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女主今天也在修罗场中苟命》 1、第 1 章 轻纱晃动,帷幔深深。 微凉的夜风吹来,把墨凡吹醒了。 还没睁眼,她就感觉到自己身边躺了个人,此人与她紧紧贴在一处,连肌肤间的痴缠都那么清晰,她睁眼看去吓了一跳,自己身旁睡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清风霁月的师尊。 对方一改平时的疾言厉色,正依偎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她头皮都要炸了,只得强做镇定偷偷起身,可还没把手臂抽出来,就发现自己另一侧的手臂上也压着一个,此人眉目如画,遍体异香,正是她那位堪称绝世美人的师姐。 对方攀着她的肩膀,红唇几乎就附在她的耳边,呼吸一声声传进她身体里,引得她后背不自觉地发麻。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凡想破头都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原委如何,她都不能在这儿待了,当下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好不容易把胳膊抽出来,蹑手蹑脚下床,才刚走出几步,突然房门被人推开,冲进来一位灵动活泼的少女,少女张口就要说话,墨凡想让她闭嘴都来不及。 “师姐!”对方先是兴奋地唤了一声,突然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阴沉道:“你说……为什么要背叛我……” 与此同时,墨凡听到身后的两道剑鸣。 “阿凡……”“阿凡。” “——你到底选哪一个?” …… …… …… 随着一声哽咽在喉间的呼救,墨凡这次是真的醒了过来,她接连喘着粗气,左右环视一圈,又慢慢坠回了枕头上。 还好,只是一场梦。 自从她修无情道以来,这样的梦经常降临,不用想就知道是心魔的考验,要是她真做出了选择,就会坠入无尽的梦境,再难醒来。 可若是拖着不选,这梦就会缠着她。 具体该怎么做,她还没摸索出来,突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是这么容易突破,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修不成无情道了。 她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开始犯愁。 其实考验本身没什么,所有修道的人都有这一关,只是她所承受的压力却远比常人更大,不仅对象有三个,还个个都是惹不起的。 就说她的师尊祁冷,本是某书里的女主,外表冷淡内心火热,自带一层虐恋光环,注定和道侣虐来虐去,最后轰轰烈烈相拥殉情。 她的师姐翁清婉则是位白切黑女主,身世坎坷情路曲折,被所爱的人辜负后成功堕魔黑化,杀妻证道后登上魔尊之位。 师妹靳笑珊是位替身女主,内心纯良却被人当作替身玩弄,有朝一日醒悟归来,对方自杀在眼前,她只淡然一笑,根本不为所动。 总之,谁和她们谈谁就得死。 更糟糕的是,她们不知为何全部集中出现在了这里,门派太小,满打满算就这四个人,除了墨凡自己,别的都是王炸,她夹在中间瑟瑟发抖,就怕不小心擦出点火花。 墨凡不想死,虽说在这种仙侠世界里,她这种小角色寿终正寝的可能不大,可毕竟活一天是一天,当不了主角就算了,至少不能当炮灰吧。 所以,修无情道成了她唯一的出路。 无情道好啊,至少不用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天晚上都循环往复做这种梦,就算是超级大银魔也要被折磨成精分。 更何况她还不银,更没有想过左拥右抱,抛去有生命危险不谈,她本身就对恋爱没兴趣,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恋爱,离了情爱难道就不行吗? 腹诽了半天,天边渐露鱼肚白。 她叹了口气,到上早课的时间了。 刚做了这样的梦,一想到要和梦里这些人见面,她就有些牙酸。 不情不愿地穿衣起床,一开门,就见一位面容清丽的少女立在院门前,身上穿的是水绿色的长裙,像一株荷般挺拔。 对方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朝她露出一个耀眼的笑,这笑如同水墨入画,一下子就令其灵动起来——正如骤雨初歇,蜻蜓点水,一派生机勃勃,青葱可爱。 这就是她的小师妹靳笑珊,对方每日都会在这里等她同行。 “师姐!”靳笑珊小跑着迎上来,热络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等你半天了。” 这句师姐莫名与梦中有些相似,墨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偷偷往身后望去,还好,身后没站着执剑的师尊师姐。 “看什么呢?疑神疑鬼的。”靳笑珊问道:“你脸色好差,昨晚又没睡好么?” 墨凡点头,她并不想和靳笑珊扯上关系,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但对方却好像并不在意,总是叽叽喳喳的乐此不疲。 “老这样哪行啊,要不等放课了,我陪你去找医修看看,好好治治你这失眠的毛病,看你成天恍恍惚惚的,别再摔了碰了……” 正说着,墨凡还真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扑去,靳笑珊想去拉她却迟了,眼看就要撞个头破血流,突然,墨凡的视角内出现了一抹粉白色的衣角,接着整个人就被捞了起来。 再睁眼,墨凡已经到了某个人的怀里。 十分狗血的天旋地转,十分狗血的公主横抱,墨凡在心里吐槽着要不要这么戏剧,入目却是美颜暴击的一张脸,是很有侵略性的浓颜,红唇美目笑意盈盈,在淡蓝色的天空背景下,显得尤其摄人心魄。 即便是墨凡这种自诩不爱美色的人,也忍不住想移开目光,脸上滚烫烫的,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被这种级别的美人注视,真是很大的考验,就算她再想独善其身,也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所幸,对方没有抱她太久,确定她没事之后,就把她扶了起来,道:“没事吧?” 墨凡连忙摇头,把心头的悸动抚平,才恭敬道:“师姐早。” 翁清婉又是一笑,帮她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早,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墨凡被摸得浑身汗毛直竖——倒不是怕的,只是每次被对方碰到,她都会有种酥酥麻麻的体感,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没来得及寒暄,三人一同往学堂走去。 说是学堂,其实就是师尊的书房,她们门派不大,上下就这三个同门,实在用不着单独开学堂,况且师尊祁冷又不是个爱排场的,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所以这么多年,也就这么将就着。 进了屋子落席,师尊还没到,照例轮到靳笑珊泡茶,于是席位里就剩下墨凡和翁清婉,墨凡正打算借机补眠,恍惚中感觉到有道目光,缓缓睁眼看去,正和大美人对上目光。 对方并没有躲闪,反而也趴了下来,与她的视线落到了同一水平线,两人的距离说起来不算近,但却有种同床共枕的错觉。 墨凡有些尴尬,想不着痕迹地打破这种奇怪的暧昧氛围,但发现不管怎么做都有些不自然,只好开口道:“师姐?” “没事,你睡你的。”翁清婉道。 “呃……我没打算睡……”睡是睡不成了,墨凡只好坐了起来,对方的目光随着她往上移了移,忽而又笑道:“阿凡,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墨凡原不想搭腔,但这会儿身边没旁人,她连装空气都不好装,而且翁清婉很聪明,靠沉默根本敷衍不过去。 “你总是躲在一边,不想被别人发现。”翁清婉道:“这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吗?” …… 墨凡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装空气当然是因为不想和这些人擦出火花,虽说她的长相算不上多漂亮,但再丑也架不住天黑,万一就有那口味清奇的呢? 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别看外表温温柔柔的,在原书里,翁清婉可是黑化后直接堕魔的大反派,还是三人里唯一一个手刃伴侣的,危险系数极高,招惹代价极大。 这种时候,一定要沉住气别多嘴。 “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翁清婉看她脸色变来变去甚是有趣,忍不住又出言相戏。 墨凡仍旧是不说话,她还要追问,忽听身后的靳笑珊唱道:“师——尊——好——” 顿时两人都挺直了背,不一会儿,就感觉身旁清风拂过,带着少许的降真香气,正是祁冷驾到。 靳笑珊敬了茶回到席位,还朝墨凡眨了眨眼,墨凡这才意会,刚才对方是特意大声帮她解围,便朝对方感激一笑。 把心思收回后,墨凡的目光投到前面,只见祁冷果然又是一张冷颜示人,便是三伏的天气,只要有对方在的地方,周围空气都要莫名低两度。 也许是得益于表情做的少,对方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虽说修真界很多人都会用驻颜术留下自己的青春,但祁冷不是那种人,她不屑于在这种事上下功夫。 那是一张清冷而有破碎感的脸,乍一看生人勿近,不动的时候还有些威严,可一旦动起来,却又是另一种味道,禁欲中带了些稚气。 大致所有领域的大师都是如此,有无穷的孩童般的求知欲,才能够取得傲人的成果,可这样的人偏偏身份又是极高的,这两种感觉放在一起,叫人忍不住想探索,想了解,想求知。 难怪在原书里是个万人迷。 墨凡在心里感叹着,不知不觉早课过半。 读书读得她头晕脑胀,眼皮子也抬不起来了,借着书本的遮挡,墨凡偷偷闭眼补眠,正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肩上被人敲了敲,一抬眼,师尊冷着脸,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2、第 2 章 发生什么事了? 墨凡心中有些惴惴,平时她和师尊的关系并不亲近,对方找她肯定不是私事,难不成是发现她在开小差,要叫她出去兴师问罪? 完了完了。 师尊平时就话少,训人的时候肯定很凶。 她硬着头皮磨蹭了两步,实在不想出去,但她偷懒是事实,赖也赖不掉的。 出去后半晌,对方都没有说话。 这让墨凡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是什么表情,不过要让她猜的话,应该不会有多好看。 “……这些天,你修炼得如何了?” 一开口,却是意料之外的一句。 墨凡绷紧的心弦放松了些,心道莫非是她猜错了?她偷眼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还是那个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修炼的事嘛…… 墨凡想到昨晚梦中的场景,忍不住又有些脚趾抠地,梦里的师尊自然是乖顺温柔的,只不过梦就是梦,和现实简直是两个极端,她心中半是紧张半是羞惭,只道:“……还算顺利,就是进展有点缓慢。” “不急。”对方似乎并不在意答案,沉默一阵,忽道:“……要是修炼太辛苦,就回去休息几天,看你面色不好,要注意身体才是。” 说罢,就挥袖进去了。 墨凡在原地懵逼半晌,才明白自己是被放假了,看不出来,师尊还挺体贴细心的,这和那个冰山外表可一点都不相称。 不过,她也的确是需要休息。 人一放松,倦意就更加难以抵挡,墨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这条路她走了一个多月,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因此并没有刻意留神,须知意外往往就出在这种时候——今早她被绊了一跤,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净顾着对大美人脸红心跳了,这会儿往回走,又要经过那一处,她一时没留心,竟然又在同一个地方被绊了一下。 这下可比早上要糟糕得多。 这次身边没人为她保驾护航,又加上精神上是松懈的,直接一猛子就要往沟渠里栽,她本能地翻了一下,受身到了沟渠后面的树林,这树林地势往下,不好收势,接连滚出去好久,才被树给截停了下来。 往回一看,她滚出来得有几百米。 受伤倒是没受伤,但人算是清醒了。 她心有余悸地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道修道也算有点好处,要是搁在现实里那个身体上,她估计早鼻青脸肿了。 不过按她现在的修为,也就能保证不受伤了,想学别的厉害法术还不到时候。 她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哀鸣。 特别弱小,小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活物,便自顾自往前走去。 然后又是一声。 她这次能确定自己没听错了,这附近肯定有什么小动物,而且受了伤,她以前经常救助流浪猫,很确定这就是小猫会发出的声音。 “咪咪?”墨凡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不知是不是情况转差叫不出来了,她不敢耽搁,连忙抽出剑扒拉了扒拉地上的叶子,看能不能惊动小猫,让它做出点回应来。 扒拉了半天,她才又听到一声。 这次有了准备,她立刻就锁定了方向,在声音出现的地方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只又瘦又小的猫儿来。 这猫儿应该只有两个月左右大,花色有点像狸花,特别瘦,还浑身都是泥土草叶,眼睛紧闭浑身发凉,要是她再来得迟点,这小家伙就要被当成蚂蚁的食物了。 墨凡忙取出一枚丹药给它含在嘴里,先把它的命吊住,然后飞快地回到住处,给它找了点奶粥来,只要它还能吃饭,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一开始情况非常不好,即使把粥喂过去它也不张嘴吃,墨凡有经验,知道这种时候要用针管喂,可这个地方哪里有针管,她只能拿了根筷子蘸了,往小猫的嘴里送,这个办法效率极低,也不知能吃进去多少,不过这会儿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喂了大半天,小猫终于有了动静。 虽然只是动了动嘴,但这是好兆头,只要它知道自己吃饭了,那活下来的几率就大大增加。 就这么折腾了一天,等到小猫吃饱了不肯张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墨凡把它放到自己临时做的窝里面,整个人都像脱力似的躺到了床上。 说好的休息,又没休息上。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觉得困了,一心只想着该怎么把小猫的身体补起来,它这么瘦小,而且鼻子那么白,一看就是缺乏营养的表现。 得想办法给它吃点肉。 可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肉呢? 修士大多饮食清淡,她们弟子虽有厨房,但也就有些素菜,想找点荤腥都难,更别说肉食了。 正犯愁着,门外突然传来两声轻叩。 墨凡过去开门,只见靳笑珊正担忧地立在门外,见她露面便问:“师姐,你怎么早退了,是不是还是因为没睡好的事?” “嗯,师尊让我回来休息。” “啊……”靳笑珊歉疚道:“那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那个,我这就走,你快继续休息吧!” 墨凡却摇头,将她扯住:“等一下,我想请你帮个忙,先进来吧。” 靳笑珊愣了愣,一时没有动作,说实话,这还是师姐第一次对她有所回应,还邀请她进自己的屋子,实在叫她有些受宠若惊——难道师姐终于要和她更亲近些了吗? 在她的印象中,师姐总是寡言,即便自己再热情,再主动,对方也很少给于回应,支撑着她不断进取而不气馁的原因,是她很清楚,师姐并不是个坏人。 刚上山的时候,她有些不习惯,修炼也不顺利,成仙的机会很难得,如果被赶下去,那就只能回到那个闭塞的村里。 那时,是师姐不厌其烦地教导她,让她慢慢步入正轨。 当然,这是师尊交给师姐的任务,算不上是师姐对她的偏爱,但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敷衍过去就算了,毕竟她们素不相识,何必如此尽心尽力呢? 师姐只是寡言,寡言不是错,也不是讨厌她,她愿意主动一点,慢慢打开对方的心防,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她能真正和师姐成为朋友。 而现在,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可能。 师姐邀请她进门了! 靳笑珊压抑住心头的激动,一边期待着师姐请她进去是有什么事,一边好奇师姐的屋里会是什么样子。 现实是,很普通。 师姐的屋里装扮简单到让她失望,怎么说呢,勉强能说一句素雅干净,除了屋子原来就有的那些陈设,就没有别的了。 这让她心里隐藏的那个目的——通过陈设来更了解师姐也落了空,跟着师姐走到桌边,看着对方端过来的热茶,靳笑珊有些恍惚地道了谢,就听师姐问:“你知道哪里能搞到肉吗?” 肉? 靳笑珊疑惑道:“什么肉?” “什么都行,能吃就行。”看靳笑珊表情更迷惑了,墨凡索性掀开了旁边箱子上的布巾,将里面的小猫露了出来。 小猫身上的尘土已经被她清理干净,肚子圆滚滚的,正熟睡着,这样看去,就像是普通家养的小猫一样,只不过太瘦了,耳朵显得很大,爪子和鼻尖也透着白。 “是小猫!”靳笑珊惊喜地叫了一声,显然也是个爱猫之人,但她没敢伸手去摸,怕扰了小家伙的美梦,于是抬头道:“这是师姐养的么?” “今天捡的,太瘦了,得补充营养。” 为了不和这些主角们扯上关系,大部分时间,墨凡是躲着她们走的,但这会儿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原书里的靳笑珊是猎户出身,在找肉这件事上,应该比她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有优势。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要说肉的话,倒也不难。”靳笑珊思索一阵,道:“咱们这院子后面就是竹林,我下几个陷阱,运气好的话,明儿就能有收获。” “陷阱?”墨凡道:“怎么做?” “简单,几根树枝的事。”靳笑珊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帮上师姐,只去外面折了几根树枝回来,三两下编成了简易的陷阱,试了试能用,便拉着墨凡到外面去下。 她们的住处后面的竹林里经常会有小动物出没,最多的是田鼠,有时也能见到野鸡,这些动物很多都是昼伏夜出,只要在它们常出没的地方下了陷阱,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了。 墨凡不了解这种事,便多问了几句,靳笑珊没有藏私,把自己知道的全竹筒倒了豆子。 墨凡看她手脚麻利,不由道:“你懂得真多。” “嘿嘿,也没有啦。”靳笑珊年纪尚轻,被人一夸便藏不住欢喜,眼睛笑得弯弯,梨涡也显了出来,干净的贝齿和肌肤无一不昭示着她的天真无邪。 光看现在的模样谁能想到,后来的她竟然会被伤到遍布伤痕,眼底只剩下疏离呢? 墨凡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偷偷与之隔开了些距离,没事的,只要不恋爱,对方就能永远这么淳朴可爱下去。 所以可见,恋爱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谈谁是狗。 3、第 3 章 靳笑珊自然是不知道墨凡的想法的,她现在沉浸在和师姐的关系更进一步的美好希冀中,已经在想什么时候能和对方同床共枕了。 当然,她所谓的同床共枕,真的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觉,在她的认知里,关系亲近的朋友一同留宿,无话不谈,是最能拉近距离的,也是最亲密的社交活动了。 如果哪一天,她们真能走到这一步…… 她越想越美,整个人都美得冒泡泡。 但是,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的幻想才刚有个雏形,就见师姐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这个动作不大,但靳笑珊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师姐把她请来,是迫于无奈想让她帮忙,而不是主观上想与她亲近。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捡到了小猫,师姐都不会和她多说一句,也许在师姐的心里,那只小猫的重量还要重于她。 靳笑珊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她倒不是吃小猫的醋,只是想到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场空欢喜,不免有些失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师姐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愿意帮助她的第一个人,她怎能不把师姐放在心里,又怎么不视师姐为特殊的存在呢? 师姐……师姐啊…… 她在心里委屈地控诉着,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离家的时候娘亲对她说过,出了门就要多些心眼,别总把情绪摆在脸上,想要和别人搞好关系,不是靠求,而是靠真心争取。 是啊,争取。 要是这么点挫折就能把她打倒,那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出来,没关系,来日方长,假以时日,她一定能靠真心打动师姐的! 墨凡并不知道靳笑珊已经在心里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只是看她从隐约的黯然变作了振奋,才放下了心——说实话,在这三个主角里,靳笑珊是最没心机,最与她投缘的,危险性不高,性格也很好,如果不是有这层顾虑,她十有八九可以和对方做成朋友。 只可惜,没那么多如果。 她不招惹她们,不仅是因为怕死,也是为了她们着想,她们身上的剧情需要一个伴侣触发,只要她别去做这根引线,那就能延迟那个结局。 就这么平平安安地生活,不是很好吗? 等送走了靳笑珊,她躺回床上准备补眠,临睡着之前她还祈祷,希望今天别再做那个梦了,哪怕一天也好,她想睡个安稳觉。 但,事与愿违。 仍旧是夜风,仍旧是香气,仍旧是左拥右抱,场景人物一个都没变化,甚至她都能隐约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想闭着眼睛逃避,但到底还是被敲门声惊醒。 是的,不管她是装睡还是逃跑,敲门声总会如期而至,且永远卡在她出门之前,然后事情败露,陷入三难的选择。 墨凡试图假装听不到,但没用,外面的人就像是铁了心似的,不开门就一直敲,敲到她过来开门为止——其实她怀疑,都不用等到她开门,这么大的动静,迟早把自己身边的人吵醒,到时候,照例是个死。 唉…… 墨凡叹了口气,打算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那索命般的催促:微弱的,急促的,不合时宜的喵声,不大,但响起来的瞬间,她就被拉出了梦境。 是那只小猫。 墨凡立刻就翻身下床,到箱子旁查看情况,她知道,救助回来的流浪猫,往往第一晚是最关键的,小猫能不能活,就在于救助人睡得踏不踏实。 也许正是这点隐约的不踏实,她才会在猫叫的刹那就惊醒过来,换个角度来说,要不是有小猫在,或许她又会陷入困境中。 这么说起来,这只小猫还是她的福星。 这么胡乱的想着,墨凡便到了箱子跟前,在她过来的这几分钟里,小猫并没有再叫,只是呼吸急促地挣扎着,看起来仿佛很痛苦。 墨凡伸手出去摸了摸,体温倒是还好,只是心跳很快,应该不是饿的,肚子还涨着,那到底为什么? 她也摸不清楚,说实话,基本的生存需要她是给够了的,这种天气也不至于冻着,想来想去,她觉得或许是做了噩梦。 嘿,难道猫也会做梦? 一种名叫同病相怜的情绪立刻涌了上来,要不是墨凡被噩梦困扰已久,她还真想不到这么可能,这种时候,当然是唤醒为佳,但小猫太过虚弱一直昏迷,根本没有醒转的可能。 她只得把它抱在怀里,一边安慰一边摇晃着,这是哄孩子的办法,不知道对小猫有没有效果。 没想到,还真有奇效。 随着她的哄睡,小猫慢慢平静了下来,虽说还是时不时地抽动,但至少心跳降下来了,之前不住乱刨的爪子也缩了起来。 缩起来的爪子毛绒绒,像个带毛山竹。 墨凡轻轻捏了捏,透明的爪牙就随着她的动作伸缩,又好玩又可爱,看得她心脏软软。 真好啊,猫咪。 墨凡以前就特别想领养小猫,但因为工作太忙,怕自己没时间照顾冷落了小猫,一直拖到穿越,都没能拥有自己的猫。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机缘。 在这冰冷陌生的异世,她没有任何朋友亲人,晚上被各种梦魇缠绕,白天又要防止危机爆发,真是一刻也停歇不下。 可在这一刻,她可以靠在小猫柔软的胸脯上歇一歇,谁说养小猫没用了,小猫明明是世界上最有用的,至少对她来说,有了一个牵挂,也多了点活下去的乐趣。 和小猫温存了一会儿,墨凡把它放回了窝里,现在时间还早,她得抓紧时间回去睡会,要不然明天又得被师尊赶回来休息了。 休息虽好,但也不能太松懈,修为提不起来,那她就算突破了考验,也还会陷入更大的被动中。 算了算了,睡觉。 墨凡伸了个懒腰,往床边走去。 谁知,她才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的猫儿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扒木头的声音,她忙又回去看,只见小家伙正闭着眼拱来拱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难道是找她? 墨凡有种喜当妈的哭笑不得,只得把它又抱在怀里哄了起来,哄好了,又放回箱子里。 这一次,不等落地,它就开始挣扎。 根本不等尾巴落地,就急匆匆抓住了她的袖子,任凭她怎么晃荡就是不肯撒手,边抱紧还边叫,也是奇了,它明明还在昏迷中,却能精准地知道墨凡的打算。 “你还赖上我了?”墨凡笑道。 小猫不说话,只是默默抱得更紧。 看它这么坚定,墨凡便知把它放下是不成了,可这么抱一晚上不现实,只能把它带到床上去。 …… 不会有跳蚤吧? 墨凡有些犹豫地想着,今天发现它的地方是草丛,那里面可不少虫子,这地方又没有驱虫的药,要是传给了她,那可就糟了。 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她还是妥协了。 这也就是没办法,等小猫好点了,她给它洗个澡,再把被子什么的好好晒晒,要不然照这样下去,她们两个是谁都别想睡。 抱着猫回到床上,墨凡用枕巾给它垫了个小窝,就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权当是隔绝开它和自己的距离,虽然这种隔绝也就是掩耳盗铃,但总比没有强。 但没想到,就连掩耳盗铃都不行。 小猫压根不肯在那里面待着,趁着夜色偷摸往她身边一趴,开始v8澎湃动力似的发动机轰鸣。 咕噜——咕噜—— 近在咫尺,墨凡想不受影响都不成,不过说来也怪,平时她明明很难入睡,就算睡着也会遭遇噩梦,但在这小猫的呼噜声中,还真就很快地睡着了。 而且,没有做梦。 一直睡到晨钟响起,墨凡才渐渐醒来,不被噩梦惊醒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她还没睁眼,就知道自己睡得很好。 精神完全清明,浑身充满动力。 就连心情都好得异常,墨凡哼着小曲起床收拾,待收拾到小猫身边时,到底没舍得把它唤醒,只把枕巾往它身上盖了盖。 一开门,靳笑珊已经等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简易的笼子,里面关了几只鼹鼠,还是活的。 “师姐,陷阱有收获!”她把笼子递过来,邀功似的看着墨凡,墨凡道了声谢,又说:“麻烦了,下次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靳笑珊也不客气,笑道:“好!” 把笼子放回屋子,两人便并肩往学堂去。 一到了地方,就见翁清婉正端着茶,见她们进来,便笑问道:“阿凡昨日是怎么了,被师尊责问了么?” 知道她是好心,但墨凡并不想多话,便点了点头自去落座。 谁知翁清婉竟很有兴致,又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能叫师尊都发话?” 墨凡有些无奈,一个谎话要用无数谎去填,早知就不点头了,不过说起来,最近翁清婉对她的关注的确是越来越多,简直有种穷追不舍的意思。 “大师姐,你未免有些管得宽了。” 正犯愁着,忽听靳笑珊说出这么一句,墨凡回头去看,只见平素里总是恭敬的小师妹正冲着翁清婉发难,脸上透着冷意,目光也十分锐利。 这样看起来,倒是十足的主角架势。 翁清婉的眼睛也半眯了起来,朝她睥了一阵,才道:“是么,可这又哪里碍着你了?” 4、第 4 章 靳笑珊虽然年纪略小些,可毕竟是主角的命格,一旦出鞘就是锋芒毕露。 在这之前她就发现,翁清婉经常对墨凡追问不休,她虽然没有明面上说过什么,但会巧妙地替墨凡解围,今日见其如此穷追不舍,终究是站出来说了话。 当然,她并不知道翁清婉究竟有什么意图,她只知道,只要是违背了别人的意愿,那就是欺负人。 师姐自己不敢出头,那就由她来出。 而翁清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讨厌到这种地步,论起来,她和这个小师妹的关系不能说差,毕竟同为一门,也算点头之交,更没有任何恩怨。 对方突然发难,她都有些意外。 所以她并没有把矛盾扩大,只是温和地反问了一句,没有什么恶意——但这只是她觉得,本来她就生得美貌,五官张扬而明艳,天然就有一股风流傲气,便是没恶意的话,说出来也有三分挑衅。 靳笑珊立刻反击道:“不碍我的事我就不能说了么,你难道看不出师姐不想回答?如此咄咄逼人是什么道理?” 翁清婉意外道:“阿凡不想回答么?” 说着她看向墨凡,一派探究的表情,看样子,她是真的没看出这一点,或者也许在她的认知里,这只是一句闲话,实在谈不上情不情愿。 墨凡则是一脸崩溃。 实际上,她是觉得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拦住她们,让她们别吵架的,但一来两人话说得急她没来得及张口,二来她也实在不想做出那种“求求你们别为了我争吵”的白莲姿态。 太狗血。 结果这会子,两人倒同时看向她,要她说出个公道偏向来,她顿觉如芒在背,只得打圆场道:“那个,其实也不是,就是……” “就是?” “就……啊,师尊,您来了。” 最终,墨凡还是借了祁冷的光,把这件事暂时给粉饰了过去,说实话,她很感激靳笑珊为她出头,但感激是一回事,不想入局也是真的,要是这么轻易被拉进去,那她也不会独善其身这么久了。 她默默在心里对靳笑珊说了声抱歉,打算下课后再和她解释。 但还没等到下课,师尊就又找上了她。 “休息好了吗?要是没有,还可以多休息几天。”祁冷的表情仍旧淡淡,看不出一点关切,不过说出的话却很暖心。 “好了好了。”墨凡忙摆手道:“还是不要耽误课程。” “这几天课程不紧,你安心休息就是。”祁冷道:“我也没多少徒弟,就是补课也可……”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墨凡就突然警觉起来,急忙给她打断了:“不用不用,我没事的,您平时这么辛苦,怎好麻烦您呢?” 开玩笑,这可不就是常见的冰山老师给学生单独补课,两人不小心擦枪走火的师生桥段吗,没想到她都这么谨慎了,还是会遇上这种危险,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套进去了。 墨凡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祁冷愣了愣,似乎是意外她竟拒绝得这么干脆,不过墨凡的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求你了。” 顿了顿,她又道:“今早我进来之前,听见清婉与笑珊似乎起了争执,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墨凡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便道:“也没什么大事,师尊不必忧心。” “那就好。”祁冷沉吟道:“我们门派人不多,若论性格沉稳干练,她们是不比你的,若是真有什么不妥,还需你在中间调停则个。” “……是。”墨凡只得应声。 她当然不想去自寻烦恼,但师尊都这么说了,她作为徒弟,总不能一口回绝,而且也的确没其他人可用了,祁冷是个纯i人,指望她去做这种事根本不现实。 于是放课后,她破天荒地邀请了那两人跟她一起同行,因为她从来没这么主动过,那两人也很惊讶,不过都没有拒绝。 一路上,三人沉默无话。 要是搁在平时,靳笑珊早就开始叽喳了,但今天她才与翁清婉吵了架,心里不自在,也不想多说。翁清婉则是摸不清墨凡的意思,一直在等着她发话。 墨凡也想说点什么,奈何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主要这两个人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许不调解也没事,自然而然就好了,反倒是她一说,容易把矛盾给摆到台面上,架得谁也下不来台。 直至走到舍监前面,她也没憋出半句,再往前走,三人可就要分道扬镳了,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问:“要一起吃饭吗?” 这下,可算是破开了冰。 靳笑珊立时喜笑颜开,翁清婉也莞尔一笑,同时说了可以,当下跟着墨凡进了斋房。 斋房是供她们弟子做饭吃饭的地方,平时也就靳笑珊会用,翁清婉和墨凡已经辟谷,几乎不会过来,在这之前,她们都不知道墨凡居然也会做饭。 有这么个要闻可谈,破冰就变得更加容易,待墨凡下了厨房,翁清婉就道:“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福气,能吃到阿凡亲手做的菜。” 这也算是给了个台阶,靳笑珊不是执拗之人,便顺势道:“是啊,没见过师姐吃饭,我都不知道她居然也会做饭。”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怎么,你也没尝过?”翁清婉讶然。 “我们……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好……”靳笑珊斟酌道:“师姐不爱交际,虽然以前带过我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她是很少说话的,也就是最近才好些……” 说到这里,她觉得也许今早确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师姐本来就不善言谈,对谁都是那个模样,谈不上是针对谁。 便道:“大师姐,今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那么说你,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太想讨师姐喜欢了。” 她说得诚恳,况且翁清婉本来也没生气,便笑道:“你讨阿凡的喜欢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靳笑珊咬了咬唇,道:“大概是因为,师姐对我很好吧。” “也有可能是别的呢,你再想想。”翁清婉逗了她一句,见她歪着头没能会意,也觉得无趣,目光不由飘到厨房里的那个背影上。 墨凡。 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别人不知道,翁清婉却很清楚,墨凡必定是知道些什么,才故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她几番试探,几乎穷尽了一切办法,对方也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那么,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为魔族这件事呢? 若说知道,那为什么一直没有戳破,哪怕就是偷偷告诉祁冷,自己这会儿也没有立锥之地了,是怕自己报复?不,也不像,对方看她的目光不像是恐惧。 不对劲。 翁清婉很清楚以自己的容貌品格,就是放在整个三界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了,普通人见了她,不是大献殷勤,就是故作姿态,最终目的都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哪怕没有机会成就一段机缘,讨好漂亮美人也是普通人下意识会做的事,更别说自己都没有表现出抗拒,这种时候不该趁机攻城略地么? 可墨凡没有。 墨凡是真的不想与她扯上关系。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反倒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有翁清婉自己才知道,有很多时间,她都在偷偷观察墨凡,对方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昨天对方和师尊说完话后就突然早退,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差一点,她就想趁夜过来问个清楚了。 所以今早的诘问,还真不是靳笑珊反应过度,她是真的被逼得没办法了,才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幸,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墨凡并没有告发她,但现在没告发,不代表以后不会,对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又有什么依据能够断定她的身份,她根本一无所知,更谈不上防备。 所以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撬开墨凡的嘴。 不过,要怎么做呢? 她盯着桌上的酒杯,唇角渐渐勾了起来。 5、第 5 章 墨凡的厨艺平平,不过撑场面是够的,半个时辰不到,就端了一桌菜出来,靳笑珊和翁清婉都很捧场,连声夸她手艺不错。 有菜自然就有酒,修士里爱酒的不少,斋房里也备了一些,这酒度数不高,带点甜叽叽的奶味,三人各自执杯,觥筹交错间,气氛也融洽不少。 今早的事,大致就算是过去了。 墨凡在心里松了口气,作为一个i人,她并不需要负责活跃气氛,顶多陪笑几句,那两人知道她的性子,并不强迫她参与对话。 话说得少,酒就喝得多了。 今晚的酒格外可口,也不知是很久不喝,还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她不由就多喝了几杯,她还算是酒量不错的,到了后半,竟也觉得酒意冲头。 迷迷糊糊的,看人也出了重影。 还是翁清婉看出她的状态不对,提议到此为止,靳笑珊也喝了不少,后知后觉地应了几声,便要过来扶墨凡。 “算了,我去送她,你别逞强了。”翁清婉拦住她,笑道:“你看,你自己都站不直了。” 靳笑珊还要说什么,但半天都想不起要说的话,被翁清婉扶着出了斋房,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不少,说自己能回去,就不麻烦她了。 翁清婉自然点头。 这正是她所要的效果,她自幼千杯不醉,任何和她喝酒的人,最后都得拜在她的脚下。 接下来,就是办正事了。 她回头看向屋里,只见墨凡傻愣愣地坐在桌前,眼睛还放空着,显然是喝大了,这种时候的人是最好套话的。 她把门关上,缓缓走了回去。 “阿凡,你还好么?”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只见对方晃来晃去,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别是睡着了吧? 她低头去查探了一下,发现墨凡的眼睛还真闭上了,她连忙把人晃了晃,道:“阿凡,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来,我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墨凡不答,睁眼看了她一阵,甜笑点头。 翁清婉莫名被击中了心脏,论理,墨凡的长相实在不算漂亮,但总是冷淡的人突然展露温柔,实在是让人抵挡不住。 这样的表情,也许就只有她见过了。 在这个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对墨凡的怀疑,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的行为,会不会,是她过于捕风捉影了? 扶墨凡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纠结。 最终,她决定只问一句,只要墨凡的回答没问题,那她以后就再不纠缠,大家相安无事地过日子也就罢了。 这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 “你……你知道我的身世么?” 问出来之前,翁清婉心中早有答案,只要墨凡说不知道,或者沉默不答都算是过关,但一旦提到任何有关魔族的词,就必须要灭口。 魔族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别说是在修真界,就算是在人间,一旦暴露,也是必须要经受审判,挫骨扬灰的存在。 换句话说,她不下手,那死的就会是她。 与其被别人杀死,还不如先动手杀别人——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翁清婉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扣在墨凡后颈上,实际上,只要她一用力,对方就会被她点中死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空气中静得吓人。 翁清婉有些焦躁起来,又问:“睡了?” 墨凡被她的声音惊醒,小鹿般无辜的眼睛朝她眨了眨:“……嗯?” “……”翁清婉有些无奈,只能又复述了一遍问题,确定这次传达到了,墨凡听罢苦思了一阵,道:“唉,不知道。” 看样子,她好像还很是遗憾似的。 翁清婉被她的模样惹笑,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只要对方不知道她的秘密,那她们就没有利益纠葛,今后,还能做一对普通的师姐妹。 抛开这个不谈,她还是挺喜欢墨凡这个师妹的,事少,性格好,不那么麻烦,和其他门派那些心思重爱争抢的俗人比起来,实在要爽利不少。 既然问题问完了,那她也该走了。 她细致地打发墨凡躺下,又为其把被子掖好,才动身往门边走去,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门框的瞬间,忽听墨凡冒出一句:“你别谈恋爱……就不会成魔。” 魔这个词立刻挑动了翁清婉的神经,她飞一般奔回床边,对着墨凡连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但墨凡已经睡了过去,任凭她怎么询问也不再回应,翁清婉虽急,却不能因为这句话就动手杀人,墨凡的话中暗含玄机,似乎说的是未来的事。 未来……她会成魔? 是了,魔族本就比常人成魔的可能更大,她也想过如果有天自己受了巨大的刺激,当场化魔后又当如何——但在考虑这个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在做一个假设,而不是觉得这件事真的会发生。 可墨凡的意思显然是说,这件事在未来会变成现实——翁清婉忽觉遍体冰凉,心灰意冷,从知道自己是魔族的第一天,她就不想接受这个身份,魔族这个身份给她的不仅是巨大的压力,也是一种无形的耻辱。 如果可以选,她宁愿做个普通人。 魔族是肮脏的,冷血的,不择手段的,从输给仙界那天起,就不该在这个世上存活,她从小接受的观念如此,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要不暴露,她本可以一直这么活下去。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瞒不住的,迟早有一天,她的秘密会公之于众,这让她如何不战栗,不痛苦? 她的身体晃了晃,抓住了床边的帷幔。 在尽力平息之后,她的耳边又回荡起墨凡的话:“只要不谈恋爱,就不会成魔”,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成魔又与恋爱何干? 而且,恋爱这个词,她从未听过。 虽然从字面上能猜出七八分,但据她所知,从没有人用过这个词,从墨凡的口中听到,还是第一次。 …… 翁清婉突然想起一些小事。 墨凡刚来山上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寡言,会主动和她搭话,也会隐晦地接近她,试图与她从朋友做起。 这是经常的事了,不管她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是这个表现,翁清婉已经习惯,因此从没走过心,也没认真了解过墨凡。 可突然有一天,墨凡变了个样子。 对她的态度变了,话也变少了,偶尔会冒出几个听不懂的词来,只不过当自己反问后,对方就不会再用,所以并不明显。 这个变化前后超不过一天,她可以确定,不是受了其他人的影响,如果不是受人影响,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翁清婉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头绪,但再往下就进行不下去了,实际上,这也就是今晚的事发生后,她往回倒推才想出来的,不是破绽的破绽,就是真论起来,一句话就能糊弄过去。 她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阵,决定今晚到此为止,既然已经确定墨凡知道些什么,那也不算无功而返,这之后找机会诈一诈,说不定就能诈出点什么来。 …… 而墨凡完全不知自己梦中失言,也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功效,这晚没有心魔降临,她难得睡个好觉,却怎么都睡不踏实,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 迷蒙中,她摸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猫! 是了,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把猫端起来端详了一阵,发现小猫并没有什么异常,呼吸均匀,肚皮鼓鼓,像是已经吃过东西了。 什么时候吃的?她怎么不知道? 她回头看去,只见笼子里那两只鼹鼠已经不在了,这么看来,这小家伙竟然能自给自足,她又是欣慰又是叹息,欣慰的是不用自己操心了,叹息的是貌似已经用不上她了。 其实可以多依赖她一点的,真的。 墨凡边在心里责怪着自己的失职,边把小猫抱在怀里蹭蹭,猫咪的胎毛还未褪去,炸炸的软软的,像个小小的毛绒团子。 唉,也不知道身体恢复之后,猫咪会不会离开。她当然是不想做那种强取豪夺的坏主人的,可一想到小猫会走,她就止不住想叹息。 算了,多想无用,再睡会吧。 等她又一次睡着之后,床上的猫咪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无比冰冷且锐利的眼睛,满浸着仇恨与绝望,慢慢落到了墨凡脸上。 它知道,眼前的这个修士把它捡回来,是想把它这绝世鼎炉的身体据为己有,用它的鲜血做药引,好实现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 这样的事,它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它们这个物种生来就是这种体质,只要是与它双修过的,最差也能突破当前境界,若是长久下去,成仙都指日可待。 可成仙之后,它们就会迎来终局。 没人会承认自己成仙靠的是别人,更别说是一只狻猊,就算是神兽,那和人也是殊途有别的,所以那些修士成仙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毁掉。 像毁掉一个污点,决绝,急切,无情。 久而久之,它们这个物种就越来越少,到了如今,存世的已经基本清零,至少它所知的族人全都死于非命,也许,也许这世上就只剩它一只狻猊了。 几天之前,它不幸被人捉住,或许是看它年纪太小,想多养几天再用,才给它岔出了逃跑的时间。 它为了逃脱,差点把命都搭进去,浑身都是内伤,血也流了大半,好不容易强撑着想躲起来,却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这个命运。 更糟糕的是,它现在没有还击的能力。 身体还没恢复,连走路都很勉强,更别说杀人——现在的它不能与这个修士一战,即使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练气期。 等它恢复之后,杀人就轻而易举了,逃出这个囹圄之前,它需要做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好自己的贞洁。 它绝对不允许自己也走上族人的老路。 如果此人想强行与她媾和,那它就算是拼上命,也要来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 它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把握。 正在这时,墨凡突然梦呓了一句什么,将它拉到了自己怀里,它本想拒绝,但对方的力量太大,根本没给它拒绝的余地。 它只能眼睁睁地任其把自己压在身下,虽然算不上泰山压顶,却也有些呼吸不畅,它拼尽全力移动了一点位置,才抢出分毫喘息的空间。 “可恶的人类修士……你等着……” 它的话变成了微弱的喵喵声,化在了空中,旁边的墨凡充耳不闻,睡得十分惬意。 6、第 6 章 墨凡并不知自己在睡梦中经受了两次生死攸关,一觉醒来,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爽,没想到,酒精的助眠效果居然会这么好。 她把怀里的小猫放到一边,边舒展边到后面收获猎物,今天运气好,居然被她抓到一只兔子。 只不过这兔子很肥,小猫肯定吃不下。 她想了想,决定今晚回来烤了下酒,据说兔子浑身都是精肉,即便多吃也不会发胖,有肉有酒,那肯定又能睡个好觉了。 难得神采奕奕出现,还让等在路口的靳笑珊有些意外:“师姐,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怎么精神还这么好?” 墨凡刚要说话,就见从对方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平时不常与她们同行的翁清婉,对方一脸莫测的笑意,道:“也许阿凡昨晚没有喝醉,是在唬我们呢。” 墨凡有些讪讪,坦白说,昨晚邀请她们吃饭完全是因为受祁冷的托付,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倒被对方给缠上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一个靳笑珊就够麻烦了,毕竟小姑娘年纪小好糊弄,翁清婉聪明过人,自己想尽办法远离都嫌不够,更别说越走越近了。 意外的是,翁清婉今天居然没有穷追猛打,也不知是转移了注意力,还是被说了一顿收敛了。 反正不管是哪个,墨凡都非常欢迎。 有翁清婉顶缸,她更有机会装空气了。 一路上,她就像个背景板似的,看似在,实则不在,完美诠释了自己的路人身份,她在心里暗喜,对嘛,这才对嘛,这才是她该走的道路,主角的日常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npc而已! 就在她飘飘然的时候,忽听翁清婉问道:“阿凡觉得如何?” “……什么?”墨凡都没注意她们说的是什么,要不是被叫到号,她连应都懒得应。 “我就说嘛,阿凡根本没听我们说话。”翁清婉耸耸肩,旁边的靳笑珊则是跑到了她身边,低声八卦道:“师姐以后要结侣吗?” “结侣?”乍然听到这个词,墨凡还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坦然道:“我修无情道的,不存在这个可能。” “对哦。”靳笑珊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又羞涩道:“师姐难道从来没有向往过结侣吗?这么早就修无情道,以后万一有喜欢的人了……” “不存在,我死都不会恋爱的。”墨凡又一次严肃声明,只有在这件事上,她是绝对自信坚定不移的。 “啊……那我要不要也修无情道呢……” 靳笑珊有些迟疑地喃喃着,却没注意到旁边的翁清婉脸色已经变得极冷——是了,果然,恋爱这个词就是墨凡的专属,昨晚对方说的那句话,也确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只是,为什么? 自己不恋爱也就罢了,还嘱咐她也别恋爱,难道是未来会出现一种只要恋爱就会成魔的病? 可如果真是这样,直接说出来就好,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救人一命是好事,她不信师尊会拿她的话当儿戏。 翁清婉正思索着,忽听靳笑珊道:“大师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乍然回神,只勾出个笑道:“无事。” 说话间,三人就到了学堂门前,有些意外的是,今天师尊居然来得很早,见她们进来便道:“来了。” 三人忙停步见礼,祁冷让她们免了,只道:“今有一事,为师需要给你们提个醒——青阳之约将至,凡是在仙界挂名的弟子,都有资格报名参与,你们有意愿就来我这里报名,三日之内,没有报名的就视作放弃。” 墨凡一愣,居然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 要知道,青阳之约算是这三本书里的重大事件了,比如祁冷在自己的那本书里,正是于青阳之约正式亮相,靠着超强实力加冰山属性出圈,直接超越作者原定的女主。 可想而知,她的人气有多高了。 而翁清婉就更是了,不管是从她的长相,性格,还是身世,都是妥妥的大反派,实际上,她也的确占的是反派的生态位,但因为她的刻画太立体,太生动,一切行为都是太过让人感同身受,反而比真女主要更有宿命感。 而她也正是在青阳之约里大展拳脚,和真女主遇上的,她们的大战算是平分秋色,惺惺相惜。 而靳笑珊在青阳之约时还是个小角色,不过也够崭露头角了,有很多读者就喜欢看这种成长型的女主,一步步从青涩变得成熟,最后踏破最后一层关卡,蜕变成真女主,就像养女儿一样,能让人非常有成就感。 总之,这三本书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青阳之约是她的虐恋宇宙里的标志性活动,也常被设为两位主角的相遇之地。 墨凡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是啊,三本书融合后,她们的人生轨迹不会变化,迟早是要与自己的真命天女遇上的。 这么说来,倒是她想得太多了。 她们不会对她动心,她们有自己的人生。 墨凡又是轻松又是无奈,早知如此,她也就不必如此提防着这三位主角了。 不过—— 墨凡环视了一圈三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虽说自己的危险解除了,可她们却还是注定要走上书中的老路,情关这种东西,若不过还好,一旦踏上,不剥层皮如何走得出来呢? 书里的结局中,祁冷和道侣共同踏上了黄泉路,那时的她们已是退无可退的强弩之末,为了爱情,几乎献上了自己的所有。 翁清婉最终也没有与身世和解,被道侣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穿后,她失去了最后一点容身之所,同时也尝尽了誓言成空的苦楚。 那么爱笑活泼的靳笑珊再也没有笑过,即便对方已经悔过,在她面前用生命偿还,可又怎能弥补心中那么巨大的缺口? 爱情是个要命的东西,以前,她们只是书中的角色,而如今,她们是活生生的身边人,是她的师尊,师姐,师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惨剧发生? …… 墨凡握紧了手指,又轻轻地松开。 不看着又能怎样,谁能抵挡命运的力量? 她只是个不小心穿进来的小角色,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为这么多人逆天改命,她能够做的,最多也就就只有在她们难过时,说些安慰的话。 墨凡第一次感受到无力的痛苦,在此之前,她也曾经也埋怨过老天,为什么让她穿成了这么个小角色,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很满足的。 可现在,她又开始懊悔,如果她能更强大一点就好了。 …… 她不想去青阳之约。 她不想去见证同门们人生悲剧的开端。 她在放课后偷偷离席,没去师尊那里凑热闹报名,诚然,青阳之约是个好机会,可她资质平平,去了也是做炮灰,还不如躲个清净。 回到屋里后,她把兔子处理好了,喂了猫,又在后院生了火,打算来个一醉方休,醉过去,这些烦心事也就过去了。 谁知她才刚喝了一口,就被人拍了拍肩。 一回头,是靳笑珊。 对方眼中盈着笑意,打趣道:“师姐,我说你怎么跑的那么快,原来是回来偷吃,见者有份行不行?” 墨凡给她让了个位置,却不大笑得出来。 靳笑珊虽然也习惯了她的寡言,但今日看来,却觉得比以往更甚,便道:“师姐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说起来,我好像没看见你和师尊报名?” “嗯,我不去了。”墨凡淡淡道。 靳笑珊本来正在翻动炭火,闻言停手讶然道:“不去?为什么?青阳之约可是好机会,能见识到很多厉害的人呢!” “我知道,我就是……”墨凡无法明说,只能扯谎:“身体不太舒服,想休息休息。” “就算是这样,去看看也不费劲呀!”靳笑珊还以为她是不明白青阳之约的分量,忙跟她讲了些自己道听途说的故事,左不过是些一飞冲天的天才之事。 墨凡默默地听着,并不多说。 靳笑珊看她的反应,便知她是决了心意,只能停下了游说,但她想不通师姐怎么会做这种决定,青阳之约的重要性,只要是个仙界子弟就都明白,没道理师姐会不清楚,想休息明显只是个幌子,估计还是有什么深层的缘由。 要是放在以前,她可能也就不说了。 可这是关系未来的大事,她不想师姐因为一时糊涂耽误前程,便咬咬牙道:“师姐,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去了。” 墨凡闻言一愣:“啊?” “师姐不去,肯定有师姐的理由,我不问,但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选择不去。”靳笑珊目光灼灼,显然不是在玩笑。 墨凡没想到自己决定的影响居然这么大,忙道:“不是,我不去是因为身体原因,你不用学我的,该去去,青阳之约这么好的机会,不去不是可惜了吗?” 虽然靳笑珊不去可能能避免和官配遇上,但这样一来,她也会错过提升自己的机会,还有可能和自己独处,又生出更糟糕的情况来。 这样是得不偿失的,对谁都没好处。 但靳笑珊眼神坚定,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墨凡叹了口气,心道何必如此呢,她只是不想去见证那个场面而已,也许在现在的靳笑珊心里,青阳之约就是再重要不过的事了,可实际上在她的余生中,还会遇上无数更重要更紧迫的大事,个个都比这个分量可观。 “你让我想想吧,好吗?” 墨凡无法,只能把话说得圆滑些,靳笑珊这才松了口气,又央求道:“师姐,我们都去的,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多好。” “好香,你们都躲在这儿啊。” 墨凡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正是闻香而来的翁清婉,对方像是刚沐浴完,如墨的长发披散着,浑身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不等墨凡让,她就坐到了墨凡身边。 香气立刻钻进了墨凡的鼻腔,墨凡想躲也躲不开,只能默默放缓了呼吸,她可不想被人错认成变态。 接着,她就听翁清婉问:“你们在说什么呢,剑拔弩张的?” “青阳之约的事。”靳笑珊立刻把她卖了:“师姐说不想去,我正在劝她一起。” 翁清婉讶异:“为什么?” 靳笑珊耸肩道:“师姐不肯说。” “阿凡是怕输给别人?”翁清婉支着腮,俯身去看墨凡的表情,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突击修炼?” “我也一起!”靳笑珊也忙表态。 “不是,我……”墨凡连忙拒绝了,又道:“也不是不能去,就是……哦对,我捡了只小猫,它身边不能离了人。” 说罢墨凡就为自己的机智竖了个大拇指,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众所周知,小猫在,不远游,这真是再绝妙不过的主意了。 “那有什么,灵兽而已,带着就是。”翁清婉不以为意道:“我还不知道你养猫了,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墨凡指了指后门:“在床上睡觉。” 翁清婉闲闲地进了门,打眼看去,整个人就是一愣——这哪里是小猫,明明是只狻猊! 7、第 7 章 翁清婉一直觉得墨凡身份不俗。 不说日常体现出来的诡异之处,就单说昨晚睡梦中吐的真言,就够她仔细思量很久了,谁知她随便进来一看,人家床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卧着一只狻猊! 狻猊啊!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神兽,有了它,就意味着修炼速度大增,成仙飞升也指日可待,换了任何一个人有这么个宝贝,早就躲到深山里独自享用了,怎么墨凡却像毫不在意似的? 是不在意,还是不知道? 翁清婉拿不准,如果是前者,那就意味着墨凡真如她所想的那么深不可测,也有可能,这本就是墨凡给她的考验,一旦她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就会立刻被抓个现行。 如果是后者…… 翁清婉盯着床上那只缩成一团的毛绒,眼底的炙热涌起又落下,没有人能够拒绝狻猊的诱惑,有多少先辈辛苦了几百年,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有多少人天分有限,即便拼尽全力还是不能成仙。 他们缺的,就是一只狻猊。 翁清婉当然也想要,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何况这还有可能是个圈套,凝视半晌,她终归还是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气氛与里面截然不同,兔肉的焦香与少女的笑声,赶去了些她心底的阴霾,靳笑珊看她出来还招呼她,让她吃兔腿。 翁清婉接过去,却不急着享用。 她的目光一直停在墨凡身上——如果狻猊真的是对方给她的圈套,那对方必然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反应。 但墨凡并没有看她。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难道是她猜错了,墨凡真不知道那是只狻猊?翁清婉莫名松了口气,低头咬了一口兔肉,肉质又弹又紧致,好吃,但很考验牙口。 三人边谈边吃,大部分时间是靳笑珊在说,墨凡偶尔答几句,翁清婉看她们无忧无虑的模样,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不管她们有什么烦恼,总归还在能解决补救的范围里,可她呢,从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与别人不同,遮遮掩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被人撞破。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磨难? 她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不得不背负这样的命运,这未免太不公平,也太无妄之灾了。 …… “怎么样?” 翁清婉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她抬头看去,只见墨凡正一脸成竹地对她发问,靳笑珊不在,不知是不是去了茅厕,她有些莫名:“什么?” “我的小猫,可爱吧?”墨凡解释了一句。 翁清婉这才会意,道:“可爱,像你。” “我可没那么可爱。”墨凡的脸略红了红,打量她一阵,才道:“……你好像不开心?” 翁清婉沉默了一阵,也不知怎么,突然鬼使神差说出一句:“对,你想让我开心吗?” “……”墨凡是本着不想冷场的想法朝她搭话的,没想到又被绕进去了,本不想搭这个茬,可翁清婉的神情透着悲切,让人不忍随便搪塞过去。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那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翁清婉本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不理会,谁知还真得来了回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要怎么才能开心,恰在这时看到靳笑珊从茅厕回来,于是她道:“跟我们一起去青阳之约吧。” 至少这样,能让靳笑珊开心。 墨凡愣了愣,道:“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劝我,我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其实去不去都在她一念之间,若是这两个人都想让她去,她再怎么执意,也只能换来软磨硬泡的结果。 也许,老天正是想让她当这个见证人。 墨凡有些自嘲地想着,旁边的靳笑珊得知她愿意去了,开心地不得了,说要去再搬坛酒来。 这次,又是翁清婉先提了散场。 墨凡觉得自己喝到位了,也说算了。 靳笑珊有些遗憾,但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便起身道别,扯着翁清婉去了,她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解开矛盾之后,感情倒好了不少。 墨凡乐见其成,送走她们后,把剩下的兔肉扒拉到小猫的餐盘里,又收拾了残局,才晃荡着往屋里走去。 今晚的月色很好,透过窗棂照进来,把睡在床上的小猫影子拉得很大,墨凡趴在床边支腮看着,眼前虽然恍惚,脑中却满是幸福。 “过几天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她喃喃着,就这么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后,狻猊才慢慢睁开了眼,它缓缓挺直胸脯,俯视着这个毫无防备的女人,伸出尖利的指甲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只要它一用力,就可以把对方的脑壳掀开,但它暂时不会动手,因为,这个人还有用。 它一直睡在床上,与那三人一墙之隔,所以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也知道墨凡所谓的出门,说的就是青阳之约。 这四个字,狠狠挑动了它的神经。 青阳之约是修士的集会,所有仙界叫的上名的修士都会到场,对于一只狻猊来说,是再危险不过的存在。 可它想去。 因为它的仇家可能会在那里出现。 几十年前,当它还是只幼兽的时候,它的母亲出门觅食却没有回去,直至几年前,它觉醒了法力,发现母亲的命火已经熄灭,它就知道,母亲一定是被哪个修士捉到,折磨死了。 它为了找到仇家,孤身踏进仙界,当时的它被仇恨冲昏头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修士狩猎的目标,这才不慎被捉,差点交待在这里。 当然,现在的它依然身在囹圄。 可它要是因为害怕逃走,母亲的死因就会永远埋葬,现在大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它如何能轻易放弃? 所以,青阳之约它一定要去。 在完成目标之前,这个修士还有用。 它收回指甲,用肉垫在墨凡脸上拍了拍,那是轻蔑的,不屑的,透着威胁的举动,但墨凡只觉得又软又弹,她迷蒙地睁开眼,伸手环住了好像是想和她玩耍的小猫。 蹭了蹭道:“好啦,别闹,睡觉。” 狻猊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拉进了墨凡的颈窝,对方抱得很紧,几乎让它喘不过气,它挣扎了一阵,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就卸了大半。 是的,它虽然可以动了,但却没有战斗能力,也许偷袭还有些胜算,要是正面交战,绝对不可能打得过墨凡。 “喵……”它的抗议被墨凡的熊抱挤成了撒娇,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墨凡睡得极香极沉,眼皮都没抬一下。 可恶啊,要是它再恢复一点…… 再恢复点就能打过她了…… 呜呜,谁来救救它…… …… 一夜过去,又是无梦。 墨凡在惊喜中醒来,只觉无比轻松自在,怀里的小猫睡得像一滩流体,尾巴部分还在她的怀里,脑袋部分却快流到床上了。 她把它轻轻放下,感叹道:“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还真睡不成好觉,也真是奇怪,怎么自从收养了你,我就不做噩梦了呢?” 墨凡虽这么问,却不指望得到回答,她悠闲地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又把食物和水给小猫备好,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也是才感受到猫奴们所谓的有了小猫就不想上班的心情,虽说小猫一直未能醒来和她互动,但小猫的存在本身就够治愈人心了。 临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跑回去,在小猫的腮帮子上亲了亲,还在安睡的小猫被她亲得睡眼朦胧,耳朵也抖来抖去的,叫她更舍不得走了。 当然,不想走也得走,学堂不让带猫。 今天照例是三人一起,因为昨晚睡得好心情也好,墨凡甚至多说了几句,靳笑珊看出她的变化,还激动地说这是好事,同门之间就是要更亲近些,到了青阳之约上,说不定还能合作拿个好名次。 翁清婉也笑:“到时你们就放心冲好了,有我为你们保驾护航,说不准能拔个头筹。” “真的?”靳笑珊不大信:“师姐,你说我们有这么厉害吗?” 墨凡想了想,点头道:“应该吧。” 有两位女主在身边,想不拔头筹都难,不过高光点肯定在她们身上,她这个平平无奇的二师姐只能做做绿叶,起点衬托作用了。 等早课结束,墨凡被靳笑珊推着去报了名,祁冷见状还勉励她道:“没事的,别怕,到时我也在场,有什么不妥可以与我商量。” 大概是看她昨天不敢报名,才有此一说。 墨凡乖巧点头,她不怕被人看扁,因为她本来就很平凡,平凡是她的保护色,可以让她免遭很多外人的记恨,何乐而不为?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得提前报备。 “师尊,我最近收养了一只小猫,它太虚弱了还不能离人,我可以带它一起去吗?” 祁冷怔了怔,道:“可以,不过……” 墨凡怕她拒绝,只能赶忙补充道:“我会管好它的吃喝拉撒,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主要它的病还没好,我不太放心把它一只猫留在这里……” “不,我不是说这个。” 祁冷想了想,从乾坤袋取出一枚戒指,道:“路途遥远,你把它放在这处方寸天地里,会比较安全。” 8、第 8 章 墨凡接过戒指,有些触动。 坦白说,她对祁冷这个角色的印象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大概是有太多读者迷恋对方的缘故,墨凡不想从众,对其敬而远之。 而且她本身就寡言,更喜欢那种热烈活泼的小太阳类型,对同样寡言的祁冷,更多的是理解,而不是想亲近。 可万事存在即合理。 祁冷会成为万人迷,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她与其的几次谈话,无一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细致,温和,春风化雨。 能够及时发现她的不安并当机立断做出反馈,而且次次都让她超出十二分的满意,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更难得的是,对方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非常轻描淡写地做了。 施恩者不傲慢,乃是非常不易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受恩者心服口服。 墨凡此时,就是个服气的心情,她是真心谢过对方,把戒指给收了起来。 路上,靳笑珊好奇道:“师尊给你的那个叫方寸……方寸之地的,到底是个什么啊?” 墨凡道:“大概是处空间吧。” 仙侠文里经常有这样的设定,一个小小的法器里有一处世外桃源,里面各种生存所需的东西都有,更有甚者还能加快修炼速度,掉落珍贵法器,储藏巨型矿产等等。 “这么厉害?”靳笑珊讶然:“那……那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墨凡刚要答应,就听后面走着的翁清婉笑道:“放你进去,你就成阿凡的灵兽了。” 靳笑珊回头看她:“不是吧?” 翁清婉收了笑,看向墨凡:“我也不确定,得先看看再说,方寸地的种类很多,不知道师尊给你的是哪种。” 墨凡见她们都兴趣盎然,只能抬手去撸戒指,但不知为何,撸了半天都没能撸下来,她又急又羞,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吃多了,手指都变胖了。 “别伤到手了。”翁清婉忙制住她,打算直接在她手上看,墨凡被其捉住了手,一时间,那股后背过电的酥麻又开始往上窜,她又不好表现出来,便强忍着心底的波澜,任由那两人凑近的鼻息在她手指上喷洒。 翁清婉的手指说起来,要比墨凡细长一些,还带着些女子特有的凉意,轻轻握住她手的时候,虽没有用力,却莫名有种不可抵抗的威压。 鼻息是热的,手指是凉的,冷热交替间,墨凡硬着头皮让那两人盯着看了半晌,满脑子都是想抽走,可又怕自己突然动作会伤到人。 在夕阳的反射下,两张风格迥异但同样美貌的脸,就这么认真地俯在墨凡面前,靳笑珊的眼睛很大,皮肤很白,洋溢着少女求知若渴的青春味道,翁清婉的睫毛纤长,唇瓣精致,长发缓缓垂落又被她勾起,带着十足的风情,实在美好到墨凡不忍心不满足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得出结论。 “师尊给了你个顶配的戒指。”翁清婉惊叹道:“早就听说咱们门派祖上是阔过的,却没想到有这么阔,里面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有良田有灵泉,占地还不小。” “那我们也进不去咯?”靳笑珊问。 “是,只有主人和宠物能进去。”翁清婉惋惜道:“这样的法宝可遇不可求,可真要把别人羡慕死了。” 墨凡把手抽回,有些不可置信。 祁冷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她? 若是人人有份就罢了,可偏偏只给了她。 “这么贵重的话,我……我还是别收了。”墨凡思索一阵,打算回去把东西还了,她拿之前不知道有这么严重,要是知道,当时就拒绝了。 一来她无功不受禄,二来,她也不想欠别人的太多,祁冷和她的关系一直维持得很好,若是因为这枚戒指再惹出什么故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罢不等那两人说什么,她就快速返了回去,翁清婉的呼声没把她拦下,只能叹了口气。 “怎么了?”靳笑珊问。 “还不了,她已经戴上了。”翁清婉道。 “啊,那……那我们在这儿等等?”靳笑珊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什么适合落座的地方。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翁清婉转身往舍监的方向走去,靳笑珊犹豫了一阵,也跟了上去。 而墨凡全速返回去,堪堪拦住了即将锁门的师尊,她气喘吁吁,俯身按着膝盖,半天才把气喘匀,祁冷等她平静了,才问:“何事?” “师尊,这个,我不能要。”墨凡又用力拔了两下,还是没能拔下来,只能把手伸出来,让对方明白她的意思。 祁冷的目光在戒指上落了一瞬,又转到她脸上:“为何?” “太贵重了。”墨凡认真道:“师尊,如果大家都有还好,偏偏只有我一人有,我不想,不想让师姐师妹她们觉得……” “觉得如何?” “觉得……您对我和对她们是不一样的。”墨凡不敢说实话,不过,这也的确是她想拒绝的一大因素,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平衡,就意味着有隔阂,她不想去做那个特殊。 特殊,是主角的待遇,不是她的。 “你和她们的确不一样。”祁冷道。 墨凡闻言讶异抬头,就见祁冷缓缓走了两步,来到了她的面前,接着帮她拂了拂散开的发丝。 这是个有些亲昵的举动,墨凡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满脑子都是噩梦要成真了的惊慌,什么意思,难道祁冷真的对她有意思? 可是怎么可能,祁冷的官配是天之骄女。 很强大,很美貌,也很夺人心魄的主角。 她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就在青阳之约上。 “清婉和笑珊的矛盾,多亏了你调解。”祁冷忽道:“这是我的谢礼,这件事本该由我去做,你替我代劳,就应该得到报酬。” 墨凡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可就算这样,也太贵重……” “阿凡,我们马上就要赴约了,你需要一个能装得下猫儿的法器,你不必太过介怀,其他人也会得到我给的礼物。”祁冷道:“只不过她们没有猫儿,这是你们唯一的不同。” 这下,墨凡无话可说了,只能点头接受。 只要大家都有就好,这样她就放心了。 等她走后,祁冷盯着她的背影望了一阵,忽然叹了口气——没想到,墨凡比她想的还要抗拒她。 这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而这件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当初她接手门派的时候,上任门主曾经托付给她一件事,让她帮忙找到自己遗落在外的女儿,并收为弟子养育成人。 祁冷答应了,也的确去找了。 可迟迟没有结果,她不免有些松懈。 而这个时候,恰逢收了翁清婉这个弟子,对方的身份有些不妥,为防出了差错,她转而去探查了翁清婉的底细,而在这期间,此事就只能暂时停下。 谁知,那后来发生了许多事,等她终于来得及把重心移到这件事上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及笄。 对她来说,这几年不过是弹指一挥。 可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算是错过了打基础最重要的几年,有童子功和没童子功,对一个人的天分开发是非常重要的分水岭,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失误,才致其没能赢在起跑线上。 这个孩子,就是墨凡。 墨凡天分平平,修炼也经常遇到瓶颈,在她的三个弟子中,算得上是最不起眼的。 所以在祁冷心里,一直对墨凡有愧疚。 她想补偿,想关心,奈何又不能言明,把她亲生母亲的事说出来,便只能旁逸斜出,想些斡旋的方式去做。 可墨凡太懂事了,懂事到她稍微做得多些,就会被婉言拒绝,又是怕她太辛苦,又是怕别的弟子不舒服,这让她既欣慰又无奈,偏爱不成,愧疚尤甚。 她有时甚至怀疑,对方已经知道了一切,这么做就是要与她划清界限,拒不接受她的道歉。 想到此处,祁冷不由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墨凡松了口气,在得知了全都有份后,她才算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实话说,她也的确需要这个东西,要是还回去,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戒指是不大起眼的,像个普通的银戒,在她触碰的刹那,就不由自主融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没她想的那么大,也就几百多个平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房子有地,有泉水有树,里面的气候显然和外界不同,很宜人,时不时有风吹来,也不觉得憋闷。 房子里家具齐全,直接就能拎包入住。 她进去转了一圈,到处坐坐摸摸,很是满意,当然,她不知道猫咪会不会满意这里,便触了一下戒指传送出去,想把猫带进来试试。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猫有秘密。 传送出去的时候,她看到小猫蹲坐在窗台,不知在盯着什么看,等她落了地发出声响,对方立刻就滑到床上假装睡着了。 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可以看出,对方一定是有意识地在做这件事,而且极其熟练,极其顺手。 难道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墨凡没听说过,虽说也见过很聪明的小猫,但聪明到这个地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感觉对方是在演她,故意装作没恢复的样子,避免与她的交流。 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吗? 墨凡立在原地思索一阵,忽地自语了一声“嗯,忘拿东西了”,然后抬腿跺了几声,声响由重至轻,又打开门再关上门,造成自己已经离开的假象。 然后她看见,猫咪的耳朵轻轻抖了抖。 片刻后,那双自带眼线睫毛纤长的猫眼便悠悠掀开,墨凡心知自己猜对了,这小猫还真有这么聪明,一时间,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便装出一副威胁的口吻道:“好啊,原来你早就恢复了,故意装睡骗我是不是?” 9、第 9 章 边说着,墨凡边凑上去想对坏小猫来场爱的审判,可她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就被炸着毛眼睛圆睁还摆出防御姿势的猫儿来了一哈气。 坦白说,没啥威慑力。 哈气的小猫眼睛大大,瞳仁黑黑,尾巴翘得很高,身上的毛也鼓动了起来,嘴巴半张着,露出里面粉嫩的长满倒刺的小舌头。 别说,这虚张声势的模样还挺可爱。 墨凡看得心都差点融化,要不说什么小动物都是动起来好看呢,之前它虽然一直睡在她身边,但除了会吃会拉,与毛绒玩具没什么两样,跟她一点互动都没有,现在一动起来,真是虎虎生风活蹦乱跳,她知道对方的身体肯定好多了,又是心安,又是无奈,退了几步,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可小猫并没有放松防备,仍旧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看起来还真有点小狮子的气势。 事实上,狻猊的确与狮子很像。 在它看来,墨凡刚才的动作就是威胁,就是借机发难,就是想过来对它做糟糕的事。 前几天它一直装睡,一来是身体还没恢复需要养精蓄锐,二来也是用这种方式让墨凡放松警惕,这样它就能免遭对方的觊觎,毕竟没人会对一个一晃就会散架的人下手,双修需要体力,强行临幸把它累死得不偿失。 可它现在暴露了,危险也大大增加。 要是不做点什么,就会被墨凡吃掉了。 怀着这个心情,它一直炸着毛,挺着尾巴,用尽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好惹,看样子,墨凡也的确被它吓住了。 局面僵持半晌,它有些撑不住了。 可它不能放松,因为墨凡就站在离它不远的地上,一旦它倒下了,对方必定会上来把它制服,可它又不能离开,如果没有人带它,它孤身去青阳之约就是九死一生。 它还需要对方,但它又不想被其凌辱。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它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声,让它尴尬得几乎想钻地而逃,但它又不敢放松警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防守。 对面的墨凡却是快绷不住了。 虽然猫科动物看不出表情,但她却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几分迷茫和尴尬,想想也是,正认真和人决斗呢,肚子突然饿了,更糟糕的是它自己还不能解决,必须靠对面的人类投喂,那必定是陷入两难,不知怎么办好了。 是饿肚子,还是维护尊严? 凭小猫的脑瓜,肯定得绞尽脑汁。 墨凡贴心地帮它规避了这一尴尬的境地——她轻咳一声,慢慢退出了房间,临出门之前,还不着痕迹地踢了一下地上的食盆。 食盆里有她早就准备好的自制猫饭。 退出去之前,她在门框上偷偷贴了张凝视符,借它偷看小猫的动向,希望小猫能够以身体为重,别再气坏了身子。 在她的凝视下,发现小猫在床上维持了那个动作半晌,才慢慢放松下来,把爪子伸展了,又在床单上抓了抓,才把目光投向食盆。 很好,应该看到了。 但对方并没有特别急切地跑过来进食,而是往门边看了看,好像是想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墨凡连忙退得更远,在院子外面制造出些动静。 这才让小猫多少安心了些。 接着,它才跳下床,慢慢往食盆走去,去的过程中,不是左顾右盼,就是停下来警戒,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它吓到,就这么走两步退一步的,足足浪费了一刻钟,才把那几米的距离走完。 墨凡忍不住莞尔,大概是因为太喜欢小猫,她看得津津有味,觉得不比看连续剧差。 然后,小猫那挖机一样的吃相让她彻底笑崩了——嘴巴张到最大,两边的犬齿就像两排耙子,把饭全搂到自己嘴里,但是又没有咀嚼的空间,只能就这么生生咽下去。 看起来是真饿了。 等把盘子清空,它晃晃悠悠地跳回床上,找了个比较安全的位置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等它睡熟了,墨凡才蹑手蹑脚回到屋里。 自从知道小猫恢复过后,墨凡开始注意自己的动作了,怕小猫又应激,她特意没有很早上床,而是把行李归置了一下,才偷偷摸到床边,看小猫的状态。 睡熟的小猫仍旧警惕,并没有如她所愿地露出肚皮,而是趴在被角后面,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点点耳朵尖,随着呼吸上下浮动。 那一点耳朵尖挠得墨凡心里痒痒,想靠近点,又怕把小猫吓跑,最终还是没敢凑过去,就这么远远地看了一眼,满眼都是慈母爱。 第一次的接触,就这么以失败告终。 但墨凡并不气馁,流浪猫一开始怕人太正常了,只要她耐心点好好养,不愁把这个小猫养亲人,再说,它再怎么害怕,也还是没走,这是把这儿当家了,妥妥的好兆头。 第二天是休沐时间,一大早靳笑珊就过来敲墨凡的门,叫她一起下山去置办些东西,主要还是路上要用的,她们没几天就要出发了,提前办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墨凡应了一声,把小猫也吓醒了。 她连忙道了个歉,把食指竖起表明自己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了,请它继续睡别在意。 小猫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又倒了。 墨凡轻声下床,洗漱了一下,想着今天要出门,还是得多少像样点,便久违地化了个妆——其实也就是描了下眉,抹了口脂。 镜中的她模样仍旧淡雅,只是添了些生动的颜色,一颦一笑间,更显得顾盼生姿,神采奕奕。 比平时要精神一些。 当然,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一开门,那两人转过来看她的时候,神情都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就变成了惊讶,靳笑珊首先反应过来,道:“师姐?” 看着像看珍稀动物一样围过来的两人,墨凡本能后退了几步,紧张道:“怎么了,你们要做什么?” 翁清婉满眼笑意道:“阿凡,我们没别的意思,主要你今天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很好看。” “是啊,师姐,你应该每天化妆的,要不然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啧啧,平时看不出来,这个五官真是绝了,稍微一打扮就很出挑。” 墨凡被夸得不知所措,道:“没有吧?” “有的,好看!”靳笑珊抱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跑,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翁清婉也换了个认真的表情:“你知道的,我不爱撒谎。” 墨凡信了她们的邪,就这么被簇拥着,听着靳笑珊的彩虹屁往山下赶去。 她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就是山下的集市。 今日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下面都有集市,不过因为怕移了心性,她们不大会主动下山去,就算下去,也是办了正事就走。 这次要买东西的主要是靳笑珊,她还没辟谷,需要准备干粮什么的,墨凡是需要给猫准备些吃的,翁清婉不买,纯是来凑热闹的。 沿着小路下去,拐过去就到了集市,集市人多,摩肩擦踵,墨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人一人一边给拉住了手。 她抬眼看去,靳笑珊有些羞涩,翁清婉则坦然些:“你们牵好,等会别走散了。” 墨凡拒绝不了,只能任由两人牵着自己,像块夹心饼干似的往前推进,翁清婉的手有些冰,身上的香气一阵阵地往她这儿散,再一转头,靳笑珊紧贴着她的脚跟,她一停,就直接往她身上撞来。 难搞。 墨凡皱起眉,祈祷这次的购物能快点,只是她们似乎赶上了高峰期,队伍移动很慢,半天才走出十几米去。 然后很快,靳笑珊就发现了要买的东西——不是干粮,是冰粉,她在山上天天就那几样,好不容易见到个好吃又好看的东西,一下子就被硬控了,非要停下来吃了再走。 无法,做师姐的只能答应。 “你们不吃吗?”靳笑珊选好了口味,还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着我吃,好像怪怪的。” “我不吃。”翁清婉道。 “我……”墨凡道:“那我也吃吧。” 两人各要了一种口味,约好了各自分一点给对方,靳笑珊期待道:“哈哈,又能和师姐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墨凡被她说得满头汗,翁清婉嘴角含笑:“你这么黏阿凡,阿凡都要被你吓跑了。” “不怕,师姐心软,她才舍不得丢下我呢,对不对,师姐?”大概是看墨凡没抗拒,靳笑珊撒娇起来没完。 墨凡招架不住,只能离她远了些。 翁清婉刚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把头低下来,混在了她们中间,靳笑珊没发现她的异状还在叽喳,墨凡倒是注意到了,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美艳的女人正鹤立在人群中,唇边和眼角各有一颗黑痣。 有这个特征的…… 墨凡略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此人是仙界出了名的狗鼻子,名叫杜姒,以前是猎魔大战的王牌控制,只要是方圆几里内有魔族,她立刻就能发现,并把人揪出来。 而她会出现在这里,不管原因是什么,翁清婉的处境都不妙,最糟糕的情况,甚至有可能被当场诛杀。 墨凡看向翁清婉,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可迫于人群拥挤且不好声张,她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有没有用,很难说。 墨凡又看向杜姒,对方的表情很淡然,好像还没有发现她们,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人群一直在往她们的方向挤,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到她们身边来。 怎么办,怎么办? 墨凡让自己冷静,现在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翁清婉被发现了,她和靳笑珊也是不知情者,不会被殃及。 苟着不动,她大概率不会有事,遭殃的就只有翁清婉而已,要是她出手相助了,能不能成功不好说,还会被打成同党,也许脱身了还会被灭口。 所以要就这么等着事情发生吗? …… 墨凡在心中斗争着,翁清婉就在她旁边,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而与此同时,杜姒也离她们越来越近。 “师姐,咱们的冰粉好了!” 靳笑珊的突然发话,把墨凡吓了一跳,她把冰粉接过却不大吃得下,旁边的翁清婉更是安静,表情也慢慢变得释怀,好像准备接受这个结果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墨凡率先扎进了人群,边走还边说着“哎呀那边有卖鱼的我要买点”,而在她身后的靳笑珊唤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只能端着冰粉也追了上去。 翁清婉愣怔半晌,回头看了一眼,也追了上去,而就在她们离开半刻后,杜姒来到了摊位前,轻嗅了几下鼻子。 味道很淡,但的确是魔族的味道。 她往前方看去,只见人潮拥挤,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想是已经混进了人群。 “有意思……”杜姒笑了一声。“魔族竟然还有余孽,算是这次枯燥旅途里的意外之喜了。” 她旁边的青年恭敬询问道:“师尊是发现什么了?” “你别管,该做什么做什么,为师去探探虚实。”杜姒嘱咐了几句,就继续往前走去,只不过,她能采取的方式,也只有缓慢往前,要不然就容易惊动了对方。 而墨凡这边一路横穿,直接冲进了小巷。 这里的小巷四通八达,比在人群中更灵活,跑起来也更快速,她没有回头,她知道她们一定能够跟上她。 就这么跑出许久,直到一条小河边,她回头看去,只见靳笑珊累得气喘吁吁,一碗冰粉已经洒了大半,而翁清婉就跟在后面,表情阴晴不明。 只要过了河,追踪就不成了。 但墨凡一时还不敢就这么过去,因为如果说跑进巷子是为了躲到安静的地方进餐,还算说得通的话,那跨河就太不合理了,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一定会暴露她知道翁清婉身份的事。 所以翁清婉的反应非常重要,她必须弄个清楚,就算退一万步说,她不过河,跑到这个地方,广阔天地,也足够翁清婉逃跑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妥当的办法。 既不暴露自己,也能让翁清婉活命。 “师姐,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靳笑珊喘着气道:“冰粉洒完了,衣服也……” 但墨凡并不看她,只看着翁清婉。 翁清婉也看着她,一言不发。 到了这个份上,墨凡知道自己是藏不住的,但只要不说明,对方就不能拿她怎么样,而且后有追兵,翁清婉不会有杀她的时间,况且靳笑珊也在,除非她把她们都杀了,要不然根本无济于事。 她等待的,是翁清婉的表态。 是要共同保守这个秘密,还是众叛亲离。 静默声中,到底还是翁清婉先说了话:“阿凡,谢谢你帮我瞒着,看来我得走了,你们是要跟我一起,还是留在这里?” 10、第 10 章 翁清婉说得郑重,目光也透出几分深邃。 靳笑珊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疑惑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么严肃?什么瞒着,为什么要走,去哪啊?” 她这一大串问题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况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墨凡也有些没听懂,这个走,是回门派,还是去哪? 翁清婉见她们不答,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还有要买的东西,再逛逛也好。”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凡一眼,便往河对岸掠去,待她的踪影消失在层峦叠嶂中,墨凡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的风险很大。 但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人死在面前,哪怕是承担一点风险,至少把人救下来了。 至于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把还在仰着脖子看对岸的靳笑珊脑袋转过来,道:“别看了,走吧,继续采购去。” “大师姐怎么了?”靳笑珊追问。 “癸水染裙子上了。”墨凡扯谎道。 “哦,原来如此,我说呢。”这个答案说得过去,靳笑珊便不说了,只是冰粉洒了大半,她有些心疼地扒拉扒拉,问墨凡还要不要换着吃。 墨凡点头,带着她朝巷子外面走去。 刚走几步,她们就撞上了迎面来的杜姒。 墨凡心里一紧,本能地就想避开,但巷子极窄,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不认识,她也的确不该认识对方,完全说得过去。 杜姒追着那一缕似是而非的气息一路赶来,中间耗费了不少时间,在这个节骨眼见到活人,立刻就起了疑心,但她借着擦肩而过的时候嗅了嗅,发现不是她们,她们身上的是纯净的灵气,应该是修道之人。 于是她转身道:“两位姑娘留步。” 墨凡想装没听见,可惜靳笑珊已经应声了,便只能也转过头去,杜姒缓缓走近,问:“你们是哪门哪派的,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问题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靳笑珊撇撇嘴,道:“你是谁,管得着这么多吗?” 说罢就要挎着墨凡离开。 杜姒忙笑道:“小友,我想你误会了,本宫也是修道之人,人称杜七,在此遇上两位,便想着结个善缘,不知你们肯不肯赏脸?” 杜七正是她在仙界的诨号,其实全称是神犬杜七娘,但她不喜欢别人把她和狗联系在一处,便简称杜七。 靳笑珊自然是听说过她的,当下就要自报家门,但墨凡在她腰上掐了一下,又道:“杜前辈,我们很愿意与你交个朋友,只是现下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做,实在不好奉陪了。” 说罢,她便直接扯着靳笑珊去了。 靳笑珊虽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也不是愚笨之人,便配合着她往外走去,走出去很久,墨凡余光往后瞟了一眼,见杜姒并未追来,才偷偷松了口气。 不是她非要做高姿态,实在是靳笑珊这个不知情者没有防备,万一被问出什么来,那她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的回答虽然勉强些,但也算说得过去。 待出了巷子,她们便一头扎进了人群,这下子真是天高任鸟飞,杜姒想追都追不上了。 后面的采购在靳笑珊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中结束,对方虽然很想问,但又看得出,墨凡是不会说的,所以探来探去,终究没说。 墨凡本也不想说什么,但又怕她太过好奇,又跑去问翁清婉,终究叹了口气,道:“笑珊,你等等。” 此刻她们正在回去的路上,周围都是山林,再走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了,有话还是早说为好。 靳笑珊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墨凡语重心长道:“有些话,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不要太当真,也不要不当真,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追问得太多更不是好事,有些古怪的地方,你只当没看见,别人问起来,你就别出声,行吗?” 靳笑珊听得云里雾里:“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墨凡道:“今天发生的事,不管是哪里你觉得不对劲,都不要去问任何人,甚至你可以当作,只有我们两个下山了,师姐身体不适没去。” “为……”靳笑珊刚要追问,就想起墨凡说的话,只能硬生生忍了回去,但她心里到底有些别扭,师姐她们有了秘密,却只瞒着她一个。 “笑珊,你相信我吗?”墨凡问:“你觉得我会害你,还是会为你好?” “相信!”靳笑珊忙道:“师姐,我就是……就是有点好奇……这到底……” “这些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墨凡道:“前提是现在,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不仅是为大师姐,也是为我,为师尊,若你出言不慎,我们三个的性命都有后顾之忧。” 墨凡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机,其实她也不知道祁冷到底知不知道翁清婉的事,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靳笑珊闻言果然表情严肃了不少,指天发誓绝不会拿她们的命开玩笑,墨凡欣慰地点点头,让她也不用那么紧张,一切还照之前来。 两人又闲话几句,便并肩往山上走去,她们门派人少,建筑却很气派,进了大门首先要经过会客堂,后面是祁冷的住处,再往后才是她们三人的。 一进门,墨凡就发现会客堂亮着灯。 她有些意外,和靳笑珊对视一眼,对方也是一脸讶异,她们这儿少有人来,更别说是这个时间,难道是师尊朋友来了,要留宿? 不过,这倒不关她们什么事。 墨凡略停一步,便换了个方向,朝着偏门走去,偏门稍远一些,但也能直通后院。 靳笑珊跟在她后面,刚走出几步,就听会客堂的大门吱呀一响,从里面传出祁冷的声音来:“阿凡,笑珊。” 墨凡回过头去,躬身道:“师尊。” “回来了。”祁冷道:“正好,今日有位贵客光临,你们也来打个招呼吧。” 两人只得返身回去,走到门边,祁冷一让出空当,墨凡就愣在当场——坐在里面的不是旁人,正是她以为甩脱了的杜姒。 呵,狗鼻子真是名不虚传。 她看向靳笑珊,对方也看着她,两人没有说话,却是心照不宣。 墨凡有些烦躁,她最讨厌这种麻烦事,偏偏麻烦还偏缠着她不放,可想归想,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惊讶的模样,只道:“杜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杜姒放下茶杯,笑道:“巧了,我路过这里,想着上来瞧瞧祁师妹,却不想又遇上你们,这么说来,你们是祁师妹的徒弟?” “是,真巧。”墨凡道:“前辈既是师尊的朋友,那就多住几日……你们先聊,我们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要走,杜姒却道:“哎,别急着走嘛,我们既然这么有缘,何不坐下来说说话?” 墨凡被缠得没有办法,但她已经拒绝了两次,再拒绝下去显然有故意躲避的嫌疑,只能强压心头的烦躁和紧张,与靳笑珊前后进了屋子落座。 “你们回来这么晚,想是‘重要事’已经办完了。”杜姒意有所指地揶揄一句,又道:“听师妹说,你们师姐妹三个经常形影不离,怎么今天就只见了你们两个,那位首徒呢?” 听到此处,墨凡不禁心惊肉跳。 难道这么快,对方就锁定了翁清婉? 她抬头看去,杜姒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正微眯着,好像一只狐妖般闪着精光,好像任何猎物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11、第 11 章 翁清婉坐在桌前,十指紧扣,几乎脱力。 今天的事来得太急,也太意外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上杜姒,杜姒其人深居简出,这些年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突然出现,难道是冲她来的? 不,这个可能应该不大。 如果是这样,对方会直接找上祁冷。 那么就是意外了——可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她心惊肉跳了,如果墨凡没有帮她,那她可能已经被杀了。 她本来是准备接受这个结局的。 可没想到,还是被救了下来。 …… 果然与她想的一样,墨凡知道她的身份。 这一点是确定的,但是,对方没有直说,而是帮她瞒了下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以此要挟她,还是有别的打算? 翁清婉不清楚,之前,她对墨凡是防备的,恐惧的,甚至起过加害之心,但反过来,墨凡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救她。 这种反差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 卑劣,本就是魔族的代名词。 他们没有人性,不会心软,浑身上下流淌的血液里,都是贪婪和利益,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亲友,只要有可能威胁到自己,都是他们要铲除的对象。 她捏紧手指,为自己感到恶心。 指甲慢慢深入血肉,流出鲜艳的血液,疼得她心头一抽,随即就更加用力地切入,她想要用疼痛来提醒自己,她是个人,她有感情,她和那些魔族不一样,她…… 正在这时,她听到自己的传音石响了一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不要回答! 随即,她的门就被敲响了。 外面传来师尊的声音:“清婉?” 翁清婉看了看传音石,又看了看房门,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镜中,自己的眼睛里还满布血丝,表情也有些狰厉,她连忙收拾好表情,又闭了闭眼,让自己心情舒缓。 该听师尊的,还是这个陌生人的? 她正在犹豫,就听外面有人道:“师尊,我想师姐一定是在门上下了隔音符,她这几天来了月信,身上犯懒,经常睡得很早。” “原来是这样。”祁冷道:“那我们还是别打扰她了,杜师姐,这边请,我带你去后面转转。” 杜姒姐?! 翁清婉的心脏瞬间抽紧,双指擦目朝门外透视而去,只见门外果然是那个杜姒,对方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门,缓缓跟上了祁冷的步子。 而在她的身后,墨凡和靳笑珊恭敬地弯着腰,待她走远,墨凡才看了一眼门,往后院走去。 怎么回事? 翁清婉心中传来阵阵后怕,杜姒会在这里出现,绝对是已经怀疑上了她,可这是为什么,她明明就没留下什么首尾。 ……莫非是墨凡告状? 她不愿意这么想,可除了这个可能,又会有什么原因?但想了想又说不通,墨凡如果想害她,完全可以兵不血刃,何必多此一举? 她心里疑惑颇多,但偏偏无法得解。 而且杜姒在外面,她也不能追上去。 翁清婉坐立不安地在地上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坐回了凳子上,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墨凡知道,她得想个办法,去和墨凡碰面。 而这边的墨凡几乎紧张得要手脚痉挛了。 刚才杜姒问起翁清婉时,她就痉挛了一回,后来对方又提出到处转转,她又痉挛了一回,转着转着到了师姐门前,她又提出想“见见这位据说是美如天仙的首徒”,这样一次又一次痉挛下来,她心脏都差点不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会遭殃的不是她,但从她决定帮翁清婉开始,好像就背上了一份责任,到了现在,她想卸怕是都卸不掉了。 毕竟她已经撒了谎,又传了音,一旦事情暴露,那她是不可能说得清楚的,虽然她自问经得住查,可麻烦也是真麻烦。 算了,忍一忍,等杜姒走了就好了。 她瞥了一眼前面的杜姒,祈祷对方别太没眼色——刚才交谈后她才知道,祁冷和这个人完全算不上熟识,顶多就是破魔大战时曾经是战友——可这也太宽泛了,可以说,整个仙界都互为战友。 所以,以这种关系留宿都算勉强,再住一天的可能几乎不存在,就算杜姒厚得住脸皮,她的徒弟也要催她赶路了。 墨凡给自己鼓了鼓劲,不一会儿,她们就把人送到了客院,这也是她们此行的终点。 杜姒似乎有些失望,墨凡只当没看见,把人往门里一送,便扯着靳笑珊要回去休息,祁冷更不是多话的人,也说不出多少寒暄,没一会儿也走了。 房中只剩下杜姒一人。 她在寂静中沉默一阵,突然接到了弟子的传音,问她现在身在何处,她换了个姿势,淡淡问道:“事情办完了?” “是,我们这就与您汇合。” “不用,在山下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杜姒道:“我还有些事,办完了我联系你。” 挂断传音后,她抬眼看向窗外,透过院墙上的月亮门,正好可以看到那几个徒弟的住处,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诡谲的笑。 “以为这样就能藏住狐狸尾巴了?” …… 这边的墨凡躺下之后,到底有些睡不踏实,数次抬眼去看后窗外远处杜姒的房间,那边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动静。 算了,别想了,睡吧。 墨凡在心里对自己说。 跑了一天,她也累了,强制自己静息之后,便缓缓进入了梦乡,而今晚没有酒精帮忙,她果然又坠进了那个梦里。 久违的束缚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师尊的黏人自不必说,师姐的香气也愈发浓烈,她推开这个,那个就抱上来,推开那个,这个又缠上来,到了后面,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想大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吓醒算了。 当然,这声她到底是没叫出来的。 因为她醒了。 醒的原因,是她感觉身边有个人。 身边有个人的感觉真是熟悉到让她苦笑,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不是做梦,是现实里,有人在她的床上。 对方的肌肤有些发烫,满头的秀发海藻般披散着,在她的手臂下拱了拱,钻进了她的臂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失礼地躺了下来。 她借着夜色看去,发现是个少女,模样也就十七八岁,睫毛纤纤唇瓣微翘,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对方白得发光的额头,和从胸口处泄出的春光。 ……不是,这谁?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问,忽听门外传来两声敲门,接着不等她回应,对方就直接推门进来了,来不及仔细考虑,墨凡直接把床帘给打了下来。 不管来人是谁,都不能让对方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墨凡惊魂未定地想着,想推开怀里的人却使不上力,原来梦中的束缚感不是假的,她的胳膊是真被枕麻了。 然而这时,夜访者已经走到床前。 “阿凡,你睡了吗?” 那是翁清婉的声音。 12、第 12 章 借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墨凡确认那的确是翁清婉,对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显然是整晚都没有上床——不过,这么晚来找她干什么? 是为白天的事? 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微微直起身,把被子拉起来,遮住那个少女的身体,轻声道:“师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翁清婉不知从何说起。 虽说她已经想了许久,但临到门前,却又起了退缩之心,怎么问呢,墨凡会如实回答吗? 一旦话说出来,就没有收回的可能。 犹豫半晌,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可还没开口,忽听墨凡那边传来一声娇吟,柔柔弱弱的,带着十足的慵懒和魅惑,她立刻应声停住,不知墨凡是什么用意。 墨凡也差点吓尿。 刚才她把被子给那个少女蒙上,本来是想速战速决过后细究,谁知对方被阻了呼吸,竟直接把被子扒开了,还顺便抗议了两声。 乍一听,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你继续。”墨凡只能硬着头皮顶缸,脸上却烧得像火。 翁清婉本来没别的意思,可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仔细想想,现在这个时间,两人又独处一室,好像是有些暧昧不清的味道。 终于,她柔声道:“阿凡,谢谢你……”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如果单是为了道谢,完全用不着挑这个时间,墨凡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了,没想到她酝酿半天就说出句这个来,忙道:“不用不用,大家都是同门,这点小忙是应该的。” “这……这不是小忙。”翁清婉幽幽道:“其实这件事已经埋在我心底多年,也折磨了我多年,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也许对你来说……” 她唠唠叨叨说不到点子上,墨凡急得恨不得出去帮她做嘴替,她太害怕床上这个人暴露,也实在无法维持这个动作太久——她的半边身子是悬空起来的,整个人全靠右半边的髋骨支撑。 这会儿,半边屁股都要麻了。 正当她小心翼翼把身子放平,打算换个方向时,不慎压到了一只软软的手——她发誓这手刚才绝对不在这儿,是那少女突然伸过来的,对方睡相不好还梦呓连连,这会儿被压,哪管她的死活,开口就要呼痛。 墨凡忙把她的嘴巴捂住:“嘘——” 那少女已经惊醒,嘴巴虽被封住了,眼睛却还滴溜溜的,看墨凡的目光由茫然渐渐变作愤恨,呲牙就要咬她手心。 而翁清婉还以为墨凡是在和自己说话,也停了下来,只是脚步往前了些,想问墨凡出了什么事。 即将被咬的危险和即将暴露的风险同时发生,让墨凡几乎要崩溃了,她甚至分不清这两个危险到底哪个更令人头疼,又该优先处理哪个。 她还没想明白,新的状况就又出现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看到了她的窘境,竟然误打误撞地给了她个绝佳的理由,在这中间短暂的静默中,后窗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咔嚓—— 很轻微,像是踩到树枝的声音,如果不是夜深人静,又正好处在这个尴尬的境地,她是绝计不会注意到这个声响的。 而除了她,那个少女和翁清婉也听到了。 少女停下了动作,头上突然冒出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朝着后窗的方向转了转,接着,她就压低身子朝窗边爬了过去。 那个动作,有点像猫科动物狩猎的姿态。 而此刻的墨凡,也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了,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如果是陌生人闯空门,她不可能没一点察觉,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她本来就在这个床上。 是那只小猫。 它化形了。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不知有什么企图。 三人都心有灵犀地沉默着,等待那人现身,墨凡甚至摸上了床头的剑柄,一旦对方有破窗而入的企图,那她就直接给他来个对穿。 那声响动后很久,都没有任何声音,就在墨凡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的时候,忽然感到腿上有轻微的凉意,她低头看去,只见那少女的身后缀着一条长长的猫尾巴,正轻轻地摆动着。 这是猫咪兴奋的表现,说明猎物正在靠近。 她提振精神,慢慢摸到窗边,借着死角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个时代没有玻璃,糊窗的是轻纱,从房里往外看很容易,但外面想窥到里面却不简单。 她看清了那张脸。 是杜姒。 不知为何,对方好像比白天所见的高了些,正一点一点地朝着她窗的方向过来,到了窗前,对方突然拔高许多,从窗框上面飘了过去。 她想干什么? 墨凡不知道,但她知道此人一定没安好心,这后窗外的长廊能通往的地方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三个的舍监。 ……等等,舍监! 墨凡突然明白了杜姒的意图,一时间气得牙根痒痒起来,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竟然仗着别人的信任,去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也算是正派所为么? 她立刻翻身下床,与翁清婉耳语几句,便轻声开了门,朝对方的舍监赶去,此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赫然是翁清婉的模样。 …… 而这边的杜姒摸摸索索,总算有惊无险到达了翁清婉的后窗前,接着祭出一道符,立刻就传了进去。 坦白说,她也有过犹豫。 不管她的身份有多高,但闯门这件事就是不对,任何事情都讲究个师出有名,更别说,这充其量只是她的猜测。 白天,她发现了那缕似是而非的味道后,一路追到了集市外的小巷中,但味道却离奇失踪,线索也随即中断,就在这时,她遇上了那两个小弟子。 不管出现在那里的是谁,都非常可疑。 然后她们还没有配合,这更是疑上加疑,她心知跟踪在集市中无法奏效,便记下了她们的长相装束,然后通过她们的境界,推测出她们就是附近的小弟子。 而附近的仙山,也就这么一座。 于是顺理成章的,她把怀疑投到了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首徒上,如果对方大大方方让她见了,那她的疑虑也尽可消了,可偏偏不让她见,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杜姒的目光转向床上。 此人,应该就是魔族余孽。 隔着房门可能有法阵保护,现下她们就在同一个房间,但凡有任何魔族的味道,她都会立刻把人捉拿归案。 她怀着满满的信心,走到了床前。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对方的样貌,那的确是张漂亮到让人惊叹的脸,只不过可惜了,竟然长在魔族身上。 接着她伸手—— 纤细的指尖慢慢靠近了对方的发丝,只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哪怕是最末尾的头发,也能够立刻判断出对方的身上有没有魔族的血。 结果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不是。 怎么会? 她有些惊讶,又把手移到了对方的脸上。 但她还没摸到,就突然被对方捉住了手。 “你是谁!半夜闯门意图何为!”还没等杜姒反应过来,身上突然挨了一鞭,她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只可惜对方并不给她机会,手中抛出一件法宝,将她给吊了起来。 这法宝等阶不低,她挣了几下没挣开,再低头看去时,那位首徒已跑了出去,像是去叫人了。 杜姒吃了个哑巴亏,一时更不知怎么好。 不一会儿,祁冷就到了,对方抬眼看到梁上的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她松绑,只冷声道:“杜宫主,你半夜闯进我徒儿的屋子,所为何事?” 杜姒心中叫苦,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最终只得坦言,说自己是追着一缕魔气来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祁冷的表情倒更冷冽了,语气也带了几分嘲讽:“杜宫主的意思是说,我居心不良,窝藏魔族?”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魔族身上的魔气不强,普通人很难分辨,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能够识破。”杜姒心知此事好说不好听,但祁冷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胡编乱造更是不妥。 “哦,那你找到魔族了吗?” “我……”杜姒咬了咬牙:“没有。” “那就是诽谤加闯门,认,还是不认?” 杜姒无话可说,只能道:“祁师妹,这次是我莽撞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在此我向你讨个饶,不日再补上谢礼,如何?”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祁冷道。 杜姒目光投向她身后的翁清婉,咬牙道:“抱歉,今晚的事是我不对,扰了你们师徒清梦,还请首徒师侄原谅。” 当然,她看到的翁清婉,其实是墨凡。 沉默半晌,墨凡将她放了下来。 “师叔,下次想见我的话,挑个合适的时间,不然黑灯瞎火的,容易闹出笑话。”墨凡伸手将她拉起,十指相触,杜姒总算能够确定,眼前的人与魔族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又说了些致歉的话,便连夜下山去了——闹成这个样子,她当然不好再待下去。 而送走了她,墨凡便和师尊道别,准备回去和真正的翁清婉做个交换——这件事她做到这里,应该算是完美收官,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后面的祁冷道:“……阿凡?” 而与此同时,在墨凡房间紧张等待着的翁清婉听到身后的动静,与床上的少女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皱眉道:“你是……?” 13、第 13 章 祁冷这么说,不是因为看出了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错认,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根据在哪儿。 墨凡的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暴露了,但事已至此,瞒恐怕是瞒不下去的,便只能转身低眉道:“师尊恕罪。” 说着,她便撤去脸上的假象,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祁冷讶异地看她一阵,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 “这里不便说话,跟我走。” 墨凡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祁冷给制住了,她敏锐地意识到,这里面恐怕有什么内情,而杜姒才刚走不久,万一来个回马枪,那事情就难办了。 师徒二人找了间僻静的屋子,又下了几层法阵枷锁,才各自落了座,墨凡偷看了一眼面露冷意的祁冷,小心翼翼道:“师尊,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说罢,她将白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祁冷又能不能站她的边,但事是她做出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祁冷要罚,她也认。 至少,她已经问心无愧了。 半晌,祁冷都没说话。 墨凡的心里像有无数蚂蚁在爬,痒痒得不得了,她偷眼去看对方的表情,却只看到几十年如一日的冷淡,祁冷是不会情绪外露的,她一早就知道。 ……会把她赶出去吗? 还是会把她和翁清婉都赶出去? 墨凡祈祷最好是前者,那样至少不用和翁清婉绑定,想想吧,要真是这么个结局,那翁清婉绝对会对她感恩戴德,这是标准救赎文的路子,她想跑都跑不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祁冷突然开口,将墨凡的胡思乱想给打断了:“魔族的事,就连为师都没能察觉,你怎么会知道?” 墨凡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这个,挠挠头道:“师尊,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吗?” “……”祁冷沉默一阵,道:“你想保密也可以,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还其他知情人,那你的处境恐怕会有危险。” “没有别人了,就我们仨。”墨凡道:“其实吧,这事师姐也没亲口承认,就算是我多管闲事吧,您想罚就直接罚我好了。” 祁冷叹了口气:“罚你做什么,这是为师之失,这么大的事我竟一无所知,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怀疑过清婉的身份,可当时并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事情也就搁置了,谁知祸根竟然埋到了今天,既然杜姒已经起疑,那么肯定还会卷土重来,我们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怎么准备?”墨凡不解。 “先把清婉叫来吧。”祁冷道。“青阳之约就要到了,此事宜早不宜迟。” 墨凡点点头,给翁清婉去了传音。 而翁清婉这边,已经差点要和狻猊打起来了——刚才她在发现对方的瞬间,还以为是杜姒派来的灵兽,本能让她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并做出了逼问对方身份的举动。 而狻猊—— 她本来对翁清婉是没有恶意的,但看到对方突然做出了战斗姿态,她也立刻绷直了身体,露出尖利的犬齿,低吼着,想以此退敌。 两个不明状况的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周旋,全都以为对方要置自己于死地,但又因为摸不清真实实力不敢动手,就这么周旋半天,竟然谁都没有出这个先手。 就在这时,翁清婉的传音石响了。 她还没动作,对面的狻猊倒吓了一跳,尾巴毛炸得像个大毛球,接着身形一缩就失去了踪影,翁清婉边戒备着边接起传音,应了两声后,便往前院师尊的侧殿去了。 她去的时候,墨凡就等在门外。 “抱歉师姐,我的易容符骗得了杜姒,却骗不过师尊,她知道了,让我叫你过来。”墨凡是有些愧疚的,她觉得,翁清婉肯定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不想翁清婉的反应倒很平淡,只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墨凡在原地站了一阵,眼看明月西悬,便揉了揉眼睛,回自己小院去了。 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只小猫——既然会化形,那就是成妖了,想来是这座山灵气浓郁,才造化出这样的精灵。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猫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搓着手回到屋里的墨凡并没有看到猫娘,甚至连小猫都找不到了,她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能找到猫儿的踪影。 ……该不会是跑了吧? 墨凡怅然地坐在床上,心头浮起一丝失落,她预想的还是成了真,猫一好就跑了,根本没打算和她一起生活。 她又成了没猫的野人了。 要怪,就只能怪那个杜姒,要不是她搞突袭,她的小猫也不会丢。 这黑更半夜的,她上哪找去? 她摩挲着戒指,开始思考自己是起一卦,还是就这么随缘让它去了,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不管是人和人,还是人和动物。 …… 算了,算了。 也许她就是没有养猫的命吧。 她叹了口气,脱鞋上床,可躺下也睡不着,脑子里时不时闪过小猫的模样,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越想越觉得难过,她翻身抱住被子,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小猫身上爆米花的味道,纠结半晌,她还是决定起一卦试试,至少要确定猫没有遇上什么困难。 铜钱落地,她看了一眼,发现猫不仅没遇到困难,而且连门都没出,还在这个房间里,方位是……正西。 墨凡抬眼看去,发现正西是她的柜子。 那柜子上了锁,她刚才没打开找。 难道……它钻了那里面去? 墨凡一个箭步过去开了锁,一开门,就看见一对远光灯,那是猫咪的眼睛,在黑暗中尤其明显,她失笑道:“你怎么进来的?” 猫不答话,还往里面缩了缩。 “出来吧,别把衣服弄脏了。”墨凡无奈,只能伸手去够它:“刚才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搭理,吓得我还以为你跑了。” 猫咪显然没打算配合她,缩到角落退无可退时,又猛地冲出,越过她跳到了床上,整个过程极其迅速,墨凡只感受到了一阵清风。 “……”墨凡也知道它的性子,只能缩回手,道:“行行行,没跑了就行,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别说,我还就喜欢这种对我爱答不理……” 这话说到一半,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妥,以前小猫只是小猫,现在猫能变猫娘了,可就不能只把它当个小动物看了,也许它也有自己的思想,会觉得她是个喜欢人寿的大变态。 她尴尬住口,见猫咪面露鄙夷,只得干笑几声,换个话题:“你不是会变人吗,我看着挺有意思的,要不你再变回来给我看看?” “休想!”猫咪护住自己的身体,咬牙道:“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色鬼,下流,无耻至极的禽兽!” 14、第 14 章 被禽兽说是禽兽,这种体验真是新鲜。 墨凡有些哭笑不得,她不就是好奇猫娘怎么变的吗,怎么看对方的反应,倒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呢? 她是那样的人吗? “你别误会。”她试图解释:“我就是有点好奇,不给看那就不看了,别那样看着我,搞得我好像犯罪了似的。” “别装了,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小猫扬起下巴,微眯着眼俯视道:“你把我抓回来,不就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对我做这样那样的事么?” 这样那样是什么啊! 墨凡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想,还说得这么直白,不禁觉得脸上发烫,连带着说话也磕巴了:“不是,我只是想养猫而已,我也没想到你能化形好不好,要不然你就永远维持小猫的模样,我绝对没有半点异议。” 对面沉默一阵,道:“你说,你只是想养只猫?” “是啊,我一直都想拥有自己的小猫。”墨凡道:“那天捡到你的时候,我还挺庆幸来着,以后终于不是没猫的野人了,谁知道你一直不醒,我都担心死了……” 墨凡滔滔不绝地讲着,对面的狻猊只紧盯着她,看她有没有说谎的迹象,等到她话说完了,才慢慢放松下来得出结论—— 这个人真没有认出它的身份。 只把它当成普通的小猫了。 可笑。 眼前这人真是有眼无珠,竟然连它狻猊的本貌都没认出来,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跟在这个人身边,就不用时刻担心被当成鼎炉使用了。 想到此处,它挺了挺胸脯,郑重道:“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墨凡看到小猫立得板板正正,胸脯前的毛也挺得蓬蓬,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面露笑意:“什么?” “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需要你带我进青阳之约的会场,并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仇人。” “啊?” “具体的我不想多说,总之,你只需要把我带进去,找人的事我自己来,等人找到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好吧……这个不难。” “作为交换,我可以暂时装成你的猫,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墨凡听得哭笑不得:“你是说,我得到了饲养你的许可?” “只是暂时。”猫咪强调道。 “好,暂时,那么这位高风亮节的小猫咪——你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是说,让我现场给你起一个呢?” “我有名字,我叫江月璃。” 小猫的表情郑重其事,墨凡也被带动得收起笑意,伸出手道:“你好,在下墨凡。” 毛绒绒的爪子伸了过来,按在了墨凡的手心,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和防备,肉垫上出了汗,有些黏黏湿湿的,但即便如此,它也没有依从本能拒绝与她的接触。 看来,找人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墨凡默默地想着,一人一猫对视半晌,她道:“没什么事的话……睡觉?” 虽然时候已经不早了,但她昨夜几乎没睡,得抓紧时间补点觉,念头一起,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江月璃看她一拖一拖要往床上来,忍不住就想往后退,但又想到刚才的约定,只能强忍着抗拒,等待对方抱它过去同睡。 然而,墨凡竟然没带着它一起睡。 利索地脱完衣服后,墨凡直接钻进被子,只留给它一个臃肿的被面,它在床后蹲坐半晌,也没等来对方的接近。 明明前几天都抱着它睡的。 得到了……所以无所谓了么? 它突然觉得有些火大,想过去把人叫醒,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尾巴烦躁地在床单上拍了几下,最终,它鼓着一肚子气,往床尾走去。 次日,墨凡被外面的敲门声叫醒时,才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对靳笑珊说了声稍等,便快速穿好衣服往外奔去。 她完全没有发现,小猫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走,待她走后,猫儿更加烦躁不堪,跳过来在她枕头上抓了几下,见抓不坏,又使用了后腿连环飞踢,直到把她的枕套扯出一条大口子,才满意地掉头离开。 此时的墨凡正伴随着靳笑珊的叽喳往学堂走,她昨晚没有睡好,自然是没精神的,靳笑珊问她是不是又失眠了,她只能用点头糊弄。 “要我说,还是得去看医修,师姐。”靳笑珊关切道。“老这个样子,对身体肯定不好的。” 墨凡打了个哈欠,道:“有时间了去。” “什么呀,得尽快。”靳笑珊比她还着急:“要不等去了青阳镇,咱们找许老前辈帮你看看。” “嗯。”墨凡随口应着,见学堂前立了两个人,正是祁冷和翁清婉,她们的表情晦暗不明,目光却都落在她身上。 她心道:“也不知昨晚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我们今天就要动身了,阿凡,笑珊,等说完了话,你们就回去准备东西吧。”祁冷道:“笑珊,你过来,为师有东西给你。” 靳笑珊跟着师尊进了屋里,原地就只剩墨凡和翁清婉,墨凡有所感应抬头去看,只见翁清婉的目光一直投在她身上,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怎么了?” “昨晚的话,我还没有说完。”翁清婉睫羽扇动,朱唇轻启道:“阿凡,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对方语气中透着缠绵,墨凡听得一阵胆寒,忙道:“师姐,你我互为同门,何必如此见外,今后我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到时候免不了还要请你帮忙呢。” 翁清婉见她如此客气,便幽怨道:“这么说,你是要拒绝我了?” “呃……”墨凡心中叫苦,脸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我就是觉得,这真算不得什么……” 她并不知道翁清婉打算做什么。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答应。 谁知就在她天人交战时,翁清婉突然走近几步,双手将她卡在栏杆上,魅惑道:“即使我告诉你,我想以身相许……都不可以么?” 15、第 15 章 墨凡被对方卡在死角,想逃都逃不掉。 诚然,翁清婉是很美的,这种美是一种通杀的武器,可以轻易打动包括墨凡在内的任何人,就算内心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身体战栗的本能。 墨凡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到无法言喻,心脏也在胸腔里跳得生疼,她鼻端萦绕着对方身上的香气,眼前也被慌张晃动着无法聚焦。 不行。 绝对不能动摇。 墨凡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可一抬头,翁清婉那张美丽到让人失神的脸,还是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这才知道,对方平时一直装作端庄贤淑的模样,无疑是收敛了自己的魅力,可即便如此,却仍旧能够在举手投足间打动别人,此时一旦不再掩饰,就像是直接在她的脸上开了魅惑技能,要是心智不坚的,这会已经投降了。 她能抵挡得住,得益于每晚都做同样的梦,可梦境和现实到底是不一样的,五感齐聚之后,样样都是暴击,她费尽了功夫,也不过能勉强维持沉默。 而她的身体本能在疯狂叫嚣着,劝说她同意,即使是想象一下和对方□□的画面,她的脑子里就一阵阵地过电。 不行,要坚持不住了…… 要不然……答应她吧…… 墨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居然会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她可是穿过来的人,她知道结局会怎么样的,难道美人的诱惑就这么大,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去风流一回? 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她忍不住抬头看去,还没看到翁清婉的眼睛,忽听对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师姐!” 乍然间,一切暧昧都烟消云散,她眼前迷蒙着往前看去,只见靳笑珊正一脸兴奋地朝她们跑过来,而翁清婉也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与她并排靠在了栏杆上。 靳笑珊走近之后,先是说了师尊赐了宝物给她的事,又招呼两人回舍监收拾行囊,看她们都不说话,她才疑惑道:“怎么了?师姐,你没事吧,脸好红啊。” 说着,就要上来扶墨凡。 墨凡摆了摆手,回神道:“没事,走吧。” 两人走出几步,靳笑珊才发现翁清婉没动,因道:“大师姐,你不回去拿东西么?” “我一会儿回。” 墨凡听到对方不咸不淡的回话,并不敢回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只埋头往前走得更快,坦白说,刚才太紧张了她没顾得上思考,这时候回想起来,半是回味半是后怕。 翁清婉是在开玩笑,还是别有所图?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原书里的翁清婉是个很危险的人,行事方式与常人不同,有时候普通人是跟不上对方的思路的。 比方说这件事,翁清婉看似在勾引她,也许实际上是想试探她,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都不是适合的回答,最好的答案,就是不回答。 也许……她是无意间躲过了一劫。 这么想来,她更是紧张得双腿发软,在这之前,她从未正面与剧情对抗过,更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压迫感,如果天天都这么搞,那她岂不是日以继夜,根本无法休息么? “师姐,你和大师姐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正犯愁着,靳笑珊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墨凡朝她看去,只见对方脸上半是好奇半是迟疑,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没有。”墨凡忙道。 “那你……”靳笑珊咬着唇,道:“刚才我看见,大师姐把你卡在死角,好像想逼问你什么,该不会……该不会她对你……” 墨凡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这件事闹大了,她可就要被架起来了,到时事情必将更加复杂。 “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半晌,靳笑珊终于握拳说出了后半句。 “不……”墨凡回了一半,才发现和自己的预想完全不同,愣了愣,道:“什么?” “我以前吧,总觉得大师姐对你的关注太多了,多到有点反常,因为这个事,我还和她吵过架,后来你撮合我们和好,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但是昨天下山的事,你帮大师姐瞒住了,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想来想去,觉得肯定是你有什么把柄握在大师姐手中,所以她以此威胁你,让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了。” 靳笑珊说了一堆,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见墨凡不答,又道:“师姐,你不要害怕,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好不好?” ——墨凡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她也不知道靳笑珊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又不敢道出实情,最终,只能应和道:“呃……好吧,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福至心灵。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既然误会已经产生了,何不将计就计,让靳笑珊帮自己一把,成功和翁清婉隔开呢? 以翁清婉的性格,会就此放弃吗? 绝对不可能,这个她可以打包票。 所以可以预见的,对方一定还会找机会来纠缠她,要是不想点办法,保不齐哪一次,她就鬼迷心窍被说动了,然后陷入必死的结局。 靳笑珊,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墨凡直接拐了个弯,道:“……虽说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怕,但是我还真挺苦恼的,如果你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帮我,让我避免和师姐独处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靳笑珊一脸凌然正气:“义不容辞!” 有她这句话,墨凡就放心了,靳笑珊看起来乖巧可爱,行事上可比自己雷厉风行多了,而且也敢于挑战上位者,并不因自己身居低位而有丝毫怯场。 而且,她还是个不知情者。 不知情的人,是不会被苛责的。 翁清婉顶多会觉得是对方误会,而不会想到这背后还有自己的手笔,这样三足鼎立,优势在她,翁清婉想骚扰她就很难了。 想到这里,墨凡不由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她就不多管闲事了。 这件事情的起因,到底还是怪她心软,要是她没救翁清婉,也不会被其缠上,到如今覆水难收,有再多的难处,也只能自食其果。 以后再遇上这种事,还是多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吧。 这么想着,她回到房间,先是把行李放进方寸之地,接着就去找小猫,让它也进里面去。 谁知小猫并不理她,待她几次催促后,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墨凡想摸摸它,它一晃脑袋躲过她的手,张口就说出一句:“呵,出去才半个时辰,就沾了别人的味道,真够朝三暮四的。” 16、第 16 章 想撸猫却被无情拒绝的墨凡还没来得及解释,小猫就翻了个白眼跳进了戒指中,她伸回落空的手,不由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被威胁就算了,还要被鄙视。 看来她的驯服之路还任重道远,小猫对她的印象大半都是坏的——她也很冤枉好吗,也不知怎么就惹猫主子不高兴了。 收拾床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枕套被撕破个口子,荞麦皮漏出来一大把,想到猫咪趁她不在时到处为非作歹的可爱模样,她又忍不住莞尔——猫嘛,多养养就熟了,急什么? 等收拾好了东西,她便动身到前面与同门汇合,远远地,她看到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车前立着只羽毛璀璨的灵鹫。 那灵鹫有三四米高,乍一看像狼的身形,但身上长的却是羽毛,头顶有角,后背有翼,盯着人看的时候非常有压迫感,据书里说,这种灵鹫十分危险,并且可以以人为食,但驯化后会变得温善认主。 这只灵鹫,算是她们门派的传家宝。 只要是本门弟子,都可以驱使它。 不过即便如此,墨凡也不太敢离它太近,只绕远了些,从侧面迂回过去,在她迂回期间,每次偷偷去看灵鹫,就发现对方的目光也在随着她走。 墨凡有些惴惴,走到师尊面前,就见对方正在帮靳笑珊往马车下的储物格里搬东西,靳笑珊的东西很多,足足带了几大箱子。 而她就轻巧很多,有什么都放戒指里了。 “阿凡来了,快上车吧。”祁冷招呼道,墨凡点了点头,凌空踏上马车,一掀帘子,正看见斜倚在座位上的翁清婉,对方表情淡淡,正看着窗外的景色,见她进来,对方收回目光,朝她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似的。 墨凡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头皮一炸就要退出去,谁知还没来得及退,就被翁清婉抢了先:“阿凡。” 墨凡不好退了,也不敢进,就这么僵在门口,她余光看到灵鹫正转过头看她,也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心中不由叫苦,简直是腹背受敌。 “阿凡,你怕什么?”翁清婉忽地笑道,整张脸明艳不可方物:“怕我吃了你?” 实话说,是的。 但墨凡不好承认,这话显得她跟多吃香一样,她不认为翁清婉能看上自己,更大可能是对方想以此来达到其他目的,可不管实情如何,不扯上关系,就是她的底线。 看她支支吾吾不说话,又变回了平常的模样,像只瑟瑟缩缩的小耗子,翁清婉与其僵持半晌,还是退步道:“之前那句话是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那句话,指的当然是“以身相许”那回事,翁清婉的本意,比墨凡猜测得要复杂得多。 昨晚她被叫到师尊屋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对方推过来一个盒子,翁清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丸丹药,便道:“师尊……” “具体的事我先不问,但青阳之约在即,你免不了要在人前走动,服下这枚镇魔丹,可保这期间不被人发现。” 翁清婉点点头,又道:“师尊,你相信我吗?我从来没有任何害人的心思,这腔血不是我选择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个凡人。”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祁冷道:“你是我的弟子,我自知你的心性。” 师徒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再多话,翁清婉知道师尊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说了要帮她,就一定会帮她。 她飘飘忽忽的心,突然就沉了下来。 这些年,因为身揣这个秘密,她常常不能舒展放松,不管任何时候,都要紧绷着心里的弦,更不敢和任何人随便亲近。 长此以往,她连性子都压抑不少。 做事失了形,拧巴,没分寸,风声鹤唳,她讨厌死了这样的伪装,可每次下定决心要改变,却还是会被恐惧束缚住。 那天,她本来都接受了这个结果。 让杜姒发现也好,至少她不用再装了。 可死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是不甘,为什么,凭什么,她明明没做任何坏事,只是继承了这个身份而已,难道这也有错,她就应该坐以待毙,承受这个结果? 千钧一发时,拉了她一把的,是墨凡。 这个她曾经想尽办法试探,甚至起过加害之心的人,在她看来,对方时刻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所以防备和小心都是理所应当。 可墨凡在明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仍然选择了帮她,对方就像是一面镜子,她从上面照出了卑劣,照出了黑暗,那些魔族的代名词,那些她厌恶至极想摆脱的特质。 她迫切地想要接近对方,借着对方身上的温暖,来驱散自己身上魔族恶劣的一面,可她又有些自卑,有些恐惧,而更糟糕的是,墨凡还拒绝了她。 为什么,是嫌弃她吗? 自卑感愈发强烈,可好胜心不允许她败退,于是再进一步,成了逼迫似的自负——用她最引以为傲的美貌为饵,一旦墨凡拜伏,那就说明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可墨凡仍旧没投降,反而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让翁清婉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生气的是自己的计划落空,无奈的是,看到墨凡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她竟然不想再往前,而是让步了,退缩了。 她第一次觉得败给什么人,也甘之如饴。 而这边的墨凡听她说“只是玩笑”,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一点,她当然知道翁清婉不是开玩笑,可这句话至少给了她转圜的空间。 毕竟她们还是同门,此次出征,她们一直僵着绝不是好事,这样一来,她的负担就不用那么重了。 于是她就坡下驴道:“啊……哈哈……我就说嘛,师姐果然是在开玩笑……”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脚步却没往前。 翁清婉见她动都不动,便知她没信自己,不知为何,墨凡总是能精准捕捉到她的想法,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对方倒先明白了。 于是道:“是,你可以放心进来了。” 墨凡觉得翁清婉是在以退为进,说不定把她骗进去做什么呢,眼下师尊和师妹就在附近,等她们上来再一起进去不迟。 反正,她绝对不立危墙之下。 这么想着,她偷眼去瞟师尊那边的动静,见她们已经搬完了东西,正准备上来,总算安心了一点。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凉风,接着手腕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扯进了车厢。 17、第 17 章 整件事情发生得很快,还没来得及反应,墨凡就撞到了翁清婉的怀里,一股馨香和两团柔软正抵在她的脸上,让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连呼吸都吓暂停了。 不是,这到底是…… 刚才翁清婉明明说了是开玩笑的,为什么突然出尔反尔,还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她应该叫吗,还是假装自己晕了? 墨凡心里乱糟糟的,之前被翁清婉威胁时,两人之间好歹还保持着半米的社交距离,现在这个距离,她靠意志根本抵抗不了。 好香,好软,好舒服啊…… 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好了…… “师姐!”正当墨凡几乎要沉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靳笑珊的惊呼声,然后她立刻一个弹跳起身,与翁清婉隔开了些距离。 而身后,祁冷正甩鞭喝令灵鹫转身。 原来,刚才翁清婉是看到灵鹫趁着她们说话,偷偷摸摸地靠近墨凡的背后,张开嘴巴好像要袭击墨凡,才把她给扯了过来,也得亏这样,墨凡才躲过一劫。 不过这一下的力道,就不在她的预料之内了。 得知真相的墨凡连声道谢,翁清婉只笑道:“无事,这是人之常情,相信换了师妹在这儿,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靳笑珊并不接她的话,只偷偷对墨凡道:“师姐,下次没有其他人在场,你就别和大师姐独处了,我看她好像心怀不轨,看你的眼神也怪怪的。” 墨凡脸还红着,闻言点头,与其同坐在了车厢另一边的座位上,而祁冷在处置好灵鹫后,也躬身进来,坐到了最里面的主位上。 师徒四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往青阳镇飞去。 青阳镇说是镇子,其实占地很广,因选定举办青阳之约而得名,几百年前,那里只是一处荒地,后来仙界逐渐稳定后,培养青苗弟子的事也提上日程,于是互相约定,每十年举办一次友谊赛,主要参与者就是各门派金丹以下的弟子,互相切磋,共同学习。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实际上,谁也不会真止步于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绞杀魔界时各个门派世家是一条绳的蚂蚱,自然顾不上相互攀比倾轧,可如今尘埃落定,旧的秩序已然崩塌,新的体系还未确立,很多人都憋着一口气,想分到最大的蛋糕。 也正是这种时期,才容易出现新星。 谁都知道,所谓一步快步步快,在这个时候被别人抢先了,后面想追上就难了,所以大家的准备必定充分,都是冲着夺冠来的。 墨凡默默地想着,心里却没一丝波澜。 她知道,今年的头筹与她无关,必定在她的师姐师妹中诞生,她只要做好绿叶,把她们衬托得熠熠生辉就够了。 虽然不甘,但这就是她这个路人的宿命。 做路人没有名誉,没有奖励,可相对应的,也没有必须要面对的棘手挑战,她偷看了一圈自己的同门,她们全都神色自若胸有成竹,却不知道自己的孽缘即将到来。 到时,她是该冷眼旁观,还是出手相助? 墨凡不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又能不能改变这三人原有的宿命,也许她做再多也是枉然,甚至有可能引火烧身。 ……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灵鹫日行千里,不出半日,她们就到了青阳镇,一下马车,墨凡就看到各色各样门派的少年男女,正结伴同行,互相打闹着。 见她们落地,也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大多一闪而过,可能看她们的装束平凡,不大可能是名门望族,所以没人多停留注意。 但这个局面,被翁清婉的出现扭转了。 她最后一个出来,刚一露面,就有不少人被她吸引,本来转过去的眼睛又转了回来,面露惊艳地开始猜测她的来历。 甚至有个社牛的,直接跑上来问她,来自哪个门派哪个地界,可有传音石,能不能换一下联络方式。 翁清婉不耐地拒绝,快步跟上了墨凡她们,身后不时传来轻轻的讨论声,不过因为有前车之鉴,谁也不敢上来碰钉子了。 祁冷看她蹙眉,道:“要是怕麻烦,就以灵力化纱遮面,你身份特殊,还是别太引人注目。” 翁清婉点头,挥手在脸上蒙了一层纱,从外人看来,就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很多不想暴露身份的都会这么做。 待穿过人群,她们来到入住的客栈。 这里的客栈都是仙界共同出资办起来的,只要是在册的仙门,都可以免费入住,只不过饭菜就需要自己想办法了,毕竟有很多修士不需要吃饭,所以没提供这项服务。 这就催生了很多小贩,专门赚这些未辟谷弟子的钱,她们这一路走来,见路边有很多摊子,围坐的有同门,也有不同门的,今晚是比赛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大家还没有形成竞争,因此全都言笑晏晏,称兄道弟。 当然,也有试探实力的可能。 墨凡看透不说透,随着师尊上楼,她们门派人少,因此能分到四间房间,这四间房还刚好是门对门,离得近,也有私密空间。 等各自认门把东西放好,墨凡自觉锁了门,到师尊的房里集合,毕竟明天就比赛了,师尊肯定是有策略的,她们得提前安排,省得到了明天手忙脚乱。 等她们坐定后,祁冷道:“明天的比赛是抽签制,先给所有掌门发一个号,再以同号互为对手,三人一组,不够的从别组补齐,三局两胜,胜者组再继续打擂,直至决出冠军。” 三人点头,这个规则她们一早就知道。 重要的是,如何分配对手。 因为上场后是自由调配首次末位,大部分门派都会按实力排序,所以第一往往是最难应付的,如果遇上实力相当或者在她们之下的还好,要是碰上总体更强的,就很有可能败北。 这种时候,就需要启用田忌赛马理论了。 也就是说,如果预感不敌,就拿自己的末位对战对方的首位,这样虽有一败,却可以保证两胜而胜,也算是一种良策。 只不过,这么想的人必定不少。 这样一来,就很难判断真正的首位是谁,一旦她们变了顺序,对方也早有对策,那事情又将回到原点。 “所以,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就按你们入门的顺序排位,还是逆着来,这两种方法有利有弊,为师一时还不能决定。” 祁冷话音落下,三人皆面面相觑。 特别是翁清婉和靳笑珊,她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管是交换还是不交换,都与她们有着莫大的联系,倒是墨凡这个二师姐稳坐中间,不管怎么安排,她的位置都不变。 …… 真的没有关系吗? 墨凡突然发现,这个难题对别人来说是难题,可对她来说,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送分题——因为参赛这几百名弟子的实力强弱,她是看过书,再清楚不过的! 于是她弱弱举手:“……你们信我吗?” 18、第 18 章 其实举手之前,墨凡也有过犹豫。 因为翁清婉和靳笑珊是主角,是一定能赢的,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等着躺赢,但是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站出来。 原因是——她们赢得太惨烈了。 可能是为了情绪的跌宕,也可能是为了表现主角的成长,总之她们赢得很痛苦,很艰难,数次都濒临死亡,硬是被主角光环给拉了回来。 结果当然是好的,可对身体的伤害太大。 如今她与她们同为一体,她们有波折,一定也会影响到她。 原本她的实力就够拖后腿的了,再加上没有主角光环,非死得比她们还惨烈不可,所以想来想去,有金手指还是得用。 “你是说,你能看出对手的实力?” “算是。” “可按理说,来到这里之后,阵法会模糊每个弟子的实力,没人分得出他确切的境界。” “是的,所以我问,你们信不信我。” 墨凡并不奢求她们能够立刻相信自己,哪怕给她几个回合的表现机会,让她用事实说话,也足够她知足了。 祁冷沉默一阵:“好,就听你安排。” 墨凡有些惊讶:“啊?不先试用吗?” “你既然提出来了,就必定有自己的根据,况且不管怎么决定,都有失误的风险。”祁冷道:“为师相信你,不会信口雌黄。” 说着看向翁清婉和靳笑珊:“你们呢?” 翁清婉耸耸肩表示没异议,靳笑珊更是举双手双脚同意,墨凡没想到她们能一致同意,立刻就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重了。 啊……要是炮灰们都换人了怎么办? 墨凡开始了无谓的担忧,直至回到房间,还是有些提心吊胆,是啊,既然她都出现在这儿了,那其他参赛者换人也不奇怪吧。 完了完了。 她刚才可是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保证完成任务的,这会儿,全门派的荣辱可全系在她身上呢。 墨凡把最糟糕的情况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心凉,又跑了几趟厕所,等到实在尿不出来的时候,一开门,看到了门外蹲坐着的小猫。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猫猫很担心你? 墨凡顿时有些感动,走过去想摸摸猫头,但小猫并未给她机会,一甩尾巴跳开了些,不耐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人?” “……”墨凡这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只道:“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征,或者方向吗?” “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带我出去就够了,我自有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 墨凡见外面天色已晚,自己也实在待不住,便点了点头,小猫随即跳进戒指,只在戒面上露出一只眼睛,通过这点缝隙观察外界的情况。 它找仇人的办法很简单,通过气息。 仇人既然害死了母亲,身上一定会有母亲的气息,这种气息除了最近的亲属,别人都无法察觉。 只要找到气息,那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一人一猫下了楼,往集市人最多的地方走去,集市上灯火通明,很多人都还在外面游荡,也不知是为了收集线索,还是单纯喝大了。 墨凡样貌平平,装束也普通,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实她也有点小心机,故意挨着摊子前面走,想看看有没有听过的名字,只要听到熟悉的,那她就能做出判断了。 但走了有几百米,她都没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不禁凉了不少,而戒指里的小猫也没动静,说明对方和她一样一无所获。 唉,她俩真够背的。 正这么想着,突然,左手边的摊位上有人吵了起来,声音颇大,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你们别给老子装,不就是想试探我们兄弟的水平吗,还什么相见恨晚,志同道合,谁不知道过了今晚,在座的就谁也不认识谁?” 说话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满脸横肉,肌肉粗犷,看着就不好惹,他一拍桌子站起,俯视了周围一圈,怒道:“你们爱怎么装怎么装,我刘金宝不奉陪了,师弟,我们走!” 说着,他便扯着身旁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人走了,那书生手上还拿着酒杯,想反抗又反抗不得,只能任由对方拖走。 周围的人目送他们远去,脸上都讪讪的。 待他们走远,原桌的主位脸上露出得逞的笑,低声道:“我就说吧,这种肌肉笨蛋最好对付,几句就诈出来了。” 他说的,自然是实力排位。 师兄师弟的称呼一出,实力明了。 围观的众人都偷偷记在心里,虽然明天不一定能对上,但多知道一个人的底牌,就是多一分胜算。 不一会儿人散了,只有墨凡还杵在原地,江月璃看她不动,低声催促道:“走啊,这有什么看头?” “我认识他。”墨凡喃喃道。 “谁,那个胖子?” “嗯,他……”墨凡把戒指贴近自己嘴边,低声道:“他在撒谎,那个书生的实力比他强,他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混淆视听。” 江月璃并不感兴趣:“又不关我事。” “嗯,不过,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说明我的策略就行得通……”墨凡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只要参赛者里有她认识的,说明与原书剧情就不会有太大出入。 确定了这一点,她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低头去逗戒指的小猫:“你呢,有收获吗?” 小猫的脸印在戒面上,有些吃瘪地绷着,半晌,才憋出一句:“才刚刚开始呢,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你。”墨凡伸展了下身子,轻快道:“来嘛,反正有的是时间,先把集市逛完再说——诶嘿,前面有熏鱼,吃吗?” 得到小猫的肯定后,墨凡带着它往熏鱼摊子前去,当然,放是不敢把它放出来的,只能隔着戒指给它扔进去。 “别说,还挺好吃,里面有籽。”墨凡举着鱼棒,感受着鱼籽在口腔里爆开的快感,顺便注意着周围还有没有故布疑云的人。 她想,想赢个先手的人必定不少。 只不过,这都是她早就清楚的把戏。 想骗过她,呵呵,还早了几百年呢! 得意撒欢的墨凡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一举一动,全都印在了后面跟随的那个人眼里。 待她转过拐角,那人便现出身来,脸上带着阴沉的笑——正是刚才那个书生。 19、第 19 章 刘金宝二人是有计划,有预谋地行骗。 在他们的计划里,除了拍桌走人,还有监听对手,确保自己的计划是完全地,确切地成功,毕竟这是与性命相关的大事,不能马虎。 在众多蠢货的感叹声中,惊现了墨凡这个异类,不管是怎么被看穿的,他们都要确保墨凡不会坏他们的好事。 而墨凡——她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地方比较偏僻,那个书生的实力又在她之上,恐怕不便立刻翻脸,便问:“你有事么?” 那书生道:“姑娘,我也不想为难你,一句话,你得跟我们走一趟,等比赛结束后,我自会放你出来。” 什么? 墨凡当然不从:“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们就只能灭口了。”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墨凡转头一看,正是刘金宝,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将她包抄,目露凶光。 “你们……”墨凡一时想不起他们是哪个门派的,但仙界里并非全是光明磊落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败类也有,只要事情做得干净,在这个没有监控的时代,脱罪不难。 是她大意了。 她捏紧手指,开始考虑自己的胜算有几成——如果只是那个书生,那她也许还能战上几个回合,但要和两个人打,那她的胜率就是零。 …… 要是她示弱,他们真的会放她一命? 不好说,那个书生说只是关她几天,也许只是把她骗到暗处杀的话术,她已经看到他们的脸,怎么可能还有活的机会? 打又打不过,示弱也不行,墨凡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市集的灯光,发现离她最近的摊子也有十几米,那个摊主一看就是个凡人,帮不帮得到她,不好说。 而书生身后就是密林,往那里也许还有活路,想到此处,她挤出个笑来:“两位大哥别这么大火气,大家都是青苗弟子,不就是配合你们躲几天嘛,好说,好说。” 说着,她就举起双手朝书生走去。 对方似乎对她的妥协很满意,和身后的刘金宝传了个眼色,两人得意地笑了一声,刘金宝也朝着她的身边走来。 他们要收网了。 墨凡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判断着对方离她的距离,可以确定,刘金宝过来之后,会直接把她控制住,到时根本不会给她跑的机会。 要跑,就要趁他接近自己的一瞬间。 打定主意后,在刘金宝想伸手摸她肩膀的瞬间,墨凡突然停步急转,朝市集的双方冲去,这个变化极其突然,甚至连她自己都是在顷刻间决定的,更别说身后的那两人。 她脱身了。 人在受到生命威胁时,爆发的能量是惊人的,而在进入市集之后,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那两人并没有胆肥到当街杀人,只能眼睁睁看她逃走。 墨凡冲出去几十米,直到身边全是喧闹的声音后,才敢稍缓速度,但她也知道,这样一来,那两人就彻底暴露了,要么就此离开,要么还会找她的事。 …… 他们做了这么多,会甘心放手么? 墨凡不这么觉得,瞬间,她身上的白毛汗又起来了,回去的路上,她还要经过几个没人的死角,他们会不会躲在那里伏击? 这么一想,她直接不敢往前走了。 战战兢兢往后看去,刚才那个地方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是在暗处盯着她,还是已经去了前面? 她要找个人一起同行吗? 从市集回客栈的应该不少,但大多是零零散散的,还都醉得晃晃悠悠,和这种人同行,到了关键时候,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她和他们搭话,会不会害了他们? 墨凡心里七上八下的,四下看了看,也没看到可疑的身影,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想搭话也不知该和谁搭。 要不然,躲进方寸之地,等白天再出来? 这虽然也是个办法,但后半夜就危险了。 空间并非万无一失的藏身地,是有办法检测出来的,她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法器,万一被瓮中捉鳖,那就完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阿凡!” 抬头看去,只见师尊正从对面的黑暗中走来,莲步款款,却不失气势,甚至她能隐约地感觉到,对方好像是故意把气压放出来,想展示自己的实力似的。 她不知道师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对方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在这种时候,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强大的帮手了。 师尊走到她面前,牵住了她的手。 一瞬间,墨凡就感觉自己身上蒙了一层保护罩,这不是错觉,她低头看去,能隐约看到自己皮肤上有一层游动的光芒,那是师尊的灵气罩,能够抵御一切化神以下攻击。 再看向师尊,对方只回以一笑。 墨凡在心里连说几声卧槽,她知道,师尊一定明白她的处境,是专门来接她的,她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安全感就爆棚了。 不是,她怎么知道的? 墨凡张口要说话,但师尊没让她说,只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墨凡连忙闭嘴,跟着她回到客栈后,才得以松了口气。 终于安全了! 她迫不及待问:“师尊,你怎么知道我遇上事了?” 祁冷道:“不是你派了人回来告诉我的吗?” “我?派人?”墨凡不明所以,她倒是想过传音求救,又怕对方发现她报信直接狙杀。 “刚才有个声音喊我出去,让我帮你解围,阿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冷表情严肃,她虽然照那个声音说的做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并不清楚。 墨凡心下一沉,把刚才的事说了,只没提带猫出去找仇人的事,祁冷听得心惊肉跳,她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有人敢公然作恶,当下就道:“我去找主办,此事绝不能姑息!” 说罢,就直接夺门而出,临走前,她告诉墨凡,暂时就待在她的房中别出去,这里能保证她的安全。 墨凡点头,待她走后,又想起刚才的报信人,不由自语道:“谁这么好心?” “还能有谁?”一个声音乍然响起:“刚才趁你不注意,我跑过来跟她说的,要不然你死了,谁帮我找人?” 墨凡低头看去,只见猫咪已经从戒指中跳出,巡视领地一般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好吧,谢谢。”墨凡道:“今晚的事真的太惊险了,如果不是你帮我报信,我可能已经完了。” “呵,修士大多是趋利避害,阴险毒辣的小人,自己没本事赢,就靠这种方式,我已经见得太多太多。”猫咪半掀着眼皮,懒散道。 “也没有,这两人是例外。”墨凡虽说也极其讨厌这种人,但“大多”这个词就有点激进了。 “不是么?利益一致时怎么都好说,要是你挡了他们的路,十个有九个都会选择牺牲你,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亲人……” 说到这里,猫咪似乎是不想多说,只挥了挥爪子,让墨凡别再烦它,墨凡知道它性子冷,便闭了嘴,自己在房里转了转,开始担心师尊那边进展得顺不顺利。 而祁冷这边—— 她出门之后,气血止不住地往上涌,墨凡是她的弟子,也是前掌门的独女,她曾经答应过对方,一定要保护好墨凡,给她安稳的生活。 谁知她谨小慎微了这么久,差点在这里出了差错,要是墨凡真的有什么不测,那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就这么憋了满腔怒气,冲到负责主办这次活动的飞云阁,待查过身份后,她便见到了盟主,云兴邦。 云兴邦正和几个朋友饮茶,见她面色不好,便笑道:“这不是祁师妹么,怎么这个时间来了,莫不是客栈住的不舒服?” 他大概九百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岁左右,面相儒雅,说话随和,很是长袖善舞,祁冷与他只算是点头之交,论辈分虽然是平辈,但年纪却小他不少,得尊称一声师兄。 “云师兄,我的徒儿在市集中游玩时,突然有人将她截住,要她退出比赛,她若不从就得送命,幸好我及时赶到才把她解救下来,只是把那两个歹人放跑了。” 祁冷心中虽急,语气却不大变。 云兴邦闻言大惊:“竟有这样的事!” 祁冷又道:“我来找你,一来是想请求你的协助,把这两个人揪出来,以免他们继续害人,二来,也是想让你给我们调换个更安全的住所,上行下效,也许他们后面还有别人。” “我肯定是得把人揪出来的!”云兴邦道:“这样吧,你先把那两个人的名字,体貌告诉我,我命人到下面去查,怎么样?” “好。”祁冷道:“他们一个叫刘金宝,一个不知道名字,但是一身白衣,文质彬彬,像是个书生的模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茶桌上就有人笑道:“祁师妹,你那位徒弟怕是看错了吧,刘金宝是我的弟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兴邦老弟,此事我看还得仔细调查,至少得拿出证据才行,对不对?” 祁冷立时住了口,朝茶桌看去,说话的人是摘星宗的宗主,慈眉善目体型圆润,正是盟中的二把手,论势力论家财论背景,全都是不容置疑的正派人物。 云兴邦闻言也笑道:“是么?哈哈,那大概是看错了吧,祁师妹,要不——你再回去好好问问,万一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20、第 20 章 祁冷万万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一次翻了上来,一字一顿道:“我的弟子不会撒谎。” “哎,不是说师侄撒谎,只是人多热闹,看错了也未可知,再说了,冒名顶替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云兴邦不急不缓解释道:“你我都是仙界的一份子,谁也不想因为一点误会伤了感情,要我说,祁师妹也不必动火,你既然来找我,我肯定要还你一个公道,这样吧,等比赛结束了,我让刑老弟把那两人带过来,咱们好好地审一审,好吧?” “等比赛结束了审还有什么意义?”祁冷拔高了些声音:“这么明显的操纵比赛,杀人灭口,何不现在就把人绑了前来对质?” 云兴邦还要再说什么,那刑宗主倒先撂了手里的珠子,不快道:“祁冷,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难不成你一句话,盟主就得把人叫过来?难道仙盟是你的一言堂么?!” 祁冷看他表现如此强势,便知对方肯定是死咬了不肯承认,说不定,这整件事就是他的手笔,当下心凉了半截。 如果仙盟内部已经到了如此黑暗的地步,她连自己的徒儿都保护不了,这比赛还有什么参加的必要? 云兴邦又打了几句圆场,但祁冷已经不想听了,摆明了他是帮着对方的,这些人处在权力中心,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和决议权。 话说得好听,态度却极其强硬。 …… 她不想争辩下去,转身离开了那里。 而在她离开之后,云兴邦脸上的笑渐渐散去,把门关上后,一振袖子道:“你的人怎么回事,竟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如今留下首尾,要是她宣扬出去,岂不对你我不利?” 刑问天赶忙给他了杯茶,谄媚道:“大哥息怒,此事的确是小弟的过失,你放心,她人微言轻,说出去也没人信,实在不行,咱们……”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祁冷才来找过咱们,转头就死了,就算是傻子都猜得到和咱们有关,不到万不得已别杀人,你记住,我们要的是权力,不是污点!” 云兴邦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派几个人盯住她,别让她乱说话,等比完了什么都好说。” “是是是……”刑问天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影卫便从窗口飞了出去,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葫芦,献宝似的托到云兴邦眼前,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云兴邦接过去看了看,眼神明显一亮:“你不是说没有了么,怎么这会儿又……” “这是别人给的,我一直没舍得用,就等着献给大哥呢,你闻闻,这可是正宗的千年狻猊血,大补,大补啊!” “算你有孝心,哈哈!”云兴邦将葫芦打开闻了闻,享受地沉浸其中,眼神迷离了几分,才道:“只可惜已经见不到活物了,要是能和狻猊双修一番,那可有大大的进益!” “听说狻猊不管雌雄都是美人,可真叫人心馋,你放心,大哥,找狻猊这个事咱们可一直上着心呢,据说,这世上还有一只,如今就在仙界境内……” 两人的声音渐渐变低,脸上却同时露出污浊的笑来,在黑暗的茶室中,显得尤为可怖。 而这边的祁冷才刚走出去不久,就发现自己被跟上了,跟她的人道行很高,如果不是她的五感天生比一般人敏锐,还真不好察觉。 是云兴邦派来的人? 她不能确定,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带着徒弟来这个是非地,虽然墨凡有惊无险,但不能给徒儿个交待,她又如何好回去面对对方? 想到此处,她停步转身,广袖飘逸。 站定后,她朗声道:“你们不必躲躲藏藏,要是想杀我,那就痛快一些,我倒要看看你们的主子有多大能耐,敢当街动手?” 夜风飘来,将她的影子吹得皱了些。 半晌,对面都没有动作,祁冷等了一阵,发现他们全都退了回去,不知是退回去报信了,还是藏到了她感知不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恐怕是不能待了。 祁冷叹了口气,加速往客栈飞去。 她回去的时候已是深更,但墨凡并没有睡,见她进来忙迎上来叫了声师尊,似乎是看出她脸色不好,又怯怯道:“您没事吧?” 看她乖巧可心的模样,祁冷的愧意更甚,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得已,她摸了摸对方的头,道:“把她俩叫来吧,我有事想对你们说。” 墨凡虽然不知道师尊要说什么,但还是照做了,翁清婉和靳笑珊睡得都不死,很快就过来应门了。 三人结伴到了师尊房里,听她说罢之后,靳笑珊怒道:“怎么可以这样!师姐都差点丢命了,对他们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翁清婉也觉得匪夷所思:“师尊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为师不能确定,不过,不排除这种可能。”祁冷本不想太早让徒弟们知道世界的险恶,可墨凡已经吃了亏,要是不把真相告诉她们,那今后遇上类似的事,就会很容易踩雷。 四人沉默一阵,祁冷道:“所以我想,要不然比赛就不参加了,这里面黑幕太深……” “那我们就这么忍了,吃哑巴亏?”还没等她说完,靳笑珊就忍不住站了出来,她毕竟是少年心性,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权宜,什么是让步。“师尊,恕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要斗,就和他们斗到底!” 翁清婉也道:“师尊,大不了严刑拷打让那两人开口,反正他们不仁我们不义,都到这个份上了,用不着顾及什么体面名声了!” “我也不想,可是你们的安危更重要……”看着嫉恶如仇的徒弟,祁冷内心还是很自豪的,虽然提出走的是她,但如果她年轻几百岁,也会和她们一样,绝不对权势低头。 “退缩,就一定安全吗?”靳笑珊道:“师尊,我来仙界之前,听人家说这是个圆梦的地方,有无数大能,无数仙师,正是因为有他们的领导,才让仙界越来越强大,如果事实是这么不堪,那我又怎么能自欺欺人?” “师尊,安全固然重要,但有时,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这不就是您一直教导我们的吗,正因为前路漫漫,才要上下求索,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 祁冷赞许地看着徒弟们,最终目光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墨凡身上:“阿凡,你觉得呢?” 这件事毕竟是事关墨凡的,还是要听取她的意见。 墨凡踌躇一阵,道:“师尊的想法没错,单凭我们几个的能力,是无法与那些人抗衡的,正义是很重要,不过,保命也要紧……” 靳笑珊急道:“师姐!你难道咽得下这口气?就算我们走了,岂知他们不会对他人动手?” 翁清婉则道:“阿凡,你不要害怕,他们再怎么穷凶极恶,也还是仙界中人,不敢把事情捅到明面上的,我们可以借助这一点,让他们舍车保帅,只有让他们怕了,我们的安全才能真正得到保障。”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祁冷脸上也多了几分成算,墨凡只能无奈叹气,其实按她的想法,就此回去是最稳妥的,但她身边全是些主角,她们的天性就是嫉恶如仇,拦都拦不住。 最终,她只能抛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师尊,我有一个想法,斗争可以,不过不能去和他们硬碰硬,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们低头。” 祁冷想了想,试探道:“你是说……” “是的,就是前任仙盟盟主,花梦。” 墨凡犹豫过要不要说这个名字,因为在原书里,祁冷的官配就是这个人,当时祁冷遭遇了不平,就是花梦帮其脱困,两人也就此生出无数曲折的纠葛。 所以说,花梦一定是可以破局的。 她之所以犹豫,就是不想让师尊再走进原有剧情里,可想了想,就算她不说,故事还是会发生,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掌握主动。 …… 此时的花梦还在千里外的洞府中,几位侍女正小心翼翼伺候她沐浴,水汽缭绕中,一只白皙光滑的素手突然探了出来,刺进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侍女的右眼里。 一时间,鲜血猛地迸溅出来,眼球滚落在湿漉漉的浴池边,但那个侍女只紧紧咬着牙齿,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而她周围的侍女们也都见怪不怪,连一个眼神都没投给她,只接连不断地动作着,把毛巾和浴衣跪送着,高高举起。 那只沾染了斑斑血迹的手嫌弃地在毛巾上擦了擦,又拿起浴衣披在身上,接着慵懒道:“不是说过了么,我不喜欢花瓣里掺杂花蕊,这么粗心,该罚。” 雾气中走出来的那个女人,长长的乌发披在肩上,一双美腿在裁剪错落的浴衣下隐约可见,见那侍女连声认罚,她妖冶地笑道:“好了,下去吧,我要出去见客了。” 21、第 21 章 花梦,原名翟梦,母亲是前前任仙盟盟主,花留香,父亲是前任魔尊,翟渠,仙魔两界决裂后,她第一时间弑父改姓,与魔界划清界限,这才奠定了仙界胜利的基础。 后面她带领仙盟攻城略地,立下了滔天的功劳,不管是论修为,论贡献,论立场,都是绝对的功高盖世,无人能及。 可大家怕她。 因为没人能那么果断地对亲爹下手,在那天之前,她和父亲的关系极好,也正是因为这样,翟渠才会中了她的圈套。 要不然,就算倾天下之力,也绝难把翟渠拿下,而翟渠几乎就是魔界的标杆,主心骨,只要他在一天,魔界就不会认输。 他一死,魔界土崩瓦解。 这场战争结束后,花留香殉情而去,算是忠了家国,也全了私情,花梦顺理成章继任盟主,只不过她对权势并不感兴趣,所以当了没几天,就让给了别人。 这些年她不问俗事,但人人都知道,只要她想回来,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云兴邦在她面前,连狗屁都不是。 祁冷知道这个人能制约云兴邦,只是,自己怎么能说动对方呢?毕竟此人已经隐居多年,是谁都不见的。 墨凡道:“实话实说就好,她要不来也没办法,反正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话虽这么说,但墨凡知道,她一定会来。 因为在原书里,花梦对祁冷算是一见钟情,后面更是处处维护极尽宠爱,虽然不知道钟情的理由是什么,但确确实实直到最后,她都没有移情别恋。 墨凡在心里对祁冷道了个歉,看来还是得借用您的色相了——祁冷并不知道自己此番去有多大的成算,因此并不太抱希望,在见到花梦的瞬间,立刻就感受到无比强烈的威压,心中更是绝望了几分。 花梦身着宽松的浴衣,却遮不住傲人的身材,一张脸更是颠倒众生,漂亮浓烈到了极点,祁冷看她衣着清凉,故不敢与其对视,可低头也不知看哪里,只敛眉盯着自己的鞋尖。 而花梦——她原本是想上前摸摸这位美人的脸的,可看到对方如此紧绷,便歇了心思。 “坐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祁冷有些愣怔地坐下,还没说话,就被殿中浓烈的香气呛到,忍不住咳了几声,花梦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香炉,立刻变了脸色,隔空把香炉旁侍女的手折断了。 祁冷吓了一跳:“花仙尊,您……” “她用的香不好,呛到了你,该罚。”花梦柔声解释道:“别怕,我不是冲你,你要是害怕,我就让她出去。” 那侍女白着脸出去后,又换了个人进来,换了种清淡些的香,祁冷看她们面不改色,当是经常见类似的事,心下不由对花梦多了些忌惮,只道:“仙尊不必如此,我不愿害别人受伤。” 花梦点头笑道:“好,对了,刚才你说,找我有什么事?” 祁冷这才想起正事,便把她们师徒遭遇的事说了一遍,花梦听她说罢,哼笑道:“我长久不出去,云兴邦竟如此放肆?” “此事到底与其有无关联,还不明确。”祁冷道:“只是如果任由发展下去,恐怕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你来,是想请我出马?”花梦其实并不在乎真相如何,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就是好像有种魔力,吸引着她,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祁冷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但是她并不知道这种炙热与情爱有关,还以为对方是有意试探,想看她所言的真假,当下就气血上涌,抬眼认真道: “花仙尊,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贸然连夜过来找您,也有违礼仪章法,可为了我的几个徒弟,我不得不选择这么做!如果您愿意管,那我感恩戴德结环而报,如果您不愿意,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祁冷是很美的,这种美不是花梦翁清婉那种浓颜的,攻击性的,让人震惊的美,而是恍如一株莲花,淡雅,安静,让人无比怜爱的。 她拿眼看着别人的时候,又傲气又清冷。 花梦几乎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掩饰地咳了几声,道:“你别急,我也没说不管,当初盟主之位,本就是我给他的,若他有损我仙盟的尊严,我不管也不行——” 这些话,多少有些言不符实,之前不是没人找过她,但一概都被她挡走了,如今愿意为了祁冷出山,也是看出祁冷是高山之雪,不会为了求她卑躬屈膝。 怪了,她偏偏就喜欢这种的。 祁冷的秉性脾气,长相性格全都正好合了她的喜好,她是越看越喜欢,便不是为了这件事,走路上见到了,她也会追上去交个朋友。 也罢,就与她走一趟吧。 此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墨凡三人在师尊的屋里等着,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那些人趁师尊不在,给她们来个突然袭击——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一直等到天亮,外面开始出现脚步声,其他房间的人呼朋唤友地要往演武场去了。 靳笑珊道:“咱们走吗?” 翁清婉道:“再等等。” 等外面的声音渐少,实在不能再等时,翁清婉起身道:“走吧,我们先过去,不能误了比赛。” 三人并肩走入人流,没多长时间,就到了最近的演武场,此次比赛分为几个区域,本区的人先打擂,等决出四强,再两两对战,昨天祁冷去抽了号,只需要听号开赛就可。 出结果之前,除了裁判,其他人都看不到赛场里面的情况,这也是为了不给后面的人探听实力的机会。 她们站在边缘,看周围的人都神色紧张,不由互相看了一眼,靳笑珊道:“师姐,你说,咱们不会第一轮就淘汰吧……” “不会的,我们没有那么弱。”翁清婉安慰着,其实心里也没底,场地上能看到很多一看就不一般的人,有的还睥睨着谈笑,似乎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会赢的。” 沉默中,墨凡突然笃定道:“我们一定会赢,一直赢到总决赛,夺得总冠军。” 她说的是事实,虽然当下她们的能力还不算最强,但在一场场连续的比赛中,靳笑珊和翁清婉会飞速成长,越来越强,直至夺冠。 这就是主角。 而她只需要做好那匹下等马,等着挨打就好,三局两胜,主角赢了,那么就算她输也没关系,她们照样可以逆风翻盘。 靳笑珊和翁清婉以为她是在为她们打气,当下对视一眼,道:“对,我们一定能赢!” 三人紧绷的情绪刚刚放松些,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嗤笑的声音:“好厉害啊,还要赢呢,你们要是能赢,那就是我们的无能了。” 墨凡转头看去,心猛地一坠。 是刘金宝师兄弟两人,他们昨晚行凶未遂,居然没有回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到赛场来了。 翁清婉看出墨凡脸色不对,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就是行凶者,体型也对得上,当下往前一步挡住了师妹们:“你们要做什么,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对我们动手不成?” 刘金宝看她一眼,表情似乎有些惊艳,但很快就变成了惋惜:“啧啧啧,没想到还有个这么美的,美人,你听好了,我们不用光天化日,等一会赛场上见了——” 他压低声音:“直接把你们打死就好。” 说罢,就邪笑着走远了。 翁清婉脸色苍白,咬唇道:“什么意思,他们怎么知道等会会与我们对上?” 靳笑珊也吓得不轻,道:“师姐,怎么办啊,他们不会真的要杀了我们吧?规则应该是点到为止,不能互下死手的……” 墨凡也很震惊,是的,规则是这样没错,但他们是刑问天的弟子,可以暗箱调动对手,在外界看不到的情况下,裁判也可能被收买,等于说,就算杀人,也不过落个事后问责,自罚三杯而已。 怎么办,要逃吗?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见周围升起巨大的天幕,场馆封闭,比赛准备开始,负责播报的灵鸟宣布了各自的比赛对象。 而她们的对手,就是刘金宝三人。 这下墨凡确定了,他们是真的要让她们闭嘴,她立刻高声道:“不行,我要退出!” “比赛开始,请选手决定出战顺序。” 外面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自顾自在她们面前出现了名牌和顺序的法阵,一旦决定,她们就会进入各自单独的赛场。 如果不决定,就会随机分配。 墨凡看着那几个名字,毫无疑问的,书生王安明是战力最高,刘金宝次之,何勇最低,如果按她们原有的顺序,最多打个平手。 甚至往坏想,在如此高压之下,势必连平常的水平都发挥不出来,如果他们真敢动手,那她们三个都得死。 可要是由她来对战王安明,翁清婉和靳笑珊就有活路。 三个人都死,还是她一个人死? 墨凡觉得,这是命运在跟她开玩笑,她为了活下来几乎算是步步为营,却没想到还会遇上这样的事,难道这是剧情对她泄密的惩罚? 倒计时已经开始,滴,滴,滴。 墨凡咬了咬牙,闭眼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