦,心脏一抖,“我真的没有看不起她!谁叫她小时候咬我家狗,那狗不过是吃了她两颗糖,大将军怎么能是这么心胸狭隘之人!” 好家伙,他还是没有温元洲敢想,这就升级到大将军了。 柯明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别胡思乱想了,宫向晨都要等得花谢了。 温元洲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抓着柯明安问东问西:“你怎么也到那里去的啊,我记得那里好偏,往那走的时候都吓死我了。” “去找你。” 能让这种小废物去送信,只能说明宫向晨本就想让那封密信被抢走。 呼耶会信,别出心裁的一招,反倒让他觉得这是真正的密信,如果去救温元洲的是其他人,他可能会起疑,但偏偏是柯明安,这个跟他一伙的人,他只会觉得柯明安只是心软,来救被他吸引的狂蜂浪蝶。 虽然宫向晨大概率也没想过柯明安会去救人,但兜兜转转,还是达成了他最初的目的。 柯明安思索着,觉得身边一阵安静,侧头一看,温元洲的脸和耳朵都红起来,看着他恨不得摇尾巴。 ……救命。 以后狂炫霸拽不听人话的鬼王,幼年怎么是个蠢蠢的小狗啊。 “你再这么看我,待会就真要出事了。”宫殿近在眼前,柯明安已经能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一抹黄色。 要是被宫向晨看到温元洲这一脸对他春心萌动的模样,明天就能把人拖去阉了,温元洲他爹来了都不一定能拦住。 为了不让血案发生,柯明安加快脚步,刚踏上台阶就被宫向晨拥入怀中。 亲眼看到心上人被紧紧抱住还被偷亲了一下的温元洲:…… 他低着头,刚才怦怦跳的心脏一瞬间爆炸,一路上的不安忐忑全部化为死水。 照实说呗,能活活,不能就死,再紧张柯明安也看不到他。 宫向晨果然没有怪罪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将他禁足半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温元洲看着柯明安与宫向晨牵在一起的手,俯身一拜,向外退去。 “明安,我雕好猫了,你看看嘛,今天不生气了吧?”宫向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语气轻柔又亲密。 “猫猫虎,勉强勉强吧。”柯明安的声音明显是喜欢的。 温元洲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像被刺伤眼睛一样,扭过了头,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回了一句。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做得比那还好。 至于是玉,还是人,就见仁见智了。 又过了三月,冬色降临。 柯明安鼻尖飘了朵雪花,他打了个喷嚏,还没揉揉鼻子就被拉到厚重的大麾里,泛红的鼻尖从软乎乎的皮草中探出,比屋内守在火炉旁边的胖兔子还像兔子。 宫向晨给他披上保暖的披风,又塞了个汤婆子,柯明安长舒一口气:“今年好像比往常更冷一些。” “是啊。” 雪落了满枝头,一片好风光,两人却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 柯明安蹙起眉头,如今这温度,边疆怕是过得不易,就算他让宫向晨往那边送了不少物资,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到底不是纯粹的异族人,论文化传承,更偏向晟朝,但两个民族积怨多年,不是他一两句话能解决的。 好在呼耶听了他的话,管好手底下的人,就算占领了城池,也不准烧杀掳,可这也仅仅是不幸中的万幸,死去的人还是很多。 柯明安第一次如此清楚这是一个乱世,宫向晨呈现在他面前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一个假象。 天道为什么要他加速晟朝的灭亡,又为何在他要放弃时如此轻易地同意了,仿佛……天道就是在期待这个结果一般。 这几个月,柯明安去了不少地方,有些时候宫向晨陪着,有时候他偷偷溜走,见识了很多活生生的人。 也去了边疆,跟三皇子远远见了一面……虽然马上就被三皇子赶回去了,好不容易有了几份枭雄模样的三皇子,脸都白了,连推带抱,当场就把柯明安打包上车送走。 但他还是看出了不少东西,这位前主子,怕是已经跟呼耶他们深度合作了,不然战事不会维持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大晟重伤,但不死,呼耶获得许多资源,让草原过冬,却没趁着新年一举进攻。 他们不约而同过了一个相对安稳的春节。 这么久过去,运河已经初具规模,引入了支流,故乡的特产已经传到皇都,梨花酥风靡一时。 好似平静着,好似喧嚣着。 【天下逐鹿,玉安泣血,为我皇者,明灯长河。】 柯明安感受到了其中的暗流涌动,天下大势一触即发。 “你这些天都很不开心,有什么心事吗?”宫向晨望着柯明安的眼睛。 柯明安笑道:“有,但是……很快就能解决了。” 是一件大事,大到关乎所有人,也是一件小事,小到只需要他一个人。 “宫向晨,你想当多少年皇帝?”他问。 “你想当多少年皇夫,我就当多少年。” 宠妃的戏码已经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玩笑,宫向晨握住柯明安冰冷的手指,放在嘴边哈气。 “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死呢?”这已经算大逆不道了,他脸色未变,身边刘公公的头却已经垂到了最低。 “好啊。”宫向晨的回答没有犹豫,他露出第一次看到柯明安时的笑容,有些苦恼又有些发自内心的欢喜。 那时候的他想,怎么会有这么笨的贼,来皇宫里偷东西……正好是遇到了他,不然骨头都要吃得不剩了。 现在的他在想,明安要是再任性一点就好了,每次凶巴巴地炸起毛就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坏的团子,谁不知道他最是心软。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柯明安面前乖了这么多年,现在可是柯明安主动邀请他殉情的。 那他可就……要生生世世缠着他了。 柯明安哼了一声:“答应得真快,没诚意。” “明安~~~” 柯明安跑回屋子,抱住快要烤焦的兔子狠狠搓了一番,整个人也躺到在地板上。 暖意从指尖一路传到全身,身边一重,宫向晨也躺到了他旁边。 “嗯?”柯明安侧头看了他一眼。 “嗯哼?”宫向晨便把头凑过去。 “滚远点你好热。” “……嗯。” 柯明安望着精致的房顶,眨了眨眼睛。 【天道,我的猜想对吗?】 【对,但是……】 【没有但是,听我的。】 他闻到了旅程快结束的味道,那便好好玩一把。 续一续国祚而已,并非没有操作的余地。 — 柯明安在藏书阁找到了云文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以后修书做准备。”拿着一本前朝史记翻阅的云文易,看着书本上的“妖人祸国,先帝蒙昧,遂领长兵,毁去长青宫,踏碎妖躯。”,微微攥紧了拳头。 史书上如此记载,他却在不同的野史上拼贴出了真相:开民生教育的大臣被打做奸贼,皇帝年幼失势,君臣皆亡于摄政王之手,夺位被改为禅让,自此,懦弱、奸贼,被刻死上一君一臣身上。 这就是被粉饰的史书,无人知道它掩盖了多少真相。 “修书?挺不错,有没有兴趣做些……辅导书?”柯明安琢磨了一下,也没想起这个词在古代如何说。 幸好云文易听得懂,他去另一个书架拿了一本下来:“是这样的吗,历年来都有夫子收集历年考卷,给学生学习。” “对,但我想要你做的还不止这些,我们做个统一的题库,然后……”柯明安一边比划一遍说道。 他打算做全国通用的练习题库,还有相应的辅导书,这个世界也是有科考的,但市面上的题集都太杂太乱了,他想拉住国运,就得从民生下手,而有关学习,云文易这种短短几年就站到丞相位置的聪明家伙最合适了。 “他们知道吗?”云文易冷不丁地问。 柯明安猝不及防,他掩去眼睛露出的一丝蓝色:“这只是我想做的事而已。” “呼律齐受伤,他的大哥近日占上风,异族怕是会迎来夺位之争。” 呼律齐就是呼耶。柯明安抿唇:“那不挺好吗,我们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他将手覆在云文易手上,恳求地说:“你会帮我的对吗?” 云文易恍如昨日,以前鱼安也是这般,将他哄到了自己的手下,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份情感。 他推开了柯明安的手,在柯明安惊愕的视线中,将人重重压到地上。 发丝在地上扑出旖旎的画卷,原本松开的手被修长骨干的大掌紧紧扣住,两节不同颜色的腕子压在一起,朱红的袍服层层叠叠落在青衣之上。 云文易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求我?还不如抽我一下呢。” 变态! 柯明安嗷地一声炸毛了,他慌乱地把人推开,看了门口几眼,腾地起身跑了。 遁到门口又鬼鬼祟祟把脑袋谈了出来:“到底帮不帮嘛!” “不帮我就走了!!” 他望着柯明安离去的背影,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117章 覆灭王朝(完) 瞿修永一脸倦色,看柯明安的眼神却明亮得吓人:“好久不见。” 柯明安开门见山:“帮我一个忙。” 他们已经多日不见,对柯明安的思念达到巅峰,瞿修永自然无所不应答。 “我还没说呢你就答应了,不怕我把你卖了吗?”柯明安愣了一下。 “你说,我就照做。”瞿修永不想再浪费时间去做那些弯弯绕绕的事,距离王朝末日越来越近,他只想多跟柯明安多相处,然后想尽办法,救下他。 他这些日子,多次梦到历史上妖妃被逼跳剑炉的记载,每次醒来都一身冷汗。 “我知道你很擅长应对考试,也有很多奇思妙想。”柯明安认真地说。 瞿修永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我希望你把这些知识传授给别人。” 如果说一开始,柯明安确实没有认出他是穿越者,但相处这么久,不可能发现不了瞿修永的异常。 一个掌握未来知识的异人,正好能留住王朝最后一丝气息。 瞿修永愕然,沉思几息,应下了。 “另外,监督好那条运河的修建,如果真的没有后路,你就带百姓往海外走。” “明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想让这个朝代延续得更久一些。”柯明安头也不回。 他能做的不多,可能只够让这个王朝苟延残喘四五年。 三年时间,足够他将所有东西安排好。 这些馈赠不是留给这一代的,他要做的,只是留下一个不会被熄灭的火种。 瞿修永握住手中的玉佩,忽然不想再看它。 将命运的选择寄托在一块石头上,不过是懦夫的幻想。 未来如何,就让未来去看吧。 他将已经裂出多道痕迹的珞珈玉放在桌子上,抖抖衣袍出了房门。 天色大亮,苍白的日光照得他眼睛一痛。 “可惜风有些大,不然可真是个好天气。” 瞿修永遮住眼,走入天光之下。 屋子的珞珈玉,被风吹动,忽然从桌边落下。 啪嗒一声,已经卜算过五次命运的玉石,落了个粉身碎骨。 — 柯明安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不过是两年时间,他与草原一脉的联系忽然断了,与此同时,边境打了一场大胜仗,本以为会是好事的开端,没想到接下来连失三城,边境大乱。 混乱的局势,引发了多处动乱,已经隐隐有了起义军的存在,还在强硬要求修运河的柯明安成为众矢之的。 有关他是狐妖转世下凡,专为迷惑君王的传言愈演愈烈,民间讨论数不胜数。 三月后,三皇子打着“行天意,收河山”的旗号,统领了两支起义军,稳定边疆,又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怀揣着一封信件,杀回皇都。 这次回去,为救一人,为杀一人。 皇城失守。 潜伏在探子悄然爆发,皇宫兵戈相接,杀气四溢。 有人逼宫了。 疯魔的侍卫持着利剑,堵住殿门。 “求郎君殉剑!!” “求郎君殉剑!!” “求郎君殉剑!!” “还不退下!”宫向晨厉喝。 “宫向晨,你以为过了今日,你还会是皇帝吗!” 宫向晨抽出宝剑,挡在柯明安面前,柯明安将刻有明月的匕首握在手中,低低一笑,他轻声说了一个名字:“他派你们来的?” 果不其然看到有几人脸色一变。 呼耶怕是落败了……柯明安心中一紧。 边境,怕是民不聊生。 只希望那群起义军,能注意到底下的百姓吧。 面前的人还在句句紧逼:“就是因为你们,我们才会一度次次战败,只要有了神剑,我们一定能夺回失地!” “血祭玉安,必然能当世称王!!” 柯明安面无表情:“失心疯了也别在这里狗叫。” “将士们,将妖妃拿下!!” “都说了别叫你们没听到啊?!” 刀锋闪过,一颗人头落地,宫向晨擦去自己脸上的血,紧紧牵住柯明安的手。 “走。” 走不了,柯明安心想,他们已经打定主意将他闭上断头台,以他的死亡宣告这个王朝的末路。 但宫向晨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把人护在身后,利剑出刃,一副以死相拼,也要把他带出去的气势,柯明安静静看了会,上前一步,加入了战斗。 来的人不多,但对付他们两个人够了。 兵器交接声、哀嚎声、血肉绽开的声音…… 冰冷的尘土气息、寒凉的夜露气息、腥甜的铁锈味…… 等一切结束,站着的人已然不多,除了柯明安与宫向晨,都在踉跄往外逃。 “怪物、怪物啊!” “切,打不过就喊人怪物。” 他们都变得不太体面,血液染得衣服腥臭,还黏黏糊糊的。柯明安抹了一把脸,像个小花猫,宫向晨望着他突然笑起来了。 “你脏兮兮的,好像刚从泥里滚出来。” “你不也是!!” 他俩望着对方,忽然哈哈大笑,在血色与昏暗的天色之间,轻轻勾住指尖。 “选好日子了吗?” “就今日吧。” 他们绕过满地的尸体,推开殿门,宫向晨从柜子中掏出一套红色的婚服,失笑。 他们成亲多年,第一次穿婚服,居然就是最后一天。 他看着换上红衣后更加明艳的柯明安,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去登仙台吧,去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如果天上有仙,就该带走他的明安,免得他在地上,遭这人心之苦。 登仙台虽然没修好,旁边的高台却没拆掉,木质的地板滴上莹亮的油渍,成线汇聚,引到至高。 仍是黑夜,皇城静悄悄,他们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点点星火,是起义军的火把。 “宫向晨,来世再见。” “明安,生生世世,都要相见。” 火光灼眼,亮了半边天空,昔日的登仙台残骸彻底点亮,好似要捅破那蒙昧不清的晨曦。 如同昔日鹿台,身着红袍的妖妃站在高处,向江山举起了酒杯。 “百年之后,会有人感谢我!” 穿着同色宫袍的皇帝牵住他的衣角,任由火焰燎上鞋面。 “千年之后,也不会有人忘了你。” 杀到皇都的起义军,惊惶地看着满地的火色,领头的三皇子利剑哐当落到地上,火把点亮了大河,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祈愿莲花灯,悠悠而过,好像冥河的路引。 “救火!救火啊!” “零二——!!!” 玉安泣血,天下逐鹿。 为我皇者,明灯长河。 后世语——无为救苍生,恶鬼动人心。 以男子之身踏上皇后之位,让九五之尊主动退让将他封为皇夫,与众多历史名人都有联系,精通战术与考试的奇才瞿修永,大权在握左相的云文易——虽然这俩一个早死一个晚年自杀目前坟都找不到在哪——还有名将宋念云、大占卜师…… 偏偏他的名声最坏,为一己之私劳役几万人、焚书坑儒、沾花惹草,多位臣子都是裙下之臣……更是被扒出乃是异族血脉,当朝间谍,惑乱后宫,染指朝堂。 好像他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坏到极致的家伙了。 但地方野史——主要是当今梨城的范围——记载着总会夸赞他,说宅心仁厚,容貌绝佳。 后半句不重要,所有史书都这么说,知道这家伙长得漂亮极了,但前半句……? 学术界吵得厉害,网络上也是众说纷纭。 直到一代名臣云文易的墓葬被发现,一箱箱被密封得极好的文书出世,许多人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掉。 名为玉安的暗卫,以身入局,毁了异族多年谋划,写着异族语言的密信,是他希望两国停战的建议。 他沉默寡言,却非常擅长说服人,前期杀人无数堪称暴戾的宫向晨遇到他之后,行事温和,不知多少老臣保住性命,为后来的反攻异族留住力量。 可惜异族诡计多端,心计狠辣,囚禁幼弟,内外反水,引动人心将柯明安推到舆论之中,人心惶惶,直接催化了柯明安的死亡。 后来忽律齐逃出囚牢,与民间起义军(后正规军),攻下草原,反击的速度极快,仅仅三个月,也像打了三百年。 柯明安以一代妖妃的身份亡于登仙台,那所谓的神剑剑炉,被后来人毁了个稀巴烂。 可是…… 养活无数人的梨湾运河,玉安说服皇帝修建的,期间死亡不足百人。 第一本科举辅导书,玉安与云文易一起的,让晟朝在战乱中仍达到科考巅峰。 异族想要屠戮百姓,是玉安以计诱忽律齐,使其答应不伤平民。 …… 他甚至不叫玉安,曾名鱼安,本名柯明安。 末帝宫昭奕的皇陵中曾出土有关他的记载,却也只能知道他被封玉安,曾经在暗卫中代号零二,被宫向晨强抢入宫。 柯明安的本名被封藏了几千年,今日终于重见天日。 说起来这末帝也可笑,当皇子的时候没见他有多重视柯明安,人真的死了之后,把骨灰全都偷了放自己皇陵了,还说只允许他伴其左右。 ——宫向晨可能会在九泉之下把这蠢侄子头骨打飞。 云文易文书中还记载末帝曾在三皇子时期就曾与异族联手,差点国破家亡乃是自讨苦吃,根本不是像史书所说那样仅是后期联手反攻草原。 晚年更是沉迷术法,还做出了人祭延续国运这等伤天害的事。 也是够荒唐! 看着与史书上几乎大相径庭的记载,不知多少研究晟朝的专家半夜起来都要骂一句: 后世哪个蠢货写的史书,篡改得也太多了吧! 他们的论文,全都要推翻重新写了啊!! 但是…… 幸好他们现在知道了。 错误的历史,从此刻开始更正。 第118章 秩序崩溃1(小修) 柯明安被冷水泼醒,他皱着眉,不自觉蜷缩起身体,发出难受的呻吟。 “好学生,怎么不说话了,啊?” “还敢打我,老子赏脸摸你是你的福气……” 耳边的声音嘈杂得很,柯明安咬住下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已经被尽力打扫却还是残留烟味的卫生间,穿着校服的男生被压在墙角,眼皮颤颤,好几双手在摸他的脸,似乎被手感惊讶到了,还不怀好意地去扯他的衣领。 忽冷忽热的身体在抗议,本人却浑浑噩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被迫顺着力道揪住衣领,强迫抬起头,耷拉在地上的手搭在那人的手腕上,用尽了力气也只是让自己指尖晕出惨白的颜色。 柯明安好久没那么难受过了,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摸向裤腿,忽然听外面有人草了一声,直接冲进来。 扯住他领子的人被一股大力踹走,力气打到让被他拽着领子的柯明安都一个踉跄,那人惨叫一身撞到洗手台的尖角上。 柯明安撑着洗手台边缘,摇摇欲坠,从唇间溢出无力的喘息。 一件外套劈头盖脸罩到他身上,柯明安眼前一黑,本就体力不支的身体直接开始死亡三十秒,虚弱使他像被飓风刮过的蒲公英,无力地耷拉下自己的身体,一个略显惊慌的怀抱将歪向地心引力的身子回正,外套也被扯走,手忙脚乱披到他肩上。 有人紧张地拍着他的脸。 “喂,你不会死了吧——喂,我不是咒你啊,你别死啊!” 失温的身体一接触到他人的温度,就自动汲取起热量,被揪住衣服的人嘴里不耐烦地啧了好几声,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生怕这块玉豆腐砸地上碎掉。柯明安听到了砰砰砰几声,好像又有人被踹了几脚,被骂得屁滚尿流,哭嚎着爬出去。 腰间不知何时有一双手扣住,让他不用力也能站稳,柯明安动了动脑袋,被腰上的手往上紧了紧,他靠在陌生的肩膀上,眼前都是模糊的光晕,地板旋转着,连带血液也要逆流似的。 “你叫什么,喂,柯明安是吗,都是男的你能不能别贴这么近,你的腰也太细了……”那个声音别扭地说着,柯明安缓了一下力气,推开了他。 天道帮他屏蔽了痛觉,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再说话。 他死后,想来其他人都过得不错吧。 柯明安将身体撑起,对着镜子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那张稚嫩的脸有些怔愣。 虽然他以前也变小重新长大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次这样,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好像他看过这样的自己似的。 厕所一下安静下来了,只有水珠从柯明安下巴砸到桌面的滴答声。 “你,你就这么把我推开了?!”许炎瞳孔地震,他肩头还有某人弄湿的水渍,衣服也被抓得皱巴巴的,前一秒还依偎着他祈求温暖的家伙,下一秒就这么冷酷地将他啪嗒一声推到一边了?!! 柯明安平时不怎么跟他说话,是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勤奋好学,还是个烂好人,好像看不懂其他人眼里的恶意一般,向他求助无论是多为难的要求,都会被答应下来。 一开始大家只觉得他面冷心热,后来这些“善良”却滋养出了隐晦的恶意。 许炎看他不爽好久了,每天暗搓搓盯着,看他什么时候会爆发,但这家伙实在是太能忍了,他看得都想气炸,这家伙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许炎气得连打了三四个小时的球,把篮球当做某人的头咔咔拍扁。 消了气准备回来继续暗中观察,结果他只是一个没看住,这家伙……就被霸凌了。 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脑袋,做了好久的心准备——要是早知道手感是这样的,他就该把那些男生的头全部拍扁再踢出去——还没开始顺毛,就被推到一边。 相当冷酷无情! 许炎:!!!超生气! 他按住柯明安的肩膀,咬牙切齿:“你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你啊!被霸凌了你知不知道,有事不会跟我、我们老师说?!” 许炎想把他转过来,又不敢用力,只是无能狂怒地把声音放大。 柯明安顺着他的力度,望了他一眼,垂在腿边的左手,将一样东西放在洗手台上,发出清脆的咵嚓一声。 一把短刀。 许炎咽了一下口水。 他像重新认识柯明安一样,上下看了眼,又咋咋呼呼起来:“你的手出血了!” ……好吵。 刚刚打人的时候不是还很拽哥的吗,现在这个尖叫鸡是谁。 柯明安握了握掌,手心的伤口在水流的冲刷中微微刺痛,粉红色的水在洗手池晃荡一下,就流了下去,下一秒他的手被抓住抬高,柯明安猝不及防被拽紧,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不知道痛的吗?!”许炎握着他的手腕厉声,残留的水流到他的手臂上,莫名让他焦躁,他看着这家伙发抖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柯明安看着这家伙满眼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疼。” 他收回自己的手,当着许炎的面张开又合起手掌:“我不会感到痛……抱歉。” 刚刚止血的伤口流下被水稀释的粉色,一路流到小臂上,那人却毫无察觉,或者说,习以为常的模样。 许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柯明安实在不明白他在慌什么——他俩也不熟吧。 甚至可以说只是勉强认识。 所以,被绑架到医务室的时候,他也没想明白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乖乖地坐在床边,伸着手任由校医包扎。 “老师,我没问题的,待会可以回去继续上课吗?” 看他一副呆呆的模样,许炎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戳着他的脑袋瓜告诉他,你问题大了去了! “受凉了,可能会感冒,待会记得吃药,受伤的伤包扎好一周左右就能好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校医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许炎,许炎立马把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我让人带衣服来了。” “你能自己换吗,要不要我帮你?”他往前走了两步,柯明安微微摇头,想把袋子拿过来,许炎一个收手,不满地看着他,半大的少年衣服湿漉漉脏兮兮的,长手长脚,偏偏很乖地缩在一起,洗脸打湿的头发让他像刚从暴雨中找到栖居之处的小猫。 总之,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 连他伸出手够袋子的模样,都不如校门口那只猫有生气。 许炎推了一下柯明安的肩膀,斩钉截铁:“我帮你换。” 都是大男人,他帮助病患是应该的,唉,没想到他也有做好人好事那一天……许炎瞪大眼: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校医眼神中已经有怒意:“学校不允许校园霸凌,请你从这里滚出去,我待会会联系你们的班主任!” 她转头看向柯明安,安抚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用怕他,老师会保护你。” 柯明安乖巧地等她摸完,才摇了摇头,在许炎愤怒又憋屈的视线中轻声说:“是他救我出来的,不是他打的我。” 许炎瞬间神清气爽,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到柯明安身边:“害羞不愿意给我看就直说嘛,害老子被误会。” 柯明安也不反驳低低嗯了一声。他反倒刺挠起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谢谢你。” “你这家伙说话怎么是这样……” 软绵绵的,怪得劲又浑身不得劲…… 校医将信将疑,但看柯明安诚挚的眼神,还是选择了相信许炎:“刚刚是老师误会这位同学了,对不起。” 许炎当坏学生习惯了,哪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了:“没事没事……老师你先去忙吧,我帮忙看着他。” “行,下午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把班主任名字给我,我帮你们请假。” 等人一走,许炎松了一口气,转身就恶声恶气地戳着柯明安的脑门:“以后你不准拿那种语气说话了知道吗!” 柯明安被点了几下,轻飘飘的力道让他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这家伙往下演,好像真的没用力啊,但是看表情又好凶啊。 “哪种语气,我以后会改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就是这种语气啊!!明明他看这个家伙超级超级不爽的,但是用这种调调跟他讲话,让他怎么发脾气,简直、简直…… 让人恨不得把他想要的东西都捧给他哄他开心才好。 许炎憋红了脸,愤怒地捶了一下空气,柯明安不为所动,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哪里回答得出来! “你再撒娇我就不把你的刀还给你了!” 这又是在生哪门子气。 柯明安疑惑地眨眨眼,眼神在许炎不自觉紧张起来的表情中,滑到他的腰下,他微微探身,伸出手去。 “你这家伙,在、在看哪里啊。”许炎梗着脖子,橡根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任由柯明安的手指探向他,指尖划过裤腰、腿侧,带来细微的痒意,然后——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刀。 柯明安在手里转了个花刀,收回自己身上,直到此时,他脸上还是一副温顺又乖巧的好学生模样。 “你——” “谢谢你帮我把刀拿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柯明安眼神真挚又诚恳,身周都仿佛散发着星光 许炎憋了几秒:“你太客气了。” 他不敢再跟柯明安对上眼了,每次一见他,自己脑子都跟浆糊似的,说话竟丢人了。 把人堵自闭了,坐在原地思考人生,耳边终于安静,柯明安拿起衣服,拉起单薄的床帘,望了眼窗户外面,跪在床上换上干燥柔软的衣服。 淅淅索索的衣物摩擦声怪让人不自在,许炎扣着手指,觉得今日校园安静得可怕,不然他怎么会连这点声音都听得这么清楚。 “换好了没啊……”他特意让人拿了最柔软好穿的,怎么还是穿了这么久。 柯明安一掀开床帘,许炎立马闭上了嘴,这家伙穿着他的衣服怎么怪、怪好看的。 被特意叮嘱过的衣服果然质量上乘,丝滑又保暖,柯明安扯了扯袖子,注意到许炎怪异的眼神,他忽然举起袖子,轻轻嗅了一下:“跟你的外套一个味道。” 他皱了皱眉,许炎的心马上提起来了:“怎、怎么了,很难闻吗?” “暖暖的很令人安心,就是……”他拖长了声音,许炎莫名紧张起来。 “好像有股烟味。” 许炎立马按住了口袋里的烟,色厉内荏:“我不抽烟的,肯定是其他人染到我身上,回去我就制止他们。” “嗯,我相信你。” 在柯明安转过身的时候。他立马把烟都丢进垃圾桶里,猛抖自己的衣服,还拽起来闻了闻,确认上面没有什么味道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快点去床上睡一觉,看你那脸白得。”许炎催促道,看到柯明安在那边一件一件折自己的衣服,一个劈手过去夺过来,在他惊愕的视线中,别扭又粗鲁地叠了起来。 “我帮你折,这些破校服有什么好叠的,明天我给你买一套新的——没听老师跟你说让你多休息吗。”许炎搬出老师,试图镇压这位好学生。 “不用了。”柯明安摇摇头,按住许炎的肩膀,让他看向窗外。 “我们可能等不到明天了。” 防盗窗外,趴着一个穿着校服,血肉外翻,两瞳全黑的丧尸。 血腥气随着它的一声嘶吼传入室内—— 末日到了。 第119章 秩序崩溃2(小修) 是刚刚霸凌他的那群男生中的一个,蓝白色的校服已经被爆出的血浆染成脏污的黑紫色,还有如同蚯蚓一般的血管,以眼球为中心,向四周分布炸开。 防盗窗拦住了它的身体,却挡不住它朝前伸出的手—— 许炎瞳孔紧缩,几乎是下意识扯着柯明安的手将他挡在身后,柯明安望了一眼男生已经有些许宽厚模样的肩膀,越过他,拿着一根棍子,将窗户的锁扳上去扣死。 “你在害怕吗,不用害怕。”他顺口安抚着,眼神在暗地里将医务室扫了一遍,已经在心里思索好要拿哪些东西了,“门已经关起来了,窗户都是防盗窗,他们进不来。” 穿着白衣白裤的少年,定定与窗外的怪物相望,手中的棍子不过两指粗,他却丝毫不怕似的,一副对自己生命无所谓的模样,连随口的关心也像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不是这回事啊——快转过来让我看看。” 许炎拉住他的手,仔仔细细检查着,生怕那家伙的口水顺着缝隙飞进来进行一场生化污染,柯明安有些不解,另一只手乖乖背到身后,同时也将那根棍子藏了起来。 “你居然还敢拿棍子扒拉他!要是被咬怎么办?”许炎见没有什么可疑痕迹,松了一口气,见柯明安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要保护好自己懂不懂!” 我没扒拉他……柯明安扣了一下棍子,明智地没有说话。 他被许炎按在椅子上,看着他着急得团团转,好几次拿起手机又徒劳地放下,校园里逐渐响起尖叫声,血腥味逐渐浓了起来。 虽然带了手机,但每次拨出都是无法接通,沮丧得加剧了恐慌。 许炎望了一眼窗外死死挂在那里不肯走的丧尸,硬着头皮锁死所有的门窗,拿着背包破开了药柜还有抽屉,一股脑将能用到的药品都装了进去,柯明安站在他身边,捡起一瓶掉落的消炎药,揣进了自己兜里。 “柯明安,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从学校里出去,你家离这里远吗,我们先去我家躲躲,吃的喝的能撑不少时间……”许炎声音还有些抖,却把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爱看杂书的学生不是第一次接触丧尸题材,这么多年小说看下来,再慌也知道基本的应对方法。 幸好他们没有人受伤,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像小说里说的那样,被传染成丧尸,想到这里,许炎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叮嘱柯明安:“把校服外套套上,捂严实点别被那些脏东西碰到。” “啧,早知道让他们送更厚实的衣服过来了!”他看着柯明安身上柔软但是明显没有什么防御力的衣服,后悔极了。 柯明安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抱住许炎塞过来的包:“我们才刚认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刚认识?!”许炎明显被气笑了,“我坐你后面两年了!” “啊……对不起。”柯明安沉默,又说,“以后不会忘记你的。” 许炎擦了一下鼻子:“对我道歉干嘛……你有没做错什么。” 不仅没做错,还怪有礼貌的,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这个看着就不太能打的菜鸡同学了。 抛开柯明安以前不人不说,难道不是因为他也没主动跟他讲话嘛。 短短的半个小时,校园已经沦陷了。 校门大开,老师、学生,慌乱逃亡着,大半已经变成了面目狰狞的丧尸,扑咬在曾经的同学身上时,胸前的校牌仍是那张清澈又稚嫩的脸。 柯明安踩着许炎的脚印一步一步躲着人走,他觉得这个人真奇怪,明明凶得很,说话也不中听,但一路上硬是把他护得衣角都没乱。 两人都不是住宿生,相比柯明安老实安分的自行车,许炎的机车在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给力,抱住他的腰被带着冲出去的时候,柯明安下意识将脸埋到许炎的背后,挡风。 许炎却手一抖,差点撞到一只丧尸身上,他连忙收回心神,爆了句粗口:“这些混账东西,怎么比电影里传播得还要快!” 眼看现在这架势,整个s市要沦陷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柯明安看着路旁人人惊慌叫喊逃命的模样,下意识直起腰,下一秒手被许炎按住,冷声道: “烂好人,你现在不准多管闲事知道吗?” 他单手开车却没减速度,绕过一辆辆车祸的小车,硬是开出了一条通天大道,只是相处短短几个小时,许炎却看到了这家伙性格里一些……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东西。 非常不在意自身情况,但是对于别人却完全不能坐视不,说好听点是圣父,说难听点,就是……就是……许炎说不出具体的词,但着实烦躁得很,完全不想看到柯明安受伤的模样。 “现在是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你得听我的!”最后,他也只是恶声恶气地说。 柯明安把脸埋回他的背上,轻轻撞了撞。 许炎嘶了一声。 ……不会哭了吧,他刚刚也没多凶啊。 后面的人不吱声,他心里也着急起来,所幸已经快到他住的别墅区了,看了一路的人间惨剧,许炎表情愈发凝重,这个世道真要乱了。 他们经过一个小区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小车别了一下,许炎反应极快撑住车身,但还是摔了下去,撞击摩擦声引得不远处一阵骚动。 别车的人似乎是个穿着夹克的男人,瞟了他们一眼,从车窗那里丢下一根棒球棍,毫不留情地开走了。 柯明安摔在许炎身后,撑着手臂支起来,散落的刘海挡住了他望向那人的眼。 许炎竖着中指骂了几句,把柯明安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拍了拍灰尘:“你没事吧。” 柯明安摇了摇头,把砸落的包背回肩上,捡起棒球棍,掂量了两下,环顾四周,叹了口气。 他们撞车的动静引来了刚完成转化的丧尸,虽然这里离别墅区很近,人不是很多,丧尸自然也不多,但是他们也仅仅是两个人而已。 还是两个整天坐在教室里,临近毕业的高中生,许炎还喜欢锻炼一点,柯明安是真做题狂魔,不爱出汗不爱体育课。 念头流转间,已经有三四个血肉模糊的丧尸,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柯明安刚握紧棒球棍,许炎压住了他的肩膀,再一次挡到了他面前:“一边躲着去。” 这种被霸凌都不会反抗的家伙,让他去杀本来是活生生人类的丧尸……算了吧,还是让他来吧,别待会回去哭鼻子。 许炎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就算人高马大的,真一击把丧尸爆头的时候,他手无法克制地抖了起来,刚刚在医务室,他们不过是利用声音把丧尸引走,最多是砸了一个椅子过去挡住脚步,哪像现在这样,骨骼断裂的脆响,血肉脑浆与棒球棍挤压的细微滋滋声…… “yue!!” 许炎直接吐了,一边恶心,一边将丧尸尸体踢向没有柯明安的那边,化恶心为战力,一个人硬干三个。 柯明安站在他背后,空出一片不大的安全区,见有丧尸趁许炎不备伸出染血的爪子,他猛地扑倒许炎背后—— “躲开!” 柯明安带着他躲过了这一击,许炎惊魂未定,转身一看,他们已经进了丧尸的包围圈,加上后面引来的丧尸,现在他们周围已经有五只了。 许炎流下冷汗,握住了柯明安的手腕:“你别怕啊我一定能带你出去的。” 真难为他都手抖了还有心思安慰人。 柯明安的回答是直接抡起背包,砸到扑过来的丧尸身上,抢过它腰间的警棍,挡在身前。 这应该是个保安,看起来别墅区也沦陷了,许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柯明安有一定自保能力,便且战且退,两人合力干掉了三个,又甩掉剩下的,一路狂奔,险之又险将丧尸关在门外。 “幸好是指纹锁,跑死我了。”许炎靠着门滑坐在地,刚刚他脑子急得要死,根本想不起来什么密码。 柯明安身上又沾了血污,是刚才的丧尸的,他脱了本就不干净的外套,只穿许炎的衣服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你还能站起来吗?” “当然可以!”许炎拉住他的手,猛地站起来转了圈示意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他低头检查了一圈柯明安,在内心疯狂表扬自己,他说到做到,看看这把人保护得多好! “这里的水能用好久,你可以去洗个澡。”他还记得柯明安今天刚被堵在厕所欺负,到现在还没能洗个澡。 柯明安被他塞了睡衣,又推进浴室,他拨了一下热水,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里面水声阵阵,外面也在翻箱倒柜找东西,看现在这状态,还是要找防护力强一点的衣服,他记得牛仔裤都在这里来着…… 许炎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伸手摸去:“我脖子怎么有点痛?” 柯明安出来的时候,没看到许炎,他站了一会,似乎从屋里的痕迹中看出什么,一间房一间房敲过去,最后找到了在最尽头找到了正要把自己绑起来的许炎。 他的脸色很难看,见他过来急急后退了两步:“别过来!” “你要去洗澡吗,我给你放好水了。”柯明安上前两步 “你别靠近我!” “你怎么了?我又哪里做错了吗?”柯明安像被他冷淡的态度伤到一样,捏着衣角站在门口,眉眼间有低落。 许炎的表情比他还要崩溃:“我被咬了!我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伤口了,你快点走啊!” “把门锁起来你快点走啊!!” 柯明安表情怔然,内心觉得好笑,这家伙整天骂他烂好人,结果…… 倒是有些讨人喜欢的少年天真。 莽撞,偏偏真心。 许炎看着柯明安不为所动,还坚定地走到自己身边,直接无措得直接撞到椅子上,痛得龇牙咧嘴:“要你滚没听到——” “我把你绑起来可以吗?”柯明安轻声说。 许炎眼眶一热:“绑好你就走!最迟明天,有多远滚多远!” “那你把手靠过来点。”柯明安扯了扯他的袖子,语气软软的,许炎吸了吸鼻子,内心不知道骂了多少句烂好人、烂好心。 “你离我远点啊……”他咬着牙,根本不敢看柯明安,身上的绳索逐渐收紧,直到将他绑得像个粽子,许炎内心松了一口气,有些绝望又有些怅然,躺在地上,准备看柯明安离开。 柯明安却坐到了他身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套织毛衣的针,握在手里,哒哒哒开始打线。 许炎看他一脸淡定地织围巾,眼神都木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快逃啊笨蛋!待会他要是发狂了这小身板都不够他咬一口的! “你说我的命是你的啊,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柯明安眼神都没动一下,手里已经织好第一排线了,长度很窄,不像给人用的。 许炎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他把脸埋到地上掩饰自己的狼狈:“不是、求你了,你快点走吧。” 他…… 原来他不是讨厌他的烂好人,当光芒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温暖。 “求你了,快逃,我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热了……”许炎声音有些哽咽,早知道他就不把自己绑起来而是直接反锁死房间,现在好了,柯明安要被他连累了。 “别怕。”他还是那么没有感情地安慰着,“万一是觉醒异能了呢,电视不都这样演的吗?” 许炎像把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咬紧了牙关,看着柯明安的眼神专注得吓人。 “我要是真变异了,把我杀了。” 至少、至少不要伤害到唯一一个会对他发散善意的人。 柯明安将外套盖在他脸上,声音还是轻柔:“睡吧,睡醒就好了。” “……嗯。”他感受着身侧细微的温度,颤抖地呼吸,拼命集中注意力,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慢慢的,他身体好像没有那么痛了,鼻尖外套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好像掺杂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如果最后的绳索一般,紧紧拽住了他向下坠落的身体。 柯明安冷淡地看着月光下许炎痛苦的脸。 他将手盖到他的脸上,上面的青筋暴起,满头大汗,现在却露出几分舒适之色。 许炎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全是干掉的汗,身体还有些麻,柯明安靠在他身侧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搭在眼下,直接将人的视线引向鼻尖的小痣,许炎听不知道谁说过,痣的存在,相当于提醒别人要亲那里。 他压下莫名激动的心跳,柯明安是直接睡到地板上的,似乎有些凉,侧着缩成一团,看着比他小了一圈,本就不宽大的手搭在脸旁的地上,显得白的更白,粉的更粉。 望着那张没什么攻击性的脸,许炎用力一挣,坚固的麻绳就裂成多段落下。 “明安?”他推了推柯明安的肩膀。 柯明安睡眼惺忪,盯着他望了一会,第一句就是:“你没事了,太好了。” 许炎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得现在让他为柯明安做什么都行。 他孔雀开屏一般跟柯明安说自己觉醒了什么异能,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得到不咸不淡地几句嗯便开心得不得了,围着柯明安不停找话。 柯明安看他兴奋的样子,在内心评估了一下雷系的大概数值,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真好啊。” “嗯嗯!我以后会保护你!”他拍着胸脯保证,带着柯明安的手去摸自己身上的肌肉。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柯明安如他所愿,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 当晚,柯明安就发烧了。 第120章 秩序崩溃3(中修) 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几乎是柯明安刚烧起来的时候,许炎就惊醒了。 觉醒了异能的五感比普通人更加敏锐,他能够轻易捕捉到柯明安从鬓边滑下的汗珠,被汗湿贴在肩头的睡衣,柯明安侧着头陷在枕头里,一只手无力地揪住枕头,另一只手盖在被子里。 自己觉醒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看到柯明安蹙紧的眉头,那股难以忍耐的疼痛忽然从记忆里复苏,许炎握住柯明安的手,小心将它从枕头中解放出来,掐得发白的指尖落在掌心里,一合掌,便被紧紧拢住。 好冰。 他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达过去,好让柯明安舒服一点。 明明柯明安被他保护得很好,身上一点伤都没受,怎么还会发烧……难道是他把病毒传染给柯明安的?! 许炎越想越有可能,心也就愈发忐忑。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因为男友的不小心,导致女友不慎感染变异,两人来一段跨越种族的轰轰烈烈爱情。 他已经在思考要是柯明安变异了以后是要放在主卧里养还是客卧里养了,丧尸要吃肉的话能不能吃点别的东西,他奶奶以前教过他养鸡…… 柯明安听耳边碎碎念又抽泣又哽咽的保证,手掌收紧,手动暂停了某些青少年饱受网络小说毒害的诚挚发言。 “明安!”许炎立马像被喊到名字的狗一样,耳朵都竖起来了,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好、好冷。” 柯明安手上的绷带还没有拆掉,被捏皱的纱布擦在手背上,带来粗粝的感觉,搔得许炎莫名发痒。 他攥了攥拳头,猛地窜到床上,还没等柯明安反应过来就紧紧抱住了他,团巴团巴卷起被子把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怕那里没顾及到,手上上下下摸索了一圈,把柯明安愣着的脑袋直接按到了自己肩窝上。 “怎么样,还有哪里冷吗?”许炎紧张兮兮的。 一点都没想起来要是柯明安变异了咬他怎么办。 刚绑过自己的绳子丢到千里之外,只是微微圈住柯明安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保证安全一般。 着实是……心大。 柯明安微微睁开了眼,将脸贴在他的侧脸上,咬着下唇,发颤的呼吸洒在耳畔附近:“抱紧我可以吗?” “好冷……” “好好,没事的没事的,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血气方刚的少年起不来半点暧昧心思,新鲜出炉的雷系异能被他用来刺激自己的肌肉,不断升温,贴得柯明安暖呼呼,心脏都微微加速,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许炎,你真好……”他声音小小的,在夜色里听不太清,可是许炎与他零距离贴着,怎么会错过。 他掌心贴着柯明安的后背,烫得很,少年人的耳根也莫名烧起来了。 “你不许跟我说话了,快睡觉快睡觉!”许炎抖着嗓子,眼神飘来飘去。 人生第一次被发好人卡怎么会是这种情况啊! 他脑子完全处不过来啊!! 一夜过去。 柯明安神清气爽爬起来的时候,对上了一双硕大的熊猫眼。 某人明显一夜没睡。 柯明安把手从许炎怀里抽出来,被压住的腿也扯出来,掀开了被子,把某人被他蹭开的衣领推了推回去,跪坐在挺尸的许炎身边,不好意思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服:“对不起……” “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你再对我道歉就是看不起我!”许炎秒诈尸,一看到柯明安偏大衣领露出来的白皙锁骨,他又硬硬地砸回了床上,发出了低鸣的哀嚎。 “呜哇,男生怎么也能用美人计啊,太超过了……我不会屈服的,就算、就算……” “我也觉醒异能了,不舒服的话我帮你看看吧……可以吗?”看到他面色痛苦的模样,柯明安直接按住了他,面露关心之色。 许炎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柯明安,直接垂到面前衣服,好像也染上了另一个人独特的味道。 偏偏他还那么温柔地征询他的意见。 许炎:完了。 某人完全没点强大异能的优越模样,手握最强大的雷系,乖乖被柯明安摆弄,撩开稍长头发露出颈后的伤口时,他下意识嘶了一声——柯明安直接把手按到伤口上了。 “痛吗?” 他看不到柯明安的脸色,只能听出他的语气依旧是轻轻柔柔的,许炎脸色更加不自在了,智告诉他本应该是会疼痛的,但从神经末端传来的,全是酥酥麻麻的痒意,柯明安强硬按在伤口上的粗暴动作,反而让他觉得……有些眷恋。 甚至想让他更用力一点——人家帮你看伤口你在这里发什么情!! 不能接受自己是这样的变态的许炎咬紧牙关,一脸淡定地让柯明安继续:“不痛,你帮我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柯明安看着一寸多长的口子,手下抚摸的动作轻了一些,许炎这下连头皮都发麻了,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你的异能是什么来着?” “是治愈哦。” 许炎立马意识到了这个能力的重要性,正要恭喜柯明安,就见脖子上忽然一热,轻柔的风带走了所有的痛痒,只留下脑内震耳欲聋的空白。 他直接踉跄地摔到了地上,看着柯明安的脸,好半晌才能说出话:“你刚刚,在、在亲我吗?” 他们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啊啊,他还没有表白,这也太主动了,他他他的房产证身份证户口本在哪里。 柯明安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是治疗而已。” 待知道柯明安只是因为治疗需要与他人贴近,单纯往伤口上吹了一口风,对他没别的意思后,许炎蹲在角落里,好半天都没能把自己哄好。 柯明安拉开他衣柜,给自己换了套衣服,没管少年人莫名的沮丧,戳了戳他的后背,许炎不人,柯明安便直接勾了勾手指,大约五百毫升左右的水,直接凭空出现,泼到了许炎脸上。 湿漉漉脑袋的大狗震惊地回过头,看到柯明安歉意又无辜的眼神:“我还不太能控制,不小心误伤到你了。” 许炎连忙摇头,发丝飞出几颗水珠:“你这是——” 柯明安淡定地放下新的炸弹:“我好像是双系异能,而且……” 他伸出指尖,凝结出一颗晶莹的水珠:“这水,同样也能有治愈能力。” 许炎盯着他的指尖不敢移开眼,咽了一下口水:“这么重要的事,就这么跟我说吗?” 柯明安蹲下身,像拿着肉骨头一样,将手放到大狗面前,温柔又信赖地说:“我相信你。” 许炎从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看着柯明安说不出话。 “这些都是很宝贵的治疗资源吧。”柯明安为难地看着许炎脸上、地上的水,“好像都被我浪费了。” “我……我可以帮你解决。”许炎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可用之处,他叼住了柯明安的指尖,含走了上面的水珠,压抑住嗓音里的颤抖,“我会、全部弄干净的。” 柯明安没有对他的异常激动露出异样的表情,反而很包容地,摸了摸许炎的头发:“好呀,谢谢你了,许炎真是好乖好乖的好孩子。” “咕!” — 许炎的爸妈不住在这里,偌大的别墅挡住了外界的血腥,许炎把能用的东西都搬到了客厅,开始清算。 衣服、鞋子、医药箱……“新鲜的食物剩得不多,还能吃一周这样,我家里还有。” 他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能在这待个把月,失算了。” 他以前都是喜欢让阿姨去买新鲜的,现在突发危机,能维持热量供给的,居然只有他屋里打游戏时囤下来的零食。 柯明安不置可否,拉开窗帘,静静站了一会:“许炎,我们可能得离开这里了。” 他指着窗外,以前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如今却出现了不少丧尸,他们能意识到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秩序崩塌之下,只要有一点小火苗,就会点燃人心的恶意,那些丧尸,很有可能是别人引来的。 他们旁边那栋别墅没有人住,但是更远处的位置,大门有被暴力破开的痕迹。 许炎焦急地走了几圈,掌心冒出弱小的电光,柯明安适时伸出手:“我们再适应一下异能,找个好天气走吧。” “……好。” 这一待,就是一周,许炎已经能释放出小臂粗细的闪电,柯明安一次能大概放出一脸盆的水,治愈异能没什么动静,许炎内心还有幻想,他们有水有住处,他现在也变强了,在这里作为安全屋有什么不可呢。 但没过几天,浴室传来哐当的声音,许炎冲进去,就看到握住手腕指尖滴水脸色凝重的柯明安,还有水龙头不断流出的,微微泛红的水。 柯明安手上的绷带被快速拆了下来,许炎用干净的饮用水冲上去,却盖不住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一闻还有些恶心。 水被污染了! “我来吧。”柯明安用异能凝结出新的水,带走了皮肤上残余的痕迹。 上面明显令人不快的气息也被冲散,许炎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松了一口气。 “供水公司出问题,大概率也没有干净的水源了,我们马上就走!”许炎二话不说收拾东西,他住的别墅区算是中上级别的,这里都能出问题,其他地方也几本完蛋了。 虽然有柯明安的治愈异能,但能治伤又不一定能治愈丧尸病毒,许炎可不敢拿两人的小命去赌。 柯明安重新包扎自己的手,消毒水从他手心流入下水道,正在愈合的嫩肉被绷带一点点掩住。 城市中的下水道四通八达,各自相连,感染的小动物一旦从里面爆发,怕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幸免。 这几日信号也断了,只有广播的声音偶尔响起,打碎了许多人觉得事情不严重对丧尸不以为然的幻想。 许炎打算带柯明安去j城,那边的军事实力强大,他家人也在那边,也能有不少保障,不过出发前他还是征求了柯明安的意见。 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的柯明安眨了眨眼睛,如实告诉了许炎。 许炎表情立马慌了起来:“啊、我,我不是故意……” “没事,我们快走吧。”他抱着背包,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好……”许炎神情蔫蔫。 出行道具是许炎家里的车,虽然没驾照但这时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柯明安放下一箱面包,回过头愣了一下,许炎脸上红了一块,他伸手想抚上去的时候,许炎捂着脸连忙躲开:“没事没事。” 他一边搬运物资一边叮嘱:“出去以后不要说你有治愈异能,就只有水系,擅长包扎和医疗,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不能相信,不然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知道吗!!” 他完全能想象得到柯明安一看到受伤的人就心软,傻乎乎告诉别人自己能治疗,结果被吃干抹净敲骨吸髓。 指望这家伙不当圣父已经不可能了,那就迂回战术——一个会医术的水系,能让他宣泄那无处安放的善良,又不至于变成会被囚禁的香饽饽,许炎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 让柯明安再三保证,念叨得一向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背过身去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再一次说道:“战斗什么的我来,你看好包遇到事跑快点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炎好啰嗦啊。”柯明安捂着耳朵。 许炎耳朵一热,叫、叫他什么啊真是的。 无法抵抗啊草! 引擎发动,黑色的越野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开出车库。 小心翼翼避过了丧尸,看着被堵住的高架桥,许炎方向盘一拐,开到了另一条小路上。 路上也有几辆急停的车,车窗破损,血渍挂在上面,但没有丧尸,柯明安坐在副驾驶上,将这些情况都映入眼帘。 他按了一下许炎的手背,许炎默契地减慢车速,往后倒车。 “哐当——” 后方被推倒的钢铁架挡住了,手电筒的光亮从晃到玻璃上,有些瘆人。 “把物资都交出来!”一个男人拿着砍刀从路旁走出来,他们已经看清楚了,这车里就两个小年轻,一个看着比一个弱鸡,但后座上的包可是鼓鼓囊囊的,够他们吃好几天了。 那些空无一人的车辆,原来不是天灾,是人祸。 安静的越野车忽然呼啸地向前撞去,男人猝不及防,连忙避开,看着自己一身的灰,他啐了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炎刚冲出去两百米左右,前方就驶来了几辆车,明摆着要拦他们。 那些人嘴也不干净,瞧见副驾驶的脸后,难听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听得许炎青筋暴起。 “冷静一点。”柯明安抓紧安全带,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再往前五百米,有个路口!” “靠!”许炎车技也没多好,被那群家伙不怕死的撞了几次,差点心态爆炸下去干他们,柯明安的话如一泼冷水,让他冷静下来不少,咬着牙再开了一段路后,车身猛地晃动,右侧的车轮忽然瘪了下去。 “是陷阱……”柯明安急急解开安全带,按在方向盘上,想赶紧倒车出来,车尾又是一阵撞击,他直接跌倒到许炎身上。 周围几辆车下来了一群吊儿郎当的杂毛青年,看着他们的眼神透露着贪婪。 他们迫不得已下了车,许炎利用自己的身高将柯明安挡在背后,面上挤出一个笑:“各位大哥,我们只是学生,放一条生路好不好?” 要死啊,这么多人。 “学生啊,国家的栋梁哦。”领头的青年阴阳怪气说了一声,忽然往许炎身后一指,“把你们的物资,还有你身后那个小漂亮全部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啧啧啧,跟我林哥,也算你享福了。” “逃命还不忘带个小姑娘,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身边的人哄堂大笑。 一声暴雷直接打断了他们的怪笑,许炎扭了一下拳头,将被打到半条腿的领头人重重寄到再低——真可惜,他的威力变大了,准头还是差了点,没能把这家伙的臭嘴炸掉。 “这小子居然是异能者!” “快跑!” “我们人这么多怕什么怕!干他!” 他们将许炎围了起来,柯明安从身后拿出棒球棍,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像总有人忘记我。” 在被他悲悯地打断好几个兄弟的三条腿,却没有杀掉,只任由他们哀嚎,为这夜色带上声嘶力竭的凄厉后,这群家伙终于意识到这里的硬茬子,有两个。 杂毛们对视一眼,忽然撤退,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在山林间响起,纯黑的瞳孔撞入车灯中,两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居然感染变成丧尸的人关在笼子里,一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就将这些人为丧尸放出来。 丧尸不知疼痛,明显比人更难对付,特别经过这些日子,它们似乎也进化了,当初,许炎一棍都能打爆脑袋的丧尸,现在用更强的雷法砸三四下,才能勉强着倒下。 咬牙干掉了几个后,柯明安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却没有退让,柯明安拿着棒球棍,面无表情打飞了一个丧尸的脑袋。 他的衣服又被弄脏了。 柯明安擦了一下脸,难得有些生气。 有个小黄毛对他吹了个口哨。 旁边许炎逐渐变弱的雷忽然爆亮,猛地砸了过去:“闭上你的狗嘴!” 准头不好的雷光只砸到那人的脚边,露出漆黑的深坑,黄毛颤栗之下,更加恼怒,口不择言,下一刻,一声枪响从侧方而来,正中黄毛肩膀。 他哀嚎着倒在地上,有丧尸僵硬地移过身子,“看”向了他。 “救救我!救救我啊!” 无人睬,他那些兄弟们也只是冷眼望着他被啃食。 近在咫尺的大路口停下五六辆车,明显不属于杂毛们一方的人纷纷下车,柯明安眼尖地看到了好几把枪。 “崽种,这才几天就敢对同类动手!” “先杀丧尸,再制服这群傻卵!” 这群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说干就干,拿着枪棍,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七八个丧尸,那群杂毛也被丢到了地上。 已经临近力竭的许炎看着他们,松了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柯明安的手。 看起来像好人…… 他们轮胎爆掉了,虽然还有备用的,但如果来者不善,那连换的机会都没有,又是一场硬战。 几分钟而已,周边都清干净了,可见这群人的训练有素,他们怕是也处过不少类似的事件,才会如此娴熟而有条。 车上除了明显有训练痕迹的练家子,也有一些普通人,都是拿着刀棍,不像善茬。 许炎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起来了。 刚才的教训已经教会他不要相信同类。 一辆似曾相识的车撞开一条路,停到他们面前:“又是你们啊,小朋友。” 是之前别了许炎车,又丢给他们棒球棍的男人,许炎还记得后面他们被丧尸包围差点跑不出来,他受伤差点感染成丧尸,还连累柯明安发烧,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这家伙! 许炎下意识想质问,被柯明安拉了一下,暴躁的狼狗收起呲到一半的牙,握着主人的爪子,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人看着柯明安的脸,忽然冷笑一声,对许炎说:“你实力不错,要不要来我们车队。” 许炎一看他对柯明安的态度,拉着人就想走。 “我叫邢鹤轩。”男人从车上下来,身高直接藐视两个高中生,“接下来打算去j城。” “我很看好你。” “许炎……”柯明安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邢鹤轩一样,许炎立马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别着急,狠狠向邢鹤轩瞪过去:“管好你的眼睛” 去不去的事另外说,这家伙看柯明安的眼神都快擦出火了。 邢鹤轩嗤笑一声:“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们,居然就这副态度?” 许炎还想炸毛,柯明安就拉住了他,对着邢鹤轩说:“不好意思,小炎只是急了一点,没有恶意的,我们也是想去j城,如果能一起是最好……您能不能不要那么看我了。”柯明安说不下去了,抿着唇,脸上有些气出来的薄红。 看他急了又不敢发脾气的模样,邢鹤轩嫌弃地啧了一声,嘴角却微微勾起:“脸皮真薄。” 他偏就要看。 柯明安赶紧把气得嗷嗷叫的许炎压下去,露出了温柔又感激的笑容:“您知道就好。” 跟邢鹤轩一伙的人将他们围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炎炸起的毛被柯明安顺两下就乖了,他从包里拿了条外套给穿着单薄的柯明安,小声问了几句,柯明安点了点头。 “想要我加入可以,但我们谈谈。”他们队伍里只有两三个异能者,许炎对于自己的异能,有了初步的认知。 邢鹤轩点头。 交涉自然是由许炎完成的,柯明安只需要在旁边当壁画,但他不吱声,却不代表别人注意不到他。 “你会医术?”邢鹤轩一开口就将话题引到了柯明安身上。 柯明安点了点头,对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明显有些局促:“我是水系异能,也学过一点包扎护知识。” “我受伤了,你……来帮我好好看看,能治好就让你上车。”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引得其他人看柯明安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邢鹤轩对柯明安的敌意堪称明目张胆。 正在往身上披外套的少年身形单薄,鹿一般的眼睛被稍长的刘海盖住,洗得干净的校服有被拉扯后小心的痕迹,连那双手,也是充满学生气的青涩,丝毫看不出刚才一棍打爆了一个丧尸的头。 当然,这里除了许炎,也没人知道。 干净又善良的少年,与形体高大不怀好意男人,四目相对,一个眼神无辜,一个势在必得。 只是看一眼,都不禁让人觉得,这是羊入虎口。 120-130 第121章 秩序崩溃4 披着外套的少年动作一顿,扫了眼邢鹤轩腰上的伤势,将穿到一半的外套脱下丢到许炎手中,一步步走到邢鹤轩面前,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于半空中交汇。 “在这里吗?”柯明安好似没察觉到危险似的,从邢鹤轩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中,就当着其他人的面按上了他的腰,在邢鹤轩不自觉的抽气声中皱了皱眉头。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他淡淡地开口,挥了挥指尖,便引出一小股水流,洗去了指腹上的脏污。 被邢鹤轩压得一面倒的场面,悄无声息中向他偏移,邢鹤轩不自觉望向他的眼睛,仍是一副冷静又乖巧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前一秒,还在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 “在……这里吗?”邢鹤轩余光扫了眼周围,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明明刚才柯明安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不冷静。 邢鹤轩悄悄挺直了背,气势更盛。 柯明安推开他,直接拉开了车门:“去你车里也行。” 黑漆漆的后座还有两个队友在,现在连忙窜下车:“你们用、你们用。” 清空场地了,车厢像一张黑色的大口,等待猎物的进入,邢鹤轩站在原地没有动。 柯明安又一次皱起了眉,邢鹤轩脚尖动了一下,没等柯明安说什么,他就像躲什么东西一样,直接钻进了后座。 “不相信我的话,不用勉强。” “没有……速战速决吧,我伤口疼。”邢鹤轩欲盖弥彰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柯明安从旁人手里接过绷带剪刀,啪地一声关上了后座门。 车身晃了两下,打开了一盏小灯,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冰冷的手电筒光线不自在地避开黑漆漆的车厢,不知道为何,许多人不约而同咽了一下口水,听到明显的咕嘟声,对视一眼,讪讪移开眼。 被激起的隐晦心跳,带着不明的颤栗,悄悄凝视在刚刚那位少年身上。 “草……这种性格啊。” 他们在心底感叹着,好半晌,才有人开口。 “老大喊疼,真的假的?”他像见老虎绣花一样,做了个浮夸的表情,“我~伤~口~疼~” “哎呀你快别说了——”其他人连忙来捂他的嘴,“被打又没人心疼,能不疼吗。” “你也没放过他。” 许炎被揽着肩膀,直接把他拉到人群中,半臂文身的壮汉嘻嘻笑:“老弟,来跟我说聊聊刚才那位小弟弟呗。” “长得真漂亮啊,他叫柯明安是吗。” “他跟老大是不是认识,多大了?看着没对象吧。” 许炎脸色有点难看:“他不搞男同的,你们不准打他主意!” 他眼神重点落在了揽着自己的这位壮汉身上,被他的络腮胡震撼到了,连连摆手:“他还是未成年,不可以早恋……” 虽然实际上两人读书迟,都过十八岁了,但群狼环伺,他要保护好柯明安的贞操!! “叫我老张就好,那弟弟,性格劲劲的,一看就讨人喜欢!”老张被他误会也不生气,他这种年纪的人,怎会看不出许炎眼里那点情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许炎的肩膀,故意道,“都这世道了,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不就是被捅几下屁股嘛,及时行乐。” “那么漂亮的弟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见许炎脸一下绿了,老张又乐呵呵笑起来:“依我看,你倒是跟那弟弟蛮般配,不过可惜了,你俩好像都是直男呢。” 这下许炎再迟钝也知道面前这家伙在逗他了。 他不轻不重锤了老张一拳,砸得人龇牙咧嘴:“不准开他玩笑!” 老张一边喊痛,一边哈哈大笑,他逗小孩可开心了。 闹开了,气氛顿时缓和了很多,成年人中多的是人精,见许炎如此在意柯明安,自然好话说尽,许炎被他们左一句“漂亮弟弟看起来被你保护得很好”,右一句“柯明安对你好温柔哦”,哄得耳根都红了。 “明安、明安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许炎紧张地搓了搓指尖,竟炸开了一小簇烟花。 小小的烟花在手中,像一闪而过的灿烂星子,其他人哪见过这个,他们有的都是土系木系异能,还有个力气强化的,雷系都只在小说里见过,当下立马叫他多表演几个。 许炎被盯得头皮发麻,哪里愿意,老张又开口:“你多练练,去给明安弟弟表演一下,他肯定开心。” “……真的吗?” “嘿,小子,还说你是直男呢!” “我、我没说过我是——他真的会喜欢吗?” “是是是,我保证,他会开心的!” “是呀,快给我们表演一下吧求求你了!” — “邢鹤轩,你之前好像说过你是直男?”柯明安歪头,尖锐的剪刀,直接停到某个支起来的地方。 撑在椅背上的男人面色一僵:“谁叫你摸来摸去的……” 车里闹成一团的时候,车内却莫名冷凝。 邢鹤轩坐在靠里的位置上,看柯明安迈进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医药箱放在两人中间,黑漆漆的车内看不到柯明安的表情,邢鹤轩试图把气势撑起来,别让这小子小看了自己,却在柯明安按上他大腿那一刻,差点没跳起来。 “你——”邢鹤轩肌肉绷紧。 在外面青涩又乖巧的少年,面对他却露出了冰冷的神色:“别浪费我时间。” 他探身去打开前座的顶灯,摇晃的影子落在邢鹤轩身上,暖色的灯光照不亮少年无机质的眼神,褪去伪装的好人模样,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怪物! 邢鹤轩忍不住骂了一句,抵住柯明安的手:“在我面前怎么不装了,不是很喜欢演小白花吗外面那个男人也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感觉爽吗——” “睡你哥而已,至于那么记仇吗?”柯明安拍开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抵住邢鹤轩的膝盖,撑在他身上,“还是说,你很遗憾我那次没睡你?” 无论是从论上还是实际上来说,柯明安的力气都是不够邢鹤轩大的,但这个男人被强硬地撑开膝盖,又被语言羞辱,唯一的反应居然就是不去看柯明安。 他胸膛剧烈起伏,窄小空间的空气几乎都要被他吸干,近在咫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也被异能者敏锐的嗅觉一一捕捉。 “下来……” 他的手掌搭在柯明安腰上,心乱如麻,说不出是想推开还是想拉进,直到柯明安主动离开,他的手还僵持在半空,仿佛还在怀念掌下柔韧的触感。 柯明安垂眼折起自己的袖口,小灯照亮了他的下颚线,清晰又温润的线条,看得人手痒。 “邢鹤轩,你还挺贱的。” 邢鹤轩的表情好像被扇了一巴掌。 柯明安,他默念这个名字。 邢鹤轩有个哥哥,跟他是双胞胎,一冷一热,兄弟俩感情很好。 他哥心软一些,他知道他在资助一个小孩上学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以他们的家底,跟养个小猫小狗差不多。直到不久之前,他替自己的哥哥去探望他资助的小猫——他哥出差,怕换季那小孩没有新衣服。 他去了。 后被当做他哥,差点就跟那小孩滚上床。 更要命的是,他哥的电话打来了,对着柯明安一句宝宝把他本来就晕的脑子砸得更晕。 邢鹤轩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掐着自己脖子唇齿交缠的柯明安一秒变脸,把他丢在一边跟他哥告状,他被哥骂得狗血淋头。 “我是直男!才不是你们这些恶心的同性恋!”当时邢鹤轩口不择言,好像要把自己刚才的意乱情迷全部抹杀掉。 柯明安也没反驳,只是露出了如今日一般冷淡又无机质的眼神。 …… 现在好了,落这小子手里了…… 邢鹤轩外衣全部丢到脚下,白色的背心被卷起来,腰间的绷带被剪开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去看柯明安。 一个男孩子怎么能有这么长的睫毛,垂下去的时候,都看不清他的眼神了,亲嘴的时候不小心扫过来更是……草,他想这个干什么。 冰冷的剪刀让他腹部不自觉紧绷,柯明安用指尖摸索了一下伤口范围,水流带去血水,露出底下结实的腹肌:“你别绷了,伤口都要绷裂了腹肌也不会出来的。” “你放屁我只是因为坐着才不明显……”邢鹤轩一下闭了嘴,绷紧的腹部再度收紧,被柯明安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放松,不然我跟你哥告状你虚构腹肌勾引我。” 邢鹤轩咬牙:“我真的有八块腹肌。” “哦。” 他看柯明安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更烦了,扭过头不看他,腰上的动作反而更加明显。 明明只是简单的检查伤口,重新包扎,但一想到是柯明安……是他的手在自己腰上按压,轻点,甚至是磨蹭。 之前被柯明安抱住腰时的那股子颤栗,又突然涌了起来,但一想到这家伙只是认错人了—— “你不是直男吗?”柯明安将剪刀抵住某个危险的地方,表情疑惑。 邢鹤轩表情一顿,冷汗出来了:“谁叫你乱摸。” “你看起来不是喜欢得很吗?” 柯明安的眼神明显不爽起来,邢鹤轩也有点下不来台,想赶紧催自己说点什么,又在柯明安的凝视中,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僵持在一旁的手掌缓慢又小心地握住了柯明安的手腕,谨慎地往旁边移开了一点点、再一点点…… 就在要即将逃出生天之际,身下忽然一痛,邢鹤轩头抵在椅背上,冷汗直冒,望着柯明安的眼神都带着些许恐惧。 紧绷的牛仔裤上,踩着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鞋,鞋尖正好抵在小腹上,冰凉的皮质感与刚才指尖的温软形成令人颤栗的对比。 柯明安轻轻踩了一下,眼神自上而下望着他:“这样能满足你的话,可以让我进车队了吗?” 邢鹤轩疼得说不出话,直勾勾望着柯明安,喉咙里翻涌着意味不明的喘息,柯明安似乎很不满邢鹤轩的表现,直接重重膝击下去,半恼:“贪得无厌。” 这回真是正中红心,鸡飞蛋打,差点没把邢鹤轩送走。 “柯明安!”他勃然大怒,抓住柯明安用力一掀,上下逆转,柯明安被压在椅背上。 只穿着短袖的少年衣衫凌乱,露出白皙的锁骨,柔软的腰肢被禁锢在男人身下,细长的大腿被掐入掌中,赤裸上身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掐着他的下巴,脑袋近得像要吻上去,嘴里还威胁道: “信不信我敢在这里搞你?” 老张一行人打开车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老大天亮了我们呃,你们先忙,不是、许兄弟!不要打架啊!冷静!!” 第122章 秩序崩溃5 刚说好拉进来的新人,差点给闹崩。 “老大平时清心寡欲见谁骂谁,现在怎么……这么急色。” “不都说是误会了吗?” “你真信啊,他都快亲人家嘴皮子上了。” “小声点,老大看过来了。” 说话的人连忙噤声,被邢鹤轩漆黑的脸色吓一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说的是实话啊,看上人家好好追求不行非得霸王硬上弓,把人家小同学都吓坏了。 他望了眼不远处肩靠肩坐在一起的两人,摇了摇头。 人家看起来快成了的小情侣,被横插一脚谁受得了。 十分钟前,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男的邢鹤轩和被抢民男的许炎,眼看着就要天雷勾地火,柯民男本人明安按了一下邢鹤轩的手,将他手上冒出来的火焰熄灭,又坦然自若推开他,抱住了冲过来的许炎,轻轻蹭了蹭。 两个人都熄火了。 诡异的沉默与敬佩的眼神都落到柯明安背上,不约而同目视着他将自家老大晾下,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到不远处坐下。 等人家在一边抱着哄的时候,自家老大还光着上半身在那黑脸呢。 唉,败犬。 老张拍了拍邢鹤轩的肩膀:“别看了老大,男子汉大脾气,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 “谁在意他了,十分钟后我们就走。”邢鹤轩粗暴地套上衣服,把柯明安刚绑好的绷带全部盖住,从头到尾都透露着想杀人的气息。 那边已经面对面抱着了,看起来也快哄好了,老张摸摸鼻子,自觉换了辆车坐上去。 许炎手里的雷光爆了好几下,明显是越想越气,但柯明安一握住他的手,他又连忙收起来,愤愤地撞到柯明安肩上:“干嘛不让我电死他!” 柯明安拉住许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抱住了他,许炎一下失声了,他小心翼翼将手搭在柯明安背上,笨拙地拍了拍:“明安,不要难过,这不怪你,都是那个家伙变态,你是不是伤心了……” 他自己野惯了从来没觉得男性之间还能有什么细腻的感情,但这略显单薄的身体靠在他肩上的时候,许炎忽然就不敢动了,熟悉的体温带着些许的试探,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仿佛在寻求安全感的小动物一般。 许炎仿佛被打满气体的气球,莫名的使命感让他大着胆子,用力抱紧了柯明安。 耳畔清浅的呼吸是他最好的鼓励,仿佛一瞬间成长起来,许炎扣住柯明安腰肢的动作都有了几份强势。 “别怕,明安,不会有下次了。” “他让我们进车队了。”柯明安适时出声,声音又小又平静,“小炎,我们要活下去。” 许炎僵在那里,他自以为是的成长在现实面前根本不过是泡沫,柯明安像是缓过来了,主动抬起了脑袋,握住了许炎伸向他脸旁的手指:“没关系的,他不会做什么。” 他说了实话,邢鹤轩只敢跟他嘴上蛐蛐,身体半点不敢逾越,许炎却不信,看柯明安的眼神堪称痛心疾首,像要被野猪璀璨的小白花。 柯明安生性善良,但绝不是该遭受到这些欺辱的原因。 幸好往后几天,邢鹤轩除了要求柯明安跟他坐一辆车,其他时间都把他们当空气,许炎见他天天离柯明安两米远,好像非常生气那天柯明安的举动,也稍微放下了心。 他们一共有二十多个人,开销很大,许炎车上有不少物资,但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水资源,干净的水在末日极其难得,他们找了好几个超市,都只能找到少少几瓶,这个时候柯明安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 随着时间变化,他现在已经能凝聚出两三桶水的量了,成长速度跟旁边一个狂暴雷系一个发疯火系这种纯战士的家伙比不了,他俩现在每天切磋都能把地砸出个大洞,但在车队里,明显是柯明安更收欢迎。 “弟弟,给我点水洗洗脸呗。”一个短头发的女子笑嘻嘻把头伸过来,柯明安喊了句茜姐,引着水流覆在她脸上,又轻柔地流走,汇在地上的小盆里。 “你的控水越来越精妙了。”茜姐惊叹,水流只觉得凉凉的,比起手动的洗脸,干净了好像又失去了灵魂,她像只大猫一样对着水面揉搓自己的脸颊。 一见掌管水的神开始今日的馈赠,其他人纷纷把脸凑过来,像嗷嗷待哺的小鸟,叽叽喳喳说让柯明安给他们也来一下,柯明安抱着他们塞过来的一堆面包哭笑不得:“不用这么多,这是我本来就该做的……这个牛奶我收下了,其他的放在车里,你们饿了去拿。” 他像动物饲养员一样,认真着一张小脸,把水流呼噜呼噜在每一张脸上,又将废水好好收集起来,待会还能二次利用。 “队长,你怎么也在?”柯明安手一抖,水就砸到邢鹤轩脸上了,把人刚疏起来的大背头淋成落汤鸡。 其他人喊邢鹤轩老大,他喊一次邢鹤轩抖一次,干脆就喊队长了。 邢鹤轩抹了一把脸:“路过,我走了。” 有的人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挥挥手,只留下柯明安疑惑的脑袋,他被茜姐压着肩膀拉回去坐着:“别管他了,老男人更年期呢。” 邢鹤轩虽然对柯明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在他们看来跟求偶开屏失败恼羞成怒的孔雀差不多,茜姐看着柯明安乖乖捧着牛奶喝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还是爱喝奶的小孩子呢。 他们停在了一片树林旁边,寥无人烟,打算在这里修整两天再上路,除去要去找柴火的,其他人都围在了车边,一边准备今天的午餐一边聊天,唯独邢鹤轩抱着个手臂,硬是要站在不远处的大石上,说要望风。 老张左看看右看看,勉为其难站起身,没人愿意陪老大,那他去吧。 “老大,那边小刘守着了,你该看这边。”老张把邢鹤轩的脑袋扭到一边,“人家看着挺爱喝的,别瞅了。” “……”邢鹤轩闭目。 “我没看他。” 老张嘿了一声,他还没说是谁呢:“是我,是我看行了吧。” “……你也不准看。” 柯明安吃的不多,啃了一片面包又把牛奶吸干净后,就捏着空盒子,听身边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关系一熟,就难免聊到各自身上,许炎去捡柴了没在这里,其他人就偷偷摸摸cue起了自家老大。 “明安,你别看轩哥那张死人脸,他装呢,之前还有点笑面虎,现在不知为什么装成冷面型男了。” 柯明安手里的盒子发出咕嘟的空响,他思考了一下:“变得跟他哥有点像。” “你还认识他哥?!” “是啊,他是我的资助人。”柯明安笑道,给他们说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也没觉得自卑难堪,反而用感激的语气说道,“那位哥哥人很好哦。” 一群人怜惜不已,一阵安慰和惊呼的声音,邢鹤轩回过头看了几次,还没看清柯明安脸上温柔的笑意,又被老张毫不留情地转回去了:“老大,认真望风。” 邢鹤轩:…… “你跟许炎是不是在谈恋爱?”有人悄咪咪打探敌情,为自家老大操碎了心。 “我们只是朋友。”柯明安摇摇头。那人又接着问:“那你觉得我们老大怎么样?” 末日在前,有关生存的问题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了,修整的时候大家都爱谈些八卦放松,偷偷蛐蛐“上司”,更是令人愉悦,特别是知道有柯明安在,邢鹤轩绝对不会因此生他们气的时候。 聊到这个问题,好像有无数只耳朵都竖起来了,就等着从这位少年嘴里,得知邢鹤轩的审判结果。 “这取决于他在想什么。”柯明安没有紧张,反而将眼神望向了偷偷瞄着这边的邢鹤轩身上,勾唇,“从朋友身份上看嘛,他是个不错的队友。” 那从别的身份呢?快说快说!! 柯明安无视一群闪着八卦的眼睛,自顾自地起身,向抱着柴火回来的许炎走去。 “今晚要组队睡帐篷……” “我跟你一起!”许炎秒答。 “好。” “我刚刚还抓到了只野鸡,你想怎么吃?” “都可以,小炎做什么都好吃。” 邢鹤轩目光沉沉,仿佛要把远处的大树瞪死,身边老张还在说风凉话:“老大你不会忽然说要抽签组队一起睡吧。” 他可记得,这些天柯明安都是跟邢鹤轩休息在同一辆车上的。 “……老张,没叫你讲话。” 晚餐的时候,邢鹤轩霸占着柯明安身边的位置,柯明安旁边就是许炎,吃着他投喂的大鸡腿,一个眼神都没给邢鹤轩。 邢鹤轩自认为比较智,对许炎还能实行公事公办政策,对柯明安就…… “不我?”邢鹤轩将柯明安压在树上,眼神都憋出火了,“你不让我跟你讲话就算了,为什么还躲着我?” 已经一天不跟他讲话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被堵了个正着,柯明安看着不远处残余的篝火亮光,叹了一口气。其他人已经睡熟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呼噜声,他起床的时候许炎醒了一下,要是他太久不回去,他肯定会出来找的。 “我要上厕所。” “不可以。”邢鹤轩抓住柯明安的腰带,嘲笑道,“说服不了我,你就等着尿裤子吧。” 柯明安怒了:“你就不怕我尿你身上?” 邢鹤轩慢悠悠调笑道:“你不是可要面了吗,哪能做出这种事啊。” “那你嘴里呢?” 邢鹤轩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第123章 秩序崩塌6 邢鹤轩的表情如同被烤僵了的鸭子,眼珠子盯着柯明安一动不敢动,耳边的风吹草动全部消失,耳蜗只能接收到柯明安轻笑的声音,还有点在他喉结上的手指。 “轩哥,你要试试吗?” 敏锐的五感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轻微水汽与夜露在体温上逸散的独特气味,手下一掌即可压住大半的腰肢,带着很低又莫名清晰的温度,一路烧进血管里。 明明是被压制在树上的人是柯明安,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被扼住了呼吸,嗓子仿佛被那根细长的手指掠走了所有津液,干渴得发痒,只能徒劳地滚动着喉结,咽下一口一口的空气,往日性感的喉结,沦为另一个人随手把玩的玩具。 邢鹤轩身形一震,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侧身面对柯明安,脸都藏在影子里:“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柯明安扯了一下嘴角,深觉无趣:“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我才不会亲你啊。” 邢鹤轩跟他的异能一样,是个大炮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冷着张脸看着跟他哥挺像,但只要捏几下,立马竖着眉毛要把他拎起来教训,虽然柯明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只是蹭了一下嘴角,这家伙就又给摸又给抱还不撒手了。 这一路接触下来,看着像个好老大,但几乎所有人都只能止步于朋友,无法再靠近他的内心,虽然柯明安也没接触就是了。 总而言之,他对这位不知道说外热内冷还是外冷内热的恩人弟弟只有一个看法——装。 邢鹤轩要是说话再过分点,他都能借此机会扇他几巴掌了,很可惜,邢鹤轩都没给他机会,说过最狠的话也就那天的“搞他”。 放完狠话连个手都没敢摸,一见自己就偷偷往伙食里加餐,好像要硬生生撑死他。 他推开挡在路中间的邢鹤轩,继续向森林里走去,邢鹤轩忽然追上来,拉住了他的手:“不行,你还是得给我一个解释。” 他好像凭此找到了什么可以支撑他的由,执拗地跟在柯明安身边,让只想上厕所的柯明安烦不胜烦。 如果说许炎是初步成长的小犬,粗鲁但是有自知之明,对柯明安有分寸,那么邢鹤轩就是突然被带回家里的野生大型犬,对自己没点逼数,但喋喋不休的,粘人得紧。 完全不知章法,就只会用吵闹来吸引主人的主意,把那张泛着痞气与帅气的脸一次次怼到面前。 如果换个看脸的人,可能都心软了,但他遇到的是柯明安,还是真的很想上厕所的柯明安。 他转身抓住了邢鹤轩的手腕,邢鹤轩立马兴奋起来,眉飞色舞的:“干嘛啊突然牵手——” 他猝不及防被踢中膝窝,褐色马丁靴皱出蜿蜒的痕迹,跪在白色运动鞋的旁边,骨节分明的大掌还被拎着,狭长的眼睛都愣愣的,抬头望着柯明安,好像一只正在玩握手游戏被狠狠教训了的大狗。 他不是第一次用这个视角看柯明安…… 邢鹤轩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指尖激动地发颤。 他们初次见面那会,装着西装的自己,刚进屋就被牵住了手,他还以为只是柯明安跟邢鹤姚关系好,没想到下一瞬间,就被抱住,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年,枕在他的胸肌上:“哥哥,今天也要亲亲吗?” 他来不及思考邢鹤姚怎么会和高中生做这种事,因为他的迟缓反应,露出不满神色的少年,直接将没有防备的他,踢跪在了地上。 指尖落在他的唇边,蹭了蹭,如同冰水一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还是跪着好看一点。” “咕嘟!” 身形高大的男人双手背在腰后,双腿张开跪在地上,饱满的肌肉几乎要把背心撑开,刚刚柯明安按在他脸上的凉意还未散去,如水一般泛凉的指尖,将他不愿承认的丑陋欲望全部撕开展露出来。 他嗓子里压抑着如野兽一般的喘息,手掌收紧,肩膀上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好像在刻意散发魅力吸引着某人的视线,可惜柯明安余光都没扫过来。 邢鹤轩咬着嘴角,偷着月光的微亮,毫不遮掩地窥伺着不远处的少年。 被刻意掩盖的水声反而激起了最原始的冲动,那天没做完的事在脑海里反复播放,邢鹤轩动了动膝盖,地上的落叶被突然落下的黏糊水滴打湿。 解决完生问题回来准备把自家队长放回去睡觉的柯明安:…… 柯明安在今晚忽然明白了一个道。 原来他扇邢鹤轩,是可以不用由的。 * 第二天一早,队友们看着跟柯明安、许炎并排坐在那里,终于不像格格不入第三者的老大,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老大,你跟明安和好了?” “我们没吵过架。” “老大,你左脸怎么有点红?” “风大冷的。” “老大,你……” 被不断追问的男人咬牙,在柯明安的注视中被迫变成小发雷霆:“滚一边去,走走走,你挡着太阳了。” 直接被拍到一边的人嘿嘿了两声,阳光落在眯着眼的柯明安身上,暖洋洋,像在阳光下晒得毛茸茸的猫。 许炎悄悄拉着柯明安的袖子:“明安,你昨晚怎么回来这么迟?” 邢鹤轩动作一僵,偷偷贴着柯明安腿的膝盖动了一下,鞋子在地上擦出一个局促的痕迹,柯明安毫不犹豫往许炎那边坐了一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轩哥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我等了他一下。” “他胆子这么小吗,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他摔了你也扶不起来。”许炎悄悄夹带私货。 “小炎你人真好。”可恨的是某个家伙还完全不反驳,反而像被顺毛的小动物一样,跟那贱男人贴贴。 被当面蛐蛐不敢一个人上厕所胆子小摔了自己爬不起人还不好的邢鹤轩冷笑:“我还害怕得不敢一个人睡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邢鹤轩就差说自己这么胆小要柯明安陪着才能睡得着了。 许炎立马反唇相讥:“那你还是挺废物的这个队长不如让明安当吧。” 柯明安:? 谁还记得他只是个生产水的后勤,你们狂躁派争权夺位都是先把温和派端上桌的吗。 茜姐趁乱把柯明安救出来。 他们已经习惯这两个家伙吵架了,这种时候放任这俩打一场就完事,要是真上去劝了,只会把火压着到下一场爆发。 可能只有柯明安能看着混乱的战局微笑说出他们只是在友好沟通这种话。 他去劝过一次架,结果就是整个超市的丧尸都被他们扬了,累成死狗的两人睡觉都要霸着他的手。 不愿再次陷入缠绕陷阱的柯明安再也不管他们狗咬狗,每次战局即将展开,他都会向茜姐或者老张投出求救的目光,在一旁吃瓜的几人就赶紧把人捞出来,反正都是单身,谁能追求到各凭本事,别把他们唯一的水神气到就行。 至于什么两人三人情感纠葛异性恋还是同性恋的……都末日了,谁在乎。 “老大今天不行啊,一个劲炫技几个意思?” “他又开屏了?” “唉哟,许炎的雷光越来越漂亮了。” 老张看了几眼柯明安,见他勾着唇看得挺开心的样子,也笑了一声:“逗人开心呢这俩。” 安定的日子不多,难得放松,大家也玩得开心,修整完毕后一行人继续上路,柯明安坐在副驾驶上闭目休息,他们的车子油不多了,地图显示不远处就有一个加油站,他待会也要下去一起收集物资。 这里离j城还剩一天左右的路程,所有人都不想被意外打断。 茜姐是木系异能,老张是力量强化,还有个很沉默的少年是土系,剩下的都是普通人,柯明安虽然是水系,却没人要求他战斗,不约而同把他当成瓷娃娃。 十几个人的吃喝还是开销太大了,他们只遇到一个物资丰富的超市,却因为空间有限没法带走,可惜得很。 他已经好几次听他们说,要是有传说中的空间系就好了,能把看到的物资全部带上。 柯明安把目光投下不远处的加油站,拎着棒球棍下了车。 “这里没人!但是有个小卖部!!” “快把油加上再装进桶里,明安,你去拿吃的!” 大家欢天喜地地收集物资,柯明安一进屋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地面杂乱,货架倒塌,一切都恰到好处,但怪异就怪异在太恰到好处了。 许炎跟邢鹤轩在前方开路,把一些轻便的食物放到他怀里。 “明安这里有你喜欢的那个果冻,我帮你放着,这个货架倒了你小心点。” “等等——”柯明安拉住邢鹤轩的衣服。 话音刚落,倒塌的货架就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们扑过来,柯明安及时被推开,险而又险避开了那人的刀刃,许炎以雷为引,直直劈入他的直刀之中,过强的雷电突破阻碍,直接把人电倒在地。 同一时间,另一边也传来忍痛的声音,柯明安跌倒在倒塌的货架上,地面上有透明淡黄的机油,明显是偷袭者的手笔。 那人手一挥,手上忽然多出一个打火机:“你们不准动!” 不用他说,手里正冒着火光的邢鹤轩连忙熄灭,雷系的许炎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么小的一片地方,要是起火,柯明安就是最先受伤的。 包裹在巨大黑色风衣明显发现了谁是最弱的存在,向柯明安扑去。 柯明安就地滚了半圈,拿起跌落在地的棒球棍,啧了一声。 下一瞬间,以震撼在场所有人的力度,直接砸到那人的背上。 偷袭者直直落在地上,连痛都喊不出来,唇间全是“嗬嗬”的抽气。 “什么东西!” “是人!” 第124章 秩序崩溃7 “这家伙怎么穿得跟个大黑耗子似的。” 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高而瘦,黑色的风衣皱巴巴,满是灰尘,长而凌乱的头发搭在脸上,配上他瑟缩躲闪的动作,真像个被打蒙头了的大老鼠。 “天杀的就是你打明安?!” 听到动静立马冲进来的队友们三两下就按住四肢,把还在痉挛挣扎的男人平展在地上,赤裸裸展露在众人视线之中,茜姐上去就给他肚子一拳,腹背受敌,还在呻吟的男人破音地嗷了一声。 隐隐挣扎的动作立马变成了蔫巴巴的黄花菜,半点不敢动了。 柯明安把歪掉的外套扯正,从人群让开的空隙中,走到男人的面前,棒球棍在地上轻点,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 “你是空间系异能者?” 刚刚那一击,被震撼的不止有地上的男人,还有在场所有人。 当初被霸凌的小可怜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许炎只见过柯明安杀丧尸,其他人也只知道柯明安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这跟一击放倒一个快有两米高的成年男人是两个概念,直面超强冲击力,许多人脑子宕机了一会。 为柯明安开心的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冒了出来—— 老大,你怎么敢搞他的? 邢鹤轩心跳如雷,本性就有点某种偏向的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流激动的声音。 好凶……冷冷的,像扇到脸上的巴掌。 但在疼痛来之前,是浅淡的香气。 更、更喜欢了。 身为名义上的队长邢鹤轩,自觉站在柯明安身后,看他的眼神火热得根本容不下其他人,主要战力的许炎,也像左右护法一样,霸占了柯明安左边的位置,不约而同地向这个不知好歹的偷袭者施加压力。 “为什么不回答?” 团队里最温和心软的后勤,将脚踩到那个男人的胸口上,语气只是稍微低了一些,却让人不自觉颤栗。 嘶,又是这种语气。队友们默默挺直了腰板,生怕柯明安不高兴的眼神扫到他们身上。 上一次被用这种语气说话的队长,三秒不到就乖乖去车里脱衣服被治疗了,他们还是不要挑战最快记录了。 也不知道怎的,明安平时温温柔柔最是好心柔软一人,偶尔露出的冷意却比发火的队长还可怕。 想不出来原因的队友将怒火宣泄到了地上的老鼠人身上,都怪他,冷安才会出来!还他们可爱暖安! 男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更加畏惧,快速判断出柯明安的身份地位,身形如同抹了油的耗子,直接冲上去抱住了柯明安的小腿:“我是!我是!” 突然爆发的巨力让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似乎也是这男人的最后之计,刚抱住目标就软绵绵橡根面条一样倒在地上,他张口就喊:“弟弟!我太害怕了啊外面好多尸体乱跑!!求求你带我走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他完全没了刚才的攻击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有点脑子不好,柯明安惊讶得诶了一声,眼睛都瞪大不少。 邢鹤轩上前扯住这块狗皮膏药,但男人抱得太紧,嚎得不像是分开而是要嘎蛋一样,许炎见柯明安有些无措的模样,勇猛的雷系异能者拉住他的手,刺啦着电就往那男人手上按:“撒开啊混蛋!” 雷光刺得男人嗷嗷叫。 “你电我干嘛?!”邢鹤轩草了一声。 被牵住手导出电流的柯明安牵住他的食指,晃了一下,邢鹤轩一下闭了嘴,嘴角勾起。 男人被电了几次,终于被麻翻了。柯明安蹲在他旁边,水流席卷,才发现这家伙长了张不错的脸蛋,就是太瘦了,像个瘦长鬼影,刚刚嚎着的模样也有点不聪明。 ……怎么还舔水,跟几百年没喝过水一样。 “老实交代?”柯明安捧着脸蛋,盘腿坐在邢鹤轩拿来的软垫上,“如果你不配合,在下也有些许人脉。” 雷光火光齐闪,特效拉满,木系土系轰隆,气势给足,力气强化……老张抄起了刀:“俺老张,能把你细细切成臊子。” 身后摆了一圈pose,把柯明安的话落实得彻彻底底。 这群家伙干嘛啊,他是在很认真的拷问啊!! 柯明安抿了一下唇,莫名羞耻起来。 男人苟延残喘:“我招……你们倒是问啊……” 经过一番拷问,柯明安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叫宋奇思,听着挺聪明的,但他本人的脑子在生层面有些问题,勉强读了几年书就读不下去了,一直在老家待着,好不容易想去大城市闯闯就遇到了丧尸爆发,他根本不知道啥是丧尸,脑子里只有跟爷爷奶奶那一辈看的古早电视剧,见死人还能走,吓得他也快要走了。 送他来大城市的司机将他丢在路边,孤苦一人,又被乱走的尸体追,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满地乱爬了几公里之后,极度恐惧之下宋奇思觉醒了空间异能。 他能把自己藏进空间里,也能把其他物体藏进空间里,加油站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可以居住的地方,偏偏…… “上次有一帮人从这里路过之后,有个男人对我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然后我的能力就不受控制了!”宋奇思又想往柯明安腿上哭,赶紧被拉开了。 “从那时起,我碰到什么东西都会直接收进空间里,饿死了真的要饿死了,弟弟,你那么强救救我把我真的三天没吃饭了!” “叫得那么大声,我看你是三分钟没吃饭了吧。”许炎隔在他跟柯明安中间,冷笑。 狳I屃C 宋奇思讷讷道:“你怎么知道我刚吃了点纸。” 许炎一看,一本字典被吃了十几页,瞠目结舌:“不是说什么东西都会被收进空间里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宋奇思一脸严肃念出电视剧的台词,又露出了回忆的眼神,“奶奶告诉过我,脑子是快不过潜意识的。” 异能,由脑子诞生,所以他只要快过脑子把东西啃到嘴里就行,宋奇思朴素的认知就是如此。 可惜他还不能骗自己把其他食物吃下去,只有字典这种算是能吃又不算能吃的东西,才能快过他的异能。 “听起来很厉害呢。”柯明安很给面子的夸了一句,宋奇思立马眼神亮晶晶地,又要把脑袋往他腿上靠。 柯明安顺手摸了摸,洗得干干净的脑袋像大狗一样毛茸茸,就差摇尾巴了。 “弟弟!漂亮!” 这下是真看出来他脑子有问题了。 “那人说了什么?” 宋奇思啊了一声,眼神痴呆。 柯明安挥手让邢鹤轩把他拉走,一远离柯明安,宋奇思就跟光速开机一样,嗷地一声扒住了地板:“我马上就想起来了!” 这位脑子不好的空间系异能者,似乎跟犬科有些异样的关联,自顾自地认定谁是人群中的最强者后,便像找到主心骨一样,黏糊着也要扒上去。 一用柯明安威胁他,他立马啥都招了。 “他说想变强就去找他!但我觉得弟弟才能让我变强!!” 柯明安站在一边,缓慢地扣出一个问号:“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从货架上拿了块面包,招了招手,宋奇思就蹲到了他面前,柯明安半信半疑:“真的不能吃东西?” “是啊,不过刚刚你的水我能喝,可不可以再让我喝一点……”宋奇思露出了大狗一样渴望的眼神,可惜太瘦了像条细犬。 许炎雷达狂响,下意识按住宋奇思的脑袋:“有急事我先骑走了。” 此话一出,在场都沉默了,只想打击潜在情敌的许炎也哽了一下。 他试图从柯明安求救,却只能看着柯明安往宋奇思嘴里塞了半块面包。 宋奇思骂到一半被堵了回去:“你有病(嚼嚼嚼)……(嚼嚼嚼)弟弟!还要!(嚼嚼嚼)”本以为会消失的食物,老老实实在他口腔里带着,宋奇思连忙咽下,激动得不行。 “我就说弟弟才是好人!” 他能吃饭了!!不会饿死了! 柯明安默然:“不要叫我弟弟。” 他把食物递给老张,不一脸渴望的宋奇思,引出一些水到瓶子里:“你试试喂他?” 宋奇思:“我自己吃。” 事实证明,别人喂也不行,但沾了柯明安异能的水之后,宋奇思不仅能被喂,还能自己吃。 虽然他见啥都往空间里吞,但拿出来是没问题的。 众人期盼已久的空间系异能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到位了。 “轩哥,不用扶我。”柯明安避开了邢鹤轩伸过来的手,只把棒球棍塞到他手里,邢鹤轩皱了皱眉头,眼神在他脸上扫过,强硬地拉住了柯明安的胳膊。 “你怎么叫他轩哥!”许炎吃味,暗戳戳给邢鹤轩甩眼刀。 “才发现啊,他叫好几次了。”邢鹤轩似笑非笑,对许炎道:“小~炎~” 在柯明安心里谁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才是柯明安最亲密的人。 柯明安再一次挣开了邢鹤轩的手:“因为轩哥是队长嘛。” “小炎不觉得我这样叫你更亲近一点吗?”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人脸上,许炎笑得像个傻瓜,走在柯明安身边,仿佛要围着他团团转。 “我有点累了,先回车上等你们。”柯明安说。 其他人都在忙,没看这边,他们三个正好被柜子挡住了。 邢鹤轩脸色难看,他直接拉着柯明安的手将他拉到角落里:“许炎,别让他们过来。” 他脱下柯明安的外套,背后红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血渍令人头皮发麻,黑色的外套根本看不出痕迹,要不是邢鹤轩鼻子灵,差点发现不了。 “受伤了怎么不说。”他的声音带着抖,虽然异能者体质都有所提升,柯明安在队伍里早已被默认成最需要照顾的。 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伤口了。 柯明安把外套抱在怀里,不解他为何会如此紧张:“不会影响行动的,队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看着有些可怜: “你是要赶我走吗?” 第125章 秩序崩溃8 他身上还带着伤,脸也不复平时的红润,嘴唇微微泛着白,正被自己的主人咬住,垂下睫毛低低望着自己的鞋尖。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队长,不要丢下我。” 强势压着他肩头的邢鹤轩,反倒像个恶人,他怔怔看着柯明安,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对柯明安的心思,不是瞎的都能看得出来吧,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会因为他受伤就要……把他丢下。 这从未在邢鹤轩脑海中出现的选项让他望着柯明安的眼神都颤抖起来:“是谁告诉你这种话的。” 柯明安性格温柔又单纯,连抽他都皱眉,居然产生这种极其功利的认知——先不说他根本不是会将队友视作物品的人——他居然将自己的受伤,仅仅定位成“会拖累队伍”。 柯明安迷茫地看着他,一直隐藏在温柔皮囊下的迟钝暴露出来,他再一次向邢鹤轩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大家,都是这么想吧。” “你们很希望有个空间异能者,我的伤被他们知道的话,宋奇思可能就不能进队伍了。” “宋奇思空间能放很多水,大家……就不需要我了吧。” 他是多余的,所以为了不被赶出队伍,要把自己的伤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得出这套逻辑的邢鹤轩简直被气笑了。 “草……柯明安,我真服了。” 邢鹤轩欺身过来,直接撕开了他的衬衫,柯明安无助地抱住手臂:“干嘛?” “没亲你嘴上就真以为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是吧。” “许炎,过来给我按住他!!” 把他们对话全部听进去,眼神中满是浓浓不赞成的许炎大步走了过来。 柯明安左右为男:“诶?!!” 邢鹤轩一点点擦掉他背上的血渍,单薄的背在他掌下颤抖,柯明安的手被许炎按住,腰也被邢鹤轩握住,两人看向他后背的伤口时,眼神中都是浓浓的心疼。 柯明安是跌倒撞到货架上时伤到的,这归根到底是宋奇思偷袭的错、他选择推开柯明安没有选择把他拉过来的错、许炎保护不利的错,千错万错,都算不到柯明安头上。 他居然就这么自己忍下来打算自己担着。 这家伙完全不关心不在乎自己身体的吗!都说人的本性自私,柯明安怎么就半点没学到!! 没有阳光照耀到的地方,柯明安的瞳孔看起来是偏深的灰色,好像初步接触到人类社会的机器,明明已经学习了很多书本上的知识、接触并模仿了很多人,却还是在某些时刻,暴露了自己的非人感。 “以后不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自己身体最重要知道吗?!”邢鹤轩小声教训。 他都快心疼死了,这家伙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跟他装无辜,留这么多血,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跟不知道痛似的。 柯明安:“你不要按我腰,痒。” 许炎啪一巴掌拍开邢鹤轩的手,心疼地摸了摸柯明安的腰:“明安,我来帮你包扎。” 刚刚气昏了头,现在终于想起柯明安是有治愈异能,要是邢鹤轩多看两眼发现端倪了怎么办,许炎强硬挤开邢鹤轩,挡住了柯明安的伤口。 “走开。” “他都受伤了你还跟我吵这些?” “你们再吵我就要愈合了。”柯明安看了眼自己被撕得无法穿的短袖,直接把外套套上,抓住拉链直接拉到脖子以上,他把脸埋了小半张在立领下,说话也闷闷的,“他们都看过来了,好丢人。” 七八双眼睛微微右移,又直气壮地看过来,将一个被打掉头的丧尸丢到地上:“老大!我们在休息室发现了几个丧尸,全部干掉了。宋奇思刚刚就是想挡着我们不让进去才攻击的。” 但他实在是太怂了,一见邢鹤轩那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脸,生怕是黑恶势力,满脑子只想把他们赶出去。 结果三分钟没到就被打趴电麻,抱着大腿进队伍了。 柯明安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警告似的看了一眼邢鹤轩,邢鹤轩无奈点头,答应不把他受伤的事说出去,但还是紧紧跟着他身边,柯明安身体晃一下他都要伸出手去扶,真把人当做易碎的陶瓷。 杀过不少丧尸后,人们也发现了丧尸脑内有晶核,白色最次,红色最佳,休息室里的丧尸晶核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少见得很,不注意看都没发现,茜姐洗干净后塞到柯明安手里,让他压压惊。 柯明安看着手心里四五颗灰色晶核,拿在指尖搓了搓,对着阳光看去,隐约闪过一丝红光。 “走吧。”他收进兜里,什么都没说。 许炎终于能跟柯明安一辆车,他的车后座更柔软,受伤的人会坐得更舒服一点,柯明安在后排懒懒躺下,许炎连忙说:“小心别压到伤口。” “已经好了,小炎明明都知道我能治愈。”柯明安还在看晶核,嘴里撒着娇,眼神却是非常的冷静,“我想吸收试试。” “行,你顺便睡一觉。”许炎稳稳开车。 等柯明安醒来,已经接近暮色,他掀开身上的毯子,拍了拍前座许炎的肩膀:“小炎。” “明安,你眼睛怎么好像红了?”许炎揉了一下眼睛,探身去捧柯明安的脸,迷迷糊糊凑上去蹭了一下。 还泛着困意的眼神一接触到柯明安眼眶的红意立马醒了,他爬到后座,捧着柯明安的脸仔细看了一圈,又去看他背后的伤口:“都好了呀,是哪里不舒服!” 柯明安摇摇头,快速把脸埋在许炎胸前,抱着他的腰一言不发,像是难受得说不出话。 “我梦到不好的事……” 手里的几个晶核已经变成透明的颜色,悄无声息见落入座椅底下。 许炎急死了,抱着柯明安,手背一直在试他额头的温度,生怕又发起烧来。 柯明安是那么瘦弱,平时吃的又少,轻轻一抱就能全部塞进怀里,手腕一只手都能圈得住,被按住双手只能拿头撞他肩膀,那点力度跟小猫有什么区别。 许炎完全忘了柯明安打爆丧尸头时的勇猛,满心怜惜,把人搂在怀里顺毛似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噩梦而已,现实都是反的。” “小炎,你愿意听我说吗?”柯明安有些发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许炎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是如此接近,柯明安发声的震动,几乎要与他的心跳共鸣,震颤得让他的指尖都不敢接触到柯明安。 “明安……你说吧。”他将下巴放在柯明安发顶,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少有的稳重模样。 柯明安忽然撞了他一下,直接把人推翻到座位上,抿着唇脸上有些红晕:“我才不说!都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被噩梦吓到。” 他看起来像是缓过神后开始要面子的炸毛小动物,似乎想到刚才自己哭唧唧的模样,羞得耳朵都要红了,偏偏还要叉着腰虚张声势。 这跟小熊猫张开爪子试图威慑别人有什么区别,在许炎眼里,无异于写着超大的几个字:求抱抱。 半躺在后座的少年,微微仰头去看忽然反悔的柯明安,心尖的痒意驱使着他去做出什么举动,柯明安见他眼睛亮得吓人,神情有些退缩。 形势向来是千变万化的,一旦有人退让,另一边自然会——步步紧逼! 许炎翻身而上,直接逮住了这只做噩梦的小猫咪,扣手骑腰抵额头,一气呵成,柯明安哪是他的对手,一个不留神,就被压在坐垫上,肌肤相亲,动弹不得。 初步长成的少年人,手掌撑在坐垫上,气势如雄狮,弓着腰靠近柯明安,柯明安躺得无措,偏偏位置不大,容不得他乱动挣扎,为了不掉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炎越凑越近。 直到鼻尖相抵。 “明安知道我要做什么吗?”两人呼吸交错,许炎看着柯明安颤抖的睫毛,心好像被蝴蝶翅膀扇动一般,痒得发奇。 外面的声音都被玻璃隔住,柯明安只能看到夕阳在车窗打下焦糖色的痕迹,照得许炎身影都泛着暖意,阳光仅有的一丝余温落在他们身上,很快被人类升高的体温掩盖。 这家伙,也太兴奋了。 “要接吻吗?”他转了转手腕,轻而易举得到了自由。 许炎为他的话激动,拉住柯明安的手抱住自己,他像个大狗似的,紧紧黏住柯明安,迫不及待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明安!” 他知道!明安知道他心意! 被啾了一脸柯明安扯住他的衣领,许炎自觉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去。 比他想象中更软的触感,足以让人魂牵梦绕,许炎笨拙地浅尝辄止,只是磨蹭唇珠便心如擂鼓。 忽然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勾了一下他的下唇。 许炎几乎是下意识追逐过去,唇齿交缠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耳朵里都是血液流动的声音,脑内一片空白。 “小炎真不争气。” 喉咙上的压迫感让他回到了当初那个夜晚,心脏不听话地快速跳动,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恍惚感。 “对、对不起。” 许炎祈求柯明安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好好表现的。 “小炎仅仅想要做到这步吗?” 仿佛施了魔咒的声音,伴随着很淡很淡的香味传入他的感知器官。 不。 他想要的不仅是流于表面的亲吻, 可以让柯明安更舒服的、让他们更加贴近的…… 许炎小心又细致地品尝着。 天地万物都离他远去,只有眼前的柯明安愈发清晰。 自然,他也没听到,那道玻璃的敲击声。 第126章 秩序崩溃9 篝火点燃,火星噼里啪啦在空中飞舞,人群各自围成小圈,一边烤着火一边吃晚餐,天边已经没有晚霞,星子爬上天空,一闪一闪。 零散几辆车停在周围,只有小声说话的声音,黑色的越野车静静待在角落里。 邢鹤轩屈膝坐在地上,火光映在他眼中,照出一片又一片的光色。 老张拿了一个罐头给他,他拿在手里,半天没去吃。 “老大,想什么呢?” 邢鹤轩捏了一下罐头,铁质的壳子发出凹陷的轻响,清脆的声音驱散了心头些许的烦躁。 “想……吃肉。”他低声说,手指一下一下按着罐头包装壳,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 老张看了看他,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临近中年的汉子,在这近秋的日子中仍穿着紧身的背心,花里胡哨的文身闪得邢鹤轩眼花:“吃啊,你手里这个不就是嘛,还是说……想吃天鹅肉啦?” 邢鹤轩一巴掌把他推开,面目表情:“吃你个山猪。” 老张嘿了一声,拍开他的手:“人家今早可是跟我一起吃饭,还分水我刷牙洗脸,灌了一大水壶呢,你有吗?” “差点忘了,你根本不在每天的洗刷刷大队伍里,人家明安水柔柔的,流在脸上不知道有多舒服。” 邢鹤轩脸色一黑。 柯明安没拿水砸他都算不错了,经常被水球打脸的邢鹤轩根本没享受过猫猫洗脸队的待遇。 “装呢哥,你再在这里待着,人家都要去见家长了,你连个嘴都亲不到。”老张根本不杵他,平时尊重归尊重,在感情上邢鹤轩就是个纯粹的小菜鸡,他都够嘲笑他十个来回的。 他都有老婆了这家伙还只能干看着人家亲热呢。 邢鹤轩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瞪了他一眼:“我去能干嘛!他、他又不喜欢我。” 他在其他人面前强势惯了,只有这种时候才冒出一丝弱气,邢鹤轩一想到柯明安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刺挠得好像有蚂蚁在爬。 邢鹤轩瞄了两眼越野车,脸色更不好了,他俩嘴都亲一起了,他过去能干嘛啊?! 老张就会说说说,他懂什么柯明安! 邢鹤轩咬着筷子都像在杀人,老张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无能狂怒,他凑过去,小声问:“那人家在一起你就不喜欢明安了?” “……” 邢鹤轩没说话,身体悄悄偏向了车的方向。 “今早把人家堵角落里动手动脚的,晚上怎么就不行了呢,女追男隔层纱,男追男,隔个许炎,你又不是打不过他。”老张叽叽歪歪出馊主意,“强者才配拥有美人。” “他人这么好,你来点强的,不就——” 邢鹤轩打断了他:“柯明安不是我们的战利品。” 他看着老张的表情有些不悦,原本缩成一团的身体也舒展开,好像睡醒的豹子,在柯明安面前没爆发过的冷硬气势压到老张身上:“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他放下了罐头,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小老弟,再不出手,我看许炎没退生物圈之前,你都没机会。”老张嗤笑,“看不起我老张的计划,至少我有老婆,你就等着别人睡你老婆吧。” 篝火发出一声爆裂,火龙如利剑直接卷上老张的胡子,他踉跄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火焰之后的邢鹤轩,其他人的视线齐齐望过来,都带着诧异,不约而同站起来,对视几眼,分成两队,站在两人身后。 “老大,怎么突然打老张?” “发生什么了?” “有敌袭吗!” “茜姐你快去看老张……” 茜姐拨开那人,不耐烦地皱眉:“我又不是他妈看什么看,邢鹤轩,发生什么了?” 邢鹤轩与老张对视,手里的火焰仍然灼烧,老张胡子燎没了大半,神情狼狈。 “以后我再听到你诋毁柯明安一句,就滚出去。” 他收了火,不管其他人的眼神,转身离去。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眼神看老张的眼神也有些猜疑,这些日子与柯明安相处,除了比较内向没有别的毛病,又是珍惜的水资源制造者,大家都挺喜欢他,但老张跟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有很深厚的感情…… 土系异能者在漫长的沉默中,第一个从队伍中离开,有一就有二,四五个人都悄然从老张背后离开。 老张咬牙,余光看到越野车车门咔哒一声,他愤愤从地上爬起来,没继续争执下去:“邢鹤轩你可真大方!” 看别的男人睡自己心上人还能忍,真是个绿头王八!! 邢鹤轩站在车前,做足了心准备,才伸出手去,就看到许炎开门出来,神情恍惚而满足,嘴角红了一片,还带着傻笑,头发乱糟糟,肩膀有个浅浅的鞋印。 草。 邢鹤轩在内心把脏话骂了个遍,嫉妒得眼珠子都发红。 许炎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不知道他堵在门口多久了,还不成熟的小伙子脸一下爆红,身体下意识挡住后座的景色,身后柯明安疑惑地“嗯”了一声,才想起来没什么好挡的。 他磕磕巴巴对邢鹤轩说:“你吃了没?” 许炎的声音有些含糊沙哑,很难想象不出他刚刚做了什么,这句找不到话题硬聊的话一出,总感觉邢鹤轩看过去的眼神更凶了。 “没吃,你也没吃吧,快滚去吃。”邢鹤轩在柯明安的注视下,憋着气爆了个小火花。 许炎难得没顶嘴,他摸了一下喉咙,眼神躲闪:“嗯……嗯。” 他一走,篝火的光亮就将邢鹤轩的影子映进了车里,在他们友好沟通的时候,柯明安开了另一边车门,重新套上短袖的单薄后背一下就被邢鹤轩的影子笼罩了。 邢鹤轩踩进了车里,才发现宋奇思跟只大黑熊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车边,黑不溜秋一大坨在那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柯明安手里的面包。 他撕一片,宋奇思的叼走一片。 柯明安气色不复早上失血时的苍白,面若桃花,一颦一笑都惹眼得很,更别说投喂着别人的模样了,认真又温和,偶尔还摸摸头,把那个大傻子迷得死去活来。 邢鹤轩在内心蛐蛐了好几句宋奇思,实在不好意思跟个大傻子计较,但又眼馋柯明安对别人的温柔模样。 “他怎么在这里?”邢鹤轩坐在柯明安身边,把自己那边的车门关上了,没了火光,宋奇思的身形更像一只大狗狗了,都快趴到柯明安腿上。 “小奇饿了,但是我今早给的水用完了,他就来找我要吃的。”柯明安对宋奇思的态度很好,捏了一下宋奇思的后颈,让邢他抬起头,“小奇可乖了,轩哥不要凶他哦。” 邢鹤轩觉得柯明安跟抱着自家大狗说很乖可以摸的主人一样,有些……轻微的嘚瑟。 他没管已经有点朝他呲牙的宋奇思,专注地看着柯明安:“嗯,是很可爱。” “你要来喂一下吗?”柯明安发出邀请。 宋奇思快速看了一眼邢鹤轩,面露惊恐,疯狂摇头,邢鹤轩沉思了一下,拿起一片面包。 “不、不要,安安,我不想吃他的!!”宋奇思抓着柯明安的手,看面包的眼神仿佛下了毒一样,拼命往柯明安手下躲,好像那只不大的手掌能为他撑出一片天似的。 柯明安按住了他的后颈,指尖规律地点在后颈突出的骨珠上,一下又一下,好像一种无声的警告。 微妙的酥麻与颤栗让宋奇思发起抖来,还是死死将脸埋在柯明安的手心。 邢鹤轩靠近了,不大的面包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柯明安大半的视线,他以为他要探身过去,便往后贴了贴,没想到邢鹤轩空着的手直接把宋奇思推到一边,力气大到甚至让他一屁股坐地上了,这下别说贴着柯明安的腿或者手心了,连衣角都没够到。 宋奇思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身煞气满脸不好惹的男人凑到他认定的饲主面前,把香香软软的面包递到饲主的唇边:“明安,啊——” 抢他饭还抢他人!!! “我不饿。” 幸好饲主没有接受!!!宋奇思连滚带爬又把自己窝到了柯明安脚边,誓死不离开。 柯明安捻着面包,神色有些奇怪,大概就是给大狗特意做的白煮鸡胸肉被放到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对这东西的定义,是狗饭。 说好给宋奇思了,再塞进自己嘴里就显得很像在抢小动物饭吃。 柯明安自认自己是个边界感比较强的人,所以他把面包塞进了邢鹤轩的嘴里。 “不要捣乱。” 邢鹤轩猝不及防被塞进嘴里,差点被呛到,但按在唇上的指尖柔软又温暖,他轻轻抿了一下,吓得指尖赶紧跑开。 他非常听话又乖巧地坐回原位,黑暗也挡不住他的愉悦。 柯明安腰上有宋奇思紧紧抱住的手,他扫了眼还没喂完的面包,准备继续投喂,邢鹤轩的爪子就鬼鬼祟祟探过来了。 他抽出一只手,看也不看就压住了邢鹤轩的手,另一只手继续自己的饲养大业。 邢鹤轩立马不动了。 一片漆黑中,呼吸声若隐若现,急促的呼吸与缓慢地咀嚼声混在一起,手心发烫,衬得另一只温润微凉的手掌,存在感更加明显。 在外面众人聊天烤火的时候,在宋奇思认真吃饭的时候,他们在沉默的黑暗中,悄悄十指相扣。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邢鹤轩安心的。 他从窗户透过的浅薄月光,看柯明安低垂的眉眼,他还是那副慈悲无情像,好像怜悯天地的仙神,淡淡的情绪,无甚悲喜,但垂眼看人的模样又着实温柔,聪慧的、卑劣的,在他眼里一视同仁。 澄澈的月光不为谁而来,但悄悄牵动着每一个所见之人的心绪 特别是,那轮明月,在黑暗中望向你那一刻。 邢鹤轩感受着手掌中近在咫尺温度,浑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去那处,恨不得欢呼雀跃地告诉柯明安自己的心意。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笑得也没比宋奇思聪明多少。 “明天就能到j城了。”邢鹤轩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到了j城,他不信还比不过许炎那家伙,到时候暗箱安排明安跟自己住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 “是啊,可以去见阿姚了。” 邢鹤轩听到柯明安期待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 邢鹤姚,他哥,柯明安的资助人,疑似有亲密关系。 “小奇越饿越傻,一吃饱就容易昏过去,有点像昏睡症,正好可以让阿姚帮他看看——诶?轩哥,你……怎么不笑了。” 第127章 秩序崩溃10 生性不爱笑的邢鹤轩躺在后座,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该怎么阻止他哥跟柯明安见面。 天色一亮,就有人爬起来做饭了。 宋奇思虽然吃多了就昏迷,吃少了就嚎饿,平时不是跟在柯明安身边当大型犬就是躲在车子里抱着本啃了几口的字典看,但他的出现实在是帮了车队大忙。 放进空间的物资不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变质速度也慢了很多,已经被迫吃了好多天压缩饼干的小队,终于能吃上新鲜的肉和青菜。 柯明安捧了一碗肉粥沉思,宋奇思蹲在他对面溜边吸溜,见他发着呆半天不吃东西,跑过去把他手里的碗往许炎手里一塞,拉着柯明安跑远了。 许炎一脸懵逼地捧着两个碗,要不是柯明安刚才拍了拍他,他就把宋奇思这个没心眼的大傻子按地上了。 但他们为什么不带他,鬼鬼祟祟跑角落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许炎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边同样没得到邀请的邢鹤轩,心里顿时平衡了。 他喊了一声:“明安聊快点啊,待会要走了。” “行——” 柯明安的身影和声音消失在车后,也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失重感传来,柯明安下意识闭上眼,宋奇思捞住他往下栽的身体,轻车熟路地把人抱起来,柯明安才发现这个又高又瘦的家伙力气半点不输邢鹤轩。 “安安!我给你找别的吃的。”自从柯明安让他不要叫弟弟之后,他就换了个称呼,现在宋奇思看也没看柯明安震惊的眼神,直接让柯明安坐在他手臂上,往不远处的小屋里走去。 一个看不见尽头的草原出现在柯明安面前,植物的芬芳,泉涌的水汽,甚至是遥远的鸟叫,这家伙的空间,居然是一片完整的生态! 柯明安轻轻嘶了一声,他就说一个藏在加油站这么多天的人怎么能变得出新鲜的肉和青菜。 能在末世活下来的,就算是大傻子,也有自己的心眼。 只是没想到,宋奇思居然就这么暴露在他面前了, 柯明安拍了拍掌下的脑袋:“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的。”宋奇思从小屋里拿出几个果子给柯明安吃,眼神突然有了几分精明,“这个果子能让伤口快点好起来。” 他又跟献宝似的,从身后变出一包牛肉干:“而且它们真的很好吃!我给你偷偷开小灶。” 柯明安默然。 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真傻假傻。 他啃了一口红彤彤的果子,确实好吃,在唇齿间迸发的清新果汁香气,与湿润的空气一起被嗅觉捕捉,顿时一阵清凉,清泉潺潺,流动的水声也让人不由自主放松。 柯明安撩了一捧溪水,刚刚隐隐反胃的感觉一下被果汁与水流压下去了。 他眼神落在宋奇思的脑袋上,勾了勾手指,手心便多了个大脑袋,柯明安捏着宋奇思半长不短的头发,忽然说:“小奇想要我保密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 扎了个小辫的宋奇思跟在柯明安身后,宽大的手掌不断合拢,好像觉得有些怪异,柯明安身周泛着淡淡的水汽,径直上了许炎的车,宋奇思也跟了上去。 本来坐在许炎后座的老张犹豫了一下,下车拐去了前方的车上。 许炎开车已经熟练了很多,他给柯明安扎上安全带,皱了皱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 以前柯明安身上都是很淡的,像水生花草的气息,现在却莫名多了一丝凛冽,好像冬天化掉的雪水。 他的敏锐让宋奇思心中一紧,他还是第一次从空间里把一块地方挖出来,要是被许炎发现了,他该怎么才能帮安安掩饰过去。 柯明安面不改色,指尖化出一股水流,滑过许炎的脖子,冰了他一个激灵:“偷偷学了点新东西,感觉怎么样?” 水滑溜溜作乱,冰得龇牙咧嘴,许炎躲了几下,连忙告饶。 “再感受一下。”柯明安不满,他眼角余光一闪,本只想打人的水流立马化作水箭,击穿了扑向车子的丧尸。 他们的车队被袭击了! 许炎的雷光也顺接而上,将被打了个仰倒的丧尸劈到粉碎,前方的车队已经停滞了,丧尸源源不断从拐角里涌出来,好像被人驱赶一般,有两辆车想要强势冲出去,却被陷进丧尸堆里,眼看危在旦夕。 目光所及,大约有五六十个丧尸,他们只有二十个人,许炎直接下车,其他人也拿着武器冲了上去。 宋奇思不擅长打斗,一见战斗一触即发,立马将自己藏到座位底下,还想拉着柯明安一起,柯明安错开他的手,拎着棒球棍也下了车。 许炎喝道:“你回车上。” 他们今早吃饱喝足,几乎每个人都精神焕发,对抗几十个丧尸有风险,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柯明安跟宋奇思都不算他们的战斗单位里,许炎自然想柯明安在车上更加安全。 “有人在后面。”柯明安说,跟许炎背靠背站在一起,“我们快点集合,不能分散,丧尸后面的人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瞄到这边的邢鹤轩就杀了过来,他们且杀且移,短短五分钟时间,就差不多全部聚在了一起,开辟出一个三四米的空地处起来,离被包围的车子不过两米的距离。 那车窗已经摇摇欲坠,从车内伸出来的藤蔓抵住了丧尸的突围,但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柯明安主要负责补刀和观察四周环境,在引擎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将目光射向了丧尸群后方:“在那里!” 一群开着机车,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统一制服,肩戴金色袖章的人出现在视线中。最前方一个率先停下,观察了两秒,拎着枪直直射来。 柯明安没躲,他伸出手,水流应声射出—— 耳边砰的一声。 一只从包围圈里扑过来的丧尸应声倒下。 与此同时,男人偏头,躲过了直朝他面门的水箭:“火气真大。” “你们抢我的猎物,不讲道义在先。”男人挥了挥手,停在他身后的几个人立马冲了上去,“但我好心,救你们一回。” 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生存者,要是能带回去,应该能得不少晶核奖励,男人抬起头盔,瞧着柯明安皱眉的模样,若有所思。 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小朋友长得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打人也是真的凶,把他衣服都打湿了。 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邢鹤轩骂了一句,这哪来的贱人,放丧尸过来居然还有脸说来救他们。 但丧尸在内外夹击之下,倒下的速度凛然加快,柯明安已经靠近车门了,他重重向车门拍去,里面伸出来的不是同伴的手,而是一把刀。 藤蔓飞似的闪过来,却没能挡住力量强化者的速度,柯明安手心一热,听到好几声惊呼。 柯明安看着老张惊讶的面孔,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缓慢,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有好多手向他伸来,太阳照得车窗破碎的玻璃璀璨,身下的影子漆黑,一双手从他的影子里伸出来,如同黑色的粘液一般,裹住了他的身体,然后消失在原地。 “明安!” “柯明安!” “安安!” 柯明安闪现在了另一处,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抱着他的腰,两人近在咫尺。 “你……你叫柯明安?”他的声音忽然礼貌了很多,刚刚还捏腰的手讪讪松开,一下把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头杂乱的黑发,“我叫刘毛毛。” 他把袖章怼到柯明安面前,又清了清嗓子:“我们是A105小队的,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金色的袖章上是一个双色的莫比乌斯环,下方标着他们的队号,柯明安在好多地方都见过这个标志。 那个有着跟脸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名字的男人朝天空开了一枪,对他的队友喊道:“你们快点搞完!他是柯明安!!” 柯明安这个名字好像一个信号,本来面无表情杀丧尸挖晶核的人里面兴奋起来。 “真的是他?!” “我靠,让我看看!” 异能者加上火力压制,再多的丧尸也倒下了,黑衣人们握着一把晶核,兴冲冲跑过来:“你就是柯明安?” “我靠他真长这样啊。” “你真的成年了吗?” 柯明安被他们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宋奇思从角落里挤过来,抓着他的手,满脸惊慌,手挥了几下都没有东西出现,才想起自己已经把泉水给柯明安了。 “安安,快拿水洗伤口!!”他都快尖叫出声了。 他的泉水可以治愈,安安不要怕被别人发现啊!!! “啊,我没事。”柯明安捂住宋奇思的嘴巴,悄无声息将受伤的手藏在衣服底下,对许炎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过来帮他拿绷带绑起来。 宋奇思还是急得团团转,他刚才要是把安安藏起来就好了。 许炎看着柯明安的手心,呼吸停了一瞬,立马挡得严严实实的。 “没事,你不要靠那么近。”他拦住宋奇思着急的视线,镇定地说,“待会进j城,吃点消炎药就好了。” 他的手轻轻搭在柯明安手上,好像要护着它不要二次受伤。 只有许炎知道,他是要挡住不让第三个人看到拿道伤口。 灰头土脸的邢鹤轩揪住了一个人的袖章,咬牙:“邢鹤姚派你们来的?” “你也认识邢医生?!邢鹤姚是我们小队出去的,现在在研究院工作呢。”黑衣人惊喜道。 “他医术可好了,从动乱开始就一直在找他的恋人,我们都知道那个男孩子叫什么了。” “哦对了,他好像还有个弟弟,听说也是个人。” 第128章 秩序崩溃11 那人瞅着邢鹤轩的黑脸,摸了摸下巴说:“我看你也挺面善,能把柯明安送回去我们都挺感谢你的,兄弟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认识邢医生啊?” 邢鹤轩咬牙切齿:“我就是邢、医、生那位初具人形的弟、弟!” “哈哈、哈哈兄弟你听错了,咳咳,我刚刚说的是那弟弟也是个人物。”黑衣人看看地面又挠挠手,脚下的丧尸被他踩了好多下,“我就说你怎么这么面熟呢,原来跟邢医生帅得两模两样的。” 刘毛毛捂住这家伙的嘴拖走,对柯明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语文不太好,刚挖出来的山里土著,别介意啊,嫂子你跟这男的聊。” 柯明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准备生气的邢鹤轩一下哑了火,摸着鼻子挤到了柯明安身边:“你也笑我。” 他靠过来的胸膛被一根手指抵住,一低头,就看到柯明安微微眯起来,明明白白写着坏心眼的眼神:“这、男、的。” “什么这这那那的,我俩还分什么你我。”邢鹤轩面不改色,将他的手指握在手心,小心翼翼摸了摸绷带的边缘,“痛不痛?” 手掌中安静待着的手蜷缩起来,好像在掩饰什么,绷带下是一片光滑的皮肤,柯明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治愈能力突然间突飞猛进,刚破开的伤口,没过几秒就消失了。 许炎也是因此才会快速帮他遮掩住,这些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我不会感到痛。”柯明安在邢鹤轩疑惑的眼神中,抽出一把小刀直接割开了自己的手心,正正好就是刚才受伤的位置,他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恢复,对震惊的邢鹤轩说,“你要来试试吗?” 白皙的手心毫无血色,猩红的血液糊在掌心,掌纹一片模糊,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青色。 本该会艰涩难忍的伤痛被自己的主人轻描淡写说出,甚至似乎怕别人不相信,亲手制造了伤口,又将刀锋放到别人手上,指向了自己。 柯明安之前说的话不是为了隐瞒伤情找的借口,邢鹤轩第一次感受到惊慌失措的感觉,破音喊道:“不要做这种事!” 他把小刀拍到地上,按住柯明安的手腕压迫止血,手抖得不像话。 “感受不到痛就可以伤害自己吗,是谁、是谁告诉你可以做这种事的!” “柯明安!别挣扎,我求求你先止血好不好,我刚才说错了什么以后再也不说了,不要对自己动手。” “我也不会想要伤害你,就算不疼也不可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跟你说这些的?” 邢鹤轩跟柯明安斗嘴吃瘪惯了,被训被捶,只见过柯明安冷面脾气大的一面,上一次受伤,也只是觉得他心有些问题,但这些他自以为自己都是可以处的。 就算柯明安真的生性不懂爱,对他也没好脸色,都不要紧。 但是……为什么是在伤害自己。 柯明安困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邢医生说,这些很正常。” 捧着他手的邢鹤轩狠狠震了一下:“……谁?” 邢医生,还能有哪个邢医生,他哥邢鹤姚!! 邢鹤姚疑似跟高中生有关系还不够,还要用歪门邪道引柯明安伤害自己?!! 他看见柯明安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措又有些迷茫:“你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是、没有!”邢鹤轩连忙说,他把柯明安抱在怀里,胸膛剧烈起伏,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跟许炎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也就柯明安的事聊过一些,知道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被霸凌过,家庭状况很不好,不然也轮不到邢鹤姚去资助他。 柯明安无父无母,自己一个靠着各处补助资助上到高中,邢鹤轩不知道邢鹤姚什么时候开始资助他的,也不知道他受过那些伤害。 他就像一个路人,偶尔经过了一片花园,被开得最漂亮的花迷得死去活来,却不知道它曾经经历过什么。 没有家长保护,柯明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全都来自于自己接触的人,所以他不懂得什么爱,也不懂拒绝,只知道答应别人的请求,会让其他人开心。 邢鹤轩有些不敢往下想,一个缺爱又不知道分寸的孩子突然遇到一个不怀好意的成年人,会遭遇什么事。 柯明安是不是在别人的刻意诱导下,对自己毫不在意,连没有疼痛感知,也被作为“优势”利用起来,作为讨好年长者的手段。 “明安,你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以后不要让别人伤害你,自己也不要,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觉得难受或者别的什么,发泄在我身上都可以,明安,不疼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柯明安咬唇,在他祈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他好像没被好好对待过。 只是接触到这样的善意,都显露出惶然的无措来。 邢鹤轩放在柯明安背后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邢鹤姚……真该死。 刘毛毛带着人去把丧尸晶核挖出来,他们把丧尸驱赶到一起本就是为了集中获取晶核,这条路走的人很少,撞到邢鹤轩的车队也是纯属倒霉,他们有救人的义务,如果遇到的是其他人,可能救完就跑了,但是柯明安的话,刘毛毛分了三分之一的晶核到邢鹤轩手里。 “弟弟哥,帮拿一下,进基地的时候记得登记到他名下。”刘毛毛指了一下柯明安,又挤到他们中间,拦着柯明安的肩膀走到一边,“嫂子,你记得跟邢医生提一下我嗷,之前放的狠话你全当我放屁,我刘毛毛是基地最乖的孩子,一看到你们就跑过来救人了,来这块晶核你拿着。” 他一出手就是一块淡粉色近乎红色的晶核,柯明安眼神闪了一下,捻着晶核在手里转了一圈:“贿赂我?” 也不知道邢鹤姚在基地里的地位高成什么样,居然能用这种级别的晶核做他的封口费。 刘毛毛眉毛一耷拉,那张拽拽的脸怂成狗样:“不是不是,我哪敢啊,就是觉得你很配这个颜色。” 他是真怕柯明安告状,要是邢鹤姚知道他又是凶人又是开枪警告的,丸辣! 也是个油腔滑调的,柯明安摇摇头,在刘毛毛一脸我要碎掉的表情中,勾着他的领子,指尖一拨将晶核丢了进去,黑色的紧身衣,在胸口上勾勒出晶核凸起的形状,冰冷的晶核染上人类的体温,莫名烫得慌。 刘毛毛咽了一下口水:“嫂、嫂子?” “不要叫我嫂子。”柯明安扣好他散开的衣领,笑容还是温柔又腼腆的,按住胸口晶核的力气却半点不减,刘毛毛被硌得生疼,“我们毛毛这么乖,一定知道我更喜欢红色的对不对。” “……是!” “老大你这么大声干什么?!”蹲在不远处的黑衣人掏了掏耳朵。 旁边的人秒答:“我懂了!要在嫂子面前表现出我们的精气神!” “你懂个鸡毛!小四以后不准叫他嫂子。”刘毛毛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啊难道老大你——” 刘毛毛打断:“叫哥夫!” “哦哦,好好,老大你不要这么凶,哥夫都笑你了” 往旁边一看,柯明安勾着唇看他们,刘毛毛脑袋轰隆一声,落荒而逃。 黑衣人们在前面开着机车带路,他们一走远,后面竭力掩盖的和平氛围顿时被打破。 雷做的刀刃从掌间伸出,如灵活的野兽,避开人群,抵在老张鼻尖,刚才只是禁锢住双手的藤蔓迎风而长,像捆粽子一样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为什么要攻击明安!” “我刚才真的看错了,我明明是看到丧尸的,你们信我啊。”老张哀求道,手被勒得青紫,看向柯明安的眼神畏惧又后悔。 “明安,我真的没有想伤你。” 柯明安揽住了邢鹤轩打人的手,淡淡地说:“先跟上去吧,进城了再说。” 手上的纱布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来,白色的纱布放在柯明安身上,显得他脆弱极了,茜姐狠狠瞪了老张一眼:“你吃菌子了吗怎么能把明安看错。” 他们快速上了车,看向老张的眼神都带着谴责,他们组起车队,本就是为了避免自相残杀,谁能想到身为老人的老张最先破了戒。 柯明安站在许炎身边,指尖一勾,水雾覆在老张头部,薄薄的水汽看起来毫无攻击力,老张张了张嘴,好像无法呼吸一般,面目狰狞,无声哀嚎着。 茜姐提住他手腕上的藤蔓,向柯明安投去询问的眼神。 “他吃的东西有问题。”柯明安将水引入地下,在许炎耳边低声地说,许炎点了点头,过去跟茜姐耳语几句。 茜姐余光扫了眼已经坐上车的宋奇思,微微点头。 进城非常简单,有刘毛毛在,车队只是被检查了两次就顺利进入,住处离中心比较远。 受伤的柯明安被安排到医院,名为检查,实则隔离。 如果三天内都没有感染迹象,就能安全离开。 穿着白大褂的人推开隔离室的门,将坐在窗边正在摆弄几个银色晶核的柯明安从背后拢住,越过肩膀,将手搭在了他的锁骨上,声音清越,像刚解冻的雪山之水:“明安。” “邢医生。”柯明安仰头,正好靠在他的身上。 “怎么不叫我阿姚了。”很在意年纪的男人握着柯明安的手背,单膝跪在地上,侧脸过去吻住了他的绷带边缘,带着金丝眼镜的眼镜,眷恋地望着他,“下次不要弄伤自己了。” “可以来……弄坏我。” 第129章 秩序崩溃12 “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邢鹤姚的下巴被柯明安捏住,顺着力道抬头,眼神从柯明安的指尖慢慢上移,掠过微微露出的锁骨,停在尖尖的下巴,他心疼道:“你瘦了好多。” 柯明安加了点力道,邢鹤姚吃痛地嘶了一声,皱着眉捏住了柯明安的手掌边缘,对着纱布折叠的地方吹了吹:“受伤了就别用力,不知道痛也不行。” “以前跟你说这种,你也不会听。”邢鹤姚笑了一声,从地上起来,捧着柯明安的脸,小心地在他嘴角亲了亲,“我宁愿你假装跟我玩sm然后把我往死里抽,也不想……” 也不想看到柯明安无感又抗拒地将刀尖对准自己。 他似乎生来就不会伤害别人,没有人教导他成长,被自己遇到的时候,跟个小木头一样,只会愣愣地被他牵着走。 邢鹤姚资助柯明安的时候,柯明安才上初中没多久,发来的成绩单漂亮极了,老师也夸他听话又安静,邢鹤姚难得发善心去资助小屁孩上学,见小树苗长得这么好,正好出差路过,就顺路去看了一下柯明安。 像小白杨一样清秀坚韧,却也有点木木呆呆,拿着试卷在原地望着他的样子,像极了邻居家那只胆小的布偶猫,眸光颤颤的,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人会不会伤害自己。 他脸上还有一块不大的擦伤,是刚才跟别人打架的时候弄到的,老师对资助人一来就遇到打架事件感到很不好意思,在旁边一个劲道歉:“明安平时不这样的,班里男同学调皮,只是一点小摩擦而已。” 柯明安小心把视线投向他,把手里的试卷藏到了身后。 那张试卷上,有明显的撕裂脏污痕迹,但柯明安似乎不打算辩驳,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个“不给资助人添麻烦”的结局。 邢鹤姚的心颤了一下。 “其他孩子呢?” “呃……”老师眼神心虚。 柯明安开口接上:“他们的爸爸妈妈把人接回去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像悄悄试探的小猫爪,希冀又害怕:“哥哥,你就是老师帮我叫的家长吗?” 老师嘶了一声,按了一下柯明安的肩膀让他别说了。 再聊下去柯明安把几个小孩说哭跑着去找家长还把门牙摔掉了的事就瞒不住了。 邢鹤姚拿手帕轻轻擦柯明安伤口附近的灰尘:“不是,但可以来给你撑腰。” 西装革履的男人拍了拍柯明安毛茸茸的脑袋,冰一样的气场悄悄柔和,牵着柯明安的手去找老师,请了半天假,又聊了一下转学的事宜。 还没有邢鹤姚肩膀高的柯明安已经愣住了,直到被带上车才回过神来。 “你真的是我的监护人吗?”他捏着书包袋子,垂着头不肯跟邢鹤姚对视,“那你以前怎么不来看我……” “以前不是,以后可以是。”邢鹤姚不打算骗他,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坦白更容易让他接受,果不其然下一秒柯明安就抬头看着他了。 “你要收养我?” “……应该不太行我也就比你大十岁。”邢鹤姚有些遗憾,从车上的药箱拿出碘酒,捏着柯明安的下巴,给他上药,邢鹤姚在内心感叹了一下这小孩脸真小,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不过我可以资助你上到大学,要是你很优秀的话,毕业后来我弟弟的公司也行。” 邢鹤姚感觉上药期间他的呼吸都没抖一下,医生的敏锐让他本能感觉有些不对劲:“疼的话可以喊出来。” “不痛,我不会感到痛。”他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邢鹤姚沉默。 “你帮我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很可怜?”柯明安好像想到了什么,望着他的眼神安静如驯鹿,邢鹤姚却不能再讲这视为平常。 他没能回答,但柯明安好像已经从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后面柯明安转学到邢鹤姚的城市,邢鹤姚就发现了柯明安有点喜欢装可怜,或者说,柯明安在试图“讨好”他。 拿碗的时候摔倒到地上,捂住左手,声音是非常故作的虚弱:“邢先生,我受伤了。” “你伤的腿。”邢鹤姚把他抱起来。 柯明安愣愣地低头,左手只是压红了一点,没被短裤包裹的小腿却被破碎的瓷片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对不起。”他讷讷道。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好像遇到bug的新生机器人,对于监护人神色不明的模样,感受惶恐又紧张,垂着头的模样仿佛在等待判决。 “是我该说对不起。”邢鹤姚声音艰涩。 邢鹤姚看了很多心方面的书籍,想把这株小白杨养好。 但柯明安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因为曾经很可怜被帮助,所以柯明安觉得这是能得到善意的唯一方式,邢鹤姚试图纠正他,却无济于事,反而加剧了柯明安的心问题。 ——他以为邢鹤姚要抛弃他了。 亲密关系的建立让柯明安更像“人”的同时,本就敏感的神经更加脆弱,被精心养护了一两年,也没能让他彻底好起来,一旦被尖锐的刺触碰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解决掉这个矛盾,但自小的环境影响,又决定他不会将刀尖对准别人。 柯明安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如果我消失你会开心一点吗?” 刚和心咨询师说几句话的邢鹤姚夺门而出,一边安抚稳住柯明安,一边打开了定位软件,上面小小的标志在河边慢慢移动。 邢鹤姚在码头把柯明安扑倒了,声音像撕裂的风箱:“柯明安!你发什么疯!!” 要不是他在柯明安身上装了定位,今天是不是就要天人永隔!! “发生什么事了到底,你不要我了吗!!” 邢鹤姚越想越后怕,好不容易才让柯明安答应会好好活着,怎么一个没看住就这样了呢。 “你今天要把我送给别人——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柯明安被他死死压在地上,搭在一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邢鹤姚的头发,“哥哥,你头发乱了。” “我头断了你都不准做傻事……” 邢鹤姚平时都是西装革履大背头,要不就是穿着白大褂在研究室里放冷气,最是要脸的大冰山,何曾这么狼狈过。 自从养了柯明安,他在家陪着他穿动物睡衣,跟这小屁孩养花种草,用自己那双金贵的手让柯明安不敢抓的大青虫物消失,每次都被让邢鹤轩那个臭弟弟大惊失色。 头发乱了多大点事,他心脏都差点爆炸了,邢鹤姚确认柯明安全须全尾完好无损后,眼眶发热。 “明安,那是心医生,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 稳重的大人形容狼狈,被他养得很好的少年靠在他身上,如同黑曜石浸入清水一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柯明安从发丝到穿着都有被好好打过,跟现在西装上沾满灰尘的邢鹤姚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柯明安扭过了头。 “哥哥,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坐在江边,邢鹤姚一点点擦干净柯明安的手掌,听他这样说,动作停了下来。 “要不我们先分开吧。” 他们并没有更加深入的关系,这里说的分开,更倾向于分居两地,但邢鹤姚一想到初见时柯明安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无法点头。 他握着柯明安的手腕,情绪已经相对平稳下来了,侧脸过去看着柯明安,轻声说:“明安不要我了吗?” “……” 柯明安视线落在他们交叠的手掌上,邢鹤姚的手被蹭破了,但他完全没在意,反而小心翼翼地处着自己这位没有痛觉之人的手。 “我是个怪物。”他说,指尖轻轻蹭了一下邢鹤姚的手心,“跟我在一起只会被伤害。”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看,你就因我受伤了。 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湖坠入大石,邢鹤姚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 天杀的,又是谁在柯明安面前乱说话了。 “所以,你就要选择自己离开?” 柯明安点了点头,站起身:“谢谢你的照顾,但是我还是——” “你根本不是怪物!”邢鹤姚打断了他。 “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明安,为什么,为什么你只会想到伤害自己……”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品行优良,乖巧又聪明,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令人心疼。 用伤害柯明安的代价换取自己的安稳,他要是能答应就不是邢鹤姚了。 柯明安挥开了他的手,背后的阳光照得他发丝微凉,表情却被阴影笼罩着,声音从风中传来:“我不可以伤害别人啊哥哥。”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没有完成目标之前,是不可能做引起天道注意的事的。 “伤害我呢?” 邢鹤姚忽然说。 他在柯明安惊讶的眼神中,双膝弯曲,跪到了柯明安脚边,黑色的西装裤折出褶皱的痕迹,第一次用这个视角仰望别人,对邢鹤姚来说冲击也很大,但他还是将柯明安的手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如果非要伤害什么东西才能让柯明安安心的话…… “来试试吧。” 邢鹤姚抬手摘掉了眼镜。 “啪——” “我们明安不是怪物,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柯明安的指尖一热,是来自邢鹤姚的轻吻。 “啪——” “跟我回去吧。” 柯明安停滞在半空的手被邢鹤姚握住,带着,压在手背上的力气很大,柯明安愣了一下,才将迅猛的动势,减弱成闷响的一声。 “啪……” 手掌没有移开,邢鹤轩贴着他的手掌,笑了一声:“心疼我了?” “……没有。”柯明安扭过头,微微发麻的手掌被邢鹤姚牵住。 “那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吗?” “……” “明安下次打我记得摘戒指,有点痛。” “你自己送的,活该。” “好凶啊,可爱。” “?” 时间回到现在。 柯明安的心问题在邢鹤姚的引导下,缓和了不少,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会对自己动手了,特别是在柯明安成年后,邢鹤姚发现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宣泄他的负面情绪。 两个人跟小情侣一样,休息时间就黏在一起,邢鹤姚偶尔吃吃大嘴巴子,已经发展到会偷偷舔柯明安手心了。 每次他露出那种嫌弃又冷漠的眼神,邢鹤姚就会更激动。 邢鹤姚心满意足地看着柯明安越长越好,真跟棵小白杨一样茁壮成长,长不好心疼着急,长好了又怕野猪突击,邢鹤姚出差都不放心,把自家弟弟赶去帮照顾一下,谁能想到就出差半个月的时间,丧尸危机爆发了,人联系不上,学校也全面沦陷。 幸好,他现在把柯明安找回来了。 柯明安躲开了邢鹤姚的亲吻。 “还在隔离期。” 邢鹤姚被捂着嘴,不甘心地隔着手心亲了一下:“都检查过了没事。” 柯明安无语,这话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不亲,我想见宋奇思。” “研究院不给傻子进。” 好家伙,他睡一觉的时间就把他从医院挖到研究院了,两个地方的隔离室居然一点区别都没有。 邢鹤姚跟邢鹤轩不愧是两兄弟,虽然他俩应该没有就他的事沟通过,但是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都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两个人会激动的点都有点像,不过弟弟是先天变态、哥哥是后天变态罢了。 柯明安都有点担心这两人要是越来越像怎么办。 “我就是想见他怎么办?”柯明安坐在邢鹤姚大腿上,腰就靠在他的手掌中,指尖轻轻勾了一下他的下颌线。 邢鹤姚维持了不到五秒的严肃表情就破功了。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他幽幽地说。 “不可以……不可以,我先来的……就算你真的很喜欢他,也只能给我做——” “啪!” 柯明安挥了挥自己的手,神情有些懊悔:“不好意思哥哥,我抽顺手了,你下次不要说这么多话了,有点崩人设。” 邢鹤姚那张脸真的只适合当冰山,平时柔和成男妈妈已经有点那个了,突然发表怨夫发言更是让柯明安欲言又止。 这些年相处养成的习惯超越智,等柯明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人物闭麦了。 幸好邢鹤姚表情非常自然,终于把柯明安的习惯矫正过来的满足感让他甚至觉得有点愉悦。 他跟饲养员吸猫一样,捏了捏柯明安的指腹,又打着圈揉啊揉,在柯明安催促的眼神中按下一个对讲器。 “宋临,把人带过来。” 在邢鹤姚介绍下,柯明安知道了这位宋临是一位精神系异能者,经常在外面活动,实力很强大,听说还能用精神引导异能者突破。 五分钟后,一个跟邢鹤姚气质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推开门。 宋奇思吓得跟个鹌鹑一样,快速躲到柯明安身后,藏了两秒又把柯明安往自己的身后拉。 “明安,是、是他!”他声音带着抖,完全不敢看宋临。 如果说邢鹤姚是快化的冰山,宋临就是北极的陈年冰川,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寒意,双重的瞳孔套圈,像一个无止境的漩涡。 但这不是最令柯明安惊讶的。 宋临居然跟他有几分相像! 第130章 秩序崩溃13 他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兄弟姐妹,连父母亲人都没有,宋临怎么会跟他长得有五分相似,柯明安哐当一声站起身,椅子摔在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两张风格各异但莫名相似的脸放在一起,说他们是兄弟都有人信。 邢鹤姚见柯明安盯着宋临目不转睛的模样,警铃大作,站起身不经意往旁边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柯明安的视线:“明安,这位就是宋临。” 他今天不想再多说有关宋临任何一个字,柯明安身边的狂蜂浪蝶已经够多了,多嘴了要是给自己新增情敌怎么办。 邢鹤姚拍了一下宋临的肩膀:“我有个文件……” 宋临避开邢鹤姚的手,反手把门关上,靴子踩在隔离室白色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沉重敲击,柯明安的脑袋一点点扬起,望着他逐渐逼近的身影,身形一晃,撑在了身后的书桌上。 柔软的腰肢向后弯曲,蓝色的病号服掩盖不住他的清秀,白皙的指尖在红棕色的桌面上挤压出粉白的颜色,俨然是一副被逼到死角无处可逃的受害者模样。 宋临此时跟他距离不过三十多厘米的距离,那双银白的重瞳紧紧盯着柯明安,柯明安顾不上那张脸给自己的冲击,微微仰起身推了一下他的胸口。 “你别看我了……” 他一开口,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柯明安恍惚间好像看到宋临重瞳转了一下,但他马上就顾不上这个了。 细窄的腰肢直接被大手按住,背部猝不及防撞到了桌面上,柯明安发出一声闷哼,微微张开的嘴唇被冰雪的气息覆盖,干燥的嘴唇紧紧贴着他的,舌尖长驱直入,勾着上颚,凶狠地舔吻着。 柯明安狠狠抖了一下,被刺激得眼角都泛着水光,受伤的手搭在一旁,无法挣扎。 这家伙,怎么好像对他很熟悉的样子。 “唔……”柯明安的眼睛被捂住,睫毛不断颤抖着,声音似是哭泣一般,呜呜咽咽的。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邢鹤姚头顶一重,原来是宋临把绿帽子给他扣上了。 黑色的荆棘从邢鹤姚的手心凭空出现,如同灵蛇一般刺向宋临:“宋临!!” 宋临舔了一下柯明安的嘴角,侧头看了一眼邢鹤姚,漫天的藤蔓都停滞在空中,邢鹤姚动弹不得,眼神冒火。 他手掌搭在柯明安的脖子上,拇指在稳稳跳动的颈动脉上按了按,柯明安呜咽一声,看他的眼神带着害怕与泪意,宋临跟被烫到了一样,转而去扣住他的肩膀,柯明安手臂抵着他的胸口,还是抵不过后背传来的推力,啪叽一下贴到了宋临带着寒意的外套上。 好像一个被挤扁了的花枝鼠,在后背轻轻揉一下,便不住地颤抖。 宋临停下了动作,自上而下,莫名熟练地抚摸着柯明安的后背,把人假哭到一半的声音都给憋了回去,柯明安靠在他的身上,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打断施法了。 在宋临过来就躲在桌底的宋奇思眼睛睁到极致,看到四条腿交叠在一起的时候直接瞳孔地震了,他想冲出去救柯明安,但他们腿完全挡住了他的出路,想出去除非是满地乱爬。 上面啧啧的水声更是让他满脸惊恐。 “安安!补药啊!死男人你快放开他!!” 宋奇思缩在椅子下面伸出爪子疯狂攻击宋临的腿,还抱着柯明安的小腿防止误伤,殊不知他的举动让柯明安更加无法挣扎,只能被野男人亲了又亲。 在场最生气的绝对是邢鹤姚,他已经控制不住在柯明安面前稳重的模样了,高冷的脸都差点气歪。 宋临是精神系的异能者,可以通过眼神控制别人,他第一次体验到这位队友的实力,却是在这种……当场ntr的场景下! 柯明安是很可爱,也很好亲,他也想亲柯明安二十四小时不松开,邢鹤姚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但那是他的恋人!他的! 宋临这死东西天天拽这个棺材脸,二十多年老处男,异性不搭,同性更是两巴掌,眼看着跟宫里的太监一样无欲欲求,现在怎么见一面,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按着他老婆亲嘴啊?! 命定的妻子被当面…… 邢鹤姚停滞半空的藤蔓抽动了一下,长鞭挥出残影,宋临抱着柯明安撤步,地面打出轰的一声,结实的地板直接被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你突破了。”宋临皱眉,冷静地说。 “我还不突破,等死啊。”邢鹤姚是变异的木系异能,相比茜姐大力出奇迹的力攻木系,他更为阴毒一些,藤蔓上都是难以解开的剧毒。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肺部,真是气得他肺疼。 邢鹤姚皮笑肉不笑地把鞭子对准宋临:“宋临,我们都都没有交过手,来试试吧。” 宋临:“莽夫,谁跟你比。” 他疯了才跟一个玩毒的疯子比。 “你亲我老婆还有脸说这种话?” “……?”宋临忽然把眼神停在了邢鹤姚身上,银色的瞳孔泛着冷意,一字一顿,“你、老、婆?” 哦豁,打起来了。 柯明安缩在地板上,默默抱住了自己的腿,一颗大脑袋从他肩膀伸过来,慌张地把他看了又看:“安安,你没事吧?!” 外面的人形拆迁队在尽情战斗,轰隆轰隆的声音连绵不绝,身边的傻狗急得团团转,柯明安拉了一下宋奇思的袖子让他安静点,宋奇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亲亲密密地隔着一条横栏,靠在柯明安身上。 “你之前见到的那人就是他?”柯明安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咬住一丝唇肉,宋奇思看他被亲得红艳艳的嘴巴,莫名有些不敢看。 他胡乱点点头,指着宋奇思蛐蛐:“就是这个人,可坏了,不仅恐吓我,还拍我头。” “拍你?”之前宋奇思可没说过这个,柯明安脑海里有什么呼之欲出。 “是啊,要不是邢鹤轩整天骂我大傻子我都差点忘记了,安安,我其实不笨的,泡灵泉水后越来越聪明了,但是他说多了我又变笨怎么办,安安你看他,一点都没有同伴爱,以后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柯明安已经听不见他念经似的絮絮叨叨了,之前无法连接起来的细节如果黑暗中散落的珍珠,宋奇思的话让他找到了那根丝线。 只一下,就能让柯明安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他莫名熟悉的宋临在多日前,对宋奇思说想变强就来找他,并攻击了他的脑袋,宋奇思异能失衡,只能收东西进空间不能食用,这是在逼他尽快行动。 虽然宋临可能没想到这傻子硬是靠着吃字典赖在加油站不肯走。 擅长永毒的医生邢鹤姚是宋临的队友,柯明安对植株很熟悉,更别说之前就有个木系异能者在他身边,他一眼就能看出邢鹤姚荆棘藤蔓上的毒,最明显一味就是致幻。 这样推算,老张忽然向他攻击并非无迹可寻。 只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中招了,而且宋临又是在什么原因的趋势下,让他做出这些事。 他的特殊性注定所有位面都会只有一个“柯明安”,有后世来者、有穿书者,这些都能得到有关他的信息,但唯独没有重生者,柯明安的时间并不是天道能随意左右的,能让他回到过去需要太多的能量了,柯明安想想都觉得是天文数字。 “宋临是什么来头。”他低声喃喃。 宋奇思没听到,他看外面打得满身血,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咬一口的两人,悄咪咪握住柯明安的手腕:“安安,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还在隔离,出不去。”柯明安指了一下门外,有保安看着呢。 他手上的伤口坚持不到半小时就好了,每次被检查柯明安还得亲自划一刀,医护人员对难以愈合的伤口眉头紧皱,直接把邢鹤姚摇来了。 ——虽然不用摇他也会来。 宋奇思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有我啊!” 他异能早就稳定了,那么大个空间,保准能把柯明安偷出去的。 柯明安思考了一下,把手搭在了宋奇思的手上。 “那我们悄悄的走。” 那俩打得太厉害了,他有点怕待会把他抓出去,今天被亲得好累,不想端水。 * 街上没什么人,都是一些形容枯槁的人在摆一些日用品,用以换取晶核或者吃的。 末日几个月,已经出现了初步的物资短缺,j城很大,秩序相对稳定,但鱼龙混杂,偶尔有五六个人一起行动,只是看气场就能知道是不好惹的,那些摆摊的普通人更是拿着东西悄悄藏起来。 柯明安戴着兜帽口罩,跟宋奇思漫无目的地逛着,像他们这样的不少,末日下的生活没什么盼头,好多人活得行尸走肉。 “研究院到底什么时候能研制出疫苗啊,老子打丧尸打得都快死了。” “切,你还不如指望把天底下的丧尸都杀完。” “啧啧,一群废物,还不如把那些资源给老子,宋临那家伙眼高于顶,看他不爽好久了,凭什么拿着最好的资源还能自由出去!” “别说了,人家又不是出去玩……” “放屁,你见他做出什么东西了吗,他之前还抢我的怪,那么大一颗红色晶核……” “等老子发达了,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小声点小声点……” “狗屁,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他们在不远处吵吵嚷嚷。 柯明安身形定在原处,慢慢捂住了头,脑海中画面不断闪过。 他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是一个群像文,主要的主角居然是宋奇思,他身怀空间系异能,又有灵泉空间,是手拿囤货流+灵泉空间种田流剧本的……甜宠文主角? 剧情无论再怎么强调是美得惊天的笨蛋美人靠灵泉拯救丧尸世界,并收获了很爱他的主角攻们——全是熟人,他刚刚还看宋临和邢鹤姚打架的时候这俩都偷偷给了宋奇思一下,把人抽得龇牙咧嘴的/被邢鹤姚骂大傻x/许炎跟他说不要跟傻子玩……这些人真的爱得起来吗——柯明安脑子里都是宋奇思这个大傻狗被其他人暴打狗头的样子。 宋临跟宋奇思虽然同一个姓,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剧情里爱在心口难开,今天他可是直接就啵在了柯明安嘴上。 哦,宋奇思好像也偷偷亲过他手,他当时以为这蠢狗饿了,馋得吃人,还怪邢鹤轩老是亲这亲那带坏小朋友,邢鹤轩委屈了好一阵。 他们相爱的可能性……确实不等于零,因为那是负数。 柯明安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气笑了,他怎么每个世界都在阻止主角们打架。 他晃了晃脑袋,准备让抱着他手不松开的大傻狗把自己送回去,脑内藏得更深的记忆继续浮现,而且是以完全不讲道的速度,柯明安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了宋奇思身上。 “明安?明安?!”宋奇思大惊失色,柯明安拉住了他的手,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虚弱。 “不要被发现……我很快就好了。” 脑内的胀痛伴随的是无止境的幻觉,柯明安看到了自己。 “他”身形比现在狼狈一点,但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柯明安就知道那一定是自己。 他从研究院中出来,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拿着一只药剂放进口袋里,戴上兜帽,往街道上走去。 相比起身旁衣衫褴褛的人,他衣物洗得发白,但脸上有肉,有好多双手向他伸出来,乞讨的声音连绵不绝。 幻境里的情况好像更加危机,秩序已经濒临破灭了,底层的人们得不到保障,过得比草还贱。 他在这个幻境里,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但衣服上研究院的徽章,勉强让大部分人收回觊觎的目光。 但总有些人的恶意是控制不住的。 一双手扣住他的下半张脸,压抑住柯明安的声音,直接将他拖到了黑暗里。 大脑眩晕,那人手上有药物,柯明安挣扎了一瞬,真就苍白的脸更加惨淡,屏住呼吸也无济于事。 “你就是柯明安?”有人挑起他的下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柯明安无力地拍开他的手:“你是谁?” 他侧过脸避开那人贪婪的眼神,却不想露出了脆弱的脖颈,如濒死的天鹅一般,无力地搭在背后的墙面上,反而更令人垂涎。 那人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还挺会勾引人的。” 柯明安嗤笑一声,勉强靠着墙体撑住身体:“谁派你们来的?” 他将口袋里的药剂试管拿出来,颤抖的手掌却还是玩乐似的将试管转了一圈:“试药的东西都在里面,可以给你们。” 他侧脸避开了那人伸过来的手:“你们不是要药吗……放过我。” 他实在是容貌秀丽,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掩饰不住皮相骨相中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视觉享受。 那人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腥臭的气息扑在柯明安脸周,柯明安拧眉,抬腿欲踹,那人非常警觉,大掌按住了他的大腿。 手上的药瓶被打飞,滴溜溜在地上打转。 柯明安被按在地上,脖颈被紧紧掐住。 “要恨你就恨宋临吧,都怪他、都怪他……” “他要是不喜欢你,我也不会盯上你,死了去找他知道吗,不准来找我……” “恨死你们这些人上人了。” “你们凭什么可以说要拯救世界,老子才是救世主!!” 居然只是一场可笑的报复。 柯明安眼里水光闪过,窒息感不断传来。 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死在今年冬天。 第 131 章【VIP】 第131章 秩序崩溃14 好冰、身体好难受,喘不过气,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不想死…… 好想活下去……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他好不容易来来到这个世界,只要接近主角得到他的世界本源,再死在他手里,就可以借由这一份“欠债”,撬动时空的痕迹回去自己的世界…… 还未成年就为了拯救自己的世界、更改自己命运来到陌生世界的少年,想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因无力耷拉在一旁。 黑色瞳孔下慢慢爬上蓝色,映照这暗淡灰蓝的天空,他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那片蔚蓝的天了。 迷雾大陆的天空也是不清晰的,但柯明安的眼睛,能看到比其他人更多的东西,璀璨的云,澄澈的天,星子运动的痕迹,天道运行的奥秘,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能看破一切本就是一种天生的原罪,柯明安一双透彻的蓝色眼睛,在很小的时候就遮掩成了黑色,还是挡不住天道对他的敌视。 他想活着,也想让迷雾大陆不要被天道局限,可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独留担忧的兄长在家收拾他的烂摊子,好像也没收获什么。 穿越时空让尚未成年的身体遭受重伤,感知与情感都被压制,虽然免了他的疼痛,却也让他回归最初的状态——米格斯最初遇到他的时候,就是那样。 像空有知识而无感情的异族,白茫茫的一片,只等着别人在上面涂鸦雕刻,留下属于人世间的痕迹。 柯明安很幸运,第一个遇到的人是非常会当家长的米格斯,可是在这个全新的世界,回归最初懵懵懂懂的他只能一个人独自摸索着,跌跌撞撞成长,在乱七八糟的外界的影响下,逐渐长成了一个“好人”。 有很多人恨他,也有很多人爱他,柯明安握住了一些人的手,也被他们抱进怀里。 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但跟只为了世界本源而来的他无关,爱与恨,只会成为他的手段。 柯明安兜兜转转,找了好多年才找到世界本源。 他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宋临。 那时候的柯明安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剧情,在吃过很多个拥有深浅不一能量体的人类后,他看到宋临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家伙是世界的核心。 比一直粘着他不肯放手曾经还躲过他床底的宋奇思还要浓郁。 宋奇思经常会拿出一些好喝的清水给他喝,柯明安灵魂的伤势还有身体麻木的感知,在他滋滋不断的投喂下逐渐恢复,为此,柯明安也愿意偶尔让这家伙舔一舔自己——他真的很像狗,无论是蠢蠢的样子,还是其他的方面。 柯明安不敢让此界天道发现自己,便努力接触新事物,学着像正常人类一样生存,但偶尔还会流露出异样的伪人感。 而宋临,是一个将伪人这一词展现到淋漓尽致的人,他好像完全没有掩盖的意思,从那双银白的眼睛,到冷漠的感情,都与周围人完全分离开来。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被天道寄予众望的天选之子,宋临就是世界本源化形。柯明安承认,他看到宋临的时候,心脏速度都变快了。 ——他饿了。 涌动的食欲让他眼眶都要红了,好想杀掉他,一点点吃掉,好饿。 只要得到他的能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点水光似乎让其他人误会了,拍了拍宋临的肩膀,让他别吓到小孩子。 那个如同高山之雪的宋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柯明安在后来听别人说,宋临从来都不会管别人死活的,更别说捧着脸帮别人擦眼泪了。 刚逃离实验报告跑出来听八卦的柯明安不确定地眨眨眼。 他感觉,宋临超级好攻略的,也很有边界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总是想跟他亲亲,宋临每次都是牵个手就很满足的样子,做实验的速度都加快不少。 他身体里涌动的世界能源也会变得热乎乎的,一个劲往他身上贴。 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柯明安就顺利拿到了世界本源——靠的全是面无表情的贴贴,堪称软饭硬吃。 宋临每次都很纵容地让他多吃一点,没对他的行为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他似乎早就知道柯明安的异样。 接下来只要…… 让宋临杀死他。 ——超级难!!! 想惹人生气——笑死根本不生气,闯祸只会被不轻不重拍两下屁股,柯明安自己反倒生气了,气还没消呢就看到宋临把他的烂摊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一堆人感谢柯明安的“作威作福”让他们地区焕然一新,直接把脸皮薄的柯明安哄得脸红耳朵也红。 故意勾引别的男人——他都快开后宫了,宋临也只是把人拎回家,关起来一顿搓,再拿世界本源诱惑柯明安跟他贴贴。 刺杀宋临——这跟投怀送抱有区别吗,除了不会把他压到床上这样那样非常性冷淡以外其他的该干的也没少干。 都快被他舔秃噜皮了。 把刀塞对方手里,准备硬杀——只会得到不赞同的眼神,然后弹脑瓜崩,刀直接被宋临徒手卷刃。 柯明安都想往饭里塞老鼠药毒死自己了,但天道根本不认这种。 它只会觉得“对世界本源很好却被杀掉”的人,才是被亏欠了,它才愿意借着补偿的名头把人送走。 超级、超级生气啊! 柯明安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他在这个世界感情本就不怎么丰富,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小发雷霆的程度,还不如哄几句来得热烈。 参与实验是柯明安早就有打算的事,他想来公平,拿走这个世界的本源去救自己世界,本就有点自私,虽然只是出于自救,很多人觉得不应该愧疚,但他是柯明安。 生来就非人,却由人类养大的孩子。 他愿意用自己,培育出病毒血清,让这个被丧尸侵染的世界恢复正常。 他确实也做到了。 异于常人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身体,灵活到可以控制人体内任何液体的水系异能,敏锐的感知,直接推快了研究进程,他在研究组的代号是救世主。 哈,他居然在这个世界,先一步当了救世主。 柯明安还以为这个称号会在迷雾大陆出现。 他还挺高兴的,死于宋临的研究项目里,勉强也能算完成了天道的指标吧,至少……让一部分能量回到他的世界里。 但向来巍然不动的宋临一反常态生气了,拉着他的手不肯让他做最后的实验:“他们不会感谢你的,太快了,明安,你会因为人类受伤的!” 柯明安歪了歪头:“那你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我不信,人类会背叛我,你也会。”柯明安摘下自己的美瞳,露出黑黝黝如同深渊的眼睛。 没有什么比他的身体更适合感染丧尸病毒的了,从一开始,他就脱离了人类的群体,从一个异类变成另一个异类,从他血液中研制出来的药剂,是救世的光亮,还是共沉沦的深渊……谁知道呢? “看到了吗,你不把药给我的话,我会死。” “血清中有我的血,他们不能伤害我。” “只要我试药成功,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宋临,我想带你回我的家乡看看。” 来自深渊的灵魂诱惑着,让世界的心脏为他跳动。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一点东西。”宋临艰难地扭过头,又很快转回来握住他的手,“你可以今晚过后再做决定吗?” “好,那我先回家了。”柯明安点头,将不大的试管放进口袋里。 宋临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你不要先准备一下吗?”柯明安勾唇,对他眨了一下右眼,重新戴上美瞳的眼睛干净又清澈,好像根本没有透露出意味深长的暗示似的,“我很期待哦。”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的。” 宋临上前抱了他一下,心中忐忑又不安,他把这归为自己的紧张。 他悄悄勾住柯明安的尾指:“到时候觉得开心的话,可以亲我一下吗?” “那你要很努力很努力。” “好。” 他看着柯明安离去的背影,捂住了乱跳的心脏,皱眉。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 柯明安躺在阴暗的小巷子里。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他没死在宋临的手里,任务完不成了…… 他的世界还能得到能量吗,应该不能了吧,辛辛苦苦一遭,谁也没能救下来。 救世主死在了人类手里。 柯明安觉得有点讽刺,但又好像很正常,他早已预料过这个结局,在穿越世界那一瞬间就思考过自己的千百种死法,能坚持二十多年没有死掉,已经出乎最初的预料。 他努力过、坚持过,虽然最后一事无成,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 哦,他死后,这个世界好像也要完蛋了。 那个试管里,是高浓度的丧尸药剂,只有他才能试药并产生抗体,作为血清让别人使用,如果暴露在空气中,无异于按下了毁灭世界的按钮。 风吹到哪里,死亡就来到哪里,毁灭世界的,乃是一无名小卒。 毁灭与拯救,都来自悄无声息的小人物间,柯明安自认自己也是个小蚂蚁,他只是没能打赢另一只蚂蚁,才让这个世界的天平向另一端倒塌,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坠落。 不过就算试管没爆,这个世界也活不了多久,那个宋临,还挺在意他的。 宋临怎么会放他一个人出来呢,他身上的检测仪器早就报警了,宋临想必已经接收到他的死亡信息。 柯明安闭眼前已经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动荡,世界核心的崩溃没有哪个世界能承受得了,天道也无济于事。 有世界陪葬的感觉,还挺爽的。 不过…… 还是好想活着。 想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怎么办,宋临。 我不想死啊。 —— 柯明安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白皙的手臂上没有实验过多产生的针孔,摊位上的女人扎起自己的短发,虽然面容憔悴,但眼神中有对生活的希望,不远处混混埋怨叫嚣的声音还没消失,柯明安还能看到他们挥舞的手臂。 他下意识捂住喉咙,艰难地吞咽口水,指尖和躯体都冰凉得很。 宋奇思也陷入了半昏迷,只是身体本能还在紧紧抱着他。 熟悉的力量在自己筋脉中流动,柯明安头点在宋奇思肩膀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压抑下呼之欲出的闷哼。 等他缓过来抬头一看,宋临站在角落里,一直望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的眼神,是等待许久后的,如愿以偿。 【正文完】 第132章 秩序崩溃 拨动柯明安的时间需要多少能量? 宋临没有回答,可能他也算不清那庞大无比的能量团的数量。 救活柯明安只需要他死个几千次,可是让柯明安活下来,却不是他能左右的,他爱了许久的少年,有着仅仅比求生欲望低一些的自毁倾向。 他好像不太懂怎么该为自己而活,一味地为世界、为他人奉献自己,被自己保护的人所杀死之后,一直稳着的天平倒塌,求生欲望被黑暗吞噬。 柯明安很想活着,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活着才能让别人满意。 柯明安不愿意醒来,宋临束手无策。 已经毁灭的世界碎片在他身边漂浮,发疯的人破碎的人,都定格在尘埃里,身为天命之子的宋奇思有着比他人更幸运也更强大的力量,浑身血爬到了他们面前。 跪坐在地上抱着柯明安,一身狼狈的宋临跟他对上眼:“你来受死吗?” “我……我来救他。”宋奇思咳出血沫,他本是大山里神智未开的孩子,混混沌沌觉醒了灵泉,又在最懵懂的时候遇到了柯明安。 年少的时候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有着伟大目标然后坚定前进的人本就很容易吸引迷茫的人,柯明安虽然藏得很好,但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还是被自幼敏感的宋奇思捕捉到了。 他很喜欢他的眼神,没多少爱,但有很多淡漠。 好像全天下的人在他面前都没什么不同,就连他这种人,也能进入他的眼里。 宋奇思读过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对万物一视同仁到人和草编的狗都没什么区别。 他爱他的无慈悲。 只是把下巴放在柯明安的手心中,胡乱地撒着娇,都能让他感到幸福。 柯明安总是说他像小狗,这多好啊,当小狗就可以一直爱着他了。 宋奇思把自己的手搭在柯明安手心,艰难地笑了一下,泛着飘渺仙气的灵泉一点点沁入柯明安的灵脉。 “我好歹也是,主角……” 直到世界崩塌,自己也快死了,才得知自己居然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认定的天命之子,宋奇思只觉得很可笑,他前半生只是天道戏台上的玩偶,求清醒,后半生终于扫去蒙昧,想陪着一人长命百岁,没做到。 “宋临,你带明安回他的家乡,让他愿意活下来。” 柯明安嘴再硬心也是软的,现在受委屈了可能连哭都不会哭。 这么一想,宋奇思心脏都抽痛起来了。 事关柯明安,宋临没有犹豫,他直接点头,眼里流出的血泪从下颚砸落:“你有什么办法?” “明安,天在十秒后会破掉哦,不要怕,他会带你回家……”宋奇思没他,轻声对柯明安说。 他仰躺在地上,紧紧握着柯明安的手,另一手指着摇摇欲坠天空,露出了跟柯明安有几分相似的浅笑。 “时空壁障牢不可破你怎么做到——” “闭嘴啊臭男人不要影响我跟安安温存。” 被宋临的声音打断思绪,宋奇思抽了口气,气得心肝疼,重重把宋奇思的手拍开:“快滚吧你!” 咔嚓一声,灵泉挥散在空气中,天空也裂了一条缝,明媚的天光照到柯明安眼皮上,金色的光斑晃动,他的睫毛颤了颤。 宋临扫了宋奇思一眼,当机立断抱着柯明安起身,只是一瞬,便消失在此界。 “安安,一路顺风。” 宋奇思疲惫地闭上眼,外套滑落,露出的胸口上,心脏空了一大块。 他最是明白柯明安的心软,宋临算什么东西,他知道柯明安的想抱负吗,他懂柯明安最在乎什么吗,好运气被柯明安选中恋人罢了。 柯明安是不会想看到这个世界毁灭的, 该死的人,他自会杀得一干二净,但更多人是被柯明安保护下来的,柯明安会希望大家好好活着。 宋奇思将手搭在自己眼皮上,身形逐渐与身下的土地融为一体。 他这个主角偶尔任性一下,天道也会原谅的吧。 他要替明安守着这个世界,直到一切重来。 直到柯明安再一次站到他面前。 就藏在最初见面的加油站里等他吧…… 见到柯明安的时候,一定要扑出来吓他一跳。 然后,跟他说,好久不见啊,你的小狗已经快要饿死了。 安安宝贝,快给我一点东西吃吧。 必须要你亲手喂哦。 宋奇思闭上了眼。 —— 时空隧道非常漫长,观念上只是过了一瞬,距离却遥不可及。 宋临身形在乱流的攻击下濒临破碎。 柯明安靠在宋临怀里,痛苦得皱起眉头,灵泉的水薄薄一层护在他皮肤上,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也在悄无声息间强化了柯明安对水系的亲和。 宋临看着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心里着急,就差一点他就能将柯明安送回他原本的世界了,不能再拖了。 莹蓝色的光驱开了一片空白之地,宋临嘴角溢出鲜血,柯明安呼吸微弱。 金色的团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这个咋咋呼呼又肥嘟嘟的金团子猛然拉长,气势汹汹挡在宋临面前:【放开它!】 【天杀的!!!世界支柱偷着初生天道跑了!!!救命啊快来救救天道啊!】 不待宋临攻击,金团子又猛地竖起来,变成叹号的模样:【它怎么伤成这样,你个狗贼居然——不对,这是另一个天道伤的。】 【人类,你是在救治这位天道幼崽吗?】金团子声音严肃起来。 宋临心思急转,面露哀求:“他快要撑不住了,你让我们过去吧。” 【回原初世界也救不了它。】金团子一秒就看破了他的打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裂缝,【这是少有的双天道的世界,但一个世界只能承受住一个天道,它才出生没多久,注定打不过另一个。】 【而且,它是很少见的众生天道……】金团子没有脸都能看出它的不忍,【为众生护道者,必刀剑临身。】 【它注定命运多舛,不得好死。】 宋临冷下脸:“没有什么天注定。” “一个天道而已,你没办法救人就让我们过去。” 他能拆一个世界,就能拆千千万万个世界, 金团子瞄了一下他的力量,吓得掉了一个色度,它感受到这边有冲天煞气,赶过来准备救命,谁能想到居然有个硬扛天道反噬的世界支柱! 我超,好恐怖的人类。 金团子快要被吓坏了,怎么凶成这样! 天命之子会轮换,世界本源凝聚而成的世界支柱确实相当于天道在人间的化身,这个化身背刺重伤了本体不说,还抱着另一场纷争里的小天道跑了。 金团子吸了一口冷气,飘过去凑近柯明安,小心碰了碰他的脸:【我可以帮你救它,但是需要你……】 “行。”宋临直接点头。 金团子呆愣:【啊?】 宋临催促道:“动作快点,明安现在很难受。” 【要把你的意识切割,陪它走过一个个世界,它需要履行天道的义务,也要走出自己的路,这孩子如果一直学不会放下众生,就永远做不到举起众生,你们都会死。】 【撕裂神魂的痛苦你应该能想象,而且,它不信任你。】金团子身为成熟的天道,只是几眼就能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 它对幼崽天道的好感度很高,也不想看到这孩子死去,但是就算如此……【它不一定能活下来,你有很大可能会死。】 “我还会记得他吗?”宋临沉默一会,开口道。 【不会,你只会剩下本能。】 “……好。” 【我会告诉它,要死在你手里才能得到圆满,它要主动反抗这个命运,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扭转时间线。】 【而你,要让它对你产生绝对不会伤害它的信任,才能活下来。】 “好。” 【你不怕杀掉它吗,你动手的话,它真的会死哦。】 “人不能靠憋气杀死自己,他予我同。” “而且,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快点动手吧,我已经能看到那个世界的光了。” 【哈哈哈对,它很适合当我的同伴,走吧——祝你们好运!】 金团子将一束金光投入柯明安脑海,光亮罩住了两人。 【希望下次在这里再次见到它的时候,会被成为,祂。】 漫长的对话在人的意识中不过是一瞬,柯明安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脖子上的窒息与疼痛,便被眼前的金光晃得眼花。 【你再不醒来主角就要杀你了!】 失去记忆的柯明安惊恐地睁开眼,看到了皱着眉紧紧凝视着他,眼神也如临大敌的西奥多。 回家了,失去记忆的孩子回到了思念已久的迷雾大陆,见到了身为主角的西奥多、在密室中藏着偷偷给他买的小裙子的哥哥,用自己的力量打破了天道对此界天地的束缚,完成了最初救世的愿望。 同时,西奥多完全不肯伤他,柯明安怀揣着不满开启了漫长的旅程。 从天师世界走到修仙,被集体敌视、刻意针对,在最后的反抗时也没有牵连他人,这是他内心的坚守。 被奉为仙君,命运驱使着他走向既定的路线,第一次心生不满,不愿被束缚。 在现代位面,首次享受到天道的眷顾,混乱,跌宕起伏,但是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松弛,原来不用做什么,也可以活得很开心。 古代位面,一个两面间谍祸世妖妃,因为不想让生灵涂炭,头一次选择了“自私”,让所谓的剧情为他的意愿而动。 柯明安每次死亡,都是天道带他脱离世界,算来算去,唯一一次真正的死亡,竟是末日世界。 他从来都没有被主角主动杀死过。 当初约定的一切在无意间都达成了,于是时空流转,柯明安在镜子面前睁开眼,看到了似乎有些熟悉的自己。 许炎站在他身边,别扭又暴躁:“你,你就这么把我推开了?!” 剧情还是不一样了,当初没有邢鹤姚收留他,也没有许炎帮他…… 一个人挣扎着成长的记忆,被点缀上了隐晦的关心、厚实的外套、床头的礼物、被护在身后对抗一切的背影。 曾经的伤痛被无形的大手抚平,只剩下那颗有些无措的心脏。 回忆结束了。 真正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柯明安看着逐渐走近的宋临,眼里金光一闪而过。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有人为他逆转了生与死的界限,让他从只为众生活着的天道,长成愿意为自己而活的柯明安。 宋临握住了他的指尖,银色的瞳孔闪过笑意。 多久都好,多少个世界也无所谓。 他在等他的明安相信他。 幸好,等到了。 宋临忍不住说:“明安,那些世界里我一直在陪着你。” 他想邀功! 内敛的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不主动就没有恋人! 来不及为自己破碎的神魂悲伤,现在赶到战场的是全新的宋临! 果然,柯明安大为感动,眼里水光流转:“西奥多是你?” “嗯。”宋临深情点头。 “温远洲是你?” “嗯!” “薄江浩也是你?” “嗯!!” 柯明安捂住嘴,声音变得害羞起来:“我觉得他们都有些像,竟然都是你,那我们是不是谈了好多次了……” “宝宝,都是我。”超感动点头。 明安居然都认得出他,他爱我! 宋临完全维持不住冷冰冰的神色,背后悄悄冒气了小花,一个劲往柯明安身上撒,在一旁还昏迷着的宋奇思被他全然无视,仿佛一盏丑不拉几的路灯。 “一个世界只有一个你吗?”柯明安似乎有些不信,皱着眉问道。 宋临已经熟读柯明安观察守则了,现在就该老老实实回答:“也可以有几个,我不太记得了。” 下一秒柯明安就咬住了唇,淡色的唇被磨出鲜嫩的色泽,面若桃花,直接把宋临迷得恍恍惚惚的。 宋临神魂上的伤实在掩盖不住世界本源的香气,他又馋得眼睛水汪汪了。 “混蛋,你居然变好几个人来强迫我,我被迫出轨了!” 呜呜,在骂他,好娇,喜欢。 宋临赶紧哄道:“没事的宝宝,都是我,不能算出轨。” 柯明安勉强点头,又说:“那后面的,温渝、符青竹、钟桓、易欣荣、耿雨泽、亓官世……” 如果这些人都是宋临切片的话,他这辈子的恋爱都还怪纯爱的,柯明安想。 柯明安看宋临感动的神情,非常放心地在宋临面前进行安安大点兵,把泪目进行到底。 宋临一开始还在点头,后面逐渐变了脸色。 “等等、这些是谁?” “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