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黛玉弟弟又不做人了》 1、潇湘神魂落人间 “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贾敏在内仪门迎上了刚赶回来的林如海,眉间有些许愁思,步伐稍快,却并不给人慌乱之感,依旧仪态从容,“长生还是未醒,方妹妹在照顾着……” 话未说完,林如海已经握住了贾敏牵着他的手,“长生那儿有三娘照顾,我们都能放心,先随我去书房。” 贾敏心头一惊,面上顿时一片肃穆,朝着香雪和林管家打了个眼色,随林如海前往书房,心却有些乱了。 长生是林如海的庶子,却更是林家的独子,贾敏和林如海心知肚明,就凭林家长久以来的子嗣运,以及林如海的身体,长生十有八九就是这一代林家唯一的男嗣。 这孩子一出生,就给孩子起了长生的乳名,可见期望。 可现在这孩子挣扎在鬼门关,林如海今早还出门办公就已经让贾敏心忧,此时赶回来后更是不去看孩子而是去书房,纵然方姨娘是长生生母,比谁都护着长生,可这也断然不是林如海的作风。 这个时间,能够什么事情能让林如海如此如临大敌?新帝继位的风波不是早已过了吗? ** 书房紧闭,林管家和香雪守在外面。 林如海拉着贾敏来到书案,从袖中取出一些文书。 “夫人,长生若能醒来,之后一段时间,让三娘先照顾着长生吧。” 贾敏的心怦怦乱跳,林如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绝不可能起宠妾灭妻的心思,她对长生有多用心她不信林如海不知道,这是在怪她没照顾好孩子? 不可能的,比起纠结谁的责任,林如海第一想法绝对是怎么让长生先好起来。而现在,在看长生前,跟她说这些,只能说明:“外面出什么大事了?” “夫人可知翰林?” 翰林,天子门生,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她夫君林如海走的便是这一条路,作为会试前三甲的探花郎,直接进入翰林,虽是低品级编修,却也不用再朝考庶吉士…… 当然,入了翰林后,路线也会有所不同,通常是内外两条路线,林如海便是外放。 但林如海不会问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 贾敏握着手帕的手一紧,天子门生,天子,天子虽已经继位几年,可……“莫非是那日月争辉?” “可我们并不在京城!”也并未参与这些事情,林家世袭三代列侯,到了林如海父亲这代已经是白身,林父却还能让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在这个爵位越来越难挣的朝堂,再给林家袭侯一代,靠的就是老老实实做实事,做纯臣,不参与皇家破事儿,这样虽没有从龙之功,可家族却安全,下一任皇帝也会放心用。 林如海,也完美的继承了林家这一项优点。 林如海叹气道:“夫人,树欲静而风不止。” “前些日子,当今罢免了一进士出身的官员。” 贾敏毕竟是当年荣国公亲自教养的嫡女,“什么官员能让当今亲自罢免?”还只是进士出身,没有说具体职位,这说明官位也不高。 “夫人也知,我在翰林好歹也有那么几个好友,这官员,姓贾名化号时飞,背后无有势力与家族。” “当今,缺人呐……”林如海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当今一登基就开恩科举,为的就是能有自己的班底,那一届的翰林,原应该是最值钱的一届翰林,如果,如果没有上皇还在的情况下。 上皇还在,所以就算考生考中了翰林,也不一定就会真的把自己当作天子门生,翰林院,天子也并未真正掌控。 而同样渴望出人头地的贾化,就这样入了当今的眼。 贾敏摇摇头,那贾化能抓住时机,必然不是蠢人,何至于得罪自己的靠山,让靠山踢开自己?所以只能是得罪了当今也不能惹的人,不,他没有那个能力,得罪上皇的,是当今。 林如海把一封信递给了贾敏,说到,“怀杉说,当今欲动江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贾敏看完后把信封拍在书案上,低声切齿。 林如海看了眼书案的轻微裂痕,不着痕迹别开眼,他就知道,他夫人再如何温婉贤淑,也是荣国公教出来的女儿,有点暴脾气和力气在的。 “怀杉既然提了一嘴巡盐御史,那这巡盐御史,八成要落到我头上了。”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给他送这封信。他如今不在京都,若非怀杉他们,就真的一点准备也无了。 而贾敏所说的项庄舞剑,也并未说错。 一个贾化,哪儿有能力担得起巡盐御史,还是江南的巡盐御史,当今再缺人,也不该糊涂到如此地步。 一个毫无背景,也毫无建树的官员,丢到江南官场做巡盐御史,怕是不到一个月,骨头都没了,当今会看不清这一点吗?缺人缺到送人去浪费吗? 这江南的财政税负,又是给谁的? 所以啊,这不过是当今对于上皇的试探。 上皇看到当今的作为,又是什么感受? 贾化的退场是必然的,能留有一条命,都是当今还算有良心,而上皇完全不在意这样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小炮灰。 为什么最后会是林如海? 上皇对林家感官不错,且和贾家有亲,贾家又是背靠太上皇,经过贾化的试探,再选择林如海赴任,在太上皇眼中,这是天子对自己的妥协。 在当今看来,林家和贾家有亲,行事作风却完全不同。最主要的是,除了林如海,他找不到一个能让上皇放心,又能让他赌一把的人了,是的,赌一把,赌林家的纯,是对朝堂的皇帝,而不是太上皇。 上皇未必看不出当今的心思,但这是目前这对天家父子,两相试探后,最能接受的结果。 林如海把贾敏拍案的右手牵起,握住,真切道,“夫人,这段时间,家里就拜托你了,长生……” “老爷放心,我明白的。”贾敏反握住林如海,“长生一定会醒来的,三娘是他生母,有她照顾长生,我和老爷也好安心处理好内外事务。” 林如海松了一口气,“何其有幸,有妻如此!” 在这个关头,他是一步也不能走错,而贾敏作为他夫人,肩上的担子同样不轻,故而,他必须提前和夫人交代清楚,才能确保没有后顾之忧。 不是他不重视长生,而是只有林家立得住,长生,以及林家人,才能安全。君不见,当初太子那一案,又牵连了多少,而今日月相争,隐藏在湖底的汹涌,只会更加恐怖。 “再有……”林如海迟疑片刻才缓缓道,“长生醒来后,还是别叫长生这个乳名了吧。” 贾敏眼神一颤,听林如海继续说,“我这些天听他们说,名字若是太贵重了,孩子压不住,反而会祸及孩子,可如今长生命悬一线,不叫他长生,万一他以为我们抛弃了他也不好。”民间也有叫魂的说法。 子不语怪力乱神,能让林如海说出这样的说,可见林如海其实真的有些慌了神。 而纵然这样,也要先拉着她交代后续事宜,虽然字字句句都是说等长生醒来,可贾敏更明白,这也是在告诉她,就算长生真的醒不过来,他们两个也不能有片刻松懈,他们不能倒下,他们任何一个倒下了,这个家,就会塌了一半。 贾敏心情沉重,面上却强撑着笑意,不是给林如海看,而是给了林家所有人看,她得撑起这个家。 交代好后续的事宜,确保之后不会出乱子,林如海这才彻底松气,衣服也未曾来得及换,与贾敏一起,赶往长生所在的拂云院。 拂云院中的氛围比外面更为紧绷,因为长生还未醒来,大夫说了,太阳落山前再不醒来,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只是看着门前站着的泽芝,林如海和贾敏神色一变,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无奈,以及一双二儿女的担忧。 泽芝是贾敏的大丫鬟之一,黛玉能行走后就被派去暂时照顾黛玉去了,泽芝既在,那就说明黛玉那里没能瞒住。 果然,推开门,黛玉就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弟弟,而黛玉后面,是焦急的方姨娘。 “老爷,太太。” 方姨娘哽咽地行了一个礼,也不管他们看见没,就继续坐在了床边盯着床上的小长生。 林如海和贾敏自然也无心顾及这些繁文缛节,“怎么还是烫的……”林如海摸着长生的额头,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他林家的子嗣运,就真的这么不好么? 随即又看向黛玉,“玉儿,你还小,不——” “我都已经来了,还怕什么?要过病气也早过了,”黛玉冷哼一声,眼眶却有些红,“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呢,我身体再弱也是长生的姐姐,怎能让长生一人担惊受怕,他要是醒来岂不是以为我丢下了他?” “弟弟最是疼人,谁能过了病气给我,弟弟也不会。” “母亲,您也别怪他们,是女儿执意要来的,他们拦不住。” 黛玉避开身上还有些汗味的林如海,“而且弟弟最听我的话了,我说弟弟能醒,弟弟肯定能醒。”只是黛玉的眉头,皱得可紧了,瞒得越紧,弟弟就越危险…… 浑浑噩噩间,青筠听见有人叫他弟弟,听见有人小声哭泣,感受到额头上被放入了冰凉的物体,嗯?额头?他什么时候能化人了? 化人? 是了,他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因湘夫人而生的潇湘竹,诸多湘妃竹中,他是第一根,也只他一根生了灵智,他根下还有一人参,同样浸染了湘夫人血泪,却与他有所不同,她成了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血参。 人参珍贵,善于躲藏,世人只知潇湘竹,不知有血参,直到青筠救了一人,无意间暴露了潇湘竹的“不凡”。 人性贪婪,最经不起考验。 草木的修炼尤其艰难,未化人前,甚至无法像动物一般逃走,除了人参。 血参暴露了,湘水之畔的潇湘竹全面“枯萎”,血参伤人遁走。 人参本就珍贵,何况是带了神话色彩的血参?对比枯萎的潇湘竹,谁才是灵物不必多说,“枯萎”的青筠逃过一劫。 而血参,也第一次用了本源之力,至此,为神不久的湘夫人,才茫然得知,她们无意间,有了两个“孩子”。 她们带回了青筠,却遗落了血参。 “孩子,你可知你姐姐的名字?” 仙神精怪,名字都是唯一,那孩子与他们有些许血缘关系,再加上名字的关联,应该是能找到的。 “绛珠。” 他姐姐叫绛珠。绛珠,红色血泪,因血泪而生灵,故名绛珠。 “弟弟,你怎么还不醒?” “姐……姐姐?” 他感受到了,他姐姐的气息。 2、感天动地姐弟情 “长生!” “弟弟——” “长生……” 青筠一睁眼,就是亲人惊喜而急切的呼唤声。 “我就说,我就说弟弟会醒的!” “漫天神佛保佑……” 最吸引青筠视线的,却不是他的姐姐黛玉,而是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年轻妇人,妇人的脸上看起来很是憔悴,甚至没有梳妆遮掩她的黑眼圈,以及原本肉肉的如今却凹下去的脸颊,而这张并不得体的脸上,还挂着一串串的泪痕。 这是这具身体的生母,方姨娘——方三娘。 “不,不哭……” 青筠喉咙有些痛,却也顾不得许多,看着方姨娘开口,任谁都能看出,他在对谁说话。 这在青筠看来,或许是无关血缘的。 仅仅是,他最听不得,也看不得女孩子哭了,尤其是,这样发自内心,随时能够抛下性命而去的哭嚎。 却不知,他本能的阻止,让方姨娘死死咬住嘴唇,克制住了哭声,眼泪却更加汹涌,根本无法克制。 一旁的林如海在内心感慨,他的长生,就是体贴孝顺,他的夫人也是温婉贤良,未曾阻止过三娘与长生的见面,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贾敏见青筠醒来,长长松了口气,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又让人去叫在林府候着的大夫。 大夫还未至,却听到了青筠醒来第一句话。 贾敏心里要说没有一点酸涩,那是假的,她虽未拦着方姨娘,可事实上,她才是照顾长生的母亲,她也是真的疼这个孩子,可是血缘啊…… 但面上,贾敏只能维持着主母的风度。 黛玉微微侧头,灵眸一眨,递给了方姨娘一张新的手帕,又后退半步,把位置让给父亲,再牵住了母亲身侧垂下的右手,仰头抿唇一笑,贾敏见状,不禁无声笑了笑。 “长生,可有哪里难受?” 林如海笨拙又小心地试探青筠额头的温度,“降了,降了!” 青筠脑海还有些乱,长生,长生,这是原主的乳名,可这个孩子,终究没能长生。 他来了,所改变的,也仅仅是让长生,下一世无病无忧,却改变不了,方姨娘真正失去了她的骨肉。 他见了小长生魂灵最后一面,小长生乖乖巧巧的,可惹人疼了,也是分出了一缕神魂的力量投入小长生魂魄,确保长生下一世无病无忧,这才让他折腾了一夜,方幽幽转醒,脑子还有点炸疼炸疼的。 林如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温水,青筠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可把林如海几人给心疼坏了。 草木得了水,青筠瞬间活了过来,迟来的智商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姐?” 他姐姐呢?他明明听到了姐姐呼唤的! 贾敏嘴角的笑意不由真切了几分,黛玉见青筠缓过神来第一个找她,不由唇角上扬,“小没良心的,可让我们好些担心。” 黛玉几步小跑走到床前,制住青筠想折腾的双手,“可别乱来了又着凉了,等养好了我再慢慢陪你玩儿,听话啊~” 没有人会打扰这一家人温馨的氛围,除了——大夫。 当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青筠面前,青筠没见识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摒住了呼吸,怪不得,怪不得小长生的愿望是不吃药呢! 小长生已入轮回,他作为合格的小长生继任者,他当然要遵循小长生地“遗愿”,他是个遵守约定的神! 青筠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远离了万恶之源的汤药,小脸绷得紧紧的,满目严肃,十分有“威慑力”地道:“不吃!” 林家的大小主子们一愣,长生向来乖巧,以前喝药虽然也有些躲避心理,但也还是会喝,而现在的长生,他们能感受到他对于药打心底的抗拒,这不是闹脾气的不吃,而是真就没打算喝的执拗。 虽然略感有些奇怪,但他们也只当这一次吓到长生了,可能是孩子的下意识寻找依赖,并未多想。 “长生?” 长生摇头,长生摆手,长生牙关紧闭,连嘴也不张了! “长生?筠哥儿?吃了药才能好,姨娘这儿有蜜饯,我们吃了药就吃蜜饯啊……” “长生,来,母亲抱抱,我们吃了药就去玩儿九连环好不好?” 长生毕竟刚刚醒来,他们也不敢太逼着长生。 “要不,找个乳娘?” 见长生如今实抗拒,贾敏只能退一步想出这个主意,长生已经三岁了,早就断了奶,但是长生身体还需要恢复,不能不吃药,让乳娘喝了药,挤出奶给长生喝,总比现在这样好。 林如海和方姨娘有些迟疑,这样能有多少药效?可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这时,在大夫那儿的黛玉转过身子,脆生生道,“弟弟都多大了,总不能以后还这样吧,要我说,弟弟不想喝药,不喝就是了。” 三个大人齐齐转头,眼神有些发亮,黛玉可不是胡来的性子,想必是有了法子。 青筠感动地看向林黛玉,姐姐还是那样爱他!可不就是嘛,他都来了,神魂渐渐和身体融合后,身体只会越来越好,完全没有吃药的必要嘛! “我问过大夫了,针灸也是可以的。” 清脆的童声,在房间里清晰可闻,透露出对弟弟最真切的关爱。 三个大人不由点头,青筠本筠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斟酒?小孩子还能喝酒吗?原来酒真的可以治病吗? 直到,那细长闪耀的银针,出现在初次当人的青筠眼前,青筠:“!!!” 姐姐不爱他了! 大病初愈的青筠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姐姐爱的针灸,青筠更像霜打了的茄子,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方姨娘这时候才被告知,后面一段时间,会暂由她来养长生,以及今后,就尽量少叫筠哥儿的乳名了。 方姨娘心脏蓦地快速跳动,但下一刻,方姨娘本能地看向贾敏,贾敏脸上带了几分安抚的笑意,轻轻点头,“这事儿我和老爷已经商量过了,只有你照顾筠哥儿,我们才放心。” 方姨娘热泪再次涌出,“老爷太太放心,就算妾拼了命,也会护着筠哥儿!” 贾敏扶起方姨娘,拍拍她的手,“我们自然是信你的,月丹一直跟着我照顾筠哥儿,若有拿不准的,只管问她,但妹妹也需记着,一切以筠哥儿为主,就是月丹,也不可越过了筠哥儿。” “妾明白。” 方姨娘知道,贾敏其实并不能完全放心她,但就着贾敏最后一句,方姨娘也明白,贾敏也是真心疼筠哥儿的,至于自己,如今的生活本就是奢求了,她自然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贾敏没有避着黛玉交代这些,也并没有刻意教导,她的黛玉还小,如今能学会多少都随缘,等大一点,再慢慢教授内宅之事,想来以玉儿的聪慧,定能很快上手,只是,贾敏掩住眸间的愁意,若是不需要学会这些,才是好呢。 ** “林筠!你又在干什么!” 林筠听到黛玉气呼呼的直呼名字的声音,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毕竟听多了,也就不心虚了。 林筠拍拍手下的沾了水的泥土,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以比学术钻研还认真的模样看着黛玉,“种竹子!”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一边说一边就黑乎乎的沾了泥的手自信拍了拍胸脯,嘿,怪不得都想修炼成人呢,成人的感觉太棒了,能跑能跳能吃能能喝,还能克制虫蚁,简直不要太棒! 小黛玉看着又被林筠糟蹋的衣裳,再看被林筠弄得一塌糊涂的充满泥点子的院子,生无可恋却不得不任由林筠折腾的月丹,听从主子吩咐帮林筠扶着移栽竹子的丫鬟,跺了跺脚,“月丹姐姐,方姨娘呢?” 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方姨娘欸了一声从房间里出来,“玉姐儿来了?怎么不进来?” 这些日子贾敏和林如海愈发忙碌,方姨娘照顾筠哥儿照顾得好不说,也一直老老实实,也就在贾敏的默许下,黛玉来方姨娘这儿也愈发熟练了,在这儿待一下午也是常有的事。 小黛玉避开地上的泥点子,提着裙摆小跑到了方姨娘面前,抬头,“姨娘,弟弟把院子和他自己都弄得好脏,您怎么不管管呀。” 方姨娘还没什么反应,林筠倒是率先不赞同了,“哪里脏了,姐姐,你怎么能说泥土脏呢?” 身为草木,怎么能嫌弃泥土呢? 林筠依旧没有半点自己已经是人的认知,更没有意识到黛玉只有自己是人的意识,林筠刷的站起来,在黛玉没有反应过来前,跑到黛玉面前一把抓住黛玉白嫩嫩的小手,往泥坑那儿一拉,“姐姐,一起种竹子!” 黛玉看着自己沾染上泥土的手,气血上涌,一张小脸瞬间红扑扑的,嘴张了又张,“你,你个泼猴!” 林筠拉着黛玉跑到坑前,捏起一团沾了水的泥团,献宝一样啪的盖在黛玉手上,“一起!”这可是他好不容易配置出来的土与水的比例,最适合竹子这个季节生长了。 “姐姐你试试水会不会多了,我还能调的。”林筠认真开口道。可惜他还没实践过人参的种植,只能根据姐姐的反应来慢慢试,不过他会努力的! 黛玉:有没有可能,我是人啊啊啊…… 泽芝欲言又止的看向方姨娘,方姨娘只笑了笑,“没事儿,我们那儿农家小孩儿也天天玩儿泥巴,身体也都没事儿的,动动才好呢,他们高兴就随他们的。” 高,高兴吗? 不对,重点是,姨娘您现在也不在农家了啊,少爷小姐也不是农家子啊…… 3、各有心思荣国府 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磨合,贾敏也越来越放心在分不开身的时候把两个孩子扔给方姨娘照看。 此时,筠哥儿和黛玉就在一起看书,对于筠哥儿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书而不是玩泥巴,黛玉十分满意,惹得方姨娘忍俊不禁,也和他们一起看书打发时间。 筠哥儿以后注定是要走科举的,因此筠哥儿哪怕是启蒙的书,也不是孝经,就是四书相关,而黛玉和方姨娘就是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可以全凭各自的喜好,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林家的藏书足够多。 黛玉手里拿着一本方姨娘之前所看的农桑辑要,看着看着就抬头看了眼方姨娘,“姨娘,我看不太懂这个。” 方姨娘放下手中的齐民要术,笑道,“玉姐儿还小,又没接触过农桑相关的,不懂很正常。” 黛玉歪头深思,“姨娘之前一直在看这一本,现在看的也是农事相关的,姨娘懂农事吗?” 黛玉虽然看不懂具体的内容,但家学底子在那,清楚知道这些都是农业相关的书籍,这些书籍,除了姨娘,她只见父亲看过几次。 方姨娘目光有些放空,“姨娘没进林府前,家里就是种地的,那时候姨娘还满山遍野的跑,帮着家里种地呢。” 小孩子哪里懂种地的苦,黛玉和筠哥儿都来了兴趣,“种地好玩吗?” 方姨娘摇摇头,“种地很累的。” 黛玉有些疑惑,“可是姨娘现在即使不种地,也还在看这些书。”应该是喜欢的呀? 方姨娘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包含着愁思,“总得有人种地的,有人种地,才有粮食,才能饱肚。” “而这些农书啊,读了是能救命的。” “救命?” “是啊,救命……”方姨娘说,“我们农民只会种田,但那是本能,是熟能生巧,却并不成体系,也不懂其他,一旦遇到天灾之年,就会要命。” 十多年前,她还只有几岁的时候,就遇上了旱灾之年,颗粒无收…… 那一年的印象太过深刻,她无法忘却那种饿得前行贴后背的感觉,粮食,作物,就是平民百姓的命。 “而书里,什么都有,或许并不完善,但总好过没有引导。” “但难就难在,很多百姓并没有能力去学习。”只能种田,种田,还是种田,甚至种的田,还不是自己的。 他们家是幸运的,碰上来了好心的林家,那年过后,日子慢慢好转…… “农民太苦了,也太无力了,自那以后,我们全家都攒钱给四弟读书,他是我们家最聪明的,我也会跟着他认一些字,直到入了林府,家里书多,我也有了能任意读书的机会。” 方姨娘和蔼的看着两个小家伙,“我比别人幸运了太多,”能遇到灾荒之年不抛弃她的父母,遇到友善的林家,还能入了林府,“我就想,多看一些这样的书,总是不会错的,这些书里,什么都有,连如何应对灾荒之年都有写,没准哪一天,就能用上了。” 当然,也可能真有那个时候,她能做的,顶多只是帮着施粥,但——有备无患嘛。 林筠仰着头,看着有些出神的方姨娘,心里有什么,在悄然萌芽。 黛玉在听着方姨娘说灾荒的情形时候就皱起了小脸,眉目间充满了担忧,她还小,哪里能知道天灾能这么惨,在听到还有人饿死后更是情不自禁捏紧了绣帕,天灾真讨厌! 而后又听到方姨娘的不太确定自己看书是否有用时,黛玉直接站了起来,“姨娘,有用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有救命粮!” 姨娘抚了抚黛玉脑袋,“嗯,有用的,不过却也不能尽信书。” “因为啊,环境是会变的,而书不会,且,最熟悉这脚下土地的,只有农民。” 若是只会读农书却不会下地,也只是纸上谈兵。 “所以,”方姨娘弯腰看着小黛玉,给他们说点轻松的话题,“以后玉姐儿看见筠哥儿玩儿泥巴,也就随他去吧,要做一个好官,哪里能抗拒脚下的泥土呢?” 黛玉绣帕轻甩,“哼,姨娘就惯着他吧,他若是真的种田农耕,我才不说他呢。您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顽皮。” 像是得了尚方宝剑,林筠刷的抖了起来,“胡说!什么顽皮!就像姨娘说的,我这是了解农桑!” “我呸!天天抱着你那竹子,也没加你关心一下水稻麦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黑白熊呢,怎么就了解农桑了?真了解农桑,倒是下田去呀?光说不做,非君子也~” “我倒是想下田,家里有人允许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两位小祖宗相视一看,齐齐看向了方姨娘:“姨娘!” 姨娘哪里能做主,但是两位小祖宗偏偏又齐心了起来,突然都对农桑感了兴趣,方姨娘只能上报了贾敏。 贾敏应该拒绝的,毕竟两位小祖宗身体不好在那儿放着,但是又想到,筠哥儿以后是要考科举的,是要走仕途的,也合该从小培养一些民生意识。 “这样,你们若是真有兴趣,在自己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看看农书,等过段时间,你们俩,尤其是筠哥儿的身体,彻底好了后,就给你们一个庄子种田,如何?” 两人面带怀疑。 黛玉:“真的吗?” 筠哥儿:“过段时间又是多久?” 看着愈发默契的两姐弟,贾敏和方姨娘有些哭笑不得,贾敏想了想林如海给他说的大概日期,“半年,半年后筠哥儿怎么都有四岁了,我们也才放心,毕竟哪儿有三岁小孩儿就下田的。” 当然,就算四岁,说是让他们下田,也不过是玩儿水指挥罢了,哪儿能真让他们一直种田,在贾敏看来,到时候两个小祖宗若还有兴趣,能手把手种一列,坚持半个多月观察,都算不错了。 打发走两姐弟,贾敏看向方姨娘,握着方姨娘手道,“你把孩子教得很好,等半年后他们真感兴趣农事,也多劳烦你带着他们。” “能照顾他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太太放心吧,我会看顾好他们,不会让他们累着的。” 贾敏摇摇头,“累一累才好,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惯着他们了,你看他们对你,愈发没大没小了。” 方姨娘笑笑,没多说什么。 京城,荣国府: “什么?姑爷升任左副都御史?!” 贾母闻言喜不自胜,她的敏儿啊,终于能回京了! 贾政却面带尴尬,惹得贾母高兴的心情都没法维持,“怎么,还有什么没说?” “母亲恕儿未曾说完,妹夫也兼任了盐课御史一职,”见贾母面色严肃,干脆一把子说完,“即刻前往扬州赴任。”回京述职?不需要的。 只是这样的消息,他竟现在才知道,怕是现在圣旨都已经到了吧。 苏杭地界的巡盐御史,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担任的? 房间里也就贾母和贾政两人,半晌后,贾母看向目前家中唯一还能在朝堂打探点消息的二子,“你怎么看?” “母亲,妹夫高升,自然是喜事,当今信任妹夫,方能交付巡盐御史的重任。”贾政停了一瞬,见贾母神色似乎并无不满,继续道,“甄家恰在金陵,不若我们修书一封,也让甄家照看一看妹夫。” 甄家呀,贾母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想些什么,等回神后,才点了点头,“也好,也好。盐这一道,还是得有人帮衬着。”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林如海被调回京的那一天,她的敏儿啊,如今外孙女都四岁了,她却还没见过。 说想到这儿,贾母就想起了宝玉,索性正事也说了,就该说家事了,贾母有些不悦的问道,“你又凶宝玉了?他才多大,逼他做什么?” 贾政愁着脸,“母亲,宝玉都五岁多了,您看看他读书的样子……” “什么样子?”贾母淡淡打断贾政的话,不怒自威看向贾政,“我们家是什么人家,需要像普通人家一样逼着孩子考科举吗?珠儿怎么没的你忘了?!” 贾政无端矮了几分,而贾母右手则不自觉摩挲着手杖,暴露了贾母内心的不平静,待贾政离开,鸳鸯回到房间给贾母按揉肩膀,贾母才深深一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上面正是贾敏对贾母的絮絮叨叨。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筠哥儿身体越来越好,女儿也总算放下了心,女儿无用,只得玉儿一个女儿,如今筠哥儿立住了,我与老爷百年之后,玉儿以后也终于能有依靠……】 这样的话,贾敏除了给自己的母亲说,也找不到人可以说了。 只是,贾母凝神看着信上的工整字体,神色难辨。 林家子立住了,那林家的资源,又能分多少给到贾家呢? 贾家现在前朝无人,后宫……元春那里也一直没有消息,宝玉也还太小,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护着贾家下一代长成,并且安稳度过,成功转型吗? 她已经老了,元春,可别让祖母失望啊…… 4、新一代端水大师 不同于贾家个个儿子怕老子,老子大部分时候打压式的教育理念,林家是不同的风格。 纵使再忙,贾敏和林如海都会抽空给两个孩子启蒙,而林如海在家的时候,一般在书房工作也会把林筠薅进去,遇到些问题可以随口说几句,从小培养小孩子的意识,又或者让林筠自己翻书,不会的问他。孩子毕竟还小,就算是有问题,林如海一心两用,一边解疑一边处理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少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 许久没听见林筠的动静,林如海朝筠哥儿那边瞧了眼,只见筠哥儿坐在地毯上,许久也不曾往下翻,爪子很是疑惑的在脑袋上磨蹭。 林如海很是诧异,往常碰到疑难点,或者不认识的字,林筠也是直接来问他,不会自己一个人挠头。 林如海放下文书,起身走到了林筠身后,弯腰一看:“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 这是孝经里的内容。 林如海顺势坐下,把筠哥儿抱在自己腿上,一手环着筠哥儿一手翻看书页,“可是哪部分不甚理解?” 筠哥儿幽幽盯着林如海,“爹,您走路没声的吗?” 突然出声很吓人的好伐! “那是你自己太沉浸其中。说吧,你怎么理解这几句的。” 这是临时校考了。 林筠只是歇了一两秒,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流畅道:“孝是德行的根本……来光耀父母……” 可见,林筠是能够理解孝经的内容的,林如海越听越满意,这孩子,果真是读书的料! 不过也疑惑,“这不是都明白吗?又缘何愁眉苦展?” 林筠只是低垂着头,纠结了好半晌,才抬头,“爹,那你不许和母亲说。” 林如海一愣,“这么严重?” 林筠小大人一般深沉一叹,“爹啊,其实问题在你啊。” 林如海:? “若不是你娶了母亲,又纳了姨娘,我也不会纠结了。” 林如海:?? 姨娘是你母亲给做主纳的,啊不是,这关娶妻纳妾什么事儿?不是在说孝经吗? 林筠浑然不知林如海的满头问号,继续道,“爹你看啊,母亲是我嫡母,可是姨娘才是我生母,纵然我以后名扬后世,光耀父母,我也无法唤姨娘一声娘亲,又何谈光耀?孝顺嫡母是孝,可生母这里,又如何孝?” 像是没看到林如海骤变的脸色,林筠有些疑惑地抠了抠脑袋,继续真诚发问,“我们家是讲规矩的人家,这是不是说明此为常态,既然如此,那这究竟是让不让人孝顺呢?” 林如海深深打量着他腿上的儿子,当事人还一脸无辜,眼里带着真切的疑问,渴望着答案,天真,懵懂,却带着不自知的破坏力。 这是他的孩子,一株还未经风霜的,崭新的,让他突然无法确定品种的幼苗。 林如海正对林筠懵懂的双眼,眼里是林筠这个刚刚为人的竹子,看不懂的复杂,林如海甚至没有去打击一个孩子,扬名后世的难度有多大,并非一个三岁稚子该考虑的问题,只是道:“真要与你说清,也过于复杂,我且简单与你说一下。”真要说起来,光是一个宗法礼制就够说的了。 “你母亲并未瞒着你方姨娘是你生母,可对?” 林筠点头,“母亲和姨娘对我都很好。”他能感觉得出来的,所以他最初并未直接问,而是打算自己琢磨,因为问出来了,母亲知道了,对母亲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林如海笑了笑,“若是你母亲不曾抚养你,你就是叫姨娘娘亲,也不会怎样,你母亲也依旧是你嫡母,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不会让人说嘴,毕竟放在大环境中,庶子庶女能得嫡母抚养反而是荣耀。” “可你不一样,你更是林家的长子,独子,林家的宗祧会由你继承,这也是为何一开始就会让嫡母抚养你,因为要给你给多的倚仗。”这似乎不该是对一个三岁小孩儿讲的话题,可筠哥儿问了,林如海就不会回避,何况,这样的问题,他不回答,若让有心人挑拨…… 高门大户中,哪怕是稚子,也并不能天真,即使他们家只有一子一女。 “这样的情况下,你若是叫你生母娘亲,焉知底下的仆人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纵使三娘不会多心多想,但别人就不会利用她吗?” “不说下人,单说你母亲,若你叫你生母娘亲,那你又将她置于何地?” 林筠歪了歪头,不解地发出疑问,“这更不对啊!” “哪里不对?”林如海捏了捏林筠愈发圆乎的脸蛋,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后面的话自己似乎也多说了一点,筠哥儿还小,不明白也很正常。 “问题不在嫡母是生母,也不在于治家,若是您只娶一个,外面的男人也只娶一个,这不就不存在矛盾点了吗?生母就是嫡母,儿女有了出息孝顺父母,也不存在让嫡母或者生母委屈的事情了啊,孝经里的也就不与现实矛盾。” “置于倚仗,若我有能力,再多的倚仗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我是个废物,母亲再扶持我,那也扶不上墙啊。” 林如海:…… 林如海一时不知道,是该解释他并非重欲之人,只是身上还肩负着传家接代的责任,且自古以来,多子多福……还是该惊讶筠哥儿小小年纪就能明白打铁还要自身硬。 林如海只是沉默了片刻,却并未打算糊弄还小的筠哥儿,“说得不错,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但为人父母,爹自然希望,能多给你一点,让你少走一些弯路。” “至于其他,等你长大了,你可以要求自己不纳妾,但却不能要求别人这样,因为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你无法去强求改变。”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筠哥儿斩钉截铁,林如海笑了笑,扶了扶胡须,“是矣!” “当然,”林如海也补充了一句,“若是年满三十还未得一子,你也别忘了,你身上还有的责任。” 筠哥儿哼哼两声,“说的是己所不欲,做的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林如海把筠哥儿抱在怀里,拿胡子蹭着筠哥儿白嫩的圆脸,“你爹我啊,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这不是圣人标准,是君子标准!不要欺负他年纪小读书少! “生气了?” 林如海看着把被他蹭红的脸扭到一边不看他,坐在地毯上翻书的筠哥儿,“其实这些圣人之言,更多也只是给我们一个行为准则的标杆,毕竟,世上能有几个人扬名立万?” “你能不忘生母,爹爹当然高兴还来不及,若是心疼你生母,等你以后科举入仕了,早日做出功绩,给三娘挣一个诰命,她肯定高兴。” “哼。”林筠嘟嘟囔囔,“光给姨娘?那母亲不还是伤心,亏得母亲还是你夫人呢。” 林如海摸了一把筠哥儿的脑袋,“你母亲的诰命,还用不着你,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年纪轻轻的,就在想一碗水端平了,之前看着还以为这小子长大后是个痴情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这会儿怎么觉得筠哥儿长大会是个多情风流种呢。林如海目光中多了几分忧愁,不是他看不起林家的血脉,而是林家的子嗣,还是不要太多情的好,怕身体着不住啊。 又道:“再者,其实简单来说,也只是口头上不叫母亲罢了,实则荣耀依旧相连,若你以后科举入仕,为你生母请封,那是被世人称赞的孝顺。可若是你只顾嫡母而嫌弃生母,也依旧是不孝,礼节是为了大环境的秩序,而现实,大家看的是你的所作所为。但同样,若是过了界,越过嫡母,你就会被抨击,会被弹劾,因为你触碰了礼法宗制。” “你可明白了?” 半晌后,林筠猛地点头,“明白了!” “一个是不能看别人说什么叫什么,要看做什么。” 林如海满意点头,很好,不愧是他的儿子,然后一下瞬,只听筠哥儿继续,“另一个嘛,就是说世人眼中的孝顺,不一定是我的孝顺,我也不需要他们眼里的孝顺,因为那是为仕途服务,黑与白皆可颠倒,全看是否触碰了他人利益。” “所以我要努力读书,早日科举入仕,强大自己,让别人不敢乱来弹劾!” 林筠一骨碌站起来,眼里是熊熊战火,“爹!我这就去读书了!” 言罢,林筠两只小手握住林如海一只大手,“爹,母亲的诰命交给您了,您要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拿到一二品的诰命!不过这不是真正的孝顺!” “母亲喜欢您陪她,姨娘喜欢农事,看书也看的《齐民要术》,所以,我得早日接您的班,让您早日退休!” 然后,父亲陪着母亲琴瑟和鸣,再让父亲写一封放妾书,自己找些小奶狗陪着姨娘下地种田! 他!堂堂潇湘竹!就是第一次做人,也要高标准要求自己,世人崇尚的孝顺,他也绝不含糊!保管做个第一孝顺儿子,让两位母亲都高高兴兴! 看着浑身散发着无限动力的儿子,林如海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作态,也不知道筠哥儿的思路为何跑得如此之快,理解了一些过于超前的东西,他只是想埋个引子以后慢慢教导筠哥儿官场之道,但筠哥儿思维,也不知奔向了权臣还是……佞臣,什么叫别人不敢乱弹劾? 还有,是不是真正的孝顺,应该是筠哥儿考虑的吧。 不过,回想着筠哥儿要努力读书开科举的豪言壮语,这——也算是好结果吧? 是夜,贾敏卸下珠钗,轻笑,“夫君今儿怎么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开心的?” “家有麒麟子,如何能不开怀?只是……”林如海一边理着自己的文人须,一边稍稍有所迟疑,却还是将筠哥儿的问答告诉了妻子,末尾又道,“这小子,就想着孝顺你们两个母亲,可是一点没想着我这个当爹的。”听起来酸得很,可林如海还是不自觉笑了出来。 注意到贾敏的瞬间失神,林如海揽着妻子坐到床沿,推心置腹道:“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对筠哥儿,对三娘,对整个林家,没人能做得再比你好。筠哥儿还小,虽念着生母,可这是人之常情,何况稚子无邪,他同样想着你这个嫡母,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母亲。” 贾敏摇摇头,“说什么呢,要是筠哥儿真对三娘不管不顾,我何必如此疼他?”她哪里是为着这些小事儿不平衡,只是听到筠哥儿小小年纪,竟能知她所想,这孩子,没白疼,就是林如海这个夫君,也没有筠哥儿贴心。 “三娘生了个好孩子。”贾敏真心实意感慨。 林如海不能更赞同了,情不自禁点头,不过缓过来后却道,“却也有一点。” 林如海严肃道:“这孩子聪慧,想法却过于大胆,他才多大?可你看他提出的问题,却站得太高,太远。”也树敌太多。 “这是好事,可也是坏事。”此时的林如海,不单单是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更是一个宗族的族长,是一个——臣子。 “都说三岁看老,若是任由筠哥儿这样,以后怕是会搅得朝堂天翻地覆。” 这孩子,太过无畏了一点,一来就挑战延续千年的宗法礼教,挑战“规矩”,妄图动摇大部分人的利益,偏偏自己还一无所知。 若是这孩子有圣心有能力还好,一但二者缺其一,性子还是不改…… “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到了江南那边,该考虑给筠哥儿找个夫子了。” “夫君有何想法?” “先找个基础水平过关的父夫子,能启蒙就好。” 贾敏给林如海褪去长衫的手一顿,“仅此?” 林如海缓缓嗯了一声,“林家一直走的路如此,却不代表筠哥儿以后也只能走这条路,一切都得看筠哥儿本身,不过现在嘛,还是先压一压,让他多读几年书。”再不压一压,长大得翻天。 儿女都是债啊,林如海睡着前,脑袋迷迷糊糊的想着,蠢了败家,太聪明也不安全! 5、身负皇命下扬州 如贾政所料,他得到消息不久,林如海就已经接到了圣旨,并准备赶往扬州。 又一月过去,贾敏这才带着一家子到了扬州。 当今任命下发得急,可林筠才大病初愈不久,黛玉的身体也算不得好,林如海夫妇自然不放心他们得身体赶路。 故而是林如海先带着管家赶往扬州,贾敏带着女眷慢行前往。 “爹爹!” “欸!” “我看看我看看,瘦了瘦了。”林如海看着两个孩子向他跑来,眼里那个激动与心疼哦。 林筠抬头看着真正瘦了一圈的老爹,小大人一般叹了叹气,“林叔,爹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 也不等林管家回答,转身,“母亲,您得管管爹,爹的身体还没您好呢,太弱了!” 四周的仆人低着头,克制着耸动的肩膀,贾敏噗嗤一笑,“好嘞,老爷可听到了,筠哥儿才多大就知道不按时吃饭不对,您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让孩子操心。” 林如海深吸口气,不指望还能从筠哥儿口中听到什么好听的,再看看一脸心疼他,对筠哥儿的话不太赞同的黛玉,“筠哥儿,不能这么和爹爹说话,爹爹已经很累了。”以后记得私下找母亲说。 林如海:果然还是女儿贴心! 纵然林如海已经和管家早到了一段时间,但贾敏一到,要处理的事情依旧繁多,光是一车车,一箱箱的东西清点入库,就足够占据贾敏大把时间,更别说新任巡盐御史夫人来了,官场夫人的相邀,哪些能去,哪些要去,哪些不能去,哪些不能去却也最好别得罪…… 林府两位主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筠哥儿的夫子也不是说能找就能马上找到的。 但这些和筠哥儿本人是没什么关系的,这天,筠哥儿又和黛玉凑在一堆,筠哥儿读着书,黛玉练着字。 黛玉比筠哥儿大了一岁,早了一些启蒙,黛玉又是一个极聪慧的,故而有些时候筠哥儿碰到不确定的,不会的,也会直接询问黛玉。 黛玉毕竟还小,练字也不能久练,免得伤着手腕,放下笔歇息的时候,就见筠哥儿又不老实了,“筠哥儿,看书看累了就歇一会儿,别坐没个坐像的看书,不成体统不说,还容易伤着眼睛。” 筠哥儿稍稍停止了乱动,不能怪他啊,当竹子当久了,谁能拒绝人身可以随便动呢? “我知道啦~”下次还敢。筠哥儿乖乖应答,看起来听话得不得了。 黛玉哪儿还能不知道他,走过去点了点筠哥儿眉心,“你忘了爹娘说的,要开始给你找夫子了?等夫子来了,你可不能再这样随意了。” 筠哥儿耷拉个脸,倒不是厌学,而是不想有人来管着自己,双手趴在桌上,整个人都丧里丧气的。 “歇会儿吧,我去给你拿点糕点来。” “等等!”筠哥儿三两下跳下了椅子,“不对呀,怎么是给我找夫子,姐姐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读书吗?” 怎么只能他一个人受苦? 黛玉倒是没察觉筠哥儿的“塑料情”,“母亲会给我找女夫子,再者,你是要考科举的,哪怕是同本书,我们所学的内容也不会一样的。” 筠哥儿又不开心了,“歧视!” “胡说!”黛玉敲了一下筠哥儿脑袋,“这是要正式给你启蒙入门的夫子,哪儿能像过家家一样还要我陪着?你让人夫子怎么想?” “男女七岁方才不同席,我们还是亲姐弟,又还小,怎么就不能一起读书了?” 筠哥儿小嘴叭叭,“还是说姐姐不能和我学一样的?” “那就更没道理了,爹都没拦着姐姐学四书,没拦着姐姐早点看了给我解惑,若是请来的夫子连这点都在意看不过去,那我也不要这样的夫子!” 黛玉捂住筠哥儿的嘴,“这话可别在外面说,自古以来尊师重道,哪儿有弟子嫌弃夫子的道理。” 筠哥儿被封印住嘴,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两只手一起扒开了黛玉的手,“姐姐,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不想和我一起读书了?” 黛玉张张嘴,不知怎么说,她怎么会嫌弃? “我再问姐姐,姐姐喜欢读女戒,还是读论语,读孟子?” 黛玉忍不住后退一步,神色纠结。 筠哥儿凑上前,“姐姐,有什么是不能和弟弟说的?” 黛玉灵眸微动,有些逃避,在筠哥儿紧追不舍的目光下,“自然是,学海无涯。”只要是言之有物的书籍,她都想去看,去学,去探索。 筠哥儿咧嘴嘻嘻,“那不就得了!姐姐你等着,我去找爹爹!” 他虽然不知道姐姐的劫具体是什么,但让姐姐尽可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总是没错的。 也不等黛玉同意就飞叉叉跑了出去。 “回来!”黛玉跺跺脚,跑到门口,手指着筠哥儿跑的方向,“你们快去跟着筠哥儿!别让他摔着了!” “这急急燥燥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黛玉跟方姨娘说了一下情况,就往贾敏的院子去,得让母亲也有个准备。 筠哥儿火急火燎跑往书房跑,途中遇到了管家林安,“少爷?” 筠哥儿脚步三两下停了下来,丫鬟们扶着筠哥儿刹车,“林叔,爹在书房吧。” 林安慈祥地笑了笑,摇摇头,“老爷去衙门了。” “今儿不是休沐吗?这个月下来,爹有休息的时候吗?” 这话林安可不好答,只能转移话题,“老爷也是在其位。”蹲下来摸了摸筠哥儿的背心,才舒了口气,看向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少爷要做什么,你们不需要拦着,但少爷还小,不一定知冷知热,只此一次。” “是——” 筠哥儿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俯身的两个丫鬟,再回想了一下自己一路跑来她们想拦又不敢拦,以及管家见他后的举动,“林叔,是我之前跑太快了,月丹姐姐也被我叫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林安不置可否,“所以这次没有罚他们。” “老爷中午应是回来不了,少爷若是着急,我就去趟衙门给老爷转达您的意思,若是不着急,那就等老爷回来后我差人告诉您。” 筠哥儿想想,“不急,林叔你忙,我去找母亲,让母亲管管父亲。” 说着就转身哒哒哒往贾敏院子跑,林安看着筠哥儿这几个月养成的,胖嘟嘟的,灵活的身影,脸上都笑开了花,少爷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少爷有望,老爷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得谨慎又谨慎,林家,也会越来越好的。 “玉儿你瞧,我就说筠哥儿会自己过来吧?” 贾敏上前把筠哥儿抱了起来,一起坐在了榻上,“这脸上都有薄汗了,要是不注意,凉风一吹,又要吃药了,嗯?” 筠哥儿不懂,筠哥儿听不见,筠哥儿哼哼两声,眼睛往黛玉哪儿瞅,眨眨眼,黛玉轻轻点头,筠哥儿瞬间领悟,不用自己说了,那就可以告状了:“母亲,爹又不休息。” “是啊,你们爹太不听话了,所以得筠哥儿努力读书,早日给老爷分忧。” “母亲放心,儿已经在读了一半论语了。” 贾敏给筠哥儿换汗巾的手一顿,“都读一半了?” 旁边的黛玉抿唇笑笑,促狭地看着筠哥儿,筠哥儿脸有些红,“会背了,也是读一半了!至于背后的含义,慢慢来!” 两个小祖宗的眉眼官司哪儿能瞒住贾敏,贾敏把筠哥儿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正巧香雪已经端来了洗手盆,给筠哥儿洗手,“哦?玉儿读到哪儿了?” “只刚开始读孟子。”黛玉眉眼弯弯,“不过我们都是粗浅的浅读,等以后有了老师,肯定是要重新学的。” 筠哥儿点头,“嗯嗯,是这样的,所以我们看得快。” “不是都会背一半了吗?” 筠哥儿羞得有些脸红,“姐姐说得学以致用才叫会。” 这俩孩子对自己要求这么高?这才几岁?贾敏觉得有点不对,“你们记了多久会背的?” “需要刻意记吗?” “多看两三眼就记住了啊……” 贾敏看着茫然看着她的姐弟俩,嘴角僵硬的扬起一个微笑,不愧是亲父子/女,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谦虚”,“我知道了,会让老爷给你们找个合适的夫子的。” 虽然不知道贾敏为何话题转到了这儿,但结果是好的就行,姐弟在榻上一左一右贴着贾敏撒娇,“多谢母亲!” “你们呐!”贾敏点点他们的额头,笑道,“当真是随了你们爹。” 不等他们回答,继续说道,“这两天我这边没有刚到扬州的时候忙了,你们不是想了解农桑吗?我让人在郊外给你们租了一座庄子。” “不过呢……”贾敏话音一转,“现在也不是播种的时候。” 眼见姐弟俩眼里的光要散了,贾敏赶紧补充,“这都快过年了,你们是想种田还是过年,嗯?” “也是因为快过年了,你们爹也才这么忙,他才来不到两个月,交接都是问题,何况还有年礼。”巡盐御史的年礼,可少不了,但老爷才上岗多久?谁让上一任巡盐御史,进去了呢,贾敏控制着情绪,没让两姐弟察觉, “等过年后,天儿太冷,你们正好在家读书,三月左右,就让你们去农庄,好不好?” “好!” 6、贾母来信生嫌隙 “筠哥儿如今是愈发粘着玉儿了,就连读书都要一起。”林如海闭着眼,贾敏给他按着太阳穴附近,说着筠哥儿不着调,嘴角却没下去过。 贾敏手上动作未停,“玉儿如今也还小,七岁之前,就是一起读书也没人能说什么,只是我总有些担心。” “夫人在担心什么?”林如海睁开了眼,“我又不是那些迂腐书生,玉儿本就聪慧,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还怕孩子爱学不成?” 贾敏按揉的双手慢慢停了下来,立着的腰也放松了下来,轻靠在林如海身上,“夫君,你应该知道,大多数家里的女儿学的是什么。” “学的是女戒,是女红,顶多加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像我这样还学了四书五经的,有几个?”这还是因为当初家里急切想要武转文,就想着也让她这个女儿也学书香世家,加上她爱读书,家里也惯着她,这才让她能跟着两个兄长混着学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科举相关的书籍。 林如海侧身,双腿也盘上了床,双手作揖,“所以林海可谓是三生有幸,这才得了这么个女状元~” “老爷!我跟你认真的!说正事呢!”贾敏没好气道。 林如海笑着抚了抚美髯,“我知夫人所虑,夫人,我们玉儿以后嫁人,不出意外女婿也会步入官场。夫人,正是因为你读书多而精,故而能跟上我的步伐,一些事情我也能和夫人诉说,官场后院的往来,夫人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夫人觉得,若是连这样的妻子也能嫌弃的,如何做得了我们女婿?” 贾敏摇头,“你们男人,哪里懂得了女儿心思。” “哦?”林如海是真疑惑了。 “玉儿是个心气儿高的,若是再读些四书五经,和筠哥儿一般培养,以后嫁人,她能看上别人吗?这世上,又有几个能像老爷一般的?”就您这样较好的,还免不了气人呢,她的玉儿哪能受得了气?何况,她真正担心的,是玉儿因为看过天地浩瀚,所以无法再忍受方寸之间。 哪怕是她,也不止一次,产生过如果她是男儿,她若能科举…… 以玉儿的心气……可这些,她又能如何说? 林如海臭美胡须的手顿了顿,随即哈哈大笑,“夫人呐,你这是因噎废食啊!” 不等贾敏开口,林如海自信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夫人,我们玉儿,只有她挑别人的份,她若是看不上,筠哥儿还养不起一个姐姐?” “真有看上的,若是家境贫寒些,也无所谓,大不了入赘,有林家在一天,谁还能欺负得了玉儿不成?” “玉儿和筠哥儿若是在别人家,早就吹成了神童了,只要筠哥儿坚持本心,勤勉读书,”林如海收起了调笑的神色,正色道,“林家,可起复也。” 贾敏睫毛轻颤,“你可别太给筠哥儿压力了,他才多大?” “他有这个能力,夫人别看他小,这孩子,心里门清着呢。” 林如海已经做了决定,贾敏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也只能希望,一切如林如海所想吧,“老爷决定了就好,睡吧,这扬州第一个年,可不怎么好过……” 接下来,又有得累了。 几日后,贾敏收到了从京城荣国府的来信。 京城离扬州较远,又没遇到好天气,河路难走,自然就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些。 贾敏也是盼贾母的来信盼了好些天了,这会儿收到了信,脸上的笑就没撇下过,香雪看着不由打趣,“太太还说姑娘和少爷离不开人呢,这会儿子我倒是知道学的是谁了。” 贾敏啐了一口,“我现在是谁也管不住了,谁都能来拿我开涮呢。” 一边和陪嫁丫鬟打着趣儿,一边拆开了信封,只是随着信件的内容,贾敏的笑容凝固了。香雪自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贾敏一动不动太久,香雪不免担心起来,“太太?” “嗯?” 贾敏从思绪中抽离,眼神晃动而没有焦距,顺着手上的力道,信封揉成一团,贾敏头疼地撑着头,按揉着自己的额头,就在香雪打算去搬救兵找黛玉的时候,贾敏哑着声道,“香雪,把今年送往贾府的单子拿来。” “太太?!”每年送往贾府的礼单,太太这边都是最先敲定的,并且后续基本不会怎么更改,尽足了孝心,如今太太这状态,信也是老太太送来的,难不成是起了什么误会? “拿来就是。”贾敏笑得有些勉强,“本来就是我妄想了。” 贾敏挥手,整个房间也就贾敏一个人,贾敏有些木然地重新打开了皱巴巴的,用上好水纹纸所书写的家书。 前半部分,和往常一样,聊了一些家常,只是到了后面,虽未明言,但话里话外,无外乎说着,筠哥儿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他生母也还在…… 母亲啊,我高龄生下玉儿,本就伤了身,老爷身体也就那样,您该知道的,我们也就这两个孩子了,我要是防着筠哥儿,筠哥儿又怎会感受不到? 且林家就这么一个男嗣,我要是亏待他,玉儿长大了又还能依靠谁?远在千里的荣国府吗? 贾敏看着母亲花费了大半张纸所书的宝玉,一个厮混在内帷,又不喜读书的纨绔公子哥儿,贾敏直接气笑了,笑着笑着就无声的哭了出来:母亲您当我是傻子吗? 不看其他,单说国公府的门第,自然配得上玉儿,可现在的荣国府还是国公府吗?他贾宝玉又是国公府继承人吗? 既不是长房嫡子,又不是二房长子,什么都不占,还顽劣异常,三岁看老,这贾宝玉都五岁多了,如何能配?更不提他还有个糊涂的老子娘。 母亲,您这哪里是为了我和玉儿,您这分明是为了荣国府。 我身为荣国府出去的姑娘,自然盼着娘家好,可这并不代表,要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林家如今虽没了爵位,但还轮不到卖女儿又送资源的地步。 待香雪敲门进来的时候,贾敏面上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那封信也不见了踪影。 贾敏看着写了长串的礼单,拿着笔的手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落下了墨。 放下笔,贾敏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轻声道,“照着这上面重新拟一份单子。” 香雪双手接过这摊开来一长串的单子,贾敏动手划掉了不少贵重礼品,而那些,都是贾敏精心挑选的,适合贾母,适合贾府众人的。 “是。” 过年的前一个月,这一批礼搬出了林府,朝着京城而去。 也是将这些年礼送出去前一天,林如海才从管家林安那里得知今年送往贾府的年礼少了几大箱。 “相比往年少了,但依旧是按照岳家的礼走,还是比别家的规则只高不低。”林安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了,他家太太总算是清醒了,太太哪儿都好,就是一叶障目,看不清荣国府,自从荣国府换了当家人,这两家啊,就没那么亲了。 林家倒也不是缺这一点钱,只是林家送去贾府的年礼厚重,贾府送来林府的呢?是否用心,他这个管家还不清楚吗? 林如海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只是按规格走的?” “是,而且好些,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林如海点点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旋即又拧眉深思,“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向来稳重,这个关头,最忌讳惹人注意,能把夫人气成这样,这贾府干什么了?” “老爷,您都没察觉,老奴就更不清楚,”他也不能一直盯着后院不是? “不过……”林安想起了什么,“前段时间贾家送来了贺礼。” 说着这个林如海就颇有些头疼,他虽升了左副都御史,可那实际只是一个虚职,能不能坐稳看的是在扬州的情况,岳家后脚就给他送来了升迁礼,竟然还联系了金陵省仁体院总裁甄应嘉,这是把他架在了烤架上啊! 不过贾府的风格就是这样,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贾敏不至于为这一点就表达不满。 “也罢,你去忙吧。”总归在礼数之上,也没大规模减少东西,不需要特意拦着。 林如海挥挥手,原地走了几圈,最后只能摇摇头往书房走去,口中还自语道,“难不成还能是岳母的信惹恼了夫人?不应该不应该……” 抛开这些杂事,临近过年,无论是扬州还是京城,都充满了过年的氛围。 “姨娘这几天都没看书了。” 方姨娘闻言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给你们做几件新衣服。”针尖稍稍停了一瞬,又补充道,“往年太太也会抽时间亲自给你们缝制一两年过年穿,但今年又是调任又是其他的,太太也忙不过来,就只能我来了。” 实际上,就是往年,筠哥儿的衣服,也免不了她亲手缝制的。 黛玉是有点印象的,但筠哥儿以往就太小了,哪儿能记得,“不是有绣娘吗?” 方姨娘不禁弹了筠哥儿一个脑崩,“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绣娘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筠哥儿的“不解”在黛玉机敏的捂嘴下,为筠哥儿免了一顿念叨。 见筠哥儿安分了,黛玉这才放开了他,刚松一口气,就看到筠哥儿盯着红色的,过年的喜庆的衣服,终于口无遮拦道,“怎么都是大红色的,姨娘,我喜欢绿色的!” 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方姨娘:她能打孩子吗? 黛玉:…… 黛玉小脸纠结,犹豫着捂脸,就当自己没看到吧。 7、年礼风波贾母谋 是夜,灯烛下,映着当今布满愁容的脸,别人能喜气洋洋过大年,他这个皇帝却喜不起来,任哪一个皇帝,头上还有一个把权的太上皇,自己只能住东宫,都高兴不起来吧,更别说想推行的政令处处受限了。 一旁的万太监和下首的裘衡均是垂首不动,主打一个超低存在感。 当今自己自顾自翻着裘衡回京上报的资料,刷刷的翻页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可闻。 “这贾家,竟第一时间写信给甄应嘉,要不然老爷子怎么会同意让林海上任呢。”当今冷嗤,随手将这些信纸放入香炉,燃烧殆尽。 “林海和甄应嘉倒是老狐狸,谁也不得罪。”信上,接到信的甄家并没有什么反应,在林海赴任后倒是送了一次礼,但林海呢?推辞不受,问就是收不得礼,推辞后,甄家也不送了,直到过年,才有了正常的年礼往来,并且都是说不出错的那种。 这让当今怎么高兴?虽然这是一个巡盐御史该做的,不能和本地官员来往送礼,交往密切。但是这也代表林海并没有选择站队,当今太希望林海能有一个强有力的态度了,但人家根本不想掺和。 当今有些苦涩地摇头,他也知道他有些急切了,林海才上任多久?也就一个对接的时间罢了,能查出些什么,能如何表态?可就是不得劲啊。 罢了罢了,好歹没有明确倒向上皇。 下边儿的裘衡脸色倒是有些奇怪,惹得万太监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当今给注意到了,“仪之可是要有要说的?” 仪之自然就是裘衡的字,还是当今为了显示对裘衡的看重亲自给取的,当然,水平如何不予置评,毕竟是当今给取的。 裘衡长嗯了一声,说道,“这事儿不像是林家的作风,今年林府送到贾府的年礼,虽在礼数上让人无可指摘,但相比往年,薄了不少。” “这你都查到了?”当今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紧张地看向裘衡,“你连往年两家的礼单都找到了?你别是偷了銮仪卫的情报吧?可有被发现?” 不怪当今惊讶与紧张,说来惭愧,銮仪卫乃是皇家密探,之听从皇帝的命令,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但在当今这儿就不一样了,他老子还活着呢,这皇位也相当于捡漏捡来的,太上皇根本就没给他多少权力,就是銮仪卫,也只是分了一队不太受重视的给他。 而裘衡,就是这一批中,他选出的能信任的,能力还能够用的罢了,这批人中挑挑拣拣,剩下的,他也没叫銮仪卫,而是改叫紫麟卫。 但是心酸的是,太上皇能养得起一大堆銮仪卫,当今……不说了,看如今当今对情报的灵敏度就能知道了。 万太监头不由埋得更低了,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怎么说呢?感觉有点丢人。 至于裘衡本人,脸色绷得更紧了,“不,不是。是贾府的下人说出来的。” 当今/万太监:?? 却说三天前,林家的年礼送到了贾府: “太太!林家的礼到了!”周瑞家的拿着礼单交到了王夫人手中,眼里既闪着金钱的光芒,又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不满,“您看看,比之前的,少了好几大箱!” 王夫人脸上慈眉善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面上笑意淡了,翻开了这一长串的礼单,看着上面的一件件物品名称。 啪—— 合上礼单表,王夫人转动手腕上的佛珠,荣国府早已不同荣国公在时的荣国府,只是外表看起来依旧光鲜。 每年林府送来的礼,能解她不少燃眉之急,要知道,一旦入库,摔了,碎了,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操持偌大的贾府,她容易吗? 可看看今年林家的礼,少了不说,单说质量,这次能值钱的,好卖的能有多少?佛经这种玩意儿也是过年能送的? 还有往年的科举题目,看起来很用心吧,可宝玉才多大,什么时候才能用上?等用上的时候早就更新了! 古画倒是有,孤本一本都无,古董也只是一般…… 可你要说林府寒碜?对比别人家的年礼,这绝对算得上用心了,这是让她有苦也说不出! 睁开眼,又恢复了往常的平和淡然形象,“浑说些什么?林姑爷家的礼这是真用了心的,不要只看着金银珠宝,林姑爷家属书香家庭,本就和旁人家不一样。” 王夫人让周瑞家的扶着起身,“老太太最挂念的,就是敏妹妹,随我去回禀老太太。” 且不说荣国府的老祖宗贾母看到和往年不同层次的礼单是个什么反应。在贾家,向来是没有什么秘密的,瞒上不瞒下,传着传着很快就变了样,连林家早就没有爵位了,就一外放小官,家底估计也耗得没有什么了,这才连送给岳家的年礼都送不起了的话也传出去了。 听到了前因后果的当今与万太监,齐齐怔在了当场。 “呵,”良久,当今笑出了声,只是笑得有些讽刺,“就这样的贾府,朕竟也要顾忌着,可笑,可笑啊!” “你们说,这是林海在给朕表态呢,还是在给贾家表达插手他公务的不满?” 不等两人回答,又自语道,“但也不对,正如你所说,林海是清流出身,他们这群人,最爱自诩君子,想来表达不满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难不成这是表态?可林海需要顾忌朕到一开始就表态吗?” 当今起身并不需要他们回答,片刻,当今转过身,“既然不知道,那就当是了。”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当今抬眸,直视裘衡。 “是!” 裘衡行礼退下,书房中只剩下万太监,当今不紧不慢看了眼万太监,“奴婢明白。” 过了年,这朝堂,这天,也应该要变了。 而促使造成这一切的贾母,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贴身侍奉的都知道,贾母这个年,心底并不畅快,而一切,都从林家年礼到来的那一天开始。 “老祖宗!老祖宗!” 一个穿得圆滚滚的身影掀开布帘,随手解下披风,三两下就跑到了贾母的榻上,撒娇道,“老祖宗,紫英约我出去玩儿,太太不让~” “哎哟,”贾母顿时忘了年礼相关,揽着宝玉,“你妈也是为了你好,这大冷天的,你们这几个皮孩子凑一堆,出了事怎么办?” “老祖宗~就去紫英家玩儿,不到处跑,不是还有人跟着吗?” “行行行,我给你多添几个人,可不许离了他们视线,不然我饶不了他们。” “谢老祖宗!” “可早些点回来,明儿个你湘云妹妹要来,别到时候你起不来,让妹妹看了笑话。” 听说明儿个妹妹要来,宝玉眼睛唰的就亮了,“那正好,我去紫英那儿拿几个逗妹妹的小玩意儿。” “好,好,”贾母被宝玉逗得哈哈大笑,“就是不知道云丫头,还记得有你这个哥哥不?” “怎么会不记得?”宝玉急了,他急了,“云妹妹怎么能忘了我?” “哈哈哈哈哈傻孩子,云丫头才多大,能记住什么?行了,去玩儿吧,你要是今儿个听话,改明儿我让云丫头多在这儿住几天。” 宝玉听闻连连点头,“好好好!这样好!就是要姊妹们一起亲近亲近呢,还是老祖宗疼我!” 等宝玉兴冲冲跑了出去,贾母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的变淡,史家虽然和他们贾家一样,都受到了太子一案的牵连,尤其是长房一脉,但史家的原保龄侯已经死了,和太子一样死了,太上皇念旧,史家的兄弟又都是有本事的,湘云父母换来了整个史家的机会。 如今,老二史鼐继承保龄侯的爵位,老三也是忠靖侯,一门双侯。可惜,如今的史家,隐隐有与四王八公分开的架势。 若非她是史家出身,怕是也不会带湘云来吧。 “东西都检查好了?明儿可别委屈了云丫头。” “老太太且安心,云姑娘来我们这儿,就和自己家一样自在呢。” “我是她姑奶奶,这可不就是她家。”贾母面上乐呵呵笑着,“如今云丫头也过了三岁了,能跑能跳,我看啊,这次让她多在这儿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鸳鸯笑道,“要不说血缘在那就是不一样呢,哪次云姑娘过来,不是一到老太太这儿,就不闹腾了。” 宝玉是个爱玩儿的,贾家的姑娘也多,年岁也相近,不出意外,第二天湘云果真被贾府迷了眼。 当保龄侯夫人得知贾母想要留下了湘云要住几天后,也只能应了,毕竟按照辈分,贾母还是他们姑母,更何况,四王八公,也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云丫头还小,姑母要留便留吧,不过是正常亲戚往来。”史鼐听闻后,并不在意,“等她大点多注意就是,我们毕竟不是云丫头的亲生父母,若是连去姑奶奶家都要管,那才是有理也说不清。” 保龄侯夫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些道理,“轻不得重不得,这都什么事儿啊。” 8、官场暗涌无好宴 照顾孤女的保龄侯夫妇不易做,同样,远在扬州的林如海夫妇也头疼。 这年是一个好年,但这年一过,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这不,因着之前林如海刚来扬州,扬州的官员对他的作风等都不太了解,都在一个磨合的阶段。 而这年一来,之前没找到机会的,或者碰壁了的,就找到途径了。 过年的休沐期间,扬州的官员一大半的凑在了一起,邀请林如海去赏梅喝酒。 林如海哪怕知道宴无好宴,但哪里能次次拒绝?何况他本就身负皇命是来彻查扬州的盐税的,这样看清那些人混在一起的时机,他也不能错过。 梅是好梅,就是白瞎了梅花的风骨。 “下官见林大人这段时间以来,克勤克俭,不是在办公,就是在家陪妻儿,心有所感,林大人,您看这些如何?” 扬州知府陈允脸上挂着笑,手臂一抬敬着酒,话音刚落,前面的戏台上就叮当一声响,随即乐声入耳,伶人上台,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林如海恍若未听懂深意,跟着陈允喝了一杯,放下杯盏哎了一声,摇摇头。 “林大人何顾摇头?” 林如海身姿微斜倚,举手间自有一派文人风流,倒让陈允觉得,林如海,与这扬州,与这江南的风景,竟是如此契合,恍若一体。 “人是好人,曲是好曲,可惜唱功一般,陈大人这是看不起林某。”林如海挂着应酬的假笑,微微眯眼,又饮了一杯。 陈允却并没有被拆台的惊慌,反而哈哈大笑,“林大人果真是懂曲的,且再听一曲!” 而这一曲,让林如海也不免抬头打量。林如海是懂听曲的,但先前所言,又哪里是纯粹说曲。 只是这一首昆曲,还真是大家功力,扬州有此等名角?这出戏,他要是再说不好,那就真的是挑刺了。 “一别金陵多年,自杨大家不再登台,林某未曾想,还有听到如此佳曲的一日。” “哦?林大人也听过彩燕,可惜下官到江南到得迟,只闻其名,再不得其音。” “也不知陈大人从哪儿淘来佳人,竟能得林大人如此评价?” “哈哈哈,”陈允抚掌大笑,“要不陈某怎么说林大人是懂曲的呢,这萍絮呐,正是彩燕的关门弟子!” 嗯?杨大家嗓子早就坏了,竟还能教弟子不成? 林如海心头一跳,果然,陈允竟然朝着那伶人招手,“萍絮,过来。” 又看向了林如海,不等林如海开口,陈允就继续突突突输出,“萍絮还未曾在外登台献唱过呢!”收下,也不会有人拿名角价高等说事,但又留有把柄。 “今日一聚,林大人不愧是金陵人士,自成一派风雅,在戏曲上也多有造诣,这样,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这以后承蒙林大人关照,我们也没什么送的,就把萍絮和这几个伶人一起送予大人了,大人平时也没空出来,正好在家也听听曲儿。” “是啊是啊……” “是极是极!” “这萍絮能得林大人青眼给林大人唱戏,乃是她的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啊? 他们还真愿意:) 丝竹声歇,落了一地红梅,在虚情假意的道别中,林如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此时,寂静的月夜下,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让林如海有些醉意的头脑强行运转了起来,指尖在腿上无意识的敲点。 今晚的赏梅宴,几乎大半个扬州官场都来了。 林如海回忆着宴席上众人的模样,有只顾吃喝的,有暗自打量他的,有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的,还有……看不出来的,没一个省心的。 无论这些人为何而来,就凭这么多人,都要卖陈允这个面子…… “老爷,到家了。” 林如海从思绪中抽离,先开帘子下马车,“去太太那儿。” 在门口守门的小厮早就赶往了后院通知贾敏。 “就知道老爷不可避免要喝酒,醒酒汤一直让人温着呢,有什么事老爷都先把醒酒汤喝了来。” “有劳夫人了。” 看着拱手的林如海,贾敏秀眉一挑,待其喝下醒酒汤,让侍候的人退下后,贾敏才悠悠道,“老爷怎么突然客气了,带了人回来?” 林如海苦笑两声,“夫人何必挖苦我?” “真送了人?什么时候来?” “迟则生变,八成明儿一早就会送来。”林如海直言,“名角彩燕关门弟子,第一次登台献唱。” “他们送的人倒是符合老爷低调又讲究的性子,想必唱功也是过关的。” “岂止是过关,身段唱腔,样样都是绝品。”可林如海的脸色,却是沉着的,“倒是难为他们,如此看重我。” 林如海眼角眉梢都是嘲讽意味,“其他的人打发了,但这个萍絮,却是他们铁了心想送进来的。” “好好安排吧,后院这块,辛苦夫人了。”林如海带了一些倦意道。 “筠哥儿夫子那边,可需要尽早开课?” 林如海长长一叹,“夫人知我。我明儿个就让林安去问问,能尽早开课,就尽早吧,免得筠哥儿到处跑,撞上了。” 在没确定绝对的安全前提下,他们也不可能让黛玉姐弟俩与外面来的人碰面。至于尽早开课,也是为了分筠哥儿的心罢了。毕竟如今筠哥儿是越来越精神充沛了,是好事,但是……人嫌狗厌的年纪似乎有点提前了。 “还好这次给筠哥儿找的夫子是个好说话的,不然还真不好这个时候打扰人家。”毕竟过年大长假还没结束呢。 “也不一定。”贾敏见有了章程,也放松了下来,“听老爷所说,这田举人,文采斐然,却有些……直率,会不会……” 林如海自信笑笑,“夫人且宽心,筠哥儿这孩子,思维太跳了,就该找个重规矩的夫子压一压,至于玉儿,心里明镜似的,不会因为旁人的言语动摇自己的想法,对于他们而言,找个老实的夫子,就够了。” “也是,听老爷的。”只是贾敏总觉得,筠哥儿不会按照老爷的想法走。 另一边,陈允府邸,只余下了一两个同僚聚在陈允后院,在月夜灯烛下,喝着小酒。 “可惜了萍絮这小丫头片子,给了林海这个不解风情的迂腐书生。” “诶,孟老弟,这话就不对了,”陈允给自己又满上一小杯,笑眯眯,“这林海,可不容易打发。” 右侧位的庞宇眼神有些凶狠,“若非看在甄大人的面上,哪儿会这么惯着这林海,这几个月,油盐不进。” 孟绰似醉非醉,瘫倚在椅子上,“这不人家给了面子,收了萍絮这妮子么,这么个尤物做敲门砖,要是林海还不为所动,可亏大了哦~” “你脑子里能不能别只想着风花雪月,”庞宇皱眉,“林海要真傻了吧唧硬着头皮查出东西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上面要得越来越多,这根本不经细查。” “呵,”陈允放下酒杯,“那就让他查,有能力查,也要有命送出去。” “这人呐,还是要知好歹,何必掺和上头的事儿呢。”陈允低声呢喃。 庞宇烦闷的又惯了一壶酒,大肚子的孟绰脸上依旧笑眯眯,醉眼朦胧的,不在意笑了两声,与陈允悄无声息对视了一眼,嘴角依旧挂着毫不在意的讥讽。 第二天,萍絮作为歌姬被低调的送入了林家,由贾敏安置在了后院,身边指派了两个小丫头跟着服侍。 “倒真是个美人。”看着萍絮离去的背影,方姨娘眼里有着对萍絮美貌的欣赏,可同样,欣赏后,是一抹担忧,“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贾敏的右侧还站着一个姨娘,这是红姨娘,红雨,同香雪是一样的出身,原本是贾敏的陪嫁丫鬟之一。 红姨娘手绢轻掩了唇角的笑意,才道,“任她性子如何,既入了林府,守着林家的规矩就是,还能翻天了不成。” 贾敏拢了拢披风,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该怎么做你们心里也清楚,不用我再多说,观察着就是。” “另外,估摸着就是这两天,筠哥儿和玉儿的夫子会来府中教导他们。”所以尽量还是不要出后院的好,以免碰到了外男,让人觉着林府的规矩差,坏了名声。 两人立马明白了贾敏的意思,俯身应是。 待筠哥儿和黛玉给贾敏请安的时候,已经妥帖安排好了萍絮的相关事宜,两人更是一点林府来了新人的风声也没有听到。 “你们夫子不日就要来上课了,今儿个也不拘着你们学习,本来也还在过年,今天下午让老爷带你们出去玩玩儿?” “真的吗?”这是眼睛亮晶晶的黛玉。 “上午下午一起不行吗?”这是得寸进尺的筠哥儿。 贾敏本来想一口回绝的,可是见黛玉也被筠哥儿的想法弄得心动,两个小家伙都眼巴巴看着自己,甚至颇为默契的可怜巴巴的拉着自己的衣角。 “……罢了罢了,那你们得穿厚一点,出去也不能松开老爷的手,知道吗?” “知道!” “母亲真好!最爱母亲了!” 贾敏被一点也不含蓄的筠哥儿弄得笑容不止,“什么话都说出口,在外面别人会笑话的!”这孩子,和谁学的油嘴滑舌? 黛玉也是羞得用绣帕往脸上遮,只是不好意思的露出个眼睛,弟弟也……也太不矜持了! 9、市井百态初体验 虽是过年休沐,但并不等于所有人都休息,相反,像是商家小贩,一个个反而鼓足了劲,迎着过年的热闹多赚点钱。 林如海本打算坐马车,熟料筠哥儿一听要出门,就和放飞的哈士奇一样,哪儿能安安分分坐在马车里? 于是林如海一手牵一个,身后再跟着两个护卫,慢悠悠往市集而去。 此时已经是辰时四刻左右,对于上工,赶集的人已经不算早了,但街边依旧还有一些散发着热气的早餐摊子。 林如海看着两姐弟好奇的眼神,筠哥儿更是往前凑了上去,难为他还记得没松开林如海的手,所以把林如海也一起拉上去了。 林如海低头看了看两个娃,饶有兴味地笑了笑,竟颇有些恶趣味,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往常饿得慈父形象,低头问道,“饿了?” 黛玉和筠哥儿都摇摇头,黛玉更害羞一些,但眼神有些跃跃欲试,在她看来,外面的一切都有意思极了,也好奇极了,“爹爹,看着味道不错。”暗示意味满满。 筠哥儿也深以为然,看这些吃得急急忙忙的人,一定是味道不错才吃得狼吞虎咽,“爹!我们试试!”直接明示! 林如海做沉思状,沉吟后道,“爹爹不饿,不能浪费粮食,这样吧,给你们俩姐弟点一碗,你们一起吃。” 两个小家伙本来也是吃了才出门的,现在想吃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你们可还要进食?”林如海回头问两个护卫。 两个护卫也不显拘谨,神色如常,笑了笑,“我们都吃过了,老爷不用在意我们,少爷小姐尝尝鲜就好。” 外面的小摊,油水哪儿有主家的油水足? 林如海回过身,“店家,一小碗馄饨,麻烦分两份装。” “好嘞,您稍等。” 摊主是做惯了这些活计的,手上动作没听,老伴则麻利的收拾了一个小桌子,许是见他们穿着谈吐不凡,有些拘谨,“客人您坐。” 林如海朝老板娘笑笑,“您忙就是,不用管我们。” 筠哥儿倒是没什么感觉,什么对他来说都是稀奇,而坐在小凳子上的黛玉,看着面前的小桌子又倒是有些迟疑,林如海轻笑,“这些桌椅用得久了,颜色自然也就变了,上面有残痕也正常,看着可能有点脏,但你刚刚也看见了,都擦着,干净着呢。” 筠哥儿似乎才注意到这些细节,盯着桌面的“泥泞层”,茫然眨眼,抬头左右看看,怎么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摊主的速度很快,或者说,馄饨等本就是速食,摊主老伴直接一手一碗馄饨给端了上来。 刚出锅的混沌热气腾腾,在冬日更显得暖和,碗和勺子倒是看着十分干净,筠哥儿和黛玉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舀了一个在勺子里,呼呼吹着热气,而后小口咬着皮。 林如海含笑看着姐弟俩有些怀疑的再咬了一口,又不慎理解的看了周围的食客,姐弟俩茫然对视,有些怀疑自己的味觉。 黛玉放下勺子,咽下后问道,“爹爹,您是不是知道我们吃不太惯?” 林如海丝毫没有欺负孩子的愧疚,“这哪儿能够啊,不是你们想试试吗?” 不等两个小祖宗接着质问,林如海拿过姐弟俩的碗,“行了,待会儿给你们买点零嘴,爹给你们解决。” 筠哥儿和黛玉又看着林如海毫不嫌弃,面色如常的吃着这有些“寡淡”的馄饨,“您吃得惯吗?” “以前在京城翰林院,早上起晚了,就都是在翰林点个卯,再出来在街边随意吃点,上朝的官员更不用说了,时间更早,更紧。” 姐弟俩都是一点既透的,也顿时明白了过来,哪里是什么美味,不过是赶时间罢了。 解决完最后一个馄饨,林如海擦了擦嘴就起身,“走吧,给你们买糕点去,可别告诉你们母亲。” 姐弟俩依旧是一左一右被林如海牵着,“出门在外,一般的摊贩都是普通人,售卖东西也是售卖给普通人,是没有条件随意用油和调料的,市井百态,都能你们一一去体验,以后你们想在外面尝鲜,得去酒楼。” “你们还小,我也担心你们吃惯了家里的,吃外面的不习惯,所以给你们解决了,以后你们大一点,自己做出的决定,可不能再赖给爹爹。” 黛玉脸一红,别过头,“谁赖给爹爹了,是爹爹自己吃的。” 筠哥儿就没有脸这种东西,“嘿,您若真舍得,就该心狠让我们吃完,爹您放心吧,以后遇到麻烦事儿,还找您!” 黛玉:?! 林如海脚步一顿,低头严肃看向嘚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态度的,低头弯腰在一个玩具摊前挑选玩具的,撅着屁股的筠哥儿:…… 他不信这孩子不懂他的意思,就不能哪一天安分一点不要来气他吗? 筠哥儿才不管嘞,把一个竹蜻蜓递给了黛玉,“这个?” 黛玉也被分了心,左看看又看看,握着竹蜻蜓,点头,“嗯!还有那个!” 林如海深吸口气,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孩子还小,本就是过年期间,不纠结民生,不纠结学习,孩子还小,不能急…… “你也知道不能急?孩子才多大?他们脾胃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说是别让贾敏知道,两个小孩儿都出了门,贾敏哪儿能不关注着?贾敏皱着个眉,数落着林如海,“得亏您还知道没让他们继续吃呢,多大个人了,还和小孩儿计较。” 林如海讪讪一笑,“他们这不是没事儿吗?那家面摊我知道的,用料食材都没问题,顶多味道少点油调料没有家里丰富,吃不出问题的。” “而且姐弟俩天赋好又努力,我哪儿能忍住。” “天赋再好他们也只有三四岁,我只是怕你揠苗助长。”贾敏今天一听说林如海带着姐弟俩在外面小摊贩那儿吃东西,脸上担忧就没降下来过,“读书上,您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不多说,但是吃食上,在所谓的民生民情的学习上,我还是觉得,他们还太早。” “何况,”贾敏冷哼一声,“三娘本就是农家出身,有三娘在,大可不必担心筠哥儿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就是明天来的夫子,也是农家供养出来的学子,老爷您就少操心吧,”贾敏按下林如海,给他褪衣,不满中又透露出对林如海的丝丝关切,“这一两年,您最紧要的,是办好差事,给孩子一个保障,我不敢保证他们能有多好,但断然不会堕了林家的名声品性。” 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手背,“我自是相信夫人,是为夫无能,让你担惊受怕。” 贾敏无声摇头,“我会守好孩子们的。” 林如海给姐弟俩找的夫子,乃是举人出身,虽林如海只说先找个夫子给幼童启蒙,但见了两孩子的天赋,哪儿真的随便找,举人,已经是很高的规格了。 举人,实际上已经是候补官员,有资格做官,大多数人家,能有个秀才功名的书生给孩子启蒙,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要提前读书,贾敏便趁着下午的时间,让两个孩子选自己的伴读,以及自己的贴身丫鬟,虽有些急,但好在早就有所准备,也算不得突如其来。 堂下站了一排的小萝卜丁,有从外头买来的,也有林家的家生子。 “筠哥儿,玉儿,你们俩过来,自己选两个合心意伴读,知道不?”说是伴读,其实只是借助伴读的机会,提前给他们培养小心腹。 左边站的都是男孩子,这显然是给筠哥儿挑的,右边是女孩子,必然就是黛玉挑选了。 如今负责服侍筠哥儿和黛玉的月丹和泽芝也站在一边,她们并不会觉得以后的新人会威胁到自己,不说年龄,本质来说,她们其实是贾敏的人,筠哥儿和玉儿,只是她们的小主子。 筠哥儿像模像样的走了一圈,小脸严肃,双手背在后面,在几个大人看来只觉得筠哥儿模仿老爷的样子可爱得不行,但被筠哥儿打量的几个待选书童,那是恨不得挺胸收腹,让自己看起来可靠有些,有担当一些,被筠哥儿给选中。 不同于其他几个有些“紧张”的,急于表现的,其中一个身板儿看起来更纤细的,反而小小年纪,就有了宠辱不惊的味道,却也不是摆烂,姿态也让人挑不出错。 筠哥儿在他面前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没抬头,低头微微转身面向筠哥儿的方向,“回少爷,他们都唤小人牛子。” 筠哥儿多盯着牛子看了两眼,随后转头看向贾敏笑道,“母亲,他有点意思,就他了!” 又回头对牛子道,“既如此,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 只见牛子麻利跪地,声音难得带了一点激动,“多谢主子赐名!” 筠哥儿眨巴眼,“小爷离接管林家还早呢。”虽然这么叫也没错,但还是称少爷公子合适一点。 “咳咳……”一直关注情况的贾敏闻言直接给呛到了,这孩子,怎么说话没个顾忌。 牛子也被这话搞得失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道,“是,少爷。”只是对于这位爷的性子,有了一种以后不会轻松的感觉。 贾敏没好气点了点筠哥儿额头,“你呀,让人说什么好!” 又有些心累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没事了,你们继续去选人吧,我这儿有香雪呢。” 10、天生我材必有用 筠哥儿已经选了一个牛子,并且算得上迅速,选第二个的时候却有些纠结。 黛玉这边,则是仔细思量后,一下子就点了两个小姑娘。 “母亲,就她们吧。” 这两个小丫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实则已经九岁,另一个七岁,却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养着的。 贾敏看到黛玉的选择后,明显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那就她们俩了。”又问筠哥儿,“筠哥儿还没选好?” 筠哥儿又转了一圈,才指着最末尾一个,“那就,他吧。” 那人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确定筠哥儿看的是自己,眉头却愁苦了起来,磕磕绊绊道,“小,小的见过,见过少爷。” 结巴? 筠哥儿瞳孔震惊,一秒后又感兴趣看向已经埋头的未来小书童,高兴道,“母亲!儿选好了,就他们!” 对于小书童被筠哥儿选中,还结结巴巴,贾敏并没有露出丝毫不妥,也没有一点要去干预的想法,只是看向众人,“既如此,嬷嬷,带其他人退下吧。” 又严肃看向剩下的四个伴读,“以后筠哥儿和玉姐儿,就是你们各自的主子,若是有欺主背主……”背字随着清脆的一声碰响重回桌面,四人齐齐跪地,“谨遵夫人教诲。” 贾敏这才点头,放轻了声音,把主场交给两姐弟,“好了,既然是你们的人了,名字就你们两个自己取了。” 这是筠哥儿和黛玉之前就知道的。 黛玉看向高一点的丫头,“从今儿起,你就叫羽鸢,”又对小一点的道,“你就是雪雁了。” “羽鸢/雪雁见过姑娘。” 筠哥儿也对他选中的两人分别道,“明玕,郁离。”自此,牛子正式改名明玕,小的那个,则是郁离。 主座的贾敏不动声色往这边看了眼,眼神中有些几不可见的无奈。 而等正式赐名后,也代表了他们的归属,贾敏对泽芝和月丹示意,“带他们下去好生教导吧。” 等人都退下后,贾敏才招手揽过两个孩子,有些好笑的看着筠哥儿道,“你就这么喜欢竹子?给书童起名字也要竹子?” 黛玉抿唇轻笑,“母亲,他喜欢竹子是一回事儿,偷懒又是一回事,分明就是懒得动脑筋取名字,哪儿有少爷是竹子,两个书童名字也还是竹子的?” 林筠,筠,竹子。 明玕:亭亭明玕照,洛洛清瑶流。[1] 郁离:繁阴上郁郁,促节下离离。[2] 筠哥儿不为所动,坚持自己,“一看就是一伙儿的,多好!” 贾敏没忍住笑得摇摇头,开始了今日的问课。 要知道贾敏平时的时间都是很紧的,仅仅是给姐弟两个选侍奉的人,完全可以她自己给直接挑选了的,如今空出这么多时间来陪两个儿女亲自挑选,必然是另有用意。 “来,说说你们是怎么选的?”贾敏想了想,先摸了摸黛玉的头,“玉儿先选完,就玉儿先说。” 黛玉也丝毫不怵,侃侃而谈,眉眼间都是自信,“能到我们眼前给我们挑选的,必然是母亲已经过目了。” 筠哥儿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贾敏含笑颔首,没有打断黛玉。 “所以我只需要选择合心意的就可以了,”黛玉歪了歪脑袋,伸出食指比了个一,“第一个,羽鸢手上的茧子最多,皮肤最为粗糙,是外面采买回来,并且吃过苦的,这样的人,能干,也会更珍惜机会。” 贾敏眼里的欣喜根本藏不住,虽然在黛玉选出来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但当黛玉真的说出来,贾敏的感官更为不同,她的玉儿,当真聪颖。 这还不够,只听黛玉继续道,“而雪雁嘛~” “雪雁不似个丫头,她应当不仅是家生子,母亲本就打算把她给我吧。” 黛玉并不在于雪雁的能力有多强,反正是从小跟着她,不可能不忠心。 贾敏捏了捏黛玉脸颊,“你个鬼精灵的,雪雁是留给你以后出嫁都带着的,又是奶嬷嬷的女儿,这也是让林家的家仆更归心。” “不过可别自满,”贾敏谆谆教导,“既然拨给了你,那以后你自己的小院,那就得自己管理了。”里面管理的人,可不仅仅两个伴读丫头。 说着就看向了筠哥儿,“你们姐弟都是一样的,可别一个院子都管理不好,让我看了笑话。” 姐弟俩都是不服输的,齐哼一声,“母亲必然看不了笑话!” 逗完两姐弟,贾敏回到正题,多给黛玉说了几句,虽是宅院管家技巧,却也让筠哥儿也听着。 差不多了,又转向筠哥儿,看筠哥儿又是怎么选择。 “明玕,最稳得住,也机灵,却不显得谄媚,拿得出手。”筠哥儿煞有其事点点头,显然还是比较满意明玕的。 贾敏却不由自主集中了注意力,这孩子才多大,都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在考虑侍从的交际能力了。 “不过筠哥儿,”贾敏正色道,“明玕这孩子,虽进退有度,眼里却也有野心,你可知何意? ” 筠哥儿满不在乎昂了一声,“知道啊,可是有野心也代表有上进心呀。” “他若真的有野心有能力,能跟上我和姐姐的进度,就是以后放他出去考科举又如何?”筠哥儿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那也是从我林筠身边出去的!” “说得对!”黛玉满眼赞同的点头,“筠哥儿若是连身边人都收服不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弟弟!” 筠哥儿挺起胸膛,拍拍胸脯,“就是!” 贾敏的满心感慨都能这俩弄得泄了气,“好生坐着,谁教你这样坐的?”这满口直言直语,这骄傲劲儿,还有这“大老粗”的坐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荣国公家的呢! 筠哥儿心虚搓了搓手,把脚放了下来,咧起一个笑容,半有正行半没有道,“至于郁离嘛,就像姐姐说的,能放进来的,哪儿有不合格的?” “郁离比起旁人,也就是存在感低一点,更自闭一点,但能过母亲的眼,说明要么有能力要么有关系,等他开口还紧张到结巴,”筠哥儿两眼一脸手一拍,跟说书的语气一样,“嘿呀!这样还能进来,再有后台也不行啊,肯定是有独特的天赋啊!我捡到宝了啊!” 听到这,贾敏神色更加柔和了,筠哥儿这话,摆明了十足的信任她。 的确,再是家生子,再是得主家看重,若是有明显的缺陷或者不足,也没有要林家继承人将就的道理,除非——真有能力让人忽视他的不足。 黛玉也亮晶晶看着贾敏,显然是认可筠哥儿的想法,好奇这人有何能力。 贾敏却目光闪过狠厉,沉沉一叹,“他是林管家的外孙,也是林管家唯一的血脉了。” 姐弟俩瞪大了眼,贾敏继续道,“当初林管家特意求了恩典,给女儿脱了奴籍,熟料女儿看上了一个落魄书生,那书生靠着管家父女的收入,倒是一路考中了进士,可自古无情是书生,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出人头地后,帮扶他的妻子,就是他的“污点”,他也不需要有主见的妻子。” “那姑娘生产时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遗腹子。”也就是如今的郁离,“隔得太远,管家到的时候,什么都忙完了。” 甚至于,连难产有没有歪腻,都无从得知。 “可林管家只有这么一个血脉了,”贾敏想到就心寒,“每年忌日,管家都要到那边去一趟,刚开始还好,看不出来,孩子也小,只能看出来安静乖巧。” “可是等到三岁,还是安安静静……”林安再如何,也发现不对了。 “三岁了,那孩子还只会简单的咿呀,以及糊弄林安的“外祖父”三个字,更别提害怕生人……” 若非顾忌林安身后的林家,那负心人也有了其他儿子,林安还真不容易带回外孙。 “所以啊,”贾敏弯腰揉了揉无声发火的筠哥儿,“郁离虽是书童,却不算仆人。” “郁离那孩子这两三年,都是管家在抚养,因为几乎不出门,所以你们一点没听到风声,那孩子如今已经大方许多,虽还是怕人多,却也能说几句。” “至于没人的时候,他倒是不口吃的,且过目不忘,极有读书的天分。”或许也是因为过目不忘,那孩子从来没有开口找过父亲。 筠哥儿拧眉抬头,“那他今天来,是自愿的还是……” “是林管家私下和我说的,”贾敏慈爱的看着她的两个孩子,“只说给个机会,让他试试,一切皆看命。” 贾敏哪儿不知道林管家的打算,这是担忧自己老了,这孩子这性子没人照顾,林家良善,有林家在,他的毕生积蓄,或许能让外孙在林家庇佑下“宅”个十多年,但是以后呢?难道真的一直不接触人,一直心安理得赖着林家?林管家并非这样的品性。 “至于那孩子,虽然有些抵触在人堆里,但是听说是林管家的意思后,也再没意见,学识我也是考过的。”贾敏,或者说林如海,也都愿意给林管家一个安心,哪怕这次筠哥儿不选,也不会让林管家唯一的血脉,以后无人照顾。 “你和玉儿之后上学,若是有书上的问题,倒是可以问问他,不过,”贾敏到底有些无奈,无奈中又带了对郁离的心疼,“不过若是以书面形式问他,他会更高兴解答。” 贾敏不禁抱住了黛玉,那眼中隐藏的神色让筠哥儿有一瞬间心慌,可再一看,恍若错觉。贾敏没有察觉地拍了拍黛玉的头顶的小揪揪,还好,玉儿有兄弟,林家也有底气…… “那母亲,我给他改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贾敏微微摇头,面容可亲,“无碍,改了名字,林管家才更安心。” 停了一瞬又道,“原先那孩子,名字也是那当爹的取的,怕也是为了应付林管家才取的吧,管家一直都叫的小名福宝。” 筠哥儿若有所悟点点头,“那就叫郁离了,我这名字取得好,郁离郁离,烦郁皆离!” 贾敏和黛玉齐齐一顿,互相对视一眼,眉眼一弯笑了出来,“是极是极,郁离郁离,烦郁皆离!” 11、姐弟俩一起上学 “香雪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林安不可置信的对着香雪再三确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香雪一直跟在贾敏身边,贾敏知道的香雪自然也清楚,也理解林安的心情,只高兴的对林安祝贺,“真的,再真切不过了!” “林叔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还能有假不成?” “少爷可是可是一个个仔细选择定下的,不仅如此,还给福宝取了名儿,就叫郁离呢,说是烦郁皆离!” “郁离,郁离……”老管家反复呢喃着郁离二字,激动得语无伦次,“香雪姑娘,我,老头子我……” “林叔莫急,郁离如今在月丹那儿,交代一些少爷的喜好,月丹您也知道的,出不了事,等泽月丹交代完了,会在少爷那儿待一会儿,”香雪井井有条道,“今儿个会晚点才回来,您给他准备好明天上课的书本就是。” 待香雪离开,林安一个人坐在屋内,无声的老泪纵横,自从少爷从鬼门关回来后,身体就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活泼,连带着姑娘性子都更为开朗,少爷是个有福气的,等福宝回来,一定要好好交代他,不求他表现得多好,但一定不要托了后腿。 林安擦干眼泪,低声叹了口气,“也亏得老爷夫人心善,不然我哪儿有脸面开口。”他知道,福宝这次被选中了,只要不犯下大错,都会一直受到少爷庇佑。 林安一方面欣喜外孙入了眼,一方面愧疚于自己有些仗着情面欺之以方,心绪难平,但不可否认,他对于林家,对于林筠,以后会比谁都忠心。 翌日一早,新夫子田谷声早早到了林府。 “学生田谷声,见过林大人。” “夫子不必多礼,”林如海向前扶起弯腰的田谷声,“犬子顽劣,劳烦夫子多费心神了。” 田谷声连连摆手,“大人严重了,大人能看重学生,学生感激不尽,岂有不尽心之理?大人叫在下名字就好。” “也罢,”林如海客气的引着田谷声走向新收拾出来的无涯斋,“犬子和小女的情况,想必管家也和泽霖说过了,以泽霖的学识和积累,能来启蒙他们两个小孩儿,也是他们的福气,泽霖若是以后碰到了困难,直接来找我就是。” 田谷声,字泽霖,几次会试,屡次不中,又找不到名师教导,对于科举明细,基本全靠自己摸索,能中举人,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要知道,寒门学子,他连寒门都算不上,即使侥幸中了举人,也并没有路子进行候补,基本上也只能是一个举人罢了。 而每一轮的会试,其中需要的成本,于他们家而言,并不轻松,也因此,田谷声最终放弃了继续科考,回到了老家,辅导起了族中的孩子。 而田谷声不知道的是,除这些外,最终让林如海定决定高薪聘请他为夫子的原因,是田谷声自己的儿子。 别看田谷声只比林如海小了几岁,但是儿子已经十三,去岁一次下场就通过了童生试。不仅如此,田渊也在田谷声忙碌的时候,也会给族中的小孩儿进行基础的启蒙讲解,在整个绿水县都小有名气。 学识有,品行也上佳,还会教导孩子,这才是主因。 林如海这话一出,田谷声呼吸差点一窒,他现在能有什么困难?还不是科举没人指点,这可是探花郎啊! 无涯斋内,筠哥儿和黛玉已经在管家的带领下等候在此,筠哥儿身后跟着明玕郁离,黛玉身后跟着雪雁羽鸢。 一共六人,已经坐在了无涯斋内,黛玉和筠哥儿坐中间,两人的书童分坐两边,书桌上已经放好了书本。 待林如海带着夫子走进无涯斋呢,几人也站了起来,由黛玉和筠哥儿两人,分别送上束脩,“学生见过夫子。” “子曰:学而时习之……” 听着无涯斋中的朗朗读书声,林如海挂着上扬的嘴角,优哉游哉背着手离开了无涯斋,四书之中,以《大学》为首,《大学》篇幅短,但要理解其内容,却不比《论语》简单,以《论语》作为他们四书的起读物,不错。 读书背书,对于姐弟俩而言都不是难事,但筠哥儿有些愁。 筠哥儿看着自己又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头往下一坠,“哎!” 旁边的黛玉有些无聊地绞着手绢,闻言伸过头看了看,“我不跟你说了吗,刚练字是这样的,你歇一会儿吧,小心伤着手腕。” “道理是这个道理,”筠哥儿脑海里闪过在家爹爹轻轻松松写出来的字体,对比更扎心了,“可是还是好丑啊。” 又拿出书里的一张纸,“姐姐你瞧,这是郁离的,大家都是小孩子,我不能落下太多吧!” 黛玉凑过脑袋一看,有些忍俊不禁,这上面,竟写的是郁离的“自我介绍”,不过仔细一看,郁离虽然才7岁,但是一手书法已经比自己都好许多了,“这字可真好看,郁离真厉害!” 两人旁边的郁离头已经快埋在桌面了,明玕比郁离大一岁,也高大一些,坐在郁离后面,清楚的看到了郁离红着的耳朵。 明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噫,好丑!给纸张翻个面,继续练! “那是,也就是我,慧眼识珠!”筠哥儿一点也不吝啬对别人的夸奖,虽然更像是夸自己。 不过黛玉可不会轻易被筠哥儿给糊弄过去,依旧“狠心”伸手拿过筠哥儿的字帖与纸,给他收了起来,“一码归一码,要追上郁离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的,今儿个你已经多练了两张了,再多练我可不会帮你瞒着了。” “练字本就是要静心,讲究循序渐进的,急于求成可不行,何况你才多大?”黛玉三两下整理好桌面,“也不知道你这要强的性子是随了谁。” 筠哥儿哼哼两声,用谁都能看明白的眼神看了眼黛玉,小声嘀咕,“也不知某人好胜的性子又随了谁。” “好哇你!”黛玉哪儿能听不懂筠哥儿的弦外之音,“你再混闹,我不陪你去看你的竹子了。” 说起竹子,筠哥儿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唰的亮了一个度,十分流畅地弯腰作揖,“好姐姐我错了,姐弟间哪儿有隔夜仇不是,走走走弟弟带你去看前儿个时间刚立住的斑竹!” 也不认为黛玉会拒绝,筠哥儿拉着黛玉的手就往外面跑,黛玉小跑中回头冲筠哥儿的大丫头月丹眨眨眼,转了转手腕,月丹会意笑了笑,福了一礼表示明白。 小声给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一句,随即疾步跟上两个小主子。 而刚刚跟在姐弟俩身边的四个萝卜头,完全不清楚姐弟俩有多说风就是雨。 羽鸢和雪雁还好,黛玉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她们拿着就能去追,筠哥儿的也就黛玉装了一半,就被筠哥儿拉走了,且因为筠哥儿在加练,他们也没能早些停下,自己的也得收拾。 明玕刚想张嘴,郁离就指了指自己和桌面,明玕感激的看了眼郁离,他也是昨天才知道郁离是林管家的外孙,和他不一样,天然就与林家,和少爷更亲近,但是没想到郁离竟然愿意主动留下,做收拾东西的杂事,而不是去追少爷。 等无涯斋内已经一个人都没有,郁离吐出一口浊气,脸色都轻松不少,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和和其他两个人的桌面。 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抱着少爷的,手臂上挂着明玕的,没事儿人一样往拂云院走。 拂云院的看见他自然不会拦着,等放好所有人的东西,转身后,郁离的脸色陡然一僵,完了,在这里等他们似乎不好,跟摸鱼一样,但是少爷会在哪儿?要去问吗?不,不了吧,看竹子,竹子……应该是在…… ** “夫君回来得这么早?”田夫子的妻子何娘子看见夫君回来,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看夫君的模样,倒是我多心了。” 田谷声笑了两声,“林大人很是和善,家中的两位公子也很是聪慧乖巧,林大人还允了我可以向他请教。” “真的?”何娘子兴奋出声,“那,那可是探花郎!” “这么看来,林大人真是个好人。我还怕林家和其他官老爷家一样,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何娘子是田谷声同乡,两家人知根知底,早早就定了亲事,成亲后更是两家人一起供田谷声读书。 而田谷声倒也不负众望,考上了举人。虽然没有途径能做官,也没能继续往考上,但是举人功名在身,相应田税的免除,也让他们两个家庭都轻松了许多,至少相对于大部分民众,他们已经算是吃喝不愁,且即使是县官也不能直接处理举人,得上报。 但谁会不想更进一步呢?他能回到老乡教一教族人回馈乡亲,是因为计算成本后,不忍浪费家中的余额,但如今有了机会,他自然得抓住。 田谷声如今也是斗志满满,“林大人很是重视这两个孩子,我得好好教导他们,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请教林大人。” 何娘子乐得笑开了花,“是得好好教,好好教。” “大壮还没回来呢?” 是的,田渊,乳名大壮。 “还没呢,二虎贪玩儿着了凉,被七叔勒令在家,给二虎补课去了。” 田谷声满意点头,“这孩子,虽然有些时候强硬了一些,但我明白,那孩子是为了我,如今看他对宗族的孩子,我总算是放下了心。” 像是想起什么,田谷声颇有些感慨道,“探花郎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两个小娃娃,都还不到五岁,读书愣是比得上别人家七八岁的。” 何娘子不禁瞪大了眼睛,“那林大人都来扬州几个月了,可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老来得子的两个儿女,还聪明伶俐,谁家能忍得住藏着捏着?更何况在官场,孩子的名声有时候也是一种助力。 田谷声哈哈笑出声,“如此,娘子可还放心否?” 何娘子温和一笑,“这样的雇主家中工作,自是极好的。” 12、前堂后宅风波起 筠哥儿的生辰是腊月初九,如今也才四岁多点,而黛玉则是花朝节降生,再有半个来月,也不过五岁。 加上还有贾敏和林如海还要抽时间亲自教导儿女,因而每天上课的时间其实不长,顶多一个上午。 如此下来,夫子每日的教课状态都十分良好,姐弟俩也有足够的精力兼顾其他的内容。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筠哥儿和黛玉也都对手底下的人有了充分的了解和定位。 筠哥儿很满意自己的眼光。这才不到十天,明玕不仅已经和拂云院的所有人都混熟了,还得到了不错的评价,就连整个林家,他们能去的地方,大部分都有了明玕能交谈几句的人,要知道,明玕也才七岁。 而与明玕不同的,是存在感很低,但关键时刻能派得上用场的郁离。郁离平时不声不响,但上课夫子讲授的内容他都能记住,并在他们有遗漏的时候给予准确的答复,这分明是学习委员,不,是助教啊! 筠哥儿和黛玉都挺聪明,照理来说学业难不了他们,但是耐不住正是因为他们作业完成得都太好,让夫子觉得是不是他教得太简单了,他可不能对不住林老爷。 “四书章句集注?”田渊看着在家里备案的父亲,有些诧异,“直接讲集注?父亲你认真的?” 田夫子抚了抚胡须,精神抖擞放下毛笔,“他们接收领悟能力很快,试试嘛,又没让他们现在就能去考试,提前打好底子罢了。” 与在农田中长大的田夫子不同,田夫子相比传统印象中的读书人,更像一个稍微白净一点的农人,而他儿子田渊,虽只有十三,却已经是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任谁初见他,都得以为是书香人家的公子。 田渊有些微妙地看了眼略待憨厚气质的父亲,缓缓道,“您别太揠苗助长就行……” 谁家四五岁的小孩儿,会高兴上课内容加深啊? 第二天,田夫子叫来田渊,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高兴,“大壮你看交上来的作业,我就说他们能跟上!” 于是乎难度就这么定了下来。郁离学起来没有压力,黛玉和筠哥儿能跟上,只是有小部分时候会有点遗漏,其他三人稍微有点困难,但夫子也不是光讲难的,也会讲基础的,基础的他们能跟上。 总体而言,十天左右下来,整个上课的基调就已经定了下来。 而黛玉的两个丫头,羽鸢已经几乎能接手黛玉身边的大小杂事,泽芝见后也有指导,而雪雁的定位更像是一个玩伴类的丫头,不像羽鸢一样各方面都比较强,但胜在听话,且能力均衡,又一切以黛玉为主,也的确让黛玉展颜不少。 对于林家两个嫩苗苗的良好状态,林家夫妻俩是越看越欣慰,越看越高兴。 但他们高兴了,有人就不高兴了。 正月月底,陈允和孟绰私下又聚在了一起。 “萍絮那儿,什么消息都没露出来。”陈允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神情悠哉,不见半点愁容。 对面的孟绰则专注于饮酒,看酒的眼神如同看美人儿,“本就没指望她,一颗探路石罢了。”一脸陶醉的眯起了眼,沉浸式闻着酒香,“还是陈兄你这儿的酒,够味儿!” 见孟绰全然没放心上,沉迷喝酒,陈允眉毛一挑,放下筷子,咽下下酒菜道,“孟老弟,萍絮那儿没消息,可我却刚得了个消息。” 孟绰第六感上线,抬眼,望向陈允。 陈允:“今年林府送往荣国府的年礼,相比往年明显少了。” 孟绰低头看着酒杯里中轻微摇晃的酒水,半晌,一口闷掉,“消息从哪儿传来的?” “京城。” 不是从扬州,而是从京城。 “林海那老狐狸,可不会这时候就明显站队。” 孟绰往后一靠,“他要真这么急,就不会收下萍絮,可问题在于,这个关键时刻,林海还能默许这样的年礼,看来,这关系也不是那么好。” 陈允夹了粒花生米,一边嚼一边道,“忍忍吧,甄家与宁荣二府本就相交甚密,只要他不碰那根线,大人不会让我们动他的。何况林家好歹曾经百年侯门,虽子嗣单薄,但偏偏每个都能顶上用,朝中的交情一直没淡过,如今甄家后继无人,宁荣二府同样。” 孟绰轻嘲,“我看大人是当局者迷了,林家又不是没有继承人。” “林家的独子,去年就差点夭折,据说女儿也身体弱,指不定就……”陈允笑笑,“到时候必然只能帮扶岳家。” 而岳家荣国府,又需要宫中的甄家。 孟绰狐疑的打量着陈允,半晌,身体前倾,似笑非笑,“那又与我们何干?相反,陈兄,一旦我们做的事情全部暴露,谁能保我们?” “甄大人有老太妃,有太上皇护,我们呢?” “林海查不到那么多。” “是吗?”孟绰看似轻飘飘的反问,“可消息都传到这儿了,咱们这位皇上,这次可是铁了心的。” “林家百年清誉,能同流合污?独子差点夭折,那就是还好好活着,他不得为了儿子拼一把?” “大人说了,能拉拢就拉拢。”陈允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孟绰低头笑笑,颇有些漫不经心随口一说,“若如此,陈兄又何必,在今日给我说这些。”他又不是脑子一根筋的庞宇。 陈允筷子一顿,两只老狐狸四目相对,终于,酒杯碰盏,一饮而尽。 又是一个月过去: “筠哥儿,你怎还跟着学这个?”红姨娘一边教黛玉打络子,一边回头,眉眼含笑,打趣着筠哥儿,“难不成,我们筠哥儿以后不仅要在科举上名列前茅,就是在女儿家的女红上,也要争上一争?” 周围的丫鬟听到后也弯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连黛玉也停上了手中的动作,抬头跟着笑道,“他要是以后要学刺绣,倒是没人拦着他,就是不知道,咱们少爷呀,”黛玉眼波流转,一咏三叹,吊足了氛围,才捂嘴忍住笑意道,“怕不怕那绣~花~针!” 一片欢乐声中,筠哥儿幽怨地盯着黛玉,当初就是他亲爱的姐姐,让大夫给他扎针的,现在还好意思笑他! 闹了好一番,红姨娘恰到好处的出来招招手,“行了行了,可别在打趣我们筠哥儿了,姑娘也是,再闹腾下去,今天可就学不了多少了。” 黛玉闹了一会儿,脸上也热气腾腾的,略显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但眼睛还悄悄朝着了筠哥儿眨了一眼,哪儿有什么不好意思。 红姨娘没管两姐弟的眉眼官司,只是耐心教导着黛玉打络子,要说林府谁打络子最好,红姨娘必定有一席之地,加上红姨娘本就是从小跟着贾敏贴身服侍的,值得信任,因而贾敏也就让红姨娘暂时交到黛玉打络子了。 至于刺绣等需要用到绣花针的,倒是不着急。 而筠哥儿之所以在这儿,“我课业做完了,爹爹还没回来。” 筠哥儿手上拿着红绳,两脚悠悠晃荡着,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捣鼓不成型的红绳,看得黛玉和红姨娘不禁发笑。 “筠哥儿可是困了,我带你先去榻上眯一会儿?” 筠哥儿只是摆摆脑袋,“姨娘不用管我,专心教姐姐就是。” 红姨娘笑笑,打趣筠哥儿是一刻也离不开黛玉。 待黛玉今日的打络子课程结束,出了红姨娘的院子,黛玉歪头戳了戳筠哥儿右边的脸颊上的肉,“若是不喜欢红姨娘,你不用陪我一直在那儿的。” 筠哥儿撇嘴,“是她不喜欢我。” 黛玉往前两步后一个回转落在筠哥儿面前,略微前倾对筠哥儿道,“筠哥儿,你是我弟弟,亲弟弟,我难不成还会向着别人不向着你?” 又一个转身,往侧边一踏,左手却一下就抓住了筠哥儿的右手手腕,“走吧,我们回去做课业去!” 筠哥儿嘴硬,“我做完了。” 黛玉一个嗤笑,“我们一起下的课,你哪儿有时间做?还是你扔给郁离了?” 筠哥儿仰头看天,哎,这日子越来越没法过了。 等两姐弟一起做完课业,一起各回各的院子,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你们可说说看,千桃苑中是何缘由?” 黛玉的清辉阁中,黛玉坐于主位,泽芝立于一旁,轻声询问着下首的两个小丫头。 雪雁立马认真思考,而后积极道,“因为红姨娘笑了少爷!” 黛玉闻言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没有说不对,只继续道,“还有呢?” “最后少爷也没学会打络子,就,”雪雁比划了一下手,手口并用,“少爷最后不仅没有一起和小姐学习,还被大家笑了不该学。” 旁边的羽鸢太阳穴不禁跳动了起来,雪雁说得,太过于童言稚语了,虽然,并没有说错。 黛玉看到了羽鸢严肃认真的模样,“羽鸢觉得呢?” 又加了一句,“直说就是,这里只有我们几个。” 羽鸢听明白了黛玉的言下之意,说得再直白,也不会让红姨娘知道,羽鸢整理了一下思绪,道,“红姨娘并未把太太的话真正放在心上,轻视了少爷。” 见羽鸢搬出了太太,不仅黛玉满意点头,就连泽芝都不禁多看了一眼羽鸢。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羽鸢看得却更为透彻,雪雁,你不懂的可以多问问羽鸢。” 雪雁特别认真的点头,她奶奶说了,一门心思跟着小姐不会错,小姐愿意让她学就是在培养她! 睡前,黛玉拉住了泽芝给她盖被子的袖子,“泽芝姐姐,明天请安前,我要提前和母亲说些事儿。” 泽芝心领神会,温柔的点点头,“好,姑娘且安心睡吧,累了一天了……” 13、治家不严荣国府 两个小孩儿能早早就睡了,林如海和贾敏却没这个悠闲的命。 泽芝将下午红姨娘那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贾敏,香雪看着面无表情的贾敏,知道她家小姐生气了,上一次如此生气,还是看了贾府老太太的来信后。 泽芝将黛玉的吩咐说了后,就识趣的退了下去,香雪无声叹息,只听贾敏冷声道,“她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忠心?” 她知道红雨不喜欢筠哥儿,因为红雨根本没在她面前遮掩,红雨和她母亲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看不起筠哥儿的庶出身份。 因为红雨自小跟在自己身边,又什么也不瞒着她,所以她曾经好好跟她聊过,红雨也说过明白了,明白了,是明白了怎么糊弄她吧。 若真的是为了她家小姐,那就更该对筠哥儿好,而不是从她身边出去后,一边叫着黛玉姑娘,一边直呼筠哥儿,还是在黛玉提醒了之后。 “她是为我不平,还是为她自己不平?” “若筠哥儿是她生的,怕又是一番模样!” “香雪,打个络子而已,找一个手艺好的,放在方姨娘身边,让方姨娘教导也是一样的。” “明天你去告诉红雨,既然是姨娘,就得守姨娘的规矩,哪儿来的底气看不起主家少爷?” “是,小姐。” “再有……”贾敏手指敲打着桌案,“让人注意着她最近的动向,以及,萍絮那边,看有没有什么联系。”希望,不是她想多了。 和萍絮这个从外面送来的歌姬相联系了,香雪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红雨这事儿办得不像她以前的聪明劲儿,如果真的和萍絮扯上了联系,香雪眉头紧皱,糊涂啊! 这日,天晴风和,游至维扬地界,偶感风寒,终于痊愈的贾雨村,起了兴致,外出游览至郭外。 清明前后,本就是插秧的农忙时节,见老农躬耕于农牧田间地头,四下无人,贾雨村真切叹息一声,难得未掩饰自己的心思,“林大人治下,百姓倒也过得不错,也不知何日,方能起复……” 行至一村肆中,欲沽饮几杯,熟料,竟碰上了一熟人,正是在京城时结交的古董商人——冷子兴。 贾雨村已恢复往日模样,笑问道:“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奇遇,真奇缘也。” 冷子兴给贾雨村倒上一杯酒,“谁说不是呢?未曾料到,我们竟能在扬州相遇。”又让店家整上一些下酒菜来,显然是酒友重聚,准备畅谈一番。 这谈着谈着,就谈到了京城的宁荣二府,谈到了荣国府的宝玉。说来有缘,这贾雨村一听冷子兴谈宝玉,就联想到了甄家的宝玉。 原来是去岁革职后,在金陵就有人推荐他去甄府处馆…… 说到这,贾雨村面上不显,只说着这个甄家宝玉,心中却不免感慨,说到底,自己连一颗小卒子也算不上,革职了便革职了,江南地头蛇的甄大人,也只将他看做一个能教授子嗣的,一个学问好些的夫子。 “……祖母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我就辞了馆出来。[1]”当然,更多的是,他并未放弃起复,若想要起复,他便只能寄希望于陛下想起他,或者有其他人提起他,但如甄大人这样的上皇一党,是不可能的。 于是野心不曾消散的贾雨村,终究是离开了甄家,来到了林如海所在的扬州,想试试运气,谁料,好消息,林大人也在为子嗣找夫子,但坏消息,林大人已经找到了。 雪上加霜的是,他还得了风寒,卧病半月,之前在甄家赚到的盘缠,路费上就已经花了不少,卧床半月又加上医药钱,他如今还得想办法,筹些盘缠。 冷子兴与贾雨村面对面坐着,从贾雨村的视角,似乎恍然见到冷子兴背后桌子那儿,背对他们坐着的那人,右手握着杯盏,抬起又放下,让人不慎理解,而冷子兴听完贾雨村所言,则说起了贾家宝玉,说起了贾家男儿不行,姊妹却是如同甄家一般少有的,打断了贾雨村的思绪。 “……政老爹的长女,名元春,现……” “砰!” 冷子兴背后那人茶杯明显带有怒气的放在桌面,后又伴随椅子挪动得声音,那人直接站了起来,转过身,走到两人中间,看向两人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好,这人,竟是筠哥儿两姐弟的夫子——田谷声。 田谷声深吸一口气,怒斥道:“二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2],未曾知尔?” “非在下偷听,而是二位实在未曾避于旁人,只是别人家事,岂能在背后嚼舌根?”又怒气冲冲看向贾雨村,“况兄台也是读书人,岂不知君子应慎独?” “二位先前所谈论,我也不好多说,可女儿家名字也是能外传的?!”田谷声直视冷子兴,发出夫子的凝视,“莫不是兄台这个商人,是靠着贩卖别家私事过活?!” 不等脸色发红,不知是羞是怒的两人有何反应,继续发起言语攻击,“贾兄身为读书人,更应该做到知行合一才是!既然对方是好友,言语不妥就应该指正,岂能只想着和光同尘?” 田谷声双手作揖,“非在下好为人师多管闲事,只是女儿家本就不容易,二位还是多为旁人考虑些吧!告辞!” 说罢便冷哼一声,转身甩袖而去。 半晌沉默后,冷子兴不以为意摇摇头,“书呆子。” 对面的贾雨村若有所思,不经意道:“我见那书生,皮肤略黑,虎口等处茧子厚重,倒像是干惯了农活,这个时间,这个方向,似乎是往村子里面去。” “听闻盐课林老爷家请的夫子……” 冷子兴瞳孔一缩,酒杯中的酒水不慎洒出些许,惊慌中,未注意到贾雨村的神色。 “不过……”贾雨村拿捏住冷子兴的心思,宽慰道,“那人显然只会读死书,又不曾去过京都,想来,他是不曾知晓贾夫人与荣府的关联的。” 话虽如此,但冷子兴显然没那个兴致吃下去了。两人匆匆收尾,便各自分开了。冷子兴更是连夜离开了扬州往京城赶。 回旅店的途中,贾雨村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眯着眼看着太阳,嘴角慢慢扬起,机会,这不就来了? 第二日上课夫子,特意着重讲了礼方面的内容。 筠哥儿坐在一直上晃荡着脚丫子,举手提问,“夫子,下课啦,您超时了~” 这部分内容是额外加进来的,的确容易超时,夫子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回过头对筠哥儿的问答无视了,继续上课。 筠哥儿:啊?夫子居然是面不改色拖堂的人吗? 田夫子面上不显,心里见筠哥儿没有继续发问松了口气,他只是做了所有夫子都会做的事情而已,不要心虚,没必要心虚! 而这天,下衙后的林如海回到家,有些诧异的拆开了一封信。贾雨村缘何会找上他? 只是,展开书信,林如海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林如海捏着薄薄的信纸,心绪翻涌不定,信上,如实写了昨天的经过,还写了冷子兴,乃是荣府二房太太身边人周瑞家的的女婿。 “去叫太太来。”林如海寒声道。 岳家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得贾敏自己来决定。 还有这贾雨村,几乎是看了这信,林如海就知道贾雨村打什么主意,贾雨村这封信,让林家有所防范,他林家承了情却是实打实的,因为一旦没有贾雨村的提醒,就凭冷子兴这张嘴,呵! 贾雨村这人他还是有所印象,是个钻研的,只要有机会重新入朝堂,当今迟早会重用,因为贾雨村当过当今的探路石。 而这封信,究竟是一封卖人情的信,还是一封试探性的投石信,性质全看林如海如何界定。 林如海陷入了沉思,贾雨村和他不是一路人,但如今他刀尖上行走,一旦有了任何不测,夫人和一双儿女…… “我这个二嫂子,究竟治的是什么家?!连身边的人都管不住!”贾敏气得眼眶发红,“她自己女儿的声誉都没法护住,就这样母亲还想玉儿——” 贾敏一下子止了声,眼中的怒火却没有熄灭,“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告诉母亲那边,也告诉我那好嫂子!” 若是不告诉那边,还指不定后头什么都让人往外说,到头来别林府也被牵扯进去,谁让她是从荣府出去的呢? 贾敏虽止住了话头,林如海却也不是聋子,什么叫岳母还想玉儿,想玉儿如何?想玉儿去荣府住?玉儿才五岁,去年也才四岁,哪儿有四五岁的孩子离开父母住外祖母家的?自己都还不算彻底立住了呢,而且只是住,夫人不至于如此,所以只能是…… 怪不得,怪不得夫人在年礼上……只是无论宝玉是个什么人,贾家的治家,却是实打实不适合玉儿的,林如海已经给贾府打上了治家不严的标签。 而且,林如海眼眸沉了沉,岳母真的觉得,两家还适合再结亲吗? “我既叫夫人来,自是由夫人做主。”贾府惹出来的事,自然是要贾府那边自己解决。 14、不如稚子眼清明 这件事情林如海并没有瞒着筠哥儿,也将信给了筠哥儿看。 “爹,这贾雨村一没有当场制止友人,二又反手卖了友人的消息,这样的人,不好。”筠哥儿不喜欢这样的人。 林如海点头,“那你再猜猜,他为何要自揭其短呢?” 筠哥儿手撑着下巴,仔细跟着林如海的思路,思索了起来。 林如海也没为难自己方才四岁的筠哥儿,让他回屋慢慢想。倒是夫人刚在年礼上有所动作,荣国府就让人来查了吗?或许,还发生了什么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翌日,筠哥儿道:“因为他不能保证爹不能查到真实情况,与其推脱自己,不如坦坦荡荡,利益置换!” 林如海摸着筠哥儿头顶的揪揪,没说对没对,但脸上的神色是愈发柔和,整个书房,父子俩的交谈声起起伏伏,于林府而言,犹如雅乐,这是属于林府的传承。 林如海教子,贾敏也借由此事教女。 “能有这样的女婿,那周瑞家的显然不是个安分的,若是你,你该当如何?” 黛玉小脸气鼓鼓的,“那商人女婿不是府里的,不能随意处置,但却可以给他一个警告,且他的消息来源,想来是他岳母,也就是王夫人的陪嫁周瑞家的。周瑞家的身契是必然在手的,必须严惩,让下人看到态度,再告诉周瑞家的,事关姑娘们的名誉,若非看在多年情谊的和劳苦的份上,也不会留有她一命的。这件事,也绝对不能有下次。” 黛玉也没急着问她的处理方式有没有问题,而是连忙问道:“母亲,要是姐姐妹妹们的名字传到了外面怎么办啊。” “不会再往外传,冷子兴是个商人,商人最是知道趋利避害,正常情况他不敢的,他应当是料定贾雨村不会往外说。只是可能喝了酒,在兴头上,没注意还有旁人。”在黛玉没看到的地方,贾敏神色冷然,就是传出去了,那也只能是假的,是疯子胡乱攀扯。 贾敏带有一丝骄傲的眼神看着黛玉,才这么大,已经懂得恩威并施,杀鸡儆猴,虽然手段还是柔和了有些,但孩子还小,不着急,且黛玉又不是不懂得“威”,想来等以后真嫁人了,也不会被欺负了。 贾敏本来不想拿这件事告诉黛玉的,但若是以后林如海回京就任,她免不了要带黛玉回荣府看母亲,她得提前一点点的,让黛玉知道,贾府如今是谁治家,治家情况如何,免得以后对外祖母家过于信任,吃了那王夫人的亏! 运河上早已没了冰层,通过运河行驶,贾敏的书信,半个多月,就已经到了荣府老太太的手里。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贾母和贾敏之前心知肚明二人不复从前,如今见到女儿主动来的信件,贾母激动得差点落泪,“我的心肝哦,可算是不怄气了……”可事实上,距离上次书信,也才不到半年。 贾母让鸳鸯给她戴上眼镜,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了起来,只是越看,扶手上的手捏得越紧,“造孽,造孽啊!” 连杵了几下扶手,“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 谁都能看出来,老太太是发了大火。 而这边,二太太见到老太太那边来了人请她,自然是恭敬的赶了过去,也旁敲侧问,知晓了老太太心情不好。 一手拨弄着佛珠,面上不见端倪,就这样到了老太太面前。 “丢人!都丢人都扬州去了!” “给二太太看看!看看她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我荣国府的声誉,怕是要毁在你手里你才甘心啊!” 老太太这是动了多大的怒气?以往顶多内涵她,如此不给脸面,二太太哪里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赶紧跪下,“老太太,再大的气您冲儿媳发就是,何苦气到自己!” “你看了再说!”老太太不想多说,只深吸道。却也没让王夫人起来。 王夫人慌忙地展开信件,快速浏览起来,后背却是渐渐直了起来,眉眼含怒。 上面的老太太冷哼一声,“当初元春出生,有福气的话自己家里说说就行了,你偏生闹得大家都知道,让外人看了笑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你身边的嬷嬷,竟然连几个姑娘的名字都敢乱咧咧,要我说,打死了算了!” “老太太!”王夫人着急辩解道,“周瑞家的是有错,但也只是太过相信家里人,看在事情没有闹大,以往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吧!要怪,都怪她那女婿啊!” “你倒是慈悲,”贾母早已控制好了情绪,或者说,只有看到那一瞬,是真正的差点怒急攻心,“连这等损害府中姑娘名誉的也能放过。” 不放过又如何?还能让老婆子又剪断她臂膀吗?低着头的王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和算计,冷子兴,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老太太,周瑞家的已经在府邸多年了,那女婿也娶了周瑞家的女儿快十年,这些年都本本分分,未曾闹出问题,想来是这次碰到的那人十分熟稔,这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王夫人调整好节奏,“儿媳这就将那冷子兴捉来审问,定问个明白,也弄清楚他到底与多少人嚼嘴过。” “你当我荣府是衙门不成,还审问?”这话也是能说出来的?没脑子!贾母嫌弃道,“我国公府的姑娘,可不是他口中的谈资。” “你既然处理此事,那府里的事物,就暂且先嫁给凤姐儿打理,她也该立起来了。” “这开了春,天气也暖和了,宝玉也想云丫头了,等几天云丫头过来,你也吩咐人照顾着。” “……是。” 出了老太太的房间,看见门口等着的周瑞家的,王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弄得周瑞家的事心里不上不下的,心虚不已,可见有鬼呢。 ** “夫人,小人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败坏了荣国府的名声,小人也讨不了好啊!”冷子兴跪在地上,上身被绳索捆缚着,哭得脸花得很,“小人也是看那贾雨村,是个进士老爷,还在甄家教过甄家的公子,才没忍住说了几句啊!” 听到甄家,王夫人手上转动佛串的动作微微一滞,冷子兴本就是个商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哪儿能发现不了? “夫人,若非甄家的老太太过于溺爱甄家小公子,这贾雨村也不会辞了馆从甄家出来。”冷子兴绘声绘色的王夫人讲起了贾雨村在甄家的经历,甄家贾家一向交好王夫人对此倒是信了几分。 “那甄家小公子每次疼了都叫着姐姐妹妹,小人想着我荣府的姑娘还能比甄家的差不成?”冷子兴明戳戳拍了个马屁,“再者,让这进士老爷对荣府的姑娘公子有个印象,若是之后他未曾起复,到了京城,府上不也能有由头,请人来教书吗?” “夫人,少爷不爱读书,指不定就是教书的先生学问不够,教得不好,这可是进士老爷啊!”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冷子兴,旁边同样跪着的周瑞家的连忙道:“是啊夫人,若是有进士老爷来教导少爷学问,想来老太太也不好拦着。” 这可是说到了王夫人心坎上,王夫人心疼宝玉,但更想宝玉出人头地,宝玉能有什么错,是宝玉不爱读书吗?分明是教书夫子学问不够! 但王夫人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糊弄的,“说是这么说,却也没必要将几个姑娘给牵扯进来。”王夫人冷冷凝视着地下跪着的二人,“元春在宫中本就步步惊心,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将元春的名讳往外乱传!” 冷子兴和周瑞家的冷汗刷的下来了,忘了这件事了!无论元春进宫是做的什么,是妃子还是女官还是奴婢,都是皇家的人。 “夫人!夫人您信小人,除了那个书生和贾雨村,没人知道了,小人绝对没有外传过!这么多年了,若是小人嘴不严,怎么做生意,又怎么能一点不让您发觉?” “夫人,那书生是林姑爷家请的夫子,有林姑爷一家,那书生不敢外传!” 王夫人冷眼看着冷子兴赌咒发誓,看着他许着利益,良久,才慢慢道,“我能饶你一命,但老太太那里不能没有表示,她老人家这次连我的权柄都分了出去。” 周瑞家的眉头皱得死死的,王夫人权柄被瓜分,她又能拿得到好? “那冷子兴被打了三十大板,瘸着腿从后门出去了。” 老太太眼皮都没动一下,“她要是真能狠下心杀鸡儆猴,我还能高看她几眼。” 冷子兴一瘸一拐出了后门,走了一段距离后,慢慢的,状态从容的往古董店而去,“出了大血了,若不是为了货源,谁去捧你荣国府的臭脚。”心里骂着,嘴上确实紧紧把门,显然是吃了一次教训,长了记性了。 而此时的扬州林家,姐弟俩正在为能出门而欢呼。 “是带你们去农庄的,你们自己说的要种田,可不是出去玩儿的。” “知道知道!我们就是去学习的!” “对!学习!” 15、农庄城郊遇夫子 “哇!鸡崽崽!” “这是小鸭子?绒毛居然不是白色吗?” “这几只小鸡的毛颜色都不一样,好杂。” “啊!它——它拉了!” “小姐小姐!它们不怕人,还啄我鞋子!” 几个幼崽凑在一堆,叽叽喳喳的围着一群鸡鸭鹅崽子,至于插秧是什么,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既然小崽子们说要下田,那自然不会让他们干看着,因而都给他们换上了窄袖的便捷的衣物,同时,也更方便了他们的追逐。 “要喂它们吗?”方姨娘走到他们身后,整个人比在林府内,更为放松惬意。 “要!”筠哥儿和黛玉他们自然是要尝新奇的。 “鸡崽子还小,最好喂一些粮食或者糠之类的,等大一点,像是菜叶等水分重的,也就不需要担心了。” 方姨娘也没指望他们学会多少,但既然现在感兴趣,她就会细致的给孩子们讲解,也不管他们是否真的用了心听,至少,她是讲得快乐了。 黛玉他们应当也是快乐的,无师自通学会了用食物逗鸡崽。 在筠哥儿的影响下,郁离还好,可能是觉得幼稚,很快就又降低了自己存在感,倒是平时看着沉稳有序的明玕,被筠哥儿感染,逐渐熊化。 玩闹了一会儿,方姨娘才让人给他们穿上靴筒,让他们下田。 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其实裤子挽起来就直接下田了,但方姨娘也知道,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真正种地的,再有就是孩子毕竟还小,从小体质又差,虽说这半年多以来感觉好了不少,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哪儿能让他们什么措施也不做就直接下田的?水不凉吗?寒气入体怎么办?碰上吸血的蚂蟥又怎么办? “武装”完毕的两个小不点,牵着手慢慢下了水田,从岸上拿起了稻苗,跟着方姨娘的步骤认真插秧了起来,别说,认真的姐弟俩,插得其实还是不错的。 方姨娘没有入林府前,是真正的会下地干活儿的。她当初被贾敏看重,除了他们一家清白,能生,不会造成威胁外,就是她看着“有福”,能干活,身体绝对的健康。 所以等筠哥儿和黛玉两人一起栽种完一列,感到累了,开始划水的时候,方姨娘已经插到第三列了,秧苗之间的间距,肉眼看着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姨娘好厉害。”黛玉星星眼,自己亲手动手后,更能体会到种田的不易。 筠哥儿也点点头,种田可太累人了! 方姨娘虽然在农庄中放飞了自我,但也时刻注意着两个小孩儿,等他们又摸鱼玩儿水了一会儿,“泽芝,月丹,把他们几个小家伙带上去把,我让人有一直烧着热水,让他们几个洗个热水澡。” “姨娘,你不累吗?”等方姨娘这边彻底弄完后,筠哥儿和黛玉已经在玩儿棋子了,见方姨娘过来,筠哥儿跑到方姨娘跟前问道,“你一个人就栽了好多列。” 方姨娘今天虽然累,但是却特别开怀,果然啊,安安静静待在宅子里的生活,哪儿有田间地头适合她,“这算什么,这还是好几年没这么动过了,生疏了,体力跟不上,要不然就庄子里这一点儿地,哪里能拖到下午?” 那个时候,种地可一点都耽误不得,脑子里只有收成,只有速度,只有时间,那时可不觉得种地有什么好的,都是为了生计。而如今,因为姐弟两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她倒是有了机会在庄子里头种种地,她竟然会觉得,种地根本不累,反而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离这儿不远,就是村落,村子里的农户,他们需要种的地可比这多多了,但他们最后能剩下多少粮食,得看税赋如何,得看当地的官员如何,得看地主老爷如何。”方姨娘弯下腰,眼神温柔,“筠哥儿,你以后入仕途当官,可不能剥削百姓,要不然我会生气的,知道吗?” “不用姨娘说,我也会做个好官的!”绝不给舜爹丢脸! “我也会监督弟弟的,弟弟要是做了坏官,我第一个打他!”黛玉倚在方姨娘腿上,挑眉促狭的看了眼筠哥儿,又对方姨娘撒娇道,“姨娘姨娘,到时候我可不会留手哦~” 筠哥儿看得牙酸,“我哪儿得罪你了,这么想打我,才不给你机会呢。” 看得方姨娘乐不可支,真实两个活宝。 快要到申时之际,一家子坐上了马车,驶回林府。 出了农庄,城郊外没什么人,两个小家伙也就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花鸟树木,什么都觉得新奇。 “咦?夫子?夫子——” 筠哥儿半个身子都要伸出马车的小窗户了,黛玉和方姨娘看得心惊,方姨娘受惊得一把把筠哥儿给捞了回来,给了筠哥儿屁股一巴掌,对于筠哥儿来说不疼不痒,没心没肺地高兴道,“夫子,我看见夫子了,真的是夫子!” 不远处,田夫子和田渊夫子二人抬头,看着左前方道路驶来的马车,距离马车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夫子?倒是个稚童的声音。”田渊眼神看向田夫子。 田夫子朝他肯定的点头,“那声音,像是筠哥儿。” 既然筠哥儿已经看见了夫子,那就没有继续待在马车上的道理,方姨娘虽然有所迟疑,但到底目前就她一个人能做主。 方姨娘带着两姐弟下了马车,许是反应过来姨娘和夫子不好打招呼,筠哥儿带着黛玉三两下上前,“见过夫子,我们今天和姨娘一起去了农庄躬耕,夫子,这是师兄吗?” 田渊见筠哥儿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身份,不至于让他们认错人,避免了尴尬,再看筠哥儿,虽说是问句,但脸上的求夸奖不要太明显。 田渊蹲下,视线与筠哥儿齐平,打眼一看,田渊身上似乎有几分与林如海类似的气质,平易近人,温润淡雅,至少筠哥儿一家子初见是这么认为的。 “怪不得父亲常在我耳边说,收了个状元苗子呢,”温和的打趣却不显谄媚,也默认了筠哥儿的猜测,“既有缘碰上,不若去夫子家里玩会儿?” 田夫子和方姨娘内心同时松了口气,方姨娘不是林家主母,他一个夫子邀请学生的姨娘,传出去不像话,但这个姨娘也是学生的长辈,路上碰到了,家里又离得近,不邀请也不像话,好在儿子年岁也算不得太大,只说是师兄弟之间的邀请,就没问题了。 筠哥儿本就是个坐不住的,闻言当即答应,“好呀好呀,姨娘,让人回去知会母亲一声就是,反正还早。” 方姨娘顺势下坡,“少爷决定就好。” 她只是个姨娘,她能做什么决定?筠哥儿和黛玉这两个孩子向来心里门清,既然能叫田夫子儿子师兄,就是真的把夫子当老师了的,那必然是过了林如海眼的,这样的人家,她作甚要阻止筠哥儿去?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仙童被你给拐来了?” 田家,何娘子看着黛玉和筠哥儿两个小娃娃后,眼睛登时就放了光,“诶呀呀,要是大壮以后的娃有这么好看,那才是好呢!” “娘!” 一向沉稳的小田夫子,当时就红了脸。 “咳咳!”何娘子也反应过来不该当着小孩子的面这样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在田夫子的解释下,何娘子也迅速和方姨娘熟络了起来,两个女人一起交谈起女儿家的话题,回了后院,把主场交给了他们。 至于黛玉,黛玉向来和筠哥儿都是在一块的,况且也就五岁,还是个小孩子,倒不会惹人非议,而安全,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谁能想到休假一天,你们还能出来体验农事,当真是让夫子刮目相看。”田夫子满面红光的夸奖两个学生,再拉踩一下自己的儿子,“不像大壮,这么大了,就没下过几次地。” 黛玉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大壮两个字了,还是忍不住暗自瞥向田渊,眼里是藏不住的疑惑和不确定,大壮,哪儿壮了?莫非小时候很胖? 再看看自己还没抽条的,愈发福气向的弟弟,弟弟倒是挺壮的,在这个年纪堆里。 “这样!”田夫子对于学生积极的态度出奇高兴,田渊却是眼皮一跳,不等田渊有所动作,田夫子已经开了口,“你们回去写一写今日务农的感悟吧,因还未曾教你们写作,故而不拘泥于格式,你们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看看你们的天赋!” 姐弟俩脸上当时就一片空白,临时多了作业? 田渊双眼一闭,他就知道,他爹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但,好歹是自己亲爹,田渊重新扬起微笑,“爹,今天都放假了,有什么不能上学的时候再说,这样吧,我带他们去玩儿,爹你也好有时间备课。” 田夫子不觉得临时加班备课哪里不对,倒觉得贴心,“也是,平日倒不见得你这样为我想。” “让大壮带你们去玩儿吧,免得你们不自在。”田夫子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大壮说得对,放假就该放假。 倒是筠哥儿眼珠子一转,看看夫子,又看着进度稍慢的三个陪读,打起了主意。 16、不急代言人田渊 明玕和羽鸢等四人跟着田夫子一起去补课了,当然,郁离是去摸鱼的,毕竟对于他而言,夫子是个熟人,而田渊是个陌生人。 田渊,筠哥儿,黛玉一起坐在石桌旁,田渊身为主人家,给两个弟弟妹妹倒了一杯糖水,看着姐弟俩美滋滋眯起了眼,不由得一笑。 田渊在乡间长大,却读的是圣贤书,家中已经不像他父亲读书时囧迫,故而田渊既能见识城中的风貌,又能体会乡间的生活,没有被困在书房或者单纯的田间之中,谈吐中又带有诙谐,很快就让黛玉和筠哥儿沉浸了进去,氛围一片和谐。 “师兄师兄,”聊着聊着,聊到了科举,筠哥儿有些好奇,“夫子说师兄已经考取了童生了,按师兄的成绩,应该被各个书院抢着要呀,为什么不去呀。” 如果去了书院,是没有时间当什么小夫子,更没有时间大下午的,还在外游荡的。 黛玉也很好奇,但更担心筠哥儿这样问得突兀会给人不好的感觉。 田渊不觉得被冒犯,只当寻常疑问一般的回答,“其一是我如今方才十三,虽中了童生,却也只能说有了正式参与科举的资格,相比于经验足够的他人,我还需要沉淀。” “我怎么感觉夫子还是希望师兄能尽早考的样子。”筠哥儿一脸不信。 “那倒也没有说错,父亲的确希望我能早日中举,可我却觉得如今还是太早了些,不妥,”盯着筠哥儿狐疑的眼神,田渊依旧笑眯眯解释,“若是不小心考中了,这就是授了官,师兄我人微言轻,又是个嘴上没毛的,还不如晚些考呢!” 这话说得狂妄,跟他去了就能考上一样,一点也不像田渊温和的外表,但筠哥儿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就是他总感觉怪怪的。 “那师兄打算何年开始往上考呢?”黛玉歪着脑袋问道。 “不急,不急,看看再说。” 筠哥儿就当信了他的话,“那如今师兄的学业是自学吗?需要找个老师吗?”这倒是筠哥儿发自内心的关切了。 田渊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说着现状,“父亲毕竟考过了举人,教我考个秀才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我也不急,且如今在乡县教一教族中的孩童,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巩固和夯实,别看都是小孩子,却正是因为小,所以他们每个人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这是在书院中学习难以得到的收获。” “至于老师,莘莘学子,又有几个事单独拜入师门的?可授业者,均为师也。” “所以师兄也就不拘于书院的夫子了?” “非也,”田渊摇摇头,“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原因了,那便是,我已经去过金陵的应天书院。” 田渊眉眼含笑,果不其然看见了姐弟俩因为好奇而睁得更大的双眼,既然去过,怎的又回来了? “那里不好吗?应天书院是金陵最大,师资最好的书院啊。”筠哥儿脱口而出。 “不能我是被辞退的吗?”田渊被筠哥儿逗得一笑。 筠哥儿和黛玉都摇摇头,“不像。” 田渊沉吟一瞬,不甚在意道:“筠哥儿说的应天书院,应当是以前的应天书院,只我去的应天书院,已不适合普通人家的学子入读。与其在那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家帮着父亲分担一些,多扶持一下乡亲。” 筠哥儿却是陷入了沉思,他听父亲说过,等他年岁大一点,就去应天书院读书来着,毕竟他们祖籍就在金陵的姑苏,在应天书院读书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虽说我如今陷入了扬州官场,准确一点,是整个金陵的官场,但官场是官场,书院是书院,这是长久以来的朝堂默契。”这是林如海对筠哥儿说的原话,也是林如海放心筠哥儿大一点,即使盐税等还未理清,也能放心筠哥儿去的原因,可是如今听师兄的意思…… “那师兄,是书院的夫子已经不欢迎外人,还是哪些纨绔子弟,聚众一起排斥别人啊。”半晌,筠哥儿抬头眼巴巴问道。 田渊手中的折扇闭合,在手中有意无意转了两圈,一大一小两双丹凤眼,一个看似柔和却似笑非笑,一个看似无辜却故意卖萌,视线在空中交错,缓缓对视,连带着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黛玉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看着他们二人,吃着茶点,就差磕着瓜子看戏了。 “呵。”田渊一声轻笑,右手手腕一个抬起,闭合的扇子转动,不轻不重落在了筠哥儿头上,“人小鬼大。” 筠哥儿捂着自己脑袋,撇了撇嘴,“那你别说啊。” “我有说什么吗?”田渊摊手,“我就在那儿待了几个月就没待下去了,能说什么。”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要玩儿陀螺吗?” 等方姨娘来带两姐弟回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筠哥儿和黛玉都围着田渊看田渊抽陀螺,而旁边还有两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陀螺。 “师兄,后日有空来我家抽陀螺玩儿呀!家里人都在的!”临走前,筠哥儿抱着一个小陀螺和一根儿童版鞭子高兴邀约。 “好啊。”田渊一口答应,未曾回绝,惹得田夫子都不由侧目一看,这小子转性了? 等林府的马车已经看不到身影,田夫子怀疑的看了眼自家儿子,“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田渊疑惑地看向田夫子,“爹你怎么了?” 田夫子:“……没什么。”田夫子摸了摸自己头,顶着一颗思绪搅成一团的脑袋,溜达进了自家院子。 林府,今晚方姨娘特意吩咐了下人,给筠哥儿和黛玉泡了个热水澡,让两人早早的睡觉,免得第二天起来浑身疼痛。 不过效果不大,第二天一早,两人就难得起晚了,腿还好一点,腰和手臂是真的酸,筠哥儿两眼无神,“姐姐,别是师兄故意的吧,我手好酸。” 黛玉力气更小一些,田渊也控制着教黛玉的次数,故而黛玉虽然也腰酸手酸,但到底还好,没有筠哥儿那么严重,毕竟筠哥儿昨天不服输,田渊“劝”也不听。 “幸好夫子没让我们今天就交心得。”黛玉感慨。 最后是泽芝和月丹两人一人抱一个给抱到无涯斋的,无他,浑身都不想动。 来上课的夫子见状,也不禁打趣,“我回去就骂那臭小子,你们别看他人模人样的,一肚子坏水。”说罢不禁唏嘘,显然已经很有心得了。 “可是真的腰酸背痛手抽经呜呜呜。”筠哥儿趴在桌上干嚎。 黛玉更在乎形象一些,但也昏昏欲睡的,没甚力气。 “小孩子家家的,哪儿有什么腰,以后别说啊!”却不想夫子是赶紧严肃地看着姐弟俩和其他四个小孩儿,“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腰通夭的音,小孩子最是容易夭折,对于大人而言,夭这个词,说不得,就怕老天当了真。 姐弟俩虽然不明白原由,但看夫子那么严肃,也表示明白了点了点头。但夫子也知道今天他们这个状态,上课其实效果不会怎么好,于是转念一想,就干脆给他们讲起了一些历史小故事。 “这说的是有一天,孔夫子的弟子子贡,碰到了一个沦为奴隶的鲁国人……” …… 林如海停下手中的笔,怀中是要跟他讲夫子家的师兄的筠哥儿,说是等林如海忙完,结果自己倒是窝在林如海身上扒拉着衣服给睡着了,嗯,还有轻微的呼噜声。 “就出去了一天,就累成这样。”这身子骨,太林家了一点,不行啊不行,得练,“等再大一点,再请个武师傅吧。”可不能再像他一样只干读书了,林如海琢磨着。 睡着的筠哥儿觉得鼻子有些痒,哼哼了两声,一无所觉地动了动脚,在林如海怀里翻了个身,林如海也干脆把他给抱了起来,放在了书房里间的榻上,给盖上了被子,就这样筠哥儿都还没醒。 林如海直起腰,刚刚抱着筠哥儿的双臂甩了甩,有些皱眉,筠哥儿是不是,稍微重了点,林如海盯着筠哥儿圆润的脸蛋,捏了捏筠哥儿藕节似的软乎乎的手臂,“莫不是虚胖?”可体重又不像。 翌日一早,田夫子家,何娘子专门早起下了一趟厨房,做了好些易克化的糕点,包裹好交给田渊,嘱咐道,“人家专门邀请你上门,也不能空着手去,我那天看了,两个小家伙都比较喜欢甜的,不喜欢粘牙的,这些你给他们两个小家伙吃。” 小孩子之间的邀请,何娘子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很妥帖的,田渊接过母亲手中的食盒,“劳妈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我是你妈。”田渊这个年纪的娃,已经开始长个子了,如今身高已经和何娘子持平,估计再有几个月或者一两年,高出何娘子一个头都正常,何娘子如今还能拍拍田渊的脑袋,“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晚上早些回来。” 田渊低头看了看食盒,扬起笑容,“好,说不定我弄哭了筠哥儿,中午就能和爹一起回来呢。” “嗨呀,”一旁被忽视许久的田夫子一拍手,“娘子放心,林家人都好着呢,这小子也就是去和筠哥儿他们玩儿,能有什么担心的。” 何娘子与田渊身形齐齐一顿,在田夫子的大大咧咧下,田渊转身,一步步往林家走去。 田夫子见儿子走了,“那我也去乡学了哦?” 何娘子没好气的推了推他,“谁拦着你了。”儿子有心事都看不出来,一天到晚只知道教书教书! 等田家门口再无一人,何娘子才带着一脸忧思转过身,关上了家门,她或许什么也不懂,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只希望,儿子能做完自己的事情,早早回家。 17、方姨娘长住农庄 不出意外,田渊被林如海拉着夸了半天,又问起了学业上的功课,这是家长们看见学生的本能反应。 在筠哥儿和黛玉玩儿累了去休息的时候,林如海也就正好和田渊聊起了科举与书院相关。 “书院中学子被谋杀,竟被压了下来?这可是应天书院!”林如海大惊。应天书院已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书院了。 曾经他就是在应天书院读过书的,在里面的学子,都是以文会友,至于家室?家室再好,成绩不行一样不得人看重,而成绩可以的,很少有脑子不清楚的,因而在书院中,或许学生与学生的家庭是政敌关系,但在书院,他们仅仅是同一届的学生,书院也不允许他们把政治带到书院中划分势力,那样根本就不能安心学习,只会造成书院的“中举率”越来越低。 书院是书院,朝堂是朝堂,这是一直以来的默契。 毕竟夫子政见相左的也不是没有。 而现在,田渊在说什么? “书院的先生倒是学识丰富,对于科举的理解与技巧,更是让学生豁然开朗,远比学生在家闭门造车来得有效率,虽总有一群纨绔子弟闹腾抱团,但对于正儿八经在书院学习的学子,书院的先生也都很照顾,但学生没想到……” 田渊深吸一口气,才苦笑道,“只是那一晚失眠,心情烦躁,便想着出门赏月,不料,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些声音。” 田渊无比庆幸他当时没有冒然出去查看情况。 书院中没有小厮和书童帮忙,借着月色,他看着平时那几个混日子的少爷,不利索的,一起拖着一个人往书院外走。 “那地上,有血迹。” 田渊低垂着眉眼,心绪并不太平,“我应该及时上报的,可是我没有。” 林如海并没有对于田渊的“知情不报”发表态度,只听田渊继续道,“第二天,学院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既没有人失踪,也没有人“受伤”。 “我心里不安,谁也没敢告诉,只能猜测那人是受伤严重去养伤了。”但他知道可能性很小。 “近一旬后,我才从其他同学口中知晓,滁州富商徐家产业出了问题,徐家家主因此病重,卧床不起,随时有病逝的可能,其孙徐晔,因而请了长假,回家去了。” 滁州,富商徐家。 “徐家涉及的产业……”林如海沉吟,“莫非……” 田渊有些低迷地点头,而后的发展,和林如海猜测的,相差不大,请长假回家,和突然“消失”,同住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区别? 而同住的几人,状态是否正常,行为是否有异常,田渊心中本就有疑虑,稍加注意,发现端倪再正常不过。 “因这件事,我心中一直不安,借故家中有事回了一趟家。”田渊没有专门去滁州,他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他只是老老实实回家,然后回家后状似无意的和熟悉的商人交谈过一两句。 “滁州徐家的事情挺大的,家主病重,儿子不顶用,长孙来回奔波,底下的人却不服,同行哪儿能干看着,不到一个月徐家就彻底败落,最后决定回老家,似乎是在路上被打劫了。” 至此,徐家在滁州再无痕迹,而徐家在书院读书的孙子,并未出现在故事之中。 “我并不敢打探过多惹人怀疑,无论是徐家家破人亡的迅速,还是徐晔消失的原因,亦或者,书院处理得平稳迅速。” “你做得没错。”林如海叹道,“但凡当时你出了声,或者第二天表示了疑惑,可能就是第二个徐晔了。” “是徐家老爷子先病重,还是徐晔先‘回家探病’,我会私下派人详查。”林如海面色有些冷,但面向田渊的时候却克制了情绪,带有安抚和赞赏的眼光,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书院的?” 田渊既然前面都已经说了,自然没什么隐瞒的,“回书院后两个月的时间,那几个权贵子弟一样的惹人嫌,我一不小心,无意中惹了他们的厌,导致我之后根本无法再安心学习,坚持许久后实在没法,只能主动退学。” 林如海深深打量着田渊,当时也才十二吧,十二岁的少年,能抽丝剥茧,打探出事情经过,并悄无声息的保全自己,审时度势,及时退出不沾染。却又能在自己这个巡盐御史上任一年后,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消息。 这时候,田渊也不到十四,仅仅是一个学生的“消失”,却能联系到金陵哪些官员家庭掺和到了一起,又评估后找准自己,而不是一直隐瞒,无论是对政治的敏感程度,还是保全自身后的“上报”,难以想象,田渊是老实夫子田谷声的儿子。 “筠哥儿想一出是一出的,如今沉迷种田,城郭外的农庄,会派专门的护卫守着。”在田渊惊讶的抬头中,林如海状若无奈笑道,“我们家也只有他姨娘会种田,姨娘为了他住在了农庄,可不得安排护卫。” 这哪里是为了农庄,这分明是为了以防万一,保护他们家,保护他们村子。 “学生多谢林老爷!” 田渊连忙起身拜谢,林如海制止了他,低头看着身高到他胸口的少年,“不必多礼,这本是应该的,应当是我多谢你。” 而后一字一句真切道,“如今我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他们又都还小,我观你无论是学识,人品,还是为人处世,都甚为难得,不知可愿入我门下,当我弟子?” 田渊再沉稳,也是一个少年,当即一个趔趄,这就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了!天降探花郎老师啊!还是能当巡盐御史的天子重臣! “怎么?小田不愿?”林如海知道是吓到了他,却还是继续笑道。 但田渊反应还是很快的,“学生拜见老师!” “诶诶诶,”林如海扶起田渊,大笑,“我林海,人到中年,竟有机会收到一得意门生!” 在田渊告诉他书院事情后,无论当时田渊是否暴露,等自己深入探查后,田渊都不可避免会暴露在他们眼中,如今以筠哥儿和三娘,守着农庄的名义派遣护卫,为的是前期能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但总有暴露的那一天,所以,倒不如收了田渊做弟子,名正言顺护着。 “不过这毕竟是大事,我会与你父亲商量,慢慢确定细节,不过那也是一些繁文缛节,如今你只一样叫我老师就可。” 这是告诉他先不慌走拜师流程。 田渊只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林如海的苦心,“弟子明白。” “如今田家哥哥真成我们师兄了。”待田渊回家后,黛玉甩着小脚丫,撑着下巴,一脸开心,真好,家里人又多了,就是母亲也都更高兴了。 筠哥儿也开心不已,“是啊,不仅如此,我们出门的时间也多了,三天便能出门一次,”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耷拉着脑袋,“可是姨娘要在农庄长住了。” 黛玉想到这儿,也没那么开心了,抿唇沉思了片刻,伸手拍了拍筠哥儿脑袋,做足了长姐模样,“去农庄,我陪你,在家,也还有我,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姨娘是喜欢农桑的,比起陪我们玩闹,如今姨娘一个人专心在农庄侍弄,岂非更好?” 筠哥儿眨眨眼,不得不承认,没有自己捣乱,或许姨娘真的会更开心? 等筠哥儿跑到了方姨娘那里,看见方姨娘满脸喜悦指挥丫鬟们收拾去农庄的东西,筠哥儿小嘴一瘪,“姨娘,你怎么那么开心,都不想我吗?” 方姨娘听见声音转身回头,脸上的笑容根本没有掩饰,听到筠哥儿的话,想也不想就说道,“想什么?不是给你制定了假期,三天就能有半天来农庄玩儿吗?” 这适应得是不是过于快速了,都“来农庄”了。 “我在家,你就不担心吗!” 方姨娘哪里不知道筠哥儿这是小脾气来了,也不惯着,“担心什么?林家还有人能欺负你不成,你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方姨娘直接弯腰单手抱起筠哥儿,“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种,行不?” 吸溜,筠哥儿嘴巴一砸,报起了菜名,什么离别的愁绪,什么东东,有吃的重要吗?又不是见不到面了! 真正头疼的,该是贾敏才对。 贾敏捂着额头,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香雪啊,方姨娘去了农庄,我这事儿又多了。” 香雪哪里不知道如今贾敏身上的担子,但老爷这么安排了,谁还能改不成? “太太,好在如今少爷小姐身子骨看起来都没大碍了,平日课程也规律,只需要看住萍絮和红雨那里,就出不了问题。” “哎,还是方姨娘会养孩子,你看如今筠哥儿多壮实?我是怕又给筠哥儿给养回去了。”那她哪里说理去。 香雪忍俊不禁,“太太,您可别在少爷面前说他壮实,要闹呢。” 贾敏也是知道缘由的,直接打趣道,“他才多大个人,就知道胖瘦了。” 见贾敏笑了,香雪继续道,“少爷这是有主见呢,您就不用担心了,如今少爷小姐天天在院子里打闹,就像是花草经历了风雨,身体只会越来越好的,只要不让他们一直在房间待着,没问题的。” 贾敏深以为然,“这可不是,要我说,无论是方姨娘的农村式放养,还是我们武将家的糙养,都比书香世家的娇养好得多。” 不过下一瞬贾敏就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老爷身子骨太差,连带着两个孩子生下来就弱,那时候哪里敢不娇养着,如今总算是熬过来了。” 香雪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可不敢应是了,这种话,太太说得,她可应不得。不过以后小姐的夫婿,最好还是找个家族身体都不错的,她绝对没有嫌弃林家的意思,绝对没有! 18、大孝子忠顺亲王 “臣弟见过皇兄,皇兄唤臣弟前来可是有何要事?”来人迈着四方步爽朗地踏入殿中,弯腰行了个礼,也不等上座的人回答便笑着起身,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熟练的让太监奉茶。 此人正是当今皇帝的十一弟,忠顺亲王。 批阅奏折的皇帝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便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视线重回奏折,一手拿起旁边的密信抬手,万太监自然而然躬身接过,行至忠顺王前面。 “皇兄的意思是……” “你不是在王府炼丹,就是和戏子厮混,一年半载也出不了一次门,由你秘密前往金陵,再合适不过。”绝对不会引人注目,关键之后还能坐镇金陵。 如今书院都被伸手了,没个王爷坐镇,林如海在某些时候,绝对会受到掣肘,比如,需要三司配合的时候,比如,三司也有问题需要人能立马控制接手的时候。 忠顺亲王闻言眼神闪避,“什么叫厮混啊,你不懂戏曲。” 当今一个冷笑,以班主任的眼神注视着自家弟弟,“朕不懂,朕也不想懂,你就盼着别给我闹出什么丢人的事儿。” 眼见皇兄要认真了,忠顺王当即挪动了几下屁股,没在戏曲的话题上深入交谈,“不是皇兄,我的意思是,你确定我去江南那边,不会拖林海后腿?而且,如果那林海要是和我玩儿心眼,我玩儿不过怎么办。” 背景板万太监:…… 被忠顺王的自知之明再次刷新见识的当今:…… “朕会让裘衡和你一起去,你既然知道自己会拖后腿,就听裘衡的话。” 忠顺王浑不在意的神态一变,没骨头的坐姿也慢慢正了一些,裘衡都要派去金陵了,这金陵的水,可真浑啊。 “那林海真的可靠吗?”忠顺王难得安分询问正事。 当今沉默片刻,倚在靠背上,“为了他林家百年清誉,他一定会查,只要他肯查,无论查得深还是浅,都不是无用功。” 大明宫: “父皇,儿臣又练成了一批丹药,特意进宫给你和皇兄带来了!” 忠顺王乐呵呵拜见太上皇,骄傲的奉上一个装有丹药的玉瓶,“父皇,这次的丹药可是儿臣历时半年呕心沥血才研制出来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张道长见了都说好!” 太上皇脸上因为听到儿子来看自己的笑容一僵,“是吗?我儿修为看样子又有长进了,放那儿吧,晚上父皇再服用。” 听到服用,忠顺王脸上立马灿烂起来,“还是父皇信我,我去给皇兄,皇兄非得骂我不务正业,他自己不修仙,就不信别人能修仙?什么人嘛!” 情到深处,忠顺王愤拍自己大腿,“父皇,我跟你说……” 太上皇的双眼渐渐无神,神游太虚,眼前忠顺王的身影逐渐一分二,二分三,声音嗡嗡嗡杂乱不停。 等忠顺王表完孝心,表示要回王府继续闭关,太上皇一双解脱的双眼顿时无比慈爱的看着忠顺王,声音那叫一个温和,“可要朕派人护送你回去?” “没事儿没事儿,天子脚下,谁敢对亲王不利?父皇您歇着,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无碍,修炼一途没有捷径,小十一专心闭关就好。”你可歇着吧,别折腾人了! “诶!还是父皇疼我!” 等忠顺王撒完欢离开大明宫,太上皇才松了口气,做个慈父可真难。 眼神瞥过那瓶丹药,一脸嫌弃,但心里又跟挠痒痒似的,“周贤,拿过来朕看看。” 贴身太监周贤双手捧过玉瓶献上,太上皇做了好些心里预设,这才打开了玉瓶塞口,放在了鼻子下方一闻,“呕!” “陛下!” 一阵略带熟练的兵荒马乱过后,太上皇呼吸着花香,无力摆摆手让人把玉瓶拿远一点,“这逆子,修为还真是越发深厚了,这味道他竟能忍住。”还搓成了丸子! “从朕的私库中,挑几样给张道长做补偿。” 张道长,“王清鹤”小道士之师。忠顺王八九岁时不知抽了什么风,哭闹着要炼丹修仙,彼时朝中争储尚在白热化阶段,太上皇作壁上观玩儿制衡,却也不愿皇室在闹出什么其他风波影响名声,又要给儿子们展现慈父心肠,或许也有十一双子生母当时还未彻底失宠之故,便让当时还不是忠顺王的十一皇子化名王清鹤,拜入张道长门下。 因为十一皇子还小,并未惹人注意,直到如今十一皇子已成忠顺亲王,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个沉迷听曲儿的宅男王爷。 “诺。”忠顺王虽然有着不顾别人死活的肆意,但在天子面前还是有边界的,只有有了“好丹药”才拿来进献,而教忠顺王的张道长,要闻多少的忠顺王手制版“药香”……太监周贤无声唏嘘,张道长这“补偿”可真不好拿。 “阿嚏——” 马车中的忠顺王打了个喷嚏,“准是父皇在骂我呢。” 只是面上哪儿还有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反而有些深沉,“这一去,无论是何结果,我在父皇那儿是别想有好脸色了。” 袖子里转出又一个玉瓶:父皇啊,这次炼出的丹药虽然更难闻了些,但也的确是好药,也算是自己的孝心了。 ** “这林如海到底怎么弄!”庞宇红着脸拍桌子,不是羞的,是气的,“这账本根本糊弄不了他!” 孟绰没个正形瘫在贵妃椅上,“老庞,账本就在那儿,真要是觉得有问题,他给找出来啊,慌什么,他是能找出钱来还是能找出盐来?” “他现在见那些盐商的次数越来越多……” “盐商?他们还会自己把脖子递给人不成?”孟绰直接笑了,打断庞宇的话,“现在担忧的不该是账本的问题,而是他现在这样盯着,根本没法拿出去卖。” 孟绰眼神暗了暗,那么多盐在手里,但是如今根本没法大规模拿出去,就怕被逮住尾巴,“忍忍吧,忍忍就好了。” “忍?”庞宇直接怒了,“忍了多久了都?当今根本没人可用,我看他没个两三年根本不会被调走,难不成他不走我们就一直忍着不动?” 庞宇气得疾走了两圈,见孟绰和陈允还在那儿老神在的不动,直接冷笑,“行,你们不管,老子也不管了,反正上面要的我们没法拿出,也不是我一个人吃挂落!” 言巴袖子一甩一背,直接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庞宇一走,孟绰和陈允脸色顿时一沉,“说他蠢,我看他机灵得很!” “庞宇不入套,还动手吗?” 陈允把玩着手心的核桃,片刻后,“我总感觉,林如海在憋着什么。” 孟绰闻言脑海中过滤着这段时间林如海的动态,“他最近的举动,在他的位置上,似乎很合理。”无论是查账本,还是查各地的仓库,以及接见盐商,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真要哪儿不对……倒是他那独子的生母,被外放到城郊的农庄种地去了。”孟绰言语间很是轻视,“不过我让人查了查,是他那小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农桑感兴趣,那农庄也是到了扬州就开始物色的,那妾室去农庄长住前两天,就带着林家的儿女去下了地一次。” “就如今,那对儿女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农庄,”说到这儿孟绰嘴角有些抽搐,“来报的人说,那小孩儿如今走在田间地头,背后就跟着一串鸭鹅,边走边拉,这林如海好歹书香世家,下一代族长的兴趣培养未免也……” 陈允想了想画面,十多年后林筠和友人友好交流,别人送的是笔墨书画,他送的是地里挖出来的菜,别人养的是猫狗鸟儿,他养的是走一路拉一路的鸡鸭鹅,还嘎嘎不停…… 画面太美,还好林家是政敌。 “真没异常了?” 孟绰拧眉摇头,“我这儿的消息你也都知道,那妾室我也去查过,正统农家出身,要不是被林家老爷子早年救助过,如今一家人还是贫农,更没法进林家,那妾室安心种田和农人处在一堆,倒也……” “等等,他莫非是想从那群农民口中打听到消息?” “……不是没有可能,”陈允不太确定道,“但他们肯定不能从那群农人口中得到实质性消息,林海应当不至于急病乱投医。” “罢了,”陈允有些烦躁,“或许是我多想了,一个巡盐御史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 而让陈允等人不愿多想的筠哥儿,左边一列鸭,右边一一列鹅,前方还有一只开路的小奶狗。 悠哉悠哉的行走在田间地头,无比自然的老伯们亲切友好交谈唠嗑,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缩水版领导下乡视察呢! “小公子这鸭子教得好,下水田都是捉虫,知道护着粮食呢!” “要不然小公子怎么敢把这群小家伙放出来嘛,诶小公子,你家姐姐呢?” “上次不小心中了暑气,在家休息呢。”筠哥儿坐在田埂上,拿手玩儿水,这还没到七八月呢,就中暑气了,这身体素质,不得行哦,等大一点让姐姐跟自己一起学武锻炼! “那是得好生休息,别年纪轻轻落下了病根。”这么大点的孩子,在老人家眼里那可不就是得精心护着吗? 刘老伯憨厚的露出大黄牙,“那女娃子身板子是有点弱,不过小公子,这样的天还好,等七八月的时候,你可不能赖着你姐姐出来了,要不然那大太阳,别说你姐姐了,你都受不住!” 老伯们的关心朴实而简单,筠哥儿露出小白牙,“那就趁现在多出来玩儿几次!慢慢适应!说不得就习惯了!要不然,一直不习惯!” 两个老伯对视一眼,嘿,这小子,还挺犟。 不过没一会儿,方姨娘就赶来了,和两个老伯打了个招呼,就把还没遛弯儿遛够的筠哥儿逮回了农庄。 “姨娘,今天怎么突然来管我了啊。”筠哥儿觉得有问题。 方姨娘已经完全没了在林家时候的打扮,如今更像是一个稍微有钱一点的农妇,“在附近的探子更多了,我不放心。” 筠哥儿眼神一凛,小小年纪已经颇有气势,“这群苍蝇,没个消停。” 方姨娘叹气,“这段时间,就是要出门,也要多带点人,知道不?” 筠哥儿当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乖乖点头,只是看着在农庄都有人探查了,他也真切意识到了父亲林如海这次工作的危险性。 渡劫,渡劫,姐姐虽然还小,但是,家里的劫难,未必不是她的劫,如果着劫连家人都牵扯进去,先不说这劫的大小,真要是牵扯了进去,那这次,是否已经入了劫? 如果已经是劫,筠哥儿眉毛都快夹死苍蝇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19、乱拳打死老师傅 “你还小,好好读书长身体才是主要的。”林如海虽然会抽时间拿公务教导筠哥儿,早早给筠哥儿培养政治意识,但事关盐课等具体内容,却不会告诉筠哥儿。 筠哥儿扯着林如海袖子,不满,“小怎么了,你看,我知道你要查盐税,知道要查金陵的官员,我就给你挖到了师兄那儿的消息,这是不是多亏了我?” 林如海失笑,“是,多亏了筠哥儿。” “哼,可你呢!”筠哥儿理直气壮叉腰来了,“最后你们讨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就想继续帮你,你却推三阻四,我是你儿子,我还会害你不成。” “不是爹不信你,而是你太小了,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把你捉住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可是,可是我想知道嘛,爹,你这是因噎废食,他们都开始盯着农庄了,他们急了,爹,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以多给我说一点。” 林如海低头,看着还没他大腿高的,婴儿肥也还没减下来的“大孩子”:“……” “爹,我什么都懂的,指不定就给你开发新思路了呢,爹,告诉我吧,爹,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担心你呀,没了你我和姐姐怎么办呀。” 筠哥儿爬到林如海身上,缠着林如海想打听一些具体消息,判断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却未曾注意到林如海逐渐若有所思的眼神。 筠哥儿最后蔫头耷脑地回到了拂云院,到头来,林如海依旧没有告诉筠哥儿细节,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还是好愁哦。 筠哥儿在床上小大人模样地深深叹气,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安稳睡了过去,并不知道第二天自己就会得知最近一两个月非不要不出门的噩耗。 书房,林如海执笔了半天,却依旧没有落下,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连筠哥儿都察觉到了局势的紧张,算一算时间,滁州那边暗查的早该到了,莫非已经引起了他们注意? 若这么快就引起了注意,那只能说明,滁州的徐家,很具有重要性。 还有徐晔,徐晔是被拖出去的,但徐晔是死是活,却并不能肯定。 徐晔是否还活着,徐家全家都没了,是否是为了逼出徐晔? 是徐家先出了纰漏让那几个“纨绔”听到了风声出手,还是徐晔那里先出了问题,才导致的滁州徐家出问题? 若是滁州的暗查已经打草惊蛇,那金陵那边的人,是否也会借机动手? 林如海起身,从书架上凑出一张金陵的地形图,手指划过地图,指尖落在了应天书院上,看着图上代表河流的标志,以及城门,良久,林如海才收起了地图。 翌日,等田夫子来上课的时候,林如海在家中接待了田夫子,两人一起,最终决定了田渊正式拜师的日子。 当然,林如海并没有特意邀请谁,毕竟他身份特殊,若是邀请扬州的同僚,再加上刚发生滁州的事情,田渊又是去过书院的,难免会让有些有心人猜到什么反而多想,以为他是要和他们正面硬刚,从而破坏如今表面的平和。 不同于跟着夫子学子,只是简单的送上束脩,田渊这一次的拜师,是真正的拜入林如海膝下,林如海这个师父,对于田渊而言,如同父母。 着青衿的田渊跪在林如海前面,行跪拜之礼,双手奉茶,“弟子田渊拜见师父,还请师父用茶。” 林如海双眼含笑,接过茶杯饮茶,“你既入我门下,我自会倾囊相授,以后你若遇到问题,也应及时寻求帮助,为师自是你的后盾。” “只一点,修身修德,坚守本心。无论以后,你是选择入朝为官,还是归隐田园,亦或著书立传,都不可欺压百姓,做祸国殃民之举。”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好。”林如海扶起田渊,“既如此,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无需客气,来,见过你师母。” …… 金陵应天: 宽阔平坦的街道上,满是人来人往的嘈杂与商贩的吆喝。 “哈,可算是找到新的翻墙点了,你说那些老家伙装模作样的有意思吗?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待不住。” 扇子唰的一开,右手摇扇,左手背在身后,脸上是一脸嚣张,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旁白还有两个同款青年,都是一样的一眼纨绔子弟面相,可惜了他们身上穿着的书生服。 右边的稍矮一点的伸了一个懒腰,眼睛都还没睁开完,“又当又立呗,又要收我们家里的送的钱,又想我们跟那些书生一样当个乖宝宝不闹事,拜托,我们要是能读进去书至于走后门吗?他们想得也太美了。” “也不能这么说,”最高的那个松了松勒得过于紧的腰带,“还是之前的事儿有点吓到他们了。” 耍扇子故作帅气的那人顿时满脸不耐,“说起这事儿就烦,行了,先去店铺换身衣服吧,免得说我们丢书院的脸。” 三人熟门熟路走到没睡醒的那人家里名下的一间成衣铺,换上了各自合适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脱去了书生服的束缚,三人顿觉浑身都舒服了许多。 “三蛋儿,今儿去哪儿玩儿啊?” 被叫三蛋儿的瞬间清醒,“高老幺你是不是找打,再乱叫你信不信把你四岁了还尿呜呜呜……” 一路没个正行的在街上乱晃,一些本地百姓看见了都自觉隔他们一段距离,可见他们几个人的“声名远扬”,根本就没有换个衣服就不会丢书院脸的必要。 “诶?老三,老二,你们看那儿。” 最高的杜鸣意指着街边角落,那儿有个道士,挂着个算卦的牌子。 单丹和高玄桓一看,顿时有了兴致,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算卦玩玩儿了。 几人跟掀摊子似的来到卦摊前,“小道士,你这是师从哪一派的?胡子都没长齐就出来算卦了,能算准吗?” 高玄桓大大咧咧坐下,“这是写字算呢,还是起卦算呢?” 忠·没胡子·顺·被质疑·王:“不信别坐这儿挡着别人来。” 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叫一个高傲。 “嘶……” 别说是在应天,就是在整个金陵,除了他们老子爹,谁敢这么无视他们? 三人顿时被眼前这个小道士给吸引了视线,之前要睡不睡的单丹皮笑肉不笑,“哟,还挺狂啊,今儿个我们话就撂这儿了,你要是算不出让我们满意的,就别想走出这应天!” “老二,对道长说话客气点,”杜鸣意上前一步,拿起卦桌上的白纸,“道长,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看您年龄也小,这样,要是算得我们满意了,就是给你修个道馆又何妨,要是算不准嘛……” “我们送您去见道祖,多学习学习技能就是。” 忠顺王抬头,三张比他在京城还嚣张的脸对着他威胁,忠顺王只觉得辣眼睛,工伤!他一定要申请工伤! 再看明显比其他地方更为紧凑的巡逻,却跟摆设一样,根本瞧不见这三人的跋扈。 “怎么,道长是说不出来吗?” “怎么,我们三个都在这儿了,看面相还算不出来?” “怎么,刚不是还很能说吗?现在不张口了?” 忠顺王版初出茅庐小道长当着他们面扫视了他们几眼,最后视线落在单丹身上,那视线让单丹莫名不爽,背后毛毛的。 “居士确定要让贫道在这儿说?” “这是不敢在这儿说?”高玄桓一脸你这道士没本事被他捉住把柄了的骄傲。 而道士别有深意的眼光则让单丹有了不详的预感,尤其是,道士的视线往下,停了那么一下,这才一脸你确定么的自信看着他。 不,不会吧……单丹竟然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高玄桓并没有察觉小伙伴的不对劲,但是大哥杜鸣意敏锐发现了单丹和道士的交锋。 “老二,你怎么看。” 杜鸣意把选择权给了老二单丹。 傻孢子高老幺乐呵呵看着单丹,“老二,别被这道士糊弄了,一对三他糊弄不了所有人,一对一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你,一点也没有我聪明!” 忠顺小道士垂下头,无法直视的抽了抽嘴角,果然,无知才是幸福。 ** “哎呦!三位少爷,你们可算是来了,这都多久没来了啊,玲珑她们都快想死你们了~” 老鸨激动的迎上三个大户,生怕晚一秒就被别的花楼给吸引过去了。 “把她们几个给叫来伺候,这段时间来的新人也叫过来看看。”高老幺率先出声吩咐,简直不要太熟练。 “再来点下酒菜,老样子。”杜鸣意补充。 随后更是一人开了一间房,单丹看着瓶子里的药丸,心里那是七上八下,深吸几口气后,一咬牙,直接吞服! 咯吱—— 裘衡推开房门,道:“王爷,成了。” 忠顺王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我就说我的药没问题嘛,难吃是难吃,作用还是很好的。” 裘衡有些头疼,“王爷,您这药药效……万一……” “死不了,”忠顺王不耐烦摆摆手,想了想,改口道,“一两个月内,死不了,你就说我这样能不能获取他们信任吧。” 裘衡沉默,拜服,“能!” “那就没问题了了!”忠顺王拍手,“贫道修道十数载,一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而已,那还不是哄得手到擒来!” “王爷英明。”抠门的皇帝,炼丹的王爷,这皇室能不能出点正常人!靠着壮阳丹药打入敌人内部,真应了那句话,乱拳打死老师傅。 至于他们为何知道单丹不举?不过是根据查到的消息合理推测罢了,就算是猜错了,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道士”身份,原本也没指望王爷能成功来着。 不过在忠顺王看来,哪怕是单丹没有不举,年纪轻轻的二愣子,有了这药,怕是也一样会沉迷其中。 “如此,那就分开行动,留下几个人暗中保证我不死就成,其他的暗中探查。” “臣遵旨。” 20、山雨欲来风满楼 人逢喜事精神爽,单丹第二天最为主动的翘了课,兴冲冲跑到了昨天忠顺王算卦的摊位,想当面感谢大师,再与大师打好关系,谁知这儿根本没人! 问旁边的摊主,旁边摊主只说昨天那位道长今早就没来摆摊。 “或许是还没到摆摊时辰,昨儿个那位小道长也是快中午了才来的。” 那就……等等? 只可惜,他注定是等不到了,因为道长,被他爹,金陵提刑按察副使给“请”去了。 说起单丹的不举,提刑按察副使一直心里有愧,要不是当初单丹被教唆去了花楼,他提刀踹开房门把儿子揪回来,也不至于把人吓到不举。 而后暗中找了不少大夫,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为此,他们父子关系更是一落千丈,单丹更是接二连三跟着那群人混,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能行,每次出入花楼,都会点那个叫莺莺的。他不得不暗中让那莺莺闭嘴,维持住单丹,以及单家的颜面。 单丹的举动,他更是一直让人关注着,因而道士被他“请”回了家。 单韫虎鹰目凝视,浑身散发着寒意,“不知道长,姓甚名何,师从何处,缘何到了应天,又骗到我儿头上。” 单韫虎并非京官,忠顺王长相又更为似母,故而单韫虎并不认识忠顺王。不单是单韫虎,就是如今金陵应天忠的官员,都没一个能认出忠顺王这个死宅的,这也是忠顺王明目张胆出现的原因。 道长仍旧一脸笑眯眯,根本没被单韫虎气势给吓唬住,这般淡定,更让单韫虎重视了起来,此人,不简单! “大人既请了贫道来做客,想必贫道的来历,大人已然知晓,又何须再问贫道呢?不然难免让贫道误会大人,是在私设公堂刑讯贫道呢。” 油嘴滑舌,有恃无恐,此人要么绝非简单的道士,要么就是有后台。 “王道长误会了,本官请道长过来,不过是关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如今这世道,骗子太多,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为儿子把把关不是?” 王道长一甩浮沉,“大人言之有理,正是因为骗子过多,让我们这些真正学道的,反而受了牵连,可谓人心不古。” 浮沉一甩,此人身上极为淡薄的药香飘入了单韫虎鼻中,转瞬即逝,那握着浮沉手柄的手指白皙而袖长,并没有练剑的茧子,反而像是握惯了笔的人。 “至于大人一腔慈父心肠,贫道自是理解。”只见王道长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既然大人需要,一百两一瓶,承蒙惠顾,只是不可多服,一月最多一颗,若是治本,则是另外的价格。” 或许是单韫虎的眼神过于明显,王道长叹息一声,“大人着相了,人都是要吃饭的,贫道靠真本事赚钱,不寒碜。” “若本官没记错,着相乃是佛家用语。” 好一个按察副使,言语间一直用本官,给人压力,更是抓住一切话语中的漏洞进行反问,击破被审问人的心房,可惜,遇错了人。 王道长神色不变,“佛家如何,道家如何,只要能让居士听得懂,解决居士的问题,那就是善事。” “道长说,不能多服,是否说明这药有毒?” “是药三分毒,端看何人用,怎么用。”王道长不慌不忙,“贫道乃学道之人,医道不分家,观小公子之相,并无大问题,后借单独与小公子独处之时有过诊脉,若贫道未曾诊错,小公子乃心病。” 心病,单韫虎看王道长的眼神不可避免有了改变,这人,似乎真有点本事。 “大人今天既请我来,想必公子昨晚,应是解决了这心病。” 单韫虎在渐渐相信王道长所说了,王道长抓住时机,继续道,“这药过于猛烈,平常大夫并不敢开,故而贫道开了,小公子也好了,也不需要这药了。” “当然,若是小公子还是不行,大人随便搓几个丸子给小公子服用即可。” 良久,“不知道长可否赏面,在寒舍多留一段时间。” 王道长一改之前的淡然,有所迟疑,“若是大人担忧小公子的身体,那大可放心,他身体比他身边那俩好多了,吃了这药的副作用,小公子还年轻,养个把月就全然没了问题。” “若实在忧心,贫道可以给小公子开几天温补的药,但是恕贫道不可多留。” 单韫虎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道长可有何要事?不是本官自夸,在金陵,道长若有困难,单某大概率都能帮一帮。” 王道长沉吟许久,似乎是很难开口,“哎,家师年迈,也就这一两年了,故而,我这个做弟子的,这才到了家师故地——金陵地界,欲寻一风水宝地。” “原是如此,道长有心了。” 等这道长住进了单家院子,管家来到单韫虎身边,“大人,这道士全然没有正统道士的模样,提了一大堆要求,全都是——要不少钱的。” 单韫虎眼神一暗:“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怠慢了,多派些人伺候着。” 每个道士都有相应的文书,这个道士,是京城清虚观的道士,京城啊,就是快马加鞭去查证,来回没有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不过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走就走的道理,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人是鬼。 “这瓶药,有哪些成分,何种副作用,让人仔细查清楚。” “是!” 是夜,单府: “姓单的,你三天两头怪我给丹儿的钱给多了,你又在干什么?五百两,你一天就让人支出了五百两!就给个毛都没长齐的骗子!你有病吧你!” 关夫人把账单一把拍在桌上,叉着腰怒视单韫虎。 单韫虎只是习以为常的,不耐烦道,“那道士的事情你少管,也别去接触。” “你什么意思?我管着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什么我不能管的?怎么,要养小老婆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闹了!我就直说吧!我怕你坏事!”单韫虎忍着怒气,显然夫妻俩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那道士至少让那逆子能行事了!” 关夫人眼睛一亮,却还没说什么就被打断,“那人要么是真有本事的道士,要么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在我没弄清之前,你安分些吧。” “探子,什么探子,哪个探子还给贪官儿子治病的,”关夫人习惯一怼,声音却不由自主小了些,“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人家要查也不是先查你。” 单韫虎只是冷脸看着关夫人,听到贪官二字,眉心不可避免一跳,或许是气愤到了极致,反而愈发冷静,“若不是你纵着他,他和那群人混在一起,我也不会同流合污日日担心,甚至不得不让英儿刚满十五,就外嫁出去。” 祸不及外嫁女,这是他唯一能给他女儿所做的。 许是被戳中了心事,关夫人也不可避免给自己开脱,因而扎心之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清高,那你怎么不大义灭亲保全家里其他人,说白了,你其实早就心动了对吧,只是丹儿恰好给了你一个不得不的借口!” “如今你做什么清白样子?你今天支出的五百两,是你的俸禄不成?” 关夫人冷笑不已,“单韫虎,你记着,丹儿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夫妻二人自是又分房而睡,单韫虎捂着双手交叉立在额头上,眉心紧促,探子应当不会用这么激进的方法,太明目张胆了,只是这个时节,他不得不对每一个接近的人怀有猜测。 “若仅仅是普通贪污盐税,倒也罢了……”可他一辈子都几乎在刑案断案之上打交道,哪怕他只是参与了小部分,但他不可能不查,越是往下,越是心惊,金额,似乎过大了,这还只是浮于表面的,他能够参与进去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王道长似乎又恢复了死宅的模样,在单家沉迷起了丹药,诸事不管,而裘衡在城中这两天,明显嫩感受到湖面平静下的汹涌。 相比于第一天到应天,如今应天城中的巡逻的衙役,巡逻次数更加频繁,衙役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的严肃。 他们,在找什么? 应天府知府府衙后堂,明明是知府的罗双却弯腰赔罪,“大人,下官已经派人严加巡逻了,若有作乱分子,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大人,会不会是消息……” “你只管让底下的人去查,其他的,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别动什么歪心思。” 罗双赔笑的脸一僵,转瞬又点头哈腰,“是是是,下官明白了,若有异动,下官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大人。” “知道就好。” 那人看也没看知府,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起身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罗双才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不就是有了一个好爹!” 而那人一路回到甄家,没了在外的不可一世,到书房后拱手行礼,“爹,我去督促那知府了,暂未发现异常。” 甄应嘉把眼睛从书上挪开,抬头,“徐晔消失了大半年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突然就出来,找不到才正常。” 何况金陵又不是只有一个应天。 揉了揉眼角,“就没有一条鱼儿咬勾?”滁州都有探子探查徐家了,应天的人就一条咬勾的都没有? 甄彦晨垂首摇了摇头,“没有。” 啪—— 手上的书随手仍在了书桌之上,甄应嘉往后轻靠在椅子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甄彦辰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才听到甄应嘉道:“去查滁州那边出事后到这段时间,外地入城的人口。” 甄彦晨几乎是要脱口而出,爹!有必要吗?你知道这工作量有多大吗?!而且暗查的就不能是假户籍,就不能是偷渡进来的?! 老子永远是老子,甄应嘉只是面无表情抬眸,“有问题?” 甄彦辰嘴巴唰的闭上,浑身皮肉一紧,立马将失态的表情给控制住,“没,没问题。” “没问题就去办吧,”甄应嘉轻飘飘挥手,丝毫没有压榨人的觉悟,带着不顾打工人死活的美优雅补充,“月底之前给我。” 月底之前,也就不到半个月啊! “……是。” 甄应嘉看着自家儿子面带遮掩不住的生无可恋表情,退出了书房。 “喜怒形于色而耐心不足,你叫我如何放心把要事交给你。”既然这鱼不出来,那必然是大鱼,大鱼,自然要换更大的鱼饵。 21、贾夫人突发恶疾 “道长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府上招待不周,怠慢了道长?” 单韫虎的出现打断了管家和王道长的僵峙,王道长到底年轻,神色之间透露出些许尴尬,虽然快速掩饰,却也被单韫虎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一抹还带有急迫的神情。 “大人说笑了,只是贫道师父时日无多,恕贫道不能再耽搁。” “哦?”单韫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语调耐人询问,“道长的师父真的时日无多?” 仙风道骨的王道长此时笑意不达眼底,“单大人此话何意?” “本官何意,道长必然清楚,道长乃我儿恩人,我单家必然不会忘记恩情,只是这段时间,有作乱者在外逃避,我等实在不忍心道长外出遇危,只能委屈道长多住一段时间。” 说罢,让人送道长回院子,看着那些护卫,王道长冷着脸扯出一个笑,郁闷地往回走。 单韫虎只是等人走开了,才对管家说:“让人看紧了。”哪怕是货真价实的道长,那也得等探子回来后再好好道歉,至于现在想走,不可能。 直到将近一月后,看到送回来的密信: 京城清虚观的确有一个王道长,乃是观主亲弟子,丹道水平宛如天授,其丹药更是献给过宫中两位圣人,得了两位圣人青睐,端看到这里,就能想象出着道长是何等意气风发。 只是接着往下看,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因为得了圣人亲眼,开始收受贿赂,其后更是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收到了忠顺亲王身上,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吗? “如今这王清鹤手中的道士度牒,乃是假的,其人本身更是被收缴了一切贪污的款项,终身不得回京,能留有一条命也是他师父张道长求情,加上这人也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办.假证,被驱逐出京,又曾是达官贵人甚至是当今两位圣上身边的红人,由奢入俭难,怪不得。” 怪不得面对他能游刃有余,怪不得花他的钱毫不客气,怪不得早早想走,他是按察副使,可不就是专业对口了吗? “他这假证做得也太真了,或许还能抓出一条黑色产业链。”单韫虎来了兴致了,业绩这不又有了。 “那老爷,还招待吗?” “招待,不仅要招待,还要好好招待。”单韫虎相信自己的手下,对他们查到的消息自然不会怀疑,更何况这人从京城到金陵的路途也有被查清楚,根本就是游山玩儿水一路忽悠过来的。当今天子的探子,断然没有游山玩水的胆子。 他不仅要借此拉出背后的假证团伙,更要与王道长好好谈谈以后的合作。这样没有什么道德的,丹道了得的道长,不比外面没有把柄的好用? 不就是喜好奢侈吗?没有比江南更为奢靡享受的地方了。 七月上旬,林如海收到密函,确认徐晔生死不明,即:对方也在寻找徐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如海派去守着农庄的护卫又多加了不少,方姨娘直接不再回林府,代表林家坐镇绿水县,以防宵小对在应天书院就读过的田渊及其家人出手。 七月下旬,林如海频繁探查各地盐商。 八月中旬,何,严两大盐商被入狱抄家,待秋后问斩。 自此,从扬州到整个金陵,官场,盐商之间的氛围降到冰点,一时间,盐商暂避锋芒的暂避锋芒,送礼的送礼,托关系的托关系,而官场的氛围,犹如紧绷的琴弦。 “确认他们不会说出什么?” “他们不敢,也没有能力说出什么。”陈允双手插在袖子里,整个人犹如一把利剑,随时会出鞘杀人,“试探底线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陈允双唇轻启,“杀。” 孟绰眉梢微动,陈允向来不给自己留把柄,如今不需要让人猜测他的意图,直接说出“杀”这个态度,看样子,陈允还有所隐瞒,只是不谈其他,林如海确实已经,完全过界了。 “哼!早该如此了!我早就说过林如海此人不会上船,你们非要试探。”庞宇依旧是一根筋的直脾气,孟绰和陈允头疼,却也无奈。 八月底: “他奶奶的,这个林如海在衙门吃的喝的全是自家带去的,这胆子跟个耗子似的!”庞宇气得直咬后槽牙。 陈允和孟绰也没想到这个林如海如此狡猾难缠,比泥鳅还滑。 “我来试试。”孟绰眯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若非万不得已,他可不愿意出手,偏生应天传来消息,让他们拖住林如海,最好是能把林如海给搞走。 说得倒是轻巧,你们倒是自己出手啊! 搞走,还能怎么搞走?让当今自己换人?可能吗? 九月,陈允收到萍絮传来的消息,林府在暗中救治一个乞丐,不知道是姓徐还是许。 十月,林如海愈发的忙碌,连续几天呆在衙门都再正常不过。 黛玉的身体虽然看似比之前好了些许,但底子终究薄弱,得仔细将养着,自从春末热过一次后,林府众人对黛玉的身体更是小心着,别看筠哥儿之前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可如今谁都能看出来筠哥儿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因此哪怕他们身处扬州,在文人墨客笔下的烟雨江南之中,林家也不敢真的让黛玉待在水汽过重的地方。 故而,黛玉的院子里并没有修建池塘,又因姐弟俩几乎时刻都在一起,所以哪怕是筠哥儿的院子里,也只是摆了两个大水缸,种了些许水莲。 今日姐弟俩休息,不用上课。 佛云院中,十月的荷花早已凋谢,只留得几叶残荷,飞霜听雨,迎秋日诗情。 黛玉似乎从小就对离别等愁绪情有独钟,相较于映日荷花的盛放,倒是这小小的残荷,更能引得她倾心,牵动思绪。 离得水缸有些距离,黛玉正埋头绘笔,虽才学绘画不久,浅浅勾勒几笔,却已然能看出残荷的几分风骨。 黛玉的脚边,还趴着一只黑白二色的小猫,这正是去农庄不久后,因鸡鸭鹅随地大小便,不方便带回林府,姐弟俩便退而求其次,分别养了一只猫狗。 而另一只幼狗,是一只几乎纯黑的小细犬,正摇晃着尾巴,张大嘴巴哈气,围着筠哥儿身边转来转去,那筠哥儿又在作甚? 筠哥儿愁眉苦脸,冥思苦想,正在和郁离厮杀棋艺!分明是两个幼童的新手场,但气势氛围上不输给老手! 姐弟俩虽同在院子,却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又浑然天成。 这时,明玕从外进来,见到这样安静和谐的氛围脸上焦急的神色骤然收起,暗自呼吸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走到了筠哥儿身边,在筠哥儿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啪嗒—— 棋子不慎从手中掉落,落在棋盘滚动了几圈,却也打乱了棋盘。 黛玉听到声音一个抬头,双眸灵气十足地眨眨眼,“这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吓得棋子都掉了,莫不是你又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筠哥儿急切否认,耳朵通红,“什么坏事!再没有比我更乖的了,姐姐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黛玉只是轻轻歪了歪头,但笑不语,明摆着不信呢。 筠哥儿气得跺脚,挪到黛玉身边,扭捏半天才小声悄咪咪道,“明玕打听到,夫子和爹爹,打算给师兄找媳妇儿呢。” 对不起了师兄,暂时找不到理由,反正你也半大不小了,背个锅的力气还是有的吧? 筠哥儿理直气壮,师兄不拿来坑拿来干什么?拿来管自己吗? 吃瓜八卦,有几个人能忍住?黛玉瞪大双眼,捂住嘴巴,半晌,脸上有些微红,是吃瓜的激动,姐弟俩凑在一堆,“真的?是谁家姑娘啊?见过没有呀,好不好看呀?” “就是还没打听清楚,所以我们不能到处说,师兄面前也是,你知道的,师兄焉儿坏,说不准就恼羞成怒,怪到我们头上。” 黛玉一脸可惜,却也没反驳筠哥儿的话,“那你快让明玕多去打听打听,这可是大事。” “我晓得的。”筠哥儿正儿八经点头。 被筠哥儿的消息一打岔,黛玉也没法立马再沉浸于残荷的情绪中,索性和筠哥儿一起玩儿了会翻花绳。 待吃过午饭,习惯了午睡的姐弟俩没一会儿就犯了困,在月丹和泽芝的照顾中一起躺在了床上午睡。 只两刻钟后,黛玉已经熟睡,筠哥儿却毫无困意睁开了眼。 筠哥儿沉着小脸起身,月丹不出意外在一旁守着,轻手轻脚抱起了筠哥儿,泽芝重新给黛玉盖上小被子。 月丹将筠哥儿抱出了房间,确认已经吵不到黛玉,筠哥儿半点不见往常的活泼,一脸冷凝。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缘何会让林府的下人们行色匆匆,满脸忧惧?缘何会一连来了好几个大夫? 月丹作为太太的大丫鬟之一,她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无。 筠哥儿明明还是个小豆丁,可正经起来,月丹终究是败下阵来,“太太她……突发恶疾,大夫们束手无策,也查不出原因。” 突发恶疾,大夫束手无策? 筠哥儿脸色犹如泼了墨,母亲身体再是因产子受损,也比爹爹好得太多,怎么就突发恶疾了? 查不出原因,那就是连什么恶疾也无法判断,还是这个关键时候,明显不正常! 林如海虽然没有告诉他盐案的细节,但大体的脉络,包括为何当今会选林如海来做这个巡盐御史,林如海是把要点给他分析过的。 毕竟,萍絮的消息就是可刻意让他这个稚子无意中捅出来的引蛇出洞的,谁料他们竟然把手伸到了内院。 一旦贾敏出了意外身亡,林贾两家的关系就断了一大半,若再有人暗中搅合,太上皇是否还会考虑林如海?林如海还能继续当这个巡盐御史吗?当今能力保林如海吗?不见得。 而盐官,一旦牵涉其中,又哪里能轻易的安全退出? 毫不犹豫,筠哥儿直接往主母的院落中走。 “少爷!”月丹看出了筠哥儿的意图,拦住筠哥儿,“少爷,那边太乱了,您还是在……” “月丹,”筠哥儿直接打断月丹的话,言语间也没了往日的随和,“母亲病重,做儿女的又岂能退避三舍?这岂非不孝?” 不孝,在这个孝大于天的时代,那是万不能沾染上的罪名。 月丹直接吓得跪下,“少爷,奴婢并非此意,只是担忧您的安全,这也是太太的意思!” “是不是母亲的意思,见到了母亲我自会知晓,月丹,这林府,我可做得了主?” 这话哪儿是月丹能答的?月丹脸色发白,筠哥儿的攻击性,第一次对准了她,她才发现她远远低估了她的小主子。 “就是姐姐醒了,发现了不对,她要找答案,我也不会拦着,只是别一次性惊着了姐姐就好,若不放心,府里如今不缺的就是大夫。” 他姐姐从来就不是弱女子,如今只是因为仙体有损,以至人身的底子虚弱,却不代表心性就差了。他姐姐也不需要“为她好”的名义,真为她好,那就做好后勤以防不测。 跪在身后的泽芝清楚的明白,哪怕筠哥儿这句话没有指代,也没有回头,但就是对她说的,“奴婢明白。” 她拦过一次黛玉,所以她比月丹更明白,这姐弟俩,是一个性子,拦不住的。 “少爷,”月丹出乎意料的再次开口,在筠哥儿有些不快的面色中道,“让奴婢抱您过去吧,如今主院人多眼杂,容易出事。” 筠哥儿略微一思索,也明白月丹的顾虑,没有反对,“有劳月丹姑姑。” 而后看向泽芝,“等姐姐醒来若发现不对,烦请泽芝姑姑告诉姐姐,母亲那儿有我。” 明明是安慰之语,可看着筠哥儿认真的眼神,泽芝破天荒的觉得,或许,该相信少爷。 见筠哥儿恢复了往常模样,月丹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刚抱着筠哥儿两步,筠哥儿拍了拍月丹,贾敏护住了他们两个小儿的院落,护住了“徐晔”的院落,护住了后宅其他人,却偏生遗漏了自己这一处,是失误,还是信错了人? 月丹顿步,筠哥儿低头看向准备跟着他的明玕和郁离,“郁离,你去找管家,老爷回来前,任何人不得出入,是任何人。” “除此外,后宅姬妾丫鬟,无论何人,都不得出自己院子,哪怕是要死了。” “明玕,你和郁离一起去。” 离筠哥儿最近的月丹,清晰感受到了筠哥儿的默然与冷意,这真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吗? 筠哥儿没有精力去管月丹的心思,只是心情沉重地看向前路,“走吧,去母亲那儿。” 22-30 第22章 姐弟齐心镇林府 贾敏一躺下,林如海又不在家,整个林府若非管家林安和几个管事大丫鬟压着,早已乱套。 郁离和明玕是在前院找到的管家,管家听了两人的传话,颇为感慨,“只要少爷在,林家就不会倒。” “你们二人赶紧回拂云院,不要乱跑,听到什么也不要慌张,照顾好小姐,少爷那儿有月丹,不用你们操心。” 月丹抱着筠哥儿走得很快,但路上却没碰到几个人,筠哥儿心下稍安,照这个速度,说明管家他们反应很快,至少林府不会乱起来。 只是一进院子,筠哥儿就心下一沉,等进屋后更是直接怒火中烧,贾敏的嘴里咬着棉布,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像是洗了一个头,凌乱的发梢被汗水沾在了额头和脸上,眼睛紧闭,脸上几乎能看到青筋,手上的指甲已经被剪短,好几个丫鬟按着贾敏,让贾敏不至于掉落下床,难以抑制的闷哼声未曾间断。 在筠哥儿的印象中,贾敏一直是优雅的,从容的,她身上的一举一动,无不体现了国公府嫡女的雍容与骄傲,而如今,在满是药味的房间中,狰狞而狼狈。 林家只剩下了一个孙大夫,正是当初给筠哥儿针灸的大夫,也是从林家出来的大夫。 如今看到筠哥儿被带进来,又见筠哥儿眼眶都红了,以为筠哥儿是被吓到了,“你们怎么把小孩子放进来了?如今症状未明,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 香雪见状也是一惊,“少爷,我们去里间歇息会儿好吗?这儿有孙大夫。”香雪想着让筠哥儿离开估计不可能,那先支开这间屋子呢? 筠哥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孙大夫,“开了药吗?有什么反应?母亲吃过的东西可都还有剩余,是否检验?” 又看着香雪,“这里面人太多,气息太杂,孙大夫和你们俩留下,其他的人都去外面守着,给母亲手上缠着布不就是,疼了还不能发泄吗?” “都出去。” 筠哥儿眼眶发红,可声音却冷静到了极致,如果不是,袖子中的手都捏在了一起,这副模样几乎骗过了在场所有人。 “都出去。”香雪只是迟疑了一瞬,就立马随了筠哥儿的命令,几个丫鬟也随之出去,可见平时香雪就有足够的威信。 月丹似乎有些诧异香雪对于筠哥儿的顺从,香雪却没有多说,只是坐在床沿守着贾敏。 孙大夫见贾敏那儿有人,伤不到自己,自然不会多管,却也看清了筠哥儿的真正地位,没单纯把筠哥儿当成一个小孩儿。 “查不出原因,完全无法对症下药。” “已经熬过止痛的药,但收效甚微。” “贾夫人所食用甚至是接触的东西,都检查过了,并未发现有毒。” 孙大夫的医术,能在筠哥儿下界虚弱那段时间稳住筠哥儿的身体,就可见医术的高明,而如今竟然束手无策! “之前也请了其他的大夫,想着总有人能看出来,但都不行。” 床沿上的香雪硬生生忍着没有落泪,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就是生玉姐儿的时候,也没这样疼得落泪,说不出话来。 “不能让母亲先睡着吗?” 孙大夫,摇摇头,“最好是不要开安神药,人一旦睡过去,身体的抵抗就会减弱。” “最主要的是,现在根本无法对症下药。” 睡过去了,可能真就醒不来了。 筠哥儿沉默地站在那儿,床上的贾敏还在挣扎,挣扎的幅度和频率在减弱,那不是没那么疼了,而是力气不够了。 将神魂的力量强行凝聚于双眼,筠哥儿看到了贾敏身上越来越浓郁的死气。 可除了死气,筠哥儿分明还看见了,一丝黑色的孽力。 筠哥儿双手紧紧握拳,努力压制着怒气,他只是一个普通小仙,甚至还未彻底化形,如何能有看到孽力的能力? 那只能说明,这孽力,和他,或者说和他血脉相连的人有关,也就是和他姐姐有关。 神仙渡劫,本就不能乱加干预,可他却能顺着姐姐渡劫的关键期神魂来到此处,这本就不符合常理,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因为这劫——本身就有大大的问题! 正常来说,无论是哪一路神仙,下凡渡劫,要么是乱世中建功立业,要么是受尽苦难苦尽甘来锻炼心性。但他们有一个本质,那就是苦也是苦自己,而不会牵扯无辜的凡人。 但现在呢?贾敏身上的孽力牵连着他姐姐绛珠,一旦贾敏身死,孽力就会回馈到绛珠身上。甚至直接干涉绛珠的仙体回归。这也是老天在告诉他,贾敏,本不该命丧于此。 筠哥儿只觉得一阵阵寒意,若是他没有来此,不到两年,先是弟弟早夭,而后母亲恶疾去世,然后呢?又是谁? 谁家渡劫,是让家人一个个丧命的? 他原本就疑惑,林家乃是功德之家,林父自己又争气,这种情况下,他姐姐还能有什么劫能渡?他想了半天也只以为是情劫,虽然他觉得他姐姐的心性根本不需要情劫这玩意儿。 而如今,恍然之中,筠哥儿只觉得气血上涌,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渡劫!甚至于林家明明是功德之家,每代却子嗣艰难,说不得就有背后之人操控的原因,操控凡人生死,操控渡劫,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才能干出的事儿?!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来此,原来是劫数被人干预,牵连孽果,甚至有身死道消的危机。 “筠哥儿?”月丹担忧的呼唤唤醒了“出神”的筠哥儿,“筠哥儿,莫怕莫怕,太太会好的……” 月丹蹲下身,小心抱着筠哥儿,有节奏的,拍着筠哥儿的背,她不知道筠哥儿真正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她看见的,是筠哥儿细微发抖的身体。 筠哥儿好半晌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凡人之躯动用神魂,他眼睛有些干疼,在外人眼中,就是筠哥儿更加的可怜无助。 筠哥儿哪儿有时间猜想他人心思,筠哥儿走到孙大夫身边,“孙大夫,你其实能开药的是不是?” “您只管开药,如今,只能试一试了,我想,老天爷不会如此狠心的。” 孙大夫愣在了原地,筠哥儿继续道,“您若是不信我,只管先开药,让人把药熬好,等父亲回来,再喂如何?” 算下时间,爹怎么也快到了。 “太太?太太!”香雪心疼的看着突然挣扎得异常激烈的贾敏,却又不得不稳着贾敏,“太太?” 贾敏浑身炸裂般的疼痛,像是万千蚂蚁在啃噬血肉,疼痛中,又像是陷入了鬼压床,想张口求救却又不得,可偏生又能动弹,像挣扎于刀俎之下的鱼肉。 她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嘈杂。 直到她快要崩溃之际,听到了筠哥儿的声音。 她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挣扎着包裹着软布的双手,快,要快!终于,一个抬手,压离了被她咬住的帕子!艰难忍着咬牙的痛苦开口,“开——” “开——” “太太?!” “药——” 开药! 她能出事,那老爷就能被拦住!等老爷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但她也知道,孙大夫担不起责任,而筠哥儿太小不说,她也不能让筠哥背上“弑母”的罪名,一丝可能性也不能有。 这一次,像是用尽了贾敏的所有力气,贾敏不再需要咬着棉布,也不再疼得挣扎不已,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也不知道,林管家那边,能不能找到下药的人,知道是什么药就好了。 拂云院中,本该还在午睡中的小黛玉睡得极其不安稳,没过多久,就茫然的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胸口有些闷闷的,黛玉在床上转了个身,想叫醒筠哥儿,她心中很是不安,“弟……” “诶?” 黛玉侧着蹭了起来,弟弟人呢? 在外间的泽芝听到声响,走到了里间,就看到黛玉坐在了床上,被子挂了一半在身上,泽芝赶紧过去用被子把黛玉给裹着,转过黛玉的身子抱在腿上,就看到了黛玉还没有清醒的小脸,柔声问道:“小姐怎么就这么快就醒了,渴了还是饿了?” “我心里慌慌的。”黛玉软糯道,而后不可控制的打了个哈欠。 泽芝听着,心中的愁绪却更为浓厚,这就是母女感应吗?那是不是说明,太太那儿,很是严重了? “泽芝姐姐,筠哥儿去哪儿了呀。” 黛玉闭着眼摇摇欲坠,却伸出了手,泽芝心知黛玉是不打算睡了,也就麻利的给黛玉穿起了衣服,“少爷去太太那儿了。” “哦,”黛玉现在的反应有些慢,隔了两拍才猛然抬头,什么瞌睡都没了,“母亲是不是出事了?是午睡前就出事了是不是?根本不是师兄的婚事,是母亲出事了对不对?” 黛玉哪儿还有什么睡意,她心中本就有莫名的慌乱不安,回想午睡前筠哥儿的不对劲,以及筠哥儿背着自己去找母亲,再有,平时午睡,哪里还需要泽芝来守着他们? 看着双眼蒙上一层水雾的黛玉,泽芝赶紧哄着,“小姐,太太只是生了病,少爷已经去了,少爷没有让我们瞒着小姐,只是怕没了解清楚情况,贸然告诉您让您受惊生病。” “您不信我,还不信少爷吗?少爷什么时候骗过您?” “他本就不该瞒我,泽芝,我要去看母亲。” “小姐,我们要是让您去了,不说老爷太太,就是少爷也不会饶了我们的。” “筠哥儿哪儿有那么凶,他既然让你们不瞒着我,我为何不能去?” “小姐,”泽芝给黛玉擦了眼角的水滴,“少爷说了,让您放心,太太那里有他。” “少爷这一年,大夏天的那么造,也没见身体出什么问题,我们才敢让少爷过去,可是小姐,我们不敢赌您的身体,少爷去了,就是您去了,您该相信少爷的,不是吗?” 黛玉垂下头,就在泽芝还在想改如何劝的时候,只听黛玉问道,“后院可有人闹事?” 这话题转得似乎有些过快,但泽芝还是立马回答,“有管家镇着。” “以往都是母亲执掌中馈,坐镇家中,管家更多是辅助父亲和管理外面,内宅上甚至不如香雪姐姐管得多,如今香雪姐姐必然在母亲身旁,林管家不一定忙得过来。” 见泽芝无话,黛玉就知晓,母亲必然是出了大问题,否则内宅不会乱,甚至需要管家“镇着”。 “母亲那儿有弟弟,我放心,我也不会让他担心。” “带我去管家那儿,我需得了解一下如今的情况,有哪些人乱来,才能辅助好管家,等父亲回来。” 泽芝失语抬头,眼中有惊讶,却更多的是欣喜,说句不该说的,这一次太太是生是死还说不准,太太要是真没了,少爷小姐还小,老爷就是为了少爷小姐,也该找新主母,可是新主母到底如何,谁能知道? 如今黛玉这话一出,泽芝哪儿能不高兴,这代表,林家的一双儿女,无论是谁,都能撑得起来,并且相互信任! 不仅如此,黛玉更是清楚了解自己的优缺点,不会仗着身份就贸然指挥,跟着这样的小主子,她哪儿能不欣喜? 很难不说,当初贾敏让泽芝和月丹照顾这姐弟俩,是否早已看出了她们忠心的是林家。 黛玉依旧是纤细柔弱的模样,乖乖的任着泽芝服侍,但她毕竟是林如海和贾敏的女儿,又能无害柔弱到哪儿去? 筠哥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母亲病重,方姨娘在外,红姨娘虽是母亲陪嫁,却也被禁足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明面上的探子萍絮,林管家那儿,还得联系父亲,还得守着徐晔,还得抽丝剥茧,她得立起来。 同一时间,林如海终于摆脱了纠缠,马车也上了街道,明面上给他传话的护卫,竟然没能见着他而是死在了路上。 这是把他们逼急了,谁能想到,他们能如此胆大妄为,没有底线! 这时,马车却一阵颠簸,周围是百姓的惊呼。“啊啊啊啊,快跑啊!” “大人,前面有辆失控的马车!” 这是针对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已经在骑马(车)赶来的路上了! 第23章 仍在路上林探花 街边的摊位撞了一地,马匹失控,更是伤到了不少无辜群众,群众大骂驾驶马匹乱来导致失控的人,但又能如何? 纵使林如海车夫和侍卫的御马能力再好,街道就这么宽,两辆马车不可避免的相撞了。 林如海被扶着下了马车,看着周遭的乱象心头的火又多了几分,当街刺杀朝廷官员是大罪,也会让他更有理由往下查,所以现在有了“意外”。 林如海看着另一辆马车中被扶下来的,吓得脸色发白的一对母女,再看看到他后一脸惊吓,不住道歉的男子,林如海闭了闭眼,真是难为他们了。 “检查马匹,什么人接触过这马,车夫,都查。” 那人是个小商人,并不起眼,但看林如海的做法,明显知道自己牵扯进什么事儿了。 “大人,小人是听到消息,说有神医出现在城外,家中母亲缠绵病榻许久,这才……” 这是被人设了局,林如海心知。 “林七,你留在这儿处理后续。”他得赶紧回去。 “是!”林七抱拳应是,留下了几个人探查。 林如海则只带着身边的另一个护卫疾走在街道上往林府赶。身边的护卫,乃是紫麟卫之一,前段时间调来暗中保护“徐晔”以及他的。 林府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含露她一直跟在我身边,能犯什么错?!”红姨娘不愿意相信黛玉居然会让人抓走她的心腹丫鬟,还是在这个主母病重的时候。 “小姐,难道您还不信我吗?” 她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啊! 黛玉甚至没有走进千桃苑里面,只是在门口轻声却不容置喙道,“偌大一个林府,不缺丫头,不会让姨娘没人服侍,再多的,我自会让人查明。” 甚至没有多说若误会了,她会如何补偿,这不像是黛玉以往的性子,黛玉处事妥帖,向来与人和善,是不会留有这样的疏漏给人话柄的。 泽芝却并没有提醒,说白了,这个时候了,肃清林府内部才是重中之重,哪儿有空去安慰一个姨娘的心思? 而这对于红姨娘而言,无亚于惊天霹雳,她引以为傲的,一直都是她和贾敏的关系,一直都是贾敏对她的信任,就是黛玉这个小姐,她也能亲切的喊一声姑娘,玉姐儿,当做晚辈,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红姨娘看着黛玉毫不留情的转身,明明身子孱弱,仿佛风一吹缺散,可她竟恍然看见了荣国府老太太的年轻时候的身影,一旦认真起来,杀人不见血,且不容置疑。 她看明白了,黛玉,彻底不信任她了。 “红姨娘那里……”出了院子,泽芝不由小心问道。 黛玉抬头望了眼天,“等母亲好了,由母亲亲自处理。” 十月的天,无风无雨也无晴,却凉得刺骨。 “以红姨娘的脑子,她恐怕现在才反应过来被人忽悠了,从她身上,获取不了太多消息,还不如从含露那里撬开。” 若是红姨知道,她的价值还不如含露,不知会作何感想。 “也不知道母亲那儿如何了……” “呜……” 贾敏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只有一两声的嘤咛,昭示着贾敏所受的巨大痛苦。 孙大夫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这药,跟赌没什么两样。可正如筠哥儿所说,再不赌一把,就真的人都没了。 孙大夫虽然把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原理,但贾敏的脉搏不会骗人,贾敏,就快承受不住了。 而如今,距离贾敏发病,也不过两个时辰,这“病”,过于狠毒了一些。 这两个时辰内,也不是一点药没用,但都是一些补药续命,吊着一口气。 不多时,月丹端着一碗全程她亲自熬煮,没有经过他人之手的汤药进来了。 只是她们还是有些忐忑,这药,真的要喝吗? 贾敏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已经听不太清脚步声,眼皮更是重得睁不开,就连嘴唇,也没了力气张开,只是虚虚的吐着气,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饶是香雪和月丹,明知贾敏的意愿,依旧难以下决定,哪怕药已经端到了面前。 “把母亲扶起来吧。”筠哥儿虽小,却比她们更能做主。 香雪咬牙将贾敏扶起来,背后垫着枕头倚着,本意是她稳着贾敏,让月丹喂药,可不料筠哥儿又开口了,“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喂母亲就够了。” 三人齐齐一愣,香雪更是眼中含泪,“少爷,谁都能喂,您不能喂!”要是太太真的救不过来,传出去岂不是筠哥儿这个做儿子的喂死了嫡母? 至于命令,贾敏已经拼尽全力开了口,完全可以说是贾敏自己的意思,避免了牵扯到筠哥儿身上,她们如今又怎么可能给筠哥儿留下能被找茬的地方? “出去!” 筠哥儿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出乎意料的倔强,怎么都要让他们出去,自己来喂药。 “少爷,太太如今神志已经不清,喂药更是困难,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得到处都是……” 少爷平时都很乖的,怎么今天一次比一次强硬?月丹只能换个角度劝。 到最后,没一人敢把他独自留在这里,僵持不下,筠哥儿只能退步,但必须是他喂。 香雪服侍贾敏最久,由她扶着贾敏,并辅助着帮忙让贾敏张口,以及擦嘴,在香雪的配合下,药已经喂了一大半,可他们一大一小,眉头都没有舒展开来,贾敏,并未见得有好转,要知道,孙大夫说过,这药剂量他开得并不轻。 筠哥儿低头看着黑乎乎的半碗汤药,勺子放在碗底,搅乱了一碗汤药的平静,贾敏的心跳,还是在变弱。 “少爷……”月丹蹲下,手虚虚放在筠哥儿端着的药碗下,“少爷不哭,太太会心疼的。” 香雪和月丹看着哭得咬唇却无声的筠哥儿,简直不要太让人心疼。 香雪有些难受地开口道,“说不定喂完了就有效果了。”也不知道是安慰谁。 “少爷,我来喂吧,你歇一会儿。”月丹准备接过药碗,筠哥儿躲过摇摇头,另一个手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没人注意到,一颗血泪刚好落入了药碗勺子中。 “是,喂完就有效果了……”筠哥儿倔强哑声道。谁还能精准听出泪珠坠入水中的声音? 筠哥儿眼眶有些红,尤其是右眼,还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他们只当筠哥儿是太担心贾敏,却不知道筠哥儿只在克制疼痛。 他使用了本源的力量。 筠哥儿一勺一勺的喂药,速度越来越急躁,等最后一口药甫一喂完,哥儿再也支撑不住,药碗汤勺齐齐落在地上,筠哥儿更是直接趴倒在了床上。 “少爷!” “大夫!” “噗——” 不等三人照顾安置好筠哥儿,依靠在靠枕上的贾敏猛然喷出一大口血,红得鲜亮,却不带黑色,这不是毒血?难不成没中毒? “蛊?!” 孙大夫人老却眼尖,赶紧弯腰,用镊子夹起了地上血迹中的一团动也不动的细小蛊虫,后怕中又有些难以置信,“竟然是蛊虫,难怪,那怪查不出原因,只是,我的药这么管用?” 不是他不先去看筠哥儿,而是蛊虫这种玩意儿太过缠人,必须要确定蛊虫的死活并且给装好困住。 一阵手忙脚乱后,贾敏悠悠转醒,照大夫的说法是需要好好调理,补气养血。 而筠哥儿,让孙大夫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把了好几此脉象,看了舌苔等,这才不太自信道,“我开些药,一定要让他吃,这次针灸效果不大。”这是还记着一年前筠哥儿死活不吃药呢。 “小少爷的气血都有些亏空严重……”这才几岁啊?这林府怎么照顾小孩儿啊?不是说宠得没边儿了吗?这身体也不像啊? “我怎么感觉少爷气血亏空比夫人还严重?”孙大夫几乎是喃喃自语,不住地怀疑自己的医术。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贾敏看着怀里睡过去,还皱着眉睡不安稳的筠哥儿,怎么她一醒来,筠哥儿就晕了过去,甚至连孙大夫都想不明白,如果是蛊虫,他的药到底有用在哪里?还是和其他什么药发生了什么反应,也就是说,她好得不明不白。 所以,会不会,是筠哥儿替自己挡了灾? “孙大夫,”贾敏虽然有气无力,说话却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我们都相信你的医术,我们母子这几天,就拜托孙大夫了。” 孙大夫活了六十多了,人情世故见得多了,瞬间就明白,要在林府住一段时间了。不过孙大夫也知道,如今贾夫人醒来,他要是出去了,在背后的人看来就是他救了人,他出去也有麻烦,倒还不如在林府住着安全。 “应当的,夫人客气。” 孙大夫把空间留给了林家主仆们,“今晚筠哥儿就睡在碧纱橱里边,我和他谁出了事情,都方便一些。” 他们这里倒是没事儿了,老爷还没回来,也不知是否安全。 跑得气喘吁吁的林如海猛不丁打了个喷嚏,停在原地擦了擦汗,喘着气。 旁边的紫麟卫脸不红气不喘,本着如今和林大人是一方的友好,压下了加班的痛苦开口,“林大人,要不我扛着您跑回去?那样的话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林·柔弱探花郎·体力差·海:…… 作者有话要说: 筠哥儿透支了,也就这最后一次使用非凡人的力量了 第24章 再与娘家添裂痕 林如海有些许狼狈,尤其是进门后听说太太生死不明,更是捏紧了拳头,这些人真是阴沟里的老鼠,竟然拿女眷出手! 只是林如海没想到,来迎接他的不是管家,而是他那还没有他大腿高的你女儿黛玉。 “玉儿?”林如海两个大步上前蹲下,抱起黛玉,“玉儿怎么出来了,可有吓到?”黛玉能出现在这儿,府中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她。 黛玉抱着林如海的脖子,“爹爹……” 这声音也太委屈了! “母亲没事了,筠哥儿在的,让你先处理公事,只有彻底解决了外面,母亲才能安全。” 软乎乎的话听得林如海一阵心疼,都是他这个爹无用,害得夫人出事,两个小儿顶上,扛起还不属于他们的责任,他何德何能有如此儿女。 一旁的紫麟卫趁人没注意咧了咧牙,他牙疼,这样的女儿,他怎么就没有,哦,他连老婆都没有,别说女儿了。 得到黛玉的强心剂,林如海攻击力刷刷刷往上涨,直接往徐晔所在的屋子过去。 地板上已经没有了血迹,但仍有一些残留的铁的腥味,林管家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起出来,那人是紫麟卫副指挥陆峥。 “林大人。”陆峥抱拳打招呼。 “陆统领。”林如海同样回礼,“路上耽搁了些许,有劳陆统领控制住局势。” 陆峥十分客气,“林大人严重了,我们都是为圣上办事,况且嫂夫人如今受难,说到底还是陆某的失误。” 陆峥拦住还要客气的林如海,他们这些文人就是麻烦,一点也不干脆,“林大人且看这些人吐出来的消息……” 果然,林如海没了心思相互客气,和陆峥分析商讨了起来。 “一个似是而非的徐晔,就逼出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自从田公子假扮徐晔被救回林府,裘统领那边就死死盯着,这是目前能确定的涉事官员名单。” “我有个想法。”林如海突然道。 陆峥敏锐发现,以往的林如海,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不争不抢,就是和官员周旋查找线索,都显得不急不缓,并非没有攻击力,而是软刀子割肉,但现在,倒像是一把开了窍的君子剑,再如何儒雅,也是一把利剑。 林如海依旧是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轻声诉说着计划,却让陆峥咽了一口唾沫,谁能想到,林如海改变策略改变得如此惊人。 所以说,不要惹十年八载都不发脾气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认真起来越麻烦。 他们,碰到林如海底线了。 陆峥当然不会反对,林如海本就是名正言顺监察江南盐课,来了扬州后就和都转运使高廉有所交接,不过并未发现明显漏洞罢了,而如今,高廉生了个好儿子啊,若非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办事莽撞又不做干净,他们也难以直接釜底抽薪。 “说起来,紫麟卫果真藏龙卧虎,若非有裘统领提供的金陵各地,和单家和高家详细地图,我也不敢如此打草惊蛇。” 盐,总归要有仓库或者哪儿放着吧? 陆峥背有些僵,嗯……这个倒不是他们紫麟卫厉害,是他们那位不拘一格的王爷有本事。 不过沉浸在布局中的林如海并没有注意到,“至于扬州的陈允等人……呵。” “到时候,就得多劳烦紫麟卫的诸位了,徐晔若是听到消息,应当会赌一把出来。”而他们,必须保住徐晔这个关键人物。 “老爷会不会有些太急了?”等陆峥出去后,林安管家低声和林如海交流,“这计策算不得周密,一旦被发现,可不就前功尽弃?” “不能再拖了,计划未必不能出其不意,何况,谁说要给他们发现的时间。” 他本就不奢求一次性把他们都给扒拉下来,不过是逐个击破,撕咬下一块血肉,化被动为主动罢了。 林如海在绝对的冷静与高压之中,处理完后续的尾巴,已是月上中梢。 筠哥儿还睡在碧纱橱的床上,不仅如此,上面多了个黛玉。 黛玉毕竟体弱,劳心劳神了一下午,哪怕是有孙大夫开药也抵不住,却又不放心贾敏和筠哥儿,在见到母亲和弟弟后,心神突然的放松,自然就困意袭来抵挡不住,只是黛玉执意要和弟弟一起陪着贾敏,索性就让黛玉和筠哥儿一起睡在了碧纱橱。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敏的错觉,只觉得黛玉也睡着后,筠哥儿睡得似乎更轻松了些? 贾敏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自己却觉得现在的身体好得很,坚持看着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才放下心。 林如海进了屋子,看到贾敏只是比平常虚弱的气色,行动自如不见半点难受,颇有些诧异,他是询问过孙大夫的,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孙大夫的药当真有这么神奇? “你是说,筠哥儿孝心感动了神灵才救了你?”林如海一时失语,不知该作何表达。 “不然呢?”贾敏刀了眼怀疑状的林如海,“孙大夫自己都明确表示不知道是哪一位药起了作用,哪里就那么凑巧,筠哥儿一晕过去我就醒了?” 卧室只有他们二人,以及碧纱橱中已经睡熟过去的两个崽子,贾敏声音放得低,“其实只是我的感觉罢了,毕竟哪有这么玄乎,可就算不是又如何,若没有筠哥儿不顾一切的坚持,我哪里能醒来?” 林如海只是安静的听着贾敏的碎碎念,生死一线,贾敏死里逃生,有哪儿能一点不怕?林如海能做的,也就只是陪在她身边让她安心,以及——报仇。 细碎的声音渐渐消失,房间归于安静,贾敏已然睡了过去,林如海却仍旧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副深思的模样。 因着当家主母被人暗害差点病逝,如今林府中的下人林如海夫妇是狠了心的严格筛查。 而贾敏,更是一大早就起来,不顾自己的身体,投入了忙碌之中,香雪看着贾敏的脸色不禁连番劝阻,“太太,您身体还未好全,有气咱们发出来,别憋坏了。” “我身体好得很。”贾敏觉得自己未尝不能耍一套剑,攒拳怒目一锤桌面,“也不会为他们憋着自己受气。” “不用见他们了,发卖的发卖,打死的打死,不必留情!” “至于红雨……”贾敏在红雨看轻筠哥儿惹得姐弟两个不喜的时候,顶多以为她心大了,或者被谁挑拨了,可事实证明,她看错了。 “太太,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轻信他人,可是奴婢万万想不到贾府出来的人会谋害主子啊……” 红雨再没有了以往的光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磕着头,看着无辜而可怜。 “是想不到,还是懒得去想,或者说,出事了正好推给萍絮,而你,则清白无辜,还能凭借与我的关系,亲近玉儿?” 当初贾敏嫁到林家,陪嫁队伍不少,其中贾家的家生子,在贾府还有家人的,要么给了他们恩典让他们回去,要么给他们成了家,没再参与林家的事务。 而仅仅这样的已经远离林贾二家多年的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红雨的信任? 若非下了狠心去查,倒还真会以为红雨是受人蒙蔽,错全在含露与萍絮。 “太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帮个忙,给他们找了份杂物间小厮的活儿而已。”红雨依旧狡辩,只是脊背那刹那的僵硬,早已落入贾敏眼里。 “红雨,你陪我那么多年,我就想知道,我哪里对不住你了。” 红雨颤抖着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望着贾敏,正如贾敏所言,她们太了解彼此,面对面,瞒不过对方。红雨跪坐在地上,哭着哭着就笑了,“哪里对不住?哈哈哈,太太,您让我做姨娘,可老爷对我与对通房丫头有何区别?仅仅一年,您就又给老爷纳了妾。”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农户出身的贱民也能做姨娘,地位还在我之上,她一没读过书,二没拿得出手的能力,凭什么她能养林家的子女?就因为她粗鄙不能越过太太吗?奴婢就这么让太太忌惮吗?!” 看着歇斯底里不再掩饰的红雨,贾敏沉默了下来,香雪却忍不住了,“红雨,你这是什么话?当初老爷纳妾,太太是先问过我们的想法的,你若不愿意太太根本不会强求,你那时候难不成不清楚老爷的性子吗?你还指望老爷宠妾灭妻不成?” “方姨娘出身再低也是良民出身,也是少爷的生母,就凭这一点,她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就足够被林家所有人厚待尊敬!” 香雪的嘴,不可谓不毒,红雨再是姨娘,也是可随意转卖的奴籍,算不得主子,几乎是一下子就撕开了红雨强撑的脸面,可世道,偏是如此。 “当初太太也不是没给过我们选择,给我们找个好人家,脱籍好生过日子,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既要又要的好事? “红雨,念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交代出一些有用的,我便留你一命。” 红雨抬头,一两脸早已因为泪水狼狈不堪,她看着贾敏一如既往的雍容模样,眼中再没有一丝自己,垂下眼,“太太,您这个模样,真是令人讨厌……”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的自以为慈悲。 唇角流出鲜血,笑容却是解脱而嘲讽。 “太太……” 贾敏抬头,示意没事,只那么几息,躺在地上的人已了无生息,“抬出去安葬了吧。” 在她看来,这样的烈性子,才是红雨原本的模样,什么时候变了的? “香雪啊,”贾敏语调空幽,无端有些寂寥,“你说,母亲发现没有人给她汇报林家的消息了,会是什么反应。” 香雪:“!!!”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多多,求收藏呀 男主无cp基建迪化流《师尊用游戏系统搞基建》 衍生大女主《[封神]女皇的自我修养》开局反杀九尾狐的人族妲己成皇路 第25章 我甄家清清白白 在筠哥儿不得不使用本源的力量救醒贾敏昏睡后,筠哥儿其实是有些心虚的,担心他们会多想并且怀疑到自己头上。 但事实上,一连两三天了,他和黛玉除了被要求好好休息,保护的人多了,林如海更是忙得影儿都没见到一个,反倒是和孙大夫一天要见三次面。 经过筠哥儿细致的观察,发现连孙大夫都没有对自己露出破绽,想来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筠哥儿终于放下了心。 当然,对林如海的担心却是怎么也放不下的。对方的手段层不出穷,手也长,加上如今对姐姐渡劫的怀疑,筠哥儿的小胖墩身材都瘦了下来,筠哥儿对此总算满意了一点,他终于瘦了! 以及,在所有人的你一定饿了的投喂中,筠哥儿实在是没心思去想东想西了。 江南这段时间的动静很大,并且很快,远在京城的当今,更是几乎一两天就收到一封密信汇报江南的进度。 当今踱步在御书房中,神色有几分紧张与期待,他为什么这么重视江南的盐税,甚至不惜和太上皇对上? 收拢权力的方法不止这么一个,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江南这个地方,直接对上了太上皇的钱袋子? 因为国库没钱,他也没钱!导致他做什么都收到掣肘。 而两淮地区,正常情况下,一年盐税就能占全部盐税的40%左右,而近些年,两淮地区的盐税,竟有时候不到一百万两,这是有多轻视他,才敢如此放肆…… 这时,今天的密信由万太监给带了进来,“陛下,扬州那边的消息。” 当今略有些激动的拿过密信,熟练的确定密封的完善后,果断拆开,迅速扫过密信内容,“好大的胆子,只会使些下作手段!枉为朝廷命官!” 看到后面,却是由怒转喜,“好啊,就该这样!十一虽莽撞,却也胆大心细,林海这老狐狸,是彻底被惹毛了啊!” 看完后,当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太满意的皱起了眉,一旁的万太监不动如山,对于上司的种种行为全做不见,比他的上司更能诠释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欸!” 当今一声叹息。 万太监眼皮一抬,脚步一迈,“陛下这是怎的了?” “万勤啊,这林如海虽膝下只一子一女,可这一双儿女,甚至远胜宫中的皇子皇女,也不知这林如海夫妇,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 不是,陛下您有病啊,这种事情,您找皇后娘娘去说啊,跟我这个太监说什么啊! “老奴恭喜陛下,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陛下有福啊!”无论心中如何想,但万太监脸上的真情实感那是一点也不像装的。 要不说人家能混到太监总管的位置呢,语言的艺术属实是拿捏了。 “哈哈哈!”当今果然听得高兴,“没错,都是朕的!” 只是高兴后,难免有些失落,等夜间就寝,便再也忍不住对皇后念叨道,“梓童,看着别人的儿女果敢孝顺有能力,我现在是既想你早日生一个嫡子,又担心太早了……” 在没继位前,他只是一个势力最弱的皇子,根本不敢有任何出头的地方,他不是没有儿女,却不敢教导得太出头,如今登基为帝,之前的孩子却没有为储的能力。 所以他无比希望皇后能生个嫡子,但,又担心生出来后,被太上皇抱去教导,早年的太上皇励精图治,但如今,是年老的太上皇,他们的政见,有所分歧。 皇后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明白当今的未尽之语,“既天命已在陛下,想来到了合适的时机,孩子自己就来了,顺其自然方位上道。” 见当今显然还没想开,皇后祸水东引,啊不是,是转移话题道:“既然陛下看重林家的两个孩子,等林大人回京述职后,带进宫来瞧瞧就是,或许三公主还能有个玩伴。” 当今一想三女儿的年纪,眼睛一亮,天马行空想了起来,皇后见他总算安静了下来,暗中松了口气,闭眼,睡觉!这一天天,公婆男人儿女,没一个省心的。 林如海可不知道他一双儿女被惦记上了,如今是忙得脚不沾地却精神抖擞,就等着扒下那群人一层皮。 “徐晔!徐家的那个余孽是真的被找到了!” 庞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找到就找到了,徐晔跟我们又没关系!” 孟绰看着庞宇无知的言论脸黑如碳,再没了平时的淡然,“没关系?你看看徐晔他状告的是什么东西!上头倒了我们能有什么好?!” “上次你说林如海那边你解决,结果反倒把他逼成疯狗,我看这次老孟你还是收手吧。”庞宇本来就看不惯孟绰平时那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模样,如今可不就得阴阳一两句?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陈允显然也很愁,“那徐晔确定是真的吗?”陈允问的是孟绰,明显更信任孟绰的办事能力,另一边的庞宇见状无声撇嘴,压住心中的烦躁,他们这么慌,怕不是背着自己,多做了什么吧? “探子在人群中看不到正脸,但是身高,身形,以及一些细节动作,都对得上。” 这就麻烦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了危机。 “确定要派人去提醒吗?” 动还是静,都有危险,动,容易被顺藤摸瓜,落入套中,按兵不动,则上头必要出事。 一时间,陷入两难。 “我是不觉得需要提醒,他们就没有自己的渠道?”庞宇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想,想到他们定然多吞了钱财,心中不快,这时候自然不会拖自己下水,“我媳妇儿还等我回去呢,走了。” 陈允孟绰看着庞宇背影消失,眼神齐齐一暗,闪过厉色。 金陵应天与扬州相隔不远,几乎是徐晔上午状告,中午林如海就下了命令赶往应天。 同时,也将这消息快速传播,于是不等陈允和孟绰做出决定,就发现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大肆传播。 金陵应天,都转运使高廉,正和右布政使杜杰悠然对弈,只是他们谈论的问题,却并不轻松。 “又快到年底了,今年被那林如海搅合,许多东西都得压着不能动,献给太上皇的年礼,高兄可有章程?” 白棋在指尖迟疑,“金额肯定是要减下来的,只是这量,还在头疼。” “高兄可曾打探过甄大人的意思?” “甄大人那里和我们不一样,还有太妃需要供奉,只会比我们更为头疼。”高廉终于艰难落下一子。 “高兄觉得,王道长的丹药如何?” 高廉不解,他们不是调查过这个王道长吗?本就是京城被赶出来的。 “得罪了忠顺王,却还能平安走出京城,不正说明本事是真的高吗?我们只是献上他的丹药,又不是把这个有了污点的人献上。”杜杰饶有意味道。 高廉脑子一瞬,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钱少多一点,拿丹药给补上,不就没少太多吗? 正当两人开怀再次投入棋海战场之中,却听见了外面的喧嚣,不禁眉目一拧,谁敢在高府闹事? “大人!大人不好了!盐课御史林如海带人把府邸给围住了,身边还跟着冯大人的副官程金定!” 高廉杜杰二人齐齐惊起,盐课御史林如海,都指挥使冯朝,一个是专门纠察盐课的御史钦差,一个是掌握地方军队的最高长官冯朝,借出了军队和程金定的冯朝!他们是怎么迅速混在一起的? 单府,单韫虎不在家,在府衙办公,管家更不可能拦住军队,通风报信?根本来不及! 关夫人脸色煞白,后院亦被军队把守,虽没有将他们下入牢狱,却也不得出。 管家被两个士兵给押着,心慌意乱中,见到了王道长从右侧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刚想说什么,就见为首的一个大步向前,单膝下跪,“禀大人,单家已全部控制,裘大人已带兵去捉拿单韫虎。” 管家两眼一翻,差点呼吸不畅,引狼入室,引狼入室! “起吧,搜查单府,不得伤人,不得随意破坏,违者必诛之。”王道长一甩浮沉,依旧是道士做派,目不斜视就往府外走去,整个单府,再不入他眼。 “诺!” 管家见此,彻底晕了过去,完了,完了啊!这道长看起来一直宅在单府不出门,可他本就是来查单府的,如今在府里这么久,还有什么能瞒过去,都完了啊…… 不到一天,从三品都转运使高廉,从二品右布政使杜杰,正四品按察副使单韫虎齐齐被逮捕候审,这一消息,无疑将整个金陵都炸了一番。 “这盐课御史不怕被人弹劾?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抄家查验?!” “好像是有人证,主要是,人家也没有抄家,只是搜查。” “关键是搜查出了物证……”有人幽幽补刀。 “这林如海,是怎么做到和冯朝暗通曲款的?”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贺兄,暗通曲款似乎不是这么用的……” “先不说这个,我们这些天,还是请个病假吧。” “有理,惹不起躲得起……” 甄府,甄应嘉背手而立,望着黑云泼墨的天色,神色晦暗不明,一旁的甄彦辰不住的焦急,却不敢打扰自家父亲。 甄应嘉从眼角余光中看到儿子的模样,失望更甚,“朝廷蛀虫,人人得而诛之,你还要跟他们求情不成?” 甄彦辰茫然看向甄应嘉,“可是父亲……” “林御史家风清正,向来只看证据说话,不会轻信他人谣言。”甄应嘉转身往回走,“这些日子你就在家中读书练字,免得被人陷害了而不知。” 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甄彦辰眼睛一亮,“儿晓得了!” 他甄家清清白白,可不能蹚这趟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筠哥儿终瘦了 第26章 或许可戴罪立功 “下官林如海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诶,林大人请起,”忠顺王虽在京颇为“威名”,但对于朝廷命官,他却也不会得罪,“本王只是奉皇兄之命,来协助大人以防万一罢了,林大人若有不便,直接吩咐本王就是。” “王爷严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必不辜负陛下信任。” “不瞒林大人,本王向来不耐烦这些大事,而今有林大人这句话,本王也就放心了,”忠顺王一副终于可以撒手的欢快模样,“再有就是,对外林大人唤我王清鹤王道长便是。” 忠顺亲王闻人柏,道号清鹤,外家,王姓。 “下官明白。” 这忠顺亲王,看似在京城名声不佳,却能在前些年的储位争夺中安然无恙,新皇登基后更是得封亲王,哪里又能真的无脑? 这浅浅一接触,林如海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忠顺亲王,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言语间无不是推辞谦虚,把功劳往皇帝和大臣身上引,事后更是能不接手就不接手,主打一个谨慎安分,怪不得得封忠顺亲王。 “哦,对了!”忠顺亲王走到门口一个转身,“还有一事,单副使,或可戴罪立功。” 按察副使单韫虎,本就不是他们核心,也不得他们信任,却不得不牵扯其中,与虎谋皮,可偏生,单副使,是靠着自己能力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这就说明,单韫虎的专业能力不容置疑,林如海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多谢王爷提点。” “林大人着实出乎我的意料,经此一朝,怕是会有人参林大人了。”裘衡话虽如此,但肉眼可见上涨的是对林如海的欣赏,他向来不太喜欢清流那一派繁琐为名的做派,没曾想林如海这次会如此果决。 有王爷和陛下密令,当然能指挥得动冯朝,可事实上,这流程是不太合规矩的,因为物证人证根本不齐全,林如海相当于是批了一层一捅就破的理由强行动用军队抓人,先上车后补票,倒是颇有——紫麟卫之风范。 “林大人乃是翰林出身,此举传回京城,怕是……”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罢了,林某,无愧于心。”名声?有命才有名声,他还有妻儿需要庇护,何况他那小儿,想来长大后,与他行事作风怕是八竿子打不着,倒不如他提前有所转变,让子孙少走弯路。 一连数日,府衙都几乎在加班。 “经查,都转运使高廉府中,藏有白银三百二十余万两,地契……” “除单韫虎府中并未发现藏有私盐……一共查货私盐一百五十余石……” “账本之中,仍有上百万两的差额对不上……” “……” 灌了一碗凉茶醒神,林如海从满是账本的书案中抬头,“走吧,再去会会他们。”看是不是还能嘴硬。 八百七十三万两的白银,这还仅仅是暴露于外的,没有计算地契,盐,以及粮食等的收入,可真是——胆大包天。 且不说金陵的百姓如何见了稀奇,那一箱箱的白银从府中搬出,络绎不绝,只说几个大官一下就被捉拿归案,百姓只觉得见了青天大老爷。 “这些贪官,平时瞧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一个比一个黑心!” “这高廉我早就想骂了,但这单大人,竟然也是个黑心小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我们平头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我看这个林老爷态度挺强硬的,要不我们去告状吧?” “好像不行,这个林老爷是管盐的,其他的不管吧?” “这么不通融?”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衙门当差,他们说是个应天书院的学子死里逃生躲了一年多,家里都被灭了门,就是因为听到了盐方面的不该听的。” “这些贪官真该死!” “可不是,可就是这样,那林老爷抓的也只是涉及盐方面的,据说那几个动手的纨绔子弟都交给其他部门了。” “这告状怎么也这么麻烦,这是生怕我们告状是吧?” 有什么新鲜事儿,很快就在街头百姓中传开了,且不说几个贪官暂时落马的大快人心,书生们却是千人千面,有的一脸愁苦,有的义愤填膺。 书生们读过书,虽然比较单纯,但也不能说很好糊弄,至少,那几个纨绔子弟就不得书生喜欢,而现在事发,他们只需要稍稍思考,就能发现书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堂堂应天书院,百年荣誉,竟然与……哎!”那书生长长一叹。 “可不是,好不容易考上了应天书院,结果这百年名校,与藏污纳垢之地有何不同?” “我今后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了,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这书院,不读也罢!”其中一学子愤而起身,“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难不成不读这应天书院,我就无法科举不成?诸位,吾去也!”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去了。” 仅仅几日的光景,应天书院就走了百来学生,别看其中只有一百来个,可走的大多都是有足够自信和学问傍身的,好不容易招录近年来的学子。 纵使书院官方已经拿出了说法,纵使书院中真正教书育人的夫子不少,可他们都明白,应天书院的声誉,没了。 “气,气煞我也!他们怎么敢?!” 单韫虎猩红着眼看着手上的白纸黑字,因为幼子无法管束,他不得不蹚了浑水,助纣为虐,却也时刻担心着东窗事发,因罪不及出嫁女,他不得不将小女儿远嫁,那时候小女儿甚至才刚刚及笄。 及笄之年,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纪,可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总是要留女儿一两年的,正常来说,十七十八开始嫁人,才算正常,可他真的不敢赌。 故而在精挑细选下,选中了他同一届的进士,如今的从五品鸿胪寺右少卿次子。 鸿胪寺右少卿谭亚禅,为人宽厚,喜好诗书,虽在官场算不得得以,却也敬重嫡妻,家风优良,其长子次子,皆是嫡妻所处,长子如今二十有二,早年考取乡试位列副榜,以副贡入国子监学子,二十一虽便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入仕,授县丞之职。 以小见大,这长子既能考取贡生,又能从底层做起,可见家风。 而次子虽未有什么成绩,却也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反而听说颇为孝顺,次子本就不用承担宗祧,品行优良便可。 且只要他没有事发,谭家也不敢对不住他女儿,这才是他最终决定早早远嫁女儿的原因。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得离谱。 这才不到两年,那谭淳已经有了四五个姬妾,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他女儿更是十天半月便病一次。 谭家二儿子孝顺,娶了个病西施,三天两头就病倒,但谭家仁善,夫人甚至免了二媳妇的服侍,让她好好养病。 “英儿从小跟着我,什么审讯场面没见过,身子更是跟个小牛犊一样健康,病西施个屁!”单韫虎骂骂咧咧,“他谭家这是踩着我女儿传名声!”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单大人本就急迫,千金更是刚刚及笄,或许让他们看出了什么,故而……” 若是换到谭家的立场,他们不清楚事情真相,是会觉得小姑娘本身有问题,还是单家出了事?若是单家出了事,他们又凭什么要接手?无论是哪一个原因,他们心中都会有疙瘩。 “那他们可以直接拒绝。”而不是一边接受,一边嫌弃,背后揉搓他家姑娘。纸张已经碎在周身,单韫虎气过了,和林如海心照不宣笑了笑,“林大人打算如何插手?” “和离,先带回我林府养着,等陛下的旨意下来,再看。”这是看单韫虎最后的结局如何,“当然,前提她自己愿意和离。” “林大人不怕名声有碍?” “她并没有享受你贪污带来的利益,嫁妆也是自小攒起来的嫁妆,并不涉及其他,相反,你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将她嫁了出去,反倒让她受罪。”说起来,她才是真的无辜。 单韫虎并不在意林如海的软刺,反而有些高兴,只有林如海真的同情他女儿,才会如此,都说林如海老来得女,疼得要命,可见一斑,不过,“林大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让人和离,拆散姻缘,可不是正统书生能做出的事。 “这重要吗?”林如海不甚在意笑笑,“单大人只说,愿不愿意。” 小破窗口透过的阳光照在牢中的桌面,被破窗的铁栅所分割,斑驳而完整。 “我手中,并未有实质性的证据。” 林如海觉得正常,但他相信,单韫虎这里,肯定有线索,甚至是,关键的线索,因此林如海淡定极了。 “但是种种迹象和暗中探查,我不得不…”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而且废太子都没了,太子在时他们都安安分分,如今更没理由……” “林大人?” 林如海差点涵养全没想掐着单韫虎的脖子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单韫虎是个实诚人,说戴罪立功就要立大的,“以及,甄应嘉肯定有问题,但是藏得很深,但是冯朝那里,我不觉得甄应嘉会不拉拢。” 林如海脸色煞白,忠顺亲王!不行,得赶紧让忠顺亲王回京,忠顺亲王手中有密令,加上忠顺亲王不想自己身上有过多功劳惹人烦,所以隐藏了身份,但是万一呢? “我有要事先行一步,单大人,饮食方面,多多注意,我现在不敢担保什么。” 原来是这等将功折罪,怪不得会派忠顺王前来,怪不得单韫虎迟迟不敢交代! 单韫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这我熟,林大人去忙就是。” “王道长呢?” “回大人,道长受邀去了冯府。” “大人?林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关注(翻来覆去)(扭曲爬行)(嘤嘤嘤嘤) 第27章 徐子言初入林府 “林大人,请。” 裘衡给林如海倒了一杯清茶,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儒将的风范。 短暂的受惊后,林如海已经能够冷静下来,只要他们不是真的要造反,只要不是现在就决定反扑,那必然不会对忠顺王动手,何况对方也不一定知道是忠顺王。 茶可凝心静气,林如海饮茶后摇摇头,“是我失态了。” “林大人也是关心则乱。” “裘统领叫我表字如海就是。”不出意外,他们较长一段时间都是一条绳上的了。 裘衡只是稍稍一顿,便笑道,“小弟年幼,便叫一声林兄了,林兄唤我仪之就是。” 茶杯相敬,尽在不言中。 “单韫虎的猜测并无可能,更别说他查案方面本就有能力。”林如海并非轻易被唬住的人,单韫虎也不能凭空一个猜测就让他相信,“一百五十余石的盐,八百余万两白银,不过是查封的冰山一角,账本还有缺漏。” “除盐以外,铁器,铜器这几年也有异动,不过很是隐蔽,单韫虎拿不准,加上自己已经陷进去了,更不好妄动,只是猜测。” “这是单韫虎交代的金陵的官员网,明面的,暗中的,甄应嘉的手太长了,长到了行省三司,地方基层,都有或明或暗的联络。” 放在任何一个王朝,这样的官员势力,都是很惹眼的,但偏生甄应嘉不仅隐了一半的身,另一半还能明目张胆活动。 “甄应嘉谁都知道是为上皇做事的。”裘衡隐隐皱眉,“说到底,没有实证。” “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甄府之中,保守估计,还有这个数量以上的盐。” 裘衡看着林如海手比的数字,瞳孔一震。 “既然仪之能确保王爷无恙,那当务之急,是如何一击必中,找到甄府私藏的官盐。”甄家,可没有其他几家好搜查,一旦查不出东西来,那是真的不好交代,因为甄家背后,直接站着太上皇。 “拜帖?” 贾敏打开一看,眼神一亮,“送拜帖的人可还在?” “回太太,来人只是一个护卫,递过拜帖就走了。” 贾敏收下拜帖,琢磨了起来,最后起了去了田渊的院子。 田渊听闻师娘前来,虽有些诧异,却赶紧起身整理仪容,“见过师娘,师娘可有事吩咐?” 贾敏将拜帖递给田渊,“你且看看这个。” 看了拜帖的田渊也坐直了身体,神色中肉眼可见有些喜色,“此人落款一个徐,莫非是滁州徐家的徐?” 徐家已经被灭门,现有的徐家人,也只有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徐晔。 “这就只能明天才知道了,不过我原本是想着你能否认出徐晔的笔记,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和徐师兄毕竟接触不算多,能短暂模仿徐师兄也不过是靠着零散的记忆,但笔记,就无从下手了。” 书院太大,人也太多了,他与徐晔既不是一届的,家境也没有相似的地方,自然而然很难熟悉,能短暂靠记忆模仿,已经是田渊观察力惊人的表现了。 贾敏也知道难度,点了点头也就罢了,“这也无碍,明天你和我一起接待就是了。” 不过话虽如此,却也让家里的侍卫更仔细布置了一番,现在的时间段,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尤其是在金陵高层都搜捕徐晔的情况下,徐晔躲了这么久,哪儿来的钱雇佣人送信,哪儿来的钱买上好的笔墨纸张? 那拜帖上的墨香,可算不得便宜,就是一般的小官家里,也不一定买得起。 所以综合各种原因,对于第二天的接待,贾敏是万事小心。 第二天,一顶轿子在林家侧门停下,守门的小厮气息浑厚,站如青松,显然是练家子出身,在轿子落地后,就盯着轿子的情况。 抬轿子的都是雇佣的护卫,只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出,食指往后,帘子顺着手背的力量掀开,出来一个身高修长,身着锦服,头戴珠钗的艳丽女子,那上挑的狐狸眼,看向守门的“小厮”,勾魂一笑,“小厮”直接涨红了脸。 高挑的女子直接挥手,那几个护卫便抬着轿子离开,只留下了女子一人。 女子走到左边红脸的小厮面前,在小厮板正僵硬的个头前,手帕一甩,漫不经心开口:“劳烦带路。” 声音慵懒而醉人,却——是男声。 来人全然不顾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和心理伤害,理所应当的指挥着人,等见到带他过去的丫鬟更是礼貌的行礼表达谢意,妥帖的跟着人走——行的女子的屈膝礼,未曾发言。 重新回到岗位的小厮,看向另一边不动如山的同伴,“他故意的吧?” 同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完了,要加练了,连男女都看不出。” 罪魁祸首从容有礼的见到了贾敏,以及贾敏下方的田渊。 贾敏惊讶的看着来人,怎么是女子?莫非是徐家的外嫁女?可徐家还活着的外嫁女年岁也对不上啊! 田渊不太确定的看着面前人的脸,盯着一个女子看不符合君子礼仪,但是,这身高,这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再看喉咙那里的高领…… “徐,徐师兄?” 徐晔明显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田渊,就在田渊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徐晔恍然大悟状,“是田师弟?” 没有刻意的改变嗓音,一出口,贾敏和田渊就了然了。 “徐晔徐子言,见过贾夫人,因种种原因,未曾以真身来见,还望夫人恕罪。”不装的徐晔虽然身穿女装,但一举一动却是男子的大开大合。 “事急从权,怎能苛责。”贾敏给田渊示意,接着道,“阿渊是我夫君收的弟子,曾在应天书院待过一段时间,故而见过徐贤侄,因案情迫在眉睫,不得已假扮了你,倒是希望子言勿怪。” “夫人严重了,若没有林大人当断则断,学生也不敢现在便出来,我徐家的冤屈,也不知何时能灭,是我要谢过林大人。” 这一点,徐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要是他憋死也不出来,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林如海真的搜查出来了罪证,也一样能被人弹劾,而他现在出来后,才能变成是真的掌握了人证物证,而后去搜查,流程才能勉强正确。 为何说勉强,因为盐方面,盐课御史有绝对的权利,但是灭门,杀人,这方面,抓了人,一直放在监狱中,却没有当堂对峙审案,这就不符合规矩了。但林如海也没办法,因为真的徐晔没有出来! 也是因为林如海抓到了盐和贪污银的罪证,加上雷霆手段,才能压这么久等他出来,最迟再有半个月他还是不出来,徐家方面的杀人罪,只能当做没有,并且林如海还会被反咬一口。 所以徐晔的出现,贾敏同样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田师弟怎的这般看着我?”明牌的三人,加上对各自都有利,自然氛围很快就上去了。 田渊拿着茶杯欲饮未饮,倒像是有些不自在,“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徐师兄作男儿装扮,不见半点女气。”结果打扮成女子,除了身高稍微高了一点,完全不会让人产生违和感,反而若是徐晔眨眨眼,就能有不少男子扑上去。 徐晔混不吝啬笑笑,神态毁了这角色的脸,“若非不得已作女娇娘,我也料想不到,不过也多亏了年少时在家中见过不少女人,装模作样还是会的。” “抱歉……” “不用在意,”徐晔反过来劝人,“一年多了,我早看开了。” 才怪。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放得下看得开,不过是更深的压在心底。 “说正事吧,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徐家灭门案的完结,第二,则是他们毁徐家和那几个家伙杀我的缘由。” 贾敏和田渊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第二件事,也是他们一直想要知道的。 徐晔虽然能看出来有些不着调,但正事上绝对着调,否则也不会能躲这么久,还大摇大摆进了林家门。 “我会把它上交,但是夫人,”徐晔郑重看向贾敏,“毕竟现在林大人还在金陵。” 贾敏赞赏他的小心,“这个你不用担心,陆指挥。” 陆峥从外面走进,走到徐晔身边,把一块腰牌亮了出来,“这些天,除了必要的时候,你最好待在林家,才绝对的安全。” 徐晔看着腰牌上的字,严肃点头,“我雇的侍卫钱已经结清了,我就没打算走!”他好歹是商人之子,趋利避害不要太懂好不?脸皮?那更不重要! 陆峥都为之一怔,这小子,机敏啊。 上边的贾敏早就做了打算,倒没有诧异,“如此正好,阿渊的院子尚有多余的空房间,子言你便跟着阿渊住吧。” “阿渊,你虽是师弟,却也是主人,子言还需要你照顾。” “师娘放心,弟子明白。” “徐晔谢过夫人。”徐晔也起身道谢。 “至于个中细节,我也不便多问,阿渊先带子言去换身衣服,而后你们寻陆指挥就是。” 陆峥拱手,贾敏点头回礼,田渊也就将徐晔带回了自己院子,却不料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筠哥儿和有些纠结的黛玉。 筠哥儿双眼放光,不可置信的小手指着田渊,又挪向了徐晔,带着激动的颤音,童言无忌大声道,“嫂嫂?!” 就连黛玉都怀疑的看了两眼,都带回院子了,难道真的是嫂子? 黛玉不像筠哥儿一样咋咋呼呼,却由于院子格外安静,谁都能听到黛玉凑到筠哥儿身边发出的小声感慨,“嫂嫂比师兄还高诶……” 第28章 长生可还在人间 若筠哥儿的话只是童言童语让人无奈,那黛玉的一记绝杀,让向来沉稳得体的田渊,脸都麻了。 真不是田渊矮,田渊也才十四岁,男生发育本就比较迟,哪里能比得过二十来岁的徐晔身高? 一旁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徐子言脸色直接憋红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笑出声。 田渊已经不是过去的田渊,想当初,他看出了筠哥儿这个小屁孩儿是个鬼机灵,心眼子不少,而黛玉在他看来格外的乖巧。 但是在林府这么久了,他彻底悟了,能压制住小魔星的,还能有所无害?不过是表面无害罢了! 田渊能让林如海收为弟子还是有点子本事的,几个呼吸间就就调整好了心态走到他们面前,蹲下,捏了捏筠哥儿的脸,“不是说不用你们操心吗?不好好温故知新,怎么跑这儿来了?明玕和羽鸢呢?” 后边憋笑的徐晔却是闻言若有所思,落在姐弟俩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 筠哥儿表示听不懂,一脸茫然看着田渊。 黛玉则是好奇地看向徐子言,对上徐子言的目光也毫不避讳,而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继续打量,视线最后落在了喉结之处,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心知是问不出什么了,田渊动作熟练叹了口气,“这是徐晔徐师兄,这些日子会住在这儿,所以别捣乱,嗯?” 田渊道出身份后,姐弟两个也正色了起来,“见过徐师兄。” 徐晔也收起了打趣的脸色,不仅没有小看两个稚子,反而是将他们当做同龄人一般回礼,“滁州徐子言,见过师弟师妹,这段时间,叨扰师弟师妹了。” 一番介绍后,徐晔在筠哥儿前面蹲下,“这是有什么忍不住想问?” 实在是筠哥儿的表情过于丰富明显了。 筠哥儿想了想,软声开口,“徐师兄看着,好富裕,不像躲着的样子。”感觉这个问题有点扎人家心。 徐晔不在意笑笑,“那筠哥儿觉得,我该怎么躲?” 筠哥儿双眼看似悄咪咪瞅了两眼,确定徐晔真的不在意,道:“嗯……灰头土脸,甚至躲在乞丐堆里,遮住脸,改变身材,混迹在市井中,打探情况?” 徐晔自来熟的抱起筠哥儿,筠哥儿被徐晔头发上的珠钗闪了眼,“很有道理,大部分人都会这么想,所以我一旦如此,必不可能躲过去。” “不过筠哥儿你和你姐姐也就四五岁吧,这些事情你们都清楚吗?” 这才是徐子言目前最好奇的,他自己的经历已经无法改变,没必要一直沉湎,他也做好了报仇的准备,但对于这两个姐弟,一开始估计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甚至是对案件一直都了解,就让他觉得心惊了,这样教育不会揠苗助长吗? 一旁的田渊已经引着黛玉往里走,外面风大,还是不要让黛玉待太久,对于大小两个社牛的会晤并不担心。 不过听到徐晔的疑惑,还是回头解释道,“别看他们人小,越无害越可怕。” 黛玉和筠哥儿表示和他们无关。 “家里主子就这么几个,他们必须得撑住以防万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贾敏没出事前,筠哥儿他们其实对于案情进度也根本不算了解,只是知道在查,最多算是对框架有个概念,但是贾敏出事后,姐弟两个过于优秀的表现,也让林如海觉得语气让两个孩子不明不白瞎担心,倒不如告诉他们能知道的,遇到事情也不至于慌乱。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林如海思考了整整一夜。 徐晔眼眸中划过一抹异色,对那些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他是玩儿大的,在他看来小孩子就该玩儿,如今让小孩子不得不撑住家里,可见对方是对林家两个当家人动了手,下作! 徐晔进屋后把筠哥儿放在了一个椅子上,而后跟着人去换身衣服,女装可真麻烦,脑袋上顶的东西也太多了,重。 “偷溜出来的是吧?”陈述语气的疑问句,显然田渊心里有数。 田渊作为林如海的弟子,同样也是这个家的小主人,又是黛玉姐弟的师兄,自然是能管辖他们二人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走吧,我去无涯斋看着你们。” 黛玉和筠哥儿默契对视,乖乖的跟着田渊走了。 这是田渊院子,徐晔还在里面换衣服,作为主人的田渊都离开了,他们还不清楚就白长这么大了。 徐晔换了一身男装出来,见只剩一个陆指挥,也并没有露出半分诧异,若说一年多前,他还只是一个把科举当成消遣的闲散富家子弟,只需要享受和玩闹,那现在的他,已经被迫承担起了责任,成长了起来。 滁州徐家,在整个金陵的商人中,不算是第一梯队,但绝对是第二梯队中的领头人,自然而言免不了与高层的官员打交道,而接触越多,能发现的问题就越多。 “这几年,金陵的商人生存环境其实越来越难了,每年上交的供奉金额成倍的增长……” “徐家的惨案,是因为徐家得到了不该我们知道的东西,而又被其他人听到了风声。” “至于我,其实我被他们几个殴打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具体原因,等我醒来,已经在乱葬岗了。” 应当是陷入了假死的状态,而那几个家伙并不会判断真正的死亡,才让他逃过一劫。 “不过也是运气好,遇到了常州白家的白伯父,正好在应天办事,白伯父家中妻妾歌姬不少,多一个完全不引人注目,又能跟着伯父行商,光明正大探听消息。” “我也是赌了一把,好在白伯父愿意救我一次。”自从他们下死手,他就知道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因为他们的父亲会给他们扫尾,以及,想来是家中出了漏洞,“当然,也是我知道因为这几年金陵的商人越来越没有活路了,交的税越来越多,每年的孝敬成倍的增长……。” “所以,白伯父会救我,其他的商人有发现的,也会视而不见,因为他们也想等,等看我徐家到底有什么让金陵官员惧怕的东西,等我能否给金陵官员致命一击。” 成了,皆大欢喜,败了,也是白家私藏“罪犯”,与其他商人无关。 “而徐家无意中拿到的,”徐晔语气冷了三分,“是前任应天府府尹留下的账本。” 陆峥眼皮一跳,前任应天府府尹可是被他们归为太上皇一派的,可现在他们拿到的账本……那前任应天府府尹因病去世莫非…… “甄家的账本。”徐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充,“应当是手抄的副本,越到后面自己越乱。但除了账本,还有甄家的布局图,以及猜测的可能藏有盐的地区都有标红。” “敢问徐秀才后来是如何确认的,毕竟你当时连被殴打的原因都不知道。” “狡兔三窟,何况商人?”徐晔丝毫不怵陆峥的气势,“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可从来不会藏在家里。” 一听说徐家出事,他就知道徐家不能再回,至于徐家留下的后手,他也不能立马前去,直到应天官员接连出事。 而不出他所料,那导致徐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也在其中。 如今,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 “爹,这件事是结束了,你可以不用忙了吗?” 筠哥儿怀里抱着黛玉的奶牛猫,并不担心自己这段时间的课业会让林如海不满意,只对林如海今后忙不忙感兴趣,他爹这个身体,还是摸鱼一点好。 林如海检查进度的眼睛微微放空,才闲聊道,“基本忙完了,等陛下的圣旨就好,剩下的就是一些收尾了。” 金陵官盐私藏案,涉事官员数量上百,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只剩几只大老虎,还在等着最后的抉择,当然,也得看京城的扯皮。 但是否是结束,对于林如海而言,是已经结束了,后续的牵扯出的,也不归他负责。 “那我可以去看姨娘了吗?” 林如海从筠哥儿怀里接过小猫,“当然,把你姨娘接回来最好。” 筠哥儿眼神有些奇怪,这句话是不是有些问题? 林如海叹了口气,“你姨娘种田上瘾了,水稻大丰收,整天和乡亲交流如何施肥,育苗的各种技巧。” “那些人下狱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接了,乐不思蜀了已经是,你姨娘说你们也大了,身体也不容易出问题了,有月丹泽芝其实就够了。” 筠哥儿傻眼了,“儿不如田?” 林如海无声唏嘘,娘都留不住,没用! “先不说你娘了,爹现在有正事要问你,不然总是睡不安稳。”如今总算是有空好好问一遍了。 这么严重? 筠哥儿挪挪屁股坐直身体,“爹你问!” 林如海却是开口后又闭上,颇有种胆怯的意思,弄得筠哥儿心里毛毛的,这什么情况?还不敢问了是? “您倒是问啊!”筠哥儿忍不住了,催促道。 林如海迟疑再三,猫猫被摸得腻味了,后蹬腿跑开,怀里一空,林如海一怔,愣了下干脆把筠哥儿困在了怀里。 被限制住的筠哥儿:? “筠哥儿……长生可还在人间?” 筠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筠哥儿:人都傻了! 这么长了,金陵部分也该收尾了 第29章 筠哥儿终于掉马 你是怎么用带有颤抖的语气,说出让人吓傻的话的? 筠哥儿僵在了林如海腿上,林如海看到受到惊吓的筠哥儿,自己一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眼里闪过了然和哀痛,长生果然,不在了啊…… 可筠哥儿一样是他儿子,林如海像往常一样颠了颠筠哥儿,顺着筠哥儿的背被安抚被吓住的筠哥儿。 “不怕,爹没有怪你,爹知道你是好孩子。” 筠哥儿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我当然是好孩子,长生,长生下辈子会无病无忧长命百岁的,就是不一定还在这个小世界。” 林如海眸光一闪,“筠哥儿见过长生?” 虽然不知道林如海是如何确定他身份有异常的,但是都被拆穿了,筠哥儿也老老实实答了,不得不说,筠哥儿聪明是聪明,但在某些时候,也真的只是个普通小孩儿。 “嗯,其实那次长生没有熬过去,”筠哥儿焉了吧唧道,“我到的时候,长生已经没有生机了,我毕竟借助了长生的身体,就分了一缕神魂力量给长生,所以长生下一世不用担心,只是有可能会因为我的神魂力量,转生到我原本的世界罢了。” “如此也好,”林如海倒不怪筠哥儿,反而觉得或许这样也好,长生下一世无病无忧,不至于做他的子嗣,百病缠身,身体羸弱,不过林如海还是没忍住问,“筠哥儿……很喜欢缠着姐姐?” 似乎筠哥儿醒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姐姐,是长生的影响,还是…… 筠哥儿支支吾吾,埋着脑袋,不想回忆害得姐姐遁走的黑历史,只模糊道,“姐姐,就是姐姐。” “姐姐应该是在渡劫,只是渡的劫有问题,我与姐姐双生同源,故而有一线生机应在了我身上能前来此处。” 渡劫?林如海眉毛一皱,玉儿除了身体差一点,在家还能受什么罪不成?又不是林家没了? 等等,筠哥儿来的时候长生已经没了生机,他会独子早夭,他会怀疑筠哥儿到鬼神之事上,导火索就是夫人奇迹般被就回来而筠哥儿睡了过去,所以,若没有筠哥儿,他会连续丧子丧妻,那下一个,是他吗?只剩下玉儿一个人吗? “筠哥儿,你说劫有问题,也就是可以改是不是?”林如海满含期望的问。 筠哥儿点头,“在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产生改变了,在母亲被救回来后,我对这个劫难的感悟也更清晰了,此劫可改,因为是人为。” 筠哥儿已经理清了思绪,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吧,愿意私下问他就是真的还在意他,倒不如老实交代,说不定在劫难上还能有所突破。 筠哥儿的话中显然带有嫌恶,“神仙渡劫,乃是积攒功德锻炼心性,哪怕是受难也是救人救世,但我在母亲濒死的身上看到了牵连姐姐的孽果。” “林家本是功德之家,子嗣困难得完全不合理,我甚至怀疑,林家子嗣的孽果也连在了姐姐身上,这根本不是让姐姐渡劫,而是让她身死道消!” “我想此难中牵扯到的人,也绝不止林家。为一己私欲干涉凡尘,当真该诛!” 林如海难以相信,会在一个稚童身上,看到如此凛然的气势,那气势,磅礴而正气,直逼人心。 但是下一刻,林如海也随之而怒,是啊,鬼神就能随意掌控凡人生死吗?如此纵恶,老天爷就不管吗? “对了筠哥儿,我想起一件事,”林如海一脸凝重,“玉儿三岁的时候,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癞头和尚要化玉儿去出家,我们不应后说玉儿的病怕是一生也不能好,除非不许见哭声,不可见外姓亲戚友人……” “妖言惑众。”筠哥儿想也不想直言道。 “姐姐的身体弱是旧年伤了根本,和不见外姓亲戚有何干系?除非是劫难相关,但是一个和尚,还能看出仙人渡劫不成?”筠哥儿锤了一下腿,“若是他看出了劫,是为了帮姐姐避开,就更有意思了。” 筠哥儿解释道,“哪怕是玉帝突发奇想要渡劫,都只能自己渡,没人能干预,他又哪儿来的自信?” “那癞头和尚,绝对有问题。” 他最先说的是什么?化姐姐出家?那岂不是要收姐姐为弟子?筠哥儿眼神一凛,莫非是姐姐的原身被发现了?还是说……气运? 他们都是因湘妃的心头血生灵,湘夫人又都死后成神,父亲是尧,夫君是舜,都位列五帝,如此福泽之下,他们二人身上更是有着不少的气运庇佑,这也是他被发现后天庭诸神二话没说接他上天并照顾,一直帮忙寻找绛珠的原因。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还是要逮住癞头和尚后再说。 “爹,不用担心,我已经来了,母亲也还活着,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我和姐姐同源,待在一起双方的恢复都会更快,姐姐的身体也不会是大问题,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那你插手进来……” “不是插手,而是应邀而来。”应姐姐之邀,而天道允之。在母亲度过死结后,他便有了明悟。 父子俩也就此安静了下来,一旁的小猫猫猫探头,对于奇怪的氛围表示疑惑,“喵?” 父子两个同时转头,被两双奇怪的眼睛一定,猫猫刷的炸毛,喵嗷一声,还没来得及跑就落入了魔爪,被安静下来后不知所措的筠哥儿蹂躏。 见筠哥儿这样,林如海反倒想开一般笑了,“筠哥儿说玉儿……是仙人?那筠哥儿也是?”玉儿是转世没记忆,筠哥儿可不是,但林如海可没看出来,筠哥儿哪儿有仙气了。他之所以在贾敏被救后才怀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筠哥儿太“白”了,太懵懂了,完全就是实打实的孩子。 筠哥儿想了想,他们现在是父子,又是同一战壕的,也就说了他们的来历。 今天所有的震撼都没有现在来得大,“筠哥儿你本体真的是竹子?” 真的是谦虚,坚韧,正直,清廉……等代表词的竹子? 但是仔细回想筠哥儿的爱好,对竹子的钟爱……真相是否过于离谱? “筠哥儿,你以前学的什么?” 筠哥儿并没有发觉林如海内心对竹子品格的摇晃,一无所觉道:“我还小,还没化形呢,不着急学东西,就教我修炼和给我说些趣事,不过无论是王母娘娘还是东王公,都说时候未到,所以我一直还没能化形。” 也就是什么都没学? 怪不得跟个真小孩儿一样对什么都问呢,合着…… 林如海看筠哥儿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得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吧,还是得养小孩儿,还想着既然是仙人,能早些科举当家撑起门楣呢,算了,再教教吧。 筠哥儿揉了揉鼻子,疑惑的看着林如海,“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他鼻子怎么突然有点痒。 林如海:…… “胡说,我如今知道筠哥儿是大孩子了,能早早扛起家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骂你做什么?”林如海义正言辞,一点也停顿,说得跟真的一样。 筠哥儿听得两眼发亮,“对嘛!爹你放心,我便宜神仙爹当过帝王,我们现在不能造反,那我也能努把力培养个比他还厉害的帝王出来!” “诶,爹你怎么了?” 筠哥儿高兴道出他想了好久才确定的目标,却发现他的人间爹林如海傻在了原地,呼吸紧促,额角还有隐隐的汗。 “爹?嗷!爹你怎么打人!” 一阵鸡飞狗跳后,筠哥儿捂着屁股委屈巴巴怒视林如海,猫儿在身后试探的伸出爪子想扒拉开,林如海咬紧后槽牙,“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被人听到——” “这附近有没有紫麟卫,我又不傻!”筠哥儿理直气壮。 林如海气笑了,他也知道事了了紫麟卫也不在林府了,但是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他没教过吗? “我会重新给你制定学习的计划和内容,不浪费你的能力和天赋,行了,去玩儿吧,爹我还有公务。” 孩子有远大的目标,很好,但是不懂该目标的意义,这就很不好了。 林如海看着气呼呼抱着猫出去的筠哥儿,有些疲惫地坐下,叹气道,“这孩子千年如一日纯粹,如今深处凡世,却得学那人情世故,了解那官场阴私,这又何尝不是筠哥儿的劫?” “不对!” 冷静下来复盘所有信息的林如海神情一凝,在接连丧子丧妻的情况下,他怎么会不留下后手,就算他遭遇不测死了,玉儿也不该沦落到“渡劫”的灾难程度,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地方他还没注意到? 若非筠哥儿的到来推动,江南的盐案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比如夫子的选择,不会遇到去了书院的田渊,从而快速获取后面的线索,或许,一两年之内他都得在金陵打转。 而年初贾雨村来了扬州,若是没有田夫子,贾雨村应该会争取这个机会,那时候林家没有继承人,他八成会答应让贾雨村成为夫子,却不会为他争取什么。 而等夫人恶疾突发,江南形势威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或许会帮贾雨村起复,贾雨村人品不论,往上爬的心是足够的,就为了权势这一点,就不敢薄待黛玉这个学生,因为他不可能不想在翰林中混。 而若是他之后真的没了,贾雨村更会对黛玉好,给她找一个好的夫家,因为这也是贾雨村作为老师本人的,下一代的姻亲关系。 且,就事论事,有他的帮助,又有贾雨村本人为当今顶锅的旧情,贾雨村不可能爬不上去,难道这样还照看不了玉儿?就算贾雨村倒了,若是在京城,荣国府也应当会支援一二,好歹是荣国府的表小姐,想不通。 林如海来回走去,不见展眉,“还是感觉哪儿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贾敏去世,林如海只是打算让黛玉守制,之所以去荣国府,是荣国府贾母主动派人来接,林如海没主动想到去荣国府的,因为是外家,不同姓,而老师不一样,无奈摊手.jpg。 书中是因为贾母派人来接,林如海才让贾雨村护送,而且是起复需要的人脉银钱都打点妥帖(足见林如海官场规则完全清楚),一个前知府(市长)亲自护送诶 黛玉后来和贾琏一起回扬州办完林如海丧事回来的那部分“遣人来报信,明日就可到家……细问原由,方知贾雨村进京陛见,皆有王子腾累上保本……又与黛玉有师徒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红楼梦里哪儿有单纯的碰巧 后面黛玉出事的时候,贾雨村又是被贬的时候 贾雨村人品不论,为了官位前途还是很拼的,后面更是官拜大司马,能力绝对是有的,不过现在贾雨村没这个好机会了,但还会有他的戏份(前文有提),没有绝对的好坏,大多都是立场(雷者可以及时止损了QAQ)人嘛,端看怎么用 第30章 师兄姐弟齐约定 筠哥儿比之同龄的小孩儿绝对能被夸一句“神童”,但不可否认也只是一个“童”,想法直来直往,还没有被训练出太多的心眼,加上可能是竹子空心的缘故,稍微有点万事皆过不入心的洒脱。 简单来说,把他知道的和遇到的困难都丢给了老父亲后,筠哥儿可就大大方方交付了信任,哪里还会细想给老父亲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撒欢跑回了院子。 “明玕,去让人备车,我去找姨娘告状!”他都被打了,姨娘该回来了吧?农庄虽然好玩,但是一直待在那儿不腻吗? “郁离,你去跟姐姐说一声,我晚上之前回来。” “你还知道跟我说一声呢?”黛玉从门内走出,斜了眼筠哥儿,伸手,猫儿墨团立马从筠哥儿怀里挣脱出来往自家主人身上跑。 黛玉可不会给人反驳的机会,边靠近边突突,“一大早的不见了人影,连我的猫也给抱去了,也真是难为你了,能瞒着羽鸢顺走我的猫儿。” 筠哥儿:糟糕,蹂躏墨团又被发现了,不敢动.jpg “现在又要哭着鼻子去找姨娘告状了?你几岁了?” 筠哥儿:四岁!(呐喊)(扭曲)(逃跑的心思蠢蠢欲动) “还站着干嘛?走啊!” 筠哥儿:“嗯?诶!” 郁离:就,没脸看…… “诶?师兄和徐哥哥也在?”熟悉后也不需要再拿书院那套关系,因此更为亲近的叫徐晔为哥哥。 田渊和徐晔都已经坐在了马车里,这倒是筠哥儿没想到的。 黛玉不是第一次发下自己弟弟有些缺心眼了,“师兄自从牵涉进来,已经许久没回过家了,你想姨娘,师兄也想田夫子和师娘呀。” 徐晔则说他顺路去田渊家玩玩儿后就打算离开,去各处游山玩水。 徐晔早年本就是家里次子,又没有家业压力,风流书生闲人一个,却不得不隐藏身身份压抑自己许久,现在好不容易案件了了,自然是不会安于一个地方。 加上徐晔虽然一直笑嘻嘻的,可未尝不是一种麻木。 “那徐哥哥可不能忘了我和姐姐,要记得给我们写信哦,”筠哥儿可没黛玉想得多,单纯的羡慕,“要不是我太小了,我也想去中原各地瞧瞧呢,哥哥记得哪里好玩儿要给我说说。” 徐晔看着颇有些跃跃欲试的筠哥儿哈哈大笑,“要不要等你大点哥哥把你偷出来,我们一起浪迹天涯,仗剑江湖!” 筠哥儿的心怦怦直跳,也不是不可以!他在天界就听仙女姐姐们八卦聊过,人间的吃喝玩乐那叫一个绝,尤其是各个旅游景点,点子是一个塞一个,就为了吸引游客! 他虽然长远目标是培养一个知名度不若于神仙爹的千古明君(为什么是培养,因为筠哥儿觉得现在的皇帝和太上皇都太内耗了!都不得行!他要着眼新一代!),但是见识也很重要!所以各地的好玩儿的,啊不是,是各地的风俗民情现状,他当然要亲自去了解了! 田渊和黛玉同样是心蹦到了嗓子眼,但不是激动,而是…… “徐子言!别教坏小孩子!” “筠哥儿!你才四岁!” “我再有几天就五岁了!”筠哥儿伸出五个手指头,不要太嘚瑟。 是的,筠哥儿生辰是腊月初九,也没几天了。 “就算是五岁,等你能外出游学了也还得好几年!” 黛玉毫不留情戳破筠哥儿的幻想,生怕筠哥儿现在被撺掇着,真搞出偷偷离家的事情。她觉得筠哥儿不是做不出来。 筠哥儿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小心思却没有放下,“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呀,书上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姐姐,到时候有徐哥哥做向导,明玕保护我们,羽鸢和雪雁负责生活,郁离做纪录,家里有师兄侍奉,多好呀!” 还真是把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徐晔笑得捧腹不已,连连夸赞,“筠哥儿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安排得甚好,甚好!”完全不觉得筠哥儿要把黛玉这个女孩子一起带出去玩儿有多么离经叛道。 田渊扶额叹息,做弟子的,当然是有事服其劳,孝顺师父师娘也是应该的,不过师父应该更倾向于让自己看住师弟吧? 不过,田渊琢磨了一下让郁离做记录,没有直接浇灭筠哥儿的幻想,而是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黛玉,理智上她应该担起做姐姐的责任,劝导弟弟,但是情感上,糟糕,有些心动…… 筠哥儿顺杆爬,轻轻摇晃黛玉的手臂,“姐姐,我们不趁早出去玩儿,以后更没机会了,我也不是现在出去,师兄十二岁就能一个人去考试了,我们十二也能啊。” 黛玉逐渐败北,“爹娘,不会同意吧……” 筠哥儿眼睛一亮,蛊惑道,“我认真读书,到时候回祖籍童生试,我偷偷带你!” 又看着徐晔,“我提前给徐哥哥写信,哥哥记得来和我们会和哦!” “好好好!一定一定!” “拉钩!” “拉钩,拉钩,噗……”徐子言忍俊不禁和筠哥儿拉钩发誓,田渊被迫加入,被要求保守秘密。 筠哥儿兴致勃勃让大家一起补充计划,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筠哥儿童生试根本等不到十二三岁这个让人放心的年纪,无他,林如海急了。 “姨娘~”筠哥儿刚出马车,就见方姨娘已经在农庄门口等他,伸出手就往姨娘那里奔去。 方姨娘看着瘦了的筠哥儿有些惊讶,太太来信跟她说筠哥儿瘦下去了她还不信呢,结果还真瘦了? 待单手把筠哥儿抱起来,方姨娘才有种真的抽条了的真实感,“没有带墨团和乌云(狗)过来?” 又见黛玉步伐轻盈的走到跟前,又蹲下把黛玉给抱了起来,把黛玉给吓了一跳抱住姨娘脖子,“姨娘?!” “不怕!重新种了半年田,抱你们两个不是问题!”果然还是种田更适合她。 筠哥儿倒是没有害怕这根弦,乐呵呵回答姨娘的问题,“墨团现在不想理我,乌云在母亲那里混吃的。” “姨娘,鸡鸭还不能吃吗?” 这都养了多久了啊? 这个问题,就连黛玉都感兴趣,方姨娘直接转方向带他们去看,“还早呢,这才多久,没个一年别想吃,肉太嫩了,炖出来汤都没那么鲜。” 但也的确长大了不少,至少能让筠哥儿都能明确分出鸡的公母了,公鸡对比母鸡,鸡冠和尾羽都太过鲜艳。 “姨娘,放我下来,我能去捉吗?” “你捉它们做什么?” 筠哥儿不安分扭了扭,“做毽子来踢呀,女孩子不都要踢毽子吗?我看姐姐一天到头都不怎么动,踢毽子正好让姐姐动一动。” 方姨娘颠了颠手臂上的黛玉,是太轻了些,是该多活动活动,“不错,去捉吧!”捉不到自己再去帮筠哥儿。 黛玉眨了眨眼,一股暖流划过心间,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咯咯咯↗——” “忒!竟敢啄我!看我不扒了你的毛!” “咯咯咯咯↗↘” 方姨娘/黛玉:……完全不出所料呢。 黛玉看着已经完全忘了只是拔尾羽,单纯和一群鸡对峙比拼的筠哥儿,默默叹了口气,捡起了打斗过程中落在地上的鸡毛,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筠哥儿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想做的呢。 “姨娘真的不回去吗?”换了一身衣服的筠哥儿还是问了出来。 方姨娘揉了揉筠哥儿脑袋,“回去啊,但是农庄我也会住。”她怎么可能不回林家,若是她真的一直待在农庄种田,虽然自己高兴,开始对于林家的名声却不会太好。 见姐弟两个还是有些不解,方姨娘却并没有多说,其实倒不是她有多喜欢种田,而是种田的日子更适合她。 ** “母后又为难你了?”闻人榆见皇后一脸疲惫,气得来回踱步,“父皇还真是愈发……”昏聩! “陛下,母后也没法违抗父皇的意志。” “意志?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意志!”闻人榆甩袖而坐,“那甄应嘉贪污的银两,光是查抄出来的都抵得上一两年过年的赋税,再加上结党营私,不株连九族,只是赐死抄家,还不够便宜他?” 皇后也无奈,因为皇帝说的并没有错,“老太妃还在,甄应嘉又是为父皇的私库做事,父皇怎能不保?” 甄应嘉一死,跟随太上皇的人,心就要变了,所以太上皇也不可能让甄应嘉死。 闻人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不甘,皇后有些东西不清楚,但是他清楚,此案看似已经清晰明了,但实际上,还有不少银钱的数额对不上,而且,这些钱太多了。太上皇的吃穿用度和花费,远远用不了这么多。 上一次,这样大规模的贪污,大规模的银钱活动,还是太子被逼得快发疯了,暗中准备谋反,那这次呢?谁谋反?太上皇? 闻人榆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被太上皇选中登基了,因为早年夺嫡,死的死,贬的贬,关的关,国内内耗严重,国家财政承担不起了,百姓快过不下去了,在官员的死谏下,太上皇不得不选中继承人。 而他,文不成,武不就,最是透明,背后也没有势力,好拿捏。 现在,不过是他露了锋芒,太上皇无法再一言堂,准备换个继承人,却又不想自己背恶名罢了。 想到十一弟从江南的传信,里面是十五与江南的联系,而宫中,这一两年太上皇时不时的传唤十五进宫。 十五弟才十四岁,故而他一直没有多想,现在看来…… 太上皇培养皇子夺皇帝的位,怕是古往今来,也就他父皇干得出来吧。 可父皇年轻时明明励精图治,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百姓和乐安稳,人老了,变化会这么大吗?那他呢?他老了,也会如此吗? 闻人榆有了一丝恐惧。 “陛下?” 闻人榆呆愣的时间有点长,皇后忍不住唤了一声,令闻人榆从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 是该做决定了,父皇为什么会退位?又为什么不明着废了他而是暗中扶持年幼的十五弟? 因为父皇顾忌名声,因为朝堂中有忠臣,有以百姓为重的实干官员,因为哪怕是皇帝,也得受劝谏。 “梓童,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想通了的皇帝身上再次充满了干劲,“我朝堂上的人不多,中立的难拉拢,可是这次,父皇这是把一心为公的官员推给我啊!” “是我错怪父皇了,父皇这是在给我送人!” 30-40 第31章 盐课案结各家谋 “筠哥儿慢些吃,这寿面可不能断。”热腾腾的长寿面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全家人都含笑看着筠哥儿。 “玉儿上次吃寿面都没断,筠哥儿想来也不会断。”林如海抚抚胡须,不动声色拱了一把火。 自从和筠哥儿说开,虽然又多了不少烦心的忧虑,但都比不上筠哥儿说他们姐弟俩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既然如此,他何必提前忧虑?筠哥儿能立住,林家就一直有机会,玉儿再渡劫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故而心态也不知不觉放飞了些许。 热气散了不少,筠哥儿夹起面条,不急不躁,嗦完了整根,赢得了满堂喝彩,不知道的,还以为筠哥儿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还没完,黛玉夹了一个寿桃外形的包子放入筠哥儿碗中,“寿桃也不能少。”这个季节没有桃子,便只能做寿桃模样的包子。 筠哥儿比先前更为开心,“我吃!”这个更好吃,有肉! “我和姐姐的生辰日子真好,没有桃子。”可以理直气壮吃寿桃包子。 众人哭笑不得,当真是孩子心性。 筠哥儿生日,林如海特意请了一天假,在家陪着筠哥儿和家人。筠哥儿更是穿上了方姨娘裁剪绣出来的新衣服,和贾敏给准备的狐裘围脖,防的就是筠哥儿在大冬天的疯玩着了凉。 又按照惯例,给林家的下人额外奖励了一个月的月钱。 当然,更重要的,一年下来,总算是能有个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过一天了。 “姐姐明年的生辰,是不是有可能去京城过啊。” 筠哥儿和黛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黛玉把手放在墨团肚子下面免得被风吹,“爹爹都不确定,我怎么知道,不过如果爹爹调回京城,母亲会很开心吧。” “听母亲说荣国府有好多姐姐妹妹,去京城的话应该有的玩儿了。” 黛玉奇怪地看了眼筠哥儿,“你才多大,怎么就想着姐姐妹妹。” 筠哥儿不明所以愣了愣,“姐姐妹妹多点不好吗?女孩子多贴心啊,姐姐也有玩伴了。”不像在扬州,爹的身份是不低,但爹来的目的太过惹人嫌,都不敢让他们接触太多同龄千金。 加上竹子没有雌雄之分,所以湘妃最开始直接去求了王母娘娘,让他安稳生长在瑶池受庇护的,而湘妃她们才好去找绛珠。 在瑶池的日子别提多快活了,仙女姐姐们别提多贴心了,不像东王公他们这些男仙,老是逗他想把他拐过去。 所以造成了筠哥儿对女孩子本就有这天然好感。 黛玉可不知道筠哥儿脑海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听到筠哥儿说玩伴,只以为为她着想,想来也对,筠哥儿才多大,哪里懂什么男女。 同样还没满六岁的黛玉,瞬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 不过姐弟两个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说来也是巧,第二天京城的旨意就下来了。 因这次案件牵连广泛,两淮官员几乎换了一半,都转运盐使司与盐课提举司更是来了一个大清洗,新任官员来年年初上任,而林如海则深受当今信任,故当今遣林如海继续协理监察金陵盐课,三年后回京述职,望林如海在这三年协理好地方,还金陵太平。 此外,贾敏三品淑人的诰命文书正式下达,却额外领用二品俸禄。不仅如此,更是单独赏赐了筠哥儿一套文房四宝,黛玉一张京城的庄子地契。 传旨的天使乐呵呵的让人把圣旨递给林如海,口道恭喜,一点倨傲的表现也没有。 出了林府,天使旁边的小太监虚心求问,“干爹,您对林大人是不是太客气了,陛下也没赏林大人什么东西啊。”而且查获如此大案,升官都没有。 天使斜了一眼,“你懂什么,我且问你,林大人最看重什么?” “额……仕途?” 天使差点把自己给噎住,“我怎么收了你这个逆子!” 陛下要是真的直接给升官,不能说不看重,但是也就这样了,可现在的情况是让林如海继续管理金陵的盐课,这是何等的信任? 再说了,朝中本就有官员弹劾林大人办案流程,要真现在奖励太过,那群人不得闹翻天? 更别提贾夫人领用的是二品俸禄,这就是几乎明示林如海只要跟着皇帝陛下走,升二品是迟早的是,可谓是贴心。 且林如海最重要的是什么?天使自己没了根,都会收几个干儿子,那林如海呢?三十多岁才得来的儿女,这才是林如海最重要的。 科举入仕后靠什么?靠功绩靠能力靠人际,都不如被皇帝给记在心里,而皇帝赏赐了林家公子一套文房四宝,其意昭然若揭。 给林家女公子一套京城的庄子,显然是告诉林如海以后一定会调回京城,就是等以后林家千金出嫁了,那庄子也是嫁妆,是林家千金的底气! 哪怕陛下再是缺人用,这般的体贴,也足见林如海是真的入了皇帝的眼了,飞黄腾达,不过是时间罢了。 林如海却感受到了压力,当今这是明摆着让自己掌控住金陵盐税,而甄应嘉的下场,未必不是一场威慑。恩威并施,林如海才恍然发觉,当今,已经有了一个帝王的手段了。 不过也好,为了一双儿女,他也该掌握实权,林家,不能再沉寂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前提是有足够的根基。 甄应嘉等重要涉案人员被押解入京这么久,如何治罪的旨意也彻底下来了。 甄应嘉果然没那么容易倒,这么大的罪,也能留有性命,不过当今想来也尽力恶心甄家了。 甄家抄家所得全部充公,念在多年功劳的份上,保留其祖宅,甄应嘉及其家眷,悉数贬为奴籍。 看似皇恩浩荡,贪污上百万两白银,上万石盐还能保留祖宅和性命,但士农工商,从士阶层直接沦落为奴,这是连商人都无法再做,更别说考科举了! 这是直接诛心!若非甄家外嫁女将他们“买”了下来,就是保留了祖籍,他们也一样住不了。 再有甚者,这是直接打了宫中老太妃的脸! 甄应嘉的腰一下子弯了不少,鬓边更是多了几缕白发,双眼含泪的重新站在祖宅之中,若是没有老太妃等人的帮助,他甚至无法重回金陵。 “爹……”甄彦辰想不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人让舀干了井底的水来查看井底井壁,明明藏得那么隐蔽。 更不明白,就算被发现了,有老太妃和北静王妃周旋,为什么会一点用也没有。 如今重新站在祖宅内又如何?奴籍啊,世世代代为奴啊! “颓丧什么!”甄应嘉弯了腰,可看不得下一代就如此认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唇亡之寒,他们不会不出手。” “陛下敢抄家,却不敢要老夫的命,这就说明,我们还能翻盘。” “既然已经回了家,那就继续读书,官府的奴籍又如何?一样能消,你是我甄家的子孙,做什么颓废模样?!” 当今都不敢让林如海回京,他还怕什么?甄应嘉再度挺直脊背,走向正厅,他依旧是甄家家主,甄家,太上皇不倒,四王八公不倒,他甄家就不会彻底倒! 只是甄应嘉有太多人保,其他人就没有了,该抄家的抄家,该下狱的下狱,该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反倒是扬州的庞宇,因为一直没打入内部被忽悠,只是被贬为庶人,家产没收,三代内不得考取科举,却也算是保了命。 而单韫虎,念在被动卷入,又认罪状态良好,提供线索,同样只是举家被贬为庶人。 而单丹,差点打死了人,更是主观意义上的动手,又和高家杜家的人牵扯太深,最终被判入狱一年。 “爹,我错了……” 单丹浑身脏兮兮的呆在牢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乱来了!” 单韫虎这时候反倒没有骂儿子,“好在是保住了命,经此一遭,你懂事了,比什么都强。” “爹……” “你娘没骂错我,是我自己不够坚定,若当时就狠下心,我们家也不至于这样。” “你娘打算做些生意,我们都在外面等你出来,好好照顾自己,控制住脾气,牢里不比其他……” 算一下日子,他的信,也应该寄到英儿手上了? 甄应嘉等的判决下来,各方反应皆不相同,其中最为松了口气的,便是金陵剩下的官员,庆幸躲过了一劫,而后开始想着,该如何与林如海打好关系,如今的林如海,可不是一年前局势未明的林如海。 金陵因着大清洗,尚且安分,京城的局势却紧张了起来。原先处于退避状态的新皇一党,竟有了与太上皇短暂平分秋色的势力,至少在甄应嘉一案上。 荣国府史老太君听着最新的消息,静静摸索着手杖,神色晦暗,“林姑爷,做得太过了。” 林如海娶走了她最疼的女儿,十多年未见,担当重任后她还专门写信让甄家照顾,可到头来,林姑爷倒是把甄家给“照顾”得家财尽散! 林如海这是丝毫不顾及他岳家的处境!现在四王八公,谁不知道甄家倒台最重要的推手就是盐课御史林如海,她贾府的姑爷? 林如海这是在政治立场上,彻底与他们站在了对面,并且丝毫不留情面。 照现在这样的局势走下去,她贾家想要转型,在文官方面有所助力,怕是一点也靠不上林如海了,除非…… 想到之前的年礼,贾敏的态度,老太太再度思考了起来。 老太太却浑然不知,因筠哥儿的渡劫一说,林如海虽然依旧想不通,但是对于荣国府,加上这些年老太太的一些行为,林如海是必不可能如老太太所愿了的。 第32章 单家英娘拒和离 “母亲,其实这样也未必不好,陛下此举,显然是将妹夫划入了心腹行列,妹妹毕竟姓贾,就算将来有个万一,我贾家也有退路。” 贾政的思考方向与贾母不同,在他看来,当今毕竟年轻,太上皇已老,他贾家有妹夫做纽带,未尝不是好事。 贾母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却语重心长,“老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今天说的话,你要记住了。” “政治立场上,可以一条路走到黑,可以改换门庭,却不能蛇鼠两端,做个墙头草,我们贾家没有第二个选择,”贾母人老,心不老,“现在四王八公,太上皇都看着呢!” 贾政拜服,“儿谨记。”现在,还不是时候,未尝正常亲戚走动即可。 “现如今家里就你一个人还在朝中有官职,你大哥已经不中用,贾家只能靠你了,万不可行将就错。” 贾母作为荣国府的定海神针,跟随荣国公走过了大半生,自然有足够的底气教导名义上的当家的儿子。 而作为荣国府如今的当家太太,王夫人却不同于贾母与贾政的凝重,反而是有些欣喜的意味在里面。 王夫人在佛堂拜佛,佛堂内只有她一人,王夫人恭敬的上香祷告,祈求上苍能听到她的祈愿。 “佛祖在上,如今甄家落魄,甄老太妃在宫内更需要有人辅佐,还望佛祖保佑,我儿元春能在老太妃的推荐下得到圣眷,光耀门楣。” 甄家已经没落了,这时候不推荐元春,甄家难不成真不想翻身吗? 元春呐,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且不提王夫人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单韫虎的信和单家的消息一同传到了鸿胪寺右少卿谭亚禅的谭家。 谭家虽然拿着单英刷名声,却也做不出偷看别人信的无耻之举,只让人把信给二奶奶送过去。 “却原来,是这个原因。” 谭家太太听到消息就明白当初单家为何早早送女儿远嫁了,她还以为是单英哪儿有问题,到头来,居然是一向正派的单韫虎有问题。 单英听到消息后,却没有旁人想象中的伤心,只是怔愣了片刻,浅浅笑了笑,看得心腹丫鬟一阵担忧,“小姐怎么不忧反喜?” 单英看似柔弱的倚在床上,淡淡道,“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我远嫁不说,还早早就不留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是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原来,不是我的问题,父亲也没有不要我。” “小姐……” “我没事。”单英发自内心笑了笑,“父亲做不惯那些事,这两年必定时时刻刻都悬着心,如今虽什么都没了,却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丹弟经此一遭,想来也会长大不少,佛祸相依,甚好。” “小姐,老爷给您的信。” 此时,另一个丫头从外间进来,将信交给了单英。 父亲的信?算下时间,父亲是请人帮忙送信的? 单英带着疑问看起了信,整个人直接从床上蹭了起来,哪儿还有半点柔弱病重的模样? 林大人说要收她作义女,问他愿不愿意和离离开谭家? 不得不说,这个机会很是诱人,谭家的确不喜欢她,因为她嫁得太急了,三书六礼的时候都跟按了快进一样,容不得别人不想多。 而谭二又是个风流公子哥儿,听话是听话,却是听父母的话,父母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他,这一两年的美人儿就没断过,要不是太太担心谭二身体,后院的女人更多。 现在这个机会,不仅是让她脱离这个环境,更是一步登天,林海如今的圣眷,她清楚的意味着代表什么。 要答应吗? 单英合上了信封,见担忧看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安慰道,“父亲无碍,家里也没事,从今儿个起,你们都得打起精神来,别让人家看了我单家的笑话。” 气势如虹,哪里有半点虚弱模样? 至于为什么会传出单英长久卧榻虚弱?谭家太太不满意她给她找茬,她就得接?她虽然当时因为嫁得突然心里不安,也没什么斗志,却也不是泥人捏的。这才有了病弱的二奶奶。 而如今,她不想装了,单家倒了,她就必须得立起来。 和离?她知道林大人和父亲是好心,但是她做不到,不是爱谭二爱得不可自拔,而是她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不用损害三方的声誉。 林大人的确能“友好”的让他们两个和离,但是后续呢? 谭家苦心经营的名声没了,因为连一个弱女子都容不了,人家家里刚遭罪就和离,谈什么君子? 谭家虽然心里有疙瘩对她不满,可生活待遇上也没有意见苛责她,换一个家庭,可不一定有这么安生。 而谭家若是逼急了解释,那林家就成了仗势欺人,她谭家女,谭家旁支女眷的声誉同样会受损,她良心无法安。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想,谭家太太还真不能,也不会太压制她,尤其是现在,谭家明确知道不是自己问题的情况下。 “二奶奶怎么起来了?”一句包含心疼的声音传来,一个我见犹怜的瘦弱女子随手解下披风,忙的一步一娉婷向她走来,看见单英折在手中的信纸,那眼里的焦急更是让人心疼,一时间分不清两个人哪个是病弱的。 “莲儿怎么过来了?这大冬天的,你身体弱,着了凉可不好。”单英从容的从被窝里掏出汤婆子,“抱着。” 莲儿微微颔首,露出白皙的天鹅颈,十分害羞,“还是二奶奶对我好。” 两个丫鬟露出麻木的模样,熟练看着窗外的风景,单英皱起眉,给莲儿拢了拢毛领,“领子最容易透风受凉,你是不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二奶奶你终于看出来了,这妮子才不听奶奶的话呢,只顾着自己开心,等病了麻烦的又是奶奶,才不像我,什么都听奶奶的,一点也不让奶奶操心!” 这狐狸精,就知道勾搭人! 一个粉衣女子风风火火进来就是一阵输出,跟在自己家一样坐在了单英另一边,乜了眼莲儿,挑衅一般抱住了单英的手臂,“我担心二奶奶闷着,给奶奶带了几本话本,都是新出的,给奶奶打发时间。” 单英果真眼神亮了,“翠儿你又乱花钱了?你那点俸禄哪里够?” 又打眼一看翠儿的头顶,“怎么还带着这些头饰?谭二就没给你买新的?” “石青,我记得我库房有几件步摇和耳环,快给找出来。” 翠儿的笑容顿时更真切了几分,石青却没着急走,果然,莲儿摇着单英手臂撒娇,“奶奶你就偏心她,她明明什么都比我好~” 该死,又让她抢先了,这个时候她不陪着二少爷在这儿添什么乱,二奶奶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她。 “哪儿有哪儿有,我待会儿让你们自己选,都有。” 石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去往库房。 单英被两个美人儿陪着,心里却清醒得很,早先有受宠的姬妾真以为她软弱可欺给她难堪,她反手就让人把这姬妾给卖了,而谭家太太并未多说什么,至此,谭二的姬妾都不敢在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谭家的心思很好猜,心里有疙瘩是一回事,她站了谭二嫡妻的名分是一回事,谭家不能出现宠妾灭妻的丑闻。就算当时她不出手,谭家太太也会出手。 而莲儿她们几个,不过是因为她出手大方,又懒得管事,这才凑了过来,但这个时候还敢来分散她注意力怕她心情不好,也算是有心了,她不介意陪她们闹腾一会儿。 更别说如今她打算收拢家中权力,也是该处理好这些姬妾了,可不能让她们拖了后腿捣乱。 一时间,谭二的妻妾,其乐融融。 谭二这时候也回了家,呼出一阵寒雾,望着后院方向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跺跺脚,“走,去二奶奶那。” 当初母亲说单英有可能是私相授受被家里发现了,才把她远嫁,还那么急,要不然没有道理看上他,娶回来一见,果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他当然觉得有理,可现在岳父出了事,他才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岳父可真过分,清清白白的女儿为自己背锅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冷待了美人儿夫人这么久,现在岳父出了事,夫人肯定伤心欲绝,我得去安慰夫人,也顺带弥补一下夫妻感情!” 不得不说,谭二长得十分俊美,哪怕眼神有些清澈的天真,也不影响那张脸的吸引力。 只是二奶奶院里谁都没想到二少爷会来。 谭二抱着一颗温暖夫人的心,推来了这扇他相对陌生的门,寻着熟悉的邀宠声,茫然转过拐角,只见他后院的莲儿翠儿,倚在他身材较小的夫人身上,心虚的躲过了他的视线,而他的小夫人,只是不解的看着他,无声询问:你来干啥? 谭二:“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心虚啊? 为什么要心虚啊? 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误) 英娘:确实不是时候 第33章 新的一年新气象 这一个年,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扬州的林家,不同于去年。去年虽说送礼的也多,却更多的是试探,是两不得罪,是出于礼节。而今年,送礼的官员更少了,因为官员还没有候补完,但剩余的官员送的礼却更用心了,金陵如今的商人,也更是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儿。 金陵的商人从来就不缺钱,江南一带更有各种斗富的活动,没了甄应嘉等人无休止的盘剥,林如海又不是个压榨人的,这些商人自然就要主动卖个好,求个善缘,这位可是要在扬州待三年啊,哪儿能得罪? “哇哦~”筠哥儿看着这些礼,“爹,这些真的不退回去吗?是不是不太好啊。” “退回去他们就过不好这个年了,”林如海早有预料,“过年后我会请他们一叙,该说的都说清楚,免得他们战战兢兢,或者一味抬高价格。” “在官场,绝对的清白是很难立足的,”林如海完完全全将筠哥儿当做大人来教,“你可知一条潜规则?” “每年过年,江南地区献给当今的年礼,尤其是盐官,都比之旁人的更为稀奇珍贵,实在没有稀奇的,银子也得献上不少。” 看着筠哥儿不可置信的模样,林如海捏了捏筠哥儿的脸,“你当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盐差,哪一个不是肥差? “所以筠哥儿,以后还要混官场吗?嗯?”林如海状若开玩笑的逗弄筠哥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认真的在问。 筠哥儿不满哼哼,“您当我这么不经吓啊,我就不信,一个官场而已我还玩儿不转!” “行行行,你厉害,别在这儿堵着了,你娘她们还有玉姐儿估计对联都快贴完了。” “呀!” 筠哥儿从箱子上跳下来,“啊啊啊爹你不早说!我先过去了!” “瞧瞧,这哪家的小猫儿跑过来了?”贾敏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带着猫耳兜帽的筠哥儿,一拍手调笑道。 “不是猫儿,是老虎,嗷呜!”筠哥儿指着兜帽上的王,“王字,老虎!” 在方姨娘手臂上贴窗花的黛玉转过头,帽子上是垂着的长长的兔耳朵,“哪里有老虎,我怎么只看到一只跑得慢的虎崽子?” “虎崽被说了,不开心了,要压岁钱才能好。”筠哥儿扭动着身子,完全没有成人的羞耻感,挨着贾敏撒娇,姐姐这张嘴就没饶过人,还是母亲越来越惯着他。 “不就是压岁钱吗?给给给!” 烟花爆竹响彻今夜,姐弟两个都觉得自己能担当一面了,闹着要守岁。 “那不若这样,你们两个守到子时如何?那时也算是新旧交替。”方姨娘折中道。 林如海贾敏也都点头,两个家伙倔起来可不好打发,子时总比守到天亮好,“不错,最多到子时,我们得为你们身体考虑。” “好哦~” 大年初一,天公作美出了暖阳,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而昨夜吵着要守岁的两姐弟,无一例外,等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 筠哥儿迷迷糊糊爬起来,眼睛都还没怎么睁开,却记得拿手往枕头下摸去,抽出了昨夜压岁的压岁钱。 “存,存起来。” 田家也已经到了林家来串门拜年,等筠哥儿见到田夫子,又收到田夫子的压岁钱后,嘴巴更是抹了蜜,“谢谢夫子!祝夫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早日抱得大孙子!” 周围的人全都笑开了花,除了生性不爱笑的田渊。 “哎哟哟,不得不说我们筠哥儿这次说得好,这过年了,渊儿又长了一岁了,也该相看个人家早日抱大孙子了!”贾敏乐得看向何娘子,“何妹妹,你们这边是怎么考虑的,可有合适的人家?渊儿想找个什么样的,我们也好帮着看看!” 何娘子与田夫子本来也是单纯的乐呵,听到贾敏的话那叫一个开心,何娘子忙道,“我们是打算等他考了秀才有了功名再找的,至于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师兄喜欢漂亮的!”筠哥儿冒头,呲着个牙欢快地看着自己师兄。 师兄本人看着四方热络的交流,投向他的热切视线,大过年的,笑吧,“父亲母亲,师父师娘做主就是。” 黛玉左看看,又看看,牵出看热闹的筠哥儿,姐弟两个坐在一排,“筠哥儿,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筠哥儿笑脸一顿,“啊?我还小啊,干嘛操心这些。” 黛玉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智商为何总是忽高忽低,那一眼,满眼复杂,“你说什么时候师兄该觉得你大了,可以考虑订婚了?” 筠哥儿:?? “而且我们这样的人家,十二三就定下来,再正常不过,”黛玉认真给筠哥儿提出建议,“不过若是筠哥儿乐在其中,倒是可以继续回去笑话师兄的。” “只不过若是交换了婚书,那筠哥儿也就是大人了,就不能再调皮了,会让人看轻的。” 筠哥儿:…… “不过师兄应该不是会记仇的人,”黛玉宽慰筠哥儿,“八成今天找个时间捉弄你一回就当扯平了。” “姐姐,”筠哥儿哀怨的看向黛玉,“不会安慰可以不用安慰。” 黛玉眨眨眼,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我没安慰你呀,就是觉得逗逗你挺好玩儿的。”不趁着弟弟小的时候逗,等大了嫁人了,可没机会逗了。 “姐姐!” 不等筠哥儿追到黛玉,就被人一把薅了起来,转头一看,正是自己那斯斯文文的师兄,微笑的看着自己。 师兄抱着筠哥儿,摸了摸筠哥儿脸上的肉,“师兄很可怕吗?怎么看着就想躲?” 又走上前揉了揉黛玉的小揪揪,“师父师娘答应我带你们出去玩儿了,要去吗?” 姐弟两个同步睁大了眼,积极道,“要!” 师兄明明是个大好人!再说了,说不定师兄本就想娶老婆了,自己这是帮了师兄一把呢,在带他们出去玩儿的基础条件下,田渊身上散发着神光,什么坏话,筠哥儿统统不知道! 黛玉就更不担心了,在家里待了太久,总算有机会出去溜达了! 姐弟俩高高兴兴出去,满满当当回来,师兄要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满眼不舍,“师兄走完亲戚要记得回来啊~” 田渊笑得温和,“急什么,年假一结束,父亲得教你们,师父得教我,还没有时间带你们不成?” 林田两家的大人更是一脸慈祥,孩子们感情真好! 直到第二天,林如海告诉筠哥儿,“昨天你师兄跟我讨论了一下你的身体情况,我想了想,你也五岁了,可以慢慢开始锻炼了,所以等武夫子一到,会调整你的上课时间。” 武师傅,练武? “虽说是武师傅,不过更多是让你强身健体,而不是打架多么厉害。”林如海认真道。 筠哥儿哪儿还不知道师兄这是嫌他太闲了,偏偏提出的建议他自己也无法反驳还喜欢,哎,一天的时间太短了! 筠哥儿挠挠头,不赞同林如海的说法,“爹,既然要学武,那就要学透,花拳绣腿要不得,不然这时间就浪费了。”这可是自己玩儿的时间。 林如海倒是没想到筠哥儿这么好学,“要学精进可不是容易事,锻炼身体和掌握武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可一点不轻松。” “我知道呀,可是我想学,文武双全不好吗?” 林如海却深思了起来,筠哥儿有时候说话过于直率,更是对自己的杀伤力没一点感觉。学好武功,说不定得罪了人,也能避免被人套麻袋,“也好,那我给你找个武功好的。” 两人思维不在一条线上,但完美的达成了一个目的,不得不说父子情深。 而黛玉这边要学的也多了起来。 “二月十二是你的生日,也就一个月了,”贾敏满意的看着愈发得体的黛玉,黛玉又长大了一年,六岁的孩子,也不容易夭折了,真好,“也该学着练手了。” 黛玉隐隐有了猜测,也有些跃跃欲试。 果然,“先跟着学管家,元宵后候补的官员也就到了,邀请一些小姐妹来过生日,一起热闹热闹。” “至于宴会,互动,桌案等如何安排,都由玉儿自己指挥,我只从旁协助,等客人来了,能和哪些玩儿得起来,也交个朋友,以后串串门。” “玉儿与谁玩儿得来,那是玉儿自己的事情,和家世无关,玉儿可明白?” 黛玉高兴地点头,“玉儿明白,二月十二花朝节,就办个花朝宴!”自信而聪慧的小孩子,总是希望有机会展示自己能力的。 “那母亲,有商人家庭需要邀请吗?” “那边我和你爹先做个筛选。” 其实贾敏本意不想黛玉的生日涉及政治,但这次填补上来的官员太多,去年的案情也太大,所有人头上都还悬着一把刀,并不安心,今年过年也都没敢聚一起,长此下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开展工作。 而黛玉的生日时间又恰好,干脆就让黛玉练练手得了,说出去也更让人安心,不过是孩子间的聚会玩闹。 无论是除夕还是元宵,对于宫中而言都是热闹却繁琐的节日。 当今回到东宫就躺在了床上想休息,万太监却心虚上前打扰,“陛下,扬州来信了。”睡什么睡,还有工作呢! 听到扬州,当今捏了捏眉心,烦躁的起来,无奈伸手,接过信后随手拆了开来,带有困意地往下看,看完后却高兴得直拍床沿,一扫疲倦。 “梓童!林如海这老狐狸,真的站我这边了!” 皇后一脸微笑附和着当今,内心却有些累,你是皇帝啊,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可想想又有些心酸,谁家皇帝当得这么穷啊,能放心大胆用的心腹都没几个。 哦,是她家皇帝啊…… 第34章 不合心意王夫人 “三娘这是在记什么?”这天,林如海来到方姨娘院子,却见方姨娘在抄录些什么。 方姨娘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手腕,“去年在田间地头,和乡亲们交谈出来的经验,零零散散给记了下来。” “有些农书上的堆肥,育种等方法,我没亲自试过也不敢直接教给乡亲们。” 林如海听到是农事,也不觉得方三娘一个女子说教乡亲们种田荒唐,就是他们家里现在,吃的还是去年方姨娘种出来的呢,不比外面卖的粮食差。 反而因为方姨娘自己早年就种过田,后又研习不少农书,仔细看起了方姨娘面前的栽种记录。 方姨娘做得十分细致,不仅有他们林家农庄的数据,还有绿水县小农乡中各家的水稻生长情况做比,各家旱田上作物施肥拔草等各种情况对比,实在是太过于精细,难怪方姨娘这么久了还没有整理完善。 “我只道三娘更喜欢外面自在的环境,却没想到三娘是一片丹心,枉我在朝为官,却也不及三娘此举之贤。” 三娘被林如海说得一个起身,有些不知所措,“老爷,不,妾身只是实在不知道能干什么了,就想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正因为经历过天灾,如今又有了读书明理的机会,所以想抓住一切的机会,帮一帮更多的,像以前自己的家庭。 林如海郑重地放回对比资料,“三娘,说句惭愧的,我不懂这些农事的细节,但三娘想做的事,只管去做,兴趣也好,志向也罢,三娘需要什么,只管找管家和夫人要。” 看着方三娘的不自信和错愕,林如海意识到自己或许不小心给到了压力,“就像三娘说的,能帮一些人是一些人不是?想来以三娘的本事,这三年来,能和乡亲们研究出促进种植的方法,至少在这一带。” “老爷你真愿意让我去外面……” “农业乃国之本,就是天子每年也要亲耕以示对农也的重视,三娘种个田罢了,还能有罪不成?” 可三娘自己担心的是自己妾室,后宅的身份,如今又不是去年那样的特殊情况,不过既然林如海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粮食?耕种方法?”筠哥儿眼神奇怪的打量林如海,他又不会种田,他怎么知道? “你姨娘在这方面挺认真的,而且也不是无的放矢,是真的因地制宜在为提升产量想办法,”林如海给筠哥儿分析,“等几年后我调到京城,你母亲是嫡妻,又是荣国府出身,京中的各种后宅交际都会是她负责,没人敢小看她,但你是林家独子,你母亲却只是姨娘,几年后你也还小,无法为她身添诰命,总会有人小看你,或者在你和你姨娘耳边说些不该说的。” “以你姨娘现在的态度和能力,未必拿不出成绩,但是太小,轻而易举就能被人驳回。”在筠哥儿的不解中,林如海点出真相,“朝中没几个真的懂农事的,也看不到你姨娘所做的意义,反而只会惹一身腥,或者看中了,被抢功劳,被说成是我的功劳。” 所以,林如海来问筠哥儿,有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能让方三娘研究的农业方面的知识,毕竟,他儿子前世也是个神仙吧?虽然一直还没有化形正式担任神职,但身边那么多大佬,一些皮毛应该也有吧? “朝中没几个懂农事的?”筠哥儿的重点歪了。 林如海只说了一句,“就是农书,也没见有人推广。” 当然,林如海还有一层想法是,既然不知道劫难为何,那就多给自己添一些底牌。 筠哥儿挠挠脸,农事他也不懂啊,让他想想啊,林如海就看着筠哥儿抓耳挠腮,也没去打扰。 “我下凡前不久,听说天庭新封了一个农神来着。”许久后,筠哥儿突然激动的凑到了林如海身边,悄悄咪咪道。 农神?林如海眼睛一亮,这一看就是农业大佬! “我想起来了,说是这位农神解决了数十亿人口的粮食问题,搞出了什么杂交水稻,可惜我当时不感兴趣,没有多听诶……” 筠哥儿突然有些心虚和遗憾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他还能穿越的啊,早知道当初就多了解一些了,放在现在得是多大的功德啊。 不过筠哥儿不知道的是,杂交水稻的工程量太大,也并不能留种,在这个时代,可行性微乎其微。 林如海也凝思了起来,杂交,交,嫁接吗?应当不是,水稻又不像树木,那又是何意? 林如海又从其他方面问了问,得到的是一个已经趴在桌上表示听不到的筠哥儿,林如海深深叹了口气,“也罢,天意如此,若真什么都能靠你的记忆,怕你也不能出现在这里了。” 把筠哥儿抱下来,“去玩儿吧,招猫逗狗撵鸭子都可以,让我静静就行了。” 筠哥儿:“……” “那,要不然我这三年内,先考个童生?”筠哥儿被林如海弄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得太废了一点,不确定道,这样姨娘应该能更有底气了吧? 已经准备处理公务的林如海一顿,而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沉思状回头,“你这个想法,很好,你越早表现出能力,那些乱跳的人越有顾忌,越不敢做小动作。”包括荣国府。 林如海眯了眯眼,自从得知玉儿被人算计要历劫,他深思许久,猛然想到了去年年初夫人因为贾母想让玉儿与荣国府贾宝玉结亲而气恼,灵光一闪,会不会,玉儿的劫落在了情劫上?如今荣国府的当家夫人,可并不是明智之人。 以至于现在,林如海对京城的防备,其实更多来自于荣国府二房,不知为何,一旦有了猜想,他就对荣国府越来越有意见,偏偏还没有理由,更不知如何与夫人说。 故而,筠哥儿能早日科举,自然再好不过,毕竟他已经选择了站位,也不存在再等那么些年,局势稳定了。 不到十岁的童生,等到了京城,想来也没什么人敢轻看了。 筠哥儿晕乎乎的出了书房,等回到拂云院许久,黛玉都结束了今天的女红来找他玩儿了,他才一个惊醒,他要是这三年内考取童生,那他这个年纪,家里人怎么可能放心,他和徐哥哥既离家出走游山玩水计划,岂不是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姐姐!我悔啊!我上套了!”筠哥儿哭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古人诚不欺我啊!” 黛玉:“?” “阿嚏!” 京城荣国府,王夫人猛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太太可是受凉了?府中事情繁多,太太也不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老奴看着都心疼。”周瑞家的比丫鬟还尽心,赶紧上前关心,自从她女婿犯了事儿后,太太对她就不如以往,周瑞家的可不想手中的权力受限,可不得更加巴着王夫人,让王夫人明白,还是只有自己才是心腹,其他人比不上!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王夫人头也不抬,眉间有些许不悦,“老太太又让人把云丫头接来了?” 周瑞家的悻悻应了一声,打补丁道,“云姑娘与宝二爷年岁相近,又比家中的姑娘活泼些,老太太自然喜欢。” 王夫人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道,“老太太也巴不得宝玉喜欢吧。” 这话,周瑞家的以前敢接,这一两年可不敢接。 索性王夫人也不在乎她接不接嘴,只是心情不太美妙,“老爷回来了告我一声。” 贾政与王夫人,可不是林如海与贾敏,贾政听闻王夫人找他,不但不觉得正常,反而有些心烦:莫非又有人闹了什么事儿不成? “夫人寻我何事?” 王夫人看他也觉得烦,见那群没用的清客还笑盈盈的,见自己就跟见仇人一样,“老爷,今儿个老太太又把云丫头叫来了。” 贾政觉得王夫人没事儿找事儿,“云丫头来了就来了呗。” “老爷!”王夫人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我就宝玉一个儿子了,老太太莫非是想让宝玉与云丫头结亲不成?” 贾政心神一动,不由思索,母亲是希望和林家结亲来着,但似乎妹妹不愿意,经夫人这一提醒,莫非母亲改成了云丫头? “他们两个才多大,你这么大人了,也该知道这种话传出去对云丫头有多不好。”贾政还不清楚老太太的决定,只能糊弄过去,何况,“就算母亲真有此意,你又有哪里不满意?” 史家千金,侯府贵女,配宝玉完全是下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母亲真有此意,他只怕人家史家不答应! 王夫人可没有这个觉悟,“三岁看老,云丫头这都几岁了,哪儿有一点文静的样子?前些日子还拿宝玉的衣服扮作男儿,这像什么话?” “更不说她的性子,若只是当妹妹相处就罢了,这要是长大了嫁进来,还不把宝玉吃得死死的?” 这不就是贾政他妹妹,她那个小姑子性子的翻版吗? 贾政却只觉得无法沟通,“这些用不着你担心,若你依旧没有长进,人家侯府也看不上我们。” 言罢,拂袖而去。 母亲是打算早些培养好两个孩子的感情?那妹妹那边呢?说到底,林府如今不比史家的侯府规格,也和家里更亲近,更好提亲一些,且林家相比史家,也更对贾家转型有帮助有些。 且去问问母亲,到底作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杂交水稻提一嘴,但是现在弄不出来的,条件技术等都支撑不了 第35章 打工人摸鱼技巧 被贾府惦记的另一位当事人黛玉可分不出心思想些有的没的,正埋头认真书写帖子呢。 既然是她邀请别人府中的姑娘,那自然得她认真书写,方显郑重。 “这些都是母亲挑出来的可以邀请的?” 筠哥儿晃着个脚丫子,拿着空白请帖玩儿。 “嗯,人不少,保证不了所有的小孩儿都听话,所以当天筠哥儿你可不能捣乱,免得吃亏。” “别人吃亏我也不会吃亏。”筠哥儿小声嘟囔。 “不过这白家不是不在扬州吗?”筠哥儿翻到了一张送给常州白家的请帖。 黛玉侧过头,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晃,“常州离这里也不算远,白家伯父能伸出手帮一把徐哥哥,无论原因,都是义气之人,徐哥哥能及时出现,也是帮了一把父亲,白家也算是帮了我们。” “也是给扬州外,金陵其他地方的商户一个强心剂。” 筠哥儿一点就通,也明白了父母的意思,如今的商人其实也是有团体的,如晋商,徽商,这一次两淮地区的大规模盐税,也清缴了部分徽商,如果能扶持起新的,有底线的义商,金陵,两淮的商业环境也会好不少。 “那姐姐你忙,我先去玩儿,墨团有点长胖了,我带它去减减肥。”也不等黛玉反对,就一把抱起榻上缩成一团睡觉的墨团撒丫子跑了出去。 黛玉愣了两秒,跟两个丫头笑骂道,“乌云这是又被他霍霍走了,只能来霍霍我的墨团了是吧?” 话落,黛玉笔头一顿,“雪雁,花朝宴上记得看好乌云和墨团,别不小心遇到筠哥儿这样的受刺激吓到人。” 筠哥儿,一款新型发现bug的鬼才。 却说筠哥儿掳走了墨团以慰乌云遁走之苦,还没来得及与墨团深入交流冬日保暖项目,就被林如海唤人给喊了过去。 筠哥儿失落的放下墨团,“乖墨团,等我回来嗷~” “喵!”墨团拱到筠哥儿被子里,丝毫不理会筠哥儿的念叨,看得筠哥儿没忍住又是一通蹂躏。 “爹!我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院子里的两人一齐回头,对上了惊喜脸的筠哥儿。 “秦护卫!你怎么来了,是又有案子了吗?” 这秦护卫,正是之前在林如海身边保护的紫麟卫之一,也就是那个提议扛着林如海快速回林府的自愿加班好护卫。 秦护卫见筠哥儿还记得自己,不得不说心中有点开心,一看就不是无良上司。 林如海在一边适当开口,“筠哥儿,你不是想学武吗?从今天起,秦护卫就是你的武夫子了。” 筠哥儿眼神更明亮了,立马脆生生道,“夫子!” 秦护卫咳咳两声,有些不自在,“叫我老师吧。”夫子让他幻视自己是教书的,天知道读书有多么恐怖。 这点小事儿筠哥儿自然没意见,又甜甜叫了声老师,“老师,那你现在是住在林府吗?可以住我院子里啊!” 天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和老师打好关系,就算早早出门考试又如何,拐着老师一起出去,家里还能不放心? 尤其是老师这健硕的身材,加上比旁人略黑几度的皮肤,一看就很有威慑力。 还有老师这对于热情不知所措的清澈模样,这还能不好拐? “老师我记得你喜欢吃肉,今天让厨房做红烧肉如何呀!” 练武之人,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吃肉? 秦护卫被筠哥儿的直白弄得一步后退,黑皮下耳根子都红了,这临时负责的小上司居然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这也太贴心了! 林如海对于筠哥儿今天超乎寻常的热情抱有了一丝丝怀疑,但还是先处理秦护卫的情绪为好,可不能让新夫子第一天就被学生给压过了气势。 于是林如海直接把发任务的工作交给了自己,告诉了筠哥儿从二月初一开始跟着秦老师打基础,不过筠哥儿的院子黛玉来得很勤,所以拒绝了筠哥儿的住在他院子的提议。 但红烧肉嘛,林如海看出了秦护卫的心动,不至于拒绝。 筠哥儿打什么主意他不知道,但他不好多做动作与秦护卫表达亲近,毕竟劳烦当今给筠哥儿找一个武师傅,就是表达态度,让当今放心来着。 筠哥儿一个小孩儿与紫麟卫打好了关系,与他何干? 故而,他便随筠哥儿去了。 等林如海一走,筠哥儿明明能光明正大,偏偏偷偷摸摸跟做坏事一样摸到了秦护卫的院子外,探出一个脑袋,在秦护卫的眼神中避无可避,心虚一笑整个人走了出来,快步进了院子。 “老师,中午的红烧肉好吃吧?” 秦老师低头深思,中午是好吃的,但是现在,他觉得,可能,不太好吃了。这就是文官之子吗?小小年纪就会套路了? “怎么了?”秦老师不苟言笑严肃道,背在背后的手却抠成了一团。 筠哥儿凑到秦老师跟前,“老师,我学武的时候,能不能让我的书童明玕一起学啊。” 秦护卫有些莫名,就这? 筠哥儿见老师一脸难以置信,心中叹了口气,果然呐,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了,“老师,是这样的,我看其他人家的少爷都有武功很好的护卫的,我也想有,但是我们家人都不懂武功,老师你恰好懂,就想着,能不能顺便教一教明玕,让他能拿得出手就行,不用什么都教的。” 紫麟卫的手艺啊,怎么可能教了一个还教第二个,还是个小小书童,这下子要拒绝了吧,然后等考试就能理所当然缠着老师跟着去了吧? “好。” “老师你要是觉得不行就……”诶?筠哥儿震惊抬头,“老师您答应了?” “小事儿而已。”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又不是教他们审讯那些手段,陛下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筠哥儿感动得差点当场痛哭流涕,“老师你真好……” 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一计不成,筠哥儿安慰自己,大不了到时候直接偷溜,何况明玕比起读书,确实是在打架方面更拿手,也是实打实的能做护卫。 因为要练武,秦护卫建议是早上练,因此筠哥儿文课的时间就往后推迟了一些,中午夫子也顺道直接在林府吃了饭再回去了。 筠哥儿更是得比之前更早的起床。 筠哥儿年龄毕竟还小,秦护卫也不敢一下来狠的,而是慢慢伸展筠哥儿的四肢,锻炼他的柔韧性和力道。 秦护卫调整着筠哥儿和明玕的姿势,郁离幼时没跟上,体质也就比黛玉好些,秦护卫捏了捏身骨,扔给了郁离一套五禽戏,“他和你姐姐,还有林大人,都可以练练五禽戏。” 低情商:你们身体素质不行。 高情商:我教你们五禽戏吧。 秦护卫绝对是真心的建议,也是陆统领悄咪咪给他的提点:林大人可是要给陛下办事的,林大人现在的身体,自然是越抗造越好! 秦护卫深以为然,外派的工作可比在京城轻松多了,他也不希望林大人一家出事,可不得用点心,尤其是林家人都如此热情真挚。 “坚持不住了就休息,你们还小,硬熬反而容易伤到。”秦护卫苦口婆心。 筠哥儿和明玕都乖巧点头,但还在那儿没动,觉得自己还可以,等秦护卫回头找郁离,打算看看郁离的动作到位没有,却发现,人呢? 还是熟悉他们几个的月丹秀手一指,在一簇竹丛后,隐约可见手臂摆动的身影。 秦护卫:……林家的人多少有点奇奇怪怪。 “舒服~” 筠哥儿和明玕都出了不少汗,泡在药浴中,却不觉得疲倦,反而惬意的泡起了澡。 穷文富武,想要练武,有经济能力和没经济能力是两个概念,纯粹的练身法和搭配着药浴护养更是直接关系着后半辈子的身体状况。 “老师不泡吗?” 秦护卫一顿,他们不一样,哪儿有资格这样享受,“我已经定型了,没必要泡,而且就算要泡,泡的草药也不一样。” 筠哥儿歪歪头,“可是我们都泡,就老师不泡,老师你不合群。” 秦护卫:这根合群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说定了,老师明天和我们一起泡,我教老师打水仗!”筠哥儿光着膀子抬起胸脯拍了拍,水花四溅。 不等秦护卫拒绝,筠哥儿又在那儿叭叭,“老师老师,我们要练多久才能飞檐走壁啊,我的根骨有可能以一打十吗?” “老师老师,打别人哪个部位容易看不出来啊,我爹说我以后容易被人打,我得提前护着自己容易遭暗伤的位置。” “老师老师,凡人可以做到隔空点穴吗?是那种咻咻咻,别人就动不了的那种。” “老师老师……” 第一天下课结束,老父亲来询问老师自家孩子的状况,却见老师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林如海瞬间心就提了起来,“那逆子可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秦护卫不像文官们一样会变脸,努力撑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筠哥儿天资卓绝又刻苦,若是长久坚持,未必不能竞争一下武状元。” 能不能竞争武状元他不知道,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何文人推崇君子之交淡如水,距离太近会打碎认知啊,筠哥儿这孩子思维也太跳脱了,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林大人请放心,只要筠哥儿愿意学,我会好好教他的。”好歹这孩子对自己真心实意,可不能让这孩子长大了因为嘴被人给打了,那他在紫麟卫里可彻底丢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黑皮害羞男妈妈(误) 第36章 万紫千红且斗草 花朝节前一天,徐晔回到了扬州,被惊喜的筠哥儿给逮住不让走,仔细捣鼓升级了一番出游计划。 也是刚好前些时间,徐晔都在处理徐家的后续,让徐家长辈亲人入土为安,寻找到被牵连枉死的人和他们家人,予以歉意和补偿补贴,基本都在金陵境内,因而能随时回到扬州。 也是算着时间,等黛玉的生日一过,就要真的去外面看看这个中原大地了。 因为黛玉邀请的都是女眷,徐晔和田渊送上礼物之后,就相约去喝了酒,免得打搅着后面来来往往的女眷。 “筠哥儿你怎的在这儿陪我们来了,不去姐姐那儿?”徐晔狠狠揉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墨团在远处的树下舔舔爪子,不禁觉得画面似曾相识。 筠哥儿派来徐晔的手,“我看了请帖,来客中还有五六岁的小姑娘,虽说七岁方才不同席,但若人家家长介意就不好了。” 不过此刻就连田渊也是摇摇头,弹了弹筠哥儿额头,“人小就少操心,只有过于迂腐的家庭才如此介意。” “就是就是,要我说你还是去得好,不然小寿星发现某人不在,啧啧。”徐晔用那种语气道,“就不知道倒霉的是谁咯~” 院子里撒欢的乌云汪汪了两声附和徐晔,惹得几人哈哈大笑,除了瞎纠结的筠哥儿。 徐晔笑够了挼了一把狗头,“筠哥儿,你装什么装,你是怕被那些姐姐们揉脸吧哈哈哈哈哈~” 林府门前已经停了好些或精致,或华贵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都是一个女性长辈,大多为当家主母,带着一个小女孩儿。 事实上,这些小女孩儿才是黛玉邀约的主要对象。 谁家还没一个姑娘呢?这些姑娘,最大的也不过十二,正是金钗之年,最小的,也就六七岁,和黛玉年岁相近,其中七八九岁,夹杂其中的,更是占了一大半的比例。 但无一例外,每家的姑娘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小花神,明眸皓齿,轻快如风,最是无垢的垂髫之年。 听闻已经有所来人,黛玉也上前迎接,来往的宾客只见一少女迎着春风与稀碎的暖阳翩然而至,恍若仙童下凡,一双含情目两眼弯弯,让人忍不住怜爱。 “世上竟有如此标志的妹妹!”一个八九岁的姑娘是个外向的,不等黛玉招呼便先声夺人,浑然不顾一旁老母亲的无奈,“我乃扬州新任知府杨家之女,我家就我一个女儿,妹妹可愿跟我回家去?我可太想要一个神仙妹妹了。” 杨家夫人一脸臊红,“这妮子,我就知道带她出来没个安生,诸位可别笑话我。” 周围人都笑了出来,童言无忌,任谁也不会怪罪,何况杨家姑娘三言两语就介绍了自己,又拉进了大家的氛围,聪明着呢。 黛玉嫣然一笑,朱唇轻启间带有吴侬软语的撒娇意味,更是让话题活跃了起来,“我倒也希望多个姐姐,可惜了,我若是跟姐姐回家,我家那小魔星还不知道怎的闹呢,不过若是姐姐愿意留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魔星?比我还闹腾吗?”一颗圆润的脑袋从后面窜出,原来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圆圆润润,一看就很有福气,“他会打架吗?我能会会他吗?” 这一出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不过有小孩子在,本就不可能不出意外,大家也就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儿,明显是家里很宠的。 黛玉双眼一扫,就发现这个小孩儿周围的大人和姑娘都不认识她,黛玉走过去牵着她的手,“他要是和女孩子打架,就该挨打了,你是哪家的妹妹,可是和人走散了?” “他们在后头,慢得很!”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竟是三两下就混到了人堆里,嘀嘀咕咕了起来。 “这小家伙是宣抚司凌家的千金,和哥哥偷溜出来玩儿的,路上人多走散了,我担心孩子被拐走,就只能带着来,已经给报过官了。” 一个穿戴明显风格更偏向金银的夫人上前解释,“在下常州白家邹氏,见过各位夫人,这是我女儿,今年刚好十岁。” “见过各位夫人,各位姐姐妹妹。”白家姑娘相比走失的宣抚司凌家小姑娘,明显更内敛一些。 但其他夫人却是热情的夸赞,商人又如何,人家先是能让林家相邀,后又能恰好帮了宣抚司家的姑娘,这运气就不能让人小瞧。 黛玉也热情见过白家姐姐,“白姐姐客气了,伯母也请放心,凌家哥哥那里会有人去请来的,倒是今儿个徐哥哥也来了,伯母可要去瞧瞧?” 邹夫人对黛玉更喜欢了几分,“子言在这儿我定是要见见的,回去也好让他伯父放心。” 其他夫人一见,也更确定这就是因为义气帮着徐家子躲藏的白家,不得不说,有信义的人,总是能让人高看几分,哪怕他们之前看不起商人,可这不是不一样吗?这里面,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不缺名利。 一番交谈,黛玉也及时止住回到正题,正式见过了各位主母婶婶,而后颇有当家姿态,自信大方的引着姑娘们往院子而去。 各位主母见着黛玉行事有度,落落大方,对林家的教育也有了底,有些家里有适龄男孩儿的,更是起了心思,对此行更加重视。 当然,这些夫人们,自然是贾敏去会客,与小姑娘们无关。 随着黛玉的引领,这些姑娘们到了院子。 “姐妹们到得早些,可先坐一会儿聊聊天,等其他姐妹们到了,再好生热闹热闹。” “林妹妹今天是小寿星,我们自然是听寿星的。”说话的是是市舶提举张家的大姑娘,年十二,年龄在今天的姐妹中最长,众姐妹是来贺生的,不是来挑刺儿的,见张家姐姐开口,自然是顺着活跃氛围。 黛玉当然能察觉大家都有有些生疏,但这是人之常情,就是新上任的部分官员家庭,都还没来得及熟悉,如今后宅女儿凑了一起,当然更不熟悉了。 黛玉也不着急,令人上了花糕等吃食饮品,又让人摆出了悬丝傀儡等游戏,毕竟年龄在那儿,只要有一个人玩儿,就能带动起氛围,黛玉本是打算筠哥儿来的,不料先前的小妹妹完全充当了捧哏的角色,不说黛玉,就是张家姑娘都看不太出这个小丫头是故意的还是碰巧。 “哇!还有陀螺!哪个姐姐陪我来玩儿陀螺啊,我在家他们都说这是男孩子玩的,不让我玩儿。”小姑娘窜得飞快,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下冲了出去抓住了陀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席间的各位。 其中一个比旁人更羞涩,或者说更不自在的姑娘袖子里饿得手绞了绞丝绢,“我,我来陪你!” 凌家小姑娘马上跑到这姑娘前面仰起头,“姐姐快来啊!” 有了开头的,很快,投壶,捶丸,七巧板等游戏也陆续落入姑娘们手中。 黛玉见气氛活跃,也就让丫鬟们好生服侍着,去迎接其他的客人。 而等人到齐后,氛围也明显有所变化。 “是要开宴了吗?”凌家妹妹之前玩儿累了,如今乖巧坐在白姑娘旁边,与她玩儿推枣磨,却静不下来,左看右看,见到座位坐满了,这才高兴起来忙问是都能开宴了。 惹得诸位姑娘们哭笑不得,姑娘们大多都是六岁以上了,都在开始学管家学女戒等内容了,举止姿态都有要求,却并不代表她们不喜欢凌家妹妹的活泼和肆意。 “我见请帖之中,妹妹所说的是花朝宴,今天也正是花朝节,可是与花朝节相关?”这凌妹妹虽然是意外,但也是自家带来的,所以白姑娘自然而然将话题给带了起来。 “呀!妹妹莫非是要带我们出去踏青赏花吗?”这姑娘显然是想出去玩儿想疯了,但看其他姑娘的无奈就知道这不可能。 黛玉垂首一笑,“妹妹我倒是想呢。” “我曾在书中,看到各朝各代,在花朝节都有各自的花样,但出门踏青祭祀,却也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能轻易出去的,所以,妹妹我斗胆,请了一尊花神相回来。” 诸位姐妹眼睛一亮,“祭花神?” 黛玉颔首,“就算我们能出去祭拜花神,也不过是常规上柱香祈个福,却不能亲自体会整个流程。” 姑娘们心有戚戚,可不是吗?她们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不能抛头露面,也会失去很多体会。 “那何不简化流程,自己在家亲自祭祀花神呢?所谓心诚则灵。”黛玉轻轻歪头,隐隐流露出一丝和筠哥儿相似的逆骨。 “我赞成!” “我同意!” “不过我们谁来当十二花神?”其中一个小姑娘蹭了起来,跃跃欲试,“我可以自荐吗?” “我也可以……” 黛玉笑笑,“诸位且听我一言。” “姐妹们谁都有资格,不过花神却只有十二位,抽签太看运气,而姐妹们各自学习侧重的方向又有所不同,无论是斗诗还是投壶,都不能算是公平,不若这样,我们来斗草,以斗草的结果来决定如何?” “这个好,文斗还是武斗?” “哈哈哈哈袁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我猜是文斗吧,武斗也太费时间且重复无趣了。” 黛玉也被大家给逗笑了,“当然是文斗,不过若是最后有持平的,就以武斗分胜负,如何?” 文斗,即比谁找到的花草品种多,武斗,乃将野草两两相交,用力对拉。 以文斗分胜负,又有游园之趣。 林家虽然不在姑苏的老家,却也处于江南地区,林家又不缺钱财,虽在扬州的林府比不得姑苏林府,却也是个有园林之趣的住宅。 黛玉这个安排,既显得公平,又不会让大家困在一个院子中发呆而无聊。 “那林姐姐呢?岂不是闭着眼就能得第一?”王小妹妹提出质疑。 黛玉抿唇一笑,“我当然是当个裁判,不过我在此厚颜一次,望大家看在我生日的份上,让我占一个名额如何?” “妹妹这说得哪里话?”这时候张家姐姐出面,“妹妹本就是寿星,生日又恰好在花朝节,本就与花神有缘,妹妹合该做主祭才是。” 本来就没有落下寿星的道理,但是总得有人出面,张家姑娘年龄最长,主动站了出来。 其他姑娘们见有人领头的,自然是表示赞成。 “如此,我就在此,等候姐妹们归来了。” 说罢,进来一排排丫鬟,领着大家游园斗草,尽显女儿家的肆意与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无cp预收《师尊用游戏系统搞基建》,看无灵根的武侠师尊如何在修仙界开宗立派;衍生大女主预收《封神女皇的自我修养》 感兴趣的瞧一瞧看一看收藏一下吧,来都来了(星星眼)(强行抓住)(嘤嘤嘤) 第37章 花朝佳节女儿娇 每家姑娘旁边,都有自家带来的贴身丫鬟,也有一个林家分发的丫鬟,防止姑娘们找不到路。 也有不执着于花神的,安心和小姐妹一起游园,观赏林家的风景与布局。 “之前未曾发觉,林家倒是竹子颇多。” “可不是,这一路走来,光是竹子就已经好几种了,我甚至看见了竹笋,林家虽是书香门第,可如此看来,倒也颇有趣味,并不刻板。” “我听母亲说,林家还有一个弟弟,盐课一案中贾夫人受害,林家子不到五岁就敢做决定为母试药,如今见林家妹妹的风采,谁还不知道是林家会教子?” “妹妹可是有和烦恼?”张姑娘哪里还听不出来她小伙伴语气中的遗憾和无奈。 通判明家的千金苦笑道,“家里已经在给我相看人家了,我前几个姐姐,哪一个不是到了十五就出嫁。” “虽还没定下来,但那几个,对方家里的家风……不说也罢。” 张姑娘也叹了口气,明妹妹也就比自己小一岁而已,她也快了,“谁让我们是女子呢,不说那么多了,好歹今天趁这个机会,放纵一场,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明姑娘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好了神态,这也是她所受教育的一部分,“姐姐说得是,既然如此,那姐姐可要帮我夺得花神机会!” 张姑娘见她不再沉浸其中,也笑道,“好!” 大一点的姑娘更为矜持,越小的越认真投入,也越激动,说得就是凌家小姑娘,跟在小姑娘身后的丫鬟惊讶的看着小姑娘轻轻松松就认出了一路的花草名字,就连相似的竹子品种都能分出来! 丫鬟一手纸一手笔,飞快的记录,敬佩之情不言而喻,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儿。 “哇!那里面居然还有湘妃竹!”小姑娘指着一个院子里露出的竹尖,“我能进去吗?”她看到门是关着的。 “回姑娘,这是我家少爷的院子,此次斗草,是不算少爷院子里的花草的。” “你只看竹叶就能认出来是湘妃竹?”筠哥儿本来是说换件衣服就去找姐姐的,没曾想在院子门口见到了这一幕,没忍住就从石头后冒了出来。 凌家小姑娘扭头,就见那丫鬟已经俯身行礼,自然明白了这人是谁,也没有害羞躲避,反而骄傲道,“那是!越是名贵的花草,我越能认出来!” 筠哥儿眼神一亮,哇了一声,“那你会种吗?我院子里的竹子可都是我种的!” 小姑娘眉头一皱,自己被小瞧了?“怎么不会?建兰,春兰,姚黄,我都种过,活的!” 筠哥儿又哇了一声,“你比我还能搞事,一种就种这么贵的,你父母不骂你吗?” 小姑娘机灵着呢,反问:“你被骂了?” 筠哥儿嗐了一声,“倒还好,说我弄得脏来着,不过我更多是捣鼓竹子,花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我倒是想研究人参种植来着,这不是预算不通过嘛……” “他们大人就这样,”小姑娘找到了知己,一把揽住筠哥儿肩膀,掏出一叠银票,在筠哥儿目瞪口呆中放到筠哥儿手里,“拿着!人参种植,我也感兴趣,就当投资了!你种得好了记得写信给我,我也要捣鼓!” 筠哥儿咽了口唾沫,乖乖,“你怎么这么多钱?”小儿抱金啊这是! 小姑娘心虚移目,理不直气也壮,“让你拿着就拿着,我有钱!” “不行,我不能要!” “为什么?!”还有人不要钱的?“拿着!” “不!” “拿着!” “不!”筠哥儿狠狠转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拿你个小姑娘的!”撒丫子就往外跑,再不跑他就真忍不住了,这哪里来的散财童子?别是个傻的吧? 母亲那儿肯定在和其他夫人聊天,去打扰就不好了,于是筠哥儿直奔黛玉那里。 “怎么还跑出汗来了?你这是到那儿野去了?” 黛玉给筠哥儿擦了擦汗,让羽鸢给拿个盆来给筠哥儿洗洗手。 筠哥儿又后怕又心痛的给黛玉说了刚刚的事情,“好多钱呜呜呜,我差点就忍不住了!”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里是钱的问题,如今野人参越来越少,朝廷更是成立官参局,人参和竹子还是不一样的,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又没听进去吧。” 筠哥儿眼神飘忽,心知自己不占理,“那个小丫头,真是宣抚司家的千金?” 黛玉弹了筠哥儿一个脑崩,“什么小丫头,人家和你一样大,没大没小的。” “邹伯母已经报了官,母亲也派人去问了,那人哥哥也已经找到了,母亲这边没有说有问题。” 筠哥儿唏嘘一声,“竟然还真有比我虎的,才几岁啊就敢乱跑。”他都不敢。 “你还骄傲了是吧?”黛玉没好气道,“人家越大越懂事,你怎么反着来?” “哎呦,这谁家弟弟垂头丧气的?” 斗草设置了时间限制,姑娘们一个个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最先回来的一眼就看到了筠哥儿。 “张姐姐,这是我弟弟筠哥儿,筠哥儿,这是张家姐姐,这是明家姐姐。” 筠哥儿也不再和黛玉插科打诨,正正经经行了个礼,“林家小子,这厢有礼了,张姐姐好,明姐姐好。” “林妹妹还说自家弟弟是小魔星,我看弟弟乖巧得很,是不是啊筠哥儿?”白家姑娘家里也有弟弟,对比起来,他觉得筠哥儿这个样子可听话了,一看就很乖巧。 后面陆续回来的姑娘们也觉得白家姑娘说得不错,筠哥儿的脸,安静不闹腾的时候,是真的很唬人的。 筠哥儿笑容唰的就灿烂了,这么多小姐姐夸他,可不让他一下就梦回瑶池,“姐姐们说得对,筠哥儿见过各位漂亮姐姐,祝姐姐们天天开心,永远年轻!” “瞧瞧瞧瞧,你们夸了她就叫你们漂亮姐姐了,早知道我和明妹妹也夸她了,如今岂不是就我们不漂亮了?” 张姑娘故意朝着筠哥儿开玩笑,引得其他姑娘都笑弯了腰。 筠哥儿一点也不心虚,朗声道:“张姐姐和明姐姐也漂亮,大家都是花仙子,都漂亮!” “哈哈哈那谁最漂亮啊?”有个姑娘忍不住逗筠哥儿问道,其他的姑娘们也一下来兴趣了,忙问筠哥儿谁漂亮。 却见筠哥儿一点也没被吓住,只是略微思索了两秒,“我姐姐最漂亮!”担心她们还追问,又追加了一句,“姐姐是不一样的,姐姐最漂亮!” 在一片银铃般的笑声中,黛玉耳垂都红了,“你们别听他胡说,他才多大,知道个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就是年龄小,说的才真呢,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做梦都要笑醒。”这是家里弟弟闹腾的。 这时候看戏的凌家小妹妹眼珠子一转,想起她被问过的问题,“大姐和二姐谁更好看。”林家姐姐只有一个,那就…… “那林姐姐和贾夫人,谁更好看啊?” 凌家妹妹这话一出,虽有人都愣了一下,这话问得,其实有点不得体,但是凌家姑娘年龄又小,众人正要想着把着遭糊弄过去,就听筠哥儿自信道,“我最漂亮!” 刚刚还说姐姐最漂亮,如今姐姐和母亲之间想不出答案,就说自己最漂亮,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下不用人想着把这遭翻页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杨家姑娘更是笑得倚在了侍女身上,“林弟弟,哈哈,漂亮,漂亮是说女孩子的,男孩子要说俊美。” 筠哥儿默默挺直了背部,挺胸收腹,“俊美漂亮都是美,没差!邹忌还问自己美不美呢,可见,美不分性别!” “哈哈哈哈这孩子可真有意思,也不知道贾夫人是怎么教的,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小子才是真正的魔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叫一个闹腾。” 筠哥儿可不知道,黛玉宴会这边的情况贾敏这边都在和诸位夫人们分享,毕竟她们除了丈夫,能谈论的,大多都是儿女家室,以及一些治家的经验了。 这群姑娘们突然凑在一起,自然而然不可能全然放心。 也是因为,这些夫人们看向贾敏的目光愈发艳羡,女儿能稳住那么多姑娘,让姑娘们展颜,以小窥大,管家能力可见一斑,这才六岁吧? 儿子虽然只有孝心和聪明的单薄传闻,可能轻而易举化解尴尬,更半点不见怕生,长大了又能差到哪儿去? 黛玉这边,出乎众人意料,最后拔得头魁的,竟是一五岁稚童。 凌家妹妹骄傲昂首,“我第一诶!”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这么小,就能认出那么多花草的品种,宣抚司家不愧是淑妃的外家,她们倒是没怀疑人作弊,说白了,真作弊的可不敢直接作弊到第一,何况本就是游戏,她们也都输得起。 因而她们只是亲切的夸赞或者鼓励。 至于这十二花神,谁扮演谁? “那就我们各自商讨决定了?” “若是能商讨出来,自是可以,左不过离祭花神时间还早,诸位还请稍作休息,先品尝午宴。”黛玉招手,侍女鱼贯而入,带来真正的,食用的百花宴。 “还请姐姐们,伴着花香,先行小食一番。” “而后的祭花神环节,也望姐姐们也可尽兴其中,不负这花朝佳节。” 春花随风散落,席间姑娘们凑在一张张桌上,没有外客,除了一个年幼的筠哥儿,都是姐妹们聚在一团,也渐渐放松没见顾忌着平时要遵守的食不言之规矩,更是在筠哥儿的捣乱中,越来越多的姐姐们诗兴大发,吟诗的吟诗,做歌的做歌,虽无酒酿,只有果露,却也颇有几分魏晋的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 筠哥儿:真丶机智的一批(狗头) 第38章 金陵女儿祭花神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尤其是在祭花神这样新奇而严肃的场合,于是姑娘们凑在一起,商量着如何给十二小花神们,再修改一个更契合的妆容。 院中的花树上,已挂了不少姑娘们新剪的各式彩纸,黛玉作为主祭最先走出,正色着迈向花神像,筠哥儿则在花神像案前接引,中间道路的两侧,有摆了书案,在执笔仔细观摩准备绘画的,有帮忙着研磨的,有吹着笛子弹着琵琶的,有来了兴致起笔落诗的,有沉醉其中,喝着花酿欣赏美人图的…… 祭词后,十二小花神们依次走过中间的道路,献上裁剪出来的,以假乱真的花束,按顺序分放在案桌两旁。 梅花,杏花,桃花…… 当最后一位腊月的水仙花神上香献上花束,所有花神齐聚于前共同祭祀。 就连最小的凌家妹妹,也并未出错,尽显对花神的心诚,对祭祀过程的严肃。 随着一声礼毕,小花神们和其余姑娘们齐整整的笑了起来,开始载歌载舞,欢快的笑声似有穿透的能力,让另一边的夫人团也齐齐展颜。 就连刚到林府,被林如海接待的凌家兄弟,似乎都若有所感,看了眼花朝宴的方向。 “不怕姐妹们笑话,我已经好就没这样放松过了,我现在啊,就盼着谁还能再过一次生日,把我给邀请过去呢。” 姑娘们几个一堆,几个一堆的坐在一起,说着玩笑与各自的开心与烦恼。 这句一出,里面得了不少应和,而这些应和的姑娘,都是年龄稍长一些的姑娘。 “可不是,成天在家里,不是女红就是算账,可把我给憋坏了,你们说说,人怎么就一定要长大呢?” “林妹妹应该也开始学了一段时间管家了吧,这才几岁啊,哎,还是凌妹妹现在轻松。” 凌妹妹从零嘴中抬起头,“轻松什么呀轻松,我这都是哥哥办好了差事,我求着用我哥哥的奖励换来的机会,要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出门。” 说着这个凌家姑娘就狠狠咬了一口鲜花饼,也不知道把这鲜花饼当做了什么,“就这饼吧,我要是在家,多吃几口都要被念叨!” 通常有共同讨厌的人,或者共同讨厌的事,吐槽的过程能快速加深感情,这群姑娘们也一样。 “别说饼了,我爹爹之前在洛阳,洛阳的花朝节比扬州这儿还重视,每年那天我爹回来,头上都要被带好多朵簪花,但花朝节就跟是大人的节日一样,就不让我们小孩儿出去玩儿,出去也是跟着她们,老没意思了。” “我之前在京城,甚至不知道花朝节我朝还有活动的呜呜呜……” “要我说明年林妹妹干脆再办一个得了。” “如果能出去就更好了。” “这怕是有些难。” 黛玉听着年长一些的姐姐们都在念叨着出门的不易,出门也是固定的几个地方,没什么新意,但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改变的。 黛玉想了想,眉眼弯弯道,“我哪里担得起姐姐们如此夸赞,这次不过是占了一个新鲜,若我明年再这样照着来,姐姐们怕不是第一个不答应。” “依我看呐,不若这样,姐姐们在今年再办几次聚会,也让妹妹我,偷偷师!” “这个好这个好!”有个小姐妹拍着巴掌,“一年一次哪里够,节日生日那么多,就要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 一场以生日为引的花朝宴,圆满的落下帷幕,金乌还没西坠,却到了姑娘们该回家的时辰。 年长的姑娘们还好,优雅得体的跟着母亲回家,每个姑娘的手上都带着一盏花朝灯。还有几位姑娘作的诗,填的词,也被抄写了下来相互传阅学习。 而更年幼的姑娘们,眼里的不舍就快化作实质了,多亏了常年的家庭教育,让她们没有当场闹腾,毕竟大多数小孩儿,都喜欢热热闹闹,而不是枯坐着学习。 与姑娘们不同,这些夫人们心知黛玉能顺利的办完整场宴会,还让每个姑娘们都沉浸其中,有多么不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兴趣热闹就可以概括的。 尤其是热闹中又不失雅趣,无论是花朝节的名头,还是姑娘们写的诗词,弹的音乐,甚至是亲手做的花灯,这些就算传出去,也只会是姑娘们得体,有文采,蕙质兰心,而不是喜欢闹腾。 故而这场宴会,是真正的宾主尽欢,黛玉的管理统筹能力初露锋芒,而其他姑娘们的能力也在此展现,姑娘们也有了一次放松的机会,可谓是多赢。 白家姑娘与夫人和凌家妹妹是最后走的,凌家兄长对白家夫人表示了感谢,让凌家小妹邹夫人道了歉。 待白家母女已经离开,凌家兄长这时才给林家道谢,“小妹顽劣,有劳夫人担待,也麻烦林姑娘了。” “此次来得突然,不曾准备好生辰礼,我见姑娘似有不足之症,这块暖玉还请姑娘收下。” 黛玉屈膝回礼,道不敢受用,这时林如海却出现替黛玉收过了暖玉,“多谢公子厚爱,小女胆子较小,让公子见笑了。” 黛玉和筠哥儿对视一眼,似乎不对头? “林大人客气了,胆小好,胆小总比心大好,连在街上就敢乱跑。”凌公子显然意有所指,凌家妹妹悄悄撇了撇嘴,没敢反驳。 “天色已完,我们也不好打搅林大人一家,我且带妹妹先走一步。” “公子慢走。” “等等等等!”小姑娘仰起头,在兄长隐隐不悦的神情下,无辜道,“我还没送给寿星礼物呢!” 凌公子失语,你能有什么礼物送的? 筠哥儿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等筠哥儿制止,就见小姑娘果真从怀里熟练的掏出一把银票,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阔气道,“一半,给林姐姐!一半,给我知己!” 知己?这下就连筠哥儿都傻眼了,看着小姑娘再次把一半的银票拍他怀里,“这下你不能拒绝了,我等着你种出人参给我参考呢!” “他们都不爱种花花草草,就只有你和我一样有眼光了,你一定要坚持啊!” 筠哥儿求助的看着林如海,这家人的东西,咋搞? 林如海也一时无言,凌公子反倒笑了笑,“难得小小这么大方,林姑娘和林公子快收着吧,要不然这丫头可要反悔了。” 说罢也不再耽误时间,“林大人不必多说了,就此告辞!”又扭头笑道,“大人止步,勿需多送。” 饶是这样,林如海却也是看着凌家公子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往回走。 林如海将暖玉递给了黛玉,摸了摸黛玉的脑袋,“凌公子不缺一块暖玉,只是把你当做晚辈而已,戴着吧,对你身体好。” 又捏了捏筠哥儿的脸,“跟我说说,怎么招惹的人小姑娘?” 黛玉接过暖玉,仔细瞧了瞧,在某一处印记上,多看了一眼,眨了眨眼,明白了什么。 林如海都不在意,贾敏更不会多说,只是高兴的抱起黛玉亲了一口,“我家黛玉真棒,这次的花朝宴,办得可太棒了!” 马车中: 凌小小直溜溜地跪在垫了毛毯的马车里,低垂着头,双手搓着袖子,一副心虚的模样,“我错了,我是想着反正有暗卫跟着……”怎么着也不至于真让她被拐。 这话可是火上浇油,凌公子,或者说是没有穿道袍的忠顺王当即呵道,“你也知道有暗卫,要真碰上了拐子,暗卫出面,造成的骚乱你就担当得起?” “你猜暗卫会不会把你今天的事告诉皇兄?以后怕是你再如何撒娇,皇兄也不敢放你出这么远了!” 凌小小,或者说是三公主闻人暄和登时就白了小脸,可见是被戳中了死穴,带着最后的希冀,颤颤巍巍道:“皇叔,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皇叔本人幽幽一叹,怨气都快凝成实质了,“你觉得,我就能逃得了吗?” 要是被皇兄知道他五岁的小孩儿都看不稳,恐怕等这次回去,他是真的会被关禁闭。 他虽然宅,但能宅是因为不需要出门,吃喝玩乐都能在府中达成,可若是受罚不能出门,他可不认为他皇兄会允许他府内莺歌燕舞,“失宠”一段时间是逃不了的了。 “先去你舅舅家吧,凌大人怕是还担心着。” “哦……” 小姑娘眼里失去了光芒,她好像,真的因小失大了:)。 “林家的筠哥儿,倒是得你眼缘?” 没让小姑娘再跪着,忠顺王一边给小姑娘整理已经乱了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姑娘还沉浸在因小失大的后悔之中,有气无力道:“他也喜欢种花花草草,他院子里还种了斑竹,可惜我把他吓跑了,没能进去看看。” 忠顺王眼睛闪了闪,又和小姑娘扯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小姑娘困了,方才放过。 “阿嚏!” 筠哥儿抱着乌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嘟囔,“乌云你怎么这么小就开始掉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专栏多多关注呀(比心心) 第39章 小儿姻缘自此定 金陵应天府,薛家: 薛家当家已经病逝好几年,主母乃是王家女,膝下有一儿一女,大的兄长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猫嫌狗厌,强取豪夺,就没有不敢做的。 自薛父去世,寡母可怜薛蟠一根独苗,溺爱太过,以至于薛蟠不学无术,家业无人支撑,短短几年已经缩水不少,没倒全赖薛家自身血厚,以及王家背后的扶持。 而薛蟠之妹,不似薛蟠不学无术,年纪轻轻已颇有贤名,更是帮着处理家中事物,家业上也能提些建议,偏偏是个女子。 薛太太见女儿进来,停下手中的绣线,感慨道,“前儿个那盐课林老爷家的姑娘办了个花朝宴,参加宴会的姑娘作诗填词,好一番热闹,若我儿前去,就我儿的才学,必能崭露头角。” 薛宝钗穿着素雅,完全不似豪商家的富裕,年龄不大,却也显出了不同于大部分江南女子的瘦弱,颇有几分杨妃之姿。 “妈你又在浑说了,那林老爷在扬州,又是仕宦之家,哪里会邀请我们。”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薛姨妈想想就有些失落,“那常州白家,还不比我们有皇商名头,一样被邀请了去。” “不单如此,那林老爷的夫人,就是你姨妈嫁去的荣国府出身,严格来说,我们和林老爷,也是有些关系的,所以我才道可惜。” 这倒是薛宝钗不知道的,不过与母亲不同,薛宝钗只是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就道,“可我看,这关系不在京城,便是没有关系了。” “那林老爷到金陵这么久了,也不见得关照我们一二,且这关系太远,和我们总归不是一路的。” 薛宝钗看得格外清晰。 “要我说,妈还是得管着哥哥一点,只有哥哥懂事了,我们薛家才能长久立住。”这几年,他们薛家已经损失了多少了?哥哥呢?又在干什么? 她倒是想帮家里,可她毕竟是女儿身,又能帮多少?高嫁改变门庭,又哪里容易?贾史薛王,史家如今一门两侯,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王家,母亲就是出身王家,王家的眼光和要求他们比谁都清楚,倒是只有一个贾家…… 不说薛家起了什么心思,应天府和扬州不一样,扬州候补的官员能快速补上,那是因为只是扬州,而应天府不一样了。 应天府的官职,比之京城的待遇和竞争度,差不了多少,那每一个位置,都得是各方角力的结果。尤其是在太上皇一系首次受了重创的情况下,就更难安排了。 早先贾雨村与冷子兴谈论贾府女眷被田夫子制止,而后贾雨村告知林如海冷子兴的身份与不妥,虽有些膈应贾雨村本身的品行,但也确实因为贾雨村的主动告知,免除了冷子兴之后到处乱言的祸害。 原本林海只是打算着后面起复之际找个需要能力拼杀的位置还了人情,此后贾雨村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也就无他无关。 只是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变化,加之最后又选择了站队,故而林如海现在的想法也变了,贾雨村,未尝不能做一把利刃,至于持刀人如何选择,那就与他无关了,但应能让他轻松些许。 就现在朝堂的局面,当今没那么容易退步,应天府的空缺,大约一半以上会给当今自己人,江南的油水太重了,当今已经尝到了鲜,又怎么会放下? 果然,没多久就有了起复的消息。林如海松了口气,当今稳住了,长此以往,局势也会愈发明朗。 林如海给贾雨村去了一封信,不久,贾雨村就任应天府同知。 林如海却有些错愕,按理说,当今应该给个知府才对,怎么会只是一个同知? “新上任的知府也确定了,是太上皇的人。” 林如海长叹了一口气,当今的根基还是太过薄弱,那些原先中立,后在盐课一案上偏向当今的官员,终究只是公是公,私是私,天家父子俩的较量,不涉及底线,他们根本不会去管。 不说他们,哪怕是自己,若非甄家那群人做得太过分了,对他家人下手,他也不会这么早就掺和进来。 林如海对现在的局势有些叹息,贾雨村却喜不自禁,同知又如何?总归是起复了,只要在岗,他总能往上爬。 “林大人倒真是爽快人。”贾雨村感慨。今林大人和他都同为当今做事,林大人又是个好相与的,抓着这两个大腿,何愁仕途不顺? 当今的心情却很不爽快,盐课一案,让他以为父皇棋差一着,把那些官员推给了他,到头来却是自己没有看清局势。 那些个官员,是真的谁都不得罪!只要确定了社稷不会乱,根本不在乎其他。 “放屁!天有二日,社稷怎就不会乱了?这和早年夺嫡有何区别?” 当今依旧改不了自己私下的暴脾气,喜怒不形于色?抱歉,根本就没学过。 “梓童,这金陵怎么水就这么深呢?” 皇后抿了抿唇,声音平缓,沉稳道:“四王八公,贾家的祖籍就在金陵,而贾家,贾史薛王,祖籍也都在金陵,更别提之前的甄家。”这都是太上皇扶持的势力。 再有,金陵地属江南区域,实打实的鱼米之乡,富商云集,本就是能捞油水的大好地区,如此种种,谁能不惦记? “林大人能把甄家拉下马,也是因为父皇做得太过,陛下只能算是侥幸捡漏,等父皇回过神,自然不会继续让陛下插手金陵。” “陛下的心腹还是太少,贤妃的娘家势力鞭长莫及分不开身,淑妃娘家本就相对薄弱,只能说聊胜于无,”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您该退守后方了。” “您太急了,要知道,四王八公,做得祸事又岂止一件,现在要做的,是保持平稳。” “天下人在盐课案上已经看到了您的态度和能力,您只需要做皇帝该做的就够了,那些中立的官员,也不需要拉拢,他们自然会按照您的心意行事。” 皇后一锤定音,“将国库的钱用之于民,明年的科举,想来愿为陛下效劳的进士,会更多了。” “您还年轻。” 最后一句,皇后说得很轻声,落在着急上火的皇帝耳中,却如同天籁,震耳欲聋,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梓童,都说娶妻娶贤,要是没有你,我真的……”父皇虽然在权力上折腾儿子折腾得过分,但不得不说给他们选的妻子是真的会选,也不知道现在父皇会不会后悔,毕竟,透明儿子没受过太好的教育,也不敢有,但是妻子却是全然的精英教育。 “等以后我们的太子娶妻,那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选,就要选能干的,能撑事的!” 皇后哭笑不得,这思维跳转得,可真是…… 还太子妃,太子都还没影呢。 不过说起儿女,皇后指尖在腿上弹了弹,“我听说,小小去了林府,还颇为喜欢林家子?” 当今一屁股坐在了另一边椅子上,“是啊,林家子也爱弄些花花草草,合了小小心意,据说林家子的生母是农女出身,现在有时间就在农庄田间种田和农民交流经验呢,那林如海竟然也不管。” 皇后却笑了,“人家是种田,传授农民经验,又不是干其他事,林大人看得明白,自然不会管,说起来,这也是林大人和其他儒生不一样的地方吧。” 这话当今爱听,“我看也是,这林爱卿就是比旁人看得明白。”所以早早就为自己分忧了,鸟都不鸟父皇! 皇后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她都不用猜就知道当今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原先不是说,等林大人入京后,可以让林家子女入宫,看看是否让林家女入宫当伴读吗?” 皇后抿了口茶,“我现在想着,林家家风明亮,又不迂腐,小小又是个比别的女儿家闹腾的,不若……” 当今一下就明白了皇后的未尽之意,“妙啊!不过,”当今有些担心,“那万一结仇了怎么办?” 皇后抽了抽嘴角,“小小虽闹腾,到底是皇家教养的孩子,那花朝宴上,小小的捧场大多时候可谓是恰到好处,我看她和林家子,倒颇为相似。” “不过到底孩子都还小,等林如海三年后回京,到时候再看一看。”皇后很有经验的补充,就怕当今一个脑抽当场下令,“倒是那林家女,似乎身体较弱,若之后还没好,伴读什么也都算了,不然那才真是结仇了。” 当今心有戚戚点头,“十一懂得药理,他说他见了那林家女一面,也亏得林家底子厚,这林家女要是在平常人家,根本就难以养活。” “倒是和澈儿差不多了。” 说起多病的二儿子闻人澈,皇后也愁了脸,儿女都是债啊。 “新晋的吴妃那里,陛下还是去看看吧。”说完正事,皇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当今脸一黑,“不想去。” 皇后叹气,“那就去周贵人那里,既然还不能和父皇硬碰硬,那就忍着,总归也不是你吃亏。”就当给皇家开枝散叶了。 当今动了动嘴唇,不情不愿挪出了皇后寝宫:怎么就不是他吃亏了,他身体不得锻炼补气血啊? 第40章 长街里巷遇陶匠 花朝宴后,无论是黛玉还是筠哥儿都更为忙碌了起来,黛玉学习内容加深的同时,也会开始与处得来的小姐妹们进行串门,建立社交的圈子。 反倒是筠哥儿,变得比黛玉更为宅家。 “哎,没办法啊,我和他们玩儿泥巴,每次他们家长一来就不高兴,当我看不出来啊,”筠哥儿摊手,并不强求,“家长都不乐意,我还是不找他们算了,免得以后他们儿子学习不好算到我头上。” 在筠哥儿看来,玩儿就是玩儿,学习就是学习,玩儿琴棋书画那是玩儿吗?那分明是学习,玩儿就要放开来好好玩儿。 所以筠哥儿现在真想玩儿了,都是跑到农庄去找姨娘,然后和村子里的小孩儿一起皮,也就造成了在扬州官员圈子里的一个奇怪现象,林大人家的女儿很受家长圈的欢迎,小姐妹多多,林大人家的小公子,却混迹在平民堆。 “反正三年后都要离开,我现在又不是没朋友,要玩儿有二虎他们,有师兄他们,哪儿不好了?” 黛玉撑着手腕思考了一会儿,“也是,聚散离合本就是常事。今年童生试已经考完了,爹给你拿了今年的卷子回来,你也给我一份试试。” 筠哥儿跳下椅子,从包里拿出三份空白的试卷,“我就知道你会要。” “明玕郁离他们也都写了的,给羽鸢和雪雁也准备了的,都可以试试。” 黛玉抿唇笑了出来,“羽鸢肯定会皱着眉头也要写完,雪雁这妮子怕不是要闹了。” “你的可给夫子和爹爹看了?” 筠哥儿摇摇头,“我这也刚拿到不到半天,今晚给写了,明天一起给夫子看就是。” 对于今年童生试的题目,两人都没有什么压力,倒不是觉得自己一定写得很好,而是一个还小,要考也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一个是学问再好,却也根本不能参加科举,不过是自己来了兴致,想看看自己的能力罢了。 他们紧张的反而是四月的院试来着。 林如海打算让徒弟,也就是田渊参加今年的院试,先拿一个秀才的,而后再磨砺一届,等四年后参加下一届的乡试,根据乡试的情况和当年的朝堂确定是否继续参加会试。 等到第二天,无论是田夫子还是林如海,看到姐弟两个的答题都喜上眉梢,孩子才多大啊,他们现在的答卷,就算不是前几名,但是童生试不出意外也是能稳过的啊! “恭喜林兄,贺喜林兄啊。”田夫子笑得满脸褶子,乐开了花,这是货真价实的神童啊,而自己竟然能够有幸教两个神童! 林如海看起来更为克制一些,但嘴角一整天就没有下来过。 要说有些遗憾的,那就是林如海给贾敏说着说着就哎了一声,“夫人呐,玉儿怎么就不是个男子呢?” 贾敏打了个哈欠,没怎么打理林如海,“你这话都说了几次了,说得筠哥儿就不行似的。” 林如海讪讪一笑,“谁不想家族多一些好儿郎嘛……” “我看呐,玉儿和筠哥儿都是有主意的,不需要多操心,倒是渊儿四月的院试,得多准备准备,孩子还年轻,身体得注意。” 林如海忙不丁赞同,语气格外郑重,“我也是这样想的。” 等到了四月,田渊去参加院试那几天,林府和田家倒是比田渊本人还重视,更是派人两个书童和小厮专门照顾田渊。 在这之前,更是让田渊坚持锻炼了一个多月,就怕田渊的身体受不了,这一点最为紧张的就是体弱的林如海,在他的印象中,科举每次的考试都要折腾他半条命,那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而田夫子作为田渊的父亲,心中当然有所担忧,索性这几天就干脆没有给筠哥儿他们上课,而是让他们顺势放假休息。 于是他们的田渊师兄在考场苦哈哈考试的时候,筠哥儿拉着黛玉,软磨硬泡,拉着秦护卫一起出了林府。 不得不说,有了秦护卫在,贾敏还是很放心的。 于是筠哥儿和黛玉并排走在前后,明玕和羽鸢雪雁在后头,两个预定着拿东西的家丁在最后,秦护卫穿着一身干练的玄衣,腰间佩戴这一柄长刀站在他们身侧,在秦护卫黑脸和煞气的加持下,虽然有一群小孩子,但他们周边与旁人无形的就隔了一圈。 姐弟俩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反正他们只是出来玩儿的,其他人的眼光就与他们无关了。 筠哥儿对着一个巷子看了几眼,“我们去里面看看?” 黛玉有些迟疑,巷子里感觉人更少,更不安全。 两个小厮看向秦护卫,他们只知道秦护卫是筠哥儿的武师傅,是能管住筠哥儿他们的。 秦护卫没养过小孩儿,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早在去年来扬州既已经摸清了扬州的各处情况。 “想去就去,没什么危险。”反正他在。 于是筠哥儿和黛玉好奇地走了进去。 巷子里没有外面热闹,但是挺深的,而且里面的也有不少商家,不过不比外面街道的商品大多都是生活必需品或者说是布料金银首饰等有钱人家能买的东西。 里面大都是一些杂货,一些收藏的文玩,等着人淘金的东西居多。 这可让姐弟两个长了见识。 “这居然还有书铺?” 两个小厮脸色一白,秦护卫见怪不怪,“估计是这家店的纸张或者印刷质量不行吧,不然也不至于开在巷子里。” 姐弟两个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两个小厮松了口气。 却见下一秒,筠哥儿好奇心上来了,“不过来都来了,我们去看看吧,这个巷子里那么多淘金的,指不定这家书坊也能淘到好书。” 黛玉明显是喜欢书的,也来了兴致,“好啊,我们去看看。” 提着裙摆就和筠哥儿快速到了书坊前。 书坊的店员正在打瞌睡,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见到是两个还没有柜台高的两个小孩儿,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往四周一看,正巧看到了不动如山的带刀侍卫和两个脸色苍白的小厮。 小厮对店员挤眉弄眼连连摆手,却在姐弟俩扭头的时候快速垂手让人看不出情况。 店员明白了,这是两个小孩子误入的。 而两个小厮的反应那么大,筠哥儿两个发现不了,秦护卫却是看在眼中,秦护卫眼中疑惑更甚,他们在干什么? 姐弟两个见有些安静店员小哥也没管他们,筠哥儿挠挠头,“我们自己看看?” 黛玉嗯了两声,开始往四周看了起来。 这时候店员咳了咳,“两位小朋友,是要买书吗?” 筠哥儿奇怪地看了眼店员小哥,不然呢?这书坊的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嗯,我们自己看看就行,有感兴趣的就买。” 店员急得都快冒汗了,看穿衣打扮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儿,要是带回去奇奇怪怪的书,他们这店还能开下去吗? “咳咳,我看二位家里应当是不缺书的吧?” 得到肯定点头的小哥继续道,“我们这儿的书都是旧了的,别人不要的书,赚个二手钱,怕污了二位的眼。” 秦护卫也不是呆的,很快反应了过来,“筠哥儿,这位小哥说得对,我去年巡查的时候看过这儿,没什么新奇的,我们还算走吧。” 筠哥儿和黛玉都不傻,都看出了情况,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是也不是让人为难的性子,也就选择了离开。 一群人离开了书坊继续往前,店员小哥松了口气。 他们这店里不是涩涩的图,就是有颜色的话本,小部分才是勉强能见人的一些狗血的话本,但就是狗血的话本,也不能给才这么大点的孩子看啊,看来得给老板提个意见,招牌和门面都可以再低调一些,反正他们的“声誉”已经打出去了,回头客多的是,可不能因为一两次意外就得罪了人,砸了招牌。 而筠哥儿一行人,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家陶器铺,店铺里面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陶器和还未烧纸的已经塑性的陶坯。 而陶匠是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矮小的椅子上弯腰刮磨。 筠哥儿看见了什么,眼睛倍儿亮,抬脚就进。 听见有人进来,陶匠等手上的一笔绘制完成,这才抬起身子,“两位小贵人可随意看看,就是不知道小贵人想买那种陶器,用来作何?” 筠哥儿感兴趣的盯着那一团泥巴,对于土生土长的植物,对于土壤,对于泥这一类东西,有着天然的好感,“老先生,我能学制作陶器吗?我玩儿泥巴可厉害了!” 都说他只会玩儿泥巴,现在他发现了,他确实只会浅薄的玩儿泥巴,连给泥巴塑性制陶都不会,的确有点丢人! 陶匠被筠哥儿的神来一笔给弄懵了片刻,而后慈祥地笑了笑,“这可不好玩儿,制陶也低贱,小贵人还是不学的好,会被人嘲笑的。” 秦护卫因此多看了陶匠一眼,这陶匠倒是实在。 筠哥儿和黛玉却是皱了眉,对视一眼,“怎么就低贱了?” “是啊,而且陶器家家户户不都在用吗?” 没有陶匠哪里来的陶器? 陶匠觉得小孩子就是比成年人惹人喜欢,“农,军,匠,匠为最底层,世袭罔替不得脱籍,更有徭役,老头子我老了,也只能每年交钱,以银代役……两位贵人一看就家境不凡,玩儿泥巴可以是小童童趣,若是学制陶,那就是自甘堕落了,被旁人知道,会被耻笑的。” 秦护卫眼神一凛,飞快的反思自己,太过于不负责任了,连这都没有想到,他不是不知道筠哥儿的好奇心,也明白陶匠那番话是完全正确的,不过他根本没带过孩子,尤其是这样家庭的孩子,考虑得自然不周到。 秦护卫握紧了刀,他太不称职了,亏得人林家人和贾夫人那么信任他,他怎么能把在京城的摸鱼恶习给带到孩子身旁呢? 陶匠以为这样说后筠哥儿会放弃,秦护卫却叹了口气,他知道筠哥儿倔脾气上来了是不会管的。 果然,筠哥儿道:“什么低贱不低贱,看得起看不起的,若有人因为我制陶就看不起我,那这样的人我也看不起。” “老先生,我今天还就要学了,您放心吧,我爹娘不会管我这些的。” 两个小厮求助般看着秦护卫,秦护卫:…… 今天就不该出门,不,就不该自己带他们出门,秦护卫开始总结起了经验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成自然的秦护卫,半夜起来都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你摸鱼,让你开小差,让你傻白甜想着带薪逛街!麻烦来了吧? 40-50 第41章 略打掩护林黛玉 更让陶匠没想到的是,旁边安静得跟个小仙女一样的小姑娘,竟然也想上手,他就搞不懂了,现在的小姑娘不怕脏吗? 或许是老陶匠的震撼太过于外露,黛玉内敛地笑了笑,看了眼筠哥儿,“我也好奇呢,不过玩儿这陶泥,总比我那弟弟随手从土里挖出来的干净些。” 陶匠一脸明悟,筠哥儿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只听黛玉继续道,“我也想着,做一个小巧的花瓶模样的,母亲不正是喜欢插花吗?” 黛玉看着筠哥儿道,筠哥儿也听懂了黛玉的意思,“父亲那里可以做个倒插笔的笔筒,姨娘的能做个装粮食逗鸡鸭的小碗。” 秦护卫更是满眼佩服看着黛玉,筠哥儿不在意他人眼神,林府也能做到不在意,但有些时候那种背后嘀嘀咕咕的人,其实挺烦的。 而黛玉这样一弄就不一样了,这世道,孝道大过天,匠人的手艺再低贱又如何?传出去也只会是姐弟两个一片孝心,为了长辈愿意学低贱的手艺。 秦护卫不禁在心中大声呐喊:不是他骂人,但林姑娘这巧立名目扯大旗还占据制高点的本事,不就是朝堂那群文官的翻版吗?林姑娘是怎么做到信手拈来的?这就是文官之女的天赋吗? 秦护卫的呐喊没人能听到,他只能默默看着明玕给筠哥儿和黛玉交学费,然后那陶匠受宠若惊不敢收,说没这么贵,一番拉扯,最后还是收了,然后让他们一行人去后院小院子里学习,关了店门。 秦护卫觉得可以,免去了旁人进来看见的风险,赞赏的看了眼多给银子的明玕。 制作陶器的泥料和筠哥儿平时和水的稀泥是完全不一样的手感,制陶最简单的手法就是用手直接捏制,不过一般都是用来制作一些小玩意儿。 陶匠是打算让他们两个先尝试最简单,试一试手感,以及增加对你陶泥的感知与熟悉。 对于成熟的陶匠而言太过于简单,兴许还有些幼稚,但对于两个小孩儿来说,刚刚好。 筠哥儿或许是在这方面有天赋,很快就捏出来了一只小狗狗和一只小猫猫,虽粗糙,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东西,活灵活现,可见天赋与灵气。 陶匠欣喜的夸奖筠哥儿,转头看向黛玉,黛玉手上的是一只猫猫,已经明显能看出猫猫形态了,但是黛玉还没有结束,她甚至无师自通的在刮绘出猫儿身上的绒毛感,极致的追求细节。 陶匠眼镜都看愣了,这两位小贵人还真有天赋!若非知道贵人身份尊贵,他还真想收为入室弟子。 既然姐弟俩跟得上,陶匠也没再藏拙,也没有必要,这样的贵人,学会了也只会自家弄着玩儿,不可能来和他抢生意,倒不如让贵人多学一点,说不准有一天,陶匠的地位反而能因为贵人上升一些,万一呢? 陶匠也听到了姐弟两个之前说的想做什么,于是直接上手教他们如何制作…… 天色将暗,一行人乘坐的马车回到了林府大门前,秦护卫终于松了口气,随即面色有些僵硬,硬着头皮去找了林大人。嗐,带了人家娃一天就差点惹出事,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林如海却是理解的笑了笑,安慰认真起来的秦护卫,“先生多虑了,我谢谢先生还来不及呢。我自己的孩子我清楚,筠哥儿就不是个省心的,玉儿看似乖巧,反应也快,可她根本不会拦着筠哥儿,相反善后的事熟练得很。” 要是筠哥儿真要干什么坏事,他毫不怀疑这两个人一个敢杀人另一个就敢递刀,还能顺便伪造诬陷他人的证据…… “两个孩子劳烦先生费心了。” “诶诶诶!”秦护卫赶紧扶起弯腰谢他的林如海,带了些手足无措,“大人严重了,我是筠哥儿老师,本就该看着他,没看住他本就是我失职,担不得林大人如此……” 等秦护卫晕晕乎乎的出了门,林如海脸上浮现了一抹疑惑:筠哥儿蛊惑人心的能力这么强?秦护卫真把他当学生了。 被林如海念叨的筠哥儿却鬼鬼祟祟招来了明玕和郁离,“那家书坊绝对有问题!你们不好奇吗?” 明玕和郁离都知道真正好奇的是谁,但算了,是他们好奇好吧,两人点了点头。 筠哥儿嘿嘿一笑,“我有个想法……” 第二天,一林府下人来到了巷子中的书坊门口,等得知书坊的书是什么书后,冷汗刷的冒了下来,这书要是真的带回去,他还不得被老爷太太给打死? 可要是不带回去,他也不好交差啊? “小哥,你们这儿有不带颜色的书吗?” 小哥一愣,“有啊,不过我们这儿普通话本比不得外面的精致,我们这儿招牌是……懂吧?” 下人咳咳两声,“不用不用,给我几本没颜色的就行。” “行,你是给你家主子带的吧,男主子还是女主子?” “男主子。” “好嘞,这几本都是男主角视角的较为畅销的话本,您拿好啊!” “这几本真没颜色吧,我不识字你可别骗我。” “放心,我们都是诚信经营,做得就是回头客!我一看就是您家少爷没成年是不是?懂懂懂,我们这行见得多了,知道该给您推荐什么的。”小哥一脸自信与骄傲。 下人见他如此自信,也有了信心,交了钱就回了府,想了想却不敢直接交给筠哥儿。 最后借着筠哥儿的面子,找到了贾敏身边的香雪,给香雪说了这件事。 香雪略微一思考就明白了下人的顾虑,“交给我吧,我会给少爷说是我碰到了你偷偷摸摸的模样,叫住了你。” 那人一个感激,“多谢香雪姑娘!” 香雪知道,必然代表着贾敏知道,贾敏知道得更多,知道昨天他们途径了这家店,没想到筠哥儿好奇心这么重。 贾敏快速翻看了这几本话本,脸色越来越头疼,“去正规的书坊买些话本回来吧,我去告诉他们这家书坊不正规。” 香雪有些担忧,“真的要买?” 贾敏随意嗯了一声,“他们不是耽于享乐的孩子,该对他们有点信任。” 分心的东西太多,怎么可能制止得完? 如贾敏所料,姐弟两个都不是追根究底的,也不是半途而诶忘记学习的,话本虽然新奇,但他们的克制力更是惊人,再沉迷话本,也是完成学业之后。 贾敏见状满意极了,只提了一句,“话本都是人编纂出来的,不可沉溺其中,里面不过是虚构的世界。” 姐弟两个欣然点头,表示理解。 因着话本中的瑰丽世界,多姿生活,就连郁离有时候都忍不住和人交流里面的情节,把林安老管家乐得找不到北,不容易啊,郁离竟然会主动和人交流了! 不就是话本吗?买! 郁离,一跃成为整个林府最不缺话本的人,更是获得了筠哥儿和黛玉钦佩羡慕的目光:好多话本啊…… 田渊祖籍本就在金陵扬州,因此院试不需要跑太远,等田渊考完回来,筠哥儿等人也从话本中抽离出来。 “师兄师兄,走,我们今天出去!” “出去?” “师兄,我给你亲手制作了礼物,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拿回来。” 亲手制作的?还得从外面拿回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田渊带着疑问跟着他们来到了陶匠的铺子内。 而陶匠也早就将他们姐弟两个的手工作品给烧制了出来。 “师兄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 筠哥儿一脸快夸我的模样,不仅不让人觉得得瑟自满,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田渊看着这个不算完美的陶器,揉了揉筠哥儿的脑袋,口中说道,“不务正业。”嘴角的笑意却根本掩饰不了。 几人带着一堆的陶器回了家,林如海,贾敏和方姨娘都各有两个,姐弟两个各做一个。方姨娘的明天筠哥儿去农庄就带过去了。 两人的作品明显带着稚嫩,但林如海和贾敏却是喜笑颜开,只觉得比什么都贵重,至于做陶器会被人看不起?这可是儿女的一片孝心! 姐弟两个后来做顺手了,也不止练习了一天,后面的手艺越做越熟悉,更是田夫子,秦老师,林管家等人的都有做,只等烧制拿成品。 林如海他们几个,是最先得到成品的一批人,作品最为生涩,但都比不上那一份心意。 第二天,林如海带着新手制作的陶器笔筒,到了办公衙门,在同僚疑惑的眼神中:“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儿子亲手给我做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女儿也给我做了?可惜是小女的作品,不方便给你们这些外男看。” 同僚:…… 晚上被嫌弃的扬州官二代:…… 贾敏更是特意邀请了不少好友来赏花,等人一到,赏的花在花瓶里? “哎呀,我就说该换个花瓶了,这孩子竟亲手去给我做了一个花瓶,要我说什么才好……” 夫人们:能不能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 第42章 林父为回京筹谋 林如海想到筠哥儿和黛玉几乎府中的人都送了,专门叫来了黛玉。 原来是那单夫人的回信林如海看后,觉得这姑娘虽年轻,但品行心性都算得上上乘,和那单丹完全不同,倒真的有了收做义女,让这姑娘以后的路好走一点的意思。 况且等以后回京,黛玉他们也需要有熟悉京城女眷的人带着,夫人已经离京太久,荣国府的家风这几年变化太大,着实让他不放心。 故而林如海想着借此机会,也送一个黛玉所做的陶器,带上他的书信寄到京城谭家。 黛玉有颗七窍玲珑心,什么也没说就应了,只让父亲放心。 而筠哥儿从黛玉这里知道了后,头上就又冒出了想法。 “那我也再做一个送给凌小小。” 因为那玉佩,又因为林如海的尊敬,他们都猜测那天的凌家兄长身份有异,但这凌家小妹妹他们只当真的是凌家的姑娘,因为年龄太小,真是京城的这么小就跑到扬州来,太过离谱了一点。 筠哥儿是这样想的,“凌妹妹和我志趣相投,还投资了我让我研究我喜欢的,可惜这人参人工种植还要追求质量,花费太高了,周期也太长。” “而且人工种植人参官府有专门机构,我哪里能几年比得过人家几十年?” 所以这钱,他是真的受之有愧。 故而如今能补偿一点就一点,好歹是心意。 姐弟两个终究是太小,烧制的过程不说老陶匠,就是林家夫妇也不会允许,因而他们两个只是一次次的熟悉前面的步骤。 筠哥儿也写了一封信,和大陶盆一起送到了宣抚司凌家。 凌大人看到是林家送来的,有些诧异,可看到信封上明显是小儿字迹,写着凌家妹妹收,明白了过来是林家小儿送给三公主的。 凌家人看着这个大箱子,别说,还挺重。 虽然好奇,但他可没胆子看里面的东西,要是让三公主知道了还不闹腾? 果断让人往京城送了过去。 虽然姐弟两个的东西都是送去京城,筠哥儿的还绕了一下路,但凌大人送往宫中的毕竟不一样,送的人速度就更快,到最后竟前后脚到了京城。 当今糟心的结束早朝,就发现了这个大箱子,得知哪儿来的,这吃瓜的心痒痒的,立马就让人把这大箱子搬到了淑妃的宫殿。 三公主提着裙摆哒哒哒的跑来,小脸上都是惊喜,“父皇,是林家筠哥儿送给我的吗?” “还有信?快给我看看!” 当今和淑妃也很好奇,淑妃的手放在了紫檀木的大箱子上,这箱子可不便宜,林家小儿这是送的什么贵重东西? “小小,母妃能打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吗?” 三公主很大方,而且她也很好奇,拍了拍大箱子,“好啊,我们一起打开!” 两大一小都期待着里面会是什么,随着哐的一声,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包裹着一团团布料防止磕着碰着的,大大的……花盆?是花盆吧? 让侍女把东西拿了出来,他们终于确定真的是花盆,比一般花盆的口径还大些,盆底还有托盆,抬起往里一看,果然盆底有个排水的小洞。 淑妃欲言又止,当今就不是会好好说话的,“林家子的审美是不是……不太好?” 三公主也有些疑惑,不太自信的打开了书信。 当今还在那儿比划,“这外表,这上面的图案,爱妃能看出是什么吗?” “颜色也灰扑扑的,都没有好好上色吗?” “这大小也不太合理,难不成还是什么古董不成?” “古董也应该好看些吧?” “不理解……” “小小,你要不还是……” 当今还没有发表完意见,三公主一反常态抱住了陶制花盆,“父皇没眼光!” 当今/淑妃:? “这上面分明就是瑶池仙境!”三公主拍了拍外表绘制的花纹。当今和淑妃几乎是同时扭头,努力分辨哪里有像瑶池。 “这是池,这是竹子,这是花花,这是仙女姐姐们,这是云!”不得不说,人的眼睛有时候是会欺骗人的,当他们知道了答案,再去看的时候,还真觉得有那么点像。 小小骄傲地继续道,“这是筠哥儿专门给我做的花盆呢,不像父皇,只会拿已经有的打赏,哼哼。”小小可喜欢这份心意了! 忽然被拉踩的当今:?? 突然就不太喜欢林家子了,当今马着个脸,“这……父皇哪里有时间嘛,而且这确实,技术不太好……” 小小哼了一声,“你们大人懂什么,我要去种花了!” 当今和淑妃就看着三公主熟练指挥宫人抱着这与宫中审美格格不入的花盆往外边折腾去了。 当今叹了口气,这才多大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淑妃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若是林家子亲手所制,也的确算得上精良了,那图案可并不简单,抛开图案,其余部分也足够平整光滑,这份心足够了。” “原先陛下说有考虑林家子,说林家这样的环境,才是最适合小小这样闹腾的孩子的,妾身今天算是明白了。” 连独子“不思进取”的玩儿起了陶泥,那林大人竟都不会反对,可见林家是真的并非迂腐之家,有足够的自信和底气容纳个性。 当今有些吃味,却还是和淑妃有商有量,“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本事,你看那唐朝的公主,再看我朝的公主,也只能尽量找个让她舒心的家庭了。” 淑妃倚在当今胸口,“公主们有陛下这样的父皇,是公主们的福气。” 要淑妃说句心里话,那就是没受过正统帝王教育的皇帝,可能国事上履步为艰,但那是陛下和皇后该考虑的事情,她只知道,这样的陛下,反倒是更重视家庭,更重视感情,对她儿女也都更好一些。 美人在怀,柔声细语,还是夸自己的,这谁能顶得住? 当今喉结一动,看向淑妃的眼神逐渐深邃,淑妃也顺势羞涩抬眸,宫人见状准备无声退出去,气氛正好…… “父皇,母妃!你们说我是种什么花好呀!” 小公主兴奋地跑了进来,带着满地的碎屑般的泥土,一双手的泥还没来得及洗,亮晶晶的眼睛信任的看向父母。 “父皇?你不高兴吗?谁惹你生气了?” 小公主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的亲情滑铁卢,同在京城的谭家一家却格外和气。 谭家本就不是大恶之人,两方的误会因为亲家公落马得到了解决,谭家不仅没有因此嫌弃儿媳妇儿,反而因两年的怠慢心怀愧疚,二奶奶也并未因此一蹶不振,还有了目标不再当天和尚撞天钟。 也就形成了如今谭家,除了二公子这个心理年龄还小,因为美人更贴奶奶而陷入茫然的大龄儿童,其他所有人都和气生财的景象。 外面都说,谭家在这样的关头,反而让二奶奶当家,给二奶奶撑腰,是难得的君子之风,而二奶奶“撑着病体”,也让外人都看到了单家了家教与傲骨,皆大欢喜。 就如此时,谭家太太和二奶奶有说有笑的商讨着家里的开支之时,收到了林府的来信和礼物。 二奶奶也并不避讳婆婆,拆开了信,笑道,“不瞒母亲笑话,家里出事后,父亲担心我远在京城,特意求了林大人照看我,林大人当了真,说等回京后便正式收我做义女。” 谭太太不仅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惊喜,若二儿媳妇是林大人义女…… “我也没想到林家全家都知道了,林妹妹前些天被弟弟拉着学做陶器,这是林妹妹做的小玩意儿,来给我解闷来着呢。” 说着就打开了箱子,不同于筠哥儿的大,里面都是些精细的陶器,不大,却能看出都是用了心的。 谭家太太脸上的笑根本止不住,连忙握住媳妇儿饿得手,“好,好,既然林大人一家都记得你,你也不能不回礼,缺什么,只管跟母亲说。” 单英顺从的点头,“只有一事,还望母亲理解。”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现在谭母看单英那是更加的满意了。 单英有些不太好说的表情,轻声道,“母亲,是这样的,自从林家上次来信后,我就让人去查了些东西,免得以后出错。” “我听说林家的主母还是荣国府出去的姑娘,可我再让人详细一打听,这荣国府前两年,可是还传出了林府……” 单英只觉得荒唐,谭母却正色了起来,“你说这个,我可比你更清楚,当时你才刚嫁过来,如今能打听到什么,你不说我还忘了提醒你。” “这荣国府早就不是荣国公在时候的荣国府了,如今管家的更是二房的太太,那人……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们家的姑娘,都没带出来见见人过。” 谭母拍拍儿媳手背,“林家收你做义女的事儿,林家回京前,咱们家,烂在心里,惹不起,躲得起。” 单英只觉得有个清醒克制的婆母可太好了,还好没一时头脑发热和离,不然以后可不一定能有这么好发挥的家庭。 谭母只觉得有个机灵的儿媳可太好了,儿子清澈点没关系,反正儿媳认真起来能管得住,谭家指日可望! 来找奶奶提点钱被告知在母亲那儿,特意乐呵呵跑来的二公子,看着母亲和奶奶温馨手贴手的场景,再次茫然站在了原地。 他家二奶奶,不仅对他爱妾下手,还对他母亲下手了吗? 这个家,他还能待吗? 而且她们为什么笑得那么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谭二: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去哪儿? 谭家所有人:体面的成人频道 谭家二公子:动画梦工厂 第43章 田渊师兄婚事定 京城两家的反应如何,现在的林家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因为院试结果出来了。 “老爷!渊少爷中了!中了啊!案首!” 到林家和田家恭喜的人那是一波又一波,十五岁的秀才,还是第一名案首,谁不说一句少年天才? 整个村子里的都开开心坏了!他们田家村之前就出了一个举人,如今又有了一个少年秀才,这秀才和举人还都是乐于回馈乡亲,愿意给村里孩子启蒙的,搁谁身上能不激动啊。 这不,田家还没来得做什么,乡亲们就已经成群结队来恭喜他们一家了。 林家也一样,田渊很多时候都住在师父家中学习,根本没有遮掩,大家也都知道这是林如海的弟子,如今林如海弟子十五岁就得了案首。 “哎,夫人,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林大人再收个徒弟?我听说林大人家的公子,也很聪明来着?” 这样的场景,在大多人家依次上演。 更有还没给女儿定亲的人家,心思活络了起来,十五岁的秀才,又是林如海弟子,以后当官,朝中也有人帮衬,不作死,应当是前途无量的,不过想着田家本身只是种田的,有个举人爹也不中用,当家主母更是个纯农妇,又现实的迟疑了起来。 “这田渊据说就是当时假扮徐家二子的前应天书院学生,老爷,你说这林大人,收他做弟子,究竟是看中了才华,还是其他的什么……” 越是身居高位者,考虑和顾忌就越多,也越不容易低下头去看。 通判明家,明家还未出嫁的四姑娘听着外面的热闹,让丫鬟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得知前因后果,明家千金低着头若有所思了起来。 明家姑娘去见了明家太太,“母亲,女儿找您有事相商,还望您疼疼女儿。” 林如海让田渊先回家,邻里乡亲肯定都在找他。 而等田渊回家后,林如海却是喜中带忧。也就筠哥儿和黛玉是真的纯纯的为师兄开心。 “老爷所忧为何?” 贾敏和林如海相处多年,自然发现了林如海有所忧虑。 林如海如实相告,“弟子能干,我这个做老师的自然面上有光,可我原本是打算让渊儿参加三年后的乡试。” “如今渊儿得了个案首,还只有十五岁,如何能不被宣传?当今必然会知晓。”然后眼巴巴等着年轻案首参加今年的乡试,又参加明年的会试,可最后发现,人呢? “以渊儿的水平,乡试落第,有些假了,我也不愿渊儿如此。” 贾敏无意识理着袖子,“也是,那当今心中必然有芥蒂,可若是渊儿真参加,又真考上了……” 十五六的举人,进士,这也太招人眼了,尤其还是刚办了盐课案的林如海的弟子。 “渊儿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并非焦躁之人,我若让他安安心心在翰林院读书,必然能护住他,可就怕当今太缺人,专门给渊儿机会……” 还有就是,以田渊现在的水准,纯靠着学识,进会试没问题,可殿试问策,以他现在的见识,怕是难以有好的名次,若是再潜修一届或者两届,就断然不同。 若有人知道林如海如此狂妄,就没想过田渊正常去考了也不会中,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了。 且不说林如海之担忧外人不可得知,田渊才刚到村里头,就被父老乡亲给发现了,围成了一团。 “小渊快让我家大锤摸摸你的文气,十五岁的秀才公啊!” “小渊比他爹出息多了,他爹在这个年纪可没这本事,这就是书上说的青出于蓝吧。” …… 等田渊回到家中,家里短暂清净下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田家三口都彻底松了口气,瘫在了椅子上,但一个个也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还不等一家人喝口水,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县令。 县令带着师爷,举着红绸装饰的托盘,笑得跟自己发财了一样来到了田家家门口。 县令来了,他们自然得迎接,县令见他们出来赶忙上前,一张脸是笑开了花,声音夹得狗都甩了甩身子,这倒不是县令做作,而是县令真的高兴,这是他的业绩啊! 自己的辖区秀才,举人等越多,他的政绩就越好,尤其是这么年轻的案首,可不就跟自己捡了钱一样吗? “好好好,英雄出少年啊,田举人有福气啊,令郎如此优秀,以后必然是国之栋梁啊!” 亲手将红包等送给了田渊,“这是你该得的,历来如此,田小秀才收下就是。” “我听闻秀才公的师父乃是林探花,我也不多在科举上多说,秀才公安心准备就是,争取我们县早日出个进士,这才是光耀门楣啊……” 县令依依不舍的离开之际,都还不忘提醒田家办宴席的别忘了他。 等田渊回到林家,都已经是几天后了。 令田渊惊讶的是,林如海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今年过年后你师娘就在给你相看人家,你考上后又给你筛了一次,你来看看是现在就定下,还是等以后中了进士再寻一个更好的。” 林如海夫妇虽然得到了田家夫妻的全权授权,但并未直接定下,而是尊重田渊自己的选择。 田渊却是问道,“师父还是打算我下一届参加?” 林如海眼皮一跳,田渊却叹了口气,“师父,您为我做得够多了,若我真的下一届参考,成与不成是一回事,可林家的圣眷就不一定了。” “师父,您已经被迫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往后退了。” 田渊起身掀袍跪下叩首,“还请师父准允徒儿任性一回。” 林如海复杂的看着这个半大的少年,深深摇头,无声扶起了他,才缓缓道,“是我看轻你了,你已经能看到这层,我该相信你的能力。” “是徒儿未曾料到会成为案首。” 林如海无奈,“考试本就该全力以赴,既然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那就争取考个好名次,别想着藏拙,你也藏不了。” “若真的能有进京参与春闱的资格,我会修书一封,你到时候住在我好友怀杉那里。” “哪怕最后真的中了,切记,不可冒进出头,少做少说,会有人护着你,等我回京,一切都好说。” “徒儿明白,有劳师父操心。” “你是我徒弟,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 林如海虽然想法被徒弟看透拒绝,但被拒绝后越看徒弟越满意,他这个徒弟,对政治天生的敏感,和他爹竟然完全不一样。 “不说这些了,”林如海突然想起今天的正事,“你还没回答我答案呢,就算是今年要继续考,现在定下和来年定下也是有所不同的。” “现在吧,”田渊估计是之前就想过,并没有过多犹豫,“徒儿如今不过是沾着功名和师父的光,可本身田家并不能让人多看一眼,就算来年中了,能选择的余地也不会增加太多。” “且我爹娘本本分分,若是门第太高,他们也未必能适应。” 林如海点头,眼里满是赞赏,“筠哥儿那小子,要是有你这般清醒冷静,我也就不愁了。” 田渊有些无语,“师父,筠哥儿才几岁,我几岁?” 林如海一脸你不懂,“你们就被他糊弄吧,你们信不信,他再多个十岁,也只会更风风火火。” 田渊摆摆头,看起了林如海给的册子,他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可上面的名录还是令他心惊,其中一些家庭的千金,是他哪怕是中了进士也不敢想的。 田渊发现,他对于林家这样的列侯之家的底蕴,了解得还是太浅。 不过田渊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通判明家千金那一页上,每家的情况都很细致,就如同明家这一页,不仅连明父明母的出身有,就连明姑娘的四个姐姐,嫁入了哪一家都有写上去,可见贾敏有多用心。 林如海察觉田渊盯着一页的时间较长,凑过头一看,“明家?你看上了这家?” 田渊没有贸然回答,而是深思熟虑后,“徒儿觉得,明家家境相对更单纯一些,师娘将明家放在后面,想必有不太喜欢明家家风之故。” 为了权势能让嫡亲女儿做妾,明显不是林家的理念。 林如海颔首,“不错,若非明姑娘本身优秀,又是他们家破天荒主动提起……” 田渊也有些诧异了,竟然是明家主动抬起的,明家改投潜力股了?“那就明家吧。” 田渊并非头脑一热,“明家父母是父母,但他们的几个女儿却都是好的,真要结亲,我娶的也是明家姑娘,明家身后的势力也更少,我也更放心我父母。” “再有,明家姑娘的年龄虽小,于我而言却刚好合适。” 林如海没有疑惑地道,“三四年后,就算是在京城,我们也能腾出手来。”不至于战战兢兢。 此事也就此定下,林如海也不再多说,“那好,就明家,至于后续,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读书。” “这些卷子,你拿去做,做了给我批阅。” 所以说很多学子都会想要拜个老师,因为普通的学子,根本没有门路获得全套的真题,也没有一个探花,会一对一的进行辅导。 “哦对,”林如海拍了拍脑袋,“险些给忘了,你找些时间跟着筠哥儿的武师傅练一练射箭,等之后射雁,可得你自己去射。” 林如海颇为自得,“相当年我送给你师娘的大雁,就是为师自己射的,未曾假借他人之手。” 田渊眨眨眼,“师父厉害,徒儿佩服。”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第44章 纵横官场需美色 明家和田家竟然真成了?一个寒门都算不上的家庭? 明家太太一看明通判的纠结就知道,事到临头,这家伙又优柔寡断了起来,这性子,怪不得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才混到个通判呢! “老爷,你瞧我们以前的投资,对我们家有什么特别大的助力吗?”明太太扔下手绢在桌面,“白白苦了女儿们。” 明通判被说得脸一红,“都说高嫁,这也有点低了吧……” “低?”明太太冷哼一声,“人家年轻啊,人家有个好师父啊,人家贾夫人说了,那孩子今年会继续考,等玲儿及笄后就正式办婚礼娶进门。” “有林大人这个探花在,保不准明年春闱后,就有个十五六的进士郎了!” 果然,明通判又心动了。明太太不出意外暗自翻了个白眼,好女儿,我可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按你爹的死要面子,只要开始交换三书六礼,再反悔也不会改主意了。 而开始谈婚论嫁后,两家夫人也找了个由头聚了一下,也让两个孩子趁机见了一面,好在结果是双方都较为满意。 于是今年八月的乡试还未曾开始,扬州各家就已经得知了明田两家的婚事。 张家千金得知后凝思了片刻,豁然笑了:必是那小妮子的主意,田家薄弱,那也是相对他们这样的家庭,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田家这样的举人家庭,已经很不错了。 且田家人少,田家老父又是林家小公子的夫子,人品想来没话说,处理家庭问题上也会相对简单些,比嫁入高门大户,可轻松多了! 而对于林家而言,今年全体最关心的,就是田渊的状态。 就连林安林管家都专门吩咐下人,要好好注意渊少爷的饮食和身体,一定要在乡试上好好发挥! 师徒一家,田渊出息了,对于林家是一样的有面子。 就连方姨娘,都时不时宰杀一两只鸡鸭,送一些鸡蛋回来,给田渊补一补,好在有秦护卫给他锻炼身体,这才避免了田渊横向发展的可能。 “师兄师兄,我听说明姐姐的生日就在七月诶~” 田渊心平气和的看着筠哥儿八卦的小脸,“你从哪儿听说的?”这小子,小道消息哪儿来的? 筠哥儿眼珠子一转,“这不重要,我是想提醒师兄准备礼物嘛,我这可是为了师兄着想。” 黛玉在一旁已经较为熟练的打着双梅络,闻言只是自然而然的往正在知道明玕身法的秦护卫那里看了眼,见秦护卫身板绷得比值,无声回头勾了勾唇角。 田渊心知这小子是不会说来源的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先说一点,你做陶器那一套已经不新鲜了。” 现在筠哥儿依旧还在跟着那老陶匠学做制陶,不过因为年纪小,烧制的那一步老陶匠一直没敢教。 而筠哥儿做出来的陶器,是能送的都送过了。 筠哥儿啧了两声,“你太小看我了。” 筠哥儿凑上前,示意田渊埋下头悄咪咪说,田渊觉得有点傻里傻气的,但耐不住筠哥儿认真,“你说。” “我那里有好多话本,姐姐那里也有,我们精选出了二十多本优质话本,保管你送到明姐姐心里。” “话本?”田渊眼色有些奇怪,“精选?你们这段时间到底看了多少本?你们白天又是父亲的课,又是师父师娘的课,筠哥儿还有秦老师的课,还要预留时间做课业,你们哪儿来的时间?” 田渊看向月丹和泽芝,“两位姑姑最近可有守着他们睡觉?” 月丹和泽芝心里一突,少爷小姐已经大了,很多时候都是明玕和羽鸢他们守在外间了,她们大多时候都是负责统筹和管理。 一看两人的神色,再看一动不动傻在那儿的筠哥儿,默不作声打络子却手脚有些慌乱的黛玉,田渊笑得和善,“筠哥儿和玉儿的主意出的是极好的,话本我就笑纳了,不过……” 拖长的语调让姐弟两个心跳加快,“不过你们还小,你们喜欢的话本明姑娘未必喜欢,还是我亲自来筛选吧。” “劳烦二位姑姑帮我找一下他们的‘藏书’。” 田渊温柔的摸了摸筠哥儿的头,亲切而友好地问道:“偷偷摸摸学习呀,谁的好主意?” 谁的主意并不重要,姐弟两个一个没逃过,被父母给镇压了下来。 所有的话本被收缴了起来,包括郁离房里的那一大推。 林管家有些自责,同时又想骂又舍不得骂郁离,“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会糊弄人了?” 郁离低落的垂下了头,让林管家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喜欢看话本,那我每个月给你买一本,但不许熬夜看,也不许教坏少爷小姐让他们无心学习还伤眼睛。” “伤眼睛还算好的,烛罩不小心掉了烧了怎么办?!” “我错了……” 郁离低声喏喏道。 林管家心口一滞,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无奈俯下身,“乖孩子,林家对我们有恩,我们却不能恃宠而骄,少爷小姐比你还小,很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他们不能沉迷其中,我们不能做这个罪人,知道吗?” “嗯。” “乖,去睡吧……” 等林管家关上了门,郁离乖乖坐在床上,看起来格外无助,直到桌上的灯烛快要燃尽,才听得模模糊糊的一句,“那我自己写自己看?” “少爷确实太熊了,也不顾安全,就不告诉少爷了,明玕也算了吧。” 这样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郁离满意的点点头,躺下拉了拉被子,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小小的绿水县出了一个少年天骄,当地的官员自然也会上报,等当今看到十五岁的案首后更是大喜过望。 “天佑我朝,天佑我朝啊!” 新帝登基,或是如当今皇帝这样登基了几年依旧没什么实力的,都比较喜欢祥瑞或者神童,因为这代表着上天眷顾当朝。 十五岁的秀才算不上神童,但绝对能算得上少年英才,尤其是年龄越小,越早步入官场,若能按照心意着色培养。 更遑论这个优秀的苗子,还是林如海的弟子,如今跟他是一道的。 林如海所料不错,如今当今就等着田渊继续往上考呢。 八月,夏季的余热还未彻底散去,田渊在两个书童和一个护卫的护送下,前往应天府参与考试。 乡试虽名为乡试,却不是乡间的考试,而是相当于省考,不同于院试的知府主持,乡试的主考官由皇帝亲自委派,乡试考中者,便被称作举人,而田夫子,就是举人出身。 考场的环境并不优渥,但好在田渊在乡间长大,也过过苦日子,这段时间更是跟着秦护卫锻炼射箭,体魄又增加了不少,对于田渊而言,考场的单间,简陋是简陋,但不至于扛不住。 且他运气较好,没有被分到臭号。 一连几天,终于结束了考试,书童们紧张的看着走出考场的田渊,还好还好,只是消瘦了一点,皮肤差了一点。 等第二天一早,田渊醒来,书童端着洗脸盆进来,给田渊地上洗脸帕后,献礼一般道,“渊少爷,您洗完脸快涂涂这个。” 田渊:? 书童一脸真挚,“这可是小姐专门给您准备的,担心您从考场出来后影响皮肤状态,小姐可真神了,这都能算到。” 另一个书童一脸羡慕,“渊少爷您快用吧,小姐说效果很好的,保证让您容颜依旧!” 田渊心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要用这个……” 书童理所应当,“您都有未婚妻了,未婚妻比您小了四岁,小姐说了,良好的护肤意识和优秀的容貌,能增进您和未来嫂嫂的感情!” 另一个书童接连点头,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渊少爷您说我们老爷好不好看?” 那是好看的,能被点为探花,容貌自然不差,就是如今林如海四十有一了,依旧仪表堂堂,甚至更有一种年轻人那一拥有的气质。 “是吧,老爷就很注重保养!” 田渊:林家的规矩,我记得挺严的,竟然可以背后吐槽家主吗? 听着两个书童你一句我一句,说当官的官老爷们都很爱保养的,丑的都当不了官,爱美,不寒碜! 又说您现在年轻,保养还早,但是考试这几天太磨人了,也没有院试轻松,皮肤明显有变化的情况下,就不能不保养,不然以后哭都没地方哭。 田渊将信将疑,不知所措,回忆了一番黛玉的过往,完全不像筠哥儿一样调皮糊弄人,“这个,怎么用?” 两个书童激动的拍手,“我们会!” 春困秋乏夏打盹,软榻上盖着小薄被打瞌睡的筠哥儿耸了耸鼻子,觉得莫名有些痒,翻了个身趴在了软榻上,乌云在一旁吐着舌头哈气,没一会儿就发现主人又睡了过去,狗脑袋一歪,片刻后也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安静的房间中,黛玉穿过屏风,看到了小憩的筠哥儿,黛玉眼眸转了转,小心走到软榻边,弯腰捏住了筠哥儿的鼻子。 “啊啊啊啊……啊切!” “噗哈哈哈哈哈~”黛玉看着幽怨的筠哥儿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不闹不闹了,我是来给你说好消息的。” “是我闹吗?”谁家姐姐这么欺负弟弟的啊? 黛玉闷笑,“不闹你了,有寄给你的东西和书信,是凌妹妹寄来的。” 凌妹妹?筠哥儿还没睡醒的脑子缓了一两秒才接上线,“是小富婆啊!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黛玉:…… 第45章 公主回礼惹乌龙 姐弟俩一个开箱子一个看信,没错,筠哥儿是用箱子装的陶盆,对方也用箱子回礼,很合理。 筠哥儿还是第一次收到信呢,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胜过了筠哥儿对箱子的好奇,认真看起了信中的内容。 哇!小富婆很喜欢他做的陶盆,已经种上了花,她每天都要去观察一番呢!筠哥儿觉得心里滚烫滚烫的,他做的东西受到重视了! 这时候,黛玉那边传来“嘶”的一声,黛玉右手虚虚捂着唇,含情目都成了满月眼,筠哥儿顺势一看箱子,“嘶——” 两人的惊呼吸引了外面的明玕,羽鸢和雪雁,就连秦护卫都有些担忧,一起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嘶……” “天……” “好亮……” “咕噜……” 秦护卫咽了口唾沫,三公主,您装这些东西的时候,知道他们的价值吗?陛下和淑妃娘娘就不知道制止吗? 筠哥儿傻眼了,呆愣的低头,看着手中的信,跟看什么样,仔仔细细往后看,哦,原来是说她还什么都不会,不知道做什么回赠给他,但是她觉得他送的礼很贵重,所以特意从小金库给他装了一箱子银子!箱子虽然小,但希望他能喜欢! 筠哥儿傻傻的把信给黛玉看,黛玉不禁坐直了再看,倒不是他们没见过好东西,也不是家里没钱,而是,见过是一回事儿,拿这么多东西送给见了一面的小伙伴,是不是太草率,太随意,太败家了一点? “这是借小……凌妹妹的手,凌家要贿赂爹爹吗?”筠哥儿不禁发出致命的疑问。 秦护卫深深的低头,不,这真是你那凌妹妹送你的,但他要如何解释呢? 筠哥儿和黛玉经过深思熟虑,只能把问题抛给了父母。 林家父母看到一箱子白银,更是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好在秦护卫及时打了手势,等孩子们出去后,秦护卫才让林如海放心,不是凌大人要搞事。 林如海冷静后脑子飞速旋转,秦护卫能这么快确定与凌大人无关?秦护卫可是当今的人,等等……忠顺王带着的凌家姑娘,真的只是凌家姑娘?凌家,淑妃娘家,淑妃……三公主?! 忠顺王竟然把宫中的公主都拐出来了? 林如海只觉得头痛,要早知道这凌家小姐是凌家的外甥女,他一定会阻止筠哥儿这样送东西。 这忠顺王在搞什么?这当今也是,心也太大了吧?就是为了展示对凌家的恩宠信任,也不用这样吧? 林如海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当今……真的靠谱吗? 秦护卫尴尬道:“林大人,筠哥儿和玉姐儿那儿……” 林如海深吸气,“我会让他们安心。” 累了,还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卖一个儿子:) 等田渊回到林府,见到的就是两个失去光泽,啊不是,是两个思考人生的姐弟。 “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姐弟两个同时抬头,幽幽看着田渊:“震惊。” “不解。” “难以置信。” 齐声道:“怎么会有那么好骗的小孩子?”天知道他们得知这真是凌家小妹妹自己搞出来的时候有多么震惊。 陶制花盆多少钱,一小箱子银子多少钱,这小家伙长大后不得被人骗成什么样啊。 田渊:? “额,”田渊迟疑开口,“有没有可能,小孩子好骗才是正常的。” 不是谁都像你们两个一样鬼机灵的。 黛玉/筠哥儿:?? 田渊毕竟刚回来,还有得忙,来看了姐弟两个很快就溜了。 姐弟两个思考了半天,终于: “筠哥儿,你觉得,凌妹妹像不像话本里那种,被穷书生一两句话就骗得要宁愿私奔的傻姑娘?” 筠哥儿沉默的盯着黛玉,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黛玉一脸她在认真分析的表情,“但是就事实而言,人家的确是小富婆,凌家还有外戚身份,还获宠,而你,仅仅是一两句话,得到了富家千金的银票,又是一个穷陶盆,得到了一箱白银。” “真的对上了啊!” 就连另一旁的郁离都不禁停下了手中的笔,明玕和秦护卫打拳的力道越来越轻,越来越慢,羽鸢和雪雁齐齐凑过了脑袋。 筠哥儿能感受不到院子里的变动吗? 筠哥儿捂着脸,双眼无神,“我是个好人。” 黛玉:“我没说你是坏人。” 筠哥儿:“……我觉得,凌妹妹这样天真不知世事的性子要改。” 黛玉歪头,“怎么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啊我想到了!” 第二天上课结束后,筠哥儿突然惊呼。 只听筠哥儿直接在无涯斋继续道,“我们给她写故事,就写富家千金被穷书生的花言巧语,和看起来用心,但是并不值钱的东西给骗得七晕八素,随后千万身家都被穷书生给骗走了,等醒悟过来后,家业给败没了么不说,人都找不到了,你们说好不好!” 后面一排的郁离眼睛噌的一亮,在另一张白纸上刷刷刷写了起来,他突然被开发出了新思路——反转。 以往看的话本越看得多,其实内容越是相似,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了,所以外公收了他话本他也无所谓,可以自己脑补自己写,反正都差不多。 可现在,新的思路已经打开,为什么不搞些反转的内容,为什么一定要千篇一律呢?为什么话本一定是穷书生为主角? 他其实知道是为什么,因为能写话本的,大多都是落魄的为了赚钱的书生,但是,他落魄吗?不落魄,顶多是还太年轻,文笔不娴熟而已,但他思路新啊,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 另一边的黛玉也觉得好,不过,“不过谁写呢?筠哥儿你时间够吗?” 要想写出教育意义,可不是三两句就能写好的。 “我……” 众人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又陌生,一回头,郁离举着手,往后缩了缩。 黛玉和筠哥儿喜不自胜,“郁离的才气是完全够的,再没比这更好的了!” “是啊是啊,郁离要不是太害羞,就是童生试也考得。”黛玉也夸道。 这不是黛玉乱夸,而是童生试的试卷被郁离看到后,筠哥儿心血来潮也给了他们几个做,郁离已经完全可以上场试试的。 可偏偏郁离咬死牙不干,跟要他命一样。 想到考试要出远门,要遇到很多人,考试的时候又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众人也只能无奈放弃。 毕竟他们都这么熟了,要郁离主动说话,看,他们一回头看着他都又想躲开,要是真要他进考场被人搜查,怕不得当即心悸晕过去。 “郁离写好了我们能不能看看啊?”雪雁有些好奇的问。 雪雁看着比郁离小,其实他们四人中,郁离是最小的,比雪雁还小一岁。 郁离想了想,一本而已,不至于又躲被子偷看,点了点头。 窗外听完全程的林如海,哭笑不得地转身离开,罢了,是他想多了,小孩子的想法本就天马行空,或许这样和宫里相处,未必就是坏事。 在知道了凌小小的身份,又看到三公主能寄东西给筠哥儿,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宫里的意思。 对于当今而言,无论是下嫁公主,还是给皇子娶亲,都是对官员的恩赐,也是展示皇恩的手段,小时候就熟悉起来,总比到了年龄乱点鸳鸯谱好。 以及,筠哥儿性子与旁人不同,虽然想法纯粹天真,但却有历经千年的通透,皇家而言对他根本没有威慑力,与皇家有亲,未尝不能借此遮掩掉他身上一部分对权势的“轻视”。 可黛玉,皇家若是看中了筠哥儿,便不会再让黛玉进皇家,这是好事,但京中的其他人呢? 林如海脚步一转,往贾敏的院子而去,夫人应当有所准备……吧? 黛玉还小,可不能被乱七八糟的人给打了注意。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等当今得知筠哥儿被吓到的反应后当即乐不可支,和皇后分享了三公主干的蠢事。 皇后跟个幼儿园老师一样,“陛下当时就不知道提醒提醒小小?” 当今理直气壮,“小孩子的交流,我们大人插什么脚?” “不过林如海肯定能猜到小小的身份了,毕竟凌家四五岁的小姑娘,这身份根本不经查。” 皇后算是明白了,“您就是没事找事,想看乐子吧。” 当今嘿嘿一笑,“宫中烦闷,总得找点事情消遣嘛,儿女都是债,还还债怎么了?” “歪理。”皇后一语定性。 “不过想来,林大人应当能察觉陛下的心思了。”这才是当今的目的。 当今点点头,“虽然我不太乐意这林家子那么小一小屁孩儿,就会招惹姑娘了,但抛开这些,林家子足够优秀,又是林家独子,自然得早早让林如海有个谱,不然就成别家的了。” 别看公主尊贵,可公主也一样愁嫁,且公主享受了供养,当为天下表率,若是嫁到了迂腐的人家,那些人应邀拿女戒女德说事…… 前朝可不就有类似的事情吗?当今想到这儿就有些心情不妙,那公主还是天家的公主呢,这时候就不提尊卑有别,君臣父子了?公主就不是君了? 当今沉沉一叹,还是他不够强势,才会被臣子所掣肘。 作者有话要说: 郁离事业线get 主角团事业铺设图地基x1 第46章 得民之信方三娘 郁离文思泉涌,每天陪着筠哥儿上完课后就开始矜矜业业的写故事,家长们得知后也并未阻止。 明玕文学造诣上一般般,并不是他笨,只是他周围学习的都过于变态,因而会感觉吃力,选择了专攻武功,就连秦护卫都夸赞明玕武学天赋不错。 羽鸢的女红学得极快,贾敏得知了专门让羽鸢专攻了这一项,技术型人才得到了开发,不仅如此,羽鸢在统筹管理上也能跟上黛玉的脚步,让贾敏大为赞赏。 而雪雁看着小小的一个,却是难得的综合型人才,各项单独拿出来,算不上顶尖,但没人能像他她一样均衡,属于在黛玉身边,什么时候什么位置都能顶上一顶。 就连秦护卫看到这姐弟两个身边的阵容,都不禁感慨人以群分,尤其是在得知这几个人都是姐弟两个亲自挑选,且培养出来的后,更是感慨姐弟俩以后必然不俗。 在田渊考完试回来后,林家就恢复了以往的有序,田渊也并未焦躁,而是继续读书。 他考完后就默写出了他的答卷,林如海看后给他点出了哪里还能改进,却也让他安心,只要不碰上科举舞弊,调换试卷等答案,尽可准备来年开春的会试了。 因此田渊心态特别平静,也没有等待结果的焦躁。 只是在退出书房前一刻,田渊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个不符合他稳重模样的问题,“师父,您平时真的会注意容貌的护养吗?” 林如海手一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田渊沉默,所以他们说得居然是真的吗?朝堂,恐怖如斯。 这一天,师徒两个后续交流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是到田渊这个稳健人,走出书房后宛若被洗涤了一番,抬头看了好一会儿天。 林家田家都不着急,因为心中有谱,但明家却很着急,应该说是被劝说转换思路的明通判很急,他这个摇摆不定的人,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潜力股真的是潜力股的。 明家四姑娘也一点不着急,正安静的看着话本子呢,她怎么也没想到,收到的未婚夫的第一回生辰礼,里面竟是消遣时间的话本! 虽然田渊也送了其他东西,但筠哥儿他们的建议也的确靠谱,于是田渊虽然反手告发了师弟师妹,但是他们的点子却也照单全收了。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至少真的心疼女儿的明家太太很是满意。 “去了夫家就要操持中馈,照顾一大家子,如今他既然送了你话本,说明是个好说话的,会疼人的,你倒是会给自己挑。” 明姑娘羞得躲进了太太怀里,什么挑,不过是不得已做出的赌注,万幸,她运气好,赌赢了。 待秋老虎也完全过去,乡试也终于放榜,留在那里等结果的书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扬州,却也慢了官方一步。 田渊毕竟年轻,没有再像乡试一样取得第一名,可也一点不差,尤其是对于才十五六的他。 “中了中了!” “第五名!是举人老爷了!” “竟然是经魁!” 乡试结果分正副榜,正榜所录取为举人,副榜为贡生,而中榜的举人,第一名解元,第二名亚元,三至五名为经魁,第六名叫亚魁,第七名及其以后均称为文魁。 堪堪八月过了十六的田渊,已经有了做候补官员的资格。 十六岁的举人老爷,风华正茂,偏偏已经有了未婚妻,三书六礼还未曾走完,但谁都知道,双方定下了,就不会改了。 晚了一步的家庭这时候也不禁有些酸了,“这姓明的,吃错药了?竟然下手如此早,不像他啊。” 明通判可不知道旁人的想法,他现在反正是乐得找不着北,就跟自己儿子中了举人一样。 “哎呀,你家孩子还没考科举啊,年轻人,还是得多试试。” “哇袁兄,你也知道我女婿中了举人了啊?” “哎呀呀,我这个愁的啊,这孩子还小,今年过了年就要去京城准备会试,这要是途中病了可难受哦!” “啊林大人,你也知道……啊哈哈哈,是林兄啊,”明通判擦了擦汗,有些尴尬,谁能比人家清楚,不过当官的比的就是脸皮厚,“多谢林兄费心教导我那女婿了,这孩子有出息,多亏了林兄……” 林如海:…… 不知为何,这场景有那么,些许眼熟? ** 快到年末,外地的官员们都开始总结整理这一年的当时情况,收成,税收和来年的预算等各类事项,少有还能够摸鱼的官员,都陷入了加班的魔咒。 “天呐!我没算错吧?”一人激动的起身惊呼,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美妙。 旁边的完全不受影响,睁着竹熊款的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又疯一个,我还能行,早点算完早点回家……” 却被旁人那人抓住了肩膀,将册子放在了那人眼前,“快看!!!” 新上任的知府有些手抖的拿着手中的册子,听着下面官员的汇报,泪眼如梭,“政绩啊!” 别看大燕开国也就几十年,可这几十年时不时就来一趟天灾,很多时候气候都在正常与不正常之中反复横跳。 比如今年,别看没有大的天灾,可却比往年更为干燥,他都做好了今年收成会下降的准备,结果竟然不降反升? 虽然没有升多少,可也是升啊! 而下边的人这才去仔细查看原因,结果让他们大为震惊。 竟是去年因为林如海的姨娘一直在村子农庄种田,和百姓们交流经验,总结书上与实际的经验,让去年村子里的收成就有所提高,但因为就一个村子,提升的量不多,又有盐课案在前惹人眼,所以没有让官府察觉重视。 可是百姓不一样,相邻一个村,消息传得快得很,于是今年,看见方姨娘又在种田和指导农民合理有效施肥,开荒等,旁边的村子就忍不住了这一来而去,这一年来,整个扬州城,已经有一小半地方听闻了方姨娘的本事。 方姨娘也没吝啬,关键是林如海一点也不阻止自己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这在小半个扬州城一跑一交流,一年两次的早晚稻,还有旱田的堆肥…… 这才有了今年扬州的粮食产量地方性的不降反升,或许是施肥更为科学,具体原因官员不懂,但事实就是,产量增加了不说,粮食的质量也更好了! 且总的产量增加,还是在扬州其他方姨娘还没去的地方,产量减少拖了后腿的情况下。 若是他们早些深入乡间,就会知道这些农民对于方夫人连带着对于林家的尊敬。 “快快备马,我要去见林大人!” 林如海得知杨知府的来意,也有些诧异,并未隐藏道,“说来惭愧,林某忝居官位多年,对于农桑之事,甚至说不上纸上谈兵。” 杨知府脸一臊,除了农官,他们哪个不是这样? “三娘她早年跟着家里,学了不少农事经验,入府后又读了些许农书,却也算不上精通,当不得杨大人如此。” 杨知府却没傻到把林如海的话当真,直接三娘了,什么意思?这就是默认可以给他小老婆造势,否则以林如海的谨慎,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说漏嘴姨娘的名字? “想来,也有去年贪官污吏得到整治,百姓少了压迫的缘故。” 这话杨知府倒是同意,却也知道不会是主因。 “都是陛下圣明。”杨知府上道道。 “下官是想着,既然方夫人心善,愿意帮扶百姓,不知可否等来年,再去指导扬州其他地区的农人,一应费用,由官府支出。” 林如海微微皱眉,“杨知府误会林某了。” 只见林如海有些为难地叹气道,“利国利民之举,林某并无道理阻碍,只是……” “归根结底,林某并不懂农事,也不确认今年是因为三娘之故,还是巧合,故而……” 杨知府有些明悟,又有些不解,“林大人是说,不为方夫人请功?” 林如海笑得意味深长,点了杨知府一句,“请了,又该如何?” 请了,又该如何? 这功劳很明显吗?当地人可能觉得明显,但是对比全国各地呢?总量呢?不见得。 又是为一个女子请功,就是陛下信了,其他官员呢?就凭那高了一点的产量? “三娘一直都有记录各项数据,也一直在追求进步,倒不如明年或者明后两年,成效更为明显,再有劳知府了。” 杨知府表示学到了,表示佩服,“下官多谢林大人指导。” 他今年不提方夫人,政绩也一样很好,可是提了,那些不信的官员,反而该给他找事了,既如此,倒不如明年来个大的。 产量没有增产的地区,看到旁边的增产了,能不主动去学?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三年任期,还有两年,怎么都够来一票大的了。 等杨知府乐颠颠的离开,林如海方才嘶了一声,“乖乖,三娘还真是干大事的。” 看来得好好和三娘沟通沟通了,若是三娘坚持如此,想来以后进了京,也有了足够的底气,若是真让三娘研究出了什么…… 林如海眯了眯眼,三娘当个农官也不是不可以,古往今来,能有女将军,如何不能有女农官?虽然会有阻力,可三娘若是一直在内宅,哪怕是功绩再大,也一样会有没长脑子的看不上三娘的行为。 且若是三娘为农官,总比朝堂那群理论大于实际的为农官好,照筠哥儿的说法,就是功德在身了? 他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夫人和三娘能越强势,筠哥儿和黛玉也越安全。 让他想想,怎样能最大程度给三娘底气。 第47章 少年贡士京城貌 “到京城后,去拜访翰林学士宋然宋怀杉,我已经给你送宋师叔去过信了……” “你记得听他的话,有什么拿不准的,直接找他商量,都是一家人。” “这些东西给他带上……” “你在路上记得……” 林如海仔细叮嘱田渊,给他说明进京赶考需要注意的地方,末了,又给他额外塞了一些碎银和铜板。 田渊压下思绪,拜别师父师娘,又回田家拜别了父母,带着去年的两个书童一个侍卫,往天子脚下,京城而去。 这比当初田渊去应天读书远多了。 田家夫妻等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才红了眼眶,“夫君,大壮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 田夫子也有些哽咽,“林大人和林太太准备得齐全,大壮只需要读书就够了,林家对我们有大恩呐!” 面临会试的京城格外热闹。江南一片向来是鱼米之乡,繁华之地,但京城,丝毫不逊色,更因科举的加成,形成了游人如织的景象。 宋怀杉早就接到了林如海的书信,田渊走的水路,一下船竟然就已经有了宋家的下人在等候。 “田公子,我家老爷去了翰林院办公,几位少爷也都已经去了外地任职,故而只能派遣我等来接您,还望您勿怪。” 来接他的却是宋家的管家。 这可真是太客气了,田渊岂能受礼,“管家严重,本是我来叨扰宋师叔,又岂能因我而耽误师叔公务。” 等田渊到了宋家,宋家更是早早给他准备好了院落与服侍之人,晚间宋然回府,更是亲自接见了田渊,并好生打量了一番。 “来来来,我给你几套卷子,你做完了我给你批改。”宋怀杉越看越满意,长得周正,又年轻,还聪明,啧,“贤侄真不打算换个师父?林如海离开翰林院那么多年了,他懂什么考试啊,不像师叔我,都带出来好几个进士了!” 若说林如海是标准的儒士文雅,那宋怀杉则更有文人骚客的洒脱与疏狂。 田渊当然不可能改换门庭,宋怀杉也心知,但宋怀杉忍不住逗弄人。 “哎,林如海那个老狐狸,怪不得要给你早早定下婚约呢,不然等你科举结束,啧,榜下捉婿的能直接绑了你信不信?” 但不管如何,田渊在宋家的日子过得是很舒心的,宋家的环境,也绝对比他自己在外面租房或者住旅店,更适合备考。 热闹的京城,对于贾宝玉而言也是一景。 贾宝玉带着茗烟回了府,当即就跑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祖宗,我回来了,外面好生热闹,比往常的人多多了。” 贾母人老了,就喜欢热闹,也喜欢孩子们活泼,见宝玉回来兴冲冲来见她,更是乐呵呵笑着,“宝玉回来了,这段时间各地书生都要来准备三月的科举考试,自然人多。” “等你大了,也能有参加会试的资格才好呢。” 宝玉就不爱听这话了,“老祖宗,您怎么也开始劝我了?朝中不过都是些禄蠹,孙儿才不愿呢!” 贾母一听就皱了眉,却不是针对宝玉的言行无状,“宝玉,这话你可不能在外面说,至于其他,上学还是要上的,知道了吗?” 宝玉一听贾母没有像贾政和王夫人一样要求他,立马就笑了,撒娇道,“我就知道还是老祖宗疼我呢。” 贾母最是喜欢宝玉,见宝玉撒娇,哪儿还管得了其他,和宝玉一起乐呵了起来。 而保龄侯府: 大小姐史湘云可怜巴巴的扯着保龄侯夫人的衣角,“婶婶,外面听起来真的好热闹,真的不能出去玩儿吗?” 保龄侯夫人顺势抱起湘云,让她坐在了榻上,“不成体统,要是有外人来,看见了怎么办,嗯?” 说了一句规矩,才回答道:“忍一忍吧,你才多大,如今外面人多眼杂的,被拐去了都不知道。” 史湘云瞪大了眼睛,“婶婶,这可是天子脚下,还能有拐子?” 保龄侯夫人严肃得不得了,“怎么没有,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反而容易被拐,看看我们家湘云,白白嫩嫩,细皮嫩肉的,拐子们就喜欢这样的,卖的钱都更多。” 湘云倒吸口气,捂住胸口,“那,那我就只能在家里玩儿了吗?” 保龄侯夫人眸光闪了闪,“家里不好吗?自家家里总比别人家里自在,更何况你都几岁了?该学习了知道吗?” 湘云一听就焉了,不情不愿道,“知道啦……” 保龄侯夫人暗自松了口气,可算是稳住了这小祖宗,至少这科举这两个多月,荣国府是别想去了。 湘云虽然还小,但是也该注意着同龄的孩子了,等到了订婚的年龄,就早早给定下,不然真要是栽在了贾府……史家大小姐嫁给了五品员外郎的二房,那他们史家其他的姑娘,还怎么嫁人? 姑母啊姑母,您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所以才想从湘云这丫头入手吧?您可真是我的好姑母。 为了贾家转头打起了自己娘家史家的主意,您可真行。 京城的学子,商户们各自忙得热火朝天,扬州也毫不逊色,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扬州的风景绝对算得上一绝。 扬州的商贩早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各地游客的“折扣活动”,当地官员心情也是一片向好,来游玩的游客越多,当地的财政收入也就越高。 不过扬州最高领导层,如今相比于旅游收入,更在乎的是方姨娘的行动。 杨知府其实还并没有来得及宣传,方姨娘的名声就平稳而迅速的,向周边蔓延开来,杨知府也发现,他宣传的地区,那些百姓根本不怎么鸟他们,但是等方姨娘的名声自发辐射到那里,那里的百姓却很快就信了。 杨知府意识到,百姓更愿意相信百姓自己,而不愿意相信官府,如果没有发现这个问题,长此以往,终究会酿成大祸,尤其是近些年天灾频发的时候。 杨知府愁秃了头,都怪甄应嘉那群人! 杨知府看着方姨娘再三叮嘱庄头要照顾好那群鸡鸭,出去遛的时候得放那群有经验的,半大的还没彻底长成的鸭子,等她回来后再放出去遛,免得啃了乡亲们的作物。 那细致的样子,比他叮嘱儿子还贴心。 杨知府感慨不已,人的爱好果真丰富,“方夫人这群鸭子,看起来可比一般人家的健壮多了。” 方三娘也吩咐完,准备上马车了,回答道,“还是老爷支持,平常人家的鸡鸭,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找食,不可能像我一样喂食,鸡鸭的成本对于普通百姓,也是一种负担。” 杨知府想想也是,不过方夫人养这么多鸡鸭鹅,又喂得那么健壮,就是最后卖出去,价格也能比一般鸡鸭更贵,方夫人应该是想搞养殖吧? 私下问问林大人吧,方夫人毕竟是女眷,他也不好再而三去问东问西。 等会试榜单结果一出,传回扬州的时候,郁离的话本也正式写完,筠哥儿黛玉等人看后都大呼过瘾,“就该这样!” “那我们就寄给苏妹妹吧。” “不不不,先不急!”筠哥儿阻止,“郁离还得寄给书坊拿去赚钱呢,得先抄完一本才行。” 这时候黛玉又摇头,“既如此,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耽误时间,且拿到书坊,让他们自己印刷去,最后把原版还给我们就是。” 刚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行,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本,原版得留着,但那印刷的送给凌家妹妹,感觉过意不去。”毕竟人家送的都是真金白银。 “啪嗒——” 这时候,郁离又从包里拿出一本,无辜眨了眨眼,他们翻开一看,豁,这一本应当才是最初版,上面还有不少涂涂改改的痕迹。 郁离指了指后面拿出的涂涂改改的那一本,言简意赅:“这个,印刷。”反正他们能认出正确的字句,他们要卖自然会排好版。 众人齐齐竖起大拇指:读书人就是心黑。 又听闻外面吵吵闹闹,派人一打听。 “哇!师兄是贡士了!” “天呐,师兄好厉害,不到二十的贡士诶~” 筠哥儿满眼欣喜,“那可不,师兄可是从童生试开始考上去的,含金量比国子监监生高多了!” 国子监监生参与会试,是不需要参加前面的乡试等步骤的,故而二十来岁的贡生其实也不是凤毛麟角,但是从童生试一步步考上来,考到贡士才十六,就是真正的学神了。 “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 而师兄本人,听到结果前一秒还是高兴的,下一秒就见到宋家的门槛都要被人给踏破了,宋太太和宋学士一次次的解释:“那孩子有未婚妻了!” “真的!我宋怀杉以人格担保!” “屁!你宋怀杉的话最不可信,快把那孩子交出来让我看看!” 田渊:…… 眼睁睁看着宋学士不堪其扰,直接关门大吉。 田渊这才没忍住呼吸了一口空气:这京城的风气,可真开放啊…… “别松气,这才哪儿到哪儿,等殿试后想当你岳丈的就更多了!”宋怀杉酸溜溜道,“你师父就是脱离京城太久了,一惊一乍的,要我说,就你这种背景简单又年轻好看能高中的,京中的老狐狸巴不得纳入自己麾下,才不会因为你是林如海弟子就针对呢。” “撬墙角还差不多。” 宋怀杉突然瞳孔一缩,“这老狐狸!怕不是早就知道你要被撬墙角,而不是被针对,故意扔给我的吧?要不然大可不要你参加,上当了上当了……” 田渊就看着宋师叔一路骂骂咧咧走开了。 田渊叹气:搞不懂,苟着等师父回京吧,师叔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一路以来的支持,本文预计要倒v了,应该就是今天一两三天,具体哪一天废废作者也不知道QAQ,是从22章开始倒,v后当天日万,之后日更六千,一个章节能写的总算能多点了! v后会开启抽奖,评论区发红包,希望小天使们继续支持嘤,给大家比心啦么么哒(/ω\) 第48章 筹谋京营节度使 非进士不入翰林,但进士入翰林同样不简单。 除一甲前三可直接授予翰林修撰,编修,二甲三甲都需要再经过朝考选拔出庶吉士,成为庶吉士后,也仅仅是获得翰林官员的预备资格,还需要经过三年的学习培养,参加散馆考试,优秀者留院授予翰林官职。 一如林如海的猜测,田渊再沉淀个一两届,不是没可能争取一甲。多亏了田渊自己争气,二甲第四名,进士出身,也成功被选为庶吉士,只待这三年好生学习经过考察。 宋怀杉乃翰林学士,对这一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当初你师父一甲探花,直接授予翰林编修,不过他求稳,选了外任。” 不就是京中后来夺嫡跟疯了一样,不想沾染吗?跑得比谁都快。 到头来呢?反倒是林某人自己快速占了台,盐课案上毫不留情的风格,让京中不少熟悉他的都大吃一惊。 不过等知晓他夫人都差点没了,只能说,甄应嘉你手底下的人,不行啊,要么就做干净,最后重新联姻取得缓冲,要么就别做,结果怎么样?当今捡了个大漏,啧。 “不过你要记住,”宋怀杉提醒田渊,“三年后考试,你们这群庶吉士,无论是是留院任职,还是外委为他官,都是以翰臣为师出来的,都会被他人以翰林视之。” 这便是党派,无论是否愿意,都逃不了。 田渊郑重谢过宋怀杉,明白这是在教他官场的一些潜规则。 宋怀杉见他领悟得快,也不介意多说一点,“你们这一届的,感情都自己去交流,但若是有分不清的,也不必理会,内里也不可能铁桶一块。” “至于官场的其他事,在你师父回来前,就不用去主动了解了,该让你知道的,回家后我会跟你说。” “至于往你身边靠的,”宋怀杉摸着自己下巴,“你自判断,判断不出来再问我,我事儿多着呢。” 田渊应是。 宋怀杉又道,“你可有要写信告诉你师父的?我这儿一并就寄过去了。” 不等叔侄二人的信到扬州,皇宫里的三公主沉迷在了郁离的话本之中,筠哥儿几个小家伙们觉得三公主是被话本带坏了,但是实际情况是,谁家孩子才几岁就看话本啊!啊? 所以三公主现在收到的话本,才是她看的第一部话本,而这本话本,又是经过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话本老手拍板决定的,这能不让三公主沉醉其中? 无独有偶,熬夜看话本被抓包的小孩儿,又多了一个。 淑妃残忍的没收了自家女儿的话本,然后等女儿哭唧唧的离开后,再三确定女儿已经不会突然回头了,挑了挑眉,径自翻开了话本,让她看看,现在的小孩子都看些什么话本。 然后:…… “来人,去查查这个作者,还有哪些话本,给我买回来。” “林家的小子,是个有眼光的,这话本可比哪些写穷书生迎娶富家千金的有意思多了,”淑妃不禁感慨,“就是有点不懂事,话本这东西,就该给大人嘛。” 等当今获得一个哭唧唧的三公主,和一个略有疲倦却餍足的淑妃,以及江南那边传来的事情的“真相”,只能表示:“小小你毕竟还小,这样,你好好学习功课,表现好了,父皇就奖励你一本话本如何?” 至于这话本,小小还小没什么见识,京城那么多话本子,随便买一本就是了。 三公主吸吸鼻子,软糯糯甜滋滋道,“父皇你真好。” 人还怪好的当今又对淑妃道:“这作者是林家子身边的书童,如今他的话本正在江南那边热卖,那书童肯定还会继续写的,到时候出了让紫麟卫寄一本回来就是。”当场卖了作者信息,毫无隐私可言。 淑妃一惊,“竟只是个小书童,以林家子的年龄,这书童最多也不过十一二吧?陛下还真是天命在身,刚有个十六的进士郎,如今又有个文采盎然的未来话本大家。” 瞧瞧人家多会说话,这就是宠妃的自我修养。 当今一个没忍住嘴角就咧了开来,“那孩子也就比林家子大了三岁。” “不过据紫麟卫说,那书童怕见到生人,也不爱说话,若非如此,林如海是会让他去科举的。” 见淑妃来了兴致,当今继续侃侃而谈,“而且林家子对他也不像对待主仆,像是对待兄弟,说是书童,也更像是林家子半个师兄。” “至于那书童为何怕人,又为何不爱说话,若是爱妃感兴趣,我让紫麟卫去查查就是。” 淑妃只是玩闹似的锤了一下当今胸口,“陛下又要作弄臣妾,紫麟卫岂能去查这些有的没的?白白耗费人力物力。” 别管现在的皇帝是否真心说出口,但她要是真应了,就是不妥,淑妃心里门清。 “总归再有才,怕人这一点,就难以为陛下分忧了。” 当今不仅没有被拒绝的不满,反而很满意淑妃的得体,“你呀,他的话本能让爱妃高兴,不也一样是为朕分忧?” 春风得意的当今,解决了家庭矛盾,又开着屏嘚瑟着去了皇后处。 “梓童,林如海那弟子真有两把刷子,朕后来看了他卷子,言之有物,以后一看就是个做实事的,你说我先怎么安排他好?” 皇后眼皮狂跳,抬手按住了当今,“陛下,万万不可。” 当今:? “陛下,他田渊有何功绩,能让他和外人不同?” “还是文采能比得过状元探花?” “更别提他现在还没有获得翰林官位。” “陛下,那田渊再是林如海弟子,也只有十六岁,如何服众破例?” “十六岁,就是再学习三年,也不过十九,何不等着三年,且看看他是否有位陛下效力的心性与能力。” 飘了飘了又飘了,你是要林如海给你卖命,要两家结亲,而不是结仇的! “当务之急,陛下,四王八公……” 一听这话,当今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梓童说的是,是朕鲁莽了。” “朕想着,还是得先想办法,把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的位置给腾出来。” 皇后也陷入了沉思,“父皇那边没那么容易答应,但王子腾一天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陛下的位置一天就无法安稳。” “说起父皇,母后也在找我,跟我说该给公主,以及宗室的郡主们找伴读了。” “公主们找伴读正常,什么时候郡主们的伴读也要宫中负责了?”当今冷哼,“父皇可真会打算盘,让你劳累,他们担名声?” 当今这时候哪里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陛下,”良久,皇后眸色沉静,冷然道,“京营节度使,若是还在贾家手中,我会直接劝陛下等,可现在在王子腾手中。” “王家当初身负县伯爵位,都能让自家女儿嫁给商户维持利益,未必不能以利诱之。”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崽卖爷田不心疼,这京营节度使,是贾家的命根子,可不是王家的。 当今茅塞顿开,感谢父皇母后,给他挑了一个好皇后。 “至于伴读,自然是以宫中公主为主,”皇后只是看着温和,却不代表没有脾性,能让太后无可指摘的皇后,哪里会是轻易妥协之辈? “三公主今年不过六岁,男女七岁方不可同席,前两个公主都是七岁之时才招了伴读,三公主自当如旧。” “明年开春,可给公主郡主们,招选伴读,也给宫中增添一些女官。一应仕宦之家的女儿,符合年龄者,皆可参与。” 当今眸色一动,以往伴读,顶多在京官中就近挑选,且基本都是高官之女,省去了一部分挑选的支出。 可这次,扩大了招选范围,无异于多给了底下的官员一个晋升的渠道。 别看是送女儿入宫当伴读,可天家宗室的伴读,相当于家里有了一个接触权力中心附近的女儿,以往从公主伴读,变为皇子妃,郡王妃的,也不是没有例子,尤其是这次还有女官名额。 当今哈哈大笑,“妙,妙啊!梓童这一招,可真是反客为主,直接拿回主动权啊!” 父皇想拉拢躺平的宗室,拉就是,能拉过去是父皇的本事,可皇帝,率领的本就是群臣,他着眼,也不该着眼在身边的宗室身上。 宗室啊,除了那几个异性王,有几个宗室愿意冒着性命白折腾一回,闲散王爷不香吗? “梓童若是男子,能入朝为官,天下男子皆该汗颜矣!” 皇后垂眸,“陛下折煞臣妾了,你我夫妻一体,说这些作甚。” 说到底,她的身家皆系于陛下一身,陛下才能如此信任她,若自己真的是男子,那可就难说了。 帝后二人温存了片刻,皇后也没再提醒当今不要操之过急,在关键的事情上,当今清醒得很,她自然没必要去多嘴,平白惹人烦,毕竟,当今是皇帝,若事事都要她这个皇后去提醒,这天下,是皇帝的,还是她的? 后宫不得干政,她如今能这样和当今交流政务,也不过是陛下无人可用罢了。 而当今离开后,也不禁仔细分析了起来,贾家在荣国公去世后将无力守住京营节度使,于是有了后来贾家和王家结了亲,由王子腾接任。 而如今,两家孙子辈又结了亲,一个是二房的太太,一个是长房的奶奶…… 贾家的爵位,哪怕如今长房贾赦一脉不得不隐退,却也是名正言顺的贾家继承人,王子腾还真是打得一手好主意。 权与利,皆可为其弱点,王子腾,端看你如何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西游]我在大唐开猫咖》猫猫经营手册,三藏西天取经?是向西进行人才招聘!猫猫划拉,毛绒绒是猫猫的,技术人才是大唐,双赢!求收藏呀 第49章 救英莲贾敏惊梦 这一年,安稳无恙的渡了过去。 而年底腊月,初九那一日,筠哥儿在家人的见证中,满了七岁。 “七岁了,是大孩子了。” “是啊,玉儿七岁了,今年一整年,上手帮我分担了不少工作,如今筠哥儿七岁了,也该帮着你父亲分忧了。” 林如海高兴得喝了一小杯酒,“筠哥儿来年二月,就会回姑苏参加童生试,已经定下来了。” 童生试,院试这种,都需要回祖籍参与考试。 索性扬州与姑苏都在金陵,也不算太远。 方姨娘因为这两年经常往外跑,故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当下吃了一惊,“这个惫懒的,倒是学会扛起家业了。” 筠哥儿不满意了,撒娇,“什么惫懒,我可勤快了。” 又道,“爹,娘,姨娘,到时候姐姐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啊,姐姐这两年身体调养得已经完全能出门了,何况还有我在呢~” 林家三个大人脸上笑容同时一僵,筠哥儿恍若没察觉,“我都跟老师说了,老师说我们还小,出去怕碰到拐子,会跟我们一起去,安全绝对能得到保障。” 林如海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当,而林如海只淡淡道,“你倒是长本事了,把你老师都拐带了,我且问你,你是打算出去考完试就回来,还是一不小心多耽误了几天了才回来呢?” 贾敏和方姨娘一听林如海的话,顿时明白了这小子打什么主意,怪不得对于考试这么积极呢!哪里是为了考试,分明是为了出去玩儿! “玉儿,你们都商量好了,只等最后通知我们?” 黛玉往旁边一歪,抱着贾敏肩膀,“母亲怎么这样想我们?若您和爹爹不答应,玉儿自然会听话待在家里。” 只是那语气,可怜兮兮的,跟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贾敏一口气在胸口要出不出的,“真是我活祖宗!” 林如海想着这是在扬州的最后一年,也看出了姐弟两个怕是准备了许久,期待了许久,“罢了,只一点,不可出金陵,那太远了。” 姐弟两顿时多云转晴,“多谢爹爹!” 贾敏和方姨娘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如海,就这么答应了? 筠哥儿身体是能确定没问题了,可玉儿呢?就这么放心? 林如海让姐弟两个自己去玩儿去准备后,才和两个老婆解释道,“玉儿的身体这两年都有在好转,你们也能看出来,且有秦老师在,你们大可放心。” 其实林如海更放心的筠哥儿说的他在。毕竟筠哥儿说过他与玉儿是同源相生,越是靠近彼此越能有益对方。 但既然秦护卫都在了,那他就更放心了,至少路途上,不用担心碰到劫匪或者拐子。 这两年筠哥儿真心相待秦护卫,看样子也不是白白费力,都能拐带紫麟卫离开林家当他保镖,不错不错。 “再有就是,等玉儿以后成亲,就更没机会出去游玩了,趁着年纪还小,放纵点也无妨。” 也不知道何人能配得起玉儿,罢了,等玉儿长大后自己选吧,大不了多养几年。 能找个能陪玉儿一起玩闹的最好,若是迂腐的,万万不能选。 林如海思绪不自觉飘了老远。 而这边,筠哥儿跑回了院子,“老师,老师!” “老师,今天是我生日,您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秦护卫低头看着明显有求于自己,却不觉得心虚的筠哥儿,在扬州待了两年依旧比旁人黑了几度的脸柔和了几分,“说说看。” “嘿嘿,”筠哥儿羞涩的扭了扭,有点不好意思,“老师,我明年要回姑苏参加童生试,姐姐不放心我,要一同去照顾我,但我们人小……” “老师您能在路上保护我们吗?” 秦护卫有一种天赋,十分擅于抓住摸鱼的机会,就比如外派到扬州的工作,就是他主动争取而来的。 而现在,秦护卫平时慢半拍的脑子飞速燃烧CPU,照顾一个小孩儿就够林如海操心了,现在还两个?而且林家姑娘也不是个拎不清的,所以为什么要两个小孩儿去呢? 结合姐弟两个平时的性格,尤其是筠哥儿的行为进行分析,秦护卫得到了一条十分合理的结果。 姐弟两个是借着考试去游山玩水! 秦护卫义正言辞,“我是你老师,应该的。” 这算是公费旅游吧? 秦护卫美滋滋的想,好在他脸黑,也没人发现他突如其来的喜色。 “太好了!老师你真好!” “今天出门看到的,随手买了,拿去玩儿吧。”秦护卫随后扔了一个小盒子到筠哥儿手上,转身离开,背影之潇洒。 筠哥儿看着手里的盒子,嘻嘻一笑,“老师这么大一个硬汉,怎么这么害羞。” ** “陛下,万万不可,方三娘一介女流,在外混迹男人堆里下水种田,如此行为不捡,如何能够得到嘉奖!” 朝堂上,一谏官率先处理,反驳当今欲加封方三娘的行为。 却是扬州的收成,今年让周边地区都不得不服,杨知府在今年的奏折总结中详细写了方三娘的所作所为以及两三年以来的坚持,才有了现在。 有税收作证,有收成作证,百姓有吃的,当今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既然高兴,人家又有功劳,自然该得到封赏,若非方三娘所做之事与国事有关,与粮食有关,出现在了奏折中,当今根本不会在朝堂商量走流程,直接就封赏下去了。 结果谁知道,高高兴兴说出来,众人也高呼万岁,但一到封赏环节,立马就有人跳出来表示反对。 当今沉着脸,刚想怒骂,就见已经有朝臣站了出来,“许大人此言差矣,方三娘令百姓吃饱穿暖,可谓贤德,当为大善!” “糊涂!若人人都学方三娘,以行善为借口,三纲五常岂不乱套?” “非也,粮食增产是真,百姓尊敬是真,方三娘善举更为,何谈借口?且林大人身为其丈夫,都未曾言方三娘行为不当,许大人身为读书人,怕是有些失礼了!” “荒唐!难不成没有方三娘之前,扬州的百姓就不会种田了?这两年的收成,也不是扬州收成最高的年份,陛下,以臣看来,这不过是百姓被方三娘所蒙蔽罢了!方三娘之能,言过其实!” “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是拿往年数据说话!” “往年?往多少年?那时候的气候,那时候天气异常,和现在能一样?!” “哼,不过是那林海巧立名目,为了独子生母抬身份罢了,陛下,方三娘不仅不能赏,林如海与扬州知府,更该罚!” “胡搅蛮缠!若是有功之人不得赏反遭训斥!还是有功于百姓之人,你是想让陛下失信于百姓吗?!” “够了!”当今怒拍龙椅起身喝到,“这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 “你们一个个都是朝廷大臣,你们看看现在的样子,说你呢!卷起袖子干嘛?还想在金銮殿动手?” 百官齐齐跪下请罪,“臣等知罪——” 当今冷笑,“这时候你们倒是齐心!” “朕且问你们,今年扬州的粮税可有假?” “回禀陛下,扬州粮税,超金陵省其他地区,已经连续两年呈增长状态。”户部尚书出声道。 混到了尚书级别的,都是老油条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如何表态,这个时候了,陛下明显是要封赏,且方三娘——他户部就喜欢这样实干型能增收的人才! “好一群忠心为国的忠良,如此有功于社稷的人才,就因为是一后宅妇人,便要剥夺其荣誉不成?若是如此,此后还有谁会真心报效于国家?” “不贤?不德?要不要朕让人将今日早朝之论广布民间,听听百姓如何评价?” “你们随口一说,便是数不清的儒家经典,可你们又有几个能让百姓增产?” “要朕看,干脆直接让方三娘入朝为官,教百姓耕种选地得了!也好过尔等尸位素餐,口称贤德!” “陛下三思!” “陛下,女子岂能为官啊……” “陛下,方三娘有功,予以荣誉就是,若是因为入朝为官,岂不是乱了秩序?” “陛下……” 开窗的方法,从古至今都好用的。 当今当然没想着让方三娘入朝为官,说白了,这点功绩,只是在扬州,根本不够,更多的,也不过是借此灭灭这群人威风,也借此再筛选筛选,哪些人能用罢了。 “方三娘……教化农桑……是为贤德之举,故加封四品恭人,赏千金,赐帛百匹……” 古代宗法制下,妾越不过妻,林如海三品,其妻子贾敏为三品淑人,故而只是封为四品恭人,有了诰命,旁人称呼之时,也会尊称一声夫人以表尊重。 若是此功劳为男子,封赏就不会更多的落在金银这些外物赏赐上,说到底,不过是女眷为附庸罢了。 当今也完全可以把功劳算在林如海这个丈夫头上,因此,让筠哥儿来看,或许有些不公。 但无论是林如海,还是方三娘本人,都并未如此觉得。 百姓更不懂这些了,只是知道方夫人是四品了,听起来很厉害。 反倒是贾敏有些闷闷不乐,林如海不觉得贾敏是担心自己地位的人,因为觉得奇怪,“夫人怎么不高兴?” 两人都是多年夫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贾敏有些为方三娘不平,“哪怕是四品恭人,如此功劳,也合该给个专门的封号才对,若是换成男子,怕早就吹上天了!” 就像她,明明遗传了父亲的力气,却因为女子之身,只能从小学文做一个淑女,连力气太大都得小心藏着不要暴露,不然就会“丢脸”。 怎么就这么难呢…… 三娘不会觉得不对,一是因为三娘本就知足常乐,二是三娘还未曾看过权力的风景,可是她呢?她从小接触着这样的环境。 那玉儿呢?玉儿比自己更有主见,更为骄傲,还有一个更宠她的父亲,照顾她的兄弟,玉儿这样,以后嫁了人,真的能甘愿折翅吗? “夫君……”贾敏思维有些混乱,眼神茫然,抓住林如海手腕的手无意识加大了力气,“玉儿不能折翅,不能,我们招赘好不好,或者给玉儿养面首如何?上数一两个朝代之前,有的是这样的贵女,玉儿也一样可以,玉儿她怎么能折翅呢?” 破天荒的,林如海听懂了贾敏的意思,林如海只是微微一愣,揽住了贾敏,慢慢抚平她的情绪,他竟不知道,夫人为此能失魂至此,想来不是第一次如此担心,是他不合格,竟未曾发现。 只是想了想贾敏所说的,在读书人看来离经叛道的话,他只是个老父亲,又不是读书人。 “好。” 贾敏听到了她以为最不可能听到的一句,他说:“好。” 荣国府的老太太听闻林如海妾室抛头露面,反而被封四品恭人,虽说依旧是贾敏之下,可背后透露出来的东西,就让老太太开心不起来了。 在老太太看来,方三娘能得到四品恭人,都是林如海为了那林家子而筹谋的,这不仅委屈了她的敏儿,更是一种信号,这个只有几岁的林家子,继承人的位置,牢不可破。 而她的二儿媳妇王夫人,那是心情复杂,欢喜与不悦皆有。 王夫人早就和她这个小姑子不太对付,如今听闻林如海的妾室都被封为恭人,不由得有些畅快,贾敏啊贾敏,你有什么用,庶子才这么大一点,妾室都快爬你头上了,等那庶子继承家业,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可欣喜过后又是浓浓的不甘,四品恭人啊,她也不过是五品宜人,她还是嫡妻呢! 王夫人对贾政的不满又多了一层,这荣国府,金玉其表,她早年嫁进来之前有多么高兴,进来后就有多么憋屈。哪怕如今是她当家,可这家,不过是让她填补亏空罢了,哪里是什么享福? 筠哥儿还不知道自己亲娘有了恭人头衔。林家祖宅在姑苏,这一趟回姑苏考试,自然而然是住在林家祖宅之中。 林家本就庶支不盛,现如今也就几门堂族,亲支嫡派是没有的。故而在祖宅之中的林家奴仆见筠哥儿这个林家小儿回到姑苏考试,心情那是激动难表。 为何?因为他们是林家的下人,林家兴盛,他们的日子就好过,林家一旦倒了,他们就又得重新找生活。 去重新找别家,能有在林家轻松?林家光是伺候的人少,家主大方,不乱罚人,就足以超过许多家族。 而林筠这个林家子,这么小就敢回乡考试,学识还需要问?这不就代表林家不会倒吗? 不过看到林筠旁边并排站着的瘦弱一点的小公子,祖宅的老管家林升疑惑了一瞬,随即两眼放光:这莫不是家主又添子嗣了? 管家的眼神有些吓人,男装的黛玉抖了抖鸡皮疙瘩,筠哥儿也发现了管家似乎误会了,“管家爷爷,这是姐姐,这是我的武师父秦先生……” 众人这才见过林家的两个小主子。 林家祖宅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式构造,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园林。公侯伯子男,林家四代列侯,底蕴可想而知。 但祖宅中的下人其实相比于其他贵族,并不算多,甚至有些少,原因就是林家几代都子嗣不丰,完全没必要用太多下人,以及为了繁荣子嗣,林家一直多行善事,其中一项就是给足费用,遣散了不少奴仆。 姐弟两个还是第一次回到祖宅,“姐姐,祖宅比扬州那里地方大,也更好看!” 黛玉文静一点,眼里的喜悦和好奇却也没法掩藏,“嗯嗯,江南的四时韵律,竟是于家中可观,筠哥儿你看,那边是不是你爱的斑竹?”斑竹,即湘妃竹也。 旁边一直慈祥的管家乐呵呵道,“早些年老爷就派人告诉我们,说少爷喜欢湘妃竹,而小姐也同样喜欢竹的品格,故而在园中加了不少湘妃竹元素。” “少爷和小姐的院子也种了各类竹子,却随时可改,如今少爷小姐来了,等少爷考完,也正好和家中的工师画师一起商量,按照小主子们的心意进行修改。” 黛玉甜甜一笑,“好呀!” 筠哥儿大大咧咧,“我现在就有思路!我和姐姐说,姐姐去和他们商量,我准备考试就可以了!” 黛玉啐了他一口,“你这时候勤奋学习了?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要知道想法脑洞落在专业人士那里,是要进过修改完善的,可不是简单的沟通交流。 筠哥儿装傻充愣,“哎呀哎呀,我饿了,姐姐我们先吃饭吧!” 要说林如海和贾敏,对姐弟二人有时候还能狠下心说几句,那在林升这个老管家眼里,黛玉和筠哥儿的打闹那简直就是小儿活泼,是身体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那就是聪明,反正是哪哪儿都好。 搞得筠哥儿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不过林管家没想到姐弟两个的效率也太高了,等筠哥儿去考试的前一天,两人就已经和工师他们确定好了两人院子的图纸。 其实没多少需要改的地方,更多是种植的东西和过道,以及种植后和整体园林的契合搭配。 出乎意料的,筠哥儿的院子竹子倒是少了,黛玉的院子竹子反而多了。 却是黛玉一直谨遵医嘱,虽然这些年身体已经没有大恙,却也不敢放松,故而黛玉的院子并没有池塘,以免让黛玉长期处于寒凉的地方。 黛玉本就喜竹,只不过不像筠哥儿那样明显和在意,故而在院中栽种了不少翠竹,夹杂着湘妃竹,竹四季常青,也免了不少麻烦。 石板小路贯穿院落,石桌,亭台……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怕不是会以为是哪位隐世的居所! 除了那专门给墨团和乌云修的缩小版的小房子,破坏了这样的氛围,增添了一抹童趣。 黛玉更是心血来潮,问能不能有黑白熊给养一只。这是黛玉想到了两三年前,筠哥儿对于竹子特别犟,让她怀疑自己弟弟是只黑白竹熊。 而如今黛玉之所以提出这一想法,也是因为她发现现在的筠哥儿似乎没那么在意竹子了,喜爱是喜爱,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容不得别人不喜欢。 “小姐,这黑白熊小时候可爱,大了可就危险了,毕竟是熊。” 黛玉仔细想想,似乎也是,不免有些失落,而一旁摸鱼回来的秦护卫脚步一顿,“其实也还好,这黑白熊就没个猛兽的样,从小养大的,反倒是粘人得紧,若是玉儿真想养,等熊大了注意不要被熊撒娇的力度伤到就行,以及……不要种太高的树,它们有可能爬上去摔下来,多来几次还是担心出问题。” “林园空的地方多,专门弄一个竹林出来,完全可以养。” 黛玉眼睛一亮,“真的吗?” 林管家不可置信,“这种真的是熊?” 秦护卫沉默点头,真的是熊,忠顺王就养了一只,后来嫌人家太撒娇太扒拉他,扔给陛下养了,陛下的开支又增添了一项。 “既然这样,那我让下面的人注意着……”林管家恍恍惚惚,觉得长了见识。 黛玉这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其实不急的,我和筠哥儿在这边待不了太久。” 林管家只是笑笑,“以后总归是有机会回来的,养着也好,北边有个位置适合改成竹林,竹子长得快,有只竹熊消耗也不错。” 这件事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而筠哥儿的院子里就弄了个池子,栽种了莲花,照筠哥儿的想法,他们姐弟两个大了,姐姐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和他一起窝在院子里,所以他的院子可以随意造,弄点水池也无碍。 而栽种莲花就更简单,开花的时候好看,还能挖莲藕,枯萎了的残荷意境黛玉也喜欢,完美。 说是池塘,其实连接着林园里的河流,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湖泊,中部坐落着水亭,可搭乘小船或者通过浮桥走入水亭内,抚琴饮茶,湖边更有芦苇随风摇曳,而院落中,又夹杂着怪石假山与花草。 两人没有把猫狗带来,但是林园内却有捕老鼠的狸花猫,狸花猫卧在墙面的空窗中,伸了个懒腰,尾巴一拍一打,在工人们的改造中,昏昏欲睡了过去。 狸花猫并不担心自己出事,毕竟自己是交了保护费的,而人类给它地方住,给它地方睡,合情合理! ** 姐弟两个本就提前到了姑苏,等筠哥儿考完回到林园,徐晔也到了姑苏。 徐晔被姐弟两个引入林园,三步一叹,五步一咏,“这园林,这景致,这才是富贵人家啊。” “徐哥哥你至于这样吗?你又不是我和姐姐,没怎么出过家门。” 徐晔好笑看着筠哥儿,“你懂什么,富贵和富贵也是有区别的,但就是引活水入府邸,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做到的。” 筠哥儿才不管这些,高兴的带着徐晔去他的院子,虽还没有修缮完毕,但已经能看出大体的规划,再看筠哥儿所说的水上亭台,徐晔有些无言以对,他说这是湖中小岛也不为过吧? 等再看了规划图,“好眼光,就是预留的收集名花珍品的花圃,这能栽完?” 筠哥儿骄傲一笑,“我认识了一个小妹妹,她就喜欢种些奇花异草,等我随爹爹到京城,应该会待几年,到时候正好养好了,也好送人?” 徐晔神色复杂,差点憋不住笑,“好主意。”林大人知道他家公子打算另类吃软饭吗? 姑苏的景色同样是江南区域的代表之一,前几日筠哥儿说着惫懒,却也真的在认真备考,等彻底考完后,就和男装打扮的黛玉,由着徐晔这个对金陵各地都很熟悉的大哥哥带出了门,而秦护卫,又是充当保镖,实则摸鱼的一天。 “谁能想到田师弟这么快就得步入官场了,如今倒是只能我们三个凑一堆了。”徐晔眯着眼,“我们把好玩儿的都记下来,寄给他,馋死他,谁让他失约来着,” 筠哥儿黛玉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好主意!” 黛玉和筠哥儿更是举一反三,开发了新的思路,他们两个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往家里写信,让林如海他们放心,他们真的很安全,有时候还会寄一些他们买的新奇玩意儿,慰藉父母,属实是红楼版旅行青蛙了。 姑苏毕竟是他们的祖籍之地,且要稍微等一等童生试的结果,游玩儿的时间相对而言久了一点,几乎了逛完了整个姑苏,这才决定启程起来。 而相应的,筠哥儿顺利通过童生试的结果,也朝着扬州而去。 这次林如海是真心吐槽自家孩子:“拿着考试的幌子出去玩儿,以为玩儿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结果竟然告诉我要游金陵,哎!头疼!”他是真的头疼! 但是其他同僚已经眼观鼻鼻观心,谁还不知道你林如海在炫耀儿子? 上次给你制陶器,你们夫妻俩就快把扬州官员给酸完了,这次又来了是吧? 可是这次真的好酸啊…… 而作为炫耀对象的筠哥儿和黛玉都玩儿疯了,一致决定要去看看金陵应天,于是徐晔选择了带着他们往北而去。途经常州,又熟练地带着姐弟二人吃喝玩乐。 就是看着积极和陌生人聊天的筠哥儿:…… “真的?啊,这是我弟弟,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吧?” “嗨呀,我弟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可不就瘦嘛。” “老板,这个能不能便宜一点啊?” 众人:…… “姐姐,我说你是我姐姐或者哥哥,别人看着也不像啊。”筠哥儿能有什么错,他不过是皮痒了罢了。弟弟变成哥哥,谁能拒绝呢? 金陵应天: “给我打!”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一行人,筠哥儿和黛玉两人同时皱眉往声源处往出,是前方巷子里? 徐晔和秦护卫有些不愉,心知是遇到了那些欺男霸女的家伙,有些担心两个小家伙脏了眼,可姐弟两个都有主意得很,他们也只能跟上前,确保两个小的没事。 往巷子里看去,果然,两拨人对打,地上已经躺了一个,门口站着个姑娘,吓得脸色苍白,粗布麻衣仍旧难掩姿色。 筠哥儿却吃了一惊,眉心一点观音痣,生来便有佛缘,要么大富大贵,兼济天下,要么大悲大苦,带自渡后,心性成神。 可他观这姑娘,分明该是富贵人家,怎么却一生悲苦不得人渡? 徐晔和秦护卫见筠哥儿愣在了当场,黛玉也有些惊着了后退了半步,两人眼神一暗,对视一眼,秦护卫扒出腰间弯刀,才不管两方谁有理谁无理,打了再说! 两方被迫停止斗殴,或者说,是压制与挨打。 原先地上躺着的人要死不活咬着一口气爬了起来,“大侠救命,这两人要强抢我女儿啊!” “放屁!” 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张口就骂,“你不就是个拐子,爷买你拐来的丫头那是你的福气!” 另一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公子冯渊咬牙道,“他卖给的是我,关你何事!” “卖给你?就算是又如何?爷我看中了,懂吗?” “你又是哪儿的多管闲事?我告诉你,爷乃金陵薛家薛蟠是也,识相的就给我走开!” 秦护卫却深深打量着薛蟠这个傻子,薛家啊,和王家似乎有关系来着?自己是不是又要立功了? 人在家中坐,功劳送上来,福报啊! 筠哥儿这时候却已经走上前来,站在了秦护卫身后,筠哥儿很有安全意识。 “薛家?薛家就可以强抢民女?”筠哥儿又看着冯渊,“先来后到?看起来挺无辜的,那你又是否知晓这位姑娘是被拐子拐卖的?” 筠哥儿虽然年轻,还因为换牙说话漏风,但身后站着秦护卫和徐晔,冯渊虽然不想回答,因为脸被打得好痛,说话费力,但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回答,“我要知道我才不会在他那儿买,我就是看着姑娘漂亮,又是良家子女才买的,我傻呀我买拐来的,但这也不能掩盖他不讲理!” 他家虽是小乡绅,可真的随便哪一家权贵都能砸死他。但要是买被拐卖的女子,万一哪一天家里得罪了人,他不被人给整死啊,要知道买卖同罪,他说他不知道人家是被拐的,这谁能判断真假?(1) 秦护卫淡然道:“他没说谎。”这点基础判断能力,他还是有的! 冯渊眼睛陡然迸发出光彩,这个大个子,也不是那么可恶! 而薛蟠见不得自己被无视,却也有些心悸秦护卫手里的刀,“我告诉你们,我要是出了事,你们走不走得出金陵都两说!” 筠哥儿心情很不爽,看到这个姑娘,就如同看到人生被篡改的姐姐,冷笑着对薛蟠道:“薛家,没听说过,想来不值一提。” 薛蟠正要怒骂,筠哥儿看也不看薛蟠,直接下了决定,“劳烦师兄,去一趟官府。” 薛蟠这时候终于感到了惧意,可转念一想,官府又能拿他如何,等官府来了,就该抓住这个带刀的护卫了! 这时,躲在一旁的姑娘一个上前跪下,“民女姓甄名英莲,还记得是在葫芦庙被拐,求少爷给民女做主!” 她被拐的时候已经五岁,能记得自己的名字,也能记得家附近的葫芦庙这样的标志性建筑,只不过被打怕了,一直不敢说,只能当做忘记。 现在看这个小少爷的穿着,还有护卫,还有对待薛家的无视,以及还敢叫官府前来,她自然而然想要抓住机会求救,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秦护卫只一听,就道,“应是姑苏的葫芦庙。” 筠哥儿和黛玉一听是姑苏的,对英莲下意识多了几分亲近,黛玉上前一步拉着英莲的手,“我和弟弟也是姑苏人士,这可巧了,你且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 黛玉上前握住英莲手的时候,英莲想退,却不敢,只能僵在原地,可黛玉一张口,英莲就知道了黛玉是女孩子,呐呐站在原地,“谢,多谢小姐……” 而薛蟠听见黛玉的声音,再看黛玉面白如玉…… “啊——” 秦护卫怕自己打死人,只是一脚把薛蟠给踢到了墙上又摔了下来,拿刀指着薛蟠,“你若想死,等案件一了,我成全你。” 薛蟠这时候才真的怕了,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头顶,秦护卫那如实质般的杀意,哪里是他一个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能承受的? 不一会官府就来了人,带头的是同知贾化。 听闻是薛家公子出了事儿,府衙的人根本就当没听到,徐晔便只能拿出林家的身份,应天府府尹这才重视,可薛家背后,于是府尹把问题丢给了副手,也就是应天府同知贾雨村。 “在下应天府同知,贾化贾雨村,见过林公子,林姑娘。” 筠哥儿和黛玉都还礼,“贾大人客气了,我等只是小辈,倒是这有一桩公案,还需要大人审理。” 于是便将事情经过如实说明,贾雨村却一拍大腿,“竟是如此!” 只见贾雨村走到甄英莲面前,“我说我一见你就觉得熟悉,早年甄老爷层资助过我科举,一别数年,竟然……哎!” 众人都是一惊,那贾雨村继续道,“她家乃是姑苏乡宦之家,家住葫芦庙旁,是甄老爷老来得女,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谁料天意弄人……” 甄英莲已经泣不成声,贾雨村倒是郑重对筠哥儿等人道谢,“甄家于我有恩,公子救了甄家后人,贾化感激不尽。” 这一波三折下来,众人也都倦了,不过甄英莲相较于陌生的贾雨村,还是更相信当场救了她的筠哥儿和黛玉,尤其是黛玉是个小姑娘,更能让她安心。 贾雨村是个有眼力见的,只说英莲也是他侄女,有事自来找他,并未强求,当然,也不一定真的想求,毕竟,他家里现在的夫人,乃是原先甄府的一个侍女,见着了,那也太尴尬了。 薛太太听到消息,薛蟠犯了事儿被带到了衙门,脸色一白差点晕了过去,薛宝钗更是咬紧了后槽牙,这都要进京了,舅舅好不容易给她争取到了参选的机会,哥哥他怎么就在此时坏了事儿呢? 不行,决不能让哥哥背上恶名。 “妈!快去找王家,还来得及!” “对对对,来得及!”薛太太有了主心骨,立马让人去备马车,蟠儿会没事的,官府的人不敢乱判的! 黛玉体贴的和英莲睡在了一张床上,而筠哥儿则和秦护卫不睡觉嘀嘀咕咕。 “这案不好判。”秦护卫道,“薛家在金陵的时间太久,根植太深,你可知金陵有护官符?” 秦护卫给筠哥儿讲起了护官符,筠哥儿越听越冒火,“这哪里是护官符,分明就是恶人榜!” “就看贾雨村会如何周旋了。” 筠哥儿抠了一会儿脑袋,有些不确定道,“那贾雨村今天的行为,我总觉得,觉得哪里不太对……” 秦护卫赞赏的看了眼筠哥儿,“因为他装的,他对甄家的了解,说明过往是真,但他可没说他一直在帮忙找人,也没说现在甄老爷如何了。” “我还去他家偷听了,原来他夫人是甄家旧仆。” “啊?”筠哥儿噶出声,“老师你听墙角?” 秦护卫:…… “这贾雨村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啊……” 秦护卫:“甄家资助他的银子,他其实也还了,但也仅仅是还了,顺带带走了个媳妇儿。” “不过,他是以妾为妻,而且是在任职的地方纳了当地的妾,若是有人以后拿着个参他……” 陛下应当会喜欢这种有把柄只能靠他的人。 筠哥儿趴在桌上,“好复杂,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秦护卫诧异,“刚来就想走?” 筠哥儿闷闷不乐:“金陵热闹是热闹,就是我不喜欢。” 果然还是小孩子,秦护卫虽是硬汉身,却有一颗老母亲的心,“这才哪儿到哪儿,京城更为复杂,更别说你以后还要进入官场,习惯了就好了。”就是这颗心有点太直了。 筠哥儿:…… “谢谢,安慰得很好,下次不用了。” 徐晔推门而入,“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小心长不高。” 徐晔抱起筠哥儿,“我带他睡觉去了。” 秦护卫硬汉点头,徐晔拎着筠哥儿回了屋子,“怕什么?林大人手把手教你,紫麟卫随身保护,就这规格,多少人求不到,你还怕你以后处理不了官场琐碎?” “就算太复杂了,看不透,没听过一句话吗?快刀斩乱麻,乱拳打死老师傅,反正你后台硬,怕啥?” “就像今天,你不也没怕薛蟠吗?薛蟠背后牵扯的势力复杂,不也得顾忌律法把他暂且收监?” 徐晔只是怕小孩儿想不开,短暂开导,先让筠哥儿从低落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却万万没想到,筠哥儿真他他说的话听进去了。 快刀斩乱麻,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懂了!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这就是阳谋的另一种表述吧? “我懂了!” 徐晔看着筠哥儿恢复了以往没心没肺的状态,也笑了,他就说嘛,安慰人这种事,还是得靠体贴的他,大个子,不行。 而扬州,林府,睡梦中的贾敏陷入了梦魇,林如海看着贾敏满身的汗水,眉头紧皱不展,只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夫人?” “夫人?” 自从贾敏被筠哥儿就回来后,贾敏的身体状态就在逐渐恢复,这两年更是少有生病,这猛然来一下,把林如海吓得不轻。 想让人连夜去请大夫,可是鬼使神差,林如海探下头,听清了贾敏的呓语。 “玉,玉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们支持~ 黛玉是无cp的,虽然贾敏的提议作者都心动了o.0 注1:古代买卖同罪(知道是被拐的还买),明清的拐卖人口罪处罚已经是相对于之前减轻了的,但也是:“《大明律·刑律一·盗贼》规定:‘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女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若假以乞养过房为名,买良家子女转卖者,罪亦如之。’” 香菱很好,但一直是英莲会更好 冯渊名字是冯冤,就当他是不知道的吧 原著时间线矛盾点很多的,贾雨村判案的时候已经拖了一年,是十一二被转卖遇到冯渊和薛蟠,然后薛蟠和薛宝钗进京,但是马上又说薛蟠15,薛宝钗13,而大观园建好后薛宝钗刚刚15.而生日过后一章,宝玉才12,13。宝玉大黛玉一岁,黛玉回扬州再回京城,大观园都修了一年,这年龄…… 原著开场,英莲3岁(通灵宝玉下凡),后来五岁被拐,再算贾雨村的行动时间,英莲大黛玉四岁是说得通的,按这个来,英莲十一二被转卖,黛玉就是七八岁?勉强说得通 所以时间上如果大家看到后觉得有差异的地方,时间上不合理的地方,那一定是我给改了(理不直气也壮.jpg)(头真的要秃算这个时间线) 第50章 梦红楼警幻败走 贾敏从噩梦中惊醒,心跳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知道林如海在担忧她,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办不到,她甚至无法挤出一个笑容,无法开口说一句什么,她还沉浸在噩梦之中。 林如海叫来了侍候的,打了一盆热水来,自己给贾敏擦了一遍身体,全程,贾敏都有些恍惚。 “夫人,都过去了,过去了。” 人在大多时候,遇到了困难时能咬牙扛过去的,可就是亲人或者亲近之人的一句关心,却能让人瞬间崩塌,再无法坚持。 “玉儿,我的玉儿!” 贾敏终于撕心裂肺地悲切出声,转瞬间泪如雨下,打湿了林如海的寝衣。 贾敏得体了大半辈子,便是盐课案那次也是尽力忍着,就没有这样主动失态过。 林如海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贾敏却哭泣着完全没有察觉,玉儿该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贾敏心疼又狠怒成这样,还有刚刚的梦魇…… 林如海大胆猜测,小心翼翼道,“夫人可是梦到了玉儿?玉儿身边,可有筠哥儿?” 轰隆—— 如一道惊雷炸在了贾敏耳边,不,是真的惊雷,窗外雷声比爆竹的炸裂声更为尖锐炸破,林如海夫妻二人却全然无心理会。 贾敏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希冀与喜悦,“筠哥儿,对了,玉儿身边怎会没有筠哥儿呢,这只是梦,这只是梦,这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可是噩梦怎么会如此真实而有逻辑,但贾敏不愿相信,“筠哥儿哪里早夭了,我不也没死,老爷也早早告破了盐课案,假的,都是假的!” “老爷?” 贾敏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就像是老爷说的,黛玉身边怎么会没有筠哥儿呢?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林如海刹那间脸色苍白,呼吸不畅,一颗颗热泪滚滚而出,夫人真的梦到了玉儿的劫难吗?他的玉儿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让当母亲的愤恨成这般模样? 夜凉如水,床上盘坐着终于冷静下来的夫妻二人。 夫妻二人双手相握,似乎这样能让他们更快冷静,更有胆量面对。 “夫人,”林如海毕竟已经受过一次刺激,又没有真的梦见黛玉遭遇的一切,故而更快平静下来整理思绪,“事情还得从你中毒昏迷说起……” 林如海从前之所以没有告诉贾敏,是因为从筠哥儿到来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且他们提前有所应对,故而他不想白让贾敏担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贾敏已经梦到了,那他们就该整合一切信息,更有效的进行防备。 贾敏静静的听着,可林如海却能从手中的力量,感受到贾敏的情绪并不稳定。 贾敏轻轻闭上眼,半晌才睁眼道:“在我的梦里,筠……长生三岁早夭,两年后我又离世,盐课案迟迟未能告破,教玉儿读书的是贾雨村,并未碰到田夫子一家。” “母亲写信执意要让你送玉儿去荣国府教养,江南局势太乱,你不得不应了。” 林如海却心下一沉,这难道不会给当今错误的信号吗?还是说自己也提前告知当今了,是为迷惑甄家? 可若是按照夫人所说,他抽身乏术,内宅又无夫人,恐怕他真的护不住玉儿,也只能寻求岳母的庇护。 以及……夫人提起母亲二字之时…… 贾敏要笑不笑,面容有些嘲讽,“夫君知礼,觉得自己是让玉儿避祸做客,是长住的,因而没有准备排场,玉儿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雪雁和一个奶嬷嬷,可是夫君知道玉儿第一天到荣国府的遭遇吗?” “接玉儿的,只是二太太身边的下人,让玉儿乘着小轿,从角门而入。” 林如海脸色一沉,玉儿还小,又是正儿八经的表亲戚,没有一个像样的主子来接,只能说明对玉儿算不得重视。 且正常情况,哪怕是玉儿单独去荣国府,也合该能走一个侧门,角门……非说玉儿还小,又戴孝在身,也能说得过去。 但,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说到底,他们并不在意玉儿。 “刚认了人,二太太便彰显她当家主母的身份说些不该说的,更是第一天就说玉儿体弱……”在这个时代,外人说别人家的姑娘体弱,那不就和说不好生养是一个道理?不就是想坏了女孩子的名声? 贾敏深深吸了口气,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母亲却说她正配着人参养荣丸,让他们多配一味给玉儿就是了,这是药啊!”(1) 药岂是能将就的?他们这样的人家,药都是得单独配,一个时间段一个时间段的配的啊! “母亲啊,已经是后来足够怜惜玉儿的了……” 林如海同样心如刀绞,管中窥豹,可想而知玉儿会受多少委屈,他们怎么敢! “对了,还有我那二嫂子,去拜访二哥之时,二哥也不在,你知道二太太怎么说吗?让玉儿离她表哥远一点,她表哥是个混不吝的,哈哈哈,”贾敏冷笑,眸中掺杂了恨意,“这是该对远客说的话?她该说的对象是对她儿子!” “那宝玉也却是混不吝,都满七岁了,一上来就给玉儿取字!竟无一人阻止!林家还没有死绝!后来更是说玉儿没玉他也不要,就摔了他命根子的玉,一屋子人全围着他转,将玉儿晾在一边,就像是玉儿引起的一般……” 她自己女儿,她自己心疼! 她像个游魂一样看着玉儿的遭遇,看着她怯懦不安,天之骄女,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强势起来让人不敢看轻,就这样,又被人说小性子,可笑,可叹,可悲啊! “母亲更是安排玉儿睡在她套间的暖阁之中,碧纱橱外就是那贾宝玉……”说着说着,贾敏的泪又不住滑落。 林如海哪怕有所准备,却不想荣国府能让他如此大开眼界! 林如海眼前一黑,这才第一天!他几乎已经能够知道结局了,贾府这是吃定了他林家的绝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玉儿能嫁去其他人家!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贾敏咬唇抬头,“老爷,你敢信这是我们玉儿能做出的诗。” 贾家仆人的嘴碎,当家太太的不满,被母亲和二嫂这对婆媳用来打擂台,还有不曾发觉的陷害,被的黑锅。 这就是她的娘家啊,要了她女儿命的娘家! “老爷的确也死了,捐馆扬州城,想来应当是给当今调查出了部分东西,不过甄家到很后面才倒。” 贾敏幽幽的诉说,却比谁都重视,无比清晰道,“琏儿带着玉儿回扬州,回姑苏……” “琏儿和贾府都发了一笔横财……” “没几年,玉儿也去了,血泪滴尽而亡。” “贾家自此,吃了绝户,哦,还有另一家的绝户,那家人的姑娘我不喜欢,因为玉儿的委屈,有她一份,但这并不代表,我能看得惯她也被吃绝户。” 话越少,事越大。 林如海低头,两人一起沉默了起来。 半晌,林如海喑哑道,“筠哥儿说过,他们都是因湘妃二人血泪而生灵,血泪,是他们的本源,当初筠哥儿救你,也是不得不使用了本源力量。” 贾敏呼吸骤然紧促,玉儿便是泪尽而亡! “好一群,阴谋算尽的歪门邪道!” 她醒来的当天,筠哥儿就昏睡了那么久,这还是筠哥儿有意控制的情况,可见本源力量有多么重要,就因为身怀宝物,便被人算计至此,还要搭上人间的无辜者,可真是…… 轰隆—— 窗外的惊雷还没有结束,似乎在应和她的话,雷声却已经比最开始减弱了不少,似是快要消散。 “筠哥儿说,天会给人一道生机,故而他能来到此世,我在想,我们不是渡劫者,可也是因劫要死之人,而你,因为筠哥儿活了下来,你脱离了所谓的天命。” “现在筠哥儿和玉儿都在外面,可能他们做了什么巨大的改变,故而,脱离命运线的你,得到了原本的发展脉络,这或许就是筠哥儿所谓的生机?” 这时候,林如海反而格外的冷静,快速分析道,“夫人,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这说明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如今我们知道的发展,何尝不能反客为主?” 夫妻二人挑灯夜战,整理起了时间线。 “这个时候应该就是薛家上京,那薛宝钗准备待选伴读的时候,想来是救了香菱这个丫头?”贾敏根据筠哥儿他们的线路推测,“这香菱后来,倒是拜了玉儿做老师学诗文。” 哦?林如海一听,对香菱的印象倒是很不错。 “这香菱是薛蟠买来的,后来被纳了妾,只是后来薛蟠娶妻后就……哎。”香菱虽为妾,可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本是可怜女,贾敏自然不会因为妾室身份对其有偏见。 “那薛家也是个不着调的,薛家的姑娘倒是有勤俭持家的好名声,可不论是能做出让哥哥的妾服侍自己的事情,还是那一件件为了自身利益损害姐妹利益的事情,都让她注定只能在商圈,是典型的商人思维,大家族里,不会看上她的,包括我那二嫂子。” 不过是为了薛家的钱财,不过是为了和母亲打擂台,她看重的姑娘人家家里又看不上贾家罢了。 “贾府的姑娘们各个都是好的,薛家女学识等也不错,可我喜欢不起来,因为其他姑娘,再难,再可怜,也不会去损害她人的利益。” 而薛家女,不仅将锅扔给了玉儿,让林之孝的女儿给记上了,大观园里其他姑娘,不也被她吸血过吗? 林如海明白了,“若有机会,贾府的姑娘们能帮就帮。”他也不至于对一群小姑娘带有偏见,只这个薛家女,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夫妻两个相互依偎在一起,低声诉说着贾敏梦中所见,以及之后的动作。 “如今我们都在,只要我们林家越来越好,玉儿就越不可能陷入被动,贾家……其实没必要刻意关注,当平常亲戚处就好,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林如海温声道。 贾敏眼中难掩矛盾与困苦,那是对于她母亲的,她能看出母亲是真心对待玉儿,只是那真心,如论如何也越不过宝玉,越不过——贾家。 贾母这样有错吗?其实没错,因为她是贾家的老太君,是宝玉的亲祖母,只是结果,让贾敏无法释怀罢了。 她知晓这是林如海在宽慰自己,勉强应了应,再说吧,她得冷静一段时间。 “要告诉筠哥儿吗?”或许是不想自己一直低沉,贾敏便转移了话题。 “告诉吧。”林如海明显已经有了打算,“他合该知道,不然要是之后露馅儿了,他不闹腾才怪。” “也是,”想到筠哥儿,贾敏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带了些笑意,只是片刻后又凝住了,“只是,三娘那里……” 林如海也叹了一声,“三娘对林家,更多的是感恩,可她对长生……” “梦里,长生没了后,三娘……不到半个月便去了……” 相顾无言,惟有叹息。 轰隆隆—— 惊雷在夜空中游走,转瞬间照亮了凡尘,又惊醒了不少梦中的俗世之人。 “啊!” 宁国府的蓉大奶奶蓉雷声中惊醒,瑞珠听到声音迅速起身到了内间,“奶奶?是雷,只是雷而已,奶奶莫怕,啊,我们都在呢。” 瑞珠拿着绣帕迅速擦着秦可卿脸上的汗珠,“奶奶可是做噩梦了?梦都当不得真的,奶奶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轰隆—— 又是一阵雷鸣,秦可卿身子一抖,“瑞珠,瑞珠,不知为何,我害怕……” 瑞珠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以前奶奶可不怕打雷,不过却却还是轻声哄道,“奶奶睡吧,只是要下雨了,或者是仙人渡劫呢,与我们凡人无关的。” 又唱起了哄小孩子的摇篮曲,秦可卿大口呼吸着空气,在瑞珠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只这一晚,就没有再熟睡过去。 “噗——” 太虚幻境之中,本该雍容华贵,仙气飘飘的警幻仙姑,正焚着群芳髓,吸取着残留的花卉之精,一声惊雷却在耳边炸响。 警幻仙姑自昏昏欲睡中惊坐而起,掐算起来,却一个反噬吐血,“糟糕!怎么会!” “没用的两个废物!安排好了的事情都能出差错!” 警幻仙姑愤愤的低声咒骂,手上的却快速掐咒,天道已经开始苏醒,太虚幻境很快就会被找到,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在人间布置的阵法还没有被天雷毁灭完,警幻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拼命的吸收着各地的花卉之精,花卉植物植根于地面,他们的精纯之气让他们绽放,点缀世间,平衡各路灵气,而最后枯萎之际,则反哺于大地。 以前的警幻吸取花卉之精,都是一点点的利用阵法,将花卉之精转入太虚幻境之中,在太虚幻境中吸收。而不容易吸收的,便做成群芳髓,千红一窟等香丸或者饮品,绝不浪费一点。 但现在的警幻,完全是不要命的吸取,这让天雷更为震怒,雷声一阵大过一阵。可也因为警幻疯狂的举动,在无人能看见的地底,地底的地下水等已经开始快速干涸,天道不得不在雷劈的同时降下雨水快速滋补地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天雷的速度。 轰隆! 还是发现了! 一阵巨大的惊雷往太虚幻境劈去,一声凡人无法听见的咔嚓声响起,太虚幻境中存留的灵气在天雷之下被劈散四溢,反哺于大地,大地却依旧是亏损状态。 天雷缓缓散去,天道耗尽了力气,不得不继续陷入沉睡,哗啦啦的暴雨也开始下滑式的减少…… 如此大的雷鸣声,黛玉,英莲和筠哥儿三人,却像是一点没有听到,不仅没有醒来,反而睡得格外香甜。 “这睡眠质量可真好。”徐子言表示羡慕。 秦护卫反倒是检查了一遍房间有没有被下药,确认安全后才道:“可能今天那两拨人打架,打的鼻青脸肿,吓着他们了。” 徐子言深觉有理,“以后我们动手得吸取经验,避开脸。” 秦护卫点头,“可。”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三月初春的晨景,阳光向暖,筠哥儿深吸了一口清晰的空气,“今天的天气好舒服啊~” 不仅是筠哥儿,黛玉和英莲也格外喜欢今日的清晨,“昨晚睡得太沉,竟错过了夜雨。” 筠哥儿知道黛玉向来对离散这样的情感或者相关的意象有着独特的喜爱,讨打似的一笑,“好在没醒,不然某人半夜闻窗听雨,怕不是又要着凉一段时间咯。” “好你个筠哥儿,找打!” 徐晔挪到英莲背后,“他们感情比旁人想的更为深厚,大可不必担心。” 英莲吓了一跳,回神后屈了一礼,“多谢公子告知。” 徐晔摇摇手,“不用这么多礼,我们这群人都自在惯了。” 想着人家姑娘一个人,又感慨自己昨晚的安慰能力,没忍住又安慰道:“等帮你找到了家人,那时候再认真学礼节就是。” 家庭情况都记得如此清楚,还能找不到家人?他可真是个天才! 英莲却短暂的迟疑了,跑回来的姐弟俩刚好发现,奇怪的看向徐晔。 徐晔不太理解,“姑娘可是有担心的?” 英莲得到救助的喜悦褪去后,就只剩下了现实,英莲不太擅长说谎,“我……我怕给家里人,丢脸。” 她是运气好的,因为好颜色被拐子养大等着卖个高价,可那些长得一般的姑娘……英莲怕,她怕她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可爹娘并不会接受她。 筠哥儿他们还小,不懂,徐晔和在不远处随时保护他们的秦护卫却能明白,徐子言明白,英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怕什么,那拐子卖你的钱财已经悉数归还于你,无论结果好与坏,你总归是良家女子,多了个选择。” 徐晔又想了想,“若是实在无法安心,你我结拜为兄妹,索性我家里只剩我一个了,多个妹妹也不错。” 英莲却听见徐晔说家里只剩他一个,顿时脸色羞红,“是我言语不当不知……”主要是徐晔的状态,她完全想不到是会家里遭逢巨变的。 徐晔却不在意挥挥扇子,“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就看开了,家里的仇也报了,没什么不能提起的。” “你还年轻,没什么坎过不起,喏,这不就遇到了我们?”说到这儿徐晔其实有些心虚,那天要不是筠哥儿他们好奇,他和秦护卫是绝对不会去巷子里看的。 筠哥儿姐弟俩也小声咬耳朵了半天,闻言乐呵呵的拍手,“好诶!甄姐姐快和徐哥哥结拜!” “甄姐姐就答应了吧,多个哥哥还不好吗?” 筠哥儿上前眼巴巴看着甄英莲,“姐姐,你别看徐哥哥他装得很像,晚上偷摸摸喝酒呢,他身边有个家人总是好的,你就答应了吧~” 徐晔或许只是出言安慰,甄英莲也并未当真,但姐弟俩却觉得这样也好,徐子言看似万事不留心,可未尝不是对自己的放纵,要是有人能让他多停留下来,多个责任照顾着,也总比一直放空自己来得好。 连番轰炸下,英莲感激的应下了,这个时代,义兄也是兄,就如同义父也是父,要负责义女的出嫁一样,英莲若是真和徐晔成了义兄妹,那以后英莲出嫁,徐晔也是要出嫁妆的,因为徐家只有他徐晔一个了,长兄如父。 所以英莲真的很感激他们,她能看出,他们是为了让她安心,可是她何德何能?萍水相逢,被恩公们所救,本就欠了恩情,如今,哎,怕是还不清了! 等只剩英莲和徐晔后,徐晔道:“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我是看筠哥儿他们都挺喜欢你的,尤其是筠哥儿,这小子鬼精得很,若是甄家没有你的位置,你或是和我一起游历山川,什么时候遇到喜欢的人了,我风风光光以徐家女身份把你嫁出去,或是在扬州林府,姑苏林园谋个职位,也能一生无忧。” 英莲堪堪忍住泪意,哽咽道,“多谢兄长为英莲谋划。” 徐晔浑不在意的起身离去,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的找小二又要了一壶酒,这秦硕又没影儿了,说好的保护筠哥儿他们呢?啧。 黛玉和筠哥儿坐在屋内,端着两杯茶水齐齐叹气,“筠哥儿,你怎么想着戳破了呢?” 筠哥儿撑着下巴,“戳破了,徐哥哥当下丢了面子,可之后徐哥哥的脸皮回来,就不会独子一人伤心还偷偷摸摸了。” 筠哥儿摸摸胸口,“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姐姐你也是,有不舒服都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别把自己憋出了病!” 黛玉被筠哥儿逗笑,“你何时又去看医书了?我又能有什么烦心的?” 筠哥儿哼哼唧唧,“没有最好。我没看医书,我看着医书就头大,我去问的孙大夫呢。” 又道:“师父跟我说,徐家有好几个姑娘,都是妙龄女子,都没了,遇到‘土匪’,自尽而亡。” 筠哥儿慢慢趴在了桌上,把杯子给拿到了手里摇晃,“姐姐,这世道对女子好苛刻啊,师父赞扬徐家的姑娘们高洁,夫子也赞赏,我问爹爹她们一定要自尽吗?爹爹说就算侥幸活着,等救出来后,流言蜚语也会逼死她们。” 徐晔以为他们两个小,不懂,但其实他们都懂,筠哥儿的童真是对人世间的童真,芯子却是实打实的上千年岁月,林如海不怕教坏。 而黛玉也到了学习管家的年龄,虽然隐晦,但贾敏也会稍加提点,就怕在外面着了道。 所以他们两个是真的人小鬼大。 黛玉将脸撑在弯着的右手臂上,左手捣鼓着空杯的速度也变缓慢了下来,“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代之功。不过我们可以尽自己的力量帮助身边的姑娘们,就像徐哥哥帮助甄姐姐。” 黛玉两眼弯弯,“无论是何原因,帮人就是帮人,筠哥儿,我在想,我何其有幸,能脱胎到林家,遇到你们,怕是皇宫的公主,也没有我这样幸运,有如此开朗的父母,和善的姨娘,还有聪明体贴的弟弟。” 筠哥儿两耳发红,脸色发烫,半晌才嘟囔道:“运气好才怪……”渡劫都能让人插一把手,弄得差点就是神魂俱灭,就这还运气好呢! 要是真运气好,来趟天雷劈死幕后之人才好呢。 “咳咳……” 一山洞中,只剩半条命的警幻堪堪保持着人形,不枉她多年暗中吸取花卉之精,又是将阵法附着于太虚幻境内,大半的天雷和孽力都朝着太虚幻境而去。 太虚幻境已毁,可卿就算神魂归位,发现被骗,怕是也得先应付天雷! “可卿啊,没有我,何来今日的你,你怨不得我。” 警幻形容狼狈,恍若疯魔,“还有在那两个废物手中的风月宝鉴,我还能重来……” “找到了……” 警幻咧嘴笑了,耗费精力跑了大半个大燕,下一幕,目眦欲裂,一只死翘翘的癞蛤蟆,一个破碎的被劈成两半的风月宝鉴! 那道人跑了!劫难中,当然是先霹因果牵涉更深的,道门现在只是渡了一个甄士隐,甚至无论是带补天石下界还是其他,都是佛门牵涉更多,好一个道门! 只是天道未免太过分了些,茫茫大士只是化作癞头和尚,不代表人家真的是癞疙宝! 警幻吐出一大口鲜血,朝着风月宝鉴上打出一道妖力,没有陷阱,忍着痛捡起风月宝鉴,裂了,一样能用。 天道已现,上面为了面子,怕是要拿她定罪担了全责了,好在她在天雷结束后就自废了神力,避免天界因她挂名的神职而找到她。 狡兔三窟,她可不是可卿那个刚生出灵智,什么也不懂的太虚幻境器灵。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人参养荣丸,原著第三回。后面第26回佳蕙对林红玉(小红)说:“林姑娘生的弱,时常他吃药,你就和他要些来吃,也是一样。”红玉道:“胡说,药也是混吃的。” “天街小雨润如酥” 一句,by韩愈 黛玉这些女孩子都用的花来隐喻,而警幻焚的群芳髓:“…此香乃系诸山名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所以就二创反派了(理直气壮.jpg) 50-60 第51章 姑苏英莲始掌家 近些年来,拐卖案愈发猖獗,英莲一案正好撞在了紫麟卫的头上,紫麟卫怎么可能不管? 紫麟卫虽然比不上銮仪卫,但太上皇退位后銮仪卫也顺势退到了暗处,交予了一部分给紫麟卫,又趁着盐课案的告破,当今扩招了紫麟卫,让紫麟卫终于像样了一点。 可以说,现在整个金陵的紫麟卫,都铆足了劲的查这个拐卖案,想要查出背后的大鱼。 薛家并非无人,总有人要卖薛家面子,尤其是薛家钱多,背后的人还没完全放弃。 至少应天府知府不想惹事,于是最后,就以英莲没有真的被卖,而是被救为由,除了那个拐子是真的拐卖了人口,被处以拐卖罪,薛蟠和冯渊二人都得到了无罪释放,只是把买金还给了苦主英莲。 贾雨村一副失意的模样来到了筠哥儿他们所住的客栈,“是我无用,知府退了,我们也无法。” “薛家的人听说薛蟠得罪了您,是打算求门路来找你们的,被我给挡了回去,没让他们找到你们,但英莲一案的结果,哎!” “由于两人中还没一人把英莲带回家,英莲被卖的契书也还没落户,薛家咬死了这一点,知府大人顺势而下,此案,已经定性了。” 短短一天,英莲的父母都还没赶得及来,案情就已经结束,你要说人家效率不高?明明就高效得惊人。 在座几人都一时无言,秦护卫抬了抬眼皮,“买卖已然构成事实,只是被发现阻止,依律,亦如之。” 贾雨村又一声叹息,“此番我来,一是对不起英莲,二,便是知府大人让我来应邀筠哥儿入府一叙,想来是想劝筠哥儿小事化了。” 筠哥儿直接嗤笑,想也不想直接道,“不去。” 又看着贾雨村,没什么笑意道,“贾大人,劳您回复知府一声。” 贾雨村心下一叹,听出了筠哥儿已经因为他代知府前来,生出了不满,可他又能如何?低人一等,他又能如何? “自然,筠哥儿不想去,不去便吧。”贾雨村起身准备告退,只是在起身前,有意无意道,“筠哥儿还年轻,应天府热闹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是不要去东街那边的巷子,脏乱得很。” 等贾雨村离开,筠哥儿朝着秦护卫看去,秦护卫点头,“我会让人去查。” 一旁的徐晔当下就趴在了桌上,“说话真累。”和这群人。 筠哥儿撇了撇嘴,“谁也不想得罪,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黛玉白了一眼,“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人家至少给了你线索。” 秦护卫却道,“若是我们真从中找到线索,把拐子的一条线给找了出来,也是当地的政绩。” 徐晔恶心道,“然后就是知府升官?” 秦护卫脸色更黑了,“不会。” 徐晔惊讶抬头,却见筠哥儿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多看了秦护卫两眼,徐晔眨眨眼,岔开了话题。 又两天,从大如州得到消息的封氏来到了客栈,见到英莲的瞬间,顿时泪如雨柱,将英莲抱在了她瘦弱单薄的怀里,声声哀切,“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回来了啊呜呜呜……” 英莲见母亲如此伤感,当下同样忍不住落泪,母女二人哭成了一片。 好一会儿,母女二人才从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封氏对着筠哥儿叩拜跪谢,筠哥儿一个跳脚想躲开,却发现他师父在背后制住了他,根本躲不开,硬生生受了这个礼,才让他把封氏和英莲给扶起来。 封氏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眶,“让诸位见笑了,只是我儿失踪太久,万不曾想,还有找回的一日。” 英莲依靠在封氏身边,血脉相连,即使天各一方,再次见到,那种无言的亲切感,如何也做不得假。 而随着封氏的诉说,他们也才知道,甄家早就没了,而英莲的父亲甄士隐,跟着一个道士跑了,再也不管俗世了! 秦护卫看不起甄士隐的逃避,徐晔同样如此,英莲有些失落,黛玉暗暗皱眉,这和抛妻弃子又有什么区别? 筠哥儿却关注点在,“道士?那道士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众人诧异抬头,尤其是封氏,“小公子您一说,好像还真有,那道人是个跛足的,疯疯癫癫的,说些人听不懂的话。” “这道人可有什么不同寻常?” 筠哥儿心情很不愉快,“不确定,但我姐姐三岁的时候有个癞头和尚……” “故而封婶婶说到道人,我不自觉就联想到了这个怪异的和尚。” 黛玉也点点头,“那和尚也是想渡了我去,我父母没应,可若是换做再无助一些的父母,指不定就为了一点虚无的希望,再舍不得也不得不答应了,这样看来,这和尚和道士都不是好的,怎的人家好好的,竟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去渡人?这是渡人还是拐卖,在我看还真没太大区别。” 黛玉这一言论,倒是让众人耳目一新,可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个理! 封氏丢了女儿多年,丈夫又被拐了去,听到黛玉的言论更是赞同,当下便附和,“这和尚和道人,怕是不敢真面目见人,才疯疯癫癫装模作样吧!” 秦护卫眉心紧促,这可得上报,那些和尚,连林如海这样的官宦家庭,都敢上门诱拐,太过无法无天了,寺庙的钱,陛下应该是心动的,到时候自己的奖金应该也不少,秦护卫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知府得知林筠不来,脸色黑了下来,等第二天听说那群人离开往扬州走后,冷哼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就知道找爹。” 薛家虽然没见到林家的公子,无法当面赔礼,但薛蟠已经没事,他们又急着上京待选,也没再细想,便收拾行李直接往京城出发。 又因为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不在京中,故而薛蟠心中狂喜,也就是说京中也没了母舅管辖? 不料薛太太立马又说不必招摇,原就应该拜访亲友,不是你舅舅,便是去你姨爹家,他们两家的房舍都极是便宜的,先住着再慢慢找人去收拾,也消停些。 薛蟠便道舅舅升了外省去,怕是不便。 薛太太便道还有姨爹家,姨妈更是时常捎带信来,一番说道,薛蟠心知拗不过,便应了,一路朝着荣国府而去。[1] 因薛蟠更多心思本就在浏览上国风光之上,且运河通畅,怎么都能赶在四月前到达京城,故而一行人速度算得上悠闲。 不料,不到一旬,薛家的船便被官府的官船给包围,带头手拿紫麟卫腰牌,“紫麟卫,捉拿逃犯薛蟠,闲人回避。” 薛蟠尚且没反应过来,薛宝钗已经呼吸一滞,“这位官爷,敢问我哥哥犯了何罪?” 领头的紫麟卫眼也不眨,直接道:“私买良家子。” 薛太太摇摇欲坠靠在薛宝钗身上,“官爷,这案不是已经结了吗?我儿无罪啊!” 薛宝钗虽然不想哥哥背上罪名,可见紫麟卫的模样,只得咬牙赶紧阻止了母亲,眼睁睁看着薛蟠被带走。 “我儿,他是你哥哥啊!你怎么就让他被带走了!” 薛太太无力地捶打薛宝钗的肩膀,哭得情不自禁,薛宝钗何尝不想痛哭放肆?可是不能,薛太太是个需要主心骨的人,而如今薛家只有她了,只吩咐仆人在外面守着,“妈!他们是紫麟卫啊!你可知以前的銮仪卫?他们是一样的啊!” “哥哥的案能结本就是上下打点了,可如今紫麟卫突然抓人,就是表明紫麟卫已经接手,若是我们再阻拦下去,指不定就要继续调查我们打点一事了。” 薛太太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百杖,蟠儿怎么受得了啊……” 薛宝钗闭上眼,妈,一百杖后可还有徒三年呢! 若是他们家……谁让他们家仅仅是商人呢?虽是皇商,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区区赚钱的下人? “妈,现在哥哥的事情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就是舅舅他们也没有办法了。”薛宝钗强迫自己冷静道,“我们照原计划进京,若是能入选,得了某位贵人的眼,中途便有了转机。” 薛太太本就缺乏主心骨,薛宝钗能站出来提出方案,薛太太虽然心疼儿子,却也知道只能这样,“好,你可要好好努力,把你哥哥救出来,只有你哥哥好了,以后在夫家你才有底气。” 哪怕薛蟠再混账再无能,再给家里拖后腿,可只要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 薛宝钗压制住自己心中的酸涩,维持着冷静不让薛姨妈看出异样。薛蟠,她也是真心想救的,毕竟是她哥哥,也是以后她的依靠,只是,若是哥哥能借此教训长大,就更好了。 薛太太说到这里眼睛闪了闪,想到了什么,“对了,去你姨妈家住段时间,若是因为蟠儿的案子,影响了你的入选……你姨妈最是喜爱勤俭持家的大家闺秀。” 薛宝听懂了薛太太的话,虽然贾宝玉只是一个二房的次子,但毕竟也是权贵之家,拥有不少的特权,他们薛家,缺的便是权力与特权。 “儿懂的。” 薛蟠是个混不吝的,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没用,就连应天府知府,也没落得好。 从一开始,紫麟卫感兴趣的就是利用这个拐子顺藤摸瓜,而知府的判案结果,不过是他们顺水推舟,顺藤摸瓜的方式罢了。 富贵温柔乡的金陵,歌舞升平,一声声孩童的啼哭,家长的悲号被靡靡丝竹所掩盖,长久不得见天日,直到露出了冰山一角。 数百位四五岁的孩童被救出,数百位十二三岁的少女被充作货物,这仅仅是暴露出来的部分。 应天府知府无作为,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无人敢置喙。 薛蟠碰上了这个当口,当初又口无遮拦宣称对方是拐子,知法犯法,自然是按律处罚。 冯渊因不知拐子身份,逃过一劫,也因此被吓了一阵,反倒是真的收了心。 而薛家收到了薛太太的来信,薛家言,薛家女公子听闻事件始末,为兄长感到愧疚,虽兄长并未得逞,却也无意间助长了拐子的恶行。 故薛家对外招收女工,被拐卖的无家可归的女子优先招收,且出资开办救济堂,收养寻不到归属的稚童。 于是,转瞬间,薛宝钗踩着薛蟠,得到了名声。 已经回到扬州,从秦护卫口中得到后续的筠哥儿看了许久,才缓缓道,“薛家以后是会交给这个女公子吗?” 秦护卫:“应当不会,薛家主母没有这个魄力。” 筠哥儿:“那作甚要把薛蟠的恶名公之于众,反去提高他家女公子的美名?”虽然这美名他不觉得美,不过是表象,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应当是为了名声不被薛蟠连累,参选女官吧。” 黛玉已经顺势从筠哥儿背后看完了纸条,随口道:“可她能果断踩着哥哥宣传自己美名,岂不是不顾亲情?顾头不顾尾?” “若是妥帖,也应由整个薛家出面,挽回整个薛家的声誉,让外人看到薛家整体家风,薛家女公子若不改换思维,就是当选了女官,也得不到贵人长久的信任。” 黛玉一阵见血。 筠哥儿很是赞同地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姐姐懂我!” 黛玉莞尔一笑,“你可是正常了,自从你回来和父亲聊过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你不说,我也不问,只一点,你还小呢,少操点心。” 筠哥儿嘻嘻一笑,“还是姐姐疼我,不像父亲,就知道压榨我~” “贫嘴!哪儿学来乱七八糟的腔调?” “你管我哪儿学的,不过我说,这薛家的做法,虽然是为了私心,但若是能落到实处,却也是一大善举。”筠哥儿那漏风的嘴用根本深沉不起来的语调说着,“可这落到实处,却难。” 见黛玉看过来,筠哥儿撇撇嘴,他现在对薛家可不喜欢好吧,但他也没有乱说,“薛家当家人过世后薛家就不行啦,如今不过是金玉其表,产业都缩水了大半多,薛家人哪儿还能齐心协力办救济堂?” “且薛家招女工,也不过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招奴婢,良家子又入奴籍,他们甚至不需要花购买的钱,等着这些良家女去应聘,好什么好。” 黛玉闻言眉目轻皱,“说得也是,可这些女子除了为奴为妾,又能做些什么呢?” “若是有个纺织厂,招些纺织的女工,由经验丰富的女工,带着这些年轻一点的女子呢?”贾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贾敏笑着走到石桌后,秦护卫抱了个拳后离开了此地,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贾敏的经验毕竟比黛玉他们丰富,“等这些女子年龄稍长,无论是嫁人,还是继续工作,至少都有了自己的体面,也不用为奴为婢。” 黛玉和筠哥儿欣然起身,黛玉举一反三,“母亲,除了织布,是不是还能让她们学着制衣?刺绣,设计纹样?” 筠哥儿顺着一想,“我们还可以从养蚕开始,一步到位,根据她们擅长的不同安排在不同的岗位,不仅如此,除了被拐卖的女子,像是独自带娃的寡母,家里仅剩的孤女,都可以安排进去,也能有足够的位置安置,说不得还能减少一些吃绝户的!” 黛玉和筠哥儿一唱一和:“且让她们获得经济来源的同时,我们自己也得到了回报,别人看到了我们这样有回报,也会跟着去做,这样的话这些可怜的女子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贾敏欢喜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没有打击他们,这其中要遇到的困难,也没有说别人看到有利益可图,只会想着怎么夺得利益,怎么压榨女工。 而是积极的夸奖他们,并鼓励他们予以尝试,总归想法是好的。 “可是我们年底,明年就要回京了。”黛玉突然想到。 筠哥儿也是才想起来,是哦,他们家在金陵,可老父亲的工作明年就得举家拖口去京城了诶。 贾敏有了想法,却没有直接说,而是等他们姐弟两个自己思考。 果然,他们有了想法。 “甄姐姐!” 甄英莲失踪的这些年,甄士隐已经离家成了道士,不知在何方,封父封肃年纪大了,也不能事生产,家里就靠哥哥嫂嫂们撑着。 如今英莲已经找回,母女二人自然得回家拜见外祖父和舅舅婶婶。 当初英莲失踪,他们夫妻二人回来,封肃虽然不满,却也没有赶走他们,等甄士隐走后,封肃也未曾赶走封娘子,只是骂那不中用的女婿。 见到英莲后,封肃老态的面容上倒是难得露出几分兴奋,“咱们外孙女儿长得真好看!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飞黄腾达!” 英莲有些吓着了,封氏忙道,“父亲,英莲的婚事不急,英莲还小呢,刚刚回来,我还想着多留几年。” 封肃皱眉,“十二了还小,你看外面那些说闲话的,我骂得过来吗?” “父亲!”封氏站在英莲身前,怪不得他们建议她搬家,也是,流言堪比利刃,这才回乡第一天,外面看热闹的就已经那么多人,“父亲,这些年女儿多亏您的照顾,也多亏哥哥嫂子的照拂。” 她能做些活计拿出去卖不错,可若是父亲不收留她,就又是一回事了。 只是她也是女儿的母亲。 “爹,大哥,嫂子,这是拐卖英莲的拐子买卖时的钱,”这些年她也有贴补家用,甚至熬坏了眼睛,但封肃毕竟是她父亲,“这些钱,就当英莲孝敬你们的。” 两家人出了钱买英莲,这些钱,是其中一家的。 封肃和封氏哥哥婶子看着那一袋子银两,看英莲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这么多银子,看样子封氏就算私藏也藏不了几个。 “只是我想带着英莲换一个地方,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不行,”封肃直接摇头,“要去你们去,我不去,我老了,落叶归根,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果然,只要有了钱,父亲不会多加干涉她们。 哥哥婶子也说要照顾父亲,于是回乡的第二天,封氏母女二人离开了封家。 徐晔已经在客栈等着他们了。 “打哪儿去?” “哥哥,我想回姑苏,赚些钱,买回甄家的宅子那块地。”回答的是甄英莲,甄英莲看似呆呆的,可并不笨,也并非没有主意,在信任的人面前,她已经能逐渐放开,“或许有一天,爹爹也能回来。” 徐晔和封氏都愣了愣,显然这是甄英莲自己的主意,“你不怪你父亲?”徐晔不解。 甄英莲没说怪,也没说不怪,“刚刚知道的时候,有些失落,可后来想想,有几个失踪的姑娘能被找回来呢?爹爹也不是没试过找我,他只是太过悲怄,失魂落魄,反被道人给糊弄了去,错的是拐子和道人,不是爹爹。” “我只是盼着,若是一家人能重新聚在一起,便好了。” 封氏万不曾想,她之前一直庇佑在身后的女儿,能有如此见识与胸怀。 徐晔慢慢笑了,他看到的与封氏不同,他倒是觉得,甄英莲在意的是长久失去家人后团圆所代表的意义,而不是一个不见踪影的父亲,至于感情,不过是想象,“那我们回姑苏吧,不过得先给筠哥儿他们去信一封,免得今后找不到人。” 徐晔帮他们落稳了脚跟,又和姑苏林园的人打了招呼后,本就准备继续各地游玩去了,却就在此时,英莲她们收到了黛玉的来信。 英莲不懂生产和商业,可她看到黛玉和筠哥儿的想法,却不自觉想着参与,她是幸运的,而她看到了向不幸者伸出手的方法,她想要一试。 徐晔不擅长经商,可那是和他家里人比。 他看到筠哥儿的信就知道,这姐弟俩肯定是已经把他安排好了,果然,看着他们在信中写:“徐哥哥到处游山玩水,指不定每次回家都能带回几个需要帮助的……” 徐晔:…… 我似乎作用不该在这里,而是该在提供渠道之上吧? 徐晔叹气,却没想阻止,搞吧搞吧,于公,帮扶弱小,给予他们谋生的手段,于私,英莲以后嫁人,也有自己的产业,底气也更足。 且……他徐家毕竟是经商的,他如今不能担得起整个家业,未必不能培养义妹啊!就当他多个私心,反正挂个徐家的名头让徐家一直传下去,也不错的样子。 不过现在嘛,主要是封姨和他两个,他理论,封姨琢磨着实践,英莲学,嗯,应该能开得起来吧? 应该? 作者有话要说: 1:薛蟠和他妈的对话根据原文改动来的 香菱案,书中是冯渊的奴仆告了一年才遇到贾雨村,也就是案件拖了一年,但书中原文又有:近因今上崇诗尚礼…以备选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裁人赞善之职…一为送妹妹待选…便将家中事务一一的嘱托了族中人…带着母亲妹妹起身长行去了。 所以应该是准备上京准备待选,和冯渊争夺打架,人死了,薛蟠走了,一年后贾雨村到。 不然谁家公主招伴读等你一人一年啊?浪费一年啊? 但后面,又是:王夫人已知薛蟠官司一事,亏贾雨村结了案才放心…正愁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过了几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 也就是说是一年后贾雨村彻底结案了,这边他们才正式入京。这就矛盾了啊?都在书中第四回原文能翻到。所以我实在理不清他应该是什么时候走的,或者只能猜旨意是提前下达的。 反正这里设定的是今年就招伴读,不可能拖到明年。摊手jpg 第52章 林家一行进京城 “老爷,这梨香院都挨着后门了,又挨着家仆的院子,怎么能给自家亲戚住?” 别看梨花香院五脏俱全也不小,可仅仅是挨着奴仆,远离贾母的荣庆堂这两点,就足够让王夫人窝火了,让她亲戚住这样的院子,不是下她面子吗? 贾政这段时间对王夫人的不耐几乎是不加掩饰,“梨香院乃是父亲晚年静养之所,父亲都住得,姨太太住不得?” “若是住不得,尽管住王家去!”王子腾竟然抛下了京营节度使,升任九省统制,这不是把他们贾家的手给断了吗? 贾政手指着外面,“你家外甥女要参选女官,安静偏僻的地方才好呢!” “只一点,没事儿少让宝玉和姑娘们与她们走得太近,你那外甥买卖良家子,你那外甥女也是个心冷的,别教坏了我贾家的儿女。” 别看那薛宝钗的声明有意无意都在说薛蟠是无辜的,不知情的,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反而因此破了案,给薛蟠辩解,可案件已定,她那样也不过是为自己名声。 “夫人,你可好生想想吧!” 贾政说完便拂袖而去,去了赵姨娘处。赵姨娘再泼辣无礼,至少不会损害贾家利益! 王夫人气得又让贾环抄了书,可贾政已经决定的事情,她也毫无办法,只能给薛家母女安排了梨香院。 贾母听闻后,也只是在薛家母女来的时候让姐妹们见了一个面,也没让她们多串门,就此罢了。 站在贾母和贾政的角度,就是(儿)媳妇儿的亲戚来借助一段时间,办完事就离开,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亲戚的儿子却是个犯罪的,自家家里姑娘又多,谁能放心? 若是那薛蟠来了,贾政必定是要亲自去嘱咐告诫薛蟠一番的,只如今薛蟠已经被捉拿入狱,贾政倒也松了口气。 只希望等这女官选拔一过,她们就离开吧! 此时的薛家其实是没有资格参选的,能参选也不过是借着王子腾外甥女的身份才能有了待选资格,且这资格,也只是郡主伴读的资格,而不是公主伴读,更不是才人赞善之职。 贾家的姑娘们还小,并不能了解太多,但也知道这薛家姐姐是来应选的,故而贴心的也没去打扰。 后宫中,皇后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女官的选拔。 按理,皇恩浩荡,百官感念皇恩,应当有所表示,皇帝该高兴,可今日,当今却又愁眉不展了起来。 “自三月那场雷雨后,到现在已经慢慢一月了,全国各地,均未见雨至。” 这的确是大事。 皇后放下手中的名册,“说起来,今年的春日,温度也比往年稍高些许。” 当今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那些言官却道是杞人忧天,这才一月而已。” 可全国各地的一月,就不是一月的事情了,应当准备赈灾了才对。但是实际上,赈灾都是发生了灾害再行赈灾,而不是提前预测,因为若是没有灾难,已经预拨出去的金额等,是一大笔大的开销,就是之后真的有天灾,预测的也并不精准。 皇后久久不语,这已经是惯例了,并非当今一个想法就能改变的,尤其是当今之上,还有太上皇。 “只能让各地的官员,多加注意一下了。” 去年三四月的京城,因为会试殿试而热闹,今年又因为女官参选而热闹,甚至更加带动消费,这些个姑娘们,可都不是缺钱的主。 而在京城之外,百姓都在渴求着老天爷能下一场雨。 再不下雨,庄稼怎么办? 没有庄稼,他们叫什么税,又吃什么饭? 扬州一湖泊旁不远的空地上,这湖泊里的水已经少了一半,外侧空地的地面,已经有了细小的裂缝…… “嘎?” 几只肥硕的鸭子一嘴往下一戳,嘎嘣脆! “嘎嘎嘎!” 几只鸭子在这附近翻找了好一会儿的零嘴,才兴高采烈地往回跑,“嘎嘎嘎——” 随着回来的几只鸭子的兴奋召唤,一群鸭子都准备往外走,方姨娘疑惑的诶了一声,“这是哪儿有吃的了?不应该啊?” 这段时间她很少放鸭子外出了,就是因为今年天公不作美,收成肯定会很差,作物长得也不好,她怕这群鸭子一不注意给作物叨了一嘴,或者被人给抱走煮老鸭汤去了。 鉴于今年的特殊情况,方姨娘还是只放了一小群出去,而且是自己跟着,于是方姨娘就看着他们在土地缝缝里面叨,方姨娘看了看,从漫不经心中瞬间被击中天灵盖,“嘴下留虫!” 鸭子哪儿听得懂这些,方姨娘一个掰开鸭子的大扁嘴,“嘎?” ** 有部分地区发现蝗虫虫卵的消息在朝堂上炸开了锅。 蝗虫,意味着蝗灾,意味着粮食颗粒无收。 “陛下,天佑陛下!现在发现蝗虫得早,可派人前往各地巡查治理,将蝗灾提前控制。” “陛下不可,这是上天降下罪责,不可对上天不敬……” “放肆!”当今直接怒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给朕搅合!唐朝太宗文皇帝生吃蝗虫,上天不也没降罪?!” “朕怎么记得,各地都有官员,每年开春负责巡视,若见蝗卵,予以扑捕,怎么现在才被发现?” “这都四月底了,不是初春了!” “臣知罪。” 负责官员派遣调度的吏部尚书先请了罪再说。心知却也是惊骇不已,朝廷官员或许不通农事,但对于蝗虫却不能不了解,这都四月了,发现的竟然只是卵而不是蝗灾已经开始…… “既知有罪,便将功抵过。” “臣,谢主隆恩。” 蝗灾的治理,无外乎就是那几样,派人去抓捕,鼓励百姓抓捕,宣传如何抓捕。 “林如海代他夫人上书,言曾在书中看到过禽鸟可食蝗虫,今鸡鸭又能捕猎蝗虫,提议可让鸡鸭等家禽,参与捕猎蝗虫得队伍。” 事实上,是方三娘幼年便见过鸡鸭吃蝗虫,只是那时候太小,也不敢确定自己记忆的真假,不敢确定鸡鸭吃了蝗虫后是否还继续活着,故而她只能在自己有资源后,尝试饲养鸡鸭以备不时之需,赌一个可能。 “陛下,如今天气干燥,作物减产,就是百姓都不够粮食吃,何以喂养家禽?” 是啊,何以喂养家禽?就算真的有用,有哪儿能养出来那么多鸡鸭?人自己都不够吃的。有些事情,不是那么想当然的。 这个夏季格外难熬,本就自三月后不曾见过雨水,又碰上了蝗虫虫卵,纵使前期各地都开始捕杀蝗虫虫卵,可总有遗漏,而蝗虫的生存,衍生能力又格外突出。 五六月的干旱还在持续,蝗虫部队就已经集结了起来,铺天盖地的蝗虫,预示着农人们昏暗的生活。 六七月,正是蝗虫并发的时期。 朝廷的救灾物资层层下放,各地官员忙得焦头烂额,有吃回扣的,有剥削的,也有趁机开仓放粮,严加管控的……官场百态,不外如是。 或许是老天有眼,七月末终于下了第一场雨,蝗灾与干旱,至少缓解了干旱。 十月,蝗虫终究是消停了。 十月底,各地的情况都放在了当今的御案之上。 “朕欲传方三娘入京觐见,论功行赏,诸位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 让百姓大规模养殖鸡鸭对抗蝗灾虽不现实,可若是国库有余粮,官府主持,未尝不能一试,不过这些都是后续的事宜,也正好,等这位方夫人来了,也看看方夫人的本事是真是假。 这次他们都没有反对当今,也是因为方夫人发现问题发现得及时,后续处理中更是鸭鸭立大功,虽没做到完全消除,但是两淮一带的蝗灾下的损失,绝对算是相对较小的。 再有便是这次赈灾,国库能拿得出那么多钱财和余粮,和前两年抄家抄出来的东西脱不了干系,林家如今简在帝心,何必惹人不痛快? 圣旨传到扬州,方三娘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圣旨,眼中颇有些恍惚。 “姨娘,姨娘,回神啦!” 筠哥儿伸着手垫着脚,把圣旨扒拉到了自己手里,又看向林如海,“爹,这个也要放祠堂供着吗?” 林如海抚了一把胡须,“不急,不急。” 一家人送走天使后回了屋里坐着,贾敏道,“三娘从未去过京城,一个人去我也不能放下心。” “我是这样想的,老爷年底也是要回京述职,也没两个月了。不若这次,我带着三娘一同去京城,管家这时候应当已经租好了宅子,我也顺带趁着这段时间,把京中的事情都给安排好。” 方三娘因为这两年经常晒在田间地头,肤色更黄了一些,但人看着却精神得很,“会不会太麻烦了?” 贾敏安抚地拍了拍方三娘手背,“三娘勿要说这话,三娘,进京的荣耀是你自己挣来的,但你身后的麻烦是整个林家的,我带你进京,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林家。” 林如海也顺势开口,“不错,京中局势复杂,有夫人在,三娘大可放心,而陛下那里,你也不需要多想,有什么说什么就是,陛下不至于为难你。” “爹,娘!”筠哥儿突然举起手吸引几个大人的注意力,“我和姐姐也想提前去京城!” 三人都表示不赞同,“京中什么都还没安排好,你们两个小孩子去作甚?” 黛玉不急不缓,“可是娘和姨娘都走了,年底父亲又要忙,我和筠哥儿该多无趣呀。” “是呀,而且我课业也可以自学的,不会耽误。” 林如海:所以就留我一个人在扬州? 姐弟两个的软磨硬泡,林家的几个主子就没一个能真正坚守住的,到底是同意了这一提议。 筠哥儿兴冲冲的看着京城的方向,若是荣国府知道母亲回了京,不可能不邀母亲去探望史老太君,为人子女,很多时候母亲都没办法撕破脸,他是小孩子就一样了嘛。 他更不觉得,父母家人全在的姐姐,羽翼未折的姐姐,黑芝麻馅的姐姐,会迈不过荣国府的坎。 “筠哥儿你怎么还这么兴奋?”黛玉伸手在筠哥儿面前晃了晃,探过头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筠哥儿欠打地笑笑,“嘻嘻,不告诉你~” 荣国府,老太太对王夫人道:“林家的方三娘进京后,邀她来府一叙吧。” 老太太并不知晓她女儿,外孙女,以及方三娘的儿子都会来京城,“都是一家人,也得亲近起来。” 王夫人可没听出老太太有多欢喜,“是。” 一个妾室比自己品级还高,还要自己去邀请,王夫人不得不怀疑,老太太想见见这个妾室是假的,想折磨她才是真的! 一旁的邢夫人见王夫人不乐意了,她可就高兴了,反正现在高不过她,“老太太说得是,左不过大家都是亲戚,林家又常年不在京城,不若邀请方妹妹来小住一段时间,也就是添双筷子,收拾间院子的事。” 王夫人脸色一沉,这指桑骂槐谁呢? 老太太平时看不怎么管这个大儿媳妇儿,一点本事没有,连自家老爷都管不住,但这个时候却一反常态,夸赞了邢夫人,“老大媳妇说得是,我记得东北上有所幽静的房舍,就那儿吧,老大媳妇你派人去收整出来。” 拿到了活儿,就有油水,邢夫人乐了,欢天喜地的给应了下来。 王夫人差点咬碎了后槽牙,那间房舍位置算不太太好,可绝对算不上差,更是真的安静,不像梨香院挨着后门大马路,现在一个妾室都能住得比她妹妹好,这和直接扇她巴掌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漠然地挥挥手,让众人退了下去,“给宝玉那边的人打个招呼,看着些宝玉,别在家里乱跑。” 落选了便罢了,她倒是低估了薛家的脸皮,一住就住到了现在,住就算了,还什么金玉良缘,脸都不要了! 可这方夫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到,他们也不知道,只能让下面的人注意着。贾府的仆人本就是被养刁了的,这样一来,仆人反而觉得林家的方夫人不会做事,都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哪里想过人家说白了就和他们没关系。 想是这样想吧,可等真得到了林家的消息,哦豁,贾府的主子们面色就开始奇怪起来了。 却原来,贾母收到了贾敏的来信,开开心心一打开,嗨呀!女儿和外孙女都来了! 当下就嘱咐邢夫人,让他们重新把后方东大院西边儿收拾出一套院子出来,穿过花厅和后院东西穿堂就能到老太太的荣庆堂,方便,又不会有人去打扰,最重要的是地势宽敞,够住。(便是原著中后面建造大观园的那一大片区域中选取) 就连邢夫人都眼热,更别说本就和贾敏不对付的王夫人了。 “老太太,除了妹夫,妹妹一家人都已经到了,想来是因为姑爷要回京来提前准备住宅的,怕不会在府内住太久。” 贾母面色一沉,“她爱住多久是她的事,准备好她的院子是我这个做娘的事!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欺负她!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这话可太重了,王夫人和邢夫人只能跪下口说不是,贾母被鸳鸯顺背顺了好一会儿才顺气,坐下道,“一间小院怎么了?敏儿在家的时候,整个荣国府,她哪里住不得?!” 至于原先那间让收拾给方夫人的房舍,贾母深思了会儿,她是不想让一个妾室在自家女儿眼前晃荡的,可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林家一起的,若是分开难免有人说闲话。 罢,罢了,“原先的房舍放着吧,新收拾出来的,把两个孩子和那方……三娘的,都给一起留出来。” 那林筠虽然也满了七岁,可后面的大院子本就系相当于分离了开来,又是亲戚,倒也无事。 等人都出去了,老太太再度打开已经有了皱痕的书信,看见上面的“待三娘面圣,家中住宅安置好后,便带着两个孩子来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透露出在外面不显的疲态,这是把她这个母亲放在了最后,也是告诉她,她对待两个孩子都一样。 最让老太太不甘心的是,贾敏似乎,并没有要在娘家住一段时间的打算? 是她感觉错了吗? 老太太失神地望着烛火,那烛火的飘荡不稳,正如老太太心绪难宁的思绪。 “母亲很不喜欢这个二表哥?”黛玉翻看着宁荣二府的关系图,听着贾敏的嘱咐,感兴趣道,“我记得我才三四岁,母亲就说过这个二表哥来着?” 贾敏一点没掩饰自己的不喜,“若说以前,是因为他娘的原因不放心他,可你这个二表兄,比你都大了,现在还在内帷厮混,跟三四年前一点改进都没有。” “玉儿,你也大了,做娘的不跟你说清楚,我怕你吃亏。”似乎是怕黛玉不重视,“你这个二表兄抓周的时候就抓了胭脂,把你二舅舅气得不行,现在还改不了吃丫鬟嘴上胭脂的习惯。” 黛玉还没被吓着,一旁的方三娘反而被吓着了,“不行,太太,咱们家姑娘本就貌若天仙,要是碰上了那小子,不行不行,玉儿身体本就不好,可别被吓着了自己受罪。” 黛玉倒是一点不担心,“姨娘,好歹是国公府,不是龙潭虎穴,就是去拜访外祖母而已,和这个表兄也最多见一面,不能再多了。” “况且我若是不去,那才是给林家丢脸了呢。” 贾敏和筠哥儿却同时心中警惕,可他贾府确实没什么礼啊! “玉儿,什么丢脸不丢脸了,大气起来,母亲娘家是国公府,但那是母亲出嫁前,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现在的国公府也只剩门面了,你大可不必顾虑这些。” 黛玉乖巧的哦了一声,视线来回巡视了一番,母亲这回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说完黛玉,贾敏继续安排,“贾府里的奴才不像家里,都被养得心大了,眼里只看得见富贵,筠哥儿,若是他们对你出言不逊,不用客气。” 筠哥儿为难道,“我哪里能被他们看不起了吗?爹爹现在的官职和圣眷都不低啊。” 自己不在的时间线,按照被安排的剧情,姐姐被瞧不起有入府太低调,和姐姐本身就不太张扬的缘故,以及爹也没做出什么大事来,可现在不一样啊,自己又是林家的下一代家主,父权时代,他还能被低看不成? 怎么担心姐姐,担心着就担心到他头上了? 黛玉和方三娘也不理解,眼巴巴看着贾敏。 贾敏:…… 贾敏无奈捂脸,“我猜的,反正,算了,筠哥儿的性子,吃亏也不会是他吃亏。” 三人都笑了,表示赞同。 贾敏却没有放松,她是真的担心,从前几年母亲的来信中对筠哥儿的态度,她就能看出母亲是打心底看不上筠哥儿庶出的身份,而母亲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整个荣国府的态度。 “至于三娘,我的想法是,三娘就在林府。要么,事情尘埃落定,三娘也不需要于后宅中周旋,便是不成,也等老爷正式回京后,再行出面。” 贾敏仔细给三娘做着分析,怕三娘误会自己,“荣国府说白了,三娘其实根本没必要跟着去,还容易受委屈,就是不去,他人也不会说什么,反而去了,容易被人诟病。” “倒是之后的谭家,谭二奶奶,也就是单家的姑娘,届时会来拜访,那是我们再一齐出面,也过得去。” 方三娘心思简单,却看得透彻,“太太安排就是,您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不会被人影响的。” 黛玉眼睛里有星星般看着方三娘,又看着贾敏,“母亲,姨娘好厉害,若是姨娘这次真能成,史书上怎么都得写一笔吧~” 方姨娘脸一红,“哪儿有那么夸张,我还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呢。” 贾敏却是不信,笑道,“你们看看,这就谦虚起来,等真研究出来了,那还得了?” “三娘,把你在田间指导农人的魄力和自信给拿出来,你就记得老爷说过的,朝堂上没有人比你更懂农事,坚持自己的想法去说去做,出不了错的。” 贾敏眼中是方三娘现在还完全不具备的野心,“三娘,没人比你更合适,也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屯,刚柔交始。求而往,明也。” “陛下求贤若渴,屯其膏,施未光也,妹妹你现在,正是陛下所需之人。”这话说得小声,却斩钉截铁。 方三娘心渐渐稳定了下来,筠哥儿却有些不解了,“姨娘提出为官,只能算小贞吉吗?” 贾敏挑眉,“求什么官?” “农事官。” “可有掌权?” “算不上?” “又可有兵权?可参与科举?可与他们争利?”不等筠哥儿回答,贾敏自己回答道:“所谓阴阳颠倒,不过利益之争,所以只能是小贞吉,再求更多,便是凶。” “三娘,路上这几天,还是我和你一起休息吧。” 方三娘自是喜不自胜,她真的需要贾敏给她补课! 还有最多七天,就要到京城了,贾敏在船舱中耐心的给方三娘练习仪态,教学朝堂中的站位和注意事项,当然,资料来自于某位孤身一人在扬州的林某人。 可一定,要成功啊,贾敏在心底祷告,三娘若是成功,以三娘的功绩和能力,心性,绝对能获得百姓的尊敬,也让世人看到女人的能力。 长此以往,以后黛玉以及像黛玉一样的女孩子,也就更有机会努力一把,有更多的选择,而不至于,只能绝望的,等着被吃绝户。 三娘,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若成功,会给这个天下,带来多少的震撼。 我已经没有了选择,早被磨平了棱角,更有了无法割舍的牵绊,无法逃出这后宅,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还有无限的可能,还有一个能给你兜底养老的筠哥儿。 整个林家,都将是你的后盾,而你,同样是林家的同盟,不是后院小妾,而是——同盟。 “哎。”筠哥儿叹了口气。 “怎么了筠哥儿?”黛玉无聊地给筠哥儿编着头发,没错,给筠哥儿编。 “我和父亲都说好了的,父亲给母亲挣诰命夫人,我给姨娘挣。”筠哥儿扒拉着手指,“可姨娘现在不仅自己挣了个恭人,还能给自己挣个官,这才多久啊!” “噗嗤,”黛玉没忍住笑了,“那你就给你以后的妻子挣。” 筠哥儿勉强提起劲,“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黛玉拧了他一把,“不都有了解决方法吗?还在想什么?” 筠哥儿双手撑着两边的脸,“一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黛玉一心二用,一边在筠哥儿头上练习编头发的技巧,一边应付筠哥儿。 “人家不都是把事业和美人放一起吗?但是姨娘肯定想不到美人这一层,姨娘真要是当官了,我做儿子的,是不是该给做娘的,找几个小爹表表孝心?”可是他现在才几岁啊,都不知道去哪儿找,还没经验啊…… “嗷!” 头皮一痛,筠哥儿泪眼汪汪回头看着黛玉,“姐姐你轻点!” 黛玉放下头发,捂脸,耳垂有些红,“你你你……你个家伙,这也是能说的?!” 筠哥儿:?茫然。 黛玉跺跺脚,臊红着脸示意雪雁出去守着门,确定没人听到,才小声教训筠哥儿道:“不成体统!你小小年纪,哪儿听来的这些?” 筠哥儿:额,听瑶池仙女姐姐们的八卦中听来的? “我不管你从哪儿听说的,都不能说出去,也不能去做,就算要……也不能你自己去!” 筠哥儿:? 黛玉:“爹爹啊!爹爹还活着呢!” 筠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恢复老时间:每天12:00日更 第53章 入皇宫上皇召见 “太太,林家的人是跟着天使一起回来的!” 王夫人拨转佛珠的手缓缓停下,天使竟然没有提前回来,而是一起,“知道了,下去吧。” 王夫人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只能从而后拨弄佛串的速度中,能窥探一二。 天使下了船后就告别了林家众人,往宫中而去。 东宫的当今听闻林如海的太太贾敏和儿女都一起跟来了,略有惊异,可稍加一想便能理解,毕竟林如海腊月底就要回到京城述职。 不过当今免不了好奇,“这林家的儿女,可如传言般聪慧?” 传旨的太监能得当今询问,自然是巴不得都说出来,“可是呢!那林公子如今已经是童生了,在船上都还每天抽时间温习书本呢,奴婢未曾细看,但大体都是林公子和林姑娘一起,据说他们是一起启蒙读书的,感情看起来也比普通人家的姐弟感情深一些。” 当今连说三个善,脸上的喜意毫不掩饰,就在太监以为结束的时候,又听,“那贾方二位夫人呢?” 一旁侍立的太监总管差点别过脑袋想和当今分开界限,陛下啊,祖宗!吃瓜也不是这样吃的,有损您脸面啊! 要不得都说宫内能混出头的没简单的呢,传旨太监那是一个磕碜没打,就像是听不懂当今的意思一样,“两位夫人可亲近呢,贾夫人还认真教方夫人面圣等一系列礼节,就怕给陛下丢脸。” 当今又问了不少途中的事情,等太监下去后,当今感慨,“妻妾和睦,儿女孝顺友悌,林如海有福啊。” 万太监眼也不眨,“君臣父子,有您做榜样,底下的臣子自然会效仿。” 当今想到他的皇后和淑妃,可不就是这样吗? 等明儿皇后召林家家眷入宫,想来皇后和贾夫人能聊在一起。 林家家眷入京,不少达官贵人家里都收到了消息,便是不少想交个好的,出于礼节,也没人真的在第一天人家刚到家收拾屋子的时候就去打扰。 都想着第二天再去,不料第二天早上一去,哦豁,一个是当今要召的主角方三娘方夫人,已经跟着去了朝堂,不出意外会就农业与官员交流沟通,最后论功行赏,毕竟是大功臣。 而剩下的贾夫人和林家两个孩子,全都去了宫中,说是得皇后召见。 “林家还真是圣眷正浓啊。” 不少人感慨道。 贾府的人虽然白跑了一趟,有些不舒服,可想到被皇后召见的是他们荣国府出去的小姐,竟然又抖了起来,可真是……京中一大奇观。 而王夫人得知后,脸上刹那间破了功,可谓是精彩纷呈,好在关起门来别人也看不见。 “太太……”周瑞家的担忧的看着失态的王夫人。 王夫人缓缓的,艰难的恢复了正常,眼中的不甘却没有丁点掩饰,“既然都是荣国府出去的,那就该对荣国府的姑娘伸把手。” 老太太不是最疼贾敏这个小姑子吗?如今贾敏能得皇后召见,林家也如日中天,若是借老太太的口,让贾敏帮一把元春…… “去给老太太请安。”王夫人一脸孝顺道。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老太太再不满,也不会拒绝的。 尤其是,她这个小姑子,似乎也没告诉老太太,会和传旨的天使一起回来吧? 老太太啊老太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也该看清了吧! “你今天散值后要去林府吧。” 宋怀杉整理了一下袖口,随口一问,也不觉得自己会判断错误。 一旁的青年正是提前及冠上班的田渊,不同于宋怀杉的招摇,田渊看起来朴素低调了不少,似乎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可若是靠近,又会发现他身上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内敛,“嗯,前些天已经收到了师娘的信。” 宋怀杉点点头,愈发满意了,田渊这小子,沉得住气,不急不躁,等林如海回来,他可得好生和姓林的掰扯一下了,他这个弟子就该跟着他,在翰林院深造,几十年后未必不能尝试进入内阁。外任也不是不行,但总归有些浪费时间了。 林如海可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打他墙角的主意了,还一无所知的在扬州忙碌呢。 话说回来,收到信的不仅有田渊这个弟子,还有谭家的二奶奶,不曾正式走流程拜义父义母的单英。 “你义母都给你送了信,没让你今天去拜见,却没有给荣国府提醒,英儿,看来我们避开荣国府是对的。” 单英也松了口气,她看到义母送信让她安心在谭家待着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自己被嫌弃了,现在终于放下了心,又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这过于敏感的毛病看来得注意一些了,“这其中必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不过也不重要就是了,倒是皇后娘娘,召见女眷就罢了,林家弟弟,都快八岁了吧?” 谭太太想了想,“这个年纪,端看天家的恩宠如何界定了,说是孩子,也没人能说不是。” 天家,是最重规矩,却也是最没有规矩的地方。 “臣妇贾敏/民女林简/学生林筠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平身,快起来。”皇后多看了一眼黛玉,心下不禁道,林家果真是宠女儿。 女儿家的真名并不外传,也少有姑娘家有真正的大名,很多姑娘在家也就一个乳名叫到大,嫁人后由丈夫取字取名都极为正常。 这也是巧姐为何那么大了府中还没有取名,能留给刘姥姥取名的缘故,因为其实大丫二丫叫到大,太正常了。 而黛玉,也不过是林家姑娘的乳名。林家这一辈从竹,而黛玉,在跟着田夫子启蒙前,便有了大名——林简,只是不曾与外人道罢了。 如今叩见上颜,自是以大名方显得体,也是一种无声的表忠。 而皇后听见黛玉也有大名,且跟着从竹,自然也明白林家的心思。 皇后面容慈爱地看着姐弟两个,只见姐弟俩眉眼间有那么几分相似,一个笑容爽朗端是个意气少年郎,一个明眸皓齿,举手投足似月宫仙子的女娇娥,笑着对贾敏道,“我只听说两个孩子聪颖,今儿一见了,方知什么是神仙人物。” “娘娘谬赞了,他们还小呢,没什么见识,再夸他们都要当真,找不到北了。” 皇后却是越看姐弟两个越喜欢,“什么当真,本就是真的,本宫要是有这样的孩子,恨不得拉出去让所人有都眼馋!” 又用手招姐弟两个过来,看了看,慈爱着一两张,拉着黛玉的小手,对旁边的女官道,“瑞露,快去我库房中把那几套玉镯给拿过来。” 下首一侧的一位女官,见状眉眼闪过流光,正常来说,对于朝臣家眷,尤其是家中的姑娘,宫中的娘娘,大多都是直接上次手上的镯子或者头上的珠钗,皇后这明显是临时才改变主意做的决定。 皇后根本不给黛玉和贾敏拒绝的机会,“要我说,还是你们夫妻会取乳名儿,玉姐儿这样的,什么金啊银啊,果真还是玉最适合。” 贾敏内心是赞同皇后的眼光的,但是提到玉,她又不可避免想到娘家的那个宝玉,这时,一旁的筠哥儿道,“竹子更适合。” 什么玉啊玉的,她和姐姐都是草木之人,草木可不长石头上! 贾敏还没来得及阻止,皇后就捂嘴笑笑,“那这竹子是不是还得是斑竹啊?”皇后这是一点也没掩饰对林家家眷的了解程度,当然,也没必要掩饰。 筠哥儿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竹子中自然是斑竹最好。”至少对筠哥儿而言。 等瑞露回来,宫殿内已经响起了筠哥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皇后时不时的笑声,踏入殿内的瑞露相看筠哥儿的神情顿时不一样了。娘娘看来是真的挺喜欢着个林家子的。 筠哥儿和黛玉的性格区分较为明显,筠哥儿神经似乎更粗狂一些,也更为大胆,天生不知道什么是怕,在哪儿都自在得很。 黛玉更淑女,或者说,更为谨慎一些,但筠哥儿可不管那么多,大人聊大人的天去了,都让了他们自己吃喝,他当然不会客气,不得不说,御厨的手艺就是不一样。 筠哥儿见黛玉没动,想也没想就拿了一块喂到了黛玉嘴边,冲黛玉眨眨眼,黛玉哭笑不得,也只能小口吃着零嘴,筠哥儿还颇为自在的让旁边的侍女姐姐添了一杯热饮,自在得跟在自家一样,而林家姐弟的不怯场也落在了皇后眼中。 筠哥儿毕竟是小郎君,也没多注意殿内的侍女,只和黛玉说话,倒是黛玉觉得这个女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而且看这个女官的衣着品级,怎么会来给她们做添茶的工作? 不过被筠哥儿一闹,黛玉也没了心思想这些。 一旁的皇后注意到这边,见到那女官的位置就像是没看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在转向筠哥儿姐弟的时候才充满了温度,“筠哥儿这孩子被教得可真好。” 贾敏有些觉得害臊,“他就是没个规矩,家里作威作福惯了。” 皇后可不觉得,“这才是孩子呢,大规矩上不出错就够了,若是这么大点的孩子,时刻死守着规矩,那才是不好呢。” 宫外的孩子,就是比宫里的孩子大胆而纯粹。这样大方又不失得体,就刚刚好。 “玉儿这孩子看着体弱,可脸上的气色,不比普通人差多少。”皇后满眼羡慕,“不瞒夫人,二皇子从小也是个体弱的,从小还没学会吃米糊,就先学会了吃药,如今比玉儿还大了一岁,却走几步路就累,得让人抬轿撵,把我和他父皇都给愁坏了。” 为人母亲,贾敏听出了皇后是真的担心二皇子,听闻二皇子出生之时,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彼时的当今还只是一个无权郡王,却因为上面皇子的争夺受到波及,二皇子更是早产,其母更是产后大出血而亡。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贾敏轻叹了一声,“有陛下和娘娘的照顾,二殿下会慢慢好起来的。” 皇后哪里不知道是在安慰她,“希望吧,夫人养玉儿的时候,可有什么诀窍?” 贾敏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斟酌回答道:“其实都是按照大夫的意见来配合,像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大夫跟一段时间,以免水土不服,再有就是根据南北方的不同给玉儿调整饮食习惯。” “包括什么时候喝茶,吃饭,在南方要多吃除湿的……” “平时也是保证她能少吃多餐,她的院子也一定要有个小厨房……”贾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摇摇头,“让娘娘见笑了,实在是这孩子太娇气了,根本不敢放松。” 其实贾敏知道关键在于筠哥儿,也知道是筠哥儿带着玉儿玩闹才开始的改变,但是二皇子走几步就喘,她可不敢提出来。 “不过后来,筠哥儿的老师来了后,玉儿开始跟着练五禽戏,应当也有些效果。” 皇后感慨的拍拍贾敏的手,“儿女都是债,做父母的,还不是只能仔细将养着,好在你是熬了过来。” 贾敏略有愁容的笑笑,“娘娘你这是不知道他们平时有多闹腾。” 皇后疑惑的嗯了一声,“闹腾?”这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乖巧啊? “娘娘,您是没看见筠哥儿带着他姐姐去刨土的模样,”贾敏生无可恋地说道,“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硬生生被筠哥儿给……” 皇后在脑海中脑补天仙似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刨土,脸上,衣服上都是泥点子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缘分,缘分呐!” 皇后这一笑,惹得那边嘀嘀咕咕的姐弟两疑惑地看了过来,皇后含笑看着他们,“筠哥儿,玉儿,我让小小来和你们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小小? 皇后一边让灵芝去找三公主,一边逗弄着筠哥儿姐弟俩,“筠哥儿不是一直和小小有联系吗?” 黛玉身后的女官元春垂在身前放着的手一僵,一个庶子竟然能和三公主有联系? 筠哥儿和黛玉茫然面对面,筠哥儿欲哭无泪,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她姓凌啊!” 皇后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了几分:“三公主母亲淑妃便是姓凌,若说小小姓凌,也没错。” 筠哥儿感觉有些不妙了,一个公主和他一个外男时不时传信来往,还送东西,别说是小孩子,七岁之后他们也不是没送过,而且皇后干嘛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筠哥儿可怜兮兮看着黛玉,眼里三分悲切三切可怜四分委屈:“姐……”我现在给谁挣诰命啊? 姐弟两个在一起久了,本就比旁人更亲近,更能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黛玉几乎是瞬间就看明白了筠哥儿的眼神,黛玉用丝绢掩唇一笑,啊不是,是忍住笑意道,“你放心,我是你姐姐,我不笑话你。” 筠哥儿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那,那我送到凌家的东西……”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体贴孩子,忍住笑认真回答,“当然是送到了皇宫。”然后我们都看到了。 筠哥儿顿时悲愤捂脸,丢脸丢到皇宫了!当今肯定也看到了,他以后可还要在当今手下干活儿的啊!这不是提前丢脸了吗? 皇后也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筠哥儿在笑声中疑惑,惊奇,而后平静,看得皇后好不乐呵。 筠哥儿却是想着,他都送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帝后居然没拦着他继续送,不是,这帝后一家子的审美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就他当初第一次送的陶盆,帝后居然不嫌弃? 他以后的东家审美如此,他真的要入仕吗? 哦,不对,帝后一家好像有点要他做女婿的意思,这是看中了他这个人?那他以后东家眼光应该还是在线的,嗯! 而这时,正好灵芝带着三公主进了殿,筠哥儿和黛玉反射性的往门口看去,只见一小姑娘举止优雅从容的迈进了殿内,目不斜视,一举一动,皆是标准的皇家典范。 筠哥儿和黛玉却齐齐一怔,这是凌小小? 虽然面容和记忆中很是相似,可这般规矩的小姑娘,竟会是当初的小花仙凌小小吗?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福寿安康。” 皇后温和笑笑,“小小且往周边看看,来客是谁?” 三公主不解地起身往两边一看,顿时:! “贾夫人!” 三公主不等贾敏给她见礼,径直跑向了筠哥儿那边,“林姐姐!” 最后是她的目标,“筠哥儿!你不是说要过年才能到吗?怎么提前来了,都没跟我说一声。” 筠哥儿嘴一瘪,“我也不知道您在京城啊……” 三公主笑容僵在脸上,糟糕,忘记这一点了:) 三公主急中生智,一把抓住筠哥儿的手腕,“不说这个,我带你去看陶盆中的花!我养得可好了呢!” 拉着筠哥儿就要往外跑,刚走一步脑子回归一半,回头,“林姐姐你也来啊。” 黛玉怕自己笑出声,咳了一声道,“我体弱,怕是跟不上你们,你们自去便是了,我跟着这位姑娘就好。” 黛玉和三公主身边的伴读互相见了一礼,氛围和谐。 三公主也不管真相如何,“母后,我带筠哥儿去看花了~”风风火火就跑了出去,哪儿还有一点刚进殿时的得体?凌小小始终还是凌小小。 筠哥儿被三公主拉着,回头茫然无措的看着她们,这样真的合适吗?皇宫中诶? 却见她们没一人阻止,筠哥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顺从的也就被三公主拉走了,只是心中愈发忧愁:小目标一次又一次的消失,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三公主拉着筠哥儿在前,黛玉和三公主伴读悠闲在后,没多久消息便传满了皇宫。 而殿内,皇后再和贾敏对视时,两人的眼神也都有了一丝变化,以及,一缕无言的默契。 “皇爷爷召见筠哥儿?” 三公主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太上皇,还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周贤来请人。 周太监笑眯眯的跟三公主说明,筠哥儿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就起了身,让小小和黛玉他们慢慢玩儿,就和周太监一起离开了。 宫里没有绝对天真的孩子,三公主再是大大咧咧,也能察觉太上皇和当今之间的氛围异常,见他们离开有些担心,“林姐姐,我们去找母后吧。” 黛玉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有些担忧道,“怕是不妥。” 一旁的伴读是武英殿大学士裴瑾的孙女裴舜华,“林姑娘说得对,殿下,太上皇并没有避讳旁人,也不会为难一个小郎君,反而我们若是去找皇后娘娘,怕是会惹得太上皇不快。” 也就是说,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现在她们去找皇后,传到太上皇那里就真成对太上皇不满了。 三公主是个听劝的,微红了脸,“是我想当然了。” 黛玉和舜华默契的揭过了这一茬,三公主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不过这话还是不用说出来了。 在两人的引导下,没一会儿三公主就忘了筠哥儿,和两人开开心心玩闹了起来,今天没有课业诶,三公主开心坏了。 这宫里可真大啊,都没个轿子,哦不对,应该是他不配有轿子,说起来他在宫里乱走本就不符合规定。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等见到太上皇的时候,筠哥儿脑子也瞬间回神,太上皇已经满头白发,可精气神还真都还不错,人看着也还硬朗,也是,不硬朗怎么有精力抓着权力不放。 “学生林筠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第54章 五品郎中方三娘 太上皇也没为难一个小孩儿,直接叫了起,不过却问道,“朕以为,你会称呼朕老圣人或者上皇?” 筠哥儿站在下面,真切表演了个茫然无辜,“周公公叫的就是陛下啊?”他又不是头铁非得惹太上皇不快。 太上皇竟完全没从林筠脸上看出一点表演的痕迹,也不认为一个孩童的演技能瞒过他,那就只能是林筠内心真正的想法。 太上皇不禁笑了一下,下一刻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一个朝堂怎么能有两个陛下。” 卧槽他还是个孩子!这什么要命问题! 筠哥儿脸上真没绷住,没办法只能不绷了,干巴巴道,“那……老陛下?”一老一小总可以了吧?能不能别为难他一个孩子!! 太上皇反倒被筠哥儿回答得一噎,“你倒是和你父亲,你祖父不一样。”要是你祖父和你父亲,就直接说出一堆看似有理实则无用的大道理给糊弄过去了,这林筠真是林家教出来的? 筠哥儿本就是个顺杆爬的,看太上皇没有介意他一个小娃娃的言语,也就不怕生了,大胆反问,或者说生怕太上皇再给他问一些要命的问题,“敢问陛下,祖父是什么样的?”他还没见过祖父呢。 太上皇脸上有过一丝怀念,“你父亲是狐狸,你祖父就是老狐狸。”不过那时候权力交接没现在这么乱,林家就不是所谓的中立,而是真正的孤臣,心腹,不然他也不会给林家多袭爵一代。 狐狸啊,筠哥儿思维回到了无数传奇的八卦和话本上,不大不小的声音感慨,“看来我林家的颜值一直都不低。” 盘坐在床榻上的太上皇眉心一跳,皇后这个儿媳妇向来稳妥不会出错,竟然会让林筠一个外男入宫就罢了,还让三公主拉着林筠宫里跑,这孩子再小也过七岁了。 加上这林筠又是林家的独子,他这才动了心思,想看看林景的孙子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结果独特之处他是没看出来,脑回路清奇特别会气人倒是真的。 太上皇位高权重太久,在他身边的人,哪怕是皇子皇孙,一个个都乖巧得不行,哪里见过林筠这样特立独行的滚刀肉? “男子汉大丈夫,你就想到好看?”林家的后人长歪了? 林筠不明白太上皇为什么这么生气,“陛下,朝廷选官也看颜值啊,精神面貌很重要的,世人都喜欢好看的,您看啊,一甲前三,探花占第三,偏偏能让榜眼无人关注,这不就是颜值的影响吗?” 为此他还特地去找姐姐给师兄准备了护肤人才呢!颜值,重要! “你这时候怎么不称老陛下了?” 林筠诚实道:“我看您不喜欢这称呼。” “哦?那你以后是想做佞臣?只看上位者喜欢?” 林筠皱着眉,这太上皇怎么突然跟疯狗一样,忍住骂人的冲动,带着点独属于小孩子的不解和委屈,“谁要做佞臣,我还不是臣呢,我这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您怎么空口污蔑人呢……” 又听见老字,周公公险些给林筠跪了,您就不能不提老字吗? 却不料太上皇反倒是笑了,“看你的意思是要做名臣?” “当然!” 太上皇听得好笑,“那你可知皇帝皇后有意让你和三公主亲近?” 林筠点了点头,“看出来了。”看不出来就是装蠢。 太上皇挑眉,饶有兴味道:“那你可知,若是如此,以后你再是如何一步步科举走清流路线,再如何努力,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诟病是靠着公主?” 本朝没有不许驸马参政,但家里让尚了公主的,基本都是次子,不会是以后的当家人。毕竟尚公主,若是参政太多,难免不会在夺嫡的时候牵扯进去。 林筠却没再装傻充愣,而是正色道,“哪怕我就是走了后门,只要我有本事,能做出政绩,能让百姓过得好,辅佐明君,他人言论又能如何?” 林筠双手作揖,“何况,便是我不和公主相熟,我的出身又何尝不是已经胜过了大多人?世上无绝对的公平,只要我以后秉承本心,坚守正道,为国为民,是非功过,千载后自有后人评说。” 半晌,太上皇哈哈大笑,“好啊!好一个千载后自有后人评说!倒是朕看走了眼!” 林筠抬头直起身子,不明白太上皇又在笑什么,这太上皇心思好难猜啊,怪不得爹原先不打算参与皇家的破事儿呢。 太上皇欣喜地看着还有些不解的筠哥儿,他以为狐狸窝中生出了一只小奶狗,却不曾想是一只幼狼。 千载后后人评说,多么自信而张狂的言语,这竟是出自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儿之口。 曾几何时,他也如此意气风发,只是,他老了啊,老了,就连儿子都一个个的来反他,不服他,他只能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势。 可惜,这样的狼崽子,不会是他的臣子,皇帝的运气可真好。 太上皇招招手,“筠哥儿过来,你既是林景的孙子,我来考考你功课。” 听到考功课,筠哥儿终于松了口气,考功课好,这个他拿手。 远在扬州的林如海却突然心慌不已,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若是林如海知道太上皇突发奇想在校考筠哥儿功课,怕不是要急得跳起来。 林如海什么都不怕,就怕筠哥儿以后科举考试写得太沉浸了没控制住脑子,太出风头,写出什么吓人的东西。 这才是他最初给筠哥儿找了个老实夫子的原因。 而现在,筠哥儿还没有训练出师兄田渊的沉稳,父亲林如海的以静制动,直接对上了最大的太上皇。 但当事人筠哥儿,却一无所觉危险,反而因为只是考功课不用猜太上皇乱七八糟的心思而有了懈怠。 别看太上皇已经老了,可脑子仍旧算得上清醒,提的问题也都是筠哥儿这个年纪正常该学的内容,太上皇见筠哥儿对答如流,不见一丝阻塞的模样,慢慢加大了问题的难度,也对筠哥儿的进度有了谱。 “你爹倒是把你藏得好。” 怕是连皇帝都不知道筠哥儿究竟学了多少吧,一个童生名头而已,看似塑造了筠哥儿的聪慧名声,实际以进为退,这林如海,倒是把林景的守拙之道学了个十成十,根本不让人看透的。 只是,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可惜遇到了他,而林筠本人又是个狼崽子,狐狸怎么能懂教导狼呢? 成年的狼或许懂得隐藏,从而一击毙命,但是狼崽子,骨子里天生就该去拼杀去开阔,去开发野性,而不是困于笼中失去雄心。 “听说你和暄和早有联系?” 暄和? “就是三公主。”暄和才是小小的大名。看出筠哥儿的疑惑,太上皇好心多说了一句。 筠哥儿顿觉心累,怎么又跳话题了。 筠哥儿老老实实把经过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谁能想到公主还能出京到处跑啊,不怪我猜不到身份,要不然我也不会送那些东西了。” 太上皇一脸认真点头,还真好脾气和筠哥儿聊了起来,“这都是十一那小子乱来,皇帝也是,惯得十一没法没天了。” 不过十一和皇帝也算是做了一桩好姻缘,给皇家找出了筠哥儿这么个苗子。 太上皇再是舍不得权力,也是当过皇帝的人,是最希望维护皇家统治的人之一,就像是他再提拔四王八公与新皇打擂台,可四王八公之首,宁荣二府的打压,最先却是他的手笔。 周公公看着在太上皇校考下还能泰然自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挑糕点的筠哥儿,可谓是开了眼界,看筠哥儿的眼神都不同了。 “听说你还跟着紫麟卫的人学武?学得还很认真,你悄悄跟朕说,是不是想当大将军?” 听说,听说,还不是你们查出来的,还悄悄? “暂时不会当大将军啦,我还没学过兵法谋略,”筠哥儿面上看着老实得很,“主要是锻炼身体,强身健体,不能学我爹只知道读书。” 太上皇忍俊不禁,“子不言父过,你这是嫌弃你爹的身体?” 筠哥儿一点也没被吓着,“子不言父过,可儿子有劝谏的权力吧?我爹就是不重视身体嘛,我和母亲都劝了他好多次了,我姐姐还知道练五禽戏,就父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太上皇想到林如海的身体,想到林家向来就身体不太行,再看如今长得匀称健康,吃东西麻麻香的筠哥儿,人老了,就喜欢能吃是福的小孩儿,“是这个道理,不过,你的意思是不抗拒学兵法?” 筠哥儿奇怪的看着太上皇,“为什么要抗拒啊,有人教我就学,没人教我就不学呗,不过现在也不急,要学的东西还多呢,慢慢来。” 太上皇笑得意味深长,“那若是你真学了,还真打算上战场?” 筠哥儿认真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天下太平,就连宁荣二府这样的人家都在转文,你还想上战场?”太上皇继续引诱,“你这样在朝臣中可混不开。” 筠哥儿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句话,不确定地问,“陛下的意思是还有朝臣不准打仗吗?” “我们是礼仪之邦,哪儿能发动战争。” 筠哥儿不解挠头,“那要是其他国家来打我们呢?” “周边都是小国,筠哥儿觉得谁会来?” 筠哥儿被校考惯了,顺理成章跟着太上皇的思路走了起来,“这些年天灾频发,百姓生活不稳,本就容易起乱,我朝还能稳住,但周边游牧民族的生活只会更难,一旦过不下去了,迟早的事儿吧。” “朝臣会说,都是我们附属国,给点银子粮食就罢了。” 筠哥儿惊讶抬头,“不可能吧?” 太上皇好笑地反问,“如何不可能?” “我爹要是服软了我都要得寸进尺,他们那些小国还不是我大燕亲儿子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大臣会不懂? “哈哈哈哈哈!”太上皇被筠哥儿的形容逗得是开怀大笑,直接上手挼了一把筠哥儿圆乎乎的脑袋,看筠哥儿傻愣在了当场,更觉心中畅快。 他诸多儿子之中,只有太子是他满意的继承人,可惜。 如今这么多年了,竟只有一个小儿与他思想一致! 甚至于,连这个小儿都能看出的问题,那些个臣子却要么是真糊涂,要么是装糊涂,而他那个皇帝儿子,怕是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一味的压制四王八公,却忘了外面还有祸患。 “周贤,去朕库房,挑几样文房四宝,再把那副老大以前用过的弓箭找出来。” 未了,又对一旁懵了的筠哥儿道:“还有什么想要的,朕让周贤去库房给你找!” 筠哥儿瞬间来劲了,“真哒?” “真的。”果然还是小孩子,他一个太上皇,还能骗小孩儿不成? 筠哥儿凑过去,笑得乖巧,实打实上演了一个得寸进尺,“陛下,赏我一个我娘能佩戴在官服上的玉佩吧~” 太上皇第一次有些跟不上思维,“你娘,官服?” 筠哥儿理所当然,“昂,就是我生母方姨娘啊,爹爹已经给了娘放妾书了,陛下,就是皇帝陛下不是召见娘吗?娘带了爹的奏折上书嘛,准备争取做个农事官。” “我以前说长大了给娘挣个诰命的,结果娘自己挣了,我就只能争取一下陛下的赏赐了嘛。” 筠哥儿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靠着自己孩童的身份,直白的表露心迹,眼巴巴的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脑子重组了片刻,失笑,“这林如海,还真是……” “不过朕为什么要给你娘玉佩呢?” 筠哥儿理直气壮,“于私,陛下您自己开口的,我这个要求,不过分,于公,我娘当农事官,是利国利民,当之无愧,陛下您是太上皇,不该赏吗?” 太上皇摇摇头,“狡辩。” 就在筠哥儿以为不行的时候,“不过也不是不行,周贤——” “周贤呢?” “陛下,周公公刚去库房了。” 太上皇:……去库房什么时候需要他亲自去了? 筠哥儿:噫,周公公可真难。 不说太上皇的惊讶,就是当今在看到林如海的上表时也是惊了一番,不过对他而言有益无害,不仅多了一个干实事的知晓农业的优秀臣子,这臣子还是女子身份,只能依靠他这个放开门槛的皇帝,还能让林家更为忠心,可谓一举多得。 但对于百官而言,就炸成了一锅沸水,热闹非凡。 “陛下,方三娘纵然有功,多加封赏就是,可女子本就该相夫教子,怎能入朝为官,牝鸡司晨?” 方三娘一颗心落回了肚子,果然这些大臣这会这些,姐姐说得真没错,“这位大人,我若天天身在后宅不务农事,又如何指导农人增产,又如何提前发现蝗虫?” 方三娘越战越勇,只拿结果说话,万不曾想到,她还有舌战群儒的一天! 等差不多到时候了,当今才制止了下面的吵闹,“我朝为贤是举,方三娘功在当下,若是一个小小的农事官都当不得,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陛下,可古往今来,哪儿有为人妾室者而身居官位?这岂非嫡庶不分,上下颠倒?” 不知为何,方三娘心中有了一丝郁气,他们是只能拿名分来说事吗?可偏偏,他们无往不利,这也是为何老爷会提前准备放妾书的原因。 明明自己能赢,可方三娘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高兴了。 于是方三娘只是淡然,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道,“方三娘已非林家人。” 官员还没明白,上首帝王便贴心道:“林如海已经写了放妾书,方三娘为官,自然不受身份拘束,不然岂非乱了套?” 一直跳出来反对的官员傻了眼,林如海这人有毒吧?这样的农业大才是自己女人,不趁机给自己镀金,反而让人家独立出来,是不是傻呀? 所以啊,这些人哪里是不懂方三娘的能力,无论是反对还是什么,不过都是为了私心罢了。 倒是有几位年老的大臣,想着家里的还未出嫁,啊不是,还未定亲的不用继承宗祧的小子,心里头打起了算盘。 方三娘的能力其实大伙儿心知肚明,如今方三娘又没了夫家掣肘,相反还有个夫家帮衬,毕竟人家是夫家儿子的亲娘…… 筠哥儿姐弟俩还是太年轻了,什么美人儿小爹,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 “陛下圣明——” 有一就有二,“陛下圣明——” “着,户部新开一清农司,招如方三娘般,于农业有建树之人,仿清吏司,分派各地,此中细节,由户部商讨出章程。” “授方三娘正五品户部清农司郎中,与户部共同商讨清农司事务,选拔调度人才,年后于广东任职,劝导农桑。” “臣领旨——” “陛下圣明——” 方三娘,这个农户出身,后为人妾室的女子,在这满是男子的朝堂,有了一席之地。 朝中其实不是没有专精农事的官员,但是太少,地位更是一般,如今三娘这一出,让这些人彻底看到了农事的上限,故而将这些人统一划到清农司中。 退朝后,方三娘松了口气,正打算回家休息,就看见好几位年老的大臣往她这儿来。这几位在之前的争论中几乎没有发言,当然,他们也不需要自己发言。 出乎意料,这些大人看着很和蔼,就是这几位一起,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尤其是这几位眼中的火星子都快成实质了。 方三娘手足无措之际,“哎呀,方大人您在这儿啊!” 是一个没听过的声音,声音有些尖锐,老太监? 几位大人和还没走完的官员是认识周太监的,“周公公?” 只见周公公满面笑容走到方三娘身前,“恭喜方郎中得偿所愿,咱家奉上皇旨意,来给您送礼来了。” 方三娘不知道太上皇是何意,但来不及深思,先叩谢了再说。 周贤对她很是客气,“方大人无需担忧,这是小公子给您讨来的呢!” 方三娘更是诧异了,“筠哥儿?他没惹祸吧?” 周贤笑得更真切了几分,您可真是亲娘,对自家儿子可真了解,可不是在刀尖上起舞还不知吗?不过结果倒是不错。 “瞧您说的,小公子可讨人喜欢了呢。”又把筠哥儿讨玉佩的说辞说给了方三娘听。 旁边的大臣就听出了周贤是在给林家的小子宣传孝顺名声,不禁对这林家小公子有了几分好奇,林如海站了当今,林如海儿子还能这样讨太上皇欢心? 方三娘疑惑得到了解决,暂时没想太多,只是松了口气孩子没惹祸,“筠哥儿这孩子没闹腾就好,倒是辛苦周公公亲自来跑一趟。” 原本是皇后召见林家家眷,可是经过这一遭,就成了皇后召见林家女眷,而太上皇召见林家幼子,并喜爱异常。 且因为太上皇的插手,就算是因为林家子的缘故,方三娘为官这件事,也的确再无人置喙,毕竟,当今和上皇两座大山都有了态度,他们再反对就是作死。 至于宫中三公主与林公子闹腾了一路,那是半点风声都未曾传出。 皇宫有时候漏得跟筛子一样,可当皇宫的主人真想保密,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林家人已经出了宫,和方三娘一起回了家。 而当今也才得知筠哥儿的事情。 “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上皇缓缓睁眼,语气不怒自威,和面对小儿时的态度完全不同,“让林家子尚公主,就是你拉拢朝臣的手段?” 当今并未起身,只答道,“林家子与小小兴趣爱好相投,且林家又有三十无子尚可纳妾的规矩,小小不喜束缚,林家的环境对她最好。” 太上皇对于他没有否认这一点冷哼一声,“林家几代列侯,你还打算让林如海进内阁吧?他家继承人再尚公主,帝王的权衡我看你是一点没学会。” 当今垂头听训,心想:要权衡也要人多才能权衡,你倒是给我人啊。 “父皇,林家重声誉,几代皆是清流,且族中人丁稀薄,便是权力大一些,也无不妥。”难得父皇愿意教一点东西,那他就不客气了,“林如海若非被刺激,也不会选择儿臣。” “林家还没有兵权,更不用担心,你还有这样想,朕没说错吧。”太上皇闭上眼,唠家常一样随口道。 没听到当今的回答,太上皇也就知道他说得没错,“糊涂东西。” 林如海都还藏着儿子呢,你还在这儿沾沾自喜! “朕用的是什么人?纵使他们位高权重,可哪一个家里没点阴私,林家那样的人家,代代清贵,这样的臣子,可重用,但现在的你,却万不可让其独大!” “你倒好,逮住他一个使劲用,生怕他功劳少了权势低了低了压不住人?” 当今一时无言,他也没几个人可放心用啊。 “朝堂那么多人,这么多年了,你才收服多少?” 太上皇目光有些放空:“朕在想,朕是不是错了。” 若是太子不死,哪儿有这么多糟心事,哪里会让他担心新皇驾驭不了一匹狼崽子? 当今吓得直接抬头,他家老头子吃错什么药了? 太上皇不想看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却也没办法,“老九,你真的能稳住这个江山吗?” 当今嘴唇微动,却无法开口,当初不就是看他身后无有势力才选的他? 太上皇叹气,当初是他冲动了,哪怕太子的子嗣留下一个…… “朕不管你当初是如何想的,暄和和林家子的婚事……” 当今一个咯噔,别吧,皇后和淑妃这两个跟丈母娘看女婿一样,这几年看着筠哥儿送来的东西,对筠哥儿是越来越满意,这要是筠哥儿跑别人家了,他还怎么交代? 太上皇见不得当今这个样子,可太上皇一路顺风顺水,哪里能明白做他的儿子有多难? “朕老了,你和皇后赶紧生个嫡子出来,现在,两个皇子都不适合为君,朕会时不时让筠哥儿进宫来,到时候再让暄和过来便是。” 这桩婚事,算是这孽子阴差阳错,意外走出的一步好棋了,趁着狼崽子还小,他来教一段时间,应该能撑到下代继承人成长起来,并延续他的意志。 林家几乎代代单传,家风又尚礼,想来不会成为汉代的霍家。 当今一喜,“儿臣遵旨!” “滚吧,朕也懒得管你了。” 当今走出大明宫后仍然便处于怀疑人生状态,他家老爷子说什么,不管他了,是不给他找麻烦的意思了? 他不会天真的相信专权了一辈子的太上皇会突然放权,但既然太上皇能说出这句话,至少这段时间内他会轻松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皇:可惜,可惜,还是可惜…… 第55章 贾敏夺命三连问 陛下为方三娘在户部新开一司,并且太上皇支持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同时传出来的,还有方三娘之子,也是林家子的林筠孝心可嘉的名声。 一时间,林家和方三娘,风头无两。 要问有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两个巨头都表态了,他们又不是傻。 当然,更深一点的原因是,皇帝看起来是为方三娘一个女子新设了一个职位,但实则并非头脑一热。 农耕本就是国本,每个朝代都重视农耕,只是随着朝代的发展,儒学的逐渐变质,科举的纯儒学考试变化,种种原因,这才让朝堂中实干型人才愈发稀少,到现在,并非没有,只是难以出头,也不像秦汉等时期有专门的部门。 现当今重设清农司,本就有例可循,加上方三娘的功绩,以及这个职位和新司都是为了百姓,更是给技术型农业人才提供了入仕的机会,这就不是方三娘一个女子的事情了,朝堂官员便是反对方三娘,也不好反对清农司。 当今这一举动,更是一举收割了不少百姓和底层书生的民心。 自古以来,随着科举制的发展,寒门逐渐走上了朝堂,到了如今,就是农家子,也有了读书科举的机会。 但农家子出身的书生毕竟没有其他寒门或者高门的学子有更多的机会和见识,中举的概率总是更低的。 可农家子,总有几个是真正会下田赶回,懂农事,能看懂农书并进行知识性,系统性农业研究的。在农业领域中,他们天然比其他的纯书生,更占优势。 而纯读书的书生,即便不愿意下地干活指导农事,但他们对于农业增产这种有助于国家发展的事情,尚有一腔热忱。 因此,这件事最终便成了方三娘为民请命,陛下唯才是举,百姓称赞,学子诗歌而合,上下一心,实为民心所向。 不过总是有人高兴不起来的。 比如工部的某位从五品员外郎贾政,听闻妹夫的妾室都成了五品郎中,而他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一个员外郎,心情难免有几分抑郁不得志。 贾家的姑娘们,加上一个王夫人的亲戚薛宝钗母女,都在荣庆堂陪着老太太打发时间,也就一齐听到了这个消息。 薛宝钗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和佩服,方夫人已经在朝堂有了立足之地,而她呢?哥哥已经入狱收押,家族产业却依旧没有考虑过她,她哪里就比哥哥差了? 底下的探春两眼发亮的听着外面打听来的消息,方夫人真厉害啊,以女子之身在外开拓,可惜母亲必不会让她出去,她只能困在这小小的天地里。 甚至因为方夫人位居五品,怕母亲父亲多心,不敢夸赞一句。 “哎呦,老祖宗,大喜啊!” 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王熙凤从外间满面喜色的进来,“老祖宗,我老远就听见姑妈家的方夫人有喜,特来给您报喜来了!” 一句姑妈家的,让贾母瞬间面露喜色,“凤丫头说得对,方大人也算是我们亲戚,这是喜事,得记着送上贺礼,也顺道去请他们明儿回府里来看看,想来今天下午林府里是有人的。” “老祖宗您就放宽心,这些事儿交给我们这些小辈就行了。” 王熙凤一来,气氛便活跃了起来,不料一旁的宝玉这时候又发了癫,“怎的好生生一个女子,混在男人堆里,去学那禄蠹作甚?” 几个姑娘,迎春就像是没听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探春险些皱眉却控制住了,年纪最小的惜春冷着脸闭上了眼。 “宝玉!” 王熙凤还没来得及暖场,倒是老太太不轻不重训斥了一声,“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宝玉向来听老太太的话,撒娇道,“没忘没忘,是孙儿一时嘴顺,以后不说了。” 老太太笑着念叨了几句就放过了宝玉,只叮嘱道:“明儿个你姑妈一家来了,可不能乱说。” 宝玉这时候来了兴致了,笑着一张脸拍手,“可是林表妹也要来?家里可是又要多个妹妹了!” 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笑道,“那可不是,不仅你表妹,你表弟也要来,你是主人家,可得带着弟弟妹妹。” “老祖宗放心,孙儿省得。” “别说老祖宗放心,谁不知道宝玉你对姐妹们亲近?”王熙凤打趣道,“就是不知道这林家妹妹一来,宝玉还能不能记得咱们家的妹妹。” 贾母听见这话乐得不行,探春也跟着打趣,“怕是连湘云妹妹都要给忘了。” 听见探春的话,宝钗眼里划过思量,迎春陪衬着浅笑,惜春默默看着,心中想什么不得而知。 荣庆堂内顿时一片和谐,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是这片喜庆的氛围中,都各有各的心思。 而受到贾家的邀请后,林家原本高兴的氛围却不禁有了凝滞,哪里像是去亲戚家,分明像是要去上战场。 “我不去真的好吗?” 方三娘这时候哪里还有朝堂上的威风,就像是邻家妹妹一样看着贾敏。 贾敏斩钉截铁,“不去才好,你已经相当于自立门户了,只差把旁边的宅邸给你收拾出来,没必要和荣国府扯上干系,以后断都断不开。” 林如海和贾敏也和方三娘说过朝廷中的一些派系和规则,方三娘见贾敏这个贾家出来的女儿都不在意,她就更无需担心了。 等田渊晚上到了林府,看着筠哥儿对着黛玉絮絮叨叨如何保护自己,“我们林公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筠哥儿回身,惊喜道,“师兄?” 又纳闷,“什么林公子,师兄你拿我开涮。” 田渊从筠哥儿下肢窝抱起了筠哥儿,颠了颠,笑着评价,“长重了。” “哪里是开涮,如今京中谁不知道你林公子得了上皇青眼?” 筠哥儿宛如咸鱼,“可别说了,他们太难伺候了。” 田渊就知道太上皇的看重没那么简单,瞧筠哥儿疲倦的模样的就知道了,田渊不知道细节,也不方便问,只是根据自己在京城这两年的经验道:“别在上皇面前耍小心眼,宁愿无法无天一点,也好过装乖弄巧。” 筠哥儿叹气,“放心吧,我懂,毕竟我装不过,我今天就是这么干的,好在他老人家不屑于怪罪我一个小孩儿。” 田渊失笑,“早年上皇开疆拓土,励精图治,当属明君,自然不会在意你一个小孩儿的些许莽撞。” 筠哥儿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的。” 师兄弟间一时其乐融融,在田渊和黛玉都不知道筠哥儿大胆到好几次提了太上皇老的情况下。 “你们在说什么?不就是去个荣国府吗?”田渊一时间拿不准。 黛玉很是无奈,“筠哥儿听说荣国府内有个二表哥,这个年纪了还在内帷厮混,怕我受委屈呢。” 田渊却没有笑筠哥儿小题大做,反而跟着叮嘱,“说句不该说的,师妹小心点也好,毕竟是京中,不是扬州。” 田渊在京中已经待了两年,黛玉知道师兄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尤其是在荣国府和林家有姻亲的情况下。 “我晓得了,师兄可用了饭?” “还是师妹贴心,不像某人,嗯?” ** 翌日,田渊带着方姨去量朝服的尺寸,又帮衬着处理方宅的事情,而贾敏则带着姐弟两个坐上轿子往宁荣街而去。 不同于梦境中,黛玉孤苦伶仃的被带入荣国府,王熙凤在外面恭恭敬敬的带着一家子进了荣国府,而老太太更是在内仪门等候多时,而不是在荣庆堂内。 无论是老太太的母亲身份,还是老封君身份,都不该在这儿等着的,老太太想念女儿也是真的。 纵使心有埋怨,可看着年迈的母亲站在那儿等候,贾敏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我的儿啊!”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往台阶下走。 贾敏咬唇,几步快速上前,止住了贾母的步伐,拜道,“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贾母一脸动容与心疼的扶起贾敏,声音同样带着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今可算是安定了。” 贾敏扶着贾母一步步走回荣庆堂,哪怕时隔多年,荣国府的路,她依旧没忘。 鸳鸯自然而然后退一步跟在后面,王熙凤则领着筠哥儿和黛玉。 荣庆堂内,贾敏和贾母带着两个孩子认人。 至于没有来的方三娘,在这样的情境下,也没人会破坏氛围去问。 “这是你们琏表嫂,人称凤辣子。” “这是你们大舅母,这是你们二舅母……” 一番见过行礼后,“你们还有几个姐妹,在跟着李宫裁读书,我让人把她们叫来。” 这时筠哥儿看向贾敏,贾敏自然而然道,“母亲,不急,我先带着姐弟俩去拜见他们舅舅,正好让筠哥儿跟着二哥读会儿书。” 贾母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贾敏的意思,也看见了筠哥儿的示意,却不在意道,“都是自家兄妹,总归是要认识认识的,见一面不要紧的。” “要是家里的女儿些,像外面的姑娘一样死气沉沉,那才是毁了!” 贾家对女儿,确实是宽容,不像别家女儿那样拘束,“也好,那就晚点再去见兄长。” “对咯!” 见贾敏没有反驳自己,贾母喜上眉梢,“还不快去把姑娘们喊来。” 有了贾敏在身旁,贾母虽然喜欢黛玉这个神仙模样的外孙女,却也不像梦境中那样时刻拉在身旁。 筠哥儿和黛玉在下面,互相眨了眨眼,各种意思,也就不得外人道也。 随着一声声脚步声和银铃般的笑声,李纨在前,薛家姑娘在后,身后跟着三个小姑娘,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他们。 等看到还有筠哥儿在的时候,倒是一个个都收敛了起来。 上面的贾母乐呵呵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都认认吧。” “这是你们珠嫂子,这是薛姨太太的女儿,薛姑娘……” 双方互相见了礼,虽有些生涩,却算得上和谐。 倒是最小的惜春,见筠哥儿并未打量盯着她们,而是守礼的眼观鼻鼻观心,眉眼不自觉柔了几分,总算遇见个正常的了,惜春心想。 而黛玉看着几个姑娘的面容,又看了看王夫人,只一个心思间,便明白了昨日皇后宫中那个奇怪的女官之举,和筠哥儿说了几句悄悄话。 “母亲教导出来的姑娘总是好的,这一个个的,看得我都眼馋。” 贾母喜不自禁,“眼馋啊,就在府里住一段时间,院子都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还是按照你以前的规格来的。” 贾敏就知道躲不过,“却住不了太久,林府还等着女儿忙呢,原先还有方妹妹帮衬,如今方妹妹那边还得焦头烂额,根本忙不过来,母亲莫怪。” “你愿意回来住就行,我们娘俩,也好说些体己话。” 贾敏一边和贾母闲聊,一边看着王夫人在下方赔笑,心中暗道:怎这时候不问月钱是否发放了?她这个二嫂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欺软怕硬。 却在此时,传来宝玉的呼声,“老祖宗,姐妹们都过来了,怎的没人叫我?” 黛玉好奇回头往门口探去:这就是那个衔玉而生的,不爱读书的二表哥? 筠哥儿如临大敌:这就是要让姐姐哭出血泪的家伙? 几个姑娘心中无奈:宝玉也来得太快了,也不怕失了礼。 王夫人却如临大敌瞬间看向了黛玉,贾敏顿时心中不悦,真以为你家宝玉是个香饽饽?她家玉儿可轮不到你嫌弃!遂扬声道:“可是宝玉来了,听说母亲格外疼宝玉,不知宝玉如今可读了些什么书?识得几个字?可准备什么时候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宝玉笑意盈盈的跑向屋内,准备接待新来的表妹表弟,双腿刚踏进屋内就听见贾敏的夺命连环问,整个笑容僵在了脸上,傻愣愣地看着前方:他真的要进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下午六点 第56章 母子二人齐上阵 “哈哈哈哈~” 贾敏这一问,当事人宝玉开不开心不知道,其他人是真的笑出了声,大家都知道宝玉不爱读那些考科举的书,偏生这个姑母这样问,宝玉的呆头鹅模样更是逗笑了姐妹们。 就连贾母这个祖母都笑弯了腰,贾敏的问话并不过分,就是长辈最爱关照的几个问句罢了。 故而看见孙子不知所措,当祖母的除了笑话,当然就是笑话了。 “宝玉还在外面待着作甚,快进来见过你姑妈。”贾母在上面招手示意,下边一旁的王夫人袖子里的手绢都快扯烂了,故意的,这个小姑子就是故意的! 听到老祖宗的招呼,宝玉自然只能撑着头皮进来,低着头走到了中间,“侄儿见过姑妈。” 贾敏笑着让人扶起了宝玉,脸色自然,全然看不出对宝玉的不满,“宝玉这孩子长得可真壮实,可见母亲比我会养孩子。” 贾母被哄得开心,壮实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讲,就是健康,“你才养几个孩子,多养养就有经验了!” 又对宝玉道,“来,宝玉,见过你表弟表妹。” 宝玉听话乖顺的转身面向黛玉这边,却在看见黛玉的一瞬睁大眼睛呆在了当场,直勾勾盯着黛玉,又犯痴症了,黛玉不由皱眉,筠哥儿直接站了起来,挡在了黛玉身前,“二表哥可是困了?不若先回去休息会儿,我和姐姐正好去拜见舅舅。” 屋内的氛围顿时一个凝滞,王熙凤险些失语,正欲说话,宝玉也从那一缕熟悉的感觉中回神过来,一点也没看局势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姐妹们都有些尴尬,想缓解一番,不料筠哥儿根本不在意荣国府众人的情绪,跟着宝玉“犯傻”,“就像昨天我和姐姐看见大表姐,也是一眼熟悉,只宫规森严,我和姐姐不能失礼,倒是没法和大表姐打招呼相认。” 大家都是亲戚,看见感觉熟悉很正常。 按照礼节,宝玉可谓是失礼。 你们荣国府的女儿还在宫里,还是顾忌着名声吧! 黛玉在筠哥儿身后用丝绢掩了掩嘴角,筠哥儿这家伙,愈发戳人心窝了。 上面的几个大人脸色骤变,王夫人险些没坐住,她的元春! 而老太太是几个管事的人中除了贾敏这个看戏的外,最为冷静的,她当然听懂了筠哥儿的几层意思,既把宝玉的无心之言给撇了过去,又给了他们荣国府警告。 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女儿,贾敏却只是一副小孩子玩闹的无奈笑意。 是啊,不就是小孩子玩闹吗?他们这些大人没有插手,不就是打着小孩子间玩闹的心思吗? 老太太看向林筠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 宝玉却是个发作起来可看不见别人脸色的,“大姐姐?筠哥儿看见大姐姐了,大姐姐可还好?大姐姐离家好久了,要是能把大姐姐接回来……” “宝玉!” 王夫人不得不打断宝玉的话,这话能说随便说的?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嫌弃的?是你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王夫人撑着心酸,“宝玉,今天老爷在家,说好了要检查你的功课,还不快去?” 受宠爱长大的小孩儿,其实本能中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宝玉本能的感觉到王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尤其是老祖宗也没有反对,只能蔫头耷脑的和几位姐妹,以及来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番的表弟表妹告别。 王夫人已经开口了,贾敏就不能再做隐形人,对着王夫人道:“让二嫂子见笑了,这孩子在家里肆无忌惮惯了,说话也没个把门,”又装模作样对着筠哥儿黑脸,“还不给你二舅母道歉,大表姐离家这么久,二舅母本就思女心切,平白无故你提这作甚?还惹得你表哥担心,平时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贾敏这一番唱念做打,让在坐小辈都不禁低下了头,遮掩自己的情绪,这个姑母,说话也太毒了,没看到太太脸都变色了吗? 筠哥儿羞愧的低头,“孩儿知错了,在这里给二舅母赔个不是,还望二舅母不与小子一般见识。” 黛玉差点笑出声,这是道歉的态度?好赖倒是都给筠哥儿说了,主打一个我还是个孩子是吧? 王夫人挤出一抹笑容,“妹妹说什么呢,筠哥儿快起来,别听你妈浑说,你们兄弟间的玩闹而已,哪儿有什么错不错的。” 王夫人恨呐,这贾敏表面训的是筠哥儿,哪一句不是指桑骂槐在说她? 老太太平时倒是疼宝玉得紧,又说心疼元春,这时候怎么又一言不发了? 许是看够了戏,贾敏便主动提出该去见哥哥了,一番神仙打架下来,贾母也累了,也就允了。 看着贾敏三人坐着轿子往东边儿贾赦的院子行去,王夫人竟有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这贾敏,果然就是来克她的。 而小辈们也顺势就散了,只等晚上的晚宴。 王熙凤赶紧从这儿溜回了自家小院,平儿和贾琏见她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咱们二奶奶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王熙凤看了眼外面没人,豪爽地坐在椅子上灌了一杯茶水,“今儿我可算是遇到神仙打架了,这姑妈一家,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贾琏和平儿听着王熙凤将荣庆堂的经历一一道来,如出一辙的对贾敏一家表示了敬佩。 不过,贾琏凑过来,“这林表妹又哪里不好惹了,不全程都安安静静吗?” 王熙凤乜了眼贾琏,“你是没看见林表妹的冷静,光是这份心性,林家子的处处维护,能是简单的?” “咱们呐,也不去掺和这些事儿,只是让服侍姑妈那边的人都紧紧皮子,把人给伺候好了。” 又对贾琏感慨,“姑妈给家人带的东西里,还专门给大姐儿准备了一份,就这份心,我也得把姑妈一家子给照顾好了。” 大姐儿是个女孩儿,贾琏并没有过多上心,但并不代表他能看着别人忽视自己女儿,贾琏脸上笑意盈盈,却俱是寒意,“林姑爷家是书香世家,当然知礼,不像咱们家……” 贾琏把杏仁壳随手一扔,“家里的事就劳你费心了,我且先出去一趟。” 看着贾琏万事不管的背影,王熙凤愤愤地将抱枕仍在了床上,由着平儿给她顺气。 梨香院里,薛姨妈对宝钗说道:“这林家公子竟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宝玉面子,下了你姨妈的脸,怪不得都说老太太最喜爱贾夫人。” 宝钗却道并非如此,“妈,这并非贾夫人受不受老太太宠爱,而是林公子代表的是林家。”贾夫人说什么筠哥儿在家里肆无忌惮,既是点了宝玉的无礼,也是点名了筠哥儿代表的家里是林家。 “妈你别看林家没有侯爵,也不是贵族,可林家掌握的是实权,又正得圣心,这才是最要紧的。” 一个是如日中天的林家,一个是日薄西山的贾家,薛宝钗看得清醒,可也是看得清醒,方才无奈。 贾家的几个姑娘们倒是聚在一起,互相看着姑妈给她们带的礼物,大多都是从江南那边带来的玩意儿,与京城这边的有所不同,尤其是布料等花样,倒是让她们看了眼。 她们几个虽是家中姑娘,可一个爹娘不管,一个是庶出还有姨娘拖后腿惹主母不快,一个是宁府的有家不得回,其中苦楚,只有她们自己知晓,每个月的月例也不过定量,有时候还不得不自己做些针线换钱。 就是外面的新鲜玩意儿,也只能等宝玉出去的时候同她们带。 如今看着这些丰富的首饰衣料和外界的玩意儿,这几个小姑娘才真有了几分姑娘家的娇俏。 比姑娘们更为沉默内敛的,则是珠大奶奶李纨,看着贾敏给贾兰准备的文房四宝和有批注的四章集注,独处之时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批注的字迹虽还稚嫩,可一个个字却也清晰,从笔触来看,八成就是筠哥儿自己做的批注。 李纨哪里会嫌弃这是筠哥儿一个小孩儿的用书,那可是小童生的书!别看贾兰是荣国府二房的长房嫡孙,可家里谁还记得有这个孩子?更别提记得他启蒙读书了。 李纨将这些交给贾兰,仔细嘱咐,“这都是林表叔读过的书,表叔不比你大多少,已经考取了童生,这些书你可要仔细收着细读。” 贾兰比筠哥儿小了大半个头,紧紧抱着书,“儿晓得。” 李纨抱住贾兰,“乖,好生读书,以后有出息了,记得报答林表叔一家。” 贾兰乖乖用另一只手回抱李纨,眼里闪过坚定。 在礼节上,林家向来不出错,筠哥儿也同样,贾兰有一份四章集注,贾环就有一份论语批注。反正他做过笔记的书太多了,不愁缺这一两本,也不是什么精细东西,送出去别人还不能说不好。 赵姨娘不懂读书科举,看不懂筠哥儿送的书的含金量,但是她能看出林家送的砚台的价值,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母亲!”贾环见赵姨娘收了那个砚台,不禁出声提醒。 赵姨娘被贾环发现,心虚得说话声都大了点,“别闹,笔墨纸砚用什么不是用?都一样的学。” 又哄劝贾环,“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娘俩过的什么日子,这砚台去换了钱不比其他的实用?” 把《论语》给贾环,“这个才是你该学的,那林家表弟,人家都考了童生了,比宝玉厉害多了,看他的书比换个砚台有用。” 说到底就是有钱的归她。 贾环到底被劝住了,没再闹腾,只是不满道:“宝玉哪里是正经读书的。” 却也小心收下了筠哥儿的书。 而引发这些话题的林家三人,已经到了贾赦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贾环真的当着贾政面也称呼赵姨娘母亲诶 第57章 心态转变贾恩侯 贾敏都回来了,贾赦自然也在,不可能不见。 贾敏踏入堂内,贾赦见她进来笑得真心,“小妹回来了?这是两个孩子吧,长得真俊,来,这是些小玩意儿,带着玩儿。” 贾敏眼睛忽的一酸,强行克制住,对两个小的笑道,“这是你们大舅舅,你们大舅舅最爱这些古董文玩,他手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珍品,快谢谢大舅舅。” 黛玉和筠哥儿认真道谢,并给大舅舅见礼,乖巧听话得不行,完全没有面对王夫人时的阴阳怪气。 贾赦喜得薅了几把两个孩子的头发,“真乖!” 贾敏看向邢夫人,邢夫人心知他们兄妹有话要说,加上贾敏一回来就让王夫人栽了跟头,现在的邢夫人对贾敏三人的好感那是蹭蹭往上涨,二话不说便带着姐弟两个在外间玩儿,两个小的也机灵,跟着就走了。 贾赦见状也没有阻止,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小妹。 贾敏等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这才带着点怒气,“大哥,你就这么糟蹋自己?” “你看看你的眼袋,你看看你的身形,酒色亏空,哪里还有点贾恩侯的样子!” 贾敏再是对荣国府有芥蒂,可不代表她能立马放下血缘关系。 贾恩侯啊,圣上赐字,太子近臣,公府嫡子,竟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瞒得过两个孩子,可是哪里瞒得过她? 贾赦面上有一瞬的尴尬,而后苦笑,退一步摆烂般坐到了椅子上,“小妹,我除了这样,还能如何?敬二哥都只能把宁国府丢给珍儿去修仙了,我除了做个老纨绔,万事不管,又能如何?” 贾敏拼命压制着怒气,“那你就直接摆烂,连小辈,连下一代继承人也不管,直接让荣国府姓王?” 贾赦眉心一皱,“琏儿虽不成调,也学了我一些坏毛病,但大方向上没问题,和各家的交情也没落下,等琏儿有了儿子,那时候再慢慢教就是,想来我能撑到那时候。” 贾史薛王,四家的长房一脉都是太子的势力,且是太上皇让他们做出的选择,他们无路可退,当然,也不想退,太子本就是储君,手段能力名声都有,若非太上皇活得太久,他们本可以顺利上位。 可是没有如果,太子被逼造反,他们不可能背叛太子,谁没个野心?况且就算退了,太上皇见他们背叛太子,他们又能拿得了好? 新帝上位,太上皇专权,他们长房一脉注定只能消沉,也不可能再起来,唯一的机会,便是太上皇驾崩之后,下一代,全新的继承人投入新帝门下。 这也是为何这段时间,要二房管家,要送元春入宫撑着。 至于贾敏对王家的担忧,贾赦虽对王家不满,但还是道:“王家有野心,但荣国府不至于沦落到姓王。” “大哥糊涂。”贾敏没有一点缓冲,直接冲向问题核心,“我才到京城两天,今天才回来,可大哥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是贾家仆人混乱无序,是你从老爷变成了大老爷,二哥变成了老爷,是,现在是情况特殊,可是二哥从小就没有学过如何管理一个宗族一个荣国府,二哥甚至已经压不住王氏女。” “今天我带玉儿和筠哥儿来认人,连王氏女的寡母一家都出现了,我却没看到二哥的长房嫡孙兰儿,没看到宝玉的兄弟环儿,王氏根本就毫无大家主母的眼界!” “这让我不禁怀疑,同样是王家女的琏儿媳妇呢?要知道,无论是哪一房袭爵,可都是王氏女为当家主母。” “大哥,京营节度使如今都被王家给卖了,他们以后还能卖什么?!” “靠元春?元春在宫中可不好过,也并不精明。” 贾赦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双目欲裂,他当然知道京营节度使被王家给丢了,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根本毫无办法,所以只能忍,他们现在还得靠着王家。 可他竟不知,今天如此场合,那妇人竟能不让兰儿和环儿两个男儿出现! 荒唐!胡闹! 世家大族对于后代的培养是十分看重的,哪怕是庶子,也一样不会亏待,因为庶子越有能力,家族的枝叶就越繁盛,真正的家族继承人,是不会畏惧底下的弟弟有能力,甚至还会予以帮助。 可现在连兰儿这个贾政正经的长房嫡孙都能被无视,荣国府似乎真的在看王氏的喜好行事了,可偏生,王氏根本没有这个眼界和能力。 贾赦忍着怒气,“当初给琏儿选王氏女我就反对,毕竟王氏已经和我们有姻亲了,再来一个就是浪费,可我已经不管事太久,也不能管,只能忍了,如今想来,我合该不忍的。” “贾存周这个没用的东西,我把荣国府交给他,他竟弱得连一个女人都压不住!” 他这个妹妹,从来不会说空话,能告诉他这些,那说明外面的情况只会更严重,还有元春,除非元春干了什么蠢事让妹妹给注意到了,要知道妹妹就进宫了一次。 贾赦重新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小妹,琏儿媳妇儿管家有一套,但是压不住王夫人,性子也太过强势,根本不许琏儿纳妾,琏儿甚至是只能偷吃。” “就连她身边那个平儿,也都不给个名分。” “妹妹啊,哥哥我浑浑噩噩,不敢去分析,可你打醒了我,我又能做什么?我又哪里有下一代可教。” 贾敏恨那些伤害玉儿的人,说起来,贾府之中,这些掌权的亲人,没一个不无辜的,可她更恨王夫人,恨王夫人对玉儿的打压,恨王夫人——恨她一步步将荣国府送上绝路。 连带着,对二哥也生了不满,二哥啊二哥,但凡你能管一点事,能做出点功绩,何至于,何至于啊! 贾敏压制着胸腔中快要迸发的恨意,平静而冷漠地道,“大哥,只要你愿意清醒,荣国府也不至于姓王。” 贾赦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妹妹,轻声叹气,“母亲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这么多,贾府的老太太,妹妹你却一句都没有提到。” “能让妹妹新生隔阂的,是玉儿?” 贾赦闭上眼,“你拒绝了吧,这些年来史大哥的遗腹子,叫湘云的姑娘,被母亲和宝玉哄得挺好,经常过来。” “母亲糊涂了,史家就算转型了,也与贾家关联太深,不该再有牵扯,上面和史家,没一个会同意的,怪不得你不找母亲。” 看啊,这就是愿意清醒的贾恩侯,抽丝剥茧的能力,体察上意的敏锐,政治上的站位与选择,这些从来没有丢下过。 贾赦没骨头似的往椅子上后靠,有些头疼的道,“我会想办法清理一遍府邸,不会让母亲去干涉那两个孩子。” 贾敏一怔,“嗯?” 贾赦虚空望着房顶,没喝酒,却有些醉了,“既然小妹拒绝了玉儿与宝玉,唔,我想想,探春的年纪似乎和筠哥儿差不多大?其实惜春身份更合适,可惜春毕竟是敬二哥边的。” 贾敏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大哥……” 贾赦站没站相的起身,叹气,“小妹,冷静会儿再去贾存周那儿吧,哥哥先去补个觉。” 只是重回房间,贾赦站在屋内,闭幕在脑海中复盘和贾敏的对话场景,半晌,睁开了眼,双目清明,哪里像是被酒色掏空之人的眼神。 “教导孙子,下一代,林家,皇后,太上皇,筠哥儿……” 贾赦回望被窗户挡住的外面,呢喃道,“荣国府啊,早就不是荣国府了,我还能撑到下一代长起来吗?” “不过荣国府要亡,也不能被他人吸干了骨髓而亡。” 邢夫人送走小姑子一家后带着疑问来到了贾赦房间,他们虽是夫妻,却没什么感情,她知道贾赦看不上她,若不是情况特殊,他们家也不可能攀上荣国府。 而这次,贾赦主动找她? “老爷?” 贾赦随意坐在一旁,“让迎春回来跟你一起住吧,你是她嫡母,养她天经地义。” 自己的孙子都能无视,还能养好他闺女?他再不和闺女亲近,那也是他贾赦的闺女。该给二房一些态度了,他是退了,却也不是死了。 邢夫人傻在了原地,养迎春? 贾赦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子放在桌上,邢夫人果然眼神放在了银票上,贾赦面不改色,“钱不够在我这儿拿,你再不管家,也是荣国府一等将军夫人,别让什么不三不四的给压了去。” 邢夫人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嘶,真的疼,不是做梦? 贾赦要给自己当后台,邢夫人当然不可能拒绝,就差拍胸口保证了,“老爷放心,迎春是我们大房的长女,我知道该如何做。” 贾赦脸上闪过笑意,随即一闪而逝,带着点嘲讽,一等将军长女,府里的大半以上的仆人怕是没这个意识吧? “不急,等小妹他们离开后再说。” 住不了多久的,顶多,嗯,两三天吧,母亲忍不住的。 邢夫人立马知道了贾赦突然变化的原因,喜滋滋应了一声,“那我先去给迎春挑些可用的人。” 迎着贾赦的视线,邢夫人也不怵他,直言,“迎春身边的人都该换了。” 贾赦并未多说,却对邢夫人更满意了一点,不会管理大家族,没关系,反正也没家族需要她管理,能攒钱,能仗势欺人就够了。 南苑马棚中的马嘶嘶长鸣,牵动着脖子上的套马绳,在马夫的喂食与照料下安静了下来。 听到马鸣声停息,贾赦意味不明笑了笑,转身从黑油大门那里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中贾赦好几次让贾琏去平安州办事,最后荣国府倒台,他们也并不算完全冤枉 第58章 贾母心思贾敏拒 贾政贾存周,现如今荣国府的当家人,工部五品员外郎。 贾政是个自幼爱读书的,学识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但荣国公贾代善死前,太上皇的一道旨意,看似恩赐,却也是断了贾存周科举出身的路。 贾政不同于贾母,不喜欢这个占了林家子嗣名额的林筠,贾政听说筠哥儿已经考取了童生,见到筠哥儿那是一个劲儿的夸赞。 而浅浅一番交流下来,见筠哥儿的乖巧,对答如流,自身文学的造诣,贾政眼巴巴看着筠哥儿,又看着自家小妹,“哎,还是妹妹和妹夫会教导孩子。” 贾敏见宝玉听到老爷就害怕的样子,贾兰毫无存在感的样子,对此不置可否。 听闻贾敏答应了贾母会在荣国府住几天,贾政便吩咐王夫人妥帖照顾好贾敏几人,又对筠哥儿道,“若是宝玉那小子犯了浑,尽管来找我,舅舅给你们做主,若是筠哥儿能让宝玉读书,就更好不过了。” 筠哥儿像是得到了尚方宝剑,甜甜一笑,“我会好好和二表哥玩儿的。” 他们本就在贾赦处多耽搁了一会儿,在贾政这里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丫鬟来报:“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见筠哥儿似乎无意往前,王夫人道:“今日本就是招待你们母子三人,筠哥儿何顾守些虚礼。” 就连贾政听后也道,“今日终究不一样,等之后筠哥儿再与我们一起便是,和你姐姐一同去吧,左右你们还小,又是血脉相连的亲戚。” 听闻血脉相连,贾敏眼神微闪,好在二哥还未糊涂至此。 于是王夫人便领着众人穿过角门和东西穿堂,来到了贾母的后院。 都是些女眷,筠哥儿是真的有些不自在,黛玉心知他别扭,也无法,只得私下牵着他的袖子,让他安心。 也是今日,让他们二人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公府的规格。 在他们家中,吃饭都是以他们二人为主,较为随意,且更注重养生。 而贾府的用膳,光是规矩就一箩筐,筠哥儿见王夫人邢夫人和李纨王熙凤等媳妇儿竟然要在一旁侍奉布让,凑到黛玉耳边,小声嘀咕,“姐姐,以后你招婿,不嫁去别人家。” 黛玉微微红了脸,心却有些暖,见到嫂子和舅母如此,她……她也是不想的。 就是在家,也没见过母亲这样,母亲教导她的礼节中,也并未有这样的规矩,是母亲体谅她还小,亦或是只有荣国府这样的大家族才有这样的规矩? 而等饭后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筠哥儿和黛玉尚未有动作,贾敏却早有所料笑着吩咐丫鬟,“筠哥儿和玉儿那里便只是漱个口就够了。” 又转头对贾母寒暄:“他们两个从小就身子骨弱,饭后都得过段时间才许他们饮茶。”避免伤了脾胃。 贾母并未觉得冒犯,而是自然而然道:“养孩子啊,就是这样,一举一动都得照看着,马虎不得。” “不过我看筠哥儿的身体倒也不差,玉儿看着瘦弱,脸上气色却也红润,你养得好啊。” 贾敏脸上笑容扩大,“要说这话我可不谦虚了,他们姐弟两个,一个比一个难养,亏得生在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几番闲话下来,贾母想起了什么,“听说筠哥儿已经考取了童生,孩子才这么小,怎的就让人去考场了,考场的条件可太折腾身子骨了,你们也太急了。” 贾敏长袖中的手指一顿,面上却半点不露异样,“害,哪里是我们放心他去,是他耍赖皮说要早早考取功名,结果啊,什么撑起家业,什么长大了,分明就是借着考试的名头,把他姐姐给拐出去,两人仗着有武师父护着,在金陵撒泼玩儿了一个月。” 贾敏没好气看了眼筠哥儿,“还笑呢,母亲你可别看他乖得很,鬼主意那是一箩筐。” 贾敏一说完,屋子里的姐妹们,连同贾母都笑了起来,“皮点好,男孩子就是要活泼。” 因着筠哥儿是男子特殊,坐在了贾敏下边第一个位置,黛玉挨着姐妹们一起坐,探春就在黛玉旁边,终归还是小姑娘,没忍住挨了过去,小声问道,“林姐姐,你真的出去玩儿了吗,外面是什么样的啊。” 探春有些羡慕黛玉,有个筠哥儿一样争气又贴心的弟弟,不像她那个弟弟,还有她生母,哎。 黛玉只是略微一扫,便发现其他几个姐妹们都有些好奇,便回探春道,“出去了,回头找时间我和你们说吧,等我爹爹回京,你们也可以来林府玩儿。” 探春眼睛一亮,下一瞬又有些失落犹疑,只能道,“谢谢林姐姐,有时间我们会来找你的。”如果可以的话。 等几个姐妹们说完悄悄话,上面已经快要结束了,贾母道,“屋子给你们收拾好了,我让嬷嬷带他们姐弟去休息吧,今晚我让宝玉先挪出去,我们娘俩睡一个屋,好生说道说道。” 说着贾母便情不自禁用丝绢沾了沾眼角。 贾敏还能如何,自然是只能应了。 黛玉身边带了雪雁,筠哥儿身边带了明玕,贾母又给他们二人再分配了一个丫鬟伺候着。 “我们娘俩,已经多少年没在一起这样说过话了。”贾母和贾敏都躺在床上,靠着高高的枕头,皆无睡意。 毕竟是自己母亲,贾敏侧了侧身,抱着贾母,“这不是回来了吗?如海以后应该也都在京城了,母亲还怕我们见不到吗?” “哪里是怕见不到,我是怕我们母女离心了啊。” 贾母意有所指道。 贾敏就知道躲不开这个话题,蹭起来,诚恳道,“母亲,不说荣国府,便是其他王公贵族家里,我也不会让玉儿嫁过去的。”所以更别说宝玉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了。 贾母没想到贾敏会说出这话,“那你打算让玉儿怎么办?莫非是入宫?” 贾敏深吸口气,再也认真不过地看向贾母,“我和老爷已经商量过了,玉儿不嫁人,只招赘。”至于其他更为炸裂宠女无底线的言论,贾敏就没再说了。 但仅是这样就已经让贾母惊讶,严肃的看着自己女儿,“愿意入赘的男儿有几个好的?” 贾敏同样认真,“只要人好看,能体贴人,有林家在,一个赘婿还能翻了天不成?” 贾母沉沉叹了一声,看出了贾敏的固执,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 转而道,“你倒是对筠哥儿信任。” 明明是母女,明明母女之间感情也是真的,可相互的试探也是真的,贾敏心中已经生起了警惕,她不由想到了贾赦的话。 贾赦被荣国公和老太夫人抚养那么久,一旦认真起来,绝不会信口胡说。 “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又得如海教导,林家的家风,母亲是知道的。” 贾母似乎并没有听到林筠由林如海教导,暗示着林筠的一切决定都经过林如海这个当家人,反而顺势道,“这我自是明白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放心让你嫁过去了。” 话锋一转,“只筠哥儿毕竟是庶出,你看你敬嫂子,前几年还生了惜春,谁也说不准以后林家还会不会出个嫡子。” 贾敏心头一跳,贾母谆谆善诱,“筠哥儿的婚事也并不好挑,我看不如林家贾家亲上加亲,如此一来,就是百年后我们不在了,孩子们也都能互相帮持着,就是现在,有了荣国府的名头,筠哥儿的路也会顺畅些。” “今天你也见过了那几个姑娘,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贾母与有荣焉,“探春那孩子和筠哥儿年岁正好相和,本身又有兄弟帮衬,正是极好的。” 贾敏如坠冰窟,母亲啊,这话你怎么说得出来啊! 贾敏垂下头,强撑着笑容抬头道,“母亲,探春是个好姑娘,只筠哥儿的婚事,我却是做不了主的。” 贾母眉头一皱,她已经退步了,都让林筠娶她家姑娘了,敏儿还不愿意? “敏儿,你是他嫡母,你如何做不了主?何况两家亲上加亲,哪里不好了?” 哪里不好?哪里都不好!仅仅探春是二房女儿,要在王夫人手下过活就好不了!她怎么可能让王夫人有机会吸血林家? “母亲,”贾敏不由得话音加重了两分,“说句剖心窝子的话,荣国府也是女儿的娘家,我怎么会不希望两家亲近,便是今天玉儿邀请几个姐妹以后去林家玩儿,我也是赞成的,但这和两个孩子的婚事无关。” 似乎帝后是打算直接传出筠哥儿和三公主已经定下来了的消息,只是后来被太上皇给拦了下来,变成了太上皇欣赏筠哥儿,但据筠哥儿所说,太上皇并未反对这个共识,两人只差一道圣旨。 虽不知道太上皇打算何时明确下来,但贾敏断然不可能让贾母做出什么糊涂事。 “尤其是筠哥儿,母亲,筠哥儿就是铁板钉钉的林家继承人,哪怕之后我再有了孩子,这一点也改变不了。所以筠哥儿的婚事,我一个人是断无法做主的。” 贾母深深看着贾敏,随后目光不由得苍老了几分,“我老了啊,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这一晚,终究是同床异梦。 “母亲,家里边需要我操持的事情还不少,我便先带两个孩子回去了。” “这才住一晚就要走?”贾母似乎是有些生气。 贾敏只垂眸,“如海离京多年,如今我回来了,总得和各家夫人们熟悉起来。” 贾母只当贾敏为昨晚的事情怄气,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丫鬟慌忙小跑而来,“老太太,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老爷小可爱们,专栏预收《[西游]喵在大唐开动物园》求收藏呀~ 第59章 太上皇暗问贾府 贾家已经脱离政治中心太久,宫里除了一个老太妃,也再没有什么别的势力,骤然听到宫里来人,荣国府众人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是喜是忧。 倒是王夫人有些激动,难不成是元春? 哪怕有老太太在这里镇着,场面依旧一时有些难以平静。 贾敏冷眼看着荣国府的众生相,昨日晚膳,丫鬟们尚且算是井井有条,可真遇到了事儿,这些当主子的,竟无一人能可用。 这时又有人来报,“老太太,太太,是太上皇身边的周公公来了,是来找林少爷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贾敏那里。 就连老太太都有些诧异,荣国府能获知筠哥儿受到了太上皇赏赐的消息,还是因为他们恰巧回来,时刻关注着,又有有心人的传播。 可太上皇对筠哥儿到底如何,说到底他们并不清楚。 可这才相隔一天,太上皇就让人来找筠哥儿了,还是周贤这个贴身的太监总管,没人能再看低筠哥儿。 贾敏让人去把筠哥儿给叫来。 这边周公公也已经被迎了进来,贾敏见状笑着上前,“周公公有礼,不知周公公来找,已经让人去叫他了,还望周公公见谅。” 周公公对贾敏很客气,“夫人客气了,也是咱家没提前唤人来告知。” 周公公被引入厅堂等候,王夫人在那儿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不决,邢夫人见状直接在她身边擦身而过,背过去的瞬间,只听邢夫人道,“作死别拉上全府人。” 她这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 就连老太太都忍不住冷眼警告了一下王夫人。 筠哥儿赶到的时候周公公已经吃了一壶茶,就见筠哥儿看见他咧出个笑容,“周公公你怎么来了,陛下又有东西给我吗?” 贾府的人没个准备,见筠哥儿这般随意,打量的目光都不由得重了几分。 饶是贾敏都没忍住眉头一跳,筠哥儿在太上皇面前别也是这样吧?让他不要故意装,但也没让他这样无拘无束吧? 周公公却一点也觉得诧异,起身逗小孩子一样弯下腰来笑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陛下在宫内无趣,叫您去宫里玩儿呢,林公子喜欢什么,到时候再和陛下说就是。” 筠哥儿一点也不客气,“好啊,现在去吗?” 周公公笑眯眯的,“现在当然更好。” 起身对史老太君和贾敏见了一个礼,对贾敏这个直系家长道:“林太太,陛下想念小公子,咱家先带小公子去宫里了,晚上给您送回来。” 贾敏颔首,“有劳公公,到时也在林府喝杯茶。” 便是说他们今日就会回林府。 周贤带着筠哥儿高调的出了荣国府,坐着宫中的马车离开了宁荣街。 等宫里的人都走光了,贾府中人才放松了下来。 王夫人看向贾敏,意有所指,“筠哥儿这孩子,倒是胆子大,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贾敏这时候倒是浑不在意笑笑,完全没有之前的惊讶与担忧,场子得撑起来,“可不是,在家无法无天惯了,也没个怕的,只能慢慢教了,好在没有得罪贵人。” 人家太上皇都不在意,其他人就没必要在意了。 贾母乜了眼王夫人,蠢妇!这时候筠哥儿得罪了圣人,贾敏能落得了好?他们林贾两家可还不能结仇! 贾敏也懒得再和贾家的人虚与委蛇,没多久就带着黛玉回了家。 黛玉坐在马车内叹了口气,“这公侯小姐,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倒不如我自在。” 黛玉靠着贾敏,“母亲,表姐妹她们,一次府都没有出过,就是自家府中,吃什么喝什么,都还要花钱让丫鬟婆子准备……” 贾敏摸着黛玉柔顺的黑发,无声轻叹,轻声道,“并非公侯小姐不够自由,而是你外祖母家,已经管制不住下人了。” 贾敏这边在趁机教导黛玉管家的技能点,筠哥儿那边已经到了宫中。 知晓筠哥儿还没用早膳,周贤已经早早让人提前到了宫中让人准备,筠哥儿真就一点不客气,太上皇让他慢慢吃,他还真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太上皇见筠哥儿用得欢,也忍不住让人给他添了点,“荣国府还饿着你了不成?” 筠哥儿摸了摸还没填满的肚子,吃完一口再道,“那倒没有,就是饮食习惯不同,吃不尽兴。” 筠哥儿感激地看着周贤,“还是周公公准备得充分,什么好吃的都有!” 周公公额角划过冷汗,我的小祖宗诶,“哪里是奴才的功劳,都是陛下特意吩咐,照着江南一带的饮食来呢!” 这倒是筠哥儿真没想到的,太上皇真想表达对一个人的宠爱的时候,还真是无可指摘,筠哥儿略微羞愧的低下头,“原来是陛下的吩咐啊……” 太上皇这时候就像一个邻家老爷爷,打趣道,“是啊,可惜某人不领情,还把功劳都给了旁人。” 筠哥儿挠挠头,没想到在这儿翻车了,跳下椅子,挪到太上皇面前,讨好一笑,“我错了嘛,这不是外祖母都没有想到这些,我一时不敢想嘛~” 对不住了外祖母,拿您衬托一下吧。 “要不然,我给您做碗面条吃就当赔礼了好不好嘛?” 太上皇放下筷子,来了兴致,“你还会做面条?林府还短了你吃的不成?” 筠哥儿这时候显摆上了,“我爹娘过生日,我和姐姐专门学做的寿面!” 太上皇见筠哥儿嘚瑟,没忍住捏了捏筠哥儿的脸,“既然是寿面,那就朕过寿的时候你来做,现在先欠上,嗯?” 筠哥儿揉了揉自己右半边脸,“好哇,那您现在不生气了吧?” 太上皇没忍住笑了笑,“不生气。” 又问,“荣国府的饭菜,你就那么不喜欢?” 筠哥儿扭了扭,没好意思道,“您不能往外说哦,我都不该说的。” “也不是不好,就是外祖母年纪大了,府中的饮食偏软,至于南北方吃食,我倒是都不挑的。” 太上皇明白了,他也老了,吃的也都是偏软的,但平常他还真没注意到这点,只不过底下的宫人不是傻的,也只是给他和太后太妃这群人做的偏软,像今天给筠哥儿的,就是正常的。 再想了想筠哥儿的话,太上皇脸上有了一抹了然,贾府如今治家不行了,下人都不屑于多费心思在主子们身上。 等筠哥儿吃完饭,太上皇又问,“你这次提前到京城,林如海没给你布置功课?” 筠哥儿一呆,“布置了,在家呢。” “也就是你前两天都没做?” 这突如其来的夫子凝视是怎么回事儿?筠哥儿突然就没胃口了,狡辩道,“功课不多,我最后做得完的。” 太上皇不赞同,“功课是持之以恒,哪里能够最后时间再补,不妥。” “不过你既然没带功课,那就练武吧,大皇子也在宫内练武,到时候我让他,你们一起学习,大好的时间,别浪费了。” 筠哥儿不理解,太上皇还有看人学习的爱好? 筠哥儿还真以为太上皇是来让他玩儿的,筠哥儿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不喜欢练武?” 筠哥儿摇摇脑袋,很诚实道,“那倒不是,就是以为今天是来玩儿的,玩儿和学习的兴趣度还是不一样的。” 太上皇失笑,让人去把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三公主都叫来。 “说是让你来玩儿的,朕一言九鼎,哪里就骗你了,不过玩儿了也要把学习跟上。”太上皇笑笑。 筠哥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没等想明白,就被太上皇给岔开了话题,又说会了荣国府。 周贤看着筠哥儿有些迷糊的模样,心下嘀咕,当然怪了,自古以来都是伴读陪皇子公主,皇子公主来陪一个臣子家的儿子算怎么回事?就是未来的皇家女婿也不对劲啊。 不过周贤向来不会去深思,反正跟着太上皇走就是了,他们这些太监,太有主见了,可不见得好。 “荣国府有好几个和你年龄相近的男孩儿,昨天怕是玩儿疯了吧。” 筠哥儿这时候明白太上皇是在打听荣国府的事情了,筠哥儿撇撇嘴,“哪儿有。” 太上皇手上的佛珠串微停,“相处得不好?荣国府的人给你气受了?” 筠哥儿哼哼哧哧,也不说明白,只含糊道,“也没有,就是处不来,也没见到其他兄弟,就见了个二表哥。” 筠哥儿这样太上皇反而好奇心上来了,跟猫爪手心样,“跟朕都不能说明白?” 筠哥儿低着头抠着手指甲,面对太上皇的追问,才道,“那您让他们都不要听。” 太上皇和周贤都不由得好奇心大盛,还不能让人听? 周贤摆摆手,让周围人都下去,自己退后了几部,却也在能看清筠哥儿和太上皇的视线范围内。 筠哥儿这才小声撇嘴不满道,“那个二表哥,比我在家还无礼,猛不丁就闯了进来,还对我姐姐说曾见过,我差点没忍住打他。” 就这? 铺垫了这么久不能听的就这? 太上皇倒是差点气笑了,不过看筠哥儿还一副不快的模样,又放到自己身上想了想,啧,这个二表哥确实无礼,跟个登徒子一样。 “那你怎么做的?” “我阴阳怪气他,然后二舅母忍不住开口,我母亲给刺回去了,哼!” 太上皇失笑,知道自己在阴阳怪气别人,还挺骄傲,不过维护自己姐姐,本就应该。 太上皇甩了甩佛串,“听闻你那二表哥生而衔玉,你可见了那玉?” 筠哥儿心中警铃大振,“没呢,还不想见他。” 筠哥儿顺势反问,“陛下,真有人衔玉而生啊,那玉到底多大啊,不会噎着吗?” 太上皇仔细思考,“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手里握着出生的,上面还刻着字,当初京城都传遍了。” 筠哥儿两眼闪过着八卦,毫不遮掩。 不过刹那,太上皇就道,“你眼珠子乱转,在想什么东西呢?” 筠哥儿凑到太上皇跟前,像模像样分析,“我觉得,这玉,要么是假的,要么不是什么正经玉。” 太上皇见筠哥儿一脸严肃认真,“怎么说?” “陛下,我看话本和古文异志等中,都说真正的宝物会自晦,怎么还有上面有字告诉别人是宝物的?还是说宝玉认了二表哥为主人?” 筠哥儿明显带着一丝丝个人情绪,“可我看二表哥这么多年了,这宝物也没让二表哥哪里厉害,真要说厉害,也就弄些胭脂挺厉害的。” 太上皇看筠哥儿暗戳戳埋汰人的模样,再次大笑出了声,“说的是,宝物自晦,宝物自晦!你二表哥,当然没有你厉害!” 是啊,宝物自晦,如何能让一小儿得之?不过是人为罢了! 见此,筠哥儿内心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母亲还是不希望荣国府现在就倒的,母亲心里复杂着呢。 不过,这个通灵宝玉,筠哥儿还真来了兴趣,他说的也不全是胡话,他倒是真要找时间,去看看这所谓的通灵宝玉。 “下次我找时间去瞅瞅,有什么稀奇的。”筠哥儿暗自琢磨着。 太上皇见筠哥儿打上了这玉的主意,不仅没有阻止的心思,还有些推波助澜,一时间,可谓其乐融融。 第60章 伸出试探性一脚 宫中目前有两个皇子,四位公主,大皇子闻人湛,今年一十有二,李贤妃之子,也是当今长子,自幼爱武,新帝登基后派人教导其兵法谋略,为人莽撞不喜诗书。 聪明的便知道,大皇子的路线可以是封王拜将,但不会是储君的人选。 二皇子闻人澈,今年堪堪八岁,早产儿,母亲难产而亡,养在皇后膝下,虽体弱多病,却因帝后的关照无人敢轻视。 大公主闻人黄裳,为帝后嫡女,早已出嫁,二公主闻人明离,和大皇子一母同胞,已与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有婚约。 三公主闻人暄和,凌淑妃之女,年7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四公主闻人青音,周贵人之女,如今也才两岁,还没到到处玩闹的年纪。 如今太上皇召二位皇子和三公主,就是把能召的都给召了。 贤妃听闻太上皇诏令,“怎的偏偏漏了离丫头?” 贴身宫女早就打探清楚了,“娘娘,周公公才去宫外把林家公子给接了过来。” 贤妃顿时了然,顺手从盘子里拿了一把瓜子,优哉游哉斜躺在了榻上,“也不知这赐婚的旨意什么时候发下来,宫外那些人家怕不是已经把林家子当成香饽饽了吧。” 宫里的老人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从上次林筠和三公主在宫里公然同行后,该明白的就都明白了,如今只当太上皇他老人家撮合小两口,拿两位皇子做幌子给妹妹和未来妹夫挡人视线呢,就连二位皇子都是如此觉得的。 大皇子正好在路上碰到了坐在轿撵的二皇子,二皇子因为身体过于虚弱,特许其于宫中可乘坐轿撵,大皇子平时都嫌这轿撵娘们兮兮,一点也不霸气,如今眼珠子一转,招招手,轿撵一停,他便坐在了二皇子旁边,二皇子贴心的挪了挪,只是苦了底下抬轿的。 大皇子凑在二皇子耳边,“二弟,这个林家子拜见过母后,你见过吗?莫不是妲己不成,还能拿下……”皇爷爷…… 二皇子心跳陡然加快,一手捂住大皇子的嘴,另一手虚虚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喘了一两口气,视线不轻不重扫过周围,给伺候自己的小太监递了一个眼神,这才回头看自家口无遮拦的兄长。 大皇子轻而易举就能挣脱开二皇子的手,但大皇子怕一不小心伤了二弟,那他就遭殃了,因此根本不敢动。 二皇子放下手,有气无力道,“大哥,慎言。皇爷爷和父皇,眼光都差不到哪里去。” 还妲己,这是能乱形容的? 大皇子闭紧嘴,突然对吃瓜就没了兴趣了,皇爷爷那里可一点没有父皇母妃那里自在。 “孙儿见过皇爷爷,皇爷爷万安。” 二位皇子到的时候,却发现三公主已经到了,正在一个小郎君旁边。 林筠也起身,“见过二位殿下,殿下千岁。” 三公主微微屈身,“哥哥们好。” 太上皇招招手,面容慈祥,“一家人,那么拘礼做什么,都来,都来。” 二位皇子:这就一家人? 三公主:脸色爆红。 筠哥儿:他不是还没名没分吗? 太上皇哪里管他们的小心思,“朕把老大的武师傅和筠哥儿的武师傅都给叫来了,你们一起去练吧。” “澈儿身体虚弱,却也要多动动,别天天窝在寝宫里,正好出来陪着朕逛逛,和小小一起看他们俩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大皇子看着虽然年纪小,但是一身小文人气质的筠哥儿,不禁有些疑惑,等两人都见到自己的武师傅后,筠哥儿一个快冲上去,“师父!师父你又被调到我这里了吗?” 秦硕本就是林如海给当今求来的武师傅,筠哥儿回京的时候,秦硕便回宫复命等后续消息,谁料这才两天,他的任命就下来了,真成教筠哥儿的了! 秦硕是可以拒绝的,像他们紫麟卫这种特殊机构,外调久了大部分情况下很难再有升迁的机会,但秦硕却最后选择了筠哥儿,无他,林家的工作更简单划水,也更安全,是看得见的平稳! 这些筠哥儿还暂且不知道,只是发挥了他社牛的本质喜迎老师罢了。 等大皇子和筠哥儿一起上武课,这才确信,筠哥儿是真的有在一直学武。 对此大皇子表示不理解,“你们文人,我的意思是,你们读书人也要学武吗?可我见的读书人,不这样啊。” 筠哥儿见怪不怪,“你那是刻板印象,都是前朝文人带来的歪风邪气,君子六艺还有射和御呢!” 见筠哥儿似乎不愿意成为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大皇子好感度加一,“说得没错!死读书没意思!我看你年纪小,但是底盘扎实,你以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当大将军?现在的读书人很少有文武双全的,你怕是混不进去他们圈子。” 同是紫麟卫/銮仪卫出身的两位武师傅无言对视了一眼,正统清流出身的林家子混不进去文人圈子,嗯…… 筠哥儿难得被噎到了当场,失神了一瞬,甩甩脑袋,“陛下也问过我要不要当大将军,我都说过了,等到时候看情况嘛。” 大皇子眼睛一亮,随机有些狐疑,“筠哥儿已经见过父皇了?” “额,”筠哥儿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大陛下啦……” 大皇子挠头,“大……陛下?皇爷爷?你这是什么称呼?” 筠哥儿得亏还晓得组织一下语言,“上皇喜欢陛下的称呼嘛,又不喜欢老字,就大陛下了嘛。” 大皇子无语,“听着好怪。” 筠哥儿:“老人家嘛,都是这样,要顺着的。” 大皇子胆大包天,“你这语气怎么跟我母妃偏袒妹妹时一样。” 筠哥儿毫不逊色,“我们还小的时候长辈顺着我们,我们大了就顺着长辈嘛,一个道理,要不怎么有老顽童的说法。” 大皇子肃然起敬,“你在家难不成已经把林大人当儿子宠了吗?” 筠哥儿差点腿一滑,“顺着和宠不一样!你不要凭空污蔑我!” 大皇子:“我怎就污蔑你了,好没道理,你们读书人就是弯弯绕绕多!” 筠哥儿:“你不要地图炮,读书人怎么你了,你读的兵书上的字,不也是读书人传下来的?” 大皇子/筠哥儿:“*&¥%” 二皇子在后面咳了好几声,也不见两个争执得起劲的人听见,默默扶额,没救了,救不了了,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口无遮拦。 二皇子抬头望天,还好父皇母后没打算让皇兄当太子,不然这闻人家的天下,要完。 以及,林家子这样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入的皇爷爷的眼? 太上皇几乎是听完了全程,见两个人已经上了手,却没叫人分开,小打小闹,两个都没真的用力,男孩子嘛,哪儿有不打架的,没看到两人已经沉浸在进步手法中了吗? 三公主有些丢人的捂脸,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她几乎已经注定的未婚夫,呜,你们平时不这样的! 等周公公把筠哥儿送回林家,贾敏看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筠哥儿,心下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周公公恍若未闻,只是笑道,“林太太,咱家明早再来接小公子,不劳您送了,告辞。” 贾敏牵着乖巧异常的筠哥儿回了家,贾敏和黛玉还有方三娘,三堂会审。 筠哥儿正襟危坐,比谁都老实,“这是男人之间的友谊!” 贾敏/方三娘/黛玉:严肃脸。 筠哥儿叹气,也不再端坐,盘腿无奈,“我这不是故意想惹点可大可小的祸嘛,谁知道就这样太上皇还一点不怪,连大皇子自己都反而与我更亲近了,他们皇家的人我真的好难懂啊。” 贾敏眉眼间均是严肃,“这么严重了?”都主动惹祸来以图溜走了? 筠哥儿嗯了一声,“太上皇让大皇子和我一起上武课,二皇子三公主都到了,这阵仗太大了,要说是为了撮合我和三公主,真与假我这个当事人还能不知道?” 他究竟是和三公主在一起的时间多,还是上课和皇子在一起的时间多,他心里有数。 贾敏捏了捏眉心,半晌后,无奈道:“那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先别做多余的事情,免得弄巧成拙,你爹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找你爹去。” 扬州的林如海猛不丁打了个喷嚏,“夫人和孩子们想我了?” 宫里同样不太平,贤妃拍了一巴掌在大皇子头上,“你多大,人家多大?还打架?我看你是要气死我!” 大皇子啪的一下跪在地上,滑跪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母妃!冷静!您是贤妃!要贤啊!气质!” 贤妃冷笑,抄起袖子往下揍,“贤?那是陛下对我的期许不是说我已经贤了!还躲?给我过来!” “你皇爷爷叫你过去是过去打架的?是让你过去给你妹妹牵线搭桥挡视线的!糊涂啊你!” “还挡?我看你是翻了天了!学了点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宫殿外的当今脚步挪了挪,嘶,老大真惨,朕还是溜吧,这母亲教训儿子,他去打搅也不好。 太极宫,太上皇看着宫人记录下的今天宫内的情形,意味不明笑了笑。 在此后,筠哥儿也没再大胆试探,宫里传召便去,不传便在家摸鱼,没多久,便迎来了筠哥儿的八岁生辰——腊月初九。 60-70 第61章 天家赐婚上皇意 腊月初九,林如海已经离开了扬州正在赶往京城的水路之上。 而京城,因林如海不在,故而筠哥儿的生日,也只邀请了相熟的几家。 荣国府的几个姑娘们和宝玉都来了,由邢夫人带着,翰林学士宋家的太太,以及林如海徒弟田渊,筠哥儿的生母方三娘方家。令人诧异的是鸿胪寺右少卿谭家太太和谭家的二奶奶也受邀前来。 邢夫人在家不得老太太喜爱,但在这个环境中,她却是身份最高的一位。 且邢夫人虽然小门小户出身,又是继室,但毕竟在荣国府已经多年,至少在面对宋太太和谭太太的时候都甚是得体。 不过等谭家二奶奶向贾敏屈膝行礼口称义母的时候,邢夫人还是不免露出诧异的神色。 贾敏亲切的拉着谭二奶奶的手,面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一点也不避讳和谭二奶奶的关系,“等老爷回京,我们家也会正式收英娘为义女,倒是迟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英娘还认不认。” 谭二奶奶单英靠在贾敏身上,大方活跃气氛开玩笑道,“义母这不是臊我吗?” 谭家太太也跟着笑道,“英娘脸皮薄,亲家母何必笑话她,要知道等这一天,英娘可是等了好几年了!” 黛玉这时也出来了,准备领着小辈的姑娘们一起去后院,走之前笑着打趣了一番英娘,“今儿个筠哥儿生日,前面就拜托母亲和姐姐了,有姐姐在,我正好偷懒,带姐妹们玩儿去了。” 黛玉这般熟稔和随意的态度,也更让人相信两家人早就深交。 邢夫人在一旁充当荣国府的门面,眼睛却不时的轻瞟:小姑子都收了义女了,还是同在京城的,这么多年,荣国府竟无一人得知,啧! 但这个邢夫人有什么关系呢?没有。 本就是邀请的家里人和熟悉的一两个亲戚,大家也很快熟络了起来,没再绷着身份,而是把地方交给小辈们玩闹。 来得最迟的反而是方三娘。 “三娘可是来迟了,得罚一杯。” 贾敏让人给三娘倒上一杯果酒,笑道,“这可是你亲儿子的生日,你这个当娘的反而来得最迟,该罚!” 邢夫人见贾敏说话竟然和方三娘毫不见外,能说出亲儿子这种话,就知道两人不可能水火不容。 方三娘一身男装,显得格外利索。 倒不是装男人,而是男装比起女装来着实方便不少,她天天在外跑,可不得以方便为主。 方三娘果断的喝下了果酒,和几位夫人见过礼,这才回道,“太忙了没办法,清农司新开,有不少技术型农业人才来投,我得一个个筛,可这官吏的入职又要和吏部那边沟通,几边跑,烦呢,要不是怕筠哥儿闹,我都想晚上再回来补上的。” 是哦,方三娘可是朝廷官员,和她们纯粹的后宅女子不一样,一时间,谭太太和邢夫人看方三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谭太太眼里有些敬佩,“方妹妹可真厉害,能在那些个男人堆里都杀出一条血路,方妹妹你可不知道,京中的夫人圈里,好多都羡慕佩服妹妹得紧呢!” 邢夫人这时候也道,“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个男人还不一定有真本事呢,不就是占着我们女人出不去后宅吗?” 是她想做继室的吗?是她想抠门抠到整个荣国府都不屑的吗? 是她根本就没有选择,她只能抠出些钱来,因为她的丈夫,继子,儿媳,全都靠不住,只有那些黄白之物能让她安心。 邢夫人不知真假的感慨了一句,“若非我不会种田,都想跟在妹妹身后混个小官当当了。” 女眷们在一起和和气气,姑娘们则聚在黛玉的院子里放肆玩闹。 京城寸土寸金,林家购买的房子自然比不上扬州的房子,更别提和祖宅相比了。 如今的林宅相对较小,但林府本就人丁不丰,整体算下来,倒也绰绰有余。 比起荣国府这样的公府人家,自然是比不上的,但几个姑娘们一点也不嫌小,反倒一个个的喜欢得不得了,自在,在林府,太自在了。 且黛玉一个人就能住一个小院子,这不比她们几个住在一起自在?荣国府不缺少地,不缺少院子,但她们几个却只能跟着住在一起,这不是对姐妹们住在一起的不满,不是不喜欢姐妹们,而是单纯的明白,这是荣国府对于她们这几个姑娘的重视程度。 就像前几天,邢夫人要将迎春接回大房这边后,完全能让迎春有单独的住处,虽然因着这事,太太和老太太似乎都对大太太有多不满,可对于探春和惜春两个姑娘来说,她们只会羡慕和恭喜迎春。 等宝玉要和她们一起玩耍,被筠哥儿给带走后,几个姑娘更是凑一块儿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宝玉比筠哥儿还大吧,怎么就被筠哥儿给轻轻松松拖走了呢。” “别看筠哥儿年纪小,绷起脸来还真能唬人~” 被筠哥儿拉着离开姑娘们院子的宝玉却也并没有生气,宝玉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尤其是宝玉带了一点颜控,就是筠哥儿这张脸在,宝玉就不会真生气。 宝玉不仅没有被拖走的不满,反而好声好气赔礼,“筠哥儿你怎的有些生气了,可是我哪里有做得不好,你且和我说说,我改就是。” 筠哥儿看着一脸真诚得比他真多了的宝玉,一时间哑口无言,荣国府,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 把宝玉带到了自己院子,筠哥儿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揉了揉眉心,“二表哥,我们都不小了,她们都是女孩子,哪怕是亲戚,也得稍稍注意一点距离,你在家还好,可这是在外面,礼记你也是读过的,你懂我意思吗?” 宝玉脸一红,宝玉并不笨,也读过四书,更受过大家礼仪教育,他自然明白了筠哥儿的意思,“筠弟,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姐妹,怎么能因为旁人的言语,和过分苛责的要求,就委屈了姐妹们不在一起呢?” 筠哥儿表情有些怪异,姐妹?你是男子啊贾宝玉!你怎么能自然而然的说出姐们们相处! 似乎是看出筠哥儿的想法,宝玉深深捶手,“不瞒筠弟,我时常在想,我怎么就不是女儿身而是污浊的男儿身?就因为是男儿,便是与姐妹们亲近,也得怕人说闲话,这世道又是什么世道?” 污浊的男儿身筠哥儿:…… 这贾宝玉是真不会说话的哦。 “你既知世道如此,便更要保护好她们,而不是一边可怜心疼她们,一边又将他们推入深渊。”筠哥儿向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这话有些重,宝玉脸色一急,赶紧解释,“筠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将她们推入深渊了?我什么时候不是护着她们陪她们开心了?” 筠哥儿直言不讳,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紧盯着宝玉,“你确实有在陪她们打发时间,消遣无趣,可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们是你的亲姐妹,堂姐妹,亲近一些或许没错,可我姐姐只是你表妹,便是你家借住的王家姑娘,你可知金玉良缘?” 宝玉一愣,“什么金玉良缘?” 筠哥儿冷笑,“你的通灵宝玉,人家的金锁,整个荣国府都传遍了,外面都有人知道了,你且说,我能让你再进我姐姐的院子?” “就这金玉良缘,且不管是谁传的,对你是没影响,但对于姑娘呢?” “只说今天,院子里都是你的亲姐妹,我却和她们只是表亲,外面还有客人,我若是不管不顾进去,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你若真怜惜姐妹们,便应该给她们创造出一个更好的环境,而不是什么后果也不管,将她们平白置于暴风雨中。” “你那不是疼惜她们,而是害了她们。” 宝玉傻傻的愣在了原地,“我,我是在害她们?” 筠哥儿垂眸,宝玉这人,他不是坏,而是自带一股天真,但有时候,天真会害死人。 他话已至此,宝玉究竟能听进去多少,也与他无关,他不过是想让宝玉明白,别来扒拉他姐姐。 而还未等宝玉的思绪重新清晰,就听见外面有些吵嚷,原来竟是大皇子来了。 贾敏带着几个夫人太太出来接待大皇子,大皇子再年幼也是皇子,容不得怠慢。 众人却只见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太监手上一堆的东西。 “贾夫人,各位夫人安,我是来给筠哥儿过生日的。” 这是筠哥儿也已经出来了,“殿下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 大皇子呲牙一笑,朝他挤眉弄眼,“别看了,就我一个。” 筠哥儿嘴角抽抽,他只是看了眼大包小包东西而已,二皇子也没人放心他单独出门,三公主就更不合适了。 筠哥儿带着大皇子去他院子。 “他们没来,但是礼物我给带来了,一个都没少。” “皇爷爷说他也有礼物呢,你要不要猜猜?” “要不你猜父皇给什么?” 几个夫人听着大皇子叽叽喳喳远去的声音,再听那些内容,再看筠哥儿和大皇子的相处,都不由得心惊,林家可真是…… 筠哥儿瞥了眼挂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认真思索了会儿,太上皇最近时不时就召他,送他东西能理解,可是当今陛下,嗯,老爹也还没回来,最近也没召他,一个生日还至于送礼? 筠哥儿脚步一顿,转身露出惊讶的神色,“陛下……小小?” 大皇子脸色一变,往后一退,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 “淦!你们读书人也太狡猾了!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筠哥儿扶额,“殿下,你别动不动就扫射整个读书人。” 大皇子瘪嘴,谁让教他读书的是读书人出身呢,他没法反抗父皇,还不能吐槽一下读书人圈子吗? 不过等大皇子和宝玉认识后,发现宝玉居然不爱读科举的正经书,反而爱读一些杂书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迎着筠哥儿和宝玉的视线,大皇子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意,“宝玉啊,我支持你,我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没必要把书读透。” 宝玉狗狗眼一亮,就要附和,筠哥儿皱眉,“殿下,宝玉和你不一样,你是志向做大将军的,宝玉不喜欢读书,可也没见喜欢从军,你再劝他不读书,荣国府知道了还不得给你闹。” 大皇子脸色一僵,哦豁,幸好二弟不在,没听到他又说错话了。 宝玉脸色一白,科举还是从军,他的确一个都不想,筠表弟明明比他还小,怎么说话跟他爹一样。 大皇子心虚的咳了两声,见宝玉被筠哥儿说得脸色苍白,不由唏嘘,看在同为不喜读书的革命友情下,大皇子主动转移话题。 “咳咳,我听说宝玉衔玉而生,福泽深厚,以后必然是有出息的,读书嘛,慢慢来!” 筠哥儿深呼气,衔玉而生,福泽深厚!再看大皇子浑然不觉有何不对,反而有些自得转移了话题的某皇子,筠哥儿强行微笑,贤妃娘娘难怪是贤妃,竟然能忍住不揍儿子,可太贤惠了! 宝玉同样不觉得大皇子的话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听后更垂头丧气了,“殿下,说什么玉不玉的,家里的姊妹们都没有,就我一人有这玉,我倒是想不要了这玉来着。” 大皇子来了兴趣,“就你一个有还不好?这玉很独特吗?我可能看看?” 见大皇子感兴趣,宝玉倒是顺从的从脖子上取出他的通灵宝玉。 大皇子接过大如雀卵,五色花纹缠护的玉石,这么小的玉石上,竟还刻着字,正反面皆有。 正面: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反面:一除邪祟,二疗顽疾,三知祸福。 “这么厉害?” 筠哥儿并未拿在手上仔细看,不知道上面具体有什么字,但不知为何,看着这通灵宝玉,他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太舒服。 大皇子本想和筠哥儿分享一下心情,却见筠哥儿看玉石的神色有异,“筠哥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宝玉也闻言回头看筠哥儿,筠哥儿回神,摇了摇头,问宝玉,“这玉,你可是一直贴身带着?” “从小就贴身带着,便是晚上睡觉,身边的丫鬟也会给我收起来,不能隔我太远,”宝玉是个老实孩子,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什么都说了出来,“说是隔了远了我就痴了傻了,万不得离开这玉。” 大皇子和筠哥儿却陡然面色一变,大皇子更是瞬间没了对玉的好奇,慌忙中有点紧张的把玉还给了宝玉。 在宝玉不慎理解的眼神中,脱口而出,“那岂不是你身边的人都可以用这玉来控制你?” 大皇子毕竟生在皇家,天生对于自身的安全很是敏感。 宝玉手中是莹润如酥的宝玉,宝玉的神色却因这句话愈发的苍白,他向来没心没肺,在家更是有老太太为首的女眷宠着让着,没有人能让他产生一丝的忧患和安危意识,可大皇子的话,却直白而迅速的,在他心底落下了一道惊雷,由不得他不思考。 邪物。 这必然是邪物。 筠哥儿对通灵宝玉下了判断,便不是邪物,也是沾染了邪祟的东西,断然不可能是纯正的灵石宝玉。 筠哥儿拿起通灵宝玉,看到两面的图式,冷笑,就差告诉所有人这是块宝物了,真正的宝物哪儿有这么不值钱上赶着的样子。 “这玉,可有人调换过?或者被邪道妖僧等做过手脚?”筠哥儿面色有些冷,姐姐的劫是应在了荣国府,应在了贾宝玉,可现在,贾宝玉身上的玉,是一个邪气的玩意儿,这由不得他多想。 事关自己安全,宝玉慢慢回神,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家里人,老祖宗,老爷太太,便是我的丫鬟袭人,都碰过保管过这玉。” 大皇子看稀奇一样看着贾宝玉,荣国府现在不行了,但国公府的牌子还在呢,这家里养子孙这么随意的吗? 玉重新回到宝玉手上,宝玉却停了许久,才慢慢带回脖子山,有些无力的道,“还请大皇子和筠弟勿与他人言,我,我且回去想想办法。” 筠哥儿竟生出些许感动,他竟然没有让他们帮想办法而是打算自己解决,这是受到刺激长大了? 大皇子有些感慨,这要是自己被一个玉控制,不说父皇,便是母妃就得毫不犹豫摔了这玉,不然被别人拿到了这玉控制他,或者陷害他,一不小心就是要命的。 这荣国府,得糊涂成什么样子了啊。 不过大皇子转念一想,荣国府似乎不止贾宝玉一个和筠哥儿年龄相近的男子吧?但筠哥儿生日却只带了宝玉一个来,啧,宝玉也不是大房一脉啊,糊涂! 要是让大皇子知道,王夫人是看在林筠得了太上皇青睐才肯“屈尊”让宝玉来林府,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其实本来要是想让宝玉或者探春问问元春的事情的,但是宝玉接连被刺激,早就把自己想念了许久的大姐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至于探春?探春便是因为懂礼,故而知道,她根本就不能问! 筠哥儿的生日并没有邀请多少人,若说大皇子的到来让其他人思考林家是不是已经站了大皇子,或者说是当今有了立储的心思,那太上皇和当今的旨意,就让所有人打消了离谱的猜测,而是不约而同感叹林家的恩宠之盛。 当今有旨,赐婚林家子林筠与三公主,待三公主及笄之后完婚。 而后太上皇有旨,令林筠同大皇子,二皇子一般,于南书房读书。 非是伴读,而是同皇子一起读书。 一前一后的圣旨,天家父子俩要说没有提前商量好,没有人信。 这林家子才多大?就已经是命定的驸马了? 不仅是未来的驸马,还因为是天家的女婿,就能同皇子一样读书了? 驸马和驸马是不同的。 单看林家子,林家独子的身份,就不可能不入朝堂,如今又有天家父子保驾…… 京城的天,在林家家主还在水路上一无所知的时候,又变了,因林家而变。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家父子商量好的,但其实,是,也不是。 “父皇……” 太上皇睁眼,看也没看底下的儿子,淡淡道,“林如海不可入内阁,其他你随意。” 当今知道这段时间太上皇对林筠格外关注,但对于太上皇下的旨意,让林筠同皇子一般读书,当今却心知这有些过了。 果然,太上皇是为了压制林如海给林家的甜头。 “父皇,林如海乃是忠臣……” “他是忠臣,和他父亲一样,林家的人,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更不会有辱门楣。”太上皇直接打断当今,“但你若想林如海真的归心,还是不要把他架起来的好,你且想想林家这几代,有谁独揽过朝堂,牵扯过内阁。” 当今一愣。 太上皇继续道,“林如海已经老了,林家人的身体向来不怎么好。” 当今呼吸一滞,林如海才四十多! “相较于林如海自己大权在握,他会更在意他的一双儿女,保证林筠的青云路,不用你吊着,他自己就会为你呕心沥血。” 当今不解,“父皇您……”怎么突然给他说这些。 太上皇这时候不怒自威看着当今,“林家忠心,却也不会牵扯进天家之事,其实我很好奇,林如海竟然默许林家子与三公主接触。” 要知道婚姻大事,便是他们天家赐婚,也不是一头热的,毕竟是结婚不是结仇,尤其是林如海这种简在帝心的家庭,是完全有权利拒绝的。 “你可有想过为什么?” 当今茫然,这有什么可拒绝的吗? 太上皇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朕也想不通,所以朕校考了林家子,把林家子带在身边观察。” 太上皇这时候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老九,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膝下的两个孩子,老大不可为君,老二各方面不差,却身体太弱,若让他为储君操心国事,更损寿命,继承人的问题,该考虑了。” 当今这时候也严肃了起来,“儿已经在努力了……” 太上皇摇摇头,“朕的意思是,林家子,年龄小,可塑性强,天赋智商高,好生培养,便是你今后的继承人能力一般,也能保我大燕,至少三代强盛。” 当今也不是真傻,转瞬明白了太上皇的意思,不过,“父皇您这么看好林家子?还这么信任他?” 那怎么就不能信任一下林如海?别是用林家子来故意压他的肱骨大臣,打压他这个当今的势力吧? 太上皇:“……” “林家百年清誉,又几代单传,如今又是我闻人家驸马,合该为我闻人家忠心耿耿。” 当今一想,林如海之父忠心耿耿父皇,林如海如今又选择了他,如今培养林家子为他下一代保驾护航,妙啊! “父皇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太上皇无言看着似乎想明白的当今,双腿之上的手指动了动,总觉得,自家这个儿子,根本没明白。 第62章 红楼驸马茶话会 林家子,八岁的未来驸马爷,天家父子同时提点,这圣旨一下,立马就在京中掀起了风浪。 礼部尚书刘家,刘尚书优雅地抚了抚胡须,转头看着自己的三儿子,已经与二公主有婚约的未来二驸马。 “老三,改明儿你下个拜帖,也去和你的新连襟认识认识。” 二驸马刘蔚长得唇红齿白,像个白面小生,闻言郑重点头,“我们驸马堆里,总算能出个有本事的了,是得趁三妹婿年纪小,早点交流出感情。” 刘尚书优雅得体的手一顿,“……你就不能有点志气。” 二驸马理直气壮,“我要有志气也不会成驸马了,家里有你和大哥,我嫁……我尚了公主后家里还有公主,我需要志气?” “现在连襟里又有了林家子,那可是林家独子,两位圣上特许如皇子般读书,一看就是要出入朝堂的,爹你不就是看准了这点让我去亲近人家吗?怎么我听懂了你还不乐意了?” “这样一来,连襟里也有了有牌面的兄弟,我哪儿都有人,嘿!妙啊!” 二驸马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任谁看了也能看出他的发自内心的高兴,他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刘尚书抬手扶额,无力道,“去玩儿吧……”这倒霉孩子。 好在是能看清形势的,刘尚书苦中作乐。 或许两位圣人早有预料,第二日给了筠哥儿假期,而筠哥儿下午则受邀带着明玕出门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雅座里已经有两位公子在此等候,见筠哥儿来了,为首的那位年纪最长,已经戴冠,通身的气派也非寻常人家能有。 一旁的少年与大皇子差不多的年岁,见筠哥儿看他,不见外的露出了大白牙。 两人都起身与筠哥儿互相见过了礼。 却原来,这年龄最长的,是大公主的驸马卢庸,卢庸祖父乃太上皇时期重臣,被加封为太保,今早已致仕,但在朝堂最为腥风血雨的夺嫡时期能安然退出,可见一斑。 卢太保回乡颐养天年,如今卢家当家的是卢庸的父亲,现为正三品通政使。 卢庸家中行二,如今在上林苑监领了个左监证的官职打发时间。 三人都是以后的连襟,但是如今只有卢庸是名正言顺过了门的驸马。 卢庸点了些小孩儿能吃的菜喝的果饮,不禁笑道,“我朝的驸马不似前朝那般,还能以夫为妻纲辖制公主,但却只要有能力,便可出入朝堂,就是像我一般,也能领一个闲职。” 刘三公子刘蔚一边夹菜一边附和,“依我看筠弟以后肯定是要科举入仕的,林家人向来如此,咱们以后都是连襟,我话就撂这儿了,以后要是有人在你耳边瞎逼逼你没能力,我和你一起揍他去!” 卢庸止住刘蔚,对筠哥儿道,“筠弟你还小,别听他的,他哪里会处理事情,你只记着,那些以后在你耳边乱吠之人,无须理会就是。” 筠哥儿能感受到他们的好意,真心道谢,“哥哥们的好意,弟弟心领了,弟弟我也不是好惹的,不会被欺负了去。” “只是……”筠哥儿有些疑惑,“驸马地位有这么低吗?好歹是皇家女婿,还有人不长眼?” 刘蔚咀嚼的动作一顿,瘪了瘪嘴,“驸马少有实职的,又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卢庸倒是认真思索一番,才认真对筠哥儿道,“朝堂有清流与浊流,科举也有细分是否是监生,何况尚公主的驸马?” “我与蔚弟还好,都是家中支脉,尚公主于我等而言倒也算好的出路,可筠弟你不一样,我听闻你已经考了童生,又观林家家风,筠弟想来应该是走正经科举入仕的路子的吧。” 卢庸虽是疑问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如此,等筠弟以后入仕,耳边的风言风语自然会比我等多。” “两位哥哥放心,太上皇已经给我说过了,他人言语于我何干,我就是比他们路子多,有本事来咬我啊。” 筠哥儿见两位未来姐夫真心相交,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随意,傲气道,“英雄不问出处,那些只会风言风语打压人的,我也不屑于相交,想来他们也不过是无法出人头地的酸言酸语罢了。” 太上皇啊,卢庸一怔,不免有些失笑,也是,让筠哥儿入宫读书的旨意就是太上皇下的,有太上皇,又有当今陛下在,筠哥儿的确有足够的底气。 前朝的影响太深,前朝一直饱受外族的侵乱,对外的软弱反而造就了对内的压榨。 前朝两百多年,儒生占据朝堂主要势力,哪怕是一如公主,也得像普通女子一样遵守夫纲,而同样,驸马又是尚公主,君臣地位而言处于弱势,两相而言,公主与驸马,都不被看重。 前朝两百多年间,驸马均不得入仕。 故而就算是本朝驱除鞑虏,允许驸马入仕,但前朝影响实在太深,不是短短几十年就能消除的。 驸马能够入仕,都还是因为开国功臣中有娶了太、祖女儿的武将,这才开了例,但此后的驸马,大多也都是闲职,挑选驸马爷是看脸看家世,而非能力,因此这几十年来,驸马依旧不得正经出身的官员看重。 不过筠哥儿如今有太上皇的重视,其父又得当今重用,想来应该有足够的底气去证明自己,去展示自己的能力。 倒是刘蔚筷子一放,豪气地道了一声好,给筠哥儿添了一杯果饮,“来筠弟,干一个!哥哥看好你!” “驸马吃软饭怎么了?有本事他们倒是去吃啊?哼,没脸没本事只会酸唧唧,怪不得陛下看不上他们做女婿呢,哼!” 卢庸维持住微笑,有些心酸的看了眼筠哥儿:“阿蔚就是这个性子,但是品行和学识都是不错的。” 卢庸意有所指多说了句,“当今陛下疼爱公主,对驸马的品行都很看重,所以别被阿蔚间接性抽风给吓到。” 在当今之前,哪怕是太上皇时期,对于公主选驸马,更多都是看臣子的家世和皇帝的看重,与其说是尚公主,不如说是将公主当成另一种赏赐。 这样的环境下来,对于驸马的人品根本就不需要选拔,所以驸马这一集体,也是分了团体的。 到了当今这一代,出嫁的公主也就一个,待嫁一个,但无论是卢庸还是刘蔚,无论是卢家还是刘家,都是先看的家风,再看的儿子,当今更偏向于真的嫁女儿。 所以卢庸也是在提醒筠哥儿,驸马的团体,也是要区别的。以后若是有长公主的驸马与他相交,也得多了解一番而不要直接靠上去。 卢庸能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有几分赌的成分的,因为但凡换成个有心人,就能变成卢庸对太上皇与先皇的不满。 筠哥儿郑重的谢过卢庸,以果饮代酒,敬了卢庸一杯,卢庸勾起笑意,未来三妹夫是个聪明人,对他当然是更好的。 驸马行二的刘蔚完全没有看透老大和老幺的眉眼官司,只对卢庸说他抽风不满,“什么抽风,你不能因为你是大驸马就要管着我。” 卢庸眉毛一挑,把刘蔚旁边的果饮拿来闻了闻,嘴角抽搐,对小厮小声道,“去换一壶没酒的来。” 筠哥儿:…… 卢庸小声给筠哥儿解惑,“二公主颇有主见,还曾和大皇子一起学武比划,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所以贤妃和当今就真给人选了个傻白甜? 不得不说……“陛下当真一片慈心。” 不说当今治理国家的能力,在对待子女上,是真的比太上皇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前期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一天为君吧。 至于以后当今是否会变,谁知道呢。 “筠弟!二哥我是不行了,大驸马是个和稀泥的,以后我们驸马团,就靠你了!” 刘蔚脸色有些微红,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起身张开双臂,“听说林大人是个探花,你以后青出于蓝,我们八岁考秀才,九岁考举人,十岁考贡士,十一岁考状元!让他们都看看,我们驸马也是有真本事的!” 卢庸和筠哥儿无奈对视,这是真醉了,科举年份都糊涂了。 “筠弟,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我们是一起的啊,我们要给他们看看我们驸马团的厉害!” 明明筠哥儿最小,但筠哥儿却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儿,“是是是,我们是一起的,让靠真本事让他们闭嘴。” “对!就是这样!”刘蔚兴奋地海豹拍手,就差手脚并用了,“筠弟你尽管在科举场嘎嘎乱杀,我一定在后面全力支持你!” 他们驸马小团队哦,过不了多久就要起飞了! 在被刘蔚灌输了一堆如何打脸的技巧后,筠哥儿甚是疲倦,却也心情不错的回到了家。 “处理连襟关系,可真费心思啊。” 筠哥儿找到了贾敏,“母亲,以后给姐姐找人家,还是尽量找家里兄弟姐妹少一点的,或者入赘呗。” 贾敏一愣,筠哥儿一无所觉继续道,“驸马和刘家哥哥人挺好的,就是刘家哥哥单纯了些,这还是极好的情况下,却也连带着一系列需要注意的,更别提大户人家的妯娌了。” 贾敏沉默,不太确定,稍有些心虚道,“我们没告诉你,其实已经决定给你姐姐招赘了吗?” 我们……? 筠哥儿沉默在了原地,是他不配了吗? “我现在知道了。”筠哥儿带着些怨念道。 噗嗤,贾敏把筠哥儿抱在怀里,“只是难为你了,要扛起这个家。” 筠哥儿在怀里蹭了蹭,摇头,“家里全心全力培养我,我合该承担起家里的责任。” 他又不是宝玉,都这么大了,还只知道享受,而不知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筠哥儿又在心里默默拉踩宝玉。 不过,大皇子已经点出了通灵宝玉的问题,宝玉还会把通灵宝玉一直带在身边,或者晚上交给其他人保存吗? 宝玉毕竟是国公府培养出的世家公子,自身安危面前,也该清醒一点了吧,他又会怎么做? 不得不说,筠哥儿很是好奇。 只是那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如此邪性,又让他打心底生出抵抗的东西,不找机会彻底毁灭,他心不安。 只要有林家在,姐姐的劫其实根本不需要在意了,但是那玉,不得不防。 不过,宝玉这能破除这玉的邪性吗? 筠哥儿有些怀疑,他到底,要不要再插一手?如果要插手,又该如何插手?这荣国府可是把这玉当成了命根子一样。 “宝玉?” 袭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宝玉,“二爷?您该睡了,这玉我得给您收起来。”您倒是松手啊。 宝玉却脸色迟疑,握着项圈上的玉,最后别过头,“你别管了,今晚就放我这儿,不会弄丢的。” 平时怎么不见宝玉这么仔细这玉? 袭人心下不解,但跟了宝玉这么久,也看出宝玉是认真了,不会真的糊涂到因为一点小事惹宝玉不快,只柔声哄道,“那二爷可要放好,我在外间守着去了。” 宝玉嗯了一声,没什么心情,随口撵人道,“去吧,我睡了。”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躺在床上,睁眼睁了半宿。 宝玉为着这块玉不得安寝,而从邢夫人口中率先得知林筠消息的贾府领导团体,各自的心思就各不相同了。 贾母吐出一口浊气,带着皱着的面庞上神色难辨,“怪不得,怪不得。”敏儿合该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说林筠的婚事她做不得主。 贾母一直洗脑自己,林筠只是一个庶子,林家以后合该是敏儿的儿子的,敏儿能生出嫡子,或者说,最本质让贾母不喜欢林筠的原因是,林筠阻拦了她荣国府吸血林家的脚步。 而如今一道圣旨,彻彻底底将她给打醒了过来。 林筠是何出身不重要,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林家独子,更有皇家看中,就算以后贾敏有了嫡子,他不继承林家,林家的资源也不会越过林筠而给贾家这个岳家。 如今林筠已经和三公主订婚,八岁的两个孩子订婚,有些过早,但并不离谱。在往前两三个朝代,世家大族还兴盛,没有被屠戮的时候,那些个世家千金,哪一个不是早早就被人定下了的?只是,话说回来,荣国府是没法和林家亲上加亲了。 “既如此,便让太太去给林家送上贺礼。” 王夫人有些酸,但见老太太把任务交给她,还是欣喜的接了下来。 而邢夫人在一边,无所谓的出神。 经过这段时间,她算是明白了过来,老太太根本不可能让大房越过二房,但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向以前一样讨好老太太,就像老爷说的,荣国府里,除了老太太,她身上诰命最大。 所以就算老太太不喜,带着几个姑娘出门,要面子的时候,还是得她带,这就是她的底气,来自于贾赦的一等将军,而不是老太太的欢心。 离开老太太的院子,邢夫人回了贾赦的东大院,跟贾赦说了这件事,贾赦只是略微思索,便不在意笑了笑,“不用管,都和我们没关系。” “倒是迎春,已经十一了,趁着几年,早点给迎春相看着吧。” 贾赦眯了眯眼,要是等老太太想起迎春,迎春不是入宫去给二房做梯子,便是被二房王氏拿去卖。 若是以前,他可能还想着等元春在宫里出息,荣国府有喘息的机会,可听了妹妹的话,再想想元春从小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王氏,元春真能有大局观提携整个荣国府吗?老太太当时对元春的教导,真的能改变王氏的影响吗? 呵,贾赦可不敢赌,若是再抛开元春这个纽带…… “琏儿和琏儿媳妇最近可有闹腾?” “没呢,二爷如今不在外乱搞,凤丫头便也放下了手中的事务陪着琏儿。” 至于是自愿放下还是被迫,邢夫人并未多说,贾赦也并不在意,他只要结果。 原是贾敏和贾琏那天交谈后不久,贾赦便唤来了贾琏。 那日: “和凤姐生个儿子?” 贾琏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贾赦,“老爷,这,凤姐那人,天天忙着管家,这儿子哪儿能是说有就有的。” “所以你让你媳妇儿把管家的权力都交回去,安心和你孕育子嗣,你和你媳妇儿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再有一个也不是问题,只看你们努不努力了。” 贾琏脸色更是五颜六色起来,“父亲,这不是让她把手中的权力交回去吗,你这不是要她命吗?我要是能管得了她,我至于在外面偷腥吗?” 贾赦冷哼一声,“你倒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贾赦扔给贾琏一堆东西,“你且仔细看看!” 贾琏不明所以的看了起来,越看面色越是凝重,这上面权势王夫人当家这些年,在外做的孽事,包括发放印子钱等犯法的事。 “可是要儿子去把事给平了?” 说到底,这些王公贵族,又有哪一家是彻底干净的?但如王夫人这样一点尾巴也扫不干净的,着实少见。 贾赦见贾琏的反应有了一丝满意,却又反问道:“平了?缘何要平?” 贾琏愣在原地,“不平,这么多麻烦,轻而易举就能被政敌给……” “哪儿来的政敌?”贾赦意味不明哼了一声,“荣国府谁当家,便是谁去自己解决,索性这些也要不了命。” 贾琏几乎是一瞬,便明白了贾赦的意思,不可置信道,“父亲是说,和二叔分割……” 贾琏的话堵在喉咙,在贾赦的目光下硬生生没继续说出来,只听贾赦继续道:“若荣国府真的清清白白,那才是大祸临头,不过老二媳妇,也太过了。” 而下面的话,更让贾琏心惊:“你那媳妇儿看似聪明,实则是个傻的,我不管你如何做,总之别让她继续陷进去,你们两口子安安分分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们大房一脉,以后能不能起来,就看你们能不能给我生个孙子,让我看到我大房一脉命不该绝。” 命不该绝,所以……都到了要命的地步了吗? 贾赦毕竟是从参与夺嫡后还活到现在的,又是自己亲爹,贾琏再胡闹,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正经。 贾琏咽了口唾沫,“那,那平安州那边……” “以后平安州那边的消息,我亲自过问,你不必再沾手。” 贾琏正了脸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有劳父亲操心,儿会处理好内务,不给父亲丢脸。” “没什么丢脸的,你爹我丢的脸,不比你少。”贾赦浑不在意道。在他看来,贾琏听进去了,就不需要多管了,也不需要他时刻提醒。 贾琏却是眸色一暗,在他小时候,贾赦也是教导过他的,他爹是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华,风流肆意,他也曾见过,什么时候被迫变成老纨绔,荤素不忌令人不耻的? 贾琏面上不显,心下却微沉,带着不甘与压抑,退出了贾赦的院子。 看着贾琏恭敬却心有所思的离开,贾赦漫不经心笑了笑,“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第63章 奏朝廷增设女官 腊月十六,林如海终于到了京城。 林如海也万万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林如海把筠哥儿提溜到书房,详细询问了一番筠哥儿和太上皇的相处,以及在宫中读书的情况。 得知筠哥儿的课业都是太上皇进行批改查阅,筠哥儿还时常被太上皇叫过去指导,后来甚至有时候当今就在一旁,饶是林如海也不禁沉默在了当场。 林如海用力挼了一把筠哥儿的头发,“你小子……” 看着筠哥儿无辜到不能再无辜的眼神,老父亲只能叹气,“罢了,你的性子本就已经定了,如今,也算歪打正着吧。” 让筠哥儿做天家的女婿,本就是给筠哥儿骨子里的狂妄找一个后台,让他有足够的舞台去放肆,就算不在朝堂,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他,林家也不会败。 却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入了太上皇的眼,筠哥儿那些话,在那个时候,简直是说到了太上皇心里,且筠哥儿还小,是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的想法不说,还有机会按照太上皇的心意培养,太上皇更不可能放过了。 太上皇再怎么和当今打擂台,他们始终都是一家人,都是当了帝王的人,都得为子孙后代考虑。 “两位陛下那里,只要不犯大错,按着你的性子来就是,无需被我影响。”林如海告诉筠哥儿。 筠哥儿认真点头,他有谱的! 刚回京的林如海并不轻松,快速指点了筠哥儿,又进宫见了当今汇报工作,又不出意外得了太上皇召见。 而后又要把京城中的人脉重新走动起来,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方三娘与田渊的公务,他也不可能不管。 清农司的一应事务几乎都是方三娘在负责,虽是农业为主,技术为主,但观人选人用人上,林如海也得再教一教帮一帮,以及……提亲? 方家人还在姑苏,如今京城中方家就方三娘一个,那些人自然是只能直接找上方三娘,放在平常这很不合理。 但方三娘都已经是为官了,自己当家作主了,有提亲想法的,也就不在意这么多了,直接私下找了方三娘本人。 方三娘头都要炸了,这些个大人还一个个都不好拒绝,好赖话都让他们给说了。 方三娘头疼地对林如海道,“老爷,这些人家,都是家中的老爷直接找我,太太也不好找他们夫人,我这拒绝吧又说不过他们。” 林如海失笑的拍了拍头,而后大笑,“是我思虑不周,是我思虑不周!” 林如海能做到一封放妾书还方三娘自由,又为林家铺路,本就是个豁达有远见之人,自然不会因为方三娘被提亲而心生不满,反而为之考虑。 “三娘如今还年轻,也就二十来岁,又在农业上颇有建树,史书上必然会有三娘浓墨重彩的一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何况三娘这样的奇女子!” 林如海见三娘有些窘迫,却没有贴心的转移话题,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若三娘有意,尽管和我说,我和夫人会给三娘处理好一切。” 三娘只是摇头,“老爷,我认真的,我是可以招婿,家里也是我做主,但只要有了人,万一我又怀孕了怎么办?” “我现在只想把清农司给支撑起来,等去了广东,也得干出一番事业,让世人看到实际效果,若是因私事而耽搁,便太亏了。” 在朝堂也没多久的时间,但三娘已然沉浸其中,她更是真切感受到了,女子为官的压力,她是万万不愿事业中途被打扰或夭折的。 林如海想了想,缓缓抚须,颔首,“也好,三娘既已决定,那后续扫尾便交给我,只是还有一事,却是三娘现在就要考虑的。” 林如海不急不缓道:“如今三娘独立出来,等到了广东那边,也可将家人都接过去,自然是三娘当家作主。只是毕竟已经在官场,后宅事务,和官场夫人们的交际,需要有人打点,也就是说,三娘还需要一位‘夫人’。” 三娘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这段时间所不习惯的地方。 “如今在京城,有夫人能够处理,但去了广东,三娘的后宅也得需要人打理。” “三娘可上奏折子,看是否能给你开设一名女吏或者女官的缺额,便是不行,也可趁这一两个月的时间,私下招一两个能处理后宅事务的女子。” 三娘并非愚笨之人,听林如海这意思,“老爷更倾向于再开设女官?” 林如海笑笑,只道,“毕竟朝堂中,也有不少家中有才女的官员。” 给一个女人管理后宅,又不是嫁人,相反,若是还能得到女官官职或者跟着三娘多看看走走干出些业绩,就算不符合所谓的女德又如何?放在实际中,这些女子只会更好嫁人,因为“能力”及后台,能争一争女官的人家,家中女儿可不愁嫁。 如此一来,三娘身后,筠哥儿身后,就有了更多的人脉。 三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我这就写折子!” 朝堂上,林如海并未进入内阁,他的升迁也并没有一步登天,但不少官员早就心底有了底,林家的恩宠,从林家子身上就能看出来,林如海被压一压,才是正常。 在官员以为的平静中,方三娘所上的折子,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方三娘本就是女官,非宫中的女官体系,而是以女儿身入文官体系,本朝第一例,本就没有考证可以参考。 不出意外,有不少官员因此抨击女子为官,阴阳颠倒,才有这般不便,若是男子为官,便不需要如此。 但也有官员站出来表示,方三娘有才,陛下唯才是举,纵观历史,不乏有女子为将者,如今我朝开创女子为官,本就走在了历史的前沿,正因如此,才更应该找到疏漏进行补充,以便后人方便。 紧接着又道宫中本就有女官体系,女官体系中又有在外的命妇体系,只方郎中是女子,后宅的女子若是按照命妇体系,难免以后嫁人后混乱,不若增设新的女官名额,效仿宫中女官,或可从尚宫局中增添名额。 大燕后宫女官体系分六局一司,尚宫局下辖司记、司言、司簿、司闱;承担导引中宫的责任,主要负责管理文书,传达皇后或太后的懿旨,负责后宫各类庆典活动。 尚宫局中的女官从正五品到从六品若干,从中增设外放的名额,无论是能力还是其他,都十分适合。 经几天的探讨,最终在外朝的女官员身边,增设正六品司庭一人,添两名女史名额,由官员自行补充。增设的司庭类比于司薄,不占有原本的女官名额,主外。而两名女史只是末等九品,由官员自行选聘。 倒也像是在朝官员后宅中的一妻二妾的名额,足够帮助女官员处理后宅事务,而方三娘已经官居五品,一正六品司庭,两女史,倒也合适。 “我儿,这女史只是一个九品,且这方郎中是要外放下田的,你还打算去不成?” “这司庭倒还可以,可惜你兄长……” 在薛姨妈看来,九品女史,还要下田在外面晒,抛头露面,倒不如嫁个好人家。 薛宝钗看着方家招女史的公告,听着薛姨妈的不解,略有些疲倦道,“我便是想去,也去不了,上面要十五以上的女子。” 薛姨妈松了口气,“可不去受这个累。” 薛宝钗眉头轻皱,若是能去,她自是要去争取试试的,女史又如何,身边跟着的是五品侍郎和六品司庭,仅仅是这个履历,出来后就足以给她的简历添色,只可惜,为何要招十五以上的女子呢,十五以上的,大多可都是有了婚约或者成婚了的。 “哎呀,怎么都要十五以上的姑娘呢!” 几个姑娘凑在一堆,看着上面的应选要求,好不可惜。 探春眼中的遗憾一点也不掩饰,想了想道:“方郎中是要外出的,与其说是十五以上,倒不如说是成了家或者能不担心受婚事影响的女子,不然可一点都不方便。” 迎春向来是个木头,口中说不出什么建议,可在这段时间被邢夫人养在身边,不需要顾忌太多后,倒是时不时会开一下口。 只见迎春眼波流转,柔声开口:“说起来,李嫂嫂倒是合该去试试这司庭一职。” 探春惜春及宝钗互相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迎春这话有何不对,探春眸光更亮了几分,“是矣,李嫂嫂本就是仕宦之家出身,又才思了得,珠哥哥在时也能管好家中事务,这司庭,可不就是为嫂嫂而设的吗?” 探春心中赞叹道:名家仕宦之女,出嫁后若丈夫去世,反而更不好改嫁只能守寡,一生就这样干耗至死,方郎中这要求一出,不恰好是给了这些寡妇一个做事的途径吗? 若是李宫裁能去应聘被选上,想来多在外看看,嫂嫂脸上笑容也会多一点,就是兰儿,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几个姑娘都能想到的,李纨当然能想到,李纨想去吗?当然!这又不是改嫁,反而是当官任职! 要知道如今元春在宫中做女官,也不一定有司庭在外自由。 她要是能竞选上司庭,便有了官职在身,贾兰也能更有底气,哪怕她外出,贾兰也是公府嫡孙,再加上她正六品司庭的官身,那些眼皮子浅的仆人,也更直观能明白贾兰的身份,她也能更放心。 且司庭的俸禄,也能让贾兰生活得更好。 李纨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写了一封自荐信,让人寄去了方府,只李纨特意嘱咐几个姑娘,可别往外说,要是没选上,也不丢人,她还要面子呢。 几个姑娘自然是笑着应是,又悄悄给李纨加油鼓气。 第64章 心如死灰李宫裁 筠哥儿去了宫中,田渊还有一年就要考试看是否留院,分不开身,方三娘要去上朝工作,便只有黛玉有多的时间,去了方府,帮着方三娘筛选自荐信。 因要外放,且一去就是几年,故而还真的是以寡妇为主,再次便是宫中的外放出来的识字的宫女和女官。 再有的,便是一些普通商人家庭的姑娘和普通官员阶层的女眷。 李纨的条件放在这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李纨之父曾为国子监祭酒,又是公府孙媳,无论是文学能力还是管家能力,在看不到人面试之前,都是毫无疑问名列前茅的。 黛玉最后筛选出了九个司庭竞聘的人选,十二个女史人选,最后等方三娘自己面试确认最终人选。 方三娘回来后看到黛玉的高效率,乐得直接亲了黛玉一口,“玉儿真棒!玉儿要不要直接把面试单子也给我帮写了?” 黛玉红着脸把自己脑袋从方三娘怀里掰出来,“方姨!人家以后是要和你一起共事的,你该自己写。” 方三娘摸了摸鼻子,“好啦好啦,逗你玩儿的,谢谢玉儿了,方姨这就自己写啊,乖~” 而面试日的贾府: “娘亲?” 贾兰看着出神的李纨,喊了一声。 李纨从思绪中回神,手中有些褶皱的信纸一下子压在了身前,眼神中有些慌乱,见是贾兰,李纨这才松了口气,将纸张折在袖中,“兰儿?可是读书有哪里不会?” 贾兰爬到了李纨身上,关心而担忧地看着李纨,“娘亲不开心吗?” 李纨故作轻松的笑笑,“哪儿有,兰儿好好读书,娘比谁都开心。” “那娘亲在看什么啊?连儿子进来了都没看到。” 看什么啊,在看她不可能做到的梦。 李纨把贾兰抱在怀里,吸了口气道,“娘亲在看,该如何培养兰儿,等兰儿以后科举入仕了,娘就轻松了。” 贾兰抱着李纨的脖子,面上是与宝玉稚气相反的成熟,“娘亲安心,我会认真读书,以后接娘亲出去的。” 李纨当即落下了泪,贾珠啊,你醒来看看啊!你的嫡妻嫡子,竟只能渴望出府,才能不受欺压啊! 改不了嫁,出不了府,便是一个司庭,也因郎中的身份,婆婆发现后根本不让她去试! 她都收到了面试邀请,偏偏却在今天出不了门,悲乎,嗟乎!贾珠,你倒是走得轻松,徒留我们孤儿寡母受你亲娘磋磨! 贾兰年纪虽轻,却对他们一脉在贾家的地位心知肚明,被李纨抱在怀里,也只是默默给李纨顺着气,可在李纨看不见的地方,贾兰的一双眼睛却晦暗无比。 却说李纨收到方郎中的回信后,就思索了许久,做足了准备。 李纨平时里是需要教导姑娘们功课的,但李纨并不敢直接找王夫人,她始终有些忧虑。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也是对的。 李纨早早找到了老太太,说明要请假一天。 老太太并未问她要做什么事,只是不言不语,淡淡地看着她,却让她觉得老太太什么都知道了。 “好,那就让姑娘们休息一天。” 老太太只好脾气的笑道。 李纨松了口气。 今日一大早,李纨就特意挑好了一套衣裳,简洁大方而不失身份,在后宅的交际中,穿衣搭物也是一项加分点,她若穿得太素去应面,便是失礼。 却不料还未出门,便碰到了王夫人。 王夫人见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李纨便皱眉,“你不去教导姑娘们读书女红,打扮得妖妖艳艳的作甚?这是要往哪儿去?” 后廊处,除了李纨身边的丫鬟,也就王夫人和王夫人身边的丫鬟,并没有其他人,可李纨却依旧脸色臊红,觉得被人扒了脸面,王夫人这话,太过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妖妖艳艳的形容,这哪里是对自己的儿媳,这是对她的仇人说的吧?! 李纨为贾珠守寡多年,穿衣也一直较为素雅,便是今天,也并未穿什么大红大绿,只是相比平常多了几分精致,脸上上妆给显肤色了一些。 但在王夫人看来,这就是李纨不安好心,不守妇道。 王夫人这一问,彻底让李纨心寒。 李纨身边的素云要紧嘴唇,扶住了身形晃动的李纨,见王夫人还在咄咄逼人,忍不住道:“太太,奶奶的德行全府皆知,更是得了官府赞赏,您又何必扎奶奶的心。” 王夫人只冷冷看着李纨,她最是厌恶妖艳的女子,珠儿已经死了,李纨作为珠儿的嫡妻,就该安安分分给珠儿守寡,如今这穿着这出,手上,头上,耳朵上还都带着银饰,一看就不安好心。 “大奶奶这是要出府?可得了谁的首肯,又去见谁?” 李纨只觉得她的尊严被彻底放在了地上踩,李纨忍着顶嘴的冲动,带着一丝哽咽道,“儿媳已告了假,去方郎中家竞聘女官司庭。” “荒唐!”不料,王夫人听后更是难掩怒意,甚至没了以往在下人面前的祥和,“你乃堂堂公府孙媳,去一个做过别人妾室的家里去当司庭,也不嫌丢了家里的脸!” “太太!”李纨尽力争取,“方郎中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官身,若是儿媳能选上司庭,也能跟着方郎中多多了解外面的情况,对府里也是有益的啊。” 王夫人冷漠地看着李纨,“收起你的心思,府里在外有老爷,宫里有元春,还不需要你奉献,既然你今天已经告了假,那就休息一天,明天继续教导姑娘们。” “至于出府,我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 丢人,丢人,哪里就丢人了,分明是你自己怕再也辖制不住儿媳罢了! 看着王夫人毫不留情的背影,让人看着大门的吩咐,李纨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怎么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婆婆…… ** 凤姐穿过粉油大影壁,回到院子,招来平儿,有些疑惑地小声询问,“我路过珠嫂子的外面,怎么隐隐约约像是听到了哭声?” 平儿一边给凤姐退下披风,一边叹气,“珠大奶奶有意去应选司庭,都给老太太告了假了,偏生遇到了太太……” 平儿有些难以启齿的说出了当时的场景,“总是有些丫鬟婆子路过的,太太这话一出,让珠大奶奶以后还怎么过活。” 凤姐之前管理过荣国府,自然知道下人都是些什么样子,啐了一口,又对李纨心生同情,“难为珠大嫂子了,这荣国府的儿媳,可没一个好当的!” 凤姐一边和平儿一起布膳,一边道,“这话我也就跟你说,太太也是,不知道在犟什么。珠嫂子要是能选上正六品司庭,这合该就是全府的喜事才对,要不是我不认识几个字,我都懒得管二爷,直接就去应选了!” 平儿也坐在另一边的榻上吃着饭,闻声笑道,“奶奶竟能放下府中杂务和二爷。” 凤姐眉毛一挑,眉眼皆是自信,“平儿你看,你平时都跟在我身边,也知道这么些年,我们往宫中送了多少银子,可元春也一直就是个女官,顶天也不过正五品。” “可现在有个机会,不需要宫中圣人相看,只需要有文采识字,能管理后宅处理杂事,便能有机会竞选正六品的女官编制,还能随着本朝第一个女官员外出开阔眼界,以后保不准能有更大的机会。更别提现在就是二爷,也不过是白身,平儿你说,这机会给你,你要不要试试?” 凤姐有些轻佻道,“咱们太太,也不知道是看不上,还是不愿意有人越过了元春呢。” 平儿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深思了一会儿,“奶奶,要我说,左不过这段时间二爷都不让您管家了,不若趁着这段时间,奶奶学着读些书?” 凤姐一愣,平儿却格外认真,“奶奶管家用人,都不输旁人,只在识文断字上略有不足,可奶奶本就是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如今有了时间,岂不是正好学一学?” “司庭一职,若是以后再有一个五品以上的女官员,岂不是又有了机会?” 凤姐不由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平儿的话听到了心里,贾琏有一句话说得对,这荣国府以后的爵位,还不一定落在他们大房一脉。 她再是劳心劳力,落不得好不说,最后还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便是现在,她才管家两年多,就已经给府里贴了多少嫁妆了?可府中有谁记着她的好? 贾琏都不一定靠得住,但若是她以后真有机会自己去做个女官司庭就不一样了。 凤姐放下碗筷,感激地握着平儿的手,“好平儿,府中也就你愿意为我想这么多了!” 平儿抿唇笑笑,“也是奶奶信我,愿意听我说一说,再者,也是奶奶本就心有沟壑,缺的不过是个机会。” 凤姐像是找到了目标,“这些日子不再管家,可把我闲得慌,如今学着读书,倒是正好,我还就不信了,我能比别人差?” 平儿给凤姐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二爷最近也少有往外跑了,何不让二爷教教奶奶?” 凤姐乜了眼平儿,“你个妮子,倒打趣到我头上来了!” 平儿淡定吃了口饭,瞥了眼凤姐红了的耳垂,笑笑未语。她家主子啊,其实简单得很,就是太强势,太傲了,容易吃亏,如今虽不知二爷如何劝住了她,但如今夫妻都静下来,未必不能齐心。 这主子不闹腾,她们底下这些丫鬟,日子也轻松些。 “不过这些事儿都不急,等吃了饭,你随我去宁府,再看看蓉奶奶,可卿的身体,倒是愈发不好了。” 凤姐不免有些物伤其类,贾家的宗妇是珍太太,可宁国府那边实际能撑起来管事的确实蓉大奶奶,为宁府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可结果呢? 凤姐遮掩住眼底的晦暗,宁荣二府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65章 湘黛相约姊妹聚 “这大过年的,怎的还愁眉苦脸的?” 黛玉伸手在筠哥儿面前晃了晃,见筠哥儿无精打采,便拿绣帕在筠哥儿脸上挠了挠。 被黛玉弄得脸痒,筠哥儿哼哼两声,收缴了黛玉的绣帕,自己一边胡乱拿着折叠着玩儿,一边抱怨,“这大过年的,还有那么多功课,谁能开心得起来啊。” “噗嗤。”黛玉抿嘴笑出了声,筠哥儿带回来的课业多她也是知道的,筠哥儿还小,多单纯呐,那些老师讲的他会的就答,不会的就问,学生的恭敬态度一点不差,本身又才思敏捷,这不,那些老师一看,好苗子啊! 再加上太上皇的授意,能教就教,这不,进度越拉越快,课业越来越多,要求越来越高。 “怪不得第一次上课,下课后二殿下看我眼神跟看什么样。”枉他聪明一世,竟糊涂一时,栽了这个大一个坑。 见黛玉一点也没有姐弟情,在那儿笑得欢,眼角都笑出眼泪了,筠哥儿眼珠子转了转,一把困住黛玉,“姐姐,你就忍心这个春节,弟弟我一个人在那儿补作业吗?” 筠哥儿戏精的症状那是没有一点预警就发作了,学着话本子里凄苦角色的哀怨语气,“到时候你们又是姐妹聚会,又是外出游玩,徒留我一个人守家,熬夜抄书,这是何等人间疾苦!” 那调调还一波三折,若非戏子低贱,黛玉还真想打趣筠哥儿颇有学曲儿的底子呢! 黛玉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右手手指屈伸,无意识点了点自己的唇,做思考状,眼波流转间,笑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们如今进度都不同,学的内容也不同,宫中教导的老师都是朝廷的饱学之士,我哪里能帮你糊弄过去。” 筠哥儿唇角勾起,“不不不,姐姐你能。” 姐弟俩相互之间那是太了解了,筠哥儿见黛玉是自谦而不是直接看戏拒绝,赶紧从抽屉中抽出一堆写了不少诗句的纸张,“姐姐你看,这不是在学诗了吗?我就其他的我都能赶出来,这诗我难搞啊。” “姐姐你看我这首,我觉得我写得还可以吧,老师非说我写得匠气,那这首我够放飞……额,是从心了吧,没有一直想着平仄押韵了吧,又说我写得凌乱分散。” 黛玉也有在学诗,有时跟着林父学,有时跟着母亲学,还有的时候跟着师兄学,相比于筠哥儿在策论方面更为上手,黛玉更喜欢诗词,也更擅长诗词。 “我们都是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学诗的,姐姐,你就帮我写几首嘛,若是你写得太好,大不了我删改一下总能糊弄过去,我就能节省好多时间了。” 黛玉想了想筠哥儿包里的一堆书,没好气点了点筠哥儿眉心借力将他推开,“你呀,哪里是不会作诗,分明是懒得多花心思在上面。” 筠哥儿才不管黛玉对他的揶揄呢,反正黛玉向来嘴硬心软,这么说就是答应了,筠哥儿一点也不见外的把所有诗词的作业都交给了黛玉,在黛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跑出了自己的小书房。 留下黛玉坐在那儿,看着比自己想象中多了不少的量,直接给气笑了,“作假也不是全都作假吧,这家伙,胆儿越来越大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揉着眉心坐到了书桌前给自家弟弟收拾烂摊子。自己的弟弟,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 今年在京城过年,不出意外,是一定要去荣国府一趟的。 林如海也回了京,自然也要去一趟岳家拜年。 林如海和两个内兄如何交谈且不多说,黛玉自然是和几个姐妹们聚在了一起。 “湘云?可是史家的大姑娘?我来了几次,可一次都没遇见,听你们说得,我是愈发的好奇了。” 探春弯腰笑了笑,拍手道:“林姐姐和云妹妹可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黛玉眉眼一弯,“哦?这又是怎么说的?” 一旁的宝钗解释道:“原是林妹妹来后,宝玉念叨的人就多了一个,这云妹妹听多了,自然就对林妹妹好奇了。” 迎春拿着手绢的手一缩,眉目间不由得一蹙,这是什么话,还当着人家姑娘家的面,自己有心思,难不成其他姑娘就有心思? 黛玉稍稍一顿,轻笑,“我道是什么原因呢,都是一家子兄妹,又有宝玉这个爱热闹的,可不是想着兄妹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迎春顺势接过话茬,“既然姐妹们都想聚一聚,那不如趁着这过年,我起个会,改明儿也让大家伙都聚一聚。” 年纪小的惜春却最先答应,“那感情好,等这几天串门结束,我们姊妹间,也还给单独聚聚,就不和他们大人一起闷着了。” 探春也随之点头,“这可好,由二姐姐出面来办是最合适的,说起来,便是宝姐姐也和云妹妹见过几次,也该和林姐姐认识认识了,姊妹们都认熟了,这日子才不至于无聊。” 见探春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宝钗神色更自然了几分,顺势又加入了进来,让自己不至于落单。 黛玉随手一接接过空中的落梅,眼神含笑个姐妹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笑着,对宝钗并未有过多在意,自然而然应下了这新年的姐妹聚会,“我记得舅母院里种满了腊梅,这冬日赏梅,倒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不知这云妹妹喜欢什么,我也得好准备着。” 几个姑娘们都笑着,“云妹妹啊,只要是玩儿的,可都喜欢!” 黛玉也跟着笑道,“那可正好,这大过年的,就该好好玩闹玩闹!” 却说等席散了,姑娘们各自回家,莺儿在路上拧着眉,不满道:“姑娘好心提醒,偏生人家可不领情。” 莺儿作为宝钗的丫鬟,很是得宝钗的看重,也多次和宝钗打着配合,像是宝钗第一次引宝玉对她的金锁感兴趣,又看宝玉的通灵宝玉,便是莺儿做宝钗的嘴替引出的话题。 在荣国府这些日子,见金玉良缘效果一般,莺儿还认了宝玉身边的小厮茗烟的母亲做了干娘呢!故而莺儿大多时候倒是没甚个顾忌。 而宝钗向来习惯克制自己的情绪,只对莺儿嘱咐道,“还没回院子里呢,就口无遮拦的,我平日怎么和你说的?” 莺儿低头,宝钗无声轻轻摇头,带着莺儿回了梨香院,这才继续道,“他们本就是表兄妹,一家人,念叨些也无关紧要。” 莺儿打了一盆水来给宝钗净水,宝钗轻歪着头,似是自嘲道,“宝玉念叨再紧又如何,林家我看是没有任何心思的。” 明明没有饮酒,宝钗却觉得自己醉了,“人家看不上的,我就能看上?看不上又如何,还不是得上杆子撵着。” “小姐您说什么?”莺儿没有听清宝钗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宝钗擦了擦水,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漠然,“晚点再随我去拜见姨妈,宝玉最近不知为何疏远了我,姨妈这里不能再生分了。” 莺儿一直就跟在宝钗身边,当然明白宝钗的心思,瞬间便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而筠哥儿今日一见宝玉,却发现宝玉比之前还瘦了一些,宝玉见到筠哥儿却高兴得不得了。 筠哥儿一问,才知道宝玉还因着通灵宝玉的事情头疼呢。 “我晚上都自己保管这玉了,也没让袭人他们再管。”宝玉耷拉着脑袋,“结果第二天老祖宗就来问我怎么回事。” 宝玉再对这些丫鬟姑娘们好,可本质上他依旧是世家公子,在一些问题上格外的敏感,“我只是一晚上自己保管玉而已,何至于转头就告诉老祖宗?” 虽然宝玉和筠哥儿的初见并不怎么愉快,至少是筠哥儿以为的,但宝玉本就是个心大,又看脸的,筠哥儿本就长得好看,又和大皇子一起提到了这玉对他的致命缺陷,他现在当然对筠哥儿是格外的信任。 “筠哥儿你不知道,便是我这玉不能离开我太远,府里的几个管事嬷嬷和丫头,都知道,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老祖宗和老爷他们说。” 他一个小孩子想不到这一点,府里这些大人没一个能想到吗? 还是说他们并不在意,便是想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这玉都在府里呢,都是他们管着他呢? 宝玉骨子里本就不安分,看不惯世俗中的一些理念,甚至能和贾政唱反调,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都是不学无术的胡闹。 而如今随着这玉让他深思,他反而愈发迷茫,却也愈发将自己的心思掩藏了起来。 “那你如何回答老太太的?”筠哥儿好奇地问。 宝玉垂头,“我说我长大了,玉能自己管,不会弄丢。” “老祖宗告诫了一番袭人,没有阻拦我。” “可我总觉得这玉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可不就是烫手山芋,你宝玉是谁啊就衔玉而生,古往今来出声带有异象的都是什么人?还偏生是玉,这还不算,还闹得满城风雨,好在二舅舅是个清醒的,抓周宴上宝玉抓胭脂也传得京城皆知。 不论这玉邪不邪乎,都是快烫手山芋,何况这玉还并不简单。 现在烫手就在于,宝玉离不开这玉,玉离身太远太久,宝玉便和没了神一样。 筠哥儿琢磨了半晌,“索性你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暂且也没出问题,如今也不可能短时间就能解决。” “依我看,你还是先和之前一样,若是一直想着这事儿,你这才多久便瘦了,这身体若是垮了,若这玉真是邪物,你哪里还有精神反抗?” “你合该养好心神,多丰富自己的精神,我托人打探下哪家寺院或者道观有真本事的人,看能不能有什么思路。” 宝玉见筠哥儿真的在为他想办法,当即感激的握住筠哥儿的手,“好表弟,如今我也只能信你了。” 筠哥儿抽出手,无奈道,“表哥,你这动不动就握人手的习惯得改。” 宝玉不好意思笑笑,“这不是,谁让表弟长得好看,我没忍住嘛。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书中自有颜如玉,却是表哥想要读书了,表弟我明白了,会告诉二舅舅的。” 宝玉脸色一白,“筠弟!何至于此!我以后会克制的,我不动手了!” 筠哥儿冷血心肠,半点不见动容,“我只信我看到的,就我进来前,你还吃了丫鬟嘴上的胭脂吧。” 宝玉局促的挪了挪脚,筠哥儿明明是他表弟,不知为何现在有种让他面对老爷的感觉。 筠哥儿才不惯着宝玉,若说母亲梦中所见,宝玉的确给了黛玉精神层面的理解,也在荣国府这一滩泥沼中给了她精神支柱。 可这并不耽搁宝玉与其他人的亲密,也并不耽搁,宝玉在最后给了黛玉致命一击,虽然现在看来,筠哥儿猜测那可能是受那个玉的影响。 但那又如何?在梦里,宝玉就没真正的长大过,那些个女子,包括黛玉在内,他一个都没护住。 既然无法护住,他又何必去招惹? 无论是黛玉,还是晴雯,还是其他的姑娘,都不该因为宝玉的天真而受到伤害。 “表哥,上次我和你说的话,你并未放在心上。” 筠哥儿走之前道,“无论是你的无意将姑娘们至于洪浪之中,还是,你从未担起你的责任。” “表哥,我其实并不想跟你说这些,只是和你相处了几次,发现你本性单纯,这才多说了几句。” “承蒙表哥真心相待,表弟也再多说一句,以后我也不会再说这些惹人嫌的话,无论表哥是否愿意听。” 宝玉却是一愣,而后站立起来,“筠弟还请直说,我知筠弟没有坏心,筠弟愿意多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呐,宝玉就是这样,真诚待人,可偏偏……筠哥儿深吸一口,道,“还望表哥想想,表哥是否有天真的资本,又是否能承受得起天真的代价。” 筠哥儿后退一步,回了一个礼,“时间不早了,弟弟该回去了,表哥且止步勿送。” 看着筠哥儿如幼松般孤傲的背影,宝玉立在原地,而后低头,深深看着自己一无所有的双手。 没有人会跟他说这些,老爷只会骂他,一味逼他读那些八股取士的书,老祖宗只会疼他让他高兴,太太只会劝他读书,说要是他珠大哥还在就好了,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珠大哥的。 宝玉愣愣地站在那儿,除了老爷,所有人都说他还小,便是他的大丫鬟袭人,也是老祖宗给他的,遇到事情也会告诉老祖宗,他竟无一个贴心人。 可表弟比他还小,已经能出入皇宫,已经能承担家业,身边更是一直跟着忠心的明玕,明玕的身契也在表弟自己手上。 而明玕的能力,也比自己身边的茗烟强了太多。 比他还小的表弟,不止一次告诉他,他该长大了。 袭人进来,见宝玉愣在原地又在犯傻,有些无奈,“宝玉,二爷?这是又在想什么呢?” 宝玉慢慢回神,眨了眨眼,见袭人已经熟练地在屋子里拿东西取钱,半晌,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筠表弟说要跟老爷说,多让我读书。” 袭人回头,笑道,“这才是真心的亲戚,劝你上进呢,你也该多花些时间在正经书上了,不然每次和老爷见面都不欢而散,也不像话。” 宝玉没回答,袭人也不觉得哪儿不对,转而和宝玉说些逗趣的话。 他是挺无用的,连个丫鬟都认为能管住他,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满府之中也无一人觉得不对。 宝玉闷闷地想,珠大哥怎么就没了呢,要是大哥在,他是不是就不用长大了?老爷也不会一直逼他读书了? 说到底,宝玉一腔真心对待他人,用善意对待他人,但他始终就还是一个孩子,若是荣国府是荣国公还在的时候,宝玉这样完全没有问题,相反还能走风流骚客的寄情山野路线以增添荣国府的名声,但,宝玉并没有这个运气,因为如今二房只他一人,他无法长大,便是不孝子。 林家一家回到家的时候,黛玉已经有些累了,没什么精力样的等着用晚膳,见筠哥儿过来,黛玉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筠哥儿闲聊。 “还记得前几天方姨那里招人,珠嫂嫂没有来吗?” 筠哥儿后来听黛玉和放三娘都说过,那一天几个司庭的选拔中,就只有李宫裁一人未到,直接放弃了资格。 最终司庭的选拔,获胜者出人意料,是一位已经有了儿媳的当家太太,这位太太早年嫁到夫家佟家,结果夫家公公受了牵连,一家子老小都遭了罪,娘家也避之不及,等家里平冤后,家中公公婆婆已经没了,夫君病重,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有一个才十四五的小叔子和一个瘦弱的小姑子,又两年,丈夫也没了。 这位太太硬生生撑起了这个家,供小叔子读书,来到京城费力维系夫家以前的关系,到现在,这位太太已经三十有五,小叔子二十有八,已经在刑部任六品主事,长嫂如母,这位太太做到了,小叔子和他媳妇也真将嫂嫂当母亲敬重。 而小姑子,也因为太太的贤德之名和辛苦的走动,在定城侯还未去世之时,由定城侯夫妇做主,入了定城侯府,成了定城侯之孙谢琼嫡妻,如今定城侯长孙袭二等男兼经营游击,谢琼也在京卫指挥使司指挥敛事。 其子如今十八岁,也入了国子监,娶了翰林侍读学士严家的女儿。 可以说,如今佟家能有的声誉和现状,全是靠着佟太太给硬生生经营撑出来的,无论是落魄时对弟弟和儿子的教育,还是面对他人眼光的淡然处之以及一步步苦心联络旧情,可见佟太太的能力与其坚韧的心性。 而如今,这位佟太太,却在已经可以颐养天年的年纪,来竞选者一个小小的六品司庭,将家里全部交给了儿媳。 但这位佟太太只道,她前半生已经为了夫家耗尽心血,趁着还有精力,她想为自己再拼一把。 她是司庭温师巽,而不单是佟家老太太。 可以说,就算当天李宫裁到了,最后可能还是会选择温师巽,但李宫裁并非没有机会,因为年轻,某种程度上,也更能工作熬夜。 但李宫裁没有到,便是直接放弃了这个机会。 “莫非珠嫂嫂,是无法到场,而不是临时反悔?” 黛玉叹了口气,她真的很不理解,“往常珠嫂嫂看见我们也会一起说几句话,今儿个,珠嫂嫂虽然是笑着的,可谁都能看出是走个过场,直接走完就回了自己屋,明显心里有事。” “迎春后来悄悄告诉我,是二舅母拦住了珠嫂嫂。” “我观迎春的神态,恐怕这里面都还有事,只是不方便透露,你说二舅母这是图什么呢?” 筠哥儿眸中对王夫人的不耐一闪而过,没让黛玉察觉,想了想道,“只是可怜了珠嫂嫂,至于二舅母那里,想不通的多着呢,姐姐与其去猜想不相干人的想法,不如帮我早点把功课给做了。” 黛玉被筠哥儿理直气壮的语气弄得一怔,反应过来后也无心去想二舅母是不是不相干的人了,和筠哥儿当场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 “好你个筠哥儿,我看你是三天不打,找揍!” “姐姐!淑女!斯文!文雅!” “你骂我?” “哪儿有!我冤呐!” “忒!看打!” 保龄侯府,保龄侯夫人得知贾府的大房长女迎春相邀湘云,一同邀请的还有林家的姑娘,难得对湘云去贾府少了几分芥蒂。 “湘云,人家林家世代书香世家,林家的姑娘更是皇后娘娘都称赞过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和平常一样虎。” 湘云是个爱热闹的,对于要多一个姐妹认识的高兴压过了其他。 “二婶~我你还不放心吗?哪一次给史家丢过脸了?” 保龄侯夫人无奈笑了笑,湘云虽然被贾家哄得对贾府人太好了,但出门在外,湘云也的确从未掉过链子,就是在王妃等人面前也大方得体。 想到这儿保龄侯夫人有些自豪,也有些放心,语气缓了下来,“好,二婶放心,我们湘云小小年纪都文采出众,一定能和林家姑娘相处得很好。” 湘云吐了吐舌头,把保龄侯夫人逗得开心,等保龄侯夫人走后,湘云才哼哼两声,一下子倒躺在了床上,滚了两圈。 “我是对林姑娘好奇,关林家姑娘什么事,哼~” 第66章 方三娘赴任广东 “哟,大姑娘做宴邀请史林二家的姑娘?” 每年过年期间,按理都是王熙凤最忙碌的时候,偏生如今王熙凤手上半分权力也无,悠闲得要命,每天就靠着读书和听府中的八卦打发时间。 这不,听闻迎春主动开口邀请别家姑娘,王熙凤就有些坐不住了,“都说大姑娘是个闷葫芦,怎么在大太太身边才养一两个月,就不闷了呢。” 平儿在一旁听王熙凤意有所指的话,微微仰了仰头,奶奶这是直接站太太对立面了? 平儿在王熙凤身边多年,两人间的亲密甚至胜过王熙凤与贾琏。 王熙凤自然能看出平儿的疑惑,王熙凤放下书中的书,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这些书啊,看得脑袋疼! “这不过年,太太好几次都有意无意让我继续管理府中各项事务。” 这事很正常?真管理过荣国府就知道,如今的荣国府只是金玉其表,王熙凤不知道贴了多少进去了,更别说主母王夫人。 如今王熙凤撂挑子不干,太太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就罢了,”王熙凤想到什么,眼色骤冷,“可太太竟让人在我身边暗示,让我去放例子钱,要是以前,我还真就心动了。” 毕竟荣国府的窟窿太大,她的嫁妆已经填补不了了,总该找些新的来钱渠道。 可王夫人万万想不到,贾赦父子为了不出错,贾琏已经给王熙凤看过了二房王夫人所做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并给她说了后果。 甚至言,“说来奶奶可能要生气,便是这些事情都是太太做的,但最后抗罪的,却也是我大房一脉。” 但是王熙凤就瞪大了眼,“这是什么道理?” 贾琏冷嗤一声,道,“因为现如今,袭爵的是我大房一脉。” “莫急,这些事儿,不止我们一家有,不过是就太太,一点也不扫尾罢了。” “那我们——” 贾琏摇头,“债多了不愁,随她去了,但我们切莫亲自沾染就行,于我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这些罪不至死,但未必不是与二房交割的机会,毕竟凤丫头啊,谁都知道,如今荣国府,掌家的是二房。” “所以我才劝奶奶,万事莫管,我们好生生一个儿子,教导好后代,给他们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家业。” 王熙凤要强,不懂律法,只能看见内宅,那是因为她生活的地方,只能让她看见内宅。 可一旦有人帮她打开一扇门,她不是不能学,也不是不能理解融入,并为此愿意——蛰伏。更何况,就算看不到外面的天,现在贾琏愿意和她共进退,她又哪里会主动推开贾琏断了自己后路? 也因此,在贾琏与她推心置腹的交谈后,王熙凤自然把太太为首的二房当做了“敌人”,她可不想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也就造成了现在,当太太的人在她身边暗示她沾手一些东西时,她才会对太太更加不满,以至于在平儿面前直白的表示对太太的不满与不敬。 平儿是个机灵的,便是之前王熙凤管理荣国府,强势的管理手段让底下的人不满,平儿也能游走在王熙凤与仆人之间,充当起桥梁。 别小看平儿的能力,夹在上司与下属之间,还能让两方都觉得满意的夹心饼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就是平儿只能待在荣国府内宅,无法施展她真正的能力罢了。 现在王熙凤直白表示态度,平儿自然知道该做什么,笑道,“二姑娘毕竟初次邀请客人,没有经验,我这便去帮大姑娘协理宴前的准备。” 可不是没有经验,不说二姑娘,便是探春和惜春,又有什么经验? 王熙凤赞赏的看了眼平儿,打趣到,“就你机灵。” 平儿笑笑,主仆俩商量起了细节。 对于平儿的辅助,迎春自然是喜不自胜。 迎春以往,读的是太上感应经,擅长的是一个人静静的研究棋谱,看着无欲无求,不争不抢,便是嬷嬷的偷窃都可以视而不见,被称作“二木头”。 可迎春身边的丫鬟司棋都能怒斥其他仆人,迎春又岂是真的软弱?木头好歹只是木,又不是棉花。 不过是以往,她知道没有必要罢了。与其把一切摊在明面上都不好看,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惹来厌烦,倒不如眼不见为净,总归她也是荣国府二姑娘,大房一脉的大小姐,便是为了荣国府的颜面,面上也不会太短缺了她。 而如今邢夫人在贾赦的示意下接回了迎春,迎春自然明白她现在代表的是大房的颜面,自然不可能万事不管不过心。 便是邢夫人重新给她分配了个新的丫鬟诗雨,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头一次主动提出,给司棋一个好的去处。 邢夫人也并未拒绝,反而是放了司棋的身契,司棋的哥哥也在府中做事,如今司棋没了奴籍,以后未必不能做个正头娘子。 是矣,她也确定他们大房一脉是真的不再装死跟在二房身后。 因此这次做东道主,她是大大方方的给邢夫人报备,认认真真学着备宴的各项细节。 于是等湘云和黛玉进了院子,着实大大吃了一惊,尤其是常年来荣国府串门的湘云。 但姑娘们本就没什么坏心思,湘云见此自然是只有为迎春高兴的。 等湘云看见迎春让人备好的果酿,直接“哇”了一声整个人倒在了迎春的身上,“天呐,迎春姐姐竟然准备了我最爱的果酒!” 众姑娘看湘云高兴的模样,也都齐齐笑了出来。 迎春作为东道主,并未推开活跃气氛的湘云,而是温柔的笑着对黛玉道,“林妹妹还不知呢,湘云这丫头年纪不大,酒瘾可不小!” 宝钗跟着打趣道,“可其他酒又太醉人,云妹妹又还小,便不出意外,爱上了果酿。” 探春又道,“要我说啊,云妹妹哪里是爱和我们玩儿,分明是馋我们府里的果酿才是。” 最小的惜春也就和姐妹们玩闹的时候开心活泼一点,跟着补刀:“谁让某人贪杯被家里长辈抓包了呢,可不就只能来我们这儿小酌几杯?” 黛玉见湘云臊得跺脚,把湘云牵了过来,正当湘云以为黛玉这个新姐姐要安慰她时,听黛玉道,“你们可快别打趣了,再多说两句,云妹妹都快要急得挥拳了!” 姐妹们笑声一停,而后齐攒攒的更大声地笑了起来,这就是多说两句的两句吧? “林姐姐可太坏了!这哪里是天上的仙子,分明是逗弄人的女妖精!” “哈哈哈哈湘云你这是夸林姐姐漂亮呢,还是怪林姐姐实话还说呢~” 得,这一添油加醋,湘云真的开始挥拳了,一时间姑娘们跑做一团,银铃般的笑声清脆而不断,倒真是新年新气象。 姑娘们毕竟还小,丫鬟婆子们都看着,闹了一会儿也就让姑娘们歇了下来,以免热后着凉。 但姑娘们哪里能歇得下来。 “不行不行,今天我非得和林姐姐比一比,谁让林姐姐笑话我来着。”湘云是个直爽之人,想到什么说什么。 看着桌面上的果酿,“听说林姐姐文采斐然,我们来行酒令吧?” 黛玉被筠哥儿影响多年,性子是愈发的自在,和湘云这样活泼肆意的妹妹相处更是颇有经验。 黛玉就像平时和筠哥儿玩闹般,笑着打趣,“这是要和姐妹们玩闹呢,还是找机会名正言顺的喝酒呢?” 有平儿这个万能辅助的辅佐,迎春如今院子里自然是什么都有准备,保管能让姑娘们玩儿得尽兴。 “你们这是玩儿的什么呢这么开心,我都进来了都没人发现。” 姑娘们回头,这才发现宝玉竟来了。 湘云脸色已经有些微红,喝的是果酿,都已经微醺,可想而知湘云是喝了多少,湘云斜倚用手撑在桌面,往宝玉身后眯着眼睛看了眼,“爱哥哥?你不该和林弟弟一起吗?哪儿有东道主把人给抛下的?” 黛玉也顺势回头,眼眸中有些迷蒙,若是细看,便知晓黛玉也有些醉了。 宝玉摆摆手,“哪儿有哪儿有,云妹妹可别乱说,不是我丢下了筠表弟,是我们路上碰到了兰儿,现在筠哥儿在指导兰儿功课呢。” 湘云噗嗤笑出了声,“林弟弟多大,你多大,宝玉你羞是不羞?” 姑娘们又笑了起来,倒只有宝钗和迎春这个东道主最为清醒,迎春是乐得看戏,总归是兄弟姐妹间的玩笑,宝玉也不会放在心上。 今天跟着黛玉出门的丫头是羽鸢,羽鸢在黛玉身后看着众人的神态和模样,听着湘云时不时叫着爱哥哥,默不作声垂下眼帘。 最后只有宝钗开了口,轻声细语道,“林弟弟已是童生,文采自是出众,又是兰儿表叔,叔教侄,倒也是佳话。” 末了没忍住又追加了一句,“宝玉也合该努力一点,读些正经书,像林弟弟一样有所作为了。” 宝玉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分明筠表弟也劝过他,甚至劝的语气还更重,跟面对老爹一样,可他偏偏能听进筠弟的劝解,宝钗的劝学却让他忍不住头大。 惜春喝得最少,脸色却最红,毕竟平时少有沾酒,今天气氛正好,这也没怎么喝,就上头了,见状直言道,“大过年的,姐们们玩闹而已,太太又不在,劝宝玉读什么书,宝玉可要一起来玩儿?”也不管宝钗是否尴尬。 宝玉当下就想应,只是嘴一张却又闭上了,挠了挠头,有所迟疑的看着湘云和黛玉。 见此,黛玉和湘云对视一眼,有些乐不可支,湘云更是弯腰拍着自己大腿笑道,“哎哟哟,宝玉竟然客气了,难得,难得啊!” 黛玉忍俊不禁轻轻摇头,如今都是一家子姐妹,又是大过年的,这时候宝玉倒是知道讲究了,“酒已经喝了这么多,可不能再喝了,既然宝玉要来,不如我们玩儿会投壶?” 宝玉眼睛一亮,“好!投壶好!” 气氛这才又活络了起来。 待筠哥儿接到自家姐姐准备一起回去时,见到的就是难得有些微醉状态下的黛玉,要知道这可不是在自己家,自家姐姐竟然会让自己有醉意。 筠哥儿其他姐妹们打了个招呼,便和羽鸢扶着黛玉出了荣国府上了马车。 “姐姐今天想来是玩得开心了,改明儿可是要邀请史家姑娘来做客?”筠哥儿一边给黛玉按摩穴位一边随口闲聊。 黛玉本人其实整体是清醒状态,只是反应会比平时稍微慢一点,她可不会真的醉倒在别人家里,今天这样已经是意外了,黛玉闻言懒洋洋靠在羽鸢身上,“哼哼,你这个促狭鬼,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筠哥儿笑了,黛玉还是有些许醉态了,“只是难得见姐姐玩儿的这么尽兴。”便是在家,黛玉也没这么喝过。 听说她们喝的还是果酿,这都是喝了多少? 唔,筠哥儿认真思索,莫非姐姐还有当代李清照的潜质? 不过姐姐不好赌诶,其实也不太好酒的。 “那云妹妹性子豪爽,为人开朗,又什么都能谈一点,什么都能玩儿得起来,待人接物也利落真诚,不愧是公侯家教出来的大小姐。” 黛玉有些困倦的眯了眯眼,“我们还约好了,等开了春,河面上的冰化了,去她家里划船呢。 我跟你说哦,云妹妹家里也养了只猫儿,是白色异瞳的临清狮子猫,到时候我把墨团也抱去。” 说到墨团,筠哥儿突然来了兴致,“狮子猫,颜值高啊,是公猫还是母猫?” 黛玉的醉意都清醒了一瞬,却也反应慢了两拍,等反应过来筠哥儿的意思后,黛玉也满面笑意的拍了拍手,语调有些慢道,“等下次她来,我且问问!说不定有机会,给我们家墨团再找个媳妇儿呢!” 墨团也有四岁了,在扬州的时候也有过媳妇儿,只是那猫媳妇是只野猫,也就饿了才来府中打秋风一次带走一大堆吃的,就连生的一窝崽崽,都是滋养,墨团竟也不管,好一只渣猫。 但再渣猫也是自家的猫,如今湘云家有只高颜值临清狮子猫,姐弟俩哪里还坐得住? 虽然良心隐隐作痛,但——人生在世,哪里能一点痛也不吃? “啊啾!” 回到保龄侯府的湘云打了个喷嚏,把身边的翠缕和嬷嬷紧张得不行。 保龄侯夫人一看湘云摇摇晃晃的醉步,没好气捏了捏湘云的脸,“你呀!还认得人不?” 湘云憨憨一笑,抱住保龄侯夫人,“认得,二婶!我清醒着呢,只是有些脚步虚浮罢了,不,不碍事!” 保龄侯夫人有气也没处发,还只能道,“快快快,快把小姐抱进去休息,再熬点姜汤,这孩子一看就是闹腾出汗了,容易风寒。” 等湘云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着了,周围伺候的人和保龄侯夫人才松了口气。 “今天小姐倒是没个收敛,看样子和林家姑娘相处得不错?” 等问了今天发生的事,保龄侯夫人有些失笑,心情却不错,有林姑娘转移湘云的注意力,总好过一直往荣国府跑。 虽然照翠缕说,今天贾家宝玉行事有度,不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但可保不准其他人没心思,尤其是湘云本人还一口一个爱哥哥,虽然看着湘云不像真的懵懂动了感情,但她不能不多心防着。 其次就是荣国府,如今大房不似平常的举动,这贾家,最近可并不太平,她可不想他们史家蹚进这趟浑水之中。 而这一天姑娘们的玩闹,最开心的竟然是贾母贾老太太。 听鸳鸯说起迎春院子的情况,老太太笑容就没下去了。 “好好好,一家子兄妹,合该一起热闹,筠哥儿还教兰儿读书,好啊,好啊~” “老大媳妇儿难得有点样子了,把迎春教得不错。” 老太太一高兴,就开始撒钱了,“迎春那里今天想来花销不少,鸳鸯,从我库里给二姑娘补上。” 鸳鸯见老太太高兴,脸上也是高高兴兴的,说着高兴的事儿,“等明儿我就去办,今天太晚了,几个姑娘都有些醉,已经睡了呢,更别说后面又是投壶又是捶丸的,尽兴是尽兴了,累也是累了!” 老太太就乐意听兄妹一起玩的话,当下一听就更高兴了,“她们还小,一玩就上头,老大媳妇儿也是,也不知道劝一劝。” 话是这么说,但鸳鸯可一点没听出来老太太现在对邢夫人的不满。 “听说这次凤丫头身边的平儿也在帮衬,明日记得也赏平儿一月的月钱。” 平儿这样的丫鬟并不缺一个月的月钱,但这是老太太赏的,那便是荣誉,鸳鸯自然是连忙应下。 由此也可见,老太太别看平时都在屋里待着,可府里发生的事,没什么能瞒得了她老人家,平儿的帮忙,鸳鸯可没特意指出。 等第二天王夫人知道迎春得了老太太库房的东西,平儿得了赏钱。 “老太太这是在做给我看呢。” 王夫人闭上眼,林家,史家,两家的姑娘没一个安分的,但凡史家的姑娘像宝钗一样节俭持家,或是薛家还没有落魄…… 可王夫人也不想想,林家史家又何曾看得上她家?薛家要是没有落魄,又何须到京城来搏一搏,卖着笑? “太太,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王夫人睁眼,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快请。” ** 新年,元宵,大小年一过,筠哥儿要回归课堂,林如海回归朝堂,而方三娘也要赴任广东了。 “娘,您路上要小心,要记得按时吃饭,压力不要太大,就像您之前当做爱好打发时间那样,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方三娘把筠哥儿抱在怀里,身后还跟着三位女眷,分别是司庭温师巽,以及两名女史。 女史之一是一位宫廷出来的宫女,本家姓张,入宫后赐名月华,出来后嫁了一户商人做了正头娘子,家中对她也很是满意,尤其是她的规矩德行,对于商人而言,她的言行举止,才是他们一家所需要的敲门砖。 但在她生了两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后,家中对她便愈发不满。 因此听说有位女性侍郎在招司庭和女史,她便毫不犹豫报了名,且为了稳妥,直接报名了女史,并且尘埃落定前,根本没有告诉家里。 如今家中得知她又在贵人身边做事,态度对她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便是对两个女儿,也更加用心了。 而另一名女史,则是孔将军家的女儿孔柔,如今看看十六,已经订了婚,但性子却一点也不柔,且为人极其有主见,听说方三娘当了女官在招人,当即就表示要跟着方郎中干,这是她的新山头,啊不是,是新老大。 可以说,孔姑娘能入选,是走了点后门的,家里人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外出历练吃吃苦的,既然知道女儿改不了爱好和性子,那就该选一条路让她有所成长,他们不可能让女儿去军中历练,那去广东跟着种地,在孔家父母看来,就刚好。 而孔柔的未婚夫,对此并没有意见,孔柔并没有直接偷跑去边关,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也正好趁这三年加把劲,靠自己考取一个功名,总归他们这样的人家,晚一点成婚也正常。 可以说,孔柔是三人中,最为幸运的一个。 如今她们三人,便看着方郎中,与她的亲儿子,那个八岁被定下驸马的林家子,上演分别场景。 “娘都知道,筠哥儿不必担心娘。”方三娘一腔慈爱的看着筠哥儿,揉着筠哥儿的脑袋,“在家里要听老爷太太的话,调皮也要有个度,娘在外面,遇到了新鲜的玩意儿也会寄回来给筠哥儿看。” 筠哥儿脑袋蹭蹭,“我一直都很听话,娘要注意不要被人骗了哦,外面坏人很多的。” 温司庭和张女史接受过专门的训练,都稳得住,只有孔女史,一张脸憋得通红,差点笑出声。 方三娘对筠哥儿的嘱咐不按常理出牌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只知晓这是筠哥儿对自己的关心,笑道,“好,娘会注意的,筠哥儿且放心,还有温司庭她们看着娘呢。” 筠哥儿抬头,虽然孔柔脸有些红,但筠哥儿并没过多在意,毕竟温司庭和张女史看着真的很可靠! 筠哥儿郑重地对她们行了一礼,“还请三位大人多多照顾娘亲,娘亲少见恶人,不是人心险恶,有劳诸位大人了。” 三人中温司庭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都属最高,温司庭屈膝抬起筠哥儿的手臂,也正经回礼,并无一丝因为筠哥儿年龄小的轻慢,“公子且安心,我等必竭力辅佐侍郎,让大人无后顾之忧。” 方三娘看着筠哥儿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善后”,不由得笑了,晃眼间,眼中似乎蕴了些水雾。 方郎中一行人,终归是踏上了南下的道路,那里,是她们的第一站。 而筠哥儿,也转身驶向了皇宫,那里,也是他无硝烟的战场,但凡行将就错一步,后果便难以预料。 而那里,也是他需要努力学习吸收知识的,最好的地方。 太阳有些刺眼,筠哥儿眯了眯眼,没再看远处。 “公子,宫里的马车来了。” “唔,那就走吧。” 筠哥儿走了两步,明玕还在原地,抱着一个书包,那是筠哥儿的,筠哥儿疑惑的歪了歪头。 明玕低头看了眼书包,再抬头,对筠哥儿道,“诗词的功课都是……”小姐代笔的诶,真的就这样给授课老师吗? 筠哥儿心情沉重的盯着书包,哦豁,他好像已经走错了一步了,不过,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大不了一顿骂。 心里怂唧唧,面上云淡风轻,“明玕,要相信姐姐!”区区一个作假罢了! 明玕:…… 第67章 童年想逃的项目 皇宫南书房中,已经坐了一些个小郎君。 南书房中主要的学员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皇宫里子嗣太少,所以抛开他们的伴读,年龄相仿的其他皇室宗亲子弟,也一并进宫来跟着学习。 但这些子弟一个个的都是可以躺着吃饭的,地位又高,学习其实没有那么用心。 大皇子是个偏爱武学的偏科皇子,跟着学习兵法的时候就格外认真,学其他的时候就昏昏欲睡。 二皇子是个尊师重道又聪慧的,学什么都快,但身体太差,学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 两位皇子都这样了,其他的旁支是什么情况,就不用说了。 故而等筠哥儿进来学习后,好些个教书的老大人们,对筠哥儿的喜爱度那是咻的往上升,毕竟这是一个底子好,天赋高,反应快,又勤学,还能管得了的学生! 但要说筠哥儿被先生们喜欢,其他宗室子弟会不会不高兴,那怎么可能,爱学习的跟着一起学,不爱的巴不得先生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尤其是…… “筠哥儿你来了?快快快,功课给我抄抄。” 学子们的友情啊,就是这般的朴实无华。 明玕已经熟练的从书包里拿出功课给这些世子公子们抄,反正他们会看着改一部分,老手了,且老先生们也不会过多在意。 不过这次,“诗文部分这次就不给了哈。” 大皇子趁着先生没来放肆大笑,“筠哥儿你还害羞了不成,你诗文不好也好过我们啊,瞧你在意的。” 筠哥儿眨眨眼,没有过多解释。 学渣们奋笔疾书,二皇子眼尖,看到了筠哥儿进门时明玕给他挂好的斗篷一闪而过的疑似耳朵的东西,“筠哥儿你的斗篷,还绣了耳朵?” “耳朵?什么耳朵?” 大皇子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往四周看,筠哥儿嘿嘿一笑,“二殿下眼睛真尖,是兔毛缝的猫耳,家里还有兔子,老虎,狐狸模样的。” 便是一些在赶作业的学渣们也来了兴致,动手能力强的直接跑到了挂斗篷的地方,把斗篷给筠哥儿盖上了。 “豁!这帽子还真是按照猫儿来绣的,还不单单是耳朵。” 而放下帽子,只看人正面,还真不太能注意到。 大皇子自认是个猛男,又已经是十一二岁的中二年纪,“筠哥儿,你怎么娘儿们兮兮的,一点也不爷们儿。” 不过对于这斗篷,猛男大皇子并不讨厌,相反很喜欢,“这应该是你送给小小的吧?” 其他的宗亲小郎君也凑在筠哥儿身边看着这兔毛制成的“小猫咪”斗篷。 “这手工很好,猫儿形态也传神,回去让绣娘给我妹妹也搞一套。” “不了吧,万一像筠哥儿一样我们也遭殃了呢?” “那我们可以要大老虎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都认为是筠哥儿这个小驸马给公主准备的,不料筠哥儿却直接反驳了,理直气壮道,“不啊,这我自己穿的,不可爱不好看吗?” 二皇子不禁含笑,确实是可爱,大皇子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你可是有习武精神的,怎么喜欢这种软唧唧的东西?” 筠哥儿抖了抖斗篷,这样可爱的东西,对于中二期少年来说太幼稚,但是对于八岁的孩童和几千岁的老竹子而言,刚刚好。 在天庭他只能通过神识看仙女姐姐给给他做了一堆可爱的玩意儿,可就是迟迟化形不料无法穿戴,如今都到人间成人了,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筠哥儿还把自己当成衣架转了一圈,“就说我这样好不好看?” 天可怜见的,大皇子目光呆滞的看着背叛了猛男联盟的小伙伴,硬生生说不出不好看的话,尤其是他的小伙伴唇红齿白皮肤白皙有光泽,这斗篷又像是量身定制脸型都刚刚好,这可太可爱了,可……他的小伙伴是和他一起舞刀弄枪的啊! “你你你……你但凡穿个老虎也好啊。”人家婴孩也是虎头帽不是猫头帽好不? 大皇子耷拉着脑袋,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二皇子笑出声了,问道,“年前倒是没见筠哥儿穿这等衣物。” 其他小伙伴们不由好奇看向筠哥儿,筠哥儿朝二皇子粲然一笑,“这是甄姐姐专门送给我和姐姐的。” 筠哥儿尽量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英莲被拐和获救的经过,“案子破了后还有许多回不了家的姑娘,甄姐姐运气好,找到了家人,又得到了补偿,甄姐姐感怜上天垂帘,便打算多行善事。” “正好又拜了徐师兄为义兄,便在徐师兄的指导和封伯母的帮助下建造了个纺织厂,开了布行,招收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筠哥儿又说了一下这个纺织厂的运作方式,“这些动物形态的斗篷就是她们今年的创意,在姑苏那边卖得很不错呢,送到我家里的都是封伯母她们专门精心做的。” 事实上,这想法是筠哥儿给的,又有姑苏林家的支持,徐家以往的人脉,这才能在第一年就能这么顺利。 “哼,这些拐子真是丧尽天良!” “可不是,筠哥儿你该早些说的,我们也好支持支持。” “就是就是,这位甄姑娘这才是真的做善事,那什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善!” “我说呢,按筠哥儿家境,怎么也该是狐狸毛才对,竟然是兔毛。” “不过摸着也挺舒服的,可见是用了心。” 便是大皇子也道,“那拐子可恶,那知道人家被拐还买的更可恶!怎么就不是死刑呢!” 二皇子拍了拍大皇子,让他冷静点,而后才慢吞吞对筠哥儿道,“甄姑娘和徐公子为这些姑娘们搭建了一方天地,此等善事,我既知晓了,便不能视而不见。” “不知甄姑娘的纺织厂可还需要资金?我也好捐赠一些。” 大皇子是个直肠子,但也不是没心眼,听二皇子一说便反应了过来,“对对对,甄姑娘在江南地界,我们也帮不到,便捐些钱,这工厂才刚运作不久,不是还说打算教那些孤女手艺吗?前期肯定还是吃力的。” 其他的宗室子弟一听,也连忙道他们也要加入,左不过他们家里几乎每年都要给佛寺啊什么的捐钱,还不如捐给甄姑娘那里,落到实处。 筠哥儿感激的看了眼二皇子,二皇子心照不宣笑了笑,筠哥儿也真诚道,“哪儿能如此,既然甄姐姐他们开的是厂子铺子,便是做生意,做生意只有捐钱施粥的,哪里有被捐的,这不乱来吗?” “大家可以和我一样资金入股嘛,前期投入,等以后有赚,每年分得相应的利润,既算是做了实事,也能赚点零花钱什么的。” 其他世子和伴读的公子们一听,也不由得心动了,他们之前说捐,有几分做好事的心思,但更多的跟着二位皇子走,二位皇子明显是要支持筠哥儿的,他们当然得跟着。 但是筠哥儿相当于实话实说,他就是参与了,且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按照生意流程来,不是白白得了他们的钱,他们自然心里更舒服一些。 而且,他们虽然是世子公子,但俸禄和零花钱,都得被家里长辈管着,如果真的入股每年能分红…… 再仔细看看筠哥儿今天带来的布料和创意,还有姑苏本地林家等的帮扶,只要这位甄姑娘认真干,就不可能亏本,还能得好名声,尤其是筠哥儿言语中透露那位甄姑娘还有开设技术课程办技术课堂学校的规划,说出去怎么都是一大善事。 于是今天,对于筠哥儿和其他学生而言,都是双赢。 筠哥儿真的缺那么点钱吗?英莲的事业是过了林家父母明路的,光是林家的支持,和徐家的遗产,就缺不到哪里去。 但这些皇子公子加入就不一样了,市场的蛋糕就那么大,有了这些人加入,利润虽然分出去更多了,但得到了更多的保障,英莲的纺织厂也能更平稳的发展。 而对于筠哥儿本身,等这些公子哥们真的分到了利益,那就是利益的共同体,且零花钱,也就是这些小郎君自己的投入,和大人无关。 这也是为何,筠哥儿会对二皇子感激的原因。 当然,总的来说,是双赢。 哪怕是对于二位皇子,都不会亏,谁会嫌钱多呢?等他们以后出府成家,需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于是等今天上午来上课的先生进来后,意外发现,那些个小学渣们,今天开学竟然还有些兴奋? 三朝元老,退休后返聘给皇子们教书授课的储老太傅,疑惑地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会儿今天是什么日子,才带着未解的疑问坐在了最前面面对一群宗亲学生们。 “好,人齐了,那便上课吧,上课前,把你们的功课都交上来吧。” 让他看看,他的新苗子筠哥儿有没有进步! 等上课上到一半,趁着学生们在纸上作答书写的时候,储老太傅就趁机看起了学生们的作业。 第一个看的,自然是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好学生筠哥儿的。 看到前面,储太傅心情不错,等看到诗文部分,储太傅眼睛一眯,仔细看了起来,不由得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开窍了! 再看看下一篇,嗯,也不错,他都还没细致讲解颂圣诗呢,这歌功颂德得转化得,十分符合筠哥儿的那张嘴,见人说人话,也算是用到“正途”了,看来筠哥儿很是勤勉,还找了小林探花补课,不错,学习精神值得赞扬! 一篇篇翻下去,老太傅是愈发满意,直到—— 嗯? 老太傅从袖子里拿出眼镜擦了擦,戴上,凑过去仔细一看,不由得疑惑地看了眼窗外,再回头看着手中的诗句。 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诗风,筠哥儿还小,还没有形成自己的诗风,但就筠哥儿平时对待万事万物的态度,会是一个写出悲月情怀的人?还写得这么有感情?看到月亮不想到饼子都是抬举筠哥儿了。 老太傅皱着眉,再把之前觉得满意的诗放在一起对比,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等看完了十首诗,老太傅缓缓收起了眼镜,一双有些老花眼的眼睛,凌厉了起来。 下面作答的筠哥儿觉得鼻子有些痒,没忍住揉了揉,又继续埋头奋笔疾书,他可太认真了! 等下了课,筠哥儿一无所知的笑着和老太傅挥了挥手,没有和其他王孙公子离开皇宫,而是和两位皇子一起准备去用午饭,下午还得练骑射呢! 再有就是对二皇子的感谢了! 二皇子不在意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小事,便是母后知道了,都会让我帮你的。” 一旁的大皇子把脑袋给凑了过来,跟个哈士奇样,“就是,而且这种赚钱的好事,是便宜他们了。” “而且说真的,你来了后二弟身体都好了不少,母后这段时间可高兴了。” 筠哥儿摸摸鼻子,“可能是我和你太闹腾了,二殿下不得不动起来管我们,活动量多了,身体就好了点吧。” 最闹腾的大皇子:…… 越来越操心的庆幸自己没有被两人弄得更虚弱的往男妈妈方面发展的二皇子:…… 二皇子没忍住有些心累道,“有些话可以不必说出来,以后你混官场,可不能在我们跟前一样口无遮拦。” 筠哥儿:…… “我其实很靠谱的。” 二位皇子:…… 得了,这话题不能深入了。 但筠哥儿还是表示,“二殿下你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去外面给你买。” 二皇子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真的不在意。 大皇子闻言眼睛一亮,“二弟不要,我要,筠哥儿,二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给我找找话本子吧。” “话本?” 大皇子/大哥爱看话本? 大皇子可没察觉两人的心思,喜滋滋道,“你身边那个郁离不是写话本厉害吗?现在我母妃看话本,最喜欢的作者就是郁离了。” “不过我觉得郁离现在的话本还是不够味儿,怎么都是给她们女人看的?怎么没有热血的那种?” 原来他们错怪大皇子了,二皇子和筠哥儿默契的收回了视线。 筠哥儿咳了一声道,“这不是话本基本上都是后宅女眷无聊时打发时间才看吗?受众就是她们,当然要以她们为主角,写她们喜欢看的啊。” “错了错了!”大皇子摇头,“谁说女眷就不爱看热血的了,你看我妹妹,你看那孙家的姑娘,你那些话本她们就不会喜欢。” “你给你家郁离说说,让让写一写热血的,建功立业的,大不了,我订制可以吧?” 大皇子狗狗眼亮闪闪看着筠哥儿,嗨呀,郁离写后宅争斗都能写得惟妙惟肖,写得酣畅淋漓,那要是写前朝,写建功立业,那还不得爽翻天啊! 要不是他身边没有擅长写话本的,他早就让人写了! 天知道他如今每天下课后,可希望有事情给他打发了,宫里玩来玩去就那些东西,可没意思了,他极度需要精神食粮。 见大皇子是认真的,筠哥儿也认真了起来,郁离如今写话本是写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过一直都写内宅写女性题材,的确容易让文笔越来越模板化,这一年郁离抓头发的场景也发生得更频繁了,可见是思路已经受到了限制。 “那我回头给他说说,总归他现在也不缺一点稿费,缓一段时间换换脑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具体的,还是让他自己发挥吧。” “好兄弟!”大皇子激动的一巴掌拍在筠哥儿肩膀上,得到了筠哥儿的死亡视线。 大皇子心虚收回手,干笑,“咳咳,意外,意外,我下次轻点。” 见两人又开始在路上就又打闹起来,就连路过的太监宫女都习以为常的模样,二皇子:…… 不过今天,有了意外,打断了两人的幼稚把戏。 周公公的徒弟小钱子有些着急的跑来,“见过二位殿下,见过小公子。” “小公子,上皇陛下召您呢。” 见小钱子有些着急的模样,筠哥儿心下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就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二皇子也问道,“可需要我们也去?” 小钱子脸色有些尴尬,避开了三人的视线,“这,奴婢不知,只是公子还是先跟奴婢走吧。” 又对二位皇子道,“上皇陛下并未召见二位殿下,若是二位殿下担心,可在院子里等候,只公子进去即可。” 二位皇子看向筠哥儿,眼里有些担忧,又有些疑惑。 筠哥儿手心有些发汗,“陛下殿内可还有其他人?” 小钱子看着筠哥儿,干笑了一下,筠哥儿捂头,哦豁,怎么发现得这么快?! 筠哥儿深吸一口气,“无事,小问题,你们先去用膳吧,顶多一顿骂的事!” 筠哥儿手一背,不像是去挨骂的,倒像是去视察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前走,如果忽略同手同脚的毛病的话。 二位皇子疑惑对视,“二弟,筠哥儿这是知道他犯什么事儿了?” 二皇子低头复盘了一番今天的经过,突然,眼睛缓缓睁大,想到早上筠哥儿破天荒不让其他人抄诗文,筠哥儿可不是个会不好意思自己诗文差的,那就只能是诗文合该不能给这些个外男看,加上筠哥儿问殿内还没有其他人,这其他人是告状的太傅?若是他猜得不错…… 二殿下转头看向大皇子,不可置信道,“你教的他作假?” 大皇子满脑子问号:“啥玩意儿?” 大明宫三字,可真是苍劲有力啊! 小钱子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小公子,到都到了,您再多看几遍也还是要进去的。” 筠哥儿:…… 该来的总会来,筠哥儿从屏风后悄悄伸出脑袋往内殿一看,就看见老太傅坐在一边,正和拿床当榻的太上皇聊得开心。 太上皇年轻时也是打猎甚至上过战场的,对于视线敏感得很,筠哥儿一冒头太上皇就察觉到了,见那股视线还在那儿不知道看什么,太上皇慢悠悠顺着那股视线看回去,就看见筠哥儿脑袋嗖的缩了回去。 老太傅见筠哥儿在太上皇面前都如此相处,年老有些混沌的目光都不由得凝了凝。 太上皇没好气道,“滚进来!” 筠哥儿在屏风后整理了一番衣裳,这才走了进来,一脸讨巧卖乖笑着道,“陛下您唤我啊,太傅也在啊。” 太傅慈祥地对筠哥儿笑了笑,见太傅一如既往的温和慈爱,筠哥儿不禁悄悄卸下了一丝担忧,抱着一丝侥幸,太傅笑得这样祥和,不可能是我犯错的啦。 不料下一瞬,太上皇抖了抖手中背面还隐隐能透出墨痕的一小叠诗文纸张,用不怒自威的语气缓缓道,“出息了,诗文都知道找人代写了?” 糟,果然还是暴露了,这也太快了,太傅对他也太关照了吧?今天都还没结束呢? 筠哥儿脸色一绷,滑跪得十分之快,就是跪也还记得保护好膝盖没有咚的一下就下去,面上瞬间变得可怜兮兮,要是大皇子看见了肯定要批评筠哥儿没有学会滑跪的真正技巧,“陛下,太傅,学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诗文学生是真的不擅长,太傅都一大把年纪了,我要是再写那些让太傅眼睛疼的诗文,这不是对师长不敬吗?” “再者,”筠哥儿唱念作打就跟专门去学了一样,生怕舞台太小不够他发挥,“除了太傅的功课,还有其他先生布置的功课,过年还得走亲戚串门,我是真的没时间嘛……” 说罢还偷摸摸抬眼看太上皇和老太傅的反应。 老太傅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却恍若洞察了所有,让筠哥儿登时就缩回了视线。 而太上皇,以往那些皇子皇孙犯了错被抓到了辫子,哪一个不是老老实实认错认罚,头次见到筠哥儿这样的一肚子歪理邪说的滚刀肉,太上皇都气笑了。 但太上皇依旧保持了超高的抓重点能力,见筠哥儿心虚的瞄他手中的诗文,却是想方设法辩驳功课太多,而不是找准机会说好歹大部分都是他辛苦写的,也有进步,且下意识说的是‘那些’,太上皇意味不明道,“那些,也就是说,这些诗文都不是你写的?” 筠哥儿神色一变,就这瞬间的变化,上面太上皇轻声笑了。 筠哥儿知道他完了,他被诈了,太上皇他们之前根本没确定哪些是自己写的哪些是别人代写的,他要是疑惑可能就混过去了,呵,这样对待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心黑。 一旁一直不开口的太傅这时候开口了,“正是因你诗文较差,故而需要多加练习,就算诗文方面灵气不足,好歹以后出去,不说极佳,好歹也能在优秀水平线在才好。” “便是功课太多写不完,也该给我反馈,或者能写多少算多少,之后补上就是,哪里能全部让他人代笔。” 太上皇本就有火,如今一听太傅所言,“周贤,去给朕拿戒尺来!” 老太傅太阳穴附近的皱褶微微动了动,几乎没人发现,在所有人看来,太傅依旧是不动如山。 筠哥儿却是震惊的抬头,怎么还要打人?那些个世子公子都能被放过,他最多不过被骂一顿才正常啊! 筠哥儿当下起身三两步小跑到太上皇跟前再跪下,声嘶力竭眼眶已微红,“陛下,您骂都骂了,哪里还用得着戒尺啊?我是那种听训不改的人吗?”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太傅,见筠哥儿的做法也不禁微微偏过了头,你好歹膝行过去也更可怜一点啊,还骂都骂了,怎么,生怕不火上浇油是吧? 太上皇额头上青筋跳了跳,转头看着还在迟疑的周贤,怒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拿!” 作者有话要说: 颂圣诗,算是古代的一种应制诗吧,黛玉帮宝玉作的那首杏帘在望就很明显,“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黛玉原著中得过林如海和贾雨村两个官场进士的教导,只小几年,就这样入了贾府后也没落下,还能继续提升自己,但凡黛玉是个男子,或者允许女子出入朝堂,原著中黛玉自己就能撑起家业 第68章 上一个是废太子 等待也是一种煎熬,好在周公公很是贴心,很快就带着一把戒尺回来双手给太上皇奉上了,没让筠哥儿等太久。 筠哥儿:…… “手拿出来。” 周公公去拿戒尺的这段时间,太上皇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现在就是动手也很冷静。 筠哥儿心扑通扑通的跳,可怜巴巴看着太上皇,“陛,陛下,我还要写字拉弓……” 太上皇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拉弓放一放,至于写字,伸左手就是。” “或者……”太上皇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半点不留情,“筠哥儿想被拉出去打板子?”! 这怎么能行?! 筠哥儿特别识趣的伸出左手摊在太上皇身前,脑袋低垂,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 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内殿另一侧的偏殿里,两人都看见了周公公的进出,大皇子急得转圈圈。 “二弟,这可怎么办啊,皇爷爷都拿戒尺要打人了!” 二皇子这时候反倒特别淡定,不急不忙抱着一个汤婆子发呆,“安心,戒尺而已,打不出毛病。” 皇爷爷亲自动手教训人,那便算不上罚。 大皇子晃荡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也是,筠哥儿练骑马都不怕摔的,戒尺而已,皇爷爷应该也不是真的生气。” 大皇子终于放下了对小伙伴的担心,又没心没肺的一个跨步坐在了二皇子旁边,拿起前面桌上的糕点就往嘴巴里喂。 同一时间,太上皇扬起的手臂挥了下去。 “嗷~~~!” 一声也就比杀猪叫好听一点惨叫从内殿传来,大皇子被糕点碎屑呛得直咳嗽,灌了好些水才缓下来。 大皇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二皇子,里面依依嗷嗷的哭叫还在继续,“这是没事儿?” 二皇子有些迷茫地回望大皇子,两人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理解一把戒尺能疼到哪里去。 他们听不到内殿中具体的说话声,但那几声“猿鸣”实在是让他们忘不了。 “还躲?伸出来!” 太上皇拿戒尺点了点筠哥儿肩膀,没见过挨罚还躲的小子! 他用了多大力他还不知道?这叫得跟个什么样,娇气!这林如海也不知道怎么惯的孩子! 筠哥儿抽了抽鼻子,左手还在背后背着自己摩梭,眼眶发红,还挂着泪,“我补上诗文,不打了行不行?” 太上皇不为所动,“晚了。” “再想着躲罚,朕真让人把你拉出去脱了裤子挨打,羞不死你!” 一旁被遗忘的老太傅已经拿起笔,点评起了这些诗,人老了,都能看见有人和太上皇讨价还价,太上皇还真配合起来了。 筠哥儿慢吞吞的伸出了手,太上皇一把抓过,再度扬起了戒尺。 而在外的大皇子再也忍耐不住,皇爷爷是上过战场的,别真把筠哥儿打坏了吧?这哭得这么惨,得挨多重的打啊,不就是作业吗?至于这么严重吗? “不行,皇爷爷这么打不行!” 二皇子还没来得及拦住,大皇子就冲动的冲了进去,什么也没看清就跪在了殿中,“皇爷爷手下留情啊!林家一家子身体都不好,筠哥儿又还小,要是打坏了伤了根本,以后三妹怎么办啊!” “嗝~↘—” 筠哥儿的哭声被迫中止,打了个嗝,一时间脸上不知道该做出何等表情。 太上皇右手扬在半空中,看着跪在地上埋头陈情的大孙子,木着脸,想把戒尺往大孙子身上砸。 求情是你这样求的?盼着驸马不行是吧? 你才多大?筠哥儿才多大?你妹妹才多大,这些是能拿来说的? 老太傅点评诗句的墨宝一个没刹住车,在诗旁划了长长的一道墨痕。 二皇子的脚,悬停片刻后,慢慢往回缩了半步。 大皇子还在那儿继续给筠哥儿求情,说到一半在想还能怎么劝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没哭声了? 大皇子有些惴惴不安的直起上半身,抬头,就见筠哥儿看着他,眼眶有点红,但那模样,分明是对他说你闭嘴吧的模样。 大皇子:? 太上皇不再看这个大孙子,转而看向老太傅,“有劳太傅,之后多注意一下湛儿的言语能力。” 老太傅起身,一脸凝重地接了下来,“老臣遵旨。” 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皇子的求情效果很好,至少现在,太上皇完全没了再教训筠哥儿的心思。 把戒尺往地上一扔,不想再看见这一群倒霉孩子,没一个靠谱的。 不耐烦的摆摆手,“都下去吧。” “筠哥儿记得把诗文功课给补上,太傅说这些代笔写得不错,你也再抄几遍,行了,滚出去吧。” 大皇子还不明所以自己怎么就被加了功课了,就被一股风似的筠哥儿给拖了出去。 太上皇看见筠哥儿迫不及待开溜的速度,头疼,“太傅,这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学坏那么容易。” 老太傅并未说哪里好,也并未说哪里不好,“谁家小儿年少不调皮几次的,我看筠哥儿,倒是亲近圣人。” 太上皇嘴上嫌弃,脸色却好了不少,“亲近?朕看他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 又道,“宫里的孩子,哪一个像他这样无法无天的没个规矩的?” “朕算是明白,朕和林如海说让筠哥儿和老大老二一起上课,林如海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太上皇没忍住骂了两句林如海,“林如海这老匹夫,老来得子也不是这么宠的吧?这都惯成什么样了!林如海平时肯定没打过这孩子!” 周公公实在是没忍住牙酸,这小公子是谁惯的您没点数?小公子那硬挤出来的眼泪也就您真当真了吧? 老太傅不动如山,“林探花就这么一儿一女,年岁又临近,没个经验,林家老两口也早早走了,他们这些小辈,哪里懂什么教导孩子。” “是啊,他们哪里会教孩子,要是林景那老家伙还在,筠哥儿敢在功课上作假,屁股都得被打开花。” 周公公在心里佩服地朝老太傅拱了拱手,活到老学到老,这顺毛本领,怨不得人家位列三公呢。 ** 两位皇子看着筠哥儿左手只是微微红肿,没发紫没破皮的左手手心,齐齐表演了什么叫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最后,还是大皇子忍不住打破了僵局,“不是,就这么点,都不算伤的伤,你嚎成,那样?” 许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大皇子还拿双手比划了比划。 筠哥儿一边让明玕给自己上药,是的,上药,一边深沉道,“你们懂什么啊,书上说的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你们忘了?” “这是说,如果父母长辈盛怒,责罚或能让子女受重伤,子女应当暂行逃避,以免以后长辈后悔不安,这和你嚎哭有什么关系?”二皇子不太明白。 “我哭得惨,陛下就知道打得痛,就会减轻力道,陛下毕竟年迈,无论是动肝火,还是大肆运动,都不太好,我这是为了陛下的身体健康!” 在二位皇子一脸你哪儿来的歪理邪说中,筠哥儿继续道,“这其二嘛,我这次哭得惨了,下次说不定挨罚就不那么重了。” 二皇子:“……所以你还挺有先见之明,为下次都做好铺垫了?” 大皇子:“你确定这次的重?” 筠哥儿:…… 二皇子叹气,“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开始跟着他们胡闹作假,便是你的功课太多,凭太傅对你的喜欢,延迟一点期限不就行了?” 筠哥儿看着左手发红的手心,上药后显得更亮了,“哼哼,我哪里知道发现得这么快。” 二皇子只当筠哥儿的意思是自己的还没补上,原本是打算之后被发现换上来着,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筠哥儿通篇诗文没一首是自己写的。 而这时候,筠哥儿挨罚的事情整个宫里有点势力的都知道了个遍。 便是下朝不久的当今都知道了,听完整个经过看乐子一样笑开了花,“筠哥儿竟这么皮?都气得父皇亲自动手了?哈哈哈哈哈这小子有种!” “朕就说朕这媒做得好吧?小小躲学女红的样子和筠哥儿简直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见皇后一脸不赞同,当今浑不在意摆摆手,“孩子还小,皮一点才正常,若是这么大一点的孩子,功课太多都硬生生受着,心性迟早出问题,谁小时候还没逃过课什么的。” 皇后无语,功课其实没到压制心性的地步吧?其实就是你以前在南书房不敢乱来,现在看到好学生乱来你弥补遗憾心里舒坦是吧? 而三公主得知筠哥儿被太上皇责罚时没有太大反应,就和二皇子之前的模样一样,等听到说筠哥儿在内殿嚎哭后才有些慌了神。 “皇爷爷都把人打哭了?” “快!备轿!” 结果等三公主慌慌张张赶到大皇子这儿,奔向筠哥儿,看见筠哥儿有些慌乱的神情,“躲什么躲,我看看你的伤,你也是,当宫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惹到皇爷爷了?” “躲什么?!” 三公主一把子按住筠哥儿肩膀,把筠哥儿的手给抽了出来,然后看着那薄薄的一层红肿,甚至还没自己平时挨罚来得严重的手心…… “嗷!你怎么好不的学学坏的,专门学打人啊!” 筠哥儿抱着手在大皇子院子乱窜。 三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怒向筠哥儿,“你给本公主站住!枉我担心你半天,你没事儿也不知道让人报个消息?!” “我学坏的?你就学好了?皇爷爷下不了手,我下!” “我哪里挨过打,一时间忘了嘛!我下次一定跟你报平安!” “下次?”三公主声音拔高,“还下次?!” 大皇子不禁倒退一步,“二弟,三妹被我妹妹带坏了,这也太凶了,这以后筠哥儿日子可怎么过哦。” 二皇子看傻子一样看了眼自己兄长,“大哥,人家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担忧个什么劲儿?” 经过好一番割地赔款,筠哥儿终于歇了下来,摊在了摇椅上。 “凌小小,你身体可真好。” 比他姐姐身体好太多了,他姐姐追着他打可追不了这么久。 三公主一边让宫女重新给她整理一下头发,一边没好气看了眼筠哥儿,提醒道:“这件事可一不可再,皇爷爷你也敢糊弄。” 筠哥儿叹气,“知道了,我有数的,不会再犯这种大错了。” 顶多隔三差五犯一点不大不小的小错。 从老太傅他们越来越看重他,给他布置的功课越来越单独教学,宫里那些个人对他越来越满意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他错在了哪儿。 这世上,哪儿有完美的人?他完成得越好,他们的要求便会越高,而太上皇突如其来对他的看重,想来本身对他的要求就不会低,他若是再一直尽善尽美…… 好人做了一百件好事,一个疏漏犯了点错,便是罪大恶极,可坏人作恶多端,只需要做一件好事便能洗白有苦衷,便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所以,他不能一直当一个好学生。 他需要有不擅长的地方,他需要会犯错。 他本来就还小,犯点错,还不是理所应当。 这不,他赌对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错,只要他在策论兵法等朝堂需要学习的东西上面保持水平稳定进步,只要他保持对太上皇的信赖与亲近,便不是大问题,相反,他还真的能减少一点功课的负担。 而在下午,收到老太傅派人给他送回来的诗文,看着上面的批注和指导,筠哥儿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回去让姐姐准备点糕点,明天给老太傅送去,这可是名师亲自指点教学! “这顿罚,可太值了!” “值什么值!你不是说他们都抄吗?怎的就打你一个人?”黛玉红着眼眶,“我要是知道你要挨打,倒不如我来打你逼着你写!” “宫里那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乱来?” “也是我太顺着你了,连这等作弊的事情也应了你!” 筠哥儿在宫里挨打是挤眼泪干嚎都没有这么无措过,见黛玉坐在椅子上侧过身垂泪,着急又不知该如何办,“姐姐你别哭啊,你别掉眼泪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筠哥儿灵光一闪,“我给爹爹报备过了的,我这是无奈之举啊!” “爹爹?” 黛玉拿着手绢擦眼角的手一顿,有些不确定的回头,“什么叫爹爹提前提前知道?合着这顿打是故意讨来的不成?” 眼眶倒是红的,但是根本就没看到眼泪,手绢也是干的,筠哥儿一边放下心一边心痛,遭了,被拿捏了。 所谓亲人,免不了要拿来背刺,筠哥儿就差发誓了,“毕竟是和宫里相关,又涉及皇子和两位陛下,我回家后自然要和父亲商量。” 涉及这些,黛玉便不会多问,于是筠哥儿继续给自己开脱,“我其实以为顶多挨一顿臭骂的或者抄书的,没想到太上皇会亲自动手。不过最后结果倒还是好的,算是在控制之内。” 黛玉盯着筠哥儿看了一会儿,见筠哥儿没有任何心虚,只是有些焉,终于是信了,但还是不免有些心疼道,“旁人都羡慕你得了两位圣人青睐,可他们只看到你的荣耀,哪里知道你的如履薄冰。” 摊开筠哥儿的手,“可还疼?” 筠哥儿这时候倒也没作怪,老老实实道,“也还好,就是不时感觉有点刺痛,太上皇估计是被我嚎得吓着了,越打越轻。” 黛玉一把捏了捏筠哥儿的脸,“你的胆子真的是……” 见黛玉放过他,筠哥儿也终于露出了笑脸,说起了正事,“姐姐你先别管我了,明玕都给我上着药呢,宫里上好的跌打损伤药,先说你的事。” 筠哥儿正经道,“储老先生是真正的文学大家,便是以往我的诗文课业,老太傅都没有这么细致点评过,这是他老人家真的看重了姐姐的天赋呢。” 黛玉有些不敢置信,筠哥儿却肯定道,“太傅是看着我挨打的,事后还能把这个点评完再给我,姐姐你看。” 文学修养越高的人,指导人的时候反而不会彰显自己的才气,突出的是一个浅显易懂,抓住要害,解决核心问题。 林父的文学能力已经是顶尖的一批了,但黛玉再看储老太傅给自己的点评,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值得她谨记,更是让她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所以姐姐,明天你早些起来,做些易克化的糕点,不要太甜,我带去给老太傅,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黛玉珍惜地握着这些篇章,“筠哥儿,谢谢。” 就算你要故意犯错,也不一定非要自己代写,所以,这其实也是筠哥儿特意给她准备的机会吧。 ** 安抚好姐姐,又和姐姐一起嘀咕了姑苏那边纺织厂的相关事宜进度,筠哥儿便来到了书房,林如海已经早早在里面等着了。 筠哥儿五岁后,林如海已经没怎么抱过他了,今天林如海却一言不发将筠哥儿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这样在椅子上,筠哥儿已经快和他一样高了。 而几年前,这样抱着筠哥儿,筠哥儿顶多到他的胸口。 把筠哥儿抱着,林如海沉默地摊开了筠哥儿的左手,上面的红肿其实并不严重,且太上皇亲自责罚,在一些人看来,或许还是太上皇过于看重筠哥儿,是恩典。 但对于父亲而言,挨打的是他的儿子。 “是我无能,你还没长大,就得一个人在宫中。”应付那些魑魅魍魉,整日提心吊胆。 在贾敏梦到原本该发生的一切后,知道他好歹也是为了盐课去世,结果最后在京中,当今竟也不曾关照一下他的遗孤,那时他便彻底清醒了,什么皇权,什么陛下,所有的帝王,都是一个样,不值得。 待现在,又看到他才八岁的儿子,不得不直面两位帝王,又带着伤回来,哪里能不怨? “太上皇竟然亲自动手,他对你的看重似乎过重了。”这对筠哥儿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不然我借此机会,去求当今……” 筠哥儿倒是最不放在心上的人,反倒安慰林如海,“爹,躲不过的。” 筠哥儿虚握手心,不客气的把林父当成靠背,选了个舒服的位置,道,“根基受损的姐姐都能被妖邪看上算计,何况是我。” 林如海一愣,筠哥儿解释,“修为高深的仙神或大妖,在姐姐虚弱的时候是有机会能看到姐姐身上的气运和帝王福泽的,这也是一些妖邪所觊觎的本质。” 这是筠哥儿和林如海说过的,湘妃为尧之女,舜之妻,两代上古五帝之一的恩泽,湘妃血泪所生灵的筠哥儿和绛珠,自然连带着这样的福泽。 “我虽神魂下界,但根基未曾受损,被接回神界后,舜爹也认了我,福泽更厚,躲不过的。” “帝王虽是凡人,但祭拜过天地,得到过天地的认可,哪怕看不到我身上的气运福泽,本能也会让他们注意到我,太上皇在位几十年了,自然更为敏锐。” 何况他本身又聪明,无法装傻,所以啊,根本躲不过。 林如海却紧紧皱眉,“那你以后要是在朝为官,身居高位,你的气运和又是否会和我朝联系在一起,于你可有伤害?” 筠哥儿笑笑,“应该不会吧,舜爹说过,修行是修德,历练是练心,只要我德行不损,心性不失,天地对我自有回馈。” “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练心是练个什么心,但是按照本心跟着直觉来,应该出不了大问题?”筠哥儿不太确定道,“反正为官就做好官,多做善事总是没错的!” 林如海失笑,“是,多做善事是没错的。” 舜帝啊,把筠哥儿教得真好。 就是太缺心眼了,太单纯了一点,其实并不适合这人间,尤其是人间,最为杂乱的官场和——皇宫。 “所以爹你就安心吧,只要我不犯大错,太上皇应该不会放弃我,人越老,越想抓住什么。” 筠哥儿这时候却没什么情感似的道,“可我只是神魂下界,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凡人,哪怕再遵循本能想抓住我,无论是人生长短,还是国家兴亡,都不会因为我所谓的气运福泽所改变,能救人的,是大夫,能延续国祚的,是让百姓过好日子。” 而不是取决于一个人的福泽。 筠哥儿很坚信,“我也不会被他们所影响,我一直都知道我该做什么。” 便宜爹爹说他该练心,可他是竹子,竹子空心,天生就没有心,他又哪里来心可练? 哪怕如今人身有心,可他空心了几千年,又怎么可能会被太上皇影响心性,反而影响自己? 帝王以后愿意信任他,重用他,他便尽职尽责为百姓做实事,不愿意重用,他便安稳过日子,护住姐姐和家人便够了,其他的与他何干?太上皇的宠信,还不如他对渣猫的感情来得真! 林如海的本能感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叮嘱筠哥儿,让他感觉吃力便告诉自己,他不是一个人。 “爹爹安心,我有数的,这次虽然超出了一点预料,但效果也更好,我以后也会更好发挥了。” 林如海心疼的又揉了一把筠哥儿的揪揪,上一个一直追求完美的,是废太子。 如今宫中,大皇子勇武直率,却输于文墨;二皇子天资聪颖,养在皇后膝下,却是早产之身,体弱多病。 皇子尚且各有缺陷,他的儿子,当然也不能事事追求完美。 第69章 大戏开场成与败 翌日,储老太傅瞧见筠哥儿给他提了一盒糕点来,什么也没说,平静的收下了,倒是最后又给筠哥儿留下了一篇诗文的功课。 筠哥儿看着功课上的要求,不仅没有忧愁,反而乐得眯起了眼,二皇子也为他高兴,唯独大皇子一脸茫然,“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而等筠哥儿下课后回家,经过一天的发酵,各种动物形态的斗篷已经在大家族主母间流行了起来。 那些世子和伴读公子的家里虽然不掺和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但是他们的母亲对于筠哥儿所穿的斗篷是很感兴趣的,谁家还没个小孩儿? 各家主母们受到启发,趁着冬日还没结束,还有一段寒凉的时节,举一反三,换着花样给家里的小孩儿打扮,谁家还没个小孩儿,谁家的主母会不喜欢玩现实版奇迹暖暖呢? 太太们在打扮自家小孩儿方面的兴致格外高昂,小动物形态的斗篷算什么?各种萌态的汤婆子,褂子纽扣,发饰…… 加上大家族不缺绣娘,也就一个晚上赶工的事儿。 一时间,京城流行起了比谁家小姑娘小公子打扮得更可爱。 荣国府内却晚了一天才发现这一股新浪潮。 这代表什么? 以老太太为首的管理层,内里都不太愉悦。 这一股浪潮是筠哥儿引起的,□□国府是林家的岳家,过年期间林家的两个小郎君来了不止一次,却是在年假结束后,在去读书的时候穿斗篷引起的。 怎么,就没在荣国府穿呢? 怎么,就没让荣国府的公子姑娘们参与呢? 这不仅是荣国府已经远离京城的一手消息来源,更是将有姻亲的林家与荣国府关系淡薄这一事实,摆到了明面上,所有人心知肚明。 就这样,老太太能高兴得起来就怪了。 “你怎么不着急?” 王熙凤斜眼瞥向贾琏,“我看老太太和太太,可都有些不悦呢?” 贾琏夫妇如今才真的是万事不管,天塌下来都还有老爷和二房顶着,有的是空闲。 贾琏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若非回了王熙凤的话,都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要我是筠哥儿,我也只会做筠哥儿的选择。” “说句不好听的,筠哥儿若是来我贾府穿一身讨乖的斗篷,那些丫鬟婆子,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以及,筠哥儿缺的是钱吗?贾家可给不了人家要的。 贾琏没再炫技吃花生,而是撸起袖子开始搞玉雕,这段时间他可真是闲出花来了,什么都要搞一搞,“凤丫头啊,你还是把眼睛放在手中的书上的,这转移话题的手段,爷我十几年前就不用了。” 王熙凤啐了口贾琏,埋下头感受知识的熏陶。 又几日,林家: “林姐姐,林姐姐,我好羡慕你啊!” 湘云一步一跳的围着黛玉转圈,一双眼闪闪发亮,“我可想出门行侠仗义了,林姐姐,外面是怎么样的啊,那些坏人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啊~” 却原来,流行起来的不仅有斗篷,其背后的故事也通过这些公子们的七嘴八舌给传了出来。 “现在都有戏班子在排戏了呢!” 都有人用戏曲的方式唱出来了,湘云当然也听闻了。 林家不像公侯之家一样有很多闲暇时间听曲儿,自然落后了一步,黛玉莲步轻移,腰身微转,也有些好奇地问湘云,“什么戏?” “戏名就叫《甄氏女》,”湘云摇着脑袋给黛玉科普,“可能是传在普通人耳中不一样了,或者是为了戏曲好排,你和筠哥儿都变成大人了呢。” 湘云掰着手指例举改动大的地方,“筠哥儿直接变成了成年的驸马爷,还是巧破拐子案的青天大老爷,驸马的姐姐成了侠女,对甄氏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姐姐的善良和帮助,甄氏女的悲苦与幸运,最后让甄氏女化小善为大善,救助天下被拐卖的孤女!” “现在京城都已经开始传唱了呢,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该知道的都知道是林姐姐和筠哥儿的功劳呢。” 一边说着一边到了黛玉的院子,湘云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甩着脚丫子,语气中有些羡慕,也有些遗憾,“可惜了我没能早早认识林姐姐,早一些说不定我也能有机会溜出去。” 黛玉院子中的羽鸢和雪雁悄然对视,眸中划过一抹忧虑,黛玉笑着听湘云继续说外面传出的见闻,起身行走间,给了羽鸢一个眼神,又带着湘云去看了墨团和乌云。 “哇!乌云好酷!” 之所以是还带湘云去看乌云,是因为墨团和乌云这一猫一狗,因为早年是姐弟俩一起养的原因,算是一起长大的,很多时候都待在一起。 黛玉本以为湘云家里养了一只猫儿,便不会对狗感兴趣,谁料湘云的视线完全集中在了乌云身上。 湘云有些渴望的看着乌云,“林姐姐,这狗我能摸吗?” 墨团懒洋洋的趴在窝里,不为所动,倒是乌云看见黛玉来了后高兴的摇着尾巴。 听见湘云喊自己名字,狗眼有些跃跃欲试的打探着湘云,湘云竟也不怕。 黛玉对乌云招招手,乌云甩着尾巴就呲溜一下到了黛玉身前,狗狗眼看着黛玉,直到黛玉摸了它狗头才狗脸满意,黛玉失笑,对湘云道,“来摸吧,乌云脾气挺好,就是有些黏人,见它张嘴别被吓到,不会咬人的。” 湘云喜滋滋的伸出爪子,试探性地摸了一把,狗子歪了歪头看着这个新来的小妹妹,头顶又被黛玉拍了两下,乌云嘴巴一张,哈气,趴在了地上,任撸。 湘云倒吸一口气,眼睛火热热的,“林姐姐,它好乖!” 湘云凑过来,蹲下,摸一下,再一下,啊!好顺滑的黑毛!湘云胆子越来越大,渐渐地,狗头都凑到湘云蹲下的膝盖上了!那尾巴摇的,一看就很享受。 窝里的墨团见状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湘云一脸幸福感慨,“我其实最初就是想养这种大狗的,但是二婶说大家闺秀养也是养猫儿,养狗顶多养那种番邦进贡的小型的,小型的哪里有这种土狗酷?那我还不如养狮子猫呢,至少又大又好看。” 湘云对浑身漆黑的细犬乌云的喜爱肉眼可见,“林姐姐,我可以常来玩儿吗?” 黛玉打趣到道,“你这是为了我来呢,还是为了乌云来呢?” 湘云忍俊不禁,“我啊,就不能为了两个一起吗?” “好个负心的家伙,前儿个才为了我来,如今心里就多了个乌云了,怪不得古人常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呢。” 黛玉手绢轻扫,坐在了石椅上,有些好笑地故作哀切。 湘云也是个戏精,深情的低头望着纯黑的狗头,“我不过多看了乌云几眼,便成了喜新厌旧,乌云,我还得独留你在林姐姐这里,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黛玉没忍住笑骂,“你个妮子,这是肖想我家乌云呢!” 肖想吗?肖想的,但知道家里不让,湘云也只能想想,便是离开林家回家的时候,湘云的眼神都还时不时回望黛玉院子的方向。 “林姐姐,你可要照顾好乌云啊,我等几天还来看乌云~” 笑着送走了湘云,黛玉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道,“可让人去查清楚了?” 羽鸢已经回来了,自然是查清楚了。 “目前只有一个戏班子在唱,但是是京城最知名的戏班子,故而传播得快。”羽鸢脸色凝重,“戏里虽没有唱驸马和驸马姐姐是林家人,但是谁不是心知肚明?” “驸马巧破拐子案,把破案的功劳按在了驸马身上,却是一个巧字,一个运气,姑娘的形象成了侠女,女扮男装救甄氏女,姑娘那时候才多大?戏文中多大?” “至于为何说是甄氏女,不知道甄姑娘名讳是其一,但也不是不能戏说变一个名字,而是——这甄氏女,传来传去,已经快变成金陵甄家的旁支女了。” “这市井商贩,普通百姓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已经有在说甄家姑娘大善人,甄家一家子都好……” 而这个甄家,可不是英莲的甄家。 “背后之人,倒是颇费心思。”黛玉听罢,冷笑了一声,“给‘驸马’扬名游江南,给闺阁女子扬名行侠仗义,再一出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用甄姐姐的姓成就甄家的美名,好一出大戏!” 雪雁在一旁听着就气愤,“姑娘,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图什么?把甄姑娘偷换成他们甄家的旁支,甄姑娘被拐卖过,他们家的姑娘名声不也会受损吗?” 羽鸢看得更为明白一些,“甄家除了几位大人物,全都是官奴之身,不过靠着大人物还活在祖宅中罢了,哪儿还有名声可损?何况……” “何况甄姐姐的举动,说来也是大善与大义,这才是真正的美名。” 黛玉冷着脸,少有的动了怒。 “甄姐姐和徐师兄可是结拜了兄妹的,徐家全家遭殃,金陵甄家可脱不了干系,甄家好生无耻。” “宫里的老太妃不会出手。”老太妃是甄家人,但老太妃年岁已经太大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这么快就插手,还如此阴私手段? 黛玉一边往贾敏院子走,一边道,“能如此快速出手,还暗自针对我林家,不在意林家现在的圣宠,那便只能是北静王妃了。” “这便不是我能插手的了,还是得去告诉母亲。” 湘云特意今天前来,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恩情,她记了。 第70章 怎的还要带狗去 “老太妃据说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有传闻说也就这几年的事情。”林如海神情并不太好,任谁知道家里儿女被算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现在给甄家名声造势,老太妃始终是甄家人,等老太妃……太上皇未必不会再降恩甄家,便是当今,也不好拒绝。” 甄老太妃,是老太妃,而不是太妃,这个老,不单是年龄,还是地位。 宫里有帝后,有太上皇和太后,而这位甄老太妃,却是抚养过太上皇的老太妃。 抚养太上皇的养恩,加上九十高龄的长寿之祥,无怪当初甄家罪证摆在那儿,也能留着命,留着祖宅。 若是等甄家名声真的好起来,老太妃去世前再来一句惦记甄家…… “为了家族谋算,能说一个孝字,可这等手段,也太阴狠了一些。”贾敏可谓是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姑娘家的名誉都敢暗中诋毁,还是这等……明扬暗贬的不入流手段。” 侠义啊,听着多好听,可是世家大族,高门之间的联姻,看重的是大家闺秀的德行,是女德,是女红,是贤,而不是不安于内在外界乱跑并且接触拐卖这样的暗中之事。 或许世家大族的闺女也一样向往外面,但大家都不能明说,一旦被戳破,那黛玉以后和这些女眷们交流就会受到限制。 毕竟,你一个喜欢在外面乱跑的女子,我们和你交好,岂不是我们也有不安于内的心思? 便是为了自家名誉,那些姑娘们也不会亲近黛玉。 哪怕她们并不愿意,但她们也不得不如此,因为她们身后还有家族,还有姐妹。 好生阴毒的手段。 林如海脸色也没好过,“虽说我们早就决定玉儿不外嫁,只招赘,林家也没有多余的女眷需要名声,但这不代表我们能任由对方诋毁。” 因为他们的手段,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诋毁林家女的名声。 “这才几天,戏都排了出来,玉儿,你及时告诉我们,做得很好。”林如海越看自己女儿越是满意,越是满意便越是心疼,越是愤怒。 除了北静王妃,他们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做,并且做得如此快准狠。 你说要是人家甄英莲知道了辟谣,他们甄家的美名谋划岂不是会半路夭折? 可前提是,等姑苏的甄英莲知道后,京城早就传遍了,还是通过戏曲的方式传遍大江南北,真正的甄姑娘甄英莲又如何给所有人辟谣? “此事,我和你母亲会处理好,玉儿无需多忧,爹爹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委屈已经受了,还管那么多作甚?直接打上门去就是!”筠哥儿一脸怒气的推门而进,“爹,给我一些人。” 筠哥儿是下了课就匆匆赶回来的,湘云能听到风声,那些世子哥儿们,当然也能听到风声。 他当时便觉得不对,正好秦老师在宫里,筠哥儿便不客气的直接找了老师帮忙。 秦硕紫麟卫出身,查到的只会比羽鸢从外面了解的更多。 这出戏,背后之后,可不就是那北静王妃? 他给纺织厂找了合作伙伴的第二天,这出戏便开始在排了,没日没夜的排,甚至戏还没正式开场,这出戏的门票都已经炒出了热度。 更是已经在好几家世家中已经预演过了。 可以说,林家女“行走江湖”已经通过戏曲传进了好几家世家大族的耳中。 姐姐再不嫁人,那也是要和这些权贵家的女眷有所交流的。 北静王妃…… 林如海给了贾敏一个眼神,贾敏也看出了筠哥儿情绪不太对,将黛玉给带了出去,黛玉出去前有些担忧的看了眼筠哥儿。 门关上,屋子里只有父子二人。 而门外,则是贾敏让管家守着,勿要让人进去了。 林如海走到筠哥儿身前,弯下腰,“筠哥儿莫非真要打上门去?可是气糊涂了?” “小小年纪,这眉头皱得跟个老头一样。” “爹,你给我就是。”筠哥儿心口堵着一口气。 林如海叹了口气,把杵在那儿的筠哥儿拖到了椅子前面,压着坐到了椅子上,“你看看你,还和我怄气来了?” “筠哥儿,你前些天还与我说,历练是练心,你不懂练心,我也不懂,爹我不是修行之人,可爹我现在觉得,你现在的心乱了。” 筠哥儿思绪不由得被林如海带了一点进去,有些不解看着林如海,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不满。 林如海看着眼中还有戾气的筠哥儿,有些头疼,“你以前,遇到了事情,再慌乱,眼中也没有戾气。” 戾气? 筠哥儿的手不由得往眼睛抚去,他怎么可能有戾气?他是草木之物,沐浴的是天地至纯之气,之后更是在瑶池吸收精纯的灵气,怎么可能会有戾气? “其实不止是现在,便是前两天,你和我谈论福泽之时,我便有些察觉,那时候,你已经比平时更为冷漠了。” 林如海不懂修仙,不懂修行,可他读了万卷圣贤书,又在阴谋阳谋扎堆的官场十多年,要论人心,他们这些站在朝堂的高官,可比那天上的仙神,了解得细致。 “筠哥儿,我当时说,干脆趁机求当今,停了你在南书房的课,不是随口一说的。” “自从你到了京城,被太上皇安排在了南书房,你便一天比一天紧绷,遇到事情后的处事方法也越来越急躁,琴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无论是你天上的环境,还是这人间的几年,都没有大多的算计与压抑,而皇宫……” “你还小,该学会示弱和放弃,就该示弱,这不丢人,短暂的退避,未必不好。” 筠哥儿低着头,随着林如海一句句的剖析与劝解,缓缓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林如海见状,也不在打扰,而是静静陪着筠哥儿想明白。 皇宫,可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林如海低垂的眼眸中,是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这个文人士大夫身上的,对皇宫的厌恶。 好一会,筠哥儿才从思绪中抽离,有些不满地抓了抓自己头发,声音有些郁闷,“我以为我能克制。” “爹,那里面好脏。” “我不喜欢。” “南书房里,皇子世子犯了错,挨打的是伴读,那些个伴读,也是名门之子,但一个个的,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两位皇子倒是友善,可面对太上皇,依旧是有所保留。”哪怕他们是亲爷孙。 甚至他们的友善,其中不能说完全不掺杂其他利益。 “便是凌小小,也只是三公主,她再是受宠的三公主,再是肆意妄为的三公主,也没有扬州的凌小小开心。” “宫里死人也是常事……” “太上皇有意无意便给我灌输他的思想。” 筠哥儿空空的看着前方,“太上皇有一番雄心抱负,也比陛下看得更远,但也更无情,也更不顾百姓是否能跟上。” “我不喜欢。” “我还得装敬佩,笑得好累。” “跟卖笑一样。” 林如海便听着筠哥儿碎碎念的说了许多,等筠哥儿彻底停下,才露出了笑容,给筠哥儿递了一杯水让他润润嗓子。 “说出来,是不是好了很多?” “脑袋有些空。”筠哥儿闷闷的回。 “心不空便好,筠哥儿有一颗济世安民之心。”林如海欣慰。 筠哥儿现在脑子的确有些乱,“没有,百姓干我何事?” 那你怎么的还不喜欢太上皇的部分理念? 其实这才正常,林如海心想,舜帝教导出来的斑竹,再是无心,也会落了一缕心神在百姓上面,不然舜帝岂不是白教导了? “有没有现在不重要,”林如海哄小孩儿道,总归到底有没有,他们心底都清楚,“筠哥儿你且先休息休息,玉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且慢慢调整一下心境。” 筠哥儿却脑子上线,直接拒绝,“不,这件事只有我能解决。” 筠哥儿转头,看着林如海,认真道,“之前是我有些混了,险些入了魔障,但如今清醒过来发现,冲动之下的想法,未必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爹,若是你和母亲来,岂不是直接对上北静王府?” 林如海沉吟一瞬,道,“北静王妃不一定代表北静王,不过,就是对上了,也没什么,当今迟早会对上他们。” “那时机呢?”筠哥儿一张小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冷静,“你们大人做事,总是要瞻前顾后的,但是我们小孩儿不一样。” 林如海想想也是,“也是,毕竟孩子还小。” 筠哥儿也的确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如今正好。 闯了祸,也正好关关他禁闭,给他一段时间调整心态想清楚。 父子俩,算盘都打得噼里啪啦响。 推开门,筠哥儿也没再维持平时脸上的嘻嘻哈哈,而是脸色微沉,有些冷凝。 林如海不经意扫过筠哥儿,不得不说,皇宫中很是锻炼人。 如今筠哥儿这身气度,这浑身的压迫感,若是在家里让他练习,还不知道得锻炼个几年。 筠哥儿得太上皇教导,再如何有弊端,但其实利益和效果,同样是实打实的。 只是和筠哥儿以往的教导和环境相差太远,筠哥儿有心性纯粹,总得需要时间调整。 只要筠哥儿彻底调整好了,想清楚了,继续在宫里学习,其实未必不好。总归,筠哥儿本性早就已经定了。 “明玕,去备车。我去牵乌云,门口集合!” 林如海顿时大惊:“怎么还带狗?你要放狗咬人?咬谁?” 这和说好的怎么不一样?你别是想直接上北静王府吧? 筠哥儿转身,抬头,看着惊慌失措的老父亲,想了想,安抚,“爹你放心,我有分寸。” 林如海: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70-80 第71章 砸戏楼天家反应 “好!” 戏台上,戏子咿呀咿呀的唱着,底下的听众在高潮处激动称好,更有富商往台上扔金银打赏。 后台的班主见底下的客座坐满了听客,一张脸笑开了花。 热火朝天的戏园子中,高朋满座,铜币忙撒,人气之高,任谁看了,不说一句,不愧是京城第一戏楼。 “砰——” 大门被粗鲁的推开,咿呀声变成惊呼,就连看客们也慌乱的起身。 一大群人高马大的汉子鱼贯而入,将戏楼,尤其是正在唱戏的地方给围了起来。 这是摊上事了。 有些看客心慌,怕自己惹上麻烦,有些好奇的往外头望,想知道到底是谁惹了人,惹到了谁。 只有戏台上的戏子,和幕后的班主最为紧张,因为明显是冲着他们戏楼来的。 “汪汪~~” 一声狗叫传来,一只成年纯黑的细犬从大门进来,这狗看着很是精神,咬合力和灵活性看起来都不低,狗的脖子上带着狗绳,而狗绳的另一端,在一个半大的孩子手上,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郎君。 但没人敢小看这个小郎君。 筠哥儿沉着脸,仔细跨过高高的门槛,身上的华服,腰间挂着的的白玉玉佩,无一不说明这个小郎君一般人惹不起。 等进了大门,再几步,又进来两人,一个和筠哥儿差不多大,是明玕,另一人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搬了一个椅子,筠哥儿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戏楼班主不得不出面,点头哈腰,哪怕心里慌乱,面上也做足了恭敬与谦卑,“这位公子可是想看什么戏,我是这儿的班主,” 不等班主说完,也不等班主了解筠哥儿到底想干什么,筠哥儿眼皮一抬,“你就是班主啊,这甄氏女是你排的?” 班主心里陡然一紧,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额,是,这位公……” “那就行。” 筠哥儿直接打断,用最软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那就砸吧。” 班主脸一白,那些练家子却已经开始砸楼,甚至还有一队人体贴的将客人赶到一边以免误伤。 其中一个客人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些大汉特别认真的砸楼,连花盆都不放过,再看看他们这一堆安全区域,“你们……还怪好的嘞。” 他旁边的大汉老实回答,“雇主的要求,反正给的钱多,怎么说我们怎么干。” 班主看着这场景,脸也有些绷不住了,在噼里啪啦的砸楼声和伶人的惊呼声中,提高了些许音量,“这位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我们戏楼一向遵纪守法,也没得罪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筠哥儿见语气变得有些冲的班主,笑了,旁边的乌云冲着班主吼叫了两声,吓得班主连连后退。 班主也更来气了,转头怒吼,“住手!你们住手!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还能硬气起来,看来果然背后有人。 “哦,你们有后台啊?” 筠哥儿不着调的问了句,也没等班主回答,或者说,就没有给班主回答的机会,筠哥儿一改之前的冷脸模样,带着怒气起身,手一伸,旁边的明玕连忙来扶,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筠哥儿从坐在椅子上变成了站在椅子上,高度上,他也要保持优势! 之前听曲,现在改为看戏的群众:…… 站在椅子上,看着戏楼被砸,班主急得发慌,筠哥儿呲牙笑了,这样发泄出来心情果然好多了。 低头,“有后台正好,我也想问问,我和姐姐何时成了供人取笑看戏的戏中人了?”不是编排他们吗?那他这个正主哪儿能缺席? “嘶……” “这什么意思?” “靠!这是戏里那个小驸马!” “驸马?这么小的?这毛都没长齐吧?” “你可住嘴吧,你懂什么,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看戏的人不过是换了一场戏看,但班主却是脸色一白,这比李鬼遇上了李逵还糟心。 戏子本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把这些公子小姐比作戏子就是不要命了,结果现在,他们将人家改成了曲子,结果正主知情后找上了们。 班主哪里还记得什么后台不后台的,横竖他都不占理,但班主在这个行当干了那么久,也不是一点本事没有。 眼睛一转,一边冒汗还能一边瞎编,“公子容禀,小人不知是公子驾到,有失远迎,但公子,小人绝对没有取笑公子的意思。” “公子,需知那些王侯将相,什么项羽,花木兰,便是明皇杨贵妃,我们也有在唱他们的曲目的。” “公子,您听一听就知道,我们虽然借用了您和小姐的原形,但是都是美化,都是为您,为甄姑娘扬名啊!” 好一番巧舌如簧,无论是被大汉分开的原本看戏的看客,还是从外面看热闹进来的百姓,不少人都顺着了班主的思路,有些觉得这林家小公子太过了。 筠哥儿牵着狗绳的手一动,感受到绳子另一端的示意,乌云又是几声狗吠,人群闭嘴,筠哥儿脸上寒霜布满,声音清清楚楚的让众人听见,“那我是已经死了吗?就已经被传唱了?” “怎么不见你们传唱我朝的其他人啊?是他们不配吗?!” 三句话,班主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是看不上吗?那是不敢啊! 其实筠哥儿想说的是,怎么没见你们传唱宫里的贵人啊? 好在他还有些理智在身上。 而这时,筠哥儿突然拔高了声音,怒斥,“还美化,美化个屁!你是不是还要说是为了戏剧冲突需要改编啊,啊?” “你和小爷报备了吗?得到同意了吗?既然知道我是以后的驸马爷,还该肆意改编传唱供人取笑,你这是不是算藐视皇权?!” 砰—— 班主直接跪倒在地,便是那些个戏子,听到这番言论也战战兢兢,他们哪里懂那么多,不过是跟着排演,可他们也懂藐视皇权若是做实会是何等后果。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筠哥儿的连番质问,已经彻底让班主升不起狡辩的心思。 但筠哥儿并未停止。 “还是你要说你是行善?宣扬甄氏女救苦救难的美名?” “呵,我且问你,这甄氏女士哪个甄氏女?” “你说啊!” 班主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筠哥儿直接自己回答,“你不说,我说!” “这被拐的,是姑苏葫芦庙旁乡绅甄士隐的女儿,不是金陵甄家!” “我再告诉你,这甄氏女回乡后开纺织厂行善举的资金和人脉,是她义兄徐晔徐子言给的!” “这徐子言是谁,是徐家后人,是被金陵甄家为了灭口灭门的徐家后人!” 筠哥儿不顾周围猛然嘈杂的声音,继续红着脸怒骂爆料,“就是那个贪污了九百多万两白银,上百万石官盐,如今还在金陵祖宅潇洒的甄家!那案子还是我爹办的,怎么,特意来恶心我是吧?” “尔等却图一己之私,把甄姐姐给说成是金陵甄家,无耻之尤!如此损阴德,你就不怕晚上睡觉徐家几十上百口人来找你吗?!” 哄——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也就是说,这真正的做好事甄姑娘,以及帮忙的义兄,和戏中的甄家反而有仇? 班主差点都晕了过去! 他们做这一行本就信鬼神,他,他是真不知道这个甄姑娘和甄家还有徐家这一层牵扯啊!他要是知道了也万万不敢如此改变啊,这是真的损阴德的啊! “卧槽,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那么多钱,可全是贪污的我们的钱,这都还能活?” “这甄姑娘和徐家也是倒霉,好好做善事都能让金陵甄家沾边,真是晦气!” “这甄家也真不要脸,坏事做尽,还想要好名声呢?” 九百多万两啊…… 筠哥儿竟然直接当着百姓的面说了出来,这是掀桌啊。 百姓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凭什么这样恶贯满盈的甄家还能活着? 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 不少百姓直接坐地哭了起来,“没天理啊!” 找官府?没看到人家盐课林老爷的儿子都被他们继续恶心了吗?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引导,百姓其实是很难有勇气找官府的。 筠哥儿也没想着引导,总归,经此一遭,会传遍的,不止在读书人和官场中的传遍,而是真正的,让地地道道的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贪污钱财的大贪官甄家。 这个时候正是各处下衙,农人收工吃了晚饭,乘凉听八卦,而富人开始准备夜生活的时候,也正是,游人如织的时刻,正适合宣传闹事。 甄家不是要名声吗?那他就免费帮你们宣传宣传,让金陵甄家,永远的被订在耻辱柱上。 至于他和姐姐的瞎编部分,不需要多提,毕竟,筠哥儿可以提到了贪污,盐课,他家办的盐课案。 大部分人,都会潜意识跟着他的思路猜想,这是甄家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恶心林家故意的,那其中的真实性,又有多少呢? 当然,筠哥儿不觉得他有哪里说得不对,引导得不对。 北静王妃,不就等于甄家吗? 戏楼已经砸完,现场一片狼藉,那些大汉在等他的吩咐。 筠哥儿看向跪在地上的戏班班主,“我不管你后面的人是谁,我也不管和谁作对,你们演一次,我砸一次。” “有本事让她直接来杀了我,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 百姓只以为这个“她”是甄家,但这些个名门望族,仕宦之家,哪一个猜不出是谁的手笔? 可偏偏筠哥儿“童言无忌”,冲动的下了战帖。 北静王妃能接吗? 一个王妃,一个不到九岁的半大小子。 当挑到明面上,北静王妃再对他出手,那就是她自己不要脸了。 “甄氏女,呵呵,甄姐姐要是知道了,只怕是觉得晦气。” 筠哥儿没再骂,之前的连番怒斥已经让他喉咙有些疼,筠哥儿在护卫的扶住下下了椅子,平稳了语气,才对周围的看客们道,“劳诸位帮忙宣传一下,甄姐姐虽然姓甄,但和那个贪污民脂民膏的甄家没有关系,而且,无论是纺织厂和其他店铺的选址,人脉,资源,都是徐师兄依托的徐家的遗产。” “故而,其实甄姐姐开的纺织厂,是徐氏纺织厂,只不过管理者,是甄姐姐。” 再郑重对周围看戏的人拱手施礼,“林筠在此谢过了。” 这不是他胡诌的,而是英莲母子一开始就决定了的。 只能说,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看,如今总算能清晰的和金陵甄家分开,不用遭受晦气了。 百姓的情绪本就容易被煽动,从筠哥儿揭露真相,从那九百多万两白银后,人群便对这家戏楼产生了连带的厌恶。 也对这个愤而怒骂的小公子有了理解,再见林筠这个小驸马还对他们客客气气,更是觉得甄家可恶,小驸马和小驸马救了的甄姑娘,还有徐家,都倒霉透顶了,混乱中又都保证他们会帮忙宣传。 筠哥儿见百姓们义愤填膺的模样,今天一直攒着的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 筠哥儿厌恶的看了眼这个戏楼,嫌弃的别过眼,转身回头,“回吧。” 等回去后,也得给自己想个法子,方便自己随时发泄,毕竟不可能一直砸场子。 平时虽可以趁练骑射发泄,还其实并不妥当,毕竟骑射也得掌握度。 “汪汪汪!” 乌云却没有马上跟着筠哥儿,筠哥儿感受到牵扯,回头,乌云牵着筠哥儿跑到这个班主前,在班主受惊,其他人好奇看戏的情况下,后腿一抬…… 这个姿势一出,筠哥儿脸色一下子奇怪了起来,周围其他人也明白了过来。不少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噗嗤……” “咳咳……” “哈哈哈哈哈!” “这狗还真护主噗……” 一泡尿撒在了班主跪着的膝盖上,乌云撒完尿还知道避开地方,甩甩尾巴像是邀功,“汪汪~” 而后不等筠哥儿夸奖就迈开狗腿往门外撒欢,扯着不知道作何表情的筠哥儿跨过门槛,只等上马车。 “这狗养得真好,快成精了吧,吸溜~” 人群中,一些个跟风看戏的纨绔子弟眼睛发亮的看着乌云上了马车,“想要。” 旁边的兄弟打破幻想,“你确定要得了?” 来人虽是纨绔,但不是傻子,想了想筠哥儿进京后的太上皇的动作,又回想刚刚筠哥儿的嚣张,咽了口唾沫,“我们还是去花鸟市场挑一只狗吧。” 本就是一天忙碌结束后的休闲时间,消息传播的速度格外的快,筠哥儿还没有到家,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林家子怒砸戏楼,扬言只要自己不死,演一次甄氏女上门打一次的壮举。 这是直接往北静王妃脸上打巴掌啊。 瓷器,花瓶等被扫在地上发出破碎的清脆声。 北静王妃一张美得明艳的脸,如今却阴沉得厉害,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好,好一个林家子,林家——”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生吞了林家。 “娘娘,那林家子毕竟还是个孩子,若是您……” “孩子?孩子就不是林家人了?” 北静王妃已经冷静了太久,如今筠哥儿不按套路的出牌,将甄家直接拉在脚下踩的举动,更是点燃了北静王妃心里仇恨的火焰。 “林如海——” 相比北静王妃的怒火中烧,侍女却有些愁容,这次的出手本就不光彩,但只要成功,效果是极好的。 因为姑苏的甄英莲来不及辟谣,他们能打一个时间差。 而林家更不好辟谣,因为只是传唱的人多了,爱热闹改成了戏曲,林如海若是真的下场,便有些不好看了,且落了下乘。 而贾敏,她能一个个跑出给太太们解释吗?那岂不是此地无银? 可偏偏,他们漏了林家子,或者说,谁都没有想过,这个得太上皇圣宠的,向来有好名声的林家子,能直接干出砸人场子的纨绔举动,还能直接把甄家的罪行公布于天下,难道他不知道甄家是太上皇提拔的吗?疯了吗? 可就是这样不顾死活不顾后果的莽撞,却让北静王妃进退不得。 “给宫里递牌子,明早进宫。” 北静王妃恨死了林家,她才刚刚嫁入北静王府一两年,她的娘家便被林如海给抄了,他怎么敢?她怎能不恨? ** 北静王妃还未曾进宫,但宫里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听着銮仪卫将戏楼的经过一一诉说,太上皇周身的气压明显更低了几分。 这时候,饶是周公公都有些拿不准太上皇的心思了。 毕竟,这甄家,可是太上皇提拔,为太上皇办事的啊,便是甄家这罪名,贪污的银钱,大多数可都是进了太上皇的这里。 这小公子,也未免太莽撞了,周公公心里有些唏嘘,不得不说,他还是挺喜欢这小公子的,毕竟这小公子来了后,太上皇心情也好了不少。 更何况,小公子对待它们这些阉人,可没有一点看不起。 内殿的熏香冉冉升起,太上皇看着这些烟飘忽向上,直至消失不见,才不清不楚道了一句,“过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过了。 良久,太上皇腿上放着的手,轻轻扬了扬两根手指,銮仪卫识趣的准备退下。 刚后退两步,又被太上皇叫住。 “那些人,从哪儿雇佣来的?” 集市中还能轻而易举雇佣一群能砸楼,能维持百姓秩序的大汉?还一次就是一群? 那銮仪卫脸色有些奇怪,干巴巴道:“在游击将军谢鲸那里花钱临时雇佣的。” 太上皇:“?” “谢鲸之弟媳乃温司庭小姑子,小公子本意是找谢琼谢敛事,不料先遇到了谢将军,谢将军一听钱多……” 太上皇:“……” 这谢鲸,他真的知道人家雇佣他的兵给谁没脸吗? 可有钱就能借兵砸场子,这也就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 一时间,太上皇也不知道,到底是底下的人无用气人,还是筠哥儿对甄家的‘赶尽杀绝’更气人了。 你要说筠哥儿冲动? 太上皇听着銮仪卫的报告,分明思路清晰,蓄谋已久,哪里是冲动之下能做出来的事。 “倒难为他还记得维持秩序。” “太心软了。” 太上皇道,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 周公公只一听,便知道,太上皇说的过了,不是指筠哥儿了。 “也让他吃个教训,他那些花销,便不给他补了。” 周公公和銮仪卫都有些无语,怎么的,要是筠哥儿再打脸得天衣无缝一点,是不是还要给奖励啊? 您老这么快就把甄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上皇情报网快,有人主动报告,而二位皇子则一早就派人打听去了,毕竟筠哥儿心神不宁了一天。 等得到结果,哥俩纷纷目瞪口呆,大皇子好半天嘴才合上,佩服道,“筠哥儿真勇啊。” 这砸的哪里是戏台,这是北静王妃的脸啊! “二弟,皇爷爷哪里……” 论揣摩人心,大皇子自认比不上二皇子,很是虚心的求教。 二皇子叹了口气,“有影响,但过段时间就好了,相比筠哥儿,北静王妃才是过了。” 大皇子一愣,“可被打脸的是甄家,甄家不是皇爷爷心腹吗?” 二皇子垂眸,掩盖住了眸低的凉薄,反问,“什么时候的心腹?” 甄家还能全须全尾的在金陵养老,这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这就已经是太上皇能为心腹做的保障了。 而当心腹没有了价值,还想奢望更多,那便是看不清形势了。 ** 翌日,早朝。 一御史站出来,“陛下,臣指控左都御史林如海,教子不当,纵容其子当街砸烂百姓戏楼,并言语威胁,如此目无王法,实属不该!” 林如海站在前面,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没有自己辩解。 站在前面的二品三品大官们,也一个个不动所动,就像是沉默地看一场闹剧。 倒是一些武将来了兴致,一个御史状告御史头头,有意思。 这时,另一个御史出面,“陛下,臣以为不妥,林公子此举虽有些鲁莽,但事实上,是戏楼先行编排无礼在先,林公子不过是维护家人,本意并无过错。” “虽行为稍有过激,但林公子毕竟还小,将戏楼损失赔了便是了。” 最先的那御史见有人打哈哈,正欲再说,又站出一人,此人却直接下跪,十分严肃,“陛下,臣有奏。” 后宫,三公主有些着急的看着淑妃,“母妃,听说北静王妃进宫了,要是让她去看了老太妃……” 淑妃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心情慢慢描眉,“慌什么,皇后不会让她去的。” “可皇爷爷和太后娘娘那儿……” 淑妃不在意的笑了一声,“那更不可能了,我的傻姑娘,你都知道他是你驸马,那北静王妃怎么不知道呢?” “北静王妃,过线了。” 但凡北静王府老王妃还在,也闹不了这一出。 只是,北静王竟一点也没察觉吗?还是说,刻意放任? 北静王妃脑子不清楚,但是朝臣,一个个都清楚得很。 前朝,跪下启奏的御史果然道: “陛下曾赐婚林家子于三公主,虽公主与林公子还小,并未举行婚姻,但仍是在册的未来驸马,此为其一,” 那御史心里一个咯噔,只听那人还在继续,“太上皇曾下旨,允林公子入宫读书,一应待遇照皇子例,” “百花戏楼班主更在明知林公子是未来驸马的情况下,编排皇室成员,其心可诛,若不严肃处理以正典刑,恐有损皇室威仪。” 皇权社会,天家威仪,哪里能够轻易触碰? 鲁御史直接跌倒在地,他知道,他完了,他看着朝堂众人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辩解,最先说好的那几人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他终于清醒了过来,怪不得,怪不得只有他真的傻乎乎站了出来。 好一个教子不当,他这是在指控林如海还是指控皇家? 他的前途,没了…… 下一秒,又有人站出来,“鲁御史不明前因,不辩后果,为谏言而谏言,险些令皇室威严扫地,实不堪为御史!” “准——” 第72章 在家休养一个月 后续是背后之人是谁,有眼睛的都心知肚明,故而除了鲁御史这个看不清形势的出头鸟被撸了官职外,并没有其他官员伤亡。 也并没有人要求彻查班主后面是否有人教唆。 毕竟一旦彻查,牵扯出的势力就多了,因而受伤的还是班主。 戏楼被没收,班主被撵出京城,甄氏女这一出戏不得再上演。 此事,也到底为止。 早朝结束,当今留下了林如海。 当今神情是有些愉悦的,若说之前,当今看筠哥儿是丈人看女婿,满意中带着不满,那在昨天那一出以后,当今对筠哥儿的喜爱直接超过了太上皇。 若说对甄家,对四王八公最不满的是谁,那绝对是当今。 而筠哥儿这一出后,无疑是吧自己直接站在了四王八公的对立面,冒着得罪太上皇的风险。 “爱卿啊,我听说今天筠哥儿没进宫读书?” 当今虽早早上朝,却也让人关注着南书房的情况。 “那小子行事太过莽撞,也的确有些无法无天了,臣本想罚他,可谁料昨儿个不知道是不是他憋了一天,等气出了,半夜竟然发起了热,这孩子小时候身体本就不好,臣实在不敢放松,便做主替他给太傅告了假,也正好,养病的同时反省一下。” 筠哥儿的身体当今也是调查过得,当即就心疼的护上了,“诶,小孩子嘛,冲动一点也正常,我可听说了,还雇佣了人,专门拦着百姓以防百姓被伤到,哪里冲动了?” “还发热了?那是得好好将养着。” 有何林如海就养生方面聊了会,突然,当今神色一凝,迟来的敏感终于让他终于问出了昨天太上皇问出的问题,“筠哥儿哪儿雇佣的人?” 林如海:“……” 当今听完,一阵唏嘘,而后又是怒气,“真真是……儿戏!” 经营中的兵竟然真的能借出去,这可真是把京中安全视为无物。 “陛下,”林如海出声,“这些以后陛下自能换上心腹,但臣今日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筠哥儿说,他本是想雇佣服过兵役回家的老兵,不过没有门路,也不知道如何找,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找到了谢家。” 当今若有所思,“退役老兵……” “这些退役老兵大多伤残,每月虽有补贴,却也并非每一家都能够用,也不一定每一个地方都能落到实处。” “若是将这些老兵做个记录,想办法安置,比如一些街道的巡逻,一些秩序的维护,既给他们多一层生活保障,又能分摊一些衙役的压力。” “召户部尚书,吏部尚书。” 这边是要一起商讨的意思。 不过当今也没忘他本来的目的,“筠哥儿那儿爱卿你可不要怪罪,小孩子维护姐姐,当夸才对。” “如今又生了病,再说他,指不定多委屈呢。” 当今想到甄家如今的名声,筠哥儿这样的小孩儿才能干出来的壮举,咬咬牙,“筠哥儿花出去的钱,朕给私下补贴了,爱卿你回家后给他,爱卿可不要昧了筠哥儿的补贴。” 这些钱,他迟早要在这些四王八公身上找回来! “阿嚏,阿嚏!阿嚏!!” 谢鲸在酒楼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周围的狐朋狗友都笑得厉害,“这是太久没喝酒了?这就喝不得了?” “去去去,”谢鲸抱着一壶酒坛,“爷的酒量,千杯不醉!” 事实上,谢鲸并未说谎,一群人都干趴了,谢鲸还只是有些头晕,摇摇晃晃起身,打了个酒嗝,晃悠悠指着桌上的酒肉,“打,打包!” 好不容易赚了钱,给军营里的弟兄们多带一点! “这小驸马,可真大方!嗝~” 你说小驸马打了北静王妃的脸。 谢鲸:啊? 可是他得了钱诶,那,那就委屈一下王妃嘛,反正不是他委屈:) ** 北静王妃强撑着笑离开了皇宫,皇后以老太妃近两日身子不好,不宜见客的理由拒了她,她便想着走太后的路子。 可是为何,连太后也不见她? 等回到北静王府,听说王爷在后院和侧妃听曲儿,北静王妃在原地站了半响,一语不发的让人退下。 若非老太妃还在,自己怕是会直接病逝吧。 瞧,甄家一倒,侧妃就进了门,自己这一生,可真可笑。 林家,林家…… 林家后院,贾敏正和诸位夫人太太说着话呢。 昨儿个砸楼时间,这些个夫人太太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听闻贾敏相邀,先不管人家为了什么,她们还是很乐意近距离吃瓜的。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提到了这事儿,贾敏也没有避开,当即就说了当初英莲和徐家徐晔的事情。 末了,又把黛玉给叫了来,诸位夫人太太打起了精神,她们知道,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只是未曾料到,贾敏开口便是,“我这个女儿自幼便是汤药不离身,这几年才好了些许,却也比旁人虚弱几分。” “虽则那戏文乱编,可若我这玉儿真能像戏文里那样的身体,我还真不愁了!” 嘶,这林太太这是何意?你辟谣就辟谣,怎得还主动说自家女儿身体不好呢? 贾敏似乎看出她们的疑惑,今天直接给说了出来自己的意思,免得以后一些阴沟里的老鼠又拿玉儿做文章。 “所以我和我家老爷在扬州的时候就决定了,等玉儿长大了,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愿意入赘,也不拘什么身份,品行好,对玉儿好,玉儿看得上,也就够了。” “入赘?” 在座格外夫人们无不震惊的看向贾敏,和贾敏旁边,虽然看着纤弱,可气质出尘,在这样的打量下仍泰然自若的黛玉。 林大人竟然能同意? 自古以来,姻亲都是结两家之好,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更是强强联手。 但是同样,他们这样的人家,再心疼女儿,也不过是找一个性格相和,后宅干净,或者婆母容易相处的,而不是直接入赘招婿。 为何? 便是天家的公主家人,虽然驸马是尚公主,公主为君,可后代仍旧是随驸马姓。 但是入赘,便是后代随女方姓,在祖宗法治,宗族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谁能愿意? 故而,谁家好男儿会选择入赘? 这和方三娘不一样,方郎中是因为她以女身入官场,站在了和百官一样的地方,且有名垂青史的潜力。 但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呢? 所以对于她们而言,给自家女儿招赘,便是放弃了一个联姻的机会,甚至乎影响宗族的其他姑娘。 贾敏揉了揉黛玉的头,不避讳的和诸位夫人们道,“我和老爷如今也就玉儿和筠哥儿两个孩子,玉儿被我们娇养惯了,我们实在是不放心她以后外嫁。”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林姑娘有夫人和林大人这样的父母,是林姑娘的福气。” 有人率先开口,其他夫人也跟着开口,毕竟是在人家府上,况且,人家府中就这么一个姑娘,再怎么宠,也都说得过去。 倒是有几个夫人有些羡慕地看着贾敏,贾敏可真幸运啊,年轻时出身荣国府,背后是荣国公,如今虽只有一个女儿是亲生的,可儿女都孝顺,姐弟和睦,夫君更是能答应让女儿招婿入赘。 有几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若是能让女儿招婿,谁愿意让女儿外嫁? 自己辛辛苦苦宠大的女儿,去给别人家做媳妇儿,她们都是做媳妇儿的,哪里不知道做媳妇儿的苦。 她们也算是明白了,贾敏这是找机会说开呢。 既然林家姑娘只是体弱,不是不安于室,那其他姑娘们就不必顾虑与其深交受到波及。 而现在都已经有人不要脸的算计人家小姑娘了,贾敏怕也是以后遇到更脏的算计,故而干脆说开。 说白了,人家姑娘以后是要招赘的,又不是嫁人的,性格再怎么样,也干涉不到旁人。 也就是俗语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倒也有几个夫人太太,觉得是被逼的无奈之举。 但不约而同的,也都觉得,这北静王妃此举,也着实太搬不上台面了一点。 至于为何大家都知道是北静王妃干的…… 首先是这出戏,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为了甄家的名声。 然后是甄家因为已经倒了,老太妃有身居后宫且年龄大了精神不济,很多事情顾及不到,北静王妃这个甄姓女,也就空有一个王妃的名头,手上也并没有多大的势力,故而很多事情做不到扫尾干净,一查就能查出来。 这也是北静王妃不得不赌一把的原因,她已经没有后路了。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筠哥儿会反击得那么绝。 至此,京城中人,静待事情的后续,都想看看,宫中两位圣人有何反应。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北静王妃输定了,他们等的,无外乎是太上皇对这个林家子的行为,有什么反应,对林家的态度。 为什么这么肯定北静王妃必输? 因为已经输了,今日一早,街头巷尾,百姓对贪官污吏,对甄家的谩骂那是不绝于耳,仅仅是这些民生,甄家就再也起不来了。 保龄侯府的湘云听着外面的热闹,也好奇的咂了咂嘴,“也不是二婶什么时候回来,翠缕你说,贾夫人要给其他夫人太太说什么啊?” 翠缕也很好奇,“等夫人回来小姐问一下就知道,倒是小姐可别漏了陷。” 湘云心虚眨了眨眼,而后理不直气也壮,“什么嘛,林家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随即眼睛发亮,“不过我真的好羡慕林姐姐啊,林弟弟也是真的护着自家姐姐,我怎么就没一个弟弟呢。” 眼睛有暗淡下来,她不仅没有弟弟,也没有爹娘,甚至没有见过他们一面。 翠缕刚想安慰,湘云就自己恢复了活力,湘云虽说没有了爹娘,但也的确是在宠爱中长大,这才能养成这样大方开朗的性格。 “翠缕你说,我把咪咪送给林弟弟,林弟弟能拿乌云给我换吗?” “乌云真的好帅啊,还那么聪明~” 翠缕无奈,“小姐,您觉得可能吗?” 今日贾敏邀请的,几乎都是率先听过曲子的高门夫人,人数不多,故而又加了有些熟悉的夫人太太。 邢夫人便在此列。 等邢夫人回到荣国府,自然而然,得告诉老太君这个消息。 一屋子女眷都在荣庆堂内陪着贾母热闹,也在等邢夫人回来,昨天的事情闹得那样的大,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筠哥儿还是冲动了,怎么能随意打砸别人的戏楼?便是有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王夫人带着一如既往的慈悲心肠开口,见不得普通人被欺压。 王夫人巴不得见得不贾敏好,连带着也不喜欢柔柔弱弱的黛玉,尤其是在贾母有过结亲的心思后,故而,黛玉的名声,她才懒得在意呢。 自然没有注意到,她这句话后,其他姑娘们暗淡的神情。 王熙凤冷眼看着,她这个姑妈,该说她天真单纯呢,还是蠢呢? 刚想讽刺一二,老太太接过了话茬,“是冲动了,如此把甄家脸面拉倒地上踩,太不稳重了。” 薛姨妈觉得有道理,薛宝钗眉心一动,游移的目光无意间往老太太那边扫了一眼。 老太太这话,看似是说筠哥儿冲动后容易造成不好的后果,但也不见得就不赞同王夫人的话。 难不成,老太太还想着林姑娘和宝玉成一对? “老太太,太太,大太太回来了!” 有婆子进来报信。 没一会儿邢夫人便回来了,只是邢夫人带来的消息,让荣庆堂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姑娘们是克制的羡慕,老太太神色从容,像是早就知道了,事实上也的确早就知晓。 只当时她以为,贾敏是为了拒绝她才想出的理由,可现在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透底,那便是真的了。 如此,两个玉儿是彻底不行了。 不料下一秒。 “招赘好,这个主意好!” 宝玉突然满脸喜色的进来,一脸天真看着老太太,“老祖宗,招赘好,这样姐妹们就不用嫁出去了,就能一起玩儿了,老祖宗,我们家也这样吧!” “宝玉,你在浑说什么?你现在不应该在学堂吗?” 王夫人脸都黑了,自家这什么孩子啊? 其他姑娘们倒是差点憋不住笑,拿手绢挡着嘴角的,埋着头的。 这段时间,宝玉倒是越老越懂事了,便是胡闹,也胡闹得……这么让人舒服。 饶是老太太,也忍不住开口斥道,“宝玉,这些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姐妹们的婚事自有大人考虑,你该思考的是读书。” 老祖宗竟然开始劝他读书了,宝玉知道他是说错话了,可林妹妹能招赘,他们家怎么就不行了? 姐妹们都在自家,想做什么做什么,多自由? “老祖宗,我想去林家找筠哥儿玩儿。” 他得和筠哥儿说说,看筠哥儿有没有什么法子。如今宝玉也学聪明了,知道今天他是说不通的,便想办法求外援。 邢夫人却道,“筠哥儿似乎是昨儿个回家后就病了,在休养呢,宝玉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王夫人难得和邢夫人站在同一条战线,“宝玉,你老实回学堂读书去,你现在去林家,还要筠哥儿来照顾你不成?” 宝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不甘心的读书去了。 王熙凤和平儿回了自己房间,“既然筠哥儿病了,我们便送些药材过去。” 大老爷能让邢夫人应邀前去林府,那就说明没问题。 ** 筠哥儿躺在床上高兴不起来。 筠哥儿鼻子堵着气,张着嘴呼吸,声音已经变了调,“爹?” 林如海试了试他额头,已经不烫了,放下了心,给筠哥儿说了结果,更是把当今补贴的钱给筠哥儿放在了枕头下,“等你好了自己收拾,陛下特意提醒我,可不要昧了你的。” 筠哥儿咧嘴笑,“赚了!” 林如海摇摇头,“就你这场病,就没法说赚了。” “你且放心,太上皇那里没有动作便是翻篇过去了,好生养好身体,给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让你休息,正好在家过完你姐姐生日。” 筠哥儿明白这是让他这一个月好生调整状态,吸了吸鼻子,有些难受的嗯了一声。 而等林如海到家,宫中关于此事的处理结果,也传了出来。 戏楼班主藐视皇家,但念在其不知者无罪,又损失了酒楼,故而取缔百花戏楼,免除死罪,撵出京城。 当然,没人关系是什么罪责和理由,他们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当今明晃晃的默认了甄家的罪责,但并没有往里追究。 而太上皇,太上皇就像是隐了身,完全没有动作。 可有时候,没有动作,也是一种态度。 甄家,已经彻底没有了起复的机会。 等消息后知后觉传到姑苏的时候,方三娘也已经到了广东任职。 方三娘先顺路回了一趟姑苏,既是给英莲他们送信,也是回老家,见了亲人一面,给家人们说了情况,请了人照顾家中老人,又叮嘱四弟好好读书。 不料父母打算和她一起去广东。 “我们也就会种些地,什么也不会,但如今你本就缺了种地的人,你一个女儿家,在扬州附近有些名望,可广东人生地不熟的,你身边便缺了地地道道种地的农人。” “三娘,爹娘帮不了你什么,可若是在这个时候还不站在你身后,就没这个道理了。” “……好,谢谢爹娘。”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方三娘一家,一起赶往了广东。 让方三娘傻眼的是,等她到了广东,竟然遇到了特意来等她的田夫子夫妻。 “我这个读书人没什么用,但比其他读书人强一点,会一点耕种,便舔着脸来加入侍郎大人的队伍了。” 方三娘喜不自禁,她正缺懂农业又知识储备丰富的人才!何况是田夫子这样熟悉的人。 在京城那两三个月,挑选出来的孤零零的几个人才,也被分别下放或者留京专门研究农事了,人根本不够用,田夫子来的太及时了。 如今她身边,有家人,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有田夫子,可以试着跟上她的节奏一起搞研究,还有司庭和两位女史帮她处理官场人际关系。 队伍虽小,却五脏俱全! 而在广东的一个小村庄中,一中年男子小跑着回了院落,对在编竹篓的白发老人道,“朝廷派来的清农司郎中到了,还真是个女子,倒真有些不拘一格的意思。” 老人手中动作停顿了一瞬,而后转头看向来人,“先看看吧,别贸然就折腾进去。” 中年男子脸上稍有些犹豫,“可好不容易朝廷有了正儿八经的搞技术的农官,我们真不去见见?” 白发老人只是继续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地问道:“农家弟子本就所剩无几,禁不起折腾。我且问你,就是儒家的荀子都被请出了孔庙,我们一些歪门邪道,撞上去还有活路?” 中年男子悻悻无言,半晌才道,“也是,这些年儒家党同伐异的,若是看见还有其他学说的弟子活跃,怕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老人冷哼了一声,显然不是对中年男子,而是对现在的所谓儒家,“一群贱儒!输在公羊学派下我们也认了,现在的程朱理学,放在秦汉时期,早就被锤成渣了!” “如今情势不明,我们也就是普通农人。” 中年男子又问:“那若是方郎中之后找到我们?” “不问不管,找到了就帮,但,至少目前,不可多言。” “是!” 另一边,英莲他们才收到筠哥儿带来的喜讯不久,就得到了甄氏女这一出大戏的消息。 虽然事情已经平定,但仍旧让英莲一行人觉得心头有一口气堵着。 徐子言本来已经决定继续游览山水的,他过了年这么久还呆在这儿,不过是为了确定筠哥儿那边有没有问题,谁曾想到…… 徐子言看着徐氏纺织厂几个大字,终于是做了决定。 “真的,你不走了?” 封伯母惊喜地看着徐子言。 徐子言已经没有了家人,虽然和英莲结拜兄妹,更多的是脑子一热和移情。 但封伯母的照顾,英莲的贴心,也早已让徐子言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只不过心里始终放不下,逃避似的不愿去承认,以浪迹山水的方式放纵自己。 封伯母看了出来,却不好点出来,也隐隐劝过,但徐子言就是装傻。 而如今,徐子言竟然主动提出留下来。 徐子言闷闷的嗯了一声,“我留下帮伯母和妹妹,把产业做大。” 虽然封伯母明白这或许是受了刺激,但有了目标就好,有了目标就不会浑浑噩噩了,“好!今晚我们加一个菜,子言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卤鹅。” “好,伯母给你做去,你去看看英莲那儿有没有要帮忙的。” 既然愿意留下,便不要让他觉得他是外人,是来做客的。 徐子言起身,“好。” 不就是打下手嘛,还能难得了他? 第73章 驸马团体新风潮 闹剧似乎平息得很快,太上皇也并没有插手,天家父子似乎达成了一致,但老狐狸们都知道,这只是表面。 就连当今天子,也在事后感到了浓浓的威胁,这比太上皇和他对着干的时候威胁更重。 因为,便是太上皇无有授意,太上皇一脉的死党,依旧会给他麻烦,这是两个天然对立的利益之争。 当今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将贾雨村召回京。 有些事,林如海不适合,而贾雨村正正合适,一如太上皇的甄家,全权掌握在太上皇手中,他也需要一把他能全面掌控的刀。 而他也相信,贾雨村不会拒绝这个机会,如同当初贾雨村愿意站出来搏一把入他的眼。 当然,也因为当今这一举动,朝堂的氛围又开始有了变化。 而这,影响不了储老太傅一家。 “爹既然看重了林家的姑娘,何不收为弟子?如今林家子太上皇依旧看重,有这层关系,收林姑娘为弟子,也不会有旁的影响。” 储老太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储瞻在国子监教书,二儿子储睢在外面的书院教书,二儿子虽无官身,其文学造诣在老太傅看来却高于长子,当然,官场之道,二子便远不如长子了。 老太傅听着长子的纳闷,笑了笑,“我只能指点她,却教不了她多少。” “天才不需要遵循前人的脚步。”老太傅抖了抖手上的新诗,“这些不用考虑筠哥儿习惯的诗足见她的灵气。” “且她虽看似一帆风顺,但从诗风来看,她的情感更能抓住万物之悲寥,聚散离合之伤感。我要是收她做弟子,那才真是把人引入歧路。” 在老太傅看来,无论是收徒还是拜师,都要讲究一个缘分,而这个缘分,很大程度上就是师徒之间的风格是否能统一,或者殊途同归,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师徒的作用,而他,只能为林家女的老师,却不适合做师父。 老太傅话虽如此,每次的指点确实一点也没有藏私,“也就她还小,对诗的理解还不够细致,等这些基础的给她指点完,就需要她自己去突破了。” 当然,老太傅口中的基础,就和林探花口中的略懂是一个道理,文人的“谦虚”罢了。 “你二弟今年又没回来,等他回来,倒是可以让他看看,说不定他感兴趣,能给一些经验。”说到此处,老太傅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又转瞬即逝。 储祭酒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二弟他……”想了想自家倔的一头牛一样的二弟,储祭酒有些头疼,“弟妹是个贤良的,侄儿又是个乖巧的,也到了进入族学的时候了,想来明年二弟自己就回来了。” 老太傅只是轻叹了一声,“等他自己想明白吧,不过玉儿若是能和老二见见,老二怕是也会心动这个弟子。” 储祭酒自然知道二弟那出人意料的伤春悲秋的诗风,深以为然,“他们一个个的,家里过得比谁都好,怎么感情这么……” 老太傅摇头失笑,他这个大儿子啊,文学上也就教教这些世家公子,胜在技巧,感情在老太傅看来却有些刻意。 其实有些时候,伤春悲秋,并不是表面的柔弱哀情,就像他这个二儿子,若真的只知道伤春悲秋,又哪里能独自在外开学堂教书,还不借用家里的名声?虽然,可能是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 “阿嚏!” “感冒了?”筠哥儿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担忧地问。 黛玉用手绢揉了揉鼻子,轻轻摇头,“无碍,应当是哪个姊妹想我了吧。” 筠哥儿用手一戳,一个成型的陶胚又给毁了,“啧,不是去这家,就是那家的姑娘过来,就这样还有人想念,哪里像我,天天窝在家里出去不得,哼。” 黛玉早就习惯了筠哥儿的戏精模样,挑眉笑道,“那我带你一起偷溜出去?” 筠哥儿连忙甩头,“不了不了,家里好家里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弟两个对调了呢! 事实上,筠哥儿只是脑子清醒:他可是在家静养呢,要是出去被逮到了,岂不是没了正规的不上课理由,要马上进宫读书? 再让他歇歇吧,这一个月林如海给他弄来的禁闭(假期)还没结束呢。 至于重新捡起了陶艺,也是因为他想了半天,发现能在家就发泄,还不容易被人怀疑的东西还真不多,而制作陶器就挺适合。 玩“泥巴”随便塑形,成型了还能一拳头给搞碎,可解压了! 未料,下一秒,“少爷,小姐,大皇子来看少爷了!” 啪! 这一个陶胚彻底变成一滩泥巴。 筠哥儿唏嘘,“都不提前说一声,还真是大殿下的风格。” 黛玉上下扫了眼筠哥儿的状态,“不伪装一下?”问是怎么问,言语中却一点也不着急。 筠哥儿摆手,“没必要,都是人精。” 本就是一个明面上的理由罢了。 大皇子好歹也是天潢贵胄,姐弟俩知道了自然要一起前去接一下,筠哥儿只是洗了个手耽误了一会儿,大皇子就社牛般自己跑进来了。 “三公主?” 筠哥儿惊讶的看着大皇子身边男装的三公主,这是又混出宫来了? 大皇子一副没脸见的模样,“噫~~” 三公主微微有些脸红,黛玉也出来见过两位皇子公主,三公主见到黛玉三两步凑了上去,挽着黛玉的手臂,甜甜道:“林姐姐,我来找你玩儿了。” 筠哥儿:“??” “你不是来看我的?” 三皇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公主毫不心虚眨眨眼,理直气壮,“我是来看你的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还看你干嘛?跟林姐姐玩儿不好吗?” 姑娘们之间的话题,要郎君作甚? 筠哥儿一脸看透,他就不该‘自信’,酸涩道:“你就是找机会溜出宫吧。”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话本中骗人的。 黛玉上前,也不管自己弟弟了,“好了,我带小小去我那边,你们慢慢聊。” 黛玉带着三公主离开后,大皇子上前揽住筠哥儿肩膀,哥俩也开始吐槽。 “二弟你知道的,跟个瓷娃娃样,我可不敢带他出宫,只能自己来看你了。” “二弟还真没说错,你没大碍。” 等进了院子,看见那一滩陶泥,大皇子搓了搓手,“你这日子过得可真不错,我也来试试!” “怎么没见着秦师傅,你都好了,还不恢复练武吗?” “不急,说静养就静养。”说放假,诶,那就是真放假! 大皇子眨眨眼,嘿嘿一笑,那笑容让筠哥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生不妙:“怎,怎么了?” 大皇子忍住笑,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咳,那什么,我今天,其实是来给你,带功课来着的。” 筠哥儿:…… “诶诶诶,泥巴别扔我身上啊!” “啊啊啊啊啊谁的提议啊!!!” 作孽啊这不是! 这一堆陶泥,到头来全部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等两人停战后,看着对方落魄模样,面面相觑,同时低头,脑袋发懵,还是明玕靠谱,“大殿下,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看,这就是顶级生活助理的细致。 至于衣服,得,家里也没大殿下这个年纪的衣服,明玕的显然不适合,还是现让人出去给买的。 “筠哥儿,哪儿有你这样的,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不谢谢就算了,还把我欺负成这样,你信不信我下次有好玩儿的不告诉你了。” 筠哥儿想了想,也是,虽然不乏有看戏的目的,但来看他也是真的,“这样吧,中午我亲自给你们下面如何?” 这个心意,够了吧? 大皇子面上很是纠结,“这……能吃吗?” 筠哥儿当即垮起个脸,“爱吃不吃!” “诶别别别呀,吃!吃!筠哥儿亲自做的面,我肯定要第一个吃!” 大皇子眼睛一亮,“二弟这回可亏大了!” 管他好不好吃,回去都跟二弟说好吃得不得了,羡慕不死他! 听说筠哥儿要下厨,和黛玉一起玩儿的三公主也来了兴趣,到最后,小厨房里没有厨子,只剩下了筠哥儿四个主子。 只见筠哥儿熟练的开始给面粉加水,揉面,让面粉一点点成团,又越来越光滑,没见过厨房工作的大皇子发出没见识的一声哇,三公主虽然还小,却也学做过糕点,倒不至于像大皇子一样一惊一乍,但是看着筠哥儿的熟稔度,还是没忍住好奇的看着筠哥儿。 “筠哥儿,君子远庖厨,林大人和林太太不会说你吗?” 筠哥儿手上不停,回道,“我这就是小时候犯错后心虚才开始学的啊,什么君子远庖厨,我给父母做就是孝顺,也就没人说什么了,想做就做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且君子远庖厨原意也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大皇子呲牙一笑,“三妹妹,驸马要给你做吃的,我看谁敢说君子远庖厨!” 三公主脸一红,一巴掌拍在大皇子手臂上,“皇兄!” 便是黛玉也没忍住一笑,“大殿下说得不错,我看也没人那么不长眼说不该。” 听见有人附和,大皇子连忙点头,愈发理直气壮,“就是就是!” 看三公主实在臊得脸红了,黛玉戳了戳筠哥儿示意,筠哥儿回头对大皇子道,“大殿下要不要来试试,以后也给未来的皇子妃个惊喜?” 调侃的人变了,三公主立马支棱了,“对,皇兄,你也赶紧学,不要让以后皇嫂认为你只会舞刀弄枪!” 别看大皇子平时大大咧咧,这时候反而真不好意思,手足无措了起来,“去去去,闹什么闹,什么大嫂,还没影儿呢……” 三公主眼波流转,“哦~原来大兄是想娶媳妇儿了!” “别,别胡说!你个姑娘家的,说什么娶媳妇儿!” 大皇子连忙捂住三公主的嘴,“别闹了,面都要下锅了,要准备吃了。” 仗着不在宫里没嬷嬷看着,三公主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这水还没烧热呢,找理由也不知道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而等面正式出锅,大皇子和三公主两人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这香味,闻着还真不错。 等面一入嘴,大皇子嗦完一筷子,不由得比了个大拇指,“真不赖,我怎么感觉比宫里厨房做的还好吃?” 筠哥儿失笑,心里却有一杆秤,并没飘飘然,“我看啊,是你根本就没信我做的能吃,心理预期太低,所以现在才感觉很好吃。” 大皇子有瞬间心虚,“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看见你和面我就信了你的手艺了!” “不过要是有臊子就更好吃了。” 大皇子明示意味颇浓,筠哥儿哼哼两声,“不会,就素面,都把腊肉给拿出来了,腊肉下面吃也是一样的。” 不过,筠哥儿眼珠子转了转,打着自己的小心思,他下厨也不是白下的,“但也不是不行。” 下午,大皇子和三公主才慢悠悠带着大包小包“战利品”回了宫。 太上皇是知道大皇子今天去了林家的,听说大皇子回来了,在外求见,“哦?这就回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还以为大皇子明天才会过来。 “让他进来。” “皇爷爷,皇爷爷,看!” 大皇子提了一个食盒过来,“皇爷爷,这里面都是我们亲自和面擀面皮包出来的饺子,您还没吃晚饭吧?” 太上皇听得是他们亲自包的,来了兴致,“让我看看。” “怎么想着包饺子了?” 大皇子嘿嘿一笑,“筠哥儿把我衣服弄脏了,就赔偿了我一顿午饭,他动手做的手擀面,皇爷爷你别说,筠哥儿手艺不比御厨差。” “结果下午我就被筠哥儿拉着包饺子了,说是给皇爷爷和父皇母后,二弟,还有淑妃娘娘带。” 太上皇笑了,“他倒是小小年纪就会端水,怕是吃完才想起来还欠着朕的长寿面吧。” “筠哥儿的厨艺真那么好?”太上皇还是忍不住好奇,怎么就让这小子先尝了呢?筠哥儿才几岁,厨艺真有那么好? 大皇子来劲了,“好!那面粉,从一坨坨的,变成一团,很快就没疙瘩了,筠哥儿那手速一看就是练了好久的,就是他没学做臊子,还是让厨子弄的。” 太上皇已经打开了食盒,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大皇子,“大孙子,你的文学素养……罢了。” 大皇子:“?” “语言太贫瘠了。” 大皇子:“……” “这几个……是你做的?” 太上皇指着其中几个别出心裁的,看不出形态的饺子,与周边精致的饺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大皇子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这不也包成功了吗?” 太上皇失笑,“朕就知道。” “给你父皇他们的都分了?” 大皇子摇头,“给淑妃娘娘的三妹带回去了,给父皇母后和弟弟的还没来得及分呢。还有一些我单独包的,给母妃。” 淑妃是妃,是三公主生母,又是筠哥儿我来岳母,三公主带过去是理所应当。 但是若是他在太上皇之前先分给父皇他们,就不一样了。太上皇毕竟是长辈。 “去让人都带来吧,周贤,去给皇帝皇后还有二殿下说一声,晚膳在这边用,再送点给老太妃那边,把太后也叫来,孩子们的心意。” “奴婢遵旨。” 周公公笑着就出去了,同时也知道,筠哥儿这关,就算是彻底过了。 当今听到太上皇让他去大明宫用膳,着实愣了一下,父皇竟然给台阶了? 等听闻是何缘由,当今不禁笑道,“谁家儿郎好端端的,像他一样学些后厨的手艺,湛儿也是,竟也跟着学。” 周贤和万太监两两低头,不能对面却同时心中一晒,您这话说得像是嫌弃,这语气倒是装一装啊,都快笑出声来了吧。 “劳周公公回去跟父皇说,朕换身衣服就去。” 心里那个美滋滋啊,古人说得好,近朱者赤,这湛儿就被带得好,都知道孝顺父母了! 当今感动大皇子这个儿子知道孝顺了,淑妃却高兴的是给女儿找了个好女婿。 “这手和面的功夫可不是面子工程,儿啊,你可是有福了,男人愿意下厨房,至少不会把女人的辛劳视作无物。” 三公主窝在淑妃怀里,撒娇道:“母妃~” “跟母妃还害羞什么?这是好事。” 三公主蹭了蹭,耳尖还有些微红,“我们这样的人家,说得我还要亲自下厨一样。” 淑妃捏了捏三公主鼻子,“你呀,长大了就知道了。” 翌日,大驸马卢庸敲响了林家的门。 “筠弟,你可害苦了哥哥我啊,大公主听说了三驸马会得一手好厨艺,这不把我赶出来向你学厨来了?” 筠哥儿满脸问号,“我?厨艺好?我只会一点面食啊?” 说来惭愧,这面食的手艺说起来是为了孝顺父母,是犯错后的梯子。但是实际上,是小娃娃的筠哥儿那时候一手的泥巴,黛玉看不过去,想着面粉也是和水一起搅合,给筠哥儿找来的干净的平替,这才锻炼出来的呢! 卢庸也理解筠哥儿,毕竟谁家公子会专门学厨艺,筠哥儿会面食已经很逆天了,却也只得叹气,“大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争第一,筠弟,你是不是只会面食不重要,但我肯定不能只学面食了。” 筠哥儿哇哦一声,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带了点看热闹的心思,“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这个嘛,天天都能回,就是吧,嗯……你长大了就懂了。”卢庸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筠弟,快教我,争取一天之内搞定!” 筠哥儿:“……一天速成,做梦会比较快。” 到底谁把谣言传成这样的? 卢庸沉默,起身,“我去把刘老三给叫来,大家都是驸马,不能我们两个会的,他不会。” 还在床上睡觉的刘蔚:“阿啾!” 坐在床上,刘蔚耸了耸鼻子,眼睛都还没睁开,昏昏欲睡,“谁大早上的在念叨我呢……” 啪嗒——又给躺了回去。 “好。” 筠哥儿摩拳擦掌,总算是有新玩儿法了,“我去准备食材教学,反正我现在有时间,卢兄只管去接刘哥哥。这里交给我了。” 二驸马同不同意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已经决定了,要学就一起学! 大公主回了宫,明艳的面庞虽美,却也带有攻击性。 英姿飒爽的大公主对二公主道,“二妹妹放心,我已经让你姐夫去学厨艺了,就你姐夫的性子,肯定有难同当,落不下你家那位。” 二公主星星眼看着大公主,“大姐真好!” 第74章 技术人才贾宝玉 宝玉这边听说大皇子已经去看望了筠哥儿,连忙递上了拜贴,不料次日一来却发现驸马也在。 “原来筠弟这边还有客人,倒是我来得太冒昧了。” 筠哥儿也不客气,“嘿,来都来了,那今天你们就一起跟着我学嘛!” 刘三打了个哈欠,困啊,他为什么要被拖来遭这个罪。 宝玉还一头雾水,“学什么?” 驸马亲切地揽过宝玉,宝玉本就是个看颜值的,驸马身份在他之上,又模样不俗,宝玉当然没有拒绝,只听驸马道,“宝玉啊,今儿个我和刘三公子是来跟着筠弟学习面食的,你可是来得巧了,不若我们一起学习?” 刘三苦着脸看着他们,“得了吧,扒拉着我就算了,就别欺负人家宝玉了。” 宝玉纳闷,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好奇地问筠哥儿,“筠表弟还会面食?” “闲暇时跟着姐姐一起学的。” 刘三欲哭无泪,“所以姑娘家的东西我们干嘛要学啊?” 宝玉这时却笑道,“姑娘家学得,我们自然也学得,既然筠弟愿意教,我也来学学,回去还能和姐妹们有新的话题。”宝玉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 刘三敬仰的看着宝玉,“你还真是拼啊……” 筠哥儿一点也不意外,一个愿意捣鼓胭脂的世家子,捣鼓面食还不是小意思。 小厨房内,宝玉兴致勃勃的跟着筠哥儿学就罢了,还反客为主夸道,“筠弟的手真巧,这比例掌握得真好,筠弟可要和我学做胭脂?这手可不能浪费了。” 刘三公子:“……” 让林家独子学做胭脂,这贾家公子还真是天真啊。 驸马挑了挑眉,看戏。 筠哥儿头也不抬,直接拒绝,“可别,我要是真跟着你学做胭脂,我怎样先不说,你得先被二舅舅打掉一层皮。” 宝玉皮一紧,脑子瞬间上线,主打一个薛定谔的脑子,“是是是,我糊涂了,筠弟就当我没说过。” 这时刘三凑过来,“宝玉,今天我们学做面食这事儿,你别说出去啊。” 宝玉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不过还是很体贴道,“好,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说去。” “这就好,这就好。”刘三公子碎碎念,“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转头,看着驸马手中的光面,满脸震惊,“你怎么也揉出光面了,我们不是一样的步骤吗?” 驸马拍拍面团,安抚面团情绪,“你揉了几次,我揉了多久?这是筠弟调的面水比例,下次就得我们自己调了,你还差得远呢,再揉揉。” 刘三甩甩疲累的手腕,“不是,我们就不能不学吗?” 驸马语重心长,“听哥哥一句劝,让公主们有面子,你的日子才好过。” “可我还没尚公主呢……” 筠哥儿转头,扎心道,“不好意思,我也还没尚公主。” 但好像这次事件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刘三:…… 大驸马就是大驸马,一脸满意地离开了林府,还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欲望的,只觉得手都要废了的刘三公子给送回了家。 恰好遇到了刚回家的礼部尚书,大驸马和礼部尚书互相打了个招呼才离开。 刘尚书见三子这模样,头都没皱一下,只淡淡道,“你这模样被你大哥看到了,我可救不了你。” 刘三公子瞬间挺直腰杆,睁开双眼,板正! 刘三公子不怕他爹,就怕他大哥,不为别的,他大哥的年纪真能当他爹,他也真是他大哥给带大的,那时候刘尚书在朝堂忙着呢,刘老大可不得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 刘尚书见状笑笑,走进刘家,和孙子,啊不是,和小儿子唠家常,“这是到哪儿去了?” 刘三公子先瞥了瞥周围,见大哥不在,这才松下了腰,“被大驸马也拉到筠哥儿那儿学和面去了,可太折腾人了。” 刘尚书顺了顺胡须,若有所思,今天陛下就有意无意就夸大皇子孝顺,给长辈包了饺子,貌似昨天大皇子也去了林家,原来是这样。 “大皇子都给陛下他们包饺子了,你跟着筠哥儿学一学也好,比你去外面招猫逗狗强。” 刘三不服,“我怎么就招猫逗狗了?我就养了一只狗好吧?这还是筠哥儿弄起来的热闹,可别怪在我身上。” 刘尚书笑着往书房去,“不怪,不怪,既然累了,便回去歇着,等你大哥回来看见你懒懒散散的,我可不救你。” 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何况是老三这个又当小儿子又当过“大孙子”的?帮老三躲一躲老大的教训老正常了。 而林家,宝玉还并未离去。 筠哥儿看宝玉坐立不安的模样,就知道宝玉是有事情。 “筠弟,我,我想问林妹妹一些事情。”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筠哥儿见他知道不好意思,还提出来,且进来做事也有了章度,“好,我去叫姐姐来。” 宝玉立马喜笑颜开,“诶!筠弟你真好!” 等黛玉一来,宝玉又立马作揖,“林妹妹,我这里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黛玉和宝玉见过礼,坐在了椅子上,“表哥有事说就是,都是自家兄妹。” “林妹妹,这是我新制作的一些胭脂,和以往的香味,颜色有些许不同,我想请林妹妹看看喜不喜欢,再有就是以前的胭脂,不知道林妹妹用过没有。” 黛玉饶有兴致好奇地哦了一声,拿过宝玉今天带来的胭脂,点了一点在手上试用,又右手轻笼闻了闻香气。 而宝玉则有些紧张,筠哥儿在一旁看着,感觉哪哪儿不对? 黛玉扬了扬嘴角,“表哥以前送的胭脂,我倒也用过,知道表哥是用了心的,我若是去外面买,那必然是没有这么好的。” 宝玉眼睛刷的就亮了,“真的,那,那如果我的胭脂拿出去卖,林妹妹觉得可有人会买?” “若是我,自然是会买的,只是不知道,表哥意欲定价几许?可找了铺子,可有人加工制作?” 黛玉不急不缓抿了口茶,果不其然,宝玉顿时耷拉了下来。 “我也是为这个来的呢!” 宝玉感激的看向筠哥儿,“若非筠哥儿点醒我,我怕是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什么也没有。” 看似什么都有,实则什么都是老爷太太给的,便是他的丫鬟袭人,听的也不是他的。 而一旦当自己的意见不符合他们的意见,自己是没有选择的,如同只能读那些科举入仕的死书,如同他想让家里的姑娘们招赘,得到的只是他们当做没听到。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读不来那些科举的书,也不想科举,我思来想去,我能做的便是这些胭脂了,可到头来,便是这胭脂铺子,我也没法瞒着家里开。” “今日我来,一是想问问林妹妹,我这个胭脂是否有竞争力,二来,也是想让筠弟帮我开个铺子,我每个月或者每年分两成就够了,就像甄姑娘的纺织厂大家入股一样。” 宝玉眼光灼灼看着筠哥儿,筠哥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宝玉,“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算是明白了。” 宝玉竟然能考虑到赚点私房钱了,要知道没钱可寸步难行,宝玉不缺钱,可他缺自己的钱。 不过筠哥儿摊手,“二表哥,你这可高看我了,铺子的事情,你要么问母亲,要么问姐姐,我可不会这些。” 宝玉又眼睛发光看着黛玉,“林妹妹已经会打理铺子了吗?林妹妹可真厉害!” 只要有人真心实意夸黛玉,那筠哥儿和他就是暂时的兄弟,“那是,我姐姐在扬州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学管家了,等到了京城就在经营自己的铺子了。” “外面新开的千红书坊,便是姐姐的产业之一。” 黛玉笑笑,“你还好意思说呢,甄姐姐的纺织厂说得你没有参与一样,你就是偷懒罢了。” 又看向宝玉,“两成你也太吃亏了,我说你的胭脂做得好不是哄你,而是真的比市面上的大多胭脂都好,只一点,这用料怕是很精细。” 宝玉又仔细说了他的配方,筠哥儿和黛玉都失笑,黛玉不得不制止他,“好了,我只让你说大概的,这配方哪里能是随意说出来的。” “这不一样,我若是信不过筠弟和林妹妹,我也不会来找你们。” 黛玉抓住跑过来的墨团,心中已有思量,“表哥只管研究你的配方便是,不用在意用材的贵与否,不过是价格贵一点罢了。” 而京中的女眷,最是不缺钱了。 “不久便是我的生日,也正好宣传宣传,至于铺子,我这边看好了再和你说,你且放心就是。” 宝玉看着从容自信的黛玉,差点就忘了转眼,当然,筠哥儿吃人般的视线功不可没,宝玉有些心虚挠了挠头,“到,到时候可以从我的分成里分部分出来给姐妹们吗?” 黛玉歪头,看着宝玉示意其继续说。 宝玉有些难为情道,“我没想到林妹妹那么小就开始管家赚钱了,家里的姊妹们,太太也没怎么教这些,更不用说姊妹们出去巡视铺子了,所以我想……” 黛玉和筠哥儿视线撞在了一起,筠哥儿眨了眨眼,黛玉嘴角微勾,回头和宝玉道,“不妥。” “表哥的心是好的,只三个姐妹,表哥打算如何分呢?” “便是分了,她们也只是从你那里拿到钱,在外的管理,她们一样缺少经验。” 宝玉疑惑抬头,黛玉道,“你且回去,将消息悄悄告诉她们几个,只说是自家姐妹,她们自会明白。” 如今迎春养在邢夫人膝下,迎春手中总是有一些零花钱的,又有大舅舅的面子,想要入股,邢夫人不可能不帮忙,甚至邢夫人怕是巴不得自己也入股一成。 而探春,赵姨娘能在王夫人手底下生下一儿一女,还能让儿子叫自己母亲,手中不可能一点钱也没有,也绝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 其实最难判断的,反而是几个姐妹中,看似地位不低的惜春,兄长是个不着调的,嫂子是个透明人,父亲又出家修仙,家里能支棱的侄媳妇儿又卧病在床许久了,总不能和侄媳妇儿伸手要钱。 按理来说,贾敬修仙前应该是给幼女留了些资产的,但惜春毕竟还小,真能到她手里的能有多少,谁都说不准。 黛玉想提一嘴,可又拿不准宁荣二府中惜春的具体情况,只能作罢。 宝玉既然已经考虑到了几个姊妹,想来应该能比她更清楚惜春的情况。 等他们再仔细商讨了一些细节,宝玉也不像全无准备,可见是已经想了很久,并且有过考察,只是自己没有信得过得人,信得过的门路。 送走宝玉后,筠哥儿感慨,“这才多久,宝玉变化竟这么大。” “宝玉赤子之心,最是难得,虽有些毛病,可慢慢改了就是,倒是宝玉这一手制作胭脂的手艺,这笔生意还真是稳赚。” “姐姐很看好他的胭脂?” 黛玉点头,“皇后娘娘也赏过胭脂,说句真心话,宝玉的胭脂若是入得了宫,未必不能成为贡品。” 筠哥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黛玉,“这么厉害?” 黛玉嗯哼一声,“你且瞧着吧,你以为我什么再三叮嘱他自家姐妹?要是让贾府其他人知道了,让薛家知道了,这铺子到头来就白干了,迟早会被毁。” “等铺子选了址,掌柜的和工人都要好好找,监管也要严格,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漏,把这质量给保证了,得了宫里贵人的喜爱,这铺子才能长久,才不会因小失大,短时间内盛极而衰。这样一来,姐妹们以后便是嫁得不好,也会难过到哪里去。” “那姐姐若有需要,只管开口。” 姐弟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宝玉回到荣国府,按照惯例先去老太太那儿请安。 贾母看见宝玉身上的衣物有些脏了,不禁有些纳闷,“你不是去林府了吗?这是怎么弄的?” “这不是和筠哥儿玩闹闹的吗?”宝玉可记着他答应了刘公子不说出来他们学面食的,“恰好今儿个碰见大驸马和刘三公子,玩儿得有些尽兴,便没注意到。” “哦?”听见驸马,贾母眉心一动,脸上更加慈祥了几分,笑呵呵道,“贵人面前,你倒是不拘束。” “既然筠哥儿身体已经好了,那你们兄弟俩,也合该多亲近亲近。” “孙儿省得的。” 老太太高兴宝玉又结实了贵人,宝玉也同样高兴他能更加有理由往林家跑了。 如宝玉所料,便是贾政和王夫人,在听了宝玉的话后也没怪宝玉胡闹,贾政甚至对筠哥儿很是放心,“你就该多跟你表弟学学,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就考了童生,交的朋友也是知礼明德的。” 见宝玉今天破天荒的没有和他犟,也没有战战兢兢,而是老老实实听训,贾政颇感奇妙,以至于都有点不自在,“行了,下去吧。” 而宝玉则在思索,他该怎么私下告诉姊妹们。 最先让他找到几乎是,是同是二房的探春。 贾环养在赵姨娘那里,但是探春是养在王夫人膝下的,相较于其他姐妹,宝玉更好找机会来探春的房间,探春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满脑子问号,“宝玉,你这是做贼呢?” 宝玉关上门,让人守着,“妹妹,我跟你说个消息,你可不要往外说,我只和自家几个姐妹们说。” 宝玉一向是家里所有人都要宠着让着的一个,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便是现在十岁左右了,还免不了内帷厮混吃丫鬟胭脂。 难得见宝玉如此正经严肃,探春眼眸疑惑转了转,倒也认真听着,“宝玉你说,我不告诉旁人。” “我托林妹妹帮我开个胭脂铺子,就我平日给姊妹们做的胭脂,我本意是说我分的钱补给你们,林妹妹说让我先跟你们说。” 探春呼吸不禁一滞,心口猛地快速跳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宝玉,宝玉……真的长大了? 探春快速平复自己的心绪,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认真道,“宝玉,谢谢。” “林妹妹说得没错,不能你一个人担,没这个道理,你也不好分。” 探春手上的手绢在探春思考中不自觉的绞着,半晌,探春咬牙,“宝玉,你等我几天,我问姨娘要一些,她能守住口的。” 赵姨娘在府中的名声并不好,但探春既然说了,宝玉便相信她,“我相信探春妹妹,那你准备着,我还要找机会告诉迎春和惜春。” 探春摇头,制止他,“我来告诉,姊妹们经常聚在一起,又有薛家姐姐,你私下找我还好,再私下找她们就惹人眼了。” 探春回忆今天宝玉的举动,“宝玉,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小厮茗烟。” 不仅茗烟,连袭人都没看到。 宝玉垂眸,“他们管不住嘴,我没让他们知道,姊妹们的产业,就不劳他们知道了。” 砰砰砰—— 探春欲言又止,眸中是不住的忧虑,连宝玉都察觉到府中的问题了吗?那只能说府中的问题比之前更严重了,罢了,罢了,总归她也管不了,也不敢管,没理由管。 “好,”探春道,“宝玉你且等我消息就是。” 宝玉点头,提醒,“林妹妹生日快到了,尽量在林妹妹生日前,这样还能抽时间提前商量商量。” 宝玉一个人独自离开,侍书进来,看见的就是有些出神的探春,“姑娘?” 探春回神,眨了眨眼,“侍书啊,把我前几天缝的鞋子给找出来吧,我给环儿送去。” 侍书点头,探春继续深思,她不能现在就去找姊妹们,宝玉才刚走,但是她去看兄弟是没有问题的。 贾环看见她来,脸上也没过多的高兴,但也收了姐姐做的鞋子。 探春摸了摸弟弟的头,“环儿好生读书,我去看看姨娘。” “嗯,母亲就在里面。” 一个叫姨娘,一个叫母亲。 探春深吸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赵姨娘看见探春来,冷哼了一口气,眸光却也忍不住往探春那儿看,“还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啊。” 探春坐在了榻上,和赵姨娘面对面,“姨娘,咱们母女何必每次见面都说这些戳心的话。” 赵姨娘别过头,没好气道,“难为你记得我和你是母女,我可不敢有这福气。” “姨娘,嫡母将我养在膝下,无论是何原因,这都是天大的恩典,您明明知道的。” 赵姨娘顿了顿,低下头弄着手绢,没回答。 半晌,“说吧,来做什么?” 探春看了看关着的门,“姨娘,可否借我一些钱,最多一年,我双倍还你。” 她相信宝玉的手艺,也相信林姐姐的能力。 赵姨娘瞪大了眼,速来爱贪便宜的她应该是马上骂人的,但她却仅仅是死死盯着探春,探春也被她看得摇了摇嘴唇,却还是很坚定想要借钱。 赵姨娘手上快速绞着手绢,小声怒道,“多少,你要拿去干嘛?” 探春伸出手掌,比了个五,道,“姨娘可知道林姑娘,林姑娘有新生意,我参一份。” 她不能说有宝玉的事情,不然在姨娘这儿就是送钱给宝玉。 赵姨娘看见那个五差点破口大骂,探春每个月的月例基本都存着,不可能五两都给不出,那只能是五十两起步,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可当探春开口,说出林姑娘,赵姨娘脸色却缓了下来,赵姨娘没什么见识,似乎只能看见眼前的小打小闹,但后宅的事情她比谁都门清,不然贾环也不可能她自己养。 虽然在外人看来庶子养在主母那里是恩典,但她信不过王夫人,女儿和儿子可不一样。女儿能嫁出去联姻,但儿子是会强家产的。 而林家,她虽然在后宅,但也是知道的,老爷不仅一次在她面前说林家的筠哥儿有多好,比宝玉好在哪儿,故而她也知道林家的恩宠。 而且她更知道,王夫人不喜欢贾敏,也不喜欢贾敏的女儿。 但她现在喜欢贾敏了,因为她女儿要带她女儿赚钱。 林家是不可能让自家姑娘赔钱的,尤其是等探春出嫁,嫁妆最多也就照旧,没什么多的,她们这些后宅的女眷,没有主母的允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不过,“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探春张口就来,“今天宝玉去了林府得到的消息,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说漏了嘴。” “我已经跟她说了,林姑娘毕竟是女眷,少说人家的事情,想来宝玉不会再跟别人说了。” 荣国府和林府风气不同,所以赵姨娘不会觉得贾宝玉一个外男得知林家女眷的事情有哪里不对。 赵姨娘咬牙,“五十两,人家林家哪里缺这五十两!” “你等我一天,我给你扒一百两来,你记着你的话,第二年还我二百两!” 探春惊喜地抬头看着赵姨娘,赵姨娘心那个痛啊,“你把消息给我烂在嘴里!我知道你在贴着薛家那位想卖个好,但这事,不行!” 探春连连点头,“我有数,况且薛家的独子被关押,也和林家有关系,我不至于如此糊涂。” 听到这话,虽然早就知道,但赵姨娘更开心了,“你知道就好,得了,你别在我这儿待太久,免得环儿又被折腾。” 探春又是一口郁气憋在心口,但她也无济于事,只能离开,她能做的,也只有讨嫡母的开心,让嫡母少折腾了。 探春走后,赵姨娘盘腿坐在榻上,半晌后,爬起来在屋子里翻找半天,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 “自己还得留点,不够……” “环儿,你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拉投资的宝玉 第75章 北静王妃又作妖 姊妹间总有说悄悄话的时候,更别提这几个姊妹在一起住了那么今年。 迎春在第二天下午就被探春寻到了机会告诉此事。 姐妹两个都在想惜春那里该如何说。 惜春并非没有钱,好歹也是宁国府当家人的胞妹,但大家都是府里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平时对下人的打赏,糕点的增添,再有宁国府那边,惜春还有要打点的,花销只会比她们更多。所以她们一时间,还真把握不准惜春那里到底还有无能立马拿得出来的余钱。 迎春想了想,“惜春那儿,便由我来说。” 探春想到如今迎春在大伯大婶膝下,消息应该更清楚一些,遂点了点头。 而迎春当然得去找邢夫人。 邢夫人一听她的来意,迎春还没来得及问惜春的事情,邢夫人就道,“你且等我一下。” 邢夫人又转身去找了贾赦。 因为贾赦跟她说过,有关林家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果然,听到是林姑娘办铺子,想要几个姑娘投资,贾赦立马正色了起来,只还是没忍住贬低某人,“几个姑娘这么大了还没有自己的产业,老二家的就像是没想起来,这主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 “还是小妹这样的才正常,早早就给铺子给女儿家练手。” “老二家的还看不惯小妹,到头来自家的姑娘还得侄女想着,真是丢人。” 怪不得小妹会来骂醒自己。 贾赦拿出几张银票,“都给迎春,看她自己投多少,再留部分给惜春。” 邢夫人不解,“惜春好歹是宁府那边的嫡出大小姐……” 贾赦冷笑,“你看珍儿有个兄长样子?就给惜春说这是从宁府公中拿的,让她自己看着用。” 又对邢夫人道,“你也记住,我们府里公中的钱,该用就用,不用省。”总归最后大概率给不到他们大房。 而直到邢夫人借口贾敏相邀,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了林府,此事知晓的也就几个人,便是老太太,都不曾知晓,也没有一个姑娘像老太太寻求资金帮助。 不是她们不信任老太太,而是她们心知,老太太最在乎的是宝玉,宝玉都不曾给老太太透露一句,她们又何必呢? 至于缘何要邢夫人帮忙去林府,便是不得已了。 毕竟若是黛玉相邀,不邀请同在府中的薛姑娘,虽然说得过去,却也不好看。 而贾敏邀请邢夫人就不一样了,邢夫人是大房,她没有理由带二房亲戚前去,而老太太和王夫人,也在暗自较劲一些东西,对薛姑娘也只是面子情,不赶人走都是脾气好,更不可能帮忙说话了。 故而几个姑娘就这么一起去了林府。 宝玉也巴巴的跟了过去,宝玉向来爱和姑娘们一起玩耍,如今筠哥儿又在林府,老太太想着筠哥儿交际的朋友,也没理由阻止宝玉。 在黛玉生日的前几天,几个姑娘和技术人员贾宝玉,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聚在了一起。 不过有一说一,王夫人虽然没有带几个姑娘实际上手管理产业,但一些相应的知识该教还是教了的。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以后嫁出去了也关系到家里的名声。 所以当谈论起来胭脂铺子的时候,几个姑娘思路都是清晰的,可以说她们欠缺的就是实际经验。 在这一方面黛玉是不缺的,见姐妹们都愿意听,也就多说了几句,倒真有几分小夫子的模样。 “筠哥儿你不参一份吗?”趁着姑娘们兴致勃勃的互相交流,宝玉小声问筠哥儿。 筠哥儿想也不想的摇头,“我就不了,我以后的路基本都定了,还是少参与这些得好。” 便是那纺织厂他没有藏着捏着,也是纺织厂带有公益性质,以及他年龄小。 但是这样的事情,多了就不好了。 官商还是应当分开一些的好。 ** 荣国府,王夫人闭目转动着佛串,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一旁的周瑞家的站在一旁,是一句话也不敢劝。 谁能想到老太太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可偏偏其中的利益,又似乎没法拒绝。 啪嗒—— 佛串一连串跌落在地,滚落四散,王夫人睁开眼,不得不道,“去请姨太太来一趟吧。” 不同于王夫人的烦闷,薛姨妈听到王夫人带来的消息,直接愣在了当场,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薛姨妈克制住了,面色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茫然,“这是真的?姐姐你也知道薛家现在……” 王夫人何尝不知薛家已经败落,不然宝玉和宝钗她早早就直接定下了,也不会用宝钗来和贾母打擂台,吊着宝钗。 所以她也知道,一旦有了更好的去处,她妹妹和外甥女,是不会拒绝的。 “妹妹安心,我既说了,自然便是真的,你且让宝钗好好准备,虽只是妾,但旁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若是妹妹没有意见,那我就回那边了。” 薛姨妈当即露出笑脸,“如此,就拜托姐姐了,待事成,妹妹和宝钗,必不忘姐姐牵线搭桥之恩。”生怕王夫人反悔。 “这是哪里的话,宝钗有了好去处,薛家有了门路,对我们大家都好。” 至于宝玉,总归孩子还小,她家元春还在宫里,不是没有机会。 只要元春一朝得宠,那宝玉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那将宝钗送入王府辅佐王妃,也不枉让薛家住了这么久,总归是有所回报。 薛姨妈回了梨香院,告诉了宝钗这个消息。 “北静王府?” 宝钗呼吸急促,少见的失了镇定,王府,这可比如今荣国府尊贵多了,更别说是王妃的意思。 就算是妾,那也是王妃扶持的。 虽然听说北静王专宠侧妃,可王妃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北静王也并未亏待,在外也并没有让侧妃越过王妃的举动。 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肖想王府的侧妃之位。 “荣国府和甄家一直都有交情,别看甄家倒了,老太妃还在呢,王妃也一直都是王妃,只要我儿听王妃的话,以后找机会生下个一儿半女,便不愁了!” “王妃不喜欢太素的,我儿节俭,但也要注意时机。” 宝钗顷刻间便明白了过来,“持家与贤惠是嫡妻才应当的,妈放心,我知道如何摆正位置。” 宝玉固然是公府嫡子,却也无法继承家业,且姨妈也不是真的看得上自己,与其这样,倒不如去王府搏一把,哪怕是棋子又如何?至少有了战场。 北静王府,王妃看到荣国府的回信,笑了。 薛家如今摇摇欲坠,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正适合给她冲锋陷阵。 何况老太君说了,薛家女聪慧,但没有受过大家族教育,为妾帮她斗一斗侧妃,刚好。 她是嫡妻,嫡妻下场有失身份,一个能轻而易举掌控的妾室帮她给侧妃晦气,就再好不过了。 “娘娘?” “等到时候见过了,没有意外,便将人接过来。”王妃满意,面上却并无喜色,“侧妃那儿,真怀了?” 侍女迟疑一瞬,还是道,“无论是侧妃的月事,还是查出的用食情况,怀了的可能性很大。” 王妃垂眸,冷着个脸,“还真是好运气。” “我没记错的话,薛蟠入狱,也是因为林家子的掺和。” “是,当时正是林家子童生试后不久。” 王妃冷笑,“那可真是巧了,这薛家女还真是能忍,还能在荣国府和林家女互称姐妹。” “娘娘,这也是奴婢想说的,这薛家女,野心和心性都不可小觑。” 王妃知道侍女说的意思,不过,“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一般人,没法分侧妃的宠,有不俗文学功底的,家里也不会愿意自家女儿当妾,只薛家正好,又和贾家,王家有干系,王爷便是宠也放心。” “一个商户女,再有野心也翻不了天。” “就这样定了,既然侧妃怀孕了,那把薛家女接进来,时机也正好。她不是自诩贤惠想压我一头吗?我倒要看看她都怀孕了还如何占着王爷!” 不是她对王爷有多爱有多深情,而是她只能用这种方式,一步步拿回她的权力,而不至于受到侧妃的牵制。 她得让王爷明白,还是原有的太上皇一脉,更适合他。 ** 二月十二,黛玉生辰。 作为黛玉在京城过的第一个生辰,自然是邀请了京中门第相等或者相熟的人家的姑娘来参加。 不过不同于在扬州之时,林如海是巡盐御史,在扬州地位不俗,在京城二品官员算不了什么,便是亲王郡王世子等勋贵,都是一箩筐。 故而黛玉的生辰并没有像在扬州一样姑娘们想怎样便怎样,没有拘束。不争锋,不出错,中规中矩,当成交友和宣发的场所便够了。 王夫人这次也来了,带着自家的姑娘还有薛姑娘。 京城的贵妇人们都知道荣国府实际的主母是谁,所以哪怕贾政只是个五品员外郎,王夫人只是一个宜人,但她们还是笑脸相迎。 且不得不说,荣国府虽然不如以前,男丁看来也没什么出色的,但他们家的姑娘,一个个的可真标志。 “诶,这是你哪位姑娘?” 一夫人看着宝钗不禁问道,“看着倒是颇有福气。” 宝钗是丰腴的美,对于这些夫人而言,便是身体好,好生养,便有了有福气这一说。 可不是有福气吗?王夫人脸上的笑意都不由得更深了几分,尤其是今日的宝钗一改往日的素色打扮,更是衬托得是哪家娇养出来的女儿。 “这是我妹妹的女儿,今日带她过来长长见识,来宝钗,见过韩太太。” 探春几人在后面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外面的夫人不了解宝钗,但她们却知道今天的宝钗和平常不一样,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她们也不得而知了。 谭太太团扇轻扇,小声道,“不带自家姑娘认人,反而带别人家的女儿,我是搞不懂。” 旁边的太太抿唇一笑,“好歹人家带了姑娘来,也是难得了,哦?那个带荣国府姑娘们认人的,好像是一等奖军的夫人?” 谭太太也愣了愣,仔细瞧了瞧,“是呢,正是邢夫人。” 又有一夫人凑过来道,“听说邢夫人是继室,门第不高,不过我看,出身门第高不高还真不重要,喏,这时候还不是只有人家靠谱,不过以往怎么见邢夫人出来走动?” 谭太太眼眸一转,“这等高门大户的府中事,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旁人怎么猜想,就不管她事了。 因为林家的圣眷,所以虽只是黛玉的生日,但受邀的各家主母也都亲自带了自家的姑娘前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各家夫人们不可避免的会带姑娘们认人,而后才是夫人们聚一堆,姑娘们各自玩耍。 只是她们万不曾想到,各家推杯换盏到一半,北静王妃会突然前来。 而她们也看到了贾敏一瞬间的错愕,都是人精,立马就猜到了北静王妃是不请自来。 联想到前阵子筠哥儿把甄家的罪名在百姓耳中公布,把甄家名声拉倒地上踩。 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看贾夫人如何应对了,这北静王妃,该不会冲动到在人家小姑娘的生日宴上找麻烦吧? 只是北静王妃毕竟是王妃,便是没打招呼突然前来,他们也只能开大门迎接。 荣国府的几个姑娘们也不禁面面相觑,总觉得来者不善,可没听说北静王府与林府有交情。 相对的,被王夫人带在身边的宝钗则冷静多了,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也因为她的镇定,倒是真让一两位夫人多看了一眼。 北静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大大方方地踏入林府,受着各位夫人和贾敏的礼。 嘴角挂起一抹笑,“各位夫人们快快请起。” “前儿个底下的人不懂事,和林小公子产生冲突,我也不好当做看不见,这不,想着林姑娘的生日,过来送送礼。” 专门等着你家姑娘生日来找茬呢! 这是北静王妃亲手扶起贾敏,对着贾敏说的。 两人挂着同样的假笑,贾敏面上一派感激,“王妃严重了,都是小孩子玩闹,不值得一提。” 我家是小孩子闹出的问题,你家,呵,你家好像还没有小孩子?那这错事谁的? 但北静王妃身份毕竟在那儿,很快便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主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宴会是北静王妃开的呢。 单英走到了自家婆婆身边,有些忧心,“娘,这王妃……” 谭太太安抚地拍了拍单英,“勿要操心,王妃已经是有所失礼了,只要贾夫人维持住秩序不生乱,不露出不敬,这关,便过了。” 这是谭太太以为的,也是大部分人以为的。 只是不了下一瞬,北静王妃看见了王夫人身边的宝钗。 北静王妃和王夫人打招呼倒也正常,谁都知道荣国府和甄家要好。 可不料,北静王妃眼睛落在了薛姑娘身上。 “这是夫人家的姑娘?看着可真惹人喜欢。” 得知是薛家的姑娘,北静王妃又看了两眼宝钗,那番打量姿态却像极了打量物价!还从自己头上取了一根簪子下来,给宝钗插在了发髻上,“好姑娘,今年多大了?” 不少夫人脸色有些惊疑不定。 王夫人含笑回答,“今年刚满十三。” 北静王妃颔首,“豆蔻年华,怪不得惹人喜爱,可定了亲?” 夫人团脸色骤变,宝钗笑容差点没绷住。 王夫人泰然自若与北静王妃相合,“未曾。” 北静王妃笑了,“我挺喜欢这孩子,不若让她跟着我吧,夫人是知道我的,必不会亏待了她。” “王妃能看中她,是她的福气。” “宝钗,还不谢过王妃?” 贾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相看打量,问年龄问亲事,再带在身边,这分明是帮北静王纳妾! 可恶心就恶心在她没有明说,但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生日宴上纳妾,这未免欺人太甚! 可你要是戳破质问,先不提身份上的差异,北静王妃她并没有明着说给北静王纳妾,可以说成是带在身边养着以后给她选个好人家! 但是可能吗?不可能!因为宝钗只是一个商户女,身份的差异在如今是难以逾越的,王妃怎么可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给宝钗找个好人家?只有为妾! 十三啊,还未及笄,可是对于妾室而言,根本不重要。 甚至于一些高门大户娶妻早的,也不是没有十五之前嫁人的,不过一般会等妻子长大后再行房事。 但妾室,是真的不重要,十三,已经来过月事了,就代表可以行房了。 北静王妃的脑子都拿来用在如何恶心人的作用上了吗? 竟然还恶心得进退都有路! 王氏!她不信她提前不知道! 王氏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下了她的面子,今天之后,她王氏的名声又能好在哪里去?! 忍?忍个屁! 贾敏给了香雪一个眼神,指了一个方向。 北静王妃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真心,又考了宝钗几句,不由得夸赞薛家养了好女儿。 在座各位夫人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这这这,不少夫人实在没忍住,私下嘀咕,“这也太,太不顾礼节了吧?” “怪不得北静王独宠侧妃呢。” “这王夫人和贾夫人是姑嫂吧,她们有仇?” “这荣国府真是……” 还有原本身旁带着女儿的夫人,也让人把自家姑娘往后面带,去和姑娘们一起玩儿,别凑在大人堆里,她们家姑娘还小,还不到看如何挑选妾室的时候! “喵嗷!” 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和一只狸花猫从远处奔袭而来,夫人们有些惊慌,那两只猫却只往王妃那边冲刺,哗啦……爪子在北静王妃裙摆上一勾,还有一只往人身上一撞…… “撕拉——” “啊!”裙摆被撕开随风飘扬,北静王妃震怒,“快!快抓住那只猫!” 贾敏赶紧让人去抓猫又麻利让人维持秩序,护着一众女眷。 “王妃息怒,臣妇已经让人去抓了,这两只猫看起来是野猫,还是狸花猫,这狸花猫凶得很,这就让大夫来给王妃看看!” “林家这种场合还养野猫?” 北静王妃怒火中烧。 贾敏一副认人切割的模样,“王妃,我家筠哥儿养了只狗,每天狗吃食的时候就有外面的野猫来蹭吃的,我们想着有猫在,也能避免老鼠,也就没管。” “如今,哎,是我们考虑不当,让王妃受惊了,今日执勤的家丁我必定好好惩罚!” 北静王妃颤抖着手指着贾敏,可裙摆已经裂开,再在这儿也是丢人,贾敏又认定是野猫。 “好,好得很!”北静王妃咬牙切齿,“林家宴请宾客,居然连野猫都没法拦住,真是让人长了见识。” 贾□□打一个认错极快,体贴至极,“都是臣妇管理不当,王妃还是跟臣妇去隔间换一套衣服吧。” 北静王妃深吸口气,“不必了,谁知道到时候有没有野狗,希望贾夫人真能抓到野猫。” “告辞!” “恭送王妃。”贾敏屈膝相送,唇角却勾了起来,狸花猫还真是野猫,嗯,是墨团又不知道哪儿招惹来的野猫。 这招猫逗狗让猫狗干坏事的本事,找筠哥儿准没错就是了。 一场好戏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王妃心里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所以匆匆遁走,可王夫人和薛宝钗,却还不能离开。 贾敏看都没往那边看,继续和夫人们言笑晏晏。 其他姑娘都已经趁刚刚去了黛玉那儿,也就一个宝钗还跟在王夫人身边。 薛宝钗如今跟着王夫人,只觉得脸上臊得慌,那些夫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往她看。 姨妈跟她说了,王妃会在今天来看一看她,若是满意隔日就带她回王府,可没说会是在这样众人围观的场景中直接暗示,直接走看妾的流程啊! 她该庆幸王妃还没有让她转圈看身形只是上下打量吗? 也是,王妃还需要她,不会让她太难堪,可这王妃的手段…… 袖子里握紧的拳头感受到指甲的刺痛后立马放开,不,她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她身上不能有任何疤痕…… 筠哥儿的院子中,筠哥儿面无表情的听着明玕给他汇报外面的情况。 “原来的百花戏楼被谁买了可知道?”筠哥儿突然问。 “那戏楼位置极好,班主被赶出京的当天,就被买了下来,是忠顺亲王府中的人买的。” 忠顺亲王啊,筠哥儿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给忠顺王府送拜帖,我明日去拜见。” 明玕闻弦知雅意,“百花戏楼?” “戏楼那儿卖胭脂铺子,是不是太浪费了?” “浪费?”筠哥儿笑了笑,“怎么会浪费呢,多好的地势啊,只要不再打算小打小闹,便不是浪费。” “再给姐姐说,不要被影响,一切照旧,这戏楼我还是拿来唱戏。” 北静王妃原本的戏楼铺子,被他林家的小儿拿来试手玩儿,听着就不错。 “我的假期也没几天了。”筠哥儿突然道,“得赶快了,不然以后哪儿有时间去戏楼那里招摇。” 又让明玕取了纸笔过来,蘸墨写了一封信,让人寄往姑苏。 薛家,哼。 还有王家…… 这就交给爹了,听说贾雨村被召回了京?想来陛下也是愿意看着四王八公,金陵四大家,越来越无力的。 在后院维持着热闹,与姑娘们谈天说地的黛玉得到了筠哥儿的消息,笑着道,“我知道了。” 又用团扇挡住了自己,小声道,“再给我去查一查王夫人手底下的铺子。” 黛玉可从来不是闷声受气的性子。 转动着团扇的扇柄,黛玉不动声色的又融入了姑娘们的群体,开始引导起了话题。 第76章 那年我双手插兜 世家大族的这些姑娘们虽还都还未出阁,但哪个不是家里精心教导出来的? 见黛玉有意忽视北静王妃到来的影响,一个个也都当没发生,高高兴兴的和小姐妹凑一堆,整个院子倒是又欢庆了起来。 “林姑娘,贾夫人说以后会为你招赘,是真的假的啊?” 黛玉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有她的刻意周旋,没一会儿就惹得旁边的姑娘们放松了心房。 黛玉抿唇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嗯,真的,爹娘他们都不放心我这个身体嫁到别人家,倒是我不孝了。” “哪里就不孝了,让他们安心才是孝顺,”另一个姑娘有些艳羡的看着黛玉,却也出言安慰,“我是看着你比旁人瘦弱些,我听说江南女子都更苗条轻盈些,可这离林姑娘近了,我这手一握,哎呀,这腰也确实太细了,怪不得林老爷他们不放心呢!” 那姑娘还当真一边说一遍上手盈盈一握,还感慨,“我都快成楚王了,换我我也舍不得,这腰可真细!” 黛玉脸当真是一红了,躲了躲被碰着的痒痒肉,撒娇的语气一样嗔道,“好啊,说就说,怎的还动起了手!” 一武将女儿双手捧脸,“啊,这就是吴侬软语?” 惹得姑娘们一阵欢快,黛玉无奈只得用手绢捂脸,“你们,你们可停手吧!” 黛玉是被惹得害羞了,却也拉进了众人的关系。 姑娘们一旦熟络,聊天的话题也无非就那几样,这不,没一会儿就聊到了胭脂水粉。 “诶,说起胭脂,我早就想问了,林妹妹你这胭脂是哪儿买的,这颜色也太衬你,可我仔细瞧着,又似乎和市面上有区别。” “我也想说这来着,刚刚林姑娘红霞扑面之际,与这胭脂颜色更相得映彰了。” 探春刚好过来,俯下身轻轻点了点黛玉的唇,弄了点胭脂在手上,轻轻一抹,“还怪香的哩!” 惜春过来,忍笑,“探春你怎么也突然上手了,林姐姐脸又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小寿星一再被都得脸红,谁能不笑。 “笑,还笑!”黛玉拿团扇挡脸,“再笑我不给你们说了!” 探春和其他姑娘们又撒娇地摇着黛玉的手臂,湘云也撒娇道,“好姐姐,不闹了,我给你打探春,快跟我们说说吧,是哪家的胭脂。” 见湘云也跟着闹,问这胭脂,黛玉心中更是一暖,湘云这妮子,鬼机灵的。 黛玉手中团扇一转,只遮挡了唇,似乎有些害羞,“羽鸢,把剩下的几盒给我拿来吧,我也正好补一补妆。” 毕竟嘴角缺了一点。 这才对姑娘们说,“这胭脂并非是外面卖的,而是母亲身边的老人闲暇时无聊,复原古法给做出来的,只是一则古法难寻,二则这量不好把握,三责用料要求细致,故而我这儿也没几盒,颜色也不多,有时候还是需要去外面购买。” 正说着,羽鸢和雪雁已经把胭脂给拿来了,羽鸢拿起一盒口脂,很快便给黛玉补上了妆,大伙儿一看,果然就是这颜色。 凑近一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既然姐妹们好奇,那就便试试吧,口脂毕竟是上嘴的,我这儿也没有多的盒装,姐妹们若不介意,可以试试面脂。” 这一下子,姑娘们可不得来了兴趣。 这一试啊,可真好用! 又问,“林姐姐,你今天也是用着这套胭脂吗?” 黛玉点头,“我早上便上了淡妆,你们可看出来了?” 小姐妹们碰着黛玉的脸,“没有浮粉诶!我怎么感觉比花间堂的胭脂还好?” 花间堂,京城最贵,也是最火的一家胭脂铺子,其中的一些胭脂更是宫中的贵人专用。 黛玉连忙谦虚,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府里人自制的,比不得花间堂专门研制的。” 话虽如此,但这些姑娘们,一个个心里都有一杆秤。 其中一个姑娘突然道,“林姐姐,你就没想过开一间胭脂铺子吗?就你家的胭脂,一定能卖得很好?” 黛玉笑了,无奈摇头,“我倒是想过,可正如我先前所说,用料等过于繁杂,流程过于细碎,这一套流程下来,成本太高,若要保证质量,量产的监察也难,所以到最后,倒还是家用能放心些。” “那若是只供给一小部分人呢?” 迎春不解提问。 黛玉叹气,“若是高价限购,倒也是可以,可我手上还有其他的铺子,母亲这边我也帮衬着,我们家又不是专业经商的,太过耗费时间了,反倒不妥。” 惜春凑上来,“姐姐还有什么铺子?” 黛玉点了点惜春的头,“你呀,给我宣传呢。” 惜春低头吐了吐舌。 黛玉笑着道,“那我也厚颜宣传一下,这京城去年年尾新开的千红书坊,便是我的铺子之一。” 姑娘们顿时倒吸口气,一传十十传百,“千红书坊竟是妹妹开的?那可是唯一一家有“扶风”所有书刊印发权,以及优先权的书坊!” “林姐姐可知道扶风下一本书些什么?什么时候会发布?” “林妹妹,这扶风大家……” “林姑娘,这扶风是男还是女啊,是女儿家吧?” “林妹妹,这么大的消息,你竟然藏到了现在,你也太会藏了。” 姑娘们七嘴八舌,把黛玉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哪里还有人记得什么北静王妃? 这些闺阁女子平日生活要么单调要么繁忙,话本算是她们的消遣,而郁离(笔名扶风)作为率先改变话本主流风格的作者,加上高效的产出量,自然成了很多姑娘甚至是夫人们的最喜爱作者之一。 等黛玉把一些能说的给说了,安抚了诸位姑娘,这些姑娘们顿时觉得,“难怪林姑娘说抽不出时间开胭脂铺子,千红书坊的生意可火了。” “好可惜,林姐姐,我可以在你这儿预定吗?等下一个新品出来,我直接买了。”惜春突然抓住黛玉手臂道。 “诶诶诶,贾姑娘,你们和林姑娘还是亲戚,就不用和我们抢了吧?林姑娘,还是我在这里预定吧!贾姑娘还小,哪里有什么钱?” 一时间,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黛玉也有些难办,“你们这样和我还不如直接开铺子,你们反倒还有一层保障。” “那就开!” 黛玉:“……” 黛玉沉思,最后有些无奈道,“你们也清楚,胭脂不同于其他,是要上脸上嘴的,一切都马虎不得。” 姑娘们自然清楚,所以这么多年来,京城中能卖得下去的胭脂铺子也就那么几家,而这几家等打响了名声后,也是在求稳,很少有什么创新了,这才是姑娘们现在如此激动的原因。 “我之前也并未有过开胭脂铺子的经验,贸然上手怕是容易弄巧成拙,我且与母亲那里商量一番,若是有了消息,必然会告诉大家。” 听黛玉有所意动,这群姑娘们一个个都有了盼头。 倒不是黛玉她们演得特别特别真,而是姑娘们根本就不曾生过怀疑的心思。 为何? 因为长久以来的固有观念,士农工商,商为最底层,他们这样家庭的女儿家,嫁人前从母亲那儿接手一两个铺子,也不过是为了练手,出嫁后接手自己的嫁妆,让日后有个进项。且这些也钱财,也是她们私有的,夫家是没有理由拿的。 她们接手这些产业后,更多的也是一个统筹管理,增添进项,不会像商人一样刻意去盯着如何赚更多的钱,因为她们更重要的,是管理内宅。 而未出嫁前的姑娘们,就不可能满心思的赚钱了,她们学习的内容太多,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另一个就是,京城中如今来的这些个姑娘,没一个家里条件不好的,这才能完全不在意,并且理解黛玉的“嫌麻烦”。 且胭脂不同于其他,是要上脸贴肤的,若是产品出了个什么问题,得罪了买家,那可就麻烦了,市面上真正能把胭脂铺子做大的,又有几家?谁家背后没有强大的资金支持? 再看黛玉手上还有个千红书坊,哪里还需要费力不讨好去经营胭脂? 所以等黛玉有所松口,她们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在她们看来,无论黛玉之后这个铺子是否还能有新产品出来,但至少可以让京城中那几家胭脂铺子感受到压力卷起来,这样以来,她们也就不愁没有新产品买,不愁没有地方花钱了。 一时间,双方都言笑晏晏,都觉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而不少夫人也感慨,林家姑娘无论是样貌还是心性,都算得上顶尖,怎么就身体不好了呢。 当然,等这天的生日宴结束,各家夫人带着自家姑娘离开林家后,今天的消息也都不出意外的在圈子里传遍了。 林家作为京中新贵,平时林如海又不结交大臣,今日人家女儿生日,大半个京城的夫人几乎都来了,北静王妃此举,可不是在夫人圈成了笑料。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宁荣二府,王夫人回府时脸上气色就没好看,薛宝钗回到梨香院更是在薛姨妈怀里哭了出来。 她有她的青云志,为此她不在乎从妾做起,但她根本就想不到王妃的见面会伴随着拿她作筏子,让林家不好看,让她也跟着没脸! 可薛宝钗冰雪聪明,她不清楚北静王妃与林家的龃龉吗?她听到在别人家的生日上见一见,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薛姨妈心疼的拍着薛宝钗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今日是受了委屈,可等进了王府,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梨香院中温情脉脉,荣庆堂内老太太却怒不可遏。 “好,好得很——” 鸳鸯一边给老太太顺心口缓气,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来。 “她怎么敢的啊!我是让她去给敏儿难堪的吗?!” 贾母那个气啊,薛家母女的长住本就别有用心,什么金玉良缘,弄得宝玉都听到了,跟她说不要毁了姑娘家名节。 贾母断然不允许谁耽误了宝玉,宝玉既然有了态度,她自然要更早做打算。 正好北静王妃那儿又闹了笑话,虽然针对的是林家,可林家也针对回去了,他们贾家又与甄家有亲,交情甚密,她便灵机一动,想到了把薛宝钗送到北静王府。 就薛家的出身,也不算辱没了薛家姑娘,老二家的也没理由拒绝。 如此一来,不仅有助于北静王妃,老二家的也没了和她打擂的宝玉妻子候选人,简直是两全其美。 可她也万不曾想到,北静王妃竟然会在玉儿的生日上行此事,她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老二家的,这就是跟她说的一切都没有问题万无一失?! 不仅老太太,就连其他人,也搞不懂北静王妃到底了为了什么,除了能恶心到人,她能获得什么实际利益吗? 就这样最后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狼狈的离开,一圈下来,图什么? 到了晚上,又听说北静王听说此事,特意去了林府赔罪。 众人:“……” “嗤。”忠顺王撇嘴,“管不住自己媳妇儿,最后还自己来做老好人,虚伪。你信不信,纳妾他可不会拒绝。” 看着手中的拜帖,“你说,明儿个林家子来找我干嘛?告状不应该入宫给父皇告状吗?” 王府左长史被噎了一瞬,“林小公子向来出其不意,小人实在猜不出。” 忠顺王赞同点头,“的确出其不意,有我当年的风范,可惜被父皇看上了,迟早被教得沉默寡言一身吓人气势。” 这话左长史就不敢接了。 忠顺王也没管人家接没接话,“明儿个早点叫我起来,看看这几年过去,林家小子长成什么样了。” 等第二天真见到了筠哥儿,忠顺王拿手在腰间比了比,“还真长高了不少,窜得也太快了。” 筠哥儿不认生的露出大白牙,可骄傲了。 忠顺王就喜欢活泼不见外的小孩儿,摸着脑袋把筠哥儿往里带,问,“你这是来告状还是做什么的?” 筠哥儿也不瞒着,直说,“我听说原本的百花戏楼被王爷府上的人买下来了,见最近也没动静,想从王爷这儿给买下来。” 忠顺王是个爱吃瓜的,百花戏楼的瓜他比谁都打听得清楚,如今事件之一的当事人来说要买下百花戏楼,忠顺王的兴致一下就上来了。 “你之前没买,应当是不感兴趣的,是因为昨天的事?” 筠哥儿也不把忠顺王当外人,当然,是在知道忠顺王背后的是当今的前提下,“没他们那样恶心人的,我不仅要买回来,我还要去那儿再逛一圈,当着百姓的面让百姓知道这戏楼是林家的了!” 忠顺王颇有新奇的打量筠哥儿,小小年纪就气人有一手了。 “你钱够吗?”看热闹,他喜欢! 筠哥儿面色都不带改变的,“不够找家里要就是。” “又或者,王爷可以参与进来,我也就少花一些钱,这戏楼我们也都有分。” “豁,那要是以后不赚钱怎么办?”竟然想把他拉进去? 筠哥儿也不生气,“那您可以不担心这些,我直接全资买下来。”不过以后戏楼赚的钱,嘿嘿,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忠顺王眼珠子转了转,他倒是不缺钱,不过,筠哥儿这自信的样子,本来就是爱搞事的忠顺王,咬牙,“行!我和你一起干!” 筠哥儿笑容满面,那可太好了,能放开不少了。 不过,忠顺王想了想,“可我听说北静王都找林大人道歉了。”这样不太好吧? 筠哥儿无辜道,“他们大人之间的事,与我何干?我只是买个戏楼罢了。” 忠顺王见筠哥儿这一脸太真无邪的模样,有点牙酸,太子当初要是能有筠哥儿这样厚着脸皮的劲儿,也不会被逼到那种地步。 “要转手给你也行,”反正都是看乐子,他也不亏,忠顺王也不欺负人,“不过嘛,前阵子听宫里说你做面食很有一手?” 筠哥儿看着同样一副无辜又有些跃跃欲试模样的忠顺王,沉默了,吱声,“没有臊子,不会饺子馅,只会素面。” 忠顺王笑得狡猾,“我不挑食,很好养活!” 于是筠哥儿再次转战厨房,忠顺王也跟了过去,看着筠哥儿灵活的和面,那熟练程度跟他炼丹有得一拼。 “你怎么想到学这个的?”比他沉迷炼丹还离谱。 筠哥儿手上不停,嘴上回道,“玩儿泥巴玩儿的,姐姐看不惯,后来说干脆去和面吧,都是加水,好歹干净还能吃。” “然后我就真学和面了,顺便惹了爹娘生气,也有了梯子下,给他们煮个面就好了,这手艺慢慢就练出来了。” 忠顺王往处厨房外看了看地面的泥,再看了看越来越光滑的面团,最后感慨,“你和你姐姐,都是人才。” 等筠哥儿已经在扯面的时候,忠顺王撸起袖子,“我来烧火!” 筠哥儿两眼震惊,差点扯断了手里的面。 忠顺王觉得自己在离经叛道上不能被比下去,开屏道,“我烧火也不输你和面,练了十多年了!” 筠哥儿:不懂,但大为震惊,比他还离谱! 于是等面好了,一大一小就干脆在厨房的小板凳小桌子上嗦了一口面,忠顺王瞪大了眼睛,夸奖,“难怪大侄子夸得那么厉害,这面可真香!你这手艺不比我炼丹手艺差了。” 筠哥儿觉得他们皇室的人是有点夸张能力的,抬头,“炼丹?对了我想起来了,王爷当初就是假扮的道士。” “诶诶诶,”忠顺王听着话不高兴了,“什么假扮,我就是道士,正儿八经拜师了的!” 嘶—— 太上皇竟由得忠顺王胡来? 忠顺王眼珠子转了转,打着主意,“我难得遇到你这样合心意的小娃娃,你要不要跟我学炼丹,我教你,我看你和面这么厉害,搓丹药应该也有一手。” 筠哥儿喝了一口面汤,思考了一下,他怎么着也是在天庭闻过太上老君丹药香味的,本体又是灵植,认真道,“我觉得我天赋应该不错,认真学应该能很快青出于蓝。” 忠顺王也吃完了面,难得有人跟他一起造,乐得,“这么自信?” 筠哥儿平时还是挺谦虚,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 不就是炼丹吗?这有什么难的?太上老君的童子跟他说过,靠直觉就行! 他觉得他直觉挺灵敏的,老天爷也挺钟爱他的,那他炼丹肯定没问题! 于是一大一小,嘴一擦就把碗放那儿,兴冲冲去了炼丹的房间。 左长史看着厨房那两个小板凳,不明白这两位爷是什么爱好,摇了摇头,让厨房的人收拾下,自己跟了上去。 筠哥儿一进去就被房间中间的丹炉给吸引了视线,没忍住走了过去,敲了敲,“大手笔啊。” 好听,一看就是好炉! 忠顺王挺直了腰杆,“那是,我看你是新手,这个最是扛炸,你放心上手就是。” 筠哥儿拍了拍,“哪儿能炸丹啊,不就是一些药材放里面吗?” 忠顺王想说还是容易炸的,不过他想着,哪有人那么倒霉第一次就炸炉的?顶多练成一坨糊糊罢了,便没有多说。 于是一大一小坐在丹炉前,带着满腔自信,点燃了炉火。 筠哥儿按照直觉往里面扔东西,忠顺王想着自己学的时候也是自己摸索,很多时候不能光看书,都是靠试出来的,也没制止,乐呵呵看着自己小弟学炼丹。 没多久,丹炉发出赫兹嗬嗤的声音,忠顺王面色一变,筠哥儿还在观察,又一会儿,丹炉的盖子擦磁卡磁被气给往上顶…… “不好!” 忠顺王一把抓住筠哥儿麻溜往外跑,要多熟练有多熟练,筠哥儿在忠顺王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刚跑到院子里,“嘭——” 炉子,炸了! “又炸炉了,快来人灭火!” 长史熟练的让人前来灭火,灭炉,收拾残局,筠哥儿茫然地看着上升的火烟,“怎么就炸了呢?” 忠顺王把筠哥儿放在地上,松了口气,随即佩服地看着筠哥儿,“第一次就炸炉,也是一种天赋。” 左长史忙碌间听见王爷还在这儿感慨有的没的,没忍住怒道,“王爷!我知道您练就了一手躲炸炉的经验,但毕竟旁边还有林小公子,万一顾及不到怎么办?!” 太上皇,当今,淑妃和林大人家怎么交代?! 忠顺王眼神游移,揭他短做什么嘛,“这不是没出意外吗……” “人家公子都吓到了!” 忠顺王顺着长史担忧的目光,果然,筠哥儿愣愣地站在那儿,忠顺王心里一个咯噔,“筠哥儿?真傻了?” 被撑开眼皮的筠哥儿:…… 挪开忠顺王不着调的手,筠哥儿叹气,“我是在想,怎么会失败到炸炉呢。” 忠顺王想了想,王爷式安慰,“炼丹还是很看天赋的,像我这样天赋异禀的少得很,不必强求。” 筠哥儿挠头,还是不应当,“不然,我再试试?” 左长史差点呼吸一滞,祖宗诶!有一个王爷就够烦心了,怎么这林公子也熊啊! 忠顺王理智觉得不应当,但是嘴却一个秃噜,“好!” 筠哥儿果然和他志趣相投! 没多久,“嘭——” 又一间房子炸了…… 筠哥儿再看天空似乎都有些乌云了,彻底悟了,这是他天赋太高,老天爷不允许他炼丹啊! 老天爷:…… 筠哥儿有些尴尬地看着忠顺王,“不,不练了……” 忠顺王不禁感慨,“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炸炉高手,而且我没教错你也没做错啊……” 长史欲哭无泪,虽然说王爷府炸炉不是什么怪事,可今天不一样啊,这是带小孩子炸炉啊! “爷!王爷!林公子!别再试了吧?” 筠哥儿心虚后悔,“不,不试了,我会赔的。” 忠顺王啧了一声,“赔什么赔,爷不差这点钱,岂会贪你一个小孩子的钱?”反正有的是机会去皇兄那里薅。 看筠哥儿还有点不自在,算盘打得噼啪响,“这样吧,你再给本王包一点饺子,不分给旁人那种。” 面他尝过了,筠哥儿的饺子他还没试过呢。 “行。”不赔钱就好。 忠顺王哪里纨绔了,分明就很体贴人!果然就是北静王府的针对散发的谣言吧? 某些方面臭味相投的一大一小很快就又热络了起来,齐齐去洗了个澡,无他,躲得再快,脸上还是有点黑! 只是等一出来,两人刚又想狼狈为奸,啊不是,是快快乐乐搞事,就见宫里来了人。 “王爷,公子,太上皇召见。”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忠顺王:完了,我忘记府里有父皇他们的人了, 筠哥儿:遭了,他可是在静养来着。 周公公露出笑脸,“二位爷,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老天爷:别奇奇怪怪的锅往这儿扔啊! 第77章 薛宝钗初进王府 当今进入大明宫内殿,看见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跪在地上的苦兮兮的背影。 但是想到这两人干出的事,当今始终没有说出给两人求情的话,径直给太上皇见了个礼,就坐在了一旁,不理会忠顺王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 “老十一,往哪儿看呢?” 忠顺王瞬间低头,看起来老实得不得了。 太上皇又看向小的那个,“筠哥儿倒是乖觉。” 筠哥儿可不觉得太上皇是在夸他,警惕性拉倒了最高,果然下一秒:“知道休息够了该回来上课了,特意闹出点动静来,免得朕忘了。” 筠哥儿猛一抬头,“圣人不行啊,我知道错了,再宽限两天行不行,就两天,我都受欺负了,总不能不欺负回去吧QAQ。” 忠顺王不禁对筠哥儿肃然起敬,没忍住看向了筠哥儿,竟然敢对父皇说不行,牛啊! 不过等等,筠哥儿这装乖装可怜的模样怎么有点……眼熟? 太上皇对筠哥儿时不时的“童言无忌”早就习惯了,“受欺负?谁还能欺负得了你?”北静王妃的例子还在那儿摆着呢。 筠哥儿委屈地看着太上皇,“我真说了?” 太上皇冷笑,“你都要告状了,朕不听你就不说了?” 当今/忠顺王:…… 筠哥儿:“还是北静王妃。” 太上皇怀疑自己没听清,“你说是谁?” 北静王妃都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了,还不知道筠哥儿实际是个混不吝的,林家也是个护犊子的吗? 便是他没有动静,难道还不能让北静王妃明白他的立场? 筠哥儿字正腔圆告状,提高音量理直气壮重复道,“北静王妃呀。” 遂把北静王妃昨天的举动给可怜兮兮地说了出来。 忠顺王在一旁眨了眨眼,他怎么记得长史跟他说的八卦里,贾夫人放了猫抓人,北静王妃是狼狈离场呢? 而且虽然北静王假模假样做好人道歉了,可毕竟也是道歉了,这一节就被你给吃了? 这告状你是真会告啊,有爷当年的风范了。 太上皇和当今都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们虽然会了解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夫人圈层的东西,他们还真不会刻意去了解。 太上皇头疼,你说你惹这个家伙干嘛? “行了,你是受委屈了,你们私事,朕不管,宽限你两天。” 而后立马话音一转,“但你和十一炸房子是炸上瘾了?炸了一次还要继续炸?” 又看向十一,“你多大了,筠哥儿多大?他不懂你也不懂?真出事了怎么办?” 忠顺王苦哈哈,“父皇,我炸炉经验丰富,躲得可快了,出不了问题。” “你还骄傲了是吧?!” 太上皇一拍大腿起身,“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混不吝的儿子!” 又看着筠哥儿,“你庆幸什么?你以为你躲得过?!别以为朕不知道,林如海要是不紧着你,你保管和十一一个鬼样!” “好好的一个孩子不学好,竟学一些不好的东西,忠顺王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他能吃宗室白饭,你能吗?林如海为什么让你禁闭你是真不知道?!” 不,我知道,误会的是您,但筠哥儿当然不会去解释,免得火上浇油,这次他可不想找打。 “他是让你修身养性的,不是让你继续去闯祸的!” 不,爹是让他找发泄渠道不要憋气的,虽然可能也没想到他会去炸房子,咳咳。 “朕怎么就这么倒霉,一个个儿子不成器,好不容易看到个聪明的,又一点也不稳重。” 不成器的当今:…… 成器的不都被您给逼得疯的疯死的死,到最后还不如他们这些不成器的,筠哥儿才多大啊就让人家稳重,人没事了就行了呗,非得把人叫齐了来训话,嘁 不成器的忠顺王:…… 我怎么觉得您想骂的主要是我? 不稳重的筠哥儿:…… 能不能别捧杀我啊亲?我也不是你们皇家人啊! 太上皇训了一通,见当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忠顺王和筠哥儿一大一小同样的面上乖巧模样,但也就仅是外表乖巧。 太上皇深吸口气,十一已经成型了,改不了了,筠哥儿还小,还能慢慢教,筠哥儿这些日子课业也做得好,只是爱玩闹而已,以后让他和十一远一点就行。 太上皇还不知道,有种东西,叫PUA,放在现在,可以理解为:向上管理。 而他,已经在筠哥儿一次次的有意无意闯祸中,降低了许多底线。 都怪那北静王妃,没事惹什么林家,害得筠哥儿竟然和十一这个魔星碰了头。 “十一,你以前说要修道,死活不肯要王妃,朕依了你。” 忠顺王吞咽了一口唾沫,不,不会吧? “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府中没个女主人,都没人能管得了你,皇帝,回去跟皇后说一声,给十一相看着。” 当今看火烧不到他身上,也乐得加一把火,“皇后早就在相看了,只是十一一直闹着,既然父皇发了话,我回去就让皇后把册子给您送来您看看。” 忠顺王不可置信看着当今,背刺弟弟? 当今不动如山,他只是履行一个兄长的爱意罢了。 太上皇终于笑了笑,发出皇家遗传式的夸奖,“不愧是朕给你选的皇后,行事就是妥帖。” 这一茬,就过了,轮到筠哥儿了。 “至于筠哥儿,三天后老老实实给朕回宫读书,若是再胡闹,就直接去考秀才举人,早早入朝办事。” 回宫读书,忠顺王琢磨着这几个字,啧,早知道父皇这么看重筠哥儿,筠哥儿想继续胡闹的时候他肯定拦着。筠哥儿,你害苦我了! 而筠哥儿不可置信,他才八岁! “我,我知道了嘛……” 太上皇见筠哥儿知道怕了,“知道就好,起来吧。” 筠哥儿也不扭捏,伸手就靠着小太监蹭了起来,忠顺王眼巴巴看着太上皇,太上皇眉头一皱,“你也起来,成什么样子!” 忠顺王嘿嘿一笑,苍蝇搓手,“父皇,既然筠哥儿都入宫了,您要不要尝尝筠哥儿的面。” 筠哥儿心里一声哦豁,太上皇不动声色看着筠哥儿,好啊,说好的给他做寿面,结果到头来,大孙子吃上了,十一这个逆子吃上了,就他没吃上。 忠顺王:?哪里不对? 筠哥儿装乖,“圣人,我只能跟您做素面哦,长寿面和素面不一样,是一根不断的,得生辰吃。” 太上皇果然被顺毛了,不过,“哦?朕还以为你的寿面和素面一样,你还能煮出不断的寿面?” 他倒不是不知道长寿面是什么样子,而是一直都没觉得筠哥儿会有做长寿面的手艺。 筠哥儿见脱离了危险,又抖了起来,“您过寿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太上皇甩了甩佛串,笑道,“行,那朕就再等两个月。” 一旁的忠顺王眼神示意当今:不是,咱们不才是老爷子亲儿子吗? 当今:习惯就好。 反正这孩子长大了也是给他,给他以后办事的,父皇越宠教得越多越好。 看看这孩子,把北静王妃都逼疯了,这办事能力,多漂亮啊! 忠顺王:不是,你高兴啥啊? 这次太上皇没让一堆人来,也就他们四个人。 给太上皇的那份筠哥儿特意煮得更软一些。 太上皇平生也吃过不少好东西,但这筠哥儿做的面食,之前的饺子还能说是心理蕴藉的原因觉得更好吃。 但这次面一好就上桌当场吃,太上皇细嚼慢咽,“筠哥儿这面,似乎比别的面,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当今颔首,手上嘴上动作可没听,吃完了一口才道,“或许是只有筠哥儿才把面条的本味给做出来了?” 忠顺王是个只管吃的,“管他什么味,好吃就行。” 筠哥儿若有所思,太上皇这个清香味的形容,嘶……别是他手入味了带进去的灵竹香吧?筠哥儿蓦的有些心虚。 皇宫两个大头很是满意筠哥儿的手艺。 筠哥儿带着心事回了家。 “筠哥儿回来了?事情可办好了?忠顺王可有为难你?” 林如海虽然和忠顺王接触过,但忠顺王性格跳脱,他还真不能保证忠顺王会怎么对筠哥儿。 筠哥儿见林如海还不知道,在林如海愈发怀疑的目光下,也没敢瞒着,老实交代,“办好了,忠顺王挺好的,就是……” 林如海心里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就是什么?” “就是我把忠顺王的房子炸了两间……” 伸出两根手指头,“就两间,不用我赔!” 林如海:…… 管家林安:…… 出息了,他家少爷是真的出息了! 林如海目光如炬,像是要把筠哥儿盯出一朵花来。 筠哥儿缩回手,背在背后绞了绞,脸上呲出个大笑容,卖乖道,“太上皇那儿已经过关了,只是三天后要提前去读书了,问题不大。” 哦,都惹到太上皇那里了。 据管家林安所说,那一天林家的书房进行了一场亲切的父子活动,筠哥儿被父爱感动得泪眼汪汪,就是当天走路有些一瘸一瘸的,大外孙郁离从他那儿拿了上好的膏药,嗯…… 而同样是今天,贾母有邀贾敏去一趟贾府,贾敏去了,却没有带黛玉,母女俩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回到府中的贾敏,心情却显然不太好。 另一个事件的当事人,北静王妃,则直接就把宝钗接进了王府。 王府的规格自然不同于公府,更不用说北静王府还不像荣国公府一样内耗严重,腐败严重,有日薄西山之象,是真正的王府规格。 宝钗是个知礼的,自然不会眼神乱瞟,但便是老老实实走到王妃的院子,这一路上的奇花异草,所见所闻,以及下人的规矩,就足以让她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便是她的丫鬟莺儿,此时也格外老实,不见一点骄横。 王妃见宝钗有被王府震慑,嘴角弯起,“你也是入宫小选过的,规矩想来也不用我多教。” 宝钗低眉俯首,“奴婢只是小选时略学过皮毛,且奴婢资质愚钝,初入王府,还请王妃多加教导奴婢。” 这是点她给她下马威,点她呢。 王妃的侍女抬眉,将宝钗的举动看在眼里,王妃扶起宝钗,脸上笑容愈发满意,“什么奴婢,称妹妹就是了,又不是让你来为奴为婢的。” 而后对下面的一个小丫鬟招手,“我看你身边也有一个小丫鬟了,想来也是用惯了的,我便只给你个莲心,莲心自幼在王府长大,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 宝钗当然知道这是王妃让看着她的人,但那又如何,她本就急需学习上层的知识。 在贾家,迎春几个姑娘跟着上课的时候,她是不能凑过去的。 到头来,她对于上层圈子的交流和规则,实则是能靠观察自己领悟。 可偏偏,姨妈连探春她们都不带出去交际,她又如何跟着学? 所以其实说起来,王妃此举,倒是颇合她的心意,一时的退避和低头,不算什么。 王妃见薛宝钗都老老实实接受了,点了点头,眼中不乏满意,只心里却是又一番思量,这家宝钗,当真是个能忍的,再对身边的侍女满星道,“去请王爷过来。” 北静王水溶是知道王妃带回来一个小姑娘的,对王妃的心思也不是全然没有了解。 因此满星来请,水溶也直接就过去了。 等一进去,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王妃身旁的那个眼生的姑娘。 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身形都偏纤弱。 而宝钗,真正诠释了什么叫面若银盘,有杨妃之美。 王妃见北静王视线落在了宝钗身上,并不意外,“见过王爷。” 宝钗自然也跟着行礼。 北静王直接扶起王妃,坐在了主座另一边。 宝钗顿时明白,哪怕外面传言侧妃独宠,但北静王也不是个单纯好美色而会宠妾灭妻的人。 王妃笑道,“这事儿还和妹妹有关呢。” 妹妹当然是指侧妃。 “王爷知道的,我也没生育过,”北静王一瞬间纳闷,怎么和生育扯上关系了,不是纳妾吗? “直到前阵子张嬷嬷跟我说,侧妃可能怀了孩子。” 北静王面带喜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妾,“当真?” 北静王妃这时候反倒格外沉稳,一点没有外面的张扬与莽撞,“这种事情我哪儿能乱说,只是我也不敢确认,所以特意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看,恭喜王爷,妹妹已有三个月大的身子了,王府也算是有子嗣了。” “三个月?” 王爷虽然面带喜色,却也有一丝不悦。 王妃不懂生育没经验,但侧妃本人三个月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月事没来不知道?不知道请太医? 尤其是,这三个月,他也不是没有和侧妃行房…… 王妃唇角微微一勾,笑着,“可不是三个月,都说三个月前不宜宣扬,想来这也是妹妹没告诉我的原因。” “不过王爷放心,太医说这一胎保护得很好,好生将养着,必能平安降生。” “只是有一事。”王妃脸色有些为难。 王爷道,“何事,你且说就是。” 王妃叹气,“我和妹妹都没生过孩子,这是府里第一胎,自然得慎重,但王爷也知道,我和妹妹都不喜欢对方,妹妹想来不放心我派去的人。” “所以还得劳烦王爷请一下老王妃身边的顾嬷嬷,有顾嬷嬷在,一来经验丰富,二来王爷放心,妹妹也能放心。” “毕竟是第一胎,马虎不得。” 宝钗站在一旁,后背已经隐隐冒汗。 王妃根本不蠢,反而极为聪明,一字一句都是都给侧妃上足了眼药,看似她坦言直率,直说和侧妃互相不喜欢,但也把侧妃拉下了水,不同的是,王妃却站在主母的位置上,一心为了王府后代,公私分明,而隐瞒情况的侧妃呢?。 且这样一来,无论侧妃以后出了什么意外,都怪不到她头上。 更何况,王妃这个位置,更重要的协理中馈,是管家,是王府的女主人,而不是单纯靠宠爱就能站稳的。 宠爱,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北静王敲了敲桌子,神情凝重,“王妃说得有理,后续我会安排好,这些日子有劳王妃了。” 北静王虽然独宠侧妃,但这种宠,不可能越过对子嗣的看重,在他看来,王妃和侧妃还是不同的,侧妃心思太重了。 王妃虽然在外闹了两次难堪,可两次都是涉及到了林家,林家和甄家的矛盾,甄家的下场,王妃作为甄家后人,无动于衷没有动作才奇怪。 而且第一次虽然闹得最为难看,但也只是林家反应快,但凡慢一点,王妃的目的也达成了,不然他也不会不制止。 而这第二次,同样丢了颜面,可其实谁都不会怪到北静王头上,受损害的也是王妃颜面,反而北静王去道歉,他的名声又添美名。 这也是即使闹出了笑话,北静王也没有收回王妃权力的原因之一。 而侧妃隐瞒有孕这一出,更让北静王感慨,在大事上,还是王妃靠谱。 嫡妻终归是不同的。经此一事,侧妃一辈子也只能是侧妃了。 “王爷说得是。” 妃子有孕,王府有后,算是公事,公事一了,便是私事了。 北静王妃笑吟吟把宝钗推到王爷身前,“这是薛公的孙女宝钗,姨母是贾家的王夫人,舅舅是王子腾,妹妹如今怀有身孕,伺候不了王爷,我看宝钗各方面都适合,又颇有才情,便私自做主给王爷请回来了。” 既交代了宝钗的背景,又给北静王推销了一番宝钗的特长。 “既是薛公的孙女,想来是教养得极好。”北静王喜欢长得好看,又有才情的,便是侧妃能独宠,也是因为侧妃本身文采不俗。 果然还是王妃妥帖,会找人,可见王妃也不是个善妒的,想来是侧妃太过骄横了。 “我已让人提前将潜香小院收拾妥当,宝钗刚来,年龄又还小,王爷既有空,何不陪宝钗回潜香小院,也和宝钗熟悉熟悉,看看宝钗学的诗词是否和王爷心意。” 宝钗微微低垂着头,并未直视北静王,微颤的睫毛,红润有光泽的肤感,王爷一笑,“王妃有心了,既如此,那本王也先去看看这潜春小院。” 成了。 王妃和宝钗同时想到。 满星看着王爷牵着宝钗的手离开,等彻底看不见人影了,才道,“娘娘,这薛宝钗太聪明了,奴婢担心她噬主。” 王妃嘲讽笑笑,“就算她生了子嗣,也顶多封一个夫人,你说,她能生下来吗?” 年龄越小,生育风险越大,但妾室,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只要她现在好用就行。” ** 两天后的下午,差不多是当初筠哥儿砸楼的时间,主要是这个时辰太好了,人多啊。 筠哥儿又到了熟悉的戏楼门口,身后还跟着月丹。 只是这个戏楼现在是他的咯! 筠哥儿背着小手,踱着小四方步到了门口,抬头,气派!越看越满意!幸好当初没有砸外面,还留了主体! 街上有行人擦了擦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看地儿是哪儿,颤抖开口,“小驸马?” 这是一个月了还没气过又要来砸? 筠哥儿回头,冲那人甜甜一笑,“我还不是驸马,叫我筠哥儿就行。” 贴心道,“我不砸楼!” 这一来一回,又吸引了不少吃瓜的群众。 “那林小公子,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啊?” 筠哥儿露出大白牙,轻飘飘吐出一个大瓜,“这个楼我买下啦,今天来看看!不然之后得忙着上课没时间啦。” 嘶——周围吸气声×N “您您您……您买了?” 当初砸楼的林公子把戏楼给买下来了! “对啊!”筠哥儿看着凑过来越来越多的听众,心情好得不得了,“我买下来啦!以后重新开业,我保证,有市面上最低价的,三文钱听一次的包茶水的场次!每天都有!让大家伙都能听个响!” “哇——” “哈?” “真的?” “三,三文钱?这京城物价,一碗面也不止三文钱!” “小……林公子,你说真的假的?” 围观的人群都沸腾了,百姓又惊又疑,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当然是真的!我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做不到岂不是砸自己招牌?” 筠哥儿深谙钓萝卜的道理,又埋了个坑,“不仅如此,开业还有大惊喜,有万众瞩目的新戏!” 谭二混迹在人群中,嘴角抽了抽,贷款万众瞩目?他这个小舅子还真有一套。 把大伙儿的好奇心勾起来后,筠哥儿没再继续多说。 当初在天上的时候,他就可馋凡间的百态了,听说那时候凡人都能发明好多东西了,这电影电视也是其中之一。话剧貌似也是一种形式。 这次的新戏,其实就是类似话剧等白话式舞台表演,让百姓也能听懂,以及开发更多的剧情。 而这些,故事来源便是郁离热卖的话本内容。 从而再做到和千红书坊联动,拉动书坊的销量。 而戏楼看似便宜,但传统曲目的价格不会变,且到时候真正赚钱的,是提前批的上映,是被贵人邀请到家中单独上演。 不过他不会在开业前说太多,免得被其他竞争对手破解。 戏楼中听戏的贵人不少,戏楼在某种程度,也是一种听取信息,带节奏的渠道。 这也是王妃失利后对他不依不挠的原因之一。 而如今,他接手而过,未必就不能比王妃在时效果更好,筠哥儿的心眼,向来不大,希望王妃能早日从以后的拉踩中熟悉过来。 第78章 我在红楼排话剧 这一次,没有官员看不清形势弹劾林如海之子与民争利。 上一次太上皇的不做声响,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何况,谁家子女名下没一两个铺子的? 只不过像筠哥儿这样高调的,格外与众不同罢了。 筠哥儿是闹了一通京城热搜后,就乖乖的去读书了,把后续都甩给了黛玉和月丹他们。 筠哥儿一点也不心虚:我提出框架了啊! 筠哥儿和黛玉也越来越大,月丹和泽芝也早就到了能出府的时候,只是她们一直不愿意。 这次刚好,月丹去负责新的戏楼——醉月楼。而泽芝,则去负责胭脂铺。 醉月楼,也就是原本的戏楼,因为王妃的关系,位置本就比普通戏院好了很多,甚至在主街的尾部。 要知道唱戏这种咿咿呀呀有声响的场地,可不该在主街道的,哪怕是街尾。 如今正好便宜了筠哥儿和黛玉。 离醉月楼不远处,往主街回走几间铺子,恰好就是千红书坊,如此一来,便能互相照应,互相进行宣传。 而胭脂铺子,则在书坊的对面斜上处,占了两楼的地势。 胭脂铺子黛玉也已经买了下来,店名——林花著雨,泽芝已在盯着装修。 “林姐姐,有诗云林花著雨胭脂湿,这胭脂都湿了,可不行啊。” 黛玉巧笑嫣然,“我们是林花著雨亦可试胭脂!” “好!这个好!” 湘云海豹拍手,又撒娇道,“好姐姐,你都不知道提前送我一点的。” 黛玉捏了捏她鼻子,“我不信你个鬼精灵的猜不出来。” 就湘云去贾家的程度,宝玉的胭脂会一点不给湘云试试? 湘云装乖笑了笑,“姐姐都不提前给我说一声。”她也的确是猜出来了,所以当天也跟着打配合。 保龄侯府中,亭台水榭,湘云和黛玉都在一搜小船上,黛玉揉了揉湘云,“别闹,小心翻船。” “倒不是不给你说,而是这铺子是宝玉的意思,你也知道迎春她们的情况。” 湘云人小鬼大,哪儿能不清楚,所以她根本不会怪黛玉不给她说,黛玉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反倒是,“宝玉也是没用,这种事也就你好说话,给他担了风险,他要是真的有出息,就该自己培养心腹,让人私下开铺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能想到让我帮忙已经难为他了,何况他的手艺你也知道,我亏不了的。” 湘云叹气,“你说说,他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儿?” 黛玉哭笑不得,“你这才多大,就想到帮人娶媳妇儿了?” 湘云挪了挪位置,更靠近黛玉,“二婶已经在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了,说相看挑选个几年,合适的话,等我十二三,便早早定下来,免得好的被人给挑走了。” “你看筠哥儿,已经被陛下看上了,早早订上了。” “可我瞧着宝玉,没个动静,之前府里倒是有金玉良缘的传闻,如今宝姐姐也去了王府。”湘云摊手,“宝玉本就不上不下的,府中还不帮忙提早看着,这算什么话?” 黛玉哭笑不得,“你呀,少操点心吧,这话说出去人家可不会念你的好。” 湘云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小猪呢,还哼哼。”黛玉调侃。 湘云做了个鬼脸,“哼!” 湘云是个闲不住的,那些个规矩礼仪,她能学会,却不代表她喜欢。 但偏偏她作为保龄侯府的大小姐,又是如今保龄侯兄长的遗孤,保龄侯夫人哪怕是为了名声都会好好培养她,那些个规矩,她不仅要学会,还要学好。 因此在看到黛玉礼仪学问样样都拔尖,但在家里又比她更为无拘无束,便格外喜欢凑在黛玉身边玩耍,因为在她看来,黛玉这个模样,便是她梦中的模样。 故而,她会在一次次的接触后,更加粘着黛玉,为黛玉的行为自发的披上一层层的滤镜。 事实上,黛玉真的不知道麻烦,真的那么无私帮宝玉吗? 在王夫人和北静王妃合闹她生日宴之前,不乏有姐妹情和亲戚情的关系在,是真心愿意帮助,可之后,林家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气? 黛玉笑着看着清澈的河面,她哪儿湘云想的那么好。 或许之前是帮姐妹们攒钱,但王夫人都这样行事了,她也不是泥人,任人揉捏。 等之后贾府经济越来越困难,且看着吧,且看着宝玉这个傻子能不能一直瞒着,且看着,在王夫人那里,她能如何对待儿子的私房钱,贾府姑娘们攒的嫁妆钱。 若是闹开了,贾家的女儿攒嫁妆钱都得求助表姐了,贾府又有何颜面? 贾府的公子,竟然做胭脂这样的活计还拿出去卖,贾府丢得起这个人? 你问林家?林家为了你贾家仁义得很,谁也说不出什么。 就是闹不大,宝玉还能那样全身心信任王夫人吗?一旦有了芥蒂,王夫人底气还足吗? 团扇当着下半边脸,黛玉转头,两眼弯弯,“湘云,我们来作诗吧?” ** 南书房学堂,课间休息的时候,筠哥儿自己捣鼓着折扇。 这时,旁边鬼鬼祟祟凑过来两个小郎君,是二长公主家的公子潘临风和大皇子的伴读孔有武。 潘临风戳了戳筠哥儿,“筠哥儿,我教你转扇子啊,这我最拿手了。” 筠哥儿只一眼,就知道潘临风有什么事找他,不过,“好啊!”不学白不学。 果然,没教一会儿,孔有武就用力戳了戳沉迷教学的潘临风,潘临风一愣,懊恼的怕了拍头,露出个笑容看着筠哥儿,“筠哥儿,我问你个事儿啊?” “就是,听说,筠哥儿你连续炸了两次忠顺王房子,真的假的?”吃瓜,他们是会找正主求证的,要求的就是专业! 筠哥儿脸一僵,这到底是怎么传的啊! 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经凑过来了数个脑袋,便是大皇子都在背后支起了耳朵。 筠哥儿抹了把脸,心中无语,“你们哪儿听说的。” 潘临风嘿嘿一笑,“皇宫里传出来的,我娘知道了,公主圈应该都知道了,你放心,也就皇室宗亲内部传了传。” 合着还是传了个遍? “听说还去了大明宫,你竟然好端端出来了,所以到底是真是假啊?” 筠哥儿心累,皇宫的消息在这些方面怎么跟个漏斗一样? “不是炸房子,是炸炉,炼丹那个炉,是意外,意外!” “所以就是真炸了!筠哥儿你牛啊!” “筠哥儿认了,真炸了!我赢了,快给钱!” 人群得到了他们需要的答案,一哄而散,二皇子忍笑凑过来,“我也赢了小一百两,分你一半?” 筠哥儿幽怨看着他们,“都说了是炸炉子……” 二皇子咳咳两声,“你就说房子毁没毁吧?是不是有东西炸了?” 筠哥儿:…… “不过,那醉月楼什么情况,提前给我们透个底?”二皇子诱哄。 筠哥儿已经不是曾经的筠哥儿了,筠哥儿保持冷酷,“你们只要知道,京城的女眷会陷入新的疯狂就对了!” “豁!好大的口气!”大皇子屁股一挪就坐了过来,“倒是那个胭脂什么情况,先给哥一点行不?” “都传到宫里了?” 大皇子点头,“大姐姐知道了,我妹能不知道?我母妃能不知道?她们就好奇这些。” 筠哥儿深思,“我回去问问,有就提前给你们一点,没有那就先给你们预定吧,不过别往外说哦。” “算了,我不奢求你们的嘴,随缘吧。” 那边的二皇子倚着头琢磨了会儿,也凑到了筠哥儿那儿,小声问道,“母后说明年要大选,不久就要下旨了,说主要是给王爷和皇子们选妃。宫里看情况进人。” “是十一皇叔吧,和炸房子有关?” 大皇子一语不言,但眼神发亮。 筠哥儿:“……二殿下,什么时候您脑子都用来八卦了?” 二皇子纯良笑笑,“这不是无聊,打发时间吗?” 不过二皇子没说的是,似乎也有意为十五皇叔选一个王妃。 江南的盐课案告破后十五皇叔就去了皇家寺院祈福,十五皇叔那时候才十四岁。 而这几年,十五皇叔也迟迟没有消息,到了订婚的年龄也没人提起。 到了今年,总算是有个着落了,既然有意为十五皇叔选妃,那寺院应该是能出来,只是,受的限制怕是也不会少。 “老二你想啥呢?” 大皇子突然冒出。 二皇子差点被吓一跳,笑得渗人,“我在想母后给你选一个什么样的皇子妃。” 大皇子瞬间成了吃瓜的对象。 大皇子汗毛一竖,“我还只有十二!” “过年了,十三了,可以看着定亲了。”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大皇子义正言辞,气势磅礴。 二皇子不忍直视,随口道,“跟父皇母后和贤妃娘娘说去。” 大皇子:“……” “说,说就说!我回去就说!” 他喜欢温柔一点不像他妹的,最好的不打人的,不管他的! 如果能支持他当大将军打仗就更好了! ** 半月过去,醉月楼已经重新装修完毕。 醉月楼本就是戏楼,故而需要改动的地方并不多,只是黛玉她们这边要求多,这才半个月才重新装修完毕。 但醉月楼却没有立马开业。 又是半个月过去,林花著雨正式开业。 早就翘首以盼的姑娘们和夫人们,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一时间,林花著雨门口,人满为患。 面脂,口脂,蔻丹,画眉…… 除了宝玉的胭脂,林花著雨还有上妆与试妆服务。 江南附属,繁华程度不输于京城,且江南的一些妆造与京城也有些许不同。 这一次,也正好给京城带来不一样的风貌。 泽芝是林家子,本就是江南人,贾敏嫁过来后又跟着北方来的贾敏,如今又来到京城,要说对于给夫人们进行改装,舍她其谁? …… 迎春等三个姑娘们由邢夫人带着去了林府串门。 几人坐在一个屋内,就林花著雨的现状进行讨论。 占着邢夫人会给她们望风,黛玉带着她们几个出了门,从林花著雨的后门而进。 她们待在安静的一间屋内,不会有人打扰,却能实际的学习上手,如何管理一个店铺,从理论到实践。 林花著雨关门早,等关了门,她们甚至在店内吃了晚饭,才由邢夫人带回了贾府,而贾府其他人,一无所知。 三个姑娘虽然劳累了一天,但她们的获得感却远胜之前。 马车里,邢夫人提醒她们道,“我知道你们姐妹开心,不过这眼神,嗯?稍微收敛收敛,别被人给发现了。” 几个姑娘笑着低下了头,又暗戳戳相互看看。 最小的惜春吐了吐舌头,“林姐姐可真好。” 邢夫人笑笑,“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让其他人知道了,就不会认为你林姐姐好了。” 邢夫人的说话艺术其实并不高明,便是几个姑娘都能轻而易举听出这是意有所指,而且指的还是王夫人,但,在场三个姑娘,便是探春也没有出言维护什么。 如果说,林花著雨是贵人们的盛宴,那醉月楼开业之际,便是整个京城的盛宴。 三文钱的价格,让不少普通人都有了听戏的机会。 戏台下面,坐满了听众。 “咚——” 新戏开场。 —— “等我登科及第,必定回来娶你。” 书生深情凝望着花魁,一句句的承诺落到的花魁的心房。 花魁忍住泪意,眼眶中却蓄满了泪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妾……在此,侯君归来。” —— 戏台分两半,一半是新科及第,玉树临风红袍状元郎,一半是寒夜西风,遥望京城病缠绵的薄命女。 —— “姐姐,我听说新科状元娶了当朝太师的女儿!” “姐姐,他进京赶考的钱可是你给他的!如此不忠不义昧了良心的人,姐姐,别在等他了!” “是吗?” 曾经的花魁喃喃自语,双眼无神,凄然笑着,泪水情不自禁的涌出,“咳咳,是我错了,我不该动情,咳咳……” 这口气,终于,断了…… “姐姐……姐姐!” —— “你要我帮你赎身,凭什么?” “公子出身武家,就不想,给太师府添堵吗?” …… “预知后事如何,请明日继续关注!” “咚——” …… #扶风先生的话本《许深情》排演成戏了!# #话本大家福扶风全权授权醉月楼改编话剧权# #新戏曲演绎形式——话剧# #我明明看过了话本却还是想看话剧的后面发生了什么# #请看过原话本的不要剧透# #多少钱能让戏班子提前上门预演# 大白话的演绎形式,极低的门票价格,让普通人也有了听戏的机会,还能听懂。 普通百姓少有买得起书的,自然不可能像富人权贵,书生小姐一样还有闲钱读话本小说,而话剧形式的演绎,又让他们有了“追剧”,听新故事的方式,如此趣事儿,自然传播极快。 而对于权贵之家而言,则是有了新颖的打发时间的方式,物质生活早早得到了满足的他们,正是需要丰富精神娱乐的人群,醉月楼的话剧,立体的话本内容再现,岂能不抓住他们的眼球? 看着醉月楼的盛况,筠哥儿脸都笑开花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烦恼也多了,大驸马来找他说大公主想看,是大皇子都在明示他,宫里的贵人们都很心动,还有一个未婚妻微笑示意。 宫里的日子太过无趣,外面的人豁了命的想进来,但她们身在其中,一举一动却都自在不得。 到最后,二皇子都来有意无意暗示他了,还打起了感情牌,“母后这些日子一直有所心事,我想让她开心点。” 无他,京城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而其中,最高兴的,竟然是之前在林花著雨买了胭脂升了会员,抽奖抽到醉月楼预约劵的,当时不甚上心,只随手放在了一旁,现在…… “二皇子那儿有皇后,大皇子那儿有贤妃,还有个岳母娘淑妃,要不然,进宫演一次?” 不过问题在于娘娘们没有明示。 想了想,筠哥儿和二皇子也暗示了一番,果然,醉月楼迎来了宫中的传召。 新戏《许深情》进宫给宫中贵人们看了! “戏楼里不会耽误吗?” “不会,还有别的新戏别的组可以上。” 而后续,筠哥儿直接拖出来了忠顺王,“王爷!后续就交给你了,我得读书!” 读书,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个万能的理由! 忠顺王眼神游移,不想打工,“我在看他们排戏,给他们指导呢。” 忠顺王的尿性他还不知道?筠哥儿马着脸一声冷哼,“是排戏还是趁着排戏看戏呢?” “王爷,醉月楼您也有一份!皇亲国戚那边,您看着办吧,我不管了,大不了赔钱!” 这一次宫里上演,后妃和公主们能一起看,但是其他人呢?其他的皇室宗亲呢? 忠顺王有些牙疼,又幸福又痛苦,幸福的是他当初幸好鬼迷日眼的和筠哥儿一起胡闹了,现在他也是老板,有的是机会看提前场,还有一些改编的提意见机会。 但痛苦的是,麻烦也要来了,那些皇室宗亲,筠哥儿一个人确实不好忙过来,还真的他这个真混不吝的王爷来。 “筠哥儿,你是不是早把我给算计进来了?” 你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了吧?所以剧都是排了好几部一起备着。 筠哥儿眼不慌心不跳,“我还小,听不懂王爷说什么。” “圣人还等着检查我功课,我得去敢功课了!” 撒丫子溜得那叫一个快,只给忠顺王留下了一堆老板的任务。 忠顺王背后的长史忍笑忍得辛苦,他们家王爷,这是遇上对头了。 “要笑就笑,憋什么憋。” 忠顺王没好气一扇子拍了下长史肩膀。 一边往外走准备办事一边逼逼,“原来之前皇兄想打我的心情就是这样,噫,皇兄真能忍!” 北静王府,因怀孕格外受重视,但却无法留宿王爷的侧妃,对王妃是彻底恨上了。 “她一定跟王爷上了我眼药,我能感受到,王爷对我的态度变了。” 而这新戏一出。 侧妃笑了,“顾嬷嬷,这些天闷死我了,我听说外面的新戏很火,能请回来看看吗?” 那就看看,王妃面对林家,能不能沉住气不犯错。 顾嬷嬷人老成精,哪里不知侧妃想什么,但,“娘娘,别说那些不好的话,不吉利。” “至于新戏,老奴这就让人去请。” 顾嬷嬷的确忠心王府,也因为老王妃之故,自然更偏向嫡妻,这是王妃确定的,也是放心的原因。 但,顾嬷嬷同样不是王妃的心腹,这些不影响大局的小打小闹,只是让王妃心中不舒服而已,完全比不上侧妃的肚子。 “娘娘……”满星欲言又止。 王妃笑得渗人,“没事,我知道,不能着急,时间还长。” “是我之前冲动了。” 她没必要这么着急对于林家,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地位更稳固,而不是一次次的出错。 甄家只有她和老太妃了。 在外,只有她了。 “她不是要看新戏吗?你陪着顾嬷嬷去,就以北静王府的名义来请。” 父亲当年所教的忍,她如今,总算是领悟了。 父亲,女儿做到了。 父亲,您再等等,再等等。 ** 京城有了新玩意,愈发的热闹了起来,并且迅速往周边城市扩展。 筠哥儿为何要瞒着,直到开业才彻底给众人惊喜? 因为国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 他们知道醉月楼后台大,也知道那什么授权是让他们不要没有授权就照搬的意思。 他们得罪不起,但,路不止一条。 有戏楼开始按照其他话本来排,有戏楼自己编写剧本,有戏楼在千红书坊那里,通过千红书坊的渠道,商谈扶风的授权。 筠哥儿也知道一个人不能占一整个蛋糕的原理。 在一个月后,便在郁离同意后,卖了扶风的部分话本授权。 筠哥儿,黛玉和郁离,都赚得盆满钵满。 而取得授权的戏楼很聪明,直接去了外地占一个新鲜。 新的艺术形式,在这一年,丰富了大燕朝百姓的娱乐方式。 因为在醉月楼新戏剧目三文钱的入场售价后,其他戏楼排演话剧,也不得不降低价格。 等热度传到了江南姑苏,传到了广东。 徐子言笑骂,“筠哥儿这家伙,到底还藏了多少点子?” “哥,你看看我今天做的诗怎么样?” 英莲一蹦一跳进了门,手里拿着自己做的诗,一双眼饱含期待。 徐晔徐子言咬了咬牙,“我看看!” 养妹妹真难,还给夫子的知识都得翻箱倒柜的找回来,还不能说,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广东,在话剧的兴盛中,女史张月华灵机一动,“温姐姐,我有一个想法,能让百姓快速了解大人所做的事情!” 温司庭只一听,眸中便带有惊喜的亮光,“以后其他工作也能……” 百姓不识字,不知道政策下达的意义,不明白方大人推广的政策和举动是为了什么,对于方大人也还陌生,并不能全然信任,贸然改变种植方式,可若是换一个宣传方式…… 两人对视一笑,不需多说,已经有了章程。 “你且抽时间写一份计划书,晚上等大人回来了好交给大人。” “多谢姐姐。” 这是给她表现的机会呢。 温司庭充满善意的笑笑,“你们还小,路还长着呢。” 一个无品阶的女史,只会是她的起点。 而司庭,也不会是自己的终点。 第79章 喜封妃却悲没钱 九月,宁国府的一家子老小,赶着时间给修仙的老大爷贾敬过完生日。 没多久,十月,宁国府的蓉大奶奶便再也熬不住,去了。 凤姐在梦中被叩门声惊醒,“何事?” “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凤姐冷汗顿时沾湿了衣裳,梦中,她刚刚梦到了秦可卿…… 宁国府中哭声一片在京的贾家族人都已经到了,贾珍这个族长更是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伤心中,贾珍又令贾琼,贾琛,贾璘,贾蔷等陪客,令人去请钦天监阴司…… 道馆中的贾敬听得长孙媳妇没了,却也只表示知道了,让贾珍自己料理便是,自顾自修仙去了。 只等人都走了,才不免一声叹息,“作孽啊。” 贾珍忙得不可开交,停灵要四十九日,他却歇不下来,唯恐出一点差错。 更是担心灵幡经榜上写得不好看,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拖太监戴权给贾蓉买了个官职。 这贾蓉,正是死的蓉大奶奶的正经丈夫,贾珍的儿子。 只在接待来客上,贾珍的夫人尤氏犯了旧疾,无法料理事务,贾珍一下子犯了难。 恰巧忧虑之时被宝玉给看到了,因而有了宝玉一问,两人本就是兄弟,贾珍也就说了,宝玉笑道,“这有何难,我可与你推荐一人。” 贾珍忙问事何人。 宝玉这些日子也懂事不少,见还有外人,只在贾珍耳边悄声说了两句,果然贾珍听后喜不自禁。 ** 这天,趁着非正经日期,亲友少,贾珍累得杵着拐杖便来了。 邢王二位夫人和凤姐恰好都在。 贾珍将来意一说,三人都各有心思。 “侄儿实在是没办法了,又唯恐没个人主持,落得人耻笑,”因近日的劳累,贾珍甚至有些病症在身上,怎么看怎么情深意切又可怜,“素闻大妹妹幼时便杀伐果断,入府后料理内宅那两年也是愈发历练老成,除了大妹妹,我实在没办法了。” 说着便滚下了热泪。 王夫人自然先是不允的,可贾珍如此情深意切的一说,再是拒绝便没了道理。 可蓉大奶奶这一死,来往宾客,族中事务,一旦凤姐真的接了,并且办得很好…… 若是以前,凤姐自然是乐意接下来来的,只是现在,荣国府的爵位他们一家子都没个保障,哪儿还有心思管理宁国府? 但贾珍已经说到了这儿,凤姐还是答应了。 这边贾琏得知后,去找了贾赦,“老爷,可有不妥?” 贾赦叹气,“府中除了你媳妇儿,也没有旁人适合,躲不过去的。” 贾琏皱眉,“那珠嫂子……” 贾赦摇头,“你敬伯父走后,东府早就乱成一团,珠儿媳妇才情皆是上等,却没有魄力能够管得住东府的那些丫鬟婆子。” “罢,总归不是管自己府里,以后也说得开。” 又问贾琏,“我听说珍儿给他儿子买了个官?” 贾琏额头冒汗。 贾赦甩袖,“糊涂,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东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又把邢夫人给叫来,“这段时间别让迎春跑那边了,惜春那里没办法,让凤姐看着点吧,别让姑娘家的听了污言秽语。” 唱经声隐隐传来,贾赦望着天上的冷月,无声叹息。 殿下,若您早日狠下心来,是否又是另一个结局? 十一月底,送殡之日,四王八公等更是能来的都来了。 便是北静王水溶,也亲自前来,更是以世交称呼与贾府主人交谈,十分谦逊。 后又向贾政询问谁是衔玉而生者,宝玉曾听人说北静王是个贤王,如今又见北静王风流倜傥,礼贤下士,自是欢喜与北静王相交。 北静王更是相邀宝玉尝到王府,又将腕上的念珠卸了下来,赠与宝玉。 宫中: 当今沉着脸,听着紫麟卫统领裘衡的汇报,自始至终,就未曾展颜。 挥手让人退下,便是万太监也退了出去,只留下当今一人,坐在书案前,凝眉深思。 开国八公,贾府的声望与号召力,哪怕现在贾府内囊都要耗尽了,也依旧不减。 当今苦笑,他还是低估了贾府,也高估了自己。 如今四王八公借着秦可卿的葬礼齐聚,当今长叹,还是得分而划之啊。 ** 荣国府贾政之女,在贾政生辰当天“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 宁荣二府喜气洋洋,庆这双喜临门。 府中众人一一按品大妆,贾赦贾珍亦是换了朝服一起前往宫中谢恩。 林家一家子回了林家,但不同于贾家上下的得以与言笑晏晏,林家一家子回家后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 “陛下还真是喜欢在生日上搞事。”筠哥儿嘟囔了一句。 只有他们几个人,贾敏和林如海也就懒得纠正筠哥儿的不妥之处。 贾敏道:“封妃是天大的喜事,可明年就是大选,偏这个时候封妃,还是先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贤德二字,贾敏咬得有些久,显然,这个封号,让她感到不安。 且不说封号,这个时候的加封,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告诫贾家的意思,提醒元春不是正规渠道入选封妃呢。 “外祖母他们和府中众人皆是喜气洋洋,便是有不妥,也不能表现出来。”黛玉道。 “既然已经封妃,便是喜事,我们府上照例送上贺礼也就是了,只是岳母府上如何,我们管不来,但自家府上,却是要严加管束。”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林如海直接确定了接下来的章程。 贾敏点头,“我明白。” 贾府的主人们谢恩回了府,皇宫里却也不平静。 太上皇又看当今不顺眼了。 “你给人恩典就大大方方给人恩典,像这样哪儿点君主的气度?” 贤德妃,这是封号还是谥号?这是加恩让人安心呢还是让人担惊受怕呢? “父皇,贾家在外行事无度,仅仅是下人就一堆的欺男霸女,若是恩典太过,一点也不敲打一番,怕有祸患!” 太上皇气都给气笑了,“就你聪明?” “朕问你,你现在有把握把贾家一网打尽吗?一网打尽之后呢?谁来接替贾家在军中的威望,你想过吗?”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说他们作恶多端,那你能现在治罪他们?” “你都知道加恩了,直到以退为进慢慢蚕食了,那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蠢事!既然无法解决他们,先要暂时拉拢分化,牵制他们,就不应该让他们对你心生警惕!” “你看看你做的蠢事,要不是朕让他们安心,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太上皇在上面沉着脸看着当今,有种被迫无奈的憋屈道,“朕看是最近你过得太舒坦了,飘了,便是你手上没人跟朕叫板,手段生疏的时候,也没做过此等蠢事。” 当今脸色忽的一白,是啊,他真的太飘了,哪儿有一边拉拢人一边把自己不喜欢人家的意图给表现出来的? 至少现在的他,没这个能力可以任性。 “父皇教训的是。” 见当今软了下来,认了错,太上皇脸色好了不少,好在是能听进去话的,“那你说,怎么办?” 当今深吸口气,道,“宫中妃嫔才人等入宫多年,离父母许久,岂有不思之理,故儿臣以为,可每月则一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太上皇挑眉,皇帝还是心里不爽贾家,这不是单给贾家和贤德妃的恩宠,这是给后宫妃嫔这个整体的恩宠。 太上皇并未立即答应,而是道,“尚有不妥,未免有失国体仪制,且在宫里,母女也不得进行,父兄不得入后宫,依朕看来,倒不如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驻跸关防之处……”(1) 当今眉心一跳,“父皇!” 太上皇只淡淡一瞥,“有何问题?” 当今呼吸稍重,“父皇,若是如此,怕是会惹得京中不少人家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太上皇只平静看着当今,看着当今在他的眼神上只得闭上了嘴,才闭上了眼,“朕知道你想做什么,朕已经给你铺好了路,退下吧。” 当今只得暂退。 太上皇重新睁眼,眼神慢慢放空,他老了,这才多久,就又累了。 四王八公的影响太大,他一死,现在的皇帝,无论是想掌控他们,还是想削弱他们,在他看来都欠缺火候,两个皇子没有一个能担任储君,筠哥儿这个辅臣还太小。 “把今天的话,看着传出去。” 周贤皮子一紧,“奴婢遵旨!” 这别院,是修,还是不修? 是跟着太上皇,还是跟着当今? 可哪里能想到,便是这次跟着太上皇,又能落得了什么好? 太上皇和陛下,毕竟才是一家人。 当今却一口气不上不下,“梓童,你说贾家会怎么选?” 皇后看得出当今心情不好,当今不说,她也不问,只仔细思考当今的话,认真道,“贾家只能选修省亲的别院。” 若是贾家立马就驳了太上皇面子,那可真是再没人护着了。 当今深吸口气,“贾家如此青黄不接,一旦修建重宇别院,又要搜刮民脂民膏,朕知道这样后面能数罪并罚,可一定要用如此方式?” “父皇倒是名声都有了,但史书上会如何记载?只会是在朕的御下劳民伤财!” 皇后明白了,当今烦恼的,是史书上的名声。 皇后沉思片刻,笑着道,“陛下,便是秦皇汉武,史书上又如何记载?” “可陛下,秦皇汉武的功绩,又有谁会忽视,谁会不敬佩?” “只待这省亲别院一修,贾家,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 待消息传出,朝中又有御史进行谏言。 当今心中烦闷,却知道御史言之有理,只能硬着头皮以孝来作文章,糊弄过去。 见当今表态,自然会有人占当今这边说话。 且朝堂中本就有嫁了女儿去宫里的,这些老丈人自然不会反对。 如此,御史之言,再有理,也不过是听过便过了。 这便是朝堂,利字当头。 没几天,周贵人家里已经开始动工,吴贵妃之父也已经开始去城外看地。 而这两家,都是太上皇提拔上来的人。 “母亲,这省亲,我们……” 老太太一锤定音,坚定道,“省。” “老大老二,已经这么些天了,不能再不表态了。” 老二贾政立马应是。 老大贾赦却一言不发。 “老大,你有什么想说的?” 贾赦把玩着手里的宣扇,没有一点正经谈论事情的样子,听到老太太叫他的话,这才停下摆弄扇子的动作。 用一副生死无关的语气道,“府里还有钱吗?” 贾政是清清白白读书人,哪里管这些黄白之物,“这话从何说起?府中还能少钱不成?” 贾赦唇角勾起讽刺的笑,“那就由二弟一家来修建这别院吧,总归元春也是二弟一房的女儿。” 这是贾赦第一次当着贾母和贾政的面,正式提出大房二房分开计算。 贾政面上一惊,猝不及防看向贾母,贾母用力杵了杵拐杖,“老大!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要分家不成?!” 贾赦起身躬身道歉,“母亲容禀,只是琏儿媳妇到底也学着管理了府中两年,府中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 “母亲,这省亲别院要修,没个上百万两怎么可能,怕是真得砸锅卖铁了。” 贾赦起身,并未抬头,继续淡淡道,“儿只是不想,等琏儿以后袭爵,留给琏儿和琏儿儿子的,是一座空的荣国府。” 公中的钱,大房二房本就一人一半,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的用,也让邢夫人她们不需要省,总归以后那些王氏的罪,八成都要算到他们大房身上,不用白不用。 但是这次不一样,公中的钱哪里够得了? 他们大房肯定私下还有出钱填补骷髅。 可他们四王八公是如何对当今的?等当今全权掌权,他们大房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甚至还要给王氏背锅,因为荣国府袭爵的事他们大房。 元春能庇佑家族多少?庇佑荣国府还是二房? 他已经做好了陛下清算的准备,给琏儿和以后的孙孙开始攒私房,只等以后孙儿清清白白读书科举,或者从军重振荣国府。 结果现在要拿出来做无谓的消耗? 贾政想说什么,刚一张口,还没说出来,贾赦又继续道,“娘娘封妃固然是喜事,但娘娘是荣国府的娘娘,还是二房的娘娘?母亲觉得娘娘是公府出来的,但娘娘自己呢?” “大哥,娘娘当然是我荣国府的姑娘,送娘娘进宫,本就是为了稳住现在青黄不接的局面,等孩子们长大,当初大哥也是没有反对的,如今成了,大哥这又是为何?” 贾赦并没有解释,只反问,“那二弟,我们现在把你媳妇儿叫来,且问问她,府里还拿得出多少银子?” “够了!”上首的贾母打断兄弟二人的争论,府里有没有钱,她当然清楚,不然也不会着急想让宝玉和外孙女联姻,只是敏儿那个狠心的。 而湘云那里,与宝玉倒是相处得极好,但史家…… “老大,娘娘给府里带来的,是整个贾府的荣耀,老二媳妇这些年管理中馈,是有些不足,也亏空了不少,但省亲是必须得省的,我们不能驳了老圣人的好意。” “老大,眼光放长远一点,等娘娘生下个一儿半女,贾府的小辈们立起来,何愁贾府不兴盛?” 然后清算的时候二房清清白白做人继承一切? “让底下的人算出个章程出来,到底要花多少钱,我从我私库里补贴一部分,再去厚着脸皮给你妹妹借一点,你们两个都是一家子兄弟,没有早早分道扬镳的道理!” “这十几年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如何勠力同心不得?” 贾母话都说到如此份上,贾赦自然没有理由再反对,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 出了荣庆堂,贾赦看了眼贾政,看不出喜怒,只道,“二弟,管好王氏,这段时间若是她为了筹钱做了不该做的……” 见贾政变了脸色,贾赦不经心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东大院。 贾赦像是丢了魂,软瘫在了榻上,宣扇带着扇坠掉落在地上,贾赦却无心去捡这把大家所绘制的宣扇。 贾赦闭上了眼,他不信老二能管住王氏,为了凑够这些钱,王氏又要在外作孽了。 他身上的锅,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还能等到孙儿出世吗? 殿下啊殿下,您为什么就不能早点狠下心筹谋,臣这把刀没了挥刀手,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您说好了让我可以不用管这些弯弯绕绕的…… 直到贾琏前来求见,贾赦才从思绪中惊醒,缓缓起身,捡起了宣扇,随手放在榻上,只仍旧还有些恍然。 “让他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贾琏显然也是为了钱这一事而来。 贾赦只道,“缺的口子太大,我们身上的泥已经够多了,我怕王氏没个控制把我们现在就给淹了。” “你去盯着王氏,一旦她过了线,立马回来告诉我。” 便是现在豁出去,也总比清算的时候来个祸及子孙得好。 ** 贾赦为家业愁,筠哥儿为理念所愁。 黛玉见筠哥儿一回来,吃了饭就捣鼓陶土,便知道他心情烦闷,吩咐明玕妥帖照顾着,也就没再打扰,让他独自发泄出来。 陶土在手上胡乱的改变着形态,制作者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落在陶土上面。 这便是现在的皇帝,现在的皇家。 当初的储君之争,已然动摇国本,造成了乱象,但天子登基,仍旧免不了国本之争。 天无二日,太上皇和皇帝,注定有一个会退步,而太上皇御宇几十载,根本不信任当今能做好皇帝,没人愿意退。 这两年,好不容易缓和一些,如今却又来。 无论他们是何种目的,但造成的现状,便是御史所言,劳民伤财。 跟在太上皇身边久了,他隐隐能察觉到太上皇的心思,太上皇虽有不妥之地,但不可否认,是一个雄才大略,勇于开拓的帝王,当今陛下的确在这方面不如太上皇。 但这次,要想达到目的,真的只有这一个方法吗? 还是说,这是最方便的方法,因为于他们而言,百姓是不缺的,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 他以为当今反驳是心念百姓,可事实上,陛下似乎更在意虚无缥缈的名声…… 若是便宜爹爹看到现在的帝王这样,怕是又酸又气吧。 酸的是现在的帝王过得也太好了,整个天下供养一家。 气的是,都过得这样好了,还不把百姓当一回事,不仅不为民做事,反而一次次的劳民伤财吧。 筠哥儿咬牙,陶土啪的从手上摔落。 要是以后被舜爹知道了为虎作伥,怕是少不得一顿打。 皇后娘娘啊,您赶快生个太子出来吧。 等太子一出来,我就去考科举,混进詹事府,暗戳戳给太子灌输一些为民的思想,不过分吧? 为了不给便宜爹丢脸,他真的付出太多了! ** “母亲,不是我狠心,若是这些钱是用来花在您身上,我二话不说就应了,”贾敏目光毫不闪躲迎着贾母的视线,“但是母亲,这些钱,怕是我借给府里三十万,二十万都会被二嫂子给贪了!” “且这三十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嫂子才会还。” 贾母有些心冷,也有些不满,她还没说借多少,贾敏这话分明就是最多也就借三十万,“是我找你借,不是你嫂子。” 贾敏笑着打断了贾母的话,“母亲,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贾敏往上抬了抬眼,忍住心中的酸涩,“要我说,您就不该出个面,要借钱,让王氏她自己来借,府里成这个样子,她王氏难辞其咎!” “母亲,我这儿给您十万,另外的二十万,让她自己来,她也该低下头了。” 贾母静静看着三言两语便定下来了的贾敏,她这个女儿,越来越管不着了。 却不知,其他时候贾敏能冷静,这个时候,贾敏确实用尽了全力在克制。 大观园啊,梦里的大观园啊,修得多好啊,府中也一点也没为了钱而发愁,怎么可能发愁呢,梦中,老爷刚死不久啊! 虽不知什么原因,蓉儿媳妇提前了一年去世,但元春依旧封了妃,而省亲别院,也依旧要修。 贾敏,是最不愿意看到未来的大观园的人。 贾敏垂眸,掩住了许久不曾刻意想起的恨意,“母亲,如今元春封妃,二嫂子的性格您也知道,也该敲打一番了,不然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不然,您就更管不了她了。 随着贾府的落败,王家的崛起,王夫人和老太太,和贾政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元春,是亲他们一房继承不了爵位的荣国府,还是亲她的生母呢? 果然,贾母也有些意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根据原文意思引用删改 关于公中的钱和继承问题 古代是分宗祧继承和财产继承,宗祧毫无疑问嫡长子继承制,放在荣国府就是贾赦一脉。等分家后贾政这一家继承家业的也是贾珠贾兰这一脉 而财产继承,到明代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大明令·户令》规定在遗产继承方面,正妻所生之嫡子与妾所生之庶子的权利是一样的,应分得份额相等的遗产。(更别说贾赦贾政都是弟子亲兄弟了) 这里借用了明清时期的规定,所以贾赦和贾政继承的财产权是一样的,公中的钱再如何花,以后也是两个人一起平分继承(当然王氏作为主母能捞的肯定不少,这就另说了,法律上贾赦贾政两人的财产继承权是一样的) 第80章 抄了家就有钱了 “让我去求她?做梦!” 王夫人再怎么也没料到,贾敏会如此羞辱于她。 可老太太专门传她过去训斥了一顿,说是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凑够这次修建别院的费用。 如今老太太那里拿出来了三十万两,大房那边至少也要三十万以上,不然便是和老太太作对,保底也才六十万,公中还能拿出来几十万,还是差,就府里的油水情况,这次修建大观园,没个两百万两怕是拿不下来,要不然就只能金玉其表,一点点的省。 王夫人这段时间,愁得人都瘦了两圈。 为了省钱与便利,他们没有在外面去买地,而是商量着直接从宁荣二府中划一部分出来用作建园子,省了地皮钱。 贾珍虽然贾府的族长,可毕竟是小辈,当荣国府的老太太和贾政他们一提,贾珍也不好意思反对,又想着元春封妃,对整个家族有益是毋庸置疑的,也就应了。 当然,不可避免要分割商谈一些利润,亲兄弟也还要明算账呢。 压力已经给到了王夫人这边。 这天,贾宝玉有些心虚的来到了王夫人这里请安。 王夫人看着贾宝玉献给她的银票,眼神锐利了起来,宝玉的钱有多少,她一直都有数,宝玉什么时候能拿出来这么多银票了? 王夫人有种脱离了掌控的紧迫感。 “这钱你从哪儿来了?” 贾宝玉低下头,这钱当然是林花著雨铺子的分成,其实不止这些,但是探春告诉他不能拿太多,不然容易牵连林妹妹。 他拿了二十万两出来,其中探春也添了五万两在其中,算是探春的心意,却让他瞒着王夫人。 宝玉也知道瞒着才是对探春好,也瞒了下来,没有自作主张。 如今王夫人问了,宝玉挪了挪脚,道,“我,我找筠哥儿借的。” 还好他听了探春的话只拿了一部分出来。 王夫人却不信,“宝玉,抬起来看着我。” 宝玉暗自吸气,抬头,“太太,我,我找筠哥儿借的……” 王夫人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宝玉,你是我儿子,你撒没撒谎我还不知道?贾敏……你姑妈都要我亲自去求她才肯借二十万,筠哥儿做儿子的会好心借给你这么多?” 宝玉赶紧反驳,“太太,筠哥儿和姑妈都很好,你误会他们了……” “误会?”王夫人听到宝玉说贾敏的好话,声音不禁尖锐了几分,“宝玉!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告诉老爷去!” 宝玉屁股一紧,老爷是真的会打人的,宝玉急得脸都红了,最后磕磕碰碰,双手摆烂地虚空一捶,“太太,我说,我说!” “太太,您别告诉老爷,老爷要是知道了,我会被打得下不了床的!” 王夫人见宝玉急成这样,心中一跳站了起来,面带紧张,“你到底做了什么?” 宝玉狠心坦白道,“太太,您也知道林妹妹生日宴后开了家胭脂铺子,生意好得不行。” 宝玉羞红了脸,“我知道老爷和太太不喜欢我捣鼓胭脂水粉,可我……我看府里近些日子为了修大姐姐回来的园子的钱发愁。” 宝玉低着头,嗫嚅道,“我就偷偷把我自己捣鼓的胭脂送去了林妹妹开的铺子,问她们收不收,铺子给的买断钱……” 王夫人虽是女子,可速来营造的形象都是慈悲心肠不爱打扮花钱,加上她和贾政都希望宝玉有出息,宝玉的胭脂,她还真的没有试过,看到都恨不得给扔了,所以也不可能发现林花著雨的胭脂本就是宝玉所研制。 王夫人气血上涌,却不是为宝玉贴心孝顺的感动,“宝玉,你糊涂啊!” “那铺子的胭脂卖得全京城最贵,人流量又高,二十万打发叫花子呢,傻孩子,你被她们骗了!我去找他们说理去!” “他们就是欺负你小心眼少,买什么断,分成才对!” 宝玉一急,“太太,太太!他们没有欺负我,我的胭脂本就是自己捣鼓着玩儿的,和他们铺子专业研究不一样,他们还要进行改进的,我的胭脂并不适合市场直接卖,二十万已经照顾我了。” 王夫人恨铁不成钢,她当然不至于自信到宝玉这么小就能研制出林花著雨同水平的胭脂,说到底她根本没真的关心过宝玉的水平,她在意的是这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解决她资金稀缺的突破口,甚至能变成一个一直给府里生蛋的金鸡。 “宝玉,你听我说,好生待在家里,我去林家铺子给你说理去。”雄心勃勃摸着宝玉的脑袋,“我不跟老爷说。” 又道,“你还太小,母亲知道你孝顺也想出一份力,但是你还不会管钱,钱先放在我这儿,等你大了一并再给你,也给你攒攒媳妇儿钱。” 说着便起身叫着周瑞家的准备出府。 “太太!太太!” 宝玉无力锤了锤大腿,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说的分明就是按照常人以为的他能力来的市场价,还因为亲戚的关系他说得偏高,太太怎么…… 宝玉来不及理清他心里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也没管茗烟,自己一个人飞快的跑出了府,他要提前跟泽芝姑姑他们透个信儿。 ** 王夫人知道林花著雨,却还是第一次来到林家的胭脂铺子钱,看着来往的非富即贵的客人,王夫人一脚塌了进去。 一进去就有一个打扮得俏丽动人的侍女微笑着来服侍她,“夫人可是第一次来?之前可对我们铺子有所了解?有哪方面的需要呢?” 手中还怀抱着一本产品介绍给王夫人展开来看。 王夫人眉头一簇,她最是讨厌这些妖妖艳艳的女子。 “我找你们掌柜的。” 语气冷硬,还能听出她的不满。 侍女眼眸微敛,感受到了王夫人对她的不喜,只是,她能确认这位夫人她没见过,是第一次来的客人。 “夫人,可是小的哪里让您不满了?小的再让其他姑娘来接待您?还是……” “不用多说,直接让掌柜的来。” 周围的贵妇人们都不禁视线流转,脚步放慢,偷偷往这边看,没人能拒绝吃瓜。 不过,这人谁啊,态度这么冲? 谭二奶奶单英正巧下楼看见了这一幕,“我道是谁,原来是荣国府的王夫人,干娘说夫人向来勤俭持家,不好颜色,我是不信的。” 团扇转了转,谭二对下面的夫人姑娘们笑道,“这不,原来夫人也一样忍不住来尝试新品!” 单英这一调侃,也让大家知道了王夫人的身份。 侍女笑了笑,“原来是公府夫人,掌柜的正在接待大公主,劳您先上楼在雅间休息片刻,小的这就去告诉掌柜的那边一声。” 有夫人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这铺子的侍女也是促狭,公府夫人,谁不知道王夫人是二房的,哪怕现在是她当家,她也担不得一句公府夫人。 王夫人却只觉得,侍女在用大公主压她。 但她也知道若是真的大公主在,她就不能乱来的,是能先去等,等大公主那边结束。 泽芝还不知道有人在等她,妥帖给大公主试了妆,试用了新品和与大公主聊了大公主这位顾客的想法和意见后,才总算结束了她的任务。 亲自送公主出了门,便被一个丫鬟给叫住了,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泽芝眼眸一凝,正色上了楼,却没有立马去王夫人的那间屋子,而是去了平时几个姑娘所在的屋子。 “宝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宝玉见到泽芝总算松了口气,一句闲话也没说,快速说完了所有。 泽芝敛眸,宝玉有些心虚,“对,对不起。” 泽芝没想到宝玉这个公子哥儿这么能低声下气,笑了,“公子严重了,您没有做错什么,反倒理由找得很好,只是没有想到王夫人不了解行情罢了。” “王夫人已经来了,我这就去见她。”泽芝想到了什么,像是随口一说,“公子要不要去隔壁听一听,等王夫人回去后公子也好提前有个数。” 宝玉眼睛一亮,“多谢姑姑体恤,只是难为姑姑又让我占了一雅间。” 泽芝笑得真诚,“公子哪儿的话,铺子能有现在的成就,公子居功至伟……” 宝玉就这样,一脸通红,晕乎乎的到了王夫人的隔壁间。 这些雅间,说白了也就是给夫人小姐们单独上妆休息的地方,便是最贵的酒楼,隔间大声了都能听到声音,林花著雨也是一样的。 ** 泽芝刚一进去,还不等寒暄,王夫人就道,“掌柜的,我今天来也不为别的,乃是为我儿说理来的……” 王夫人一通说完,“小孩子不懂事,你们林府出来的丫头也不懂事?真当我国公府没人了吗?” 泽芝脸色都没变一下,淡定道,“夫人误会了,我等并未欺负贾公子年少,只是令郎所制胭脂,若要放在市面上售卖,还需要改良,其中的花费成本,并不便宜,令郎在这方面的确很有灵气,却并不成熟。” “二十万的买断价格,已经是看在令郎的面子上多给了,夫人若是不信,可携着令郎的胭脂去其他胭脂铺子估价,看有没有受骗。” 王夫人冷笑,“铺子既然已经收了,便是承认我家宝玉的水平,改又能改多少?不过是你们的拖延之辞,你们现在给我的,又能证明是宝玉给你们的原品?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刻意使坏。” 泽芝脸上的笑也收敛了起来,“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王夫人直视泽芝,周瑞家的在后面腰杆板直增加气势怒视泽芝。 “我要你们把宝玉的胭脂,收入改成分成,不能是买断。” 泽芝一点也不后退,“夫人这话好生没理,您家令郎的手制胭脂,还达不到分成的标准,若是今天令郎可以拿分成,那我们铺子以后如何对待其他工人?” 王夫人却依旧一点也不松口,被泽芝一再拒绝后难免口不择言,却不知在隔壁方便,宝玉听了全程。 “王夫人,若您今天就是只为了来捣乱,那恕我们不奉陪了。” “放肆!你一个丫鬟你哪儿的脸给我黑脸?”王夫人哪里被一个丫鬟这么忤逆没脸过,“便是你家小姐,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 泽芝顿住了脚,脸色这才是彻底变了,语气冰冷道,“王夫人,既然您如此死缠烂打,那我这就让店里的客人都来评评理。” “就是不知道,等荣国府知道自家的少爷竟然偷偷做胭脂拿来卖,呵。” 王夫人有一瞬间的心虚慌乱,若是因为自己,让宝玉这事儿捅了出来,让京中的人都知道了…… 泽芝冷嗤一声,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王夫人跌坐在了椅子上,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丫鬟出身的掌柜,竟然能如此硬气大胆。 竟然敢威胁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相同的时间,紧挨着的隔壁,宝玉捂住了脸,这么长的时间,听着隔壁房间的对话,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太太哪里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被骗了,太太只是觉得有机会拿更多的钱,让林家的铺子养着家里罢了。 而那些所谓帮他管理的钱,又哪里会还给他。 其实很多时候,父母找子女借钱,子女是不在意父母会不会还的,甚至直接说给,只是父母心疼子女,到最后还是会还。 可若是父母借了就是借了,真的一点也不说还,这些钱还是自己赚的,哪怕自己不缺,可心中到底是不一样的。 宝玉有些失魂落魄的独自回了家,找到了探春。 探春听完前因后果,也只能一叹,“宝玉,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 “太太虽然也私心,可太太对你好也是真的,这次想来也是为了大姐姐省亲。” 宝玉提不起劲,“我知道的。” 只是也更看清了一些东西,虽然不至于影响母子的感情,但,总是在心底扔下了一颗种子。 宝玉好心,二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夫人虽然没有得逞,但这二十万两,却让她没了再去找贾敏的心。 至少不到最后,她还能拖。 大房那边,没个五十万两不好拿出手吧? 实际上,大房: 邢夫人不赞同的让迎春把钱拿回去,“这是大人的事,哪儿能要你个孩子的钱,这些钱都是你们以后的嫁妆,体己钱,收好!” 邢夫人以前是抠门,是“上不得台面”,可自从她拿了钱给迎春投资,迎春也时不时就借着去林府,给她外出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孝敬她和老爷。 她哪里好意思再收迎春的钱,何况,邢夫人眉毛一挑,眼含不屑,“这钱给了也是打水漂,能不能听到响还两说。” 这是摆明了要掏空他们大房! 他们大房这些年没有管家,可不像二房有大把机会变卖府中的东西存私库。 “可是,大姐姐毕竟是给府里添了荣耀,若是我们给少了……” 邢夫人揉了揉迎春,“不怕,不会少的,只会多,不会少。” 迎春瞪大了眼睛,邢夫人勾起唇角,“你没看到这几天,你嫂子都忙起来了吗?” 贾琏盯着王夫人在外面不要过于乱来,而凤姐,则在准备抄家! 凤姐儿是个要强的,元春封妃本是喜事,可老爷一回来就得知他们大房要拿出至少三十万两以上的钱出去修园子,这还不止,选址还是直接从宁荣二府的院子里划。 别说什么荣国府大,住不满人,呵,向来这些给后妃皇宫修建的皇家别院,有几个平时是能住人的?还不是皇宫来了人才开。 而整个荣国府,都合该是他们大房继承的,等以后分家,这个省亲的院子,占用的就是他们大房一脉的地! 又占地又要钱,荣耀却是二房实拿,他们大房能不能喝到汤还两说。 更别说,万一以后真的分家了,因为元春的关系,他们大房一脉彻底无缘袭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里面可操作的东西太多了。 所以凤姐儿可不铆足了劲,要给钱,给!但是这钱从哪儿来?她说了算! 她也是管过家的人,这些下人私下的会干什么,也不是真的不清楚,要怪,就算二房不要脸。 ** 王夫人在林花著雨闹事的经过泽芝赶回去告诉了黛玉。 黛玉含笑道,“难为姐姐做这个恶人了。” 泽芝从小也是看着黛玉长大的,也跟着笑道,“王夫人怕是现在还不知道,她今天犯的最大的错在哪儿。” 黛玉把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二舅母顺风顺水惯了,便是二舅舅,也得顾忌着王家给她面子,也就造成二舅母早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二舅母竟然能舍得脸来要分成,想来,宝玉家里的财政,比我们预料中还要困难。” “只等着看吧,总归是短时间内不会来烦我们了。” 却不料,两天后就吃了一个大瓜。 王夫人身边的周瑞家的被抄家了!从她家里抄出来了六十万两白银有余,还有不少原本应该在荣国府库房中的瓷器等珍品! 是贾琏在外直接报了官,而凤姐直接带着两方人马,一边由平儿带队封锁了周瑞家的在荣国府的住处,一边自己带队暂时封锁了周瑞家在外面的房子! 私自偷取主家的库房名器,高价收租,放印子钱…… 别说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丫鬟不是荣国府的,你王夫人不是荣国府的人?她身契不在你身上? 这些库房的东西,她怎么偷的? 王夫人只能弃车保帅! 周瑞家的的所有身家,全部上交公中!周瑞收租的差事?夫妻一体,两个人都完了。主家本就掌有奴仆的生杀大权,何况是这等刁奴。 便是为了自己的清白,王夫人也不能为周瑞家的辩白。 “凤丫头,你这是干的什么事!怎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老太太知道下面的人会贪,不过周瑞一家被揪出来,她才发现,他们这些下人,贪得有些多了。 但这也不是凤丫头两口子把家丑外扬的道理。 凤姐心里笑嘻嘻,脸上却是迫于无奈的不得已,“老祖宗,孙媳妇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只是这周瑞家的在府中作威作福,卖他面子的人不知凡凡,若是不找京兆府尹来,哪里能快速拿下这刁奴?” 额外插一句,这如今的京兆府尹,正是被召回京的贾雨村! “老祖宗,我们府里的古玩名器不知道被他们拿出去卖了多少,库房现在都还在清理呢,那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是个卖古董的,里面卖的,正有我们家出去的呢!” “账本上写着的事损坏,磕碰,可在周瑞家的那里,好端端的卖着高价的!” “如此刁奴,孙媳若是手软,这荣国府都要被他们给搬空啊!” 凤姐做作地擦了擦眼角,哭穷,“老祖宗,娘娘回来省亲是大事,我们大房哪里能够袖手旁观,可是老祖宗您也知道,我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二婶又催得急,我这也是逼急了没有办法了啊!” 又跪下情真意切道,“老祖宗,您要罚便罚孙媳妇就是了,只是还请老祖宗,就当这六十万,是我们大房出的吧,剩下的差额,我们也不要,归属公中便是!” 老太太还没表态,一旁的赖大家的反而有些紧张,却不敢在此时开口。 老太太啊,您可就从了二奶奶吧,要是不从,这二奶奶和琏二爷发起疯来,指不定下一个就是她了! 老太太扶着手拐,有些浑浊的目光却不错地盯着唱念做打的凤姐。 老大到底在想些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这丢脸难道不是丢的他的脸? 老大屋里的古董,随便卖几件,怎么就拿不出钱来,非要闹得如此难看,周瑞家的是王夫人从娘家起就在身边的陪嫁丫鬟,你抓捕周瑞家的,跟打脸王氏有何区别? 修省亲别院是为了谁? 贤德妃可是王氏的亲生女儿,你又是给谁没脸呢? 一场戏,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老太太什么也没说,挥手让他们都离开。 她哪里能罚凤姐,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罢了,这个家,她是一个也管不了了。 而凤姐回了屋子,贾琏已经在等她了,见她来,高兴道,“老祖宗那儿解决了?” 凤姐随手撤了披帛,“有理走遍天下,老祖宗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却是下一秒,秀眉一挑,伸手,“拿来。” 贾琏笑容一顿,“什么拿来?” 凤姐笑得和善,“如今二爷不出去乱来,我也不说不给您钱,但是,五五分总该有的吧?” 一拍桌子,“快点!我今天做戏应付姑妈和老太太,可累惨了!” 贾琏嘴唇动了动,不情不愿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银票,“母老虎,一点都没改……”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求收藏~ 衍生经营类预收《[西游]喵在大唐开动物园》 衍生基建预收《[封神]女皇的自我修养》 无cp男主视角建设宗门类预收《师尊用游戏系统搞基建》 (满眼渴望.jpg) 80-90 第81章 贾赦就是个疯子 “陛下,荣国府已经着手修建省亲别院了……” 裘衡跟当今汇报荣国府是如何凑到了钱的,尤其是大房一脉两口子的骚操作。 当今心情明显好了不少,笑道:“这王夫人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家,怎的眼皮子如此浅?既然次子有巧匠手艺,让人家深造不就成了,何至于直接把退路给得罪了。” 这话不可谓不毒,就差直接说以后你们荣国府只能靠贾宝玉卖胭脂了。 就是照现在来说,让人家公府公子卖胭脂,这也是得罪人的好吧。 再听到贾琏和王熙凤直接抄了奴仆家,当今眼眸眯了眯,一个荣国府的奴仆竟然如此有钱,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朝廷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大房两口子,倒是真被逼急了。”当今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 自从太子倒台,这荣国府大房一脉就低调了下来不冒头,连管家的权力都直接让渡给了二房。 荣国府依旧是老圣人的班底,但是大房一脉是太子一系的罪臣。 可即使这样,大房一脉也依旧在他露出势头后选择上船,因为荣国府终归只是一家,作为大家族教育出来的嫡长子,优秀的那一批,永远的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给大家族丢脸。 而当他们开始损害家族利益的时候,也是他们被逼到快要疯了的时候。 当初的废太子是,现在的贾赦,同样是。 当今不会想当然的以为,没有贾赦的授意,贾琏二人敢如此行事。 贾赦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缘何要给二房没脸,要给荣国府没脸,要知道礼法上,贾赦才是荣国府的主人。 “二房做了何事?” 让这把太子的旧刀,重新疯了起来? “贾琏这段时间曾派人盯着王氏,贾赦那边有暗中查探王氏的动作,王氏在外放印子钱,在内……私自售卖族田的事,也被贾赦查到了。” 当今都不由得脑子重组了片刻,很是不敢置信,确认道:“卖,卖什么?” 裘衡也很无语,“金陵那边的族田。” 族田…… 这些个勋贵,总有些犯罪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像王夫人这样私下卖族田的,当今也是头一回见。 “怪不得贾赦要疯……不对,他竟然没捅出来吗?”贾赦脾气这么好了? 裘衡沉默片刻,“捅了,并要求分宗。” 当今格外沉默,再次被贾赦骚操作给弄傻了,“分家吗?” 裘衡:“分宗。” 不是分家,而是分宗。 贾赦,是真的够疯。 当今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贾赦真的会疯到不管不顾要求分宗吗?贾家人想也不可能答应,史老太君和贾珍这里就通过不了,那么,贾赦又是为了什么? 回到王熙凤和贾琏享受胜利的果实的时候,老太太把贾赦给叫了过去骂了一顿,说他枉顾家族颜面。 贾赦直接笑了,“家族颜面?” 而后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他只是怕这段时间王氏为了筹钱干出出阁的事,所以也派了人去金陵祖籍那边,让他们也悠着点,顺便从那边顺一点钱过来,毕竟是全族的大事。 谁来回来的人给他扔了一个大雷,祖籍的族田都被卖了! 族田啊,那是他们的根啊! 王氏!毒妇! 王家,王家这是要窃取他们贾家的根! 他之前已经知道王氏无法无天,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动族田,这在任何一个家族眼中,都该是重若生命的大事,可王氏竟然不声不响…… 而这么多年了,祖籍那边也没人知会一声…… “老大?” 老太太见贾赦要哭不哭的落了泪,那有些疯癫的样子,让她不禁回忆起了太子落败之时,老太太终于有点慌了。 贾赦已经听不到老太太在说什么,仰头擦了一下脸,吸了吸气,艰难道:“老太太,让鸳鸯备好护心丸吧,去荣禧堂。” 荣禧堂,荣国府正堂。 除了老太太这个国公夫人外,贾赦,贾政,贾琏,贾蓉以及在京城的亲派八房的负责人,尤其是贾珍这个宗族族长,都已经在了,再包括一些有代表有声望的老人。 老太太见这个阵仗,也意识到,贾赦要说的事情,重要程度,怕是堪比元春封妃,不然,贾赦不会以他的身份,聚集这么多人。 贾家自宁荣二公后分了二十房,京城八房,原籍金陵十二房。 一个大家族,总有族长,嫡系,支系。 宁国公是荣国公兄长,故而宁国公一脉是主脉,居于东府,为尊,也就是现在的族长,是宁国公的直系后代贾珍。 但自宁国公去世后,荣国府的发展又在宁国府之上,加上如今的贾家族长贾珍又是小辈,故而荣国府一脉的号召力,有时候也不比东府低。 沉寂多年的贾赦突然以他的名义召集贾家人,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信号,尤其是看到贾赦的黑脸后。 贾赦沉声,“诸位,我贾赦已经多年未能插手家族事务,但今天,不得不请各位来做个见证和了断。” 见证,了断。 什么见证,又是什么了断,了断这词是能随便说的? 不等众人惊问原因,贾赦看了眼贾琏,道,“给各位族人看看,我贾家娶了个什么毒妇!” 各位族老和其他几房的代表带着疑问看了起来,心中不免纳闷和不安。 而等看清手中的资料,不等贾赦说什么,族老们便瞪大了眼。 “这这这……” “毒妇!毒妇!” “贾政!这些年你是怎么做代理家主的!” 便是老太太,看到都不由得呼吸一滞,手抖了起来,王氏,她怎么能如此…… 作为族长的贾珍,再是荒唐,也明白族田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没有长久不衰的家族,而族田,不仅是他们收租收成的来源,也是家族败落后能东山再起吃饭的家伙。 贾珍目眦欲裂,咬咬切齿,“这么多年,金陵竟没有一丝消息传来。” 金陵十二房,难道没有一房没有察觉? 当然不可能,贾赦无声冷笑,这是看太子倒了,他和敬大哥也隐身不得不退场,王家又扶摇而上,干脆改换门庭呢! “今日,便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二弟,休了王氏。” 其他人虽然气愤,可现在却陡然沉默,贾政更是慌忙道不可,“兄长,如今元春封妃,是天大的荣耀,王氏糊涂,可也是娘娘的亲母!” 老太君贾母也不得不打碎牙齿往里吞,“还不能动。” 贾赦忍着胸腔中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怒气,咬牙切齿道,“家都要被偷完了,还要尊着人家?”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一退再退?这个家族,还有救吗? 可族人们依旧不答应,在他们看来,贾妃,是贾家振兴的希望,不能得罪,而族田,可以和王氏商谈。 贾赦不由得大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中却俱是疯狂,猩红着眼:“那换个要求,分宗。”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天霹雳。 “贾赦!” 老太太直接起身怒骂,顾不得族田,“父母在不分家,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妄想分宗?!你如何对得起贾家祖宗!” 贾赦呵呵冷笑,一字一句反问,“我对不起祖宗?” “母亲,太太!您摸着良心说,我对不对得起祖宗!” “这些年,我冷眼瞧着家里的仆人都敢欺我贾赦儿女,我可曾说过一句?” “便是这两年我把迎春接了回来,下人又何曾当回过事?” “太太,我这一脉已经是弃子,也当好了做弃子的准备,便是王氏在外放印子钱,包揽诉讼,哪一项罪名不会被背在我身上,我也一样认了。” “太太,您说,对不起祖宗的到底是谁?!” 如今的贾家族人,早已不是宁荣二公在时的,经历过战场的族人,便是杀人,也是会让下面的人动手,那里见过贾赦如今的模样。 贾赦,是当过刀,手上也沾过血的。 贾赦看着族人透露出的惧意,心凉得厉害,再度多了几分决心,坚定道:“分宗,我这一脉,单独分出来。” 分宗,不单单是分家,大房二房分开住。 分宗意味着,贾赦这一脉是单独的一宗,而因为贾赦的荣国府的嫡长子一脉,身上袭了荣国公的爵,虽只袭了一个一等将军。 但是,只要分宗,大房二房就再无干系,便是贾赦这一脉全死了,爵位也不会兄死弟继,因为他已经分了宗。 且一旦分宗,便是独立的一脉,就是贾珍这个大的族长,也管不了他,因为他已经不是小宗,而是独立出来的大宗。 意料之中,所有人都没有答应。 贾珍现在的爵位都没有贾赦高,贾赦之前再是太子的人,如今不敢冒头,身上的爵位是实打实的。 贾家已经日薄西山,不能再分出贾赦这一脉了。 他们不由得看向老太太,如今能拉住这个疯子的,只有老太太了。 老太太当然也不会同意,“王氏有罪,可到佛堂静思己过,但不能休,老大,元春这一步已经走好,你何苦多生事端?” “贾家的族田,既是王氏所犯罪孽,便让她把钱吐出来,王氏为了娘娘的名声不受影响,只能答应,族田,再买回来就是。” “你媳妇这两年也好了起来,便让他和琏儿媳妇一起管理家中事务。” 看啊,我们都退步,让你这个得罪了太上皇的一房出来管事了,所以你还有什么理由,为了一时的不满,真的得罪了宫里的娘娘? “那是族田。” 在老太太和众人的连番输出下,贾赦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再嘶吼,声音也轻得像是水面的波纹,可其中蕴含的波浪,哪怕所有人都忽视了过去,也不代表不在。 他的弟弟,依旧一言不发,让老太太为他冲锋陷阵,可笑,可笑。 “珍儿会写信给王子腾。”老太太人老,但脑子其实不糊涂,“王子腾若不想和四王八公对着干,便会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这才是他们还能冷静下来,留着王氏的原因。 四王八公才是一体,贾史薛王……不过是金陵□□头头罢了。 而王家,当初也不过是靠着海运,和贾家有了联姻,这才一步步起来,借王家左手倒右手。 如今王家虽然看起来实权超过了贾家,可贾家背后的关系,并非王家轻易能够得罪的。 贾珍连忙道是,又说,“金陵那里,我也会让蓉儿过去亲自处理。” 贾珍眼里闪过狠厉。 他们又一次抛弃了贾赦,三言两语决定了事宜,再对贾赦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老太太认真说教道,“老大,你是荣国府的家主,是你父亲带出来的继承人,你该记得,永远要以家族为先,义忠亲王一事上你就做得很好,如今又怎能半途而废。” 贾赦低头听训,未曾辩解一句。 直到他和贾琏回到了自家院子,贾琏才一脸不服气道,“老爷,我们就这么算了?” 他这时才切身体会到,贾赦为何一再强调,娘娘是二房的贤德妃。 贾赦看着窗外,脸上平静无波,半晌,才幽幽道,“琏儿,怕死吗?” 贾琏惊愕,“老爷?” “守着家里,他们似乎忘了,”贾琏对着月亮讽刺一笑,“我的持刀人,是个疯子。”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这把刀,又能正常到哪儿去? “老爷?!” 贾赦却不再多说,也不曾出门,只是平静的让人备好热水,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贾琏:?? 你把我吊着是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就不能透个底吗? 贾琏欲哭无泪,宫里的当今同样跟猫爪在挠一样,贾赦,当真就这样被老太太给压了下来?这些年,贾恩侯修身养性到如此地步了? 王子腾还在外省,并不能快速得知京中的情况,但是第二天开始,贾赦开始跟个疯狗一样在京城活跃了起来,逮着王子腾那边的人就开咬。 还不单是政治上的联合攻击,还有不要脸的直接大街上套麻袋直接开揍,主打一个我是一等将军我有爵位在身你能拿我怎么办,大不了你去直接和皇帝告状啊! 不要问政治上的攻击贾赦哪里来的人,王家这次本就过了,四王八公是一体,加上昨日贾赦后面没有反驳,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贾赦听进去了,但是出气是要出气的。 换做他们,他们也是要出气的,也正好也王子腾一个警告,既然早先依靠四王八公,如今就不要想着噬主。 当然是跟着咬王子腾的人。 事实上,野心勃勃,根本不知道王夫人所做事情的王子腾:…… 而这,也再一次让当今看到了四王八公的凝聚力。 当今暗戳戳记住了这些冒出头来的人,疯狂记着小本本。 就在老太太提醒贾赦,差不多够了的时候,贾赦也真的停了下来。 老太太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老大是有理智的。 贾琏这个亲儿子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然后第二天:“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 鸳鸯一个眉头紧锁,啐道,“浑说什么!有什么话直接禀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来人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慌,“老太太,牌匾,大门牌匾,没了!” 鸳鸯:?? “什么?!” 老太太筷子直接抖了下来落在桌上,大门牌匾,上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敕造,奉皇帝之命建造,谁敢偷这个玩意儿? 鸳鸯赶紧一个护心丸给喂上,老太太深吸气,灵光一闪,“快,快去看大老爷在不在!” 大老爷当然不在,大老爷早早就爬起来偷偷拆了牌匾抱着坐马车去了皇宫方向,在正大光明殿外等候,等和那些老大人们一起上朝。 他当然是有权上朝的,不过他们这些勋贵,都没必要罢了。 猛然瞧见这几天的主人公,还抱着敕造荣国府的牌子,路过的大人们,都不由得驻足,贾赦一脸淡定,一点没有暴躁模样,还笑着和大伙儿问好。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早上,不会平和了,这一等将军,要干嘛? 林如海理智的头脑,茫然地看着抱着牌匾的大内兄,贾赦看见林如海,热情道,“妹夫来了?妹夫啊,下朝后有机会我去你那儿躲躲哈。” 躲? 老大人们竖起耳朵。 林如海盯着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再看贾赦吊儿郎当的模样,心跳得厉害,这个大舅子,到底要干什么? 当今像平常一样大踏步走上御座,长袍一甩就往下坐,头一抬,“嗯?” 什么情况? 等照常的参见皇帝和当今有些拿不准的平身后,贾赦一个上前走到殿中,跪地叩首,“臣一等将军贾赦,见过陛下,臣有事启奏。” 当今瞅了瞅那个倒放在地上的牌子,忍着吃瓜的鸡急迫,“准。” 他倒要看看,这个贾赦,要做什么。 他还以为贾赦终于不发疯了,没想到是准备憋大招? 贾赦字正腔圆,忠肝义胆,“陛下,自臣父亲荣国公去世,臣有负圣恩,不能如父亲一般保家卫国,征战沙场,更无能力袭承国公荣耀,有赖老圣人垂怜,忝居一等将军爵位。” 当今瞅了眼林如海,你大舅子,什么情况? 林如海微微摇头:猜不准。 朝堂上已经隐隐骚动了起来。 “袭爵多年,臣未有一功,成日寻欢作乐便罢了。可臣万不曾想,因臣的无能与疏忽,让府中人犯下滔天罪行……” 贾赦从胸口拿出奏折和一堆东西,双手呈上,一旁的太监自然是向下去拿回来呈给当今,贾赦还在说着府中人做的孽,底下人都听出来的,大部分都是贾政之妻王氏,也是——贤德妃的母亲手下的人,毕竟谁不知道贾家谁当家。 想到前几天贾赦疯狂乱咬的原因,难不成与这有关? 直到听到贾赦说他连族田都无法保住…… 百官们,豁然一惊,王氏,牛啊!贤德妃亲娘,能耐啊!怪不得把贾赦逼成这样! 贾赦说着说着竟情不自禁哭诉道,“陛下!臣有负圣恩,有负先父,有负我贾家祖宗啊!” “王氏所犯罪孽,皆是占着我荣国府的名头,是臣管束不当,臣有罪!” “臣身为荣国府家主,既不能为家族建功立业,又不能管束族人,反倒任由族人作乱,臣有罪啊!” “陛下,自家父去世,荣国公府已再无荣国公,只是老太太尚在,便忝颜占着荣国府的招牌……” 老大人们精神一阵,表示当今也不由得坐直了,来了! 果然,“臣今日特意带来了敕造荣国府的牌匾归还陛下,自请削爵,贬为白身,以赎我贾府罪孽!” 作者有话要说: 被背刺的四王八公:口吐芬芳.jpg 第82章 废太子与平安州 贾赦的话,犹如一个炸雷,把所有人都给炸懵了。 这国公府,是由当时的皇帝钦命敕造,公府后人有居住权,却没有买卖权,只能传给儿孙居住,但公府后人若是犯了罪,也是可以把公府给回收的。 但是没有人想到贾赦会这么狠,直接自请削爵削到白身,这是要让荣国府一脉都成为平民,连荣国府都无法居住!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你自己的爵位啊! 倒是最前面一两排的老大人们,不着痕迹看了眼泣涕肆流的一等将军,很难评价这人是疯还是理智。 当今眯着眼,手指不禁摩挲起来,这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好事,虽然王氏愚蠢,她的女儿却因贤德封妃,会让他这个皇帝跟着丢脸。 但,他本就不喜欢贾家,不喜欢贾元春,丢个面子,却往四王八公直接领头的直接少了一个,还是自己求的,呵,何乐而不为? 不仅如此,瞧瞧贾赦说的什么话,荣国公府已无荣国府,只因老太太尚在,忝居荣国府招牌,呵呵,贾赦这个袭爵的都知道牌匾应该换了,其他几个公呢? 贾赦这一出,可真是闹在了他心口上。 当今不急不缓翻看着这些证据,可真齐全。 “让底下的大臣们看看。” 这可不是朕收集的。 是贾赦人家自己找出来的。当然,这上面没有明写王氏卖族田。 贾赦还在继续哭着道,只能说一边哭还能一边让人听清他说的什么,也是一种本事,“臣自知有罪,于国有罪,于家也有罪,于私,也无言当这个家主,只母亲慈善,二弟孝悌不忍责怪罪臣,但罪臣实在没脸因自己拖累母亲一家,还请陛下做个见证,允许罪臣分宗。”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 贾赦不仅要扔爵位,还要分宗,连贾家的人也不要,这是真疯了吗? 可仔细一想,又似乎十分合理。 朝廷本就对勋贵放松,贾赦这一出,顶多算是自首,甚至只能说监管不严,没有真正能让他死罪甚至是被削到白身的地步。 尤其是在座的都清楚,这些年荣国府管事的到底是谁。 如今贾赦自请罪责,顶多削爵,却不至于一削到底。 再看贾赦的奏折,上面写了妇人所犯罪孽,却没有点名是谁,给贤德妃,或者说,给皇帝留了面子,因为贤德妃毕竟是皇帝的妃子。 只是不知道,这分宗后,剩下的爵位是贾赦这一脉单独袭爵呢,还是剥夺贾赦一脉的袭爵权利? 毕竟,贾赦的爵位来自于荣国公嫡长子一脉的继承权,但现在要求分宗,是剥夺贾赦的继承权让其独立出去,还是贾赦带着爵位独立出去?若是带着爵位独立出去,国公夫人还在,国公夫人不承认呢?这其中要考虑的问题就多了。 林如海差点捂脸,他这个大舅子,就不能提前找他商量一下吗?他好歹给他搭个戏台唱好一点啊,哪儿有像你这样大咧咧说出来。 不过,林如海看向当今,果然,当今并不会怪罪他。 “诸位大人,如何看?” 不出意外,贾赦有罪,但真算起来,又没那么严重。 当今道,“你自是有罪,有罪自是该罚,然,朕虽为天子,却不好随意插手贾卿族中事务。” 贾赦继续流泪捶地,好不可怜,“陛下!臣是真的无能啊!府中的人都卖了族田好几年了,臣这才发现啊,臣哪里还有脸面继续当这一脉的家主。” “陛下,臣无能啊,臣不如弟弟啊!” “……” 一番胡搅蛮缠,当今挺想答应的,只是刚要下旨对贾赦的决定,周贤周公公来了。 “陛下,太上皇召一等将军贾赦觐见。” 静默,是现在的朝堂。 “嗝~” 哭了半天的贾赦,被太上皇的传召一惊,不顾场合打了个嗝。 众人:…… 贾赦:…… 当今脸色很是平静,“既是父皇召见,那容后再议,一等将军请吧。” 贾赦:你是皇帝,你能不能硬气一点,直接给我削爵…… 太上皇啊,好多年都没见了,怎么就这么能活呢? ** “贾恩侯,为了贾府,你不该发疯。” 除了一坐一跪,太上皇的语气,就像是老朋友见面唠嗑。 贾赦甚至已经洗过了脸,干干静静跪在太上皇面前,却也没那么老实,屁股直接挨着了脚垫着,“老圣人,王氏,我忍不了。” “我再不疯,贾家的罪人便是我。” 他合该继续忍,忍到陛下清算,到那时,或许是大房一脉获罪,二房袭爵,或许是他获罪,他儿孙袭爵或者清白,贾府总有再起之日。 可有王氏敢卖族田的行为在,他再也不能赌,不能赌二房有一丝一毫的袭爵的可能,那样,贾家才是真的没了。 他哪怕是冒着被戳脊梁的风险,他也会发疯到底,隔绝二房。因为有贤德妃在,王氏便不可能死,也不可能被休。 实在不行,他也要保留好自己一脉,他不信贾家其他人的能力。 太上皇就跟没看见贾恩侯跪坐的小动作一样,“你想跳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贾赦却心里一跳,太上皇,果真一眼看出来他的小心思,冷静,他要冷静。 下一秒,“告诉朕,那逆子把朕孙儿藏在了哪儿?是平安州?” 太上皇一瞬不停盯着贾赦,贾赦却只是皱眉,眉间有隐隐的不耐烦,“老圣人,殿下已经没了,您还想怎样?” 太上皇再翻看着手中,泛黄的褶皱的密信,“太子造反失败后自焚于东宫,妻妾儿女,他一个也没留下。” “但巧的是,銮仪卫事后,在东宫一妾室的屋里,发现了婴孩鞋袜的未曾被烧毁完全的边角。” “而那间屋子的妾室,能辨明身份的地方,全都被烧毁。” “贾恩侯,你是太子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一把明暗难定的尖刀,你以为,朕为何能让你活着。” “这些年,你也不止一次派人去过平安州,告诉朕,朕的孙儿在哪儿,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贾恩侯依旧沉默,直到他看到太上皇手中的密信,那是他与平安州节度使的密信。没有涉及皇嗣,但上面的买官卖官,足以让他贾府再喝一壶。 见贾赦依旧是油盐不进,太上皇叹息一声,“你该知道,窝藏那孩子,意味着什么,可你若是把孩子接回来,他便能认祖归宗,便是他无法担任朝廷官职,也能平安一生。皇帝的能力,比不上太子,但施恩,他却是会的。” 这倒是真的,便是为了名声,废太子的儿女被找到,当今都合该施恩,然后多个吉祥物刷名声。 可一旦被别人利用,太子一脉,便彻底绝嗣了。 “臣……实不知小殿下在哪儿。”贾赦终于开了口,太上皇,不过是在他这儿确定太子是否有遗落的子嗣在外罢了。 果然,太上皇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点失落,“你是他能托付后背的人,缘何不知?” 贾赦苦笑,“殿下仁慈,总得给臣一点退路。” 若他真的负责护送小殿下母子逃亡,贾家才是真的没了。 “臣也是在案件了后,没有和殿下的暗卫取得联系,也没有夫人怀孕身死的消息,才最终确认。” “这些年,臣也在找小殿下,那些个暗卫哪里懂养孩子,便是为旧主做最后一点事,臣也不能真让那群人没个经验拉扯个小殿下长大。” “老圣人应该也心里有数吧,能查到臣在平安州买官卖官,也该能查到臣在平安州到处找人。” 至于为什么是平安州,因为平安州,那里是太子旧部的地盘。 如今镇守在那里的,也几乎都是受过太子恩惠的。 便是太子倒了,那些人也没那么容易在短短十年内给清除干净。 太上皇不满的看着贾赦,“你就一点线索没有?” 贾赦干巴巴道,“臣手下的人不都被您给清了吗,不然也不会贪那么多钱打水花了。” “线索……那孩子也就差不多筠哥儿那么大吧。” “朕还能不知道那孩子和筠哥儿差不多大?朕是问那孩子几月生的?男孩儿?” 有能力的大夫,是能通过把脉就判断男女胎的。 贾赦想了想,语气中带了点怀念:“走的时候七个月大,臣也不知道哪个时候会……” 逃亡路上,便是早产也正常,那孩子,是死是活,能不能生下来,尚未可知。 贾赦和太上皇都不由得烦闷了一瞬,贾赦还是道,“若是大夫把脉无误,是个小郎君。” 太上皇明显眼中闪过喜色,对于太上皇而言,这是他曾经最爱的儿子的子嗣,也是他的小孙儿,哪里能不高兴。 便是于公,这个孩子找到也比没找到要好,一旦没找到被有心人发现,借助废太子的名头…… 这也是贾赦和太上皇要找到这个孩子的原因,这孩子若真被影响要造反,无论是被迫还是主动,哪里还有命活? 他爹都没成功,就他一个长在宫外没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小孩儿? 别想了,怎么可能。 所以贾赦在太上皇问了后,也就老老实实给交代了。 也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太上皇这才朝旁边的椅子那里挥了挥手,贾赦麻溜地谢恩起身,往椅子上坐。 见贾赦起身还踉跄了一下,太上皇嗤了一声,“你老子在你这个年纪还能上战场,你这都被酒色掏空成什么样了。” …… 等贾赦重回朝堂,当今那里也收到了太上皇的意见,不过对于太上皇没有直接下旨,而是让他自己看着选,当今心情显然不错。 尤其是,太上皇的想法,他也不是不能明白。 不过这个勾结外官……? 好你个贾赦,还给自己留了面皮啊! 最终,一等将军贾赦,治家不严,纵奴行凶……交通外官……有负朕恩……念其知罪自省,及时醒悟,愿弥补受害百姓,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削爵为白身。 然,老国公赫赫战功,为国立身,朕因有感,不忍老国公后继无人,特允荣国公次子贾政,继三品威平将军爵…… 豁! 还真给削成白身了! 不过,交通外官,在之前,贾赦可没说自己有这罪名,去了太上皇那儿一趟…… 官员们一个个都盘算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打算等下了朝去问问。 交通外官,买官卖官,这是又要掀起风浪了,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掀,又会牵扯出多少人来,空出多少位置来。 相比于这,贾政袭兄爵就不那么重要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爵位罢了。 但他们猜测,贾赦应该能真的分宗了,毕竟贾赦已经对贾家无用了。 下了朝,本来说要去林家躲躲的贾赦,直接选择回了荣国府处理后续。 圣旨和他一起到了荣国府。 贾母已经心焦了一个上午,等圣旨到了,更是心慌得不行,却只能让人供好香案,带着府里人来接旨。 等见到宫人身边贾赦和贾政都在,更是心都急到了嗓子眼。 宣旨公公摊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 贾府一众人,都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邢夫人更是一脸茫然无措。 还是老太太反应快,赶紧谢恩,贾赦看见了,老太太是欢喜的。 送走了宫里的公公,老太太这才看向贾赦,指着鼻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家里人!” “要不是你二弟和娘娘,你岂不是命都没了!” “好端端的,你去做什么买官卖官!” 贾赦无所谓笑笑,眼里却没了多少真心,“太太,哪些是我做的,哪些是某些人做的,要我说出来?” “我今天回来时想说,太太,如今,我可能分宗了?” “大哥!”新任威平将军贾政赶紧出来表态,“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 贾赦抽出手,“我去荣禧堂等着,你们看着办就是。” 头也不回就往荣禧堂而去。 他甚至没有回避那些丫鬟婆子,也是,老太太不也没回避他们,就开始骂他吗? 老太太啊,眼里永远是荣国府更重要,但凡他没了用,哪里会多在意他? 如今爵位也到了二房,老太太合该很满意才是。 如此正好,这些年,老太太也有人养,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当今应该会在老太太走后才动手的。 二弟能不能保住家里的爵位,就端看他自己了。 他是不会来背这个锅的,他还得留好自己这一脉呢,父亲啊,您和祖父打下来的祖业,就快被子孙给霍霍干净了,你们可别怪我,我好歹跳出旋涡中心,给你们留了清清白白的根了。 “逆子!逆子啊!”已经听贾政说了前因后果的贾母口中不停道。 这分明是在威胁她,若是不让他分宗,他还能继续发疯,他现在能发疯差点让家里爵位没了,以后就能发疯让弟弟的爵位也没了! 他自己的爵位都不在意,怎么可能在意贾政的。 王熙凤也炸了,王熙凤快疯了,“贾琏,你怎么跟我说的,我退避是为了什么?!” “你说信老爷的,等以后家业才能清清白白给我们孩子,现在我们连机会都没有了,爵位都送给二房了!” “贾琏!我怎么就嫁了你!” 贾琏也很慌,他根本不知道贾赦会干什么,也根本猜不到贾赦会自己丢爵位,但是王熙凤这么一骂他,他也来气了,哪里还能细想其他,先吵回去了再说! “你怎么就嫁给了我?你问你们王家啊。” “你以为我很想娶你?谁家媳妇儿像你一样跟个母老虎似的!我都二十多了,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我想要个儿子还得偷偷摸摸跟丫头滚混,你以为我乐意顶着鬼混的名头?要不是王子腾,谁愿意纵着你!” 王熙凤眼眶一红,身形气得颤抖,“就你清白,就你无辜?我嫁到你们贾府,没得过谁的一句好,倒是把自己嫁妆给补进去填窟窿,早知你如此不愿,我何苦来哉!” …… 这些天,京城的热闹,都是荣国府给的。 表面来看,荣国府还有他弟弟贾政当家,且比之前当家更为合理。加上贾政如今又有个封妃的女儿,一时间,荣国府客似云来。 但实际上,八公的内部已经被贾赦这一手搞得一团糟。 贾家的爵位保住了,没有成白身,但是因为敕造荣国府牌匾已经顺理成章被收回,变成了威平将军府。 第二天开始,便有御史弹劾其他八公,有荣国府……额,是威平将军府在前,八公,包括宁国府,也是一头乱麻,在自己无礼的情况下,朝廷收回了八公有“僭越”的牌匾,这不仅是牌面,也是一种权力的象征,被收归了皇帝。 而罪魁祸首,又已经成功分宗,脱离了贾家,且他们,害得继续靠着贾家,因为贾家势大,但,再也不复之前的紧密了。 而这时,在外省的王子腾也终于收到了京中的来信。 得知他妹妹做了的事,王子腾差点没破口大骂,“脑子呢!” 结果没等几天,又收到了贾赦分宗,贾政袭爵的消息。 王子腾:…… 第83章 打包回家考试去 林家,林如海夫妇和贾赦单独在主院里喝酒。 “我倒是不曾料到,兄长还有如此魄力。”贾敏敬了贾赦一杯。 贾赦仰头喝酒,“王氏都敢卖族田了,就这样,他们还因为贤德妃不敢对王氏如何,妹妹你说,我要是再不抽身,最后可还能抽得了?” “若单是我抽不了身便罢了,可满府里,竟无一人拿王氏有办法,妹妹你说,我若身陷囹圄,贾府最多可还能撑多久?十年?还是……不到一代?” “一个家族,主事者没有当断则断的魄力,注定走不长久。” “倒不如我直接掀桌,好歹留得青山在。” 林如海也敬了这个大内兄一杯,“兄长可是有了想法?” 贾赦点头,说到正事也正经了起来,“我准备去平安州。” 林如海指尖一顿,平安州…… “平安州那边我熟悉,对我来说日子也好过一点,关键是琏儿这些年有些躺废了,若是回原籍,在江南那片温柔乡,他就真的毁了。” 贾敏:……好一个自己也好过一点,儿子好锻炼锻炼。 “我听闻,琏儿媳妇要和离?” “这么大的事儿,王子腾也该知道了,就算他回来不了,他夫人也得回来一趟。”贾赦道。 贾敏是个一点就通的,虽说对王子腾夫妇了解不多,但听贾赦的意思,“兄长是说,王家不会让凤丫头和离?” 贾赦嗤笑,“虽说我留了面子,没有直接点名那刁奴是谁,但满京权贵谁不知是王氏的手笔?” “我不过是给皇家留面子,毕竟皇家刚刚封了人家女儿,但王家出来这么个敢卖夫家族田的女人,王家不能再出个夫家一落魄就和离的姑娘了。” 要知道,王家还有未出阁的闺女呢。 贾敏点头,是这个道理,王家夫妻二人怕是头都大了。 贾赦又看向林如海,“话说妹夫,陛下什么时候把你调去六部?” 林如海眼眸闪了闪,“之前筠哥儿圣宠太过,老圣人也有意压一下我,兄长可是有何消息?我这边还得看陛下的意思,总归家里还有筠哥儿。” 贾赦了然,这一看就是太上皇心思,回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罪名里的买官卖官,会波及些人,其中有户部的一位侍郎。” 侍郎虽是三品,看起来比他现在的二品职位低,但在官场不是这么看的。 六部是真正的权力部门。 侍郎作为二把手,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竞争的。 在之前太上皇压着,是筠哥儿风头太盛,现如今京中已经习惯了林家的风头,林如海这两年也老老实实,本想着可以试试运作,但看林如海的模样,似乎也无意去尝试。 贾赦想了想,如今林如海监察百官,权利也不低,却也更能让当今信任,而压了两年还不动,林如海也不急,只能说明,筠哥儿的路,怕是起点就不会太低。 既如此,林如海也确实是稳着就好,不能让天家觉得林家会飘。 想通了,贾赦也不多话了,转而说起其他,闲聊般随口道,“筠哥儿这孩子好,学习好,性子更好!小孩子爱玩闹,妹夫可别拘着筠哥儿给人移了性情。” 贾敏和林如海同时抬眸对视了一眼,贾敏笑道,“瞧大哥说的,筠哥儿我们若是真能管住,就不会闹出那么多大事了。” “这算什么大事,要我还说筠哥儿脾气太好了~” 贾赦在妹夫家喝酒交代离开的事情,荣国府内,气氛却是怪异,这几日,丫鬟婆子下人们,都绷紧了皮。 宝玉急得手足无措,“迎春你留在府里不好吗?就像以前一样,府里又不会少你们一口吃的。” 探春和惜春也舍不得迎春,但是宝玉的说法,她们却无法赞同,也无法这样说出口,只是关切的说着其他。 迎春还是和以前那样波澜不惊,像是什么事也无法影响她,“父亲母亲都要离开,我自是要跟着孝顺他们二老的。” 便是以前老爷是荣国府的一等将军,袭爵人,他们一家又过的什么日子?如今爵位都没了,她再留下,那就是真的寄人篱下了。 她不懂朝堂,也不懂老爷是受了什么刺激,但跟着老爷太太,总比一个人留在府里强。 “说起来,还得谢谢宝玉和林妹妹。”迎春感慨,“便是如今离开府邸,这一年多的进项也够我们用许久的了。” “只是如今我要跟着父亲远走,怕是无法和姐妹们一起忙算铺子了。” 探春眼皮一跳,“迎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退出不成?” 惜春也道,“你是不信我们姐妹不成?” 迎春摇头,柔和的眉眼间沾染了苦涩,“我自是信大家的,只是我也无法再帮忙,实是无颜再……”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这铺子本就是为了姐妹们几个能有点余钱做自己喜欢的事,给自己底气的,你现在来推开作甚?”便是宝玉也知道不行。 最后一番拉扯下来,迎春也没再说退出,但她们也各退了一步,迎春的分成会改成纯利润分成,会少一部分,但也不会缺了她的。 “大体先这样,具体的,还得之后和林姐姐一起商讨。” 迎春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 贾赦一房终究是在今年会试前离开了京城。 而京城太大,贾赦一房的离开,对京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荣国府对于省亲别院的设计图也画出来,正式开工了,速度快得,就像是贾赦闹事的时候也没有停下规划进度一样。 但进程其实并不太顺利。 荣国府提拔了一些贾家的旁支子弟来监工,来承接项目,但却少了贾琏这样一个能总览全局的主家子弟。 宝玉对外交友其实没有问题,但是他还太年轻,也并没有多少干实事的经验,现在还挑不了大梁。 而内部,王夫人虽是当家夫人,却因为前些日子闹得太难看,被迫在佛堂祈福,并不能管家,老太太又年岁大了,并不能事事操心。 荣国府如今虽名正言顺,爵与权相符了,却依旧像是瘸腿走路。 沉寂多时的李纨主动请缨,老太太思虑良久,终究是应了,却又再让探春辅助着管家。 李纨抱着贾兰,眼里的野心与冷漠并没有让贾兰看见,一如她也没有看见贾兰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感情。 李纨恨啊,恨王夫人硬生生阻拦了她竞聘司庭的机会。 李纨怨啊,怨这个荣国府,从来没有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如今贾政当家,他们母女是正儿八经的贾政长房嫡子一脉,可王夫人眼里依旧只有二房的宝玉。 便是王夫人静思己过去了,也没有人想到还有她能当家,还得她自己争取。 她知道,一旦她争了,就说明她有野心,王夫人出来后更不会对她好脸色,可她能不争吗?凭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也犹豫良久,也是,大老爷一脉都能丢掉爵位给二房,现在在他们眼里,贾珠这一脉,是不是也是下一个大房一脉? 她不能退,便是为了兰儿,她也不会退。 以前她忍,因为她争也争不了什么,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名正言顺管理荣国府内宅。 至于她婆婆,李纨冷笑,王家太太前两天可刚来,也没见婆婆被放出来,反而看守的人更多了。 她便知道,王家是有明白人的,她婆婆,便是出来,也得省亲前后了,她还有时间。 贾家忙里忙外,慌里慌张。 林家却有了喜事。 田渊庶吉士考入翰林,正式被授予翰林院检讨,留馆了! 不仅如此,田渊的未婚妻已经及笄,到了约定好的,娶亲的时候的了! 这可真的是“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双喜临门! 当今也很开心,他的苗子也终于长成了,太上皇压着不让他把林如海往内阁放,现在林如海的弟子总算是正儿八经入翰林了,培养林如海的弟子,太上皇这下没话说了吧? 多么年轻的苗子啊,这可太妙了。 这个苗子还有个亲家,让他看看这亲家靠谱不,能为他用不。 等发现这亲家是个有小心思,使劲找门路却找不到,还是在基层干过许久年的。 当今满意地拍了拍奏折,朕的,都是朕的! 这时,万太监道,“陛下,明日是大选终选,娘娘这边让您也掌掌眼。” 兴头上的当今想起来了,“朕记得是要给老大挑媳妇儿来着?你去告诉皇后,朕记着呢!” 兴头上的当今总觉得不够劲,跑去了太上皇的大明宫,“父皇,儿臣记得筠哥儿的功课已经很稳了,进度也赶超国子监大部分举人水准,不然今年开始让筠哥儿下场试试?” “左不过还有三年才会试,这两三年慢慢试呗。” 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虽说如今多了考试这道门槛,但是筠哥儿也不是没有十二岁殿试中举的可能,拜相是不可能拜相的,孩子还小,得一步一个脚印,但是可以现在开始考试,一步步接触朝堂了。 太上皇其实也在琢磨着早些让筠哥儿打工,不过,“那小子怕是要撒泼打滚说自己还小。” 当今笑得狡猾,“父皇,我听林如海说了,当初筠哥儿下场童生试就是为了找机会出去玩儿。” “如今筠哥儿在京城也两年了,怕是早就腻了。” 父皇哪里知道当儿子孙子的苦,这种事,还得是他们小辈更能理解,也跟能知己知彼的背刺。 “有理。”太上皇言简意赅的两字,道尽了意图。 也正好早早看看这小子的水平,如果秀才都考不上…… 一觉醒来就被告知要回原籍考试的筠哥儿: 啊? 四月就要考试了,他这过去都要半个多月啊! 他不要临时抱佛脚看一下以往的试题的吗? 啊? 马车内,是陷入沉思的筠哥儿,和男装打扮的,兴奋又能外出游玩的三公主闻人暄和,也就是凌小小。 赶车的,是筠哥儿的武师父秦硕,也是现在当今特意派来保护他和三公主的护卫,嗯…… 随行的书童,是他用惯了的明玕。 事情是怎么发生成现在这样的? 当今就这么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他这一个外人,还是个未成年的,他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自己好吧? 人家是陪太子读书,他这是,陪公主游玩? 筠哥儿叹气,“陛下怎么放心你出来的?” 凌小小笑得无辜又纯良,“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不是我提的哦。”事实上,她也想不到她还有出嫁前能出京城的一天。 “父皇真好!” 凌小小双手撑着下巴,满脸喜色,“筠哥儿,等你考完试,我们玩儿几个月再回去怎么样!” 这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当初,他似乎也是这样撺掇姐姐和他一起出去玩儿的。 筠哥儿沉默,筠哥儿头疼,筠哥儿…… “好!” 出都出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够本了再说! 林府,旁人不知道三公主跟着溜出去了,他们哪里能不知道。 “母亲,陛下是看见师兄成婚了,有感而发吗?”黛玉歪头杀问道。 贾敏:…… 这就是她和老爷未曾想到的角度了,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哈? 这次黛玉没去,是因为京中也认识了不少姐妹,姑娘间的来往不便推开,以及,去姑苏也住不了太久,来回折腾,倒不如在京城和姐妹们玩闹。 而荣国府,贾政听说后,不出意外又去数落了宝玉几句,你瞧人家筠哥儿都去考试了,你呢? 见宝玉又是那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木头样,心口那个疼的啊,怎么自家的就是不肖子孙? 第84章 时隔一年母子见 别人家的孩子筠哥儿已经带着凌小小紧赶慢赶到了姑苏。 林升林管家早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筠哥儿会赶来考这次的院试,院子和佣人也早就备好。 得到门房传来的筠哥儿到了的消息,林升提着袍子就笑眯眯的赶来接筠哥儿。 “小少爷来了,您怎么下了船也不提前让人知会一声,我也好让人早点去接您。” “林管家您慢点!”筠哥儿倒是小心扶了一把林管家,“我陪小……额,陪凌妹妹逛了会儿外面,总归我是找得着路的,不要紧。” 凌妹妹? 林管家这才注意到筠哥儿旁边还有一个稍微矮一点的小公子,长得挺漂亮的,还是个男装小姑娘。 察觉到管家视线,凌小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筠哥儿难得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自己脑袋,“管家,这是凌……姑娘,让人当我一样服侍就好了。” 凌小小当然看出了筠哥儿对这个老管家的尊重,甜兮兮道,“管家爷爷,这些日子麻烦您了。” 林管家有些惊讶,凌?他家小少爷不是指给了三公主……等等,三公主娘家似乎,姓凌来着?年龄看着也对得上? 林管家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笑得满是褶子,“诶诶诶,不麻烦,不麻烦……” “姐姐的院子有多余的房间,应该是常打理着的,就让她住姐姐院子吧。”筠哥儿吩咐后又跟凌小小道,“你也这些天看看喜欢哪个院子,可以让人重新打理装修出来。” 凌小小眨眨眼,“不会太麻烦吗?” “还好,动工的话底下的人也有额外的工钱,索性园子里院子也不少,不过你要是嫌麻烦也无所谓,总归以后不可能没你住的地方。” 在后面跟着的林管家听得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凌小小也不扭捏,“再看吧,以后我们也应该没多少时间来这边。” 林管家笑容啪的一下就没了,是哦,就像老爷一样,出仕后就一直在外,哎! 筠哥儿想想也是,“今年就让我来考试,下一届的科举我怕是躲不过了,还真是雇佣童工。” 凌小小笑道,“你倒是自信。” 筠哥儿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没有谦虚的自觉,“上课的老师都是别人难得一见的大儒和朝廷忠臣,还有老圣人的查阅和随机考,我要是还考不过,不单是我,老师们都没脸了。” 凌小小先是跟着筠哥儿到了筠哥儿的院子,饶是她这个公主,都不由得被林家的底蕴惊讶了一番。 皇宫为了安全,还真不能说景致有多好看,便是树木就不能和你茂盛,还得防止有此刻藏着。 而皇家休息的园林,也不会在皇宫中。 皇宫又在北方,和南方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哇!你这儿还留了好多空的土壤没种吗?” “种了些留了些,看你喜欢什么。” 不知怎么的,凌小小脸有些热,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你……你看着办就是。” 说是如此说,但是凌小小转了会儿,就指着一片空地,“这儿种颗桂花树吧。” 筠哥儿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好啊,不过以前没听说你喜欢桂花树啊,我还以为你会种桃树梨树这种有果子的。” 凌小小哼哼两声,“我这是为了谁,蟾宫折桂懂不懂啊你!” 筠哥儿也有些脸热,但习惯性嘴硬,“等我折桂了,这树才几年,树干都还没我腰粗呢……” 远处听力很好的秦硕,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很好,黑历史,记下来,也幸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提前有了媳妇儿,不然,还真说不准。 凌小小:死亡视线盯 筠哥儿:…… 筠哥儿扛着锄头,亲自挖坑,旁边是指挥的凌小小,让他多嘴吧,逃不了了吧? 两人配合默契,将桂花枝移栽到了土里,适量的合上浇水。 “这能活吗?要不还是去买树苗?”所以说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凌小小斜了眼筠哥儿,“不会说话就闭嘴。” 筠哥儿:…… “能活,肯定能活,”筠哥儿迟来的求生欲终于上线,“等我们退休回乡来养老的时候,这颗桂花树也是老树了,肯定羡煞旁人。” 凌小小:“……哼哼。” 小年轻打打闹闹,老管家也找到了秦硕,有些不安,“秦师傅,三公主应该不是少爷给拐出来的吧?” 秦硕哭笑不得,“您放心吧,宫里都清楚的,不然殿下也出不来,就是劳您管住府中之人的嘴。” 一句话,彻底安了老管家的心。 “这是应该的,您放心!” 到达姑苏的第二天,筠哥儿带着凌小小去了甄家,认识了甄英莲母女和徐晔徐子言这个便宜师兄。 “甄姐姐,我在京中就听到过你的事迹,你真的好勇敢!” 甄英莲听闻凌小小就是三公主,是有些惊讶和惴惴不安的,她还没见过皇室中人,这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 可是看见三公主如今这样平易近人,还拉着她的手臂,就跟普通的姐妹一样,英莲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信了筠哥儿所说的,就按朋友来论处。 “是筠哥儿和玉儿妹妹他们,让我走了出来,也是他们让我下定了决心给其他人撑伞。”英莲眉间一颗朱砂痣,温和笑着,不知是否是凌小小的错觉,倒真有几分观音模样。 筠哥儿笑着,“过些天我要考试,她是个闲不下来的,林园是不够她玩闹的,到时候就有劳甄姐姐和徐师兄带着她了。” 英莲二话没说就点头应了,不过却道,“正好有时间,三……凌妹妹可要跟我去纺织厂看看生产情况和账册之类?” 凌小小茫然,“我看这些干嘛?” 英莲也茫然,“凌妹妹不是也入股了吗?如今可不是正好看看?也好对对账。” 徐子言若有所思,打趣看着筠哥儿。 筠哥儿心虚咳嗽两声,“这不是你当初给我的那五百两吗?人参我也没研究出什么厉害的东西来,这钱我拿着烫手嘛……” 凌小小慢半拍点了点头,“这么说我每年也有额外进账了?” 英莲笑笑,“这是自然,这两年虽然刚起步没多久,但靠着筠哥儿带来的资金和背后的公子们,没人敢乱来,每年的收益还是不错的。” “虽说大部分都投入了建设和对姑娘们的技能训练,但越到后面,越成熟,进项只会越来越多。” “妹妹那份就有计算的,妹妹随时可以来提。” 凌小小笑得嘴都合不上,“我还以为你当时只打算找兄长他们呢,你怎么没跟我说呀。”心中却也格外熨帖。 筠哥儿埋头,耳尖红红,“我这不是丢人吗,到头来人参的质量也没提高多少……” 英莲哪怕平时慢半拍,此时也和徐晔默契对视一眼,他们觉得吧,现在他们不应该在这儿。 ** 虽说院试筠哥儿有信心能考过,但筠哥儿并非自满之人,为了稳妥,还是苦读了几天的书,刷了一遍以往的试题,免得自己答得太过超纲了也不好。 在考试中,是糊名的,考官也有各自的喜好。 一些考官为了求稳怕出错,若是太过于突出,标新立异的卷子,是不会打高分的,除非真的很有文采,让考官舍不得。 所以筠哥儿还是挑灯刻苦了几天。 凌小小就不苦读了,跟着英莲到处逛。 也去看了英莲的纺织厂,各个年龄段的女子都有。 “成家了的妇人也乐意来这儿赚些余钱,回家后自己底气也更足。”英莲这两年,早就没了当初的内向与懦弱,如今她虽然不比其他外向的,谈生意的人,但一举一动也都是大方与自信。 “那两位是特意高价请来的老师,看,那间屋子就是拿来教新人的,她们都学得很快。” “这两位老师气质倒是不似普通人。”凌小小毕竟眼界在那儿。 英莲笑着点头,一边带凌小小往前继续看,一边说道,“总要人专业人士镇场子,红衣的那位宁姑娘曾是官宦人家,家中出事后被纳入教司坊,如今年龄大了,三十有四,又攒了些钱,给自己赎了身脱了籍。” “宁老师无论是女红,识文断字,琴棋书画,还是舞蹈乐技,都有不俗的功底,最开始我们这儿也不好招人,真正有技巧的大家不愿意来,花了好些功夫才碰到了一个宁老师,不过宁老师最厉害的还是一双巧手,女红少有人能及。” 凌小小听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教司坊哪里有那么容易出去,怕是有人脉人情吧,还是得查一查这个宁老师。 英莲一无所觉,继续跟凌小小说着情况,“青衣的是杨老师,杨老师曾经是曲艺大家,嗓子不行后如今也无法再登台献唱,但杨老师学识不低,对于戏服的了解更是融会融入骨髓……” “大多数年轻姑娘学了后都愿意在这儿继续干……” “这边是刺绣的区域,分三部分,教学区,普通区,珍品区,其中珍品区的绣娘都是一等一的手艺,负责的都是达官贵人定制的纹样……” “感觉地盘还是有些小,”凌小小看后一眼发现问题,“教学的老师还得负责检查旁边的工人,散不开。” 英莲没有否认,“是这样的,不过已经在建新的厂子和纺织学堂了,最迟明年便能搬过去一部分。” “等搬进去后,宁老师她们两个便能够放开手脚的教学的,女红,诗词,启蒙,她们都能顶上。” 其实早就在建造了,只是因为利润和资金,也不能让投资的公子哥儿们开始就拿不到钱,所以控制着进度。 不得不说,凌小小的学习和见识毕竟不俗,很快就和英莲就纺织厂的相关情况考试了详细的讨论和模拟。 虽然不是在玩闹,但凌小小却觉得,比之前更为充实。 不过等筠哥儿考完后发现,问她的时候,“那要不在京城你也搞一两个铺子玩玩儿?” 凌小小却摇头,“太累了,一次两次讨论还行,一直管就太麻烦了。” 她有食邑,也不缺嫁妆,的确没有必要给自己找事情干。 可筠哥儿这次出来,却觉得凌小小看英莲的眼神,时不时是有些羡慕的,只是藏得深。 筠哥儿想了想,选择了直说,“可我看你明明就有意向,还是说,你有其他想做的?” 凌小小嘴角瘪了下来,她倒是没注意到筠哥儿如此敏锐。 “我就是……嗯……羡慕甄姐姐她现在可以做她喜欢做的,能在外赚钱,也能在家学习自己喜欢的诗词。” 筠哥儿灵光一闪,“你喜欢花草,我看陛下和娘娘也没反对,可是还有其他喜欢的?你跟我说说,我给你准备?” 凌小小转头疑惑看他。 筠哥儿道,“说句现在过界的话,你总是要和我成亲的,到时候出府,你想做什么还不能做?何必要羡慕旁人?” “可是……”凌小小直直看着她,“你真的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想和你沟通啊?”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小小盯着筠哥儿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了筠哥儿是真的想和她沟通讨论后,叹了口气,道,“我想学医,你觉得,便是我和你成亲,有了公主府,又能如何?父皇母后,母妃,都不会允许的。” 学医啊,真正的神医谁都敬重,可是没人愿意自己的孩子学医,太苦,太累,也……太脏,太低贱。 便是在朝堂,看看最顶尖的御医是何等品级,就可见一斑。 哪怕是太医院院使,也不过正五品,还只有一人位置。 尤其是她还是女子,就更难了。 筠哥儿却恍若不觉,反倒欣喜,“学医好啊!” “那你可以找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那些经典医书先看着,药材也先有个印象,等出府了还不是想如何造就怎么造。” “对了,你对花草兴趣,侍弄花草,怕不是早就存了趁机学习药材的心吧?” 嘴扒拉个不停,“你不敢和宫里御医太医学,那等你出府,和孙大夫学?” “至于陛下娘娘他们,你以后都出宫了,想干什么不行?” “若是府里有人打小报告,陛下娘娘问责起来,认错就是,等回府后找出打小报告的杀鸡儆猴,再继续捣鼓,谁还能管着你?” 典型的,我错了,下次还敢。 凌小小就眨眼,看着筠哥儿教她怎么“阳奉阴违”,这还真是……十分的熟练啊!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你真不介意?” 便是再疼爱的父皇母妃,也没有答应过。 筠哥儿摇头,反问,“你觉得我是在意别人眼光的?还是说,我是个循规蹈矩的?” 凌小小:…… 林家家风,如今是挺……开放的哈…… 筠哥儿没有去问凌小小为何想要学医,凌小小也没想说,但凌小小状态明显变得更活泼了起来。 等筠哥儿考试结束后,两人更是将苏州城逛了一个遍。 金陵上一次筠哥儿已经和黛玉他们逛了一大半了,而凌小小上一次跟着忠顺王出来,也同样逛了一圈了。 “时间还早,难得出来一趟,又在金陵省内,可要先去凌家一番?去广东那边看看?” 凌小小笑嘻嘻的,“好呀!” 金陵的宣抚司凌家如今在家的是凌小小的外公,她的两个舅舅都在外面外任。 凌外公看到凌小小别提有多开心,心中更是对陛下感激涕零,他知道,这是陛下的恩泽,这是陛下在告诉他们家,陛下信任他们。 “你大舅舅离得远,也见不到,便不告诉他们了,出宫本就是难得的恩赐,若是告诉他们,不小心被外人得知,反而惹祸,容易辜陛下。” 筠哥儿和凌小小乖巧点头。 筠哥儿也没好奇的问怎么不提二舅舅。 看过了苏外公,歇了几天,他们便出发去了广东。 广东那边,正是方郎中方三娘任职的地方,如今任职也一年了呢! 筠哥儿想去广东那边,凌小小自然不会阻拦,何况,她还没去过广东呢,反正只要在京城外,哪儿对她来说都新鲜。 “娘说广东那边有番薯,我还没吃过呢。” 凌小小对吃的不怎么好奇,好奇的是,“番薯,这是什么作物?” “是外邦引进来的,目前就在广东和福建这部分地区种,产量还挺高,但是一直没有推广开来。”筠哥儿解释道,“说是口感不太好,百姓们不习惯,而且吃多了胀气什么的,还不能交税。” 所以就没有推广开来,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广东这边区域,两广其实都算得上很偏远,很难传到外面,传到京城引起重视。 当今之所以让方三娘第一站就来广东,便是因为广东穷,也是看看方三娘是否能能力拉起来偏远地方的政绩。 偏远区域,是最容易出政绩,也是最难出政绩的地方。 而方三娘不负所望,一来后没多久就发现了番薯这一作物,得知番薯的种植条件和产量后更是来了兴致。 口感差?慢慢习惯,高产量作物,在天灾年间是能救命的。 而且既然番薯产量高,易于种植,又便宜,人吃多了容易出问题,那动物呢?那鸡鸭牲畜呢? 更别提番薯的藤也一样能吃。 要知道,鸡鸭能吃蝗虫,是已经得到了证实的,却因为百姓没有那么多的余量去规模性的养殖,就是民间做生意的,也少有人大肆饲养。 那要是有了番薯去喂鸡鸭呢? 于是方三娘便这样试了。 更幸运的是,番薯这种作物,已经传到广东这边好几年了,番薯该如论种植,轮种,有无病变,只要多和农人交流就能得知。 要方三娘说,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政绩。尤其是她继续了解后,找到了两位农业大才,正是他们的一直无私努力,这才一步步将番薯的种植合理的在广东种植起来。 只是可惜这两位大才没有当官的心思。 而最难的宣传,也因为京中传来的话剧的消息,有了方案…… 故而,这一年,方三娘十分的顺利。 但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因此更加上心了几分对于广东这边的农作物情况。 也没有说有了政绩就马上离开这片穷地方。 等筠哥儿他们到的时候,就得知方三娘现在在港口。 “大人在港口那边巡视,运气好能从一些偷渡的商人手中买到海外的新作物。便是官方的出海队伍,大人都有去接触,拜托他们帮忙留意番邦的种子。大人说,既然番薯是从外面传进来的,那指不定还能从外面发现更多的作物。” 至于为何有些是偷渡的海商,便是因为大燕一直以来的海禁政策了。 张女史道,“这些从外面带回来的,都会在大人单独开辟出来的田庄里试种,没个两三年的观察和研究,是没法最终确定能都推广开来的,番薯到现在没出问题,只能说是运气好。” 毕竟,有两位农业大才,大才也只是农人,没有执法的权力,而很多时候,没有权力,是无法很好的推广或者控制作物的,所以说,番薯的传入,在之前的官府没有关注干涉之下,没有出问题,是真的运气极好。 所以如果可以,还是由官方,先行试种才更安全,因为普通百姓,并没有能力兜底。 “可要我带小公子去找方大人?” 筠哥儿看出张女史忙,摇头,“不用啦,多谢张大人,我等娘亲回来就是,不耽误你们。” 他们刚到,也累,倒不如休息一天,明天也去看看港口的海商。 海商啊,赚的都是赌命钱。 张女史虽然没有带筠哥儿他们去见方郎中,但是她清楚无论筠哥儿不去是因为贴心他们,还是自己累了,筠哥儿到了的消息都该及时告诉方郎中。 于是便让府中的小厮赶紧去了港口递消息。 温司庭在外游走,张女史守家处理内宅,孔女史性子大大咧咧,却见识不凡,番邦语言学得快速,留在方郎中身边跟海商和外商交流。 经过一年的磨砺,孔女史性格其实也沉稳下来不少,得到了消息也是先跟着方郎中先处理眼前的问题。 等处理好了,才给方郎中汇报。 “下人说是小公子的武师傅一路护送这来的,身边有小厮,还有一个凌公子,和小公子差不多年岁,让下人单独找了间院子住进去,一应待遇不能低了公子。” 方郎中擦完了手上的水,笑道,“我大概知道凌公子是谁了,是得好好伺候着,挑几个机灵的,嘴严的丫鬟伺候。” 孔柔并没有见到凌小小,也不知道三公主的性格,所以并不能理解方郎中想到了什么。 只是等回到府邸,见到那个凌小公子红着脸给喊方三娘方姨…… 哦,是害羞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 女娃?! 孔柔长大了嘴,妈呀,这哪家的女娃子啊比她还能跑! 没有人解答她的疑惑。 直到半夜,孔柔才猛然起身,给了自己一巴掌呼到脑袋上。 “我真是蠢呐!” 还好她现在稳重了,当时没表现出哪里不对。 对此,温司庭和张女史:…… 第85章 兴高采烈跳进坑 很神奇的是,在港口上,筠哥儿感受到的是一种矛盾,一种荒凉又繁茂的矛盾。 这和朝廷的禁海政策有关。 本朝立国之初,不仅要面对周边游牧民族的侵略,倭寇又常来骚扰海边的渔民,劫掠海上航行的商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朝廷当然要反击,但倭寇毕竟在海上,中原王朝行海军过去攻打,成本太高,而只是在海边作战反击,又不能将他们打服。 长此以往,对朝廷的负担太大,且朝廷初立,上一个朝代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太大,什么都要分心。 为此,当时的太.祖只能同意官员的提议,暂且禁海,减少损失,将更多的兵力和钱财,能放在周边的游牧民族上。 经过太.祖,太宗,和太上皇三代,才终于将周边的地区彻底平定,让周边的百姓过上了安生日子。 太上皇年少继位,重用武将勋贵,不难看出其对外的态度。 待中原平定,太上皇也曾提过放开海禁,但并不顺利。 为何?当然是因为利益团体。 因为便是禁海,也不是彻底隔绝与外边的交流,而是只开放几个港口,由官方进行对外的贸易,以及迎接来朝贡的外邦国家。 而少有的几家海商要出海,就得经过官府的同意,获得市舶司的盖章认定。 当初王家之所以能兴盛,便是因为他们有海图,在海禁之前就是在经营海上贸易,而后禁海后抓住机会成为了官方海商之一。 太宗仁善,对外以安抚手段为主,但到了太上皇,又恢复了太.祖遗风,王家当家人果断拿出经营海商的钱财供太上皇行军打仗,这才慢慢在官场任职有了爵位,才有了和贾家等家族的接触。 而有了爵位后,有些事情自然不适合,故而又将次女嫁给了皇商薛家。 虽然薛家没有海贸资格,王家也不再明面经营海贸,但这几十年的资源,在海贸上的经验,足以让他们躺着都能赚一笔。 一旦放开海关,让普通商人也能直接对外航海,他王家这样的人家又如何赚中间差价?又如何赚居间费用? 王家,也仅仅是获利的一个家族。 便是太上皇的人自己都不愿意,更遑论其官员? 不说这些官员能搜刮的油水会少多少,一旦放开,便意味着倭寇的骚扰又放到了明面,海军的训练又要增加,也就是国库负担会增加,官员如何会同意。 且这仅仅是利益链条之一,海禁一旦放开,影响更为直接的,通过运河输送粮食进行买卖的产业链条,一旦海禁放开,运河的速度不再占据优势,这让靠运河吃饭的人怎么办?漕运,可是一大肥差。 最简单的表层就是海禁打开,沿海海线直接运输,速度快不说,一次运送的粮食也更多,速度也更快,损耗相应也就更少,看起来是好事,但是也正是损耗更少,更容易计算,这才是阻碍。 而且需要的人力减少了,其中减少的岗位又怎么办?会有多少人失去工作的机会?朝廷如何平衡?也许长远来看是好的,但是短期损失的利益呢?谁愿意吃亏? 也就造成了,海禁的政策拖到了现在。也导致现在还能出海的海商,一个个肥得流油,负责海贸的市舶司官吏更是油光水滑,漕运利益令人眼馋。 但能出海的,变来变去,也就那么几家,要么就是私自出海,真赌命的。 私自出海,可不能大张旗鼓的准备,一旦遇上倭寇海盗,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没有活路了的,才会赌这一把。 所以呀,繁荣是真的繁荣,却是虚假的繁荣。 荒凉,却是真的荒凉。 一枝独秀对比百花齐放,怎么能不说是荒芜呢? 踏上甲板,一眼便看到了搬放货箱的工人,而甲板上,零零散散还有一些黄毛卷毛的外国商人,和一些商贩进行交流。 筠哥儿摇着一把山水折扇,腰间挂着的环形玉佩,穿的衣服更是难得一见的雪缎所制,旁边是同样好奇的一眼富贵打扮的凌小小,身后还跟着书童打扮的明玕,小小的丫鬟春檐,护卫打扮的秦硕。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有钱,来宰! 能在海港码头的,哪怕是搬工,都有的是一双富贵眼。 没一会儿,筠哥儿身边就已经有了好些倒卖外国商品的小贩。 “这位公子,您是初次来码头的吧。可要小人给您指路?” 说是指路,其实做推荐和避坑指南。 筠哥儿手里的折扇随意收拢,在手指间灵活转圈,像是在思考,其实已经略过了一番码头的情形,“这儿的新鲜玩意儿有店铺里的多吗?” 那人听筠哥儿回了他的话,一张脸笑得更真了几分,就像是对待爹妈一样亲切,“小人刘二,公子您这可是问对人了。” “这外面海商的铺子新鲜玩意儿是有,但真正好的东西都不会拿出来卖,卖的都是外面平常的海贸物品,论新鲜程度,还是得在这码头淘!” “不过这和挑古董也类似,要么纯粹挑合眼的,要么嘛,这物品是否真的值钱,就得看运气和眼力见了。” “公子若是图个新鲜,可去陈大那边的摊子看看。” 筠哥儿满眼兴致盎然,“那就去吧!” 又回头,“小小,快跟上啊。” 凌小小回神,上前两步跟上,“哦哦。”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水渍,这码头看起来,真的不干净,还隐隐有股腥味。 筠哥儿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他也没想到环境这么不好,这还是官方的码头呢,他们收了那么多贿赂,竟然一点也不用一点在码头建设上,这设施看起来也太陈旧了。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刘二口中的陈大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同刘二的市侩和逢人就笑不同,陈大只是安静地坐在摊位后面,整一个“不高兴”。 见到刘二叔带着两个小孩儿来,眉头不可避免皱了皱,嘴唇动了下却没说出什么。 刘二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笑着跟筠哥儿道,“公子,您别看他臭着个脸,他这儿的货都是好货,您看这书,这纸质多好!” 摊位不大,一眼就能扫过,“这书怎么都放在背篼里没摆出来?” 筠哥儿一边翻开书一边好奇地问,凌小小也凑过脑袋来看,这书是海外那些番邦国家的语言,他们根本看不懂。 刘二视线往下瞟了瞟,却在他开口前,那陈大开口,“都是些外邦文字,没多少人看得懂,便是看得懂,也没几个感兴趣外邦的书籍。” 中原地大物博,文化源远流长,从来都是外邦的求着学中原文化,求着读中原典籍,外邦的书籍,除了官府会适当收一点外,并无多少销路。 “小公子是初次来码头吧,这儿不适合小公子,小公子还是去外面的海商铺子吧,那儿的新鲜玩意儿多。” 刘二看着陈大马着个脸把人往外推,一脸带不动的无奈,“你这是……我怎么说你才好!” 陈大垂头,“二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没必要糊弄小孩儿。” 刘二忍着教训陈大的冲动,转头对筠哥儿歉意笑道,“公子别听他浑说,这些书他自己都在看的,不然也不会保存得这么好。” “就算书您不感兴趣,那您再看看这个小马?” 刘二把一个透明的玻璃小马递给筠哥儿,“您瞧,全透明的嘞!” 凌小小接过这个小马,“这是玻璃的,不过好小哦,还有裂痕,这是残次品?去年爹爹给我的生辰礼中就有个玻璃炕屏,比这个精细多了。” 可正因为是残次品,又小,买得起玻璃的不会看得上,看得上的又不一定买得起,或者说,同等价格,为何不买琉璃?琉璃还便宜一点呢。 也就造成了,他这里的这些东西很难卖出去。 筠哥儿却蹲下身,仔细看起了这个小地摊,这上面的几乎都是有点残次或者痕迹的西洋物件,便是书本,也有翻阅过得痕迹,当然,上面的内容被保存得很好。 “这玻璃小马和这些书怎么卖?” 筠哥儿认真询问,不像是消遣人的样子。 陈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筠哥儿,“您要买?” 这两个的小孩儿的贵气,不像是能被这些吸引的样子啊? 凌小小有些疑惑地看着手里的小马,不过也没表示有意见,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 筠哥儿肯定点头,“包起来吧,我都买了。” 又随口问道,“我倒是很少在外面看到这些番邦书籍,这倒不像是新的?” 陈大呼吸有些重,竟然卖出去了,能赔一大笔钱了! 陈大脸虽然看着黑,却很认真回答,“这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但是您可以放心,都保存得很好,字迹也都能看清的,不信您可以查验的。” 却原来,陈大祖上就是做海贸生意的,只是自从海禁后,他们家没有门路,便没落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没落了,但家里把造船的手艺,还有外邦语言文字的知识都给传了下来。 到了如今,陈家虽然已经比不上从前,却也能在内海捕鱼混口饭吃。 至于陈大生疏的卖货手艺,那也是在这之前陈大在读书科举,别看陈大现在在这儿摆地摊,其实已经是个秀才了。 只是,大海无情,他们出海的一群人遇到了台风,再没能回来。 如今家里也只有了陈大一个顶梁柱,虽然他父亲也没有了,但作为领头的,陈家也是有信义的人家,还得补偿其他一起出海的人家里,他也只能停下读书出来赚钱。 于是他在商铺里做账房,休息的那一天就到码头来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一个“冤大头”。 而刘二,是曾经陈父从小一起长大的隔壁的兄弟,祖上也是兄弟,陈大还得叫他一声叔,这也是刘大比陈大还急的原因。 而他们这种人家,一般都是喊排行,陈家就一个陈海盛,独苗苗,刘二自然就叫他陈大了。 如今筠哥儿买下了这些东西,可谓了解了陈大的燃眉之急。 筠哥儿似乎对海贸和番邦很感兴趣,陈大说得很平,但因为筠哥儿买了东西,刘二便说书一样抑扬顿挫的给筠哥儿讲他们记忆里的海外,满足大金主的好奇心。 又看筠哥儿对船只感兴趣,计上心来,还答应筠哥儿下次来摆摊,给筠哥儿带个船只模型来。 筠哥儿和他们二人高高兴兴的挥手告别。 秦师父扛着一袋子的书,黑着脸看着他这个惹不起的逆徒。 筠哥儿心虚笑了笑,“师父,这个月给您多发奖金。” 秦师父阴转多云,多云转晴,“一袋子书而已,谈钱多伤感情。” 到了家,两人都歇了下来,但两人都是精力旺盛的,到了下午又去街上,各个铺子里逛了一下午。 凌小小撑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下,“筠哥儿,你对那些舶来品的关注似乎有些多了,而且你今天时不时就走神。” 筠哥儿叹气,他没想到凌小小这么敏锐,“我就是有点不安。” “不安?” 筠哥儿沉默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中原大地一直固守文明礼仪,从不侵略他人,但,前提也应该是了解在外的实情,而不是盲目自大。 筠哥儿拿出那只玻璃小马,玻璃这玩意儿,便是华夏地区,也早就有人烧制,只是成本太高,玻璃,翡翠,琉璃,是同样等级的珍品。 但是他看到了不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小马,哪怕是残次品,那也是玻璃所制。 这是外邦的玻璃品,已经能做成小马这样的小玩意儿了,他问过陈大,这裂痕,是他翻出来的时候磕碰到了的。 “也就是说,在几十年前,外邦就能够将玻璃拿来做这样的小玩意儿了,管中窥豹,外邦的工艺,真的不堪一击吗?” 这还只是这短短半天,发现的冰山一角。 外邦的武器呢?他们真的不会有一天突然对中原大地发难吗? 便是海上作乱的倭寇,他们的工艺水平又到了哪一个地步? 被动的海禁防守,真的就万事大吉了吗? 凌小小不像筠哥儿那样接受了更多的朝堂教育,但她直觉和敏锐度向来不差,“我二舅舅在广东的市舶司里混日子,筠哥儿可要去拜访一下?” 筠哥儿脸上神情一愣,又从意思欣喜,到疑惑,到深思,到沉默。 在凌小小不解的视线中,筠哥儿一声叹息千回百转,看凌小小的眼神也带了一点幽怨,“小小,原来我们不是来玩儿的,是来打工的。” 他就说,陛下怎么会放心让小小一个公主跟着他在外面胡闹,合着是挖好了坑等着他兴高采烈往里跳啊! 也是,金陵离广东不远,他都到了姑苏,没道理不会去广东看亲娘。 去了广东,论新鲜玩意儿,哪里有海外商品新鲜? 这一好奇,可不得发现问题? 几家海商的独大,市舶司的抽成,海外的未知…… 受太上皇和南书房的教育熏陶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一点没有危机感? 所以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这考题是陛下一个人出的,还是太上皇也参与了? 如果他没有发现来广东,没有发现问题呢?那陛下会怎么做,或者说,两位陛下对他的规划又会如何改变? 筠哥儿心累望天,让你贪玩儿,玩儿出麻烦来了吧? 这个坑就是算着他的性子来的!论算计人心的能力,他真是差太多了。 他倒不是逆反不愿意干,但是从头到尾被安排好了,总还是很不爽的,尤其是,本来打算是潇洒玩儿一回的好吧? 凌小小茫然了一瞬,而后笑出声,“那你可要认真了,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玩儿一场的!” 筠哥儿:…… 不过虽然突然发现多了工作量,但筠哥儿并没有想着拒绝,毕竟,就他个人而言,也对禁海隐隐有些不安。他本来就想多了解一番。 再有就是,林家骨子里,本就有不服输的劲,考题都糊脸上了,他哪儿能不取得一个好成绩? 凌二舅舅凌晗接到筠哥儿的拜帖时都是懵的。 “不是,这林家子怎么到广东了?还要来拜访我?”凌二哐哐哐敲桌子,“我们凌家和他很熟?他还没尚公主呢!” 凌二委屈极了,“有这样半道来扎心娘家人的吗?” 管家特别沉着冷静,“公子,林公子既然到了广东,按理来拜访您,见个面认识下,是情理之中的。” 换句话说:戏不要太多。 凌二:“我就是心里难受……” “殿下才多大啊,怎么就许配人了呢,他林家子何德何能……呜呜呜!” 管家物理捂嘴,一颗心甚是劳累,“公子!慎言!” 知道的明白你是心疼外甥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怨怼当今指婚呢! 管家:不怪当今把人调到广东来,这人要是在京城,淑妃娘娘不得加快衰老? 在管家的告状,和二舅母的强势压制下,凌二舅舅第二天特意起了个早,把自己妥帖打理了一番,这才挂着个笑脸等着迎接林家小公子。 等门房来报林家子到了后更是亲自出门迎接,那欢迎的笑声格外真切,让林家子当场感动得一抖鸡皮疙瘩。 凌小小双手捂脸,丢人,丢人! 凌二舅舅笑着迎面走来,“哎,筠哥儿来了,怎么还带东西的,这多见外!” 看见一旁的矮一点的捂着脸的小公子,心下有些不快,怎么还捂脸不见人的,这就是林家的礼节?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位是小公子是……” 筠哥儿低头咳了一声,耳垂有点透,旁边的小公子双手滑下,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你看着办的脸。 凌二舅舅假笑的脸一僵,这脸,怎么熟悉感那么强? 筠哥儿:“咳咳,凌大人,小小面皮薄,我们先进去吧。” 小小…… 小…… 凌二舅舅惊恐地看着两人,尤其是筠哥儿,手颤抖地指着筠哥儿,做出了一个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凌二舅舅一把抱起筠哥儿就往里面开跑! 凌小小回头看了眼,好在大门已经关了,这已经是仪门,外人看不见,脸面至少是保住了。 凌小小看了看有些激动,但明显很克制的管家,叹气,“辛苦管家了。” 筠哥儿被裹挟着到了正厅,被凌二困在椅子上,严肃询问:“我问你,殿下怎么会在这儿?你把殿下偷出来的?淑妃娘娘知道吗?她帮你们打掩护的?” “也是,宫里刚大选,肯定进了人,顾不得小小。” “我相信你们感情好了,你这个外甥女婿我认了!但是你们太莽撞了,听我的话,赶紧回去,被发现了就惨了!” 筠哥儿也想捂头,他头痛,但是这样不礼貌,毕竟他是个外人,只是他不理解,凌二舅舅为什么会觉得没有当今的允许公主能私自出宫这么远啊!是话本子看多了吗? 于是筠哥儿只能学着二舅舅假笑,“凌大人放心,这是陛下的决定,陛下知道小小在宫里无聊,所以趁着我回姑苏院试,想着苏大人一家也都在这边,就把小小交给我了。” “我身边的护卫是紫麟卫出身的,安全不用担心。” 凌二眼眶微红,感动得不能自已,“陛下当真疼小小!” “我原本还以为,只有等殿下出府后才能有机会再见一面呢。” “小小她长得真像姐姐。” 姐姐他是不可能再见到了,或许小小出嫁的时候能见一面,却也只有那一次。 如今竟然能在广东见到小小,这是真的皇恩浩荡了。 别看凌二舅舅看起来无厘头思维迥异,但这个时候,他却是恭敬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行了一个跪拜礼。 可见,哪里有真正傻的人。便是心眼子少一点,关键时候的一点心眼,也不比旁人的八百个心眼分量轻。 得知筠哥儿对市舶司和舶来品感兴趣,又有凌小小牵线搭桥,凌二舅舅本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他也不需要懂太多,全家人都告诉他,跟着陛下走就对了。 如今凌小小有要求,他怎么不会满足? 于是没几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凌二这个“国舅爷”带着未来的三驸马当散财童子了!还去市舶司里玩儿呢! 这未来三驸马还是方郎中方大人的儿子呢! “你知道吗?这个小驸马在京城连王妃都敢得罪!” “谁不知道啊,就是得罪王妃后,小驸马才搞出的话剧,连忠顺王都参与了呢!” 一时间,方郎中府邸多了许多来拜访的商人,都想结识一下这个手握话剧和扶风话本改编权的驸马爷! 平白多了许多应酬任务的温司庭:…… 而筠哥儿本人,却在调查了陈大和刘二后,避开那些外人的视线,时不时就往他们的小渔村那里跑。 直到两个多月后,这才安心待在了方府一段时间,准备回程。 第86章 上皇问策大明宫 筠哥儿带着点惊讶地翻开郁离的新书,旁边是撑着下巴巧笑嫣然,眉目中透露出骄傲的黛玉,以及有些昏昏欲睡,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的郁离。 他一回来,就得知郁离的新书终于在鸽了一年多后问世了! 至于为何鸽这么久,也和大皇子有关,便是之前大皇子得知郁离身份,想郁离写点男子在外征战沙场的大场面故事。 而郁离也正好陷入了瓶颈,想走出舒适圈,这不就一拍即合了吗? 如今,这本著作终于完成,写的便是精忠报国德岳武穆岳将军! 在这期间,郁离将能啃的宋史都给啃了一遍,更是以书信的方式向大皇子就一些军事上的疑难点进行了交流,可以说,这一本《丹心》,算得上是一本历史演义小说,而非纯娱乐的话本。 在筠哥儿到达京城的前一个月,《丹心》正式发布,经过一个月的发酵,已经火遍了京都,如今不仅仅是闺阁女儿,后宅妇人,便是那些书生,秀才,当朝官员,也无人不晓扶风的名字。 忠顺王更是带头排演岳将军的话剧,又暗中让人把控我朝完整收复燕云,我朝君臣一心的节奏。 以岳将军塑造碧血丹心的忠君爱国形象,以某构作为反面教材,反衬我朝皇帝的英明神武,治国有方,唯才是举。 不得不说,忠顺王这个纨绔王爷,心里门清得很,对政治的灵敏度不比谁低。 而相应的,黛玉手中的千红书坊收益更是翻倍式的增长。 这却不是黛玉骄傲的原因,黛玉只是让筠哥儿看郁离的新书。 筠哥儿带着好奇和疑问翻开了《丹心》,眼眸不由得睁大,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要不是黛玉把他拍醒,吃饭都要给忘了。 从书中抽离,筠哥儿连连称奇,“郁离这本书,考究得真多,关键是也太会调动情绪和下钩子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枯燥,反而欲罢不能,愈发想让人跟着了解之后会发生什么。” 要说有哪里不好,便是语言相较于正儿八经的文人著作,过于白话了一些,却正因如此,能让人看得更轻松。 当然,是指理解上的轻松,而不是情节上的心情轻松,毕竟……岳武穆的结局就在那儿,郁离也并没有改,反而大结局写得格外悲壮,催人发泪。 现在郁离的笔名广为流传是真,被读者含泪怒骂不知道写个好结局也是真。 “都是小说了,就不能给岳将军一个好结局吗?” “扶风好狠的心,别让我知道扶风到底是谁!” “啊啊啊啊x构不是人!” 诸如此类。 筠哥儿摸着书皮,感慨后他并未忘记黛玉让他看书的原因,筠哥儿还是了解黛玉的,“这里面的诗,定场诗标注了作者是爹爹,是爹帮写,而我看的部分,诗文风格有些是郁离的风格,有些不是,落款是九嶷居士,莫非是姐姐?” 黛玉眉眼又弯了几分,“嗯嗯!怎么样怎么样,不会丢脸吧?” 筠哥儿失笑,“姐姐,你倒是控制一下你的嘴角啊,演技有待提高啊。” 他们林家人,谦虚是对外的,对内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谁啊? 黛玉本就灵气十足,又经过储老太傅如今时不时的私下点拨,黛玉如今的诗文水平,事实上已经足够出书了。 按储老太傅所说,再经过几年时间的打磨和沉淀,黛玉未必不能成就诗文大家。 这也是郁离这一本书,特意找了黛玉帮他写部分诗词的原因,而定场诗他们两个总是感觉差了一点,他们阅历还是不够,这才找了林如海写这个定场诗。 黛玉脸一红,和筠哥儿打闹了一番,姐弟俩这才安安静静开始吃饭,等吃了饭后继续讨论。 “托郁离小说的火爆,我这个临时取的别号也算是有了名气,我打算以后写的一些诗都以九嶷居士的名刊发出去。” “怕是不仅如此吧,别号都有了,光写诗哪里能满足你?”筠哥儿却不仅不阻止,反而大力支持,“等姐姐再大一点,便是以九嶷居士的名外出浏览大好河山,也未尝不可。” 黛玉含笑不语,对于筠哥儿的提议竟然没有一点意外,一看就是自己早就有打算。 也是,四四方方的内宅,哪里能拘束住灵魂自由的黛玉? “不过姐姐怎么取了这么个笔名?” 筠哥儿状若无意地问道。 难不成姐姐想起了什么?九嶷山啊,他们可不是就在九嶷山生灵的? 黛玉歪了歪头,想了想,笑道:“或是有缘,正巧那会儿在书上看到了九嶷山,心有所感,恰逢郁离找我,便偷懒,借用九嶷仙山之名了。” “倒是你,一去外面就野了好几个月,这都要到八月了,你可真行。” 筠哥儿这时却笑不出来,顺势一瘫,“别说了,我就野了不到一个月,剩下的时间都在忙,我带了好些书回来,你还没来得及看吧?” 黛玉摇头,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这些书莫不是有何不同?” 筠哥儿点头,喟叹,“都是些番邦的洋文。” “你琢磨海禁了?”林如海回到林家后,看着筠哥儿写的开海策论,差点扯落了自己的胡须,“唔……不对,你的课题?” 要不说混官场的都是老狐狸呢,林如海只是稍加思索自己知道的情况,就给猜了出来。 “那爹您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的吗?” 林如海神色有些凝重,并未立即开口,而是思索良久,才缓缓道,“既是两位圣人对你的考察,我就不画蛇添足了。” “我只问你一点,你可做了后手?” 筠哥儿停顿了一瞬,点头,“做了,我听说上皇时期曾提过开海,最后无疾而终,故而我临走前,留了一手,不过短时间内肯定没什么效果,而且我没钱也人少。” 林如海颔首,脸色舒缓了些许,对筠哥儿道,“当初太上皇的确提过,但因为那是还在对外起兵,国库并没有多余的银子负担出海的费用,而等上皇平定了周边的叛乱,又需要休养生息,再后面……” 林如海声音压得很低,“太多文臣反对了,其实那时候反而是太上皇威望最重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成功的时候。” 太上皇提过开海,自然是明白海禁和开海的利弊的。 但是,“但是啊,上皇他老人家,太重名了。” 身前名与身后名,所以,开海这种当下并非急迫的问题上,太上皇终究是没再提。 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给筠哥儿出了这个考题。 是的,在林如海看来,这个考题,只能是太上皇率先提出的,当今……当今虽虚心纳谏,但开海这种需要魄力的举措,还不是现在时期的当今会主动去触碰的,除非有人给他提醒。 而朝中官员,谁会去提呢?没有人会,因为不利己。 只是看着如今筠哥儿带回来的资料,林如海叹气,这些,还是不够啊。 “你能看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等明天去宫里,如实说就是。”林如海摸了摸筠哥儿脑袋,语气重饱含欣慰,“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抽个时间去荣国府一趟吧,你二舅舅听闻你已有了秀才功名,就等着你回京呢。说是让你看看能不能带带宝玉。” 筠哥儿无所谓的点头应了,在他看来,现在宝玉有没有出息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贾府自己不要乱来,但是……哎! 翌日,筠哥儿和两位皇子一起接受太上皇的教导。 太上皇不紧不慢看了一遍筠哥儿写的开海论,缓缓合上,良久:“你们都看看吧。” 只见上面大意是: “华夏自持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正统,然周边匈奴亦常扰我中原,至始皇,方震慑四方。始皇没,周边游牧民族便有冒顿统一匈奴帝国,强如汉朝,亦免不了匈奴之侵扰,汉武余威,亦不过百年……君不见,五胡乱华之哀嚎,君不见,靖康耻,臣构言之国耻……” “只我中原四方之夷族,便可吞食我中原血肉,又遑论能漂洋过海,同样拥有自己国家文化之番邦?” “溺水者多为擅水者,一味地自诩上国,不见外邦之发展,无异于自欺欺人,饮鸩止渴。”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今我朝因倭寇侵扰,便因噎废食,止步不前,岂非自断其臂,任由外邦打量与超越?” “倭寇自樱岛国而出,樱岛国臣服中原数百年,尚贼心不死,况他国乎?” “远洋诸国已有自己不弱的工艺水平,焉知其未有相应的军械制造水平?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中原大地之礼仪,是扫地迎客蓬门开,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亦应是礼尚往来,君若持刀,我自伐之。”① “我朝今已平定了周边叛乱,休养生息数十载,正是直面海外诸国,知己知彼的关键期……” “……” 筠哥儿用笔,不可谓不犀利,不可谓不尖锐。 “好!”大皇子看得是满面红光,“皇爷爷,筠哥儿说得对!夷族算什么?征服海外诸国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开疆扩土!皇爷爷,让我去训练海军吧!以后出海征战!” 太上皇/二皇子/筠哥儿:??? 难道,筠哥儿字里行间,落脚点不是开海,主动接触了解番邦,探查番邦的真实情况吗? 至于攻伐,也是外族有异心对我们攻击后啊,我华夏,可从来都是被动防守后才不得不保家护国出兵的,我们向来爱好和平,只想安安分分种地,哪里是主动出兵的! 筠哥儿无语,大殿下,你暴露得太快了,这锅甩得也太快了。 二殿下倒是深深看了眼筠哥儿,最后只道,“筠哥儿,你可真敢写。” 上首的太上皇听到后直接应了一声,“那可不是,外面的都说老十一无法无天,依朕看,他们那是瞎了眼,老十一可不敢写得这样蝼露骨,这样……不加掩饰。” 这林筠,当真是不怕自己怪罪? 不过不得不说,林筠什么都敢写来让他看,总比藏着捏着好,何况,这写得,又何尝不顺他的意? “若是这封策论放在朝堂,你们觉得,开海可能通过?”太上皇见他们都看完了,有心思闹了,及时提问。 二皇子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大皇子啧了一声,显然大皇子虽然看似莽撞,却也知道那些官员是个什么模样。 上首的太上皇不再言语,二皇子凝思了一会儿,对筠哥儿发问,“筠哥儿是否过于危言耸听,所谓玻璃等手艺,不过小道,便是那海上的周边国家,来我国朝贡的也不少,皆是认我国为宗主国,国内有变动亦需要我朝的圣旨,何来异心?” 大皇子还未反应过来老二怎么就叛变了,筠哥儿便答,“他们来朝贡哪次不是带得盆满钵满的回去?” “樱岛国还是海上邻国,倭寇又何解?” “既说倭寇,那我也得说说,开海成本太大,一旦开海,海民任意出海贸易,遇到倭寇,那得损失多少我国人口?为了预防反击倭寇,又得训练海兵,增加海军,甚至研究战船,国库又哪里来那么多钱?” “国库?国库什么有钱过?户部天天喊没钱那不是惯例么?便是真的没钱,但凡朝一两家中饱私囊的大臣,哪里还会没钱?” 筠哥儿淡定反击,其他人嘴角一抽,方法是不错,但是吧……总不能此次都抄家吧,那朝堂氛围还能好得起来?还怎么君臣一体? “好生对答,别乱来。”上面的太上皇插了一句。 筠哥儿嘴角一瘪,这主意怎么就不行呢?贪官的作用之一不就是养肥了好宰吗? 筠哥儿稍微停了两息,道:“国库没钱,那户部便应该学会为国库攒钱!要不然拿户部来干什么?开源节流,开海何尝不是开源?” “一旦开海,海商多了,海商的手艺也多了,税收不就多了?只有将盘子做大了,分得才能更多,我曾问过以前做过海商的人家,中原地区的茶,陶瓷,丝织品等,均是番邦愿意花大价钱购买的奢侈品。” “汉时汉武大帝开辟丝绸之路,便是如此。” “海贸,已经开始了,若是我们不跟上,便只能一步步的落后,直到跟不上!” 二殿下知道筠哥儿说得有理,但现在他是找茬的,稍加思索,杠道:“这些年,朝廷也不是没有派人出海过,收益可并不如意。” 筠哥儿冷笑,“那是自然,毕竟大多都进了各位大人的裤腰带里,毕竟出去一趟就有补贴,又何必冒着危险出海太远?意思意思出去一趟就得了,哪里能真正做到海商的拼命贸易?” 筠哥儿这时候看向上首,“陛下,开不开海,能不能开,小子不敢担保,但出去一趟,什么也没完成就回来,我心里不安。” 太上皇眉头一跳,“你干什么了?” 筠哥儿呲牙,看起来无害得很,“我拜托了凌大人,收集市舶司和相应出海官员贪污受贿一事来着,已经有眉目了。” “便是这海现在开不成,也得先回个本不是?” 太上皇失语,半晌才笑了声,“那你们说,为何这开海,会这么难?仅仅是因为国库没钱?” 筠哥儿拧眉,“陛下的意思是,哪怕这次市舶司里面的贪污情况给办了,也没法现在震慑他们接受开海?” 大皇子是个暴脾气,“皇爷爷,这朝堂莫非是他们决定不成?” 二皇子敛眸,琢磨了起来。 太上皇并未回答,只让他们自己思考。 “因为一旦开海,便要训练海军,这是文武之争?” “可武官勋贵也不见得就有多同意。”二皇子轻声道。 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 当今下朝后过来,看到的便是一个个跟霜打了似的,太上皇让当今看了筠哥儿的策论,连番道好,看筠哥儿就跟看自家碗里的嫩苗一样。 周公公将之前的情况给当今简略提了,太上皇顺势问道,“他们还小,想不出来,那你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朕又为什么还是想开海?” 当今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心情有些沉重,若是以前,他回答得可能不一定有几个小家伙那样好,但是如今他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又有紫麟卫给他带来各地的消息,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旦全面开海,国内的产业格局必然有所变化,必定会损害如今的乡绅地主阶级利益,而现在的地主豪商,背后又会牵连当地出身或者任职的那一派官员,这并非文官武官利益之争,而是国家与官员,与地方豪强的博弈。” “即使是市舶司贪污暴露,也牵扯不到什么,漕运才是他们手中的利器,漕工,漕兵,百姓的生计,都是他们口中的道理。” 但实际上,这些人的利益哪一个不是归了背后的世家大族?偏偏禁海后,漕运的作用太大了,南北交通,货物运输…… 而这,也是即便真要开海,也不得不提前解决这些人员的生计问题。 当今静静看着下首的三个少年,看着筠哥儿恍然大悟,却没有迟疑,眼里这才不禁多了一丝柔和,太上皇亦是如此。 “那就更应该开海,打破这样的局面,不然长此以往,这天下岂非是他们这些蛀虫的天下?”筠哥儿皱紧眉头,好一群国家栋梁,眼里全是生意,这样的官员,这样的父母官,如何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还当个什么官? 太上皇欣然颔首,“善。” 当今同样点头,复问:“说得不错,想来你也应知晓如开海等损害豪强利益的政策想要推行,要面对的阻力,你可做好了准备?只开海一事,你如今又还有何想法。” 两位皇子,耿直如大皇子,也不禁和二皇子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也都明白,这个问题想问的人是谁。 筠哥儿并不怵这样的校考,只是打了打腹稿,便道:“若是出仕,居庙堂之高,自当忧其民,父母官是百姓之父母官,而非豪强之保护伞。陛下,学生向来是没个怕的,又哪里会被那些纸老虎所吓到?” 太上皇和当今不禁勾起了嘴角,也是,筠哥儿这小子,还真是没个怕的。 “而开海一事,学生如今想来,无非就是两点,一是他们觉得开海的利益还不够大,反而会损害当下的利益,二是看不到外界的危机,没有紧迫感,活在当下。” “归总起来,其实也就是一点,对外的了解太少,学生回京前,已经有所安排,只是因为人手和资金不足,以及动静不能太大,还需要二位陛下准予。” “哦?”太上皇,当今,还有两个皇子都很是好奇。 原来是自从知道陈大祖上是出海的海商,筠哥儿便时不时私下前去询问一些海上的事情,甚至有问过陈大家里是否有造船等的图纸,以及是否还有出海的意向。 陈大家里已经只有一个老母,陈大自然不敢再出海,但陈大家里的确有图纸。 刘二是个机灵的,筠哥儿只多来了一次,刘二就从陈大口中问出了经过,主动来找到了筠哥儿。 渔村有人造船出海很是正常,陈大家里又有图纸,又借助筠哥儿和凌家的势力掩饰,私下造一个大船出海,还真不是问题。 “刘二家中只一个小儿,跟着陈大一起读书,刘二信得过陈大,便想着搏一把,算着时间,大船应该也快造好了,只是出海毕竟危险,又是为了探查海外最近的情况而非博金,因此,安全性过低了。” 太上皇沉吟,“那刘二你很看好?” “刘二祖上也是出海过的,又常年混迹底层,察言观色本事一流,更是会番邦语言,虽有野心,却并非坏事。” “陈大更为保守,但在造船和对海外的了解上,也颇有天赋。” 而他们,都是需要有人提拔的。 太上皇看了眼当今,当今点头,“这事朕会让紫麟卫去对接。” 筠哥儿应是。 事实上,刘二不是不能自己出海,他也不是不能给配人手,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上报,毕竟,考官是皇帝,难伺候。 太上皇和当今也未尝看不出筠哥儿的谨慎,但谨慎,也代表筠哥儿懂进退,哪怕是再嚣张,再肆无忌惮,也固守君臣之礼。 这不,谁都能看出来,太上皇和当今对于今天的对答和校考,是十分满意的。 只是出乎筠哥儿意料之外,或者除了天家父子,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太上皇会在这时候对筠哥儿道: “筠哥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不仅是能以小见大,及时领悟海禁这一点,更是对于后续的安排与布局,朕很欣慰,你比朕想象中做得更好。” 太上皇看向筠哥儿,看向两位皇子,“朕已经老了,你们还年轻。” 当然,重点是看着筠哥儿:“筠哥儿,朕希望你今后入朝为官,能记得今日之言语,能记得你济世安民,匡扶社稷的初心。皇帝守成有余,却开拓不足,你父亲忠心,却少了几分魄力,朝堂多的是魑魅魍魉,正缺少你这样的强硬者,你可明白?” 当今和两位皇子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太上皇。 筠哥儿也是一怔,万不曾想,今日考察的结果竟是如此。 筠哥儿深吸口气,走到殿中,掀袍俯首,“学生明白,陛下万岁万万岁,上皇陛下万安,臣必鞠躬尽瘁,为生民立命,扬我中原国威!” 作者有话要说: ①:国虽大……忘战必危——司马法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 第87章 湘云心思丫鬟忧 马车内,筠哥儿背部紧绷,坐于马车之中,脸色肃穆,显然筠哥儿精神并未有片刻放松。 今天这一出的结果,已经大大出乎了筠哥儿的意料。 太上皇以前便压制当今,便是这两年父子二人看起来和睦了,实则依旧是太上皇处于上方,包括对待四王八公上,看似上皇退步了,在帮当今削弱四王八公的实力,实则依旧是太上皇处于主位。 便是没有当今,太上皇就不会压制四王八公吗?怎么可能。 而现在,在如何对待他们,如何养大放纵他们的野心上,也是当今退了一步跟着太上皇的步伐走。 就这样的太上皇,在今天把自己直接推给了皇帝,而他自动列位于后?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便是抛开这些,只看结果,他其实并没有选择。 可是……当今纵有开拓之心,但,当今真的有抗住百官压力的魄力吗? 若是君主后退,他这个开脱的改革派的臣子呢?虽说他以后会娶三公主,但三公主也不是不能丧夫再嫁。 所谓开海,不过是个引子,太上皇要给他看的,是百官的压力,是如以后比开海更难的政策推行与阻力。 到时候,优柔寡断的当今能做到保住他们一家吗? 筠哥儿抿唇,眸中多了一缕果断。 轱辘的车轮驶离皇宫,而皇宫大明宫中,太上皇看着空旷的内殿,幽幽叹了声,“筠哥儿这只幼狼,老九怕是难以真正收服。” 当今已经离开,一旁的周公公跟个木头棍子一样,大气不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想听啊! “为生民立命……”太上皇转动着佛串,抑制着喉咙中的痒意,轻咳了两声,“这小子,分明是先国后君,而非忠于皇帝,他倒也真敢说。” 可也正因为说了出来,太上皇才会那么满意。 “老伙计,筠哥儿身边,有个搞农业收民心的娘,有个底蕴深厚的爹,还有两个皇孙的交情,又是未来的驸马,联姻凌家,你说皇帝,或者说未来的太子,这能压过以后的林筠吗?” 周公公后背直接冒出冷汗,他哪里能回答!能不能不要cue他!而且,两个皇孙不是圣人你自己给推过去的吗?! 好在太上皇并没有真的要周公公回答,只是闭上眼,听着外面的风声与禅鸣,党派之争,文武之争,朝堂上已经愈发混乱,若是没有一个强势的皇帝,根本无法抑制,可惜太子辜负了朕的期望,老九少了些手段,人又心软,为了闻人家的天下,朕不得不培养一个权臣。 好在,林家子,没有让朕失望,先国后君,好胆识。 这样的人,顶多是霍光,却不会是司马懿,尤其是,林家不是拖后腿的霍家,林家脑子清醒。 只是希望,林筠也能够压制住今后跟在他身后的人。 林家,筠哥儿一回到家就瘫了。 黛玉看着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的筠哥儿,无声叹气,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还是点了点筠哥儿额头,“先起来把晚饭给吃了,免得夜间叫饿,要不明儿先不去贾府了?” 筠哥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起了身,跟着黛玉前去,一副体虚的模样回答道,“越拖越没时间,就明天,我睡一觉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 书房内,烛光闪烁,父子俩却没有歇息,筠哥儿将今天大明宫内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给林如海说了。 “爹,最迟一个月内,市舶司应该便会迎来整治,敲山震虎了。” “对林家而言,现在重要的不是市舶司,而是等你以后进入朝堂,要掌握好的度。” 筠哥儿沉吟,“爹你说,上皇陛下说当今开拓不足,是有意的,还是……”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林如海迟疑了片刻,才道,“为父倒是知道,陛下一直是想把你作为未来储君的储备官员中的。” 等有了太子后,詹事府总是有位置留给筠哥儿的。 “若是实在拿不准,便不要去想太多,该做怎么做便怎么做,只要是为国分忧,便不会有大问题。” 妄加猜测,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而市舶司和海禁,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后续的,还有为父,朝堂那么多人,没有让你一个小孩儿操心的道理,陛下都不急,你担忧个什么。” 依他的经验来看,海禁可没那么容易放开,两位陛下也不过是要个态度罢了。 “早些睡吧,明天去贾府……对了,那薛蟠已经被放了出来,与北静王和宝玉都走得亲近。” 薛蟠?筠哥儿想起来来这人是谁了。北静王?也是,薛蟠的妹妹现在就在北静王后院,莫非薛姨妈还住在贾府不成? 那薛蟠呢?总不会薛蟠还住在梨香院吧?如今正是修建省亲别院准备迎元春的关头,王夫人不至于糊涂至此吧? 王夫人糊涂与否筠哥儿不清楚,但威平将军府的看门的小厮,比前两年都更眼光在上了,可见如今贾家里面的人,是如何的威风。 宁荣二府,以及其他的六公,除了史家的公府牌匾还在,其他的俱已被收回,但公府依旧,又有贾妃在宫中,贾赦犯下诸多罪行,荣国公爵位还能袭给贾政,这些人不仅没有被敲打后的安分,反而因此更是聚在了一起,气焰嚣张。 宝玉闻言筠哥儿到访,喜不自禁,亲自前来迎接,“筠哥儿你可算是来了,我们且出去玩,这些日子老爷管我愈发严格了,你一来,我可算是松了口气。” 待上了马车,宝玉凑到筠哥儿身边,“筠哥儿,我新认识了一个兄弟,是薛姑娘的哥哥,会好多新鲜玩儿法,不若我牵线搭桥,你俩认识认识?” 筠哥儿额头一跳,笑着说道,“表哥,你说的是薛蟠吧,那你可知他入狱服刑和我脱不了干系?” 宝玉笑容一顿,却立马干笑,“大家都是亲戚,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何况薛兄弟也是一表人才,改过自新后更是将家业打理得紧紧有条,可比我厉害多了。” “不瞒筠哥儿,薛兄弟也认识到自己错了,不过若是你无意,我也不说了。” 筠哥儿笑着糊弄过去了,只是薛蟠一表人才?一个肾虚的公子哥儿,经过两三年的折磨还能一表人才?加上昨晚上林如海提点的一句,筠哥儿心下了然,怕是北静王早就去打点好了,只等时间一到就把人给接出来。 而打理家业紧紧有条?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北静王水溶给插手了,薛家的产业,如今是姓薛还是姓水,也两说。 事实上,筠哥儿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筠哥儿只道了一句,“宝玉,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宝玉也不知道是否听明白了,不再多说,只短暂犹疑了片刻,便转移了话题。 筠哥儿事先还觉得,没了贾琏在外行走应酬,宝玉不得不顶上后,经过半年磨炼,宝玉应当是心性等都会有进步的,但事实上,宝玉是更成熟了,但也似乎有些被带偏了。 ** “哟,这是哪位大忙人啊,竟然有空来醉月楼花天酒地?” 筠哥儿嘴角抽搐,看着真正在花天酒地的忠顺王,毫不客气坐下让人添了一副碗筷,“说得跟醉月楼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忠顺王哼哼两声,“筠哥儿,本王总觉得本王是在给你打工,而不是我们合伙。”那语气,幽怨,却有些危险。 不得不说,筠哥儿有一瞬间的心虚,但也就那么一瞬,不能再多了,“胡说,我一个毛头小子,哪儿能指挥得了堂堂忠顺王打白工。” 说得好像忠顺王没有赚钱得利一样,所以,他理直气壮! 两人贫了一会儿,筠哥儿才问抱着茶杯问道,“薛家的产业北静王接管了?” 忠顺王毫不意外筠哥儿能发现这一点,“你见了贾宝玉了?” 不等筠哥儿回答,就道,“猜得大体没差了,不过薛家人家自己也满意,毕竟搭上了北静王的船。” 筠哥儿又吃了几筷子,问,“王家没什么反应?” 忠顺王冷笑,“王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薛家家主没了后就不值得王家再投资,如今薛家重新起来了,又有水溶插手,王家哪儿来的脸和能力去插手?” 筠哥儿也笑了,“王家的确做得有点不好看。”要分利的时候嫁女儿过去巩固,没利可图了,甚至直接把薛姨妈这个妹妹拒之门外。 别说王家恰好当时出远门办公了,这几年可没见王家对薛家有丝毫打点。便是现在薛姨妈为了薛宝钗带着薛蟠搬出了贾府,也没见王家出面。 但也不得不说,王家是聪明的,若是现在扒上来,那就有些不清不楚了,因为牵扯到了北静王,而现在的王家,立场怎么说呢,摇摆不定,无论是四王八公,还是当今,都无法完全信任,却又不得不面上维持着。 毕竟,在四王八公看来,王家与他们牵连颇深,但王家“卖了”荣国府的心头血——京营节度使,也是真。 “不说这些扫兴的,”忠顺王扇子打开悠悠扇风,“你这次出京可是玩儿疯了,一去就是大半年,哎,比不得啊。” “可别说了,”筠哥儿大吐苦水,“我哪里是去玩儿的,分明是去打工的。” 忠顺王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想明白后顿时笑出了声,也不问筠哥儿去打什么工。 做个纨绔亲王,那有些事,能不掺和就绝对不掺和,“那你惨了,无论是我父皇还是皇兄,筠哥儿,只要你这次办得不错,以后就逃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打工人都老惨了。 “到时候你三更天起床去上朝,我还在被窝里睡觉,你苦哈哈站在朝堂听苍蝇叫,我左拥右抱听曲儿唱!” 再饮酒一杯,“快哉!” 有时候忠顺亲王不得不感慨,他们几个兄弟里,最聪明的就是他了。 说起来,要不是筠哥儿找上他是开戏楼,且性子“跳脱”,当初他也不会选择和筠哥儿继续接触。 即便是这样,和筠哥儿的交流中,也不会去刻意了解朝廷的政策和动向,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他们既是狐朋狗友,也是苟之一道的同道中人。故而,筠哥儿不会多说,忠顺王也不会多问,仅仅是一两句吐槽,就刚好。 但,被嘲笑了就不一样了。 筠哥儿幽幽望着幸灾乐祸的某人,缓缓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听闻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日,就在九月,今天是几月来着?” 忠顺王弯起的嘴角一僵,缓缓变平,忠顺王府,要多个王妃来管他了!自由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忠顺王呵呵一笑,筠哥儿好生歹毒!输人不能输阵,“好歹我要有个媳妇儿了,不像某人,毛都没长齐,就要努力准备工作了,听说那些大臣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忠顺王恶毒的视线扫过筠哥儿的黑乎乎的脑袋,“筠哥儿你知道户部尚书吧,其实他头发都是假的,早就秃了!” 户部尚书,秃啦! 筠哥儿瞳孔地震,掉……掉发?都秃了?! 一句话,忠顺王硬撑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险胜一子! 等筠哥儿晕乎乎的回到了家,都还没有彻底缓过来,林如海看到一回来就在他面前走过好几次的筠哥儿,“筠哥儿?” 筠哥儿左右看看,等人退下去后,悄悄问林如海,“爹你掉发吗?其他官员掉头发吗?真的很严重吗?” “户部尚书老大人,真的戴的是假发吗?” 林如海:“……” “额,谁都会掉头发,你爹我不严重,其他官员……除了户部,其实都还好。” 爹没有否认户部尚书是秃头?筠哥儿更担心了! “别听风就是雨的,你才多大?哪儿就用得着担心掉发,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保养头发的秘方。” 林如海拿下筠哥儿摸着脑袋的手,赶紧安抚不知怎的被吓到了的儿子,“你看你爹我头发不也还好?” 筠哥儿眼神终于恢复了亮光,危机,减一! 黛玉看着恢复嘚瑟模样的筠哥儿哑然失笑,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调侃,“你可算是正常了,出去一趟,魂都险些给丢了。” 筠哥儿挠头,干笑。 “对了姐姐,前两天没来得及,你跟我说说如今荣国府是个什么情况?今天宝玉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和北静王亲近,他难道不知道忠顺王和北静王本就不是一路的?” 黛玉轻轻摇头,“他应当只是好心,你也知道他是个糊涂蛋。” “你不知道,这半年,随着贾府的风头正盛,宝玉身边的人心思也大了,一来二去,一个个都捡着好听的恭维,宝玉哪儿能稳得住。” “宝玉身边的丫头是袭人和晴雯两个为大,如今又冒出个小红,能力倒是不错,但内部却更乱了,听说小红还分了不少袭人的权。” “这还是园子内,探春都说,宝玉又愈发混闹了起来,便是胭脂都少弄了,如今三天两头地往王府和薛家跑,二舅舅骂他不读书好几次了。” 筠哥儿心领神会,什么骂不读书,是骂和王府走得太近了,二舅舅倒是知道明面上怎么都该有点距离,但府里,光二舅舅一个明白有什么用? 就像在秦可卿出殡的时候,北静王一副晚辈的模样,他又能如何?要认识宝玉,他又能拦住? 宝玉虽然和筠哥儿分开比较早,却也还是快到傍晚才回到荣国。 袭人听见宝玉回来脸上终于露了笑,“二爷可算是回来了,这都要用晚膳了。” 一旁擦花瓶的晴雯手一顿,冷笑一声放下帕子,擦了个手,一边倒茶一边不客气怼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做丫鬟的管爷何时回屋了?” 袭人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宝玉一进屋就听到两个丫鬟的针尖对麦芒,不仅没有管管她们,反而只是接过晴雯手中的茶杯,在一旁打哈哈谁也不得罪,“这大热天的,别再弄成火气来,瞧,我给你们带了零嘴回来,可别气坏了身体。” 心里却是想着,还是小红办事妥帖,最主要的是,把他当第一位的主子,不会像袭人一样什么都给老祖宗她们说。 晴雯看他这样也只是哼了一声,见袭人在给宝玉换衣服,就把剩下的活交给了其他小丫鬟就下去了。 而袭人则笑道,“难为爷还记得我们。” “爷快去用膳吧,我让人烧好水,晚点爷好洗澡,再试试新做出的鞋子,看合不合适。” 宝玉忙笑,“你做的鞋子,自然是合脚的,哪里还用得着试。” 袭人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晴雯,但也是数一数二的,话又说回来,整个荣国府,也没丫头的手艺能巧过晴雯。 宝玉显然不想多花心思,换了衣服的一溜烟的就没了,袭人扭了扭腰便回到榻上休息了,敛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保龄侯府大小姐卧室。 翠缕看着在灯光下做女红功课的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湘云抬起来,笑着打量来回转动的翠缕,“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翠缕反倒是恨铁不成钢盯着湘云,直把湘云盯得毛毛的,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针线。 翠缕又看了眼外面,确认没人进来,才走到湘云身边,“小姐,那袭人也是个没规矩的,哪儿有男客家的丫鬟让别人家小姐帮忙给主子做鞋袜的?这传出去小姐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尤其是听说那贾宝玉最近提拔了一个丫头,这袭人如今忙着做鞋子,为的什么当别人不知道呢?也就自家小姐傻愣愣的就应了,当了这个冤大头! 湘云面上闻言无奈笑了笑,“翠缕,二婶二叔对我极好,没人敢怠慢我,可我也没个兄弟,家里的妹妹也整天被二婶管着学东西没时间玩儿,在荣国府的我才是真实的我。二哥哥虽然没甚心眼,但对姊妹们到底也是真心实意。” “袭人毕竟是宝玉身边的大丫鬟,从小伺候宝玉,我小时候在荣国府她也照顾我颇多,她既忙不过来,又托到了我这儿,我帮帮也无甚要紧。” “我知你担忧什么,但便是袭人她自己,也不会把我说出来的。”一说出来,湘云或许要禁足或者被二叔二婶提早嫁出去,但袭人这样散播‘谣言’的丫鬟,必然是没命的。 “我也还要和宝玉和探春他们玩闹呢,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翠缕咬唇,知道是劝不住湘云了,可要是她把事情告诉夫人,她必定免不了好! “小姐,若是那袭人还有下次,便给我弄吧,没必要小姐耽误自己的时间。” 湘云捏了捏翠缕鼻子,“好啦,你和嬷嬷都有各自的杂事,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袭人不至于真把我当丫头,顶多一两次,我也不是真的冤大头。” 翠缕最后唯有一声叹息,她不过是个丫鬟,主子坚定了的东西,她能怎么办? 翠缕这个丫鬟愁,保龄侯夫人同样愁。 “你说说怎么办?姑妈直接摊牌了!”保龄侯夫人啪啪拍响桌面上摊开的信笺,“说如今宝玉也配得上湘云,兄妹俩又是知根知底,从小的交情。” 保龄侯爷有些烦,但到底是亲戚,又是长辈,只对妻子道:“回绝是一定要回绝的,湘云若是和宝玉订婚,那我史家其他姑娘直接矮了一个头。” 湘云作为史家大小姐,又是已故原保龄侯孤女,她的亲事绝对不能马虎,荣国府看似花团锦簇,但只能贾赦宁愿分宗也要离开就知道内里什么情况,且说到底,贾府的风格和史家根本是两条路。 “把大哥给搬出来吧堵嘴吧,没办法了,至于湘云那儿,有劳夫人在给她找点事儿干吧。” 保龄侯夫人依旧没有展眉,揉了揉眉心,“如今贾府忙着修建省亲别院,湘云那儿倒是知道现在不能去添乱,等贤德妃省亲后,我再琢磨琢磨吧,湘云性子本就不喜受拘束,一味加课业倒是会弄巧成拙。” “辛苦夫人了。”保龄侯道。 保龄侯夫人坦然收下保龄侯的道谢,思索着湘云的婚事,要么门第要高,要么家风要好或者清贵,贾家,根本不在考虑的行列。 说起来,贾母何尝不是知道宝玉高不成低不就,才如此费心呢? 只是贾母或许能看清,但王夫人未必。 王夫人庆幸没有早早答应和妹妹联姻,而是把宝钗送到了北静王妃那里。 瞧瞧,如今宝玉是皇妃的兄弟,老爷又继承了爵位,宝玉的婚事自然该好好考量了。 只是如今修建别院忙不过来,等娘娘省亲回来后,她就得多在外和各家夫人们走动走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户部尚书:没人为我发声吗? 户部同僚:…… 第88章 再下江南备乡试 却说九月左右,大观园主体便已建造完成,府中本欲去江南挑选一些模样端正唱功不俗的小戏子回来调教着,李纨却提议,如今话剧盛行,宫中贵人都请入宫演绎,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王夫人看向开口的李纨,眼神探究,周瑞家早就被抄家了,周瑞家的不在身边,如今王夫人身边的是吴兴家的,吴兴家的连忙开口,“大奶奶这就不懂了,这些买来的戏子以后都是府里的,这种戏子还是得传统戏曲,像林公子他们弄的话剧,剧本要么自己创作,要么得购买改版权,条条框框实在太多!” 李纨遂不再说话,也没反驳说可以聘请点戏,甚至总体下来花费金额会更便宜,只抿唇笑笑不再开口,做个场面人。 她恨王夫人,但谁也没料到,公公能袭爵,于是她不得不克制她的恨意,能出现的场合就尽量出现加大存在感,表示长房一脉还有人! 若是以前,做个隐形人便隐形人吧,总归兰儿那一份少不了,但是有了爵位后不一样了,不单单是私产,而是爵位,而是——前程。 哪怕是为了儿子,她也不得不争。 但,王夫人没有给她下放一点管家的权力。 另一旁的探春袖子中的手磨着手腕上的银镯,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但探春回到卧室后,却满是忧虑看着窗外窄窄的天空,修建大观园已经花了太多钱了,如今还要大肆采买戏子,养着那群赚取中间油水的仆人。 珠嫂嫂再是有心思,但是珠嫂嫂的建议却是没问题的,甚至能节省开支。 吴兴家的之所以反驳,不单是为了合王夫人的心意,压着不喜欢的大房,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只有有采买,又支出,他们这些下人,才有油水可以捞,赚取差价。 王夫人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不见得,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她现在需要威望,需要能有利益把控府中的人。 王夫人和该是在福堂静思己过的,但是如今都这么久了,大观园也快彻底完工,王夫人毕竟是娘娘亲母,总不能等娘娘省亲,王夫人还在关着吧。 便是老爷,不也是只能宠爱姨娘和环儿来表达不满吗? 又想着最近姨娘的闹腾,探春心累地闭上了眼。 姨娘这样,长久终究不是办法,老爷这里是讨好了,可又能得几分好?内宅终究还是王夫人的掌控之中啊。 这日,又在赵姨娘那儿出来的贾政听说宝玉又出去了没在学堂读书,气得胡子都扯落了两根,等宝玉一回来又是一顿臭骂。 “你这段时间好生给我待在家里读书,别掺和到外面去,保不齐你就让人家给坑了,如今娘娘也才封妃不久,可别给娘娘拖后腿。” 原来广东市舶司那边的贪污,被人给状告举报了,带着罪证,又有紫麟卫的证据,如今朝堂正闹着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举报的人手里的东西可不好拿,紫麟卫的速度也太快,分明是早有准备。 原以为陛下就是整治个贪污,谁料陛下准备的地图根本就不长,很快就有官员提出市舶司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权力,能贪污那么多银钱,不过是因为海禁。 这不,图穷匕见了。 宝玉却看不到那么远,回到屋后袭人劝他别顶撞老爷了,老爷也是为了他好,好生读书吧。 宝玉一个甩袖挣脱开袭人,“我读的杂书就不是书?非要读那劳什子歪曲圣人观念的科举书?我耻于与那些贪官污吏为伍!” 袭人一跺脚,“二爷,你不是答应我不说这些个话了吗?让人听到了怎如何是好?” 宝玉蠕动了一下嘴唇,哼了一声,径自躺床上去了,背对着外面,袭人见状,只能无奈叹气,知道是劝不过来了。 就一个眨眼,就被狐媚的给扒上来了,这小红比晴雯更让人麻烦,晴雯好歹心思简单,好猜,且那性子,迟早会被她抓住弱点,但是小红不一样,这个死丫头,太过于机灵,尤其她还是林管家的女儿,如今一朝得了二爷的眼,便不好再打压了! 袭人离开了宝玉的房间,没一会,小红脚步有些快的进了宝玉房间,“二爷!” 宝玉听到小红的声音赶紧从床上转身起来,带着期望的眼神望着小红,“怎么样了?” 小红从袖子中取出地契,“二爷您看,已经买下来了。” 宝玉一张张的看下去,脸色愈发的红润满意,不仅仅是地契,还有一张张身契,“好好好,小红你真能干,比我厉害多了,竟还有余钱。” 见小红不仅办好了事,还能计算着账,剩下些余钱,而没有昧下来,宝玉把东西还回小红手上,又道,“我再给你一些钱,你拿着这些钱,置办一些产业,宅子里的下人也由你吩咐,就像地契上的名字一样,你就是那儿的主人。” 贾赦的落幕,爵位落到了贾政一脉,虽是贾赦自己发疯作死,但是那些罪责却是府中的罪责,要是几年前的宝玉不会管那么多,但是在筠哥儿前几年的“提点”下,宝玉也渐渐认识到了在荣国府中自己的定位,只是一个小孩儿。 宝玉再厮混再不学无术,也是公府的公子,筠哥儿的横插一脚,让宝玉的叛逆落在了自己要有些自己的底蕴上,不能一直浑浑噩噩被太太摆布,虽然——宝玉依旧不愿意读那些死书,但总归更清醒了些。 而贾赦一脉的远走,也让宝玉看到了荣国府的摇摇欲坠,但是府中没有人把他当回事,也并没有人听他的,除了玩闹方面。他有没有别的本事,于是只能靠着胭脂的钱,存一点底子。 而小红,就在这个时候入了他的眼。 这个丫鬟,野心不加掩饰,想往上爬,却很有能力,最主要的,知道谁是她的主子,且,小红身后还有林管家兜底。 而现在,宝玉再一次认可了小红的能力。 等小红再次离开了宝玉的视线,宝玉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总算是更踏实了一些。 而有了小红在身边,宝玉第一次向老太太要了丫鬟的身契自己留着。 但其他人却不知道,宝玉赌了一把,将身契还给了小红。 而对于林之孝两口子来说,他们把女儿安排在外围,本就是想等小红大一点求一个恩典放出去做个正头娘子的,谁知道小红不懂他们的苦心,还是往上凑。 好在阴差阳错,宝二爷神来一手,竟提前还了小红身契,还帮小红消了奴籍。 也因此,林之孝两口子心不由得暗中偏向了贾宝玉,不然,小红外出办事,每次也不可能那么顺利。 只是除了林之孝一家,荣国府内,其他人眼中,贾宝玉还是那个内宅厮混的宝二爷。 ** 这段时间朝廷也忙,是各方面的忙,以礼部和户部为最,主要是天家的婚事,忠顺王的大婚,二公主的出嫁,以及——十五王爷的婚事。 说起来,十五王爷在如今的朝廷也是个禁忌。 十五王爷不声不响,平平无奇,却在盐课案结束后就被送到了皇家寺院护国寺为国祈福,已经十七八了好不容易被想起了赐婚了,王妃却只是太常寺卿家的次女,对于王妃而言,这样的家室着实一般了,且背后又无有势力。 故而这十五王爷的婚礼就有些实难办,礼部商量半天,掉了好些头发,才办出个不落皇室颜面,又不夸张,低调奢华的婚宴。 好不容易今年年底前,这些个皇家子孙的婚礼刚忙完,又得准备新年的年宴,就说头炸不炸吧。 对此年底的户部:…… ** 方三娘今年没有回来,却也给家里寄了有些土特产和给两个孩子抽时间做的新衣服,筠哥儿看着依旧大红色的衣服,没再说什么喜欢绿色的话,高高兴兴的给穿上了。 “农事是头等大事,三娘如今又是广东那边农业的负责人,如今看三娘在信上写的,我可算是放了心的,咱们家,如今就三娘最出息。” 贾敏眉眼含笑读着三娘这一封寄回来的家书,只觉得一些遗憾在三娘身上得到了弥补。 筠哥儿和黛玉挤眉弄眼,“什么嘛,我回来都说了娘适应得好,百姓也信服,我还骗她不成。” 黛玉给筠哥儿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大刺肉,也含笑道,“吃你的吧。” “还有一桩喜事呢,”贾敏乐呵呵饮了口酒,和林如海都是真的开心,“英娘这个年就不过来了,但是你们今年就要有外甥了!” 黛玉和筠哥儿哇地瞪大了眼,“大姐姐有身孕了?”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也是刚知道的呢,也是这过年,桌上油荤多了,英娘一闻就吐,这才发现的,如今才两个多月,还不到三个月,都说三月前不可告知外人,你们可不能说去处知道不?” “这可真是大喜事!” 可不是嘛,林如海三十五,在人家做爷爷的年纪才有了第一个娃,如今四十多了,义女有了身孕,不就是他有了孙孙辈的吗? 黛玉言笑晏晏,心下也高兴,作为儿女,她又哪里不知道父母在想什么,“这可真是喜迎新春,我可得抽出空来,给外甥做几件衣服鞋袜。” 女红刺绣是几乎每个家庭的闺女都要学的,黛玉自然也要学的,只是除了家人,她根本不会多花时间在这上面,但一旦要做,必然是上心的认真做。 筠哥儿也跟着道,“衣服鞋袜我就不会做了,姐姐送了就当我送了,等外甥会说话了,我教外甥读书,带他玩儿!” 黛玉好笑看着筠哥儿,“你也好意思,人家就找不着夫子不成,你去年回金陵地区,不是又跟着老人家学了如何烧制陶器了吗?如今一整套流程都会了,前期流程你也很熟了,也真正送得出手了。” “好主意!”筠哥儿脑袋上的灯泡一亮,“顺道再给宫里和两个驸马那里送一道。” “好好好,都好!” 尤其是在第二天谭二扶着英娘前来,夫妻俩更是看到二人感情好心下欢喜,只是,“英娘你怎么过来了,你个子本就瘦弱,还不在家好好养着。” 眼看着义母的眼神杀了过来,谭二赶紧作揖,“干娘息怒,英娘看着瘦小,但身体健康得很,大夫也说可以适当外出走走的。” 英娘笑着挽着贾敏,“干娘,我好着呢,让他们爷俩喝酒去吧,干娘跟我说说肚子里这个有什么注意事项。” 父母辈总是关注这些的,看英娘主动提起,贾敏赶紧从自身经验出发,仔细叮嘱了起来,哪儿还有其他人的事情。 林家一家子在新的一年又陷入各自的忙碌中,却不觉疲惫,反而十分充实。 只在元宵前一夜,贾敏依靠在林如海身上,望着某个方向,神色难辨,最后还是释然一般道:“明天就是贤德妃省亲的日子了。” “梦里,玉儿还没给你守制结束,便得欢欢喜喜的陪着贾家人接驾庆贾妃,如今我和老爷都还在,我也总算是安了心了,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林如海默默无言地揽着贾敏,好一会儿才道:“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有大舅兄退出旋涡,无论如何,夫人对得起娘家。” “只是想到母亲那么大年纪了,要等那么久。”贾敏轻轻叹息。 梦里,可是一家子有品级的都在外等候许久,才有宫里的太监来告知要晚上才到。 但,林如海和贾敏,作为局外人,哪里不明白,这是当今对二府的警示与不满? 而他们,也不觉得现在就会变,因为这一年,他们在京城,实打实的是知道自从元春封妃后,贾府之人有多么“猖狂”。 一如夫妇俩所料,和梦里相差无几,至于其他的,梦里黛玉不在时候的具体细节,他们便不得而知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元春犯了多大的忌讳。 皇后看着随侍女官记录下来的内容,眼眸中波澜不惊,这是贾元春能说出来的话,贾元春这个姑娘,就不适合皇宫,相反,能提醒府内太过奢侈,倒是有些出乎皇后意料了。 不过却也无用,因为根本无法遮盖元春的过错。 果不其然,当今看到今日省亲的过程,直接冷笑出声,“好一个不得见人的去处,好一个田舍之家清苦却能天伦之乐!①就凭这怨怼之言,朕便能治她个不敬之罪!” 当今气得来回踱步,宫里的妃子,哪一个不是进来博富贵前程为了家里的,就她贾元春清高,就她迫不得已?周贵人一家捧着父皇,周贵人省亲回去尚且知道宣扬宫里圣恩,彰显皇家气度呢。就你贾元春一个人舍不得家里?不稀罕皇宫?别忘了,如今你先是皇妃,再是贾家的姑娘! 就在皇后准备劝一两句的时候,当今脚步一顿,转身往外走,“不行,朕得给父皇看看,不能朕一个人开眼。” 皇后一哽,随后马上蹭起来,“陛下,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月亮还挂在上面呢,太上皇这把年纪早睡了! 皇后被当今弄得也气不打一处来,不怪父皇等陛下登基后不情不愿的,宁愿暗中培养十五,事发后又亲自教导两位皇子和三驸马呢,皇帝,他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皇子,但是,他不定性想一出是一出啊! 翌日,太上皇看着一旁的皇帝,掀了掀眼皮,“贾元春只是个饵,鱼儿还没全部浮出,忍着。” “四王八公,贾家独占其二,更有凝聚力在,如今要紧的,是利用他们牵动四王。” 太上皇脑子里浮现的是大孙子的模样,“你可曾扶持了新的将军?” “只一个大皇子,不够。” “贾家,不可再。” “裘家,你也只掌握了裘衡那一支。” “忠靖侯?不够。” “如今你只算掌握了京营的力量,外面呢?能彻底归附又让你放心的有多少?朕一直不提,你就想不起来,脑子里只有这些勋贵仗势欺人?” “虎符,兵权,你有,但仅仅如此?” “你要做好这个皇帝,就不能只看到表面,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你看你皇兄,这么多年了,你有虎符,但平安州那里你就完全掌握了吗?” 当今的脸白了又白。 太上皇恍若不见,继续道,“朕当初为何坚持打了那么多年?只有作战,才能养兵,才能养将,才能分军权。” 异性王,还是四个,这个逆子还真当自己能忍? 天家父子到底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宫人能看见当今出来后面色不好,只道是这对父子又有矛盾了。 而当今在冷静了两三天后,亲自给南书房的宗亲子弟们上了一堂课,课后更是留下了两位皇子和筠哥儿。 今年黛玉的生辰日,探春和惜春受邀前来。 “好姐姐,可算是能到你这儿透透气了。”探春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姐姐不知道,如今府中,哎!” “姐姐,我可太羡慕你了,姐弟齐心,弟弟又有出息,我家那个……哎,不说也罢!” 惜春向来话少,此时也不禁道,“要我说,还是姑父姑母厉害。”无论是教导子嗣,还是管理家宅。 探春下意识想捂住惜春嘴,这也是能说的话?被那些丫鬟婆子听到可怎么好,可想到如今不在家中,竟怔愣后,并未阻止,反而默认般一叹。 惜春说错了吗?没有。只是惜春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说得直白,就差直接说是当家主母和老爷的问题了。 “好啦好啦,姐妹们消消气,既然今儿个好不容易能放松放松,大不了醉一场就是。”黛玉莲步轻挪靠近探春,挂在探春身上,娇笑,“这可是我去年和云妹妹捣鼓酿造出来的酒,等带会让云妹妹来了,怕是就分得愈发少了。” 惜春立马接话,笑着嗔怒道,“好哇,林姐姐和云姐姐背着我们酿酒呢,我们竟一点不知,我真的伤心了哦!” “哇哦哦,好怕怕哦,惜春是要哭一场还是不理我了呀?” 湘云活泼兴奋的声音突然冒出,把惜春下了一跳,回头见罪魁祸首还在那儿弯腰直笑,没一会儿就追逐打闹了起来。 黛玉的生日宴办得很低调,只请了探春姐妹俩加一个湘云。 “好姐姐,今年怎得只有我们几个姐妹?” 姐妹四个围坐在工匠制作的曲水流觞四周,玩闹了一番后几人脸颊都有些微红,黛玉放下空杯,唇角弯了弯,“正是有些私事要与你们说呢。” 哦?几人来了兴致? “你们也知道,去年筠哥儿去考了秀才,明年秋天他也该下场去试试乡试了,家里打算让他回姑苏苦读一年,好生准备。” 几个姑娘个顶个的聪慧,立马想到了关系,“莫非姐姐也要去?” 黛玉颔首,跟她们一一说明,“去年他本就是直接去考试的,考完再玩也耽误不了多久,我便懒得去舟车劳顿,家里也需要我帮母亲分担,但秋闱不一样。” “你们也知道筠哥儿是个性子野的,我若是不跟着去,姑苏那边谁还能管得了他?那便不是苦读而是疯玩了。” 湘云笑得直拍手,探春没忍住直接道:“姐姐你这话让老爷听到了,宝玉可又得挨打了,筠哥儿再调皮,学业是真没得说!” “是啊是啊,筠哥儿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京城里哪家老爷夫人不羡慕林大人?”湘云含笑看着黛玉,“我看啊,分明是林姐姐要抛下我们去姑苏玩儿去了!” 黛玉失笑,“哪里是我要抛下你们,你们只看到筠哥儿学业有成,却忘了筠哥儿惹祸的能力不成,满京城里,哪个像他一样拆房砸屋的?家里离不开父亲母亲,就只能我去看着了。” “所以今儿个,也算是我们姐妹的临别酒了,下一次见面,便是大约后年了。” 黛玉在这边和探春她们话别,再交代一下林花著雨的事宜,而筠哥儿也在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话别。 和去年的出发的队伍差不多,秦师父依旧在。 待船看不到船帆后,夫妻俩这才有些不舍地回头往家中走。 “孩子终究是大了。”贾敏又是骄傲又是心酸,“这才多久,就又走了。” 林如海何尝不是如此,“有秦师父在身边保护,筠哥儿是个机灵的,黛玉又稳重,有黛玉在,筠哥儿会悠着的。” 至于不惹事,林如海可不敢保证,总归,不是在京城惹事,他能轻松一年咯。 作者有话要说: ①贾元春说的那几句话都是原文有的,原文还写了是有女官在旁边的,包括时间到了该回宫了也是女官提醒。 第89章 布局沿海打童工 姑苏林园,认真备考的不是筠哥儿,而是筠哥儿身边的明玕。 明玕和郁离在扬州的时候都是跟着筠哥儿一起读书的,筠哥儿也从未阻拦过两人的成长,甚至乐于助力,就像是郁离如今的成就,也免不了林家的推波助澜。 筠哥儿和黛玉甚至真的考虑过郁离要不要去试试科举,只是郁离知道自己不适合官场,写书又已经能养活自己,便不再为难自己去人堆里考试,筠哥儿姐弟这才放下了心思。 但是明玕不一样,明玕不止和他们一起学文,便是后面学武也是一起的。 明玕的才华或许比不上筠哥儿和郁离,但是绝对不差,尤其是明玕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于是明玕很早就知道,筠哥儿是允许他以后去考科举的。 筠哥儿也是在明玕学武两三年后,知道了明玕打算等以后试试武举。 在太上皇让筠哥儿正式进入皇帝序列的那一晚,筠哥儿就明玕以后的路,和明玕再度正式有过交谈。 原本,明玕是打算等筠哥儿成年或者成婚后再去考试的,但是筠哥儿问他,愿不愿意早点考。 明玕如今也十四五了,便是武举,也不是单纯靠武力,也要考文,一步步往上考。 也是如此,有了如今明玕在林园全力备考的场景。 至于真正该备考的筠哥儿,到了林园住了一晚,便和黛玉一起前往了徐氏纺织厂。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如果说,最初徐晔收英莲为义妹,是家中徒留他一人后的,对人生的无所谓,散发出的一点点善心。那随着日益的相处,封夫人和英莲的真心相待,徐晔也不可避免有了牵挂,至少,一年下来,他待在姑苏帮忙处理产业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筠哥儿他们到的时候,徐晔正在躲避封夫人的催婚,也不怪封夫人,而是徐晔的孝期早就过了,封夫人又是真的把徐晔当儿子的,难免会多加为其考虑。 封夫人看见筠哥儿,顿时一转话头,“你看筠哥儿都有未婚妻了,你这都二十好几了还不考虑传家接代的终身大事,你还没筠哥儿懂事!” 众人顿时黑线,筠哥儿这种是特殊情况吧? 但是默契的,谁也没有反驳封夫人这个长辈。 好在筠哥儿和黛玉的到来,让徐晔看到了希望。 “干娘,筠哥儿他们来了,我带他们去逛逛!” 姐弟俩颇为好笑对视一眼,筠哥儿道:“封伯母,我找徐师兄来有点事,姐姐是来顺便看看厂里情况,找甄姐姐的。” 对于救了英莲的筠哥儿姐弟,封夫人向来很喜欢,见状总算是把徐晔给暂时遗忘了,徐晔巴不得,赶紧逃离了此地。 看着还乐不可支看的筠哥儿,徐晔没忍住揉了把筠哥儿脑袋,“你既然单独找我,必是有事,有事相求还看戏,嗯?” 筠哥儿躲开魔爪理了理自己头发,这才理直气壮中带着点心虚地笑道:“嘿嘿,徐师兄去过广东吗?要不去广东考察考察纺织行业?我听说那边的纺织行业也发展得不错哦。” 筠哥儿打什么注意,封夫人不知道,封夫人是个体贴的人,知道年轻人和他们老年人在一块儿说不着一堆,便把黛玉带到了英莲那边。 英莲见黛玉来了自然是开心。 “林妹妹来了?”英莲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赶紧把手中的算盘三两下算了个数,记下后放在一边,“怎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儿都没准备些什么,可不得怠慢了。” 黛玉有些歉意道:“是我打扰了姐姐才是。” 英莲打了一下自己嘴,“瞧我说的什么话,倒是让你误会了,我是巴不得你们来呢,只是怎不见筠哥儿?莫非是玉儿自己一个人回的姑苏?” 黛玉当然知道英莲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如今看着英莲待人接物愈发利索,不得不感叹人贩子当真可恶,差点就毁了英莲一生。 “原本是筠哥儿来找你帮忙的,结果发现徐师兄在,我估摸着他是觉得徐师兄本就天南海北的跑,就去找徐师兄了。” “既如此,那就等哥哥去忙,若是哥哥那儿不方便,直接跟我说就是。” 也不问是什么事情,便这么应了,这便是英莲。 黛玉愈发不好意思了,英莲跟着徐晔和封夫人管理纺织厂和铺子这么久,经过锤炼,哪儿能看不出黛玉的情绪?便开口让黛玉打消顾虑道: “如今不是月底,本就没什么忙的,我这只是来例循查账,便没有我,让总管事查也是一样的,倒是如今学堂已经办好,妹妹可要去看看?” 黛玉果真感兴趣,“果真?这可真是太好了,姐姐带我去看看吧!” 事实上,去年下半年学堂就已经建造完毕,到现在都已经施行大半年了。 黛玉在英莲的带路下前往学堂,临近了,朗朗读书声传入二人耳中。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黛玉有瞬间的错愕,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转头亮着眼小声问英莲:“不是说教她们纺织,女红等技巧吗?便是认字,简单的也应该是学三字经或者千字文?” 怎的都是《诗经》了?而且都到式微这一篇了! 英莲嘴角上扬得厉害,眼里满是幸福的光芒。 “玉儿,夫子他们的到来,我真的很开心。” 英莲她们没有贸然进去打扰节奏,而是在外听着朗朗读书声和女夫子的教学生,英莲小声给黛玉说着情况。 原来,台上的女夫子姓邵,是和夫君一起从北方赶来的,原先邵夫子的夫君便是在考取举人后就开始奔赴各地教书育人。 夫子是个好心人,深入的都是一些条件不太好的乡县,收的束脩也很少,基本只是走个过场,等待个两三年,教出一两个能进入深度的学子后便换个地方继续教学,希望的种子,已然已经种下。 而夫子的夫人则教乡里的姑娘和夫人们织布纺织等技巧,女红几乎是每个女子都必学的,但最底层的女子,很多书也只是缝补作衣等简单的吗,赚不了什么钱的生活必需品而已。 而邵夫子他们,便是听闻了姑苏徐氏纺织厂的名声,又听闻要开办免费的女学堂后,主动赶赴此地而来教学的。 如今,夫子在附近的乡镇教书,太太邵夫子则在这边的女学堂进行教学。 “邵夫子说,以前她只能教小姑娘们女红方面,却不好在外教别人读书,如今总算是有机会了,玉儿别看邵夫子是个女夫子,教学水平可厉害了呢,邵夫子还教了我好多写诗的技巧,反正比哥哥厉害!”英莲一脸崇拜。 毕竟邵夫子年纪阅历都比徐子言多不说,徐子言还是个丢下了书好些年不得不捡起来应对妹妹的,当然比不过邵夫子。 邵夫子诗文水平究竟如何,黛玉暂时还不了解,但黛玉在教室外听了一节课,真正感受到了邵夫子的教学水平。 邵夫子做到了化繁为简,把内容往简单处讲,也不像大部分夫子一样讲究文雅,从其谈吐来看,完全能适应穷人家孩子的理解能接,以俗语的方式进行讲解。 怕是宝玉跟着这位夫子学习,都能学进去吧? “邵夫子说我们这是善举,还说既然学了技艺,有时间再学一学文字,多学一些总是好的,夫子便这样做了,而这些姑娘们,也愿意跟着学,也能跟上。如今学堂方面的工作,已经全权交给邵夫子了。” 黛玉笑着给英莲施了个礼,“姐姐放手得可真有魄力,妹妹拜服!”却不是戏笑打闹之言,而是发自内心。 英莲含羞笑了笑,“玉儿妹妹可别打趣我了,夫子比我更专业,又都是为了这些姑娘们,夫子来管,总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来好。” 黛玉挽着英莲手臂蹭了蹭,摇头夸道,“姐姐太谦虚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放权,以后谁要是娶了姐姐,可真是烧了高香了。” 英莲当真羞红了一张脸,耳朵尖都红了,“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 却又停了一秒继续小声道,“玉儿你都要招婿,我也要招婿,我才不嫁人呢,这么大的家业,我可不会拱手予人,我不放心。” 已经翱翔过天际,哪里还会甘心收拢翅膀被人养在金丝笼里,由他人掌控自己的生死?英莲不傻,相反,英莲很聪明,也很大胆,如今的产业,便是她能力的展现。 英莲凑在黛玉耳边:“母亲和哥哥都赞成我的想法。” 黛玉眉眼弯弯,与英莲相视一笑,何其有幸,她们有如此家人。 ** “你明儿个就走?和徐师兄一起?”林园中,黛玉看着回来的筠哥儿,眉目中有些担忧,是否太急了? “明儿就走,姐姐且放心,有师父在我身边,倒是姐姐外出游玩的时候多带一点人。” “我在姑苏能有什么事儿,你既不方便说,我也不问,但你性子急,这毛病得改改,有些事情,急不得。” “明玕会留在林园代你读书,你身边没个用惯了的人也不行,我把雪雁给你,雪雁很少跟我外出,见的人少,又什么都会一点,你可放心用。” 出门在外,黛玉又是姐姐,难免要多叮嘱几句。 筠哥儿听着黛玉的念叨,一点也没有外面的小魔王架势,老老实实听着,对于黛玉让雪雁跟着他也没有反驳,倒不是他找不到人服侍,而是这样能让家里人,能让黛玉安心。且雪雁和他本来也熟悉,也的确少了磨合。 翌日,金乌尚未破云而出,筠哥儿便低调离开了姑苏。 黛玉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转角,无声一叹,“回吧。” 姐弟俩背向而行,但他们也都在向着各自的目标努力而前进。 “用过早膳后陪我去趟甄姐姐家,昨儿个和邵夫子约好了的。” 英莲的学堂,邵夫子与她家夫君的故事,让黛玉有所迷茫的前路,有了一盏明灯,给她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她的弟弟已经在外拼搏,她也该多加努力了。 马车里,徐晔眼角还有些困意,筠哥儿已经开始看起了一些资料,徐晔见状不禁后背一凉,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好家伙,谁能想到筠哥儿都能指挥紫麟卫了? 昨日,筠哥儿找到了徐晔: “筠哥儿你的意思是,想去广东待一段时间?” 徐晔并未马上表态,而是打量了筠哥儿一番,才慢慢道:“筠哥儿,你还小。” 筠哥儿没料到徐晔会是这样的反应,也傻愣了刹那,而后也一改装乖卖萌的模样,正经回答:“我和林家,都没有退路,既然没有退路,我为何不能拼一把?” “徐师兄,我没得选。” 从盐课案林家被卷入之中的那一刻,林家就注定无法脱身。 徐晔沉默,半晌后,还是不甚理解,“非得你这么小就牵涉进去?我不知道你去广东干什么,但你既然想乔装打扮混过去,就说明有风险。” 筠哥儿歪了歪头,神色又有些无所谓了,“其实还好,只是我求稳罢了。”毕竟去年他刚去了一次,不久后市舶司就迎来了整顿,所以他才想着暗戳戳去办一些事。 见筠哥儿明显决定了的模样,徐晔叹气,“好,我带你去,也顺便做点生意。” 筠哥儿眨眨眼,去做什么?做生意? 徐晔笑了笑,“我能有什么用,想了想也就是生意方面了,别的我不多问,但英莲的产业你也有份,想来你不会让我们产业受到波及,这就够了。” 他们徐家能沉冤得雪,林家功不可没,换一个御史老爷,是什么结果,他不敢想。 便是这一桩恩情,他就不会拒绝筠哥儿的正当要求。 而回到现在,咕噜,徐晔咽了口唾沫。 筠哥儿从马车的小书案上抬头,疑惑看了眼徐晔,“徐师兄?” 徐晔艰难咧嘴笑了笑,“那个啥,筠哥儿,你也没说,你现在代掌紫麟卫啊……” 筠哥儿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贴心安慰:“徐师兄你别想太多,只是紫麟卫好办事,我暂且借用段时间,而且也就这片区域罢了。” 筠哥儿已经继续埋头苦干,那一股视线却一直盯着,筠哥儿挠挠头,只能再度抬头看着哀怨的徐晔。 徐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筠哥儿干笑了两声,“那个,徐哥哥啊,盐课案你就被紫麟卫盯上过了,反正你只要不说出去,啥事儿都没有的。” 徐晔扯了扯嘴角,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想想也是,盐课案涉及太大,他徐家又是关键的一步,他还活着,被紫麟卫调查清楚是必然的。 不过筠哥儿现在又把他牵扯进来,还说这话,徐晔敛眉,上面如此信任筠哥儿?可他看筠哥儿的模样,貌似并未沉溺在恩宠之中,这样也好,有杆秤就好。 又是一年将过: “你今年生辰都没回去,现在得回去了吧?再不赶回去就得过年了,到时候你姐姐那里,啧啧。” 徐晔伸了个懒腰,给了筠哥儿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此时的筠哥儿,却身着女子服饰,十一岁的少年,扮作姑娘,加上妆容上的辅助,只要筠哥儿自己不开口,还真就是一个少女模样。 没有跟着徐晔在外行走,筠哥儿也就没有戴着面纱,自然也不用在意一些形态,有些疲倦地白了一眼徐晔,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开口道:“姐姐知道我办正事,不会干涉我的。” “不过也是该回去了,过年我都不出现就奇怪了,你也要回去和甄姐姐她们一起过年。” “这是自然,要去方府拜别后再离开吗?” 筠哥儿倚在摇椅上,睫毛颤了颤,终究开口:“不了,你去一两次还说得过去,专门拜别让人多想,徐师兄你直接让人收拾东西吧,明儿个一早就回姑苏。” 等徐晔离开,筠哥儿从摇椅上起身,揉了揉眼角,去年在广东靠着凌舅舅的关系查了一番市舶司的关系网,捞出了部分贪官的油水,分出了海贸的部分利益链。 可等今年在广东暗中布局了近一年,才发现那些也只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这些人,胆子太大了,也太没良心了。 “近两个月,广东各地与“四海”相关之事由钩蛇负责,刘家和倭岛那边,由水卢你继续跟进。若有紧急情况或者拿不准的,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 “过年期间,若有倭寇作乱……暗中跟着,不轻易插手。” 朝廷的有所动作后,已经平静一年了,海边的牛鬼蛇神,也该找时间跳出来试探了。 筠哥儿说完,盖上一枚印章,折叠起来,书案后走出一人,正是紫麟卫之一,代号水卢。 “属下遵命。” ** “哟,徐老板?这是又要回姑苏了?这才在广东待多久?这过年的广东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啊!” 有相熟的商人看见徐晔,赶紧笑着和徐晔打招呼,谁不知道徐晔和他义妹的纺织厂背后站着林家?尤其是徐晔和他们也有经济上的往来,看见了自然得和气。 徐晔脸上挂着笑,熟稔地和老板们交谈,“正是要过年,才得赶回去呢,我这都跑出来多久了,这多年再不回去,那我真就没法回去了!” 那商人是个中年人,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徐晔肩膀,“徐老板,今儿个我老陈也倚老卖个老,你也别嫌老哥我说话不好听。” “这封夫人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这拼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女吗?” 显然,这陈老板是听到了消息了,徐晔在广东以公事的名义待这么久,就是躲催婚呢! 徐晔不自在的用手蹭了蹭鼻子,有些不自在,随后又似乎是破罐子破事,道,“嗐,陈大老板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哪里不知道陈老板也是真的为了着想。” “我也没想躲,这不是有和陈老板的合作要来广东谈吗?这如今谈了,我不也老老实实回去吗?” 陈老板但笑不语,摇摇头,摆摆手,示意自己信了。 等徐晔的船只逐渐消失在河面,陈大老板抚了抚胡须,眼睛弯成了一条缝,这徐子言徐老板,可真是个爽快人。 这时候,旁边又来了一位商人,“陈兄,你给这徐子言让了这么多利,最后可别鸡飞蛋打了。” 陈老板脸上仍旧挂着笑,语气也依旧不见半分急促不满,“那就不劳张老弟操心了。” 张老板冷哼一声,他也是和徐子言接触过的,结果徐子言狮子大开口,两人自然没谈成,“我看陈兄是老糊涂了,白白投入进去那么多钱。” 陈老板仍旧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拉着张老板,“我还不知道张老弟你?不就是徐子言杀价得较狠,没给你面子吗?” “老张啊,咱们同在广东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你若是真的看不上徐家生意,哪里会气到现在?” 张老板被陈老板一说更来气了,上了马车还没消气,“这徐家小儿,一点亏也不让,还要我们白白担风险,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陈老板眼珠子转了转,搭台阶笑道:“谁让人家背后有人呢?不过这风险确实也不小,我与他合作也是卖个好,前期的投入,哎!” 大家都是老狐狸,若是张老板真的看不上这个生意,也不会现在还气了,不过是没料到徐子言见他不应直接找了其他人。 但在这片区域,张老板太久没有低头,面子下不来,直到徐子言都走了,也没再主动去找徐子言,可又对成功后的利益放不下。 “张老弟,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这项目说白了,风险大,但成功,利益也大,最主要是背后有人,一旦铺设开来,稳!” “我们何不合作?” 都是商人,商人重利,而利,有时候需要等,也伴随着风险。既然张老板有心,那他陈家给个梯子又如何?总归给出去的利越不过陈家,还有人分摊一些风险。 再有就是,陈家和张家,也的确有亲,有其他合作,两家再次合作,总比做大后被其他人撕咬好。 张老板伸手比了一个二,陈老板摇摇头,张老板犹豫片刻,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头,眉头有些皱,显然是不能再加了,陈老板沉吟片刻,点头应了。 “那以后,就有劳陈兄多多帮衬了。” “哪里哪里,若真能成,愚兄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还得老弟和我一起分担。” 分担以后的压力,也分担现在的——投资风险。 第90章 明哲保身储文昇 林升林管家揉了揉眼,看着回来的大少爷,嘴角越来越上扬,,却克制住激动,“少爷回来了!”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奴和小姐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回到家的筠哥儿也很开心,上前抱了抱林管家,“管家爷爷,我回来过年啦,今年我们几个一起过年!” 林管家当即喜笑颜开,连连说好,筠哥儿看着忙活了一辈子的老管家开心,自己也笑了,“管家爷爷,我都回来了,您休息就好,我先去看看姐姐。” “好好好,少爷您去看小姐,我让人去给少爷准备着糕点和糖水。” 眯着眼刚走两步,脚步却迟疑停下,转过身,提醒道,“那个少爷啊,小姐现在和储夫子一起去外面上课去了,您得等一会儿。” 筠哥儿愣了下,“哦哦哦我知道了,那您先别忙了,我去接姐姐回来。” 他想起来了,他在广东的这一年,黛玉拜师了来着。 管家听后正欲派人给筠哥儿指路,筠哥儿却道:“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儿。” 说起来也是缘分,英莲开办的学堂来教书的邵夫子,其夫君正是储老太傅在外教学的二儿子储睢储文昇。 而黛玉在姑苏这么久,又长往学堂跑,和邵夫子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起来,自然也就知道了储睢的身份。 而储睢竟也听过黛玉的名号。 原来是储老太傅曾经和二儿子说过林家的姑娘,还给他说等他回了京城可以见一见,储老太傅觉得自己可以引导黛玉,却不适合做黛玉的师父,这个二儿子却有可能适合。 储睢虽然常年不回家,但家中却清楚知道他在哪儿,想联系也能书信联系上。 谁料想两人没有在京城见面,竟在姑苏机缘巧合碰上了。 别看储家老大说老二的文风伤春悲秋,可实则储老二不但不是一个文弱书生,反而更似一个武将般,魁梧康健,且杀伐果断的豪放派词作储睢同样精通。 因老父亲提到过林家姑娘,储睢见到后自然校考了一番,又得知黛玉以后的目标,竟然是想教书育人,还不是单纯的教授女红女德,明显是要在外行走,林家竟也并不反对,当即便觉得对他胃口,是个有反骨的,收为了入门大弟子,并且给京中的老父亲去了信。 黛玉自然也写信告诉了京中的父母和广东的筠哥儿。 筠哥儿其实也是必然会知道的,因为黛玉拜师后自然要和师父接触,筠哥儿又是储老太傅指导教学过的,储睢自然不可能不提,尤其是在筠哥儿这次明面上本就是在家中备考的情况,而这次偏偏筠哥儿不在林园。 故而,储睢的事情筠哥儿其实比林家父母更快得知。 储睢虽然不参与朝堂的事情,但毕竟家中有个老太傅,不可能全然无知,见黛玉对筠哥儿三缄其口,储睢自然知道里面并不简单,也就不再多问。 黛玉不知道的是,因为储睢和她的拜师,紫麟卫得知后是在暗中找过储睢的,储睢心中自然有数。 这也是筠哥儿回知道储睢的学堂在哪儿的缘故。 而储家无论是老太傅退休教书,还是老大在国子监,或者老二在外游荡教学,都不是站队之人,这样的人,自然最懂明哲保身。 在外,储睢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教的还是一些不太富裕的学生,身份并不引人注目,便是多一个亲传弟子在身边,也是一个叫做林简的普通弟子罢了,甚至为了方便黛玉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叫老师而不是师父。 储睢也没有因为筠哥儿和紫麟卫的意外,而落下自己的教学计划,甚至还把黛玉给一起带上了。 当然,黛玉毕竟还小,还有后悔的余地,于是便让黛玉跟在身边做男装打扮,以林简之名在外行走。 而经过半年多的相处,储睢也并不强求黛玉一定要继承他的衣钵,总归他的才华有了传承了,储睢自信。但对待这个弟子却跟对待女儿没什么两样了。 黛玉也并未因此志得意满,更并未放弃她当时在看到英莲的学堂后升起的想法,反而在跟着储睢一段时间后愈发的坚定了起来。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她有能力像师父,像英莲,像师娘一样帮助更多的人,为什么不呢? 而她除了家中的钱财与权势,属于自己能力的,无外乎就是读书一项,能教予旁人了,而这,也是能帮助这些底层孩子,改变生活的最好方式。 ** 储睢上完今天的课,一袭青衫打扮的黛玉正帮着师父收拾书本,就见书本上多了阴影,旁边多了一个人,黛玉转头一看,不禁瞪大了双眼,这时候学堂里已经只有师徒二人和筠哥儿。 “筠哥儿?” “还说照顾好自己,我看你分明又瘦了一圈。”黛玉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未施粉黛的脸上满是纠结,“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看你性子是愈发的野了。” 筠哥儿揉了揉鼻子,嘴唇动了动,到头来什么也没反驳,看起来老实巴交得很。 见筠哥儿老实,黛玉说了几句也就没再说了,而是给筠哥儿介绍,“筠哥儿,这是我老师,老师,这就是我弟弟林筠,筠哥儿,还望老师在有空的时候多多指点一下筠哥儿。” 黛玉很是自然地回头和储睢介绍,并且提出要求,显然是已经把储睢当做了家人,故而毫无顾忌。 储睢已经看了好一会儿戏,也不推脱客气,笑着道,“好说,不过为师有点馋徒弟的手艺了!” 黛玉哪里不知道师父这嘴馋的毛病又犯了,“这次可没酒,师娘说了得控制您的酒量。” 又对筠哥儿示意,筠哥儿也当即恭敬行礼,“小子见过储叔。” 储睢听着这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们也似乎确实各论各的听着更顺口。 筠哥儿在南书房接受过储老太傅的教导,算是半个学生,而储睢又是老太傅二子,偏偏又收了黛玉做徒弟,这关系还真是乱,筠哥儿跟着老太傅算关系,是能称呼储睢一声师兄的,但跟着黛玉算,又得叫他师叔,可筠哥儿和黛玉又是姐弟。 总归筠哥儿不算老太傅的入室弟子,叫叔不算乱了辈分。 筠哥儿和黛玉留下在储睢的家中吃了晚饭才离开,离开前储睢还不忘嘱咐黛玉别忘了他明天的糕点吃食记得带上。 等姐弟俩离开储家,邵夫人已经收拾好了碗筷,他们分明是名门之后,但却甘心在外,居住在乡间小院,夫妻俩一起经营生活,教书育人。 “林家倒是好福气,一双儿女都是得天地造化,让人羡慕不得。” 储睢伸了个懒腰,回神和夫人笑道:“我们的孩子也不差。” 邵夫人却捂住了额头,“是不差,全继承了你的贪吃,你我的脑子却一点没继承上,整一个缺心眼。” 储睢想到已经吃饱,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自家胖小子,沉默两秒,嘴硬道:“你懂什么,咱们儿子这叫大智若愚。” 夫妻俩针对儿子的教育讨论了一阵子,储睢突然道:“今年我们回京一趟吧,筠哥儿说爹老是念叨我。” 邵夫人眼角微微一收,是该回去了,儿子也到了该入族学的时候了。夫君虽是犟脾气,但也不是一味固执。 不过既然储睢已经说了要回去了,显然已经做了决定,储睢并非莽撞之人,邵夫人也没多问,“好,既然要回去,那就后天便出发吧,大年三十估计赶不上,元宵佳节前还是能赶上的。” 储睢点头,这些事情交给夫人,他放心。 事实上,牵涉到紫麟卫的事情,储睢当然知道筠哥儿这个林家子不简单,因为已经牵涉进来,还想着左不过再待这儿一年。 但今日筠哥儿却道紫麟卫牵涉到他实属无奈,他也相信储睢和储家的态度,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暗示储睢不用顾忌紫麟卫。 既如此,他又何必惺惺作态?今年本就想回去的。 不过回京前,明天还得留一天,给筠哥儿补一天的课,毕竟答应了自家弟子,可不能失约到一两月之后了,那时候筠哥儿还不一定在姑苏。 筠哥儿这话自然也不是场面话,而是筠哥儿接触过储老太傅,储家这样的家族,最是懂得明哲保身了,何况在外连官职都不愿意掺和的储睢,尤其是,这个储睢,还正式收了林家的姑娘做弟子。 在这样的种种加持下,储睢是没道理泄露筠哥儿的消息的。 尤其是,便是泄露了,也不过表明身份提前放在明面上打明牌而已。 大年三十与元宵,算是一年开头中最大的两个节日了,筠哥儿和黛玉在祖宅中,和明玕羽鸢雪雁,以及老管家等人过了春节,又在姑苏串门后,筠哥儿就带着黛玉准备去广东和方三娘一起闹元宵。 黛玉并不抗拒外出,反而很喜欢,只是,“你去了又要赶回来再赶回去吗?你身体能扛得住?” 筠哥儿呲牙,笑得有点憨傻,“我在广东那儿再和你一起玩儿半个月多呗,反正那边你也不熟悉,而且去年那么多时间,该铺设的都铺设了,只要不是大事,我其实是可以安心备考了的。” 黛玉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见筠哥儿这么说了,自然也就应了,不过,“那我就信你了,但我若是发现你逞强,哼哼。” 话虽如此说,但是黛玉并没有过干涉筠哥儿的举动,包括林家夫妇和方三娘,他们都只是叮嘱筠哥儿注意身体而已。他们都能看出来,筠哥儿虽然时不时吐槽着年纪轻轻就打工,但是投入身心进去的筠哥儿,比谁都认真,就像是鱼跃湖海,鸟翔天际,筠哥儿本就不属于平凡。 这边黛玉和筠哥儿姐弟俩高高兴兴去找方三娘过元宵,京城中,储老太傅看着终于记得回来的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而看着一如从前,干干净净的,恍若自己一直在的房间,储睢只觉得心中酸涩。 邵夫人看到储睢在那儿干站着,眼眶微红,哪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给储睢脱下斗篷,挂在一旁,让服侍的人出去,邵夫人终究开口道:“文昇,既然都回来了,又何苦钻牛角尖?” “你便是没有遵循公公给你安排的路,公公又何曾真的拦过你?” “如今你在外教导学生,公公不也没有阻止吗?” 储睢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固执道:“长年不归家,归家不长留,是我之错。”父母在,不远游,而他…… “但,道统上,我没错。”储睢深吸口气,终于把常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夫人,你看筠哥儿,一个得两位圣上看重的小郎君,虽读四书五经,学朱子儒学,却也研究五蠹,探讨荀子之学,公羊学说……” “但朝堂依旧是朱子圣学的天下!” 苍老厚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来我书房。” 书房,储老太傅看着成熟不少,却依旧倔脾气的二子,叹了口气,“不说你的法学,如今就连荀子都已经被挪出孔庙,不是我不许你进入朝堂,而是你这性子若不改,便是进入朝堂,也只会受到排挤,若强出头,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储睢皱着眉头,很是心烦,全然没有在外教导学生的温和,“如此排除异己的儒学,还是儒学吗?还值得学吗?这哪里是儒,分明就是嘴上说着儒,眼里看着利,实际用着术!” 储老太傅脸色也冷凝了下来,“储睢,慎言!” “我本以为让你在外沉淀多年,能让你成熟,我本以为,你这次回来,是想通了,却不曾想,你还是一成不变。” “你既然已经收了林家女,也见过了林家子,那你就没从他们身上学到哪怕一点?” “你看你徒弟,骨子里的叛逆不比你少,可女红女戒人家抨击了吗?在京城,林家女若非放出招赘的声音,哪一项不是恪守当下女子德行?谁不赞叹?” “你说现在的儒学是腐儒,贱儒,是党同伐异,那你呢?容不下现在儒学的你呢?现在的儒学纵然有不当之处,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文昇,你还在钻牛角尖。” “你当法家传人就只有你一个?你当朝堂诸公中就真的全是朱门儒学?” 储老太傅摇摇头,“文昇,便是你学法,法,也只是治世之需,而为人处世,并非非黑即白,若你还是不能明白这个道理,我是不会允许你入仕的。” 朝中熟悉老太傅的诸公只知道老太傅的二儿子是个无心仕途沉迷教书的,却不知这次子外出教书,从一开始就是被老太傅下放的。 老太傅想到了八九年前,次子兴冲冲地告诉他他过了举人,可以参与会试了,他听着次子对法家学说的畅享,他听到次子,竟然妄图以律法限制王子皇孙…… 他那时才恍然,次子还不能进入朝堂。 “我儿,你这些年在那些贫苦地区教书,我且问你,你教他们律法有用吗?他们会浪费时间跟你学法家学说吗?” 储睢沉默,贫苦人家的小儿也是要干活的,如果不是学科举考试的内容,他们大人是不会浪费时间让他们耽误劳作的,他只能教科举的内容。 便是他想要趁机教导法家学说,也会发现,用处不大,学生只做了解,不会深入,因为他们穷,便是感兴趣深入研究,也只能科举成功,或者脱离贫困后。 他虽然想发扬法家学说,却也不会真的平白耽误这些学生的时间,也只能希望,自己的言行给他们启蒙,能让他们之后,若是能进入朝堂,能不忘初心,能真的做到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储睢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父亲,我看到了我徒弟,看到了被两位圣上看重的筠哥儿,我以为,朝堂会有变化。” 储老太傅笑了,“然后呢?你觉得筠哥儿学的,考的,就不是朱门儒学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还是坚持不‘同流合污’,那你进入朝堂,只会粉身碎骨。” “文昇,和光同尘,有时候,未必就是错的,人的言行,有时候不是那么重要,人的言行,造成的影响,才重要。” “下个月,你就回姑苏继续教书吧,也继续教你的徒弟,教哪些东西,我也不管,但我希望,你在教导你徒弟的时候,也跟着你徒弟学一学为人处世,世上聪明人很多,不要一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清醒的聪明人。” 父子俩都只说性格没有纠正,但父子俩也心知肚明,说的不是性格,而是储睢的政治理念,储睢一日不想改变,老爷子便一日不会允他入朝。 老太傅看着还在犟脾气的儿子,拍了拍次子肩膀,沉声道,“把我孙儿留下吧,你出门在外,哪里有那么多书给孙儿读。” 储睢动了动嘴唇,老太傅不等他纠结完,继续道:“当初我怎么教你和你哥,也怎么教我孙儿。” “我看我这小孙儿是个好的,心宽体胖,心胸开阔,不像他爹,一根筋死脑筋。” 当初老太傅如何教儿子的?识文断字后,书房的书任儿子挑选学习,可以说,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止只学了儒学,但只有储睢这个缺心眼的,一头钻进了法家中,头也不回。 听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储睢想到书房的众多书籍,他出门在外,的确给不了儿子最好的教育资源。 储睢拱手弯腰,“儿知晓,多谢父亲教导。” “我看二弟还是成熟了不少,爹,难不成要让二弟在外教一辈子的书不成?” 等储睢离开后,书房屏风后,出来的正是储睢的大哥,储瞻。 储老太傅也只能无奈摇头,“你二弟啊,想得太大胆了,若是在大同世界,他的理念方才有被施行的可能,不然,君主容不下他的。” “我以为让他在外看看民生现实,他会妥协些许,会做出变通……” “至少现在,我看不到能容纳他,能护住他的君王。” “让他在外多教教书,磨练心性吧,运气好再收一两个弟子,他也有事干了。” “等我去后,你要看着点你二弟,他的性子,没人看着会创出大祸来。” “儿子谨记。” 但好歹,储睢已经愿意主动踏出这一步,回到京城,把儿子留给了父亲和大哥教导,一家人,也算过了个团团圆圆的元宵佳节。 而同样在京城,荣国府也过完了这个元宵节,贾妃更是有兴趣亲送出了灯谜给荣国府的小辈们玩闹,猜中灯谜者更是得了宫制诗筒与茶筅,以作添头,可以说,这个元宵,荣国府热闹得紧。 便如宝玉,就高兴得紧,今年元宵,二姐姐虽不在府中了,湘云妹妹却也来和姊妹们一起玩闹了,可不欢心? 宝玉啊,成长了,但是不多。 而贾政看着这些谜面,却总是心神不宁。 李纨带着兰哥儿回到了自己院子,笑着唇角也终于落下,兰哥儿本无人叫去,结果不知怎的,贾政竟发现了兰哥儿不在,兰哥儿便被人给叫到了席间,却还被人笑作牛心古怪。 “兰儿,不要管他们,好生读书,我们等他们出错便是。”李纨在贾兰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闪过狠辣。 二房一脉,真以为有个贾妃就稳坐钓鱼台了吗? 想到今晚灯谜,贾妃独独点名三爷贾环没有猜对灯谜,没做奖赏,还当众看贾环的答案,李纨冷笑,贾妃,不愧是她那个好婆婆教出来的女儿,哪怕是被老太太带了一段时间,依旧沾染了王夫人的陋习。 以为给贾环这个庶子没脸,就能给宝玉造势打压庶子?简直是自断臂膀!聪明的就该让家中好生培养男丁,给宫中的贾妃底气,贾妃却亲自给自家兄弟没脸,真的是头回见! 把贾兰哄着睡后,李纨便问身旁的素云和碧月,“你们可注意到当时三爷的脸色?” 素云和碧月只是稍加回忆,素云便道,“没什么特别的脸色,倒是有些无趣的模样。” 碧月倒是补充,“三爷脸上看不出不满,想来也是习惯或者早有预料了。” 是啊,可不是习惯了。 李纨笑了笑,只是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温度,“三爷这种大场面都能忍下来,倒是颇为意外,看样子进步了不少。” “只是儿子受了委屈,赵姨娘真能一次次忍下来?他们母子可不是这样的人。” 素云和碧月对视一眼,眼中有所明悟。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筠哥儿:储二叔肯定和老太傅一样很懂明哲保身! 储老太傅:…… 原著中是只有迎春和贾环没有猜对,没有得到元春的添头,一个是贾赦一房的长女,一个是贾政的庶子,喜庆的日子,全部都个添头很难吗?哎 90-100 第91章 宝玉中邪贾家乱 大明宫,太上皇看着跃动的烛光,神情愈发的冷凝,平安州贾赦传信,找到了义忠亲王旧部暗卫留下的痕迹,但留下的痕迹是—— [危] 那些是暗卫,却也是死士,非死不会背主,若非贾赦是废太子心腹,也曾统统摄过太子暗部,也不会认出那几乎快消散的暗号。 但也正是如此,让贾赦更为心惊,是谁提前找到了废太子遗脉?还能解决掉暗卫,甚至让他们多留下一点暗号的时间都没有? 贾赦到了平安州后,已经联系了在平安州的,废太子旧部的老人和暗棋,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不得不让贾赦心惊。 “宣銮仪卫使常浩,即刻觐见。” “再去东宫请皇帝过来。” 废太子遗脉疑似落入有心人手中,不得不告知皇帝了。 最好他们还在中原地区,而不是去了关外。 贾恩侯,你最好没把能力都给丢了,完完整整把朕孙儿给带回来。 …… “好啦,该回去读书了,我看你在这儿都玩儿疯了。” 方三娘扯了扯筠哥儿早已没了婴儿肥的脸,眉目间哪里还有什么母子相见的高兴,“我让张女史去找好船只了,赶紧收拾好东西吧你。” 方母见状连忙阻止,“三娘你这是干什么,我看筠哥儿乖得很,还有玉姐儿在一旁看着,你是他娘,怎么还赶人走的?” 方三娘看着一脸无辜朝着方母方父扮可怜的筠哥儿,和一旁忍笑的黛玉,很是无奈,“娘,筠哥儿今年是要参加秋闱的,他要是再在这儿待着,我看你们要把他给惯得不成样子了!” 方母和方父有些心虚的对视一眼,想要反驳却发现没有理由,而且秋闱科举这样的大事,也确实马虎不得,方父深深一声叹息,“罢了!三娘也没说错,我们老两口也确实狠不下心拘着筠哥儿。” “但你也不用这么急,好歹等筠哥儿再修整一天,明天再回吧。” 方父慈祥地看着筠哥儿,“好孩子,回去听姐姐的话,好生读书,争取一次考上,也给我们老两口长长脸!” 看似玩儿疯的筠哥儿与黛玉,被方三娘送回了姑苏,船只上,黛玉倚在贵妃椅上,仕女扇遮住了黛玉的下半张脸,但筠哥儿看着黛玉笑弯了的双眼,哪里不明白黛玉这是在看笑话。 便是黛玉的语调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你可要换身衣服,暗中回去?有护卫在,我一个人回去也没问题的。” 筠哥儿摇摇头,“不了,一起回去,短时间内不需要我坐镇,秋闱也不是小事,我还真得老老实实苦读一段时间。” 他还没自信到自己能裸考中举。 趁着这个月,他去了一趟陈家,陈海盛同样在埋头苦读准备备考今年的科举,而且他算得不错,刘二果真在这个时间段回来了。 刘二带了不少番邦的东西回来,最重要的当然是番邦各地的消息,但是还不够,无论是消息,还是其他。 “丝绸,茶叶,瓷器,在外最是畅销和昂贵,这次我们带出去的东西太少了,完全不够支撑更远的航线。” “近海的海盗不仅有倭寇,还有我国的海寇,这些落草为寇的海盗虽为海盗,大多劫掠的确实番邦的海贼,小人这次雇佣了部分海盗。” …… 只有真正出海,才能知道海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将下一步计划布置好,又有紫麟卫的人在广东那边跟进,他也不必太过操心,毕竟,他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当然,这次刘二带回来的真金白银和国外的稀奇玩意儿,也是实打实的。 “小外甥女也半岁了,我们还没见过呢,等回了林园,我们挑些出来给外甥女和大姐姐送去。” 黛玉不禁点头,补充道:“陛下既然知道这批货物,那你也该送一些去宫里,还有三公主那也莫忘了。” “不会不会,都记着呢。”筠哥儿一边计算着东西和价值,一边和黛玉继续道:“就是要辛苦姐姐帮我累一累了。” 黛玉打趣他道,“你也知道麻烦我呢,既然知道回去后就好生读书,也让我轻松一些。” “说来也是有意思,我明明是回姑苏顺带放个假好生休息的,到头来竟也不比你轻松。”可以说筠哥儿能顺利隐身,少不了黛玉的帮助。黛玉说着就撑着脑袋摇了摇,“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比在京城放松。” 这种放松,是精神层面的放松。 筠哥儿和黛玉那是感同身受,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京城啊,最繁华,也最危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姑苏的林园姐弟一心,家宅和乐,京城的荣国府却再次占据了京城的头版头条——荣国府的二公子,他中邪啦! “这好端端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太太头发又白了不少,最疼爱的孙子不明不白的遭了殃,就那样疯傻痴癫,请了大夫,道士,和尚,却依旧不见好。 “儿女之数,皆为天命,母亲,已经这么多天了,想是天意如此,由他们去吧。”贾政别过脸,一声喟叹,道尽了无奈。 老太太闻言是立马扬起了拐杖,怒斥:“我打你个不肖子孙!你就是这么当爹的?!” 这是亲爹啊,这是要放弃这个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赵姨娘在旁眼珠子一转,假惺惺劝道:“老太太,老爷也是心疼,哥儿这口气不断,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不是我们不救,是能找的都找了啊!” 老太太当即拐杖拐弯,力拔山兮气盖世,“你算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寻常宝玉被他老子吓到,都是你这□□挑唆!哥儿死了,我一个也不饶!” 赵姨娘再得宠,也只是一个妾室,贾政都不敢反抗盛怒的贾母,何况是她? 贾母一边哭一边骂,贾政心里不是滋味,呵退一旁躲避的赵姨娘,自己上来顶着老母亲的骂劝慰。 贾母见状更是为孙子心凉,这个爹哪里是为了母亲,分明是为了保护这个奴婢,分明是不把儿子的命当命!贾母是真的哭得心肝颤,儿孙不孝啊! 却在这时,有人来报,棺椁已经做好,请老爷出去看,这都不叫火上浇油了,这是直接浇了油还煽了风,可不闹得个天翻地覆。 贾敏来探望母亲时,见到的就是如此乱象。 好多歹说,荣国府总算是面上恢复了平静,看着贾母苍老的面庞,贾敏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梦境中,是宝玉和王熙凤一起中邪,如今贾赦一脉已经离开了京城去了平安州,只有宝玉一人,竟还是发生了中邪事件。 在梦中,是一个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用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给解决的。 道人,和尚。 当初要化玉儿出家的,也是这个癞头和尚,筠哥儿也说过,这癞头和尚一定有问题,在宝玉中邪后贾敏和林如海就有派人暗中盯着,准备抓住这一僧一道,谁知这一次,和尚和道人竟然没有出现吗? 玉儿所谓的渡劫早就乱成了一通,若是这和尚和道人在关注,早该发现不对,不敢出来看似没有问题。 但是想到筠哥儿跟她和老爷说的,关注着荣国府,关注着这个通灵宝玉,这块玉,一定有问题。 既然玉重要,宝玉也重要,那这个关键时刻还不出来,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没胆子出来了?已经不足为惧? 既如此,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女儿有一计,或许可试试。” 贾母闻言颤抖着手抓住了贾敏手腕,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杆,“敏儿,我的敏儿,王氏怨我溺爱你,可她哪里明白,只有敏儿你最是贴心。” “王氏和你哥都是黑心的,敏儿啊!” 贾敏叹了口气,安慰了贾母好一会儿,等贾母冷静下来后,才一脸拿不准地开口,跟贾母说计策,不过却是一反常态的先问道:“母亲,我听说宝玉是衔玉而生的,不知这玉可有神异之处?可否试着救宝玉这个主人?” 贾母脸色顿时有些慌乱和不确定,良久,才咬牙道,“敏儿,我跟你说句实话,这玉的确是宝玉出生就伴有的,但若说神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宝玉不能离开这玉太远,太久,否则宝玉便跟没了魂儿一样!” “再有便是这玉,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挥作用。” 贾母直勾勾看着贾敏,“敏儿,你想什么说,直说就是了!” 贾敏无声握住贾母的手,“母亲,王氏当初糊涂,但既然这么多年,宝玉都无事,便说明天家海纳百川,容得下一个宝玉。” “只是母亲,我听得这通灵宝玉的神异后,却是改变了我的想法,母亲,这玉在我看来,倒不似神玉,反似邪祟。” 贾母一惊,正欲反驳,贾敏却继续道,“因这玉,险些让贾府被贴上谋逆之心的标签,宝玉不得不被养得没有出息,此为家祸,又因这玉,宝玉得时时刻刻带着不离身,可谓是受玉辖制,不似玉只主人,反似被玉所奴,此为人祸。” “母亲,如今我有一法,若是运气好,不仅能让宝玉脱离玉的控制,更能让宝玉摆脱衔玉而生这个祥瑞名头,彻底让天家放心!” “母亲,宝玉已经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医不好宝玉,也能医好一部分贾府。” 贾敏已经离开了,贾母却还是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房梁,怎么就到这一步了?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非得如此吗?明明元春都已经封妃了。 可是想到宝玉如今就吊着一口气,家中下一代男丁,除了宝玉,没人能在外行走维系着关系了。 别看宝玉不喜朝堂,可在世家交际上,小一辈除了已经分宗出去的贾琏,就属宝玉最拿得出手了。 整个贾家,看似暂且平静了下来,内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如今贾赦一脉分宗,这威平将军府,可不就只有贾政一脉,其中贾兰一脉又是长房嫡孙。 贾兰和李纨安安静静当着透明人,李纨给贾兰挡住了外面的混乱,贾兰甚至还能静下心来读书。但李纨心里就真的没怨吗? 王夫人在佛堂拜佛,难得诚恳,真心求佛祖保佑,这谁又能说这不是王夫人平时所为得到的反噬? 赵姨娘有些不甘,神色并不愉快,贾政一个人在书房,背着手走来走去,眉目紧锁。 吱呀—— “二哥倒是狠心。” 贾政见贾敏真的来了,松了口气,听到贾敏的讽刺,贾政却只有叹息,“非我狠心,而是宝玉本就救无可救,又何苦强留一口气受折磨。” 贾敏垂眸,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哥哥真的觉得,趁此无了宝玉,贾家便能安全,便能摆脱王家?” “二哥,什么时候,贾家的命运不靠家主决定,而是靠孩子了?” 贾敏哪里不知道贾政在想什么?找了那么多人就救不了,干脆就不救了,一来贾府没有了衔玉而生的公子,二来王夫人也没有了后续的倚仗,长房又和王夫人离心,如以一来,百年后爵位也不会“送给”王家。 贾政真的蠢到看不出赵姨娘的恶意吗?怎么可能,赵姨娘和贾环,说到底也是贾政惯出来的。 “二哥直说吧,叫妹妹来做什么?” 贾政给贾敏倒了一杯热茶,脸上满是愁绪,“小妹若是男儿,我只把贾府交给小妹,早没了这些祸事。” “母亲已经平静了下来,愚兄想问问小妹,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见贾敏有些诧异地抬眸,贾政一声长叹,“虎毒尚且不食子,能救宝玉,我自然是希望救的。” 是吗?贾敏对此保持怀疑,却没有真的问出口,只思索一番,就将她给贾母说的话说给了贾政听。 不似贾母对宝玉是否真能被救回来的迟疑,贾政当即眼睛发亮,“小妹可真是女中诸葛!” “如此一来,这催命符一般的通灵宝玉,便彻底解决了啊!” 贾政喜笑着脸,想到这几天的大肆请大夫和和尚道士,京中也传遍了,这时候再让王氏进宫一趟,让元春求一求当今,请护国寺的方丈出手…… 你说他自己出面?他贾政可真没几个面子,尤其是在他说出了那两句讨贾母打的话后,还是王氏出面求元春,更为自然。 见贾政上了心,贾敏说不出什么感觉,宝玉能救回来吗?她不知道,但筠哥儿的安排,她算是做到了。 如筠哥儿所说,这邪玉不在宝玉身边,与关键人物分开,对他们的威胁,自然也就小了。 第92章 分卷著书传思想 宫中,自然也听闻了贾府的乱事。 两位皇子凑在一起,大皇子嗑着瓜子,啧啧两声,“二弟,你说这宝玉还有救吗?” 已经是三月,二皇子腿上却还盖着一层毯子,“谁知道呢,但贾宝玉身上那块玉,看样子也就是个假货了。” 大皇子嗤笑一声,“可不就是,贾府的人也是心大,控制嫡孙的邪玉竟也当宝贝护着,如今还能让嫡孙中邪?我看倒是像被人给害了,平白无故的,怎的全府就他一个出了事?” 二皇子闻言颔首,“贾府内部混乱,不患寡患不均,迟早的事,只是史老太君还是老了,这一次不彻查,下面人的心就彻底乱了。” “所以为什么不彻查?难不成真的相信是中邪?”大皇子不甚理解。 二皇子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方外人士都说不出原因,他们如何查?不过若真的是人祸,这背后之人倒是不能放任。” 别看二皇子平时身体虚弱,说话也轻声细语,待人温和,可到底是皇家子嗣,哪里能真的无害柔弱? 大皇子在二皇子的提醒下也一改懒散看戏,正视了起来,“若是人为,倒是条毒蛇,好在宫中向来警惕这些……” 贾政没有出面找王夫人,而是去了贾母那里。 到最后,贾母并没有吩咐王夫人进宫看元春,而是自己进了宫。 当初衔玉而生的言论传得如此快,就和王夫人脱不开关系,关键时刻,贾母只能自己上才安心。 从皇后那里得到消息老祖宗进了宫,元春惊喜过后却是深深的担忧,老祖宗年纪大了,怎么会亲自入宫求见,莫非家中出了事? 等见了老祖宗,听说了宝玉的事情,元春登时就红了眼眶,未进宫来,宝玉便是她启蒙教导的,长姐如母这话,放在元春身上再合适不过。 尤其是如今元春在宫中多年,更知道一些忌讳。 “祖母放心,我这就去求皇后娘娘,若真是邪玉作祟,这一次解决了,宝玉也算安全了。” 元春第一个去求皇后而不是皇帝,并非是是否得宠的缘故,而是皇后才是她的直属上司。 皇后听闻元春的请求,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蹙,想到澈儿之前在自己身旁说起的,从南书房听到的一些宫外趣事,以及和大皇子的探讨,皇后没有立即答应,“此事本宫已然知晓,你且安心回去,若是邪祟作乱,本宫和陛下必然不会做事不管。” “臣妾多谢娘娘!” 皇后漠然看着元春恭敬的离开后,才对一旁的瑞露道:“陛下忙完后,把陛下请过来吧。” ** “听说了吗?荣国府的宝二爷中邪惊动了护国寺呢!” “什么护国寺,听说是贾府的老封君入宫求的贾妃,这宝二爷好歹也是陛下小舅子…” “嘘!你这话也说得?什么小舅子,又不是皇后的兄弟!” “你们这都落后了,据说是那贾宝玉,你们还记得他衔玉而生的,说是那玉是邪玉呢,反噬主人!” “豁,你们还真信什么衔玉而生啊?我看不是神玉也不是邪玉,就是内宅争宠手段罢了,这贾府当家夫人,用这手段太正常了。” 别看大家都是纨绔子弟,都是一群男的,吃瓜又不分男女。 “可不就是,”一旁的潘临风潘少爷嗤笑,“哪里是邪玉作祟,贾家内斗罢了,听说荣国府当家主母眼里只有二房,懂了吧?” 外面传得满天飞的小道消息自然也传入贾府家丁口中。 当贾母想到得知消息的时候,当然也瞒不过她。 贾母沉沉叹了口气,治家不严,总比其他要好,也不知道宝玉,如今在护国寺,怎么样了。 是的,宝玉被护国寺心觉大师检查一番后,心觉大师便闭目了许久,才道:“老太君,贫僧需带小公子回护国寺,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见分晓。” 老和尚没有说原因,只道出了结果,且这结果还要四十九天,还不能保证,这可是护国寺的心觉大师,上一任主持! 贾母再是舍不得,可事到临头,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尤其是,跨出了这一步,又怎么能事到临头就退了呢? 老和尚带回了贾宝玉。 难不成贾宝玉真的能被救回来?赵姨娘有些心慌,马道婆可是说了万无一失的,可那是护国寺的上任住持…… 赵姨娘捏着手绢在屋内漫无目的转了好几圈,决定悄悄再去找一找马道婆! 可赵国栋那边回来的消息却是马道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据说还有官兵去过,赵姨娘脸色顿时就白了。 马道婆自然是被紫麟卫查抄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马道婆在贵妇圈中竟有不小的影响力,生意遍布大半个京师,敛财手段堪称一绝。 又因为她本身有点能力,为了敛财做了不少阴私的事。 紫麟卫赶紧上报,这马道婆掌握的隐私情报,竟能弥补他们不少后宅的空缺,看清哪些家族和哪些家族史暗通曲款!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陛下,可要留此人?” 当今看着马道婆做过的隐私,不知不觉让新出声的婴儿智力受损,或者身有残缺…… 太过于阴狠毒辣。 “杀。” 这样的毒蛇,留不得,多看一眼都嫌脏。 处理完罪魁祸首,当今到了护国寺,心觉大师已经是个老和尚了,若非当今亲自相邀,他是不会出山,只会让弟子服其劳的。 心觉大师看着当今,当今还是不够自信。 “大师,这罪魁祸首已经抓住,贾宝玉可清醒了?” 事实上,心觉大师一眼就看出来贾宝玉是中了邪咒,但当今目的是那块玉,心觉大师自然不会多事,直接把贾宝玉带回了护国寺。 “再过几日,想来能够清醒,只那是治标不治本。”心觉大师带着当今走到宝玉所在的偏殿,虽是偏殿,上面也供奉了佛祖菩萨。 而那块玉,如今正在佛前供着。 “这玉……” 心觉大师缓缓摩挲的佛珠,“此玉似非凡俗之物,贫僧看不太透,然上面却也有孽缘,此物沾染了污浊,长久佩戴,会影响人的心智品行,贾宝玉便是几日后清醒了,也离不开此玉。若要彻底能离开此玉,得等这玉在佛前洗净污浊尘垢。” 也就是说,若要治本,治的是这个所谓的通灵宝玉,等这玉彻底清净后,宝玉才可离开这玉,离开这座护国寺。 当今眸光一闪,“大师的意思是,这玉清除污浊后,便是灵玉了?” 大师笑笑摇头,“陛下以为,这玉如何便沾染了凡俗的污浊?” 当今一怔,大师喟叹,“仙凡有别,若强行沾染,只会愈发浑噩,沉溺魔障之中。这玉,倒是个烫手山芋。” 当今想到大儿子曾说过的,贾宝玉离玉久一点就会痴傻,再想到大师的言语,心思也正了回来,“如此看来,这仙玉,却也和邪玉无差了。” 远在姑苏的筠哥儿心神一动,看向了京城方向,久久无言。 京中,出了何事?竟让他感觉因果轻了不少? 待消息传到姑苏,筠哥儿看到贾敏在信中详细说明的经过,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喜悦,通灵宝玉,可算是解决了。 当初发现那玉不同寻常,他也的确在外打听过有名的和尚道士,但是都不尽人意,尤其是这玉还能“挟制”主人。 筠哥儿思来想去,在得知忠顺王拜师张道长后,他才有了一个想法,若说最顶尖的和尚道士何处寻找,找宫里就对了。 可偏生又陷入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宝玉的身份,以及出生异象的问题,也因此,筠哥儿只能暂且将这个想法压下。 贾敏曾将梦中的剧情告诉过筠哥儿,筠哥儿也记得有这一出,但毕竟如今的发展已经改变太多。 于是筠哥儿只是在下江南之前给林如海和贾敏提了一嘴,若是宝玉陷入梦魇,一定不要错过机会,尤其是要注意蹲点的一僧一道! 只是不曾想,这么多天了,宝玉已经快不行了,那一僧一道竟然一点踪迹也无! 于是林家夫妇二人果断出手,说动贾母和贾政,一僧一道虽未曾抓住,但通灵宝玉可算是摆脱了。 护国寺里的真僧,靠近宫中又有龙气余威震慑,管他是魔是仙,都得盘着! 如今消息传来,筠哥儿可算是了了一间心事。 ** 储睢的书房,作为弟子的黛玉在帮忙整理着书架,忽然,黛玉眼神一凝,取出了书架上的一本蓝色书封的书,前后看了看,翻开了内页,这本书,比旁边的书,更新,也更旧。 更新,是更干净,而更旧,是因为这本书翻阅更多,边角翻阅的痕迹更明显。 “这是……老师的手抄本?” 黛玉虽现在在储睢身边的时间不算久,但也认出了储睢的字体。 这一看,便看了进去。 储睢见邵夫人已经快做好饭菜了,这才察觉徒弟还没出来,储睢有些纳闷,黛玉也不是慢吞吞的性子啊? 储睢放下书本起身,去书房找弟子,推开了书房的门,门扉声惊扰了书架前的黛玉,黛玉一个抬头,眨眨眼,脑子重置了一瞬,这才往门那边转头,就见着自己老师逆着光,目光缓缓停留在了自己手上的书上,然后,脸色惊慌,竟毫无一点心机城府…… 黛玉回头,再看了眼书中老师自己做的注释和理解,合上了书页,从椅子上缓缓跳下,走到储睢身前,很是尊师重道,“老师,您的书。” 储睢半晌无言,目光紧紧盯着这没有书名的书。 黛玉歪头,“老师,您的注解和想法让玉儿醍醐灌顶,一时沉浸其中,待会儿玉儿会把剩下的书架给整理好的。” 储睢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书本,干笑,“玉儿你看了多少了?” 黛玉一边将还未彻底回神的储睢引到书案后坐下,怕自己老师给摔了,一边给储睢倒茶,回答道,“只一小半,老师且放心,玉儿不会往外说的。” 储睢一边喝水冷静,一边又听到了黛玉特别“贴心”的保证,差点给呛到了,好了,没跑了,这小狐狸怕是把自己的想法主张都给猜到了。 “一本注释罢了,为师担心什么。”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承认又是一回事,天塌下来,还有老师的嘴个顶着。 黛玉是个好孩子,干不来筠哥儿的拆台,但论胆子,姐弟俩是一脉相承,黛玉并没有理会老师的犟嘴,而是提出建议,“老师的想法,利民,却不利勋贵官员,且限君,若是老师以此主张进入庙堂,怕是老太傅也护不得老师。” “玉儿是想问,老师是想入仕,还是将学说给传下去?” 储睢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瘦弱的弟子,利百姓,限特权,法为上,这便是他的主张,而黛玉看的那本,不过是自己手抄的韩非子,以及自己的注释批注。但自己的想法,并未全部写在其中,而黛玉却能总结出自己的想法,这就是黛玉的看了一小部分?糊弄他呢? 储睢和黛玉对视,竟是储睢先别开眼,“玉儿,你还小。” 黛玉歪头,却没有一点退让,“可我是老师弟子,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师有惑,弟子自然也应当去解决。” “老师,诗以言情,文可载志,在看了这本手抄书后,您那些诗,寄托的思想还能真的瞒过弟子吗?” “老师,您并不甘心只在外教书的,对吗?” 所以,不得志,这才是储睢“寄情山水”,“在外教书”,“无心朝堂”的“洒脱”之人,能写出伤春悲秋诗风的根本原因。 储睢低头,空白的书名,如同他空白的入仕之路。 黛玉小脑瓜子转得快得很,“老师,您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现在入朝堂,您玩不过的,毕竟连我也瞒不过。” 储睢老脸一红,也不等黛玉说后面的,立马反驳,“胡说!什么叫我连你也瞒不过!” 黛玉脆生生开口,语气很是无辜,“老师,其实之前筠哥儿就跟我说了,说老师您估计是学法家思想的,您指导他之后不是有时候会聊天吗?您都快被他套话给套完了。” 储睢:“?!!” “所以我看到五蠹之类的内容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没想到老师您在原来的学说之上有了自己的理解,并且更为胆大罢了。” 黛玉真诚看着储睢,“老师,弟子不是想笑话您,而是真心为您考虑,至少现在的朝堂,您真的玩儿不转,老师,您何不尝试将自己的思想做个整理梳理,如韩非一般著书留于后世呢?” 储睢的脸色还有些红,眼神却有些松动。 黛玉继续道,“我知道您有顾虑,所以为什么不尝试一卷一卷写呢,有些明知不可为的,过于大胆的,您不往外发不就是了?” “若只是限制勋贵或者高官,一点点透出去,总会被用上的。” 皇帝想限制勋贵权臣,这是君臣博弈,权臣也想限制勋贵和皇权,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当时机成熟,哪怕储睢的理念不是儒家思想,但只要对“他们”有益,总会被宣扬,给用上,还会套上一层“大义”的皮。如此一来,时间异常,勋贵权贵相互制约,温水煮青蛙,朝堂上会更守法,也会是事实。 黛玉朱唇轻齿,却在三言两语间算计了朝堂诸君。储睢默默抱紧了自己,他果然太良善,不是入朝堂的料。 “至于其他,老师,朱子当时的学说不也一样被抨击,可朱子死后,不也成圣了?”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 储睢却只是厌恶,不是对黛玉的,而是对那些程朱理学的‘儒生’的,“别,我可不想自己的思想被曲解,被反对者拿来做了武器。” 死了的圣人,才是圣人,因为不会说话。 “这话你万不可再说,现在那些个文人,一个个跟个疯狗一样,眼里容不得一点反对。”但储睢对黛玉的态度,却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再像进门时的紧绷,反而恢复了以往的亲近。 “至于著书分卷……容我再想想。” 毕竟,一旦著书发表,那就是法家学派有人出仕了,他怕那些个儒生,又开始打压其余的学说门派,怕打破如今其余百家隐世的状态,多掀起风浪,而其他的同好们,又没个准备。 不过黛玉的建议,储睢也是听进去了,也理解了意思,也就是说,限制特权,可以先写限制高官勋贵等阶层的特权,但是不把皇权皇家给牵扯进去,一步步来试探。至少这样,是绝对的安全,毕竟古往今来的儒生,还都有大同的理想呢,也没见君王如何,毕竟都知道“不可能”。 黛玉这时候乖乖点头,也没再继续劝老师,储睢叹了口气,他徒弟说得不错,他现在这个心理状态,还真不适合官场,他爹看得准啊……就是,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徒弟啊,这事儿,你不跟外人说,那筠哥儿那儿呢?筠哥儿知道了,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黛玉有些心虚,面上甜甜笑着,“老师,筠哥儿看起来调皮,其实很乖的,很知道度的。” 你这么一说,老师我更不安了。 黛玉挠挠头,“老师,那我再给您透露一点?” 储睢挑眉,只听黛玉道,“老师,在京中,筠哥儿得名师教导,可不仅有老太傅和儒家名仕,还有兵部户部……” 这些他当然知道,用得着单独说?除非…… 黛玉又道,“筠哥儿的性子您也知道,等他科举入了朝堂,朝堂估计就安生不了了,老师,您虽然不适合朝堂,但著书育人,未必不能普及学说,未必不能完成心中抱负和理念。” 储睢沉思,黛玉的潜台词是,儒家把控天下学说,把握“大义”的现状,会发生改变吗?是筠哥儿的政治理念,还是……圣人的想法? 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如今的儒家,已经占据了不小的“势”,这个势,已经到了影响朝堂政令,影响皇权的地步,毕竟——儒家占据了“理”的解释权,便是所谓正统的解释,也受到了儒学的掣肘。 因为儒家门生遍布天下,黑的白的都是他们在说。圣人对儒家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没了儒家,天子又会选择哪一家?法家吗?上一个选择法家的,是二世而亡的秦,哪怕以后的王朝内里也在用法,但也会披一层皮,且不会让其独大,他们法家,不可能,所以,若是真如他的猜测,是又要进入大争之世了吗? 学术的争端,从来不能令人小觑。 或许,他该和其他法家的同好,一起商量了。 这些年走南闯北,可不仅仅是教书,结识同好,必不可免。 储睢揉了一把黛玉的脑袋,他这个弟子,还有弟子的弟弟,太聪慧了,怕是就算黛玉今天没有发现这本手抄书籍,再多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也能推测出来一些东西,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你们师徒还在磨蹭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吃了饭再说!” 邵夫人等不来这师徒二人,只得亲自来催了,师徒二人这才记起该吃饭了,储睢起身推了推黛玉的背,不住的使眼色。 “来啦,师娘我来了!” “师娘,我错了,我看书看入迷了,让老师给我解惑呢。” 看着挽着她手臂撒娇的黛玉,邵夫人斜了一眼储睢,捏了捏黛玉鼻子,“你就惯着他吧。” 储睢:??? 不是,谁惯着谁啊? 第93章 少年解元惹质疑 秋,八月九日,在黛玉和储睢的陪同下,筠哥儿进入了考场。 三场考试,每场三个日夜,这都要筠哥儿一个人扛下来,这不仅是考脑子,也是考身体素质。 “筠哥儿常年习武,你要相信他。” 储睢见小徒弟一脸担忧,又见秦硕这个木头在一旁一动不动,只能自己上前,安慰安慰。 考生已经全部进场,黛玉这才收回视线,一颗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我知道他能坚持,就是担心他运气不好,分到臭号,他最是讲究了。” 讲究的筠哥儿运气不错,没有分到臭号,但是就算没有臭号,这个条件也真的不咋样,空间太小了,单纯写字还好,可是要睡觉就难受了,便是他这个十一岁的未成年躺下,腿都不能伸直,更别说成人了。 第一场考试的两夜三天结束,筠哥儿赶紧呼出口气跑出了考场,考场外已经有不少家人和侍从在等待,黛玉他们也在,筠哥儿一出来他们就看见了。 黛玉眼睛一亮,颠了颠脚尖生怕筠哥儿看不见,“筠哥儿,这儿!” 筠哥儿听见声音也是激动得不行,撒开腿就往秦师父他们这儿跑,然后,筠哥儿低下头,看着抵在他胸前的,大刀的刀柄,再看退后几步,眼神心虚,用手绢捂住鼻子的黛玉…… 储睢是考过乡试的,早有预料,根本就没有来接筠哥儿,早早就回了姑苏继续教书! 等筠哥儿洗完澡后徐子言他们才挂着个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们都没有问筠哥儿考得怎么样,怕影响筠哥儿的心态,谁料筠哥儿心态比谁都好,“呼,舒服!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今晚好生睡个觉,明天继续考试,为了以防万一,今晚你也不能放开了吃。”徐子言好心提醒。 筠哥儿也理解,听话点头。 这是以防万一怕胃里东西多了,明天进入考场后忍不住拉屎呢。 考场的确是有茅厕,但是一旦去茅厕拉,那考卷上就会被盖上一个黑色的屎戳子,有了这个,那基本上就无望了,很影响试卷评分的。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有些人宁愿拉在号舍也不去茅厕,但是也就会造成考场的味道…… 这也是为何,科举那么难了,那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等三场考试彻底考完,饶是从小习武锻炼的筠哥儿,都瘦了一圈,直把黛玉心疼的不行。 “是直接回姑苏,还是等九月出成绩?”黛玉问。 如今还在等筠哥儿的也就黛玉,秦师父,明玕和看筠哥儿受苦模样的徐子言。 筠哥儿想了想,“就在应天等吧,也等不了多久,我们也好再玩玩儿,姑苏都玩儿遍了。” “明玕也趁机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 虽是在金陵应天,住的就客栈,但筠哥儿也真真切切过了好一段时间的神仙日子,还因为不在姑苏林园,秦师父都没催他练武了! 也就导致筠哥儿这近一个月,不仅瘦的一圈给补回来了,还多长了一圈肉! 噼里啪吧的鞭炮声,喧嚣热闹的锣鼓声在应天响彻,并向外推展,好些骏马向外奔走,去张贴喜讯。 姑苏林园,筠哥儿院落中,那一大枝桂花已经高了不少,成了一颗小小的桂花树,虽然树干还很细,却也有半人高,点缀着细碎的丹桂。 只是筠哥儿一行人现在却也无法欣赏,他们如今还在应天的客栈中,提前定好了包厢,早早等候,只待官府张榜。 明玕本来打算下去等的,来得早,徐子言却建议直接等唱榜,担心明玕到时候挤不出来,不得不说,徐子言果然是有经验的。 当然,他们一行人能如此淡定的前提,还是筠哥儿考完试后心里其实就有了谱,更别提事后他还默写了一道让储睢点评。 不出他们所料,无数学子书生,家丁小厮同时向贴榜处狂挤,只为看清榜上的姓名。 唱榜的小吏放开了喉咙,只因人群太过于吵闹。 “金陵省乡试第二名——溧阳籍包徽——” 一青年书生在人群中,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榜上的姓名,第二名,他怎么会是第二名,书院里能和他竞争的都已经在他之下了,竟然还有黑马吗?他忽略了谁? 围观的和听不清唱榜的人可不管他的心思,一个个起劲得很,尤其是那些准备榜下捉婿的,四下张望,都准备找出这个亚元老爷!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呼吸陡然变重的,穿着昂贵的,却没有小厮家丁,自己往里挤的青年,握紧了拳头一副加油打气的模样,也不继续往里面挤了,眼巴巴盯着唱榜的小吏。 难不成,他屡战屡败多年,今年竟然踩了狗屎运,得了个第一名吗?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呢? “第一名——姑苏籍林筠——” 青年眼中的侥幸啪嗒一下就熄灭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来又要准备再战一次了!” 包厢中,筠哥儿一行人都不禁欢呼了起来! “少爷!您中了!” “筠哥儿!你太棒了!” “解元呐!” 就是下面的人群也是一阵热浪接过一阵。 “这姑苏林筠,这名字我怎么觉得好熟悉?” “嘶,我想起来了,话剧的主事人就是这个林小驸马啊!砸戏楼的就是他!” “天呐!十一岁的解元,明年再参加会试若是中了……” “陛下果真会看人,早早就把好女婿给选中了!嗨呀,早知道林大人在扬州的时候……” 小吏也不由得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那可不是,官老爷们等结果出来发现解元是十一岁的林筠,当时就激动得不行,少年神童,管他是在哪儿学的,都是本地的政绩!他们府衙这阵子伙食都好了不少呢,因为老爷们高兴。 却就在这时:“我不服!” 一阵突兀的质疑声,让周围的声音顿时一停,唱榜完成的小吏立马皱眉,呵斥,“你是何人!有何理由旨意科举结果!” 这岂不是拍着他们的脸说他们官府作假吗?! 一旁的青年也很是不满,你不服就不服,吵吵闹闹作甚?要是吵闹就能上榜,他早吵了! 遂不满,呵斥,“你落榜了就回家继续读书去!爷我落榜好几次不也老老实实继续考,合着别人中了就是有假?你这心态要我说,就是中了也不能做个好官!” “就是就是,一边去,别打扰我们!” “心态真差,怪不得中不了!” “这位兄台屡败屡战,如此有毅力,定有榜上有名的一天!” 那书生却是更加激动,“我乃包徽!榜上的第二名!我拜师应天书院李公,曾辩倒过衍圣公弟子,从童生试到院试皆是第一名!” “那林筠不过是个砸戏楼和忠顺王一起听曲儿的纨绔子弟,更只有十一岁,就因为身份高就得第一名?我不服!” “便是他从前的考试,也不见得有多么突出!这一来就乡试第一,我还不能质疑吗?!” 听到他竟然是第二名亚元,周围起哄嘲笑的人顿时就闭嘴了,一个个安静了下来,眼睛来回看,生怕错过什么剧情。 就是唱榜的小吏都不由得蹙眉。 包徽见没有反驳,更是一声冷笑,“怎么?出榜的日子,解元老爷家都没有人来看榜吗?还是说早就知道了结果?如今竟都没人反驳!” 包厢中的几人顿时一个个都冷下了脸,明玕更是差点直接冲下去,秦师父握刀的力度都更大了。 “这人好生无理!”黛玉站起身,“且让我去会会他!” 筠哥儿一把拦下黛玉,“明玕你护好姐姐,师父,你陪我下去!” 就在书生洋洋洒洒一通质疑不公后,秦硕握着刀成功开路,带着筠哥儿走到了人群中。 “你既然质疑不公,那你直接去官府报案就是,你若是怕官府包庇,那你也可以进京告状,但是你敢吗?” 筠哥儿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你拿我身份做文章,是不是又要说官府和陛下都会包庇我,所以你不敢报官?” “呵,我如今都站出来了,你还怕什么?只要你报官走流程,这么大的乡试案,朝廷定然会有专人来查,难不成你觉得朝廷,觉得陛下会因为我一个小儿,而拿朝廷信誉开玩笑吗?” “京中可不止我一个驸马,我倒是颇为幸运,让你看得起了,认为我有这么大魅力,呵呵。” 是啊,都闹成这种情况了,只要包徽去告状,朝廷肯定只能秉公审理。 若是驸马就能考解元,那其他驸马怎么不考?就算要给筠哥儿开绿灯,那低调进入殿试才是最好的方式。 众人看向包徽的眼光顿时不对了,这也太输不起了,既不服输又不敢去报官,噫,真是丢人! 包徽被将了一军,却还是脑子转得极快,一点不认为自己的质疑有问题,“那你可敢和我辩论一场!” 秦硕眼中划过一抹不屑,为扬名尔。 筠哥儿不接招,“你这好没道理,乡试共三场,九天六夜,七九五共二十一篇文章,内容更是涵盖甚广,若是今日以辩论就定了我这解元真假……” 筠哥儿笑得很是嘲讽,一点也掩盖,“干脆万千学子,都去学白马非马得了。”白马非马,名家之言,以辩论著称。 早先打诨的青年脸上满是吃瓜的兴奋,赶紧道:“对对对,照你这意思,这乡试干脆别举行了,直接来辩论赛得了。” “再说了,人家小公子虽然只有十一岁,可你自己不也知道人家是驸马吗?谁还不知道林驸马是和皇子一起读书和名师教导的?这第一名就非得给你你才觉得没问题?有病吧!” 包徽气得发抖,这哪儿来的马屁精坏他好事!他真不信他能输给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可要是报官,他也不信官府不会官官相护! “有本事像殿试后一样张贴考卷!” 筠哥儿看包徽气成那样,摇摇头,心态太差,便是当了官也只能是炮灰,遂没了兴趣,淡淡道,“你以为你是谁?殿试多少张试卷,乡试多少张?你说张贴就张贴?” “你去报了案,我原版,非抄录版都能看到,你倒是去啊?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张嘴质疑,别人就得按你说的来?真有冤假错案,谁会在这儿逼逼,早就去告御状了!” “你无非就是心里清楚,怕诬告担责罢了。” 筠哥儿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委婉了,实在是这人心态太差了,一点失败也无法接受,他怕他再说得凶一点,这人能直接吐血。 “师父,我们回去吧,管家爷爷怕是等急了,没不要和不相干的耽误时间。” 又对之前帮他说话的青年道:“多谢这位师兄仗义执言,我听闻师兄屡败屡战,师兄之心性,筠深感钦佩,今日不巧,家中还有人等待,若来日师兄路过姑苏林园,或到了京中,筠必和师兄痛饮一杯。” 两人相互见了一个礼,已然达成默契,都不在多言,君子之交淡如水。 秦硕冷眼扫了包徽一眼,浑身的气势让他周围留出一阵空白地带,安稳护着筠哥儿离开了此地。 “大好的日子就被包徽给毁了!”黛玉气不过,在回程的路上了,还没消气,“不行,下次遇到这种事儿,筠哥儿你拦我我也要下去,把气给消了才是,你今天对那人,也太和气了!” 却在下一瞬又赶紧呸呸呸,“不对不对,没有下一次了!瞧我都气糊涂了!” 徐子言却很理解黛玉,“包徽不足为惧,只是筠哥儿的盛宠的确太过,没有包徽也有其他人,筠哥儿也不好怼得太过,要想让他们都闭嘴,只有拿出真本事来。” 徐子言揉了揉筠哥儿脑袋,“筠哥儿,有没有信心,争取一下三元及第,让他们彻底闭嘴。” 徐子言并非头脑一热,而是深思熟虑的。 筠哥儿的学识不容置疑,又得最顶尖的一批名师教导,是的,一批,而不是一个。 不仅如此,这最顶尖的一批名师,还是经历过朝堂几十年,最少也是十几年的臣子,他们的思维,逻辑,理念,包括对于朝政的最新看法,都在有意无意的教授给筠哥儿,不单单是圣人的想法,要知道,考官和批阅试卷的,大多都是官员。 这也就导致了,筠哥儿的思维,是很灵活的,且他能知道大部分官员的心思,这就已经远远超过大部分没有政治经验的书生了。 而这次乡试,也证明了,筠哥儿能够融会贯通,无论是四书五经的答题内容,还是经史时务策的结合。 虽然说中了就解元就想要争取三元,看着有点飘,但是,这并非没有可能。尤其是,林家的血液里,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筠哥儿显然是听进去了,其实在筠哥儿看来,这也是最好的让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最好的闭嘴方法。 哪怕不是三元及第,他也要争取会试和殿试的名次足够高,且必须,一次就中,不容有误。 不然就会有拿这一次的“质疑”说是,哪怕是有答卷作证又如何,对名誉造成污点,就足够让筠哥儿喝一壶了,尤其是在官场。 不过,筠哥儿还在想的是,包徽这件事,会有人从中插手吗?还是真的是巧合,一个亚元,心态如此脆弱? 不怪筠哥儿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怀疑,而是,这里始终是金陵。 甄家如今定然无法插手科举,可排名出来到放榜,中间可还有一段时间。 “师父……” 秦硕点头,明白了筠哥儿的意思,他会让人去查的,不肖筠哥儿说,他也会查,不然陛下那儿他也无法交代。 第94章 提前离席怒宝玉 金陵应天,甄府 甄彦辰比前几年更为沉稳了不少,听闻外面的热闹,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面上不见一点意外,也不见一点欣喜,一时间,倒真不知甄府是否有过干涉。 下人退下后,甄彦辰这才微微低头,看似一动不动看着茶杯中轻微晃动的茶叶,实则眼神虚焦,已然出神了。 直到热气消散,茶水都已经泛凉,甄彦辰这才回神起身,长袍抚平,往甄应嘉处而去。 甄应嘉已经平添了大半的白发,一双眼却仍旧清明而锋利。 “父亲。” 甄应嘉见甄彦辰来见他,眼神柔和了不少,“来了,为外面的事?” 甄彦辰颔首,“妹妹出手后,我甄家和林家就彻底没有缓和了,那林家小儿之风颇为蛮横不讲理,儿担心……” 甄应嘉鹰目闪过冷芒,“儿勿需担忧,上皇教导出来的人,不会相信巧合,也不会轻易被偏见隔阂糊了眼。” “父亲的意思是……” “为父跟随上皇多年,上皇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些,何况上皇和陛下如今几乎不加掩饰。”甄应嘉冷笑道,“六月,京中传讯,中宫有喜三月,陛下已着手准备重启詹事府。” “你说这太子府詹事会是谁的?两位圣人如此重视林家小儿,林家小儿入詹事府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只太子未出,林家小儿还未入朝堂,经验尚浅,可一旦长成……” 甄彦辰闻言,也明白了甄应嘉的未尽之语,闭眼,缓了缓胸中的气闷,才道,“如今倒是谁都可以来欺我甄家了。” 甄应嘉老神在的喝了口茶,“出头的蠢货而已,林家小儿自己就会解决。” 甄彦辰心里还是有些堵,“父亲你怎么还很欣赏那小儿一样……” 甄应嘉笑笑,“十一岁的解元爷,欣赏不很正常,那小儿反制你妹妹的手段,你有?” 放下茶杯,甄应嘉深深叹了口气,“我儿,我甄家的名声已经彻底没了,若要重振甄家,你必须学会放下仇恨,更不能把这种仇恨传递给孙儿。” 甄彦辰袖子上多出了褶皱,甄应嘉也不再说话,只等甄彦辰放下了握紧的手,不甘道:“可是父亲,还有什么大功,能洗刷我甄家的名声…” “谁知道呢。” 甄应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两声。 “江南以及沿海一带的动静,继续收集,总会有有用的那一天。” 他还真就不信,太上皇愿意教出一个安分的小儿。 机会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抓住的。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自己儿子,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哪怕这些年沉稳了不少,也只是表面,也只是把心思给强行压住了,并非真的看明白了,不中用啊,还是得培养孙子辈。 ** “姐姐真的不回去了吗?” 黛玉一身玉色青竹衣衫打扮站在储睢身旁,对筠哥儿笑着摇摇头,“我已写信告知爹娘,会在师父师娘身边侍奉两年,待及笄那年便会回去。” “我也好趁这两年多在外面看看,纸上来得终觉浅,我意已决,弟弟不用再劝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姐姐会往外走的准备,可真的发生了,筠哥儿哪儿能舍得,眼巴巴望着黛玉。 储睢笑得欠打,仗着身高和身份优势,一个钢镚落在筠哥儿额头,“玉儿交给我们养,包管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邵夫子掐了一把储睢,“又不是不能见面,过年我们也要回京的,平时也还能书信来往,筠哥儿你还能拘着你姐姐一辈子不成。” 筠哥儿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拘着姐姐一辈子,只是第一次把黛玉交给家人以外的人,难免会有不安。 挥别黛玉,管家,徐子言,英莲一行人,筠哥儿也终于踏上了回京的大船。 而船上,筠哥儿也在看紫麟卫查出的情报,怎么说呢,还真不是甄家动的手,真要查还得查到京中。 “没想到啊,竟还有南安郡王的手笔,我的仇恨值这么大?” “开头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惹他了?” “还是因为仅仅是四王八公一体?” 筠哥儿漫不经心将密信扔入火炉,火光跃动中,筠哥儿感慨,“这些人但凡把这些心思用在政事上,也不是现在这个样。” 好好的朝臣,为了私心,竟也勾连诸王了,当真是不知所谓。 这些消息能自己这儿有,陛下那儿只会更加详细,人要作死真的拦不住。 不过如此一来,会试他也必须得考好了,不容一丝差错,不然那些人便会借机死咬科举不公,打皇帝的脸。 筠哥儿拧眉,异性王的兵权没有全部收回就是麻烦。 这南安郡王,比起北静王还真是愚蠢不少。 四大异性王,老北静王已交付兵权,水溶手中自然再无兵权,但水溶也并不是个安分的,秦可卿的葬礼上水溶主动询问贾宝玉,以及后面通过贾宝玉和贾家联系可见一斑,但至少都有个明面上的理由,更不会直接去插手朝政,外表也好生生当着个闲散王爷。 这南安郡王竟然没脑子直接暗中勾搭官员,还是打算搞事给皇帝没脸的那种,可见脑子比较新。 这四个王爷,或许南安郡王便是以后最容易突破的一个口子。 “那甄家就真的无辜的?” 明玕有些不信。 筠哥儿不以为意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不过甄家已然被钉在了耻辱柱,既然无法证明是甄家的手笔,那我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相安无事,总好过把人逼急了。” “尤其是,如今主要的矛盾,可不是甄家,事有轻重缓急,朝堂也一样,你以后考了武举入官场或者上战场,也都是这样。” “多谢公子教导,明玕受教。”明玕放下对甄家的成见,也明白了筠哥儿的心思,确实,若是因为不满如今没理由就对甄家出手,甄家真的反扑,再把北静王妃等一并牵扯进来,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而这种情况,本可以避免。 果然,成大事者,必须要学会情绪的克制,不能冲动,更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贸然动手。 待筠哥儿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是十月了,但十一岁解元的热度却并没有消散,反而因为筠哥儿的回归而更加热闹了起来。 两位陛下更是在筠哥儿回京后就召他进宫。 当今是最开心的,在当今看来就这就神童,在他的治下出了神童,这说明他得天眷顾,老天爷都承认他! 尤其是在皇后如今怀孕的情况。 大皇子已经成家,自然是出宫建府,没有住在宫中了,如今宫中仅有二皇子一位皇子。 在筠哥儿被两位圣人放过后,二皇子早已熟练地让小太监准备好了零嘴,筠哥儿一来就看见二皇子一如从前,早早就比别人多穿了一层衣服,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看着话本等他。 筠哥儿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就放进了嘴里,二皇子放下话本,也不介意筠哥儿的态度,自然而然就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大那个不要脸的,天天在府里缠着大嫂,我在宫里都无聊透顶了。” “我之前还想请旨早日出宫建府,父皇母后又不放心,哎。” 筠哥儿没有对二皇子想出宫发表意见,而是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可惜咯,我现在回来了也放松不了,会试我必须得有个好成绩。” 二皇子虽在宫里,却也并非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闻言一双桃花眼也不禁冷了几分,“那贾宝玉有句话说得没错,还真是一群蠹虫。” 筠哥儿有些惊讶二皇子的脾气更强势了些许,却也只是瞬间的诧异,下一秒就笑道,“你这话要让宝玉听到了,他反倒要被吓到。” 见筠哥儿无意在这上面多说,二皇子也顺势跟着换了话题,知道筠哥儿看听八卦,道:“他吓不吓到不一定,他倒是能把他家里人给吓到。” “贾宝玉中邪进护国寺才好的你知道吧?” 筠哥儿来了兴致,连忙点头,嘴上还不忘再咬一口糕点,眼巴巴的就等着二皇子继续讲。 二皇子笑了笑,给他递了杯石榴味牛乳,“那宝玉的中邪和痴症倒是都好了,不过……” “不过那宝玉竟闹要出家呢,还是父皇强行给贾府送回去的,据说闹了好几天。” 出家啊,筠哥儿嘴上糊了一圈白色的牛乳都忘了擦,这可是大新闻,“他可是贾家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心肝宝贝,这两位夫人怕不是要着急得上火?” “那可不是?”二皇子也没提醒筠哥儿形象,忍着笑继续道,“据说后来谁都没劝住,最后还是贾家的长孙贾兰不知道说了什么给劝住的。” “那贾家长孙一直不声不响,如今倒是一鸣惊人,据说明年会下场考童生试。” 筠哥儿沉吟片刻,道:“兰哥儿学知识挺快的,我指导过他的功课,不过之前贾府都不重视他,基本是自学,既然明年要下场,向来贾府也会好生教学的。” 二皇子语气重带了一丝若有如无的讽刺,“长孙不教导,反而一直教导不成器而次子,乱家之根源。” “而且筠哥儿你高估贾家了,贾兰还是在学堂读书,贾家的学堂……我想你之前也听到过风声,贾家可没整治过。” “是贾府的风格。”好半晌,筠哥儿才意味不明道了一句。 “这次你姐姐没回来?” 两人聊着聊着,二皇子突兀的来了一句。 筠哥儿有些错愕,二皇子向来守礼,也不会问女眷相关的事情,怎么突然问了?该表态的刚刚不是已经表态过了吗? “姐姐拜师了,跟着老师在姑苏呢,你怎么问这个?”既然不明白,那筠哥儿也就直接问了,这些私下的事情,说清楚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二皇子挥手,宫人退了下去,二皇子才道,“没回来也好,我记得你挺防贾宝玉这个男眷的。” 筠哥儿茫然点头,不意外二皇子能知道这一点,所以呢? 二皇子轻声道:“那贾宝玉虽闹着出家,但没多久便忘了,之后……至少在外面贾宝玉已经行人事了,大哥亲口说的,你也知道如今大哥在外面有府邸,消息也更通达。” “大哥说,贾宝玉经常出入北静王府,还和一个戏子厮混。” “你姐姐没回来也好,等你姐姐回来了,你也注意一点。” 筠哥儿闻言不由得蹙眉,贾宝玉这也才十三,竟这么……贾家长辈也不怕年纪小伤了身,竟没人管么? “多谢殿下提醒,过年姐姐就会回来,我会让家里注意的。” 无论贾宝玉是否脑子清醒了,过年姐姐回来,也最好不去贾府拜年了,就贾家的治家和风气,姐姐过去就是羊入狼窝,以后说都说不清,指不定还得被贾家给赖上。 筠哥儿满腹心事的回了家,在回家后就看到郁离给他的,宝玉送过来的帖子,心情就更差了。 “怎么黑着个脸?我记得你回姑苏前,和宝玉的关系不说多好,却也对他有所改观?” 林家人口简单,贾敏这个当家夫人也乐得轻松,在黛玉和筠哥儿去了姑苏后又没了孩子分心,日子更是清闲,但是清闲下来后,就有些没劲了。 这一年多倒是东家走走,西家看看消磨时间,去谭家串门的次数最多,这不,手上还在给大孙女缝衣服呢。 贾敏已经用过膳了,但是想着筠哥儿从宫里回来又没歇息,怎么都得吩咐厨房准备着。 筠哥儿在家自然更为肆意,也懒得管太多礼节,自己舒服就行,一边吃饭,一边和贾敏唠嗑,“母亲可有听见宝玉的一些消息?” 贾敏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丝疑惑,自从有大孙女占据贾敏心房,贾家的事儿贾敏还真没怎么管了,尤其是贾家如今爵位也落定了,贾赦也分出去了,她自认已经对得起娘家,她不再落井下石都是心善,且姐弟俩基本都无需再担心的情况下。 带有一丝不确定道:“只听说闹了一阵子要出家,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泽芝那边传来的消息,宝玉身边多了个小红的丫头,负责跟她对接胭脂铺那边,那丫头倒是个头脑灵活的,还在外有宅子有其他铺子,那通灵宝玉不在身边后,宝玉驭人和主见方面,还真有些许进步。” 筠哥儿喝了一口汤慢慢道,“这也是好事,谁家公子手上没点自己的人手和资产,也就宝玉之前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 “不过以后姐姐回来后我们家还是得注意,母亲,宝玉的本性可没变。” 宝玉的本性?贾敏一怔,什么本性,莫非是…… 只听筠哥儿继续道,“贾府内如何我不知,但在外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宝玉如今还是和探春惜春她们经常在一起吗?若是的话,贾家当家夫人,也太失责了。” 贾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深吸口气,“只是可怜了两个姑娘家,王氏本就想不到两个姑娘的婚事,如今这样,两个姑娘再好,讲究的人家心里也会有不舒服了。” “史家的丫头倒是和玉儿相处得不错,也和贾家走得近,我找时间串个门,提醒一下史太太吧。” 贾敏和史太太其实交情一般,甚至没什么交情,只是两家的姑娘合得来,但这种事关姑娘家的事情,贾敏还是得提醒一句,不然心有不安是一回事,以后出了问题,别人没理由的怨怼也是一回事,官场的后宅,还是求稳的好。 贾敏这边有了数,等林如海回来后照例又和筠哥儿在书房探讨了一些时间,筠哥儿便早早的歇息了,毕竟刚回京,再是要温书,也还是有些应酬人情要走,至少四五天内,筠哥儿都是无法安心温书的。 ** 这是宝玉脱离通灵宝玉后和筠哥儿的第一次见面,宝玉见到筠哥儿后眼睛就亮了,一如既往的热情,“筠弟一去便是一年,可让我好生想念,今儿个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好生聚聚!” 宝玉知道筠哥儿不喜和北静王走得太近,这次也一句没有涉及北静王他们,但是…… 筠哥儿黑着脸,看着眼前雌雄莫辨的戏子,咬着牙道,“滚出去!” 那小戏子一愣,贾宝玉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但看筠哥儿沉着脸,也只能摆摆手让小戏子先出去,“筠弟,你生气了?” 筠哥儿深呼吸,深呼吸,咬着后槽牙道,“我还差两月才十二!” “呸!就算我年纪足够了,我也不会再外面乱来!” “宝玉,你糊涂啊!” 筠哥儿起身,不顾宝玉的慌乱和挽留,“我先回去了,我怕我说不清楚。” 也不等宝玉再多说就逃一般给溜走了。 宝玉还在原地伸着手挽留,看不见人影后一个跺脚,一个巴掌拍自己脑袋上,“我怎么又惹筠弟不开心了?” “龙阳之风不也是风尚吗?何况戏子颜值本就更高,筠弟也过于迂腐了,哎!” 宝玉身边的茗烟见状,上前对着宝玉道:“少爷,林公子毕竟是驸马,无法欣赏也是情有可原,何况林公子也毕竟年少,不懂个中滋味,等以后大了就懂了。” 宝玉听罢连连点头,“是矣是矣,之前我不也不懂这些。” “就是这皇家公主也确实管得有点多了,罢了罢了,等下次再和筠哥儿赔礼,先回府吧。” 而宝玉一回府,袭人就上前来迎接了,“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也会和林公子聚得晚一点呢。” 宝玉解开袍子随后扔给袭人,喝了口热茶,“我忘了筠哥儿还小,筠哥儿被吓回去了。” 袭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是一变,“我说呢,不然爷也不会这么早就想起我们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想着你们了?”又见晴雯已经进来,道,“出去一趟有些出了汗,正准备洗个澡,晴雯你可有时间帮我叫个水。” 袭人打理宝玉外袍的手一顿,脸色倏的一黑,晴雯向前的脚步都收了回来,也不管宝玉的吩咐,涂了精致蔻丹的指甲将手绢一卷,嘴上也不饶人,“我还要给你做衣服,哪儿有时间叫水,袭人不是有时间吗?我看外面的碧痕也有,可别叫我。” 说罢就转身离开,背后的袭人脸色更是难堪,“晴雯这妮子愈发气性大了。” 宝玉也呛了也不在意,“她不这样了才怪了呢,”又转头看着袭人。 袭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行,我去!” 不同于宝玉院子里丫鬟一堆,筠哥儿这边就简单多了,林家两口子更是不会允许筠哥儿小小年纪就泄了元气。 贾敏听说筠哥儿已经回来了,还脸色不对,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筠哥儿的院子,等问出原因,贾敏脸色也黑了。 “好个贾宝玉!竟要害我儿!” 又对筠哥儿笃定道:“筠哥儿你只管安心读书,贾宝玉那儿我来处理,不会让他再打搅你。” 贾敏气冲冲的就回了自己房间,一个不注意又拍断了一个扶手,“他贾宝玉自己堕落,竟还要拉着我儿子,我呸!” “他贾宝玉身体好,小小年纪就不担心耗尽精气,我林家子嗣谁不知道从小身体就孱弱,他还来引我儿误入歧途,他是何居心?!” 啪—— 桌上的缝隙又多了一道。 贾敏越想越气,“哥哥和王氏是怎么管教儿子的?管教不好儿子也别让儿子到处影响人啊!” 贾敏垂下头,眼中既是痛苦,又是一丝恨意,“我自认对得起娘家,可娘家却一次次的挖我的心——” 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家儿女大,不谈梦中所见,原先贾母的步步试探,本就让贾敏和娘家有了裂痕,如今贾敏与贾家的关系本就是当做一般亲戚相处的,而现在贾宝玉的“好心分享”,彻底是让贾敏清醒了。 贾家和林家,两家的距离还是在远一点吧! “香雪,你去让人给我查,贾宝玉在外面究竟和什么人一起厮混。” 二哥向来最要面皮,若是让二哥知道贾宝玉在外厮混,荤素不忌,无论贾宝玉是被谁影响的,二哥可不会管这些。 有二哥的“面子”攻击在,可保筠哥儿安心读书好长一段时间了。 没两天,贾府就又闹腾了起来,贾政让人把宝玉按在长凳上,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哪怕被闻讯而来的贾母和王氏哭着拦下,却也得在床上躺一段时间。 不仅如此,贾宝玉身边的小厮更是被全换了一遍,一时间,宝玉身边侍奉的人都绷紧了皮。 王夫人更是对宝玉身边的丫鬟,也不放心了起来。 贾家就不是个口风紧的,宝玉挨打几乎是前后脚就传了出去。 在史家的湘云一听那还得了,正担心呢,保龄侯夫人就一脸高兴地进来了。 “云儿,你的亲事又着落了!” “是昭毅将军长子,卫若兰卫公子,今年十五,在国子监读书,文武双全,今年秋狩还得了陛下的夸赞呢。” 大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嫡长女,前些年去世后,太上皇感伤不已,原本只有大长公主的长女才封了郡主,其余都没有封号,也因为大长公主的去世,直接加封了封号。 而卫若兰的生母就是大长公主的三女儿,现在的安康县主。 这样的人家,想也知道保龄侯夫人是用了多少心思的。 “这两天你好生休息,我安排两家私下见见,不出意外就能定下来了。” 三言两语,就让湘云羞红了脸,至于宝玉?如今这个关头,可不能传出不好的风声,不然丢的是整个史家的脸,总归诺达一个贾府,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家公子。 保龄侯夫人满意地笑了,果然,还是要早早把婚事给定下。 第95章 贾兰劝母抛贾家 有林家夫妻二人在,筠哥儿自然能够安心读书备考。 一转眼,已是腊月。 “殿下,这是林公子送来的。” “哦?”二皇子总算是不再昏昏欲睡,“今天初六,我记得初九是筠哥儿生辰。” 一看,果然,是邀请二皇子当天在林府小聚的帖子。 筠哥儿在家苦读这些日子,二皇子可是百无聊赖得紧。 看见筠哥儿的邀请,二皇子心情这才舒畅了,这些年身子骨好了些,虽还是比旁人身弱,但至少帝后能放心他出宫玩儿了,当然,当天得回宫。 所以这次的邀请,二皇子是必然要去的。 将请帖收下,二皇子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自从母后怀孕,这几个月来自己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在六七个月,诊断出是男胎后。 其中尴尬有些时候是不由自己,甚至是父皇母后所能控制的。 就像他提出开府,父皇母后今年不同意,担心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是其一,但是更多的,也是要展现出帝后对他依旧一样的态度,告诉他不要多想。 但是总归是不能一样的,在宫里,谁能彻底单纯呢? 就像他,以前也未必没有心思,存在过幻想,但是在母后如今有孕后,从父皇的举动就能看出,太子只会是三弟。 父皇是争储的受益者,却也看透了争储的危害,父皇不会允许他的儿女因为储位自相残杀的。 可哪怕看清了,那些下人的态度,周围人的变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影响到了他。以至于筠哥儿回来后,他借和筠哥儿的聊天,做了一个“明面”的表态。 而筠哥儿无意在这上面多说,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心乱了,不像以前一样一直苟了。 好在,筠哥儿的态度也再次表明了,不涉及储位,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变。 这储君的位置,像极了甜美的毒药,随时能隐忍沉沦。 也好在,他这副破身子,让他没有太多的欲望,还算是能收住。 “你去看看三公主有时间没。” “是,奴婢明白。” ** 今年筠哥儿生辰,黛玉只来得及送了个生辰礼物回来,人还在姑苏,会顺路和方三娘一起回来。 方三娘赴任广东也已经三年期满,今年自然要回京述职。 但这并不代表,之前广东的情况方三娘没有上报,事实上,自从方三娘赴任广东后,广东的粮食收成每年都交得十分漂亮,方三娘更是在广东还挖掘了人才放到清农司中扩充队伍。 而这一次回京,方三娘更有意请旨继续在广东任职,番薯玉米等作物还需要研究,这不仅是如何轮植,如何高效培育的问题,还有一个新作物的增加,给粮食增收后,收税的问题,种植区域和比例的问题。 就像是番薯,之前是野蛮种植,但是方三娘到了后,根据当地大才得到的数据,也还要经过一年的验证和计算,再根据百姓要上税的负担,制定一个合理的推广种植政策,以及种植指南。 不然,番薯再好,一味耕种,也只会造成百姓的负担。 当今当然喜欢方三娘这种务实干活,不天天想着名利与高升的,于是欣然同意,当然,当今对于认真干活的官员,也不是吝啬的,待明年年后,方三娘就不仅是回广东了,而是负责两广区域的农事统筹,虽依旧是五品郎中,但权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任谁也能看出其简在帝心。 因为方三娘是我朝第一个女官员,又没有前例可考,给其分配的女官也只是仿照宫中女官体系,并不完整,故而这三年在广东之行,其实也是完善女官员后宅体系的一种方式。 在之前的三名女官,都是服务方三娘,但始终有些混乱,而经过三年的历练与磨合,朝廷也给出了女官员体系的配套女官体系。 如后宫之中的女官体系是六局二十四司,如今对外朝女官员的女官体系,也仿照着来,如设置尚农局,其中的女官将负责整个清农司农业部门的女性官员后方统筹事务。 其下依旧是四司, 司庭二人:负责女官员与其他朝廷官员后院女眷的沟通应酬账务,下又有七品典庭二人,八品掌庭二人,九品女史二人。 司耕二人:负责与农人沟通的耕作问题记收集记录。下设七品典耕二人,八品掌耕二人,九品女史二人。 司语二人:负责作物涉及番邦部分的沟通交流,下设典语等如上。 司容二人:主属部门女官员的仪容礼服等生活搭配,下设如上。 而原本的女官温师巽晋五品尚农,统筹尚农局后方,张月华晋七品典耕,孔柔晋七品典语。当然,他们能升得如此快,也有没有竞争,如今女官员还少的原因。 但如今方三娘回来后就不一样了,因为在三年中还额外发现了其他的农业方面的女性技术人才,扩充了清农司的女官员队伍,也在方三娘的请旨中,补授了五品云南清农司郎中一名,从五品员外郎一名,正六品主事两名,均是女官员。这些都是在广东三年中辛勤奉献且有功劳的。 故而,这次也还要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再扩充尚农局的女官。 且这次还要招不少,明年方三娘负责两广,温师巽三人虽有经验了,但是肯定忙不过来,尤其是两广的清农司女官员也不止方三娘一个了,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还有云南也有一名清农司女郎中,姓夏名槐,三十有二,虽依然成婚有家室,但既已授官,后方自然应该有辅助人员,尤其是云南地区不比两广轻松。 夏郎中这里同样需要至少一名尚农,两名女史,这还是最基本的。 其云南本就复杂,仅是郎中当今就派了三名,两男一女,皆是在广期间劳苦功高者,另外两名郎中还有一名都有白头发了,当今干脆就下令多招女官,一同负责三名郎中的后方事宜。 所以呀,这个年,方三娘依旧是停不下来。 而她的三位女官,勉强能休息休息。 温师巽家里被儿媳管理得妥妥帖帖,一家人看着温夫人身体不仅没有问题,反而精气神还更足后,更是当下就彻底放了心,也不拦着温夫人想继续跟着方三娘出去了。 而张女史回家后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白白嫩嫩的,一点也没有胆怯,落落大方,勾起了嘴角,果然,还是得自己有权力,她的夫家才知道什么是“好”。 对于自己丈夫纳了妾,这三年还多了一个庶子,张女史看也没看一眼,只要他们不敢对女儿不好,其他的无所谓,等自己的底气再足一些,和离自己带着女儿就是。 至于夫家,压根不知道张女史的心思,只是看着张女史一回来就看女儿,又看着朝廷给的赏赐,张女史更是从九品末流女史晋升七品典耕,现在可不敢嫌弃这个媳妇儿了,巴不得把人给哄好呢! 最高兴的莫过于孔家了,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真的稳重了不少,还担任了典语,一看就是个文嗖嗖的职位,虽然他们是武将家庭,可女儿总算是能静下来了,这才叫“能文能武”呢! 孔家也趁着这个年,让孔柔和夫家完婚,至于婚后孔柔是否还要跟着方三娘南下。孔柔表示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往上升的时候突然掉链子的! 至于夫家,完全可以等南方科举完后再看,若是考取了进士,操作一番外放到两广,对他们而言也不是难事。 若是靠不上,那就更简单了,直接跟着她南下呗。 孔柔是个从来不内耗的性子,这一点,孔家人口中表示人形,却从没一个人逼着她改,或者说,这就是孔家人自己宠出来的。 “这次的女官招聘应该不用娘你太费心了吧?” 方三娘本来就年轻,精力足足的,一点不见累,轻松道:“估计要晚一点回两广,这次温尚农会和我一起,一起配合吏部和淑妃娘娘。” 皇后生产在即,生产后还有月子,宫中事务已经交给了淑妃和贤妃共同协理,而尚农局女官虽是负责外朝的官员,但选人途径中也包含宫中的举荐,故而也需要和宫内联系。 “都有过经验了,你只管读你的书就好,操心太多长不高。”方三娘拍了拍筠哥儿脑袋。在方三娘这儿,筠哥儿始终只是个孩子。 贾府,贾兰看着李纨,眼中再没有孩童的懵懂,反而很是笃定地道:“娘,我听说朝廷又要招女官了,您直接去吧。” 李纨当下就愣在了原地,她以为,她将贾兰保护得很好,原来,贾兰一直都知道吗? 只听贾兰继续道:“您在家里,始终越不过太太,太太也不会重视我们,倒不如您出去,摆脱她的范畴,总归我是嫡长孙,他们最多不重视我,却不敢苛待了我去。” “兰儿……” “娘,为了贾家的一亩三分地,不值得,大伯爷他们尚且只能退出,我们又何必硬抗?” 李纨看着贾兰冷静至极的分析,语气中丝毫没有对贾府的眷恋和感情。 李纨强忍落泪的冲动,忍着视线的朦胧,抱住贾兰,闭眼道,“好,要是成了,兰儿你不用顾忌为娘,做你想做的就是。” 娘不会再给你拖后腿。 贾兰回报住李纨,被遮住的眼底,尽是薄凉。 腊月三十日晚: 平安州的一处道观内,一坤道只着单薄的道袍,任夜风吹拂,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夜空的群星。 在她身后,缓步走来一清秀少年,穿着厚厚的冬衣,双手插入宽大的冬衣长袖中挡风,打了个哈欠,眼角留下点点泪痕,却懒得用手去擦拭,懒散地站在了道长身旁。 “仙长在看什么?” 那道长的面容,竟与警幻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 女官:都是指宫中女官体系的延伸 女官员:指朝堂的女性官员 第96章 诛妖邪警幻下线 除夕夜,有的是权贵富豪一掷千金,为了上一把新年的头香。 但这个山里的小道观,却冷清极了。 除了一些山民,村民送来的代表感谢的年货,揭示着道观并非真的完全闭关,不问世事。 而如今,小道观的观主,直勾勾的,像是要把天象给看破,盯着夜空。 听着少年的问句,观主警幻并没有收回视线,她已经站在这儿很久了,“看你婶婶能给你生出个什么弟弟来。” 警幻终究才到凡间几年,又高高在上,自以为算计人间太久,但凡放到人精堆里,谁都能听出来她极力隐藏的言不由衷,以及那一丝——咬牙切齿。 这少年,正是废太子,已故义忠亲王的遗孤——商(闻人)泓。 商泓似乎没有听出警幻的紧迫,无效安慰,“仙长道法高深,纵然皇后生了嫡子,也不过一幼儿,如何能改变大势?” 警幻眼中却闪过恼怒,星象全都变了,变了!自从三月中旬后就全都变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底牌,那颗补天的弃石,竟然没用了! 再是补天的弃石,也沾染了娲皇补天的功德,哪怕就是那么一丝丝,也足够大做文章了! 她将这颗补天石放在那贾宝玉身边,沾染欲念,补天石落入凡尘,还是权贵之家中沉沦…… 可现在一切都是如梦泡影! 警幻死死的盯着星空,紫微星在补天石隐没后便若隐若现,乃将出之势。若中宫出太子,紫微闪耀,那商泓这条蛟龙还能彻底化龙吗? 可在商泓面前,她不能露怯,她知道商泓为人薄凉,就是她杀了那两个拖后腿的护卫,商泓都能不掉一滴眼泪,若是让商泓看出她没了助力,难保自己压不住他。 不过到底商泓是自己最重要的棋子,只有天下乱了,重立新帝,她才能有新的信仰,有新的养料。 天道已然开始苏醒,道门佛门天庭都将她做弃子,若是天机不能重陷混沌,她只有一个下场——抗下所有罪责,然后身死道消。 所以警幻维持住仙风道骨,“那是自然,一幼儿矣,天下终将作乱,只是我们要加快行动了。” 商泓无声点头,不见一点慌乱,这样的心理素质,让警幻很是满意。 “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还是去屋里守岁吧,别让你娘担心,我在这儿看着就好。”别给冻感冒,到时候又是耽误本座的时间给你炼药。 商泓虚虚笑了一下,“娘已经睡了,仙长知道的,娘熬不了夜,小子身体也没这么弱,我还带了一大壶酒能保暖呢。” 警幻只以为,跨年的时间点一到,商泓便会回去,她也就没管了。 京城,皇宫 这一晚没人睡得着,在除夕夜,皇后发动了。 “还没生出来吗?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没声了?” 皇帝根本静不下来坐着,这可是中宫嫡子。 淑妃,贤妃,贵妃,贤德妃等一干妃嫔也在皇帝身后等着,皇后产子的大事,皇帝亲来,她们当然也要表现一番,不然被有心人说是不关心皇后,那就真是倒霉了。 “陛下,娘娘这是攒力气呢!快了,快了!” “是啊陛下,娘娘是生过孩子的,皇后娘娘和小殿下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啊~~~!” 又是一轮哀嚎,这是皇后发力了,明明是冬日,可皇帝在风中竟出了一身的汗。 “开四指了!” “娘娘用力!” “看到头了!娘娘使劲儿!” 殿内的声音不断传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咚———” 过年的钟声敲响,是新的一年了! “哇啊啊啊————” 一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钟声划过夜空,奏响新的一年。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个皇子!” 皇后满头大汗,看了眼自己红彤彤的孩子,嘴角挂着笑意,沉沉睡了过去,总算是能休息了。 而产房外,皇帝已经乐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妃子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他也听不见了,径直冲进了产房,拦都拦不住。 而山上的小道观,警幻看着亮得惊人的紫微星,和变得更加清明的星象,险些摇摇欲坠,呼吸更是乱了几分,一个小娃娃而已,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不仅是帝星,辅星竟也如此闪耀,高拱紫微帝星,等等,帝星旁怎么还有一颗星? 不等警幻细看,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心口,她被商泓一把按在地上,手腕被掰断,干脆利落,一击必中! 商泓,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读书!他专业的手法,根本不可能是临时抱佛脚学会的! 痛,不仅是心脏痛,浑身都通,“你……” 不等警幻再憋出字,商泓将插入警幻心口的匕首一转,以漫不经心却极快的手速拔了出来,鲜血喷涌在他脸上,衣服上,滴答往下掉。 不得不说,警幻四季如一日的单薄道袍,还真便宜了商泓下手,而匕首,一直都在商泓手中,只是袖子太厚太大,藏住了。 “你……你哪儿……来的……刀……” 警幻一双眼满是阴沟里翻船的怒火,普通的刀,根本伤不了她! 商泓并不理她,只是配合着满脸的鲜血,和带着兴奋的眼睛,越看越让人瘆得慌,手中的刀再次往警幻身上刺,却并非是胡乱的发泄,而是找准了一个个要命的穴位,随着一刀一刀的刺入,警幻的血逐渐变成绿色,直到人也最终化作了一株缠枝牡丹,商泓才情深意切地笑了。 “区区妖邪,也敢作乱人间,当诛。” 商泓扔下手中的匕首,跌坐在地上,连续咳嗽了好多声才停下,不紧不慢地从袖口取出手绢,手上的血却如何也擦不干净。 商泓叹了一声,又从腰间取出一挂着的一葫芦酒,“浪费了。” 小心翼翼冲干净手和匕首,这才将外衣脱下,而后……取出自己的心头血,以他的血,在破碎的缠枝牡丹上绘制符文,直到,血色符文化作一把火,烧干净这一地的污秽,这才将剩下的烈酒,倒在了心口,饶是商泓这个面不改色下刀子的狠人,也不禁疼得脑袋一空,眼前一白。 良久,商泓才撑着地,跪在了地上,朝着某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叔,你们的仇,我报了。” “只是泓儿要辜负你们的期望,不能长命百岁了。” 四年前,那妖道找到了他们一行人,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并扬言天下将乱,能辅佐他成就伟业。 笑话,当年他父王都败了,他一个血脉都不一定能证实的遗腹子,身边只有几个由暗卫转成明面上叔叔的人手,能成功就怪了! 可他没想到那妖道丧心病狂,直接屠杀了他的叔叔们,他也不曾料到,世间真有神仙妖怪,若不然,那妖道又如何能操控植物? 叔叔们也不曾料到真有妖法,俱都被灭杀,妖道给他灌输复仇,登基为帝的思想,却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妖道的确手段不俗,却不懂人心 四年的时间,足够让着周围的百姓信任他,四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他找到妖道的弱点。 既然世上有妖邪,那道法就一定有用,只是少有人能真正领悟。 他告诉妖道,登基后封她为国师,妖道显然很受用,他主动对道法感兴趣,妖道也愿意给他吹两句,让他看到道法的厉害,却没有教授真的有用的内容,当然,他也表现得很“笨拙”,在道法方面。 他用四年的时间,自学了道家的经典,理由也很是正当,帝王,没有一个会不学道家思想。 四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他确认,妖道真不是人,而是植物为妖。毕竟,谁家正经道士,破烂道观里还要养诸多的花草?更别说这周边的花卉植物,比外面都枯萎得更快。 既然有妖邪,那她说自己是蛟龙,也并非表面的恭维。 也是,他父亲毕竟是太子,便是被废后,也依旧是以亲王礼入葬。 那龙气,也应当是真的。 所以,他赌了一把。 那把匕首,上面用他的血,绘制了符文,那把匕首,是特意请京中张道长设法熔炼的匕首。 妖道,小看了人心,也小看了人。 警幻终究是死在了,她随意操纵的,“人”的手中。 人定胜天,何况她一个不敢面天的妖孽? 贾赦,通过外面的村民,找到了他,也与他取得了联系。 相比于京中其他人,他也更相信,父亲曾经的心腹,而不是新帝和太上皇的人。 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这半年多以来,妖道就常常心绪不宁,却自以为没人发现。而今晚,天象清晰,时局再不可逆转,妖道不愿相信星象的瞬间,也是他最容易得手的瞬间。 一道烟花在空中绽放。 贾赦带着銮仪卫和紫麟卫一行人上山后,本以为是抓捕妖道的,却看到的是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商泓,再看一旁的血衣和血刀,贾赦脸色顿时惨白,惊呼道:“小殿下?!” 贾赦连滚带爬的第一个到了商泓跟前,手抖有些抖,“张道长!您快给小殿下看看!” 又跪下道:“臣救驾来迟,未能护好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商泓冷眼看着手足无措却也井井有条安排再请罪的贾赦,一上来就让下面的人包围检查道观的两个指挥使,以及不可置信在旁边检查痕迹的张道长,心中不由得讽刺,却不动声色道,“贾叔还请起来,这不怪你们,那妖道修为高深,我不敢赌耽搁下去妖道会不会恢复。” 贾赦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商泓,将他带入道观的房间中,先休息一晚,等伤好些,再启程回京。 “贾赦,七叔他们……” “臣已然安葬好了他们,等小殿下养好伤,臣带小殿下去祭拜。” 商泓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多谢。” 只是这平安州,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年,妖道利用他的身份,可撺掇了不少父王曾经的人脉。 “小殿下无须多心,殿下将您送走,本就没打算让您造反,只希望您一生平安,那些能被撺掇的,也不是真心效忠殿下和您。” 贾赦似是安慰,又似是给外面的人听。 商泓只是道:“今晚凶险,我让娘亲早早睡了,还望贾叔能瞒住娘亲。” 贾赦有些迟疑,毕竟商泓的身体,这次亏损得厉害,只是看着商泓恳切的眼神,哪怕贾赦明知道商泓可能是装的,却也还是无法拒绝,“臣……遵旨。” 等贾赦退出,房间里再无一人,商泓从长袖中取出两样东西,那是刚刚贾赦塞给他的。 一枚小小的私印,可商泓却看着私印上的“泓”字,静默无言,还有一张卷起的纸条,这纸张,不像是十年前的手艺,而上面的一个个的名字,无疑让商泓心神一颤,呼吸一重。 原来,这才是他父王留给他的真正后手,让他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能最大程度的自由。 便是他不得已回京,京中也依旧给他留了暗子,只要他不乱来,完全能保他一世无虞。 而这枚私印和名单,之所以能保存,也是名单是记在贾赦的脑子里,而能联系名单中的人,靠的标志,也是带有他名字和特殊标志的私印,只待找到他后,由贾赦篆刻出来。 贾赦静静地看着烛火,许久后,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太子殿下,臣,终不负您。 经过这么些年,太上皇有再多的气都消了,当今虽然比起您差远了,但至少对宗亲没有话说,对待感情上也比太上皇好多了,小殿下会平安一辈子的。 只是可惜了,以殿下的心性和资质,却只能养老一辈子,您说您,当初怎么就不能早点狠下心反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谁还每个反骨呢,不得不安分罢了:) 第97章 新鲜出炉忠襄伯 承庆十年这一年,从正月初一开始,便透露出不平凡。 正月初一,中宫皇后生下皇帝第三子,即嫡长子,帝喜,当即便下令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并非是全部犯人都放了,罪大恶极者是不会赦免的,如谋反,大逆,不孝,不道,大不敬,恶逆…… 皇帝此举,显然是给三皇子积攒仁德的名头了,也让百官看到了皇帝对此子的重视。 洗三日,太上皇给皇三子取名为济,闻人济,济世安民的济。 本就是人均八百个心眼的朝堂,随便一句话就能分析扩展一通的百官们,谁还能不清楚,上面的心思? 只要三皇子顺利长大,但凡不是愚笨之人,这储君职位,便没有其他选择了。 京中的老爷们,也都趁着过年期间串门走亲戚,好生走关系呢! 而格外低调的,便是皇后的娘家,工部尚书·锦宁侯傅家了,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三皇子外家,大过年的都居家隔离起来了呢! 对比家中姑娘一封妃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贾府,这区别就出来了,这也不怪人家能做到工部尚书,而不是因为女儿是皇后单纯封个爵位放着。 但这与筠哥儿无关,林家家风向来清正,不会去凑这种热闹,筠哥儿和黛玉在府里自顾自的玩闹着呢。 按理应该去贾府走亲戚了,但是如今宝玉已经经了人事,还一点没个距离意识,在宝玉冷静下来前,林家人可不会把黛玉带去贾府这个坑里,故而给了贾家一个黛玉刚回来,舟车劳顿又染了风寒,得静养一段时间的理由。 不过黛玉可以不去,林如海夫妻确实得去的,也就顺道把筠哥儿一起带过去了。 “玉儿不去还有得说,你和宝玉也没彻底闹僵,小辈还是要去拜个年的。” 林如海大手一薅就把筠哥儿给提溜走了,还不忘嘱咐,“前儿个爹找来了一本古籍,玉儿在家无聊可拿来看看打发时间。” 也不顾筠哥儿幽怨的眼神,笑着就和贾敏聊着天往贾府拜年去咯。 贾母看着夫妻二人直接没有带黛玉来,可不管是黛玉真不方便还是假不方便,脸色都有些不愉。 更让贾母不悦的是,贾敏竟然当做没看到一样,还笑着和一家子唠嗑唠家常。 这和普通的走亲戚串门有何区别?根本就不是用心的回娘家! 等林家三人回了林家,贾母都还心头不快: 这外孙女一离京就是一年多,和贾家的姑娘们,和宝玉的情分本来就有些生疏了,如今竟然直接不过来拜年,敏儿真是要挖她的心! 还有史家两口子,湘云才多大?今年也才十二,竟然给她定亲了,高门大户成亲都晚,还有那么多年才会出嫁,何至于现在就定亲? 还有卫家,那卫若兰一个耍枪的,哪里有宝玉知道疼人?史家的小辈真是不懂事! 可老太太很快就没时间愁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新年的热闹,在京城很多是因为三皇子的出世带来的。 而在元宵的前一天,平安州的队伍紧赶慢赶,终于敢在元宵佳节在赶回了京都。 京城还一番“平静”,除了宫里的两位,谁也不知道有一支队伍,护着废太子——义忠亲王的遗脉,回到了京城,一入城,就直奔皇宫而去。 此次,贾赦也在队伍之中,不过跟着这一波回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贾赦。 王熙凤有了身孕,邢夫人留在平安州儿媳妇,迎春操持家里,贾琏要坐镇家中,毕竟平安州,等贾赦这边的情况。 贾赦也跟着队伍,径直入了皇宫,带着商泓和商夫人,等太上皇召见。 这一行人一入京城,太上皇就得到了消息,早就在大明宫等得心急,一听已经入了皇宫,立马让周贤去接人。 而皇帝也自然也不会缺席。 商泓一入殿内,太上皇的眼神就落在商泓脸上不舍得移开了。 商泓的外貌多遗传了他母亲,但是太上皇对于太子太熟悉了,商泓的眉眼,和太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上皇当即就激动得站了起来,“好,好,太子是个狠心的,让朕这么多年一个怀念的人都没有,好在皇天不负……” 太上皇也不管商泓只是走流程般给他请安,眼神也并没有孺慕之情,太上皇沉浸在自己的感动中,对早已候在一旁,如今一脸懵逼还有些惊吓的太医道,“快给朕孙儿看看身体,受了那么大的罪,可得好生调理。” 一旁的当今不为所动,甚至生不起太上皇如今还叫义忠亲王太子顺口的酸涩,若是当初太子不“断了”自己后路,太子后人和妃嫔是个什么下场?还真一定比死解脱。 而这个当初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会面对犹在气头上,对太子满腔不满的太上皇,哪怕太子已经倒了。 太子大兄还真是为了这个孩子考虑良多,这孩子在外,以太子的手段,和手下人的忠心,这孩子若是宫里没发现,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就算被发现了,只要躲过最初的几年,父皇气撒完了,也只会留下对太子的不舍和怀念,不会让太子唯一的遗孤受苦。 而若是父皇无了,新君更不会特意去找废太子是否还有遗脉了。 当今看着商泓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心下反倒是一阵暗笑,父皇啊父皇,您在这儿一腔爷孙情的,人家就一定得接? 人家如今孤儿寡母的,还不是拜您所赐? 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权力也是您给的,太子的能力也有目共睹,结果到头来您自己头一个开始打压太子,闹得一众兄弟争位,死的死,囚的囚,疯的疯,最后还得承您的情?想什么呢! 自己可不能走了父皇的老路,才三个儿子,伤了哪一个自己都舍不得! 而太医把脉后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太上皇,殿下身体亏损严重,又气血两虚,却不宜用药太过,臣这就回去写一些对症的药膳,已达到温补效果。” 当今看着太医微微颤颤的模样和含糊其辞的诊断,眯了眯眼,太上皇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却担心吓着孙子,“朕相信你的医术,别让朕失望。” 而所有人,都忽视了商夫人神情中瞬间的担心,疑惑,以及——克制。 也只有商夫人,因为过于了解儿子,看出了现在商泓在冷清下隐藏的冷意。 当然,还有一个贾赦,心中一个咯噔,商夫人,还不知道小殿下受了伤,太上皇如今这样,小殿下怕是瞒不住了,也不知道小殿下是否会怪罪自己,罢了罢了,总归自己是个外人,已经掺和不进去了! 等太医逃命似的离开后,太上皇这才忍住心疼,开始和商泓准备增进感情。心里却想着等没人的时候把太医喊过来,再具体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孙儿别怕,这些太医就爱吓人,有朕在,一个月内爷爷把你养得结结实实的!” 想了想,又道:“泓儿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商泓抿唇,肉眼可见的对太上皇有些抗拒,好一会才回答,“娘亲说是爹爹取的。” 太上皇看向在下面的妇人,“启禀太上皇,泓儿的名字是殿下亲自取的,说是若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愿他一辈子如一汪清水,干干净净,少有烦忧。” 不愧是太子兄长啊,一个名字也能戳中父皇的心思。 果不其然,太上皇眼中立马有了一丝犟脾气,这是拐着弯儿,不愿意这孩子再入皇宫啊,就这么不相信他这个孩子的爷爷? 如今孩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了,难道自己这个做爷爷还护不住一个孙子? 只听太上皇直接道:“算算日子,你今年也才十一,朕也不放心你在宫外,你二堂兄也只比你大两三岁,还没出宫开府,你就先住在宫里,又需要的找你九叔,等你婶婶出了月子,直接找你婶婶也行,你也好有个伴儿。” “见过九皇叔。”商泓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对皇帝行礼认人,皇帝也不在意,这样才正常呢,人之常情。 皇帝却也记得自己是长辈,给了小辈见面礼,叔侄二人也算是认识了。 然后下一瞬,商泓却转身看着太上皇道:“娘亲呢?” 太上皇却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觉得这孩子孝心可嘉,“商氏为皇家添嗣,又这么多年不辞勤劳照顾你,教导有功,封义忠亲王侧妃,先暂且在宫里划一个宫殿住着,你是要袭你父王爵位的,等王府修建出来,朕也不拘着你,你和你母亲一起住在王府便是,只要还记得进宫来看看爷爷就行。” 这一招以退为进下来,商泓面色果然更软和了几分,看得太上皇一阵心痒,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宫里一住,这孩子迟早会发现他的好,认可他这个爷爷。 太上皇兀自幻想着一切都能如他所愿,似乎这孩子叫他爷爷了,就意味着太子已经认错了,原谅了一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商泓眼皮抬了抬,知道这已经是太上皇和皇帝做的最大让步了,毕竟他刚接回来,耳闻不如一见,他们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一阵子。 “孙儿谢过皇爷爷。” “好好好!”商泓语气软下来,太上皇当即就宽了心,“周贤,你先带小殿下和商侧妃去安置,等晚膳的时候把几个公主和大皇子给叫回来,都认认!” 等商泓和商妃都离开宫殿后,太上皇和当今立马敛了神色,严肃看向贾赦,常浩,裘衡和张道长。 贾赦将通过小殿下遗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痕迹,找到深山外的村庄,通过村民传递情报,最终确定小殿下情况等一些列,哪怕早先有过汇报的经过,重新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道,直到说到将小殿下带回。 贾赦万分庆幸,当年的几个暗卫,教了小殿下暗语暗号,不然,等找到小殿下的时候,怕是迟了。 而常浩和裘衡也相应补充,尤其是张道长,将警幻所化的妖道相关内容进行了一个说明。 “启奏太上皇,贫道见到殿下之时,殿下已经将那妖物魂飞魄散,只是……以贫道的见识,现场残留的痕迹,和殿下身上的伤口,殿下必然是动用了秘法……” 见张道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太上皇和当今不由得脸色一沉,“说清楚!” 张道长道:“折寿,以龙子血脉气运和寿命,强行诛杀邪祟。” 太上皇不愿意相信,怒斥,“这不可能!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邪祟!”可是回想太医那颤抖的双腿,和不敢直说的模样,还有什么可逃避的呢? 张道长也并没有因为太上皇的声势而改变说法,“寿数有损,可殿下毕竟年轻,宫里太医医术高明,若是时刻注意着,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都寿数有损你还说没什么大碍!”太上皇气得发颤,太子唯一的儿子了啊!该死的邪祟! 漫天神佛敬了那么多年,一个没见到,反而有了妖邪却害我皇家子孙,漫天神佛都是死的吗? “这漫天神佛没一个有用的!到头来还得朕孙儿自己解决!” 张道长顿时汗流浃背了,“太,太上皇,万万人里也不一定有人能沟通神佛,这妖邪亦然,能出这么一个,已经是千年一遇了。” 当今笑了,却笑得渗人,“这么说,我们还得深感荣幸,我朝诞生了妖孽?” 噗通—— 张道长当即跪地,“贫道惶恐,贫道绝无此意,如今政通人和,百姓和乐,这妖邪一看就是前朝遗留的余孽啊!” 当今冷哼一声,太上皇也是讥笑,“想也是如此。” 张道长从道破中取出一张地图,双手奉上,“禀二位圣人,这是殿下绘制出来的,被那妖邪做过手脚的地方,请陛下允贫道带弟子前去破除阵法残余。” 钱公公取过地图,太上皇和皇帝将其展开,两人一起看这地图,不出意外,都看不懂。 太上皇瞥了眼皇帝,皇帝直接道:“允,这妖邪千年难遇,这些阵法保不准有何后手,朕再让护国寺的高僧随道长一同前去。” 张道长叩首领旨。 殿内只剩贾赦一个外人。 “贾恩侯,你虽未能保护好泓儿,让泓儿一个人面对妖道,但朕也知道这不怪你,带泓儿回京,你有功,朕不是有功不赏的人,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太上皇问道。 当今也抬眸,想看看贾赦会如何回答。 说起来,带回太子遗孤,让其免受奸人利用,也避免了国储之乱,算是大功一件,对于现在白身的贾赦而言,贾赦会作何选择? “禀太上皇,寻回殿下遗孤,本就是殿下临终前的嘱托,臣,不过是完成旧主遗愿,如此,尚晚了十余年,臣又岂胆贪功?” 当今看着叩头的贾赦,神色不明,当今听着贾赦的言语,心道这贾赦,对大兄倒是忠心,也比贾家其他人聪明多了。 从之前贾赦自请削爵,也能看出贾赦是识趣的,可惜了贾府其他人,全都是糊涂的。 “皇帝怎么看?” 太上皇将问题抛给当今。 当今也没客气,“贾赦平乱救主有功,封忠襄伯,袭三代,赐伯爵府一座,子孙可择一人入国子监,赐千金,赏四色软烟罗……” 贾赦万不曾料到当今竟会给他爵位,他还以为只会赏赐金银珠宝等财物呢,虽然这个爵位只是个面子上好看的伯爵,也无有实职,何况他可是废太子一党的逆臣……可是忠襄伯,忠襄…… 贾赦控制住自己洗白的激动,“臣贾赦,谢主隆恩!” 当今颔首,对贾赦道:“既已有爵位,望你向你父亲一样,于国有功,不负朝廷期望,可不能再如从前那样浑浑噩噩了。” 贾赦知道,这是当今对自己的告诫,也是对自己的提点,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如今给他爵位,也有看在已故老国公面上的意思,以及——威平将军府,二弟那里,还有珍儿那里,便是朝廷清算,当今不希望自己胡乱干涉其中。 贾赦深吸一口气,他也有儿女,他也对得起荣国府一脉了,现在他当然得为自己的儿女考虑,既然当今愿意给他儿孙机会,死道友不死贫道! “臣必定好生教养子女,约束家人,不负陛下仁心。” 等贾赦走出大明宫,凉风一吹,贾赦脑子瞬间清明,吐出一口浊气,可算是,了结了,他这一脉,只要不作奸犯科,至少安稳有了。 不过,怕是等圣旨一下,母亲和二弟那里就要来联系自己了。 贾赦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两年在平安州,母亲可一点也没想起自己,真就当没自己这个儿子了。 也是,本就分宗了,没联系了,老老实实没联系才好了。 母亲他们来,自己便要应吗?他又不是找死!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今晚住哪儿? 传旨的太监这时候也笑着一张脸到了贾赦旁边,“伯爷您看,这伯爵府还得修缮,您现在于何处落脚?” 他也好知道在哪儿传旨,把陛下赏赐的东西送哪儿啊不是? 贾赦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过会儿送林府就是,我先去吱一声。” 干嘛自己费力气租院子住?免费住妹夫家不香吗? 林家四口人看着风尘仆仆却一脸兴奋的贾赦,四脸问号。 “大哥你?”贾敏一时间卡壳,不知道什么情况。 “大舅舅,大姐姐回来了吗?”这是想着姐妹的黛玉。 “大舅舅,平安州好玩儿吗?”这是想着什么时候溜去平安州探索新地图的筠哥儿。 “可是平安州出了什么事情?解决了?”这是老谋深算的林如海。 贾赦不客气的直接让人弄点吃的来,他饿了,吩咐了下人这才佩服地看着林如海,“妹夫如何想到的?” “大舅兄你当初那么多地方不挑,单挑平安州,我就心有怀疑,如今你这乐呵呵的回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连个住处都来不及提前找,只能是事态紧急,可大舅兄你这状态,我也只能猜测是已经解决了。” 林如海抚了抚修长的文人须,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哈哈哈,”贾赦没有反驳,一脸笑意,“妹夫所料不错!最迟今晚消息就会传出来了,明日十五元宵,妹夫和诸位大臣怕是要加班了。” 又对两姐弟道:“迎春他们都在平安州,凤丫头怀了身孕,身子不稳,要晚一点回京。” “至于筠哥儿,平安州现在可不好玩儿,等安稳了你再想吧。” “凤丫头怀孕了?”贾敏惊讶,随即贺道:“这是好事儿啊!不过若是平安州生乱,那他们?” 贾赦笑道:“妹妹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过几日应该就能押送回京受审了那些人。” 有贾赦住在林家,又给他们一家子透底,他们好歹有了个心里准备,但是从下午开始,京中的氛围就开始扑朔迷离的紧张了起来。 “听说了吗?贾赦回京了,现在就住在他妹夫林家。” “听说了,还不止呢,陛下还给贾赦封忠襄伯了,赏赐的东西一箱箱的往林家抬呢!” “嘶,有人知道为什么给贾赦封伯吗?” “就是不知道呢,这心里跟猫爪一样。” “不过这贾家,啧啧,衣锦还乡,忠襄伯不住贾家,反而住林家,贾家又出热闹咯!” “你们怎么就想着热闹,难道你们没发现上午有一支队伍径直驶入宫里吗?” “什么情况?是不是和忠襄伯有关?” “没看到忠襄伯,但是我看到了銮仪卫的常浩,紫麟卫的裘衡。” “……” 这俩名字一出,吃瓜群众周围的凉气顿时被众人吸空,随即一个个的再也不敢吃瓜了,撒腿跑得飞快! 贾府的消息向来要慢一点。 荣庆堂内,王夫人,探春,惜春等正陪着老太太聊天打发时间呢。 上首的老太太一脸乐呵呵的,“明天十五闹元宵,想来今晚娘娘那边就会派人来吱个信儿了。” 对于完成了自己期望的元春,老太太笑就没落下过。 比老太太更开心的,就只能是王夫人,王夫人脸上是一点也掩饰不住的炫耀,“去年元宵娘娘准备的灯谜可让孩子们好生热闹了一番,还赐了不少宫里的玩意儿,娘娘一直挂念着家里呢!” 婆媳二人在元春封妃这件事上是难得的和谐,你一言我一语,默契极了,两个小姑娘在下首都插不了嘴呢! 这时,贾政从外面快步走来。 老太太有些不安看着贾政有些慌乱的模样,“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可有何事?让你这般赶来?” 也顾不得两个姑娘还在这里,贾政对老太太躬身行了一礼,“母亲,大哥回京了……” 不等贾政说完,老太太气势一沉,打断道:“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看你这模样,他是又惹什么事了吧?” “既然那逆子坚持分宗,还管他作甚!” 两个姐妹听到贾赦回来,眼神中立马就有了神采,大伯回来了,那岂不是说明迎春也回来了? 可再一想贾政的慌张,老太太的态度,两人又有些担忧了,相互不安的瞧了一眼。 王夫人倒是心中有些畅快,爵位现在名正言顺是他们的了,这贾赦也不知道回来干嘛?想求助?呵呵,当初自己被禁闭就是拜他所赐,如今想回来求他们?做梦! 贾政被老太太打断颇为尴尬,想阻止老太太,可是老太太嘴巴子溜得很,尤其是生气损人的时候,贾政竟插不了嘴,只能等老太太说完,才一脸不妙道:“母亲,大哥……大哥似乎是和紫麟卫銮仪卫一起回京的。” 老太太神色一变,紫麟卫,銮仪卫,惹一个还不行,这逆子竟然一次惹了俩? 眼见老太太又要说话,贾政一刻不停连忙继续道:“现在住在了妹夫家,被陛下封忠襄伯,圣旨已经送到了林家!” 啪—— 这一巴掌,是如此的安静而——响亮。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三年之期已到! 第98章 祖孙情迷雾几重 老太太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老大……封伯爵了?他离开荣国府后,自己给自己给挣了个伯爵回来? “逆子啊,老大他心里就没有这个家,这些年你和媳妇儿操持家业,他就只会躲在屋子里花钱快活,如今出息了,一点也不想着家里,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啊!” 可老太太却没想过,这个爵位,到底有几分危险。 王夫人更是急红了眼,好不容易把大房的爵位给弄到了自己身上,结果到头来人家又给自己搞了个爵位,公侯伯子男,还是个伯爵!如今贾府两府都比不过一个贾赦! 贾政却没有对老太太的不满发表意见,而是道:“母亲,大哥没有回府住,怕是心里有了隔阂,但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是想着,不若去妹妹那里一趟?” 老太太被贾政点醒,连连点头,可想着这两年府里也没有往平安州送东西过,贸然前去…… 老太太心神一动,看向下面坐着的探春惜春,对贾政问道:“老大一家都住在林家?” “似乎只有大哥一人回来。” 老太太摩挲这拐杖,沉思道:“老大是个倔脾气,虽然侥幸封爵,可牵涉到了紫麟卫不说,还牵涉到了銮仪卫,朝中必然要出事了。” “你妹妹到底是我们贾家的姑娘,你还是去一趟吧。” 贾政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老太太也这么多,那贾政也就赶紧往林家去了。 而老太太这时候便对姑娘们道:“这个节点外面怕是多有混乱,你们这些天也别出去了,免得波及你们。” 探春惜春俯身应是。 可事实上,自从邢夫人和贾赦一起离开后,也没人带她们出去了,她们又哪里出得去? 贾赦封爵不是大事,说白了人家本就是公府出身,起起落落反复都算正常,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和銮仪卫紫麟卫混到了一起。 故而,除了贾府,其他府邸但凡有熟悉一点林家的,都有意前往林家打探一二。 林家几人干脆躲到了方府,贾赦一人独占林府,毫无愧疚,并且……美滋滋! 皇宫,宫宴: 宴席上都是皇亲国戚,但是大家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商泓和商夫人那里看去。 脸上的八卦根本掩饰不住。 但是看着人家身旁是两个皇子,太上皇脸上不加掩饰的慈爱时不时就往那儿看,也没人赶上前。 而商泓却很淡定,安静坐在那儿,两位皇子和他相处不错。 二皇子已经和商泓有过接触,很是照顾这个堂弟,大皇子和二皇子混得熟,本身又是个社牛,在二弟那里知道人身份后也难免多照顾几分。 据说这个堂弟差点就被妖道给害死了,还被妖道要挟造反,这可太惨了! 至于要担心这个堂弟会不会不安分,拜托,人家要是真想反用得着拼死求救?而且当初义忠亲王那么名正言顺,势力也大,不也都没成? 等人齐了,太上皇这才让商泓到他身边,给众人直言道:“今天来,是让你们都认认人。” “这孩子是老大当初遗落在外的幼子,如今也是独子。”说到这儿太上皇有些伤感,揽着这个孙子,强硬对刚被炸了一个雷的所有人继续道:“这孩子叫闻人泓,已经录入玉碟,继承义忠亲王爵位,亲王府修建完成前,暂住宫里,要是要朕知道你们谁私下欺负泓儿……” 对宗亲一番敲打,太上皇这才喊开宴。看着两位皇子带着新堂弟去认人,太上皇这才放心。 太上皇毕竟老了,这两年身体也越来越差,商泓那边传来危险的一年更是让他心情起伏颇大,见商泓融入得还行,也就早早退场了,当今也给了两个儿子一个眼神,然后也退了。 没了两座大山,气氛这才热闹了起来。 商泓周围顿时就挤满了人,其中以吃瓜为主的年轻人最多,最兴奋,就像狼看见了肉。 而年龄和辈分大的,则默契的聚在了一起。 这个元宵,可真是红火哦。 两位圣人并没有特意嘱咐要瞒着什么的,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把宗室聚在一起。 等皇子皇孙公主驸马王爷王妃等一回府,消息哗啦啦地就扩散到了整个京城。 随之而来的,还有元宵这一天要上朝的噩耗。 但是这些大人们却很精神。 义忠亲王之子回归,继承亲王位,十一岁的亲王,原太子一脉,他们巴不得早点上朝,要是太上皇又动了心思,这朝廷又要有大逃杀了。 不怪朝臣们有此担忧,仅仅一个小王爷,哪里需要特意开早会?尤其是联系上贾赦这个新任忠襄伯,銮仪卫,紫麟卫…… 翌日,去往早朝的路上。 看见忠襄伯和林如海一起去往朝堂,虽然知道贾赦这个忠襄伯和贾家分了宗,也住在了林家,但是他来上朝了,这就有意思了。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臣忠襄伯贾赦,有本启奏——” 当今颔首,“说。” “启禀陛下,两三年前,蒙陛下圣恩,臣及家眷有幸留有一命,在平安州安顿。” 平安州?废太子遗孤!对上了! “却无意之中,发现了已故义忠亲王暗部留下的求救信号。” 求救?已故义忠亲王暗部,那不就是废太子暗卫?废太子暗卫能保护的人,除了现在这位小亲王,还能有谁? 只不过,竟然是求救?! 老大人们均睁开了眼,你看我我看你,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等听到贾赦言有人挟持废太子遗脉串联有心之人意图造反之时,朝堂官员们顿时嘈杂了起来。 造反?这可是造反谋逆!诛九族的大罪! 前两年平安州才因为贾赦的交通外官换了一批人,如今…… 如今,怕不仅仅涉及平安州了,毕竟,谁能确定原来的平安州官员是干净的?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把自己周边的人过了一遍,生怕是有平安州工作记录的,可别牵连到自己。 好些官员脸色都苍白了,“完了完了,我去年才提携了一个有平安州经历的,不会这么倒霉吧?” 贾赦的声音还在继续,随着贾赦开始念名字,朝堂上的吸气呼气嘶嘶声此起彼伏,便是前排的几个老大人,都十分严肃,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个名字。 算一下时间,再有两三天,平安州的便会抓捕归案,其余地方的,当今自然当场吩咐了下去。 而后,才是今日的重点——空下来的职位缺额,由谁去顶?这便是新的利益分配,啊不,是新的综合考虑了。 贾赦下朝后就回了林府,跟妹妹妹夫道了个别,随即重新前往了平安州。 一来是邢夫人他们还在平安州,得回去让他们安心,等凤丫头身子骨稳定后一起回京。 二来就是伯府的修整还要时间,他的伯府不像小亲王的王府,还得重新修建,是直接给拨的,但内里重新修缮总是要时间的,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妹夫家打扰,去平安京一趟磨时间也刚好。 三嘛,当然是为了躲事了。 于是等贾政第二天再次前来,贾赦都没影儿了。 贾政唯有叹息,贾赦不想沾染贾府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兄弟,他们一家人,何至于此? ** 元宵已过,老大人们早就开始了加班,黛玉跟着师父师娘离开了京城,筠哥儿全力备考今年的会试。 自筠哥儿考取解元后,虽然有包徽那样被人撺掇的人出来质疑,但没人只得去质疑考场公正,愿意去堵上自己的仕途去举报。 毕竟,筠哥儿真的没那个魅力让当今为他作假,筠哥儿的老师也真的都是当朝的老大人,他们真的不笨,不像包徽。 事实上,金陵那天的闹剧,也只是个闹剧。 筠哥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人形祥瑞。 当朝者都喜欢神童,证明自己治下清明,得天所钟。 而筠哥儿这个十一岁的解元,自然而然就是神童,就是大大的祥瑞。 但筠哥儿是个有些追求尽善尽美的人,尤其是还有个不知道抽什么风的南安郡王在做搅屎棍,在筠哥儿看来,只有拿出无可置疑的好成绩,才能堵住那些阴沟里的老鼠。 方三娘却还没有离开京城,这次尚农局多招了些人作为后勤,方三娘和温司庭温尚农自然得晚一点,因为忙。 而令方三娘多注意了一眼的是,这次的女官招聘,招进来了李纨。 这次李纨直接不顾王夫人的反对,大大方方的出门应选女官,王夫人要拦着,李纨就直接拿刀放在自己脖子上。 “夫人想要逼死守寡的儿媳吗?” 李纨冷笑地和王夫人对峙,“也是,夫人眼里也没把我当人,自然不可能让我出去有当人的机会!” 王夫人气得手抖,“你……我贾家哪里对不起你!让你以死相逼!你不怕丢人吗?!” “尚农局招选女官,本就优先寡妇,又是跟着农官大人们的为国立功之举,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大加赞许,怎就夫人不许,夫人是不满陛下和娘娘吗?!” 眼见李纨的刀尖已经在脖子上刮出一丝血痕,又拿出帝后来做大山,王夫人再胆大妄为,哪里敢明面上对帝后不敬? 李纨的孤注一掷,让她终于跨出了贾家这座囚笼。 不,不止是贾家,还有她娘家,李家,若非为了父亲的清名,她哪里会需要一直守寡?若是父亲母亲真的疼她,贾府纵是国公府,也是不能强行让寡妇守寡的。 不过是,她只能依靠夫家和娘家罢了。 而这一次,是她的一场豪赌,一旦赌赢了,她和兰儿的前路便会光明璀璨,没了贾府和李家,也一样能好好的,甚至更好。 一旦输了…… 她不能输,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贾兰。 “贱人!” “狐媚子!” “李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桌上的瓷器茶杯等,被王夫人发泄似的摔倒在地,王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菩萨心肠”,“慈悲佛面”,辱骂着跳出自己手掌心的儿媳妇。 自从贾赦出手,她卖族田之事被发现,她就一直围绕着厄运。 夫家将她禁闭,娘家不为自己说话,反而帮着夫家,若非是元春,若非她的好女儿,她怕是真的只能青灯古佛过完后半辈子! 可即使是因为元春,她出来了,也再次掌权了,但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个个的,都想在她这儿得好处,下人的心思越来越大,可是她不能再失去权柄,她只能供养着这些下人,彰显自己还有权势,她还是威平将军夫人。 直到贾赦重新有了爵位,还在他们之上。 直到,她随时能够拿捏的李纨,都能和她硬碰硬,并且自己——拦不住,也没有理由拦。 王夫人——破防了。 而更让她破防的是,贾政听完后,不仅没有觉得李纨做得有问题,反而训斥她,“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你知不知道方郎中带着女官这三年在广东提升了多少粮食产量?广东的百姓甚至有给方郎中建生祠的!” “如今朝廷正是大肆推广农官,合理高效种植,劝导农事的时候,尚农局作为其中的部门,无论大小,都是朝廷支持!都是帝心所向!” “若是上次你不拦着珠儿媳妇,哪里会让着功劳被旁人给分了!” “我看珠儿媳妇这次就做得好!” 事后还补了一句:“果然娶妻要娶贤,人家书香世家,就是会教导子女。” 说罢就甩袖离去,还去的是赵姨娘的方向。 王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硬生生被气出了眼泪,贾政啊贾政,我这些年都是为了谁啊! 我不知道朝廷动向?你又何曾跟我说过! 当初我拦着李纨,你不也没觉得不对? 好处都是你拿,君子都是你当,你现在嫌我不识大体,不贤良,当初又是谁要娶的?还不就是为了王家? 贾政啊贾政,你比贾赦还不如,至少人家敢作敢当! 贾家啊,没一个好东西! 荣庆堂的老太太听到鸳鸯的汇报,很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去告诉太太,宝玉也快十四了,该定亲了。” 府邸也该有个奶奶出来主事了,王氏,彻底不中用了。 李纨最终还是入选了,封正六品司庭,于月底和云南清农司官员,一起赶往云南。 贾兰交给李纨厚厚的一叠注意事项,“这是儿子去林府问表叔,跟方大人要来的,都是一些注意事项和忌讳,还有温尚农的一些经验,想来是方大人帮忙问来的,虽然娘是去云南,但这些也都要看看。” “出发前,娘再去方府和温尚农处一趟,亲自谢过才好。” 看着只比贾宝玉小三四岁的贾兰,给自己求来这些东西,殷切叮嘱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娘,李纨瞬间泣不成声,“我儿,是娘无用。” “娘会听你的话的,会去方府和佟府道谢的。” 一番真情流露后,又对贾兰道:“兰儿,我回了一趟娘家,过两天你外公那里会给你送来两个书童,你要回金陵考童生,贾府的人我不放心。” “你外公虽然迂腐,图清名,但是对于你要考科举是万分支持,两个书童必然有会拳脚的,你可信任他们,却切记不要跟着他们的步调。” “你身边贾家的仆人也趁机观察心性,从贾府的仆人中留下忠心的,懂吗?” 李纨不再万事都自己扛着,不让贾兰看见风雨,事实上,不过是她自以为是。 而如今清醒了过来,既然早就见着了风雨,那自己又挡着作甚?该做的是教贾兰如何执伞挡雨。 “孩儿省得,我等娘回来给孩儿撑腰,孩儿也要考个童生回来让娘面上有光。” “好,拉钩。” “拉钩——” ** 而宫内,二皇子也终于有了人一起读书。 对闻人泓道:“这阵子筠哥儿要准备考试,等他考完,带你去串门。” 二皇子觉得,为人兄长的感觉,还真不赖。不过就是这个堂弟,性子太安静了,情绪管理也太过稳定,还是得让筠哥儿认识认识,熟悉了,他就不信堂弟还能这么稳重。 父皇跟他说了,堂弟寿命有损,若是再什么都憋在心里,只会更遭。要是导致这个堂弟还没有留下子嗣就没了,那些个不安好心的,还指不定就此就借口攻坚皇室不容人呢! 转眼已是又一个半月,到了正月月底,平安州谋逆相关的人员均已入狱羁押。 涉案者,牵连者多达万人,却因涉及国本,没有人敢求情。 一时间,京城杀了个人头滚滚,流放的,没入奴籍的,已经算是法外施恩,看在牵连不深的情况下。 毕竟,三皇子刚刚出生不久,还是不宜太造杀孽,怕影响到这个嫡长子。 太上皇对于当今这次的格外强硬,已经没有力气再过多关注。 自从商泓被找到带回宫里,商泓便成了太上皇的心尖尖,每天都要看到人,将感情都寄托在了这个孙儿上,哪怕这个孙儿面上看起来依旧不太热情。 东宫之中,当今刚处理完平安州一案,怀里抱着的事他的好大儿,才一个月大的三皇子闻人济,正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巴微微张开,流着哈喇子。 当今慈爱地亲自给儿子擦口水,动作甚至有经验,嘴上却道,“父皇如此给侄子宠爱,当真一点不担心朕多想?” “呵,父皇还是这样,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哪里管儿孙死活。” 废太子的儿子,太上皇如此重视,真的不是让当今天子多心,不让有心思的官员多心? 如果是钓鱼,当今合上奏折,那父皇当真是狠心,不怪当初太子要反。 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比朝堂更危险的地方,是东宫。 “济儿乖,健健康康长大,父皇可不会把你栽培成人后又亲自折你翅膀。”他又不是闲得慌。 这话,几乎已经明明白白在说,三皇子闻人济,会按照储君培养了。 一旁的万公公依旧是完美诠释什么是木头人,一动不动,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义忠亲王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木头人不能再装了,万公公的职业能力还是在线的,“回陛下,义忠亲王殿下每天早晚去商侧妃处请安,在大明宫拜见太上皇,和二殿下一起去读书,其余时间除在藏书楼外便都宅在殿内温书或者炼丹药。” 对于这个便宜侄儿炼丹,当今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个侄儿能反杀靠的就是道法,沉迷一下炼丹也无妨,不像老十一,除了炼丹什么正事儿不敢,人家大侄子好歹知道认真读书! “泓儿炼丹的事,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老十一那里,免得好好一个孩子被带坏了。” 当今想到这儿赶紧打了个补丁,再让万公公继续说。 万公公却有些尴尬,道:“陛下,忠顺亲王这些日子在准备排新剧,没进宫和义忠亲王相处,但是……” 见万公公欲言又止,当今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三公主去找二皇子,遇到了炼丹药的义忠亲王小殿下,如今三公主不时就去义忠亲王处……” “不过对于其他人,不算商侧妃,义忠亲王待人接物言行举止间均从容有度,却唯独少了亲近。” 小小……当今最终还是没多加干涉,笑了笑,“人家能亲近就怪了,老二那里呢?” “二殿下和义忠亲王相处得不错,藏书楼便是义忠亲王询问的二殿下。” 当今点头,神色更是满意了几分,年轻人果然还是要和年轻人亲近。 “老大已经出宫成亲,因他性子急躁,朕按着没给他封王,如今泓儿虽然是袭爵,但若是老大老二只是皇子,倒是朕的不是。” “大皇子封晋王,允其上朝听政,及冠后赴太原就藩,二皇子封豫王,暂不就藩,照着意思,让人看着拟旨吧。” 大皇子封晋王,北部直面游牧民族的侵扰,是安心当个混吃等死的闲王,还是就藩后与北夷做过一场…… 对于大皇子而言,还需要选吗? 而入朝听政几年,也好让他对朝堂有个了解。 至于老二豫王,老二的身体虽然好了不少,皇帝却也不放心他离开太远,河南自古以来便是中原腹地,亏待不了老二,什么时候让老二就藩,皇帝也不知道,但总归这个封地,不会让老二多心皇帝不在意他。 当今觉得,自己考虑得还是很周全的。 二月初一,随着两道封王圣旨的传开,当今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这两个皇子,都不是储君的人选,那储君还能有谁呢? 当今将这些摆在了明面上,也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大臣的乱下注。 二月初九,会试如期举行,筠哥儿等考生,也踏入了万千学子奋力一搏的考场,这个高段位的淘汰赛,正式打响。 同一时间,商泓看着手中新鲜出炉的丹药,眼中划过一抹迟疑,却又转瞬即逝。 照旧将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眼中的嫌弃却是肉眼可见。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识趣而恭敬地上前,奉上一个扔废弃药丸的器具,等一天结束后统一销毁。 果不其然,商泓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器具之中。 小太监道,“奴婢瞧着今天的丹药都挺成型的,殿下不让人拿兔子试试?” 商泓想也不想就道:“废丹而已,总是差了什么,达不到完美的状态。” 又有些不耐道,“今天不练了,不在状态,收拾一下,明天再练。” 留下小太监收拾,商泓满不在意地回了房间继续看医书和道家书籍,而小太监熟练地将今天的废丹和商泓炼丹的一言一行,送往了大明宫。 第99章 按需购买的一章 王熙凤的胎象在好几个大夫都确定无误之后,贾赦一行人终于从平安州往京城出发。 虽然王熙凤当初闹着要和离,可王家不同意,王熙凤和贾琏还没有到红楼后期彻底闹掰没感情的时候,休妻和离对贾王两家都不好看,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吵是三天两头的吵,但日子终归是自己的日子,在平安州贾赦拘着贾琏读书,王熙凤和离不成,也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官府再招女官,也卯着劲的读书,这一来二去,小夫妻二人倒是另一方面的“共患难”了。 又加上虽然没了爵位可以继承,但也不用再填补贾家这个大窟窿,贾赦又给了一些钱给他们夫妻两个自己经营,这日子,还真比在贾府的时候自由多了,这一来二去,诶!两人连二胎也有了!大姐儿也终于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他们以为自己就这样过着小日子了,谁知道老爷突然要进京,还神态严肃,让他们看好家里,平安州的官场更是从第二天开始就一阵大换血…… 直到贾赦匆匆骑马回来…… “忠襄伯?!” 一家子都惊喜地跳了起来,他们竟然还能有爵位! 王熙凤更是一点也不胆战心惊了,捂着自己的肚子,眼泪顿时就哗哗的往下流,“是儿媳目光浅薄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个万事不管的公公,主动丢了爵位后,进还能自己挣一个更大的爵位回来! 而且如今分宗,没了老爷的兄弟和宫中娘娘干涉,相公可是公公稳稳当当的继承人!至于小叔子贾琮?说句扎心的,要不是公公分了宗,他们一家人要离京,都快忘了还有贾琮这个人了。 不过贾琮知进退,人也老实安分,王熙凤也不在意这个小叔子分爵位。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斗志高昂! 姑姑啊姑姑,没想到吧,侄女儿又要回来了! 贾赦也是有荣乃焉,尤其是连这个最要强的儿媳妇都认识到了自己的厉害。 “是我怕事情太大,没敢告诉你们,如今家里也有了爵位,凤丫头等孩子出世,管理伯府,可要遵纪守法,谨言慎行,勿要让人抓到了错漏,让陛下难为。” 王熙凤当即保证,“公公放心,儿媳这些年已经熟读律法,绝不会被人轻易哄了去,家中的产业儿媳也会让人接手,保管我们伯府干干净净,令行禁止,向林姑父家中的家风靠齐!” 见王熙凤头脑清醒,贾赦满意颔首,又对邢夫人道:“我已经给你请封,等回京后会让妹妹那边帮忙请一两个宫中的嬷嬷出来,既是教导迎春和大姐儿,也是让你跟着学一点,如今不比从前,是我们自己当家。” 这是在安抚邢夫人,她一定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夫夫人,诰命少不了,也不是不让她当家,只是以前在贾府就跟过家家一样,如今不一样了,一言一行都是代表自己府中,不能乱。 王熙凤也趁机道:“儿媳斗胆,儿媳也想跟着宫中出来的嬷嬷学一学经验呢!” 贾赦和邢夫人脸色都不禁更好了几分,这也是王熙凤在表态,她会跟着邢夫人学,哪怕自己管家,也越不过邢夫人。 经过在外的这几年“苦日子”,王熙凤不得不说算是涅槃了。 在贾赦看来,王熙凤精明,却因为读少了书,容易被人哄骗,这几年读书下来,愈发的长进了,虽然读书的原因更多可能是因为想逃离,但既然如今爵位回来,王熙凤自然会选择最好的一条路,就如同现在的表态。 于是贾赦道:“凤丫头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都是我贾家第三代子孙,既已分宗,那就这一代从立,大姐儿如今七岁,也该有名字了,便大名贾翊,回京后凤丫头也好生教导翊姐儿。” 王熙凤当即喜出望外,“是!翊姐儿,快谢谢祖父赐名!” 这可是和男嗣一样从立,以前荣国府,也就敏姑妈有这个待遇! 翊姐儿乖巧给祖父拜年:“谢谢祖父。” 安抚好当家主母和管家奶奶,贾赦这才安排其他事情。 “这些年迎春跟着凤丫头管理铺子做买卖,也成长不少,今年也要满十五了,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出嫁倒是不急。” 王熙凤虽然和贾琏闹,但却没有影响和迎春的相处,甚至更好了些,迎春这两年跟着王熙凤,外表虽然依旧“无为”,但行事作风其实已经利索了不少。 听着贾赦说起她的婚事,竟也没有脸红,而是大大方方的应了,让父母做主。 贾赦再看向贾琏,越看越不成器,“今年筠哥儿都要考会试了,十一岁的解元,马上或许就是十二岁的贡士,进士!你呢?!书都读到狗肚子了!” 贾琏一声也不敢吭,自从王熙凤怀孕,贾琏地位是越来越低,“等凤丫头这胎稳了回京,你去国子监读书去!” 去了国子监读书,哪怕依旧考不上科举,但只要国子监成功毕业,还是能直接担任官职的,有个出路。 贾琏却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心虚道:“老爷,既然我们家有了监生的名额,何不留给您孙子?以往在荣国府,儿也还没有袭爵,也没有功名,一样能把各家的关系给走好……” 听到此言,虽然觉得贾赦没出息,但王熙凤看贾琏的神色却好了不少,总算对后代还有所考虑。 贾赦却摇头,“你能想到后代是不错,但现在和之前不一样,孙儿出世后,我自会请老师好生教导,又有你姑父家,还教不出一个读书人?” “至于你,你以为陛下专门点给我一个国子监名额是何意?” 贾赦教导贾琏:“我们家不需要你去结交多少人,老老实实去国子监读书,这就够了。” 贾琏到底是受过贾赦培育的,瞬间明白了自家的定位,和自己的定位,“儿子明白!” 贾赦又看向贾琮,“琮哥儿,将来这个爵位会是你哥继承,这一点我想你也清楚。” “至于家中的财产,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不会少了你的,今天要说的是,你之后想做什么?” 贾琮愣在原地,在荣国府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小透明,贾赦自顾不暇,哪里会管他一个庶子? 这几年在这边,也不过是拘着他读书练武,也不提什么考科举。 至于之后做什么,如今家里虽说有了爵位,但是看老爷的模样,就是大哥都要被拘着读书,不能去外面招猫逗狗,他……混吃等死?总归看老爷的意思,自己没有爵位,但是家产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贾赦叹气,“贾琏,贾琮,今天我说的话,你们都记着,以往在荣国府的作风习惯,全都给我忘了,你们如今是忠襄伯府的公子,忠襄伯府也只有你们两个公子,在外,你们俱是一体。” “我们家好不容易洗白上岸,你们万不可在外堕了府里名声!” “爵位只可传三代,但是我们已经是单独的一宗,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早与晚,兴盛与颓唐却是可以经营的,想要贾家兴盛,你们两个,都不能互相拖后腿。” “所以琮哥儿,你也好生想想,你以后想做什么,家里给你安排,如今你也十三了,早些想清楚,早些时候开始给你找相应的老师。” 见琮哥儿红着一张脸,贾赦心中叹息,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他之所以一回来就当着一家子的面说清楚,也是为了家中内部不出问题,家和才能万事兴。 而家族,子孙兴旺争气,互相帮衬,才能走得更远,更有退路。 就在贾赦想着说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贾琮的脸都还是红着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老爷,我,四书五经我也草草读过,这方面天赋也就一般,练武我也晚了,只之前老爷夸过我的字,我虽然没什么天分,但是老爷愿意培养我,勤能补拙,我……” 贾赦却是灵光一闪,道:“我们贾家底蕴本就比不上其他人家,文不成武不就,我们父子三人谁也不说谁。” 贾琏贾琮脚趾扣地。 “琮哥儿不需要深练八股文,但我们家,未必不能培训出一个文人骚客。” “等回京后,我给琮哥儿找个书法大家,琮哥儿每天安心练字,闲暇时学习绘画,作诗,作词,和古画古籍古董等鉴赏。” “无论是在书法方面小有成就,还有发展更多的才能,我们就走名士的培养路线。科举也可以考考,却只是为扬名。”他自己可是荣国府兴盛时培养出来的,他就是如今家里的底蕴。 忠襄伯府的子嗣发展策略,就此制定。 当一切都说开了,一家人为着一个目标向前的时候,也是一家发展最快,最和谐的时候。 所以贾赦回来后,直到王熙凤身体彻底稳固,准备回京,一家人都格外和气,精气神足足的,就是贾琮,被贾赦待在身边加班“教导”了半个多月,已经有了黑眼圈,但周身气势,也已然不可同日而语,这边是自身的气场,一种自信,不怯懦的,足够的底气。 哪怕是回京后,见到宝玉,他也不用再卑微讨好了。 “走吧,回京了,等我们到京城后,筠哥儿也考完会试了,我带你们去林府。” 黛玉这个外甥女虽然不在,但迎春也该拜见姑妈,琏儿和琮哥儿拜见妹夫,再看看琮哥儿能不能和筠哥儿合得来。 贾赦骑在马上,悠悠地赶回京城,一切,都不一样咯。 父亲,您泉下有知,也该欣喜,我这一脉救回来了吧? 至于荣国府其实是贾政继承,他已经和荣国府无关,这重要吗? 谁敢说他不是大孝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洗白上岸》 凤姐儿:爵位鸭脖!!! 第100章 清静无为贾迎春 贾赦一行到京城的时候,会试的结果都已经出了。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林筠这个名字再度爆火。 十二岁的会元,我朝最年轻的会元,天下谁人不知君? 贾赦一家子低调的回京,从京城大门,到忠襄伯府,一路上耳朵里听得最多的名字,便是林筠。 马车中的迎春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和讨论,不禁露出了笑容,林家弟弟还真是厉害,可惜了林妹妹不在,不然得好生打趣林妹妹一番,有了这么个神童弟弟。 想到老爷说的,林妹妹在外求学,迎春下一瞬又不觉得可惜了,林妹妹能在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里值得可惜,就当当浮一大白! 等贾赦一家子人安顿好后,就给林府递了帖子,第二天,干脆带着王熙凤一起去了林家。 以贾赦的说法,这是回京了拜亲戚! 宁荣两家:…… “哈哈哈哈哈外甥可真是文曲星下凡!一点也不辜负林家的名声!”贾赦没考过科举,但他佩服读书厉害的人。 贾赦见到彬彬有礼,带着书香味的筠哥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给了筠哥儿一个大大的红包,筠哥儿不收还不行的那种! 筠哥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了,“多谢舅舅!” 贾赦捏了捏筠哥儿的脸,然后让小孩子一边玩儿去,自己跟妹夫聊天,带着贾琏在一旁学习,邢夫人则带着王熙凤和贾敏一起。 而因为黛玉不在,但是贾赦一家子都很相信林家的家风,便让筠哥儿负责招呼迎春,贾琮和翊姐儿。 按理应该是贾赦回京后,贾敏这个妹妹去拜见哥哥的,但是贾赦举家过来热闹,明显就是有事要说,这些还没掌事的孩子们自然是往后撤了。 别看筠哥儿还是去了几次荣国府,但是对于贾琮和翊姐儿真的一点也不熟。 迎春作为大姐姐,经过这两年的独立,果断站了出来。 “琮哥儿,这就是林表弟,去年年尾刚满十二,虽比你小,但懂得比你多,你要虚心请教。” 贾琮连忙拱手打招呼,惊得筠哥儿也赶紧拱手回礼,毕竟说起来,贾琮还是他表哥,“表哥客气了,既然都是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母亲说了,大舅舅是贾家唯一一个既清醒又有脑子的,如今跳出来,既然愿意带贾琮出来,那就说明贾琮哪怕不聪明,至少不是个蠢笨的,自视甚高的,不然大舅舅自己都没脸。 见表兄弟二人认识了,迎春又牵着翊姐儿,“翊姐儿,叫表叔,表叔给你包红包~” 显然,迎春越来越大气从容。 而贾赦昨天就说了要来,筠哥儿自然也准备好了送小辈的红包。 翊姐儿牵着迎春的手,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冒出来的长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脆生生道:“表叔好~表叔高中状元,红包拿来~” 饶是迎春都不禁一愣,随后手绢捂着嘴笑了出来。 筠哥儿乐不可支,“翊姐儿才多大啊,还知道状元?” 翊姐儿歪着头,乖巧道:“娘说今天要来见表叔,说表叔比爹爹都厉害,还说表叔要考试,让我乖乖的听话。” “我就问表叔很厉害,是能考第一名吗?” “娘说表叔已经是第一名了,下次的考试如果还是第一名就是状元!状元就是第一名!” 筠哥儿总算是明白大人为什么喜欢逗小孩子了,太可爱了。 小孩子能说谎吗?小孩子都夸人了,那就是真心的啊! 筠哥儿喜滋滋的把红包放到翊姐儿手上,“借翊姐儿吉言,表叔若是真的中了状元,再给你一个大大大~大红包!” 翊姐儿也喜滋滋拿着红包,很喜欢这个好看还上道的表叔,“好!表叔一定可以的!” 揉揉翊姐儿的小揪揪,在座的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姨妈笑。 贾家的女眷是一个个的秀外慧中,唯独一点不好,生在了贾家,好在翊姐儿如今是贾家,却也不是彼贾家了。 其实要说贾家只有女眷拿得出手,是阴盛阳衰,是风水旺女,根本没有道理,贾家就没有蠢笨的,宝玉笨吗?一点不笨,只是不在正道上而已,贾兰他也接触过,机灵着呢,再看如今的贾琮,也不像是榆木疙瘩。 说白了,贾家的教育出了问题,没教出来而已,生再多儿子都是白生,根子上就乱了。 筠哥儿不知道翊姐儿这个贾家第一个孙女儿,按照原剧情会是什么结局,但贾家大厦将倾,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如今乖巧伶俐的翊姐儿,筠哥儿又拿出一个红包,在迎春和贾琮的惊讶中道,“咱们翊姐儿真会说话,本来还说逗一逗你再给你的,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翊姐儿整这个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极了,筠哥儿笑道:“你表姑在外面求学,这份是我代你表姑给你准备的,等你表姑回来了,再另给你补上一份。” 迎春不由得感慨,林妹妹和林弟弟,姐弟俩感情真好,在这么细微的地方也能给对方准备上。 翊姐儿还小,不懂这些,只是见还有自己一份,本能的更开心了,“谢谢表姑!表姑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等表姑回来,侄女儿一定来拜见!” 筠哥儿实在是忍不住,问迎春道:“翊姐儿这嘴,也太会说了,表哥表嫂是怎么教的?” 翊姐儿已经在一旁玩玩具,贾琮自发在一旁陪着翊姐儿。 迎春温婉地叙述道:“当初我们刚到平安州,哥哥嫂子天天吵闹,就是翊姐儿哭了两人都停不下来。” 迎春看了眼现在能轻而易举忽略爹娘争论,自顾自玩闹的翊姐儿,眼神中有些心疼,又有些骄傲。 “后来实在是闹得过分了,老爷看不过去,把翊姐儿抱到了太太那里养,又给了嫂子一些钱,让嫂子看着办。” “以往在荣国府,嫂子再不得下人喜欢,可对于我们这些个姐妹,却是没话说,也只有嫂子能管住那些个婆子。” 迎春想到之前把无能当做无为的自己,也不禁有些释然,“当时嫂子的眼神,状态,让我觉得嫂子看一切都没有希望。” “我便也给了一些钱给嫂子,跟嫂子说我想开店铺赚钱,但是什么也不会,让嫂子带带我。” “后来嫂子还真赚了不少钱,日子也有了盼头,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太太也没不让嫂子养翊姐儿,做生意嘛,难免碰到各种各样的人,但赚钱的,都是会说好话的,这丫头不免也听了一些进去。” “不仅如此,嫂子看清楚后,也开始读书了,干脆带着翊姐儿一起学,嫂子好几次都说,她真怕一天偷懒,隔天翊姐儿就比这个娘亲厉害了,逼得她不得不学呢!” 说到这儿迎春就一脸骄傲,“咱们家呀,最会读书的是翊姐儿呢!” 听到姑妈夸她,翊姐儿回头,拍拍小胸脯,“翊姐儿最聪明啦!” “是是是,翊姐儿最聪明了!” 难不成还有人反对? 当然没有! 筠哥儿听后却是不由得对迎春和琏嫂子表示佩服,琏嫂子有多爱权势他是知道的,竟然能破而后立,沉下心来读书,还带着女儿,这份心性,什么事情做不成? 而迎春不动声色的“求助”,便让琏嫂子一步步重拾自信找到方向,如此润物细无声的能力,又何尝简单? 幸好,幸好她们有了新的人生。 “如今回京,二姐姐和琏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筠哥儿真心实意道。 迎春笑着收下了筠哥儿的话,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寻常聊天,“可不是,日子也是真的有了盼头。” “就是不知道,我们离开这些年,三妹妹和四妹妹如何了?她们这两年来信愈发稀少了,虽信中都报平安,可我哪里就能信了。” “我是打算等老爷和太太忙完,就邀两位妹妹聚一聚的,却又怕她们有不便之处。” 筠哥儿闻言也不禁一声轻叹,“贾府乱得很呐,王夫人管家……哎!” “你怕是还不知道,前些日子珠嫂子才应选了女官,如今跟着尚农局去了云南,这还是拿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博来的机会。” “探春是庶出的,惜春是东府的,王夫人如今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了她们?” “老太太又年纪大了,能分几分心?她们糟心着呢。” “不过如今大舅舅有了爵位,你邀请两位妹妹,纵使王夫人不愿意,老太太那里也会让她们赴约的。” 迎春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沉声道:“我知晓了,可怜了两位妹妹……” 先和妹妹们聚一聚再说,得先看看妹妹们有什么心思。 她不信两位妹妹没有一点想法。 ** 皇后现在早就出了月子,重新管理着后宫。 “明天贾夫人要进宫求见?” 皇后问道当今,“今天林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当今想也不想答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贾赦带着一家子去了林家。” 对于贾赦没往荣国府,不,是没往威平将军府上凑,当今是很满意的,贾赦果然识趣,不出意外,贾赦今后特意培养出来的孙儿,也将会是他家太子的臣子,他相信贾赦会全力培养的。 大哥呀大哥,你的臣子,如今真心实意是弟弟的咯! “怎么问这个?” 皇后告诉了当今贾敏求见,贾敏向来守礼知进退,一般不会主动要求进宫,显得自己特别,和宫里关系好,也是因此,皇后对于贾敏难得的进宫,会有些好奇。 当今满心眼的儿子,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应该和贾赦一家子有关,不是大问题,梓童你看着办就是。” 果不其然,第二天听到贾敏想求一位嬷嬷,皇后笑道:“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呢,竟只是这样的小事。” 贾敏笑笑,“对于娘娘来说是小事,对于臣妇来说就是一家子的大事了,可不得求娘娘把把关?” 瞧这话说得,皇后弯着眼,“忠襄伯也是有功之臣,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了,你且回了你兄长和嫂子,过几天宫里就把人给他们送去,这宫里的嬷嬷啊,有的是想找个好出路的。” “倒是你家玉儿,储家虽好,人品学识都信得过,但真不让她回来?以后真给她招赘不成?” 贾敏脸上满是慈爱,“她高兴就好,况且对于其他人家是大事,但谁让我们林家也就这一儿一女,只玉儿一个女孩儿,怎么都兜得住。” “她既有机会在外面看看,我们也懒得拦着了,她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未来做选择了。” 皇后刚生三皇子不久,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怕是满京城的女眷,都要羡慕林家姑娘了!” 100-110 第101章 三春重聚且心齐 忠襄伯一家回京了。 忠襄伯一家去林家了,林家太太是忠襄伯的亲妹妹,很正常嘛,不奇怪。 但是……忠襄伯和威平将军府贾家……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忠襄伯当初可真是说到做到啊! 贾家: 老太太自从贾赦回京就冷这个脸,王夫人更不可能去忠襄伯府看见邢夫人的嘲讽脸,至于贾政…… 贾政本就是个爱面子的,原先已经吃过了闭门羹,如今贾赦一家子都回来了,他更不想再去贴冷屁股了。 一家子就这么僵着。 直到忠襄伯府的大姑娘迎春,邀请贾府的两位妹妹前往忠襄伯府中赏花。 王夫人恨恨咬牙,她才不想送两个女娃去邢夫人那里!昔日自己稳稳压着的邢夫人,如今却是伯爵夫人,诰命在自己之上不说,自己还是捡人家一家子不要的爵位和诰命,她丢不起这个脸! 贾政和老太太却是心中一喜。 “迎春这孩子,不枉老婆子我疼她那么多年,那逆子冷心冷情,不念亲情,迎春却是个好的。” 贾政也道:“她们三姐妹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大哥能让迎春邀请两个姑娘,想来也只是还憋着一口气罢了,心里还是有母亲的。” 老太太面色和暖,人老成精地叮嘱道:“小姑娘们的聚会,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王氏是个心眼眼界小的,她怕是也不愿去送两个姑娘。” “但府里的姑娘出门,身边没人我也不放心。” 老太太对鸳鸯道:“就让鸳鸯陪两个姑娘去忠襄伯府吧,鸳鸯跟了我多年,办事妥帖,我放心!” 贾政对此不发表意见,直言母亲说得对,说得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鸳鸯对此也比较满意,老太太这是重视她呢。至于老太太的心思,她也明白,是让她看看忠襄伯府是个什么情况呢。 听说琏奶奶已经有了几个月身孕,也不知道平儿怎么样了。 以平儿的能力和在府中的名声,若是当初平儿愿意留下来,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当初还道她糊涂,现在看来,倒是平儿看得远了,有当初的忠心在,想来平儿如今,应该也有了名分吧?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李纨李宫裁作为前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文学功底自不用说,以往三春的课程几乎都是李宫裁负责。 但是如今李纨拼死给自己找了个机会出去了,脱离了这个牢笼,探春和惜春的老师就要重新找了。 想来没有两三个月,她们两个的老师是不会有着落了,这个时间预测,还是往好了算。 探春和惜春同病相怜,明明是公府小姐,却只能报团取暖。 探春放下手中的鸡距笔,这心静不下来,字又如何练得好? 惜春听到笔放在笔搁上的声音,抬头一看,随即也放下了勾线的笔和拿在左手随时准备换上的笔。 探春对侍书使了一个眼色,侍书便拉着入画一起在外面守着。 她们已经收到了迎春的帖子,也得知了是鸳鸯送她们去忠襄伯府。 姐妹俩从书案后起身,坐在了一起,惜春平日看着少言少语,但实际上惜春心底都清楚得很。 “这府中,是愈发的混乱了,好歹是大伯回来后我们第一次去府上,无论太太是否愿意,这后宅女眷相邀,也该太太带着我们去才对。” “更别说如今要给宝玉相看婚事,太太连这等气量都没有,又如何让其他人家看重?” 探春也是一脸愁容,明明可以和迎春相聚是一件喜事,但是再看府中的接招,就……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探春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眸染上了无奈之色,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说再多也是无用,反倒会惹了麻烦。” 姐妹俩相顾无言,齐齐叹息,少顷,惜春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说起宝玉相看亲事,能相多久我不知道,但我倒是想起你了。” “下个月你也十三了,也就两三年,再晚一点,三四年,家里迟早会给你相看亲事,如今宫里有个娘娘,为了府里的面子,王夫人也会给你找个不差的婚事,府中如今虽乱,三四五年,还是能撑下来的。” “如此一来,你也算熬出头了。” 探春摇头,嘴角都是苦笑,“太太哪里会在这上面上心,尤其是现在老祖宗让太太给宝玉相看婚事,府中要是再多个管事奶奶,我怕是会成下一个婆媳斗法的工具了!” “而且我们两府的名声,前两年都那样了,如今底下的人愈发趾高气昂,名声只会更差,愿意和我们府里联姻的,又要面上好看的,内力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从一个泥潭去往另一个狼窝罢了!” 探春看向惜春,“倒是你,你以后真打算绞了头发做姑子不成?” 惜春眼里满是对东府的厌弃,“东府也就外面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哪怕我在荣府生活,可我始终是东府出来的,与其高不成低不就,还被人挑肥拣瘦各种嫌恶,倒不如在佛祖底下清修。” “我老子就是修道的,我作为他女儿修佛,府里还能有人管我不成?” 惜春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却不是针对探春,而是心里憋了许久的气,她真不想跟东府沾上关系。 修佛……探春却不太好好这条路,青灯古佛的苦日子,哪里是惜春能过的?别看来府里的小和尚过得都还不错,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但探春看惜春的模样,显然是已经自认没有其他道路可选了,在没有解决方法前,探春也没有再反驳惜春的话,总不能连可见的退路也给她否了。 姐妹俩说了许久的悄悄话,但是房门一开,两人便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得体模样。 纵是等到鸳鸯来带着她们一起去忠襄伯府,她们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待到了忠襄伯府,鸳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伯府,雕梁画栋,假山异石,奇珍异草,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倒也富贵,可这到底是伯府,真要算起来,也有些寒酸了,远远比不过宁荣二府。 鸳鸯也知道回去后该如何说,能让老太太顺心了。 鸳鸯去拜见了邢夫人后,也顺势去拜见了王熙凤。 “见过奶奶,多年未见,奶奶比之前更雍容华贵了,若非容颜依旧,奴婢都不敢认呢!” 鸳鸯这话倒不是恭维,以鸳鸯的眼界,王熙凤如今身上的穿着是比不上在荣府时候的,那时候的王熙凤见客,身上的衣料都是缂丝这等珍贵品阶的,远超现在王熙凤身上的“普通”唐锦类布料。 但是王熙凤如今身上的气质和从容,却更让人发自内心的恭敬。 鸳鸯一时间想不到原因,她并不清楚,这是因为王熙凤如今得到了足够的底气和尊重,她不需要再以华丽的外衣去彰显自己的地位和财气,更别提王熙凤在平安周那两三年,相当于自己创业了,还读了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鸳鸯,王熙凤没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平儿和鸳鸯相处得不错,毕竟大丫鬟之间,也得相互帮衬。 见鸳鸯来,态度客客气气的,又给腹中孩儿的带了礼物,说话又好听,王熙凤自然也给了笑脸。 “快起来,可别快打趣为了!若是要平儿知道了,还得笑话我呢!” 鸳鸯甜笑道:“平儿向来尊敬奶奶,哪里会笑话您了,何况我说得不也是实话吗?” “只是奶奶既然说起平儿,我这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她呢?莫不是如今她嫌弃我了?” 现在王熙凤身边的丫鬟,可陌生得很。 嘴上这样说,但鸳鸯却是开玩笑的语气,平儿的人品如何,她还是有信心的。 王熙凤和鸳鸯说话也舒心,闻言满脸骄傲道:“我在平安州也有产业,如今都交给平儿负责了,她还没那么快忙完。” 平安州的产业重心转移到京城,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只要平儿能在她生产前回来就行,她不着急! 王熙凤见鸳鸯脸色诧异,有些不可置信,也不瞒着,说:“平儿跟了我多年,当初去平安州,也只有她不离不弃,我已经将她认作了义妹,脱了奴籍,就是她以后出嫁,她的嫁妆也是我出,让她风风光光从忠襄伯府出嫁!” 以前她压着平儿不给平儿提姨娘,也是怕平儿先生下儿子,婢生子和妾生子还是不一样的,当时的她本就是一叶孤舟,得不到保障,她哪里敢赌? 但是一去了平安州,她就知道,她想再多也没用,也彻底明白,她终究只是把平儿当做奴婢,而平儿却一直忠心待她。 消了奴籍,是她唯一能为平儿做的,但即使这样,平儿还是一直陪着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她好,她知道,尤其是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 所以,她这两年一直觉得愧对平儿。 但是她也知道哪怕平儿是她义妹,从忠襄伯府出嫁,以前的经历也难遇到真正的配得上她的人。 种种原因下来,她就下了决定,和迎春进行了商量,好在迎春本来也没打算回京后还一直经商,她们便把平安州的产业都给了平儿,她们俩只要部分分成,不仅是给平儿足够的底气,也是给她足够的资历。 然后等三年后,朝廷或许会再招女官,到时候以平儿荣国府的工作经历,独自管理产业的经历,她就不信选不上一个女官!哪怕是最低等级的九品,平儿以后也不用愁了! 说来也是她们时运不好,今年年初那么多事,她又怀了孕,生生错过了。 琏二奶奶竟然如此大方!鸳鸯瞳孔微微一震,王熙凤口中平儿的现状,实在是让她好生羡慕,哪怕她并不知道王熙凤还给平儿安排了以后的女官之路,但并不妨碍,她知道,平儿和她不一样了。 平儿脱了奴籍,她不羡慕,她虽然是奴婢,可是大家族的奴婢比贫民百姓日子好多了。 可王熙凤的意思,分明是王熙凤把平安州的产业都送给了平儿,能让王熙凤口称产业的,会小吗? 更何况还被王熙凤认作义妹,以后出嫁忠襄伯府是娘家,再是妥帖稳重的鸳鸯,都不禁酸了,但很快,鸳鸯就调整好了心绪。 “奶奶可真是个大善人。” 鸳鸯发自内心道:“平儿能遇到奶奶,也是福气,等以后平儿进京了,我可要让她请我喝一杯!” 王熙凤这两年看惯了世态炎凉,自然看见了鸳鸯的情绪变化,谁还没个小心思,但鸳鸯能这么快看开,甚至打趣平儿,就足以说明鸳鸯的心性,平儿有个真心的姐妹,她也高兴。 “那我替她答应了,她要是不当应,你来找我!” 由平儿拉进了两个人的关系,左右王熙凤也无聊,两人也聊得开心,鸳鸯借此打探忠襄伯府如今的情况,王熙凤也借此打听贾府的现状,两人都言笑晏晏,好一个和谐场面! ** 迎春处: 探春和惜春都真心的为迎春高兴,尤其是看着迎春院子的摆设和下人的恭敬。 探春和惜春再怎么说也是公府出身的小姐,眼界也还是在的,也不像下人婆子眼睛里只有钱财,她们需要懂得更多。 她们一路走来,能看出大伯府里的一切都没有逾矩的东西,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府里的下人虽然还少,但一个个的也跳不出错,尤其是先前迎春身边的那位嬷嬷,看着虽然严肃,但就是给人很厉害的样子!一举一动就像是把规矩刻在了骨子了,却又不是那么刻意。 如今姐妹相聚,没有外人,三人抱在了一起,好生激动了一番。 “一别多年,我们可算是再见了。” “看见迎春你如今苦尽甘来,我和惜春也觉得高兴。” 总归不是和她们一样无望了,她们仿佛在迎春的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向往。 迎春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愈发发现了这个问题,而在迎春看来,这个问题的发现,意味着,两位妹妹几乎已经快对未来没有了期望。 这不应该,尤其是探春,惜春她还信能不管不顾出家,探春骨子的不服输,怎么会呢? 可是一想到如今贾府内部的混乱,迎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夫人作为嫡母,探春的希望都在她身上,婚事也脱不开她,但是王夫人如今是越老越…… 迎春眼里划过一抹坚定,“二位妹妹,未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说不准,但是,在没有既定之前,一切都说不准。” “你们可看到了刚刚那位嬷嬷?” 探春和惜春对这个嬷嬷印象很深,点头。 迎春道:“这位嬷嬷是宫里出来养老的映袖嬷嬷,如今在院子里帮我调教下人,也教我各种以后可能用到的规矩礼仪,技多不压身,二位妹妹不若以后趁来我这儿的时候一起学学?” 宫里给了两个想出宫退休养老的嬷嬷,一个映袖,一个是清圆。映袖主要负责教导迎春,和快速教导邢夫人,而清圆负责王熙凤生产出月子前管事和教导翊姐儿礼仪,等王熙凤生产出月子后再进行辅佐,或者说,让王熙凤手段更为进退从容。 探春眼眸一亮:“这真的可以吗?” 这可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没点人脉和手段,有钱也不好请。 以王夫人的眼光,和老太太需要的门面,等府中不得不考虑她的婚事,她嫁的人家,八成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人家,或者说,她被“卖”给府中高攀不上的人家。 那么,宫里嬷嬷见多识广,若是在映袖嬷嬷这里能学到点手段本事,哪怕是多一些见闻眼界,以自己靠着脑子和见识,再有林姐姐那里林花著雨的底气,她未必不能杀不出一条路! 惜春倒是有些迟疑,说白了,在她看来她以后的路也就是那样,宁府还能一朝biu亮不成? 不过学一学似乎也没坏处,也是迎春为她们考虑的心意。 “多谢迎春!” 看家她们答应,迎春也笑了,她们一起长大,若是自己明明能帮一把,却见死不救,她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对于探春的顾虑,迎春道:“映袖嬷嬷人很好的,你们放心吧。” 当然,府里给人家的工资,还是要适当加一点的,这一点,迎春也坦然和她们二人说了,亲兄弟明算账,不是感情不好,而是什么都说开,反而不容易造成误会。 探春充满斗志的回到贾府,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这是她提升自己的机会,府里,给不了她这样的机会。 都说大伯不顾念亲情,可在她看来,狗屁!忠襄伯府,迎春的安全,自己的生机,可都是人家大伯自己拼命博来的! 映袖嬷嬷见两个贾府的姑娘回去了,再看了眼迎春,带着点看小辈的柔和道:“姑娘可是找到了路?” 在映袖嬷嬷看来,和迎春这个主家小姐相处,可太轻松了。 迎春笑道:“一切都瞒不过嬷嬷的眼睛,只是……只是还得靠嬷嬷呢~” 映袖嬷嬷不在意笑笑,“姑娘请说。” 听完迎春的说法,映袖直接就答应了,“这有何难,她们也不能常来,能学多少,全看她们的用心,姑娘已经做得很好了。” 贾家那脏污之地,培养出来的女儿竟个个不差。 映袖在宫中多年,看人的本事早就锻炼了出来,她一打眼,就看出了探春的不俗,但凡换个出身,或者是如今忠襄伯的女儿,怕是王妃也当得! 既答应了迎春教一教这两个姑娘,她也合该尽力,没准就结了个善缘,以后有用呢。 人呐,眼光还是要放长远!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即将提高技能点,惜春随时想摆烂中~ (探春和惜春都还小,还没到脱离贾府的时候,文案都有明示的哦,她们都会有自己的路,也会各自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第102章 拒绝接招小职员 探春和惜春回了贾府,没多久老太太就见了她们,表面上是询问迎春的情况,实际却是打探迎春的心思还能不能拉拢。 “迎春还是和以前一样呢,我们还约好了,下个月,姐妹们一起半个诗社,不时聚一聚呢。” 探春顺着老太太的话,笑着分享在忠襄伯府的趣事和她们姐妹间的感情。 老太太听到她们还要约,也是连连点头,“好好好!”这才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 “迎春是个好丫头,我这个做祖母的,哪怕见不到迎春,听到她好,我也放下了一桩心事。”老太太意有所指道。 惜春一如既往的无事不开口,却用手绢点了点自己的唇,掩饰住自己的不满,这话说得,就差直说迎春不来拜见您,要么是迎春不孝,要么是不让迎春来的贾赦不孝了,就这还说为迎春好。 老太太与太太相比,的确老太太对她们更好,但是老太太也更为府中考虑,在老太太心里,荣国府大于宝玉大于其他人。而他们这些其他人,随时可以抛弃。 惜春不开口没人会觉得不正常,但是探春却不行,不能让场面冷下来,尤其是这种时候,一旦应对得不好,对迎春大大的不利。 想到分别前邢夫人对她们的嘱咐…… 探春神色陡然升起一阵尴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惜春跟着蹙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神色莫名,明显不欲在这个话题停留。 老太太见状,“在家里,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不成?” 探春艰难的咬了咬唇,终于开口,“不敢瞒老祖宗,只是……哎!” “今天大伯也在府里,我们本欲去顺道拜见,不然说出去不成礼数,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老太太皱着眉点头,是这个道理,两个姑娘是知礼的,只是……莫非贾赦还给两个姑娘家幺蛾子不成? “却不料伯母说,说我们两家已无干系,我们是女眷,就不用……不用拜见男主人了,还说……是大伯的意思……” 探春磕磕碰碰说完这段话,头低得很低,手绢在手中不自在的绞着,心中很是不平静,一旁的惜春只娥眉微蹙,抿唇不语,眼神却有些不满。 一番唱念作打下来,老太太紧紧握住拐杖,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不在意道:“你们大伯……罢了,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懊悔,早知道,这两年不该不闻不问,老大这是彻底离心了。 若是想以孝道让他服软,怕是不行了,不仅不行,还容易把他的反骨给逼出来,倒时候又要乱咬人…… “鸳鸯,你再跟我说说忠襄伯府如今的情况。” …… 爱看热闹,爱吃瓜,算是我朝人民一直以来的传统了。 忠襄伯回京后,关于他们家的瓜就没有停过。 甚至赌坊中,关于忠襄伯到底会不会去贾府,已经成了赚钱的手段了! 无论忠襄伯去不去,有人赢有人亏,但赌坊永远是庄家! 他们眼睁睁看见忠襄伯一家去了林家,又看见贾家的小辈去了忠襄伯府,又几日过去……半个月了,贾琏这个好色坯子竟然都去国子监安生读书了??? 但忠襄伯依旧老老实实在家,依旧是个宅男。 压忠襄伯服软的人,一个个哭爹喊娘,比老太太还难受呢! 好在殿试也开始了,大家又开始关注新的热点了,忠襄伯府周围的围观群众,这才散了去。 学子们具都打乱了顺序排队进场,与摆放好的座位上作答。 筠哥儿的年龄和身高,无疑成了最亮的崽。 当然,但凡心态差了一点,这么多的注视和压力下来,这轮考试也就完了。 好在筠哥儿向来是个心大的,这才多少人?这点关注就能压垮他?想什么呢? 筠哥儿淡定地整理思绪打草稿,任他风吹雨打,嘿,我就是风吹不动。 不过筠哥儿不紧张,旁人倒是为他紧张了个遍。 “三姐有些心不在焉?是担心林家郎君?” 因为炼丹,不,或者说因为商泓懂得药理,三公主本身又对药学医学感兴趣,一来二去两人便混熟了。 三公主眼神心虚,嘴硬,“我担心什么,你小小年纪,竟学会打趣长辈了!我这不是被要背的东西难住了吗?” 商泓面露无语,但是偶像包袱让他控制住了一系列的不雅举动,你才多大就长辈了?书上的内容你不早就烂熟于心了吗? “林小郎君只差个状元就是三元及第了,如今这些书生,走到这一步,学识都差不了太多,不过是看谁的策论更得圣心,你觉得,林小郎君的论点行文,会不得圣心吗?” “我这不是,怕万一吗……” 商泓不再言语,却不觉得会出意外。 殿试这个排名赛,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出,你文章再好,皇帝看不顺眼也能刷下去。 若是按他猜测,但凡这个林筠会试乡试有一次不是第一,没了三元的可能,林筠夺得探花的可能性就很大。 要说为什么?双探花父子,多好听?公主嫁探花,多好听! 这就是朝堂与皇权。 南方: 方家人佛道两家,佛祖菩萨,文曲星武曲星,能拜的全都拜了一遍,希望保佑他们外孙高中状元。 黛玉制作了孔明灯,于夜晚放飞。 “你还不放心那小子?”储睢觉得他弟子有些多虑了。 黛玉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神色中其实并无担心,“总得走走流程,不然到筠哥儿那儿,就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了,权当哄一哄他了。” 储睢有些不理解这俩姐弟的腻歪,但很机智的没有多话,而是心想着:筠哥儿的成绩越高越好,若真出了个状元,嘿,你看人家十二岁就状元了,你知道人家读书多用功吗?你们不羞愧吗?你们还有什么脸不认真读书……这话术的例子不就来了吗? 而筠哥儿也不顾所望,当真得了状元! “一甲状元,进士及第第一名——金陵省姑苏籍——林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十二岁的状元骑马游街,风头硬生生改过了身后的探花,但是俊美探花郎一点也不介意,因为…… 朝着探花郎扔手绢香囊的都是姑娘们,而朝着小状元扔东西的,都是……姑娘们的长辈们! 林筠,正式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别人父母的梦中情娃。 “生子当如林家子!” “他林如海好福气啊!” “老夫想收林筠为义子!” “夫君你要不去林府请教一下林大人的教子秘诀?” …… 林如海使劲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压低自己略有些激动的声线,“咳咳,我没怎么教他,是老师们教得好。” “哎呀呀,还好啦还好啦,他运气比较好。” “多谢多谢,也是这孩子侥幸~” …… 鹿鸣宴等各种宴会一一参与完,筠哥儿直呼比殿试还累,至少殿试只有一科。 林家子中状元,林家的下人都得到了赏钱,林如海和贾敏这些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如海看着躲懒的筠哥儿,也心情美妙,却还是理智下来提醒道:“明天你也该去宫中感谢两位陛下的教导了,今晚早些睡,养好精神。” 筠哥儿哼哼两声,表示听到了,在躺椅上翻了个面,蹭起来,“爹,那若是遇到这个新的义忠亲王,我该如何应付?” 这个义忠亲王身份可是敏感得很。 这就罢了,他要进宫,太上皇那里万一义忠亲王陪着怎么办,据说太上皇给外宠爱这个义忠亲王。 林如海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缕了一会儿长须,道,“若是在大明宫碰上了,该行礼行礼,若是没碰上,那就随缘,顶多按照忠顺王那样相处。” 筠哥儿表示明白。 若是太上皇明知他要去,还召义忠亲王,那就太刻意了,无论太上皇是什么心思,他都不能太亲近,面上礼节不出错就行。 若是没碰上,那就更好,万事大吉,至少太上皇还没糊涂,或者……义忠亲王是个聪明的。 见筠哥儿脑子清醒了,至少现在不困了,林如海趁热打铁,继续叮嘱,“你已授从六品翰林修撰,像你们这种新进翰林的,一般都是最好的打工人,你不用把时间太过浪费在这上面,以后有了新的需要编撰的项目,你争取个负责人或者副编修就行,当下的时间你先沉淀自己。” “你宋师叔现在已经升了太常寺卿,不在翰林院,你师兄还在里面,有问题问他,以及——别带坏了你师兄。” 筠哥儿满头问号,他怎么就带坏他师兄了?他多乖多听话啊,确定不是师兄本来就满肚子黑水? 宋然宋怀杉也是一甲进士,走的正统升迁升内阁的路线,如今升到了太常寺卿,下次便是去礼部吏部担任侍郎,再任尚书,最后进入内阁。 而他师兄田渊虽然不是一甲出身,但也考上了庶吉士,从翰林检讨做起,再慢慢往上升。 如今田渊也已经是正六品侍读了,当然很大程度有,是因为有人带着的缘故。 别看升迁路线明明白白写在那儿,但实力,运道,人脉,你总得占一个,不然一样是能干坐到老。 对于爱好摸鱼的打工人而言或许是福音,但在这个货与帝王家,在这个文可提笔安天下的时代,都考上进士了,又有多少人能忍受籍籍无名,抱负不得施展呢? 尤其是,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定位,也根本不是打工人。 ** 大明宫,义忠亲王没有在这儿出现,太上皇和筠哥儿叮嘱了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筠哥儿的错觉,太上皇似乎是没有什么精力了。 去年年底到现在才多久,身体一下子差了这么多? 还是说,义忠亲王找到了,那股念头没了,支撑身体的气少了一股,所以才愈发显露出疲惫?毕竟太上皇本来也年岁大了,都69岁了。 若是之前,筠哥儿定然会说一句让太上皇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但是现在,人家已经有了孙子了,自己也已经是皇帝的臣子了,有些话,不该说,说了,就是僭越,再被有人心挑唆,就成了对太上皇不怀好意,诅咒太上皇身体,也不是没可能。 而今天过后,他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因为在南书房读书而时常进宫了,因为他已经是官身。 豫王在小太监在大明宫外的必经宫道上,堵住了筠哥儿。 马车里,看着盖着薄毯装虚弱的豫王,“偷摸摸”出宫无比兴奋的三公主,还有走疑似走面瘫路线谁也不爱的义忠亲王。 筠哥儿看向装傻的晋王,晋王视而不见,又看见凌小小以一副过来人模样给义忠亲王指点到哪儿了的凌小小…… 筠哥儿:&#*……@#) 一个个都是皇亲国戚,都不需要考量,逮住我坑,生怕我过得太轻松是吧? 许是感受到了筠哥儿的怨念,义忠亲王三分愧疚两分怀疑四分退让道:“三姐,我对外面不熟,也不认识人,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啊!好茶! “没事没事,都认识的,不是说好了去大哥府上吗?” “是不是还和筠哥儿不熟?你别害羞,筠哥儿人很好的,我和二哥早就打算让你们认识认识的。” 凌小小瞬间卖了某个排行老二的人。 筠哥儿:…… 凌小小安抚了小堂弟,又对筠哥儿道:“堂弟和十一叔一样对道法和炼丹颇有见解呢!” “宫中太医不是不敢教我医术吗?我这些日子好多不会的都是找堂弟求解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凌小小变卦如此之快,只是,淑妃娘娘和帝后不阻止吗?这不是不是意味着义忠亲王这颗雷,帝后并不担心? 若是如此,那当今的底气和自信,倒是长了不少。 筠哥儿再度看向商泓,和其对视,商泓竟也不退,四目相对。 半晌,两人默契的撇开视线,马车中的氛围无声平和下来。 京中晋王府: “好你个筠哥儿,我们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们是吧?” 大皇子一来就往筠哥儿这儿扑,许久没见面的两人直接过起了招,没一会儿就滚在了地上,要多没形象就多没形象。 晋王妃于情于理都该拦着,凌小小果断抱住大嫂:“嫂嫂莫担心,他们有分寸,出了事父皇会教训他们。” 晋王妃:?? 再看豫王,将嫂嫂和凌小小护至身前,伸着头像是吃瓜的猹,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叠瓜子分给他们。 再看义忠亲王,眼中的无语是那么的清晰可见,是那么的同病相怜…… 晋王妃:“可是这……有损……” 豫王咳咳两声,“又没人看见。” 丫鬟仆人瞬间作鸟兽散,机智得一批! 唯二正常,还没被污染的晋王妃和义忠亲王:离离原上谱。 打了一架的两个人心情舒畅,“舒坦!” 晋王熟练地揽着筠哥儿的肩膀,“要我说,你就该学明玕,考个武状元,以后跟我一起去山西,去那北夷地区杀他个七进七出!” 筠哥儿把晋王的手扒拉开,“别把重量靠我身上,累!” 又道:“你这个问题,你可以去和陛下商量,我倒是不介意再去考个武状元,就是不知道流程怎么走。” 看着哑火的晋王,筠哥儿哈哈一笑,“君子不立危墙,你想要七进七出,难哦!倒是等明玕考了武状元,以后上陈杀敌,或许可以替你完成心愿哈哈哈!” “我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将军哪儿有不上阵杀敌的?谁敢拦我,我把他踢开!” 筠哥儿跟着拍巴掌闹腾,让晋王加油。 晋王幽怨的看着他,又看着豫王,豫王直接视若无睹转过头。 晋王再次看向筠哥儿,筠哥儿:…… “你就不再继续问吗?!” 筠哥儿装傻,“问什么?” 问你没有军费没法七进七出怎么办吗? 笑话,他就是个刚出职场的小新人,还打不得高端局! 至于要是说要自筹军费,就更不可能了!不是钱能不能凑够的问题,而是国库是国库,私人是私人,不能混为一谈!要不然让以后打仗的将军怎么办? 晋王就藩还有四年呢,晋王也该自己想办法呢,好歹是一个亲王! 晋王:“你一点也不关心我了……” 众人一阵恶寒。 筠哥儿也不装了,“滚蛋!你都解决不了的,别来霍霍我,别忘了以前策论的东西我都没解决呢。” 晋王把头发挠成了鸡窝头,整个人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豫王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拉着筠哥儿把主人家抛在一边,带着堂弟和妹妹聊天去了。 我的亲大哥诶,筠哥儿现在就只是个翰林修撰,筠哥儿不俗也是以后不俗啊,你这真是异想天开啊! 筠哥儿和豫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哪里是军费的问题,常规的军费是有的,但是要像晋王这样主动向外出击,估计还是大规模,这是国策的问题,筠哥儿是不要命了才会接招。 就是开海,都还是太上皇和当今出题后他才去破题的,还只能缓缓图之,晋王太着急了。 回到林府后,筠哥儿整整琢磨了半个时辰,才对新提拔上来不久的小厮云松道:“你去一趟醉月楼顶层,说我明天会去。” 既然义忠亲王会炼丹,那就告诉忠顺王吧,让他们两位道友切磋去,都是千年的狐狸,别来霍霍他,管他有没有目的还是凑巧,他懒得去猜。 不过到时候真的要全力开海的时候,倒是可以把宗室力量扒拉到一条船上,他从不做亏本买卖! 第103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修书,修史,查找文献,整理奏折文书,送入内阁…… 对于刚入翰林的新人,就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会先熟悉各部文书,熟悉各种递送流程,还得会尽快熟悉如何担任皇帝笔辞,管理文渊阁(也就是藏书楼)…… 当然,有田渊这个师兄在,林筠很快便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田渊能在这些年就晋升侍读,已经是速度很快了,这就是背后有人和不跟皇帝对着干的好处。 而升职,便需要——项目。 所以哪怕很多时候,翰林院的基层官员在完成自己手中的任务后,都会在翰林院中,文渊阁中,充实自己的知识面,不一定能获得大项目,但是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涉猎面广了,见识多了,自己试着编纂文选之类的,也同样是加分项,出众者甚至能在史书中留下一笔,所以在翰林中,学习氛围远超其他部门。 当然,也有翰林更清闲,这个时代书籍珍贵的原因。 不然你去户部憨嘻嘻的问一句:“大家怎么不摸鱼编书呀?” 户部的算盘能把你敲去见太奶。 田渊见筠哥儿转了转脖子,活动了手腕,开始整理桌面,就知道筠哥儿打算开溜……是打算去文渊阁中工作了。 “下午要不要等你?” 筠哥儿连忙点头,给师兄抱了一拳就给垫着脚飞快的溜走了。 不少翰林纷纷抬起头,嘴角不由得扬起,摇了摇头,打趣的看着田渊:“当初常乐(yuè)才来的时候年岁也不大,倒是沉稳得很,你们师兄弟还真是一动一静,互补了。” 田渊早就成婚了,虽说男子二十及冠取字,但是提前立业,能独当一面了,也会由家长取字。尤其是田渊名字本就是两字,直呼名字多数时候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取字后也方面同僚间称呼。 常乐便是田渊在入翰林后,林如海给他取的字。 而筠哥儿现在无字,也是因为大家都还称呼他为筠哥儿,有志之年都未到,称筠哥儿也实属正常。 且筠哥儿的年龄太小了,才十二岁,翰林大人们很难去一个十二的同僚起什么坏心思(抛开想当他爹),更别提筠哥儿的南书房老师一个个都不简单,他们更不会去针对。 就是怎么说呢…… 筠哥儿现在还跟个孩子一样,不太正经! “不过筠哥儿天天去文渊阁,如此好学,不怪年少就中举了。” “是啊,前两天我让他试着草拟文书,只稍加修改便能发出去。” …… 而被讨论的筠哥儿,已经到了文渊阁中。 文渊阁汇聚了古往今来的名家经典,史书典籍,就连国外的一些外语书籍,也会有所收录。 这里也是中原文化底蕴的集中地,是历史的结晶。 每每走入其中,筠哥儿便会升起一阵万丈豪情,内心也前所未有的骄傲,这是华夏才有的底蕴。 筠哥儿轻声在文渊阁中行走,径直走到了他目标的地方,从书架上取出少有人观看的一本番邦典籍…… …… 走出文渊阁,筠哥儿脚步停下,回头。 身后跟着出来的翰林友好地笑了一下,他没怎么见过这人,这谁? “翰林侍讲甘永哲,见过林修撰。” 甘永哲……筠哥儿想起来他是谁了,这也是个奇才,一甲进士,榜眼出身,升侍讲也已经七八年了,嘿,就是不能继续升了,不仅如此,讲学的内容也都给他停了,平时也就需要查文献或者顶班的时候会叫上他,就这样在翰林院蹉跎了七八年。 筠哥儿之所以会知道,还是田渊跟他聊天时候说过。 筠哥儿发现,他师兄真的细致,连这么边缘的人物,他都能清楚,还记得给他说,这还不算,这么久的事了,他还知道人家为什么会被边缘化。 为什么呢?据田渊听八卦得来的消息,是因为甘永哲不仅是从应天书院出来的,还好巧不巧,得到过甄家的资助,然后在甄家落马的时候,帮甄家说了话。 又好巧不巧,当时二皇相争激烈,甄家是一定要落马的,并且案发后数额过于巨大,牵连也深,而甘永哲,也就因此一直没有上升了,毕竟他出身微寒,还真没后台,而同窗的进士,也因为大多都是太上皇势重之时考入的,当杠杆向当今倾斜后,同届的进士,能用的又有几个? 他还能没牵扯到案件中真的犯事,就已经是幸运了。 不过他一个人还能一直安然无恙的待在翰林院这么多年,应该还是有能力手段,或者有一定不可替代性的。 但是,再好巧不巧,林筠姓林诶,扳倒甄家那个林诶。 筠哥儿只是一个呼吸间,便带着一分茫然两分突然手足无措三分礼节四分友好道:“原来是侍讲大人,我这刚来翰林不久,唐突之处,还望甘侍讲勿怪。” 甘永哲挂着微笑,右手向前一别,两人一边往前走,甘永哲一边道:“既然林修撰听过我,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不是等等?? 筠哥儿有一瞬间没绷住,他那么良好的演技,放到现代怎么都值一个小金人吧?哪里出问题了? 或许是体谅筠哥儿毕竟小,甘永哲笑了笑,道:“这些年坐冷板凳,官场的各种官司,人情冷暖,演技都看了个遍,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林修撰有片刻的抗拒我。” 得,原来如此,以后注意。筠哥儿总结着经验。 既然甘侍讲都如此摊开来说,那筠哥儿更不惧了,也直说:“那不知甘侍讲找我何事?”他今天在看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视线,他一出来就发现有人跟着出来。 甘永哲却道:“我常年无事,文渊阁里的书我熟得不能再熟,存放番邦典籍的书架,几乎没人会去查阅,所以你一去看了那里的书,我就知道了,我好奇是谁会连着几天查看番邦文化的书籍,于是我见到了你,见到了不仅在番邦文献的书架前,还在工艺技术区域前。” 甘永哲有些低垂着眉眼看他,“我见到了一个,真正着眼于海外的翰林。” 筠哥儿抬头,眼神凌厉,包含警告的看着面前的翰林侍讲。 甘永哲却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叠,对筠哥儿露出一个安抚和示弱的笑:“我不会蠢到去威胁林家的公子,这只是我为自己的未来,做的一次争取罢了。” 甘永哲后退了几步,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筠哥儿皱着眉回了文渊阁,找了个地方,看了一张内容,随后呼吸一重,瞳孔不由得睁大,快速扫阅了一张张内容后把这一叠宝贝都塞到了自己怀里。 糟糕,这人真是个大宝贝!他好心动! 但是这个人,太难把控,不仅是因为这人坐冷板凳有林家的原因在,而是因为,就是坐了冷板凳,这人心态也一直很稳,并且一直没有放弃提升自己,随时寻求机会,并且——发现风口。开海,陛下是一定要开的,不仅仅是惩治市舶司。 再有一个,他竟然还在这些年中认识了海外过来传教的传教士!还能从传教士口中获取到有效信息,有些东西是这些番邦书籍上根本没有,或者来不及更新的,而他在他的鱼饵中加了进去,让自己根本没法抗拒。 这样的人,也极为危险。 诚然他是一位大毅力者,这样的人抓住机会后总是能成功的。但,筠哥儿无法确认,这人是如何让传教士吐出真东西的,他呢?他有泄漏什么吗?毕竟,文渊阁的书,太多。 等筠哥儿再次走出文渊阁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炷香了。 筠哥儿走得有些快,师兄可能都等了一会儿自己了,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竟然看见了义忠亲王闲庭信步地往这里走来。 筠哥儿:…… 你说好巧不巧,义忠亲王也看到了他,还跟他颔首示意,哦豁,想溜都不行了。 既然无法反抗,筠哥儿只能含笑上前打招呼了,“见过亲王殿下,殿下这个时辰应当才下课一会儿,殿下果真好学。” 义忠亲王扶起筠哥儿,平易近人道:“既然和大哥二哥,还有小小他们都熟悉,在我这儿又何必多礼?倒是生疏了。” 筠哥儿笑笑,严谨道:“毕竟来往还有的官员,失礼了就不好了”。 又对义忠亲王身边的小太监打了个招呼,“原来竟是钱公公,上次都没看到你,我还纳闷你去哪儿了呢。” 钱公公可是周公公的徒弟,义忠亲王当真受宠,只是废太子之子有如此荣宠,真的没有问题吗? 一般情况下不是富养着就行? 小钱子见筠哥儿认得自己,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蒙太上皇看重,如今奴婢就跟在义忠亲王殿下身边了。” “前两天殿下出宫,奴婢没有跟着,如今碰上了,在这儿给林修撰补送上恭喜了!” 筠哥儿也没有别扭,乐着收下了钱公公的贺喜。 见他们说完,义忠亲王竟然还记得筠哥儿的话,回道:“我底子比旁人差一点,所不时在文渊阁来借书,如今碰上了,待会儿筠哥儿可要一起用膳?” 筠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了,“这怕是要辜负殿下美意了,我今天已经和师兄约好了,若是失约了,在翰林中,我和师兄都不好看。” 这便是说他不是故意不给面子的了,而是翰林中都知道他和他师兄已经有约,当然失约后果并不严重,只需要义忠亲王让小太监去说一声,没有人会觉得不对。 但筠哥儿话说到这儿,义忠亲王也清楚筠哥儿的心思了,“那倒是不巧,那林修撰慢走,我先去借书。” 筠哥儿告退后,转身离开,带着一阵微风,筠哥儿脚步未停,可鼻子却动了动,今天的义忠亲王身上,有一股药香?还挺好闻? 不过几天这个时间不是才下课吗?哪儿来的时间炼丹药沾染上味道? 这得平时炼多少丹药才能腌入味儿?前两天也没闻到啊? 筠哥儿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却想不出哪儿不对。 看着筠哥儿离开,义忠亲王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除了炼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模样。 口中却问道:“你挺熟悉林家公子?我感觉他不想与我接触。” 钱公公恭敬回答:“前些年林公子还没有全力备考的时候,都在南书房和两位殿下一起读书习武,也经常出入大明宫得太上皇抽考指导,只如今林公子已然入仕了,为避嫌,没有传召林公子也不会主动进宫了。” 所以殿下放心,不是你的问题,是林公子自己避嫌的问题,不止避你一个。 义忠亲王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再多说,也转身往文渊阁走。 田渊果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他一副脱离苦海的模样,“这是遇到什么事儿绊住了?” 筠哥儿让田渊弯一点腰,在他耳边小声说:“碰到了俩!” 田渊拍了拍筠哥儿帽子,“回家说。” 田渊本就是筠哥儿师兄,林如海正儿八经的入室弟子,田父又找到了适合他这个老实人的工作在外认真打拼,田渊虽然在京城租了一个房子,但是也会不时去林家侍奉老师,他去林府,再正常不过。 “我会给你再详细打探一下的这个甘侍讲,你先不忙着回绝,也好生研读一下上面的内容。” 筠哥儿点头,“有劳师兄了,无论甘侍讲人如何,至少这东西是有用的,便是我不和他合作,他写的东西我也不会昧着。” 可以少一个朋友,但是不能硬生生多一个敌人。 对此,田渊和林如海都十分满意。 林如海这时候问田渊,“常乐你心细,这些年在翰林院,就目前而言,你觉得甘侍讲是个怎样的人?” 田渊沉思了一会儿,道:“他文学素养很高,我好几次遇到他都是在文渊阁里,有时候谁谁谁突然忙不过来了,让他帮忙,也不会出问题,除了甄应嘉那件事他发言不谨慎遭了,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点。” 林如海:“我会去问问怀杉,他曾经是翰林学士,他那里应该都有记录。” “其实我很好奇,如果仅仅是发言不当,他又找不到其他错点,应该不至于一直没压着不晋升,没有因言获罪的道理,甄应嘉这事儿毕竟已经太久了。” 师兄弟二人都明白了,甄家怕不是牵连他的主要原因。 一家子说清楚该如何做后,筠哥儿也不愁了,安心的看甘永哲写的东西。 而后的几日,筠哥儿在翰林院照常如旧,在文渊阁中遇到甘永哲后两人也没过多的交流,平淡的互相见了礼打个招呼,对方没有催问,筠哥儿也没表态,两人都十分沉得住气。 这日休沐,筠哥儿来到了醉月楼。 听月丹说,忠顺王这几天都在醉月楼喝酒。 穿过热闹的戏台,直达顶层,筠哥儿走进忠顺王的房间,掀开帘子,里面已经满是酒气。 筠哥儿虽然也喝酒,但酒量真的一般般,现在还没怎么练出来,闻到这个浓重的酒味当下就脸黑了,手掌赶紧并在一起扇风,鼻子都快熏废了! 筠哥儿哭着一张脸把窗户什么的都打开,从房间里找出一把扇子哐哐哐扇风。 “你被王妃赶出家门了?”不然怎么这么一副死鬼模样? 忠顺王手里摇摇晃晃着酒杯,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眼直溜溜看着他。 筠哥儿一个哆嗦,把酒杯从他手里拿来,把酒壶之类的全部让人拿出去。 等月丹派人送上醒酒汤后,筠哥儿也不顾什么尊卑了,站在椅子上就给忠顺王给灌进去了。 忠顺王皱着眉,不舒服,却也没反抗,老老实实喝了醒酒汤,打了个满是酒味的饱嗝~ 筠哥儿:呕! 忠顺王拍了拍喝水喝饱了的肚子,眼神算不上迷糊,其实也没怎么醉。 见筠哥儿这副模样还笑得一脸欠揍,“你都当官儿了,你爹还没让你锻炼酒量?这是溺爱啊,我可得说说林大人了!” 筠哥儿抱着一个橘子闻橘子的味道,也没怼忠顺王,好歹是自己狐朋狗友,“你到底是遭受什么打击了?有什么坎过不了的?说出来我高兴高兴?” 话是这么说,可筠哥儿脸上的担忧也是真的。 忠顺王苦笑了一下,“你觉得,义忠亲王那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筠哥儿眨了眨眼,“说实话,我看不透,不过太上皇对他挺好,钱公公都给了他。” 见忠顺王没反应,又道:“小小对他感官不错,两位殿下也是。” 想到之前他给忠顺王说的义忠亲王会炼丹,筠哥儿脑瓜子转了半天,“你莫非是和人家切磋炼丹,输给了小孩儿受打击了?” 忠顺王却直勾勾看着他,道:“他在练延寿丹。” 啪嗒咕噜乓—— 筠哥儿手中的橘子,掉了…… 什……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参考明朝,明朝后面文渊阁基本就作为内阁的办公场所了,普通人很难进,这里文渊阁还没有和内阁办公场所合二为一哈,就是单纯的藏书楼(主要是作者取名废) 第104章 立太子以正东宫 筠哥儿手抖有些抖,语气有些颤,“什,什么丹?” 他这么小就耳背了? 忠顺王轻轻呵了一声,“你没听错。” 刺啦—— 筠哥儿慌张地从椅子上起身,把窗户,房间门都给关上,也不矫情那些酒味,严肃的回到桌前,“他才多大就炼这种……” 不,主要是:“这丹药是他自己吃还是……” 忠顺王到底喝了那么多酒,又听到筠哥儿直击重点的询问,头真的有些炸疼。 筠哥儿也不催他,好一会儿,忠顺王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重道:“这件事有些复杂,他会一些道法是真的,因为一些原因,他寿命有损。” “他没有藏着自己炼丹,公开练的丹药也都是一些正常的调养身体补气血舒筋活络等正常的丹药。” “但我这些年丹书和古籍,道法也不是白研究的,他身上的味道不对,正规的道士现在谁还敢用金属类炼丹,但是他敢……” “被我发现了,他还说金属是有毒,但有毒也要看怎么用,用多少,他在尝试达到阴阳五行相生的状态……” 总之一句话,他在练延寿丹长寿丹这种,根本不可能的玩意儿!还用了有毒之物! 筠哥儿暂且没有心思去想义忠亲王会寿命有损,总归现在他都不知道,就合该不该他知道,他不会主动去越界,但是,古往今来,延寿长生等丹药,道士这种话题,一直都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你没制止他?”筠哥儿却不信没制止。 忠顺王看似招猫逗狗,不干正事,但是在政治上他从来没有选错过,现在的亲王中,除了皇帝的亲儿子和这个特殊的义忠亲王,谁有他日子过得潇洒? 不,或者说,他比皇子还潇洒,这样的人,碰到这样问题,他不可能装作看不见,因为一旦装作看不见,以后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皇帝心中一定会有疙瘩。 “怎么可能。”果然,忠顺王制止了,但是,“但是他不听我的,还说他没有轻易尝试,很多都是弃丹,他直接让人给毁了的,少数觉得可以尝试的,都会先让喂给兔子或者老鼠试药,还说他用过,感觉还可以。” “殿下告诉陛下了吗?”筠哥儿问。 告诉当今了吗?那要是当今也感兴趣了怎么办?那岂不是好心办了错事? 可要是不告诉陛下,是不是你内心觉得陛下一定会受蛊惑? 而且,宫里的动静,陛下当真不清楚吗?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钱公公和周公公有没有联系,太上皇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去跟皇兄说了,这种事情我不可能不告诉皇兄。还怕皇兄心动,特意跟他说世上没有延寿药之类的,跟秦皇汉武吃的那个一样,都是假的,往凶了处说。” 也亏得他是皇帝亲弟弟,换个臣子根本不敢这样说,但就是因为他是亲弟弟,所以必须得往严重处说,这是他的态度。 “皇兄很严肃的说他会处理,这我是相信的。” “但是父皇……” 筠哥儿心下一沉,难不成太上皇真的…… 忠顺王带有些头疼的笑了笑,眼中却俱是沉重,“皇兄说他已经劝了义忠亲王,也安排了最好的御医负责调养那孩子身体。更是把周边的太监宫女换了一遍,不给义忠亲王再乱来自己给自己喂毒的机会。小钱子这等义忠亲王的近人,只能有一个结果,一个都不可能留下活口。 筠哥儿今天已经受够了惊吓,现在反而异常冷静,只不过,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厌恶,太监宫女,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忠顺王叹气,“所以我担心,父皇其实知道这件事,父皇比皇兄担心义忠亲王多了,不然也不会安排小钱子。”也……年岁大多了,更容易被延寿,长寿等打动。 筠哥儿扯出一个难看得不行的笑,“不都是猜测吗?既然都已经告诉陛下了,我们能想到的,陛下肯定能想到的,你这样醉酒,莫非不相信陛下,你让陛下怎么想?” 忠顺王手一顿,顿时苦笑了一下,“难为你还记得提醒我。” 筠哥儿吐出一口浊气,也很心累,“也难为你还记得拉我入坑,这就不是我这种小虾米该知道的事。” 忠顺王没有反驳,只道:“为人子女,哪儿能不担心,父皇就差把你当孙子了,你不该动动脑子?” 筠哥儿叹气,“别想占我便宜。”现在咱们平辈论交,你倒好,想当我爹辈? 好一会儿才道:“只要太上皇没有表现出来,我们就没有办法。” 而只要太上皇透露出吃丹药的意思,朝臣就会跳出来反对。 总不可能自己跳到太上皇跟前说不许炼丹吧?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筠哥儿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一趟,焉了吧唧回了家,报应啊,就不该脑子一抽让忠顺王去接触义忠亲王,就该无视的! 忠顺王还在那屋里,筠哥儿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忠顺王双手捂脸,心情异常沉重,他没有跟筠哥儿说的是,父皇和皇兄又吵了一架,皇兄以侄子身体为由,将侄子暂时送到了避暑的皇家园林里修养,还让商夫人也跟着去照顾侄子,一点没让父皇的人插手。 父皇气得和皇兄大吵一架,第二天便病了,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而老年人身体越差,越容易起邪念…… 让忠顺王买醉的是,皇兄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在这个时间段强硬的把侄儿送走。 诚然原因说得过去,可对于父皇来说…… 人呐,还是要糊涂才好,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他吐噜嘴告诉筠哥儿,是一时冲动,也是知道筠哥儿脑子里主意多,又重情,可筠哥儿避而不谈,那只能说明,筠哥儿也意识到他不能插手。 枉他之前竟天真的以为,父皇和皇兄真的没有矛盾了。 原来,只要父皇在一日,和皇兄的矛盾就一日不会停止,不可调和。 醉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清醒,回王府招猫逗狗了。 轰隆隆—— 浓厚的乌云终于降下了大雨。 皇家园林里: 商泓不太高兴的喝完了御医给的药,这个御医头发花白,并非是当天他进宫给他看病的。 老御医见商泓喝了药,满意抚了抚银白色的胡须,“殿下年轻,身体恢复快,这副药喝完了,就可以不用喝了,用药膳调理即可。” 商泓闷闷嗯了一声,有些不情愿。 老御医也不在意,继续叮嘱:“殿下在医药上面天赋卓绝,又何苦自欺欺人?” “您相信老臣,只要不再糟蹋自己身体,七八十岁老臣不敢保证,五六十岁还是有的。” 商泓却道:“天命难改。” 老御医呵呵笑了,“那您苦练毒……额,苦炼丹药又是为何?” “天地人三才,人力这三分之一,影响力可不小,端看如何使用,殿下以为如何?” 商泓来了兴趣,“您懂道?” “略懂一点。” …… 老御医出了房间,从回廊上往自己住处走,身旁的太监一脸恭敬,“还是您老有办法,殿下成天想着炼丹,也就您能劝动殿下了。” 老御医笑了笑,“还是商夫人指点有方。” 而房间里,没人后,商泓一双眼格外的沉静,安静地看起了书桌上的书,却不是易经丹经等书籍,而是原本被在底部的古文精选。 商泓,哪里有一丝执拗于寿命,执拗于道法的模样? ** 筠哥儿没有把今天和忠顺王的谈话往外说,连自家老爹也没有告诉,这种事情,本就不该他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当今突如其来试探老爹呢?只有老爹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做出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反应。 林如海从不给筠哥儿开空头支票,很快就给筠哥儿查清楚了甘永哲这个人。 甘永哲真正被一直卡着无法升上去的原因,是因为甘永哲是榜下捉婿,妻子出身唐家,而唐夫人的嫂子,是宁郡王的同胞姐姐,而宁郡王,便是太上皇的十五子,在盐课案后入护国寺祈福的十五殿下,封郡王还是人家都有了一个子嗣后看着不好看才封的。 毕竟当时的宁郡王是低调处理,也没有获罪说原因,但是老大人们鼻子灵敏得很,恰好本就和宁郡王有一丝丝干系的甘永哲,又说错了话,自然而然,便不可能升迁了,尤其是在当时两位圣人斗得火热的时候。 但底下的普通翰林就不知道这么多,只以为是甄家的原因。 这一年年的,二位陛下也没有怎么神仙打架了,但是官场,不做,就不错。也就没人会冒险给甘永哲升上去了。哪怕后来宁郡王也成了亲,生了子,封了郡王,但是宁郡王不得圣心这一点可没变,他们何必呢? 筠哥儿和甘永哲开诚布公的谈了谈。 文渊阁内,周围都没什么人的地方,两人“巧遇”了。 “甘侍讲这么多年没有升迁,心中可有怨?” 甘永哲眉目放松了些许,愿意问,就代表他的机会来了,“起起伏伏,很正常,享受了好处,就得回报,也得做好被收回的代价。” 他受了甄家的资助进京赶考,哪怕他只是其中之一,他也不能忽视这份恩情,所以他会为甄家说话。 他妻子贤良淑德,恪守妇德,他的生活品质可以说全都有赖夫人,他没理由因为宁郡王的关系就自甘堕落,埋怨旁人,没有夫人,他也不可能有安心在翰林院充实自己,等待机会的底气。 “我有一个好夫人。” 甘永哲道。 他给了筠哥儿答案,他知道他不升职和什么有关。 他不清楚宁郡王具体做了什么,但总归受了厌恶,所以要出人头地,他只能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早早就听说了林筠。 小童生,砸戏楼,排话剧,当今嫁女,上皇重视,南书房读书的臣子…… 在林筠动了连续番邦书架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前两年的市舶司,那时候,似乎也是林筠去了姑苏不久? 或许是巧合,但官场中,没有人会相信巧合。 他意识到,他的机会,或许到了…… 他连续几日没日没夜把过往番邦海外的有关资料重新整理出来,赌一个可能。 上天是眷顾他的,他赌对了。 筠哥儿道:“事先说好,至少几年时间。” 开海涉及的利益太大,尤其是漕运,利益团体牵扯太深,朝廷官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知道。” 这才正常,他不差这么点时间。 筠哥儿把书放回书架,说了一句“今年三甲-陈海盛。” 两人背向而行,但却达成一致。 陈海盛,也参加了今年的科举,三甲同进士,排名也靠后,但至少是个同进士。 这半年的时间他会在各大部院寺监去观政学习,发表“论文”,以参加庶吉士的考试。 不留下来,他可以走三甲的常规路子,外任,从七品知县干起,不过他熟悉的是海洋,是造船,所以他想留下来。 而让甘永哲去找陈海盛,也不是因为筠哥儿懒,把事情推脱给别人,而是陈海盛是个工科技术人才,祖上还有海商的相关经验,甘永哲又是个理论性人才,还能从传教士口中套话,他们可以做到最有效的互补。 以及,陈海盛如今只是诸多备考学习的“实习生”中的一个,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事以密成,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越低调越好。 四月 三皇子的百日宴 皇帝接见在京官员,皇后接见命妇,庆祝三皇子闻人济的百日宴。 筠哥儿也有幸参加了宴会,并且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能当官的,没一个是简单的,筠哥儿听着老大人们退口而出的吉祥语,彩虹屁语录,以及对三皇子的祝福和夸赞,那叫一个长了见识,明明见都还没见过三皇子,啧啧啧。 等皇后把三皇子也抱到这边后,当今熟练的接过孩子,抱得姿势特别标准! 气氛在这个时候到达了高潮,拍马屁的声音都更响亮了! 筠哥儿有些好奇地往上看,别说,他还真没见过三皇子长啥样,真有老大人他们吹得那么可爱? 三皇子是个活泼好动的,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怕生,肉乎乎软软的手扒拉着当今,要转身过来看看,皇后帮着三皇子转身,三皇子咿咿呀呀还动了起来,向百官们招手。 别说,筠哥儿眼睛一亮,还真可爱! 筠哥儿凑到林如海耳边,“爹,三殿下的脸看起来很好捏,手感应该不错。” 林如海:…… 一巴掌拍到了筠哥儿脑袋上,“你给我悠着点!” 而老大人们更激动了。 “陛下,三殿下眼眸灵动,目光清明,见人不惧而颇具气势,小小年纪就懂得打招呼,天资卓绝,陛下定无忧啊!” 卧槽这哪里来得愣头青! 老大人们顿时一惊,什么叫陛下无忧,是哪里的无忧?你这么不谨慎很容易出问题的啊! 然当今听罢哈哈大笑,“天佑我大燕哈哈哈!” 当今这话一出,老大人们顿时也不顾这个愣头青了,立马跟着道天佑大燕。 “啊啊!” 百日的胖娃娃也似乎想要赞同,双手双脚拍了起来,逗得帝后满脸开心,看得筠哥儿一脸羡慕,爹有没有可能,再给自己生个弟弟玩儿? 当今乐不可支,突然发现皇后暗戳戳戳了他一个,示意他看那边,当今一看,就看到一脸垂涎的筠哥儿,顺着皇帝的视线,众人跟着看,眼巴巴的筠哥儿当即一个冷颤,收回了视线。 看我干嘛?吹彩虹屁呀! 当今笑骂:“筠哥儿你收收你眼神,这是朕儿子,喜欢小孩儿让你爹给你生去!” 林如海当即变成了同僚打趣的对象,筠哥儿嘿嘿一笑,不以为耻,“陛下您说什么呢,臣只是看殿下肉嘟嘟的,一看就是有福的,羡慕哩!” 拍马屁,他也在进步! 孩子肉多,那就是养得好,就是有福气!这是大大的高兴事! 说起高兴的事,当今神色一变,认真看向百官:“朕自登基以来,已有整整十年,十年间,朕夙夜兢战,唯恐有负父皇看重,有负黎民百姓。江山之重,国本之重,朕,不敢怠也。” “今,三皇子闻人济,是为嫡长,理应正位东宫,以正国统,今立为皇太子……” 中宫嫡长,最是正统,虽才百日,能不能长成还说不准,但是今天这位小殿下看起来身体也的确不错,何况……太子祭拜天地,也没有这么早的,至少还有几年呢,太子懂事还早,总归陛下早早立储,也是好事。 又是这么个大喜日子,可没人会触霉头。 太子,就这么定了。 没有人不要命的问今晚太上皇怎么没表示。 只是,正位东宫…… 陛下继位后,可是刚继位时,可是为表示孝心,一直住在东宫,大明宫一直是太上皇所住。 如今,仅仅只是立太子的正经言辞,还是……意有所指? 明明是个大喜的日子,可是回了家的官员们,也就心大的,和没心眼的,睡得安稳。 这里心大的,并没有点名道姓某个林家子。 “爹我去洗漱睡了啊,娘你看着爹,我怕爹今晚要熬夜。” 林如海:…… 贾敏:…… “哎……陛下这到底有没有深意……” “夫君觉得呢?” 林如海和贾敏并肩往屋内走,“哪怕当时没有,也一直有。” 皇帝住在东宫,哪里说得过去。 都十年了,陛下也不是当初的傀儡了。 十年…… 林如海抓住了脑海中的灵光。 当今专门点了一个十年。 林如海哈哈大笑,“睡觉睡觉,今晚早些休息!” 倒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不是了,竟然让陛下主动示意。 第一次站队,业务还真有些不熟练,脸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当今: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第105章 百官的梦中情娃 东宫,帝后看着已经握着小拳拳熟睡的小儿子,心中一片柔软的同时,也不由得升起万丈豪情。 以后的天下,就要交给这个小布点了,自己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让以后的儿子小瞧了自己。 “十年了,朕退了十年,这天下,稳住了,朕却总是睡不安慰。” “如今朝堂之上,忠臣良将甚多,陛下也该放心了,快了。” 帝后而后相视一笑。 不过今晚皇帝的兴奋程度有点高,丝毫没有睡意,皇后干脆道:“瑞露和灵芝他们还在清点贺礼,陛下可要去看看?” “去!” 当今想也不想就拉着皇后的手去清点这些大人们送给小太子的礼物。 拿着已经规整的单子看了看,金锁,金镯,长命锁,蓝天暖玉,精致的虎头帽,启蒙书…… 有钱的送贵的,没钱的送心意,五花八门,却也常规。 “林家送的什么?”当今突然问道。 想到今晚筠哥儿看小太子的眼神,当今心里突然不得劲,凑过去跟皇后道:“梓童,朕现在就让筠哥儿在詹事府任职,会不会早了点,那小子是个不着调的,别到时候把咱们儿子给拐跑了。” 皇后哭笑不得:“陛下在开玩笑呢,咱们麟儿本就乖巧可爱,林家子一时喜欢也是正常的,何况林家子也没闹出出阁的事情,可见是明理的,既如此,他喜欢麟儿,是好事才对。” 人家又不是傻的拐太子,本就是给太子的辅臣,感情就是要好才好的。 当今还是有些担心,在他看来,小太子哪哪儿都好,他真怕筠哥儿那个跟老十一一样的混不吝一样动了心思把小太子拐出宫玩儿。 “陛下,娘娘,林大人家送了不止一份,您过目。” 朝堂上姓林的不止一家,瑞露却能准备找出林如海一家的,这就是帝后身边伺候的眼力见。 “还算筠哥儿有良心,单独送了一份。”当今心情又好了起来,觉得筠哥儿比起老十一还是很乖的。 侍女甚至及时送上了筠哥儿的贺礼。 当今也不管这是自己儿子的礼物了,在皇后的不赞同的目光下,直接给拆开了。 当今一双眼陡然火热了起来,这是一张拼图,但是拼图的内容却是地图!一张囊括了中原和周边地区,还有部分海洋区域,海上岛屿的地图!这是一份半成品的世界地图! 但是即使这样,也足够让当今心动了,这就是这些年的“四海计划”带回来的成果之一——海外的世界。 不仅如此,还是成套的,比如说中原东南方航行不远,还有一个群岛,还有单独的群岛的地图,可想而知刘二和外出的紫麟卫做得多么细致,也因为细致,所以慢,所以这份世界地图还没有全部展开。 但这成果,已经足够不易。 “这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子才多大,没个三四岁能玩儿这东西吗?!” 当今一边骂一边把这一套的拼图给包好,脸上的红润分明就是激动,“等太子大了早就蒙尘了,还是朕给太子保管才好。” 抱着拼图边走边叨叨:“没成年的小娃娃就是不懂送礼,送礼都送不对!” 送什么太子,还没给自己汇报呢就给太子那小屁孩儿,太不懂事了! 皇后:…… 皇后眼神警告一番忙碌的宫女,让她们保管好嘴,自己留下来加班清点,陛下今晚怕要通宵“玩游戏”了。 又对灵芝道:“明天让匠造司做一些孩童用的拼图出来,给太子补上。” 不补上小太子就真少了玩具咯! 深更半夜,被子中的筠哥儿无意识打了个喷嚏,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呼呼呼~~~ 第二天的早朝,官员们早早就到了,大人们三两个的凑一起,嘀嘀咕咕,且一个个眼神都很是严肃,显然对尽早的朝会很重视。 林如海与宋怀杉也走在了一起,两人都十分默契,仅仅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而后老神在的慢慢挪到自己位置。 京兆府尹贾雨村也看见了林如海,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不再多言。 大明宫: 太上皇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周公公送来了丹药。 这丹药,正是小钱子在义忠亲王那里记下来的丹方,由道士进行仿制,验证,加工得来的丹药。 “怎么还是上次的一点没变?” 周公公腰弯得厉害,“陛下,小殿下那里我们安插不到人手,外面的道士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出错,不敢私自创新。” “逆子!” 哗啦—— 托盘和丹药被掀在地,殿内的宫人跪了一地。 太上皇眼中冒火,“如今翅膀硬了,连泓儿都敢从朕身边抢走!” “泓儿是能诛妖的!泓儿为自己炼制的延寿丹,再不完美,那也是泓儿眼光高,那也是真药!那逆子就是怕朕活得久了!” “丹药有没有作用,朕还不知道吗?!” “三孙子才多大?周岁都没有就敢立太子!早夭皇子和早夭太子的区别他是一点不顾忌!” “他哪里是要立国本,他是要逼朕!他是要逼朕!他要造反!” 哪怕是之前他看似的退步,为整个闻人家的权势主动削减四王八公,消耗他们的底蕴,让他们罪证增多,可前提是,他和皇帝本身就是一家人,以及——他仍旧是处于教导的地位。 就像是省亲造园子,皇帝最初并不愿意,但皇帝还是妥协了,哪怕怕担史书上的骂名,但毕竟能实际上起到作用。所以太上皇依旧处于主位,在不损害切身利益的情况下,皇帝一直是妥协的状态。 最直观的,便是这么多年了,皇帝依旧老老实实的住在东宫,没有让太上皇搬离大明宫这个皇帝才应该住的宫殿,这个权力的中心。 但是现在,皇帝不忍了。 在嫡长子出生后,先是阻拦他延寿,再是现在——剑指大明宫,以祖宗法统。 宫殿内的宫人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还能活命吗? 天下岂有皇帝造反一说? 他们生怕皇帝从外面走进来,来一句:太上皇何故谋反? “说话啊!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不成?!” 离得最近的周公公一双眼满是绝望,自从太上皇开始吃丹药,这脾气是越发的暴躁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力。 现在这种情况,谁敢说话?谁敢附和? 便是太上皇您现在在朝堂,您这样问,满朝文武也没人敢作死发言啊! “滚!都给朕滚!” 宫人哗啦啦就扯出殿内。 周贤也想溜,但是他屁股刚一挪动,“周贤,张道长还没回京?” “启禀圣人,还未回京。” 太上皇站在空旷的宫殿离,茕茕孑立,蹒跚地在宫殿内晃荡,“逆子……一个个都是逆子……” “朕培养了太子多年,太子不思报恩,竟造反逼宫,逆子……” “老二老三他们,也都是逆子,太子的位置也敢伸手要……” “老十一也是逆子,跟着张道长学了那么多年,一点也不知道给朕炼延寿丹……” “全都是逆子……” “哈哈哈哈哈,逆子,逆子!” 宫殿的桌椅盆栽倒成一片,太上皇仍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得清醒。 直到…… “周贤!去给贾敬传旨!让他给朕炼长生丹!若是炼成,朕恢复他们贾家的爵位!” “快去!” “诺!” 周贤这个大太监,也不得不抓紧机会,迅速离开,让其他人进去看着太上皇,免得出问题。 而自己,去玄真观,寻贾敬。 周贤擦了擦额头的汗,贾大人,您自求多福吧,谁让你当初不剃头出家修佛,非要去修道。 道家虽好有头发,但是人家和尚不会涉及炼丹,保脑袋啊! 不管了,自己出门这趟,晚一点再回来吧,希望回宫的时候,让太上皇搬离大明宫的旨意,已经下达了。 周贤可不认为,当今都如此示意了,会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毕竟,这种事要是做不成,那就是不孝了,做成了,那才是天家父子恩情,父慈子孝,太上皇主动搬离大明宫养老。 但是周贤想多了,迁出大明宫是次要的,集权才是主要的,迁出大明宫,只不过是一个象征,一个标志罢了。 所以,今日的朝会,注定会“拖堂”。 朝廷官员,会迎来大规模的职位变动,没用的,直接贬谪,有用的,放在外面磨一磨,心在太上皇那里却有能力的,先明升暗贬放着…… 反倒是最先被官员提出来的如今太子已立,陛下也应该搬离东宫,被搁置在了一旁。 筠哥儿还没机会上朝,今天筠哥儿没有溜去文渊阁,而是早早靠着自己的脸找了个小太监,给了他银子让他去御膳房给他点一些包子类的方便拿着食用的吃食。 今日的朝会果然结束得很晚,朝廷原来早朝结束后是有廊餐(工作餐)的,但是后来因为开销太大,就给取消了,大人们只能自己早上吃点,或者有预估的提早备好。 筠哥儿如今上班了,自然不能让自家老爹饿着回去。 刚一下朝,林如海一出大殿,就发现外面喧嚣了起来。 竟是筠哥儿在和认识的大人们打招呼,不仅如此,还在发吃的!田渊这个沉稳的弟子还在一旁辅助,有些乱,但是……好香! 似乎是林如海的视线太凝实了,筠哥儿雷达一动,抬头就看见了林如海。 “爹!” 又对老大人们道:“老师,诸位大人,我爹来了,你们自己分一下哈!” “哈哈哈好好好!” “嘶,还有点烫!” “这小子真会算时间。” “林如海好福气啊!” 林如海就看着筠哥儿从官袍的袖子里拿出用油皮纸包着的包子馒头,眼睛biu亮的看着他,“爹,给你的,先吃点垫着肚子,不好带水也怕你噎着,没给你准备太多。” 林如海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压都压不下去,“你个小子,官袍是拿给你这样霍霍的?” 另一旁的户部侍郎陈侍郎哈哈一笑,“林大人,你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哎呀,真香!” 陈侍郎也是之前在南书房给皇子们上过课,熟悉筠哥儿,这次他们这些有过相处的老师,还有翰林院的上司,这小子都给照顾到了,还真是会端水。 不过可惜的是,他有两个包子,但是不得不分一个给尚书大人,哎! 没分到的,饿着肚子,职位还不够抢下属东西的大人们:…… 这一天,气不顺的不仅有太上皇,还有无数饿着肚子回家的朝臣。 于是: “你个混账!这么简单的书都读不会!你知道小林状元不?人家都能在翰林院给自家老子准备干粮了!” 翰林院?干粮?什么跟什么! 无辜挨了骂的诸多官二代们:啊啊啊啊啊林筠你这个魔鬼!能不能不要在奇奇怪怪的方面也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家长说帮忙管理红包,能信吗? 贾敬:有人为我发声吗?(扶脑袋.jpg) 第106章 君臣谈陆氏王朝 玄真观,贾敬听着周贤公公传来的口谕,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他当初到玄真观修行,是为了避祸表态,也是为了清净。 结果现在,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贾敬还想再抢救一番:“周公公,这世上哪里有……” “贾道长,圣人旨意,哪里是我们能置喙的,话,咱家已经带到了,道长不送。” 说完不等贾敬继续再问,便头也不回的溜了,生怕被贾敬抓住。 贾敬:…… 吸气,呼气,不要生气…… 命都要没了还憋着不生气干嘛啊淦! 贾敬气得直接一脚踹翻了丹炉乒乓作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 到底是哪个混账不要命的,竟然让太上皇有了吃丹药延寿的心思! 贾敬来回走动,双手背后,年迈的脸上竟是一派肃杀。 他是炼丹的,他自认他炼的丹药也不错,但是这和延寿,和给太上皇吃完全不一样的,但凡太上皇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一家子都完了!尤其是太上皇本来就年岁大了,根本赌不起。 这个丹,绝对不能炼,但是太上皇圣意已经下达,他拒绝也没有好果子吃。 贾敬深吸气,再次睁眼,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为了不满门抄斩,只能委屈自己了,家里是靠不住的…… ** 今天回家的林如海嘴角就没有压下来过,回到了家里跟贾敏说了还不够,还又写了一封信,让人往姑苏那边寄去,给玉儿分享分享。 贾敏看不得他这个显摆的样子,“筠哥儿孝顺,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至于吗?” 林如海声音中的快乐根本掩饰不了,“夫人,百官下朝,那么人前面,这不比筠哥儿中了状元还长脸?” “夫人没看到那些个同僚的眼神,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哈哈哈,可惜筠哥儿还是我儿子,不是他们的哈哈哈。” “行了行了,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收敛点得了,还嫌你不招人妒?”贾敏心中也吃味呢,她不是输在娃儿不孝顺,是输在她没机会上朝啊! 不止贾敏和百官酸,后来得知下朝后“盛况”的当今也酸,酸自己的小太子还太小,又算大儿子是个憨的,根本不知道学着点,二儿子又是精贵的,他反过去担心儿子还差不多。 “正好,去把筠哥儿叫过来,朕有事问他。” 当今拿出昨晚从小儿子哪儿抢过来的拼图,拼图已经被打散,只拼了一小部分,当今照着原图一一拼接,心里不禁道:一块做得也太小了,真费眼睛,他得和筠哥儿提提可以意见,下一次送得如何改进。 筠哥儿在翰林院当值,见万公公来请,很快就收拾好了桌面,跟着万公公走。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当今心情愉悦地招手,“哈哈免礼,快过来!” 筠哥儿也不客气地起身凑了过去,眉毛不由得上挑,他就说他这个礼物准备得很独一无二吧? 不过陛下也真是够够的,就不能来问他要吗?非得把小太子的给顺走。 当今可不知道筠哥儿在心里怎么腹诽他,乐呵呵地摸着对照拼图的原地图,道:“你说说你,这么重要的东西,就随意给了济儿,他才多大,看得懂吗?” 筠哥儿对于顺毛还是很有一套的,“太子殿下早早接触也好,玩儿的时候技能锻炼思维,又能提前对世界有个认识,寓教于乐,免得殿下枯燥,迟早会用到。” “臣也不是不给陛下,这不是怕陛下以为我玩物丧志吗?” 不是担心陛下你玩物丧志,是我这个做臣子的还小,怕你觉得我沉迷完了,都是我的错,你没错,哎!这些大人真难哄。 当今一听果然笑了,“你上次说要科举,今年年初汇报得简略得很,明显是底下的人给你代笔的,没有你写得清楚,朕还以为你就糊弄过去了,结果还藏着一手呢。” “今年是科举耽误了,加上内容多,就想着考完后整理细致再说,之后入了翰林又碰到了点意外收获,臣还在继续赶工呢。” “哦?” 意外收获?当今来了兴趣。 筠哥儿把甘永哲这个人现在当今这里过了一边,“这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给的内容很及时,那些个传教士仰慕我们的中原文化,羡慕我们的金银,却也觊觎着我们的技术,很多东西他们自己都藏着捏着,甚至打着传道,文化入侵的主意,也幸好我们中原文明一直以来都树立了强大的自信,不让我们被外来文化影响。” “但是,”筠哥儿语气沉重,指着中原这块地区,“陛下,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一直立于世界之巅,我们足够强大,一旦被他们抓住机会,他们便是恶狼,会贪婪的撕咬我们的血肉。” “陛下请看这块区域,再看这块,他们的征伐从未停止……” 因为是当今的突然召见,筠哥儿只能凭着记忆口述,但筠哥儿并未出错,当今也听得认真,那些传教士来中原国土,大燕朝廷对于他们并没有多加干涉,只要不出问题,也没对他们有多少警惕,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蛮夷。 甚至听着他们说,他们的国家常年战乱,百姓苦难,于是仰慕中原王朝,他们还会油然而生的升起骄傲,然后,给予他们一些指点。 但是随着筠哥儿换了一个方式描述外邦的掠夺与历史,当今敏锐意识道,外邦的洋人,他们骨子里没有经过文化的熏陶,他们不是以和为贵的华夏子民,他们,追求的是盲目扩张—— 而看着这张地图,若是有一天,他们经过海洋,来到了华夏的海岸呢? “水师,海军,迟早要加强训练,还有战船,可归根结底,粮食和钱一个都不能少!”当今一语中的。 “朕记得今年的报告中,说是有随时播种的地方?也是海外,还是我华夏遗民?” 筠哥儿颔首指着一块群岛,“陛下请看,是这里,群岛的这一部分,基本上都是前朝逃亡出去的遗民,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在这儿自立为王,国号“南齐”,王室为陆姓,我朝成立后,他们立刻上书派使团前来,尊我们为宗主国。” 当今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一说,朕想起来了,但是,鸿胪寺从开国到现在,接待了数次宗属国,可都是直言只是弱小贫穷的国度……” 当今冷哼一声,“他们腰包鼓了,穷的倒是国库了。” 对此,筠哥儿不发表评论,反正现在火烧不到他身上。 等当今冷静后,筠哥儿继续道:“他们那里因为气候原因,常年高温多雨,水稻等种植,一年两熟还是三熟,端看勤奋程度。” “南齐那里的百姓,大多对中原一直都还留有认同感,渴望回到故土。” 当今眼睛一亮,不过下一瞬便熄灭了,道:“王室没有这个心思。” 不然也不会让南齐在外多年。 “臣想的是,南齐这个位置太妙了,不仅是粮食的基地,还是一个绝佳的港口和航行的补给点。且一旦控制这个区域,附近的小国也能通过经济,文化等手段,让他们不至于生乱,影响我们本国国土。” “哪怕是以后传教士他们的国家,要来侵略我们的国土,至少南方这边,可以通过海南和南齐国土这个辐射范围,做到有效的防护和反击。” 当今低下头,看着比自己低了一个头还多的筠哥儿侃侃而谈,仿若看到了以后的小太子,他想,他以后的太子,也一定这样的自信,一定这样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间,翻云覆雨。 “但是没有理由出兵。”当今抚摸着这块区域,目露渴望,筠哥儿所想,何尝不是他所想?只是这个南齐,是他们的宗属国不说,还是同样肤色的汉人遗民国度。 华夏自古以来都是礼仪之邦,所有的对外征战,其实都是反击战,哪怕是打得最凶的汉朝,那也是匈奴先来欺负我们,我们只是复仇,只是没想到地盘越大越大,我们从来没有侵略过其他国家。主动占据他国,这不符合我们千年以来的文化。 筠哥儿没有反驳,也没有打算过主动出兵,他会提这个南齐陆氏王朝,也是因为,这里是汉人栖身的国度,应当回到华夏的怀抱,只是需要方式。 “和亲。”当今道。 大部分百姓都渴望回归,那么,其实最主要的是解决王室宗室等一些列勋贵。 筠哥儿沉默片刻,道:“不妥。” 当今:? “我知陛下心思,和亲看起来,的确不错,可是陛下,我们要的是整个王朝,和亲,哪怕我们国家是大国,但是公主过去,依旧没有足够的政治权力,且王室也不会不防着公主。” 筠哥儿道:“而且陛下,现在的宗室,能找得出一个宫斗,政治,心性,以及野心足够的宗室女吗?” “要想内部瓦解南齐陆氏,取代他们的政权,还能名正言顺,要以和亲的方式,那我们需要的是吕武,萧刘这样的女子,还得是自己甘愿,不然,只会是竹篮打水。” “但是,陛下想必清楚如今对女眷的要求和女德的标准。”就算人家有野心,谁敢表现出来? 当今沉默在了原地,显然,他认可了筠哥儿的话。 当今不禁埋怨起了如今的理学,要是汉唐时期那样开放,马上培养都来得及,何至于像现在一样束手束脚?这可是一个属国!这可是粮仓!这可是以后他们反击番邦流氓的有效补给点防御地!明明可以走简单模式取得的! “和亲暂且不行,出兵更不行,那只有蚕食分化其勋贵内部矛盾了。”当今这些年也不是白当的皇帝,很快就有了方略。 不过当今却叹气道:“利以诱之是最优解,但是我们自己的国库都还没填满。” “当务之急,还是开海,以获取利益,积攒实力。” 当今对筠哥儿道:“你做得很好,密切关注这里的情况,有消息随时来告诉朕。” “微臣遵旨。” “朕听闻你挺闲的,等过段时间东宫空闲出来,朕会令你担任左赞善,你脑瓜子灵活,年纪小,多趁机教导一下太子,让太子对学习感兴趣。” 被大老板知道自己摸鱼的筠哥儿,立马脆声应了下来保证自己教好太子! 当今哪里看不出来这人心虚了?他就是故意的,谁让他这个皇帝勤勤恳恳一堆事,可不得敲打敲打摸鱼的臣子? “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下去吧。” “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筠哥儿:家人们谁懂啊,大老板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摸鱼了! 吕武:吕太后和武曌 萧刘:辽国萧太后和大宋刘太后 第107章 贾府作死上大分 林筠已经退出去了许久,当今还是看不够似的看着桌面的地图。 南齐(陆氏王朝)和其他外邦国家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他们也是汉人。 而这一点,恰是关键,尤其是人家本就认了中原为宗主国,完全没有了理由出兵。 而要以利诱之内部集团,再进行分化,如何诱? 外邦的红毛黄毛们,会将丝绸,瓷器等当做奢侈品,但是汉人遗民打拼下来的国家,即使珍视丝绸等,但他们未必没有带去自己的技术,不会像外邦人一样好诱。 以及:南齐陆氏一直瞒着自己的粮食产量,可见有不小的心思。 “宣裘衡。” 当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和亲是最优解,公主带着护卫队和技术人员,从上到下完成政变,这才是不落人口实,还能避免掀起战乱。 公主受宠,怕在外不安全,多带一点人护卫怎么了?不恨正常吗? 至于以利诱之,也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去查如今的宗室,勋贵家中的千金品行能力,暗中记录下来,已经定亲的,和太小的,暂不考虑,这件事情,一直跟进着,随时更新流动。” “是!” 筠哥儿那小子,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就是看不惯和亲,可现在这种情况,如他所说,哪里是和亲,这分明是去“夺帅将军”! 他还就不信了,这些个宗室勋贵的女儿,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可想到现在的风气,还有那些个宗室勋贵自己对国家有多少忠心都还不一定,当今又真的怀疑了。 哎,偌大的金山放在眼前,却缺少了锄头去挖啊! 当今这里在为未来谋划着想,当初眼光深远的太上皇却如年迈无法在清醒的狮子。 太上皇浑身都有了一股子暮气,但他本人却无法感受得到。 得到今□□会的消息,如今的太上皇没有了当今有能力的高兴,明明之前他也有教导当今。而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了反制的能力。 “圣人,今日陛下并没有同意您迁宫……” 太上皇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呵呵声,“他是不同意吗?他是等朕自己表态。” 是太上皇自己要迁宫给当今腾地儿的,不是儿子要求的,他仍然是个孝顺的帝王! “朕这个儿子,怕是要来个三辞三让。” 哪怕太上皇被延寿迷了眼,但抛开延寿以外的东西,他基础的判断也还在。 如太上皇所料,当今几番退却,表示一切以太上皇这个父皇为主。 但是不到半个月,大安宫就修缮重装完毕,太上皇,也终于搬出了,这个他住了几十年的大明宫。 这代表着,太上皇终于,彻底离开了权力中心,再没有插手的能力。 以太上皇为首的诸多无实权的勋贵,都不免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在京的北静王府邸,最近更是人来人往。 贾家: 老太太面容肃穆,脸上也皱纹也掩盖不住眉间的愁容,“太上皇彻底失势,如今元春在宫里,怕也是愈发难过了。” 想到上一次他们都选了省亲,如今…… “若是元春能怀一个孩子,无论男女,至少元春的地位就稳了,几让王氏在这方面想些办法,看有没有什么助孕之类的秘药。” 贾政代替王夫人和元春一口答应了下来,又道:“母亲,据手下人来报,陛下发难那天,宫里的周太监去了玄真观。” 老太太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玄真观!这是贾敬清修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圣人或许还有后手?” 贾政道:“这是北静王那边得来的消息,薛家女如今得北静王喜欢,薛蟠地位水涨船高,宝玉从薛蟠口中得知的,或许有用。” 老太太神色中轻松了几许,“好啊,我就说送薛家女入王府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这不,还是得有人。” “这样,你去找珍儿,让他抽空去看望他老子,做儿女的,还是得孝顺。” “儿省得。” ** 探春和惜春收到了迎春的消息,因为如今大伯有了爵位,老太太很是高兴她们能够继续和伯府来往,也给了她们去伯府只需要和太太说一声的特权。 探春还没走到太太的房门前,还没有转过拐角,就听见窗户里传来太太和老爷的声音。 探春几乎是立马示意侍书安静,随后往四周看,竟无一个丫鬟婆子,这不对劲,太太的院子里不能没有人,除非是把人支开太太老爷要说事。 可是要支开的话,却没有人发现她们进来了,那就说明底下的人已经不服管到无药可救了。探春秀眉微蹙,这些个家生子,那里是下人,分明就是倒反天罡在做主子! 探春应该马上离去,她不愿意平白惹老爷太太不快,这对她生活没什么好处。 可是里面的声音让她脚步僵在了原地。 “助孕的方子?若是有,我膝下也不至于才三个孩子!” “那有没有可能让王家找到一些秘方?” 王夫人声音不由得大了一瞬:“秘方?!元春可是你女儿!这种秘方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是怀孕,有可能死的!” 探春的手不禁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老大,老爷他…… “那你是有?”贾政直接抓住重点,并理直气壮进行反问:“既如此,下次进宫见娘娘,记得交给娘娘。” 似乎是太太没反应,贾政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拼一把,元春能好过?如今家里怎么样你还不清楚?老圣人都移居大安宫了!” “你就不想想宝玉吗?” 探春拉着侍书的手,咬着唇,一步步慢慢后退,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在一个假山后面拍着自己胸口。 “侍书,今天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一旦说出去,我们都有可能没命。” 侍书也吓得不轻,连连点头。 主仆二人好一会儿才调整好面部表情,若无其事地往太太院子里走。 她们二人来太太院子根本没掩饰,太太院子必须要明面上去一次。 这次院子西侧墙门多了个偷懒回来的婆子,见到探春过来。 “二姑娘来了?太太还在礼佛呢,容老奴去禀告一声。” “有劳。”侍书上前往婆子手里递了一些孝敬,果然,婆子脸色更好了,“姑娘放心,有老爷在,太太不会怎么样的。” 这就把太太给卖了。 探春笑着点头。 却不料,这一次王夫人说,她送她们姐妹俩去忠襄伯府。 回到自己卧室后,探春疲惫地坐在了榻上,一双眼,忧心忡忡。 “侍书,你觉得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侍书一直伺候探春,直到自家小姐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再看老爷太太对自己亲生嫡出的女儿尚且如此,那对自家姑娘呢?对他们这些下人呢? 侍书没有隐藏的对探春道:“姑娘,太太怕是想让迎春姑娘进宫,毕竟都是贾家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况……何况太太向来自信。” 探春有些难看地扯出一个笑,带着点绝望:“大伯既然有魄力分宗,又如何肯牵扯进来?” “侍书,我如今才算是彻底看明白,大伯当初多么有先见之明。” 探春握紧了侍书的手,她自己都有些颤抖:“我也十三了侍书,薛家姑娘也是这么大,就被送入了北静王府……” 甚至,她比如今的迎春更好掌控,她生母和弟弟,都在府里,她一无所有。 侍书咬牙,“姑娘,老爷既然要求的是秘药,那就说明已经排除了您。” 探春却道:“那只是因为现在的我还小,人家宫中也不缺人,哪里由得贾府擅自做出,可是两三年后就不一定了,若是还有大选,她们一定会送我去应选。” “我的婚事,怕是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了。” 探春没有继续说的是,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她都会是一并带走的炮灰。 她只觉得整个贾府都没有救了。 私自带秘药入宫,牵涉宫妃和皇嗣,这是嫌贾家败落得还不够快吗?一旦被发现,哪里还有两年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贾家再是树敌,也没有那么快都斗垮贾家,可是从内部就不一样了,老爷太太不仅没有以强硬的手腕在内部自杀自灭扒出祸虫,反而自己在家点了一把火,这不是生怕家里垮得太慢吗?!” 到了迎春处,探春她们没有率先跟着映袖学习,而是不吐不快,先和迎春说了这件事。 “我如今,也算是彻底看清家中了,没一个清醒的人!” 哪怕是惜春,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惜春愈发坚定了一定要早早去做姑子,而迎春则是唏嘘,若是老爷太太还在贾家,今年自己也一十有五,怕是要被老太太她们直接送入宫中替元春生子了。 迎春:“那今天王夫人亲自来……” 探春冷笑,再没有了和气的表象,“还能是为了什么?总归,你心里也有个数,我怕王夫人单独找你。” 迎春和惜春都有些担忧的看着探春。 探春看到她们担心的眼神,缓了缓情绪,竟还挤出一个笑容,“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打算,逃又逃不了,那我为和不对自己好一点?便是要利用我,也该拿出点真本事来。” 探春平端升起几分战意,“还得谢谢迎春你给了我机会,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我会拼了命的学的,在这儿要学,回了贾府,我还要她们自己找人教我学!” 惜春和探春是相处最久的两姐妹,她哪里看不出探春是已经到了绝路,才这样给自己信念,让自己坚持下去? 惜春对东府西府一并厌恶了起来,“他们男人享受荣耀,偏生要我们女眷去拼命,王夫人一边心疼自己女儿,一边把别人女儿和自己女儿当做工具,就为了老爷们的门楣?说得族谱里有我们的名字一样!” “探春,要我说,这两年你尽管学,之后若真要你的肚子,干脆逃出去吧!” 迎春和探春第一次震惊地看着一直说要做尼姑的妹妹,惜春竟然有如此想法? “进去是死,逃出去还有一丝可能。”惜春道:“如今家里尚且有些势力,何不趁早弄来两份身份户籍,等以后逃出去还有用。” “得林姐姐相助,我们还存了不少银子,也还能按时去取,若真的万不得已,了无牵挂又如何?” “探春,贾环在如何也是贾家的男丁,王夫人再不满,老爷不会让她对贾家子嗣出手,贾环在,赵姨娘就在。” 逃出去九死一生,不逃出去,生不由己。探春沉默了下来,竟有了一丝意动。 第108章 丹药一次性吃饱 宁荣二位国公,让贾家走向了兴盛,一姓双国公,谁不艳羡? 偏生人家兄弟不仅有本事,还兄弟齐心,关心好得不得了,便是他们已经作土,他们的儿孙关系依旧亲近,正常情况,宁荣二国公看到都应该会老怀欣慰。 但若是宁荣二国公知道他们后代作死也一起亲近,两位国公怕是要当场气得魂散了。 这不,西府的老太太大老爷刚出了“精妙绝伦”的注意,马上就想到了东府,诶,当场就给东府分发了工作,东府这个宗主贾珍还就乖乖听了。 贾珍不仅听了,还觉得这个时机,他也有了勇武之处,辛辛苦苦赶到了玄真观,虽然有点怵自己老爹,可是想到自己是为了整个贾家,自家老爹不能把自己赶走吧?总该给自己透点底吧? 然后他发现,似乎事情,有点超乎了意料…… 贾敬见到贾珍一来就心生不妙,让他滚回去,“贫道已是出家人,不问俗事,施主请回吧。” 贾珍不仅没听出来弦外之音,反而有些不满道:“爹,我是来看你的,你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我这个做儿子的,还不能来看爹了?” 贾珍觉得自己是于公于私都要来了,他都来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拉着一堆的东西就让家仆给贾敬搬了进去。 好歹还有下人,贾敬忍住了怒气,毕竟贾珍现在是宗主,不能太给他没脸,但也因此只能让贾珍给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再看贾珍主动让哪些家丁先回去,贾敬脸色马上就跟泼了墨一样,贾敬作为贾家唯一一个考了进士的读书人,以他的脑子哪儿能看不出贾珍来此是别有用心? 贾敬直接不满地呵斥道:“谁让你来的?西府的老太太?” 贾珍一愣,点头。 “混账!”贾敬顿时劈头就是一阵怒骂,“你是要害死我们东府吗?!” 贾珍从来没见过贾敬如此红脸的模样,一时间呆在了原地,“爹……” “我宁愿我不是你爹!”贾敬也不再怒斥,但是眼里的怒火,直直盯着贾珍,却让贾珍头皮发麻,双腿发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爹您这是说什么话,儿子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您跟我说啊,我改!” 贾珍觉得他爹真的是贾家最好的一个爹了,你看贾宝玉贾琏两弟弟,什么都要被管着,但是他呢?他爹早早就去修行,把家业爵位都留给了他,没人可以管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他爹不要他了?难不成要让他把爵位给蓉儿?这不能够啊!他多孝顺啊! 贾敬却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他现在每天炼毒丹喂自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连累家里? 他这些年没尽到过父亲的责任,让贾珍长歪了,也没尽到宗主的责任,早早撂挑子,却没有在珍儿续娶的时候阻拦西府老太太,取了个不能担任宗妇的儿媳,以至于无论内外,宗主宗妇之权皆旁落得厉害。 他麻痹自己,他能活着就不错了,不能再多贪心。 所以太上皇的口谕到后,他选择了自己吃毒丹,吃个半死不活,太上皇看到他没有能力,还为了给他炼丹落得如此下场后,至少不会再怪罪他家人,就是炼丹一事被皇帝知道,他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这里的丹药,一颗没给太上皇。 但是没想到,周贤来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了就算了,西府老太太竟然还让珍儿过来问。 珍儿这个没脑子的,来也不知道低调的来,还大张旗鼓带这么多东西来。 “以后西府那边的吩咐,就当没听到吧。” 在贾珍的不解中,贾敬自顾自道:“族中,你若有时间管,不孝子弟尽管收拾,开除家族都可以,你才是贾家宗主。” 好苗子你就赶出去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有你赦叔的断腕决心,好歹也给我们一脉留点苗子以防万一。 “你妹妹也十一二了,西府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想起来她的婚事,给她多留点嫁妆。我这儿的东西,给她留一半。 若是西府不打算插手她的婚事,又或对你妹妹婚事乱来,我记得她对佛家学说感兴趣,让她学我去佛寺清修,你堂叔会照拂她的,既有家产傍身,又背靠伯府,不比嫁人舒服。” 这个堂叔,自然是贾赦,而非贾政。如此一来,既转移了部分家产,以后贾府真的落败了,又还能有点余钱,看在为惜春费心的份上,惜春也不至于一点不伸手。 “回吧,回去西府问的话,便说我时日无多了,周贤是代太上皇来看情况的。” 贾珍总算是抓住了重点,“时日无多?爹!你……” 贾珍这才发现,他爹的脸色,似乎从进门之前开始,就一直不好,原来,这不是被他气的吗? “回吧……”贾敬确实也已经筋疲力尽了,“回之前,你将我屋里的丹炉等给砸了吧,他们再问我身体,你就一副不便说的模样,却得让他们知道,我是炼丹炼出毒丹自己吃坏了身体……” 贾珍原本笔直的背就这样弯了下来,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这个从没有管过他的老爹。 他好色,无视法纪,作恶多端,脑子也没怎么用过,但,他也听得懂好赖话,听得懂——遗言。 贾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来错了…… 贾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玄真观,回去后更是打闹了一顿,见谁怼谁,无差别攻击。 而这些,贾敬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在知道,他取出瓶子里的十几颗“延寿丹”,一次性吃了个饱。 ** 探春二人回到贾府,就得知贾珍今天受了刺激,连老太太劝他也不给面子,闹了好大的笑话。 派人去打听后,才知道,竟然是在玄真观清修的敬大伯身体不行了,得了重病,贾珍忙着找医术高明的大夫呢! 探春和惜春闻言都有些怀疑:怎么这么巧?在这个关节骨? 忠襄伯的贾赦也不相信,怎么会这么巧?尤其是他得到的消息更多,将其串连起来,哪怕不是太上皇是为何事,但贾敬如今这个要死了的状态…… 三日后,贾珍上面,求贾赦帮他请一请医术高明的太医。 贾赦看着消瘦许多的贾珍,思虑片刻,终究道:“好。” 贾敬炼丹药把自己炼废了…… 贾赦缺少的线索,拼上了,太上皇,竟开始求长生?! 不,不对…… 贾赦历经太上皇,废太子,当今,以及……义忠亲王…… 他比谁都知道太上皇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时候开始信的?什么时候开始转向长生的? 【快给朕孙儿看看身体,受了那么大的罪,可得好生调理】 【你就先住在宫里】 【寿数有损】 【娘亲呢】 【还望贾叔能瞒住娘亲】 【殿下必然是动用了秘法】 【到头来还得朕孙儿自己解决】 …… 自认什么都见过的了贾赦,竟惊出一身冷汗,手都差点拿不稳杯子。 想到义忠亲王能对妖道虚以为蛇那么久,还能一击即中的反杀, 再想到自己还给了殿下留给义忠亲王的后手, 以及义忠亲王对生母的在意, 贾赦无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太上皇迷上丹药,究竟有几分义忠亲王算计?是为了复仇,还是不满,还是其他原因? 当今立太子,迁宫的当口如此巧合,又是否有义忠亲王的手笔? 当今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这真的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能布局做到且安全而退的吗…… 自己,没有得罪义忠亲王吧? 第109章 鸿胪寺卿的改变 贾家所代表的老旧势力,大多都已经无缘朝堂中心,贾敬更是早已白身,也就贾珍这一去一闹,才让贾敬病重这一消息给传播了来。 但也仅仅如此,除了太上皇怒斥贾敬不中用没本事外,也没多少人关注了,因为陛下已经入住大明宫,而东宫,正式成为太子的宫殿。 相应的,詹事府的人员也要有所行动了,虽然现在太子还小,但太子已立,被选中的詹事府成员,就得去报道。 而又因为太子还小,詹事府成员还有许多空位等着人去补,想上进,想得圣心的官员,这不得攒足了劲儿? 其中林筠这个林如海之子担任左赞善,其他人见了,也只能道一声恭喜,谁不知道林家得圣心?只是不料这么快就直接给人安排左赞善罢了。但这好歹也有个预料。 而让翰林同僚惊呆了下巴的,是坐了七八年冷板凳的隐形人甘永哲甘侍讲,竟成了詹事府洗马?? 透明这么久的人,是怎么让陛下注意到的? 不仅注意到了,还给升了职,詹事府洗马可不是给太子养马的,洗马可是掌管着经史子集,制度典章,还有图书等的挑选,编撰…… 他们承认这个人墨水是足够的,但是资历呢?林筠这个正儿八经的有后台的才从六品左赞善,这个甘永哲凭什么? 这可是事关太子的教育! 底层的翰林同僚难以忍受甘永哲这个透明人有机会大展拳脚,因为陛下对太子的重视,他们连詹事府的校书、正字都挤得头破血流,更别提看到有这么个不如自己的摘了洗马的大桃子了! 就连今年同科的榜眼探花都有些不解。 “这甘侍讲莫非是走了谁的后门?平时一声不响,如今还真是一鸣惊人,林修撰可要当心了,谁知道甘侍讲藏着什么呢?” 说话的是上一届考进来的庶吉士,如今担任翰林检讨,能力如何不清楚,能考进来学问肯定也不差,但心思一看就不少。 此话一出,不说田渊皱眉,就是今年进来的榜眼探花二位,也不禁有些恼怒,在外翰林院都是一体,可在内一样有细分,同一年的总是更亲近。 于榜眼是今年一甲前三中年级最大的,已经三十有三,林筠在他眼中都可以当他儿子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加上又是同届,闻言直接反怼过去:“是非干己休多管,甘侍讲如何和你有关?还是你质疑陛下选人的公正?” 这分明就是挑唆林筠出头!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我绝无质疑陛下的意思,只是担心陛下被人蒙蔽……” “那你是觉得陛下蠢咯能被人蒙蔽?”筠哥儿撑着下巴,轻轻反问,好笑地期待着回答。 怎么的?甘永哲就是我捅到陛下面前的,你这是来骂我来了? “我劝检讨大人还是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吧,不是耍耍小聪明就能一飞冲天的,还是要脚踏实事啊!” 筠哥儿一点也不怕得罪人,尤其是本来就对自己没好意的人,还是个不聪明的人。 他说甘侍讲走了后门,谁不知道他林筠背后也有后台,这不已经是潜规则了吗?现在你拿这个在我面前猜忌别人还让我去对付他? 您怎么想的?您的散馆考试竟然能过?您竟然没在三年里得罪人? 周探花也跟着补刀道:“入翰林也有一月,我却少有听闻甘侍讲,即便这样,陛下也能找到相应的臣子,为贤以任,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一直在看热闹不参与的大人们也跟着道圣明。 留下麻爪的小检讨,还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人。 田渊摇了摇头,对筠哥儿道:“既然任命一下,你也该去和甘洗马接触接触,以免到了詹事府还不熟,让别人看笑话。” 田渊这话一出,不仅给了筠哥儿正大光明和甘永哲相处的理由,还把事件性质定义成了两人都代表翰林颜面。 同在翰林的一直听戏不说话的侍读学士闻言,停下笔立马道:“常乐说得不错,詹事府现在各方都在角逐,可不能让其他部门抓到我们翰林错漏,说我们只知道钻营,那我们翰林院可没处说理去。” 侍讲学士也道:“胡兄所言甚至,据我所知,国子监那边还想插一脚,说他们懂教育,笑话,他们懂个什么教育?我们翰林院的同僚,哪一个不是进士出身?他们国子监教的东西,和教太子殿下能一样吗?他们有我们熟悉文书熟悉朝政吗?” 翰林院的高层们就翰林院人才更适合詹事府的工作进行了热烈的探讨。 醉月楼包厢内,甘永哲满怀感激的敬了林筠一杯酒,“多谢林大人相助!” “永哲兄何必如此客气,叫我名字便是。”筠哥儿也没夸大自己作用,“我也只是把永哲兄做的告诉了陛下而已,而陛下如何安排,却不是我能插手的。” 又道:“陛下既然让永哲兄担任洗马,就是知道甘兄有这个能力,可见甘兄这些年,并没有耽搁,不过是厚积薄发罢了。” 甘永哲却并没有任何一点对林筠作用的轻视,只是上达天听这一点,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尤其是他的背后还牵扯宁郡王。而陛下竟然让他担任洗马,可见是调查过他,直到他混迹在文渊阁的藏书中多年,“陛下……当真是大气。” 陛下都愿意给他这么个大的机会了,那他以后的官途,只要能力足够,就不会被一直打压了。 “容某再问一下林兄弟一句,陛下既让我担任洗马,那东宫图书的收集,是否可以……”更加灵活一些? 筠哥儿挑眉,“甘兄的职责,我就不越权了。” 这话一琢磨,甘永哲顿时笑了,又举杯饮尽。 ** “太太,二奶奶,林家少爷来了。” 在和妾室们打牌的谭太太和二奶奶有些吃惊的对视了一眼,谭太太忙放下叶子牌:“老爷今天休沐,是还没回来?快让人去找老爷,把林公子请到正堂。” “英娘你去把囡囡抱来给他舅舅看,我先过去。” 又对院里的侍妾道:“你们继续玩儿着,我去去就来。” 谭太太是个有心的,英娘和林家有干亲是真,但平时两家往来都较为随意,也会递帖子让有个准备,今天老爷休沐,筠哥儿突然前来,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小子今天贸然前来,打扰谭姨了。” 谭太太脸上笑得慈爱,“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你能过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巴不得你多来几趟,让家里沾沾文气呢!” 筠哥儿有些脸红道:“谭姨折煞我了。” 两人唠了一会子家常,单英就将女儿给抱了过来,筠哥儿见状也马上起身,“大姐!这是外甥女?” 英娘见筠哥儿在远处就伸长了脖子,抱着女儿笑着走进,“囡囡叫舅舅,嗯?舅~舅~” “啾……丘~” 小外甥女是个有颜控属性的,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筠哥儿的脸,双手摇啊摇,“舅!邱!” 筠哥儿把手伸到两个小爪爪前,被软乎乎的小手抓住,还迎上一个灿烂的笑脸。 筠哥儿一动不动地任由外甥女抓住,生怕自己动作不小心大了把小姑娘惹哭。 婆媳二人一看筠哥儿僵硬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英娘更是道:“弟弟不用担心,囡囡大气得很,不常哭的,弟弟要不要抱一抱?” 筠哥儿呼吸都仔细了几分,“我我我……我抱?我没抱过孩子……” 英娘笑着把小姑娘递过去,帮着筠哥儿调整抱的姿势,“自家的孩子,我和太太还看着呢,你怕什么?” “囡囡是个小好色鬼,巴不得你抱她呢!” “啾啾~” 小家伙鹦鹉学舌地学着这两个字,发音也越来越标准,筠哥儿越看越欢喜,“真乖,真聪明!” “咱们囡囡才一岁多一点,就会说话了,真棒!” 筠哥儿丝毫没有察觉,他声音不知不觉夹了起来。 越抱越自然,筠哥儿也能分心和英娘谭太太说事情了,“我给囡囡带了一些玩具过来,都是轻巧的,不会伤着磕着的,免得咱们外甥女无聊,对不对~” “啊拉~” “嗯?囡囡说什么呢?” “哇~捞~” 英娘笑着翻译:“这是跟着学后面的字,学无聊呢。” “呢~” 囡囡小姑娘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啊不是,是舅舅,很快就在舅舅怀里躁动了起来,还试着要抓住衣领攀爬,志向大着呢! 筠哥儿一边护着一边任由小姑娘玩闹,“说来惭愧,我今天来,是想向大姐和太太请教如何带孩子呢。” “我这不是被陛下认命了左赞善吗?太子虽然还小,但我也不能不干活,所以关于孩子这方面,还是得来请教请教,在家里我问母亲,母亲光说,我这也是没概念不是?” 谭太太也是知道这个事儿的,听到筠哥儿是带着目的来偷师的,她介意吗?她不仅不介意,她还高兴着呢! 说白了,詹事府更多的是负责太子学习方面的内容以及工作上的辅助,生活照顾方面东宫难道没人? 但筠哥儿此番过来这话代表什么?代表太子这么小,陛下就要让筠哥儿和太子接触,这不是培养感情是什么? 而现在筠哥儿过来咨询孩子方面的问题,他们当然是全力帮助指点了!何况林家姐弟之前也一直对外甥女很好,逢年过节,或者离京回京前后,哪一次没有过来? 这次专门来找他们,是记得他们呢! “说什么请教,你这愿意学,我们还会瞒着不教不成?”谭太太还打趣道:“不仅要教你,你这来了,我还要放高标准呢,这以后啊,你自己生了孩子,也有经验待了不是?” 筠哥儿老脸一红:“还早呢……” “早~” “看看看!”筠哥儿激动地蹭蹭外甥女:“囡囡都说早呢!” 英娘摇头,“都说外甥像舅,我看呐,哪里是外貌像舅舅,分明是胳膊肘向着舅舅!” 筠哥儿当场就嘚瑟了起来。 谭太太和英娘给筠哥儿说了一堆需要注意的育儿经,以及抱孩子的各种技巧,和摇晃哄睡的弧度,甚至是一些摇篮曲,三个大人累不累不知道,反正外甥女是玩儿高兴了的 而筠哥儿,立志要卷就要认真卷,从各个细节上面卷,陛下不是说他摸鱼吗?他那是摸鱼吗?他那是君子待时而动,是充实自己等地啊时机!在教导太子方面,他要让陛下看到,他才是最认真的! 他就不信了,他培养不出来一个公心大于私心,百姓为重的君主。 太上皇和当今都各有优点,但弊端也不少,太子教育,他是一定要插手的,太子老师算什么,潜移默化的影响才是最厉害的。 而对于筠哥儿如此大的野心,太上皇和当今却一无所知。 太上皇只以为筠哥儿的野心顶多在朝堂权力和政策,却不知道筠哥儿的野心在思想。 而当今,更多的是一种有才的,都扒拉到碗里,给儿子的心思。 当今同样重视皇权制衡,但相比太上皇,对臣子更多了一丝信任。这也是让筠哥儿萌生了这种胆子的原因。 当今啊,只要不损害他名声,他就更听劝,而筠哥儿,觉得他完全能糊弄过去,嘻嘻。 谭亚禅接到下人的消息回到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太太和儿媳教林筠带娃的温馨中带点滑稽的场面。 谭亚禅:?? 筠哥儿学带孩子干嘛?谁家男人带孩子的?就算是带太子也只是太子大了后负责学问啊? 好在谭亚禅没有真的问出来,不然短时间内不要想有好日子过了。 而筠哥儿见谭大人回来了,也把小姑娘还给了英娘,显然是准备说事,婆媳二人也就撤退了。 谭亚禅见状也知道是有事情了,不过心里有些疑惑,这些年俩家往来,可少有涉及政事,虽然他也知道,他如今能担任四品鸿胪寺卿,怕是也有看在林家的关系上,但至少两家面上是没有谈这些的。 “谭叔,我这次贸然前来,主要是想在您这儿了解一些事情。” 都算自家人,筠哥儿也就开门见山了,他也不喜欢弄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谭亚禅也喜欢筠哥儿这种干脆劲儿,“我们两家,也不拘这些虚礼,筠哥儿说就是,叔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 筠哥儿也就直说了,“叔在鸿胪寺也这么多年了,想来也接待过不少宗属国和番邦小国?” 谭亚禅有些意外筠哥儿会对此感兴趣,筠哥儿现在,一是在翰林院学习,二是兼任太子府左春芳左赞善,如今突然问周边国家,这是为何? 不过在谭亚禅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东西但凡在朝久一点,多问一点人就知道了,在鸿胪寺,也不过比旁人多知道一点细节,多知道一点鸿胪寺里接待外宾的油水,额……这个不能说,说了他这个鸿胪寺卿也做不下去了。等等,筠哥儿不会就是想知道这个吧?不然筠哥儿问这个干嘛,何不问林大人?所以……不会是陛下的意思吧?是陛下要敲打他们了? 谭亚禅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好像面前的不是儿媳弟弟,不是亲戚,而是来查他的。 谭亚禅眼神一瞟,一边说一边思量,怕自己说错话。 为了不涉及鸿胪寺内部的潜规则,谭亚禅反而将那些周边国家的来访接待的情况说得很细,听得筠哥儿连连点头,眼中兴味甚浓。 于是等谭亚禅说完部分饮茶解渴之时,筠哥儿夸赞道:“叔您口才真好,跟听故事一样,茶楼中的说书先生要是都有您这口才,那茶楼还不每天爆火?”怪不得谭叔在鸿胪寺任职呢。 鸿胪寺是什么机构?鸿:声也;胪:传也。鸿胪寺,在中原王朝历史中,鸿胪寺在汉时就有了,主管外交和番外事务。对外代表的,就是国家的形象,传达的,是国家的声音。无论在之后的朝代如何演变,鸿胪寺里的官员,形象,礼仪,口才,都是必备的基础技能。 筠哥儿的本意是用通俗的话语来赞叹谭亚禅这个做叔叔的口才能力,但是无奈谭亚禅自己爱想多,于是在谭亚禅心中想的是: 谭大人你这口才也不能浪费了,正好,等陛下清查了鸿胪寺,谭大人以后也有了谋生的路子,免得说陛下不近人情! 所以筠哥儿有些不解地看着脸色突然有些紧张的谭亚禅:?? “呵呵,筠哥儿说笑了,跟你说着,叔这一时没收住,倒是说了不少废话。”尴尬,掩饰,心虚。 筠哥儿还在恭维:“哪里哪里,叔你说的都是细节,可见叔平时有多用心仔细。” “只是叔,你觉得那些个宗属国国力如何?王室财力,百姓生活又如何,可能从接待和沟通中有所印象?” 如今谭亚禅已经是鸿胪寺卿,鸿胪寺的记录他也应该明白才是。 谭亚禅看着突然问这些的筠哥儿,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喉咙咽了咽,“筠哥儿你此行是为了……” 筠哥儿看谭亚禅如此模样,再如何也看清谭亚禅的紧张了,筠哥儿沉思片刻,道:“谭叔以为,鸿胪寺设立是为了什么?” “接待小国又是为了什么?” “小子今日来,真只是私下来往,想着鸿胪寺作为接待安排外宾的机构,探查对方的来意和该方的实际情况,应当比旁的机构官员更加清楚。” 筠哥儿想着说都说了,又是自家人:“今日我所言,也全是肺腑之言,只谭大人也是我叔叔,故而多问了一句,想到了一些事,毕竟……我听闻,南齐陆氏,粮食产量颇高,又有橡胶木等珍贵材料向外兜售,其富饶程度,怕是超乎想象……” 可在鸿胪寺的历年来的说法中,南齐等小国,穷啊!都得仰仗我们中原王朝这个宗主国!东西也不要命的往外送。 “今日让叔多心,是小子的不是,小子多言之语,也望叔多加思考,涉他国内情之言,勿复他人耳。” “小子先行告退,叔勿送。” 谭亚禅思索着筠哥儿的一言一行,久久无言,就是谭太太送了人回来,谭亚禅还在那里悟道。 “你们爷俩说什么呢?傻了?” 谭亚禅听到谭太太的声音,起身,有些激动的握着谭太太,“夫人,这鸿胪寺卿竟也不好当啊!” 不等谭太太明白,又道:“贤侄这是来警醒我,又给我送机缘了啊!外邦小国,险些误我性命啊!” 谭太太一愣,神色担忧,“性命?何至于如此严重?” 谭亚禅却不再细说,未探清附属国情报,以至国库连年损失,往小了说是失职,往大了说是卖国,尤其是鸿胪寺历代以来的潜规则,这些个附属国会送一部分东西给鸿胪寺,宗主国赐下的回礼也会被留下少许,两头吃,这也是鸿胪寺难开张,但是开张就暴富的原因。 但是牵扯上附属国乱来,隐瞒国力,卖惨等,鸿胪寺便彻底有罪了。 你说常年以来都这样?但是现在你就是鸿胪寺卿,有问题肯定是找你。以往的鸿胪寺卿不一定逃得了,但是现任的他一定逃不了。 所以他死定了吗?当然不是,不然筠哥儿也不会刻意提醒,那难道是让他提前做好假账?当然不是,这玩意儿谁做谁加快死亡。 筠哥儿给的是第一手信息,陛下要对鸿胪寺改革了,对周边国家,附属国,甚至是朝贡的政策进行改革了,不是陛下不维系周边国家的关系,而是减少自己的冤枉钱,更有效的进行维系。 而他们这个常年摸鱼的部门,将迎来第一轮风暴。 他这个鸿胪寺卿是迎风起飞,带领鸿胪寺拥有更多的权限和作为,还是被风吹到,陛下砍树重栽,就看他能否把握得住机会了。 “夫人,贤侄大恩呐!” “为夫这些日子会比较忙,有劳夫人照顾好家里,英娘和孙女儿更是要照顾好,贤侄那边若有需要,只管满足就是!” 他谭亚禅,也要搏一把了! 站在了陛下改革的风口他要是都飞不起来,那还真不如回家养老了,好歹还安全,能留有性命。 而筠哥儿则哼着歌轻快的回了家,到了书房,稍作思考,提笔挥就,待字迹已干,将其折叠,“有劳师父交给陛下那里。” 谭叔自己心虚,又这么快就上道领悟,那计划也可以加快了。 陛下如今已经真正意义的正位,那在这一年之中,也该有政策的变动。 而这政策的变动,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同样重视,也同样不希望有误。 这是这个帝王执政手段和侧重的体现,也是臣子去分析帝王该如何应对的研究实例。 “不过我还小,就只能交给爹爹咯,反正爹的身体这些年也越来越好了,也该做些史书留名的实事了。” 他这个小娃娃,还是陪太子读书玩耍的好。 有爹娘的孩子,就是好哦! “姐姐也快收到信了吧,也不知道姐姐黑了没,瘦了没,哎,太让人操心了!” 第110章 汉时丝路今重启 林筠在这些日子,基本就是翰林院和东宫两头跑,你说詹事府?太子还太小了,还没那么快入詹事府学习呢。 但林筠也知道蛋糕不能独吞,否则只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他提议可以将一些寓言故事或者说有启发的成语,名言等改编成小故事,讲给小太子听,耳濡目染,等以后大一点入了詹事府也能快速进入状态。 目前詹事府的成员们都表示同意,并且在筠哥儿的基础上迅速做了补充,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能走到这一步的,要么背后有乡绅世家支持,要么有绝对的情商和能力,尤其是,他们年纪都不算小,他们对于小孩儿每个程度能学多少,心里也有个数。 于是他们也开始轮流去见太子并试图引起太子的兴趣,而林筠因为颜值和年纪,以及真的能“夹”,完全没有老大人们的严肃和面子,一举夺得小太子芳心。 老大人们对此也只是笑笑,表示羡慕不来,而后大手一挥让林筠多来陪太子“玩耍”。 他们都看出了林筠对太子的喜欢和教导的争取,也知道自己不开口,林筠自己也能趁年龄优势,在这一两年占据优势,因此大方让渡。 而林筠也知道他们能看出来,但毕竟他只是个后辈,流程规矩不能乱,谁先打破规矩,谁就会被围攻,被掀桌。 而鸿胪寺内部则陷入了茫然,他们鸿胪寺一年也就忙几次,鸿胪寺卿这几天在乱忙什么? 金陵姑苏,一条船扬帆北上。 朝堂: “陛下,臣左都御史林海,弹劾鸿胪寺上下尸位素餐,不辩真假,任由番邦使臣糊弄,窃我国库之银,滋他国野心,损我朝民利,助他国国民,其罪之恶,若不加制止,与叛国何意?” 鸿胪寺卿谭亚禅心道:来了,终于来了! “陛下!臣冤枉啊!” 作为鸿胪寺卿,谭亚禅不得不出来顶上,哪怕他以前知道陛下要动手,却不能确定陛下究竟要动到哪一个地步,如今也是真的豁了命出来搏一把了,好歹有个准备,但准备再多,也得先行喊冤,先把戏台给搭起来。 鸿胪寺少卿也跟着出列,更是指责林如海哗众取宠,胡乱攀扯,鸿胪寺上下清清白白,矜矜业业,岂能被人诬陷叛国乎? 礼部官员也随之出列,望陛下圣明,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 而礼部尚书却没有立马出手,而是疑惑地看了眼林如海和谭亚禅。 林如海作为左都御史,监察百官,一般的弹劾不需要他出手,只需要让手底下的来做就行,而谭亚禅和林如海有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结果林如海如今一出手就是针对鸿胪寺?是大义为公,还是当今有意林如海大义灭亲? 又示意了礼部的其他官员,让他们暂且勿动,看看情况再说。 当今严肃道:“叛国之罪,不可胡言。” 又对万公公道:“把奏折呈上来。” 万太监接过林如海奉上的奏疏,交到当今手上,底下的百官看着当今展开奏折,目光在奏折上移动,随即,怒气上涌:“混账!” “把这奏折给诸位臣工都看看!” 奏折随之在百官中传阅,而看过的臣子无一不是又羞又怒。 羞的是,他们自诩天朝上国,竟一直被周边小国欺瞒,数次当成提款机冤大头薅羊毛,而他们竟没有察觉发现。 怒的是,那么多朝贡的回礼,那么点破烂带回去那么多东西,那可是他们的钱!他们的钱!有没有谋取百姓的钱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到手的钱肯定是少了! 而礼部尚书则脸色深沉,鸿胪寺的回扣,除了打点鸿胪寺自己,多数时候也会给礼部一些,若是真的算起来,他们礼部也逃脱不了责任。 “陛下,臣请严查!” “陛下,番邦小国如此欺辱宗主国,实乃有异心,臣请战!”大皇子及时出列,抓住机会请战。 “陛下,臣请战!” “臣请战!” 随着大皇子率先出声,一众武将也跟着出列表态,多年没打仗,他们武将地位愈发低迷,好不容易有了几乎,自然不能放过。 “陛下不可!”户部尚书赶紧站出来道:“如今国库空虚,周边国家也并非都是我朝附属国,其来朝贡也是为表尊敬,鸿胪寺有罪,但我朝既已给出了,便没有再以此为由出兵的道理。” “若是出兵,一则国库无余粮,加重百姓负担,二则使周边小国物伤其类,不利于周边稳定,如此,受苦的,便是周边地区的百姓,还请陛下三思!” 原本观察的礼部尚书也不得不出来,“陛下,王尚书言之有理,周边邻国虽从我朝打了秋风,但俗语云,远亲不如近邻,也正是有几十年来的朝贡体系,因为我朝的慷慨,这才让我们一直维持了周边地区的稳定,若是陛下此时发兵,实乃师出无名,让小国以为我朝穷困矣!有失我朝颜面。” 礼部尚书一言既出,武将们顿时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周边安定那是我们呕心沥血,豁出命去打出来的!不是求和买出来的!” 礼部侍郎出列:“孔将军此言差矣!孔将军将太/祖设定的朝贡贸易定义为和亲,意欲何为?!” “你你你……你强词夺理!老子的意思是那些个小国不把他们打服了,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肆无忌惮!” “朝堂之上,孔将军是谁老子?!” “刘尚书!孔将军话是粗糙了点,但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转移话题!” 谁也没想到,户部王尚书会出面怼礼部刘尚书,只见王尚书神情严肃,眼带黑光,怒指礼部道:“刘尚书,我且问你,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你忘了这些年我朝国库损失了多少钱粮吗?!” “南部摩挲国,其国擅造琉璃,每次朝贡所带宝物皆为凡品,我中原王朝怜其无依,哭其百姓,赠金银珠宝数十万,良种若干,丝绸绫罗数不胜数……可前后两三个月后,必有珍惜琉璃流入我国土壤,窃取我朝民众金银!” “西部邱耀国,胡椒,香草……” “西部闵蓝国,多……” 户部尚书越是背诵林如海奏折,眼眶越是红:“那可都是国库的钱!” “陛下,臣不同意开战,是因为国库承担不起,朝贡体系臣也认为无错,错在有人心生贪念,玩忽职守!” “陛下,此风断然不可助长!刘尚书轻飘飘的一句揭过,不过是自己怕担责罢了!” 刘尚书没想到户部尚书会当场反咬自己一口,这老狐狸! “王尚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户部王尚书冷笑:“谭大人,你觉得呢?” 这是提醒众人,鸿胪寺在我朝,可是归礼部管辖的! 刘尚书反问道:“王大人?你是在威胁谭大人?” 不料这时候谭亚禅却俯首道:“启禀陛下,臣自上任后接待周边诸国,皆是按照旧例,依例而行,不敢乱来,更是上报礼部核查,陛下可派人详查。” 礼部尚书心中狠狠盯着谭亚禅,他已经感觉到他被针对了。这谭亚禅是疯了要玉石俱焚吗?对他有什么好处?! 谭亚禅还在继续:“臣斗胆,鸿胪寺上下的确有错,然如今鸿胪寺早已不同汉唐之鸿胪,臣等便是想探查,也一无人手二无职权,实乃有心无力,更不敢坏了规矩。” “鸿胪寺同僚们哪一个不是拥有一腔热血为国报效,只是鸿胪寺虽为五寺之一,但早已成为礼部的分支,同僚们再有雄心,亦是有心无力。” 礼部侍郎也早已认识到不妙:“陛下,此人已经开始胡乱攀咬!” 谭亚禅当场大声打断施法继续道:“陛下容禀!我等都是带着一腔热血进入朝堂,实不忍我泱泱上国被人蒙蔽!” “臣斗胆!臣罪在不敢上报,压抑于心多年,望陛下允臣戴罪立功,将这些年被周边国家骗取的银钱给赚回来!” 户部尚书眼睛一亮,要是真能赚回来,还不是得归国库?幸好这波配合自己打得好,果然,林如海不会这么对自己亲家! 陛下这是要改制礼部和鸿胪寺?怕是不止!不过无所谓,这一波,户部都赚了! 礼部之人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户部一个个巴不得添油加火,却听陛下道:“哦?你的意思是,都是礼部的错?” 礼部众人自然喊冤。 鸿胪寺在朝的人也一个个出来指责礼部。 当今却道:“鸿胪寺的意思是,你们礼部收了这笔钱,刘爱卿?礼部可收了?” 刘尚书被僵在原地,收了吗?收了,但是鸿胪寺自己肯定也有,但是他能承认吗? 可还不等他多言,当今已经不给他舞台展示,对谭亚禅道:“朕如何相信你们鸿胪寺是被迫的?” 嘶……臣工们哪里还看不出陛下的心思,这心眼偏到咯吱窝了,这不是默认鸿胪寺顶多一个从犯的罪吗? 林如海这时出来道:“陛下,有关周边诸多邻国的特产和实际情况,皆是谭大人联合诸位鸿胪寺同僚,通过以往的记录和各部门的存稿,市场的变化,日夜不休整理出来的。” 有林如海打配合,谭亚禅赶紧接着道:“臣不敢有负圣恩,只能与诸位同僚一起,将丹心交付于陛下。” “望陛下看在我等回头是岸的份上,从轻发落,准予戴罪立功!” 王尚书当即道:“陛下,臣以为,鸿胪寺既有悔悟从良之心,又有抽丝剥茧,以小见大,管中窥豹的能力,何不允其戴罪立功呢?国库,也确实需要增项了。” “谭爱卿准备如何弥补错漏?” “臣愿重走汉时丝绸之路,开拓周边经济,将周边诸国的钱财光明正大的赚回来,以补国库之失。” “臣将于丝路之途详记周边国家风俗民情,人文地理等内容,以录我国书库,扬我国威,为后人记。” “若发现有对我国心存歹念者,亦能早日让我朝有所准备。” “还望陛下应允。” “陛下,臣等鸿胪寺官员,愿随谭大人重走丝路,以肃我朝国威,传我朝声誉,方不负鸿胪之名!” 太常寺卿:“臣附议。”先不说如海和他的关系,分礼部的权,断礼部的手,他现在作为太常寺卿,就可一定要插一手。 太常寺主祭祀,也与礼部密不可分,就像他下一次升迁,就是礼部侍郎,直接进入礼部,但是谁让他现在还不是呢? 且在他看来,各个部门,哪怕再有关联,职责还是要越清晰越好,趁此机会整改,只会是好事。礼部高高在上太久了(太常寺视角)。 光禄寺卿:“臣附议。”礼部有难?加火!谁让礼部的天天给他们找事情? 大理寺卿:“臣附议。”鸿胪寺重整,各部们细分权责,他们大理寺卿也想要! 太仆寺卿:“臣附议?……!”五寺就他一个了?他不能落单啊! 吏部尚书李大人也出列道:“陛下,如今礼部内部混乱,致使鸿胪寺多年没有发挥应有的能力理应整改,臣请附议。” 刑部尚书彭大人道:“陛下,臣请先查证礼部是否贪赃枉法,窃取国家财务。” “臣……” 如今的朝堂本就在太上皇迁宫之时有过调整,林如海等人趁机发难,只要不蠢的,到后面都能看出当今的目的——重开丝路。 也由此,让他们看到了当今实际掌权后的政治风向,陛下,不是个愿意守城安分的,也自然,不是一个脾气好欺瞒的。 而礼部,只能任自己倒霉了,谁让当初,太上皇禅位后,你们一言不吭呢?当时可以说时机不到,不敢。 那太子出生后呢?立太子后呢?你们礼部一直装傻不跟,那就是政治不正确了。 礼部,刘尚书,只能说,输得不冤。 而鸿胪寺,则将锅毫不犹豫扔给了礼部,偏生礼部还擦不干净,因为礼部自己就是黑的。 但是百官为什么不继续深究鸿胪寺? 因为重开丝路,向西跃进,并不是一个好差事,这个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因公殉职的,哪怕带着部队代表国家,都还有水土不服呢,水土不服,严重是能要人命的。 而若是鸿胪寺真有能力带回来金银,带回来异国志,如此大功,抵了罪又如何?人家凭本事让人闭嘴的。 早朝上没有争论出一个绝对的结果,但那只是还需要流程,还需要……大佬们再详细的商讨,而不是代表,礼部过了这一关。 等黛玉回到京城的时候,鸿胪寺事件已基本平息。 礼部礼部与鸿胪寺,太常寺等的权责重新做了相应的区分,例如在之前,官员衣着是否得体这种事情,也是鸿胪寺在负责,现在重新交回给了礼部自己。 礼部尚书抄家,查抄出其私自收取异国回扣,窃国之财,数百万两,判处斩立决。 但哪怕是礼部的其他人,也没有敢为其求情,因为……还需要尚书大人大义,担大部分责任,只能借刘尚书头颅一用了。 礼部内部的官职又是一番调整,礼部尚书之位空缺,由原礼部侍郎郭大人升尚书,而原太常寺卿宋然,补礼部侍郎空缺。 鸿胪寺如今真正独立。鸿胪寺卿不受礼部管辖。 如今的鸿胪寺主要负责的就是外交事务与番邦事务。如外国使臣的吃,住,行,文化引领,我国形象的宣传保持,还有对他国文化,舆情,风俗等的了解,记录…… 而鸿胪寺内部,又专设一出使队伍,专门负责国与国之间的经济交往。 但这个队伍,却没有多少人敢加入,哪怕他们知道,他们这一次能逃脱,是因为有了出使丝路的这个方案,但仍旧有人看不清形式,或者不愿意吃苦,不愿意看清,固执的以为,是因为谭亚禅和林如海的揭发和告密,才导致了现在的鸿胪寺如此“危险”。 谭亚禅对此不再多劝,但凡有心,就能看出这个临时的出使队伍,一旦回来,就不一定会在鸿胪寺了,前程也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本就有失职之罪,现在还安缩与鸿胪寺里,等他们这些人在外打拼回来后,鸿胪寺怕是会完全换一批新人了。 “爹爹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爹爹身体本就不好,就不能不去吗?”黛玉担忧的目光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却只是揉了揉黛玉的脑袋,见黛玉如今的脸色愈发红润有光泽,哪怕是赶路回来,却也没有再因旅途劳累而生病。 “玉儿又长高了些,爹看着你如今健健康康的模样,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现在却只觉理所应当。” 林如海笑着道:“玉儿担心爹爹,和以前爹爹担心玉儿,何其相似,是也不是?” 黛玉仔细看着自家老爹,似乎,自家老爹,也的确很久没有生病了? “爹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自然,不然爹也不敢揽这一桩差事。”其实,自从夫人死劫躲过,英莲获救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好,或者说,越来越正常了。只是这些,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但他想,家人是能看出来的。不然夫人和筠哥儿也不会不阻止,黛玉也不会只是担心了。 玉儿啊,真要觉得自己不行,怕是直接就让筠哥儿出主意把我给直接拦下了。 黛玉的担忧虽然无法消除,但是见林如海坚持,也不再做忧心的女儿神态,让林如海额外的担心。 “那爹要注意安全,不要离朱将军他们太远,不要掉队。” “愿爹爹和诸位大人,安全归来,愿我朝国威赫赫。” 鸿胪寺的官员做情报的打探收集,物品商品的交易合作,而林如海这个新任户部侍郎,则随之出行,负责对外的国与国的之间的一些意外情况的负责。 而朱将军,则是一行代表中原王朝的军队,毕竟,他们的重点,其实不在于行商,而在于以行商为外表,打开国与国之间长久互贸的一个通道。 他们代表的,是中原王朝的态度,这才是这一行,还需要带这么多人的原因,文与武,国家形象与文化的传播宣扬,将在这一路,绽放于历史长河中,经久不息。 而一旦他们再度打通这一条路,中原的商人们嗅觉最是灵敏,自然会紧紧跟上,这商人一通商,这商人赚外邦人赚得多了,上缴的税也多了,国家也富裕了,交易也流通了,新鲜玩意儿多了,百姓也能花出去钱了,这才是真正的国富。 ** “也不知道,爹爹能不能赶在我及笄的时候回来?” 林如海等人往西重新丝路,筠哥儿作为林如海家属,自然而然请了一天假,如今姐弟俩回到林府,筠哥儿坐在椅子上,黛玉在他身后编头发,他也不敢反抗,他哪里知道他爹会给他来个背刺啊! 他爹竟然说有他的主意啊啊啊! 爹你是远走高飞公费出差了,我不一样啊!姐姐还没南下回姑苏啊! 所以面对黛玉再度像小时候一样拿他的头发当试验品,他完全没有了理由反抗啊! 再看黛玉问的话,筠哥儿更加心虚了,他十二,黛玉今年也十三了,还有两年就及笄了,啊这,两年看起来远,但是人家三藏一个人跑去西天那时间…… 虽然现在我们是代表国家正规部门,也有一定的路线不至于迷路,还有朝廷给的后勤和底气。 但是……两年怕是……额,有点难回来哦…… “嗯?” 黛玉轻轻扯了扯手上的小辫子,看着镜子里筠哥儿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哼哼两声。 “迎春姐姐邀请了去她家,还有探春和惜春妹妹,湘云妹妹,你陪我去。” 筠哥儿送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是小事儿,不打紧。 然后…… 镜子前,筠哥儿格外乖巧的淑女坐,拿折扇挡住自己的脸,肉眼可见的生无可恋。 黛玉从筠哥儿手中夺下折扇,“来,拿这个折扇,这才更配。” 筠哥儿都快哭了,“姐姐,我错了,我还要见人呐呜呜呜……”女装在广东那是任务,也没人认识自己,过段时间就忘了,可现在是京城啊啊啊啊啊! 黛玉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没有马上反驳,就是可商量,但是嘛,代价还是要有滴。 据郁离所说,少爷姑娘出发的时候,姑娘和太太都是极为高兴的,出门前还一起作画吟诗,好不诗情画意。 至于少爷为何不笑了,哦,他们少爷天生就不爱笑,绝不是因为被当做洋娃娃摆弄了半天。 不过,洋娃娃是啥玩意儿来着? 再据知情人士云松报道,林家少爷一连好几天都鬼鬼祟祟,在家里试图寻找些什么,甚至妄图贿赂姑娘身边的羽鸢雪雁,惨遭告密,啧啧啧。 而当下,姐弟俩则到了忠襄伯府。 110-120 第111章 史家名声不可污 贾琏在国子监读书,贾赦闲来无事,就带着筠哥儿和贾琮一起培养鉴别古董名器的“眼力”。 而黛玉她们,都在迎春处自顾自玩耍。 “林姐姐,林姐姐,你这日子好生潇洒,都快把我们给忘完了!” 湘云挽着黛玉的手臂,对着黛玉娇嗔道,还拉着探春她们寻求认同:“探春你们说是与不是?” 探春三姐妹但笑不语,黛玉点了点湘云脑袋:“都是订了亲的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此话一出,湘云顿时红了脸颊,捏着手绢跺了跺脚:“好哇,我好心告诉你们,姐姐你就爱逗我!” 探春笑着开口:“也不知道谁又菜又爱玩,先开口的?” 较为稳重的迎春就看着几个姐妹们一起追逐打闹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可真舒心啊。 “湘云你还说林姐姐呢,林姐姐好歹是在外求学,你呢,还就在京城,我们都多久没聚了?” 坐下来后,探春对湘云调笑道。 湘云嘿嘿一笑,萌混过关,“这不是家里因为婚事,婶婶拘着我做女红呢,别看我定亲了,可流程哪里会是那么快就走的?” 探春摇头,“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 黛玉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送林爹,林如海已经离京,她自然不会在京中待太久。 京中虽然有小姐妹,但跟在老师身边,她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黛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却无比的充实。 筠哥儿也按照自己的节奏回到了翰林。 史家: 湘云看着袭人的来信,和一包还没拆开的物件,脸上沉了下来。 “小姐,这袭人也忒不知本分了,让小姐帮忙了一次还不够,如今小姐才出门聚了一两天,就把她做不完的扔给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姐,姑娘是丫鬟呢!” 翠缕气呼呼的,“小姐,这次可能答应了。” 一旁的奶嬷嬷也道:“上次做鞋子还好,没人会盯着鞋研究,可如今小姐已经订了婚,若是被发现还给别的男子做衣物,那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小姐,袭人这丫头,断不可留。” 湘云对于贾府内部清楚得很,宝玉根本不缺衣物,尤其还有晴雯这个高级绣工在,袭人分明就是在和晴雯较劲,还要自己心甘情愿给她打白工?是真的觉得她平时笑着脸就好打发吗? “两家的婚事,说白了她个丫头,还没有资格清楚知道,但我的确不能再答应她。”湘云道:“送回去吧,注意别让人看到。” 左不过如今家里也不怎么让她去贾府了,就这样吧。 而袭人看着被原封不动退回的包裹,笑得有些勉强,“翠缕妹妹,你可是没给史姑娘说……” 翠缕好不容易见到姑娘硬气一回,也不装了,道:“你也知道我家姑娘是史家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袭人是我史家太太呢!” 袭人脸色瞬间一变,“翠缕,你这话是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到,我们两个焉有命在?” “我也不和你瞎扯,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家姑娘帮你是我家姑娘仁义,可你要是再陷我家姑娘于不义,那就难说了。” 袭人脸上臊红,“哪里就陷姑娘于险地了,翠缕你莫要胡说。” 翠缕冷笑:“你家公子于我家姑娘自是个外人,你这个做丫头的给少爷做衣物天经地义,你让我加姑娘代劳,是何居心?莫非你贾家要坏我史家名誉?” 不等袭人辩解翠缕便做最后的警告道:“还望袭人姐姐脚踏实地,不要忘本!” 绣工的技法,就和书法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写作习惯”,是能被人发现的。 这也是为何之前,翠缕她们对袭人不满的原因。 好在当时只是鞋,如今湘云订婚后,心里有了谱。 出了口恶气的翠缕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史家。 而袭人则是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宝玉被打后,宝玉就被管得愈发严了,宝玉也不敢再乱来。以至于她在宝玉心中的地位也愈发降低了,就是最后来的小红,竟也能爬到她头上了! 而史湘云又太久没出门活动,不知道情况,故而湘云一有空了,袭人就抓住了机会,想的是让湘云帮忙做几件宝玉的衣服,到时候她给送上去,湘云做的时候她也能分心做其他的,两不耽误,谁知道…… 可她还真不敢闹出来,闹出来,史家第一个不放过她。 “云姑娘性子最是直爽,对我却也一直带着好意,断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定是那小贱皮子自己做的主!” 袭人对自己很有信心,完全不觉得湘云会拒绝自己。 “老太太和太太不是一直忧心宝玉的婚事吗?这么久了,却没有下文……” “若是新二奶奶是个温和的倒也还好,就怕遇到刁蛮无礼的,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可怎么活?” 袭人紧紧抓住这身未做完的男性衣物,“可若是史姑娘成了二奶奶,大家都是熟人,史姑娘秉性我也清除,就一爱玩闹的小孩子……” 谁也不曾料到袭人一个丫鬟会操心起了贾宝玉的婚事,并为此愁苦。 而真正该愁的,是老太太和太太。 王夫人从原先的自信满满,到现在被现实打击,根本就没了出府给宝玉求亲的欲望了,丢人啊! 她看重的姑娘,人家家里根本就不接茬。 在她眼中她家宝玉样样都好,她可看不上一般人家的姑娘。 她到后面都已经跟老太太妥协了,史家姑娘她也不嫌弃了,好歹门第配得上他们。 结果她一去,人家说已经订婚了! 史湘云那丫头才多大?竟然匆匆就订了婚事?这不是防着他们是什么? 我能嫌弃你,但是你不能嫌弃我。这就是王夫人的世界观。 导致现在王夫人对史家的不满已经远远超过了对贾敏的不满。 而王夫人和袭人还不知道,她们的麻烦已经快来了。 保龄侯夫人能把哥嫂的遗腹女教育得活泼开朗,还能带出去见王妃等高门夫人,让湘云受到好评,扬史家家风,可见其心胸眼界和手腕都是不差的。 自从给史湘云谋得了一桩好婚事,保龄侯夫人就生怕出错漏,这可是史家这一代第一个订婚的姑娘,尤其是还有一个贾府虎视眈眈,她可不得仔细着点? 结果还真让她抓找了! 翠缕一出门就被保龄侯夫人身边的人给盯上了,包括她们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 保龄侯夫人听到详细的禀告,对贾府的厌恶又多了一层,连个丫鬟都管不住,差点就坏了我史家的名声! 不过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这一个。 保龄侯夫人将湘云,翠缕和奶嬷嬷都叫来了,让她们一五一十的说,湘云给宝玉究竟做了多少东西,有哪些是能看出针法的,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 花袭人被身无分文的撵出贾府,不愿被家里卖到楼子里,撞死了。 宝玉身边伺候的丫鬟一个个的都被验了是否是清白之身,宝玉身边的人,一次性换了一大半有余。 晴雯安全的留下来了,但是眉间多了几分晦暗。她们清清白白做人,却因为袭人等奸猾奉承之辈,不得不像货物一样被检查。 自她被卖到贾府这么多年了,她凭借她的能力,早就忘了被当做货物的心情,而现在,她升了宝玉身边的大丫鬟,但是,她记起来了,她只是个“货物”。 她们这些个做奴婢的,又哪里算得上人? 看起来人模人样,不过是遇到了个受宠又不管事的主子罢了。 袭人从前多么的威风,现在不也丧了命吗? 她看不惯袭人,可说到底这些事情,宝玉不坚持,袭人她们又能如何?但凡宝玉用心管理,院子也不会乱成这样。 袭人等一众丫鬟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宝玉倒是舍不得袭人,可面对太太的决定,到头来也只是一言不发。 现在,她们这一批新丫鬟,还得哄着这个只是被禁闭读书受了委屈的少爷。 什么时候,她才能堂堂正正做一回人? “嘿呀,那袭人看起来是个规矩的,竟然爬床,真不要脸!” “少爷才多大,怪不得太太那么生气呢。” “以前袭人在的时候,都说晴雯有多霸道,心性儿高,斜眼看人,可如今晴雯和小红管着二爷的院子,老婆子我看着倒是比之前安分了不少。” 丫鬟婆子们的闲言碎语传入晴雯耳中,晴雯也懒得管理,她安安心心的做的绣女,领高级技术的工资便是。 至于其他,小红挺有干劲的,让小红去吧,她要攒钱,为自己赎身,她不想再为奴为婢了。 而史家,湘云听着婶婶身旁的嬷嬷给她汇报贾家的后续,详细到就像是亲身参与,当场见到过一样。 待嬷嬷离开,湘云才白了脸色,松懈在了椅子上。 这是婶婶给她扫尾,也是在通过此事指导她,以及——给她警告。 史家的名誉,不容有失。 贾府的王夫人已经快要气死了,日防夜防,竟然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偷家了! 王夫人这一次发现后是彻底的发了狠,老太太都拦不住。 可等发泄完,贾府宝二爷的名声又坏了,还是被她这个当娘的给亲自闹大扩散出去的。 如此一来,宝玉的嫡妻更难找了! “怕是只能将秘药送给娘娘了。”王夫人在佛前祷告,“娘娘,宝玉这孩子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为今之计,只有娘娘尽快怀有龙子龙女,那些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才能看到我们宝玉啊……” “佛祖在上,只要您保佑娘娘用了秘药后安全产下皇子,信女必给您重塑金身,日日供奉。” 秘药,终究送入了宫闱之中。 也成功为贾家的败落,加了一把干柴。 而就在西府等宫里何时能传来喜讯的时候,东府的敬老爷,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第112章 詹事府有个卷王 承庆十年,当今重开丝路; 承庆十一年,当今准备重新开海。 但是当今也知道,开海的难度,远大于去年的丝绸之路重开,毕竟禁海后的利益链条太大,但好歹,也已经铺垫准备了那么多年。 承庆十一年下半年,刘二一行人入宫觐见。 而后,户部与兵部尚书入宫。 承庆十一年十月,林筠再度下江南。 徐氏产业不仅在江南,就是在整个大燕,也是出了名的布料行业中的佼佼者。 而之所以这样,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技术。 徐氏广招能人,给予技术人员充分的资金支持,他们早早就开始研究如何提升纺织机的产量和速度。 而之前林筠在广东,徐子言可是有选了一家商人进行合作的,虽然事后也不止一家了。 而林筠此次过来就是对这些参与合作的商人进行考察。 你们不是说开海影响漕工生计吗?我们给他们重新工作的机会不就是了? 重新建立纺织中心,需要人力物力吧?造好后招女工,能解决家庭一部分生活财源问题吧?不再禁海后造船业得得到发展吧?这里不也一样会留下许多的就业岗位? 而林筠此次来,就是监督好事情的运转,让那些满口仁义大道理的高官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谁让你们自己爱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自己私利的?如今漕运一带的漕工有了生路,你们还能说什么? 而等这些大规模建造起来后,也不愁没有销路,那些个番邦国家,好卖得很。 承庆十一年年底,率先开设广东,福建两个贸易港口。 承庆十二年,筠哥儿已经十四岁,黛玉即将十五及笄,林如海终究没能赶回来,但随着我朝出使团队的向西深入,我朝与周边国家的贸易往来更为活跃,这一两年,外来的商人也更多了些,颇有几分汉唐之风采。 “左不过我现在也未曾许嫁,何必一定今年行笄礼?”别看黛玉当初拿希望自己及笄的时候爹能回来,来拿捏心虚的筠哥儿,但黛玉本身对这些外在的形式看得其实很开。 “话虽如此,可及笄就代表着成年,代表着有些事情你可以完全自己做主了。”贾敏一脸看透的模样,“我看呐,你分明是不想被催婚,嗯?” 林家这两年,来问贾敏亲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别看贾敏早就放话自家招赘,可这不是没招吗? 听说今年林家千金都十五了,众人更是眼巴巴的观看着的,谁知道林家连及笄礼都不应付了,难不成真的拖到二十岁?你以为你家姑娘真的是天仙不成? 但林家偏生就不着急。 在黛玉的要求下,黛玉十五岁的生辰算不上隆重,但也让一些想着攀高枝儿的男方放弃了想法,这样的人家,娶回家他们可伺候不来! 黛玉扑到贾敏怀里撒娇道:“母亲~玉儿还小嘛~及笄这种大事,还是得双亲具都在才好呢。” 贾敏笑意深了几分,“是是是,听你的,等你爹回来了,一起给你主持。” 笄礼的参礼人员,分为主人,正宾,有司,赞者及其他观礼者若干,而主人,默认是笄者的双亲。 如今黛玉身体好好的,林如海和她都还活着,确实一个都不能少。 有时候,看着如今贾家的模样,贾敏心中竟然升起了痛快之意。 “既然今年不行笄礼,那你还要跟着你老师在四周游历吗?”贾敏问道。 黛玉在贾敏怀里蹭了蹭,也没离开,依偎在贾敏怀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要!老师认识可多有学之士了,光是他们的辩论和问答,就能让我受益匪浅。” 贾敏看着黛玉一脸幸福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怎么着都压不下去,“好,只要你喜欢就行,至于婚事,有我和你爹在,没人能给你乱来,你只管外出求学就好。” “母亲真好~” “哈哈哈~” 相比与林家的其乐融融,贾家可谓是风雨飘摇。 西府里,贾兰自从回祖籍考了童生试后,就在外直接求学入了学院,一直未曾回家,面上是求学,但是知道内情的都知道是笑话。什么情况才能让一个十岁小儿不敢回家?而贾兰在外面一住就是两年,也就过年回一次家。 宝玉的亲事仍旧没有着落,高不成低不就,都快成贾家两位太太的心魔了。 宫里的元春还没有怀孕,探春作为元春的备选也就只能不尴不尬的在那儿放着。 惜春坚持要给贾敬守孝三年,谁也不能阻止人家女儿的孝心。 而东府也沉寂了下来,毕竟家主也还在孝期。 筠哥儿抱着一只小猫猫到了东宫,被宫人扶着走路的小太子看见筠哥儿立马就张开了双臂往前奔,“筠筠!” “小猫猫!” 筠哥儿进殿就脱了鞋子,脚踩在地上的毯子上,这是为了避免太子摔疼磕碰到。 筠哥儿就势坐了下来,猫猫在他腿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是一只金被银床的小橘猫呢! 起因是上次带小太子去逛了兽园,小太子非要大老虎,自认机智的筠哥儿就说这是猫猫,是大猫猫,还说过两天给他抱一只小猫猫来,小猫猫长大就是大猫猫了,这才把小太子给糊弄了过去。然后马不停蹄让宫人选了一只橘色系的小猫来。 为什么是林筠负责糊弄过去呢?因为小太子就是被他拐去看动物的啊! “喵~” “殿下要轻轻的哦,不然猫猫会疼的。” 小太子昂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伸出小爪爪试探性的戳了戳猫的肚子边边。 小猫疑惑地歪了歪头,“喵?” “喵喵~” “喵喵嗷呜!猫猫跟窝学,嗷呜!” “喵嗷?” “四嗷呜~” 当今来看太子看到的就是两岁的小太子教一只小猫学老虎叫?而身为詹事府府丞的林筠,已经完美融入其中玩儿得乐不可支。 “林子懋!”当今幽幽在背后开口。 林筠,字子懋,这是当今在开海后见林筠还没有字,始终不方便,便亲自给林筠取的字,筠,竹子,是空心的,而林筠这小子心眼子说他少吧,坑人不眨眼,说不少吧,又有时候跟缺心眼一样。 当今思来想去,给了他一个懋字,既是对林家繁盛的嘱咐,也是让林筠有个心眼的意思。 结果,根本没用! 林筠听到声音立马爬起身,还把小太子也一并给快速捣鼓好了,一大一小十分默契而熟练地行礼问安,小的不知道什么是心虚,大的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不过等筠哥儿抬头,发现当今身后还有表情一言难尽的几位大臣后,筠哥儿……脚趾扣地,麻爪了…… 当今见状哼了一声,丢人了吧?小太子还是得学学朕的威严!把小太子抱到了怀里,“朕的太子迟早要被你给教坏。” 小太子瞪大眼睛:“筠筠,猫猫,好!父父,凶凶,坏!” 林筠:虽然很暖心,但是太暖了,暖到火山都要炸了。 当今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小太子鼻子,“你才多大就知道好坏?” 又对身后的几人道:“都找地方坐吧,私下里不用那么严肃。” 身后的几人,正是詹事府詹事黄大人,内阁大学士庞大人,兵部尚书许大人,工部尚书傅大人。 哦豁,自己这脸,是彻底洗不白了:) 小太子很端水的对几位大人都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然后伸手伸向黄大人:“老~师~” 黄大人一脸感动,小太子才多大啊,就这么亲近他,这么多人都向他伸手,值了! 当今哈哈大笑:“我儿尊师重道矣!” 大家当然是随之附和。 当今又对傅大人道:“济儿,这是你外祖父,外祖父~” 小太子好奇地观察新的老爷爷:“外~祖~父~” 傅大人赶紧起身惶恐,“臣臣臣……”这是激动得都手足无措了! 当今得以地让小家伙一个个的认了人,这才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说起了正事,也没让人把小太子抱出去。 几位大臣还是第一次这样论政,不过也看出了陛下对太子的重视之心。 小太子就迷茫地听着他不懂的话,过了会儿,从老爹身上扭了扭屁股,爬了出来,自己立起来,在老大人的心惊胆战中,一步步到了林筠那里,扑到了林筠怀里,还蹭了蹭,嗯嗯了几声。 林筠神情一肃,在当今和几位老大人不解的目光中,“陛下,各位大人,我先带殿下去更衣。” 熟练地抄起太子就跑,留下太子的咯吱咯吱笑。 当今:儿子为什么不跟我说要嘘嘘? 詹事黄大人:这就是为什么整个詹事府都不会酸他林筠的原因,无他,太卷了,谁家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能手把手照顾婴孩的啊! 其他几位大人目光怀疑地看向詹事:现在的詹事府这么卷的吗?等正式给太子授课,你们得卷成啥样啊? 等一大一小两人回来,小太子不怕生的在他们中间玩儿游戏,时不时附和一句,或者和林筠小声嘀咕,就跟他能听懂一样。 等公事说完,当今让林筠继续带太子,而他则和几位老大人们一起离开。 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林筠在让小太子给猫猫起名字,对其负责。 而林筠则是在思考刚刚说起的抗倭,对于倭寇,他还是倾向于出兵攻打的,毕竟,南齐陆氏是我华夏本土遗民,但倭寇却是劫掠杀害我汉人子民无数,这是有仇的,意义就不一样。 说起来,汉时的公羊学说就是比现在的理学刚啊。 “筠筠,故事~”到讲故事时间了! “好的哦,那我们今天就讲……嗯,我们讲寇可往,我亦可往的故事好不好~” “好~” 第113章 晋王豫王孩子王 当今此行当然不是突发奇想想炫儿子,只能说,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主要原因在于詹事府虽立,但太子还小,如今一直住在东宫和皇后处,更不可能去詹事府听课或者工作。 当今的算是等太子三岁后就开始去詹事府,但大臣们却觉得太子还小,说句不好听的,古代六七岁都还能夭折,更别说两三岁了。 就连詹事府黄詹事也有些犹豫,毕竟,他们这些詹事府的是知道太子身体不错,思维也跟得上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东宫出问题和在詹事府出问题是两码事好吧? 他们现在算着时间来詹事府授课,不比太子去詹事府安全些? 当今也不是不心疼太子,而是他和皇后真的已经观察许久了,太子身体是真的健康,有时候闹起来帝后二人都招架不住,比太子还先累着! 他们绝对没有把太子送幼儿园自己休假的心思! 他还找了御医和十一弟,都表示太子身体没问题,既然没问题,那作为太子,就该早早担起责任不是? 御医/忠顺王:我们该说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这才趁着和几位大人说着公务的时候,把黄大人一起给叫了过来去了东宫。 也存了把黄大人一起拉上车的想法,欸,黄大人你虽然品德才学出众,德才兼备,但是想争取这个詹事位置的人可不少,这些东西你和太子都听了,你也得出点力不是? 至于户部,啊,这个出钱的嘛,还是不要太早刺激他们,说不定等商议完成,户部就有钱了呢? 而且在小太子面前,你们这些大臣们,也不好严厉反驳嘛,毕竟,你也不想太子从小就被你吓着吧大人? 狗啊,当今是真的狗啊! “筠筠,侄子,猫猫~” 林筠坐在毯子上盘着讲完了故事后,小太子窝在他怀里,亮晶晶地看着他。 林筠哼哼两声,又夹着声音道:“是不是又没听故事?开小差去了?” 小太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打坏人!” “嗯嗯,打坏人,打坏人!咱们小太子听了故事的~” 小太子骄傲得扬起了头,理直气壮:“侄子,看橘子猫猫!” 他要给侄子看他的新猫猫橘子! 林筠却没办法答应小太子,这个侄子指的是晋王刚满一岁的儿子,也就是晋王世子,前几天晋王世子的周岁宴,皇家内部聚了餐,小太子又风风火火爱凑热闹,看到比他还小需要照顾的侄子,还是他的小辈,这让他感觉他是个大娃娃了!这个新鲜劲一起来就压不下来了,已经嚷嚷了好几天。 但是晋王世子还小,哪里能随意出门到处抱,小太子同样比人家大不了多少,身份还格外重要,出宫哪里是简单的? 但是小太子的记性太好了,现在还没忘呢。 “这个我答应不了哦~殿下得去跟陛下和娘娘说,而且就算陛下准了,世子也不能玩小猫哦~”成功转移话题。 “啊?”小太子疑惑。 “因为世子殿下还小,掌握不了轻重,弄疼了小猫,小猫会抓人伤到弟弟。很危险得哦~” 小太子垂下了头开始思考,小手手不自觉往嘴里送,被林筠给抓住了,周围的太监宫女没有担忧,只有哀怨,林大人你真的要跟我们抢工作吗?会显得我们很没用的…… 而林筠也没有打扰太子自己思考问题,小孩子嘛,就是要多动脑,脑子这东西,越用越聪明。 “玩偶!猫猫玩偶!” 太子兴奋地从站了起来,往内室跑,撅着小屁股在箱子里翻找,找出几个布偶娃娃,抱着跑了出来,又对着被林筠抱起来吸的小猫道:“橘子玩偶,一样的~” 这是让人给他做一个和小猫橘子一样的玩偶,然后给侄子看。 林筠忍住笑,点头,夸赞道:“殿下当真是最聪明地小宝贝~” “嗯嗯!” 小太子,不害臊! 林筠这天跑得挺早,没有加班就回了家。 还在家的黛玉来了兴致,尤其是林筠还一副轻松地模样,秀眉一挑,“这几日你都回来得挺早,没人绊住你脚了?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林筠哈哈干笑两声,这才忍住庆幸跟黛玉道:“太子还记得小世子呢,闹着要一起玩儿,我可不敢多待。” 黛玉却摇了摇头,看好戏地看着他:“呆子,你平时不挺聪明的吗?你这时候跑回来,不是把问题扔给陛下他们?” 林筠眨眨眼:“这也不是我能解决的啊?” “再说了,父子之间,可不得多闹腾闹腾,磨合磨合,感情才深厚么?” 付出感情越多,沉没成本越大,才会越舍不得。 黛玉顿时了悟,不再多劝,“那是我误会你了,看来你应该做好主准备了。” “准备?什么准备?” 黛玉也眨眨眼,“陛下和殿下感情好了,和陛下恼你不帮他解决问题有冲突吗?不出意外,就这一两天,你就得带小太子出宫了哦~照顾好哦~” 林筠:哈? 如黛玉所料,宫里,再次得到拖延答案的小太子,终于发出了大杀器,不是大哭,而是——泪眼汪汪! 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往下滑,小嘴巴撅起来,又不发出声音,抱在怀里一颤一颤的,眼巴巴的看着你,就为了一个答应。 帝后:…… 这小子成精了是不是! 当今觉得自己有头疼的毛病了:“好好好,朕答应你,别哭了啊……” 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当今身心俱疲,“梓童,你说济哥儿被教得这么聪明,真的是好事吗?” 皇后轻笑:“能把陛下都拿捏得束手无策,以后还担心被群臣拿捏吗?” 当今果然面色好了不少,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高兴,“也是。” “不过子懋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帮朕给拒绝了,好事儿倒是让他给占了。” 皇后眼中的笑意更多了几分,所以她才这么喜欢林家子啊,让这父子俩感情也深了不少。 “这种大事,臣妾都不敢擅自做主,他一个半大孩子,哪里敢?” “半大孩子……他都开始干实事了,别人家二三十得孩子都没他精。”当今却也不是真的嫌弃,“这小孩子还是得找神童教,看把太子教得多机灵乖巧,今天可是在那些个老臣面前涨了面子。” 当今来了兴致,一脸兴致勃勃地给皇后显摆:“梓童你是没看到,他们眼神有多羡慕,我给你说,那兵部尚书许山镛……” ** 晋王府为了迎接太子,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太子是他们弟弟,但也是储君,不能有丝毫松懈,尤其是现在太子还小,身边的人只能是更多而不是更少。 太子仪仗出行,身边还跟着宫中的禁卫军带队,到了晋王府后守在晋王府外,主打一个严谨,苍蝇都不敢放过。 大门打开,迎接太子仪仗,晋王府的下人齐声参拜太子,便是晋王与晋王妃也得弯腰行礼示意。 而一直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太监胡公公将小太子抱下来,太子道平身。虽是流程,却也少不得。 跟着太子来的还有宫中的豫王和早早一起的林筠。 走过流程后太子故作严肃学习当今的绷紧的小脸,顿时就被抛掷脑后,扬起个杀伤力惊人的可爱笑脸,奔着晋王妃而去:“漂亮的嫂嫂,我可以去和侄子玩吗?” 孩子才两岁?他懂什么场面话?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晋王妃一脸止不住的姨妈笑,弯腰抱起了小太子,声音那叫一个开心荡漾,统一使用见孩必夹的语气道:“漂亮的嫂嫂答应我们太子了哦,嫂嫂带你去看侄子~” 小太子脆生生道:“好~给侄子,带了猫猫!” 晋王妃早就看到了小太子怀里抱着的猫猫玩偶,听说这是给自家儿子带的,更是欢喜,早把晋王给忘在了一边。 身后,晋王鸡皮疙瘩直掉,等王妃走远,才道:“不是,她还真那样称呼自己啊?肉不肉麻啊?” 豫王摸了摸鼻子,“咳咳,子懋你教孩子的时候,也别教得太油腔滑调。” 晋王转头怀疑的看着林筠。 林筠此时同样心情复杂:“我哪里敢教他这些,我教他的时候周围都有人的,我敢这么教,当天陛下就能让我下岗。” 晋王:“难不成,他真是个天才?” 晋王:“从小就会泡妞,可以啊,不愧是嗷!” 豫王也不顾及周围还有下人,自己这个做弟弟的直接抬手往晋王脑袋上一拍,声音浑厚,一听就是新脑袋,“别在有孩子的地方乱说。” 你又想口无遮拦扒拉到谁?真嫌自己日子太闲了? 三人像是以前在宫里读书一样,揣着袖子慢悠悠地往前走,那么多宫女太监还有侍卫,还有靠谱的王妃在,他们完全不用担心的~ 晋王只是懒得动脑,但人家也不傻,让周围的散开后。 晋王:“父皇竟然会同意太子出宫,难以想象。” 当今有多重视这个太子,满朝文武谁看不出来,再是嫡子,在这个孩子早夭率高,国家又没有特殊情况需要立太子稳定的时候,谁会百日就立太子? 你说太上皇?太子这个引子,完全可以换成其他的,因为那时候当今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了,说到底也是心里想早点立太子罢了。 豫王虽然也十五了,但还没有成亲,豫王自小体弱,帝后也怕豫王太早泄精后不利于健康,就还没给豫王选妃,让他住在宫里。 所以豫王是比在宫外的晋王更熟悉这个弟弟的,这个太子弟弟……豫王瞄了眼林筠,回过神淡淡道:“你也别忘了太子是谁教的,撒泼打滚啊什么的,肯定都会了。” “不就是少傅和黄大人他们……额……”晋王突然想到黄大人是詹事,而詹事府里有个人…… 晋王的豫王的眼神过于直白。 林筠毛都竖起来了,“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诽谤我啊!我可是一直教导太子仁义礼智信,德智体美劳,你们不能怀疑我的师德!” 豫王和晋王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晋王道:“二弟你言之有理,潜移默化这东西真的害人。” 晋王:“古人早就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筠:“欸欸欸,你们过了啊,理理我啊,我怎么就黑了?” 豫王一脸你说呢的表情:“你怎么不想着辩解你红呢?” 林筠:“……” 晋王哈哈大笑跳过来揽着林筠:“哈哈哈理你理你,走走走,我们去后院对招去!” 豫王一脸看戏,林筠马上道:“不行,刚到陌生地儿,我得先去看趟太子,不然看不到人太子要闹。” 晋王:“???” “你说清楚?这是他哥的地盘,怎么就陌生地了???” 看着林筠往前跑的模样,晋王怀疑人生。 豫王早有所料地笑了笑,对晋王道:“你和子懋掉进水里,太子三弟绝对要哭着喊捞筠筠,至于你嘛……咳咳。” 等晋王他们一到,王妃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一脸呆滞,豫王似乎已经有心理准备,晋王不明所以,进去后,看到的已经是林筠完美融入其中,就连他那个难搞的儿子,都已经在林筠身上爬起来了!没错,林筠直接熟练的在地上滚起来了! 大哥!我叫你哥哥!你还记得不是孩子陪玩儿,而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吗?没有人逼你的啊! 可是看着林筠的模样,脸上那是没有任何一丝的勉强,甚至给人一种错觉,这才是真实的他。 直到中午,太子也困了,和小侄子一样在小床上睡起了午觉,晋王仍旧一脸魔幻。 “我听二弟说过你很惯着太子,可我怎么觉得,当爹的也没你这样的啊?” 不说他们当爹的,就是身边伺候的宫人,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却少了放纵,生怕一丝错漏。所以宫人伺候他们,不会出问题,却仅仅这样了。 而他们父母,为了体面,也只会更严格的要求他们成才,哪怕是当初最苟的当今,也不会这个惯着孩子。 说实话,晋王觉得他心里有点酸,太子和他儿子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能遇到过心理年龄真的能拉到三岁的朝廷官员陪他们放纵,胆子还大。 林筠也很茫然,“我咋样了?带得不好吗?我进詹事府后可是早早就去我大姐那学攻略带孩子了啊?” 他的能力竟然受到了质疑?这让他一代卷王情何以堪? 这时候不说晋王,连豫王都纳闷的看向了他,“等等,你对詹事府和带娃是不是有误解?” “詹事府,辅导太子的机构嘛,早期负责教太子读书。” 豫王点头,“那你怎么去向你大姐请教?” 林筠更不解了:“太子还小啊,詹事府的工资我都领了,我不得干活吗?你不知道我在翰林院摸鱼都被陛下单独点名了!他专门提了一句,我不得早点干活啊?”领导都明示了啊! 晋王/豫王:??? “我这不就只能找大姐学经验,用小侄女儿练练手吗?” 晋王/豫王:你小侄女儿还好吗?谭二奶奶这个义姐未免付出太多了吧?谭家家主都为了朝廷深入丝路了,他们皇家是不是该有点表示,不然筠哥儿这个造法他们做太子兄长的都心虚啊! “我看效果很好啊,我去给太子讲故事太子也听啊,其他大人也一起来干活了啊,哪里有问题吗?” “太子这么小,为了让他感兴趣,我不得多方面照顾到让他习惯啊。” 林筠一字一句振聋发聩,发自内心,直接把哥俩干懵了。 晋王作为大哥,这时候发挥了他应有的提取重点能力:“你摸鱼到了什么地步?让父皇亲自点你?” 林筠:眼神左右晃动,不敢直视,这态度,摆明了不是有问题,而是问题很大。 豫王:…… 豫王:“我想说,有没有可能,詹事府在太子还小的时候,只需要提早搭好台子准备教案等……” “就算是要教导太子,也犯不着不到一岁就开始卷……” “我说这一届詹事府的怎么这样勤勉,还以为是父皇格外心急,合着太子三弟这么早就读书,詹事府的天天往东宫跑,是你卷出来的?” 就是你把老师引进东宫的? 太子长大了要是知道真相,哇哦~ 林筠:“啊这……” “陛下不也没制止吗?” 晋王/豫王:又不是他老人家读书/加班,他制止什么? 晋王:“等等,所以,你在东宫真的是工作吗?我怎么感觉,你和太子三弟还有我儿子,玩儿得挺沉浸的?真的不是你自己找机会,光明正大的玩儿吗?” 林筠:“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 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坏心思,又香又软还听话,拉臭臭还有宫人专门负责,就像是上次陛下他们在,他也不过是带出去让胡太监他们负责罢了,和小孩子一起玩儿最轻松了,根本不用动脑子!! 就是有麻烦还能扔给家长,不用自己负责,养歪了也不是他的问题,他为什么不喜欢呢? 晋王:…… 豫王:“所以你现在在翰林院,满勤么?” 林筠:…… “我们今天,不是来说正事儿的吗?”被豫王单杀的林筠,干巴巴地开始转移话题。 晋王:“有什么事儿吗?” 豫王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家,啊不是,这地方,真的快呆不下去了。 豫王心累道:“不是你一直和两个加起来才三岁的娃儿玩儿得高兴,想不来了吗?” 林筠心虚的转过视线。 当今想着,既然他们要来晋王府,那就干脆一起来,趁机早点让晋王做好准备,免得白来了一趟。 “父皇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时赶往封地了?” 豫王道:“再等半年,侄子若是身体没事儿,你就可以去了。” 虽说及冠后就藩,但是晋王早早成亲,如今都还有了一个孩子,皇帝早就给晋王行冠礼了,只不过没有让他离京,是因为孩子还小,没个一两岁,不安全罢了。 “不过不是让你去打仗的,你也知道你手里就一千护卫队。”豫王赶紧制止。 晋王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北蛮不给打服,他们根本安生不了,父皇都让我去山西了,不该没有我掌兵一段时间的心思啊?” 豫王幽幽道:“你还记得林大人出京前,料理礼部那次吗?” 晋王点头,他当然记得,好不容易的出兵机会呢,可惜文臣和父皇似乎都没意思,要不是父皇拦着,他其实还挺想跟着林大人谭大人他们一起出去的。 “你记得就好,就是那次,父皇觉得太早让你有了军队,户部的钱兜不住。”豫王再次发动技能,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出最扎心的话语。 林筠怀疑的瞥了眼豫王,豫王淡定地回挑了一下,两人明悟,达成一致。 晋王悲从中来,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当场上演抱头痛哭,“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啊,我当初为什么要多嘴啊啊啊!” 林如海啊!他开口的东西能有乱来的吗?肯定是和父皇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啊,神仙打架他一个愣头青插什么嘴啊! “那我现在去封地还有什么意思……父皇是嫌我烦了吗?有了小儿子不喜欢大儿子了吗?我现在回宫撒泼打滚还有机会吗?” 豫王和林筠同时抽了抽嘴角,一副不认识这人的模样。 但凡您认真想想,想也知道豫王不可能清晰知道陛下的心思转变啊。 豫王给了林筠一个眼神,林筠调整了一下心绪和表情,开口:“凡事往好处想嘛,如今不是在逐渐开海吗?朝廷也拨了专门的队伍对外航海,如今东西交融的商户也多了,等国库富裕,可能也等不了多久了。” 晋王只要脑子落到军事上,智商还是占据高地的:“有道理,可是我想了想,国库似乎再有钱,在户部都没钱,落到军费的钱都是能省则省,不然海军的训练也不会一直拖着,父皇现在还在愁了。” “对了,还有海军在跟我抢军费,嘶,头痛! 林筠道:“丝路重开,今年国库也相比之前有所上涨,因为商税收入更多了,而东边航海的轮船,出海的队伍等一系列出海费用,这一次,有了朝廷和诸位宗室的入股,路途中肯定更安全,也能行得更远,赚回来得钱,户部定然会眼馋,下一次他们就会投入了,国库也就多了,最多三四年,你争取一下,不是没可能的。” 开海能那么容易吗?怎么可能。不要看这一次他们似乎一年内就搞定了,但是前期的准备和时间一点不少。 就是这样,户部仍然不敢贸然尝试,这一次海航的费用,大部分都是找宗室入股摊的,户部需要考虑民用民生和灾情等一整个国家储备,但是宗室不用,以至于这次下来,户部拨的钱反而是最少的。 但只要这次航海的队伍回来,看到赚的银子,以后户部就会投入更多了,加上增高的商税收益,国家也会越来越富的。 晋王有了希望,丧气少了一点,不过:“就没有快速增加国库的法子吗?” 林筠和豫王一个对视,当然有,抄家就快,但是这个不急。 而且…… 晋王多熟悉林筠啊,一看林筠的模样就知道游戏,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紧紧看着他们俩:“好哇,你们是不是早就有了主意,等着我往里跳呢?” 豫王和林筠默契地面面相觑,就是一副你拿我怎么样的模样,惹得晋王抓耳挠腮,几人闹了好一会儿,林筠才道:“好了好了,跟你说吧。” “晋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六点没有应该也在八点前~ 第114章 黛玉湘云意诗社 “晋商?!”晋王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不过须臾又重新暗了下来,“这些商人抠门得很,我又不可能收他们贿赂让他们在晋地鱼肉百姓,大肆敛财,那他们还能捐款吗?” 豫王和林筠的脸色十分奇怪。 豫王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子懋都提晋商了,会是只让你好心收一点孝敬?” 好一个,收孝敬竟也能算是好心肠。 林筠:“豫王殿下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豫王摊手:“难道不是吗?你有那么好心?” 林筠:“豫王殿下,你也不想你以后的儿子没有我这个优秀的老师吧?” 豫王:老师那么多,差你一个?但诡异的,豫王迟疑了…… 晋王没有在意他们俩搞出的动静,却也觉得豫王说得很对,请教的目光投向林筠。 林筠叹气:“晋商不仅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晋王殿下啊,你既然一直想当大将军,那你也该注意兵部的动向吧?” 晋王挠头,“我这,不好吧,亲王和兵部,额……” 豫王和林筠像个看棒槌一样看着他,豫王直接吐槽:“你都直言想带兵了你还介意这些?你看父皇说你了吗?” 有意识是好的,但你意识真不多。总归现在当权的是你爹,你不趁这个时间准备,等以后弟弟当权吗?那时候就算弟弟同意,那些个大臣都会权衡更多,不会让他涉及什么军权的。 总归兄弟俩之后会说清楚,林筠接着道:“兵部和工部这些日子都忙得晕头转向了,我朝的一些军中用具,包括一些武器,流落在外了。” 晋王直接瞪大了眼,对战时缴获的吗?可如果是,又何须单独提及? 晋王头皮发麻,这些个商人,好大的胆子! “自从丝路逐渐放开,与周边互动也多了起来,周边的护军也得相应增多,但小规模的镇压和周边城市的交手也变多了,能发现得问题也自然就更多。” “陛下已经让人探查了好些时间了,西南部的都查过了,最终都指向了晋商,晋商群体很团结,也很庞大,包括朝中都还有晋地出来的官员,他们是否参与,知情多少,渗透了多少,都不得而知,也不得不防,所以,”林筠认真而严肃地看向晋王,“晋王本就到了就藩得时候,又是个头脑简单的,对于他们而言,是个不错的猎物。” 如果能有个晋王做靠山,他们会更加膨胀,也会更大大胆,能做得更多。 尤其是如果他们在朝中有人,就能知道晋王是个多“单纯”的人,脑子里自由打仗,这是个诱惑力极大的鱼饵。 “但如果你能最终变成猎人把他们拉下网,你觉得还会少了军费吗?” 林筠声音像是有魔咒:“徽商浙商我都接触过,还和他们有过合作,他们的底蕴,深得很。” 这时候,晋王哪里还有心里去纠结为什么他会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猎物,他咕噜一声,泪水不禁从眼角流出,他的军费……有着落了! “二弟!子懋!你们心眼多,肚子里坏水也多,快,快给我培训培训!” 豫王/林筠:…… 林筠今天回家的时候,姐姐黛玉还没有回家,林筠想起黛玉今天是去了保龄侯府,也就不等她了,直接让厨房上了饭菜。 湘云也挺久没有外出了,难以想象湘云能憋这么久。 而这次去保龄侯府,也是湘云邀请的。 黛玉本就不会在京城待多久,现在她身边姐妹的应酬还不少呢,一天天都忙得很。 在今天林筠去晋王府幼儿园园长的时候,黛玉也在保龄侯府当起了知心姐姐。 对于湘云邀请林黛玉,保龄侯夫人说实话心底也有些不安,毕竟湘云骨子里就是个喜欢热闹,有些叛逆了,以前保龄侯夫人欢迎湘云和黛玉交往,一个是因为黛玉是林家人,二个是那时候还早,哪怕林家招赘公开了,黛玉也还没有外出求学,现在,保龄侯夫人真的担心林家姑娘把湘云骨子里的叛逆给激发出来。 但是保龄侯又怕湘云这根弦绷得太紧,而且林黛玉跟着的又是储家人,林家又简在帝心,保龄侯夫人这才没有阻止。 不过接待黛玉的时候,难免笑容相比之前有所不同,一般的姑娘可能早就忘了,也注意不到,但是黛玉…… 黛玉十分得体的和保龄侯夫人交谈,双方都维持着体面,但是湘云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黛玉的客气。 到了湘云的厢房,让人都出去后,两人坐在榻上,湘云直接弯腰蹭过去抱住了黛玉,脑袋埋在了黛玉身上,黛玉笑了笑,顺着湘云的脑袋揉了揉,柔声道:“订婚了,倒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湘云哼唧哼唧,有些闷闷道:“袭人没了,和我有关,我知道婶婶做法是没有问题的,袭人本身也有问题,但是,但是长大好累啊。” 黛玉没有立马询问,而是道:“怪不得,我见你都没有之前活泼了,埋在心底很久了?” 在黛玉看来,湘云的确沉稳了不少,可湘云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活力满满的双眼,湘云的礼节不差,且她带有的一丝的俏皮让人更容易喜欢她,而现在,那一丝俏皮变成了不符合她的沉稳,就像是……被套在了模具之中,失去了灵魂。 或许是黛玉没有责怪的语气,而是柔声地开导,湘云将袭人事件慢慢地说了出来。 “婶婶现在一点都不放心我了,出去都是她带着我去见那些夫人,姐姐,我好羡慕你啊,你不要那么早成婚好不好,你替我在外面多看看好不好,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黛玉有些无奈,把湘云的脑袋给抬了起来,看着她道:“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打倒了?你呀,这是要把自己给闷死。” “是不是迎春成亲后你还没去看过?” 迎春在年底的时候成了亲,嫁的是国子监司业祝藉的儿子祝谦,家里品级不高,却也算是国子监的副校长,且这些清流最好名声,不会乱来,而迎春算是下嫁,夫家也不敢拿乔。 而祝谦本人贾赦也看过,性子有些软,没什么主见,但这也不是什么毛病,在贾赦看来,对方人品过得去,不乱来,两人没什么太大矛盾就行了。总归以后这祝谦也是个读书的,要么翰林修书,要么国子监干活儿,日子也坏不到哪儿去,只要陛下觉得他们安分,那就够了。 说起来,祝谦这人还是不得不在国子监读书的贾琏发现的,祝谦的脸入了贾琏的眼,一接触,得,性子比他好,是个温吞的,又在学识上碾压了他,于是贾赦就有了让人当妹夫叫他哥的心思…… 虽然贾琏目的有些歪,但贾赦看过后,还出乎意料觉得适合,一来二去就成了。 湘云下巴撑在黛玉手心上点头,看着就可怜巴巴。 黛玉收回了手,湘云脑袋也没落下,黛玉道:“迎春姐姐如今也和在家没什么区别,每日看看书,赏赏花,回门姐夫也不说什么,两人也有共同兴趣,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门婚事有些们不当户不对,但忠襄伯府本就不比其他伯府,只是空有爵位罢了,至少没个二十来年,是起不来的。 如此一来,嫁得太高,反倒是对迎春不好。 “所以你就是想太多,就是现在在家,你不往外跑,侯夫人有太为难你吗?你不好出去,向现在这样可以邀请我们啊?” “我听说你订婚的卫公子,就在国子监读书,你以后还怕和我们没机会相会不成?而且还有意向带兵打仗,若真的以后有机会,你难道不会跟着去吗?” 湘云眼睛一亮:“我会!” 这京城,她真的呆腻了。 “看,车到山前必有路,前路没有你想的那么昏暗。”黛玉道,“便是不寄托在别人身上,在家中你也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我都有了笔名写一些诗词,你难道就不能开吗?” 湘云兴趣立马就来了,“可,可以吗?” 黛玉失笑:“我们之前没有通过信吗?” 湘云展开双臂一下子扑了上来,“哈哈哈林姐姐,我就知道你有法子给我找事儿做,我这些日子真的闷死了哈哈哈。” 黛玉跟她在榻上闹了半天,黛玉才正色道:“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得说。” 湘云睫毛弯弯眼睛眨眨。 黛玉:“这还是你提醒我的,袭人的事后你也算是知道避讳和小心了,但是还有一个,若是之后你见了宝玉,如何称呼?” 湘云想也不想,“宝玉啊?” 然后脸色一僵,想到了黛玉要说的话,怂着脑袋问:“是……ai哥哥吗?” 黛玉刮了刮她鼻子,“你说呢?” “还接到我们第一次在迎春那里赏梅喝酒吗?当时回家我身边的羽鸢就跟我提了一嘴,但是又说看你神态不像是有男女之情,加上当时我们也不算太深交,我也就没好说,今儿个我却不得不说了。” 湘云叹气:“这毛病我其实早改好了,但是我就想着,我要是有个哥哥该多好?探春她们和宝玉多多亲啊,总要有点特殊的,才能让我觉得,宝玉还是我哥哥,我们兄妹感情不会变。” “不过后来慢慢长大,也觉得宝玉不像哥哥了,我倒是觉得我像个姐姐,也几乎都叫他宝玉了。” 黛玉笑笑,心中却是松了口气,湘云并没有觉得她多事,也愿意与她交心,这就够了。 两人将事情都说开,湘云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姐姐,我们办个诗社如何?” 黛玉歪头:“说说看?” 湘云凑过来,“就我们姐妹几个,不找外人,虽然迎春姐姐成亲了,但是也得把迎春姐姐也拉进来,我们都取个雅号,也不拘泥小女儿大闹,反正外人不知道我们是男是女,怎么样怎么样?” 黛玉不住点头:“不错不错,有志向,还有呢?” 湘云搓搓手:“这场地和宣传嘛,就麻烦姐姐了,资金这里,我们几个也不少是不是?” 黛玉笑出声:“小机灵鬼,我加入了。那今儿给我们就想好诗社名字,你也把你别名给想好,我这些天再去和迎春他们商量下,也不一定都是诗,诗词歌赋,书画作品,都做自己喜欢的,如何?” 诗社里,并非是纯诗,这个诗,代表的是她们心中的净土与爱好。 湘云把黛玉压在榻上,长久以来的郁闷一扫而过,果然,还是姐们们更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只是姐妹们,才是不谈利益的知己。 “湘云你起来,我头发都乱了,你多大个人了~” “我帮姐姐梳重新梳就是,一个侯府还缺少梳头的不成?” 既暂时无法逃脱囚笼,那也要试着在囚笼里,追寻阳光,滋养心中的净土,总有一天,参天大树会将囚笼打破,自由舒展。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的雅号都会变的,都会是她们自己取,就像黛玉不会是潇湘妃子,住的院落也不会是潇湘馆(宝玉先取名有风来仪,元春赐名改为潇湘馆) 至于会变成什么,会不会写不出,暂时还想不出来,黛玉就先用着九嶷居士。 第115章 林家林简林黛玉 黛玉是个实干型的,回到家第二天就开始准备起了详细的计划。 储睢这次也跟着徒弟回来了,师娘邵夫子忙着教书,抽不出空,不像储睢到处游走,这儿教一段时间那儿教一段时间,自由度高。 储睢算着时间,觉得徒弟应该来找自己商量离开的事情了啊?怎么还没来? 不是他着急,而是他刚回来的时候,他爹对他虽然有些口是心非,但是行动上对他好啊! 他本来不着急的,但是这次才多久啊,才不到一旬,他爹对他那叫一个言行合一,嫌弃得不加掩饰,他走还不行吗? 储睢看着在静心临摹字帖的儿子,他爹来让他看着娃儿的,可儿子端端正正,一丝不苟,他却跟在监考一样无聊透顶,书房的书他早就看过了,根本不想再看。 有些胖乎乎的储小寿听着嗦嗦嗦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老爹坐不住了。 抬头,倒反天罡:“爹你要是坐不住,就出去玩儿吧。” 储睢:“?” “你才跟你祖父他们学多久,都学会指挥你老子了?” 储寿一张肉肉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我能拿你怎么办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爹,别闹了,我还差不少功课呢,不然您帮我写一点?” 储睢想也没想一个起身,严肃道:“我去指导你师姐去。”他吃饱了撑的做小孩儿的作业。 储睢逃课似的逃到了林家,结果发现自家弟子不在? 不过不重要,林家没人能管他,还能顺道辅导辅导明杆同学的课业,这不就到他的专业领域了吗? 黛玉今天回来得更早,毕竟有人来通知她,她老师到了。 “老师?什么风把老师给吹来了?” 师徒两人已经很熟悉了,黛玉先行就打趣了一句,免得老师自己拧巴觉得耽误了弟子的事儿。 储睢见弟子回来就拿他逗趣,也有些揶揄道:“还说呢,我差点都忘了我还有个弟子了。” 黛玉脸色微红:“是弟子的不是,这两天忙得有点忘了。” 又亲自给储睢泡了壶茶,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只是那小表情,就差明晃晃的跟储睢说,弟子要有麻烦了,有求于老师了。 储睢也拿乔了起来,嗯了一声结果茶杯,很是刻意地享受了起来,等着黛玉开口呢。 黛玉也不来虚的,直接道:“弟子准备在京城开一个诗社,”眼角抬起观察着,“就以林家女的身份。” 储睢装着样子,不以为意道:“一个诗社嘛,你们小孩子爱弄就……什么?!” 黛玉十分灵敏地接下了储睢手中没拿稳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看着储睢一副被雷劈的模样,干笑道:“老师,您愿意给撑腰的是吧?” 储睢呆滞在原地好半天,黛玉有些纳闷了,自家老师不是个胆子小的啊?不应该和自己同流合污……啊不对,是和自己同心协力吗? 就在黛玉有些怀疑自己计划的时候,储睢大笑出声,就像是疯了一样,手舞足蹈了一会儿,才兴冲冲对黛玉道:“乖徒儿,走,去见我爹!” 在黛玉的问号中,储睢跟贾夫人说了一声后就带着徒弟耀武扬威回到了储家。 贾敏看着师徒二人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一惊一乍的?” 储睢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带着和他态度完全不一样的,看起来十分乖巧守礼的黛玉,来到了他爹那里。 从储睢一回来储太傅就知道了,他还知道了管家告诉他储睢是以一种嚣张的姿态回来的。 储老太傅看着乖巧给他行礼问好的黛玉,再看一副要造反模样的储睢,淡定而无视地扭头,和蔼的对黛玉道:“不是都说了吗?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文昇是不是又惹什么事儿了?还把你带来了?跟师公说啊,师公跟你教训他。” 黛玉也不是第一次见老太傅了,只是这次着实有些尴尬,“师公,老师对我很好的,这次可能是我的问题?” 储太傅一愣:“你的问题?你能有什么问题?除了你老师还能有什么问题?” 储睢咳咳两声,对自家老父亲道:“爹,你不是说让我学玉儿,学一学内敛,不要太外放张扬,要有个伪装吗?” 黛玉:?? 老太傅:他意思是差不多,但是怎么经这小子说出来,变味儿了那么多呢? “你要说什么直说。” 储睢:“玉儿说想开个诗社。” 老太傅斜眼看了眼储睢,眼含不屑,开个诗社就诗社呗,还以为你说什么大事。 “开在街上,不掩饰身份。” 老太傅原本老神在整理道袍的手一顿,而后,抬头,目光如炬,看着面前的师徒二人,深吸口气,“容我片刻。” 老太傅也不要二人伺候,自顾自给自己倒了被热茶慢慢喝着平复自己的心绪,师徒二人,还真是,绝配! 原以为玉儿是个性子稳重的,是他想当然了,能和老二混得那么感情深厚的徒弟,果然不可能简单!搞半天也是一次性来个大的。 啪嗒 放下茶杯,老太傅叹了口气,看着黛玉,眼中却没有责备,而是认真问道:“玉儿你想好了?我以为,你应当不会只安心做个管理者。” 黛玉能感受到老太傅询问下的担心,无比认真地点头回答道:“是的,原本是想着姐妹间搞一个诗社玩一玩儿,可越是想将其办好,越发现没有意思。” “开诗社的目的,是想给姐妹间的兴趣爱好一片净土,或寄情于诗词,或写意于山水画卷……” “我们给自己取一个雅号,别人也不知道诗词下的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只论作品中的心绪。” 黛玉眼神有光,却又蒙了一层:“可是越完善计划,我越觉得,这还不够。” “师公,我一直跟着老师游离,教学,和他人探讨学问,可我在外依旧是林简,而不是林家林简,我依旧是着男装,做不得真正的自己。” “师公,老师,我明明目标和愿望,是以后像老师一样把学问教给更多需要的学子,可是,我难道要一直遮掩身份吗?又能遮掩多久,又有何必要遮掩呢?” 黛玉眼前的迷障破开了,“方姨已经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朝堂,我只是不想掩盖自己的学问和身份,想光明正大的和学子们交流诗词,比拼才学,若是我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我如何做到我之后的目标?” 黛玉自信地道:“师公,老师,我想堂堂正正的开诗社,大大方方地,在京中踏出这一步,也给姐妹们,一个真正的,不论身份,只论才学和心迹的诗社。” 京城中的夫人们知道黛玉在外求学,却不知道具体细节,也不知道黛玉在外行走了那些地方,穿着男装在外面乱逛。 这件事,黛玉也和迎春探春惜春她们说了,没想到,探春直接就答应了,甚至还想跟着她一起出面。 但是探春毕竟还在贾家,不像黛玉一样全家都只会支持,甚至生怕阵仗不够。 她们的牵绊太多,就她一个就够了。 储太傅没有立马表达,储睢却大叫一声“好”! “爹!这个又不涉及朝政,我干了哈?” 又对自己的亲亲徒弟道:“玉儿,我本来今天是想问你什么跟我一起继续外出游历的,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与其行万里路,也不如你直接真真上手去实践。” “我安分守己这么久,也安分够了,老师一直就在你身后。” 眼里的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搞事的人是他。 储老太傅却没有立马回答,反复思量了一会儿,才道:“玉儿留下,诗社的安排先不急,我给你先特训半个月,能掌握多少,都看你自己。” 少年意气,自当凌云而上,破风而行。何况,文坛也沉寂太久了,该有些涟漪了。 储睢震惊地看着老太傅,他爹竟真的答应了? 黛玉一下就明白了老太傅地意思,诗社一开,舆论必然会乱,必然会有迂腐或者不服气的书生学子跳出来,而这个时候,最有效地方法,就是以文学地方式回击回去。 黛玉起身,掀起最外层的裙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储太傅叩了一个大礼:“弟子林简,多谢师公!” 今晚黛玉回到家,跟贾敏和林筠说了此事后,贾敏一脸惊喜,老太傅亲自特训教学啊!就算是诗社办不成也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好吗? 林筠也激动啊,老太傅的能力,他还不知道吗? “姐姐你安心去补课,我保证没几天,谢道韫薛涛李清照等著名诗人的戏,包管给你安排上!” 舆论上,也不能有丝毫马虎! 黛玉眼前有些些许雾气,何其有幸,能有如此亲人? 第二天,黛玉一早就去了储府,而黛玉写好的信也送往了几个姐妹那里,跟她们说明情况,让她们安心,不要担心她。 迎春眼中有些可惜,她怎么就这么早嫁人了呢?不然也不用顾忌了,以父亲如今的处世态度,可不会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只是祝家现在不得不考虑,迎春再次思索了起来。 探春眼里有些遗憾,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宫里娘娘已经有喜了,太太专门告诫了她,让她不要出问题,更是让她帮“外甥”准备着做些婴儿穿的小衣服。 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贾妃会不会出事,几乎决定了贾家对她的路线规划。 探春烧了托惜春才能安全带回来的信件,不留痕迹,心中却压了一块大石头。 而惜春则因为贾敬的早死,和贾敬的遗言里对她的安排,选择了在东府守孝。 惜春仍然着素衣,冷眼看完了书信,喃喃自语道:“贾家都是疯子,多我一个也不多。” “总归,东府也没有名声,不是吗……” 就连她爹都觉得,贾家没救了,答应让她挂个寺庙,那她又何必,畏手畏脚? 第116章 谁人传唱易安词 林筠终于又溜出了翰林院。 在他走后,翰林院的不忙碌的同僚们顿时叽叽喳喳了起来:“子懋前几日竟然没有早退,我还以为转性了呢。” “你竟然以为转性了?我以为林修撰前些天遇到了麻烦心情不好呢,现在总算是正常了。” 师兄田渊很是无语,他这个师弟在翰林院的名声,说好吧没人不知道他爱早退摸鱼,说不好吧,遇到了麻烦大家也都互相帮衬,最多调侃调侃,也亏得师弟得圣心后又得太子喜欢,不然哪里能这么轻松。 “我发现这些日子林修撰都在查阅易安居士和宋史,莫非林修撰打算编撰易安居士的生平词作?” 这时有人看向田渊。 田渊想了想,道:“他要是有这个心就好了。” 这就是没这个打算了。 不过下一瞬田渊又到:“诸位也知道他手底下有个戏楼,他打算改改编易安居士的故事呢,如今彻底改完,想来戏楼那里也快了。” 总归到时候都瞒不住的,倒不如提前做个宣传,这看戏的越多,传唱越广,等诗社一开,也就热闹了。 一次热闹完了完事儿了,以后也免得有人一直嚷嚷说些不中听的。 至于这些同僚等知道林家女的行为后是个什么态度,他们也没打算影响,观念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说起这个,翰林院里忙碌的摸鱼的都来了兴趣,这些个文人,对戏剧还是很欣赏的,虽然看不起下九流的戏子,但是听曲儿在他们看来于是一种雅趣。 他们也都是了解林筠的戏楼的,也知道林筠搞出了话剧,他们还去看了不少呢,不得不说,看是打发时间,就是大多是儿女情长。 如今知道林筠打算从易安居士入手,易安居士是谁外面的书生可能因为只应试科考,没有机会读课外书不了解,但是他们在翰林院的,谁人不知? “竟然打算改编易安居士?好啊!子懋也真是的,竟然不早告诉我,早说我帮他找资料啊!” 田渊笑道:“大家都忙,而他现在主职在詹事府,他倒是说得过去,但就不好麻烦大家了。” 这倒是实话,改编毕竟是休闲,不是正事儿。田渊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理解了。 “常乐,林修撰这次改编,是用戏曲形式,还是话剧形式?” “是啊是啊,还是两种都有?” “哈哈哈江侍读你也太贪心了!” 翰林学士抚着自己胡须,计上心来,“易安居士实乃千古难出的才女,其婉约词作,在今一朝,何人能出其右?” “以往的剧目少有涉及真正的才子才女,文豪大家,若是这次子懋改编得不错,传唱度好,倒是可以借此宣扬一些爱国大家,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齐拱手,“学士之言,发人深省。 “下官以为善。” “学士妙言。” …… 这样看来,翰林院的仕林们对女诗人也没什么反应,当然,前提是有名气的,经过了历史的验证的。 等黛玉出来开诗社,在当下这样的环境周抛头露面,这些个同僚,就未必胡如此淡定了。 林筠则已经将改好的送去了醉月楼交给了月丹,然后又坐上马上赶回东宫,他今天还没去东宫打卡呢! 剧本还没在月丹手里过热,就被背后的忠顺王给抽走了。 月丹一惊,“见过殿下,殿下,这是少爷给我的任务……” 忠顺王嘴里嗯嗯嗯答应着,手上却翻阅了起来,“让我看看这家伙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看完后,忠顺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在月丹的焦急中,问道:“你家少爷怎么对易安居士感兴趣了?跟我说说?” 月丹苦啊,少爷您跑得倒是快,您倒是回来管管啊,“殿下,我就是奉命办事的,少爷给我剧本我就让人排演。” 忠顺王随手把剧本给月丹,心中却不信,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自己问他去。” 这让忠顺王愈发觉得不简单了,他似乎也好久没搞事了,想念啊! 而林筠赶回了东宫,小太子见到人来眸子都瞬间一亮,然后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哼了哼,扭过了头,不看不看! 林筠当然看到了太子的小动作,旁边的胡太监笑得乐乎乎的,谁让林大人您这些天冷淡了小太子呢? 林筠倒也没忘太子,也几乎天天都来,但是陪的时间肯定有所减少。 “哎呀,太子殿下这是生谁的气了呀?谁这么可恶惹我们乖巧伶俐,福气满满,谁见谁喜欢的太子殿下了呀?” 小太子听着夸奖,脸上的肉肉都抖了起来,但是想到筠筠的恶行,小太子捏紧了拳头,扬了两下:“筠筠坏坏!” 林筠一把抱住太子蹭了过去,太子眉头皱得气鼓鼓得,小脸却是十分诚实的也蹭了过去,林筠忍住笑道:“是臣的错,殿下是要打臣吗?臣好怕哦~” 太子看了眼自己小拳拳,一下子放开了,没有章法的抚了抚林筠的额头,“不怕怕,原谅筠筠了。” 林筠笑得乐不可支,“殿下真好~臣最喜欢殿下了~” 太子骄傲得扬起小脑袋,“知错能改,善~” “殿下真棒!都记得知错能改了!再没有比殿下更从聪明的小娃娃了!” “大娃娃!” 太子捏着林筠衣领,小脸严肃,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林筠也没在小事上反驳,随后跟小太子解释了一下自己还有翰林院的工作,不是故意冷落小殿下的,就想殿下要学习一样,他也要工作。 太子哼哼两声,垮起个小脸,却还是道:“筠筠工作,窝读书,好累的哦,要休息息~” 林筠闷笑出声,太子啊,没有白教。 林筠却还不知道,他的太子到底有多贴心,简直贴心到了极点。 当天晚上,当今刚忙完去看太子,就听太子说筠筠忙,父皇坏,累筠筠。 当今:?? 当今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上次,但当今还是第一次被自家儿子冤枉。 天可怜见的,他这个皇帝的日子都不一定有林筠悠闲好吧? 当今看着太子一脸心疼,却不是对他,当今觉得一腔父爱都喂了狗,连皇后都在一旁没反应过来,太子可没给她说这些。 太子还真是太聪明也不好,他才多大啊,就知道母后不能管前朝工作,直接跟自家父皇反应来了! 皇后干咳一声:“济哥儿,你怎么能说父皇坏呢,林府丞哪里累了?是有人给他塞工作吗?” 小太子小脑瓜子仔细思考,脆生生道:“筠筠忙,翰林忙。” 当今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那小子在东宫忙着玩儿正常,在翰林忙?天下红雨了? 把太子哄睡后,当今对万太监道:“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真有人看不清形式为难林筠?不该啊? ** 这些年,戏曲,话剧,说书等娱乐活动那是打得一片火热,热闹得紧。 但就话剧而言,还是以醉月楼为最。 不止是因为醉月楼抢先开创这样的形势,而是因为醉月楼中的剧本故事更有多样选择,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因为有千红书坊做根基,根本就不缺。 再加上这个戏楼的位置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这些年,也就牢牢占据了行业顶尖的地位。 听说醉月楼又要出新的剧目,一种话剧爱好者早就翘首以盼了。 “听说新剧是讲的李清照?” “这又是哪本小说中的?” “豁,杨兄,易安居士啊,婉约派代表之一,一代才女呢!” “女人?” …… 这戏还没开唱,竟已热闹了起来。 热闹到连宫中都知晓了。 当今揉了揉眉心,林家的一双儿女,可没一个简单的。 不过也好,他问过老太傅了,林家女的才学若是科举,在政策解读上可能不比林筠,但是苦读个一两年考个进士也不是问题,而她的诗词功底,更是高了林筠不知道多少。 有林家女出来打破文坛的一汪死水,让那些个文人才子,不要那么眼高于顶,受受打击,脚踏实地才好呢。 左不过不是朝政之事,也闹不到他头上,静看发展就好。 这一次的话剧,也做了一些灵活的改变。 因为这一次主要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宣传女词人,借此为后来的事情做铺垫。 于是在观众的期待中,看到了醉酒酣睡醒来的千金小姐试问卷帘人,却道是否是否,应试绿肥红瘦;看到了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娇羞;看到了赌书泼茶的夫妻之乐…… 借助李清照的生平,又以唱词的形式,唱出了一首首妙笔生花的诗词。 不仅是婉约的薄雾浓云,更有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傲骨…… 在这个时代,哪怕有雕版印刷,活字印刷,书籍也格外珍贵,许多读书人读的书,也仅仅是要科举的内容,没有那么多的途径去学习别的东西,对于前朝的文人,我们耳熟能详,觉得一定得知道的,对于他们而言,却是鸿沟,难以了解。 而这一出戏,不说李清照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今天过后,京城的书生,也都会知道了。 “好!世上竟有如此精巧的词作!” 只见一书生也顾不得找纸,拿来一支毛笔,把外袍一脱,蘸了墨水就快速在衣服上写了起来,口中不住道:“好词,好词!我竟今日才得知!” 而这,不是一个人。 也有书生道:“哼!你们这是做什么?这词有什么好的?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竟然还状告其夫,就该坐牢!” “我呸!人家的词不好?那你给我写一个好的出来?” “易安居士真是眼瞎,竟然看上了一个那姓张的!那张汝舟何德何能!” “要是易安居士是我老婆,我早就悬梁刺股考上进士了!” 更有甚者追到幕后,想要再听饰演李清照的演员唱一唱易安居士的词作,他可以加钱! 李清照之词,一夜间,便在文人圈中,彻底火了。 翰林学士见状更是觉得有必要和林筠商讨一下,话剧版形式传唱诗作的方式了。 林筠却也直言:“冯学士,实不相瞒,此次乃我私心,过几天学士就明白了。” “我知道学士之心是好的,只是这些诗词文人文章,若是大规模传唱……学士还是奏禀圣人的好,我这却是做不得主。” 冯学士心下一惊,不知林筠再打什么注意,不过林筠的提醒也很对,这件事,不是想当然的,他是寒门出身,自然希望以这样的形式多多宣扬文学,但对于书香世家而言,未必是好事。 是得上报陛下。 林筠虽然看似拒绝冯学士,但冯学士却对林筠态度更亲近了,“子懋提醒的是,我也不问子懋有何事,我想,以子懋的能力,万事可成。” 林筠回礼笑道:“多谢学士吉言,也祝您心想事成。” 看着林筠离开的背影,冯学士也往家中走去,只要陛下那里没问题,林筠,或者说,林家,就不是问题。林家虽然是书香世家,可林筠的态度也很明显了,这就是一件好事。 而对于林筠而言,冯学士要做的事情,他猜到了,甚至冯学士不做,他以后也会慢慢做,但有人先在前面试水,他又何必着急? 第117章 诗社辩文三日后 这些天,那些个才子们聚在一起,不吟一两句易安词,都融入不了队伍。 别看当下对女子要求是女子无才,但那些个盛行的才子佳人的戏曲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无非就是嘴上说着女子要贤良,要有德行,最好再没有什么才华,这才好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维护男权的统治。 但是实际上,谁不希望私下里,能有个妻子华横溢,什么都能和自己聊的上,有共同话题,赌书消得泼茶香呢? 而,易安居士词作一出,易安居士又不是当下的女子,而是历史中的才女,他们当然更多的落脚于其闻文学能力。而不为一味去指责其他,毕竟,干他们何事?倒不如学一学她的词。 一时间,谁人不唱易安词? 在宋时,词,便是拿来唱的。 只是因为历史的一系列原因,到了我朝,这些个文人学子,也不怎么唱词作词了。 我朝虽然军事等实力更强,但诗词氛围,却也比不得繁荣时期的宋,其中原因,暂且不论。 而在那日后,唱词的风气,不同于是宋时的歌姬等唱词,这一次,是从话剧演员开始,在戏楼中,开始盛行。 在这一波热闹中,这些个高门大户,也都开始起了听唱诗词。 也是在这样的热闹中,这一天,书生们发现,一家之前被人盘下来的店铺,已经换了招牌,招牌上写着“清源诗社”四个大字。 “清源诗社?这清源二字,何解?” “莫非是禅堂支许同,清论道源穷?只粗略一看,内里的布置也似乎有几分禅意?” “哈哈,有理,总归不可能是正本清源之类的,只不知这诗社是个什么章程?” 几个书生在一起好奇的讨论了起来。 有一个书生直接问了问还在旁边监工指挥挂牌的负责人。 负责人见是个书生,潜在顾客啊! 立马笑道,“我家小姐是个喜欢诗词的,这个诗社就是我家小姐开的,说是在诗社中,不拘身份,只论诗词水平,书画爱好等,以才会友。” 这些个书生却误会了。 只见这些书生脸上一喜,夸道:“不知你家小姐是哪家小姐,竟如此慧智兰心,有此诗社,我等与友人相交可又有了福地了啊!” 旁白的人一听,“庞兄,你这话说得不对了,哪儿有打听人家姑娘家的道理,你好无理啊,该打!” 负责人掩饰住自己的不满,就这样的书生,也想打听自家小姐,要不是不需要隐瞒,哪里会告诉你。 负责人似乎什么也没察觉,笑道:“你们怕是误会了,我家小姐办诗社的目的也是自己想以文会友来着,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 可不是好心给你们办的,别想太多了! 周围的人一顿,瞬间又嘈杂了起来,这几个书生更是脸色大变:“你家小姐以文会友?莫非你家小姐还要抛头露面不成?” “是啊,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家小姐竟如此乱来?你们都也不拦着的吗?” 别看他们追易安居士的词追得跟个追星族一样,可涉及到现实中,那一个比一个精。 这三两个书生就开始了一人一句的“劝慰”“提醒”之语,说教之意简直不要太浓厚,就连旁边路过的路人都被吸引得停下了脚步,说女子还是要家相夫教子的好。 负责人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是眼角却是向下的弧度,说道:“原来如此,你们追捧易安居士,想来也是因为易安居士已经去世两三百年,便是文才耀世,也不会对你们有何阻碍。” 那书生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负责人笑道:“意思就是,我家小姐敢以文会友,必然是有本事的,你们怕你们比不过我家小姐,所以只能想方设法,不让我家小姐出来罢了,毕竟比不过女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胡言乱说!”姓庞的书生怒斥道,“我乃堂堂举人,还比不过一个闺阁小姐不成?我不过是为她好罢了!女子本就该安分于室,君不见,易安居士词作如何优秀,想收弟子还不是被拒绝!易安居士结局可并不好!” “呵呵,笑话,那不知道现在谁还记得拒绝易安居士的女子名姓?千年后,又是谁,在文坛闪耀?” 围观的路人分出一条路,储睢带着文人的倨傲走进来,对那人继续道:“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说女子若没有才华,那便要以德行来弥补不足,强调的是德行,而非无才,你老师是谁?竟指只会教你望文生义吗?” 庞书生脸色一红,羞愤得很,“你是何人,有你何事?” 又见那负责人对储睢行礼,道:“储先生。” 储睢颔首,对围观者道:“吾乃储睢,储家次子,林家长女林简之师,徒儿曾随我在外面游学两年,随我教授幼童读书识字,听我与旁人论道,拜我为师前由其父探花林如海教导。” “我徒儿虽是女子,可论其诗词才华,文学功底,年轻一代,还真没几个能比,她既有心光明正大得与人论文,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得支持。” 储睢话音一落,那几位最先出声的书生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们是京城人氏,这林如海,他们还是知道的,还知道林如海有个状元儿子,这诗社竟然是他们家姑娘的手笔。他们竟然得罪林家了吗? 此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听说林家也是书香世家,林家千金能拜在储家门下,也不算意外,只是林家也是名门,林家千金,就更应该遵守女德,储公子觉得呢?” 来人对众人拱手打了个招呼:“在下国子监教授,曾舒桓。” 储睢眼角微微一眯,孔,颜,曾,孟四氏后人,在他看来,这四氏如今要是丢尽了祖先颜面,越来越腐朽,老祖宗怕是醒过来第一个料理的就是他们。 而曾舒桓话音一落,书生们立马就腰杆挺直,觉得自己有理了,“曾教授说得有理,这林千金实乃糊涂,有辱门风。” 储睢脸一沉,呵道:“呵,什么时候背后议论别人的人,也够资格说林家门风了?林家为朝廷百姓做了多少?你又做了多少?” “曾教授是吧?你的意思是这诗社,我徒弟还开不得了?” 曾舒桓被储睢怼脸,心下顿生怒气,在国子监,哪怕自己只是个从九品教授,可因为姓氏,谁不对自己礼让三分?可这人的爹是储老太傅…… “呵呵,储公子误会,我觉得林家千金只是开诗社没问题,但出面以文会友就不太遵守女德了?” 储睢冷笑:“方三娘方郎中,在汝看来,守女德乎?”如此功德,有女德没?你倒是答啊? 曾舒桓等书生脸色一僵,储睢继续道:“呵,三日后,清源诗社正式开门,诸位若是不服,尽可与我徒儿来较量一番。尤其是曾教授,也让我等看看是哪儿来的底气,瞧不起的弟子!” 储睢甩手就走,潇洒之极,这姓曾的来得好,这一次徒儿把他辩赢了,自己以后以法家学说论战理学的时候,他们怕是就没脸咯! 至于徒弟会输?呵,他相信他徒弟!也相信现在的四氏后人到底有几把刷子。 大庭广众之下,人群攒动之时,这一处的热闹很快就传播了出去,尤其是储睢代弟子给诸位书生学子下了战帖,其中一个还是曾氏后人。 “嘶——这林家千金,莫非是要自诩易安居士?” “哪里,你小看了人家,人家师父说的是以文,而不是单纯以诗词。” “这师父和徒弟口气这么大的吗?”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林家千金弟弟就是上次的状元!她父亲还是探花郎,她师父储睢听起来没名声,可当年也是考取了进士的,储睢还是储老太傅的儿子,据说人家考了进士后无心当官,游历四方去教书去了。” “这一家子读书人啊!” “林家千金据说很漂亮,三日后是不是就能看到了?” “这也太不讲究了吧?我朝可不像前朝那样胡来,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听说林家太太以前说过她家只招赘,你说我要是三天后表现良好,会不会被看上?” “噫——”旁边人顿时唏嘘,“你多大了,人家林姑娘貌似还没及笄吧?” 京城,再度热闹了起来。 而翰林院的同僚们回到家,听到了家中女眷说的消息,也顿时明白了当初林筠排易安居士剧本的原因,一时间感慨万分,林家倒是有魄力,只是女子如此大胆施为,林家的女眷还怎么嫁人? 欸,等等,林家好像就……一个林姑娘而已…… 贾府: 王夫人专门叫来探春和东府的惜春,道:“事情你们也听说了,林家这么胡闹,我们贾家作为亲戚都跟着丢人!” “你们这些天,都好好在家里呆着,别想着出去,以后也少跟林家来往,免得议亲的时候被人说三道四。”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们女人的命就这样,这名声可能坏了!” 随即又吩咐下人这几日看好两位姑娘。 探春咬紧唇肉,难道自己就真的这样看着吗? 惜春抬头,眼神就那样一动不动盯着王夫人:“我如今在东府,不劳太太费心,嫂子作为宗妇,管得了我。” 言外之意:不劳您费心多事了! 俯了俯身,行礼告退,干脆利落。 只留下捏紧手绢的王夫人。 保龄侯府: 湘云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倍人的院落,沉默了良久,“翠绿,跟太太说,我想跟她说些话。” 北静王府: 北静王妃怒拍桌子:“我就知道林家没一个好的!好啊!好啊!我就不信一个十五岁的你女娃还能舌战群儒不成?!” “文人相轻,何况是被一个女子挑衅,我倒要看看,林家怎么丢这个脸。” “去,把消息散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家闺女有多么不安于室!” …… 三日后,清源诗社 诗社还未开门,门外竟已等候了许多书生学子,有论战的,有吃瓜看戏的,有一观林家女风采的…… 诗社什么开门不知道,但周围卖早点的摊位老板,是全都赚了的。 直到:“咿呀……” 诗社大门缓缓打开,林家护卫引着众人入内寻位而作,位置不算多,装饰十分雅致,墙上挂的书画,诗词,无一不是精品,哪怕还未曾来得及焚香点茶,也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舒适的,探讨学问的地方。 只是苦了找不到位置的人,就只能站着了。 而二楼,却还没有人能上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今天人多,为了安全,故而,二楼暂时没有开放,会等林家人到后在护卫的引导中进行安排。 “吁~~~” 林家的马车,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一)中午暂不更新,延迟到晚上6点 第118章 心之所在为诗社 林筠今日本想请假的,但贾敏和黛玉却让他不用操心这一次,他是家里有官身的,去了,就不一样了。 贾敏更是道:“这只是文人之间的切磋交流,若是每次都因为私事,耽误你的本职,上面再是不说,心里也会有疙瘩。” 林筠惊醒,不再坚持,有母亲和储夫子在,他没必要担忧,便准时来了东宫教太子读书,只是在家时,跟明玕有所交待。明玕能文能武,还能混迹在书生群体,再好不过。 宫里的当今早就得到了风声,若非他是皇帝,他倒是挺想去看戏的。 而今天得知林筠竟然没有请假,当今诡异的有些怀疑是不是林筠被人冒充了。 不同于当今和林筠需要考虑工作,无所事事的忠顺王可不会闲在家里不看热闹。 史家: 湘云正在和保龄侯夫人对峙着。 对于湘云而言,婶婶对她好吗?好。可婶婶能对她不好吗?不能! 因为保龄侯的爵位是史湘云亲爹死后才轮到弟弟的,二叔从一开始就不能轻怠大哥的遗腹子湘云。 湘云对得起二婶一家吗?十多年来,带出去哪一次没给史家长面子?纵使心中更喜欢外面的天空,喜欢穿着男装玩闹,但是她在侯府,从来都守着规矩。 “婶婶,若我脱离史家呢?” “荒唐!你是史家大小姐,你和卫家还有婚约!” 湘云仰着头,为自己奋力争取:“卫家退婚后,爹娘给我留下的嫁妆,除了那一对玉佩,其余的我丝毫不要。” “婶婶,我的性子装不了一辈子,我脱离史家,对以后的史家都好。” 湘云的嫁妆,是原保龄侯夫妇,所有能留下来的底蕴。 十多年下来,真心的疼爱也是有的,但利益,仍旧能戳破一切。 贾家: 或许是王夫人给打了招呼,惜春刚算着时间出院子,就发现她嫂子来挡住了她。 惜春道:“我哥呢?” 尤氏没有理由阻止妹妹见哥哥,说白了,她根本管不住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惜春让尤氏稍等了片刻,就跟着尤氏一起到了贾珍那里。 贾珍难得见这个妹妹来找他,但是想到王夫人说的,也觉得惜春去凑这个热闹不好,刚想劝说什么,就看见惜春拿出了一叠银票,贾珍和尤氏的眼睛一起随着银票移动。 惜春将银票放到桌上,眼也不眨道:“哥哥,嫂子,扪心自问,我们东府还有名声么?” 贾珍和尤氏又一起尴尬了起来。 惜春继续道:“既如此,我去不去,影响很大吗?东府,什么时候要唯西府惟命是从了?” 贾珍心中一紧,这话,让他想起了去世的老爹。 “老太太?不过是给老太太面子了,宗主是哥哥,宗妇是嫂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规矩。东府的人可轮不到西府做主!” “哥你真要拦我?” 贾珍犹犹豫豫,“道理我知道,可爹也让我照顾好你,我再混账,爹的遗愿的还是要听的……” “那你就听我的。”惜春想也不想道,“左不过府里这样了,我以后要出家,名声对我又有何用,但林姐姐,我不能负。” 贾珍听到林姐姐,想到了林家,对啊,林家都不拦着林黛玉,那他为何要拦着惜春和黛玉这个时候交好? 而西府,宝玉带着男装的探春埋着头,从角门而出,惜春已经在此等候。 看着两姐妹远去的背影,宝玉有些失落的低着头,他把探春带出来已经犯了太太忌讳,他再去的话…… 清源诗社外: 随着马车停下,林家的护卫分开队伍,帘子被轻轻掀开,连着两位少女轻松的跳下马车,是黛玉身边的羽鸢与雪雁。 一人在一边别开帘子,里面才又伸出一支纤纤玉手,放在了另一边的羽鸢手上,缓缓下了马车,头上的珠钗随之晃动,映人心弦,脚落于地,黛玉这才缓缓抬头,看今日,是何等场面。 而随着黛玉的抬头,黛玉的容貌和通身的气质,更是让围观者,不敢高声语。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① “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神妃仙子……” 极致的安静中,任何一人轻声的言语,都能被人听清,而一书生无疑是的吟诵洛神赋,竟有人跟着接了下去。 显然,在他们看来,黛玉这样的,与仙子何异? 黛玉的衣着,并不显得特别华丽,打眼一看,两位丫鬟身上的金银看起来都更多,但黛玉一出现,黛玉只会是视线的中心。 黛玉与洛神的华贵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可黛玉那一身浓厚的书香气,雅致的穿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风格的女仙? 今日的文学讨论,其实本就是林家和储睢刻意刺激的结果,因为黛玉身为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按理来说,讨论她的该是那些后宅女眷,影响的也只是后院,但是黛玉想要的,是趁此模糊概念,而后,在此后,堂堂正正,行走于世间。 甚至有一些书生,是已经被架起来了,不得不比,比如曾某人。 这一场辩论,无论输赢,她都是赢家,因为她的才学,在这之后,所有人都将有目共睹,林家又没有其他姑娘,她再跟着老师,也不用刻意着男装,刻意掩饰自己的踪迹,甚至刻意,在她学成后,光明正大的,收徒教书。 此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已经赢了一半了。 而这些个凑上来的书生,当然也有自己的心思,有不少是维护男子的才学,不能被女子压下,有些是怀抱着趁此扬名,宣扬自己才华的目的,有些是,来一睹林家千金的风采,没准自己就能“飞上枝头”,人心百态,不一而论。 黛玉看着涌动的人群,明眸一弯,浅笑嫣兮,引出阵阵吸气声。 街道两侧的建筑二楼,早就有聪明的定好了位置准备看热闹,还有不少是一些富家公子,他们早早知晓林家的千金招赘,也听自家母亲遗憾过,说起过林家千金的优秀,可此时他们才知道,这哪里是优秀,分明是——魂牵梦萦…… “哥……家里反正有你,不然,我也不是不能入赘是不是……” 有不少胸无大志的,甚至已经开始了做梦,当然,后果不会太好。 而楼下,黛玉却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微微转身,贾敏也从后面走上前来,正当黛玉要和母亲,储睢一起进去时。 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黛玉熟悉的声音:“姐姐且等我!” 众人循声回头望去,竟是哪家的姑娘英姿飒爽,骑马而来,不是湘云又是谁? 黛玉一惊,湘云利索地翻身下马,三两步小跑到黛玉身前,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姐姐,我来给你打气!” 黛玉取出绣帕给她擦了擦额角地汗,因为在外面,没有叫她闺名,感动中又有些责备道:“谁让你来的,怎么不在家待着,凑这个热闹?” 湘云却摇头爽朗道:“我知道姐姐心有沟壑,诗社不止是为了给我们有个交流的地方,但我既有所得,又哪里能安心躲在姐姐身后?” “姐姐,我自请脱离史家了,你会养我的对吧?” 看着目光坚定的湘云,黛玉有些心疼地道:“你啊……”却是牵起了湘云的手,就准备往里走。 “嘶,卫大哥,这丫头说是脱离史家了?看着年纪,莫非是……” 卫若兰倚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小姑娘,被同伴一拍,才回过神,手中的扇子却没再摇动。 旁边的哥儿们见状,眼神中满是打趣。 陈也俊在其他人示意下道:“史姑娘若是脱离史家,那你们的亲事……” “不退!” 卫若兰想也不想道,惹得屋子里的兄弟齐齐大笑。 卫若兰却难以静神,对于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史家姑娘他也见过,但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但此时抛下一切的湘云,挥鞭骑马的湘云,却让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他终于明白了他喜欢的是什么,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不过是和他一样,被框定在既定的安排与规则中,做一个人形的木偶。 湘云追求自由,他又何尝不是? 国子监读书? 他渴望的是从军,守卫疆土,开疆扩土。 卫若兰起身,对他们拱手道:“我还有事,今日账单结我账上,我先回去了。” 他爹娘,一定会选择退婚的。 若是他连婚约都保不住,又何尝追上未婚妻的脚步,追寻自己的梦想? 他们都不应该是家中的傀儡。 而楼下,清源诗社门外,见到这等场景的原本有些失去“战力”的书生群体又重新冒出来了斗气。 “竟然脱离家庭,就为了在外抛头露面?” “失德!失德!” “乱了啊!都乱了啊!三纲五常都乱了啊!” 史湘云冷冷一笑:“说来就去就只会这些话,本姑娘懒得和你们争论,等姐姐进去后把你们比得哑口无言,别哭了就行!” “竟毫无廉耻之心!” “史家有如此女眷,当真是不会教女!” “这史家当真倒霉,竟有如此寡廉鲜耻的儿女!当真是丢人!”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如此听风就是雨,你又知道什么内情就在这儿狗言狗语?”一道清脆冷厉的声音传来,惜春和探春手牵着手,从后面走来。说话的,正是了无牵挂,精神状态十分稳定良好的惜春。 这时,后面又走来一人,向黛玉微微点头,又对贾敏道了一声师娘,这是田渊妻子明玲,田渊和林筠一样要当值,她这个做妻子的,哪里能不来给林家站台? 还有迎春,还有谭二奶奶…… 而如此一来,那些个书生学子更是群情激愤,竟然有这么女眷不守妇道!这要是让他们家里的,或者说,让其他的女子学了去,越来越精明,那以后他们这些男的,还怎么拿捏妻子?还怎么树立权威? 一时间,他们眼中的战斗欲望,空前高涨,他们一定要把林家的说到心服口服,让她们认识到她们自己的错误! “哈哈哈,看来本王没有来晚啊!” 谁也不料,忠顺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人群齐齐见过王爷,而忠顺王笑呵呵地让无需多礼,在许多人担心的目光中,忠顺王道:“本王就是来看个热闹,这种事儿本王岂能错过。” “况且本王在,想来也不会闹出动手的事,不知本王可能坐在二楼观看?” 忠顺王不捣乱的时候,也是很能唬人的。 贾敏道:“王爷前来,臣妇等人自是蓬荜生辉,二楼原为打算为了安全,只安排家眷,如今有王爷坐镇,倒是可以酌情安排一些客人。” “哈哈,如此甚好!”忠顺王又对那群书生道“今日你们尽管辩论,本王不懂这些,但是今儿个储老太傅也来了,你们可得好好表现啊!” 原本是为了教训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眷,如今见王爷和太傅都来,一个个更是眼冒金星,摩拳擦掌,恨不得比赛立马开始,他们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被太傅一眼赏识! 忠顺王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有他在,场面也的确好安排了很多,至少没人闹腾,哪怕很多人在一楼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黛玉一步步走上阶梯,走到了二楼,缓缓走到了二楼的栏杆后面,倚着危栏,垂眸而下,一楼的百态,尽入眼中。 而楼下的书生抬眸,见到的便是无悲无喜,宛若神临的黛玉,哪怕,黛玉因为还未曾及笄,头发还未曾全部挽上,哪怕,黛玉看着如此单薄,却也以你为,更似要随风而走。 黛玉身后的位置,书桌上,已经摆满了需要的物件。 惜春擅画,探春擅书,迎春与谭二奶奶一起记录,湘云执笔,随时准备作诗,以诗而记…… 黛玉,从来不是一个人。 “林姑娘,你确定一个人要和我们这么多人论道不成?”曾舒桓作为其中唯一一个有官职在身的,率先开口。倒不是因为其他的当官的都赞同黛玉,而是他们拉不下脸,黛玉也不是官员,只有学子对学子,才是正理。 只听黛玉嘴角微勾,道:“来都来了,曾大人还觉得我会后退不成?” “哼,若是林姑娘当真聪明,便应该就此打住,今日林姑娘招来这么多女眷,莫非是想阴阳颠倒不成?” “敢问曾教授,我等今日在此,是为何?”黛玉笑着问。 曾教授面色一顿,道:“自是为了以正三纲五常,劝尔等回正道!” 黛玉不急不缓,却直击重心道:“错了,今日是我邀诸位来学识论真章,而非来让诸位给我定罪的,此为一错。” “曾教授是官身,但其余诸位都还是学子,书生学子不涉政,这是太祖留下的规矩,为了让学子安安心心读书,不被其他琐事烦心护着被利用,曾教授开口便是上升到三纲五常,阴阳颠倒等程度,是要其他学子跟着一起论证朝纲不成?此为二错。” “所谓三纲五常,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仁义礼智信;孟子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直至汉武一朝,董大家方才提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敢问曾教授,我读书,坏了哪一纲?敢问曾教授,所谓正途,是否是女子不能外出,不能读书,不能学识能力超过男子,还请曾教授,为小女子,细心解答。” 不卑不亢的语气,却让在中诸位,见识到了林家女的口才难缠。 三问,曾舒桓,却无一问好反驳。 这是,站出来一位书生道:“难道林姑娘觉得,身为大家闺秀,不应该遵从女德女戒吗?若你这般抛头露面,所谓以文会友,以后成亲,难不成还与诗友有瓜葛?” 黛玉却轻笑出声,“这话颇为好笑。” “尔等一心读书科举,自言为百姓谋福,可曾去过田间地头,可见到天中耕作的妇人?她们一个个为了粮食,粮税,抛头露面,可是错了?在街头,那些个妇人为了一点微薄收入,走街串巷,抚养子女,可是不德?” “再说所谓成亲后,这些公子,可是找不出我的问题,便给我预定问题了?岂非好笑?” “何况,成亲后不能与人接触了不能?便是这街上,有多少良家妇女,奔忙于生活,接触的人不知凡凡,可她们比谁都值得尊敬,眼脏则心脏,眼净则心净!” 黛玉的一番话,直接将那人堵得脸红不已,这时,站出来一人对黛玉拱手道:“姑娘身为千金,却能看见平民,小生佩服!” 又对刚才那位书生道:“我与诸位不同,我父亲早亡,我由母亲和外祖父一家带大,母亲为供我读书,天不亮便去街上摆摊,深夜还在点灯刺绣,若是我母亲当真按照所谓的女德,我也读不了书,长不大这么大。” “我今日来,也不过是想来开阔眼界,长长见识,毕竟我家贫,只这位兄台所言,未免太过迂腐。我觉得,我等读书人,还是要落脚于实地才好,若是一味站在框内,又如何跳脱书本,为百姓做实事?” “这一次,我站林姑娘。” 书生之中,竟因此开始分成了两派。 所谓争论,竟然成了大乱斗。 知道储老太傅出面,众人才回神,发现他们一直偏离了主题,由此,才真正开始所谓的才学比试。 而因为储老太傅毕竟是黛玉的师公,故而,比诗,比词,比赋等的具体内容,主题是什么,便不由储老太傅出题了。 忠顺王为了看热闹看得乐呵,竟然请来了几位书院的老夫子前来出题。 人数太多,答题的都凑在了一起,找了位置坐下,林家的人也在比试前,及时搬来的新的桌椅,笔墨纸砚等悉数备好,喧嚣的诗社终于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划过宣纸的声音,带着墨香,在诗社中流淌。 整整一个半时辰,诗词歌赋文章等皆有涉猎,以诗词为主,即时作答…… 让众人意外的是,诗社竟然给书生们负责了午饭,也在没有闹腾后,逐渐开放了二楼,这才让那么多人,得以方便用。 所有人都在等结果,想知道谁是第一。 却不料下午,并没有选出所谓的第一,而是每一个主题,选了十篇出来。 诗文相互传递,这些传出来的文章,到底是不是真才实学,他们都看得出来。 他们也因此格外脸红,因为,每个主题中,都有黛玉的笔墨,且,他们都心知肚明,若是排名,他们脸只会更疼。 “等等!” 曾舒桓激动的站了起来,问道:“林姑娘,你这诗词真的是自己写的?” 黛玉等人眉头不由一皱,不善的看着他,黛玉道:“曾教授何意?” 曾舒桓道:“可我看,有几首,分明有九嶷居士的风格!千红书坊是你开的,别是提前盗窃了他人诗词吧?” 原本和谐的诗社,再次喧闹了起来。 黛玉冷笑,“曾大人好眼色,好巧不巧,九嶷居士,正是在下,若是不信,大可找出所有九嶷的诗词,在和我今日所作进行对比。” “嘶——” “我想起来了,当初那本《丹心》,是九嶷居士第一次出现,而那本中,还有林大人的题词!” “天呐,林姑娘当时才多大?” “林家竟有两位神童!” 曾舒桓,脸色一下就苍白了,他不该多嘴的,他输不起的形象,救不了了。 这时,黛玉却道:“诸位,今日邀请诸位来切磋文学,本就是我一番私心,这里,我也和大家解释一番。” 黛玉将诗社的目的原原本本解释了一下,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对于诗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今日每个主题选出来的前十篇,诗社会负责,统一记录下来,由千红书坊进行刊印成册,排名不分先后,以姓名笔画来排。” 人群乍惊,随即欢呼,这可是免费成书!这可是扬名! 黛玉又道:“诗社欢迎诸位随时前来交流心得,不拘诗词,以文会友,优秀的作品,诗社也会予以展示……” 众人再看向新挂在墙上的,惜春所绘的《清源诗文会》图,以及上面新题的词,落下的名…… 林姑娘,当真是为他们读书人着想啊!他们缺的,想要的,不就是曝光和能够扬名吗? 林姑娘!当为京城第一才女是矣! 虽然经此一遭,他们也看出来了林姑娘对第一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们觉得可以就够了!林姑娘,大大的好人! 而现在,姑娘们在最里面的厢房中,相视一笑,大势所趋,有这些书生宣扬,就算有些夫人绕嘴又如何?她已经有了走出宅院的底气了。 而她们的诗社,不拘泥于一个固定的地方,她们所在,就是她们心底的桃源诗社。 作者有话要说: ①洛神赋出自 第119章 年少情愫与志向 诗社的风波并没有因此结束,和许多人原本所以为的,林家女会名声尽损不同,林家女林简之名,林家教子之名,林家双神童等一系列名声,迅速扩散开来。 这里点名批评一下,在北静王府无能狂怒的某王妃。 而王府的另一处,薛宝钗听着外面的消息,眼里划过一抹不甘,只是很快就被掩藏了起来。 薛宝钗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曾经怀过一个孩子。 她引以为傲的才华,和待人接物的长袖善舞,在着刀光剑影的王府,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当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若不进王府,薛家也不会有今日。 王府这个平台,终归是不一样的。 她却不知道,她哥哥差点又作妖了。 “我儿,你想什么?”薛太太差点怀疑自己耳朵了! 薛蟠两眼放光,“娘,我想娶林家姑娘,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就像天上的仙女!” 薛太太两眼一黑,也顾不得疼儿子了,一巴掌疼了上去,“闭嘴!别说你现在娶妻了,就是你是个童子身,林家也不是我们能够高攀的!” 薛蟠委屈又自大的道:“娘,我们身后可是王府,妹妹又得宠,我们家还能给王爷赚钱,林家姑娘她这种不遵女德的,我们休妻再娶,也是给林家面子……” “混账!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们家就完了!” “哪里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林家父子简在帝心,林家女拜师储家,才女之名扬遍京城,林家公子还是太子老师,你拿什么高攀人家?” “还休妻再娶?就是夏家,那也不是好惹的,都是给上面赚钱的,等儿媳回来,你要是让她听到了风声,我们家能好过到哪里去?” 薛太太再是溺爱儿子,再是优柔寡断,这些年下来,也不得不学着改变了。 其实不止薛蟠一个人动了心思,林家这几天,可真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哪怕贾敏再三表示她家真的只招赘,都还有人上门呢! 贾敏却看透本质:“一个个的,都说着女德女训,可玉儿长了脸,他们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想把玉儿收到他们家中长脸罢了。” 但心里却格外骄傲,谁家姑娘,有她家玉儿有胆魄,有本事? 黛玉这些天,也真的大大方方的出入诗社,没有戴着帏帽,没有戴着面纱,她又不是见不得人。 哪怕是遇到有学子询问她科举内容,她也能给出想法,探讨一二,并不因为学子的功名,贫富,美丑,而有何区别对待。 学子们相互进步,黛玉,也在进步。 而当今在闲暇之余,也有了新的热闹可以吃了,这热闹,还是由此引发的连续剧呢!好不精彩! 因为除林家外,其他几家,同样热闹得紧,都是京城中一大热点,比如——保龄侯史家,昭毅将军府卫家。 卫若兰当天见到真实的史湘云后,便跑回了卫家,甚至快到错过了湘云被骂,他原本该英雄救美的剧情。 也不知道以后的卫若兰会不会遗憾。 因为即使是这样迅速,他也没有想到,他刚回卫家,就得知保龄侯夫人已经到了。 而他亲娘,安康县主,也已经答应了退亲,并且在和保龄侯夫人磋商赔偿,毕竟是史家有错,哪怕,湘云要脱离史家。 “母亲!我不同意!” 卫若兰第一次不顾礼节,闯入其中,却还是在安康县主的目光中,坚持道:“母亲,这门亲事,是卫若兰与史湘云的婚事,卫若兰,不同意退亲。” 保龄侯夫人眸光微动,安康县主却不动如风,半点没有因为卫若兰的失礼闯入而情绪失控,将规矩刻到了骨子里,不理会自家儿子,嘴角噙着一抹笑,对保龄侯夫人道:“孩子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保龄侯夫人能见笑吗?当然不能:“哪里哪里,卫公子一看就是天之骄子,岂是我家那不懂事的闺女能配的?” 卫若兰听着心下不爽,安康县主却已经轻笑道:“夫人说笑了,只是这两个孩子的八字等已经走过的流程,还是退回的好。” 保龄侯夫人心下有些失落,原以为这个卫公子是个能突破口子,两家还能继续结亲呢,看来是彻底不能回旋了,卫公子只是个小孩儿罢了,家里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平白损失了一个偌大的卫家,还有安康县主的资源啊。 保龄侯夫人当即笑道:“这是自然。” 安康县主颔首,“至于其他,就按之前我们说好的。” 话已至此,安康县主明显是有逐客之意了,保龄侯夫人自然不会上赶着。 等保龄侯夫人离开后,安康县主这才看向卫若兰,不容置疑道:“跪下。” 卫若兰掀袍而跪,态度很是恭敬。 见状,安康县主眼中怒气这才少了些许,“史家长女此举,已经是不给我们卫家,甚至是给我这个县主颜面,如此不知进退,不知家族荣辱之女,断不能入我卫家大门。” “母亲……” “你若还认我是你母亲,那就乖乖回屋温习书本去。” 卫若兰扯了扯嘴角,抬起头,目光希翼地看着安康县主:“母亲,儿为何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呢?” 安康县主用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卫若兰,“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你不成?你还小,你懂什么?娘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想像你爹一样出去打仗,你爹和你能一样吗?你爹是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只能靠军功,你看他如今才四十的年纪,天气一变浑身都疼,暗伤不知有多少!” “如今有你爹和娘在,有将军府在,你还有宗室血脉,何必出去弄得一身伤?在国子监读书出来,哪里不好?你若想当官,家里还能让你不当不成?哪里当官不是当?非要去外面打仗?” 安康县主苦口婆心:“你啊,就是日子太顺没吃过苦!” “至于史家那丫头,我原以为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是个心大又蠢笨的。我不管你看上她哪里,还是单纯为了和娘作对,这门亲事,已经退了,你就别想了。” 卫若兰听着那些他能背出来的话,熟悉的又没插上嘴的机会,苦笑了一下,起身退出了房门。 安康县主见此,满意的冷哼了一声,这个家,离了她,得散! 卫史两家退婚了! 史家大姑娘便是诗社那日骑马的姑娘! 史家大姑娘自请脱离史家了! 史家大姑娘大大方方站出来说明情况,保龄侯夫妇二人一直待她如亲女,为她寻好亲事,是她自己当不得大家闺秀,不像妹妹一样知书达理…… 史湘云将问题都拦在了自己身上,在保龄侯夫人的再三挽留中,依旧离开了保龄侯府,而保龄侯夫人,叹着气将她送到了一处宅院中。 这时众人才恍然想起,原来这史湘云是长兄的遗腹子啊,又道保龄侯夫人这些年视如己出,还带着侄女见了王妃等高门太太,实在是费心! 保龄侯夫人也趁此,将自己女儿带出去见了几次。 对此,湘云只淡淡一笑,失去的,不过是她的枷锁。 而这些,仅仅是外面的风浪,众人不知道的是,史湘云原本的未婚夫,卫若兰,他与其父昭毅将军进行了父子间的谈话。 昭毅将军卫建平见长子深夜来找他,眼中略过一丝诧异与深思,沉声问道:“你是为史家婚事而来?” 熟料,卫若兰摇头,“父亲,儿想要从军。” 卫建平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说服你母亲了?” 卫若兰摇头。 “你该知道,家里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你母亲做主,你既然说服不了她,来找我作甚?” 卫若兰却道:“父亲,纵然母亲能在家里一切做主,却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父亲的让渡,可是儿身为长子,岂能一直躲在父母身后?我卫家本就是军功起家,宗室姻亲不过是锦上添花,父亲,除了我,二弟小妹,谁还有一腔报国的热忱?” 卫建平背在背后的手有所思的摩挲着,问道:“你可知战场,九死一生?” “除我外,家里还有二弟,身为卫家子弟,战死何惧?” 卫建平低声笑了笑,“不怕你母亲生气?” 卫若兰认真道:“父亲,儿不想一直当傀儡。” 卫建平深深看了卫若兰一眼,“那史家那姑娘呢?听说你为了她还在外客面前失礼了?” “史家姑娘比我有胆魄,儿不如她。” “可要我去给你提亲,单独给史姑娘。” 卫若兰却拒绝了,道:“儿心悦她,却不知其心意,何必举家给其压力。且,儿现在一无所有,想先立业。” “想好了?你若是想好了,这些天,你便不用去国子监了,我亲自教导你。” 卫若兰当即激动得睁大了眼,单膝军礼跪地,“多谢父亲成全!” 见状,卫建平严肃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卫若兰的左肩膀,见卫若兰仍旧挺直腰杆,“哈哈哈,好啊!好!” 右手握力,将卫若兰给顺着提了起来,再拍了两下卫若兰肩膀,满意道:“希望明天,我能在演武场看到你,去休息吧。” “是!” 看着意气风发的长子离开,卫建平笑容再也无法止住,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他是小人物,硬生生杀出来的武将,当初能娶了长公主的女儿,与皇家有亲,更是让他感念皇恩,奋勇杀敌,他没什么见识,所以将家务,对子女的教育,都交给夫人,他相信夫人比他更懂。 夫人没有辜负他,将家庭照顾得很好,孩子也教得好,但是,他长久的放权,也让夫人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是长子以后的仕途,也被她一一安排,哪怕长子本就有想法,也全都不被采纳。 长子文武双全,他不会怪夫人,但长子性子缺少了魄力,缺少了胆气,他知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失职,但这样一来,长子也的确不适合从军,故而,他没有插手,只是在武功上尽心教导,孩子不从军,在京中平平安安,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还有敢于反抗的一天。 同样,既然孩子自己都立起来了,他当然不会再干看着。 再然后,卫若兰私下找到了史湘云,向其说明了自己心意:“你让我看到了,打破囚笼是何种模样,你让我看到了我的另一种可能。” “我要去从军了,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却不敢去争取的。” “若我回来,你还未婚,我可有追求你的机会?” 第一次遭遇表白的湘云眸光一颤,啊这,这卫公子变化如此大吗?她该怎么回? “卫公子,抛开枷锁,我还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要的夫君,但是,你应该知道了,我喜欢骑马,喜欢追求刺激,喜欢新的风景,我并不会困守在一个地方。” “至少现在,等林姐姐忙完京中的事情,我会跟着她一起游历山川。” “卫公子?”史湘云看着突然眼神恍惚的卫若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很是纳闷。 “啊啊……”卫若兰清醒后,耳朵微红,“我明白了,你只管做你喜欢的,我也去追求我的梦想,等我们都亲身实践自己的道路,停下来后,再说其他。” 夫君,嘿嘿,她都在想我成为夫君的可能了…… 湘云对此一无所知,开朗道:“好,也祝你成功!” 待卫若兰的身影消失不见,湘云突然捂着脸跳着脚跑回了屋内,迟来的羞意,染红了脸颊。 他们都没有给予对方承诺,也没有给予对方信物,他们只是带着纯碎的真心,祝愿对方达成所愿,或许还有几分情窦初开的青涩,但他们都选择了留给对方足够的尊重。 总归,他们还年轻。 贾家就更是热闹了,但是却是内部的热闹,以为贾家啊,还真没什么新鲜劲儿了,贾家的丫鬟婆子,什么不往外面说?在京城,贾家的瓜啊,是真的太没意思了。 像是这一次,他们顶多说说,贾家的姑娘教育水平倒是不错,可惜了在贾家,现在怕是更没有好婚事了。 为何呢?明明黛玉有了才名,求娶的更多了,但什么贾家不是呢? 清源诗社里,探春的书法,惜春的绘画,可是让不少文人都佩服的。 其实很简单,因为林家如今如日中天,林家还有一个大功臣还没回家,一旦回京,功劳小不了不说,林家还简单,娶了林家的姑娘,获得才女妻子一个,林家的资源若干,还有林家独特的教子方法,赚大了好吗? 而贾家呢?宫里有个娘娘,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贾家又没有实权,当家的老爷太太都不行,姑娘教得好有什么用?儿子好吗?看不出!何况还有个内部不稳,长孙和二房的不和,明眼人家,谁敢沾染? 说白了,就是双标。贾家没有能力将才名变成声誉,贾家的姑娘顶多就是有点功底,但是不太安分,没有其他闺阁小姐守礼。这不是贾家姑娘的不好,而是贾家的无能,这就是现实。 而现实又是,挥刀向更弱者。 王夫人当天得知宝玉竟然将探春给放出去了,直接就气得没了涵养破口大骂。 要不是怕惹不起林家,又听说有忠顺王在坐镇,她怕是当场就要派人把探春给捉回来!至于东府,她现在算是明白,惜春这丫头已经在这守孝的两年,完全脱离掌控了!这可不行,不过不用她插手,她告诉老太太就好。 惜春,东府,脱离了西府,那就该老太太头疼去,省得成天来找她麻烦。 至于探春,探春一回来就被王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被布置了许多女红和抄写佛经的任务,主打有个让探春没有时间再搞事情。 就连贾环和赵姨娘都受到了波及。 赵姨娘恼怒探春办事不知道稳妥一点,但是想到探春如今每年私下给她的孝敬,都脱离不了林家,赵姨娘可不能坐视金蛋被人给损坏了。 当初赵姨娘资助了探春投资黛玉的胭脂铺子,探春每年都有不少的进项,不仅如此,探春惜春姐妹更是尝试私下又买了自己的奴仆,去亲自从零开始开了店铺,这些年下来,她们手中的银钱还真不少,也不用受王夫人限制,这也是惜春当初敢劝说探春一不做二不休逃出贾家的原因。 于是看在女儿的每年孝敬下,赵姨娘计上心来。 等贾政一回来,赵姨娘就开始了吹耳旁风,说探春今日得见了忠顺王,还有什么老太傅,得了夸奖呢! 赵姨娘其实不太懂老太傅是什么地位,但是贾政懂啊,尤其是老太傅的学识还高,还是如今的文学领袖之一! 他倒不是一点没有听说外面的事情,对于探春外出他其实也有不满的,但是想到探春作为个女孩子,得到了老太傅夸赞,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他回来得时候听得比赵姨娘多,如今外甥女黛玉可是妥妥的京城第一才女,这可是他外甥女! 而探春跟着黛玉,贾政又是个喜欢文学的,自然好感度就上来了。 贾政和王夫人不一样,贾政的妹妹贾敏当初在家,一样是什么都学,一样是家中才女,所以在赵姨娘的糖衣炮弹夸赞下,什么老爷教得好,探春不亏继承了老爷的天赋,贾政,嘿,这不就心向探春,自己又飘飘然了? 又听说探春被王夫人罚了,想到王夫人和他根本没有共同话题,书也不读几本,还老是跟他作对,心向王家,竟然直接做主把探春的罚给免了! 这就罢了,还让探春跟宝玉一起读书,把宝玉叫过来又说了一顿。 “你看看你,整天天的,就知道一些精致的淘气,你看你妹妹才多大,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你呢?” 贾政又道:“兰儿如今也是童生了,你都16了,不小了,什么给我考个功名出来?” “你姐姐在宫里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如今怀孕了,可能不能生下还不知道,你若是为了娘娘,就该把家里的门楣给撑起来,而不是让娘娘来扶我们,这终究不是长远之道。” 当初送元春进宫,本就是撑过过度时期用的,谁知道大哥直接脱离了宗族不玩儿了,而宝玉的婚事又如此难缠,兰儿虽好,可似乎有些与家里离心,哎! 贾政看着探春,嘱咐道:“你哥是个不着调的,周围的人也管不了他,如今,我把你哥交给你了,好好看着他。” 探春屈膝应是。 宝玉仍旧是老实巴交的应了。 隔壁东府,惜春在自己屋里安安静静地作画,她如今虽然不缺钱,但是想要真正的不缺颜料,还是很难的,画画的颜料,如矿物颜料等,都不是好得的,自然得慎重下笔。 而这一次她在清源诗社里的作话,竟得到了京城顺天书院院长的指导,仅仅是一两句指导,也足够少走很多弯路。 从回到家开始,她便闭关修炼了起来。 各人有各人的忙碌,黛玉和林筠也一样,清源诗社毕竟是新开,还得慢慢摸索将它慢慢改进,等改好了,全都步入正轨了,她才能放心脱身离开 而林筠,也同样忙碌了起来。 当初冯学士本就有心将文学融入通俗的表演娱乐中,在李清照的改编取得圆满成功后,他便和志同道合的翰林一起上奏,写了个折子上去。 当今却没有立马批复,因为涉及一个尺度的问题,当然,不是指露骨,而是说,这些个古书中的精华,比如诗词,要在话剧戏曲中,传唱多少? 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好事,但是朝堂不是非黑即白,爆炒牛蛙是不行的,温水煮青蛙才是王道。 于是,作为这个形式开头人的林筠,自然也被拉进了群。 林筠一看就知道陛下是有心的。 当即就道:“这个嘛,民间慢慢来,但是可以先给太子殿下排演嘛,这是为了然太子在快乐中学习。” 当今和冯学士等人眼睛一亮。 当今:好主意,太子有福了啊!子懋虽然在翰林院摸鱼,但时时刻刻想着太子这一点,不错! 冯学士等人:宫里流行的风气,很快就会传出去,那时候就是他们自己愿意,自己追逐,自发形成了的,别看林府丞年龄小,心眼是一点不少啊! 当今:“既如此,那就按子懋所言,冯爱卿便和子懋接洽吧,有劳冯卿再兼任左春坊大学士,为太子尽心了。” 詹事府!太子! 冯学士喜上眉梢:“臣叩谢陛下隆恩!” 陛下这饼,是真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原大纲中湘云和卫若兰被我拆了:)虽然都是会跟黛玉一起外出磨砺,但湘云出去的契机是不得已的破而后立,前面写到袭人那里就给改了,还是不要那么惨了 卫若兰:我老婆差点没了 第120章 京城官报的发行 冯学士现在的工作热情可谓是热情高涨,别看他看起来是翰林院的老大,但是一直坐在翰林学士的位置不动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如内阁,但也不是从翰林直接就能入内阁的。 对于内阁,他倒是没什么执念,也不觉得自己能拼过那么多人,但是陛下现在把他指到詹事府里面就不一样了。 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虽然也就是个五品,看起来不高,但是詹事府的从业经历是非常香的,尤其是在太子长大后。 更重要的是,如今太子才两岁,而陛下已经四十多了,太子二十多岁正风华正茂,陛下都已经老了,就是陛下活到七十多,太子也才三十多,太子完全不用着急,也就不会像太上皇一朝时和前义忠亲王那样。 所以现在入队詹事府,只要不要错,那是真的后半辈子无忧咯! 冯学士回到翰林院,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嘴角上扬起来,压都压不住,也因此彻底激发了翰林们的热情,陛下他,不来虚的啊! 御书房: 看着还没走的林筠,当今笑道:“难得见你主动留下来。” 林筠被当今一噎,也有些尴尬,“陛下您这说得什么话,臣还是很勤快的。” 当今不置可否,只道:“朕看冯卿斗志昂扬的,你别拐着心思把累活儿都给老实人,以后还得相处呢。” 当今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操心了,神童虽好,但到底年少,还得自己带着教,哎,果然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林爱卿可真得谢谢朕,这么教他儿子! 虽说被陛下误会得深,但到底是提点自己,“臣知道了,谨遵陛下教诲。” 见陛下过了提点的瘾,林筠才道:“陛下,臣是为了报刊一事。” 当今见林筠是真的说正事,也没再逗人,认真听。 “臣姐姐林简将这次比文的诗词等文章,都准备刊印在一起进行发行,而在今后的诗社中,也会每月都选出一些诗文出来挂在诗社内进行宣扬,请了顺天书院的夫子等随机入诗社与文人沟通指导,那些个文人书生,也都因此一改对姐姐的评价。” “陛下,臣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当今隐隐有所明悟,“继续说。” “太/祖曾有旨,书生不论朝政,是为了让他们安心读书,也是为了他们不被有心人影响,成为刀。但是这些年下来,这一条规矩已经没什么大用,所谓的天下人之心,民心,早就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了‘士子之心’,‘书生之心’。”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当今的心坎里,也怪不得林筠会单独留下来私下跟他说,不愧是父皇和他带出来的臣子,这才是一条心啊。 “而这一次,这些个文人书生,他们将自己的弊端短板暴露无遗。” “声名。”当今玩味地说道。他明白林筠地意思了。 “陛下,臣在翰林院这么久了,也看得清清楚楚,翰林院除了编书,大多都是辅助性的工作,官员的工作量,相比于其他部门,着实算得上清闲,更别提与户部相比。” 翰林官员:玛德工贼! “臣想的是,先从翰林院里挑选一些官员,组成新试点的文宣部门,发行报刊,每当朝廷有新的政策需要解读,便可发行在报刊之上进行宣传,也让百姓能理解陛下的意思,以免被下面的官员暗改,糊弄百姓。” “而报刊又分为几个部分,如朝政一个分区,京中要闻热点一个分区,名人轶事等一个分区,甚至还能专门有个分区给商家进行宣传,从而有大笔进项,以填补报刊低价的不足。” “而那些个文人书生,也有一个分区。” “陛下,臣姐对于清源诗社,说白了也只是为了有个契机能让自己大方行走,这诗社臣的意思是归公,最大的发挥他的用途,陛下,翰林院的同僚们都是进士,一个个都不缺文才,他们正适合用于选拔诗社每月的优秀文章,而这些文章,张贴在诗社内哪里够满足文人们的心愿?” 林筠噙着笑,很是为书生们着想地说道。 而当今则是越听越能明白林筠这一步有多么巧妙,费了多少心思。 怪不得,怪不得诗社一开始就没有说怎么收费,因为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诗社,不过是一个收拢天下书生的一个渠道。 长此以往,有根胡罗卜吊着,这群读书人的心,这群读书人的声音,还会向着谁? “哈哈哈,子懋巧思,甚得朕心矣!” 林筠不仅给出了问题,也给出了解决方法,就连资金问题都给想到了办法回笼,若是后续的人办得好,说不定还能有额外的国库收入,当今需要做得就是安排人,如此贴心的臣子,谁能不爱? 你说他懒?在辅佐教导太子的正事上,可从来没有过失误,相反比谁都好。而在翰林院说懒,可一能发现遗落的人才,如甘永喆,二能发现部门的问题进行改进,还能顺便解决长久困扰领导的烦心问题,这样的下属,那就不是懒了,那是高效,好用,还忠心主动。 当今对此事当然是很重视的。 “既然是子懋的主意,诗社又是你姐姐弄出来的,这份差事,就交给你做了?” 林筠却笑了笑,那笑容让当今眼皮一跳,果然林筠的狗言狗语又来了,“陛下,您觉得我师兄怎么样?” 看着给他师兄谋事干的林筠,当今摇摇头,“你师兄比你稳重多了,又有宋怀杉带着,不过交给你师兄也好,总归以后他要独当一面,又和你们姐弟熟悉,接洽也快,那就由田渊负责这个新的文宣部门,底下的人让他自己挑,你作为副手从旁辅助。” 当今一想,如今林筠的确教导太子更重要,而且林筠在翰林院的声望和积累都不如前翰林学士宋然带出来的田渊。 田渊此人,倒是深谙潜龙勿用,君子藏器于身。林筠到底还年少,总规划设计可做,细节定然不如田渊。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林筠的主意,他不可能让人家名都不挂。 “好歹也是翰林院出来的,自己来拟旨。” 林筠也不掩饰自己的高兴:“臣遵旨。” 总归他还小,还得陛下照看着呢,这些个辛苦麻烦的事情,自己哪里会感兴趣呢。 交给师兄正好,等这个部门做得风生水起,师兄乘风而上,还不能带着自己吗? 自己啊,还是在太子摄政后,才是最好的掌权时机。 反正太子不急,他也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猥琐发育才好,在陛下这儿,他本来就是太子的重臣,而父亲才是陛下的心腹。 况且,自己搞这个报刊的真正目的,还是温水煮青蛙,用于以后打破程朱理学的霸道,进行蚕食分化呢。所以,根本不着急。当今未必看不出这个报刊真正的作用。 林筠带着这一份旨意回了翰林院。 翰林院众人才被冯学士得陛下看重得消息震了会儿,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天,又来了一个消息,这还是个大消息! 翰林院的翰林们这才是真的激动了。 翰林院内新增文宣部,由侍读学士田渊总领,修撰林筠辅佐,其余人员由田渊进行挑选。 这可是在翰林院内部挑选! 这可是翰林院的权力! 冯学士会嫉妒不满吗?不会,因为田渊本就是宋怀杉培养的,等他一升迁就会上位,而现在田渊负责的新部门,却是对整个翰林院权力的加重,这一点,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因此,他们看着田渊和林筠的目光别提多么慈祥了,尤其是林筠,林筠一回来就有了圣旨,还是和诗社有关,谁不知道是林筠的主意啊? 他们哪里知道林筠说翰林院闲呢,他们只知道林筠给他们带来了机会。 林子懋,大大滴好人! 林筠: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林筠跟条鱼一样滑不溜秋,亏得田渊脾气好,也惯着他,没让他多累。而御书房的当今还没忙完呢。 当今手中的,正是清源诗社后,这些日子的全部情报。 “史湘云,卫若兰。”这卫若兰,真要跟他论起关系来,安康县主还是他外甥女,他还是这卫若兰的……舅公? 不过他的孙儿辈也不少,也不少每个都认的,还是看这卫若兰有没有本事吧。 “这几个姑娘都挺不错,不错既然有对象了,这史湘云便算了吧。” 又接着往下看,“贾家的姑娘倒是胆子较大。” 裘衡道:“贾惜春相比西府贾探春更为果决一些,贾探春心思更软,又有牵挂。” 当今摇摇头,“贾惜春心智能力各方面都不错,却太独,便是将她培养起来,南齐或许她能夺权,却也只是第二个南齐。” “贾探春……不露锋芒,待时而动……” 当今想到年前皇后说的,忠襄伯府长女出嫁后,映袖的禀告。 “看好她。” 裘衡明白了当今当下的选择,若是没有更为出色的,那这贾探春,便是最佳人选了。 裘衡随之回了后宫,去看了贾妃贾元春。 贾元春听说陛下来了,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不由得抚了一下自己肚子。 这宫中啊,什么都没有孩子来得重要。 “嫔妾参见陛下。” 当今依旧是挂着温和的笑,将她扶了起来,“你大着肚子,都说了不用行礼。” 拉着贾元春坐下后,又随和亲切地问道:“孩子在肚子里可闹你了?朕见你脸都瘦了一圈,太医没照顾好?” 听到陛下发现她瘦了,元春又喜又忧,道:“太医照顾得很,只是嫔妾没有经验,又没有胃口,这才瘦了些,等孩子出来后就好了。” 当今想了想,道:“朕再让皇后给你拨个擅长做药膳的宫女过来,你肚子要紧。” 一句肚子要紧,元春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叩谢圣恩。 当今笑笑,又随元春说了会道,不知不觉就道:“你家里是教得好的,你怕是还不知道,先些日子林家的小姑娘……” 元春绣帕都捏紧了,听到探春和惜春都跟着去了,直到陛下说完都还是笑着的,是真心觉得她们二人不错,元春才很是心累的维持笑意道:“小孩子家家的,倒是让陛下见笑了。” “欸,哪里是见笑,贾家的姑娘朕看啊,都像爱妃你一样钟灵毓秀。” 在当今的好奇中,元春不得不说了不少以往在家中的趣事。 等当今走出凤藻宫,元春当即捂着肚子,抱琴赶紧道:“可要叫太医?” “不可,陛下刚来。”忍着疼,元春只能无奈道:“烧艾草吧,等皇后娘娘给的宫女过来,我们都要注意一点。” 这个孩子,真的能生下来吗? 元春不知道,可是她必须尽力,也不能让人发现这个孩子是用了秘药催来的。 烧着艾草,元春又道:“陛下似乎对探春起了心思,这个孩子无论我是否生得下来,我身子都毁了,去告诉家里,培养探春,贾家有望。” 抱琴心疼得看着元春,“娘娘,您何苦……” 元春闭着眼,作为贾家的女儿,她能怎么办? 而当今,在走出凤藻宫后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去查负责贾妃的太医,还有艾草的记录,不要打草惊蛇。” 万公公听着当今冰渣子一样的语气,当下就明白了,贾妃这孩子便是生下来,富贵也就这样了。 勾连太医就已经是大罪,还涉及皇嗣,贾妃,还真是大胆啊。 这才几个月,就已经需要用艾草了吗? 贾妃哪里知道,陛下鼻子灵着呢。 当今径直去了皇后宫中,跟皇后说了贾元春的事情,皇后当下便请罪,道是自己没有照顾得当。 “哪里是你的问题,贾元春本就是走老太妃的路子进宫的,又牵扯四王,他们的钉子多着呢,哪里是你能完全顾上的。” 贾元春透露出的东西,已经明显犯了皇帝的忌讳了。 “倒是贾探春那里,贾元春怕是要误会插手,梓童你换成你的人,别让她们的人给教废了好苗子。” “陛下已经确定贾探春了?”这么快的? 当今叹气:“当下而言,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贾家就是一滩泥沼,还有一个姨娘的生母和不成器的亲弟,贾探春没有更好的选择。贾探春既然敢站出来去诗社,就说明她还有血性和心气,有一个机会搏一搏,想来她会愿意。” 皇后沉思片刻,道:“好,此事交给臣妾。” 当今颔首,“若是她能跟上,朕便找机会把她接出贾府,再学其他。” 当今也好奇,贾家,到底能不能抓到这最后的机会。 而事实证明,贾家,不仅抓不住,甚至,还自己隔断了绳索,站在悬崖边上,不知死活的,来回横跳。 王夫人收到宫中元春的消息后,恨得一巴掌拍在了桌面,“狐媚子生的女儿,母女都是一个样!” 探春养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免不了被赵姨娘那个狐媚子影响。 仅仅是在外面出了一次风头,竟然得了宫里的眼。 虽然王夫人以前就有送人入宫帮扶元春的心思,可那和被动送人进宫是不一样的。 在她看来,探春的心,太大了。 但是现在,探春不能动。宫里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还不甚明朗,只能准备着。 王夫人值得把消息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不同于王夫人的被背叛,老太太脸色是当场就红润了起来。 “好啊,好!” 如今他们贾家的地位本就尴尬,探春之后便是嫁人,也难以嫁给一个对贾家有多大助力的。 但若是宫里有意思,那就好办了,老太太可不是王夫人,元春和探春都是贾府的姑娘,她可不在意谁辅佐谁,谁压倒谁。 贾政知道了,也没有再让探春再看着宝玉。而探春的身边,很快就多了两个嬷嬷。 探春这一生,本就过得不得已。看起来养在嫡母膝下,不论嫡庶,一视同仁,可到底不由己,又逢贾家衰败,身有顾虑,跳脱不得。 探春看着新来的两位嬷嬷,这么快吗?娘娘不是已经怀孕了吗?还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似乎铁了心要培养她的模样。 探春垂眸,心中思索,看样子,娘娘这一胎,难以生下来。 虽然心中不甘心沦为棋子,可探春也学得十分认真,并不喊苦喊累,只当日惜春说逃出贾府的话语,在她脑海中,不断的回旋。 不能急,不仅不能急,还不能有一丝泄露的意思,便是赵姨娘也不能透露,姨娘只会高兴她有机会入宫,以为入了宫就能享受荣耀,却不知,宫中才是绝境,尤其是在现在,太子已立的情况下。 该什么时候备逃呢?在如今,她身边都是王夫人派来监视她的人,的情况下。探春似乎越来越乖巧。 又是一月过去,清源诗社在黛玉和田渊的共同协理下,已经不声不响的稳定了下来,并且收归公有,而来往清源诗社的其他人,大部分却还并不知道。 大部分书生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诗社简直太棒了,不仅有顺天书院的夫子时不时来溜达一圈,运气好还能碰到好些个翰林官员,若是能和他们切磋一番,或者得到指点,那可是大喜事啊! 只有少部分书生觉得这频率有些过高了,尤其是这一个月都没有任何收费,这些个夫子和官员们,真的是林家能请得起的吗?林家敢这么明目张胆聚势的吗? 不过无论他们作何想,诗社已然成为了读书人最爱去交流的一个地方了。 而比文当日的文章,也早已被千红书坊刊印成册,流传开来。 记录在上的名字,在文宣部门的有意推动下,也逐渐名声大噪,更有幸运儿因此被英武殿大学士裴瑾看重,收为徒弟,可谓是一朝升天,一时间,诗社人满为患,也有眼红者仿照倒也成功分了部分流,林家对此,当然是……欢迎分流啊! 又不是他们做生意,他们又不在这儿赚钱,当然不介意了。 而眼见时机成熟,准备工作也准备好,第一版报刊也该准备印制发放了。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第一份报刊,送到了当今的桌案,由当今进行指点,确认无误,改正后,方才大力印刷。 早上,三个铜板一份的京城早报,叫卖声一场火热。 “第一版京城官报,早买早知道~” “陛下亲自题笔报刊名,朝堂政策落实地!” “清源诗社归属翰林文宣部,优秀诗文有机会入选报刊——” “文娱分区,扶风大大新开连载——” 书生们,一个个的都激动得快疯了! 林家,大大的好人啊! 陛下,当世明君啊! 清源诗社是官家的了,他们的文章诗词,优秀的可以上报刊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仅可以扬名,还有机会被陛下看到? 而且接管清源诗社的,可是翰林院,翰林院啊!书生的圣地啊! 不少小老百姓看着激动的跪地向着皇宫方向叩首的书生,“他们这是咋了?一个个的激动的,那报刊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作用?” 小商贩们聚在一起,研究了一下,“是朝廷办的报刊,说是新发布的政策,重要的就会写在报刊上,等京城运行没问题了,就逐步外全国推广,让老百姓也能在报刊上了解朝廷政策,让老百姓不至于被官员欺骗。” 老百姓一听,“我们这种不识字的咋办?” “一个村大抵都能有一两个识字的或者说先生,说是还在试点阶段,有问题可以及时反馈上去。” “这主意倒是好,这一张报刊才三文钱,倒也不贵,不过小老儿我看上面那么多字,大小还不一样,怕是印刷都不方便,这朝廷能负担得起吗?怕是没多久就不搞了哦。” 忠襄伯府,紧着着朝廷步伐的贾家众人,一个主子一份报刊。 贾赦和贾琏看着报刊上的八卦区域,父子俩笑得是没心没肺,一旁的贾琮苦兮兮的看着诗文板块,学习他们的优点,还得上交作业,可是看着完全忘了不能打扰他的父亲和兄长,贾琮:…… 而后院,平儿手里也有一份,平儿看着最后一个区域内的千红书坊的介绍,这是林家公子的后门? 这可是朝廷的报刊,林家是谨慎人,因该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精品广告区】 广告,广告,广而告之…… 平儿当时就蹭了起来,这个位置莫非可以买? 再看报纸的最底下的横线下的小字,是一个地址…… 平儿也顾不得逗孩子的凤姐了,赶紧吩咐人:“备马!快!” 世上从来不乏聪明人,尤其是精明的商人。 平儿赶到的时候,竟然已经排起了队伍。 “姑娘,还排队吗?” 平儿失笑:“罢了,府里也不缺这一点曝光和钱,回吧。” 这主意,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么个露脸的机会,怕是要抢疯了。 翰林院的官员们,第一次觉得,钱,也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嘶溜,他们在户部面前,也能挺直腰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能确定了,探春还是“和亲”,但是和原著的不得已不一样,提前剧透是女王哦~王后没意思,要搞就搞大的 120-130 第121章 官报后续出私营 翰林院,户部,国库,都赚了,最开心的当然是当今。 尤其是在这次后,才发现,翰林院还有那么多没有开发出来的人才。 在广告的招租下,嗅觉灵敏的商户们自然是想要先一个打广告的,越早上官报,影响和热度越大,毕竟群众的热情都是消散得很快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宣部专门将他们聚在了一起进行统计,当然,他们既然代表朝廷,那肯定也是要对商家的品质的进行验证的,一来二去,又分给了不少翰林官员工作的机会。 而这些广告的位置,也给新的部门带来了极高的收益。 商人的钱,比朝廷想象中多,但是要他们心甘情愿拿出来,却并不简单。 看着如今的进账,新部门可是骄傲得很! 张磐是个老油条了,自己也乐得咸鱼,一直当着八品的五经博士,听起来很有学问,但是在翰林院中,也就那样。 他这个人和翰林院同僚们关系都还处得还行,尤其是和底层的翰林们,谁都能说上几句。 他平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也没什么不良习惯,他就一个小爱好,爱听八卦。 别看他是个小小的八品,但也是官,还是翰林文官,说出去还比较有面子的,但是人家在外从不宣扬,没事儿就爱混迹在市井堆里带着个小马扎听八卦,十里八村儿的老头老太太都没他敬业。 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混过去了,没曾想突然被田渊给拉进了新部门干活。 对于这个新部门他也好奇,不过也就单纯的好奇罢了,他都不知道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结果田大人告诉他,只需要把他听的八卦,找出有趣的例子,隐藏一下名字写上去就行,还说相信他在翰林院中,文笔不会差。 张磐当时就震惊了,先不说怎么会有如此和他对口的工作,这位小田大人平时不声不响的,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到处听八卦的?这就是做领导的必备修养吗? 起初,张磐是有些不情愿的,工资就那么一点,每天摸鱼不香吗? 后来,看着部门中那么多商人来抢一个广告位,他咽了咽口水,听说,部门的进账要交给国库,但是也会留一部分做部门资金,他们是有奖金的。 张磐掰着手指算了会,算不清,但是,应该不少,于是,他来了斗志。 “张兄,又要出门采风?”同僚们看张磐又要出门,笑着问道,“明天一起吃饭啊!” 中译中:明天一起交流新八卦啊! 张磐当即就应下了,“行!我先走了。” 娱乐八卦这部分内容可招人喜欢了,他也有成就感了,普通的八卦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张磐把目标瞄准了高门大院的外出才买的丫鬟婆子。 张磐很明智的没有先找有爵位的,那些他得罪不起,也不知道部门会不会保他,先从小官开始,嗯! “惊!某官员数个孩子,竟无一人是亲子!” “半夜两男子大打出手落入水中,竟是为了……” “老爷偏爱假千金,竟牵扯老爷发家史,欲知后文……” 随着一张张报刊的发行,文宣部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以前的小打小闹还好,如今直接牵连了官员,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当官不论大小,总有不对付的人,这下百姓看个热闹,而熟悉的人可不就顺藤摸瓜扒马了吗? 这下可好了,你们再是新部门,也不能拿官员开涮啊!谁没点隐私啊,这还怎么团结集体?! 交出来,一定要把你们撰文的小编给交出来! 还有懂事的,心里有鬼的,提前找到了文宣部们,要给点表示,求别写他们家里! 翰林文宣部,心疼的拒绝了,他们部门还没起来,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但是这也反应出来了当下的问题,尤其是有些官员已经上折子弹劾他们部门乱来了。 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们是翰林院的啊! 田渊作为总负责人,安抚下面的人道:“放心吧,官报如今本来就是试验阶段,有问题我们改就是。” “我的想法是,既然他们都不满意,那这个部分就换掉,毕竟官报作为官方的报纸,本就应该严肃,如今官报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这种报刊的形式,百姓也接受良好,既如此,趁机把有损朝廷形象的部分摘出去,也是好事。” 话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相较于严肃的政策,大多人还是更喜欢八卦。” “对啊,不仅如此,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他们一闹我们就撤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就是啊,张兄每天都在外面跑,人都瘦了。” 田渊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说道:“放心吧,不会让我们部门吃亏的。” 众人看着田渊脸上温和的笑意,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一样,齐齐表示相信领导。别看小田大人脾气很好,肚子里坏水多着呢!和商人们砍价的样子他们可都看到了的! 没几天,在诸多官员的抵制,和当今的调和下,京城官报确定了正规严肃的方针,取消了一噱头吸引人的八卦版面,用于书写好人好事等值得宣扬的品德举动,做出正向的引导。 新部门的形象自此定调,而当今也做了个好人。 这样一来,官员们也就彻底没话了。不仅不反对了,还甚至希望翰林院的负责编写内容的官员,能发现自己的良善之举。 一时间,无论是有意还无意,是为了名声还是真心,这些个官员至少在遇到百姓的问题上,更愿意停下来装一下样子,他们想上好榜,可不愿意以为恶劣事件而树典型。 翰林院的地位蹭蹭往上涨。 “我提醒诸位一句,这个板块同样不会存在太久,刚开始有用,后面便是弄虚作假,所以我们还得多构思排版,诸位可明白?” 田渊给他们打了一个预防针,“以及,受贿等行为,我不希望我们内部也有,我已经给诸位争取了相应的补贴……” 打一个棍子,给一个甜枣,田渊炉火纯青。 但是事情就这样完了吗? 明面上是这样而已,不过有些事,他会提,但是不能插手,因为现在他代表的官方的部门,就像陛下,需要增加内库收入的话,也会专门让其他人帮忙办。 而张磐这样的特殊性人才,直接被当今给看中,暗戳戳划入了紫麟卫中。 百官:阿嚏! 在官报逐渐的进行改革,形成固定的流程和排版分区格式后,没有了八卦等噱头,官报每日的订阅量在逐渐下滑,逐渐趋于稳定。 订阅的收益,加上硬广软广等费用,让整个部门虽然收益减少,但至少不至于亏本,还能向国库输入一些,直到这个时候,新的文宣部们,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了下来。 这还不算,这还仅仅是京城,仅仅是两三个月的试点期间,还得逐渐推广。 而官报的这一个形式,也让其他商人看到了盈利点。 既然官方不搞娱乐八卦和小料了,那私人呢? 你说官方都挡不住官员的攻势,普通的商人如何抵抗? 恰恰相反,文宣部们会妥协,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能长久书写那些八卦内容,不利于朝廷的正经形象,但是私人就没有这种形象的束缚了,钱才是真正到手的东西,想让我不写你?拿钱来买! 也有官员和勋贵想要以势压人,但是敢干这种豪门八卦生意赚钱的,背后能没有后台? 短短一个月而已,京城,甚至是周边,不算已经倒闭的,都已经新开了不下五家八卦报刊的店,都在进行角逐,每一个后面,都有人站台,都藏在幕后。 最欢乐的,就是没什么瓜,安心吃瓜的人了。 比如忠襄伯府,自从洗白上岸后,贾赦拘束着家里的三瓜两枣,安分得不行,现在吃瓜也是吃得乐呵,甚至这生意,嘿,其实他也参了一脚。 皇宫,当今看着贾雨村给他送上的孝敬,面露冷笑,这些个官员的钱,还真是好赚。一家家的,脏污事儿还真不少。 “这些日子,御史可忙坏了。”当今意味不明的说道。 “回禀陛下,如今有了民间的监督,虽然看似爆出来的事情多了,但官员们的问题反而因此有了有效的遏制。” 当今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报纸,可真是好东西,那些个挖情报的人才,一个个都立了大功啊。 朝廷现在可是脱手了打听官员们八卦的,如今因为利益,商人,或者说,民间自发的开始监督起了官员这些名人,对于朝廷,对于他这个统治者而言,可是大大的好事。 现在这些个有鬼的官员们,总不能来找他了吧?他这个皇帝再大也不能强制让人不做生意吧? “还有哪些人在和我们搞竞争?” 贾雨村竟早有准备:“忠顺亲王殿下,义忠亲王殿下,忠襄伯府,大公主府……” 当今:…… 这一个个的,还真是老六,闻着味儿就来了。 “林筠那小子没插手?” 贾雨村埋头道:“没有发现。” 当今摸了摸下巴,小声自语道:“不像他啊,这鬼主意还是他们搞出来的。” 这小子竟然没有插手然后给太子存小金库?他怎么不信呢? “罢了,找机会给他们提醒一下,别做太过分,京城也就这么点大。” 贾雨村:“是。” 第122章 石榴花凋贾府乱 市井小报的盛行,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吗,监督了官员的作风,也约束了许多的纨绔子弟,因为家中不想丢脸,要么运气好,要么花钱,要么,更加严厉的管好自家子弟。 贾家,贾政看到贾环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事情就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贾环听这话,直接就把手里的小报递给了贾政,努力压制自己的幸灾乐祸。 小报被捏得发出悉嗦悉嗦的声音,贾环站起来就要溜出去,被怒气值上升到嗓子眼的贾政给叫住,道:“把宝玉给叫来。” 这种私下的小报,可不像是官方刚开始那样的,打码得厉害,直接就是某贾府公子,跟指名道姓也没什么不一样。 宝玉不明所以的前来,贾政见面直接把报纸拍到了桌上,问道:“你长本事了?竟然敢和忠顺王抢戏子?!” 贾宝玉眼神一慌,狡辩道:“老爷我没有!我哪儿敢和王爷抢戏子,那是北静王和忠顺王的事儿,和我无关!” “你也知道和你无关?你敢说你没掺和进去?!” 贾政气得手抖啊,“人家报刊都敢直接写忠顺王了,还不敢写北静王不成?你不搅合进去人家干嘛写你?!” “来人!传家法!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要么是宝玉蠢到被人当枪了,要么是宝玉那北静王当挡箭牌,无论哪种,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老爷!”贾政打他是真的让人按着他打,不留情的那种,宝玉彻底慌了啊。 贾政却一点也不心软,强硬道:“前些日子薛蟠被人写到了报纸上,我就让你离他们远一点,我的话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什么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西府再次闹了起来,东府的惜春闻言,眼里划过失望,这种关头,西府还如此放纵,这东府,一样是…… “我去趟西府找探春。” ** 忠襄伯府,林筠一脸揶揄地看向贾赦,“大舅舅,您也不怕二舅知道了和您闹?” 贾赦浑不在意的喝着小酒,挑眉,“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为了他好,不丢了他面子,他才不会费心管着家里呢。” 林筠摇摇头,分明就是大舅舅自己自己想看乐子,大舅舅真想管早管了。 “章哥儿的老师舅舅还没找好吗?”章哥儿,就是凤姐那一胎生下的小子,大名贾章。 “不急,你以为谁家都给你教孩子一样啊?等他三岁左右彻底立住了再说,先让他玩玩儿。” 林筠点点头,“舅舅有数就好,报社我们已经吃了第一批红利了,剩下的几家说不准哪一家就是陛下的白手套,舅舅熟悉平安州,可以往西北方扩展。” 贾赦同意的点头,“我听你的,你只说怎么做就行,我让他们去办就是。” 贾赦可不觉得听一个外甥小辈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贾家如今不过空有爵位罢了,能否真的起身,还得等太子当政后。 这中间的至少十多二十年,他可都不能出错。 而林筠这个名义上的外甥,不仅在太子身边受信赖,还给了他们家,替太子赚钱的途径,这就是上船的机会啊!不是一般的关系人家还不给呢! 舅甥俩谈完了正事,主场就变成舅舅这个长辈的了。 “今年妹夫又没回来,我估摸着在外四五年都正常,你姐姐今年把及笄延期了,她本就没什么成亲的意向,你爹娘也不反对,我也不好说什么,总归你姐姐二十岁之前,妹夫怎么都能回来一次。” “倒是你。”贾赦酒是喝了不少,眼神却依旧清明,“三公主明年就及笄了,你当爹的不回来,这婚事难不成一直拖?” 林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家族成亲晚一点正常吧,陛下娘娘估计也乐意多留小小一段时间。” “如今两年,爹再在外面三年,我们也才十七八。” 贾赦无意识转动着酒杯,有些含糊不清道:“你现在还去看太上皇吗?” 林筠一顿,酒是喝不下去了。 太上皇毕竟带过他,哪怕现在他是陛下的臣子,教导太子,但是他也不可能一直不去看太上皇,只是现在频率愈发少了而已。 这不是他懒,也不是忘恩,而是太上皇身体愈发疲重老态,有时候甚至认不清人,大多时候都在静养,不让外人打扰。 但是,大舅舅一直在宫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和自己成亲有什么关系? “舅舅你是指……” 贾赦见状,缓缓眨了一下眼,“你这个反应,那我也不再担忧你婚事了。” 不再担忧你婚事会因为不可抗力在两三年后又拖延了。 “舅舅你怎么知道……”太上皇命不久矣的? 贾赦目光看向空旷的门外,仰头引了口酒,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这便是不能说的意思了。 林筠也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何况贾赦的处境,就注定了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相反,贾赦已经在忠襄伯府里宅了这么久,也不可能有能力去窥探太上皇的身体情况,但是贾赦却能知道,很大可能,太上皇身体已经很严重了,并且贾赦早早知道。 回到家的林筠也没有任何刻意的举动,黛玉也一个月前就已经和老师储睢一起外出离开了,便是出了事,他们在外面也没有那么严格,反而轻松一点。 而忠襄伯府的贾赦却依旧自个儿喝着闷酒。 宫里元春怀孕,贾存周他们已经飘了,可太上皇的身体显然不行了,上一个殿下亲自出手的,魂魄都没了,太上皇,能熬过这个年吗? 若是熬不住,在太上皇驾崩的前后时间段,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出生,都注定得不到什么宠爱了,这甚至不是陛下对太上皇感情多深的问题。 “可怜了我两个侄女儿,被贾存周两口子,耽搁成啥样了。” 他再混账,好歹也给迎春找了个四角俱全,不多事,家世清白的,如今陛下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太子也确立了,还打着把探春送进去的主意,真是糊涂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啊,这就是你看好的儿子。 老太太,老太太也心慌着呢。 贾元春怀了孕,在宫中的待遇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一天,王夫人进宫见自己的女儿,回来后却直接去找了老太太。 婆媳二人说了什么,外人也不知道,但贾府也确实“沉”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浮躁了。 又一月,元春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相比于原先标准的古典美人的鹅蛋脸,现在的元春已经成了瓜子脸,瘦了一圈还掉了肉。 现在又是炎夏时节,若是可以,帝后是打算待她去园子避暑的,但她的身子弱,这胎并不怎么稳,根本不敢动,只能在宫里仔细伺候着。 现在整个宫里的水果,冰块等,都紧着她的凤藻宫用,为此,后宫的不少嫔妃还屁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人家怀了身子,只能忍着了。 这天,元春身边的宫人正在给她打扇,而元春在小口用膳,用完膳后只是一个起身,元春就眉头一皱,身形一躬,下坠的感觉格外强烈,“太医……太医……” 凤藻宫的消息传来,当今不由得闪过一丝不耐,却看在皇嗣得份上,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往凤藻宫赶。 一边走,还一边吩咐,“盯紧了。” 当今到的时候,皇后已经在凤藻宫指挥着了,皇后给了当今一个肯定的眼神。 帝后而后并肩在一起,看着凤藻宫内忙碌的人影。 这孩子,真的生得下来吗? 七活八不活,这还是七个多月,能应了这一句话吗? 当今不知道,因为,这孩子分明就是早产,照顾得好好的,依然早产。 元春死死的咬住帕子,头上已经浸满了汗水,一盆盆血水从殿内运出…… 不知道多久过去, “啊——” 一声尖叫的惊呼传来,那不是贾元春的痛呼,而是产婆的受到了惊吓得呼声。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后马上让身边的宫人去看。 而此时,贾元春又出事了,血崩了! 灵芝回到皇后身边,脸色竟然很是严肃,眼中还有一丝恍惚,在皇后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皇后瞳孔猛然放大,竟险些没有站稳,皇后深吸一口气,“让太医全力救治贾妃,凤藻宫全面封锁,没有查清之前,说也不能出去!” 又小声告诉了当今灵芝禀告的详情,竟然是贾元春生下是是个畸形胎儿,身上还有青斑,还没有啼哭出来就没了呼吸。 当今捏紧了拳头,这就是贾元春他们幸苦谋划来的皇嗣?让皇家出丑不成? “搜。” 当今用冷得冻人的语气吩咐道。 看在孩子的份上,之前只是盯着贾元春和宫外还有太医院,毕竟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因此让贾元春察觉异样,过度担心,不利于生子,可到头来,竟然是一个畸形的死胎。 他们,想干什么? “将所有太医,都召过来。” 金乌还未彻底西坠,贾元春却已经再无生机,孩子畸形无气息的打击,血崩的消耗,心存了死志,没有生的欲望,纵然太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也救不了心死之人。 贾元春,本就不属于皇宫,却只能在宫中凋落,为了救无可救的家族。 “对外,德妃早产,一尸两命。”当今眼中无一丝的动容,有的只是被嘲弄的不满。 “喏——” 消息自然传到了贾府,贾府,也乱了。 王夫人跌倒在地,老太太一言不发,颤抖的手臂却泄露了她的心情,这是,他们贾家的心血啊…… 在家养伤的宝玉听闻,一愣,而后悲恸出声,宛若失魂。 贾家,乱成了一锅粥。 探春手帕掉到了地上,泪水划过脸颊,无声哭泣,既是为元春哭,也是为自己哭。 “我一个人静静,你们出去守着吧。”探春哽咽道。 两位嬷嬷见状,也只能出门守在外面。 而等屋内只有自己的时候,探春一双悲伤欲绝的双眼,瞬间变得凌厉,抽泣声却依旧没有停止。 她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逃家机会。 第123章 上皇病重贾家祸 “启禀陛下,皇宫已封锁完毕,凤藻宫,太医院涉案人员皆已入狱,宫外贾家,史家俱在监控之中,贾探春趁乱已带着丫鬟离开贾家……” 当今在椅子把手上有节奏敲着的手一顿,打断道:“贾探春离家?” “是,属下已派人跟着。” 当今凝思片刻,道:“跟着她,看贾家什么反应。” 裘衡想了想还是问道:“敢问陛下,若贾姑娘被贾家发现,是否帮助?” 当今面无表情道:“她不能再呆在贾家了,太脏。” 若是贾府脏,但是争斗高端,他倒是放心让贾探春自己磨砺,但是现在的贾家,只会磨钝了他的利刃。 贾探春这把刀,贾家还不够格教。 今夜,西府贾家无人入眠。 太阳刚落山,晚霞还未彻底散去,就得到了元春难缠而亡的噩耗,老太太,太太等人情绪刚刚稳住,看过了大夫,又得知伺候二小姐探春的两个嬷嬷被迷晕在了探春房中,二小姐和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侍书,一起不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探春可是元春不得用后的希望,可是被当今亲口提过的,如今竟然跑了! 据嬷嬷所说,探春听到宫里的噩耗,十分伤心,一个人在屋内哭得可怜,后来又一连许久没有了声响,两人不得不进了内卧查看,谁曾想竟被示弱的探春,装作备受打击,两眼无神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探春快准狠的将她们二人给敲晕了过去,她们都不知道这跟棍子到底藏了多久,更绝的是探春还把满是迷香的手帕放到了她们的口鼻上,一醒来就吸入迷香继续昏迷…… 听完嬷嬷叙述的老太太和王夫人,哪里还不知道探春是早有预谋,还筹谋了许久? “养不熟的白眼狼!”王夫人恶狠狠道,“老太太,探春必须要找回来,我的元春不能白死,宫里不能没有人。” 老太太早已伤心过了,现在是想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可偏偏探春来了一出背刺,竟然一直是在装乖。 “探春再如何准备,也只有两个姑娘家,城门已经关闭,今晚必定出不了城,老二,你去林家和五城兵马司东指挥蒋家……” “老二媳妇,你去老大府里……” 翌日,朝堂,朝臣明显感觉到当今的心情很差,他们也都知道了宫里贾妃的事情,一尸两命,当今这才多少个孩子?比之太上皇差远了,就这还没生下来,陛下可真勤政啊,这都还要坚持上班。 因为昨日的情况,今天的官员们奏事都特别简洁,生怕触动了当今哪一根弦,只想快点结束早朝,反而意外的高效。 当今见状,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情绪。 就在朝政要结束的时候,却有太上皇周边的太监慌乱的跑了进来,“陛,陛下!太上皇病危!” 轰—— 当今猛然惊起,万公公及时扶住了当今,当今踏脚就往大安宫而去,留下被惊雷炸蒙的百官。 多事之秋。 众人齐齐想到。 太上皇已经满头白发,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不少,太上皇的身体这段时间以来都不太好,而今天,突然呼吸困难了。 太上皇已经看不太清了。 “父皇……” 当今怔怔地看着病如山倒地太上皇,太上皇这座山,从来没有如此虚弱过,哪怕是当初吼着要吃毒丹。 “来了……”太上皇声音已经沙哑得难听,“朕要去见你大哥了。” “父皇,御医说了,您还能再撑下去得。” 太上皇呵呵道:“没必要,朕要见泓儿。” 如今的闻人泓自然是在已经建好的义忠亲王府内,太上皇这个小小的要求,当今自然会满足,当即就让人传义忠亲王进宫。 “贾元春怎么回事。” 当今不由蹙眉,“谁在您耳边乱说了?”是那些人想向太上皇求情不成?然后刺激了太上皇?当今对贾家一系列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太上皇眼皮很重,也不知道现在到底睁没睁开眼,虚弱道:“朕这些年,不是白活的。” 当今只得把事情说了一遍,“已经审问出,是贾元春服用了秘药,强行有孕,只是他们也不曾料到会出现母子俱亡,胎儿有异的情况。” 现在就等拷问出秘药的来源了,想来和贾府脱不了干系,只是贾府的老太太是史家出来的,史家,也不一定就无辜。一切都还要细查。 太上皇大口呼吸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像是已经陷入了休息。 当今只得退出去,他知道太上皇是不想多说了。 他问了御医,太上皇的身体本还可以坚持个一两年,如今突然受了刺激,怕是没几天了。 对于太上皇,当今的感情是复杂的,但到底是他的父皇,如今因为外人的刺激,让自己父皇寿命缩短,当今能对贾家一系有好眼色就怪了。 义忠亲王闻人泓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不掩饰自己心烦的当今。 “皇叔。” 当今见闻人泓到了,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进去吧,朕知道你对父皇有怨,但这时候,就别刺激人了,父皇对你到底是不一样的。” 闻人泓眼神颤了颤,“皇叔说笑了,侄儿一直都敬重皇爷爷。” 敬重,便是只有客套,而没有感情,且可以敬重,也可以……不敬。 当今不再多言,只放了义忠亲王进去后,便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感受到床边坐了一人,太上皇缓缓睁眼,仔细看了半天,才费力道:“泓儿……你恨朕。” 闻人泓从来没有小觑过自己这位皇爷爷,加上先前被当今一问,如今只极为平淡的回答道:“算不上。” 算不上恨,太上皇与他父王,不过是成王败寇,内部夺权,父子相争,轮不到他这个漏网之鱼来说什么。 只是到底是有所怨的,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父王,给自己留下的诸多后手之后,再硬的心肠也难免触动,自然而然,会对罪魁祸首的太上皇,有所不满。 而十多年的朝夕相伴,相互扶持,他母亲便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是他的软肋,而一进宫,太上皇便自作主张的妄图分开他们,只为满足自己的私心,他当然有怨,只是却算不上恨,故而,他只是轻轻的,下了一个鱼饵,甚至在能出宫后,便轻而易举的停了手,他到底是心善的,闻人泓想。 太上皇听到算不上三个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道:“你比他更薄凉,却更类我。” 曾经被延寿蒙蔽的双眼,在病危的时候,也陡然清明了过来,这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 ** 闻人泓出来后,觉得自己该直接回府了,却被当今给请了去。 义忠亲王难得有些疑惑,这事儿不是心照不宣的过去了吗? 却见当今拿了一个瓶子给他,“你见多识广,看看这个。” 义忠亲王刚刚打开瓶口,就嫌弃地摒住了呼吸,倒在了太监递上的盘子里,心想,这就是报应吗?要闻这么脏的东西? 极其不情愿的拿着镊子分开,去用鼻子分辨味道,辨别有哪些东西。 过了好一会让,义忠亲王如释重负的扔下镊子,挥了挥手,让太监把这东西给拿远了一点。 刚想开口,结果当今又拿出了一个瓶子。 义忠亲王:…… 等两个药都辨明清楚,义忠亲王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 带着对秘药的嫌恶,开口道:“此药甚毒,有伤天和,皇叔你能找到,还真是不容易。” “这种药原材料太过难寻,不是医者所炼,而是歪门邪道才会搞的东西,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太过难得,无法再复制,两份药都已经过期许久了。” 过期…… 当今这下算是明白,贾元春这胎为何母子皆亡,还带有妖异了。 “这药有所少年了?”当今问道。 义忠亲王迟疑片刻,不太确定道:“至少七八十年吧,近百年也差不多。” 当今呵呵笑了,却是山雨欲来的压抑,这就罢了,监督贾家的紫麟卫又来禀告,道贾家联系了五城兵马司的蒋家和潘家,为了堵住可能出城门的贾探春。 殿内的气氛顿时冷得吓人,义忠亲王呆在那儿站着,低着的面容上露出个无法理解的表情,蒋家是蠢的吗?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乱来? 就算他们不知道秘药的事情,太上皇才刚刚病重,皇帝还没有表示,你个五城兵马司就乱来是怎么回事?就算现在皇帝以谋反论罪,蒋家也没话说啊! 是他年纪太轻,理解不了他们成人的世界了吗? 当今却笑了,“哈哈哈哈好啊,一个个的都好得很!” “来人!查抄宁荣二府,还有保龄侯府,忠靖候府,九省统制王府,朕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藏着多少前朝秘药。” “传令京卫指挥使,将五城兵马司东,北二路指挥押解入狱,剥夺官身……” 一道道口谕传出宫中,这一次,当今再无掣肘。 作者有话要说: 贾家:我贾家运筹帷幄 闻人泓:我是个心软的好人 第124章 宁荣二府被搜查 贾家还沉浸在贾妃离世的悲伤与慌乱之中。 老太太高高坐在上首,发现贾家已经如此空旷,老大一家已经全部脱离宗族,留下的老二一家,竟也只剩下三三两两。 如今的贾家,长子贾珠一脉,孙媳李纨已经离家去了云南追求事业,重孙贾兰在祖籍金陵备考,母子二人俱已和家里离心。 次子二房一脉,宝玉在接连听到元春离世,探春离家的消息后,就一蹶不振,还在房间里闹腾,老太太第一次后悔起了对宝玉的教育,那通灵宝玉都已经不在宝玉身上了,她这些年,是不是不该再溺爱他?让宝玉这么大了,竟还没有一点抗起家业的能力? 又想到,是啊,宝玉都十六七了,婚事竟还未有着落,看着下首的王夫人,太不中用了。 可现在,下首除了贾政这个家主,也就只有王夫人这个当家太太了。 这个家,竟空至如此。 “还没有找到吗?” 老太太声音有些疲惫,虽说人老了,没什么觉了,可这和一晚上不睡觉,还是有区别的。 贾政苦笑道:“没有。” “妹妹那里也去过了,妹妹……那里没有。”贾政没有敢将贾敏说的话说给老太太听,怕刺激到老太太。 事实上,昨晚他就去找了贾敏。 【“二哥?这么晚了,怎么有空来小妹这里?” 贾敏倒是把贾政迎了进去,礼数上完全纰漏,但贾政却总感觉,他们兄妹之间,太过客气了。 尤其是贾敏的问题,他……他还这不好意思说出口。 贾政本就是个要面子的,但是事到临头,他不得不问道:“妹妹,探春可到了你这里?” 贾敏的眼神顿时有些奇怪了,贾政更是被臊得慌。 贾敏的问语像是一把刀,欻欻欻插在他心上,“探春是哥哥府中的姑娘,堂堂爵府,还能弄丢女儿不成?” 兄妹之间的亲近就是说话不用顾忌,这个时候,贾政又希望人家客气了。 见贾政踟蹰半天不知道如何言语,贾敏蹙眉:“二哥别告诉我,你们把好好一个姑娘,逼到了不得不离家出走的地步,这传出去,京城半年的笑话都有了。” 贾敏作为黛玉亲妈,脑子转得也快,直直看着贾政,语气也不是太好道:“宫中娘娘刚没,探春这孩子就跑了,二哥,你别告诉我你们打算送探春进宫?” 贾政被贾敏一激,没忍住道:“妹妹,这也是为了府里考虑,如今宝玉还没长大,孙辈又没有能扛起家业的,宫里有人,才能渡过这段时间……” 贾敏直接打断,“二哥糊涂!二哥,根本上就错了!” “二哥你看看现在的林家,贾家好歹每一代都子孙众多,林家代代单传,到这一甚至已经没有了爵位,但是现在呢?靠的是女人吗?靠的全是林家的子孙知道好歹,知道努力,知道自己的责任,林家的家主脑子也清醒!” “二哥你说宝玉还没长大,二哥何曾想过将家业给宝玉,如今怎么松口了?” 贾敏冷笑,“是正经的珠儿一脉,被家里逼得离心了吧?” “但凡当初家中对兰哥儿好点,现在贾家岂能找不到人?岂能不得不送女人入宫?” 贾政几番张口欲言,最终却还是一个字没发出声,他……无法反驳。 贾敏又道:“再说入宫,探春正是大好的年华,何苦送入宫中蹉跎,父女离心?” 太子都有了,你现在送入宫,还不如花心思给探春找个好夫家 “何况,你们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想送谁就送谁?” 贾政被自家妹妹教训了半天,总算是有说的了,“小妹,外面也知道这个要看陛下的意思,可是小妹你不知道,探春就是当今亲口在娘娘面前提的,这不是有意是什么?” 贾敏很是奇怪地看着贾政,问道:“哥哥难道觉得当今是好色之人?” 这话怎么能说,贾政当然不能应和。 “那哥哥怎么会认为,陛下只是说一个探春,就是想让探春为妃呢?若是想,陛下直接召进宫不好吗?就是陛下真的是夸探春,哥哥就没想过探春的年龄吗?为什么不是给宗室相看呢?” 为什么她娘家的,全都只会想入宫呢?一遇到入宫就跟失了智一样。 其实贾敏想说的是,就不能是陛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当时听到了探春的名声,随口一夸吗? 宗室……贾政愣在了原地,是啊,豫王,义忠亲王,还有其他的世子小公子,为什么一定是入宫呢? “我真心劝哥哥一句,如今家里还是低调一些好,无论做什么事情,娘娘的葬礼如何安置,宫中可还没有定论。”】 是啊,按理说妃子薨了,如何处置是会有个具体章程的,按原品级,还是升一级下葬,都有讲究,可是这都第二天了,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 想到这儿,贾政心绪难以平静。 一家人正商量着之后改如何行事,外面突然喧嚣了起来,甲胄与兵器碰撞的声音一层层的传了进来,三位话事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三人刚出厅堂,就看到了闯入的官兵,丫鬟婆子吓得四下逃窜,却很快被制服,贾家的所有房门,也都被官兵包围把持,势必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这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老婆子我乃是荣国公夫人,我贾府这是犯了何罪?” 老太太率先站出来,问领头的官兵。 “老夫人,在下刑部侍郎阎萌,一切皆是奉命行事,前来搜查贾府,若有冤屈,查明后自可辩白。” 看似客气,却完全没有给老太太任何面子,便是有冤屈,也得搜查了再说,谁也不能拦着! 这是看着老太太年纪打了,阎萌多说了一句:“老夫人还是歇着吧,不然可没有多的精力处理后续。” 老太太险些没有站稳,想再问是何缘由,阎萌已经去了荣庆堂方向,那是……她的院子! 东府: 贾珍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才发现家里已经被官兵包围,整个人犹如纸老虎,顿时就慌了神,“官爷,我贾家都是良民啊!我只是睡个觉,不至于抓我吧?” 惜春处: 惜春看见闯进来的官兵,眼里甚至没有什么波动,任由他们翻箱倒柜的寻找,一旁的丫鬟入画倒是吓得不行。 然后,惜春眼睁睁看着入画的房间里搜出来了男子的衣服,还有贵重的环佩。 官兵还没有走,还在继续搜查,入画已经脸色发白,跪在了地上,她知道她家小姐最厌恶这等事。 “小姐!您误会了,这是我哥哥的,我替我哥哥保管的!” “住嘴!”惜春忍着怒火,冷眼看着入画磕头,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外人! 入画,她的贴身丫鬟! 纵然东府脏乱她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作为东府的闺女名誉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到底在她身上只有猜测没有实证,而如今,她的贴身婢女身边搜出男人的东西,贴身丫鬟和小姐俱是一体,这让她如何说得清?尤其是还当着这么多的官兵?! 惜春闭上眼,她说不清了。 “小姐……”入画微微颤颤的,可怜的看着惜春。 惜春带着一丝绝望,睁开眼没有任何商讨道:“等搜查事了,你走吧,我这里庙小,住不下你。” “小姐!” “够了!”惜春冷声呵斥,“我左不过是提前找个寺庙挂单,本也用不着人服侍,今天你就走吧。” 她的房间早就搜过了,惜春跨入早就房间,啪的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背靠在关闭的房间门上,惜春仰着头,无声的泪划过脸颊,若有机会,哪个女孩子,真的愿意常伴青灯古佛呢?还是在名声被迫有碍的情况下。 惜春慢慢划到了地上,抱着腿,亦如她不得不对外界低头, 院子里,那些个搜查的官兵看了一场戏,挤眉弄眼的离开了院子。 “这宁国府,内里简直脏乱得可以。” “就这个小姐这儿最干净了吧,不过也被她贴身丫鬟毁了,也是命苦。” “得了吧,人家好歹公府小姐,再苦也苦不到哪儿去。” “也是,这也没搜出什么罪证,顶多府里的人私德有亏,倒是隔壁听声音,好像是搜出什么来了。” 隔壁,老太太看着一干人等从她屋里搜出的箱子,还有从王氏那里搜出的一些信件,看王氏的脸色,就知道出了问题, 老太太脸色彻底白了。 看到那个箱子,她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了,秘药被发现了…… 元春怎么如此不小心,秘药这种东西也能被发现! 完了,全完了!那可是前朝秘药!她从史家带出来的嫁妆,宫里怎么回允许这等东西流落在外!全完了啊! 老太太再也说不出话了,看着官员和官兵离开,却没有撤走守在外面的官兵,一颗心,彻底凉了。 老太太却不知道,史家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正一头雾水呢。 一家普通的绣品店的后院,探春看着面前到访的,拿着紫麟卫腰牌的男人,眼中神色复杂,一瞬间划过无数想法,却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跟着紫麟卫,上了马车。 令探春诧异的是,马车里,还有一张写满字的纸张,贾府,贤德妃,五城兵马司之事,全都写在了上面。 听着外面马蹄的哒哒声,看着这张不应该她能看的纸,探春的眼里,燃起了希望,心也砰砰砰快速跳动了起来,紫麟卫可能私下给她这些吗?不可能的,所以,这是当今授意的。 当今缘何要给她看这些? 探春意识到,这才是关键。 而她,能带给当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CPU快发烫了! 第125章 忠襄伯府贾探春 “臣女贾探春,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贾探春见到下马车后是往宫内走,不仅没有惊讶,反而更多了一份把握,这可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机会。 “你可知朕为何请你来?” 来了。 贾探春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到当今的问题之上,赌了一把,“臣女愿为陛下效死。” 当今肉眼可见多了几分满意,然贾探春谨守礼节,并未仰面视君,发现不了这等变化。 “效死?你如何觉得,朕需要你的效命?” 探春不仅没有因为当今的追问而心慌,反而愈发镇定,越是这样,越代表当今看中了她的某项能力,不然不可能耽误时间来考校自己。 看到那一张纸,加上紫麟卫,探春就知道了,自己被紫麟卫拦住,并非是因为贾家的牵连,而是因为自己本人的原因。 问题来了,紫麟卫是陛下的,没有陛下授意,今日早上才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一五一十告诉自己,那陛下所图为何?陛下,又是否早就知道了自己? 想到太太憋着脸让自己跟着嬷嬷学的时候,说自己狐媚子乱勾引人,勾引谁? 以太太他们的思维,十有八九,是认为是陛下,让宫中的娘娘误会了。 再联系那两位嬷嬷所教学的内容,太尽心了,尽心到不像是娘娘能找到的嬷嬷,若是娘娘身边有这等有能力的嬷嬷,何至于不得不用秘药怀孕? 那两个嬷嬷,若说是紫麟卫,也说得过去。 那么,陛下付出这么多成本,是为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女子,费力教授大部分宫斗的内容,探春只能往一个方向猜测。 “家中太太曾给臣女请了两位嬷嬷,臣女今日见到紫麟卫后,这才后知后觉,二位嬷嬷,应当是陛下之人,陛下既愿费心培养臣女,臣女自当为陛下效命,方不负圣恩。”探春沉稳回答道。 “平身吧。” “谢陛下。” “两位嬷嬷是朕托皇后找的人,想来,你应该能猜到朕打算如何安排你?” 探春深吸了口气,道:“可是和亲?” “贾家此次之事,你如何看?”当今并未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贾探春却知道,就是和亲了。 而贾家…… 贾家所犯之罪,根本就不能够求情,但,她是贾家的女儿,她不能不求情。 但是只需要求情吗? 如果是和亲,她的身份其实不重要,皇室可以随意收作义女。 探春突然一凛,头脑一阵清明,是啊,便是和亲,她也不是唯一,所以,当今为何要培养她那么久?和亲而已,那么多宗室女,何至于费尽心力选她,何至于贾家涉及之事提前告诉自己这么多,现在还要问一问她的心思。 若只是求情,这一关,自己怕是过不了。 探春呼吸一瞬间沉了不少。 探春跪下叩首道:“贾家目无法纪,勾连宫闱与太医院,私下结交重臣公侯,太上皇重病期间不仅不思为上皇祈福,更是伙同蒋家,潘家聚集五城兵马司东,北二司兵力,行一己之私,于君不忠,于国不利。只求陛下看在荣国公往日的功劳,饶了贾家人的性命。” 最后一句,是她作为女儿必须要求情的,但是前面,是单纯作为政治上的考量,可以去发挥的地方,端看陛下准备做到何种地步。前者为公,为政,后者为私,为情。 “海南以南的海外,尚有群岛,其中一国,名曰南齐,乃前朝汉人移民迁徙避难之所,后成立国家,王室为陆氏。” 当今的目光,饶有兴趣的落在了探春身上,这等资质,竟是贾家教出来的女儿,他眼光当真不错。 当今的话,落在贾探春眼里,却如拨云见日,让探春瞬间明白了缘由,激动道:“臣女愿和亲南齐,构建汉人桥梁,早日引我华夏子民,重回汉土!” 当今呵呵笑了,对于贾探春的敏锐非常满意,不过,却还是道:“到底是年轻了。”不够稳重,不过不着急。 不等贾探春反应过来,当今直接道:“从今日起,你过继到你大伯贾赦名下,暂时住在宫里,会有专人对你进行教导,你生母朕会派人给她良籍,给她一座宅子自己带着儿子,但他们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朕不会管,你可有意见?” 探春哪里有意见,这对于探春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和亲,她内心里当然不怎么甘愿,只不过不得不拼一把,但是越对答,她越发觉,这根本不是和亲,这是去海外夺帅!去收复失地!陛下允许她夺南齐的权!还是汉人遗民王朝,没有语言习惯等问题! 这是天赐的建功立业,留名史书的机会! 何况陛下还将她的后顾之忧给安排好了,过继给大伯,怕是为了她的身份更加的清明,由此可见,陛下对于此事有多么上心。 不过激动后,探春心绪也有一丝复杂,那就是,这一次家里怕是逃脱不了了,不然陛下不会将她这个棋子,放到大伯名下,作为伯爵之女。 “臣叩谢陛下圣恩,臣必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为陛下取回失地!”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说得自己能改变一样,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展现自己的价值,让自己有用,这才是对家里养育之恩最好的报答。 “好!有志气!”见贾探春改口如此之快,处事果断,当今一扫近两日的郁闷,“来人,将贾姑娘带去皇后宫中,听皇后安排。” 探春再次谢恩,只不过谢恩后,“陛下,臣还有一问。”探春犹豫后,还是开口问道。 当今现在心情不错,“哦?还有何问题?” 探春问道:“陛下能允许臣在南齐,做到何种程度?” 当今与探春四目相对,探春眼眸有所颤动,却依旧没有后退,片刻后,当今大笑出声,“尽你所能,朕,不怕你有野心。只需记住,你是中原儿女,大燕臣子。”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贾探春这里处理完毕,当今却没有马上处理秘药和今早五城兵马司的事宜,这刀吊在头顶,迟早会落下,不急这一会儿,查得越清楚越好,让他们先紧张着吧,说不定还能露出什么马脚。 当今这样,可真是苦了被官兵围着的几家。 保龄侯府,保龄侯夫人看着被搜出来的秘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根本没用这些,怎么会来人搜? 想到前一天的贾妃薨了,保龄侯夫人差点呼吸不畅,姑母!你害苦了史家啊! 忠靖候府倒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毕竟他在家排行老三,家中的东西,重要的都是给老大,老大死了后是老二继承。 忠靖候府下午就没有了官兵围着,但是其他几家就没这个运气咯。 贾家,贾宝玉听到家里被围,垂死病中惊坐起,也顾不得什么伤感了,赶紧爬了起来,叫来小红,“小红,你早就不是贾家的丫鬟了,脱离了奴籍,你能出去吗?” 小红摇摇头,“我本想去林府求救,但是官兵说府中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等查清后,若是无辜,再放出去。” “怎么会这样……”宝玉一双眼尽是迷惘,“怎么大姐姐一走,家里就全乱了呢……” 忠襄伯府: 得到宫中旨意的贾赦一家人:??? 等天使走后,贾赦一大家子聚在了一起,满脸茫然。 “罢了,按照陛下的意思来就是。”想不通便不想,贾赦很随缘,对邢夫人道,“陛下虽然留探春在宫里,但现在探春名义上是我们家姑娘,你和凤丫头找时间给收拾出一间院子出来给探春,还有伺候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赵姨娘和贾环,如今什么情况也不清楚,陛下若是看重探春,应该会有所安排,以后尽量接济一下。” 众人齐齐同意,表示没有问题,贾琏又问:“那如今二叔他们什么情况,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管?” 贾赦毫不犹豫摇头,“不管,管不了,不知道,散了,各自玩儿去。” 养老,就要有养老的样子! 而在东宫教太子的林筠,听到探春的消息,手中的书直接凋落在了毛毯上。 到底,陛下还是选择了和亲这一条路。 其实他也知道和亲与利益相交的配合,智取南齐,是最“平和”的收复方式,只是如今这个世道,大部分女子都是内敛文静,恪守女德的,一旦远嫁,很有可能被南齐拆骨入腹。 对于探春而言,机遇与危机并存,他也不知道,这样对于探春而言,是福是祸,罢了,以后自己也多教一教探春,多给探春准备点东西吧,自己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了。也不知姐姐回来后知道和自己有关会不会生气…… “筠筠?”小太子捡起了书,抱在怀里,担忧的看着林筠,“筠筠你饿了吗?都没力气拿书了。” 林筠有些心神恍惚的回神,把太子顺手性的抱在了怀里,“啊,没事,殿下嘴馋了?” 太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砸吧了一下嘴,“没有哦,不过筠筠饿啦,我想喂筠筠枣泥糕~” 不是自己想吃哦,他是体贴老师~ 林筠失笑,这小家伙,又是快要到饭点了,就想吃糕点零食。 “好,多谢殿下给臣点枣泥糕。”既然是太子给自己点的,那就自己全吃了吧,让太子知道,说出口的话,是不能作假的,为了太子的教育,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太子一无所知,还高兴的扭扭屁股转了个方向,对宫人道:“还不快给筠筠准备枣泥糕!” 宫人看了笑得和善,对他们使了眼色的林筠,也直接就吩咐下去了。 而林筠则看着兴高采烈的太子,思考着南齐的事宜,陛下应该快传自己了,哎。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达成女王成就后 忠襄伯府:躺赢?躺赢!! 姐妹们:星星眼~ 当今:是朕屎里掏金,眼光独到! 林筠:所以我担心个什么劲儿…… 第126章 西方宝树唤婆娑 宫里少了个妃子,第二天太上皇病重,贾家等与后妃相关的府邸被围困,哪怕百官不知道具体内情,也都一个个夹着尾巴,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上面的眼。 皇子皇孙公主们轮流给太上皇侍疾,对于贾家等几家的处置,当今也一直压着。 而这些日子,刑部,紫麟卫也没闲着,贾家为首的几家,罪证也越来越多,从秘药,到收受贿赂,到干涉案件,到印子钱,到…… 当初贾赦贬为白身,就是拿出了这些罪证,结果这才几年?故态复萌,还真是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以为有个贾妃在宫里就能肆无忌惮? 贾家也后知后觉的,才知道太上皇已经病入膏肓,还是在元春薨世后,怎么能不无端联想,而心有所惧呢? 王夫人,贾政,已经被带入了刑部彻查,贾元春以妃位草草下葬,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了惊吓,有心无力,贾家的仆人也乱做了一团,虽然这些人还在贾家呆着,但是谁还会安心伺候人呢? 哪怕是贾家的家生子,这个时候,再忠心也无法很尽心了。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八月十七的早上,太上皇再没有醒过来,这个把持朝政四十多年的帝王一声,终究是落下来帷幕。 丧钟敲响,太上皇崩。 当今带领宗室,文武百官,为太上皇服丧,二十七日内,皆不用朱批,除此外,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① 直到将太上皇下葬,送入陵寝,当今终于有了时间,来处理贾元春后续的一系列麻烦。 将这些人的罪孽都将之公布,沉寂了一个月的朝堂,迎来了惊雷。 威平将军贾政夺爵,贬为白身,荣国公夫人史氏私藏前朝秘药,还送入宫中,剥夺诰命,贾家三代以内不得科举,贾兰因其母为节妇,母子二人得以幸免。 贾家东西二府的公府府邸被收回,两家皆被抄家,因王夫人胆大,所作所为都算在了家主的头上,贾政喜提三年牢狱之灾,在当今看来,他已经格外仁慈。 保龄侯府被老太太牵扯,因老太太是史家女,虽然他们并没有参与这一次行动,但也被搜出了秘药,保龄侯爵位被夺,保留官身,只圣恩再难得了。 五城兵马司蒋家,潘家,全部受到牵连,一一贬官成白身。 曾经八公中,最有影响力的宁荣二府,再无回天之力。 而所谓“四王”,已经绷紧了弦,当今,忍不住了,他们,也不能再装傻了。 享受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被赶出了荣府。 贾政已经在牢里了,王夫人扶着老太太,脸上再无以往的趾高气扬。 老太太却回望这座住了一辈子的府邸,泪水止不住的下落,她甚至没有了责怪王夫人的力气,若非王夫人贪得无厌,胆大妄为,贾政何至于在牢房之中。 可她更知道,贾政已经进去了,宝玉一直就是没长大的孩子,探春不知道在哪儿去了,她还需要王夫人的照顾,如今他们一家一无所有,那些个家生子仆人,又哪里会尽心尽力? 到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赖家,这次抄家中,她知道仆人贪婪,但是赖家抄出来的银子,还是让她心凉。 赖家已经没了,赖家不仅仅是欺压百姓,赖家儿子赖尚荣,竟买了知府官位,买官卖官,不死也脱层皮啊! 西府的老太太,王夫人,宝玉,赵姨娘,贾环,周姨娘,东府的贾珍,贾蓉,尤氏,惜春…… 老太太回头,看到在前面等候的贾赦,贾敏,和探春。和已经清空了的周边。 老太太眼前顿时就起了雾,声音哽咽,“你们来了……” 王夫人却骤然怒视探春:“探春,你到底是哪一家的,还不过来!”尤其是看到探春站在贾敏身旁,却一点不被压制的姿态,明显被照顾得很好的气色,身边甚至还有侍书和一个陌生丫鬟,穿着也很是不俗,凭什么贾家如此下场,探春还能不知道在哪儿逍遥? 赵姨娘却是激动地看着探春,探春好歹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现在看样子探春过得不错,探春总没有道理不管她这个生母吧? 探春还没动作,贾赦已经挡在了探春前面,无视了王夫人,对老太太道:“宝玉之前买了一座宅子,我和妹妹合力又在附近买了一座,两座宅子相连,就当是我这个不孝子最后的心意了,母亲你和珍儿你们怎么都应该够住了。” “什么?老大你什么意思?” 贾赦直言:“宝玉能赚钱照顾好母亲,我便不需要多加操心。” 王夫人直接打断,“宝玉才多大,他会什么?你也是老太太儿子,你不能不管老太太!” 贾赦冷冷地盯着王夫人,王夫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从心的不再多言。 老太太见状,带着些希翼,将目光投向了贾敏。 贾敏叹了一声,“母亲,大哥已经分宗,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女儿也自认不负娘家,母亲,宝玉本就不喜科举,如今没了科举的渠道,他却并非没有能力养家。” 贾敏转头看向宝玉,宝玉连连点头,对老太太道:“老祖宗,我能养家的,我名下还有不少钱财,能养活您和太太。” 老太太陌生地看了看贾敏,又陌生地看了看宝玉,什么时候,她已经看不清儿孙了? “母亲,我和大哥先带你们过去吧。”贾敏道。 老太太只得点头,如今,还能怎么办?至于细节,等到了地方,再问吧。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到了地方,贾府的人,就见原本宝玉身边的丫头小红熟练的和一座宅子外的仆人交谈,他们这才直到,小红早就是良籍。 最后,宝玉这座宅子,由原先的西府的人住,而贾赦和贾敏购买的那一套,由贾珍一家子住,但是后续,得靠他们自己。 王夫人还想着当当家太太,拿捏赵姨娘,却不料,贾赦对老太太一行人道:“母亲,还有一件事情,今天要说个明白。” 老太太和王夫人有了不好得预感。 贾赦看向探春,探春向前了一步,贾赦道:“母亲,我已经提前和二弟说清楚了,探春如今在我名下,是忠襄伯府的闺女,赵姨娘和贾环,我会给他们单独找一个院子,赵姨娘也会脱离奴籍,但是同样,他们能将生活过成什么样子,我不会管,探春也没时间管。” 老太太神色一凝,什么叫探春没时间管,老大这个做法图什么?看上了弟弟的妾身?不可能的,老大不可能这么糊涂,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 赵姨娘神色一喜,不是奴籍!和儿子单独住!探春管不了她,每个月她总会有点钱吧?好事啊! 王夫人不可置信,“贾探春!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吗?家里一出困难你就去攀高枝?!” “住口!”贾赦呵斥道,“王氏,我劝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是探春,你以为贾家能如此轻轻揭过?!” 又对老太太道:“母亲还是管好王氏的好,若是再出问题,谁也救不了贾家!” 老太太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再看探春如今的穿着,行坐礼仪,探春…… 老太太认真回答贾赦,“有老婆子在,你大可放心,探春当你的女儿,再好不过了,不会耽误了她。” 贾赦和贾敏留下来再交代一些东西,探春则和赵姨娘与贾环道:“母亲,离开贾府前,我已经和晴雯商量好了,晴雯如今是自由身,在我的绣品铺子当绣娘,却也是管事,我把我的份额留了部分给你和环儿,你们每个月能去支取一部分钱,但是晴雯不是丫鬟,还是最高等级的绣娘,不能交恶,把人给得罪走了。” 探春一一嘱咐,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了。 等叮嘱后,探春才去了隔壁,见了惜春。 惜春见她如今的模样,笑道:“见你这样,我也不问你发生了什么,只别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做决定前三思而后行。” 赦大伯分出去后,万事不管,如今贾府这般模样,赦大伯哪里会主动沾染,还把探春放到自己名下? 只是,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见到探春不同于以往的自信,她能看出探春过得不错,但作为姐妹,还是希望探春能小心一些,不要迷失了自己。 也只有真心当作姐妹,才会说这些可能不好听的话,探春狠狠点头,“我会的!倒是你,我放心不下。” 惜春有些脸上挂着个勉强的笑容,“东府被抄家,名声是彻底没了,我手中剩下的资产也所剩无几,好在还有几个铺子,我先经营一段时间,也再仔细考究一下寺庙。” 探春面露忧色,惜春却只摇摇头,“若有个真的安心研究佛法的清净寺院,常伴青灯古佛,倒也胜过人间万千烦忧。” 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生关死劫,今生已躲。② 作者有话要说: ①原著中是老太妃死后的情况,这里就将就用了 ②惜春判词虚花悟所改,原本是: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 第127章 北静王府论后路 太上皇的离世,让以四王八公为代表的旧势力,彻底失去了兜底的。 而宁荣二府的坍塌,当今看似留情的行为,却让他们找不到可以指摘的点,昭示着当今的屠刀已经挥起,这并不是之前朝堂势力的职位调整,而是一场清洗的开始。 四个异姓王,北静王水溶手中没有了一点兵权,却是唯一一个再京城中待着的,而其他三个,都是家眷在京城,本人在外面。 而自从贾家落败后,这些个王妃郡主,便开始了频繁的往来。 他们未必不知道这样会遭到上面的忌讳,但是,他们存在的本身,就已经犯忌讳了,若是不再想想办法挣扎一下,那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当今好歹也执政了这么多年,紫麟卫也早就在裘衡的手中被带了出来,自然不会没有察觉,一边搜集着这些人的罪证,一边监视着他们的动向,一面他们狗急跳墙。 当今现在更愁的是儿女的事情。 大儿子晋王,太上皇事了,就带着自己的护卫队火急火燎的赶往了封地,说是再不去今年就去不了了,他得赶紧去熟悉熟悉。 把当今气得够呛,因为太上皇丧事的耽搁,这都九月要到十月了,十二月底就要回来回来,京城是离晋地不远,可对于不到两岁的小世子而言也是折腾啊!这臭小子就不知道为了儿子明年再去封地吗? 当今哪里看不明白自家傻儿子的心思,不就是眼馋晋商,想早点接触找到他们的把柄一锅端吗? 可现在看着晋王风风火火的样子,当今有些怀疑会不会弄巧成拙了。 最后无奈,也只能把贾雨村派到了晋地监军,看着点晋王,做好辅助。 当然,贾雨村也明白,坏人他做,好人晋王当,然后功劳归晋王,他也好顺着上升,但若是办不好,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老大晋王这边勉强安排妥当了,老二豫王的事情就不那么好解决了。 老二也快十六了,但是婚事还没个着落,就算是豫王身体不太好,想让他大一点再行房事,但婚事也是得趁早订下来的。 可现在近一年是不行了,都不好大张旗鼓的给儿子看王妃候选。 于是当今不要脸的把问题都抛给了皇后。 现在轮到了老三,也就是小太子。 太子这里看起来诸事无恙,教学进度也很感人,诸位老师都纷纷夸赞小太子,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十分满意,但是对于家长而言…… 众所周知,学生对于老师都自带有几分尊重,而这种对老师天然的尊重,会让他们有所收敛,但是对于家长和亲人是没有的,于是…… “父皇,筠筠说天圆地方是天之道与地之道,方曰幽而园曰明,父皇,那天到底是圆还是不圆?” “父皇,我想要张衡的地动仪~” “父皇,你知道古人怎么算时间和距离的吗?” “父皇,黄老师说……” 随着太子口齿越老越清晰,诸位老师给他讲的内容也开始提升了一个难度,去尽力开发太子的思维能力,让太子掌握诸多经典,虽以儒为显学,但是当今给太子找的老师可不仅只有教程朱的,当权者不可能只学习一种思想。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学习上头的太子,每天都要叽叽喳喳的来跟他交流感情,询问问题,可问题是,不是所有的问题他这个皇帝都能回答啊! 他又不是按照皇帝的模板培养的!等他当皇帝后就直接上手了,哪里还有时间学这些书本内容? 但是作为父皇的面子能丢吗?不能!于是当今这些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明面上要努力工作加班,背地里还要提前了解那些个老师,教授太子的教案,然后当今自己,再根据教案疯狂补习,就怕落了自己在太子面前的形象,可谓是用心良苦,感人肺腑,减肥利器! 除了三个亲儿子,还有个大侄子闻人泓。 太上皇去世前特意叮嘱他这个做皇叔的要给侄子选一门不委屈了的亲事。 可是当今有一项能力比太上皇强,那就是他比太上皇更能看透人心,这是当今没登基前默默无闻的生涯中所锻炼出来的,与太上皇站在高处的观察完全不同。 在当今看来,这个侄子是极其讨厌别人插手他生活,左右他意志的,当初太上皇直接插手他的生活节奏,甚至意图在他心中占据最主要的位置,并且直接有意识的隔开他与生母,而后他果断的出手,让太上皇对延寿上了心,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当今能罚他呢?他只不过是自己身体亏空了,想自己补一补而已,他做错了什么吗?监督他的人是太上皇自己安排的,在任何方面看来,他都是无辜的。 于是当今隔开了他与当今,再把商夫人还给了这个孝子。 这是当今和侄儿无声的默契,从此互不相干。 谁能想到,太上皇离世前还能再来一出。 但是当今仔细想想,就是太上皇不提,义忠亲王的婚事也不好办,妻子家世太好是个隐患,太低,说出去也不好听显得自己不容人小气。 最主要的是这个侄子本身又是个有主见的,这可比老二的婚事还难办。 当今思来想去,只能让皇后和商夫人慢慢商量,义忠亲王再犟,总要参考他娘的意思吧? 当今当然也不是打算这一两年就定下来,但是态度得有,也得让闻人泓自己有个准备,万一他有了自己喜欢的,自己求娶,那就用不着他担心了。 日子就这样到了年底,但这个年注定过不舒坦。 八月太上皇刚走,十二月,老太妃又没了。 对于老太妃的离世,当今办得挑不出错,但要说要有多少真情实感,那就算了吧。 真正有真情实感的,反而是北静王府,尤其是北静王妃甄氏。 “太上皇才走多久,老太妃就没了,以后,还有谁能照看我们?”北静王妃一双眼哭得通红,真心为老太妃哀悼伤心,也是真心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而垂泪。 “王妃,隔墙有耳!” 身旁的侍女赶紧提醒。 本就没了依仗,若是这话再传出去,被有心人曲解,这就是污蔑圣上的大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暗示当今对老太妃动手了呢! 北静王妃咬唇痛哭,甄家,如今只剩她一个,手中看起来还有些许权力了,可自己到底能做多少事,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北静王妃不容有一丝错漏的为老太妃服丧,做足了孝顺后辈的模样。 当今却也不太满意,他和老太妃可没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老太妃,辈分,与和太上皇的情分在那里。 太子还小,生辰如今不好办就算了,为了太子的名声,他也得让太子做个样子,忌油荤一段时间,虽然只是明面上,但当今也觉得够委屈太子的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老太妃可没给过他什么帮助,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 ** 北静王府,北静王水溶与王妃甄氏各自坐在一旁,夫妻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同事。 “王爷,我们不能再等了。”王妃没有和北静王打太极,直接道明主题,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能再等,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本王平日也只能和南安太妃他们交流,有用的消息根本不敢往外传递,本王敢肯定,一旦外传,必定会被当今的紫麟卫拦截。”水溶没了在外的谦谦君子模样,面容有些阴晦,他们这几个异姓王的压力,太大了。 “可是王爷,我们还能谨慎布局多久?当今可不见得会等多久。”王妃颇有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水溶没有反驳,他知道王妃说的是实情。 “王妃可是有何主意?” 王妃带着一丝狠厉点了点头:“若是当今要动手,我们北静王府怕不是第一个,只有我们手里没有了兵权,南安郡王脾气最为火爆,也是最好的出头鸟,只要兵权在手,当今就不敢妄动。” 水溶有些警惕的看了眼王妃,“你想加强南安的军权?” 若是想增强军事实力,那唯一一个办法——战争。 “你知不知道若是被发现,就是直接给了当今一个最好的借口。”水溶压低声音不赞同道。 王妃冷笑,“那王爷还有别的法子吗?被慢刀子割肉而亡,还是拼死一搏谋一个机会,王爷觉得呢?”如是真的没有动心,又何必再装模做样的质问自己?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 水溶没有立马反驳,王妃现在也不着急了。 “消息如何安全传出去?”终究是水溶先败下阵来,因为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才是最渴望北静王能重新拿回权力的人。 “让不知道内情的人带出去。”王妃眼里没有温度道。 水溶顺着这话琢磨了一会儿,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薛字。 夫妻二人双双对视,齐齐笑了。 第128章 苟道传家信国公 承庆十二年冬,北蛮如以往一般来打秋风,晋王开始接触兵权。 北部区域的兵权异姓王并没有能再度插手的,晋王有当今做后盾,受到的牵制并不多,只要能击退北蛮,不让他们劫掠百姓,当今并不会多加干预。 当然,当今目前并不主张让他主动进攻北蛮,要打,便要一次性打服,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晋王对于北蛮的了解也还没有达到知己知彼的程度。 但只要当今态度在这里,晋王的日子就不会苦到哪里去,至于国库的空虚,那正好,晋王缺钱,别人才有机会送钱不是? 对于晋商们的孝敬,晋王不客气的笑纳了,至于他会做到哪种地步,就看大鱼要钓多久了。 而在京城中,异姓王的等人的势力,当今的人也在慢慢的修剪。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却也因为在相互打架,这一年里,几个异姓王的势力也慢慢浮现了出来,而在几个异姓王之中,北静王的剩余势力,是看起来最弱的。 其他几个异姓王的狗腿子,好歹也有一些官员,毕竟这三位异姓王手中掌握着一些兵权,或大或小,朝堂都还有影响,而北静王不一样,老北静王死前已经将兵权全部上交,这些年,北静王的麾下也几乎投入了其他几个王爷的手中,或者被当今清算。 而北静王原本能有的外家势力,甄家,又在开篇就被清理了,王妃都只是个名头,更别提现在太上皇老太妃全都没了。 北静王如今作为一个郡王,手中得重用的,竟然是商人了,虽然赚钱,不缺钱用,但比起旁的几家,到底上不得台面。 在这样的局势中,薛蟠愈发频繁出入北静王府,薛家和夏家的产业也冒头得厉害。 承庆十三年,九月。 北静王水溶上书,给薛宝钗请封夫人。 太上皇离世后,陛下能下旨,一年内有公爵之家不得筵宴音乐,后来老太妃又没了,但老太妃的再如何,也不能越过太上皇去,哪怕老太妃辈分在那里。 这如今,太上皇薨了才刚过一年,北静王就忍不住上书了,给小妾请封了。 皇后摇头,“他能请封,我们却不能就这么允了。一个夫人,笼络薛家和夏家罢了,上不得台面,但这个时候封夫人,总归不太好看。” 当今道:“老北静王是个看得清形势的,主动交还兵权,北静王府的太妃在时,水溶也还安分,太妃一走,便忍不住了。” “当初宁国府的丧事,水溶便第一个忍不住去结交贾宝玉,结交荣国府,半点没学到他老子的识时务。” 当今对北静王并不怎么看得上,尤其是北静王和北静王妃这些年做得事儿,真的算不上聪明的。 “他们若是识时务,陛下也不用操心了,这请封这一次的还是打回去吧。老太妃好歹护佑了他们那么就,老太妃过世还没一年呢。”皇后摇摇头,对这样的北静王同样看不上。 不过话虽如此,皇后才是提醒道:“不过这北静王府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有时候,不怕对手太聪明,就怕对手太蠢,没个预料。” 当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四个异姓王的监督,紫麟卫一直跟进着呢。 当今不由得感慨:“若是他们几个,都像信国公一家一样,朕就是封他们做国公又如何?” 信国公穆家,说起来,和四个异姓王还有不少的联系。 四个异姓王,到了这一代,分别是东平郡王穆恪,西宁郡王金原,南安郡王霍喆,北静郡王水溶。 而这个东平郡王穆家,和信国公,还是同一个祖宗呢。 都说贾家一门双侯,但穆家,当时是一门双王,荣国府荣禧堂内有一副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就是东安郡王穆莳的手书。 但人家穆莳可比贾家聪明多了,功成身退后大错小错不断,却又愣是不伤国体,皇帝还不得不罚,郡王的爵位生生变成了国公。 变成国公后人家就不犯大错了,顶多是家中弟子私德有亏,但于大节无碍,并且还主动和其他几个四王八公,包括同为穆家的东平郡王一脉,都少了联系。 这也是为何,荣禧堂内有穆莳的痕迹,但是如今的贾家,却已经和穆家没有任何联系的原因了。 对于信国公府邸的行事作风,当今是很满意的,信国公知道分寸,不掌握兵权,就在京中安分养老,也不结交权贵,皇家也一直优待人家,公主宗室,也都有和信国公府联姻的,人家就图一个荣华富贵,不图其他,信国公一家快乐,皇帝也放心,再好不过的双向奔赴。 皇后自然也是对信国公的家风了解的,再对比如今的四王,叹道:“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罢了。” 北静王看着被驳回的请封,毫无意外的将折子仍在了一旁,隔几日,听说当今找机会给了如今的信国公穆兴澜的赏赐,深觉好笑,他北静王府,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四王八公一体,可不是说说的。 贾赦当初跳出去,那可是分了宗,没了爵位,一无所有才跳出去了的,只不过后来能封爵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但他想退出去,不可能,就像是父王交还了兵权,其他几位叔伯也会一直和他联系一样,他们根本断不开。 十月,北静王再次请封。 十一月,北静王宠妾薛宝钗,终于有了夫人的名号。 北静王去其他几个王府串门,带的也是薛宝钗,没人觉得不对,至少薛家和夏家还能给北静王赚钱,但是甄家,已经彻底没了用处。 怪只能怪王妃自己倒霉。 “着薛家的产业,北静王不是早就插手了吗?用得着这么给薛家面子?” 林筠和忠顺王这个狐朋狗友喝着酒,有些纳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忠顺王跟北静王老不对付了,一直觉得北静王装,“这哪是是给薛家,是给四王八公一系的看呢。” “听说薛蟠今年会回金陵祭祖,北静王再插手薛家,在金陵的地盘,还是薛家那些个老族长更了解。金陵的肉大着呢,谁都想在金陵赚钱。”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林筠总觉得北静王这步棋走得太过于小孩子过家家了些,北静王脑子有这么不好使?冒着得罪王妃的风险,值得吗?金陵甄家虽然没用了,但是好歹人情还是有几个的吧,这么糟践人家女儿? 但真的特别大的好处,林筠也暂时想不到,只能归结于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之举了。 而信国公府邸: 信国公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月了,自从当今给了他们府邸赏赐,还是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就睡不好觉了。 他们信国公一脉,可以不会打仗,但是一定得会苟,看看他们代代都是国公,都有女儿能嫁宗室就知道了,他们虽然不在朝堂,不再摸兵权,但是他们简在帝心啊! 可现在呢,信国公叫来长子穆怡,爷俩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的就是上次陛下上次的东西,列出来的单子。 “老爹,陛下抠门,这些东西老贵了,单单是为了敲打四王,怕是不会这么大方。” 信国公何尝不知,但是,“但是我们家退出争端几十年了,若是理解错了意思,贸然搅合进去,岂不是对不起祖宗给我们打下来的国公爵位?”这可不是贾家一样的降等袭爵。贾家那个,虚得很,偏生贾家的一个两个看不明白,所以他们祖宗看出不对就立马撤了。 “可若是陛下当真有额外意思,我们没能领悟,白拿了这么多东西,以陛下的抠门,我们家以后的爵位还能稳住国公吗?” 信国公眉头一紧,一巴掌呼了上去:“忘了你老子我教你的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是一回事,陛下嗯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你说一次不够还说两次!要是以后出门没个把门怎么办?” 穆怡想说自己一年到头就少有出门的,但为了避免自己再挨一巴掌,穆兴澜果断选择了装乖点头,老头子说得都对就没问题了! 但穆怡说的,也是这阵子信国公一直纠结的。 父子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最后,信国公还是准备,给这个便宜侄子,写了一封信过去,跟他说了说信国公府邸的养老生活,想来若是侄子聪明,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至于理解不了,或者没法理解,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可不会插手太多,影响家中。 京城,薛家 薛太太如今出门都有面子,以前在贾家,她得奉承着老太太,怕惹得姐姐不开心,但是现在,贾家都倒了,薛家却起来了! 以前是贾家把宝钗送入王府做妾,如今虽然也是妾,但却也是有品级的夫人了!王爷还越来越重视薛家,这一年没少亲自教薛蟠,可把薛太太高兴坏了! “我儿,这次回金陵祭祖,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就连一向跋扈的夏金桂,这个时候对薛蟠都温柔了不少,毕竟,现在的薛家,北静王宠着呢! 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出了京城,往金陵而去。 紫麟卫也有在他们上船的前一晚,暗中探查这一队伍的东西,除了金银和一些逾制的东西,倒一切正常,但是说白了,很少有高门大户,没有一点逾制物品的,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查,除非惹了上面的眼。 而这样一艘大船,行至半途,却在夜色中,不知不觉中,少了一个小厮,薛蟠还在和丫鬟厮混,怕是连队伍到底有多少人,都根本不知道的。 承庆十四年初,正月过年期间,福建地区,这一年,没了国丧的干预,演唱话剧,戏曲的戏班子格外热闹,人山人海,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驻守在闽地的南安郡王府里,更是不能少了唱曲儿的声音。 只是,唱戏多是下九流,谁还记得,当初北静王妃的百花戏楼,以及戏楼里的名角呢? 自然也就无人注意到,北静王府的消息,已经光明正大的,传到了南安郡王处。 京城,北静王看着东南方向,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霍喆这个蠢货,会不会真的挑起战乱。 若是真的会,就看霍喆,能做到何种地步,自己也好,进退有度。 “顾嬷嬷,王妃那里,有劳您了。” “王爷安心,不会脏了您的手。” 只有死人,才会最大程度的保守秘密。 王妃胆子太大了,主意虽有用,但王妃却留不得了。 若是南安郡王那里有错漏,自己脱身,王妃就是个隐患。 第129章 闽地来信林筠惊 阳春三月,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日子,但是对于打工人来说,就是春困秋乏的昏昏欲睡了。 已经四岁的小太子人小鬼大的看着林筠,看得人精一个的林筠都忍不住发毛,什么瞌睡的欲望都给吓没了。 林筠抖了抖自己的鸡皮疙瘩,抱住自己,“怎,怎么了?”这什么眼神? 太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左手横放右手支在上面摸索着下巴做思考状,还围着林筠转来转去的,作为向来搞得被人心惊胆战的林某人有些体会到了以往被害者的情绪。 太子自个儿来了一个心理施压后,把林筠拉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也爬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两张椅子挨着排排坐,猫窝里的橘猫橘子舔了舔爪子,不理会两个时常抽风的人类。 “筠筠老师就不能快一点成为我姐夫吗?”常年在宫里,也就宫宴的时候能见一下自己的两个姐夫,但是他都没什么印象了。 但是林筠不一样欸,很熟悉欸! 原来是这个事啊,林筠松了一口气,“陛下还没说哦,我爹也还没回来,小小……就是你三姐也还差一点才十六,再留两年都正常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听到还没那么快,太子有些遗憾,若是筠筠和三姐成婚了,他能跑出去的地方就又多了一个了。 “我听到父皇母后在讨论二哥的婚事,就想起了筠筠你和三姐也有婚约嘛。”太子转手就卖了豫王。 林筠眼睛一亮,“豫王的婚事?看上哪一家的姑娘了?” 八卦,谁能不爱? 两个没成年的兴致勃勃讨论起了豫王会喜欢哪一种姑娘,旁边的胡太监和宫女们面面相觑,眼神一言难尽,他们竟真能讨论到一起,其中一个才刚刚四岁。 最后打破他们讨论的,是最先的话题当事人之一三公主和跟着一起来的探春。 探春如今是忠襄伯的闺女,是以三公主伴读的身份留在宫里的,而三公主最初的伴读裴舜华裴姑娘,本来就比三公主长了两岁,如今已经在家准备待嫁了,估摸着再有一年多就能走完流程了? 当然,事实上探春学的内容比三公主多多了,有时候还会到太子这里来蹭课的,偶尔林筠还会当一下探春的老师。 因为对于海外的了解和计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太子作为储君,完全是有资格听的,提前了解并无坏处,相反,是对其政治的从小培养。 见到探春和三公主来了,太子也很熟稔的打招呼,对于探春一直保持着的礼节也见怪不怪,不会去刻意改变。 不过这个蹭课嘛,实际上是加班,为什么呢? 因为太子三岁后就在詹事府上课了,而探春和三公主,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去詹事府蹭课的,所以他们每次来都是趁太子在东宫休沐的时候来的。 对于林筠而言,自然就是加班,而对于太子,学习新的东西,根本不叫累,因为他跟得上,只会觉得有趣,完全体会不到什么是补课的痛苦。 和探春与三公主前后脚一起到的,还有太子洗马甘永喆,和林筠一起给他们讲解海外的内容,互相补充,当然,这里就不会单独的刻意讲解南齐了。 除了林筠外,对于其他所有老师,来东宫补课加班,都是一件好事,不出意外,甘永喆当然很积极。 不过在起初,甘永喆对于三公主来这里听课,还带着伴读一起,是有些放不开的,但是后来发现陛下和娘娘都没有反应,林筠这个未婚夫也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习以为常,他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探春对于这些更是十二分用心的吸收着,开拓眼界,对于一个当政者,是十分有必要的,能有效的,避免当政者一叶障目,夜郎自大,也能在大争之世,在风云变革的国际浪潮中,多几分正确判断的底气。 探春,是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南齐当权者的视角,来学习这些国家的知识,了解这些国家的内情。 而将探春在一些时候安排着和太子一起学习,也是一种感情的培养。 对于当今而言,南齐终究是离中原大陆隔着海的距离,比海南还远,如今让探春对中原大陆的感情多一些,南齐以后才能更稳。 当然,作为一个皇帝,当今不会全部寄托在探春身上,只要南齐一变主,那南齐就只能是中原大地的一个行省,而驻地南齐的官员,也应该轮换。 完成今日加班的林筠伸了伸拦腰,蹭了顿饭后才慢悠悠的溜回了家。 今年老爹还没有回来,黛玉也是过年回来待到了生辰后就又跟着老师储睢游历去了,不同的是这次回来和离开都还带着湘云。 湘云已经变了一副模样,时常穿着一身男装外出,偏生她身高颀长,又显得鹤势螂形,自带一股少年的清爽。 没有了家族的束缚,湘云可以尽情的做自己,像是喜欢穿着男装,她不用再逼着避着旁人,像是喜欢狗狗,就养了一条带着,也做护犬之用,好不潇洒快意。 这次回来,她自然也听说了保龄侯府被夺爵之事,但官位还在,又有她的那么多嫁妆,原保龄侯的底蕴,只要史二叔一家不脑抽搞事,安分一点,便不会有事,因此湘云也并未去和二婶他们再见面,他们已经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而有了湘云的加入,黛玉的游历更是有趣了,哪里还想得到还有一个加班的弟弟,哼哼。 加班的某人慢悠悠下了马车,打着哈欠回了家,吃饱了就想睡觉呢,身体本能,不能怪他惫懒。 谁知今天门人竟然告诉他太太找他。 林筠挠了挠头,往贾敏院子走去。 “母亲,您找我?” “欸,子懋快过来。”贾敏旁边是一堆的新奇玩意儿,林筠一看就知道是他娘寄过来的。 如今他娘都已经是侍郎了,两广,福建,江西,海南,大部分东南地区,都在方三娘的良种研究范围之内了,当今给了她在农业方面极高的权限,而方三娘身边,农业方面的人才,也会聚得越来越多。 这几年南方的粮食税收和产量,可都在增长,这可是当今敢开海,敢让晋王带兵的一大底气。 国库还是穷,但其实比起之前来说好多了。毕竟对外,国库就没有富裕过,尤其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那是真的一毛不拔的那种,要不是户部尚书格外坚守底线,当今都想罢免他了,毕竟当今自己都难以在国库拿钱。户部尚书主打一个一视同仁。 不过贾敏神色并不好,脸上很是凝重,“三娘这两个年越来越忙,根本就没时间给你缝衣服了,这次给你的新奇玩意儿中不仅有好几件衣服,绣工也完全不是三娘的手法。” “最主要的是,衣服的大小,你根本就穿不了!” 方三娘再忙,再懒得筹备,但是若有给儿子做衣服,不至于不知道尺寸乱来! 林筠眯了眯眼,心下有些不安,“母亲拆了吗?” 贾敏摇头,“我等你回来呢。” “拆吧。”林筠果断道。 拆衣服,自然就得靠贾敏了,若真的有消息要混到衣服里带回来,必定是要事,还是少点人接触好。 贾敏开始一件件拆了起来。 在一件衣服的内置荷包处,拆出了一封信。 信是绣在内衬的里面,也就是背面的,极为隐蔽。 贾敏也没看,就给了林筠。 而这封信,不是方三娘给她的,是孔柔给的。 林筠有些凝重地看了起来,费这么大的心传信,怕不是好事。 而随着内容的清晰,林筠不禁睁大了眼,一下子站了起来。 【林府丞安: 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只后续所言,皆为推测,不得实证,又因若却有隐情,更不敢妄断,故而托侍郎大人家书,以托林府丞上达天听: 自今年年初,福州出海口来往的番邦之人,有来往的队伍,行列走动,皆似军中之人,下官以买卖种子之由进行过交涉,对方警惕性很高,下官不敢再轻易沟通,以免打草惊蛇。 他们应是第一次来,却有人迎接,恐闽地内部之人。 下官于田间游走,百姓之中,多有人散布恐慌…… ……】 对于孔柔的来信,林筠一点也不敢轻视。 孔柔的名字听起来柔柔弱弱的,还是孔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孔家淑女,但是孔家不仅不是文人的那个上东孔家,还是武将家庭,孔柔更是在从小就在军中混的,十一二岁才回到京城。 孔柔对于军人的敏锐程度,绝对高于普通人。 再加上百姓中舆情的出手,孔柔的怀疑并无不妥,尤其是林筠想到了一点,闽地周围,闽地,那是南安郡王的驻地! 现在四位异姓王爷,每一个都有些躁动了起来,尤其是这个关键时刻,闽地的消息,不能不重视。 只是不知道,闽地的紫麟卫,到底有没有警觉,或者……有没有被发现。 孔柔借助家书传信给他是完全没问题的,若真的是南安郡王动手,那往上传的奏折未必不会被扣下检查,只有混迹在一堆送给儿子的礼品中,才能安全。毕竟,强龙还难压地头蛇,而南安郡王,已经在闽地那么多年。 若真的有鬼,孔柔此举再正确不过,越苟越好,一点也不能打草惊蛇。 “母亲,趁宫门还没下钥,我进宫一躺,母亲不用等我了,我不一定回得来,” 说完就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往宫门赶去,脸上哪里还有摸鱼偷懒的困意。 第130章 沿海生乱军匪会 只是最终,林筠还是选择了马车,这个时候,骑马他就会忍不住快一点,与他平时人设就不相符合了。 四王八公,谁知道有没有相互传信呢? 林筠对于大明宫,御书房,东宫等这几个地方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就是宫人对他也很熟悉。 当今在林筠进宫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只是听说林筠很急,有些诧异,这个时辰,再晚一点宫门都要下钥了,所以,得是有多着急的事情? 在当今眼里,林筠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当今只疑惑了一瞬,就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等到当今看到林筠手中绢布上的内容,当今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种事,没有极高的把握,孔司语不敢轻说出口,但是,这意味着,时间已经拖得久了。”当今恨不得将南安郡王立马也押解回来,但纵然他是皇帝,也得讲究基本法,不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乱来,尤其是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中。 当今立马吩咐道:“传紫麟卫裘衡,五城兵马司五位指挥使,龙虎将军孔勤,兵部尚书许山镛,户部尚书王畚……” “以及——信国公穆兴澜。” 且不说信国公接到消息后有多么的浮想联翩,第二日,稍微警觉一点的人,都发现了京中更为严肃的氛围,出城的管控得更为严谨,街上的巡逻频率也高了。 “今天有人犯事儿了?” “不知道啊,我还买了官报,没看到有什么政策变了啊。” “会不会又是像上次那个贾家蒋家一样,这些个官老爷自个儿一己之私搞的?” 小小的商贩,为了生存,对于京中每天的细微变化,都能察觉出来,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他们不知道原因,但是为了安全,他们能早早的收摊下班回家。 北静王府,水溶关注着京城的动向,他比更多的人提早发现了不对。 “看来,南安郡王那个蠢货,暴露了。” 水溶喃喃自语,在心里给南安郡王画了一个叉,没用咯。 水溶叫来顾嬷嬷,北静王妃已经病重了一个多月了,“王妃还有多久?” 顾嬷嬷道:“王爷有了决断,随时可以。” 水溶算了算时间,这个时间点王妃病死,太巧了,病重说不出话动不了就刚好,总归在外只是个病重,查出来也只是内宅争斗罢了。 “薛夫人那里都安排妥当了吗?” “不负王爷所托。” “好,有嬷嬷这句话,本王也无需担忧了。”既然只能退一步了,那之前的势力就得划分开来。 王妃与宠妾相互争斗两败俱伤,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不过是刚好,切割了两个现在会拖后腿坏自己成分的弃子罢了。 “只是王爷,南安郡王那里,若是暴露了,难免不会招出我们来。”顾嬷嬷很担心。 水溶却一点不担心,那里还有什么谦谦君子的模样,说是斯文败类都是夸奖,“怎么会呢,他若是说出了北静王府,也顶多牵扯王妃,何况,他也需要有人,照顾京中的南安太妃不是?” 若是他暴露北静王,那西宁郡王和东平郡王,就会一起敌视南安郡王了,他们四个,可不能互相攻歼,也不能,独自退出。 不然,他何苦算计这么多?一条船上的,哪里那么好分开? 南安郡王暴露,京中的郡王府邸都要被查,到时候谁也干净不了,但是他会是最干净的,到时候,就由不得其他几个,来绑架自己一起了。 水溶自认算无遗策的想着。然,全是一些内宅的手段。更毫无家国心胸,实不堪为王。 东南,沿海区域 一艘艘大船朝着内陆驶来,船上,都是异域风格的外邦人,说着一些国人听不懂的番邦语言。 “将军,我们会不会太冒险了,中原王朝太过庞大,我们真要得罪他们吗?” 络腮胡将军眼光坚毅的看着前方的大陆,坚毅中,是对那片大陆富饶的渴望,“你懂什么,王朝再强盛,也会从内部垮掉。” “我们只是个帮他们的官员刷一刷业绩,别忘了他们给的定金,还有酬劳,便是让这些士兵去送死,那也不亏。” “而且中原王朝他们太过傲慢了,他们并不太敢对外探索,他们也没有什么水军海军,就连小日子的矮人都能对他们造成侵略,我们离他们还更远,打一波就走,他们不敢追击的。” 最先说话的副官闻言一脸佩服看着将军:“将军高见! 将军受用的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还年轻,慢慢学就是,这一次,带你好好见识一下。” “当然,等上岸后,也要再把他们的地形,军队情况,武器等记下来,上一次他们可都没透露太多,既然来了,还是得带一些有用的内容回去。” “是!将军!” 南安郡王只想着功劳,增长军功,养寇自重,却忘了狼狗也会反噬,更可况,还不是他养的狗。 海浪涌向沙滩,陌生的旗帜迎风而来,不同于倭寇的散乱作妖,这一次,像是大规模的敌袭。 沿海,乱了。 某处小岛: “大哥,发现陌生航船,有军队驻扎,是南边亚陈的旗帜。” 被叫大哥的,自然是沿海一代的海盗之一,听到小弟的禀告,立马重视了起来,“亚陈?这是要开战?他们怎么敢的?你确定没看错?” “大哥,我的眼睛你还不信吗?那绝对是军队!来者不善啊!我们怎么搞?” “怎么搞?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说怎么搞?!”大哥拍案而起,“盗亦有道懂不懂!我们是海盗,但也是中原人,他们外族人打到我们家门口示威来了,这是挑衅!” “要是我这个不出手,以后大哥我在海盗圈儿都没脸混!” 一旁充当军师的老二道:“大哥,既然对方有备而来,那我们不能贸然出动。” “二弟你向来鬼主意多,你说说,怎么给他们来点教训?” 老二知道船都开到大门口了,已经是很紧急了,也没有磨蹭,“探子继续去探明情况,再派人通知姓汪的那里,单是我们一个寨,有些不安全,对方毕竟是军队。” “我们在外围观察,他们不可能不上岸只放炮,那样没什么搞头。” 老二眼中划过狠厉,“一旦他们上岸,船上的守军必然减少,打一个时间差,劫了他们的船!资源平分。” “没有了后援支撑,他们这些外族人,也只能被瓮中捉鳖!” 他们毕竟不是中原的官方军队,能断后就不错了,陆地上的事情,他们不会管,若是官方护不住百姓,是官方军队自己丢脸了! 老大立马就同意了,“按照二大王所说的去安排。” 福州,海港,在一无所知,又或者在南安郡王的刻意放任中,被炮灰炸了个七零八碎。 “将军,果真没有守卫!” 且炮轰前,还有百姓和商人在交易。 南安郡王,是真的没有暴露他们前来的事实,也是真心和他们做交易。 将军笑了,“将士们!看到了这片大陆了吗?冲上去,从上面抢到多少东西,就有多少是你们的。” 中原的富饶,他们早有耳闻。 外族蛮人兴奋的下船,上岸,奔向这个据说遍地黄金的土地,眼中,是丑恶的,快要溢出来的贪婪。 “将军,我们可要下船?” 将军摇头,“不用,南安要做军功,必然要斩杀将士,我们只需要等待后续尾款就行。”听说中原王朝若是为了避免战乱,有和亲的习俗,说不准,中原的皇帝为了和平,还会下嫁公主呢,若是真能这样,公主的嫁妆,才是真的厚礼。 到时候,带着公主回去,他的职位,也该上升了。将军贪婪的做着美梦。中原富养起来的公主,必然比岛上的公主更美,听说公主还有陪嫁…… 南安郡王和闽地的军队已经做出了反应,但这些外族的军人太过贪婪,也就导致他们欲望强烈,提升了战力,而南安郡王手里的兵,想想南安郡王本人就能知道,不能有什么大用了,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土壤。 而前阵子散发出的言论,也在这时候彻底爆发,百姓开始混乱,南安郡王开始使用他的军队来“剿匪”,民生乱,便是匪。 驻地的将军已经发现了不对,却也只能先应付外来的蛮夷。 方三娘正式在福建区域开展农业研究活动,也才一年,百姓还并不能像其他几个地区一样全身心信服她,孔柔只能护着方三娘撤退,好在官员身边都有官兵护着。 毕竟,南安郡王只想要军功,不想真的得罪所有官员。 方三娘和孔柔只能能劝一些百姓,能护着一些百姓,是一点。 孔柔望着京城的方向,按照速度,若是京中有反应,应该快来人了吧…… 海上,一排排海船从北往南而下,已经到了东海,带队的,是中年的信国公,海船,海军,都是从东平郡王手中抢过来的装备。 旁边,是血脉被压制的东平郡王,看着他这个根本不常往来的,已经亲缘关系不太浓厚了的大伯,明明,他是郡王啊! 信国公没想到当今会启用他,但是论海战,也就穆家,王家,算得上精通,当今,显然不相信王家,而更信任知进退的信国公一家。 东平郡王虽然坐镇偏东北,但是一直是走私大户,这里是还贸,海上的本领,一直没落下来过。 为了稳妥,信国公选择了直接以宗族身份来抢军队。也幸好,穆恪还不至于糊涂到底。 毕竟,面对的是海岛上的国家,不容小觑。 海峡处,是汇合的两支海盗。 “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干吗?” “干!” 130-140 第131章 沿海平乱论招安 “敌袭!有敌袭!” 亚陈的将军转身,握紧了腰上的长刀,“怎么回事!有诈?”若是有诈,用得着以那么多百姓为饵吗?这不是有病,前后矛盾吗? 亚陈与两支海盗的队伍火拼了起来,亚陈的装备其实是比起海盗而言,是更有优势的,因为亚陈背后是一个国家,哪怕只是一个小国,但是也比海盗这种灰色地带的装备更强,因为后勤更为丰富。 但现实是,这两支海盗常年混迹这一片海域,对于海上情况比亚陈的海军更为熟悉不说,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亚陈的军队还有部分已经进入了陆地,因此,一时间,双方陷入了胶着。 “将军,是这里的海盗,不是中原朝廷的一方。” “[哔——]这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贪心鬼!和他们交涉,分他们部分利益,让他们走!”将军极为果断。 他知道,这些战船比他更贵,若是损失太大,他可不好交代。 将军只以为海盗只需要贪图利益,却不懂何为汉人,何为汉家文化。 所以,得到的结果定然是不如意的。 将军怒不可遏的骂了几句,“打!给我狠狠的打!让这群投机分子,知道和国家作对的下场!” 双方交火,一个接一个的人落入大海,生死不知,但被击落入海的,又能有几个活着? “大哥?要退吗?他们和以往交往的终归不一样。”这就是正规军和野生的区别。 吴,汪两个队伍的领头的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格外凝重,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兄弟,但是放任这些杂毛蛮夷,他们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群蛮夷直接越过了穷困的海南,越过了这两年发展起来的广东,偏生直奔福建,还如此大摇大摆,若说没有人接应他们是不信的。 所以,若是他们都放弃,那福建的百姓…… 吴汪二人对视,眼中都是决绝,中原大地,由不得外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横行! “报!前方有海军正在交火!靠海岸的蛮夷,对面疑似海盗,装备杂乱,挂吴,汪二旗!” 信国公果断打手势,“攻!” 信国公一行到的时候,正是吴,汪二方难以为继之时。 “汪兄!那是……穆!朝廷的人?!” “穆,是东平郡王的船队。” 来得这么巧,正是,“汪兄,这东平郡王我可少有接触,这福建,可是南安郡王的驻地。” 他们,是不是该撤了,可是看着这么多兄弟惨死,还一点战利品也拿不到,他们心在滴血! “轰轰轰——” 一搜搜大炮向亚陈的战船攻击,亚陈的火力弹药早就铺盖过一轮了,哪里比得过现在的信国公手里的火力? 东平郡王就站在旁边,看着信国公熟练的指挥海军,完全不像是一个在信国公府邸养鱼了半辈子的养老人。 正是再看占据福州海港的亚陈军队,东平郡王沉下了脸,他知道,若不是信国公抢了他的海军和战船,用了他的物资后勤和人,这一次,他会彻底被南安郡王给拖下水,再无翻身的可能! 因为福建属东南,但是也属东! 他大部分时间在东北,但是他和南安郡王的权力属地,时会有交集的,比如东部的沿海! 南安郡王这家伙,分明是出了事情也要拉自己下水,让自己给他找补,但是这个蠢货偏生自己泄露了消息,让朝廷知道了,如此,再描补也没用了。 亚陈的战船山,将军怒目看着穆字大旗,再看丝滑流畅的炮弹和顺畅的指挥,“中计了!南安骗了我们!” 另一边,汪吴二人还是决定撤,官匪不两立,还是不要见的好! 但是一辆战船却向他们驶来,汪吴二人已经停止了攻击,来了朝廷的人,他们自己的弹药就得省着,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只是看着来的官兵,他们有些把不准。 “二位义士,我家老爷信国公有请,还请二位义士稍等,若是可以,可先统计为国捐躯的儿郎人数。” 吴汪二人抓住了重点,并且有些走不动道了。 义士,捐躯,儿郎。 他们兄弟,是不是可以不用白死,而且听口气,似乎,不会抓他们。 只是“信国公?吴兄可听过?”两个平时的竞争对手,此时小声的咬耳朵,第一次碰到如此客气的官兵,哪儿哪儿都不太适应呢。 “没听过,但国公,显然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现在他们去,是请,若是不去,下一次可能就不是请了。 两人都明白了背后的含义,“官爷还请上船,我等这就统计。” 那官兵竟也大大方方的换了船,和他们交谈了起来,吴汪二人这才彻底放心,这信国公,真的没有恶意! 这厢,是海军对海军,而后面却有一艘船靠在了岸边,下来的一队人马,快速往闽地陆地而去。 海上顺风顺水航行,可比漕运和骑马快多了。 他们得到旨意后就通过津港上了海船,谁知,竟还是慢了一步,让百姓糟了灾。 但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南安郡王的日子,也到头了。 是夜,本该万籁俱静的夜晚,却处处充满了军队往来的声音。 这是从浙省调来的军队,而福建的地头蛇,也已经被抓住了七寸,张嘴不得。 巡逻,除恶,安抚百姓,捉罪魁祸首…… 南安郡王被捆缚着,看着东平郡王两眼发恨,满是不甘,“穆恪!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背叛我们不成……呕!咳咳!” 信国公才不听南安郡王的哔哔,直接一脚踢了上去,南安郡王被奢侈的生活腐蚀了这么久,信国公一脚下来,南安郡王觉得胸口,内脏,都不是自己的了。 “把他嘴堵住,严加看管,必须全须全尾带回京城。” 信国公都懒得和他废话,他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把不在一个频道的南安郡王拖下去后,信国公给了东平郡王一个眼神,“自己写封请罪折子,把这里的情况报上去,再把我的折子也给写了。”写公文什么的,最烦了。 代罪之身,又是小辈的东平郡王:“……是。” 吴大志和汪鑫在后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信国公是谁,但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信国公对东平郡王的态度,又都是信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信国公,是个低调的大佬啊。 信国公落座后,却吴大志和汪鑫二人倒是很和气,“两位义士请坐。” “国公客气,当不得义士。” 两人再是海盗,也直到国公的分量,他们一点也不敢嚣张。 信国公只是笑笑,“之前当不当得起,我也不管,但今日,无论你们是和原因,你们都担得起义士二字。” 两人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信国公这话,恩威并施,不过如此。 “你们的功绩,我会原原本本上报上去,有功必赏,朝廷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信国公看了一眼听进去了的二人,继续道,“这次牺牲的儿郎们,朝廷也会下发补贴,不会寒了爱国义士的心。” 两人起身,“我等多谢国公为弟兄表功。” “坐吧,不用多礼,这都是朝廷应当的,陛下仁慈,心系百姓,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国家奉献的义士。” 两人有所明悟,想着京城方向叩首谢恩。 见他们举动,信国公眼中划过一缕满意,陛下不是想操练海军吗?不是缺人,却有经验的吗?这不就有了? 经此一役,东平郡王的海军军权全部交还陛下,再把这二人收下,陛下必定会满意。 “你二人可愿接受朝廷招安?”信国公直接问道。对于自己能把握的人,着实没有必要兜圈子。 两人一愣。 信国公直言:“你们放心,无论你们是否接受招安,该有的补偿和功劳都不会少,只是陛下一直有一颗开拓海外的心,我见你二人虽为海盗,却心中尚有大义,故而不忍错过,你们尽可回去仔细想想,我还会在这里待几天,处理完后续,才会赶回京城。” 可谓是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了,也给足了他们面子和思考时间。 要吃官粮吗? 若是以前,他们必定不吃,毕竟朝廷连倭寇都不管,也不开海,但是这些年,海也在开了,当今的开拓海外的心思,他们在海上的人最能感受到。 这两年港口开放了不少不说,渔民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因为抗倭的力度也大了。 若是真能如此,他们也不是不能吃官粮,毕竟有朝廷背书,什么都会方便一点,吴大志想到之前认识的刘二,如今已经有了官身,海上到处跑。 吴大志心动了。 信国公是个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了吴大志有所心动,却还是道:“不急着慌乱中做决定,回去和兄弟们都商量了再给我答复就成。”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漂亮,把那群弟兄都给人考虑到了。 吴汪二人离开被征用的南安郡王府后,立马就快速往回赶,这件事,很重要! 厅堂内,东平郡王小心翼翼道:“大伯,你们一脉不是遵从苟道吗,如今怎么管这么多,不怕陛下觉得你们有了野心吗?” 信国公觉得,还是自家儿子聪明,但看着被自己凑了一顿后就乖多了的东平郡王,给三十多岁的“小孩儿”解释道:“要么苟得老老实实,要么出山办得妥妥贴贴,这才是勋贵二弟生存之道,看在还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我还是那句话,有舍才有得,贪多嚼不烂。” 看着昏暗的夜色,信国公续了杯凉茶,今晚是别想睡了,还有的审。 第132章 小太子初次出差 闽地遇袭。不,准确的说,是南安郡王引狼入室,招来外邦豺狼残杀掳掠百姓,抢夺粮食金银的行为,其影响太过于恶劣,甚至说,太过于不可置信。 所以哪怕是收到孔柔的传信,为防万一,派了信国公,拍了海军,派了紫麟卫前来,其实当今,或者说几位尚书心里,都还是觉得太过荒谬,南安郡王怎么敢的?内里再如何争权夺利,岂能引来外界的豺狼虎豹? 直到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了御前。 事件,远比猜测中更为恶劣。 南安郡王,当诛九族。这是当今看到内容的第一反应。 但是随即,当今明白,这不是现在最主要的,现在最主要的,对于闽地百姓的安抚。 南安郡王再是异姓王,也是郡王,也是代表的朝廷的脸面,而如今,郡王,已经不满足剥削百姓,还引来了外族,往严肃了说,这与卖国何异? “父皇,儿臣可以去闽地。”太子还小,但是林筠念多了从小就要培养,从小开始卷太子,当今并不避讳在太子面前说朝政,甚至太子在的时候会慢一点速度给太子讲解。 四岁的太子已经识得不少文字了,当今生气,只要不是对他生气,太子就不会心虚害怕,故而太子一点也不避讳的抽出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自己看了起来。 看完后,太子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厌恶,异姓王,真就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重要的朝臣还没有赶来,还在通知的途中,听到太子的话,当今当即就反对了,“乱说,你才几岁?我哪儿能放心你出去,太子出行,再是从简,都十分繁琐,如今耽搁得越久,百姓就的心就会离得越远。” 当今越说越后悔,“都怪朕,朕当时就该派你十一叔一起过去的!” 这种情况,必须得有皇亲出面,才更能表示皇帝的重视,对百姓的重视,对此事事件的零容忍态度,以及给百姓的一个交代。 太子双手抓住当今的拳头,给当今掰开,还说道:“不怪父皇,孔司语信中之事猜测,父皇能为了一个可能,派出军队,仅这一点,就已经面临许多阻力了,不是谁都能有父皇的决断的。” “父皇,儿臣是太子,让儿臣去吧。” 太子水汪汪的眼睛真挚的看着当今,“要安的,不止有百姓的心,还有对当地官员,士族的处理,安抚的安抚,砍头的砍头,十一皇叔再是亲王,有些事情也会有所顾忌,但是儿臣不会。” “济哥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毫无退意,“父皇,还有比儿臣更好的人选吗?” 没有。当今在心里回到道。排开一切因素,太子亲至,储君亲临,比任何一个钦差都管用。 但是……但是太子只有四岁!太子再聪慧,也不可能完全处理好其中的弯绕和利益纠葛,更何况,走海路到闽地,万一太子晕船怎么办?遇到风浪怎么办?! “父皇,事急从权,以后太子出行,儿臣还有出去的机会吗?” 太子改变策略,可怜兮兮道:“儿臣知道此行不是玩闹,但儿臣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父皇,儿臣也想为您分忧。” 朝臣一个个的赶来后,见到的就是沉默的父子二人。 当今让万太监将八百里加急文书的内容都念了出来。 上面的每一句话,都滴着百姓的鲜血,南安郡王,罪同叛国。 “陛下,南安郡王罪不容诛!天理不容!” “陛下,亚陈狼子野心,来犯我朝,臣请出兵!” “陛下,亚陈离我朝距离尚远,又悬于海面,我朝海军优势并不突出,不可贸然开战。” “屁话!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不开战,给他脸了?” “陛下,臣以为,可先递交国书谴责,看亚陈的态度。”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乃闽地的百姓与民生。” 大臣们各抒己见,明明大臣们没来之事,当今和太子虽有所争论,但对于目前最主要的矛盾为何,可是没有争议的。 可见,皇帝与朝臣,眼中的利益,并不是一致的。 “太子欲亲自前往闽地坐镇。”听他们真的开始吵起来了,当今眉头轻皱,再度扔下一颗打雷。 “啊??” 朝臣懵了一瞬,似乎在怀疑自己有无听错,随后……吵得更激动了。 闽地: 信国公看着整理出来的所有内容,有些头大。 南安郡王是再无活路了,不知道南郡郡王哪里来的自信,又菜又爱玩,亚陈的军队还没来侵袭,南安郡王已经写好了请功的奏折,什么诛杀敌寇,什么剿灭乱匪,战争还没有开始,人头数都已经写好了,就放在书房里,如今,便是明晃晃的罪证了。 这还不止,有沆瀣一气的官员,相互送了“礼品”,有察觉不对的,被监视了起来,上报的奏折也被扣押,都放在了书房。 还有杀民冒匪…… 随便拿出一条,就是要命的大罪,而南安郡王,人家一并给包揽了。 若这仅仅是南安郡王一个,也就罢了,但是事实是,亚陈从东部沿海入侵,东平郡王有绝对的失察之罪,东平郡王这次也讨不到好。再然后,南安郡王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心思,还与北静王府有关。 四大异姓王,一次性,牵扯进去了三个。 哪怕当今想收拢异姓王的权力,但信国公敢肯定,当今不会希望是这样的方式,因为这样的方式,损耗的是民心,是朝廷的信用与权威。 “大伯,那些俘虏真的要都杀了吗?上面的旨意还没有到。”东平郡王现在自身难保,自然是想求稳。 信国公却眼也不眨直接道:“除了亚陈的将领,都送去菜市口,百姓需要发泄的渠道,再等下去就要民乱了!” “我刚已经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太子和钦差到来之前,让我们尽一切努力,稳住局势。一些强盗,杀了就杀了,能给百姓一个发泄渠道,他们就该知足了!” “太子?!”东平郡王不可置信的惊呼,“太子才,才四岁吧?” “钦差是谁?” 信国公摇头:“太子无论年岁,都是储君,储君亲至,足见重视。” “你只管按我吩咐去办事,另外,太子抵达之前,消息不可泄露出去,派人去海上巡逻守着,太子不能出任何纰漏。” 东平郡王也意识到了严重性,“是!” 同时,也在想,太子才四岁,若是得了太子的喜爱,是不是,能减轻一点自己的过错? 因为南安郡王的私心和愚蠢,这次上千数的百姓在家平白无故的遭受到了外族的肆虐,这不仅是上千数的百姓,更是一户又一户的家庭。 所谓俘虏,不过是发现汉人军队来后,没有骨气再战,主动投降的罢了。 汉人向来是不斩来使,不虐待俘虏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些都是侵略者,都是异族野心的杀人犯。 这些罪人的命,哪里比得过我朝受委屈的百姓重要? 一架架囚车往菜市口拉去,每一架囚车中都绑了好几个囚犯,堆在了一起,根本没有挪动挣扎的空间。 听到说要处斩这些禽兽,百姓们都义愤填膺的围在了道路两旁。 “呸!丑杂毛!丧良心的禽兽!” “杀千刀的!要不是他们,我儿子儿媳也不会丧命,如今家里只剩我们两个老的,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该死!该死!他们就该死!” “他们就该千刀万剐!” “不止他们,那些个狗官也该死!该死!” 百姓们可不会浪费鸡蛋,浪费菜叶来扔他们,因为那都是珍贵的粮食,但是他们可以扔石头之类的! 这也是为何,拉囚车的士兵穿得格外严实,还得加钱的缘故,因为有可能被误伤。 但正如百姓骂的狗官一样,这么大的事情,那么多官员落网被捉拿,连地头蛇南安郡王都被捉拿,怎么会没有聪明人呢? 尤其是在自身利益受了如此之大的损害后,总会有人猜出来的,根本瞒不了。 这些罪犯,便是钦察来之前的一个缓冲,也是朝廷的一个态度。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一个个人头滚滚落地,鲜血浸满了菜市口的地面,却没有一个百姓害怕,他们眼中都是还残留的怨恨,还没有发泄完的痛苦。 更有不少百姓见状直接跪在了地上,哭了出来,想要告诉自己的亲人,那些个孽畜,给你送来了,在地下,也不要放过他们。 也是在这个时候,信国公站了出来,告诉百姓,钦差大人已经在路上了,等钦差大人一样,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那些个恶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像是大家的损失,朝廷会补偿,对于卖国求荣的狗官,朝廷也不会放过。 所谓补偿,是这些天加班几点,统计出来的数目,死了多少人,粮食,金银,损失了多少,有哪些家里的劳动力在这一次没了,都得一一统计。 而这些赔偿,是信国公让东平郡王垫付的,以朝廷的名义,无论之后朝廷补多少,安抚百姓的时候,可等不了,东平郡王,这笔钱,也该出!但不能用东平郡王的名义。 至于为何不用南安郡王的赃款?因为那是赃款,都是要充公的,在朝廷旨意没有下达前,他也不会轻易插手。 所谓的用东平郡王的财产填补,也能在后面说将功补过罢了,同样也是事急从权,百姓等不了,必须要有所安抚,落到实地的补偿。 终于,几天后,钦差的海船,到了。 太子的仪仗,也出现在了闽地。 太子抵达闽地,代皇帝出巡,处理闽地事宜的消息,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扬了出去。 而听到消息的百姓,这才彻底相信,皇帝,真的没有放弃他们。 无数的百姓,行人,往港口处赶,想要面见太子,想要……有人给他们撑腰,他们,被狗官,被外族,给欺负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3k更新,明天正常6k 第133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太子从船上下来,上岸,护卫队提前开道,但即使是这样,太子一行,刚入城门,便发现,里面围满了闽地的民众。 他们眼含渴望,想要寻求一个结果。 太子是储君,是皇权的象征,是代皇权出行,但太子年幼,此次在闽地当地的士农工商,各个阶层都需要接触和沟通,故而派了一个钦差。 此次的钦差,便是太子的外祖父锦宁侯了,由此可见,当今也存了给太子积蓄名望的心思,这才派了绝对会不让太子吃亏的锦宁侯出马。 锦宁侯已经将近六十,半百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格外的靠谱,尤其是站在太子的身后。 而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人,正是林筠,不过此次闽地之事,并不需要林筠多加操心。 太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百姓有了委屈,来寻求庇护,皇帝,是百姓的君父,而他作为储君,同样有责任,给与百姓足够的底气与庇佑。 太子看向了林筠,又看向了锦宁侯,眼中是太子自己都还不能彻底明白的动容与责任。 林筠与锦宁侯互相对视一眼,锦宁侯屈膝蹲下对太子道:“百姓们信任殿下,殿下也该信任自己。” 对于闽地的安排,出发前当今那里就已经拿出了章程,锦宁侯相信,太子就是发言,现在也不会有哪里出现问题。 百姓既然渴求一个答案,那他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给出朝廷的承诺,会比政令的下发,更让他们安心,更让他们觉得安全。 “诸位乡亲,吾乃太子闻人济。”太子对众人扬声道。 百姓们不知道太子多大,是听闻太子来了,就跟着跑来了,想来太子肯定能为他们做主。 他们看到了前面身着太子服饰的小太子,但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太子,没想到太子这么小。 而当太子开口,所有人震在了原地。 太子竟然这么小一个? 这么小,能有用吗? 这么小一个小娃娃,声音还挺大? 事实上,小孩子声音的穿透力,确实挺强的。 百姓们的犹豫和怀疑,太子看到了,但是太子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并没有因此气馁,而是继续对此事发表看法,表达对亚陈的谴责,表示朝廷,一定会给百姓讨一个公道! 而此次跟随太子出行得其他官员和护卫,眼中得效忠之意也愈发浓厚,太子,被陛下培养得很好,有此储君,何愁大燕不兴盛?盛世,指日可待! 原先还持怀疑态度的民众,也在四岁太子清晰的表达中,逐渐对太子信任了起来。 “太子才这么大一点,竟然能说这么多话,比我家狗蛋聪明多了。” “是啊,这是神童吧?怪不得是太子哦。” 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缓冲,理解,太子才继续道:“朝廷承诺,闽地的粮税,减免三年,五年内,取消对闽地的徭役。对于因侵略而家中缺嗣的情况,会由官府成立抚养院,对老人,幼童……” “而对于南安郡王此次的叛国恶行,朝廷也绝不姑息,南安郡王府,诛九族……” 无论是对民众的安排,还是对这些官员的处理,能在这里及时公布的,太子都公布了出来。 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朝廷,也绝对没有理由推脱。 百姓们,也得到了属于他们的承诺,来自储君的亲自承诺。 太子一行,好不容易到达南安郡王府邸,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林筠安排人提前准备了一些易吸收,好入口的饮食,以及清凉的龟苓膏,担心太子太累后没有食欲。 就这样,还让太子又去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才正式召见了信国公等人。 面对信国公等人的觐见,太子道:“此次之事,幸有国公果决,让百姓再最短时间,看到了朝廷的态度,国公万不可如此生疏,还请上座。” 太子亲自扶起信国公,给足了信国公颜面,信国公红着一张脸,连连表示谦虚,一番推辞之下,信国公当然不可能上座,坐在了下首的位置,如此,闽地安置事宜会议,正式开始。 而林筠,则只是听着,只在他们讨论完了以后,在后半段,才开口。 信国公等人早就对太子身旁的林筠好奇了,这个年岁的模样,还有太子的亲近,他们也对林筠有所耳闻,但不知道他这次来此,是有何原因。 直到林筠开口,才知道,林筠竟是要出使亚陈! 信国公瞳孔一缩,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亚陈又不是中原地区的王朝,有没有礼节谁知道呢? 纵然这次亚陈败了,但亚陈会是如何态度,他们也根本拿不准,林筠此去,是绝对冒着风险的。 以林筠的受宠程度,只要不作妖,老老实实等太子登基,想要什么拿不到?何苦现在去拼命? 林筠的父亲林如海还没回回国吧,他们父子都这么勇的吗? 太子见他们如此模样,对着林筠哼了一句,他也是不想林筠远行的,但是出使亚陈,是林筠主动提出来的,而且父皇,竟然也答应了。 林筠苦笑了一下,自从他提出出使亚陈后,在太子身边,太子对他哼哼唧唧明着表示不满与担忧,回家后母亲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偏生是他们的一腔关心。 面对信国公的疑惑,林筠道:“陛下已经写好了国书,此次出使,既是对亚陈的震慑,也是为了我朝的利益,亚陈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故而,还需要海上的军队,与我一同过去,以作震慑,同时也是,对周边海上海岛国家的一次展示。” 信国公多鸡贼啊,马上就明白了,亚陈只是一个幌子,威慑的,是周边诸国。 “下官对军事,尤其是海上行军,并不太了解,对于我朝的海军,和亚陈的战船实力扽对比,还请信国公不吝赐教。”林筠对信国公问道。 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才是威慑,不然,就只能是羊入虎群。 信国公闻言严肃道:“若只说我朝的海船,至少目前,对于亚陈等小国而言,还是远不能及的!” “亚陈的海船还武器,我们都拆解过了,对我们有所补充,但若说真要两军对阵,我们还有足够的优势。” “可若是一直忽略海军,训练不足,就另当别论了。” 若是再不重视,技术迟早会停滞,而士兵们的能力,也会一层层缩水,尤其是海上作战不比陆地,是一定要经过培训,而不是仓促上岗的。 林筠听出了信国公的意思,不过对于海军,陛下早就有了心思,目前也已经在逐步推进了。 但他可不能做出什么保证,只能就当下而言,听出当下的意思道:“既如此,那这次,就拿出一艘最大的海船,再配备相应的战船,往亚陈而去,海船方面,以及海军方面的指挥将军,我可否交给国公安排?” 林筠拿出陛下就出使亚陈威慑周边的圣旨,这圣旨,一看就是当今亲自写的,心思都不带掩藏的。 “不敢辞也!” 如此重要的一次出行,能交给他,他必然是要给安排好的。 至此,此次会议,圆满结束。 再之后的时间,太子和锦宁侯负责当地官员士绅的处理,而林筠,则是往信国公处跑。 一直到出发前一天,林筠正式和方三娘告别。 方三娘看着聚少离多的儿子,也看到了林筠眼中的心虚。 这些年,方三娘地位愈发的提高了,但手却比在林府的时候更为粗糙,方三娘使劲揉了把筠哥儿的脸,把筠哥儿的脸蹂躏得通红,方三娘叹了口气,“知道心虚,也不知道提前给我们说一声,一定要这么急吗?” 方三娘还是没忍住问。 筠哥儿像是小时候一样依偎着方三娘,“大好机会,不想错过,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做点实事出来了。” 当今和太子再是信任他,也终究靠的是恩宠,虽说功绩有时候没有恩宠来得实在,但仅仅靠恩宠,是不够的。 他教导太子,算不得功绩,太子不是他一个人教的,他只是个府丞。 翰林院,他更多的是充实自己的知识面,也没有什么实际功劳。 文宣部门,官报?不够,远远不够,更别说这个部门,他后续并没有更多的跟进,因为太过琐碎,那时他当务之急是教导太子。 开海,海贸,这样的功绩,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更多的只有陛下知道。 他需要一份,在朝堂都能为之侧目的功绩。 他可以潜龙勿用,可以安心等待太子的朝堂,但,他不可能真的咸鱼那么久。 因为太子已经开始真正接触了朝堂,比自己预想中,提前了太久,他不能再慢慢来了,尤其是这个时机,那么的好,和自己之前的工作,又那么的对口。 方三娘给他理了理衣领,极其认真的看了看现在的筠哥儿,柔声道:“筠哥儿且注意安全,我和姐姐,玉儿,还有你父亲,你的亲朋好友,都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 纵然林筠已经有了字,预示着林筠已经能够独立行事,提前成年,也在方三娘这里,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家长操心,但有需要适当放线的孩子。 林筠连忙点头,却不是敷衍,而是认真,“娘你放心,若没有把握,我不敢出海的,我还得回来,等之后成亲,给娘亲抱小孙孙呢。” 虽然他其实并不着急,但是他知道这样说,方三娘能够更加相信,他没有胡来。 “好~娘等你给我抱孙儿。” 一枚平安符,亲手挂在了筠哥儿外层的衣服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晚上十点左右应该能更新,十一点前 第134章 到底是两个玉儿 扬帆的巨轮,在海风与海浪交错奏响的乐声中,平稳南行。 而京城中,此次事件的风波,却还没有那么快停息。 太子他们到达闽地后,京城中,关于此次事件的详细过程,已经加急送往了京中。 这一日,东平郡王穆恪,快马加鞭提前赶回了京城。 而这一日的朝堂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 闽地的消息传来京城后,当今便下令封锁围困了京中的四大异姓王府邸,当时还有不少御史上奏,直言当今此举会使郡王们寒心,无故围困王府,此举更不可开先例。 但是现在,看着东平郡王的请罪,拿出的证据,谁还敢冒着个头?巴不得和南安郡王,和北静王府,划开关系。 整个王府,满门抄斩,包括年老的南安太妃,我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但这个令,当今必须下! 南安郡王,等同卖国!卖国,必须严惩! 南安郡王一事上,也没有官员敢求情,因为这是绝对的政治立场。 而现在,不好立马处理的,是北静王。 当今看了眼认罪态度十分积极的东平郡王,还有信国公从东平郡王手里“抢过”来的海军和海船。 当今道:“穆恪。” 东平郡王应声道:“罪臣在。” “念你此次及时配合信国公纠正错误,虽迟了一步,但也阻止了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在后续中与信国公配合有度……” “只降爵为海安侯,待日后立功,再往上封,你可服?” 从郡王到侯爷,至于海军的军权,陛下是一句话没有涉及到,但一家的命是没有问题了,不用和南安郡王有牵扯了。 新出炉的海安侯穆恪虽有些心痛,但还是谢恩道:“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当今抬手示意他归位站好,才将北静王府与南安郡王有牵连传信的调查,交给了刑部。尤其是穆恪带回来了南安郡王留下的后手。 一个戏子给南安郡王传递引起战乱混军功的消息,若是手中没有一点东西,何以让南安郡王相信? 有了这个东西,刑部完全可以直接拿人! 北静王府,北静王被抓了! 刑部的人闯入了北静王府,什么也不多说,不多听,直接将北静王捆绑了起来。 “大人!北静王妃重病在床,呼吸困难,行动不得,神志不清,已然病入膏肓,怕是一挪动……” 这次事件影响太大,是刑部尚书彭尚书亲自带队,彭尚书直接冷哼,“留下一个王妃心腹,其他的都带走,再问清楚这王妃是什么时候开始得病的。” 北静王打算杀人灭口,将北静王妃的原因归结于后宅斗争,可事实上,刑部的人,可不会跟着你一个嫌疑人的思路走。 北静王妃这时候越是出问题,在刑部的人看来,北静王问题越大,北静王终究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自作聪明了。 “大人!王府的薛夫人已经坏了身孕……” 彭尚书皱眉,薛蟠作为传信出去的桥梁,已经被羁押,而薛夫人同样姓薛,还是宠妾,不可能不审问。 “给她一个单独的牢房,留一个丫鬟跟她一起。” 又不是像王妃那样要死了,该审就得审! 京城,贾家: 如今的贾家也就一家子白身,贾政已经养不起清客了,家里人也不会让他养清客白吃饭,到现在,一大家子人,竟然全靠贾宝玉一个人的铺子养着。 要是以前,贾政知道宝玉私下开铺子做井上之事,一定会觉得丢了颜面,也现在,饶是清高的贾政,也没法厚着脸皮再去要求宝玉什么。 王夫人在之前,还想着她的妹妹薛太太,想着有她送薛宝钗入王府的恩情,纵然如今一届白身,但王夫人依旧低不下头颅,那怕贾家的罪证中,少不了她的杰作,但她依然有底气。 但现在,薛家被羁押候审,薛家最大的靠山,北静王都给收监了,王夫人最后的一口气,散了。 王夫人跌坐在椅子上,也再没有贴心的人及时来安慰,哪怕身边还站着新买来不久的丫鬟。以往的荣国府家生子,她王夫人的陪嫁等,全都跑了个干净,王夫人这等做惯了主子的人,哪里能适应没有丫鬟服饰的日子?宝玉自然也就只能买了。 这时,贾政走了进来,让丫鬟出去。 王夫人看着时机来得刚刚好的贾政,喉咙里呵呵了两声,“你是来耀武扬威,看我笑话的?” 贾政暗里和王夫人也斗了十多二十年了,如今两人都一无所有,却觉得一身的轻快。 贾政道:“贾家,王家,薛家,都没什么区别了。” “宝玉以后的婚事,你也不用管了,由老太太做主便是。” 王夫人知道,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如今贾家除了贾兰,因为李纨节妇的原因,免了责罚,还能科举,其他的人,三代以内都不能科举。 这些日子,老太太便看重了林红玉,也就是林小红。 因为贾宝玉在贾家出事前就给小红脱了奴籍,故而小红其实早就恢复了本来的名字,林红玉。 林红玉也感恩宝玉对他的看重,纵然贾家出了事,林红玉也没有因此就踢开贾宝玉,反而尽心尽力的安排后续事宜。 王夫人看不上林红玉的丫鬟出身,尤其是贾家没了后,她自觉林红玉太过无视她,把现在的贾家当作了她自家家,也王夫人也不想想,现在贾家的收入,有多少是林红玉一个人忙前忙后个打拼出来的,贾宝玉提供的只是经济的入股,换一个人,对于宝玉这样不懂经商的小白,早就把宝玉给坑得打水漂了。 而老太太,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明白过来贾家再没有机会,贾赦他们也以为曾经的算计而离了心,老太太就及时的改变了想法和策略。 林红玉在她看来,是目前而言,最适合宝玉的妻子人选,知恩图报,知根知底,又有足够的管家能力,对于宝玉这样的不事生产的落魄公子哥儿而言,已经是上上之选了。 尤其是他们现在的产业,一个出原始资金,一个出管理能力,若是再没有关系加深他们的羁绊,现在还好说,以后林红玉迟早会有自己的生活,到那时候,宝玉怎么办?贾家怎么办? 因此,老太太早就动了心思,只是王夫人迟迟不愿意梦醒,看不清形式,一直拖着。 而如今,王夫人的依靠,也没了。老太太,自然会做主了。 老太太叫来了林红玉。 “好孩子,来。”老太太特别慈爱的看着林红玉,林红玉睫毛轻轻扬起,抿唇一笑,机灵的就上千几步到了老太太身前,伸出了手让老太太握住,“老太太安。”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对什么人用什么方式:“红玉丫头,以你的聪慧,想来能知道老婆子我找你来的意思。” “你是个有主见的,所以我提前来问问你,你若是不反对,我再和你爹娘商量,你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过,宝玉也不会知道。” “你也知道的,宝玉是个不成器的,他听话,但身为一个以后当家的,他只会听话,便不好了,无论是颜色,还是能力,你都是个好的。若是你同意,以后家里自然是什么都交给你,宝玉以前是有些糊涂,也爱姿色,但我相信你只要有心,能管住他。” “自古婆媳难相处,太太那里,你如今有了足够的底气,完全可以不怕她,他爹不管事,却也不会乱管事,好丫头,你觉得如何?” 林红玉确实猜到了老太太找她来的意思,甚至之前她就看出来了,也看出来了王夫人看不上她。 而她爹娘也和她说过如今这些产业的事情,无论是以后宝玉成亲,还是她成亲,都要进行一个分割,不然长久下去,难以扯清楚。 所以他们之前老太太有意无意透露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就聊过。 今天这一番话,老太太也的确是剖心窝子的话了。 林红玉的心思呢?林红玉一早就有往上爬的心思,所以在院子里往上凑,但当时她没有明白她爹娘让她长大后给她脱籍做个平头娘子的心思,好在阴差阳错,宝玉看出不对,提前准备了退路,选中了她,她也承了宝玉的恩情。 也是因此,之后她爹娘有心思,也会提起给林红玉说清楚,就怕孩子一不小心走错路。 林红玉一家觉得,现在的贾家虽然败落了,无法科举,但到底还是剩有一丝底蕴,那就是长久韵养出来的见识与气度,而这些,是他们没有的。 纵然脱离了奴籍,现在做出了成绩,但在高门府邸,她也一样只能做妾。 做平头娘子,选贾宝玉,对于林红玉而言,不算差,就像老太太说的,至少宝玉脾气好,也好哄,只要她有心,完全能管的住,贾家,可以说是完全的她做主。 三代以内不能科举,但对子女的教育,有她在,有贾政或者宝玉教,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别看宝玉只会弄胭脂,其实四书也是读过的,不过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罢了,而且宝玉知识面很广,杂书看得也多,这就是家族的底蕴。 长此以往,家里就算不科举,也过不了太差。 更何况,她帮宝玉做了那么多事情,便是老太太们都不知,宝玉真的做了胭脂,还是和林姑娘,和其他几位贾家姑娘一起!这情分在,只要好好的经营,日子就不会太差! 林红玉当即就羞涩一笑,屈膝行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红玉但凭家里做主。” 这就是应了! 老太太当下就笑出了声,连连道好。 林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也有林家自己的骨气,那就是订婚结亲一整套流程,还是要走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老太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这也是应该的。 直到两家都说定了,所有话事人都知道了,老太太才叫来宝玉跟宝玉说他和红玉的婚事。 宝玉……这辈子的宝玉,没有和黛玉的长期相处,又有林筠的插手影响,对黛玉当然没了有那种感情。 故而对于宝玉而言,只要是个漂亮姑娘,是个贴心的,他哪里会反对?比林红玉还羞红了脸。 在他看来,林红玉这个林姑娘,是极其厉害的,能看上他,他心里也是满意得紧。 老太太哪里还看不出答案,只让宝玉安心等成婚,其他的家里会给他安排。 老太太看着宝玉离开的背影,眼中有些感慨,以往想撮合两个玉儿而不得,如今,倒也是两个玉儿了,只是此玉儿非彼玉儿,但都是好姑娘。 老太太为贾府算计了半辈子,如今贾府没了,为了两个玉儿,也依旧是算计着算计着,但到底看开了些。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已经给宝玉选了最合适的妻子,以后,她也该颐养天年,把家里,都交给小辈了。 “鸳鸯,我还有些嫁妆,你给一并统计了出来吧,分成五份,一份作为你的嫁妆,等你出嫁的时候风风光光嫁出去,我让敏儿帮你找,她会帮的,一份给红玉做添妆,剩下的三份,分别给探春惜春和玉儿。”这个玉儿,自然是黛玉,而说是给玉儿,其实也是给贾敏的一个态度。 鸳鸯两眼一红,泪水在眼眶打转,“老太太!” 老太太乐呵呵笑着道:“哭什么,你还能伺候我一辈子不成,红玉是个孝顺的,会照顾我,我不能再耽搁你了。” “就这样说定了。再拒绝,我才是会不高兴。” 她这个老婆子,算计到头一场空,还是把最后一点东西,都留给子孙吧。 作者有话要说: 遗产属于个人财产,严格来说抄家还是会抄的,但这次抄家毕竟不像原著里那样,就设定留下了贾母的嫁妆私产(但说实话肯定没有初始嫁妆那么多,毕竟贾家入不敷出,被偷盗了好多,老太太也是心知肚明的原著中) 第135章 所谓的以德报怨 贾家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一个婚事也不可能一两个月就给草草办完,整个贾家都陷入了忙碌之中,没有人还记得北静王府和他们有任何旧情,也没人还记得,有个薛夫人,是王夫人的外甥女。 刑部已经查清了一切,包括忠心耿耿的顾嬷嬷,都给撬开了嘴,只要是人,那便有软肋。 北静王夫妻双双获罪,一个也脱不了干系,当然,北静王还多了一个偷渡杀妻的罪名。 薛宝钗这个薛夫人,在这件事情中,当属无辜,但在内宅中,能常年霸宠,手上也算不得清白。便是这腹中的胎儿,除了她自己和心腹,府中还没有人察觉呢,包括北静王。 不过因为没有人状告她,在这件事情中,也就只是被牵连了。 北静王自然是要下去亲自和南安郡王解释了,而北静王妃,本来日子也就几天了,倒省了行刑的力气。 北静王府一朝轰塌,薛宝钗依靠北静王获得的夫人诰命,自然也就没有了。 而薛家也因为牵连其中,革除皇商身份,抄没家产,而被利用得彻底的薛蟠,也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三千里,服刑三年。 对于北静王一脉现在唯一的一个,在薛宝钗肚子里的子嗣,朝廷就像是忽视了一样,并没有过多关注,重回白身的薛宝钗,只能回到了薛家,但如今的薛家,哪里还是曾经的薛家? 薛蟠与夏金桂成亲了几年,但事到临头,夏家当然是保全自己,他们也和北静王府有牵扯,如今好在了产业抱住了一部分,命也在,可不得立马远离薛家? 薛家金陵剩下的几房,根本就不认薛蟠一脉了,也不给薛太太他们好脸色。 一无所有的薛太太一家子,生活都是问题,夏家立马抓住这一点,要和薛蟠和离,只要答应和离,便给薛太太三千两。 以往的薛太太哪里看得上这三千两,但是如今,夏金桂直接回了夏家,也不管她,薛家的钱都补给了国库,哪里还有她的? 为了这三千两,薛太太只能让儿子和离了,恢复了夏金桂的自由身。 重新回答薛家的宝钗,面对的就是如此情况。 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薛宝钗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薛太太道:“妈,把银子给我吧,我们去沿海,重新开始。” 薛太太面露犹豫,她知道女儿有本事,可现在只有她们母女了,也给不了薛蟠帮助,她找过王夫人,王夫人无利不起早,何况现在她指着儿子过活,儿子又是个没主见的,她还能如何? “可是去沿海,你哥哥那里怎么办?我还想着用银子给你哥哥打点一下……”薛太太的声音在薛宝钗的隐忍着怒气的目光中,逐渐降低。 薛太太第一次看见薛宝钗如此模样,还是在她面前。 薛宝钗忍着冲动,道:“妈!哥哥的事情谁敢插手?薛家因为哥哥牵扯其中,我好不容易留下了一条命,现在又要凑上去吗?” “更何况,妈,南安郡王这一出事件中牵扯到的人和事,谁敢徇私?谁敢包庇?” 薛宝钗此刻,羡慕起了早已失宠的侧妃,至少,人家因为不得宠,什么都不知道,得以回了家,家里也免受了牵连。 她说着是薛蟠牵连了家里,可她比谁都清楚,那是因为自己在王府,薛家才有了被利用的机会。 薛宝钗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因为以往薛家的荣耀,也是她拼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不想薛太太再犹豫不决了。 如今只剩下了她和薛太太母女二人,还有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她不能再把命运交给别人。 看着薛太太有所松动,但还是下不定决心的模样,薛宝钗加了一把火,道:“妈,我们去沿海,先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儿,便姓薛,以后过继到哥哥名下,我们从小好好教导,一定能让我们薛家重新起来的。” 给薛太太画了一个大饼,薛太太被薛宝钗眼中描述的美景所迷惑,差点就答应了:“可是这孩子是北静……” “妈!”薛宝钗快速打断薛太太的话,“这话不能再说了,他只能是我们薛家的孩子!” 薛太太想到北静王的下场,脸色有些苍白的点了点头,也终于答应了听薛宝钗的。 薛宝钗终于松了一口气,至于这个孩子,当然是姓薛,但过继给哥哥?再说吧。 说来也是风云变幻,四大异姓王,一次性就解决了三个,南安郡王九族尽诛,北静王只有一个遗腹子,还指不定姓什么,东平郡王已经只是个侯爷,只剩下西宁郡王,在西南部云南地区,默默抱紧了自己,还好自己这儿通信困难,他们没有找到自己。 母亲在京中养老,应该也没有掺和吧…… 算了算了,同气连枝,根都没了,自己还连个铲铲。 京城中的风浪,再大也影响不了海上的风浪。 林筠一行船队,没有半点低调的,往南航行。 一列列的巨大海船,搭配的武器炮火,站岗巡逻的海军,都昭示着队伍的正规与强大。 这其中,还有新招安的汪鑫和吴大志。 正因为两人都是海盗出身,所以对于海外,尤其是中原附近外,隔得不太远的地方,他们可比正规的,少有出海到处浪的海军熟悉。 或许是为了方便,又或许是故意的,他们提前往南陈递交了国书,要借个道,前往亚陈。 南齐的使者去过中原好几次,但是对于中原王朝的印象,除了记忆里的汉人大王朝,对于中原的海军,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印象的,若说有,那便是倭寇扰乱沿海了。 故而,南齐虽然知道中原强大,但是对于中原王朝借道前往亚陈问责,但南齐的王室,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思,顺道看一下,中原的海军,到底涝成了什么样。 可等到中原王朝的海军在南齐的岸上着陆休整,南齐看戏的官员们,脸色顿时僵住了一瞬,而在林筠等人看过来后,还只能快速挂上笑脸。 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憋屈,还只能夸赞王师之军,就是不同凡响。而林筠竟然,一点也不谦虚的全盘接受了!这和印象中,谦虚的冤大头宗主国中原统一王朝大燕,根本不一样啊! 他们每次去朝贡可都是要撕好久才能撕出来的名单,就是因为中原王朝的官员,不仅说话好听,皇帝还大方,官员还守礼,接待还高规格,不要太美妙! 但是眼前这个一看就年纪小,是走后门的来镀金的富二代,不谦虚就算了,出手都不大方,不对,是根本不出手! 但是他们能怎样?作为他们的宗主国,都已经来了,他们总得高规格接待吧?尤其是这些海军,纪律性一看就很强,武器装备也不差,还有这船,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一点给他们…… 林筠他们也并没有刻意在南齐多待,第二天就整军出发了,令行禁止,气势如虹,给南齐的下马威,已经足够了。 南齐: “王上,大燕这几年的变化太快了,自承庆帝掌权后,我等也愈发难以看清大燕了,如今大燕更是直接出师亚陈,丝毫不惧怕对外开战,对于大燕的策略,怕是要有所改变。” “我南齐又没有得罪大燕?何必上赶着?” “是极,上赶着不是买卖,那亚陈也是自己作死,我们看戏就是了。” “不妥,那领头的小子你们还不知道吧?那是承庆帝早早就定好了的驸马,我之前与之交谈,这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十六岁就敢出使海外,海军将领亦对其心服口服,言语中却没有儒生的礼教和平,还是太子的小老师,等以后太子和他掌权……” “嘶……六王子可是有何消息渠道?” 六王子严肃的点头,“不错,这些消息其实我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当真罢了。” “之前大燕开海,有商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从他们口中听说的,也就他们是沿海的商人,这才有机会知道这些事儿……” 南齐一处海港,徐晔徐子言带着商队,带着满船的货物,大大方方的,往中原而回。 南齐以南航行好一段距离的一处海岛之上,便是亚陈。 与南齐的汉人移民统治不同,亚陈虽然也有汉人移民,但是很少,更多是的番邦洋人。 中原的海军,将这个岛国的港口外,给全部围困了起来,号角声响,亚陈的海边守军,自然是发现了,但是面对偌大的敌军,他们面面相觑,在对方只是示威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妄动。 “嗖——” 一支长箭裹着国书,射到了亚陈海港之上的旗杆上,旗杆,已摇摇欲坠,而明黄的大燕国书样式,昭示着大燕的,来者不善。 不是每一个国家,都像中原一样庞大,许多的岛国,大小甚至比不上中原的一个省市。 这一支裹着国书的箭,很快就送到了亚陈国国王的手上。 海船之上,林筠看着设备完善的港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带着些许满意。 “这港口,一看就,与我国有缘。” 他带着善心而来,想来能够,合作成功的,毕竟,我大燕都以德报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明天中午在评论发红包~团团圆圆过大年~ 明天更新有,时间不定,应该是晚上? 第136章 善解人意林子懋 航海的时代还未全面开启,中原王朝对于其他的东西方大小国家而言,都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在他们眼里,东方的这一条巨龙,遍地挥洒着黄金,可以尽情享用薄如蝉翼,如水顺滑的丝绸,可以食用数之不尽的美食,清香宜人的茶叶,可以将珍贵的瓷器作为普通摆件…… 中原王朝不仅富饶,还强大。 中原王朝历史悠久,文化未曾断绝,他们人多地广,丰衣足食,军队也孔武有力,武器强大,任何一个试图侵略中原王朝的国家,都只会让他们扩大地盘…… 亚陈与诸多的周边国家是同种心思,他们艳羡中原的繁盛,却也时刻想要咬上一口,因为人的欲望,是会无限增长的。他们一直没有动手,一直低调发展,不过是寻求时机。 南安郡王的“合作”,亚陈国国王自然不可能全然无知,毕竟亚陈国国王不是傀儡国王。 但莱瑟将军许久未归,国王等人就有些不安了,如今中原海军逼近,国书以下马威的方式送来,他们悬着的心,终于快要死了。 莱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莱瑟,也注定只能是个人行为,这是所有亚陈上层知情者当下的共识。 “我王,中原王朝来势汹汹,莱瑟将军这么大一个把柄,还有那些战船和海军已经全部落入中原王朝,王,我们快出去迎接中原的客人吧,不能让他们等急了。” 有官员立马开口,滑跪速度十分顺滑,果然,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有软骨头的家伙,并且自诩这是为了国家减少损失。 但显然,国王有些犹豫,或者说,有些不甘,他要是出去迎接,那就是国礼迎接了,岂不是明摆着自己国家做错了?那这个国王还有什么脸面? 看出国王的态度,又有人上前道:“不可,莱瑟做错了事情,不能拖累整个国家,中原既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派使臣前来,说明中原是个讲道理的国家,若是我王出面,到底不妥,不如让王子殿下出面,以国宴礼节接待,既不会让中原小看,我们也不会失礼。” 都是政客,中原此举,明显就是抓住了他们的错漏,要让他们给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就可以商谈了。 若是商谈不成,才会开战。 亚陈国王派出了大王子为主,附带这几个王子公主随行,一切听从大王子安排。 亚陈国王并不缺少儿女,他觉得,中原王朝重视嫡长,那他就让长子去,肯定很显重视了,至于大王子要是不小心真的没了,他又不是没有备胎。 大王子不知道这一点吗?当然知道,但危险也同样伴随着机遇,没看到他的弟弟妹妹们嫉妒的眼神吗? 至于随行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平时不出声的,不足为惧。 只要这次谈好了,对他来说,就是一张金履历了。 林筠等人依旧在战船之上,远远的看见了一支官员队伍,林筠使了个眼色,莱瑟已经被押了上来,早没了攻打闽地时的意气风发,如今,不过是一个胡子拉碴的阶下囚。 “看清楚,来的是哪些人?” 刀架在了莱瑟的脖子上。 本就是利益之徒,又亲眼见到了副官被砍头,给百姓发泄,莱瑟心知肚明他能活着,是因为他是目前的“主犯”,是因为大燕还要谈判,直接两国交战,哪怕是强大如大燕,也弊大于利,毕竟两地相隔较远,所以才留着他。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亚陈,但自己还在人家手里,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交出去,为了日子不太难过,莱瑟以他作为将领优秀的视力一眼认出了来人:“领头的是我们大王子,身后的都是些重要官员……” 一秃噜的就给说完了,也就是让大燕的人提前一两分钟知道亚陈接待官员身份罢了,他没有泄密重要军情,他还是忠心亚陈的!莱瑟如是洗脑自己。 林筠,穆怡,裘衡三人不经意对上了眼神,面上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林筠的武师父秦硕这次也在,木着一张脸,与各怀鬼胎的几人格格不入,这可能便是人家是领导,自己只是个打工人的原因吧。 而在亚陈官员的接待下,林筠为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保护他的师父秦硕,与林筠十分熟悉,配合默契,能最大限度保护林筠安全,一个是翻译官孔柔,只要孔柔不刻意暴露自己的武力,绝对能让人放下大部分心防,兼之孔柔武将家庭出身,对于军事方面,战略方面,功底并不差,也存了探查亚陈的心思。 裘衡作为这次出使的副手,带领百人精锐护卫队,保障出使团队的安全,同时发挥紫麟卫首领的工作技能,与孔柔配合看能不能勾出什么东西来。 而穆怡并没有下船,作为水军将领,只要林筠那里出了什么事情,立马对亚陈发起炮火,视作亚陈主动对大燕挑起战争,我方进行防御反抗。 亚陈等人看见的,便是头戴缀玉垂缨冠,芝兰玉树的少年郎,手持象牙折扇,脸上挂着清爽干净的笑意,向他们迎来。 若非是他身后的背景图,是战船一次列开;他的身旁跟着的官员,一一穿着对应的官袍一脸严肃,后面跟着上百精锐,还有被押解着的莱瑟将军,他们就要信了这少年的温和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中,这个为首的清瘦郎君,不仅没有身着官服,日常得让他们看不出具体职位,似乎是不给他们面子,但他腰间的腰带上,没有被外袍遮住的部分,隐约透露出的是……龙纹…… 对于中原王朝,再不了解也知道,龙,在中原王朝代表什么,便是太子,皇子,亲王,宗室,对于龙纹都有明确的规定,当然,再细致的,他们就不了解了,但对于这个出使的官员,大王子却不得不提高了重视程度。 大王子与林筠各自带着八百个心眼子,假笑着打着招呼,相互试探。 “我亚陈向来仰慕中原文化,今大燕能派遣使者来我亚陈就两国合作进行洽谈,实属令我国蓬荜生辉。” 林筠拱手回礼,笑道:“大王子客气,我中原自古以来便是礼仪之邦,贵国有朋自远方来,我大燕自是应当以礼相待,君以诚待我,我自以诚待君,必定让贵国有始有终,不白来一趟。” 林筠揽了揽垂在身前的发带,眉眼一挑,身后的精锐便押着莱瑟走上前来,在亚陈等人略显僵硬的脸色中,林筠就像是和朋友唠嗑一样自然道,“其余客人对我大燕爱得深沉,陛下仁慈,已经下令让他们血肉灵魂得以留在大燕,大王子不会怪罪吧?” 大王子看着面前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儿林筠,看着大燕给的他们下马威,大王子皮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干笑了两声,好一个以礼相待,撑着笑道,“能留在大燕,自是他们的服气,只莱瑟将军擅作主张,没有辨别请帖真假便上门做客,打扰了贵国,实属不该,林大人可否,将其交还我国,也好按流程查明情况,以作审判。” 到底是一国王子,一下子就把亚陈将军主动兵出挑起战乱,说成是大燕自己内部问题。 只不过,林筠手中扇子转了一个圈,眼神在大王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笑道:“原来他和南安通敌叛国,大王子也知晓呀。” 大王子极其身后的官员脸色骤然一变,这时,站出来一人怒指大王子,呵斥道:“原来莱瑟竟是大哥指使!怪不得莱瑟如此大胆,大哥,你糊涂!纵然父亲迟迟没有退位,你也不能暗中插手军部之事啊!” 三言两语给大王子扣了帽子还不够,完全不给大王子解释的时间,对跟随而来的亚陈京卫队道:“大哥勾结军部,擅自插手他国内部,挑起战乱,还不速速扣下大王子!移交司法部门审判!” 林筠就看着这位跳出来的新王子,将大王子打上了背锅侠的标签,速速扣押,也将亚陈国最大限度的给摘了出来,至少明面上一切都合理了,将军没有胆子,大王子总有吧?你大燕要结果,要出气,那就把大王子给你,对外也说得通。 这也是那些京卫官兵也在一瞬的犹豫后,立马扣住大王子的原因。 大王子被堵着嘴悲愤退场,这位王子才谦逊的介绍自己,一副恭维林筠的模样。 林筠脸上笑意更厚了一分,心中的警惕却加强了数倍,这个四王子能跟在大王子身边一起来,是谁的授意呢?国王对于会发生的事情,又是否有预料? 林筠呵了一声,将莱瑟推给了四王子,随口道:“既然大王子牵扯其中你们都愿意查,那莱瑟这个战犯,也交由你们自己处理了。” 作为让亚陈注定会出血许多的“罪魁祸首”,亚陈的上层,不会放过他的。 而他们也不担心莱瑟会透露大燕的情况,因为他能得知的,都是愿意让他知道的,说出去了,更好。 只是下一刻,林筠接着道:“我看四王子也是个爽快人,办事利落,林某就直说了,我这次来,就是奉陛下旨意,来为我朝百姓讨回公告,商量赔偿事宜的。” “不知四王子可能做主赔偿事宜?若是可以,倒是没必要进城,直接签订协议便可,林某也好早些回家陪小太子。” 四王子眼眸一沉,这话就是直接说,他不管你们推出谁当挡箭牌,总归大伙儿心知肚明,反正他大燕遭了罪,是你亚陈的军队害的,你们就得拿出满意的赔偿,不然就没得谈。 还有……小太子…… 四王子心里越是滴血,脸上笑容越亲和,“林大人说笑了,大燕的朋友远道而来,哪儿能不进城招待,说出去岂不是我亚陈待客不周?” 翻译:他没权力签协议。 “不知林使臣,可是贵国太子亲戚?” “二王子不知,林大人乃是陛下钦定的三驸马,自小得圣上和大儒教导,立太子后,太子也是林大人的学生,若非此次闽地来客太过匪夷所思,有伤国体,陛下也舍不得派林大人前来。” 这个时候,就不能是林筠开口了,而是旁边随行的官员送上辅助。 既表明了林筠的后台,让他们有足够的顾忌,又点出大燕对此次遭袭的重视,用上了有伤国体四字,这赔偿,你们亚陈看着办吧。 “原来如此,林大人太过谦虚了。”又是一番虚假的客套。 而亚陈众人心里,都不由得暗骂大燕泱泱大国,心眼竟如此之多! 林筠的后台大吗?又是驸马,又是皇帝的学生,又是太子的老师,腰带上还有龙纹,当然大!一旦林筠出事,在加上之前的闽地之事,大燕开启国战完全占据大义。 可你要说用林筠威胁大燕?那就是蠢了!那就是给大燕递枕头!玩儿政治的,哪一个不会文字游戏? 什么叫钦定驸马,那就是还不是真的驸马,还没有成亲,不然只会是‘林大人是三驸马’。毕竟,除了皇帝,谁能决定公主的驸马? 至于说得皇帝教导,翰林门生一样能这么吹,不过是次数多少罢了,还有教导太子,端看林筠的年纪就知道,林筠只能是教导太子的其中之一。 所以,这些后台,看起来很大,但同样很虚,他们完全可以抛弃林筠。 甚至于,林筠真的在他们这里出了事,林筠马上就能是真驸马,就能是真的太子师,甚至是帝王唯一弟子!因为那样出兵,名正言顺。 狡诈!大大的狡诈!他们不仅要放着林筠坑他们,还要防着林筠真的出事!晦气!晦气! 双方基本试探结束,待进城时,四王子有些探究的看向了海面的战船,笑着问道:“将军们在船上也累了,何不下来休息休息?” 林筠笑得十分清澈,根本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他们只负责出兵,两国间的和谈,就没必要带着他们了。” 他们只要会攻打国家就够了。 “何况他们这么多人,吓到了百姓就不好了,还是让他们在海岸待着就是了。”林筠特别善解人意的说道。 不会进城,但是海岸海港,他们就暂时扎营了。 四王子和诸位官员听到翻译,都不得不咬了咬后槽牙,却因为自己失礼,又没有足够的胜算和把握能扛过偌大的中原王朝,只能强撑着笑意,将这一百多人的队伍给带入了城内,再带到王宫之中。 亚陈拿出了高规格的接待,一路护送他们往王宫而去。 而在海港处的交锋情况,已经如实落在了国王的桌案上。 “迎大燕使臣进殿—— 第137章 争的是滔滔不绝 任何一个时代,上层阶级的享受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亚陈纵然历史等各个方面比不过中原,但是王室层面的享乐和服务,也绝对是让人挑不出毛病且流连的。 亚陈的风气比中原更为开放,穿着更为露骨,更加展示身材的舞女在殿内随着乐声舞动,异域风情的朵朵繁花,为宴会增添了一抹亮色。 林筠依旧目光清澈,不为所动,笑意盈盈的和国王等人插科打诨,半点没有进入正题。 国王也没有着急,给林筠介绍着亚陈的风土人情,介绍王室培养的歌姬舞姬。 是夜,林筠等人在亚陈王室安排好的住所中,竟对起了诗。 王宫里,国王也同样召集起了重要官员和四王子。 两方的人,都默契的没有着急下定论,而是还处于试探的阶段。 亚陈这一方,想多花点时间,在这群人身上下下功夫,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能减少损失。 大燕这一方,也想再实地考察一下,亚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做出对大燕最有利的方案让亚陈赔偿。 两方在拖延方面,也属于是另类的双向奔赴了。 翌日,林筠看着陪着他到处逛的王子公主,姑娘们往他和裘衡这边凑,王子们往孔柔那边凑,可真是…… 林筠有些‘脸皮薄’,惹得裘衡等人好一阵笑话,孔柔倒是大方的对比起了颜值身材,挑剔起来了,而亚陈的少年郎们,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奇怪的胜负欲给上来了,瞬间卷了起来。 等晚上回到住所,打发走了那些个少年,孔柔才啧了一声,“派的人要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要么是嘴严的,什么有用的都没套出来。” “不过倒也不亏,也算是视觉盛宴了。”孔柔对林筠分享经验道,“那个十三王子的绿眸狗狗眼真漂亮,性子目前看起来也乖,若非是异族还是王子,倒是可以给你姐姐看看,上门女婿嘛,好看听话就够了。” 在林筠目瞪口呆中,裘衡这个大老爷们竟然也加入了话题,“我也看了,那个小王子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我是个男人都心软。” “你还真别说,在我们中原,还是京城,什么风格的郎君林家找不到?这小王子还真就独树一帜,那眼睛就和翡翠宝石一样,搭配小卷毛,还戴着宝石耳钉,我们这一出,也不是不能带个质子回去。” 其他官员也凑在了一起,不知道他们因公加班还是单纯打着公事吃瓜,“这个小王子今天再怎么打扮,也有些瘦了,皮肤也比不上其他几个王子公主,更为粗糙一些,不像是个受宠的,虽然好好养一养皮肤状态能养好,要带他走应该也没有难度,但就是作用不大,我看那七王子身后势力还是有一些的,又不多,倒是可以考虑。” “这个不妥,这又不是春秋战国,都是异族,带回去又是王子,万一增长了他们野心再回亚陈,指不定就是学我们的本事来对付我们了,唐时的樱岛现在的倭寇,你们忘了?” “那这样的这个小王子当质子倒是不错,亚陈国王既不会舍不得,又还能给他一点希望,显得重视他们。” “可以,不过林姑娘怕是不适合了,林姑娘到处游历教学,万一小王子是个有野心的,岂不是白嫖了我大燕的地形?” “宫中的公主年龄也不适合,这怎么搞?怎么腐蚀人家?不在京城成家感受温暖,人家也没理由安心卖自己老家啊。”毕竟不管怎么说,一个王子,再不受宠,了解的也比其他人多多了。 林筠眨眨眼,脑子还有些混沌,这就是成人和未成年考虑问题的不同角度吗? 但林筠也很快加入了进去,毕竟吃瓜已经吃不到他家人身上了,“可若是要有一个质子的话,十三小王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林筠道:“你们也看到了,亚陈的许多作物都是我们没有的,加上独特的位置,南齐是一个小群岛,也就两三个小岛凑在一起,作为向南向东延阔的一个锚点。” “但是一点与亚陈建立合作,就与他的邻国帕黎特,莫瓦有了交集,这两个邻国与亚陈合作颇深,只要亚陈这关过了,就相当于我们有了跨过这一片群岛的资格,再往南,便又是一个大陆。” 孔柔看着地形,听着林筠的陈述,瞬间反应过来,“海外国家繁多,敌友未知,但是有了亚陈这一片岛屿作为缓冲或者门槛,中原的安全性能大幅度提高。” 孔柔指着南齐,再沿着弧度划到了亚陈,眼眸亮得惊人,她明白了林筠的谋算了,语出惊人道:“是不是还差了一个樱岛!” 若是南齐,亚陈可稳,琉球海盗颇多,但是已经有汪鑫,吴大志被招安,有他们带路,平乱琉球指日可待,只要再把倭寇问题解决,樱岛再纳入版图,那大燕在东南一代海岸,便彻底有了屏障! 这才是亚陈的将领犯了众怒,但是他们也还是要合作第一的原因,而不是直接开战,因为陛下,看的是国家长久的利益。 当然,这些罪孽,也不可能轻易抹去,故而,亚陈也必须出血。 而对于亚陈而言,如今的大燕,还是神秘古老的华夏强国,出血再多,但只要能有合作,搭上联系,他们便不会亏!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是当舔狗,那也有人争着当! 要知道,茶叶,丝绸,瓷器,中原一直都处于贸易顺差地位,亚陈,眼馋了许久了呢! 孔柔的话,让这次位置辅助位置的使臣们有些惊讶,但敢出海出使的文官,可和只会读死书的迂腐文官不同,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对于大燕的好处,竟真开始谋算了起来,还是林筠好说歹说,现在当务之急是亚陈,才让这几个官员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林筠眼神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们几眼,没忍住道:“你们……不会是隐藏起来的纵横家传人吧?” 瞧瞧你们出的主意,说樱岛分了好几个岛,内部不统一,完全可以挑起他们内部争斗,让他们狗咬狗,自己人消耗自己人,巴拉巴拉。 不是,你们是咋知道人家内部情况的?就是他林筠/裘衡,也只了解个皮毛好不? 三位大人们眼神顿了一下,下一瞬义正言辞:“胡说!纵横家早就没了,纵横家都是些只会挑起战乱的家伙,我们都是好人,我们才不是他们纵横一脉的呢!” “就是就是,小林大人你这是诽谤啊!” 这一下,连裘衡的目光都变了,你们对纵横家很嘴毒啊,也挺了解的啊,而且,你们不都是直接叫林筠表字或者小林学士的吗?怎么现在又是小林大人了?还说你们不心虚? “不是就不是吧。”见三位大人不自在,林筠开口解围道,“不过几位大人的建议还是得禀告给陛下的,人才不能白白埋没了。” 裘衡收到眼神,点了点头,不用林筠说他也知道上报。 三位老银币大人:…… 半夜起来都得打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忍不住,樱岛的任务量和亚陈跟着摸鱼的任务量能一样吗? 最主要的是,出使亚陈是陛下指派,他们顺带,他们不出头啊。 但是现在,这是挂上号了是吧?还当着他们面说给陛下建议,这是明示会对樱岛出手的是吧?这种机密,他们听了还能下船? 他们真不都是纵横一脉的,但他们都不是程朱派,这下好了,苟不住了。 既然苟不住,那就……干脆制造风浪吧!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陛下年号虽是承庆,以往也锋芒不显,但是自从真正掌权后,手下的动作就没小过。 陛下,是个有野心的,只是陛下的野心,一直过于内敛。 但既然陛下有野心,那他们做臣子的,又怎么能拖后腿呢?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海外岛屿国家接二连三的,与中原内部争斗不同的,真正的大争之世。 三位大人的视线不经意间互相对上了,三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达成了共识。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三位大人之中的程起开口道。 …… 在接下来的几日,两方都看起来稳得很,直到: “什么?伊拓港口?那不成的!” 亚陈的官员赶紧反驳,“袁大人,这个是万万不行的,你们要这伊拓港口,和要我们东部区域的经济有什么区别?这是万万不行的!” 袁桐淡定的抚着自己的胡须,“但你们亚陈的军队,便是从伊拓港口出海往北,直指我朝东南沿海,给我们的百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多少家庭一朝崩塌,妻离子散……我们如是不在伊拓港口长久驻军,万一你们又背着我们搞袭击,我们找谁说理去?纵然大不了两国直接掀起战争,但对我国造成的损失,你们赔得起吗?” 这一天,两国的外交谈判人员,进行了坦率的交流,对于伊拓港口的问题,充分交换了意见。 又是两三天过去,大燕给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亚陈官员到处送礼,终于,在一个叫常宿的官员那里买通了消息。“伊拓港口我们大燕一定得有相应的权力,这个度可以再谈,但是不能没有,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懂,不过无论大燕插手多少,我们这里都……” 常宿三根手指搓在了一起,一个明显的要钱的手势,“我们合作也可以更深一点嘛。” 亚陈的官员想着反正是报销,做出一副咬牙的模样就答应了。 常宿满意点头,轻声道:“你们王子公主那么多,若有王子在我朝学习,你们合作的话,我们也才能更相信啊。” 亚陈官员咽了口口水,这真的可以?只是送王子公主而已?还有这好事儿? 翌日,谈判中,亚陈方表示你们不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可以送王子公主到贵国学习,有“质子”在,贵国也没有理由对港口出手了吧? 大燕方,以林筠为首的谈判官员眉头一周,亚陈方腰杆一挺,哼,想不到了,你们有内鬼! 五日后,双方签订了协议。 四王子志得意满,领着百官,将大燕的使臣们,送到了港口,与来时的空手不同,这一次,直接带走了好几个装满赔偿的大船。 包括但不限于一些热带才适合种植的胡椒,各类水果等经济作物,不仅是种子,果子,还有签订的亚陈每年需要上交的数量。 伊拓港口没有改姓大燕,但大燕也相当于“入了股”,大燕打通了与亚陈的经济交流,有大燕商籍的商人在亚陈的港口经过,停靠,免收各种相应的过路费和税款。同时,亚陈还得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见到大燕的海商求助,亚陈需要进行援助。 亚陈没有放手伊拓港口被驻军,却交出了其他港口的经济利益。 与此同时,亚陈的派遣了一位王子与公主到大燕学习,归期未定。 而亚陈还会趁这段时间,建立一个大燕驻亚陈的分地使馆,促进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同时保证亚陈对大燕商人的权益是否到位。 经济,文化,大燕要两手抓。 而对于亚陈而言,他们只看到利益,港口看起来有所损失,但是大燕地大物博,那里的好东西太多,真的促成了两国的经济交流,他们自信是他们赚了!大燕,太过骄傲了!骄傲,是会吃亏的!优势在他们! 回航的船上,老六常宿将自己收到的贿赂全部上缴,然后,同行出主意配合的大家伙,一起给分了! 出门一趟,还是得分点油水的,这也是老规矩了! 常速三人看着旁边的紫麟卫头子裘衡,咽了咽唾沫,一脸你认真的吗模样,看着在认真分赃的林筠。 感受到视线,林筠笑得纯良,“我都参与了,你们怕什么?”说着就往自己师父手里分了一份。 裘衡抽了抽嘴角,扒拉了一部分到自己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三位老大人瞬间放心了,开心的分了起来。 林筠埋下头眨了眨眼,这些可都是要写到报告里的,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油水嘛,懂得都得,何况还是外族人送来的油水,这个都不拿就蠢了,只要给陛下和太子也分一点,根本就没事的啦! “驻守亚陈的官员,也不知道陛下会派谁。” “文武定然都要有,到时候再派一些‘护卫’保护他们安全,亚陈也不好说什么。” “定然是要有一些私军……额,护卫的额,毕竟这一个王子一个公主,都是不受宠的,真要撕破脸,这两人随时可以舍弃。” “都是明面上好看就够了,本来国家间也不可能被一个公主王子牵制住。”一种合作的态度而已。 “只亚陈每年上贡的那些东西,比如橡胶,这个真的有用?还有这油棕……也就椰子好喝,不过我们海南也有。” 林筠笑了笑:“不拿白不拿,拿给底下的人慢慢琢磨便是,世上哪里有无用的东西,端看会不会用,用没用对罢了。” 这一趟最直观的利益就是,赔偿中有直接的白银和粮食,完全能够抵闽地的税赋了。由此也可见亚陈这个地理位置,做海贸有多赚钱。 也是,仅仅是胡椒,卖到中原都是一笔不小的钱了,不过现在嘛,胡椒利润直接砍一半。 这些,也仅仅是表面的利益,长远的海贸经济收入,对亚陈的经济输入,让亚陈习惯用大燕的产品,又在大燕派遣官员进行文化交流,这两,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要的,就是润物细无声。 第138章 太子林筠终会面 林筠一行出使的团队前往亚陈谈判,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光是拉扯就是挺长一段时间。 而在林筠一行人还没有回到京城的时候,在承庆十一年年底,率先开设广东,福建两个贸易港口后,于承庆十二年终于出海的,第一批官方对外出使团队,终于在两年多以后,回到了大燕。 经过早几年的出海经历,承庆十二年又得推荐,被陛下看重,在带着大燕旗帜的出海队伍中,得以主持出海事宜。 如今带领队伍重回故土,刘二虽风尘仆仆,一双明明早已苍老的眼,却璀璨如星辰。 刘二,或者说,如今的刘成,是带着满船的金银货物,带着一封满分的答卷,站在朝堂上的。 想当初,当今欲开海,前前后后,明里暗里,准备了多少年?就是真正掌权后,都还磨蹭了许久,才得以成功开海。 就这样,朝堂中,也免不了意见。 就像户部,看不到成果,或者说觉得风险大,就绝对不会冒险,投入的钱少之又少,第一次官方的出海,大部分资金,都是从当今的私库,和宗室勋贵中给凑齐的。 诚然当今明白户部那样做没有问题,户部就应该不能轻易拿出钱,但,如今看着户部王尚书看着账单一脸虔诚,口道万岁,诚心恭维自己的时候,当今的心情就如同三伏天来了一碗冰镇饮料,那叫一个舒爽。 在这样一份答卷面前,百官谁又会阻拦出海? 你说影响漕运的工人?这么多年,当朝堂是吃干饭的?何况,出海两年,带回来的金银收入,就足以补平为了平衡漕运上的支出了,还有剩! 这还只是明面收益,没有算对于那些个国家的影响,我们对于他们的了解的加深,对于中原文化的传播,毕竟,中原华夏,自古以来礼仪之邦,出门在外,也是讲理友好的,形象必须要友好正面! 一番论功行赏后,便是抚慰了。 两年在外,哪怕再有朝廷的鼎力支持,官方出海,依旧会碰上海浪,海盗等数不清的意外,天灾人祸,避无可避,免不了有牺牲的将士,对于这些牺牲的将士,朝廷自然也要有所表态。 林筠一行人抵达福建港口的时候,刘成他们都还是热点呢。 让林筠意外的是,太子竟然还在福建,不,不是在福建,而是在整个东南区域,在之前被南安郡王祸祸的区域到处溜达。 听闻消息的一行人,无论是林筠,裘衡,还是程起,袁桐,常宿三位老大人,就是只有在摸鱼方面最机灵的秦硕,都惊讶了一瞬,随即深思了起来,只面上不显,面色如常探讨起了其他问题。 为何? 因为太子这是在收拢民心啊!明面上是安抚被南安郡王糟蹋的百姓们,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但因为是太子出面,所以他们也会更直观的记住太子。 但凡太子再长个十多岁,再被有心人挑拨,这对皇家父子的感情就有可能因为权力而尴尬了,你太子是要觊觎大宝不成? 好在,太子只有四岁。 可话又说回来,太子身边的锦宁侯又怎么说? 这件事怎么说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位者如何看,对于现在的当今而言,比林筠的了解,当今只会高兴太子有大帝之姿,不愧是他儿子。 但是十几年后,若是父子间起了隔阂,这件事再被翻出来,在当今那里,就是太子心怀不轨的铁证了。 可就事论事,纵观历史,当皇帝对太子起了隔阂,便是无措都要成有错,几岁时候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转瞬间,林筠便相通了一切,不再纠结,只为当下的太子举动所赞叹。 而随行的亚陈的两位殿下,十三王子诘德,五公主吉玟珠,姐弟俩只知道这里是福建,他们都知道一切的起因就是在福建,如今他们偏生停在了福建的福州港口上岸,都以为是给自己的下马威,姐弟俩一个比一个安分,压根没有注意到林筠几人听到太子还在这儿的瞬间异色。 不过既然太子还在,他们自然不急着走的,先拜见了太子,方为正道,不然便是不敬储君了。 当然,他们每个人该汇报的折子,已经在上岸的第一时间,就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去了,足够陛下了解所有内容。 他们一行人抵达大燕的土壤,太子那里自然也有人汇报,太子已经许久没见到在林筠了,林筠还又是去亚陈这个有过龃龉的国家,总归是不太放心的。 如今听闻他们回来,当下就要去接见慰问有功之人。 锦宁侯傅国丈看太子一脸的高兴,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嘴里还念着筠筠,未曾点破太子的小心思,只吩咐人加快进度,务必要让太子尽快见到回归的使臣们。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带着亚陈的两个王室成员,又是刚刚归国,太子接见,他们自然不能轻率。 太子看着林筠等人行礼,很想马上跑下去让林筠抱,但太子看到有异族人在后,只能稳坐上首,把自己的储君架势给拿出来,“诸位大人还请平身。” “谢殿下。” “诸位臣工不辞辛劳,远赴亚陈,扬我大燕仁德,与亚陈化干戈为玉帛,实乃大功一件,应是本宫谢过诸位。” 太子起身,拱手躬身,对诸位大臣行礼,做足了姿态。 “殿下折煞下官了,穿着这身衣裳,于国于民,有所作为,方是正途,本是我等之责,岂能担得起殿下之谢?” 两位王子公主就看着他们君臣一言一语,神情激动,沉浸式表演,毫无一丝作假痕迹,偏生两人的中文只在回程的途中学了个皮毛,须得靠翻译,沉浸式体验效果大打折扣。 这厢君臣和和美美后,太子这才似乎看到了两位公主王子。 对于选中送来大燕的王子公主,主打一个都不是太受宠的,但颜值一定要高。 太子才四岁,但是看到这对姐弟,也不由得惊叹了一下,美是不分国界,不分性别和年龄的。 见太子看着他们,他们也从翻译的对话中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大燕的太子,也就是大燕皇帝的继承人,所以,虽然经验继承人年龄也太小了,但还是立马就入乡随俗的学着林筠他们之前的样子跪下行礼,十分从心的贯彻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筠等人自然还没有给两位王子公主教导中原礼节,毕竟之前一直在船上,也没有想到太子还在福建,何况男女的礼节也有不同,原本是打算着陆后再请人教导的。 但是看到小王子和公主姐弟俩如此顺从,虽然行礼得有错漏,在场也无人纠着这问题不放,甚至因此多二人多了一分满意,只要识时务,不心高气傲,他们中原也不会苛待了客人。 太子弯腰虚虚扶起二人:“哥哥姐姐不远万里带着心意而来,便是我大燕的贵客,本宫正巧也要赶回京城,正好可以一起。” “因之前未曾有贵国而来的客人,故而若是招待有所疏漏,二位尽可提出,我中原向来好客,必不能让客人生分不自在。” 说罢,太子见他们身边都只有一个伺候的人,于是立马给他们各自又配备了一个丫鬟和一个护卫,并每人送了十匹绢布,让绣娘给他们测量身型,还询问他们的忌口。 “先按照亚陈的风格和我朝的服饰各做三套换着穿,剩余布料等诘德王子和吉玟珠公主熟悉中原后自行安排。” 太子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二位“质子”,态度却拿捏得十分尊重,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能送到异国做质子的,想也知道不会是太受宠的,姐弟俩哪里受到过如此糖衣炮弹?尤其是看着对于国外珍贵无比的丝绸,就这样给他们做衣服,还贴心的为他们考虑,没有直接做成中原服饰的模样,给足了他们面子和尊重。 这个四五岁的太子,比他们爹对他们还好! 看看人家大燕的太子,才多大啊,就能让林筠这些给亚陈王室麻烦的官员臣服,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才是“王子”啊! 果然,神秘的华夏,就是和他们这样的小国不一样。 姐弟俩的不安在太子的安排中,已经消散了许多,有这样的储君,做出了这样的态度,只要他们听话,日子,或许不会太难过。 甚至,再大胆一点,还能比在亚陈过得更好…… 姐弟两眼含热泪,又给太子磕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头。 “哈哈哈哈殿下可真是太厉害,恩威并施,一下就让亚陈的王子公主折服了!” 没有外人后,林筠和太子,两人立马原形毕露,互相抱在了一起在毯子上打滚,哪里还有一点正经的模样。 太子紧紧抱住林筠,眼中却有些朦胧,“筠筠一点都不想我!”声音也有哽咽,小太子为了不露馅,在林筠身上到处蹭了起来。 林筠止住了家有太子初长成的笑意,轻叹一声,也不再顾忌外面的君臣尊卑,捏了捏太子的耳朵,“哪里敢不想我们济哥儿,在亚陈那些日子,筠筠没少给我们殿下找礼物呢,就在我带回来的箱子里,要不要去看?” 太子听着林筠叫了他一声济哥儿,哼哼两声,知道这已经是林筠很大胆的举动了,又拱了一会儿,才红着一双眼道:“要看!” 林筠不由得一笑,却在下一瞬,僵在了原地,“筠筠肯定也给父皇准备了,父皇的我也要!” 他就是要截胡父皇的,谁让父皇不答应他也和筠筠一起去,哼! “啊……这……” “我就要!” “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筠筠真好!” 京城的当今:阿嚏!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今晚太晚了,初七之前应该都是晚上更新了 第139章 朝堂再有女官员 小太子对于南安郡王属地的百姓安抚,其实用不了那么久,其中有几分私心是为了等林筠,小太子不说,但是不代表其他人看不出。 如今林筠一行已经回到了闽地,太子自然也要进行收尾了。 林筠也趁着这小段时间,和方三娘等人会面了。 而孔柔,则是一致让她跟着林筠一行回京,暂时先不要回归她的清农司所属部门,因为孔柔在这一次出使中,也有不小的功劳。 当初出使亚陈,孔柔能被带上,很大程度上在于她这些年都在沿海,与各国番邦都有实际交流,比在京城中的“翻译”人员更灵活,更实时更新,语言这个东西,都一直在更新变化的。 孔柔既然能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阻止。 如今她虽然是女官,看着属于清农司,但终究和女官员,是有不同的,这一次,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京城: 当今已收到了闽地传回来的奏折。 当今当即给官员们来了一波加班。 但当当今将这次出使亚陈的情况说出后,整个朝堂都洋溢着喜气。 “陛下威加海外兮,德化四方,夷民臣服,陛下天命所归,万岁万万岁——” 正事可以慢慢讨论,但马屁不会出错。 朝堂上,少不了这样的官员。 哪怕当今知道是恭维,但,脸上的笑意就是最好的证明,当今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文采盎然的文官们一通吹嘘后,才落在了正事上。 “此次随使臣一起回归的,除了亚陈送上的王子公主,还有跟随而来签订国约的亚陈使臣,中原汉人与亚陈文字各一式两份。” “鸿胪寺务必将此次接待安排妥当,以彰显我中原底蕴,不可让亚陈轻视了去。” “臣遵旨。” “闽地的祸乱至今,各地的士绅官员,百姓书生,都有在关注,尤其是此次出使亚陈,翰林文宣部,要提前在官报上说明,不可让百姓有所误会。” “臣遵旨。” 当今一一将各项安排给分发了下去。 对于诘德王子和吉玟珠公主这两位“质子”的信息,当今也是满意的。诘德王子的母亲不止有他一个儿子,但他却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又有其他兄长姐妹的对比,无论是国王父亲,还是对于他母亲的感情,有,却不会太多,毕竟,人,就怕比较。 而吉玟珠公主,在亚陈,公主也是尚有争储的权力的,在吉玟珠名字被写上送大燕名单的一瞬,吉玟珠就失去了争夺储君资格,又是一个会出嫁的女儿,又能对亚陈有多忠心? 尤其是当今收到的,不仅有奏折,还有林筠等人刚到福建后,太子对众人的接待处理。 在看到两人对太子的识时务后,当今就将这两位定义成了吉祥物,而当今的态度,也会决定官报上会如何着笔。 当今心情颇为愉快,方方面面的。 这些时日以来,当今每每收到太子那方的来信,都不由得心花怒放,谁家四岁小儿有他太子的本事?没有! 就是林筠四岁,都还在读书呢!他家太子已经能处理国事了! 不仅能收拢百姓民心,还能收拢外族王室的心呢! 作为太子的老子,当今恨不得跟所有人宣扬! 看看,看看,还是他的道路才是对的,要是以父皇的意思,八九岁后彻底立住了再册封太子,那现在他的好儿子,还能有如此优异的表现吗? 他就是比父皇更懂教儿子!比父皇更懂教太子!千百年后,史书和百姓也是一定这样认为的! 毕竟,以史为鉴,还是以父皇和大兄为鉴,他又怎么可能还会重蹈覆辙呢? 当然,作为一个皇帝,他还是要给儿子擦屁股的。 既然太子已经在外族面前展示了仁,那足够的威严,自然要他来了。 太子与林筠一行回程的途中,翰林文宣部们的办事效率也是极高的,闽地,亚陈,两国签订国约的消息已经尽数登上了官报,成了这些日子的唯一热点。 当然,亚陈对于我国的赔偿虽没有详细描写,却也点名了这一点,尤其是亚陈为此还送了王子公主前来,京城中的百姓气氛亚陈,可到底没有闽地百姓感同身受。 闽地等附近区域的百姓,是在免税等各种补贴,还有太子亲临的安抚中才接受的,但对于京城,百姓的气氛,在看到有赔偿,亚陈出血后就基本消了,剩下了,更多的是一种吃瓜的好奇了。 尤其是官报还透露了两位亚陈王室成员不同于中原风格的外貌,可见,官报也是在想法设法尽量消除百姓的抵触的。 这也造成了,在太子他们回到京城,在仪仗中回宫的时候,道路两旁好奇的百姓格外的多,都想看一看外国的王子公主长什么样子。 诘德和吉玟珠各坐了一辆马车,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在陌生的国度,心里不免有些心慌,安全感不足,但外面似乎太过热闹了,他们哪里忍的住?就一眼,就看一眼! 诘德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一个帘子的一角,无瑕的碧眼睁大,带着懵懂与好奇,望向了宽阔而热闹的长街,望向了与他对视,而后,哇哇嚎叫激动的大燕百姓。 “碧眼!碧眼!真的是绿色的!跟我家猫儿一样!” “他的脸好小!这就是亚陈的王子?” “亚陈的官兵都是些丧良心的,他们的王子竟然看起来这么弱?” “他好好看!!!” “那是公主!公主也好看!!异国的颜值这么高吗?” “公主是要和亲吗?我可以委身的啊!” “滚犊子!” “他害羞了,胆子好小!” 就像是蜀犬吠日一般,百姓们当稀奇看,仗着人家听不懂自己的话,说什么的都有,以年轻人最肆无忌惮。 却不知,两位异国客人这些日子为了以后的生活好过,也为了表现,学汉语学得是日夜颠倒,基本的交流已经是没问题了。 诘德手一抖就放下了帘子,他姐姐吉玟珠也没好到哪儿去,在马车里红着个脸。 大燕的百姓,竟然……竟然这么热情的吗? 亚陈做了此等错事,百姓竟能将士兵和他们分开,大燕的百姓……真好! 在前面骑马的林筠见状,只一个转眼,调转了马头,来到了诘德的马车前,敲了敲车厢,才掀开帘子自己脑袋凑了过去,“百姓们都没有恶意,可要出来骑马?” 用的是亚陈的语言,到了亚陈一段时间,那么好的口语环境,卷王怎么可能不给自己补课?不仅自己补课,给太子的语言课也给安排好了呢。 不仅如此,以后服饰他们二人的宫人,都要学会亚陈的语言。 诘德其实是有些心动的,他对于大燕,太过好奇了。 不过,诘德还是摇摇头,“谢谢,我可以等以后慢慢逛,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既如此,林筠也不强求,吉玟珠那里也是同样,姐弟俩都选择了不出错的道路。 林筠失笑,双腿夹了夹马,“驾!” 既然都不需要,那他就要去前面陪惹不得的撒娇精去了。 不同于百姓的吃瓜心思,商人的心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自从开海后,海商就增多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窝蜂的上,海商毕竟比陆地行商更冒险。 但是与亚陈的合约一旦签订完成,就相当于他们有了一条几近安全的通商海路,还是往国外的! 纵然他们不是海商,也知道中原的商品在外面有多吃香! 商人们的心思,活跃了起来。 又在此时,朝廷颁布了对于海南的扶持政策。 海南,一如他的简称“琼”,玉石又如何,穷啊! 海南的资源多吗?多! 但是富裕吗?不富裕! 在前面的朝代中,海南可都是流放的最南边了!流放之地,能好到哪里去? 哪怕在我朝进行了官方的开发,可这才多少年?几十年!光有朝廷口头的支持,能有什么用? 有多少人愿意去海南发展? 长此以往,海南,一样只能停滞。 看看朝中的进士官员,有多少是海南出身就明白了,海南,还穷着呢! 而现在与亚陈的互通通道一开,朝廷立马加大了对海南迁户籍的支持,对在海南行商的支持,这就是在鼓励民众一起开发发展海南。 也确实,有不少人动心了。 官报上都写了,从亚陈带回来的不少作物,海南都可以尝试种植,这部分种植,也是有补贴和扶持的。 还有海南到亚陈的距离,也是相对于福建等地区更近的,加上安全性因为两国合作大大增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鸿胪寺这些年,换人可是快得很,如今有了大活,这些人当然不敢有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结果自然是好的。 只是当今看着鸿胪寺现状,私下和皇后感慨道:“这些人,没了鞭策就只会按部就班,实际上,一个个根本不缺本事,都是懒的!朕早晚要改了他们这毛病!” “子懋那小子有时候也有点这个问题,一个个的,都不让朕省心。” “父皇坏坏!筠筠勤奋着呢!”太子撒腿跑过来往当今身上爬,当今一边嫌弃一边诚实的把人给抱起起来,“多大个人了,还撒娇。” 又道:“筠筠筠筠,朕看你满心都是筠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姓什么?”当今捏了捏太子鼻子,心里酸溜溜的,逆子一回来就为了筠筠说父皇坏,还有没有规矩了? 太子哼哼两声,“明明是父皇乱说,筠筠可勤快了,一回来就给我加作业,我倒是希望筠筠懒一点呢,哼。” 太子说着林筠的“恶行”,帝后却看得分明,太子可没打算不学。 当今却道:“还说呢,你的筠筠也就在你那儿上心,都忘了谁给他发工资了。” 当今刚说完,就发现太子眼珠子不安分的转了转,当今眼一眯:“你是不是瞒着父皇什么?” “没有啊?什么也没有啊,父皇你想什么呢?”太子马上就反驳道,想都没有想,父子俩多了解对方啊。 当今打蛇打七寸,“不说啊,朕还打算这次直接晋林筠太常寺少卿,加詹事府少詹事呢,既然……” 小太子当下就急了,急得拍当今肩膀,亏得当今兜住了他没让他掉下去,“少卿少卿!不能给筠筠压着,筠筠值得!” 当今可不急了,“筠筠值得,但他毕竟才十六,不到二十的四品官身,压一压也正常。” “不压了,压了那么久了,不压了,反正筠筠都要娶三姐,提前快一点怎么了,甘罗十二岁就拜相也没人说什么啊,何况筠筠这次这么大功劳,对于以后的战略,筠筠当得四品!” 当今当然知道,但是当今就默默看着。 太子拿头撞了撞当今,不情不愿道:“谁让父皇拦着我,筠筠给你的东西,我也不给你。” 当今都被太子孝到了,“小小年纪,哪儿学的霸道?” 林筠这次的出差的油水,给了太子一份,也给了自己一份,结果看太子这模样,林筠是私下还给了他们父子一份呢,结果被太子这个霸道的给一个人占了! 当今既然知道了,就不会放过,亲父子也要明算账,当下就抱着太子直接到了东宫,正好碰到太子府的宫人在入库呢! “好小子,贪心鬼。”当今直接给气笑了,太子的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父子俩又是一番争斗,才把账给理清。 见太子还精神奕奕,当今道:“你的筠筠上奏,举荐孔柔入鸿胪寺,你看呢?” “筠筠的眼光自然是没错的!”太子马上骄傲道,对上当今正经的目光,太子也稍稍坐直,“我认真的哦,孔女官这次的功劳本就不小,这些日子,我也和她有过接触,鸿胪寺的确能更发挥她的能力。” “她语言天赋高,经过几年基层磨砺,早就不是打遍京城的母老虎了,又是将门出身,她在鸿胪寺,比那些个读死书的书生在鸿胪寺更好。” “等林大人和谭大人他们回来,正好配合。” “好,那朕批了。” 继方三娘后,前朝有了第二位女官员,由户部发放工资的,不属于后宫的,女官员。 第140章 找到目标贾宝玉 初到京城生活的诘德和吉玟珠,在官方报刊的引导下,并没有感受到嫌弃与明确的恶意,姐弟两个的生活稳中向好。 虽然姐弟两个暂时每天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中原的各种时候的礼仪……但姐弟两个却也因此更加心安。 因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大燕,愿意接纳他们姐弟的信号,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教他们,只会默默看着他们出丑不适应,逐渐崩溃。 而他们在京城几天下来的态度,也无疑让宫里是满意的。 没多久,忠襄伯府的二姑娘,便与吉玟珠接触了起来。 异国他乡,遇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姐妹,还和她一样身世复杂,各有苦楚,感情一下子就上去了,没多久,两人就成了姐妹,尤其是探春,也根本没有刻意去跟她打听什么东西的情况下。 而诘德王子,因为年龄还比较小,如今也才十五的年岁,于是朝廷对他的安排,是等汉语能熟练沟通后,便让他去国子监读书,感受中原文明的熏陶,毕竟不出意外,后半辈子,这人就在中原过了。 诘德王子倒是挺受欢迎的,像是潘临风等宗室有关的人家,都来和他接触了几次,也没有闹什么矛盾。 姐弟俩的生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风雨飘摇,在他们极低的心理预期中,得到了一个极高的结果。 不过对于朝臣而言,就没那么轻松了,别看事情似乎都吩咐了下去,但是忙勒,尤其是这种两国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撒手不管的?后续的影响,大着呢。 “陛下,如今便对琉球出兵,是否急躁了些?闽地的百姓才经历过战乱。” “闽地是闽地,琉球是琉球,如今大燕与亚陈已经签订贸易协议,若是琉球不彻底平定,我们的商人,和亚陈来往的商人,路过东南沿海与琉球附近,哪里能保障得了安全?” “在这之前我朝已经开放了东南沿海好几处港口,琉球的海盗匪寇,也未曾对这些商人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荒唐,难不成我朝百姓的安全,交给海盗的良心?遑论现如今,亚陈需要保障他们港口附近的商人,我们难不成还不能保障我们港口附近的海商?” “海盗哪里懂得国家之间的协议代表什么?琉球自古以来便是我国领土,如今只是正常平乱,难不成仅仅是因为需要跨过海峡,就一拖再拖,拖到问题越来越大,直到捅出一个大窟窿不成?” “陛下,臣倒是认为,现在才是出兵平定琉球匪寇的最好时机,其一:亚陈的赔偿,海航队伍的回归,都带来了大量的钱财,国库完全能拿出钱财支持平乱; 其二:如今国内的百姓,需要看到一场胜利,看到我朝的军事能力,这样百姓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 其三:吴,汪二位将领的招安,他们对琉球有足够的了解,在二人招安后,琉球内部的匪寇兵防定然有变动,但匪寇头子不会短时间内变动,而他们二人有足够的了解,越是拖延,越是浪费时机。 故,综上所述,臣请陛下下旨,出兵琉球,平定匪乱,还琉球安稳!” 当今有心,国库有钱,时机机不可失,如此好的条件,武官们早就饥渴难耐,琉球匪寇,自然是该平定了。 当今没有疑问的,在朝堂上,宣布了出兵琉球的决定。 事后,当今将一些名单一字排来,对太子问道:“来看看,觉得到时候,谁去治理琉球那边?” 当今这是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在考虑打赢后的事情了,虽然,琉球能彻底稳定下来,对以后的规划有很大的战略意义,但这似乎也考虑得有些太急躁了,尤其是在现在各方都忙的情况下,于是…… 太子反问道:“再有几日,亚陈的使臣就要参观完毕,就该走了,派谁驻守亚陈您想好了吗?” 亲父子,就是要做到及时纠正对方的不妥。 当今面容一滞,捏了捏眉心,“袁桐?他和亚陈的关系处得更好,人情世故也圆滑,只是他们三现在暴露了出来,他一个学纵横的,总得有人看着他。更头疼的是,文官都这样了,武官主事人又该安排谁?” 一张一弛,方才稳妥。 当然,也不是只派两个人,应该是一个小部门过去,但主事人最是头疼。 “你这是有主意了?” 太子无辜的眨了眨眼,摇摇头,“没有啊,就是提醒父皇这事儿该解决啦。”他才四岁欸,又不是神仙,能帮他父皇及时刹车已经远超同龄人了好吧?你还在奢求什么? 当今:“……” “还有一件事哦~”太子从已经分类好的奏折堆里拿出一封西宁郡王的奏折,“这已经是西宁郡王府第二次上的折子了。” 当今一手接过奏折,一手在太子脸上用了点力捏了一把,让太子不要太嚣张。 “济哥儿怎么想的?” 太子拍了拍折子,婴儿肥的小脸严肃道:“儿臣觉得,还是要驳回。” “西宁郡王虽然同属四王八公,但这次的事跟他没有直接联系,且云南这片地区,太过偏远,也太过落后,难以发展,他能忍住这么多年不出乱子,至少是有功的。” 有功之人,再是站队讨厌,在无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直接贬谪打压。 当今满意地点点头,若是以前,他自然是巴不得四王八公全部给搞下去,可等他真正掌权后,才逐渐明白,以前自己厌恶,甚至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四王八公,其实也只是自己的臣子,自己才是天下之主,再讨厌的棋子,也不能随意丢弃,也要榨干价值。 显然,西宁郡王面前还有价值,尤其是在如今,只有他一个郡王,给足了“前车之鉴”后,西宁郡王,必定会老实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皇帝,他当然可以找机会,削了现在的西宁郡王,以他现在的威望,他完全可以做到,但是,弊大于利。 一旦现在强行削了西宁郡王的郡王爵位,那么无理的一方就成了当今,也会失去不少的“民心”,尤其是西南贫困之地,也很难马上找一个人接替西宁郡王。 “既然他不安心,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那朕就给他一些赏赐安抚一下,若是朕把四个郡王一下都给弄没了,也不好看。” 在自家亲儿子面前,有些话是可以不用拐弯抹角的。 父子俩又就西宁郡王和滇蜀区域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当然更多的是当今借此事指导自己的儿子。 返京后升官发财的筠哥儿,负责了些许善后后,也忙起了应酬。 虽然筠哥儿并没有刻意请客,但是熟悉的伙伴和亲戚,还是送来了贺礼。 筠哥儿正忙着上门拜访呢,倒不是每家每户现在就一定要回礼,而是当今的旨意来得太快,他给家人朋友们随手带回来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就开始收礼了,可不得被迫成为回访了吗? 储老太傅家,陈侍郎等其他给筠哥儿上过课的老师们家,筠哥儿一个也没漏下,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而后才是给未婚妻小小,再有就是豫王,忠顺王等皇亲的,至于晋王的,只能麻烦驿站了。 当然,两位驸马那里也不能少了。 谭家也是要去的,给家人的,当然也包括义姐和外甥女的。 忙完了这些,最后才到了贾家。 这个贾家当然不是忠襄伯府,说白了这次他出门还没有亲密到给忠襄伯府和贾家还要带小玩意儿的程度,但是贾家还是要去的,因为宝玉成婚了! 虽然要走三书六礼,但是两家人还是希望能尽早成婚的,毕竟产业在那里,那才是成年人应该更关注的东西。 而在林筠出差的那些日子,这么多时间算下来,宝玉和红玉可不就成亲了。 这次他来贾家,就是给宝玉补上成婚的份子钱的。 宝玉的婚礼邀请的都是自家人,忠襄伯府还是给面子的去了,但以往交情好的其他人家,也没剩几个了,剩下的,也不会来了,所以婚礼并不大。 贾敏也是去了的,也送上了林家的红包,但如今林筠早就算得上成年人了,这种情况,作为贾宝玉的表弟,他还是得亲自来一趟的,这是礼节的问题。 如今的贾府可不像当初的荣国府,还有什么角门侧门之分,见有人来了,也就开了大门。 贾家也早就知道了今天林筠要来,当然早就派了人等着。 “筠弟你来得可巧,我正好有事需要你的帮助呢。”不同于贾府出事时候的强撑,也不同于荣国府还在时的,虽然整日跟着傻狍子一样的无忧无虑,但脸上的笑总是带着一丝懵懂与勉强,如今的宝玉,看起来竟然开朗了不少,尤其是,眉目间,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林筠拱手笑道:“这次弟弟来,就是因为错过了表哥的婚宴,特来补上祝福的,新郎官有有需要,做弟弟的哪儿能不帮忙?” 林筠趁势看向宝玉身边梳着妇人头的妇人,正是宝玉如今的妻子林红玉,和黛玉的乳名只差了一个字,却和黛玉是不同风格的气质,倒有些像王熙凤。 “林筠见过表嫂,表嫂与表哥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表哥表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首不离。” 林红玉早就听闻了林筠的事迹,更知道林筠如今已是四品大官,便是她公公以前当官,除了爵位,也就只是个员外郎,林红玉对林筠是一点也不敢小瞧忽视。 虽然从林花著雨等帮助可以看出林家人的好心,但真正见了林筠对宝玉的态度,和看自己的时候并未有瞧不起,林红玉才真正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心,“筠弟客气了,我们也都知道你是有正事,都是亲戚,姑妈也来过的,你的祝福我们也收了,但贺礼姑妈那里已经给过了。” 林红玉当然是选择和丈夫一样的称呼,但该客气的程序不能少。 林筠也客气道:“嫂子这是说哪里话,我已经能当家了,哪里能缺席哥哥嫂子的婚宴,这个嫂子一定要收,这才圆满。” 见林红玉还要客气,林筠直接道:“再说了,我这是给哥哥嫂子和以后的外甥准备的,嫂子就不要推辞了。” 林筠话说到此,宝玉红玉夫妻二人刹那间红了脸,倒也没在说拒绝的话。 倒是林筠有些诧异宝玉竟然会脸红,他可还记得当初宝玉不知道哪儿根筋搭错了要给他戏子的事儿,不然现在他和宝玉也不至于如此客套,嗯……他单方面的,宝玉压根没察觉他的疏离。 这样看来两人的夫妻感情还是不错的,不然宝玉也不会真的不好意思。 一番寒暄,宝玉和林红玉又带着林筠去见了一下老太太,林筠发现,全程都是林红玉在维持府中的节奏。 见过老太太后,林红玉带着他们到了宝玉的房间,就去处理其他事情了,显然忙得很。 而宝玉则是习以为常,高兴的拉着林筠看他桌面上的东西。 “筠弟,你来给我看看,我专门在报纸上看了亚陈王子公主的装扮,现在对他们好奇的很多,我也看过了,他们是真的好看,尤其是亚陈王子,给了我很多灵感。” “你看,这都是我新设计的一些珠宝样式和服饰搭配,因为借鉴了外邦风格,我又无法和王子他们联系,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可以改进,设计是否有错,亚陈的风格到底有没有融合好在中原风格中,筠弟你去亚陈待了许久,你且帮我看看。” 才回京没几天的林筠,木在了原地,惊讶的看着宝玉的设计图。 “你改做珠宝设计了?” 宝玉一脸笑意的摇头,肉眼可见的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胭脂我也没放弃,林花著雨的新品少不了我的手艺,红玉不拦着我搞这些,还很支持我,说我做我自己喜欢的就行,我就喜欢把人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宝玉眼里都是星星,“红玉现在的穿着都是我给搭配的,首饰也是,红玉她是我的伯乐!” 林筠眨眨眼,宝玉现在,也算是找到他的职业规划了,还有了人打理家业,而林红玉这个嫂子,也顺利的掌握经济大权,并让宝玉这个丈夫,把她放在了比妻子更重要的位置上,那就是知己与伯乐,而不是随时可以抛却的红颜。 挺好的,林筠心想,宝玉这个娇夫,也算是有人管得了了。 140-150 第141章 师出同门耍赖法 琉球只是一个小岛,当大燕抽出时间,认真了要解决琉球的匪寇之乱时,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个时间问题,不会因为要跨过一个海峡,大燕水军少有训练便不一样,因为,大燕的水军只是相对陆军更冷门,却不代表没有,水战,也早已兴盛。 而当当今他们瞄准海外的时候,海战,也是他们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一个大统一国家的底蕴,加上招安的两位将军提供情报,分析对手的习惯,琉球的平定,不过是意料之中。 琉球作为一个海岛,比海南离大陆的距离还远一点,但这不重要,区区一个海峡而已,改变不了自古以来的事实。 琉球也很穷,琉球虽然是海盗,按理来说发展渔业海鲜产业都很不错,且琉球岛所处的位置也不错,但因为长久的匪寇作乱,还有樱岛的倭寇以琉球为踏板来骚扰沿海居民,琉球如何能发展得了? 可以说,真正让朝堂操心琉球的,就是琉球今后的发展。 “海南已经抽调了不少官员,如今又有个琉球……” 海南到底一直所属于大燕的掌控,也有大燕的官员,但是琉球虽然是大燕的土地,却并非一直实质掌控,可以说全是匪寇的天地。 所以,要派遣官员前往琉球,比派遣前往海南更难,因为如今的琉球,穷困,不安定,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又是匪寇横行,少有官员敢。 “你看看,朕之前就说要考虑派遣琉球的官员吧,你非说不着急,现在怎么办?”当今把奏折摊开到太子面前,绷着个脸,兴师问罪。 太子脑袋一歪,一点也不怵,“原来我权力这么大~~了啊!”说着还摊开双手画了个圈,形象得很。 当今还是木着个脸。 太子叹气,“好吧好吧,我的错,我错了,聪明机智,运筹帷幄的父皇,一定早就有准备了吧?” 是他考虑太少了,这个问题他承认。 但是他父皇的脾气他了解,若是问题真的严重没办法,就不是在这儿跟他扯东问西,而是直接跟朝臣商量了。 再说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孩儿,他父皇真觉得有必要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他的一点想法而轻易改变,除非不重要。 所以啊,他父皇就是来给自己上课的。但是上课中,也有显摆的意思。 哎,为人子女,就像筠筠说的,对于老一辈的,该顺着还是得顺着,夸一夸,一两句好话而已,不打紧。 而听到太子软话和好话的当今,绷着的脸立马就松下来了,嘴角不住的上扬。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琉球的百姓大部分还处于寻求温饱的状态,他们需要吃饱穿暖,也需要教化。”当今笑着脸道,看起来很是温和真诚。 太子思索了稍息,犹豫开口,“父皇想把那些只会掉书袋子的腐儒扔过去吗?” 当今眉头一挑,心情很是愉悦,“他们不是成天秉承这些志愿,想要教化民众,教化众生吗?这不就是机会?” “儒生最擅长的,便是口含大义,但是,既然他们需要依附于大义,依附于道德,那他们同样会因此被大义所捆缚,他们能用大义限制君权,我们也能用大义让他们老实听话。” “因此,当我们拿出这一杆教化的大旗,他们不出面也得出面。” 当今缓缓教导太子,也是灌输自己的理念,“但他们这些人中,真正把儒家圣人的话理解并放在心上,志向于此的,十不存一,所以,此举虽能把部分不干实事的人给扔出去锻炼锻炼,但也要派出一些干实事的,免得真出了篓子没人兜。” 太子听得认真极了,不由自主的点头,听到最后,问道:“那干实事的岂不是倒霉,长此以往,他们撂挑子了怎么办?” 当今眼中的笑意愈发的要溢出来了,“所以,派遣往琉球的官员,只要年满五年,就能轮换回京,根据成绩晋升。” 哪些人是认真办了事情的,别以为朝廷是瞎子。 “若是人不够,举人不是还有授官的权利?可以给他们机会,只要他们能抓住。” “太子,你记住,底层有不少官员,不差能力,只是差一个公平的机会,而这一次,既是给他们机会,也是清理朝廷蛀虫的时候。” “蛀虫,也端看放在什么位置,他们在朝廷是蛀虫,可是若放在琉球,真让他们建立书院给百姓教学启蒙,他们或许还能破茧。” 当今语重心长的教导太子。 其实自古以来,官方都是很重视读书的,官学私学都在并行发展,如学校如林痒序盈门的汉朝,皇帝亲写《励学篇》的宋朝…… 所以,当今若是以教化为大义,让儒生官员去琉球开办书院教导百姓,让琉球能尽快有可以参与科举的学生,官员根本没有借口能反驳,若是不愿意,就只能推举其他人,死道友不死贫道,毕竟,谁愿意在乡旮旯过清贫日子呢? 太子虽小,却是从小在朝政中耳濡目染,对于当今的教导,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道理,并且能举一反三,“琉球既然算得上重新开始,父皇,有些我们想改革却不能着急的,能不能提前在琉球试试呢?” 当今眸光一闪,十分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脸上的欣喜根本掩盖不住。 当今道:“你想法没有错,却想得太少。” “琉球那边,无论是税收还是其他,近几年,琉球和内陆都不可能一样,百姓需要缓和,在这样的背景下,那里其实不是最好的试点区域,和内陆的情况差太多了,就像现在的律法,对勋贵太过优待,但是在琉球那里,本来就没勋贵,只有官员,一开始就针对官员?不可能的。” “琉球现在最主要的,是让百姓彻底归心,而现在的儒家话语权,是你以后要慢慢解决的。” “你以为,林筠提出报刊,是为了什么?” 当今拍了拍太子的脑袋,“你还小,还没学到你小老师的走一步看三步,什么时候你知道你的小老师到底都掌握了多少东西,谋划了多少,朕就可以试着让你监国了。” 太子瞪大了眼,他根本不知道林筠背着他干了多少事情,在太子看来,林筠以前在翰林院是出了名的摸鱼啊,就只有对他的时候认真,愿意加班,原来,他不是林筠唯一放在心上的吗?林筠背着他还有他爹吗?而且,明显是给他爹背地里都办了不少事情了!瞒着所有人呢! 太子嘴一瘪,嘟囔,“不是说好了筠筠是给我的吗……筠筠他不听话。” 当今见太子的模样,哪儿能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捏了捏太子脸上的肉膘,“别想着逼问他,你还太小,他能教你儒生对朝堂的影响,已经出乎朕的意料了。” “你是太子,是他以后的君主,但臣子也有择君的权力,越是心有沟壑的,他们越是骄傲,你可以选择打碎他们的傲骨,逼他们臣服,但你得到的,却永远不会是你最初看上的天骄,甚至你还会因此,不知不觉落入他们的陷阱。” “君臣之间,也是要有君臣之义的。”君臣父子,何其相似?父皇的错题本还在那儿呢,在他看来,感情都是相互的,君臣能压制臣权,可若想臣子真心,君主又怎能吝啬自己的真心? 当今既是在点太子与林筠的相处,也是在点太子的为君之道。若是先皇还在,必然会选择更为霸道的教育方式,但,在当今眼中,先皇成也霸道,败也霸道。 太子拧着自己的小眉毛,哼哼两声,不情不愿的应了,心中却是有些委屈筠筠有事情瞒着他,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开解自己又是一回事。 当今知道,太子应了就不会反悔,就代表听进去了,剩下的,就要太子自己恢复了。 当今不做人的,把问题扔给了林筠。当今想着,林筠应该能安抚好太子吧? 于是林筠今天拿着书准备教学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看到他后,垮着个小脸的小太子。 林筠:“?” 教学是不可能再教学的了,林筠哄了大半天的娃,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才把太子给哄回来。 太子对此道:“我就是个小孩子,我不逼问,但是我能撒娇,能得寸进尺,能让筠筠愧疚,哼!” 林筠在听到太子扭着屁股在他身上说筠筠更爱父皇不爱他的时候,就知道问题八成是出在谁身上了,他能怎么办?哄着呗? “好好好,我都答应,过两天我就带你出宫玩儿。” “拉钩!” “拉钩。” 陪着精力旺盛的太子闹腾了大半天的林筠,不得不感慨,他的身体素质有所下降了,随后转头奔向了大明宫。 当今看着在大明宫撒泼打滚没个正经模样的林筠,整张脸都黑了起来。 “林子懋!” 在地板上打滚的林筠停顿了一瞬,而后,假哭的声音更加高昂,“陛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臣心里苦啊!臣都是为了谁啊!哇呜呜,陛下你竟然把锅都推给臣呜呜呜,太子都为此不理臣了呜呜呜,臣以后还怎么办啊呜呜呜!” “臣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太子带大容易吗呜呜呜……” 眼瞧着林筠越说越不像话,什么叫把锅推给他,臣子不就是背锅的吗?还有,太子怎么就你一把屎一把尿给带大了,你还真想拐带太子不成! 林筠正经太久,安分太久,当今早就快忘了林筠以前在宫里闹腾的模样,如今猛不丁的给他重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今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 林筠口口声声称臣,但现在可不是把自己当成臣子,而是小辈。 当今哪里不知道原因,肯定是太子心里别扭,太子的霸道劲,占有欲不比他父皇少,今天肯定是闹腾林筠了。 其实闹腾出来还好,毕竟没有憋在心里,不至于以后裂缝扩大。 但是以林筠的鬼机灵,心里有委屈是必然的,人家全心全意的为你们父子出谋划策,以后要在太子新君底下过活的,结果皇帝你把问题扔着太子,万一太子一直憋着有疙瘩,以后让人家怎么当臣子?怎么全心全意? 这也是林筠嚷嚷以后怎么办的原因。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当今任由了林筠闹腾,没有把他赶出去。 当今头疼,却也在反思,他才教太子要付出真心,才能让臣子更真心,但转头他就背刺了自己臣子,额…… 当今觉得,问题不大,毕竟,林筠不仅是臣子,还是他未来女婿不是?一家亲戚嘛,吵吵闹闹也正常! “咳咳!”当今咳嗽了两声。 林筠嗓子也有点喊累了,躺在地上翻滚的动作顺势停下,偏了了头,眨了眨眼,直勾勾看着当今。 当今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道:“说吧,想要什么?” 林筠一听这话,噌的一下就从地板上坐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这是和太子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上面还按着他的手印呢。 当今看到这玩意儿还有手印是真的无语了,太子还真是…… “行,朕报销。”无奈。 “那出宫……” “朕安排!”咬牙切齿,“你还不走?!” 林筠坐在地上扭捏了一下,在当今不好的预感中,很大胆的小声开口:“臣委屈……” 当今深吸一口气,“朕给你七天的假,不用上早朝,还有墨迹本圣教序,都给你!但是南齐那儿你得跟紧了。” 圣教序!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当下就变了脸色,好话不要钱的一骨碌往外吹。 当今揉了揉额头,“行了,大明宫不够你闹腾的,还不快滚回去。” 有奶就是娘,林筠现在十分好脾气的笑着道:“好嘞!臣这就告退,陛下您早点休息!” 赚了! 第142章 林子懋教会徒弟 太子终于第二次出宫了! 第一次是太子仪仗,去的是他亲大哥晋王的府邸,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低调出行,微服私访! 虽然暗地里都有许多的紫麟卫护着,但明面上可没有一点阵仗,而且这一次不是去哪一家玩儿,是让他可以在街上玩儿! 四岁的小胖墩被林筠抱在手臂上,炯炯有神的张望着四周,后面除了一个明面上的护卫,和太子的胡太监,就是旁边的二哥豫王。 “子懋你别太惯着他,这都出来了,牵着他让他自己走就是了。”豫王看着自家太子弟弟还没有抽条的有些显胖的模样,担心自家好友被压垮。 太子立马抱住林筠脖子,仰着脖子,“这是筠筠答应了的!” 豫王有些担忧的看着林筠,林筠笑了笑,“抱着也好,安全为重,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太子闻言一脸的得意模样看着豫王,他和筠筠的感情,那能一样吗? 豫王见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得,摇摇头,感慨,“也就你了,还真让父……亲答应让济哥儿出来。” 因为太子还小,陛下自己微服出巡的难度都没个高,陛下竟然也能答应。 太子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忙加入,“我知道我知道,爹说筠筠撒泼打滚逼他同意的,但是爹一直不跟我说细节,筠筠,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也想学!” 看着太子无比真诚的目光,林筠和豫王直接嘴角抽搐。 豫王抬起袖子掩了掩自己嘴角,咳嗽一声,道:“别什么都学,会害了你自己。” 这话林筠就听不得了,对豫王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这害人,陛……老爷还把墨迹本集字圣教序给了我呢。” 这就是豫王不知道的了,豫王当下就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得意的林筠,好家伙,以前这小子撒泼只是为了躲罚,现在撒泼成了讨赏了? 太子直接冒星星眼了,激动得手舞足蹈,被他闹得费力的林筠拍了一巴掌在某人屁屁人才停下来,但是口中还是道,“我要学,我要学!” 看太子一副上头的模样,豫王和身后的胡公公顿时汗流浃背了。 林筠沉思了片刻,像模像样道:“其实济哥儿已经青出于蓝了。” 所有人包括太子:?? 林筠:“其实我那哪里是撒泼,分明是撒娇。” 太子都有些犹疑的抬头,“真的?”父皇说的明明是撒泼啊。 林筠正经个脸,严肃道,“当然,撒泼是什么,撒泼是对人无理取闹,老爷是谁?我能跟他无理取闹吗?什么是撒娇,撒娇是仗着对方的宠爱之类的态度而做出的可怜可爱等一系列小手段,以达成自己的目标。” “我若是撒泼,都不是得体不得体的问题了,老爷早就恼了,怎么会还给我好东西?怎么会还答应我带济哥儿出来?或许行为有些像撒泼,但本质还是撒娇。” “而济哥儿你呢,我去给老爷撒娇,为的是什么?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做到答应济哥儿的条件——带济哥儿出门,济哥儿你说,你的目的达成了吗?” 太子顿悟了,骄傲道,“达成了!” “对!达成了!甚至不需要自己去做,就有人帮你达成了,你就说撒娇好用不?” 太子连连点头,“好用!” “是不是不需要我教你了?” “嗯!嗯?不是!需要的!”太子没有被糊弄过去,仔细分析逻辑,“筠筠你看,我跟你撒娇,你帮我完成目的,但是若是我直接找爹爹,我撒娇也完不成,我都撒娇多少年了,没用!所以我还有的学!” 林筠挑眉,“可是济哥儿,你不需要什么都自己做呀,你知道找到执行者就够了,不是吗?” 身后的紫麟卫脚步一顿,这是他能听的吗?怎么一下子就上高度了? 旁边的豫王倒是镇定,子懋总是要给自己的行为披上一层锦衣的。 胡公公已经习以为常,林大人乱扯……啊不是,林大人是个文人,说话的艺术向来高明。 小太子脑袋瓜子叮当叮当响了片刻,觉得很有道理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今天回去爹问我有什么收获,就说要学会正确使用臣子吗?” 林筠点点头,“差不多,今天不是学撒娇吗?我再跟你延申一下,今天我跟你讲秦将王翦破赵,和秦始皇请回王将军的故事……” 林筠就简明扼要的,当个小故事一样讲述了“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的始皇撒娇故事。 太子眼睛一亮,“这个我学会了!” 林筠满意点头,继续上升高度,“你看,王翦这事儿,会有人说秦始皇撒娇不要脸吗?不会,只会说秦始皇礼贤下士,知错就改,因为王翦真的成功了,秦朝真的赢了这一场战争,只要你真的做得好了,文人总会给你找理由的。” 师徒二人就撒娇进行了旁人根本不可能进行联想的扩展,氛围之和谐,让人难以插入其中。 太子则是掰着手指,算现在有多少他的老师,以后能给多少人“撒娇”,能撒娇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动脑呢?幸好自己还好,现在自己一定要好好对老师们,让老师们以后还能心甘情愿的好好给自己打工! 林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教出一个多不要脸的帝王。 “诶?筠弟?你今日休息?” 出门的谭二少爷谭淳,看到林筠自然得打个招呼,“你别又是划水了,你这刚刚升官,还是得悠着点。” 一旁的豫王忍俊不禁,得嘞,子懋在熟人中的名声也算是“洗不白”了。 林筠能受这委屈? “姐夫你这是诽谤啊,我正常放假呢,我是那种偷懒的人吗?” 谭二欲言又止,不擅长说谎,只能自己转移话题,从袖子里拿出几颗糖弯腰塞给了太子,笑道,“这是忠襄伯府家的章哥儿吧?养得真壮实,来,吃糖!” 谭二见林筠牵着的小孩儿衣着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年龄大小又和忠襄伯府的章哥儿只差了不到一年,自然而然就认错了。 毕竟,也没人会觉得太子能被这么大摇大摆带出宫。 太子也不解释,乖巧笑道,“谢谢叔叔。” 谭二这才看向林筠,又看向身旁的豫王,“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在下鸿胪寺卿谭家谭淳,行二,叫我谭二即可。” 谭二对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豫王初始印象很好,又是林筠认识的,故而直接自称谭二。 豫王也拱手道,“不巧,在下也在家行二,免贵,姓沈。” 豫王有些不解的看着谭二身后的小厮,手里拿着的大包小包东西。他们在大街上,也容易挡着人,就近找了个茶舍,歇了下来,谭二才道:“让沈兄见笑了,这不是久颜坊新推出了服装首饰各种设计吗?家中女眷较多,被奶奶打发出来给她们买衣服呢。” 豫王这下真的疑惑了,“素来这种挑选服饰的事情,不应该是她们女眷最喜爱的吗?怎么不自己来?” 谭二也不觉得哪儿不对,直接道,“这不是她们喜欢在家宅着打牌么,又要带囡囡,就差遣我出来了,不然下人们也挑不出她们喜欢的。” 说来惭愧,他的后宅很是和谐,但他总有种他是多余的感觉,这不,女眷们有了需求,他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乐意得很。 “打牌?” 陌生的词汇,触动了太子的心思,太子也不看林筠和豫王,甜滋滋的对谭二道:“谭叔叔,什么是打牌呀~是不是很好玩呀~”不然怎么会让女眷抛下买衣服呢? “打牌啊,就是……” 谭二一无所知刚说一两个字,就发现了四道视线直直盯着他,其他人他不熟,但是妻弟林筠他熟,跟着筠弟走,没错,如今筠弟的视线跟要杀人一样,他一下就怂了。 “就是……小孩子不能学的东西。” 深知小孩子有多难缠的谭二,做了一个让豫王等人瞪目结舌的举动,只见谭二说完就从荷包里取出碎银,“茶钱我付了,家中有急事,我先回去了!”撒腿就跑! 林筠和豫王虽然无语,但好歹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落下,就见太子脆生生道:“筠筠,我想去谭家玩儿~” “谭大人为国出力,我还是该去谭家看看,了解一下的。” 你是想去看看有功之家吗?你是想看看什么是打牌吧?! “筠筠?” “二哥?”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不能多看看吗……” “嘤嘤嘤……” 豫王捏了捏鼻梁,“你看你都教了他什么。” 林筠:……我说我已经收敛了,你信吗?至少没教他打滚。 豫王:说得你敢一样! 刚跑回家里的谭二,还没来得及将衣服首饰等分好,就见一个商贩打扮的人带着一个紫麟卫牌子进来了。 “太子即刻就来,还请谭公子让府中人收好牌类等物品,不可泄露太子身份。” 谭二:…… 让他不泄露太子身份,管住母亲,夫人和那群小绿茶,这是要他的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终于提前码字了,今晚存稿,明天争取中午十二点正常发文 太子日常章节暂且落下了,下一章搞南齐 第143章 南齐欲求娶公主 说着不透露太子身份,但这也是为了太子的行程安全,等太子到了谭家,其实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无论太子是什么身份,谭家的女眷也知道不能太早教小孩子打牌的道理,太子自然没法“得逞”的。 谭家的太太奶奶和谭二都紧张,至少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太子的身份,好在谭家还有个和太子年岁相近的姑娘,小孩子不知道那么多,反而放得更开,带着陌生的弟弟和自家哥哥妹妹踢毽子玩儿了小半天。 也幸好胡公公早有准备,无论是衣服还是其他都有备用的,让出汗的太子还洗了澡换了衣服呢。 走的时候太子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人家小姑娘玩儿的东西,你倒是玩儿得比谁都欢。”林筠带着调侃的意味道。 太子有些累了,又扒在了林筠身上,小声道:“宫里都没人陪我玩儿。” 豫王和林筠对视一眼,这倒不是当今的疏忽,而是太子入学读书太早了,正常情况下皇子统一读书都是五岁之后,那样无论是皇帝还是宫妃,都能放心。 伴读的年龄和皇子都是差不多的,皇子五岁,伴读也基本都是五岁以上,不会比皇子更小,人家伴读的家人也才放心。 但是现在这个太子才四岁,上课年龄就有四年,当今也考虑过伴读的问题,但还是一个问题,年龄。 小孩子太小,都怕夭折,他是皇帝,但底下臣子也不是奴隶,不可能让底下臣子寒心不顾自家小孩儿。 至于宗室的小孩儿,年龄相近的倒是有,但都是宗室了,对于孩子只会更溺爱,不会让孩子担风险。若是当今儿女再多一点,有和太子相近的就好了,但偏偏当今子嗣上运道一般,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困局。 本来,当今觉得,太子还小,又有林筠这个放得下脸面的陪着太子闹,太子应该不至于孤单。但是看今天的模样,林筠和豫王已经明白,这个问题该解决了。 好在太子是个不内耗的,很快就重新斗志昂扬,好不容易出来一天,还剩下一个下午,不能浪费了! “筠筠,二哥,我们去买东西!” “买什么?” “给黄师父买痒痒挠,我看见过黄师父偷偷挠痒痒挠不到,给储师父买毛笔,我听人说储师父私下会忍不住咬笔,消耗大,给……” 两人就看着太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回忆着给他上课的各个老师,然后道:“今天下午每家都去一趟,不能白出来啦~” 林筠脸上是吾家有子的骄傲,“济哥儿真是尊师重道!”这可是个好名声,而且由此可见,太子对于周围的事物观察有多细心。 太子也挺起胸膛,也很骄傲:“是筠筠教得好!” 林筠脚下生风,精气神都抖擞起来了,然后就听见太子的下一句,“撒娇的前提是感情足够,爹爹也说真心换真心,所以我要每个老师家都去送温暖一趟!” “噗……” 豫王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好笑地看向林筠:你看看你教出来地徒弟,自己教徒弟对付自己,后悔了不? 林筠:……徒弟举一反三,灵活运用,挺好的,挺好的,他没哭。 林筠内心如何想,当今不知道,但今天詹事府的其他官员,尤其是平常对太子特别尽心的,都收到了太子的心意。 虽然不是宫中的制品,有些甚至只是在普通的店面买的,但这是太子亲自给她们挑选的啊!这是太子对他们的认可啊! 第二天,拿痒痒挠的,拿砚台的,拿笔的,还有不穿官服被抓到被罚仪容仪表有失的! “你们不懂!这身衣服可是昨儿个太子殿下给我买的!”拿官员不仅没有被扣钱的悲伤,反而抖了抖袖子,格外张扬,“太子说了,看到我官袍里的袖子都磨得起毛了,知道我节省,所以太子从里到外都给我新买了一套呢!” 没有得到太子礼物的官员眼睛都红了,“太子怎么被你给糊弄了,你根本不穷,你个铁公鸡!” 说白了,都混到能给太子教书的位置了,能穷到哪里去? 也就太子小,尊师重道是好事,但是不识人心啊! 嘤!太子怎么就没看重自己?一定是自己还做得不好!卷!从今天开始,卷起来! 得知前因后果的当今:…… “父皇当初一眼看重林子懋,能料到有今天吗?” 皇后温婉一笑,柔声道,“小孩子嘛,总是比成年人闹腾一点,结果是好的,又何必多加插手。” 当今嘴上说着不好,脸上的笑却没下去过,“都当官好几年了,还小孩儿,你就是丈母娘看女婿,朕就不该问你和淑妃。” 皇后顺势也问道,“从林大人和谭大人他们的书信来看,最迟明年应该能回来了,到时候暄和与子懋的婚事也该办了,明年这两个孩子都十七了,不算大,但毕竟已经取字当家这么久了,再拖着,也不好看。” 对于儿女的婚事,当今也是很上心的,“朕也是这么想的,暄和的公主府已经建好,那妮子也是早就想出宫去了,等明年成婚了,让他们小年轻自己闹去。” “倒是太子的伴读,是得跟上了,太子也马上就五岁了,如今也提前不到多久,可以安排了。” 当今也没想到,太子会真的觉得孤独。 皇后对这个问题也很重视,夫妻俩立马就这个问题深入沟通了起来。 ** 南齐 单韫虎刚刚上岸,就被人给用金子请到了一处豪宅。 单韫虎在扬州案后,就老实本分,跟着关夫人做起了生意,抛开那些官场的弯绕,夫妻吵架的次数反而少了。 而自从开海后,海商行商这一块,单韫虎就主动接了过来,毕竟海商危险性总是未知的,他可没有脸让自家夫人去海上赌命,而自己在家吃吃喝喝。 正视自己内心,又没了当官的压力后,单韫虎做生意反而做得风生水起,毕竟,人家以前就是在刑部干的,这人说真话假话,有什么心思,他看多了,一般的商人,还真难糊弄他。 对于南齐,他也来过几次了,他以前的身份,也在有心的无意散播下,被南齐的高层所得知,给谁做生意做买卖不是做? 单韫虎是没官儿当了,可这做过官的和没做过的,那眼界和谈吐还真就不一样,更别提人家倒了是倒了,但是人家闺女可还好好的呢,还有个好干亲。 南齐的统治阶层都是汉人遗民,比谁都清楚人情世故的好使,这不,单韫虎和他们很快就熟悉了,甚至因为单韫虎以前锻炼出来的专业技能,还反向挖了不少南齐高层的消息出来。 “单老板,可算是把你给盼到了,来,喝茶喝茶。” 上好的大红袍,就是在大燕也难寻,现在却是在南齐来招待他一个“商人”,显然是别有所求。 单韫虎也不客气,浅尝了一下,道:“最近一段时间,国内情形变得较快,又在对琉球出兵,总得安稳后才敢出来。” 单韫虎清楚的看到,听到国内形势相关,主人家眼神瞬间的凝重。单韫虎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了。 这个宅子的主人,不是个生意人,而是南齐的高官,姓陆,和南齐王室一个姓,显然和南齐王室往前论还是有些关系的。 “可不是嘛,大燕刚刚带着大部队去了亚陈,转头就带回去一个公主王子,马不停歇又发兵琉球,我也是担心单老板有危险啊。” 单韫虎装作没听懂,只是笑着感谢陆大人。 一番拉扯下来,还是有求与人的南齐官员先落了下风,“单老板,我们也合作这么久了,也不来虚的,某想问问,这大燕,到底对我们南齐……” 单韫虎一脸惶恐,“陆大人这话怎么说的,要人听见可不好。” “单老板放心,就我们两人。” 一踏银票往单韫虎手里塞。 单韫虎眼眸闪了闪,一边收钱,一边对大燕忠心耿耿道,“咱们都是汉人,我也跟陆大人说句实话,我单韫虎离来官场也十多年了,对于干亲林家,也没有多接触,人家就是一个面子情罢了。” “但对于南齐,以我的浅薄看法来说,至少目前是没有危险的。” “陆大人您想想看,亚陈是他们自己作死,大燕找回颜面是应当的,而所谓王子公主,还不是为了安抚大燕,也就是质子罢了,您又担心什么呢?” 陆大人叹气,“单老板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们南齐的商人更多都是路过的,一个个的都往亚陈敢。”收上来的孝敬都少了。 单韫虎心下一晒,他怎么会不知道,撺掇那些商人往亚陈赶还路过南齐的,可有他一份功劳。 “嗨,这个啊,那不是现在为了发展海南和航海,对亚陈那边有优惠嘛,毕竟亚陈那边的港口,我们汉人去那里,可太划得来了。” 单韫虎给南齐的官员吹了一通与亚陈同上对商人的好处,立马又道,“等大燕和亚陈的商人已经习惯了这条航线,以后慢慢就好了,毕竟现在也就图便宜和新鲜,到底还是汉人更信任汉人,陆大人无需担心。” 话虽如此,但正是因为是汉人,所以知道商人逐利,可不管什么汉人不汉人,不过是口头安慰罢了。 陆大人哪里能不忧心,“哎,我这不是担心,那王子公主,进谗言吗?” 单韫虎装模做样拿着茶杯凝思了一会儿,才道:“陆大人多心了,我出海前,可没听说那两位有了什么好亲事,陆大人难道不知道,现在没结亲,以后就不会和皇室结亲?只要不结亲,哪里能有什么谗言。” 结亲? 是啊,结亲!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合作的一个信任保障,不然也不会有秦晋之好。 而对于他们这种宗属国,当然够不上联姻的旗子,但是!但是若是求娶了大燕的公主下嫁,那对外,南齐也有了面子和保障了。 至于南齐的公主嫁到大燕,不可能的,他们想都不会想,汉到如今,都只有中原王朝公主下嫁的成盟约的,没有取他国公主混血缘的。 一旦南齐真的求娶了大燕的公主,无论是不是皇室公主,但只要是大燕公主,那在新崛起的亚陈那里,南齐依旧是大燕以南的诸国第一,大头,只能是他们吃! 单韫虎没有再多说,毕竟他不是南齐的人,有些东西,还是要人家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更加相信,更加放心。 他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十一月底,大燕收到南齐国王的折子,明年会让长子,三子,四子,携南齐队伍,前来大燕朝贡。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昨天还说今天正常更新,结果晚上就知道了今天还有宴席要吃,自己给搞忘了:) 好在中午的更新是保住了,晚上看什么时候回家吧 第144章 三个王子一台戏 承庆十五年,南齐三位王子带着常常的朝贡队伍,踏入了京城。 南齐作为汉人遗民的国家,尊中原正统王朝大燕为宗主国。南齐的百姓大多都是汉人,都是亲近大燕的。 王室也是亲近大燕的,但他们与百姓的亲近肯定是有所区别的,他们渴望得到大燕的照拂,却也更想就在海外独立山头,自己做大做强。 不可避免的,南齐也遗留了汉人王朝的一些习性,比如说——国储之争。 南齐王膝下子嗣众多,南齐王今年也才四十有一,但仅是儿子,就已经排到了第十,且至今还没有封世子。 大王子年二十有四,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已有嫡妻和妾室若干,庶子两位,嫡女一位,庶女三位,嫡系正统,王后虽亡,却有王后娘家这个外戚扶持,是夺嫡的热门之选。 三王子四王子俱为庶子,三王子二十一岁,嫡妻难缠亡故,至今两年,还未确当新的嫡妻人选,市井皆传三王子重情,放不下亡妻,但实则也并没耽误嫡妻亡故的第二年,膝下就多了一个女儿。 四王子今年二十,是唯一一个还未有嫡妻,膝下也还未有子嗣的成年王子,母家势弱,但母亲得宠,偏生四王子自己醉心医术,整日与草药病人等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对于婚事更是一点不急,只言自己还小。 南齐国王无奈,给其后宅放了好些美人,但正主不急,谁又有办法? 这一次四王子之所以被选中,也正是因为他后宅干净,适合娶大燕的公主,毕竟,大燕的公主怎么能做妾? 做个四王子的嫡妻,两个人一起做南齐吉祥物,那是最好的场景了,在南齐王眼中, 但大王子和三王子也在队伍之中,可见,南齐王有心思,但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心思。 对此,南齐国王选择了放任,让大燕自己选择,总归是嫁到南齐,南齐都不亏,老大和老三能在这样的情况做竞争上岗,也是他们有本事,他这个做爹的何必做恶人? 在南齐的队伍到达大燕的港口后,南齐这一趟队伍的信息,就已经传往了京城。 “探春你是如何想的?” 在他们的信息被当今收到后,当今就传了探春进宫,将这些资料给探春琢磨。 探春并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推敲,最后道:“陛下,若是不出意外,臣意味,南齐的四王子,是最好的选择。” 当今没有表现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问道,“何以?” 探春道:“陛下,臣是代表大燕的公主下嫁,那必然不可能做妾,可同样,若是因为大燕公主,便让王子贬妻为妾,且不说有损我大燕的名声,便是就南齐而言,臣一开始就已经在南齐失了部分好感。” 由此,大王子是绝对不可能嫁的,哪怕他看起来,目前夺嫡优势最大,可说白了,当初太上皇当政时,太子的地位不稳固吗?不也一样成了历史。 “三王子悼念亡妻无论是否是表象,是否是为了亡妻娘家的支持,但他膝下已经一个三岁的嫡子,嫡子的母家武家一定投资三王子,此时嫁给三王子,武家若是聪明,就该支持臣,但,小孩儿一旦出了问题,武家不可控。” “四王子看似不务正业,也没有子嗣让臣子能放心支持他,但四王子能以王子之身,深入底层为普通人看诊,就可见其心智,尤其是,四王子的名声,只是在王室中不佳,因为其‘不入流’,但恰恰,其赢得的,是底层的好感。” 探春抬眸,眼中是平时看不到的野心,“陛下,鹬蚌相争,无论四王子是否有野心,臣都能让他成为下一任南齐王,且不损大燕声明。”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当今深深一叹,探春埋首并不敢言,因为,当今就是得力的渔人。 “那若是,这个四王子从一开始就有野心,你就一定有把握能按照你的所想?” “四王子的野心多少,取决于四王子背后的势力能有多强,而大燕,就是他最大的势力。”四王子娘家无能人,其母虽是宠妃,却也只是宠妃。 四王子好就好在,进可攻退可守,且,四王子能学医,怎么可能蠢? 只要不蠢,四王子就该知道,谁是他进步的钥匙。 直到回了忠襄伯府,探春才彻底,松了口气。 贾赦看到探春如释重负的模样,心头也是一松,拍了拍探春的肩膀,尽在不言中。 这个年,南齐前来朝贡,也是为了求娶大燕的公主,而对于诘德王子和吉玟珠公主而言,却是在大燕过的第一个年。 没个民族和国家的习俗都不相同,亚陈和大燕既不是相同民族,又不是一个国家,他们之前当然没有经历过汉人过除夕迎大年的场景。 而姐弟俩刚过完热热闹闹的新年,就得知元宵节会迎接南齐的几位王子。 姐弟两个,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 “弟弟,你说南齐是什么心思?” 诘德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求娶公主吧,不过大燕,好像没有适龄的公主,三公主年龄合适,却是早早就订了婚了。” 吉玟珠眉间有几分忧思,“是我无用,没人看上我,也不能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善。” 诘德脸色一慌,赶紧止住吉玟珠的话语,道:“姐姐慎言,可是有人在你身边说了什么?我们作为质子而来,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是陛下仁慈,姐姐可不要被有心之人影响。” “姐姐,你才十六,三公主和你年岁相仿,如今也只是订婚,并未成婚,其实在大燕,越是高门大户,成婚越是不可能太早,陛下娘娘没有给你指婚,也没有让你入宫为妃为妾,这才是对我们好。” 吉玟珠有些别捏尴尬的笑了笑,“是我想差了,只是南齐突然派人来,我……” “姐姐,南齐影响不了大燕的抉择,南齐也和我们无关,我们已经离开亚陈了。” 吉玟珠叹气,“也是,就是在亚陈,我们也不是哥哥姐姐他们,我明白了,弟弟放心,我不会多心的。” 诘德看着吉玟珠离开,一双碧眼中,有了波澜:姐姐啊姐姐,到底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还是你自己的心思?你可不要想不开啊,目前的生活,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可别再妄想了。 而吉玟珠回到自己房间后,彻底沉下了脸。 吉玟珠身边只剩下了从亚陈带来的仆人,依旧是用亚陈的语言对话,“公主,十三殿下不帮您吗?” “他?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被大燕的糖衣炮弹所虏获,”吉玟珠一边卸下头上汉人风格的珠钗,一边道,“他倒是在国子监过得悠哉,根本想不起来故国。” 还不入宫才好,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好,不想亚陈,他的母国好。 若是她入了宫,或者嫁了某个皇子,这才是好,无论是否是嫡妻,就凭她亚陈公主身份,就不可能冷落她,面子情也要做到。 但凡生下个一儿半女,她要什么没有?故国的母亲和兄弟也能过得好,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南齐心思昭然若揭,也不知道父王他们知道不知道。” “等几个王子到了,公主便能给大王传信了。” 吉玟珠又恢复了平时的内敛,轻轻点头。 元宵,想必少不了热闹,当今看着紫麟卫汇报上来的内容,一眼便晃了过去,只道:“给她机会闹腾。” 她一个人能闹出事儿,也是她的本事,正好,南齐和亚陈针锋相对不齐心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摸鱼码字,码出来了 第145章 忠襄伯府出公主 接待外邦来宾,无论这个外邦是否是汉人遗民,程序和场面,至少大燕方面是不能出错的。 当今所谓的给她机会,也只是在不丢大燕脸的情况下,看她能做出些什么。 事实上,一直到了元宵当天,吉玟珠都没有做出什么,毕竟——她身边也就一个仆人是亚陈而来的忠心的。 而吉玟珠,也没胆子,没能力,去贿赂到能参与宴会的人,哪怕是个宫人,毕竟,吉玟珠不住在皇宫,只是朝廷给了他们姐弟俩住的府邸而已。 吉玟珠能够试探一下态度的,身份不低的,也就一个探春了,然后,探春怎么可能会绕进去?探春都不带正面回复的,毕竟,探春这阵子,可有的准备。 元宵佳宴上,当今下令,所有在京的勋贵侯爵宗室之家的家主都需要参加。 当今的旨意,也几乎实锤了南齐想要求娶公主的心思。 忠襄伯府出面的,自然是贾赦。 而诘德和吉玟珠,作为亚陈在大燕的友好代表,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且因为他们代表着大燕的包容,象征着一定的政治意味,他们反而位置较为靠前。 不少官员发现,诘德和吉玟珠两位殿下,尤其是诘德殿下,气色比起刚来大燕的时候,好了不少,脸上肉都更多了。 官员们不禁与有荣焉,这就是他们大燕,这就是他们华夏!这就是他们的气度与包容! 看看!我们把亚陈的殿下养得比在自己国家还好! 林筠坐得并不靠前,老老实实按照的官职来排序,太子眼巴巴往后瞧,结果就看见了和旁边官员有说有笑,还在嗑瓜子的林筠。 太子:…… 豫王见状,失笑的自己喝了一杯酒,晋王和晋王妃过年自然要赶回来,不过夫妻两个凑在一起挨着脑袋,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小太子的分心。 而豫王刚饮了一小杯酒,就和对面的吉玟珠眼神碰撞在了一起,吉玟珠羞涩的低头笑了笑,移开了视线。今日的吉玟珠因为代表亚陈,自然是穿着亚陈的服装,雪白的脖颈,微红的脸颊,随风轻轻与皮肤相碰的蕾丝花边,勾勒身材的长裙…… 豫王拿酒的手一顿,脸上的笑依旧还挂着,眼角却微微收缩,显得眼神有些微冷,吉玟珠却并未看到,反倒是一旁的诘德,将豫王的脸色变化,看在了眼里,豫王眼神的方向……诘德默默双手抱着茶杯,当作自己没看到。 义忠亲王在一旁轻轻抬眉,不动声色,淡定地舀汤,现场看戏还是比话本有意思啊。 而下方的官员们,除了几位老大人自在些,就下方的林筠瓜子嗑得起劲,直到帝后二人入席,林筠才将装模做样乖巧坐好。 “宣南齐大王子,三王子,四王子觐见——” 南齐三位王子,包括随行南齐官员,皆是汉人模样,汉人穿着,礼节也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礼节,让不少官员对他们的初始印象就很不错,尤其是在他们今年朝贡的质量和数量上,虽说礼轻情意重,但还有一句话叫礼多人不怪。 当今等人也都在宴席和对话中,观察着这三人,这三人,全程几乎都是以大王子为主导,三王子和四王子都未曾多加插手,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和谐,对外一致,难度加一。 便是南齐欲求娶大燕公主,也是大王子提出来的。 “今吾南齐飘零海外多年,汉家文化虽植入骨髓,可到底隔海相望,距离甚远,南齐百姓亦难以得慕汉家今日之强盛。 自燕太.祖收拢河山,重整山河,重铸我汉家儿郎傲骨,我汉家漂泊在外的土壤,也有了依靠。 然,中原文化在蓬勃发展,向上迈出台阶,我南齐却久久原地踏步,文化单薄。 今我南齐,还望陛下垂怜,能够下嫁公主,带来汉家传承之薪火,让汉家文明,享誉四海。” 吉玟珠在桌子下的手已经捏紧了裙摆,这就是南齐,和大燕是一个汉人祖宗,都是汉人,亚陈不想求娶大燕的公主吗?是不想吗?是知道至少现在,没这个资格。 自大燕开国至今,大燕周边的国家,有几个能得以求娶汉家公主的? 大燕东北的那个小国,倒是求娶成功过,但那也是因为该国一直以来依附大燕,且公主一过去就是世子妃就是王后,就是国王都得敬着,是整个小国的祖宗。 亚陈能接受一个外来民族的公主直接为后吗? 所以,亚陈不敢,也不能求娶。 若是南齐求娶成功,那大燕南部的海域,南齐优先级一定在亚陈之前,亚陈的利益必然受损,吉玟珠无意识咬紧了嘴唇,她怕是没有机会回亚陈了,父王不会换回一个没有功劳的公主的。 “那你们南齐,是谁求娶公主呢?”五岁的小太子挂着自己单纯懵懂的童颜,童言无忌问道。 大王子对小太子行了一礼,才回道,“自然是由陛下亲自挑选女婿。” 至于皇帝到底有没有适龄闺女,会不会用真公主嫁,没有人谁会去问,因为“公主”,只是一个政治符号。 而大王子这样的回答,也不得不说,让不少官员,感官颇好。 毕竟在大多官员看来,我大燕的公主下嫁给你南齐,本就是给你南齐面子,哪里还有你挑挑拣拣的?该挑选的,也该是我们大燕。 这个大王子,以及背后的南齐,有足够的自知之明。这是尚且有着天.朝上国自信的众多官员,普遍的想法。 当今闻言也笑了起来,并未刻意去谦虚,“都是汉家后人,自然应当结两姓之好。” “三位王子且在大燕安心游玩一段时间,朕让……”当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底下的宗室勋贵,看完了一众勋贵的神态,当今才继续道,“让忠襄伯带着诸位王子好好在京城玩玩儿,再没人能比忠襄伯更适合了。” 也不是真让忠襄伯全程带,只是负责只是一个明面表示。 不出意外,这位公主,就在忠襄伯府了。 只是,听到只是个伯爵府的姑娘,大王子眸色有一瞬的晦暗,三王子面上看不出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是反射性轻轻一抬,四王子不由得眨了眨眼,看不出其他。 宫中在接待外宾,宫外探春也没有闲着。 元宵佳节这么好的一个节日,定然少不了书生文人的热爱,毕竟万一自己写的元宵佳节的诗词作品,就被看上了呢? 探春当然是来到了已经被朝廷收购的清源诗社中,探春可不是临时抱拂脚,就如同黛玉虽然离京,但黛玉的诗词却依旧在各地稳步更新,才女名声依旧。 探春这些年,自从成了忠襄伯府的闺女后,没有家庭拖后腿拦着,几乎是每月就会去一趟诗社混脸熟,也混了一个才女的名声。 探春的诗词水平或许不如黛玉等少年天骄,但也不差,尤其是,探春的优势在于书法。清源诗社中挂着的字画,可是有探春的墨笔的。 现在几乎每年的一些传统佳节,如元宵,如重阳,如中秋,诗社的书生都几乎爆满。 见到探春入内,不少书生都与其打招呼。而今日留职在诗社的翰林官员们,则和探春互相点头微笑示意,确认无误。 探春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提前塑造了才女的形象。 既然是为了收回南齐,既然是要掌握权力,那她就不能从一开始,就被塑造为困守内宅的女子,因为她更需要的是,南齐的民心,南齐百姓渴望回归的民心,她是汉家的代表。 至于王子们觉得她不安分?即想要大燕的扶持,又想要一个软包子揉捏的公主,做梦呢? 她代表的可是大燕,是汉人正统,是断然不可能唯唯诺诺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开始就藏着自己性子? 故而,从一开始将名声打出去,让他们提前有个适应,是最好的方式。 也正好,看看他们的为人和态度,方便指定以后的路线。 其实探春心里也拿不准,毕竟,综合来看四王子争储的最佳人选,但四王子会医术,若是真的野心太大,那不好搞死他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她的性格,更不能选择后退了。 而宫中,宴席结束,宴席的后续余韵可不少,因为,当今答应了下嫁公主,两国结亲,可不是一句答应就结束的,其中还要掰扯的东西,可不少。 回到鸿胪寺,同父异母的三兄弟相互间很是冷淡,似乎装都懒得装。 “明日我会让人去打听一下忠襄伯府家的小姐,”老大看着老三老四,最后目光落在老四身上,“四弟,我们兄弟中,也就你一直还单着,一点也不像话,你再无心,也要对忠襄伯尊重,不要让大燕觉得我们南齐看不起大燕的‘公主’,明白吗?” 大王子这话,听起来完全是将自己摆在了大哥的位置上,苦口婆心。 老三撇嘴,装什么装,不就是伯爵家的公主,你觉得配不上你吗?还为了南齐,为了老四,分明是有任何一点可能,都不想给我这个三弟加码罢了。 老四眼神往地上飘忽了几下,口中道:“臣弟知晓。”但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他没听进去。 大王子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又提醒了几句,三兄弟这才分开,回到自己房间。 四王子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打了和哈欠,小声呢喃,“这皇帝怎么还一边让人家女儿替自家嫁人,一边还让人接待拱白菜的猪呢,有毛病吧。” 带着不安,翻了个身,没几息的时间就睡了过去,这一趟可把人累惨咯。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如果有,在很晚了,晚上才能回家,勿等 第146章 心思各异三人组 虽然当今说着是让忠襄伯府负责带三位王子游玩,但下嫁的公主是从忠襄伯府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长辈”,当然不宜忠襄伯亲自带他们。 于是第二天,来解三位王子的,是奉旨游玩的贾琏。 若说京城有哪些地方有趣,论一个“玩儿”,没有人能比贾琏这样的公子哥儿了解了。 无论是正经还是非正经的赏乐,贾琏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除了在平安州的两年,贾琏一直都是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日子,从小培养出来的贵气,便是与三位王子同站一起,也不见一点落于下风,尤其是在外“受苦”的两年,回京后的收敛,都让贾琏的浮躁沉淀了下来,更显得不凡。 南齐的权贵阶层,本就以汉家文化为荣,三人见到贾琏貌比潘安,又举手投足满是矜贵,当下眼睛就齐齐一亮,互相见礼交谈了起来。 “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今日方知,此句之妙啊!”三王子对着贾琏就是一赞扬。① 贾琏听后,爽朗一笑,不见扭捏,右手握着折扇抱拳回道:“三王子谬赞,三位殿下才是翩翩佳公子,逸气凌青云呐!”② 看样子,南齐的确重视汉家文化,这三位王子多多少少,对于诗词都是不会作诗也会吟,毕竟三王子那一句开始,贾琏硬撑着头皮和他们对了好一会儿的诗词。 因为颜值,因为互夸,因为诗词,更因为都有意交好,很快四人看起来就跟亲兄弟了一样,贾琏也笑着带他们去领略京城风光。 贾琏第一站就将他们带到了醉月楼。 “醉月楼可是我们京城第一大戏楼,无论是传统的戏剧,还是新式的话剧,醉月楼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话剧兴盛后的这些年,已经火遍了全国,而南齐也不是第一次来朝贡,只是这一次格外特殊和盛大罢了,所以几位王子对于话剧还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对于汉家的新式风尚,总会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南齐,尤其是汉人遗民建国的南齐。 听到要去醉月楼,三位王子也是笑着就进去了,要不说,每次朝贡,都是美差呢。 而到了中午,贾琏又带着他们到了京城最好的酒楼享用美食。种田,基建,美食,可以说是汉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没有哪一个汉家儿郎,能拒绝美食。 自先辈因战乱等各种原因,逃离汉土后,无论是书籍还是饮食文化,都有了断层,且一代比一代衰弱,如今便是一家客栈的食物,都能与我南齐王室相比,可悲,可叹啊,大王子打了一个嗝,心里想着南齐。 等下午,贾琏这才将他们带去了诗社。 贾琏理由很是无懈可击,“我知贵国也是我汉家血脉,故而,这诗社,是一定要带各位来逛逛的。” 贾琏给三位王子讲述了一下如今清源诗社在文坛的地位与代表,如今各个地区,都有不少的诗社,但唯有清源诗社,是朝廷所有,是官方支持,是能让书生真正一飞冲天抓住机遇的地方,只要你有能力。 听到这儿,三位王子显然也很感兴趣,就是一直钻研医术的四王子,也知道书籍,文化,对于南齐的重要。 书生大部分都是看脸的颜值党,贾琏四人一进诗社大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诗社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书生学子,这些年贾琏都在国子监养生,没有外出寻花问柳,也没有仗势欺人,反而几乎都宅在家里,学起了他爹贾赦这个宅男,故而,这些书生对于贾琏这张脸,还真是陌生得很! 但是陌生不打紧,好看就行啊!尤其是身边还有三个同样颜值气度不凡的公子。 可以说,在颜值的开路下,书生们很热情,也很好说话,没多久,三位陆公子就在贾琏的有意无意配合下,和书生们熟络了起来。 而书生们也得知了贾琏的名姓,惊呼,“贾公子可是南枝居士的兄长?” 南枝居士,探春的雅号。 报驿使探春,南枝开早。 探春消息,觉南枝开遍,北枝犹阙。 探春的雅号,可谓是取得偷懒,可探春也的确喜爱这两句诗词。 而这位书生的一问,也引得其他书生看向了这边,“贾公子竟是南枝居士兄长?南枝姑娘才华横溢,贾公子必然也文学不俗,不知贾公子擅长哪一道?何不今日来切磋一番?” 贾琏脸上笑嘻嘻,心里疯狂吼叫,他就不该自己来这里!他该把琮哥儿给拉来的! 三位王子颇为好奇的看着突然成了人群中心的贾琏,尤其是大王子,这南枝居士是个姑娘?不是说如今中原的姑娘们被束缚得厉害吗?怎么一个姑娘还如此受欢迎,连带着贾琏这个兄长都能沾光? 而且,贾琏是南枝居士兄长,那岂不是说,这个南枝是忠襄伯府的闺女?这忠襄伯府,有几个闺女来着? 贾琏呢?贾琏只得假笑着婉拒道:“诸位说笑了,我从前也只是个纨绔子弟,哪里比得上我家妹妹,我老子都不让我给妹妹丢脸呢!如是诸位真有兴致,赶明儿我让我家二弟贾琮来和各位切磋切磋!” 见贾琏如此自谦,是的,书生都是一群年轻人,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如今看着贾琏一番人模狗样……啊,是斯文有礼谦谦君子的模样,就认为贾琏一定是自谦。 但是看贾琏推出了自己二弟,这一定是为了给自己二弟扬名吧,贾家大公子还真是不慕虚名,忠襄伯府的家教可真好啊,兄友弟恭,还能教出南枝居士这样的才女! 书生们自认很体贴的顺着贾琏的话笑道:“好!赶明儿我们也和琮公子切磋切磋,南枝居士的兄长,想来也是别有才情!” 这时候,三位王子,尤其是大王子和三王子忍不住了,三王子忍不住问道:“琏兄弟,这南枝姑娘是……” 贾琏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书生就一脸诧异,“你竟然不知道南枝姑娘?” 于是,一小群书生开始围着三位王子,给他们讲述贾琏忽略过去的诗社历史,从林姑娘讲贾姑娘史姑娘讲到现在。 更是说来南枝居士几位才女在书生圈中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大王子和三王子呼吸一滞,大王子更是想给昨晚的自己一巴掌!这个南枝姑娘,虽然不知道真名叫什么,但是这个未来要下嫁的公主,就该是他的妻子! 他太知道南齐高层对于汉文化的重视程度了,一个吉祥物公主,他可有可无,尤其是只是一个伯爵之女,但是一个全国有名的才女,若是嫁给他,以他现在的砝码,那些高层定然会有更多人支持他,他必然会是世子! 话说,本来就该这样不是吗? 以往汉家和亲,不都是嫁给部落的头领吗?无论是妻还是妾。 虽然如今是下嫁到南齐,不是部落,同属汉家血脉,如今的大燕也不是委屈求和,但,本来就该嫁给他这个未来世子的不是吗?何必做一个吉祥物呢? 不,以这个公主的才名,在南齐稍稍显露一点,她就做不了吉祥物,而是一个巨大的政治筹码,他不能放过。 他妻子如今也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嫡子都没,废了,也没有什么。 若是把公主放给他的弟弟,无论是哪一个,对他都是一个威胁。 他得找大燕陛下谈谈。 大燕陛下想来也是重视大燕的,不然何必在他以文化为理由求娶后,就选定了忠襄伯家的才女呢? 这破天的富贵,还是他,才能把握得住。 三王子同样是这么想的,他想得更美,他妻子已经死了啊,死得好啊!老大妻妾那么多,老四?老四说不准有隐疾,还是他合适啊! 四王子离两位兄长很近,从小在王室长大,哪儿能没一点心眼,立马就察觉到了两位兄长兴奋的状态。 四王子也沉思了起来,这个才女名声太显了,他若是参与娶了公主,怕不是一回去就得成为兄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再来个公主再嫁,危险,危险! 可若是他躲过了,哪里还需要战战兢兢过日子,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拼一把吗?可就他一个人是童子身呢,如是要拼,他定然是占据优势的。 只不过,需不需要,去给宫里的太医验验,证明自己没有隐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在晚上 ①宋·吴泳《水龙吟·寿李长孺》 ②:宋·周紫芝《次韵徐南美题赵》 第二天才发现标了备注,就是忘了放在作话…… 第147章 探春远嫁道分别 在收到他们派人打听出来的,特意放出来的消息后,他们对待忠襄伯府,更加热情了。 “殿下,属下打听到,这忠襄伯府原本是荣国府的老爷,后来自请削爵成了白身,几年后宁荣二府全都倒塌,只有当初的大老爷,成了现在的忠襄伯府。” 他们打听不到更细节的,但是从这儿,能让人联想的东西,那可就太多了,“聪明人”总是很擅长自我脑补,填补细节的。 “忠襄伯府二姑娘的名声早早就传出来了,做不得假,据说还是三公主的伴读,三公主的未婚夫就是出使亚陈的领头使臣,太子的小老师,八岁被大燕皇帝给定下来的。” “还有……” 大王子的脑子已经快速的运转了起来,见下属吞吞吐吐,慎重的模样,也不由打起了精神。 “还有就是,这忠襄伯府的小公子,贾章,已经是太子的伴读之一,比太子还小了七八个月。” 太子伴读,不出意外就是以后太子的心腹了,还必须是皇帝放心的臣子家属,能被选为太子伴读,那便是家族的荣耀。 忠襄伯府的小公子不仅是伴读,还是小太子几个月的伴读,这是伴读吗?不,这是陪玩!信任程度更慎! 大燕的皇帝,选出来下嫁南齐的公主,不是随便选的,也没有看不起南齐,大燕皇帝,是真的对汉人遗民的王国好啊! 京城,一处农庄内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迎春,围坐在一起,喝着小酒,行着酒令,俨然有自己的世外桃源。 “这些天,忠襄伯府和林府可谓是热闹极了,没办法,为了安生,只能让林姐姐拿出农庄来给我们造作了。” 湘云说着就仰头喝了一杯酒,在外这三年,湘云性子愈发的奔放了,也更加找到了自己,“敬探春姐姐,我先干为敬。” 迎春道:“便是南渡远航,如今海道已开,你身后,有我们,有家人,你不是一个人。” 惜春:“我相信你。” 黛玉:“有时间,我会去南齐逛逛。” 碰—— 些许酒液在碰杯中溅到了桌面,沾湿了衣袖,但情谊依旧,不会因为酒少了一两滴,而发生任何改变,若有,那便是如酒,越放得久,越醇香。 探春,被封为明熙公主,将带着大燕的部分书籍,作物,工匠,还有上百仪仗队,千人护卫队,再加嫁妆等,嫁往南齐。 当今最终还是选了四王子作为探春的夫婿。 面对三位王子,当今很是和善有理道:“三位王子俱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朕思虑许久,还是四王子与明熙更为合适。” 当今不急不缓继续道:“明熙会带着文学典籍,和一些医书,嫁到南齐,朕听闻四王子擅医,正好,他们二人一个钻研医书,传播医学,一个钻研文学,传播名家经典,又都是小年轻,再好不过了。让他们小年轻折腾去吧。” 四王子当即酒克制住激动,让自己显得高兴却还有理智和风度,道:“承蒙陛下看重,臣必定会尊敬公主,与公主携手并进,弘扬汉家文风。” 当今抚须笑道:“你和公主成了亲,就是夫妻,若只是尊敬,朕的公主怕是要受委屈了。” 大王子和三王子就看着自家四弟开始脸红,和未来岳丈相处甚佳。 好一个浓眉大眼的四弟,看不出来啊,挺会装啊,这么好一个政治筹码,就到了你手上!四弟不安好心! 不过,两位王子都听到了当今的话,呵呵,大燕皇帝是真的想宣传汉家文化啊,不过这也不错,这可是大燕皇帝亲口期望的,凭这个,就可以有理有据让以后的四弟和四弟妹,去外面折腾文化相关了,争储?你们可是带着大燕陛下弘扬汉家经典,汉家文学的希望的啊,哪里有时间掺和宫中夺嫡哦,洗洗睡吧! 既然自己没有了这个筹码,那就要让让筹码,变成废铁。 而且,大燕的公主可是有公主府的,南齐也承诺了给明熙公主建公主府,那以后,四弟就跟着公主住吧!彻底远离政治中心! 四王子要迎亲,大王子选择了先行回南齐,口中说得还比谁都好听,要先回南齐与父王一起,准备迎接公主,免得怠慢了。 而老三,就先留在大燕,帮着四弟处理成亲要走的流程,谁让老四没有经验,而老三有呢?也正好,让公主在大燕办一个婚礼,回到南齐再办一次,也显示对公主的重视与体贴,毕竟家中成亲,还是不一样的。 老三看着提前一步的大王子,看着自己被安排,却只能咬牙笑着答应。 因为,当今听了大王子的安排,很是开心,“好,好!明熙嫁到南齐,有二位兄长帮衬,朕也更为放心了!” 大王子心思这么多,脑子赚得也快,真好,不怕大王子聪明,就怕大王子不聪明。 王室中太聪明的嫡长子,可少有好的结局。 南齐的国王,还年轻呢。 正是因为不愿意放权,才会不立世子。 大王子办得越好,南齐王想得越多。 毕竟,若是南齐王真的信任大王子,就不会让三个王子一起来大燕了。只有统治者,才更了解统治者。 在京城提前先办一次婚礼,出乎了探春等人的预料,但南齐的忠心都表得如此体贴了,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虽然在京城办,略显仓促,但永远不要小瞧一个朝廷的底蕴。 京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流水宴从宫里摆到了主街道,主打一个,与民同乐。 没有哪户官员,会吃饱了撑的嫌麻烦,不来参加婚宴。 除了官员,当然少不了亲友。 黛玉惜春等人自不必说,这一次,贾府老太太,贾政,宝玉,红玉,赵姨娘母子都来了,连贾兰都来了,除了王夫人。 赵姨娘看着红衣凤冠的,风华绝代的明熙公主,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赵姨娘聪明吗?聪明,不聪明就不可能在荣国府生下贾环还能与王夫人分庭抗礼,不聪明,便会是默默无闻,任人宰割的周姨娘。 可赵姨娘有大智慧吗?没有,不然也闹不出那么多的笑话,贪图各类小便宜,可能怪她吗?她已经在她的眼界中,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地步,不过是在挣扎罢了。 但是此刻,赵姨娘没有缘由的,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她的女儿探春,她再也见不到了,但她不能哭,因为,她已经不是她娘了,早就不是了。 或许,这才是她们母子,能衣食无缺的根本原因。 赵姨娘没有去想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探春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她只是本能的,拉住了贾环,硬生生笑道,“环儿,公主出嫁,可不要贸然上去打扰了。” 那是公主,也只能是公主,忠襄伯府出的公主,和低贱的她们,不能有关系。 贾环怔怔的望着台上的探春,探春都已经抛弃了他们了,只是给了他们钱财,如今这么好的拉关系机会,探春都公主了,他上去探春还能甩开自己吗?不怕暴露自己无情吗?为什么要拉着自己? 贾兰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切,眼神微微一动,只一瞬便别开了眼,看向了和探春并肩的南齐四王子,又看向了一旁一脸笑容,泪流心中的,帮忙挡酒的南齐三王子,想到自己趁着贺礼之时偷偷交给姑妈的策论,贾兰神色愈发的从容。 姑姑,会采用自己的计谋吗?应该不会,虽有用,却也太过毒辣,不符合我国善良的国情。 那姑姑,会在某一个时间,引荐自己吗?南齐不可用,可外面,还有那么多国家呢…… 自己倒是不着急时间,反正自己还小,但机会,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 一般人根本不清楚探春原本是贾政的女儿,只知道是贾府的姑娘,忠襄伯府的贾府和落魄后的贾家,以前是一家。 但是对于京城一些有名望,或者和贾家熟悉的人家,就完全能知道贾探春到底是谁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的忠襄伯女儿。 忠襄伯多么鸡贼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贾家落魄之时把侄女过到自己名下,真为了感情,惜春怎么不管? 再看南齐如今的求娶,陛下选中的忠襄伯府,虽然觉得之前为时尚早,与现在可能不一定有联系,但是当官的,对于巧合都不会选择相信,越不可能,越有可能。 于是,他们更不敢贸然说出去。 探春的身份,就这样偷天换日了,南齐的人再探,也只能知道探春是以前荣国府现在忠襄伯府闺女。 因为,世人都只知道这么多,毕竟国情决定了,外人不可能深入了解人家府上的闺女。 而作为探春的亲人,贾兰能推测,老太太更能。 年迈的老太太甚至比旁人更了解贾赦,困扰她心头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贾赦收女,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但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猜出来了,又如何呢? 不过是觉得当今愈发算无遗策,布局精细罢了。 当皇帝的,哪里能真正让百官看懂呢? 皇帝与官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皇帝,要的就是官员的臣服于——不敢。 贾兰也还是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做皇帝的情报。 贾兰写在绢布上的策论,当晚就被探春找机会,让人送到了御前。 当今挑眉,颇感兴趣,这贾家,怎么老是把珍珠当鱼目呢? “若非袁桐去了亚陈,这贾兰,和他挺配的啊,都毒。” 太子已经昏昏欲睡,听到毒,脑袋瞬间抬了起来,揉了揉眼,睁开,打了个哈欠道:“人以群分,程,常,袁三位大人能凑一堆,都善良不到哪儿去。” 当今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都说了不要揉眼睛,困了就去睡,朕还不至于压榨你一个小屁孩儿。” 却也觉得太子说得有理,可以把贾兰给程起或者常宿带一带,然后将他们扔出去祸害其他人。 探春出嫁的队伍远下南洋,已经是三月了。 探春在大燕,渡过了她十八的生辰,也将迎来她无声厮杀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远嫁副本结束啦 第148章 林如海回京封侯 关外来信,今年林如海等人会回京,黛玉在京过完年后,便没有继续跟着老师出城到处游学,而是待在了京城。 习惯了在外的日子,在京城如今一呆就是几个月,黛玉还真有些无聊。 闲来无事之下,黛玉这阵子收集了不少槐花,趁着今天林筠休沐,一家人干脆在家里做槐花饼。 忽闻管家来贺,“太太,大喜!” “少爷,姑娘,大喜啊!老爷来信了!” 林如海这些年在外,通讯困难,他们的来信都是一起往京城送,合着正事一起,家书只是附带,所有人都一样。 而这封信,不同于以往,是直接单独送回的家书。 这说明,林如海已经到了大燕的领土了,且按照传信的速度和时间,八成是已经快到京城了! 林家三口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眼中都划过惊喜。 拆开家书,果然,林如海马上就要回京了! “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于公于私,于国于家,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开通了经济带,也带回来许多“张骞严选”,老祖宗的审美与口味,就是这么值得信赖。 而当下,林如海等一行官员和军队重开丝路,一路西出,不仅仅是为了开拓经济,恢复丝绸经济带,更是在打开世界的另一个大门。 东出,是大海,西出,是大漠,山脉,陆地……东西并出,方能真正开眼,在大争之世,着眼看清这个世界。 林如海等人,带回来的,不仅是经济的开发,还有西边诸国国度的国情,相互之间的关系,对东方这一条巨龙的态度。 并不是所有的西方小国,都没有心思,就像在大燕,在中原国土的丝绸,还有养蚕的手艺,若非是这一趟出去,还不知道,已经在外传了。 而手艺的外传,侵吞的,可是中原巨大的利益,还是侵吞的技术这一类,会下蛋的金鸡!这让当今如何不恼怒? 好在,既然发现了,那边会有解决的方法。 所以说,林如海一行人的回归,带回来的,是对于西方诸国,如何定策的关键密钥,带回来的,是中原利益的扩延,是中原声名的外传,也是中原对外态度的展示。 中原王朝作为历史悠久的文明王朝,有足够的,与他国合作的底气,但对于轻视中原王朝者,意图危害中原王朝者,中原也会有雷霆的手段。 对于百姓而言,那就是明熙公主远嫁没两个月,京城又热闹了起来,说是西出的团队回归了,带来了一车有一车的宝物。 林如海等一众功臣,都是先入宫觐见了皇帝,说了许久,才得以回家。 多年未见,林如海哪怕到了大燕的国土,就好生给自己打理了个造型,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风尘仆仆,却掩盖不住林如海比之前……更糙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运动多了,不整天干坐着了,一家三口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林如海哪儿瘦了。 “爹爹你……你可算是回来了。”黛玉终究是没有昧着良心说瘦了,但眼中却已然含了泪水,随着黛玉的撒娇与想念,低落而出。 人全需全尾的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林如海看着魂牵梦萦的妻儿,文采夺得探花郎的他,竟一时未有言语,心中酸涩得厉害。 “回来了,不走了。” 到最后,只说出了着六个字。 他们一家,团聚了。 林家如此,谭家,和其他人家,自然也是如此,当今直接给了这些官员一周的假期。 除了林如海,大多就是之前鸿胪寺的官员,算得上一定程度的戴罪立功,但这遭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已经到来了,苦尽甘来便是如此。 谭家 谭家老大夫妻俩和孩子也已经回来了,再加上老二家的几个孩子,谭亚禅看着和睦的家庭,叽叽喳喳的小孩而声,不觉落泪,他这么拼,为的,不就是后代能享福吗?不就是后代哪怕是像老二一样单蠢,也能活得肆意吗? 鸿胪寺这些老牌官员的回归,这几年鸿胪寺剩余官员调换得迅速,毫不掩饰陛下对于鸿胪寺的期望与改变,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这些官员回来的第二天,圣旨下达。 林如海加封广诚侯,赐侯府一座,赏银万两…… 林如海的官位没有变动,依旧是户部侍郎,可这么大的功劳,官位来没有变动,陛下无心吗? 不,这恰恰证明陛下是已经内定了,林如海是下一任户部尚书,只等这一任户部尚书致仕。 爵位是荣宠,尊容,而官位,是实权,是能力。 现任王尚书担心陛下暗示他吗?不担心,因为陛下已经给了林如海爵位了,故而林如海的尚书,不着急。 毕竟,陛下现在是否还信任他,重用他,他还是能察觉到的。 对于当今而言,现在的王尚书,还好用的嘞,不是每个尚书都有把自己工作到秃头的卷劲。 他现在的肱骨之臣,排着队站在他面前,可把他牛逼坏了。 而对于林如海而言,就完全不一样了。 广诚侯,侯爵之位啊,林家原本也是列侯之家,在父亲那一带便是白身,靠着父亲自己多延续了一代,而如今,自己人到中老年,竟然给林家重新挣了一个爵位出来,还不是延续以前的爵位。 广诚侯,广诚。虽不是忠字开头,可林如海也并不觉得,陛下不信任他。 林如海的感觉并没有错,以往的当今,因为没有足够的自信,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底气,他的嫡系,他信任的,忠顺亲王,忠靖候,都带了一个忠,而他的废太子大哥,他只给了一个义忠亲王,嗯,忠在后。 但是现在,他不用再以忠字去表示什么了,因为天下,已经尽在掌握。 至于忠襄伯,那更简单了,贾赦的经历毕竟曲折,给个忠字,不过是对贾赦的敲打和提点。 “恭喜夫君,贺喜夫君,我这就去安排祠堂那边。” 贾敏知道,林如海是要去告慰祖宗的,因为林家,如今得以重新住进侯府了。 广诚侯的侯府,恰好就是,以前林家有侯爵之位时住的府邸。 也是因此,让林如海得以见得,陛下的看重。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之处,安排得如此妥当。 谭亚禅及其一起外出的一干原鸿胪寺官员,虽算得上戴罪立功,但这功,也太大了,何况那罪,大部分都被礼部给担了,故而,全都有封赏,最差的,也混了一个三等将军爵。 如谭亚禅,如今也是也是一个伯爵了。 当然,爵位只是增添荣耀,更多的,还是仕途上的顺利,因涉及鸿胪寺官员内部品阶的改革,故而还没有那么快出圣旨,但明眼人都清楚,不会亏待了这些功臣。 而一同外出的朱将军等一众将领士兵,能回来的,都受到了嘉奖,所有在异国他乡的,也都带回了他们的骨灰,让他们落叶根骨,而后……荣耀惠及家人,补贴分予家人。 这些天的京城,因这些旨意,热闹极了。 而林如海,也趁着这个时间,邀请了同僚与亲朋,给女儿补一个及笄之礼。 “夫君,你这不是胡闹么,真要补,等明年玉儿生辰名正言顺的补不好吗?何必现在,又不是什么节日?就你现在的恩宠和功劳,就是名正言顺也办一个宴会,只要陛下知道,也不会说什么啊?” 林如海爱极了回大燕后重新休整的美髯,带着愉悦的神情也不忘抚须,哈哈道:“夫人,想做便做了嘛。” “我是万万没想到,在我走后,黛玉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迈出那么大的一步。” 林如海笑得促狭,“夫人,若是不早些给玉儿及笄,女装便罢了,怎么都好看,可要是玉儿男装出行,她的头发是戴还是不戴冠?若是不带冠,在外总是更加引人注目,总是更不便的。” “既如此,总归我回来了,倒不如快些给玉儿及笄,左不过现在在旁人眼中,我们再如何不按礼数,大部分人,也只会说是不拘一格,颇有魏晋之风,怎么好听怎么来。” 既如此,倒不如自己方便着来。 贾敏被林如海一说,也明白了原由,应下了准备玉儿及笄礼的事宜,但是,贾敏又马上道:“话虽如此,但有一句话,我却不得不说。” 见贾敏严肃的态度,林如海也正了正神色,“夫人请说。” “玉儿之事,不过是小节,我们任性,也影响不到什么。但是如今夫君正得圣心,荣耀爵位傍身,朝堂之中少有人及,夫君,可莫要飘飘然,一时不慎,着了道,违了本心。” 妻贤夫祸少,说的便是如此了。 林如海也并非是个得志便猖狂的人,如贾敏所说,黛玉的及笄礼,其实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以小见大,林如海在外多年,离开刀光剑影的朝堂多年,也的确需要有人来警醒他了。 在中原的朝堂中,再谨慎自省,都不为过。 林如海真切万分握住贾敏,“夫人之言,林某,铭记于心,必不敢忘怀!” 作者有话要说: 写最后一段林如海自称的时候,想了半天,结果脑海中全是“亮,愿效犬马之劳”的声音…… 第149章 百官探讨工与商 黛玉的及笄礼办得格外隆重,完全不同于以往林家低调的风格。 可一想人家父女多年未见,林如海膝下又只有一双儿女,可不得比什么都重视?不过一个及笄礼罢了,隆重便隆重吧。 而随着黛玉的及笄,来给林家说媒的媒人,也叠加式的多了起来,只是可惜,黛玉目前端的是无心男女之情。 不过黛玉不急,但是弟弟的婚事却是早就定好了的。 林如海这个林家当家人回来了,林筠的父母都在了,婚事自然也要开始进行了。 皇家和林家也开始儿女婚事的三书六礼的流程。 当今也让钦天监算了几个良辰吉日,最后将成婚的日期,定在了明年的三月。 可见,当今虽然忙活儿女婚事,说着该嫁出去了,却也还是无比诚实的选了一个明年的日期。 然则这些也不过是一些私事,真正让官员们在意的,是自西出的丝路队伍回来后,关于匠人待遇,商人待遇,以及商税的正式研讨。 关于匠户的地位待遇,在西出路上发现有汉土工艺往外流传的时候,林如海就给当今传了信,此后的路途中也一直在记录,重点观察。 但终归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就如同开海,当今有心思是一回事,但是前前后后的准备,到正式在朝堂提出,再到正式施行,是无法一蹴而就的。 匠人的待遇也是一样。 如是贸然提出,因为匠人的待遇问题,导致有匠人外逃将技术外流,那大部分官员,只会觉得匠人不知好歹,反而提出要严格管控匠人的建议。 因为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因为这样的方法最为简单妥帖,这便是懒政的一种。 而当今选择在现在提出来,也是因为林如海等人已经回来,有了足够的例子不说,到现在与西方小国的诸多通商贸易的利益,也在这些年,愈发的明显。 我国工匠的手艺,向外能够输出带回来的利益,才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我朝工匠分坐匠与轮班匠,坐匠常驻京师,每月却也要上工十天,轮班匠三年一班赴京师,输作三月,同属义务,而没任何报酬,往返于途中所花费的时间,盘费皆自己承担,更耽误了正常的生计…… 而‘凡军、民、医、匠、阴阳者诸色户,许各原报抄籍为定,不许妄行变乱,违者之罪,仍从原籍’,匠人世代不得改业,更无法向农户一般还能科举入仕……① 如此以往,普通的匠人生活难以为继,便有了逃亡各处的匠人,而这些匠人一旦逃离了大燕,给其余诸国带去的,便是我国先进的技术,当我国的产品不再唯一,质量不再占据优势,与其余国家的通商,收益只会愈发的减少…… 士农工商,农人耕种,养活国家,工匠虽比不得农人,但依旧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劳力,给国家创造财富,劳苦功高,臣请陛下,为工匠之生活计。” 林如海又将这些年,通过工匠的收益,在外贸中赚钱的钱财给列了出来,将工匠逃离到的某些小国的所带来的利润,给做了一个对比,在数据面前,工匠所能带来的利益,明明白白。 其次,林如海如今作为户部侍郎,户部本就掌管着户籍,户部这些日子,可没少查到底有多少匠户外逃。 在林如海等人的诸多准备下,事实胜于雄辩,工匠的待遇,该有改变了。 当然,也有反对的。 “林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林大人可有想过,工匠与农人不同,工匠靠的是技术的代代传承,除了亲生父亲,谁愿意把技艺倾囊相授?便是师父,不也是要留一手?” “只有子承父业,代代世袭,技艺才能得到有效传承与保障,此为其一。” 两人拱手,继续道:“其二,工匠做工,要做得好,是要靠悟性,还有勤奋,以及耐心的,若是工匠像农户一般还能科举,试问,谁来钻研工艺?谁还能静下心创作以图前程?” “故而,臣不赞同林大人所谓的,提高匠人待遇,能沉淀下来做工的,如今的大燕工匠,不也还有那么多?可见,对于大部分工匠而言,目前的生活,是能够接受的。” “至于工匠的逃离,反倒是暴露了我大燕边防的疏漏,暴露了各地在路引方面的疏漏。” 路引,这是反手将了户部一军,还把边防给一起扯下来了。 饶是上面的当今,也不禁点了点头,“工匠的外逃,确实暴露了诸多问题,这些都是要一一解决的。” “但,大批工匠的逃离,却也是给了朝廷一个警醒,怎么就工匠往国外逃,其他人不逃?”当今犀利的目光望向诸位朝臣,“便是天灾人祸,我朝的百姓逃亡也是往京城逃,往富裕的城镇逃,怎么偏偏工匠往国外跑?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当今的质问,让下面的臣子顿时叩首,“臣等失职——” 当今看似什么也没说,只是训诫,只是作为皇帝的反省,但却是摆出了态度,工匠的困境,该解决了。 “陛下,臣以为,如林大人所言,工匠的困局不外乎在京师上工的来回奔波耽误,既如此,朝廷可以给与他们选择,可以选择不轮班,只需要每名工匠每月交付代役银,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那这代役银交给谁?地方?还是京城?如是地方,谁能保障地方官员不偷偷贪墨威胁工匠?若是交给京城户部,那岂不是又要长途奔波,又要交银?免的三个月上工,这代役银又交多少?一旦交钱,与税何异?匠户编为民编,本就要负担丁银,如今再加代役银匠班银等名目,不过是徒增工匠的压力。” 没有意外的,开始了有理有据的菜市场吵架。 当今也没指望一天就能给确定下来,掰扯,拖拉,迟迟没个章程,老惯例了。 只是今天,当今没有按照老规矩让他们继续拉扯,而是见他们拿不定主意只知道扯头花,直接换了一个话题,且这个话题,比工匠的问题,只大不小。 “说起工匠,朕倒是想起了商人,士农工商,唯有商人最底层,商人所赚取的财富,最是方便,都是靠他人的劳动所赚取,且商人重利,眼中金钱,胜过其他,包括于国家利益。” 百官心中一个咯噔,各朝各代都会抑商,这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商人一旦不加以抑制,掌控了可以选超国家的财富,或者掌控了国家的一两条商脉,对于国家利益而言,是一个沉重的不定时炸弹。 经济战,在史书上,也是有的。比如著名的丞相管仲,就是经济战的鼻祖,直接以经济方式,搞垮了当时的鲁国,让鲁国人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而无人耕种…… 利益,财帛动人心啊。 而现在,当今当着百官的面,如此直白的提出来,怕是来者不善。 果然,当今看向了晋王。 晋王在探春远嫁后就回了封地,什么时候又回京的,藩王无召可不得回京! 百官想起来了,就是林如海等人回京后,晋王后脚就回了京城。 晋王回来后他们也曾疑虑过,但晋王低调得很,只在晋王府和王妃世子腻歪,其余时间要么打猎要么在宫中逗留,不像是有事的,在朝堂也一言不发。 如今当今看向晋王,优势在提了商人后。 晋王…… 当今坐在上首,绝对的高位,让他对下面的臣子百态,清晰可见。有不少官员,都慌了啊,而这些,或多或少,都与晋地,有那么一点关系呢。 晋王接到示意,哪里会分心思给官员,直接站出来道:“父皇,儿臣状告以张,曹,林,王等几大家族为首的晋商,通敌叛国,高价转卖我朝武器,贩卖私盐,粮食等过冬之物于北蛮,常年累月,唯利是图,豢养出如今的北蛮,常常骚扰边境,实乃罪大恶极!” 若要说豢养,其实还算不上,晋商还没这么大的脸和能力,不过是“朝钱看”罢了,只是,太过于没有底线,说是养肥了北蛮,也不是毫无道理。 “儿臣已有证据,还请父皇预览。” 晋王声音洪亮,生怕别人听不到,却让不少官员冷汗淋漓。 当今无声冷笑,再看晋王也是满意得不得了,这些证据,他早已看过,那些个晋商,也早已控制抓捕在晋地,如今在朝堂说开,为的,便是这些官员了。 真正让当今心惊的是,这些个证据,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过这也够了,毕竟若是真的要杀,是杀不完的,就如同,人不可能没有贪欲。 只是林如海等人已经回来,这些有些猪,没必要再养了,既是以免养得太肥太凶遭翻车,也是为了杀鸡儆猴,杀一批,吓一批,拉一批,敲打一批,让自己手里,也能有更多能用的,也能更好的,推行后面的政策。 比如——增加商税。 这些个官员,背后可少不了商人的孝敬,不杀一个血河,商人的利益受损,可就是他们的利益受损,毕竟这些个官员底下,不仅有孝敬,自己也少不了下属经商。 如今,士农工商,工和商,也该有变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网上资料,借用的明代工匠资料 第150章 各层商人悲与欢 谁也不曾料到,当今刚把工匠的问题摆上台面,还没有商量出来一个章程,当今直接来了个晋商叛国的王炸。 而对于这些被掌握了证据的晋商,他们能说出任何求情的话吗? 他们没有人敢。 商人重利,官员一样重利,但是当商人将我朝的武器,未经允许,擅自卖给敌人,还有那么多的过冬物品,无论是为了钱,还是真的想卖国,官员都救不了,哪怕会损失他们官员的利益,他们也不会救,因为他们——已经自身难保。 更让他们脸色骤变的,是当今漫不经心地朝着朝臣扫了一眼后,将视线停在了手上的奏折上,开始念起了一个个的名字。 当今念得很慢,务必保证底下的官员的不会听错名字。 随着第一个名字的念出,咚的一声,地上跪了一个大汗淋漓的绯袍锦鸡官员。 当今念一个名字,就停那么一下,可谓是锦鸡跪,锦鸡跪,锦鸡跪完孔雀跪…… 一时间,偌大的正大光明殿,呼吸尚且可闻。 当今念了十五个名字后,冷哼了一声,合上了奏折。 “这就是我大燕的肱骨之臣。” “这就是我大燕,士绅豪强供养出来的国之栋梁!” 奏折啪的一下甩在了桌案,却没有往下面扔。 当今看着噤若寒蝉的朝臣们,怒斥群臣,“怎么一个个的,不说话了?哑巴了?平时不是很能说?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朕竟不知道,朝堂的官员,不是朝廷,不是大燕的官员,而是士绅,是豪强的官员!你们眼里,哪里还有国家?哪里还有泱泱华夏?!” “一个个的,吃着百姓的粮,收着百姓的税,到头来,百姓没有粮食了,百姓没有衣穿了,在哪儿呢?在被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将物资卖给了北蛮!卖给了掠夺他们粮食,杀害他们亲人,结果他们性命的北蛮!” “你们!岂止是枉为人臣,你们就不配为人!” “来人!将这些个畜生,押入天牢,择日处斩!” 处斩了,就完了吗?当然不是。 就这些官员而言,杀了他们,不过泄愤,不过表达当今的愤怒,不过是给百姓看。 真正有效的,还是他们的家产。 但,现在还不是讨论他们的家产被抄家入国库后如何使用的时候。 因为,晋商,晋地官员这一茬,还没结束呢。 “诸位臣工不妨猜猜,还有多少的人名字,朕没有念出来,还有多少人,晋王没有查出来?还有多少地方,也和晋地一样?” 扑通—— 所有官员,齐齐跪在了地上。 “呵。” 最让人发疯的事情之一,就是领导说话只说一半。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当今只是冷冷的嘲讽了一声,便道,“退朝。” 没有傻白甜会觉得,当今真的放过了其他没有念到名字的。 那,他们要用什么来置换当今的选择性忽略呢? 他们可并不会简单认为,当今只想解决工匠的问题,就拿出这么一把刀。 一散朝,当今早就跑了,但是这些官员,好些都有意无意往晋王那里挪,毕竟,这事儿是晋王负责的不是? 晋王平时看起来挺憨一个人,但能两三年时间查出这么多,还不动声色,哪里真就只会打仗了? 更遑论晋王在这两年可没少和北蛮打交道,是真的见了血,上了战场的,对于视线那些那叫一个敏感,立马就察觉了官员的心思,一个撒腿就遛了,逮都逮不住的那种。 林筠见状也是一个激灵,他爹虽然才回京不久,可前头刚提工匠,后脚晋王就跟着来搞商人,而他又和晋王熟悉。 林筠果断的往后撤,直接借口还要给太子上课,躲去了詹事府,林如海看着自家孝顺好儿子欢乐解脱的背影…… 熟悉的被好大儿各种举动,搞出来的无奈感,时隔五年,又重新回来了啊。 且不说心虚的大臣们回家后是如何的转来转去,紧锁眉头,冥思苦想,只说第二天的官报,就已经报道了那些个资敌的晋商,以及被点出来的那些个,最严重典型,或者位置重要的,掺和进去的,晋地出身的官员。 一时间,民间义愤填膺,对于当今磨刀霍霍对商人,对贪官,百姓那是一百个支持! 而书生这个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呢? 既然容易被煽动,那何不被朝廷给正面煽动呢? 本来如今的书生,大部分都有一些清高的毛病,甚至于有些穷得吃夫人的嫁妆了,都不愿意去赚钱,就因为“铜臭味”,会玷污他们的书香味。这样的清高,与其说是清高,不如说是迂腐,是放不下脸,是自私。 当然也有真正清高的,但无论是哪一种,书生们对于商人,可没什么好感。 官报一出,由京城往外一层层的快速传播,各地的书生都奋笔疾书,骂起了无良的商人。 而各地的商人,真的叫一个欲哭无泪。 他们又不是晋地的,他们想资敌还没地方资呢?怎么就地图炮所有商人了? 你们这群晋商,害人不浅啊! “诸位,如今因为晋商这害群之马,使得我们所有商人,出门都得不到好脸,没这么个道理。” 徐晔和浙商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徐老板,你和京城有点关系,可有什么办法没有?我担心这样搞下去,以后我们商人生活愈发艰难啊,我还想子嗣读书呢。” “可不是,别看我们赚钱多,可是这一个个的限制,绫罗绸缎我们再多,却也只能私下穿穿,如今又被晋商搞出叛国之罪,哎!可恶啊!” 徐晔等他们大部分都讨论了,才说皱着眉头为难道:“朝廷怕真的是要对商人动手了。” 这还得了?这些个老板们一个个的都急了,徐子言都这么说了,那还有假? “就没有办法吗?天杀的晋商!” 晋商一时间,成了商人的公敌。 “诸位,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稍微试试,但是有没有效果,我却没法保证。” 徐晔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道:“朝堂因为晋商,对商人要严加管控,合情合理,至少一段时间内,我们没法躲避,因为晋商造成的问题严重。” 所有老板都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清楚,所以才更抓马。 徐晔继续道:“而现在,我们唯一能够试着稍微改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民间的舆论。”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蠢人也不可能把生意做大现在齐聚一堂。 “徐老板的意思,是私报?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既然有官报,那自然有民间自己搞出来的小报,甚至因为小报上写一些风流趣闻写得不正经,看得人还不少。 当然,正经的民间报社也有,总归就是那个意思。 “不止,还有话剧,大不了我们斥巨资新排一些宣扬我们这些良心商人的曲目!” “此举绝对可行!诸位别忘了,福建遭难,我们可没少捐款……” 没有做善事的,他们还不能现场做吗? 至于说弄虚作假?在这个洗刷自己名声的时候,谁会冒着胆子作假,一旦作假被揭露,那就是再也洗不白了! 所以,谁敢作假搞诈捐之类,现在就是和所有商人一起作对! 商人,卷起来了。 而在官报的发行后,聪明的官员,就已经察觉了,当今真正要动手的,目前是——商人。 但凡屁股底下不是真正的干净,那等陛下真的动手,就老老实实的附和就行了,官帽要紧。 而在陛下又催了几次工匠的解决方案后,他们懂了,陛下这次,要工与商两个都改。 而随着民间报纸上,关于哪一个商人做什么的消息,多了起来,虽然不乏有目的性,但百姓也实实在在拿了好处,骂声,也少了不少。 一个月后,朝廷竟格外迅速,拿出来改革方法,这才一个月啊,不是一年,也不是无期,而是一个月。 原来,官老爷们的效率,也是可以很快的嘛。要是搁在以往,一轮的流程都不一定走得完!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下,政策,下发了。 对于商人们而言,他们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最重要的商税,增加了,增加得还不少,而这个税,竟是根据收益递增,且对于偷税漏税,也明确了更严格的监察力度,以及惩治力度。 按理说,他们应该哭,但…… 以往对于商人的衣着出行都有严格的限制,而现在,竟然在私人干预方面,松散了不少! 赚钱哪儿多,可自己很多时候根本不能完整享受,就怕得罪了谁,但凡你出门穿衣不注意,都要被状告违纪逾矩,很多时候都是私下的享受。 但是现在,更放开了。 他们交的钱的多了,还多了不少,可某种程度,也的确更自在了,在衣食住行方面,虽然没有全面放开,但是已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富商们才会如此想,因为他们的钱,再是交出来很多,都只是冰山一角,他们根本不缺钱,只缺享受,拿钱换自在,舒坦! 但对于普通的商人,就要骂娘了,因为哪怕收入越高交税才越高,但起征点的税就已经比以前的税交得多了,哪儿能像顶层富豪一样不在意? 该骂,还是得骂! 但同时,他们也在心里嘀咕,可不能再出现晋商那群人了,商人,经不起折腾了。 而与商人的各色反应不同,工匠们,则是大多都看到了太阳,看到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晋王:风波这就完了?怎么可能! 150-160 第151章 剑指北蛮量国土 扬州的一处长街沈巷里,静立着一间陶瓷小店。 老陶匠今年其实也就五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脸色已经苍老到了六七十岁的模样,当初筠哥儿请老陶匠教授手艺,也是教授完后,才知道老陶匠当时才四十多。 今天陶匠铺子里,多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老陶匠的儿子。 “爹!我回来陪您了!” “朝廷改制度了!” “我们是金陵省,所以我每年去金陵应天那里登记做工就行了,每个人都根据户籍的省来,来回路途有补贴不说,做工还给钱,虽然不多,但已经很好了!” 不说在各自省会做工节省多少赶路来回时间,至少他们相当于已经少了一座大山了,给钱啊这居然! 他们,真正可以只交一份民编的丁银了! 虽然说在朝堂上,有官员指出可以让他们交钱免去做工,也就是代役银,但其实之前早有这种痕迹,只不过是潜规则,又因为是潜规则,所以为了避免老服役,能交钱的,都不会交太少。 当初老陶匠能在这儿开个铺子不用服役,就是因为自家儿子,给他交了钱,让他养老。 老陶匠乐呵呵的拿起个看起来很粗糙的陶碗,喝完了里面的粥,才道:“我知道,我知道,林家的人已经提前来给我说了。” “我还知道,现在虽然代代为工匠,但从以后的新生儿开始,一户只需要保证一个子嗣必须传承手艺。” 老人眼睛灼热了起来,看着还强壮的儿子。 陶匠儿子当时就一个糙汉红脸,“儿子会努力的。” 老陶匠点点头,高兴得不得了,“好,好,好,这些年我存了一些钱,给以后的孙儿读书,只要教出来一个读书人,我们家其余人便都是工匠,也不怕了。” “真好啊。” 真好啊,还有人能想都他们这些低贱的工匠。能碰到林家人,真是他们的幸运啊。 老陶匠直觉而固执地想,除了林家人,没有其他贵人了。 中原的老百姓们,最是好满足了。 随着消息传往各地,虽然依旧还是有些问题没有解决,但是他们仍旧高兴得沸腾,甚至原本打算背井离乡的一些人,也放弃了离乡的想法,若非逼不得已,深受落叶归根文化影响的汉人,谁会远走他乡呢? “你说,商人和工匠都改革了,我们会有一天更轻松吗?”村镇中,黄土朝天的百姓,相互询问着,想象着慰藉。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有机会吧?自从朝廷开始用方大人以来,我们粮食产量不都提高了吗?现在又从海外带回来了新良种,我就等着方大人他们出结果呢。”说完,老汉在掌心呸了一口,搓了搓,握住了锄头,又劳碌了起来。 “哈,也是,当官的都能从商人手中抠钱给工匠们了,迟早也有我们的!” 而在朝堂之中,正当大部分官员老爷觉得,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似乎还没有真正开始。 晋商和晋地那十五只老虎的威慑,似乎,并非是为了工与商,或者说,不完全是。 因为,在早朝上,晋王,穿着盔甲来上朝了。 百官眉心一跳,就是当今坐在龙椅上,看到晋王这模样也不禁想打孩子,剧本里可没有这一出! 这是早朝!这是朝堂!你没有朝服的吗?! 顶着百官的注视,父皇的压力,晋王就差龙王歪嘴,做作的一个踏步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皇,儿臣有奏!” “说。”作为一个皇帝,必须要有良好的素养,以及——不得不被迫稳定的精神状态。 晋王如同已经获得了尚方宝剑,“父皇,如今那些卖国求荣的晋商已除,北蛮今年过冬的物资定然会紧俏,一旦冬日来掠夺我朝百姓,必然会比之前更为谨慎,更为强势,以减少损失。” “北蛮如同倭寇骚扰东南沿海一般,一直劫掠骚扰着我朝北方百姓,如今内奸已除,正是我朝士气高昂的时候,不同于海军还需要操练培养,儿臣请旨,进军北蛮!” 晋王的地图终于翻完了!这是要打仗,把北蛮彻底纳入我国地图啊! 这好吗?如果可以,必然是好的。 但是,反反复复在强调的一个问题,钱! 全国上下多少个地方,哪里不需要钱?还有各类天灾需要预备的物资和钱粮,国库在户部的眼中,永远是那么的缺钱,听到晋王的意图了,户部的人当时就红眼了,饶是林如海,想到户部的存粮,也不禁摸了摸脑袋,没有注意到王尚书看向他的,复杂的眼神:林侍郎这才在户部多久啊,竟然也有秃发危机了,还是他好,全是假发,根本不怕掉! “晋王殿下,户部没钱啊!哪里能够承受得了打仗的需求!” 不需要尚书和侍郎亲自出面,这种战术性的户部反对,已经成为常态,无论做什么,只要要钱,户部是都会有人出来反对的,这是户部一直以来的规则,所有人早就习惯了,所以晋王听后眼都没眨一下,听都听腻了。 却不料户部的官员出来表态后,还有其他人,跟着表态,“晋王殿下,这不仅是余粮的问题,晋商大规模的落马,北蛮怕是早有准备,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啊。” “笑话!你懂打仗还是我们武官懂打仗?晋王说的才对,现在我军士气正盛,又有对晋商的不满做加持,现在才是好时机。” “不错,”武官接二连三站了出来,“兵贵神速!” 很快,就演变成了文武官员双方的较量。 到最后,文官再能说,大燕也不像大宋,文官能完全压制武官甚至在军中监制武官,只是拼专业问题,武官不带怕的,于是文官也只能拿出劳民伤财来说事。 晋王此时站了出来,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本王怎么还记得,前些日子,才抄家了不少,都是北方百姓的血汗,用他们的赃银,来给我朝来个胜仗,彻底稳定北蛮,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这才是用到了实处!” 这时候,陈侍郎却站了出来,“殿下,那些钱粮的确已经入库,但若是想一举拿下北蛮,彻底平定北蛮,不够。” 晋王呵呵道:“侍郎言之有理,可是本王想问了,若非那些豪强士绅,还有那些个贪官污吏的纵容,窃国,北蛮的冬日哪儿有那么好过?哪儿能有那么多的底气来骚扰劫掠我们的百姓?” “若不把他们打痛了,打服了,苦的可永远都是百姓!” “国库钱不够?那国库的钱去哪儿了?被谁给贪了?” 晋王三问,问的不是侍郎,而是百官。 晋王三问,也让心虚有鬼的官员们,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一拨杀鸡儆猴,现在才开始收门票。 打北蛮的钱粮不够怎么办? 只是要让他们花钱买命啊! “陛下,老臣愧当户部尚书多年,在如此良机,却能为能陛下凑齐余粮,臣愿意捐赠白银五千两,粮食二百石,以略尽绵薄之力。” 到了户部尚书这个地位,家产是真的不少,但二两石粮食,一千多斤,可是真的不少了。 而且,王畚这个老匹夫!这不是逼着他们捐钱吗?现在他们这些有黑历史的,是不得不多捐了! 要不说人家是尚书呢? 晋王咂了一口,怪不得父皇说他不需要多管呢,这些个老狐狸果然不是白混到高位的,一个个的把上位的心思揣摩得死死的不说,还恰到好处。 当然,现场捐赠,一两个人就够了,不然说多了,说出来不好看,你怎么就那么多呢? 于是当今体贴各位大人们的善举,让他们私下直接捐赠就行。 对于家产微薄的清官们而言,自然是无比贴心的。 但是对于有心“赔罪上岸”的而言,就更头疼了,这少了不行啊!谁知道晋王到底查出来了多少? 当然,解决了钱还不够,这仗要怎么打?多少人打?谁指挥谁主将? 于是,后半场,就变成了武官们的自荐争夺专场。 一个月后,昭毅将军府: 安康县主难得事了态不再冷静,围着昭毅将军转圈摊手,“卫建平!你就这么对你儿子的?” “北蛮的那群蛮子一个个的,哪一个是好惹的,如今晋王出征,你做什么把兰儿给塞进去?你还嫌不够危险吗?” “你帮着兰儿去了军营,那好歹是你的部下,可现在能一样吗?!你这是让兰儿去拼命啊!” 卫建平等安康县主自顾自说完了,才给她递了一杯茶,安康县主想扔了,可喉咙却很诚实,让她不情不愿的给喝了。 “他想在军中出人头地,就不能怕死,不真正上战场,就是过家家。” 卫建平满目沉静,“这是他最好的一次机会,夫人,我卫家儿郎没有懦夫。” “兰儿身为我们的儿子,已经比其他士兵好了很多了,若是这样的条件,他还没法在战场博出个前程,那不用夫人你说,我也会把他给揪回来。” 若不是要给儿子机会,他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呢。 我儿啊,可别辜负了为父的一片苦心啊,不然让为父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我给史家姑娘重新介绍男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兰:…… 第152章 林家人婚事相关 卫建平这个老父亲为儿子的前途操碎了心,把儿子扔进了讨伐北蛮的军队之中,事实上,但凡家里有要往武将方面培养的,哪一个不是死死盯着位置? 除了王朝开国期间,后面武将是越来越难混到立功的机会,现在晋王,皇帝的亲儿子都去了,这些武将哪里还会稳得住? 但北蛮能占据草原那么久,并不能够小觑,打仗也不是儿戏,自然不可能一股脑的把二代子弟都放进去,不然那就叫乱套了。 而且这是见血的战场,是对北蛮的一次战略性打压,而不是二代混军功的摇篮,故而,晋王也明确表示了,都是要真正上战场的。 晋王身为一个皇子,都这样说了,谁还能够说什么?总不能人家晋王都身先士卒,你一个官二代还在混日子吧? 也是在晋王的影响下,那些想直接送二代进去镶金边的,倒是打消了心思,去的二代,都是真正有志气的了。 不止这些个二代,林家把明玕也送了进去。 本来林筠他们是打算让明玕继续科举的,如今明玕已经是武秀才了,以明玕的能力,往上考也不是太大的难度。 但是最后,和明玕商讨决定后,还是送入了战场。 往上考步入仕途的确是一条路,但是,林家是文官家庭,在武将之中,没有什么人脉资源,无论混哪一个圈子,人脉资源都是很重要的。 而这一次的对北蛮的出兵,动了多少将军和二代? 更别提,若是这能一举拿下北蛮,这是颇大的功劳,就算是林筠知道,还有个樱岛是一定要拿下的,樱岛,琉球,南齐,亚陈,这是大燕的海防线,但,樱岛毕竟隔海,不能轻易发兵,还不知道要准备多久。 所以,他们还是将明玕,给送了进去,当然走的晋王的路线,晋王也愿意给小伙伴一点帮助,但是嘛,该敲诈的地方还是要敲诈的,这就不多说了。 待大军离开了京城,林家人心里都还有些担心。 “明玕这孩子从小就稳重,希望能在军中,保护好自己吧。”明玕在林筠身边多年,林如海早就看清了明玕的为人,也把明玕当作了小辈,此时自然是担心的。 林筠倒是皱着眉,说着另一个话题,“明玕都二十一了,这一次出去还不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有个军功在身,爹,母亲,是不是该给明玕找媳妇儿了,之前是想着科举后,现在功成名就,也该娶妻了,单着也不是个事儿。” 说得就像是已经确定明玕他们能够得胜归来了一样。 “还有啊,郁离也二十了,我看管家都快愁秃头了。” 说到郁离,一家人都忍不住扶额,林家的家教和环境绝对是算好的,郁离这些年来,早就慢慢的不那么怕人了,和人还是能够交流的。 但是郁离他不啊!他简直爱上了写书,既能把脑中千奇百怪的构思写出来,又能养活自己,还不用出门与人交谈曲意逢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再加上管家又不忍心说郁离,林家人又和善,一来二去,郁离那是,嘿,愈发的享受社恐的快乐了,除了熟悉的那些个人,根本就不愿意去接触,不然以郁离现在的身家,又和林家关系亲近,是不可能二十了还是单身的。 明玕还能说沉迷事业,想先有一番成就后再娶妻,但是郁离就是直白的懒得接触人。 郁离不习惯和人接触聊天是真,但也不是不能,只是比旁人更警惕,更慢,更需要有个缓慢的过程,而现在,郁离懒得开放这样一个过程。 一家人面面相觑,最后黛玉先开口打破沉默,“前几天,郁离还来找我,想让我给他找个大师,造一个他不能早婚的说法。” 众人:…… 这也是有缘由的,黛玉及笄后来找林家说亲的就更多了,哪怕林家再三强调招赘,可林黛玉名声传得那么广,如今又是侯府千金,招赘根本拦不住啊! 一家人也仔细商讨过,目前黛玉没有想成婚的想法,于是他们就去找了护国寺的一个小和尚帮忙,想暂时来一个不宜过早成婚的批命,谁知这个小和尚不是个混日子的,看了黛玉八字后直接把自己给算自闭了,最后摇人,竟摇出了护国寺的心觉大和尚。 心觉大师看了八字,又亲自见了一次黛玉,最后竟是似有所悟,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才缓缓道:“清白来,清白走,红尘渡劫亦世,仙子勿忘本心,一切,可渡矣。” 黛玉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不料只是请和尚来造个虚假的批命,谁知道和尚还学艺不精请个老和尚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不是,你们收了钱,倒是把事情给办好了啊,不宜早婚的批命呢? 这老和尚是给她来个仙子渡劫的人设来躲婚?这也太假了吧,谁信啊,而且她要是仙子,万一掌权者脑子有坑把她纳入后宫了,她找谁说理去? 你们护国寺别自砸招牌啊! 黛玉质疑的眼神,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就变成了疑惑,却也逃不过心觉老方丈的法眼,心觉大师失笑摇头,用街上神棍的一样的话术,对林家人说了一通,黛玉这才觉得,正常了。 而贾敏和林筠,却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想,护国寺的心觉大师,果然是有本事的。阴差阳错,有了心觉大师的批语,想来也没人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毕竟心觉大师,可不是谁能收买的。 这也是为何,说到郁离的想法,众人会沉默的原因,郁离学东西真快,但有些东西,郁离还真学不会,比如心觉大师,不是那么容易批命的,郁离是真的只能找一个要钱的神棍了,但是,林安管家可不会答应! “哎!”林筠皱着个脸,“我这才多大呀,就要操心别人婚事了。” 黛玉手帕轻掩唇角笑了笑,道:“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又道:“郁离那儿,我倒是觉得没有那么难,郁离只是少有接触外人,不懂如何勾心斗角,但是这个世道,夫妻相处,有几个是之前就熟悉了的?” “郁离的逃避,我看也不过是被管家的催促给吓到了,要我说,可以让弟弟和郁离去沟通,问清楚郁离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照着直接找就是了。” “一来,郁离的亲事若是定了,人家一嫁进来就能管家,二来,郁离看着内敛羞涩,可他写的话本就很简单?更别说女眷之中,是个有九个都是郁离的读者,有这层关系在,慢慢磨合,害怕磨合不好?” 在一个书架上满是各种书籍,床上,地上,到处都散乱着纸张的房间里,一个身材颀长,腰细手白的青年,正在窗前书桌上奋笔疾书,坐姿算不得端正,只能说歪七八扭,一双眼随着笔尖移动,充满了斗志。 内敛,社恐,不善言谈,但——文笔豪放而大胆,正经的,不正经的,男频的,女频的,甚至同人的,他,都要写! “阿啾!” 郁离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吹翻了旁边的稿页,茫然地甩了甩头,等鼻子舒服了,才皱了皱鼻子,不满的看着有些乱了的书桌,放下毛笔,烦躁的挠了挠头,这一本灵感一下子没了,先写下一本吧,断更一下下而已,反正他们找不到自己,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心安理得的郁离随手把乱了的稿子叠在了一起,也没有去分前后页数,就那样压在了待写处,至少在他勤快起来收拾书房的前,可能这更新,也没法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快乐啊! 第153章 沉迷钓鱼堂兄妹 林家都是厚道人,明玕从了军,实际上却是从小就跟着林筠学习,林筠也不介意专门培养他成才,郁离就更不说了。 所以林筠身边也早早提了新人,如今明玕彻底离开,云松也能独当一面了。 而黛玉身边,雪雁是家生子,又一直在她身边尽心尽力,是个均科的人才。 在去年雪雁十九的时候,就给了雪雁恩典,嫁给了一户富商的次子,做了正头娘子,督促着丈夫读书科举。 雪雁看起来没有羽鸢沉稳,实际上却心思细腻,以柔克刚,在林家学习多年,如今在外,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羽鸢没有什么家人,只身一人,没有外嫁的心思,黛玉也问过羽鸢,羽鸢表示她跟着姑娘就好,姑娘在外,身边总得有伺候的人。 黛玉见羽鸢是真的没有勉强,这才应了。 黛玉本就独立,又跟着老师在外行走了几年,一个人伺候和两个人伺候,其实问题都不大,加上本身不多事,也就没有再添人。 林家的姐弟俩,如今身边都只有一个心腹伺候,看起来也着实“简朴”了些,但林家如今虽是侯府,却也是走的是书香世家的清贵路线,朝堂中的清流路线,这样一来,倒也不会太刻意。 羽鸢去找了林管家,和林管家沟通,这也是为了避免林家主子们去,管家多心,羽鸢和他沟通,林管家也好说一点。 而黛玉则径直去了郁离的房间。 别看郁离是林筠的书童伙伴,但郁离和黛玉却也很亲近,尤其是郁离的话本,很多时候会和黛玉一起讨论,甚至加入黛玉的诗词,两个人合作关系还是很紧密的。 见黛玉前来,郁离很熟稔地起身拿了个椅子放在书桌前,拍拍椅子,黛玉早已习惯他这样,也不扭捏,坐了下来,看着郁离拿着一个崭新的想法和她探讨构思以及市场行情。 黛玉失笑,轻轻摇了摇手指,“我今儿个,可不是来给你催稿的。” 郁离一懵,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他也不会其他的东西啊,再说了,现在的少爷小姐,学问上也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了啊吧,啥情况? 郁离什么也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却什么都说了。 黛玉右手手腕撑在桌面,左手手持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右手指尖点住扇框,令团扇若有若无的转着圈,含笑看着郁离道:“我今儿是来……催婚的~” 郁离大惊失色,就不见阳光,比少女还白的脸瞬间又惨白了几个度,蹭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黛玉起身按着郁离的肩膀将人重新按在了椅子上,明明郁离比她还大,此时郁离却像个弟弟一样,“好了,你且听我说完。” 郁离委屈的看着黛玉,“您这是叛变!” 黛玉摇头失笑,“那你自己说,你是真不想成婚?” 郁离埋头,自己的手真修长,真白,真好看,指甲也圆润,真好玩儿…… 黛玉将团扇放在了桌上,稍加严肃了些许,“我知道,其实我是最不该来劝你的,因为我比你任性多了。” 郁离闻言连连摇头,有些着急的想解释,别看他写话本流利得很,可与人争辩他只限于理论和复盘之中。 “你别急,我认真的,若非有筠哥儿,我断不敢如此任性,可是郁离,我不是来逼你的,因为我才是最任性的。” “你摸着你自己的心说说,你是真的一点不想成家,有个妻子吗?” 郁离哑口无言,手指无措的捣鼓着衣角。 “你写了那么多话本小说,我也看了你那么多的话本,你就是换得再多名字,我也能瞧出你的风格来。” “你心里孤独,不是吗?” 黛玉叹了口气,像是惜春,现在就无心成亲,整天研究佛经和绘画,贾珍哪里管得住她?贾母倒是提了一嘴,却也拿着他们兄妹没法,都管不了。 到底是贾家姑娘,贾母也拜托了贾敏,但惜春这儿,黛玉知道惜春无心,可不会去插手。 郁离不一样,郁离只是害怕,害怕与未来的妻子相处不好,害怕没有人能受得了他这样“懦弱”的男子。 字如其人,同理,郁离写了那么多的话本,写了那么多的故事,熟悉他,又熟悉这些故事的人,从中看出一些东西,不是难事。 “要是让外面的姑娘,知道扶风要娶妻,怕不是一个个的,要抢破了头。”见郁离又有些陷入思绪,黛玉调侃道。 郁离顿时红了脸,连连摆手,黛玉见他还是这样不禁逗,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打趣你了,别待会给哭了出来。你只给我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给你找。” 好半晌,郁离才扭捏道:“不逼我出去科举,见人,能当家,能识字,也不打人的。” 不打人的…… 黛玉眼神暗了暗,却没让郁离注意到,或者说,只会理论的郁离哪里能看出这些,只见到黛玉含笑应下了他的要求,随后又和他就新文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和完善。 黛玉并没有告诉郁离,他那个狠心的父亲,很早就已经落魄了,没了富贵与权力,也不过是一对怨偶。 不过现在,那家人究竟在哪儿,谁知道呢。 但最开心的,莫过于林管家了,只要郁离愿意就好,只要郁离愿意,哪怕再纠结个几年也没事,只要不抗拒,那就总有一天能成婚! 林家人为小辈考虑各自的未来和婚事,皇宫中何尝不是呢? 晋王儿子都能走路到处跑,辣手摧花了,豫王还“待字闺中”,义忠亲王这个吉祥物也表示不急,要养身。 “一个个的都不着急,合着倒是朕瞎操心!” 皇帝苦闷,皇后才是头疼,要是亲王们迟迟没有订婚,她这个皇后可脱不了干系。 “明年大选吧,这又要打仗,不选吧,又选得头疼。”皇后揉了揉眉心,豫王还好,是自家儿子,只要对方身世清白,品行良好,家世倒是不太重要,但是义忠亲王,作为前废太子的遗脉,可是轻不得重不得。 “在他们及冠之前,是必须要给定下来的,好在还有两年缓冲。” 皇后看着面前一张张的画像道:“我明儿把商夫人找来,让商夫人这个亲娘来看着办吧。” 也就是如今皇帝大权在握,朝堂也尽在掌控,不然皇后可不会这样说,以免刺激了皇帝脆弱敏感的“心思”。 已经被这件事儿同样头疼许久的当今只是犹豫了一瞬,马上就跟卸了担子一样,“好!” “有义忠亲王这个亲娘把关,看谁还敢多嘴?” 只是说起义忠亲王,皇后却比皇帝多想了一件事,“说起义忠亲王,陛下是不是还忘了四公主。” 说起四公主,当今脸顿时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当今觉得,儿女都是债,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四公主是周贵人的女儿,当今对周贵人一般,且周贵人之前是太上皇一系的,不然也不会生了女儿还一直是贵人。 但是当今自认为,自己也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妃子,皇后也大度,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对于儿女,当今更是没有亏待,谁敢苛待皇家子嗣? 便是太上皇没了后,周贵人也没人敢欺负了去,毕竟是给他生育了子嗣的,更别提四公主了。 但是四公主是个奇人,三公主爱药草爱学医,四公主不遑多让,人家爱钓鱼!七八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偏生爱上了钓鱼! 以前小还好糊弄,现在越大越不好糊弄,为此当今没法,只能让四公主去了园子里自己造作,毕竟观赏鱼人家看不上,就爱园子里专门弄出来的池塘,养的都是各种食用鱼。 甚至已经进化到了自己做鱼竿的地步,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根杆子一根线吗? 而四公主与义忠亲王的联系,便是在园子里遇到了,又都是堂兄妹,一个钓鱼一个养生,这话题不久有了吗?连带着把义忠亲王也带着给钓鱼了,三天两头约在一起垂钓。 义忠亲王还特别有理,这不就符合他养生吗? 现在皇后因为义忠亲王,想到了四公主,也是因为,四公主也十二了,该注意着相看了。 对于当下时代的女眷而言,越是高门大户,越要早早相看着或者定下,前面三位公主就是这样的。 只是夫妻俩都沉默了下来,四公主这个个性,该给她指个什么样的驸马,日子才能正常过下去呢? 池塘边上,排排坐着兄妹俩,均是不动如风,稳如老狗。 忽然,商泓鹰眼如炬,盯紧了池面,双手一抬! “咳……” 四公主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咳咳,堂兄,好歹钓到鱼了,不错,不错。” 商泓盯着在手心中摆动的,和他中指差不多长短的……鱼,淡淡看了眼幸灾乐祸的堂妹,“是啊,好歹是一条鱼,总好过什么也钓不上。” 四公主眉头一蹙,冲她来的,刚想反驳,感受到了鱼竿的动静,四公主顿时扬眉吐气,哟,还能拉扯,是条大鱼! “堂兄,人贵在要知道认输,今儿个且看看姐姐的技术!” 哗啦—— 水面炸破,兄妹俩看着鱼钩上的不知道谁的臭鞋子,还挂着水草,顿时脸都黑了。 皇家园林的鱼塘里能出现臭袜子,还是一个亲王和公主经常关顾的池塘,这些个下人,可真是长本事了。 “看来是我脾气太好了,这些个宫人脸鱼塘都管不好了。”四公主将鱼竿就这臭鞋子,直接扔在了一旁,也不让人来收拾。 商泓也被打扰了兴致,却道:“皇叔皇婶应该在为我们婚事头疼了,我娘都进宫了,你几个姐姐在你这个时候早就定好了人家,如今陛下朝堂后宫也都没有其他事情,你该有所准备了。” 以后准备找个什么样的人凑合,决定了此次四公主出手的力度。 是轻轻遮盖过去,还是报给长辈,还是自己出手,某种程度上,能让帝后意识到她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性子。 四公主轻轻一叹,“我都修身养性到钓鱼了,怎么偏生有人不长眼呢,你说呢哥哥?” 商泓并未言语,只微笑着收拾好了自己的钓鱼装备,“哥哥什么也不知道,哥哥要回家打太极了。” 只是刚走两步,就回头道:“给你个建议,直接给皇叔他们说你想要个心思简单的驸马。” 商泓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神情,“我们这样的人,若是身边的人再聪明一些,心眼多一些,是容易出事故的。” 四公主看着商泓说完后便像往常一样,看不出异常的与她分开,四公主抿了抿唇,可是,她厌蠢欸,要是单纯到太蠢了怎么办? 再说了,宫里,朝堂,哪儿有单纯的人,好不如找个心黑的一起搞事,怎么她就不是个男子呢?像大皇兄一样征战,多好啊。 北蛮是给大皇兄预定了,她听堂兄说过一嘴樱岛和大燕的防护线。 若是找个能出去搞樱岛的,把她也给带上,就好了。 堂兄教了她那么多东西,不用也太可惜了。 这厢,回到义忠亲王府的商泓,发现商夫人已经回来了。 “泓儿回来了?今天钓到鱼了,心情这么好?”自己的亲儿子,商夫人当然分得清商泓真笑还是假笑。 商泓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明显上扬的调调,“钓到了,好大一条。” 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吉祥物,但那又如何,他想要做什么,一样有人帮他做,到头来还要谢谢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公主前文提到过,那时候才两岁,不是郁离cp哦 下一章终于要快进了到下一年咯 第154章 四公主入国子监 因为处置刁奴,四公主闻人青音次日才回宫。 而回宫后,果不其然从母妃周贵人那里得知,要开始给她慢慢物色驸马了,都已经和周贵人沟通过了。 和淑妃与三公主的亲近,有时候还会互怼有些不同,周贵人见到四公主回来,却神情淡淡,仿佛没有任何波澜,明明是很明艳不可方物的美貌,明明是张扬的美,现在却是和外貌气质不符合的淡漠,或者说,公事公办。 “陛下和娘娘已经准备给你物色驸马了,来问了我的意见,我已经全权交给了皇后娘娘。” 四公主也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周贵人早已见怪不怪,例行公事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母爱,说道,“前面三位公主,陛下和皇后的眼光就没差过,哪怕你二姐夫没什么脑子,却也正合二公主的意,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四公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半盏茶时间,才行礼道:“女儿去找父皇了。” 皇帝不明白四公主性子怎么会那么独,那么静,觉得自己对嫔妃儿女都一视同仁,就算偏心宠爱谁,却也不会薄待谁,怎么四公主就成了那样的性子呢? 但这一点,周贵人和四公主这对母女却心知肚明。 因为四公主是个公主,不是皇子,不能给周贵人带来荣耀和地位。 周贵人对待公主不算差,毕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但也仅仅限于物质待遇没有任何疏漏了。 当人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后,自然而然会向上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但是于四公主而言,她得到的,很少,至少在周贵人这里。 可也因为周贵人在物质上的没有苛待,并没有人觉得,周贵人对四公主有任何不好。 对于四公主去找皇帝,周贵人也并不拦着,她和自己的亲女儿并不亲近,但她也知道,青音是不会在外面说她的不是的,毕竟说了,谁会信呢。 就算是说出去了,这个时代,高门大户,有多少人会亲自带女儿,大部分交给下人做,这才是常态,她或许做得不算好,但怎么说也合格了。 对于四公主来找,当今有些诧异,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是来说你的婚事?” 他这个女儿独得很,如今来找他,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婚事相关了,“怎么不找皇后?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若是四公主心思再脆弱敏感一些,怕是就要以为当今是在点她逾据了,不过四公主也的确奇葩,这样的环境不仅没有养成敏感脆弱的性子,反而是让其他人难以招架。 不过,内里如何,也只有四公主自己知道。只能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父皇,儿臣想建功立业。” 当今打量着这个只知道钓鱼的女儿,见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没有一点迟疑。 当今迟疑了,“你想怎么建功立业?” “父皇,樱岛位置特殊,如今大皇兄去打北蛮了,儿臣想去打樱岛。” 当今庆幸自己没有喝水,抽了抽嘴角,“你一天天地就知道在池塘边上坐着钓鱼,动都懒得动,你还打仗?在海上怕是风一吹就把你吹落海中了。” 四公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父皇,儿臣可以智取。” 当今来了兴致了,招手让四公主过来一点,笑着道:“来说说,怎么智取?” 四公主见当今虽然有些不相信,却也没觉得她胆大妄为,心里有些不由自主的雀跃,又不禁觉得堂兄说得果然不错,有想法就该告诉父皇。 四公主见当今态度不反对,也更有把握了,朗声开口道:“儿臣都说要打樱岛了,父皇没有觉得女儿乱说,这说明父皇是对樱岛有心思的。” 这是自然,当今不仅有心思,还已经琢磨许久了。 “儿臣对朝政没什么了解,只能从官报和流传在外面的消息来整合,但儿臣也知道,琉球已定,但是穆将军还没有回来,且抄了那么多家,从外面赚了那么多钱,但是国库还是紧巴巴,父皇,您是训练海军是也不是?” 当今一改之前的逗女儿态度,认真了起来,有些新奇的看着自己这个熟悉而陌生的闺女,好家伙,这是自己那个只知道钓鱼的闺女? 当今身体特别诚实地战术性坐直了,“你继续说。” 没有反驳,也就是告诉四公主,你没有猜错,国库的钱的确许多都用在了训练水军上。 “樱岛的倭寇不知道抢掠了我朝沿海多少百姓和财物,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在有如今海外局势的变化,父皇对开海的变化,儿臣大胆猜测,父皇不会轻易放过樱岛的。” “儿臣觉得,以海军的训练,加上对于樱岛内部情况的探索,至少应该还有几年才会开始动手,那时候儿臣年岁正好,所以儿臣也想建功立业。” 四公主格外认真的目视当今,“父皇,儿臣知道我作为一个公主,外出建功立业,有些不合常理,但是父皇,算着时间,那时候我应该也成婚了,甚至可能有孩子了。” “父皇,既然您迟早要对樱岛动手,那您要不,定一个以后会去攻打樱岛的小将?我跟着去在后面出谋划策总可以吧?还能说成是夫妻情深。” 四公主渴望的目光,让当今一怔,而后拧眉,在四公主的不安中,当今摸了摸四公主的头,道,“你想去,何必借什么驸马,拿什么挡箭牌?公主怎么了?” “青音,你出宫去看了吗?” 闻人青音茫然抬头。 当今道:“广诚侯的女儿林简,如今已经是誉满天下的才女,明熙公主远嫁前,在京中同样才名远洋,可没人说她们是女子,丢了脸。” “青音,只要你有本事,能给世人看到你的能力,他们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承认你的能力和功绩,反过来极力的恭维你。” “更别提你是公主,是朕的女儿,你在自卑什么?” 你在自卑什么? 自卑吗? 就像是戴着的面纱被人突然掀开,四公主傻在了原地,无知无觉的已经埋下了头。 当今看着青音的模样,胸膛陡然充满了郁气,一个公主,为什么会自卑呢?谁在嚼耳根子?又是谁……在轻视呢? 当今还没有想明白,四公主已经重新抬起来头,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份心性,更是让当今惊诧万分。 “父皇,儿臣明白了,儿臣想建功立业,父皇,我可以吗?” 当今也重新笑道:“你是朕的女儿,又不是作奸犯科,还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不可以?” 四公主也笑了,“父皇,那您再告诉儿臣一些樱岛现在的情况可以吗?不然连情报都没有,儿臣谈何智取?” 当今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扫之前胸膛的郁气,这就是他的女儿,果然他的儿女,没一个差劲的。 当今又临时考了四公主不少问题,最后才告诉了四公主一些樱岛内部的情况,却也没有一次性说完。 当今原本是打算让四公主回去思索一会儿,谁知道四公主没一会儿就道:“父皇,儿臣有一计。” 当今:“?” 四公主顿时就针对樱岛岛屿上的分区势力婉婉道来,毕竟,中国的历史太过悠久,从历史中,能学到很多计策,也能在很多不同的历史事件上,看到相似的地方,亦是所谓,以史为鉴。 仅仅春秋战国,就能深入研究几十年。 一个春秋战国学精,一个小岛而已,甚至杀鸡焉用牛刀,毕竟,现在也就是一个小岛而已,还是内部混乱的小岛。 当今看着侃侃而谈的四公主,只觉得一阵惋惜,他太忽视这个女儿了,竟错过了这样一个人才! “明儿个起,你去国子监读书吧。” 四公主:“?” 问号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啊?”四公主茫然,今天不是来说她的婚事吗?虽然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考校,但是,去国子监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父皇,我是女子啊!” 就算外面有才女,可国子监里也没有女学生啊,父皇你知不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无限遐想的?你就不怕他们解读成你想女子科举吗?那样的话,书生和朝堂还不全都乱了套了啊! 当今没觉得哪儿不对,尤其是如今他已大权在握,“那又如何?” 当今直接拍板道:“你去国子监读书,朕让程起,常宿他们俩多指导指导你,不能浪费了你的天赋。” 虽然是女儿,但也是人才,哪儿有人才放着不用的道理,自家女儿这块璞玉,就该发光。 他是皇帝,眼中没有男人还是女人,只有可以用的人,可不可以用的人,他只会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他既然发现四公主和贾兰一样,有出谋划策的天赋,那就应该让他们深造,好苗子,可不能长歪了。 四公主明明应该高兴的,毕竟她得到了可以建功立业的承诺,还能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但是四公主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觉得自己似乎被谁给盯上了,谁在算计她?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大法失败 叠甲1:儿女的教育是父母双方的问题 叠甲2:皇帝想法不代表作者想法,皇帝只会帅锅和作者无关 第155章 四公主婚事既定 四公主果然没多久就进了国子监读书。 而对于四公主进入国子监,最先闹起来,不是书生,而是更先知道事情的官员。 当官儿的心思本就复杂,当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都能被他们解析出一朵花儿来,这么大的一个动作,可不相当于在朝堂这汪静水中扔了一颗炸弹。 “陛下,四公主乃是女子,这国子监全是男儿,这这这……这于礼不合!” 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于礼不合,一句万金油,这些个官员哪一个不是进士,从万千学子中杀出重围后打拼上来的?他们的阅读面太广了,也太会咬文嚼字了,拿礼来压皇帝,已经是惯例了。 而这个惯例,有些时候是真的有理,有些时候,却只是胡搅蛮缠,对他们没有利益罢了。 底下的林如海老神在的习以为常,林筠却有些昏昏欲睡,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腻不腻啊,当初姐姐在诗社,那些个书生也是这些车轱辘的话,只不过上的层面没有这些老狐狸高罢了,本质都是一样的,忒没意思了。 直到听到:“陛下,您这是害了公主啊,让公主在国子监读书,成日接触外男,于公主名声有碍,于皇室名声有碍啊!” “放你爹的五谷轮回!”林筠一个大长腿跨出,面带怒色拿着象牙笏板指着拿御史,“枉段御史你自诩正人君子,怎么成日净想着男女性别?怎么男女在一起就一定不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您见的是什么?!” 段御史被林筠的粗鄙之言和反问给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就要想来一遭文人间的“较量”,被旁边的官员反应过来赶紧按住,兄弟,你打不过他啊!你一个中年人你怎么打得过一个年轻小伙子?! 旁边一伙的御史立马接过任务准备和林筠辩驳,林筠却直接打断施法,突突道:“我且问诸位大人,方侍郎成天在外和农人接触,男男女女不知凡凡,可于名声有碍,可犯了什么罪,可能让诸位大人还口诛笔伐?” “若说方侍郎是特里,我朝那些个女官是特例,你们都爱拿圣贤举例不是?” “那就说圣贤!朝中可有东南沿海一带的官员?可还记得你们祭拜的神明是谁?!可还记得她为何成神?!” “都说君子坦荡荡,当事人还没做出什么呢,诸位大人就率先贷款谣言了吗?” “方侍郎为官前,你们说于礼不合,你们说阴阳颠倒,你们说了那么多,最后结果呢?” 还有自己姐姐,这些个文人,干实事的没多少,找茬当杠精倒是一个赛一个努力,他哪里看不出这些个官员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啊,担心的是公主为政,担心的是更多的女眷上朝堂,公主都国子监了,下一步是不是宗室女了,是不是其他高门女眷了,然后是不是又更进一步直接考科举了? 这是直接在分他们的肉,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警惕。 虽然,林筠觉得,当今其实还没这个心思,但是,这些个文人,无论当今现在有没有,他们都是要尽力压制这种可能的。 方三娘已经是特例,甚至连带着后续的孔柔也进了鸿胪寺,但她们的功绩不容辩驳,他们只能捏着鼻子任。 而现在,公主的身份,代表性太大,又是进入国子监这个读书圣地,不怪他们这般激动。 但是,当今以后会不会有这心思,林筠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有没有这心思,他自己知道。 何况,现在的当今,无论起始原因是什么,但总不会拦着自己给这些御史找茬,让四公主能安安稳稳进国子监的。 方三娘,林黛玉,这些个踏出后宅的女子,哪一个和他林筠没有关系?他又是年少气盛的,闹出来,把事情定性成普通的男女相处,会比把事情闹大,一不小心暴露官员们真正担心的问题来得更好。 因为,林筠自己,也担心当今会反应过来后,反对呢,毕竟,阻力太大,对现在的当今而言,划不来。 一场早朝,因为林筠的横插一脚,闹腾腾的结束了,四公主进国子监,也没人不长眼的多说了。 不是林筠说的话多有道理,而是林筠逮着人就咬,陛下又放纵,陛下的意思那么明显了,他们何必再撞南墙呢,总归现在陛下还没彻底暴露让女子权力更进一步,都是自己的担忧罢了,万一没这个困扰呢? 事情,也就这个糊弄过去了。 这些事儿,还是四公主进了国子监后,才知道的。 四公主进入国子监读书,衣服自然也是随其他学子一样的穿着,入学这天,国子监格外的热闹。 这些个学子,还没有进入朝堂,不是那些个老狐狸,心思相对单纯,又因为之前诗社的温水煮青蛙,一个个的才女才子往外传,他们现在对于学院来了个女子,根本不是抵抗,而是吃瓜的好奇。 对于在宫内长大,又和义忠亲王这个堂兄相处甚佳的四公主来说,国子监里的师兄弟们,大部分还真好看懂啊。 当今让四公主可以和贾兰接触接触,说他们有些相似,只是不要学贾兰太多。 四公主记住了,然后和贾兰接触了几天,四公主摇了摇头,看样子堂兄还是比自己看得远,同类虽然可以合作,但不适合做夫妻,这个驸马人选,pass,还是找心思简单一点的吧,好糊弄,没那么累。 “师妹在想什么?” 闻人青音看着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贾兰,可惜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可对于聪明人而言,已经什么都说了。 如说贾兰内心没有意思失落,那是假的,毕竟他本就渴望权势,有林表叔这个驸马在前,只要他有能力,成为驸马,就不是累赘,而是机遇。 不过对于四公主没有看上他,一瞬间失落后,却也一点不恼,那只会白白跌了份,贾兰从四公主的可惜中,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师妹觉得,诘德王子长相如何?” 四公主转着无墨毛笔的手慢了下来,诘德?她当然有印象,是个顶顶好看的,贾兰的意思是…… 四公主这时候没从长相去思考了,一个异族的王子,身份不低,却也就那样,但因为是异族,所以婚事也不好安排,若是让诘德尚公主,一来,显示两国的亲密,让亚陈更放心的合作,二来,又能让南齐不要那么飘,更好的对待明熙公主,稳住两国间的桥梁,且付出更多。 三来…… 三来,她娶了个异族的王子,她以后再是立功,再是功高,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有威胁,因为她的子嗣有外族血脉。 四公主和贾兰对上了双眼,笑得灿若星辰,“师妹在此,多谢师兄提醒了,只是不知道这诘德王子,品性如何?” 得到答案,贾兰也含笑回道:“心思简单,无小聪明,行事却也不出错,算得上慧。” 四公主闻言点点头,明白了,和他姐姐吉玟珠刚刚相反。 当今得知四公主的选择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把诘德这个送上来的质子给忘了。 “你想好了?”当今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毕竟诘德这个小国的王子,在当今眼里,真就比不上本朝的年轻苗子,更别提背后还有政治色彩。 四公主想也没想就点头,该考虑的,她给当今说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父皇,贾兰和儿臣可以一起坑人,但若是成为一家人,到头来怕是觉都睡不安稳。” “诘德毕竟也是亚陈送上来赔罪的质子,若是尚公主,亚陈那里也需要敲打一番。”当今这是已经在考虑诘德尚公主后的情况了。 对此,四公主只觉得果真如此,面上却不显,总归这次她其实没吃亏,以后要建功立业,父皇至少会有一份愧疚,多给自己一点支持。 “拿不如把吉玟珠给送回去,让他们再送一个来?” 当今被四公主给逗笑了,“哪儿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吉玟珠的确有小心思,但是却没有胆子真的做出来,这样的人放在眼下,总比来个聪明的好。” “朕会派使臣过去,诘德只能是尚公主,以后你们的孩子跟着你姓,既然是尚公主,亚陈也该给诘德一些嫁妆。” 以及,以嫁妆的名义,额外送给大燕的部分。 亚陈想来不会拒绝,毕竟,现在的中原,在其他民族,其他国家看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太神秘强大了,怎么会有一个国度,有那么悠久的历史,还这么强盛,还这么富裕? 亚陈的确不会拒绝。 当四公主确认不反悔后,当今就私下召见了诘德,考校了一番,又直接在这个时候,把四公主给叫来了,明明在国子监两人就见过面,偏偏让两个小家伙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是说婚事的时候会面。 四公主明明小了四岁,才十二,此时却冷静得很。 诘德几年已经十六了,却整张脸通红,尤其是耳朵,此时根本不敢看四公主,明明在国子监,一无所知的时候,他还能正常面对,就把四公主当成个小妹妹,如今身份要转换,这这这…… “青音才十二,朕不会让她太早出嫁,你来了一年了,应该也知道,中原的女儿十五及笄,但正常情况,一般不会太早嫁女儿,只是订婚。” “臣明白。” “你至少要等五六年,那时候你已经二十一二了,你可等得起?这是我们私下商量,你若是不愿,朕也可以再给你赐婚,朕一言九鼎,你会骗你。” 诘德抬眼看了眼当今,犹犹豫豫道:“陛下,臣真的能娶公主?”这是他这个‘质子’,这个‘吉祥物’,能有的待遇吗? 当今挑眉,纠正,“是尚公主,以后孩子也跟公主姓。” “还有这好事儿?”一向小心谨慎的诘德竟脱口而出,显然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直接冠了皇姓,听着语气担心他有意见?他那些个兄弟知道了怕不是要酸死。 这便是民族间文化的诧异了,哪怕诘德已经在大燕待了一年。 诘德晕乎乎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别说二十一成婚,只要订婚的消息发出去,他在京城,就真的不用再怕了。 “诘德既然要尚公主,那吉玟珠也该指个人家了。”当今对皇后道。 皇后颔首,吉玟珠,便在朝臣的子嗣中,找个不承担家业的吧。 “朕记得段御史有五个儿子,三儿子今年已经十八了,还没订婚,就他吧,朕相信段御史的家教。” 皇后心头一阵无语,您小心眼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段御史这种言官,是最重嫡庶,最重血统,也最看不起异族的,您可真是诛心啊! 当今被皇后看得也有些心虚了,“吉玟珠有些小聪明,却也仅限于此了,好歹是个公主,长得又漂亮,段御史的三儿子本就好颜色,这不正好?” 啊对对对,你是皇帝,你说得都对! 第156章 人美心善林子懋 段御史家对于当今的神来一笔的赐婚,高不高兴另说,反正亚陈的大家长国王挺高兴,高兴没用的十三子诘德一张脸竟然如此有用,至于吉玟珠,被指给一个御史家庭,亚陈王自然不会多加费心了。 亚陈王将心思,都用在了诘德的“嫁妆”上。 翻年一过,新的一年,从一开始似乎就带着喜气。 冬日严寒,越是北方越是寒冷,草原的北蛮没有了晋商的贸易往来,只能往南而下,而往南,便是大燕北边的防线。 在晋王带领大军驻扎后,隔三岔五就主动出军攻打北蛮,已经给还没过冬的北蛮造成了不少的伤亡,减损了不少的粮食等物资。 这一到冬天,没有了供应,又被晋王追着打了一个季度的消耗战,哪怕是为了维持草原的平稳,稳定住草原儿郎的躁动,也只能南下出击。 而大燕军队呢? 一到冬天,大燕的军队就龟缩不出了,半点不出去冒头,但若是北蛮主动前来,又绕不开他们。 缺衣少食的草原铁骑,哪里比得过一个国家支撑,军饷发满,训练不落,顿顿有吃的,的大燕军队呢? 仅仅一个冬天,草原的大大小小部落,不得不承认,一旦大燕腾出手来,真正的对付他们,他们的日子很难熬。 除了几个最大的部落,好些边缘的小部落,直接就投了。 这可真是,这个新年,最好不过的礼物了。 草原这一大盆散沙,这不是已经开始散了吗? 还有大燕的将士继续在防线驻守,在陕西山西驻扎进攻,想必用不了多久,北蛮之患,可解矣。 当然,当今不会觉得那几个大部落会这么容易就投降,而是,小部落投降后,有些动作,就可以实施了,一旦实施下去,那么,蚕食北蛮,指日可待,也就不用一直消耗大燕的国力了。 而这个动作,便是经济瓦解。 在开海,和丝路的重开,这两样大刀阔斧的改革中,当今和许多官员,都直观的感受到了商业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抑制是要抑制的,以免商人重利,能力过大而卖国,但,有些时候,用好了,却也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草原臣服的几个小部落首领,均派心腹,甚至是儿子来了大燕国都,送上供奉,以示臣服。 草原的冬天是冷的,物资是稀少的,繁华是想象的。 而到了京城,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繁华昌盛的模板。 他们,想留下来啊! 他们都已经臣服了,都投降了,在草原日子不好过就算了,现在还容易被几个大部落针对,在京城多好啊! “哼!蛮夷也!” 年轻一些的官员,总有几个忍不住气。 年纪最小的林筠却看起来很是悲天悯人,不仅没有跟着嘲讽,反倒是一脸和善的对这些降臣道:“你们可想留在京城?” 周围的官员们眼神不对了,一个个的互相打量,最前面的那些个顶梁柱,却一个个的不动如山。 “若是能留在京城,真是我等蛮夷小民天大的福气啊!” 林筠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就立马泣涕如雨,好不感动。旁边的陌生邻里同伴一瞧,嗨呀这个老六,怎么马匹拍得这么快,不行,不能被比下来,也一个个跟着哭了起来,说着草原的苦,说着陛下的隆恩,大燕的繁荣。 起初嫌弃这些蛮夷的不少官员,不禁头扬起得更高了,背挺得更直了,这才是汉人王朝! 林筠年纪小,容易被煽动,一脸动容,险些落下泪来,当即对陛下拱手道:“陛下,四海之内,皆我汉土,草原却如此困苦,他们都已经臣服,便是我大燕的子民,臣看着,实在是痛心啊!” “陛下煌煌天威,照耀四方,这些年,东南之地,偏远贫瘠如两广,亦开始富庶了起来,既东南可扶,还请陛下,亦扶持西北草原,令草原的百姓,得陛下之照拂,摆脱贫困之局面,真正归心于中原,草原大陆,本为一家啊陛下!” 咔擦—— 御史们,有一个没一个的,僵硬着扭过脖子,看着一番唱念作打,说的草原那几个一脸激动,就差脸上写一个林筠是天大的好人! 这还是!差点和他们御史打起来的林筠林子懋吗?! 我们知道你在做戏!我们知道你肯定和陛下甚至是老大人们商量过了,但是!能不能,这个戏份,不要是你这个人来演?你真是合适这个大善人的戏吗? 御史们如何觉得太假不作数,草原的客人们觉得不假就够了,毕竟,林筠年纪小嘛,年纪大的这样说,他们还不敢信呢。 事实上,就算是看出了是做戏,可是败军之将,能有什么权力戳破这层假面呢?尤其是,至少,面上是为了他们好。 在他们看来,他们都已经输得只剩裤衩子了,就算是卖他们,也卖不到多少钱不是?顶多是想要其他几个部落的消息,这些对他们来说,他们巴不得大燕赶紧把几个大部落收拾了呢,免得大部落对他们这些胆小的投降的出手。 于是他们也跟着林筠的话走,开始狂吹当今有多么的好,多么的伟岸,多么的仁慈…… 林筠被他们一说,又要开口,一个御史站出来喷林筠,“林子懋!他们献上臣服是他们应该的,他们的今天,都是在我国北方边防线附近的百姓,用血肉换来的!他们身上有我们同胞的鲜血!” 既然没给他们御史吱声,那他们喷就没错了! 正大光明的喷林筠,这次一定要喷个够本!何况他们本来就没说错,他们也真想不出来,这些个蛮夷,还能有什么可压榨的。 “毛兄所言甚是,我们接受他们的臣服,不对他们再动手已经是出于人道主义了,难道林少卿要慷百姓之慨吗?” 御史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虽然林如海也曾经是御史中的一员,但现在不一样,林如海早就是户部的了,而林筠又喷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这一次,可不得奉旨找回场子? 谁料,林筠也一点不怵,和御史们辩得有来有往,“百姓们的债,我怎么可能忘记,所以他们作为挑起战乱的一方,要对我朝拿出补偿,补偿给当地的百姓。” 已经赔了许多牛羊马匹的草原团僵住了,这个小大人不是帮他们说话,只会空感动的吗?怎么一下子给他们多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补偿”? 他们刚想辩驳,御史那边直接替他们应下了,“他们给补偿就给补偿,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林少卿你之前可是想让陛下帮扶他们的,没这个道理!” 林筠一脸被误会的表情,道:“诸位大人怎么就误会我了呢?我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啊!” “之前他们的东西,那是战败的缴获品,是献贡,而现在他们要给的,是对于挑起战乱,以及对百姓造成损失的真正赔偿。” “而这个赔偿过后,他们也认识到了错误,我们就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不然以后谁还会投降我们?我中原,向来包容,有仇报仇,但是也不借着报仇的名义欺辱他人。” “说到底,他们也是被几个大部落裹挟的,我们哪儿有不去找真正罪魁祸首的道理?” “而他们臣服,以后也会慢慢和北方百姓熟悉起来,交流起来,这才是融入,这才是共处,这才不会又嫌弃战乱。” 草原团脑子快烧了。他们怎么又背上债务了,可是他们不敢说话啊! 这小林大人其实是来坑他们的吧? 小林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能确定的是,他们多了一笔赔偿款的债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咬牙,也不是偿还不起。 这时候,小林大人再度开口,“诸位大人,人家都已经要赔偿我们百姓的损失了,可现在他们毕竟是小部落,穷啊,哪里还得了那么多钱?” “他们也是大燕的子民,我们难道不该帮帮他们吗?”林筠义正言辞道,“陛下,自晋商叛国后,商人们已经不敢和草原牧民们有所贸易往来,臣请给已认错的诸位部落,一个改正的机会,予以他们通商的通道,也要他们能早日凑足赔偿款,补偿我朝遭罪的北方百姓。” 吵这么久,就为了一个这个?至于吗? 朝堂上没一个缺心眼的,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林筠的最终目的绝对不是这个,如果只是这个,没必要都这么大一圈。 但是,既然是通商给他们大燕打工,那也不是不行。 草原团虽然多了一身债务,但是也意识到了通商的问题,能通过还债打通一个通商的通道,无异于多了一层保障。 草原团的壮汉和肌□□官,看着林筠,满眼感动,这个大人,是个好人啊,绕这么大一圈,却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啊!只要债务一天没还完,大燕就不会真的阻了他们的商路,那些个大部落,哪怕是为了一点资源,也不敢对他们贸然出手啊!毕竟他们要是敢抢,中原就敢不卖了! 至于还债?债多了不愁! 好人林筠与当今对上眼,各怀鬼胎地笑了。 朝廷是真的需要草原赚钱的,不止是为了赔偿。而是赚的钱越多,他们的雄心就会磨灭得越快,战斗力自然而然就没了。 他们不会一开始就让他们赚钱,只是勉强维持温饱,而后突然有一天,会多个脑子有坑的商人,大肆收购羊毛。 羊毛越赚钱,他们养的羊越多,吃的草越多,养的马越少…… 他们已经战败,已经投降,就算最后发现了大燕的目的,也不会停止,反而会刺激那几个顽强的大部落,大部落,也是要维持人心的,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可是眼看着投降的部落越来越富庶……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 就算是聪明人最后看出来了,又如何呢? 毕竟世上,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哪里忍得住看得见的诱惑。 以及,用生命换来的吃不着的饼,在真金白银的照耀下,还有人愿意吃吗? 这是这一年,第一桩喜事。 而后,便是喜帖。 第157章 入住昭华公主府 从五岁的花朝宴相识至今,林筠和闻人暄和,也认识整整有十三年了,而今日,他们即将结为夫妻。 天还未亮,三公主闻人暄和便已经从被窝中起来,仔细打扮了起来,人生,也就这一次。 “母妃~” 淑妃再不舍,也不会不让自家闺女出嫁,一双含情目深情地望着暄和,似乎要把她此时地模样给刻在心里。 “出嫁了,就是大姑娘了,你虽是公主,却也是嫁到男方家里,夫妻之间,需要互相包容着,有问题要及时提出,不然,哪怕是很小的问题,也可能出乎意料的发展为两人只见的鸿沟……” 淑妃仔仔细细的叮嘱着三公主,她虽然不是嫡妻,却到底和皇帝相处了这么久,男女之间,也不过那些事情,淑妃说的,自然是经验之谈。 天将要亮,淑妃也不得给女儿梳头了,接亲的队伍,快来了。 这一次,是淑妃亲自给她即将出嫁的闺女,不舍得梳着长发。 旁边得嬷嬷们喜庆地唱道:“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 鲜衣怒马少年时,林筠自广诚侯府,骑着脖子上挂了红绸的白马,身着红衣,带着迎亲的队伍,像宫门而去。 当今疼闺女,登基后的公主成婚,都是从宫中出嫁的。 别人家的女婿叩门,叩的是亲娘家的大门,而林筠,看着落了钥的拱门,没忍住笑了出来,“宫门也是门啊……” 只是这个门,没那么好开哦! 于是林筠扯着嗓子,和墙上的三公主的堂哥亲哥表哥,还有姐妹们,比拼了好几轮,又要了好多的红包,这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了。 大门后,是凤冠霞披,一双眼,灿若星辰的折扇遮面的,他的新娘。 与旁人家的流程,有些许的不同,林筠又带着三公主,和那些亲戚朋友,走到了大明宫,拜见了帝后与淑妃。 帝后与淑妃,便在上首,看着这对小夫妻,给他们叩首问安拜别。 “小小,朕就交给你了,这么多年,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你们夫妻两个,以后的时候,朕也不会多干预,但别给朕不声不响的惹祸就好,可明白?” “儿臣明白,谨遵父皇教诲。” “这还没成亲呢就乱叫!”当今哼了一声,却不是不满林筠的叫法,而是不满又嫁出去了一个女儿,没有哪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在女儿出嫁那天,还能真的好声好气的。 拱门,林筠牵着三公主上了花轿,其他人见了他们两个这么早就牵手,也只能笑笑,不会真的不识趣的去打搅。 “起轿——” “咚——” 唢呐,锣鼓,齐齐唱响,彻底将热闹的氛围推到了极致。就是在酒楼客栈,忙活的小厮,在布行书坊等打工的,都闻着声音跑出来看热闹了,这可是公主成亲!难得啊!距离上一次,都整整一年了呢! “新郎官!新郎官!阿娘,怎么看不到新娘子啊!” 街上看热闹的小童神采奕奕地看着白马上俊秀地新郎官,觉得自己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这么漂亮,但是新娘子怎么没看啊,都说新娘子是最美的,他还么看过新娘子呢。 旁边的小姑娘咬着糖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一些,“你笨呀,新娘子在轿子里,要到了新郎家门口才能看到呢。” 那小郎君哇了一声,这糖人看着真香,擦了擦嘴角,不在意糖人的问道:“你好聪明啊,是因为吃了糖人吗?” 小姑娘茫然地停住了仓鼠屯食的动作,盯着自己的糖人看了两秒,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欣喜的对小郎君道:“是啊,我吃了糖人,所以聪明。” 又仰头对自己阿娘道:“娘!再给我买个糖人吧,我还能再聪明一点。” 那小郎君得到了肯定,也抬头看着自己阿娘,“阿娘,我也想要聪明一点。” “哈哈哈哈哈。” 本就是热闹的日子,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没曾想还能听这么一出可爱的戏,再看两位夫人同样无语的模样,有人笑道:“缘分,缘分呐!我看两位夫人倒是可以认识认识!” “是啊是啊,这两个小家伙,那可真是同样有趣得紧,天生的默契哈哈哈。” 只有两个当事人,眼巴巴的想着糖人。 而最初他们两个小家伙,关心的新娘,已经经历了颠轿的流程了。 “新娘下轿——” 地铺红毯,新娘脚不沾地,过火盆,跨马鞍,日子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新娘与新郎携手,往正堂而去,其间跨过侯府内部……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帝后和淑妃自然是没有出宫,他们一出来,怕是这热闹就更僵硬了,但豫王,义忠亲王,包括另外的宗室们,可都是在林府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林筠这个新郎官,自然是躲不过诸多三公主兄弟们的“热情”的。 大驸马和二驸马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跟着起哄看戏。 尤其是二驸马,脸上一脸的跃跃欲试,要不是大驸马来着,他怕是要亲自加入劝酒的行列,毕竟,兄弟受过的苦,没有一个人能少! 但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洞房花烛夜,大家伙也有底线,见新郎官已经有些摇晃了,说话都更吞吐了,也就放了一马。 二驸马撇嘴,这装的,骗谁呢,这点酒你就醉了? 大驸马摇摇头,都是这样过来的,大家也都知道是装的,也就某个驸马,当初是真的醉了,醉得新婚夜都睡过去了。 不过二驸马还是有兄弟情的,送上了他的亲儿子——滚床童子! 等送走了亲戚和客人,林筠回屋,整个人都精疲力竭的,屋里的三公主已经拆了厚重的头饰,坐在桌前,“来了?快来吃点,你肯定也没怎么吃,光喝酒了。” 林筠嘴角一勾,也不扭捏,直接开始填肚子,嘴上说道:“你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呢?” 凌小小哧了一声,“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俩太熟了,早就没有羞涩的感觉了,直到要歇息上床了,两个人才暴露了两个人都很菜的事实,没有羞涩,都是假的。 三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其实三公主没打算一直住在公主府的,毕竟林家是什么样的,她自己也清楚,也没必要住在公主府,显得生分。 谁料,最后是林筠打包跟着三公主住到了公主府,面对小夫妻两个的诧异,林如海笑笑不语,贾敏温和道:“公主和子懋的品行,我们也都了解,但我们也都是过来人,你们小夫妻啊,还是住自己窝里自在,左不过都在京城,来回也方便。” 林如海颔首,“是这样的,谁让子懋这小子不争气,至今也没个府邸,这侯府也还没到他继承的时候,公主不嫌弃,就把他给带回去吧,这小子可不会介意吃软饭。” 当然,他们两个也没有当时就去公主府住,而是三日后凌小小回门后,又在林府住了一段时间,趁机把公主府内部该给休整改装一下,更适合两人的共同习惯后,这才一起搬到了公主府。 “噗……” 二驸马刘蔚一口茶喷了出来,“他一个侯府继承人,当朝四品大员,太子小老师,公主都主动住在林府了,和我们根本不一样,他怎么还巴巴的往公主府住?” 大驸马卢庸对比刘蔚刘三公子,可是淡定极了,卢庸看得通透的,“不然你以为林家如何?” 刘驸马茫然抬头:啥意思? 哪怕早已习惯了刘三公子的缺心眼,卢庸还是能一次次的被他的脑子所沉默。 “他们二人与我们不同,本就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子懋还在宫中被先皇所教导过,他们二人,无论谁住在谁哪儿,都不会说谁要听谁的,谁比谁地位高。” “他们只是一对小夫妻,也只能是一对小夫妻。”这才是宫里的圣人,所希望看到的,当有了感情后,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感情和心思去维护这段感情,很绕,但是对于皇家,这才是相处之道。 而像他和刘蔚这样的,原先与公主没什么感情的,后期培养的,也就不需要费那么多心思了,毕竟,公主与驸马,太多了,不值得稀奇。 像林子懋和三公主这样的,才是少。毕竟谁能像林子懋一样和宫里那般相处呢? 事实上,林筠和三公主住在公主府的行为,且不说其他官员私下如何讨论,但宫里几位巨头,这些天的心情却是很不错的。 大公主封号成亲前或封封号昭懿公主,二公主封号昭阳公主,如今的三公主也成亲了,封号昭华公主,公主府自然是昭华公主府。 太子在昭华公主府里左逛逛,又看看,甚至还跟着提出了不少建议,俨然把公主府也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了。 “筠筠……姐夫姐夫!”太子这些天老是筠筠和姐夫的混着叫,很是新奇,“三姐姐,姐夫,这里,我想要个滑梯,以后我带外甥玩儿,还有池子里,要养一些吃的鱼,不能全是观赏鱼。” “还有还有,橘子还得有窝……” 豫王忍俊不禁,“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又道:“如今你们居住在公主府,太子想出来更有理由了,俨然是把公主府给当基地了,这霸道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林筠只是叮嘱太子,“后面的园子里重的都是草药,那里不能动知道不?” “知道——” 凌小小可没有在宫里那样繁杂的妆容,主打一个方便,此时扬起比在宫里更为开朗了几度的笑容,对豫王道:“二哥的婚事据说也定下来了,二哥可知道具体是谁?什么时候成婚?妹妹以后生了孩子,孩子也得有玩伴不是?” 豫王看着凌小小调侃的眼神,笑着敲了她一下额头,“不害臊。” 凌小小转头就蹦着去追太子,和太子一起玩闹去了,没一点正行,她呀,都出宫了,还不能想做什么都做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2月结束啦!虽然现在天天上班最多日三,但3月应该能完结! 第158章 当今赐婚搞批发 林筠和昭华公主的婚事,当今就跟来了兴致一样,又赐婚了几对。 亚陈的使臣也已经回来,带来了丰厚的“陪嫁”,这时候,没有接触权力重心的仕林和百姓们,才知道,四公主的婚事定了,竟是亚陈的王子。 原先还反驳四公主进国子监言官们,顿时觉得他们看破了一切,合着陛下是为了撮合婚事啊,毕竟,在他们看来,诘德王子,就在国子监读书嘛。 诘德这个异族王子的婚事本就麻烦,现在当今自己解决了问题,还是让人家尚公主,无论如何,都是皇恩浩荡,更促进了与海外诸国的交往,大臣们哪里还会反对? 就是国子监里,那些个还没有正式入朝的学子们,对待诘德的态度,都攒齐的不一样了。 国子监毕竟是国子监,里面的学生哪怕有二代们,但是在里面,是龙是虎,也不能越过师长,所以学风还是好的,之前诘德的生活也还不错,没人给他脸色,但也就平淡罢了,热情的也没几个。 如今赐婚的圣旨一下,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不过对于诘德而言,也不重要就是了。 于此同时,闽地的赋税又减免了不少,让闽地的百姓知道,天家没有忘记他们。 而诘德的姐姐吉玟珠的婚事,相较起来,就没什么人在意的,在意的,或许就是吃个瓜看个乐子了,毕竟这个段御史,当初反对的,还就是四公主进国子监呢,不得不说,当今报仇,那是讲究一个效率,心眼小得哦。 女儿的婚事安排好了儿子和侄子的也不能少。 豫王妃定了,是西南宣慰使游罡正的第五女。而宣慰使的妻子,姓傅,锦宁侯傅家的傅,虽是旁支,却也是傅家的一份子。 豫王是皇后养大的,而皇后姓傅,如今的太子是帝后的嫡长子,却年龄还小,晋王在外开疆扩土,豫王身体一般,却也是皇后养子,如今在于傅家有亲,却不太多,但也能透露出,让豫王后半辈子无忧,却要辅佐太子的心思了。 除此外,西宁郡王还在西南镇守,如今定下的豫王妃,偏偏是西南宣慰使的女儿,这可就有意思了。 且不提宣慰使游罡正知道自己女儿要成为王妃高不高兴,至少西宁郡王,得到消息的那一晚,是没有睡着的。 “他奶奶的,你倒是准我的请辞啊!”如今四大异姓王,还剩个郡王爵位的,也就他一个了,他早就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甚至多次请辞王位,可当今他不答应啊! 现在得知那游家出了个王妃,西宁郡王自从其他三个异姓兄弟都“倒了”后,回归的脑子,立马就加速运转了起来,这是明白,当今意在西南的安定啊。 “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西宁郡王顶着被自己挠成鸡窝头的头发,郁气道:“尽快把滇南稳定,再把功劳扔给游家,手里的兵权还要再扔点,方能保住一条命,等平定了,再也不碰了。” 那属下有些不忿,“西南本就常年骚乱,尤其是边界之地,更为混乱,若非王爷镇守,哪儿有这么久的安宁?王爷若是不留一点底牌,岂不是落得和……” 那属下并没有说完,可未尽之意,西宁郡王怎么会听不懂呢? 果然,西宁郡王脸色有些难以维持了。 西宁郡王还是挥手让人下去了,一个人沉默的在那儿坐了许久。 等那些人彻底下去后,西宁君王抬眸,眼底一片幽暗,哪儿还有一丝的不满? “这人不能留了。”指不定是谁给他安插的探子。 而随着话音一落,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若非他这些年的功劳,他哪里还能独善其身这么久? 但他更知道,有些东西,他把握不住,比如,这西南他能调动的兵权,他再是交还了兵符,只要他想,也一样能调动一部分。 而现在,也到了用这一部分,换一个后半辈子无忧了。 “去请游家家主,本王,欲送他一份大礼。” 私自调动军队,这罪名,够大了吧?可若是再配合游罡正这个宣慰使立下功劳呢?当今这位的野心,也不小呢。 “父亲不怕陛下借此直接把我们家给削到底?” 帘子后出来一个人,正是西宁郡王的长子,此刻面上尚且还有一抹忧色,不似他老爹般淡定。 西宁郡王看见长子,脸色难得柔和了几分,就是搭配着鸡窝头有些狂野,“咱们这位陛下,和先皇一样好名声咱们功过相抵,一个侯爵还是能保底的。” “这西南啊,你爹我也待腻了,早就想回京,侍奉你祖母了。” 西宁郡王起身拍了拍长子的肩旁,“你且想想,义忠亲王的婚事,便知道,咱们这位陛下,面子情是一定会做的。” 只不过,是在自己有足够的实权,在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后。 这也是为何,前些年,他没有选择这一条路,因为,太冒险。 而现在,晋王已经在北方立功,又有义忠亲王如今的婚事,陛下如今,是完全不怕了啊。 “陛下这一手,倒真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被西宁郡王一提醒,世子也想到了义忠亲王的婚事,顿时明白了,西宁郡王为何敢搏一把了。 义忠亲王在朝堂,应该说是个轻不得重不得,不能碰,又不能忽视的烫手山芋,是个吉祥物,也是个定时炸弹,因为他是废太子的子嗣。 而现在,这位小王爷的婚事,也定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婚事,让西宁郡王看到了如今当今的底气。 当今,在用义忠亲王的婚事,来施恩,来彰显他的仁慈与宽和。 义忠亲王王妃人选,是前太子太保,后因太子谋逆一案受牵连,虽留有一命,却只能致仕归乡,在老家教书的,高彬的重孙女儿。 太子太师,太傅,太保,这种均为加官,用来表明受官者的功绩与崇高身份,没有实际管辖范围,不一定真就是太子老师,这也是为何高彬当初还能留有一命的缘故。 但当初,牵连了太多的臣子,有无辜的,有真正涉事的,还有浑水摸鱼的,太乱了,根本久无从查查证。 但高彬,到底是这一批受牵连中的一个。 像他这样的,还不少呢。 如今的高彬,几年前辞世了,八十多的年纪,算得上喜丧了。 又因为当初的一案,高家全家都没有再入仕,只在外面教书,倒也教出来了一些学生,但为官的,官途也都一般般。 如今高家的当家人,是高彬的长子高遥,二十多年前,高遥也是在朝堂有过不菲的履历的。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事情真正翻篇了,代表当今有容乃大,代表当今不是个追究过去的人! 也代表,当今在释放信号,当今——在施恩,对当初受牵连的那些朝臣,施恩。 至于说给义忠亲王找了一个已经没什么权力的妻子,会不会显得当今刻薄小气? 朝臣只会看到当今的施恩,只会看到当今都敢将废太子一事被牵连的朝臣给重启,还怕义忠亲王造反不成? 至于说给义忠亲王找了个如今没有任何官身的妻族,甚至妻子的家族都是因为要和他订婚才加封的官爵…… 更不会有人这样想了,这是个皇权时代,你官职再高,也不如圣心在望。 瞧为了一个婚事,当今给高家三代都给了封赏就知道了。 高遥直接加封太子少傅,可以拿着俸禄颐养天年,高遥嫡子,义忠亲王王妃的亲爹,授官礼部郎中,不大,却也不低,真正进入了朝堂,再看王妃的哥哥,高家的孙辈中的长子,给扔进了詹事府,高家,彻底稳了。 而高家孙辈被仍进詹事府,也给当初的那批还有能力,却因为履历受限制的,看到了曙光。 至于义忠亲王自己,那就更不在意了,他的婚事变成政治作秀,早就在意料之中。 商夫人虽然明面上也参与了挑选儿媳,但给的名单,可都是帝后给的。 不过这最后的人选,还真是商夫人商定的。 施恩的人很多,但只有高家,家风最好,给自己儿子选媳妇,商夫人当然要往好了选,这个好,不是家世,谁的家世比得过皇家?这个好,指的是人品,教养,当然,颜值也不能低了。 “泓儿,高家的姑娘我看过了,好看得紧呢,这一晃眼,泓儿也都这么大了,要娶媳妇儿了,以后媳妇儿过门,可要好好和人家过日子,别整天在那儿拿着一本经书就看一天。” 义忠亲王干笑了两声,“娘,人家都是娶妻娶贤,你这怎么……” 商夫人没好气道:“娶贤当然要娶贤,但若是无颜,你们男人还娶么?” “你年纪轻轻的就跟个老头子的作息一样,为娘可不是只能给你尽量找个贤惠中,最好看的?” 商夫人说到这儿又有些心疼,“你的身子到底养得怎么样了,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娘得还不知道?那些个经书,看看就行了,趁之后成了亲,也慢慢活出个人样吧。” 商泓低头未语,商夫人继续道:“如今陛下大权在握,经此一遭,你身体又不好,不会多加看着你的。” “高家当初的事儿看似没有参与,但其中,也是太子提早做了退路,高家,可信的。”商夫人用急不可闻的声音道。 商泓眼皮一跳,高家,当初忠襄伯给他的名单都没有高家,他爹到底还有多少后手? “所以啊,你就和高家姑娘,夫妻俩,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嗯。” 高家胆子也挺大啊,商泓也不禁明白了为何当初,警幻那个妖道,敢那样没有准备的来找自己要造反。 现在看来,若是当初先皇和当今的双皇之争,没有那么快平静下来,若是任由警幻在暗处扰乱地气,遮掩天机,注定的乱世之下,他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与其给妖道做棋子养料,还是老老实实养老的好,毕竟搅乱天下的罪孽,可太大咯。 自从诛杀警幻后,他也真的领悟了不少,有了得道了感觉,功德满身,可惜了,先皇的死,抵了他大半的功德,为了以后能真正得道,还是得再搞出些好事儿。 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不能任意行动,他也只能暗中部署,借助他人手段了。 比如,他教有心学医的三妹妹药草,比如,引导有心证明自己不输男儿的四妹妹着眼海外。 他这条蛟龙在中原得道赚取功德,搞海外的孽虫,怎么不算功德呢? “我会和高家姑娘,以后好好过日子的。”商泓对商夫人保证。 他一直都很安分的,毕竟他可是修道之人。 不过如今婚事一定,他的好皇叔也已经榨干了他的价值,他却是可以稍微往外主动一点了,只要不是太过分。 “三妹妹如今住在宫外了,三妹夫婚假也结束了,我明儿去三妹妹府上找三妹妹讨论医药。” 三妹妹后院的药草园,可没少向他取经,可见三妹妹是一出宫,就满心投入自己的事业了,他当然得支持,推动医学发展,可不能少了他,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三妹妹资质不差,又有身份效应,是支好股。 商夫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但看到商泓能往外跑,就高兴了,连笑着答应。 而凌小小出宫后就像是鸟儿展翅,飞向了天空。 林家没有管他,林筠本身又是个不怕事儿大的,不和凌小小一起闹腾都算阿弥陀佛了,怎么可能拘着凌小小?凌小小可不就是老鼠钻进了米缸,乐坏了吗? 义忠亲王到昭华公主府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穿着干练的窄袖衣服,在草药园里弯腰干活儿的闻人暄和。 怪不得在宫里当今不让凌小小捣鼓草药了,让她捣鼓名贵的花草,还能说风雅,捣鼓药草,那就是自甘堕落了,哪怕医术高明的大夫受人尊敬,哪怕医者仁心受人敬佩,但,真正的尊贵人家,没有人会让自家姑娘去学医,至少不会把学医的名声弄在外面,这就是现实。 “哟,堂兄还知道出门了啊,比我这个姑娘家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凌小小看见商泓,直接调侃,却没有停下自己的手上和眼上的动作,观察着这些个草药。 “这不是想着子懋去上朝了,我来也就不会打扰你们二人的夫妻世界么,”商泓面色不变的也调侃了一下凌小小,而后道,“给你带了本图册来,要不?” 堂兄们二人就这些草药捣鼓研究了起来,而林筠正式结束他的悠哉假期,开始了忙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1800,明天补 这两天评论都发红包 第159章 纳入版图晋王归 对于北蛮的经济,是不能直接交给商贾的,并非商贾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而是只有朝廷背书,才不会因为一些信息差,或者其他的意外,导致功亏一篑。 以及——这些参与的商人,是需要朝廷兜底的。 自从草原团带会可以通商的消息后,那些臣服的小部落,当下就喜极而泣了,至于欠的账,我欠了一百,我心疼得不行,我欠了一百个亿,我只高兴今儿个还能吃饱喝足睡得好。 刚开始,草原几个大部落对这些墙头草,这些软骨头,是看不上眼的,就是得知了他们能与汉人通商,也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觉得,他们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些软趴虾进京一趟,带回来多少债务的。 而事实上,一开始的确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他们通商,毕竟自从晋商的下场大伙儿都看到后,所有人都对这些蛮子更加的退避三舍,生怕自己被扣了一个通敌卖国的锅,也生怕那些百姓把他们给吞之入腹,谁让他们养肥北蛮,受苦的是百姓呢? 所以哪怕是这些个小部落,得了朝廷的许诺,最开始,也是一片惨淡。 “事情已经不能更糟了,把价格再提高一点!我们再去给那些百姓赔个罪卖个惨!” 其中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咬牙道。 他们已经选择了投靠大燕,那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要把这个山口走通了,以后就能正大光明的和大燕交易了,过冬的物资,也不用耗费弟兄们的命去抢了。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搏命拼刀? 有了第一个首领迈出这一步,又有早就安排好的水军,再有朝廷这方对百姓的安抚和对于他们通商的保障,最主要的是,他们给的价真的很高,尤其是那些个羊肉,肉啊……腥不腥,好不好吃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考虑的东西,有肉吃就已经和幸福了。 在高价的打动下,这几个小部落逐渐的和百姓开始交换起了物资。 而后,才慢慢多了一些零散的商人。 这些个小部落的日子,不算太好,却也不算差,不温不火的也能过下去。 直到这一天,英莲带着商队来到了北边。 本来,原计划是徐子言往这边来的,只是与南齐还有海外的业务来往繁重,徐子言着实抽不开身。 徐子言是不放心英莲带商队来晋地这方的,但英莲可不是闺阁中的乖乖女,早就是驰骋商场的甄老板了,又是在大燕境内,哪里会担心其他?往海上跑的徐子言可没立场说她。 这些个边缘的小部落,草原之上,不仅有牧民,大燕百姓,些许商人,还有大燕的军队时不时的在巡逻,而不无论是牧民还是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 英莲刻意的穿金带银,身后又跟着仆从,而英莲的眼神又在往四周的摊位上扫过,往草原上扫过,那不加掩饰的,评估的眼神,然一群草原的百姓认识到,这是一个大老板,忙不迭的就扬起个笑脸迎了上去,介绍起了草原的珍品。 “我拿马儿作甚,我家又不是养马的。”英莲皱着眉,没有将多余的眼神分给这个商人,而是自己在打量探究这个草原。 而商人也不生气,家里不是养马的,那就是家里真的有生意,这可是潜在的大客户,可得盯紧了。 忽然,英莲咦了一声,竟是前方有牧民再给自家的羊脱毛呢。 英莲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往那里走,走近后,在其他商人眼里,就跟个刚出门做生意的二代一样,清澈而愚蠢的问道:“老乡,你这个羊毛怎么卖啊?” 老乡看着掉在地上被他不屑一顾的羊毛,羊毛……还没卖? 羊毛等兽毛,其实一直是有拿来做褐衣皮衣等料子的,低贱得很,且羊毛蓬松而飞毛。还真不如一般得兽毛管用好打理。 这个贵人,要买羊毛? 但要买,他当然不拒绝了,老乡立马转变成对祖宗的态度,“哎哟,瞧贵人您说的,我们草原的羊毛,可比你们中原养的羊,身上刮下来的毛不一样,这个价格啊……” 全国统一标准动作的搓了搓手。 英莲不在意的大手一挥,“价格好说,只是我要得比较多,老乡你这儿能给多少?” 不仅是老乡,跟着来其他草原牧民都激动了,今天什么运气?竟然来了一个傻大妞? 他们眼看着这个冤大头……这个财神身旁的侍女在偷偷拉扯财神,显然是觉得不妥,赶紧恭维道:“贵人眼光就是好!咱们草原的羊毛啊……” 一边绞尽脑汁的吹嘘,一边疯狂示意旁边的人把家人们都给带来,给这位大小姐推销羊毛羊肉等草原物品。 英莲满载而归,看得游走的中原商人一头雾水,这谁家傻姑娘来草原做善事来了?羊毛除了做羊毛毯子,还能做什么稍微有点价值的贵重之物? 而牧民们可不管人家拿去做什么,也不管人家聪明还是傻,反正给钱,那就是祖宗! “听说这贵人家里是做纺织的,是买羊毛回去研究的呢。”牧民也有自己的打听消息渠道。 闻言,其他牧民都在祈祷,这个财神爷,可一定要研究处一点东西来啊,毕竟,研究出东西来,他们的羊毛才能一直有用,才能一直畅销,他们,才能一直有钱。 想到今天的紧张,他们恍若埋在了金子里,不能呼吸。 中原的大商人,太富裕了!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英莲才走后两天,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商人,都统一的来订购羊毛。 又隔了几天,来的是订购棉花的。 他们怀着高兴,激动,又有一丝探索的询问中,终于“艰难”的知道,原来最初的那位贵客,竟是江南一代的纺织行业领头人,行业大佬的动态,他们这些同行业的能不关注吗? 大佬要研究的东西,他们当然也得研究,没准就喝到汤了,运气好说不准还能先大佬一步吃肉呢! 打听到这些,牧民们安心了,虽然也产生了要不要自己研究的心思,但是……想了想,羊毛都在他们眼前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个响,他们的专业是提供货源,论研究,还真比不上汉人,也懒得折腾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本钱。 而真正的答案是,他们这些商人,买的所有羊毛棉花等,一系列的量,都是由朝廷户部中,精打细算给算出来的量。 他们这些商人,买了这些东西来研究,朝廷不会给钱,但是会根据他们买的数量,在税收上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若是研究出了利民的好物,更有奖赏。 朝廷不会偏帮谁,一切都看他们,谁手底下的技术人才多。 众所周知,研究十分费钱。 但更众所周知,中原从不缺能工巧匠,从不缺技术人才,只是端看有无伯乐去发掘他们的长处,更别提,中原,自古以来,在丝绸上,就有不凡的天赋,一切能制衣成丝的,都逃不过中原汉人的双手,只要材料被他们所盯上了。就像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能成为餐桌上的菜,是一个道理,这些都是汉人几千年来,所形成的本能。 还未至冬季,草原内部就已经开始“民心不稳”了。 那些个投降的小部落,投靠了汉人,随着通商的往来,尤其是对于羊毛,棉花的大肆需求。 这些小部落的牧民开始勤勤恳恳的养羊种花,转了个盆满钵满,虽然还欠着钱,导致他们的税收更贵,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日子也比之前幸福多了,不用躲躲藏藏的交易,不用打打杀杀就能囤积货物,这放在一起啊,简直不敢想。 而因为羊毛棉花等,让这些边缘部落的牧民富裕了起来,他们也更有钱朝着百姓交易货品,一来二去,周边的汉人百姓也是实实在在的赚到了钱,这就是商品需要流通,钱生钱的道理。 而两相对比,那些个还在和中原僵持,是不是做过一场的大部落里的牧民,自然而然会有所不满了。 这种不满,在冬日来临后,达到了顶峰。 听说大燕有了新的棉衣,有了新的毛衣,各种各样的羊毛毯子等,保暖得不得了。 大燕从草原购买了原材料,又经过加工,高价卖回了草原。 这些如今和大燕频频交易的牧民,也知道这些原材料都是他们草原来的,没有人是真的傻子。 可知看着这精细的做工,保暖的效果,不得不承认,这个钱,就该大燕的汉人赚。 左不过,他们如今也越来越富裕了,毕竟进货都是从他们这里进货的,以后买成品还有折扣呢! 而其他的大部落里,就冷得北风吹吹了。 这样的憋屈,在小部落的衣食无忧,远远还能听见他们吃锅子的欢快声音时,达到了顶峰。 这一场内乱,以大燕的巡逻军队过来,赶走了大部落的牧民和儿郎结束。 但后续的影响,便是那几个部落,自己就乱了起来。 这些个没有臣服的部落,没有汉人愿意和他们通商往来,他们买不到东西,只能从这些小部落的牧民那里“代购”,这一年,小部落的牧民可是靠这些赚了不少的。 而现在,他们不得不低头,再度来代购御寒的衣物了。 可这御寒的衣物太贵,尤其是他们是从二道贩子手中买,这才有了那一场骚乱。 但是,有大燕军队在一旁虎视眈眈,又有货真价值的御寒衣物,还有这一年来,这些边缘部落,真正投靠大燕后得到的实际好处,有些人的心,开始乱了。 他们这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咬牙让这些软骨头赚了一个冬天的昧着良心的钱后,这些男子汉们,也开始了养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学着那些没骨气的,向汉人低头吗?” 部落的首领气急败坏,严令禁止部落中的儿郎向周边兜售羊毛,他们绝不服输,他们迟早能将汉人往南方赶去! 但是,财帛动人心,大燕用的,本就是明晃晃的阳谋。 在实际的利益,与安稳的生活面前,部落的首领,权力逐渐在被架空,因为大家都想赚钱,哪怕是让原先投降的牧民们,先低价收购,再卖给汉人,也足够他们慢慢富裕起来了。 民众自发的行为,首领如何能制止?到最后,只有强制。 而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这些本就摇摆的儿郎,早就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弃暗投明了。 他们,也想赚钱。 他们,也想正常的生活。 草原的落幕,比他们想象中快了不少。 可细细想来,再正常不过了。 现有晋王等大燕将士,在整个大燕的供给军需中,给了草原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收服了部分草原部落,将铁板打散。 又以利诱之,外加军队的虎视眈眈,文武交错逼压,本就贫瘠的草原,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我中原的包容性,同化性,又有优渥二代生活给予他们腐蚀,草原,迟早真正归心。” 看着扩大了部分的疆域版图,当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父皇啊父皇,你没有真正做完的事情,朕,做到了! 北方版图的纳入,带来的是整个朝堂,整个大燕的喜气。 自燕云十六州脱离汉人版图,中原无时不刻,不在面临游牧民族的骚扰,哪怕是燕云十六州,在艰难的收归后,游牧民族对汉人的骚扰,游牧民族的铁蹄,已经给中原带来严重的后遗症。 而如今,大片草原的版图纳入,进京的朝拜,让中原的百姓认识到,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外族的压力,已经被挪开了。 他们,不是不可战胜。 他们的铁蹄厉害,可中原,才是一直以来,屹立在这片大陆的正统王朝。 晋王带着胜利的大部队回归了。 七岁的小储君,带着满朝文武,在城门,迎王师归来,百姓夹道欢迎,鞭炮声不绝于耳,什么耗费财力,什么主动出兵不符合礼,百姓只要能吃饱穿暖,巴不得欺负他们的外人被打跑。 晋王喜滋滋的进了城,看到他的太子三弟绷着个脸,故作威严的带领着百官来迎接他,一方面感概父皇对太子的重视,太子才多大,就让他在百姓面前统筹这么大的事儿了,一方面又觉得父皇对自己也不错,这样欢迎他。 至于会不会太张扬?虽然有经济插手,但他也是实打实威慑了边关的,不值得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才不会拒绝呢,以后可没这样的机会了,尤其是,这代表的,根本不是晋王的胜利,而是大燕军队,大燕的胜利。 百官见过晋王这位大将军,晋王却也半跪见过太子。 介胄之士可不跪拜,允以军礼见之。 太子见晋王这般,跨着小短腿就往前要去扶起晋王,然后就被脑回路向来神奇的晋王直接给一把抗在了手臂上,“哈哈哈,不用太子扶,本王自己就起来了哈哈哈。” 太子:?? 脑子有点懵,却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晋王肩膀,脸色愈发严肃了:不能失态!形象!既然都坐了,就坐正!是大哥自己愿意的!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父皇骂大哥去! 后面的将士齐齐抹了一把汗,百官咽了口唾沫,额头划过冷汗,你说晋王自己起来要说有点猖狂吧,可人家把太子都给放手臂,给太子当“坐骑”了,更别提人家还是亲兄弟,可是乖乖哦,晋王你这是要把我们这些老臣给吓死啊,太子要是摔了怎么办?! 但是他们还不能拆台,只能看着兄弟情深的二人,看着晋王和周围为官的百姓打了招呼,而后将太子放在了马背上,自己再上去,太子在前他在后护着,一路往皇宫而去。 太子的御辇是空着被抬回去的。 而等一行人都走远了,百姓才更大声的叽叽喳喳了起来。 “太子和晋王兄弟感情真好啊。” “是啊是啊,我加老大也喜欢这样逗弟弟,原来皇家兄弟也这样啊,我还以为跟话本子里一样挣家产呢。” “晋王身后跟着的小将军是哪家的啊,看着也怪俊俏的,不知道也没有婚配啊?” “什么,你看上了晋王身后的小将军?我倒是觉得骑马的那个不错。” “骑马那个看着更小白脸,还是那个盔甲的小将军看着老实……” 好在,至少在百姓看来,这一场相迎,是圆满结束了的。 而对于当今来说,兄弟俩感情好,一点流程错漏而已,无伤大雅。 这一次回来了不少人,晋王,诸位将军,还有不少,立了军功的,年轻人。 比如昭毅将军府的卫若兰。 比如林家的林明玕。 明玕有了自己挣来的军功,步入仕途,林家开始给明玕选亲。 而卫家,也向史湘云,正式提亲了。 由于当初秘药牵连,保龄侯府已经落魄,更别提之前保龄侯府就已经与湘云断了往来,二人的婚事,由史湘云的三叔家,忠靖候,代为操办。 第160章 朱子百家占朝堂 承庆二十二年,太子开始入朝参政。 承庆二十三年,帝后为太子选定太子妃,正是太子第一次“微服出宫”,去谭家一起玩闹的谭家女,谭希玥。 承庆二十五年,当今提前给太子及冠。 承庆二十五年秋,太子与太子妃大婚。 然,朝堂之中的老臣,却一个个绷紧了心神,太快了,这两年来,陛下的动作太快了。 就像是,生怕来不及一样。 当今膝下的子嗣,也就太子,成婚最早。 十五岁的太子风华正茂,而近六十的当今,却难免力不从心。 “朕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比大多数帝王活得久了。” “父皇……”太子眼睛有些酸,“你身体还没事呢,乱说什么。” 当今直接挥了挥手,一脸嫌弃,“别做出这副模样,朕还没死呢。” 或许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补充道:“要是先皇还在,你这副模样,指不定说你有不臣之心呢,这么大个人了,你要记住,你是太子,有些谨慎,不能丢。” 太子抿了抿唇,长长得睫毛,挡住了他波动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他是太子,他当然知道他的着急担心,是儿子的表现,却不是太子该有的所有表现。 但是,是他不谨慎吗? 不是。 而是他明白,他的父皇,在此刻,更希望他是儿子大过太子罢了。 他的父皇啊,或许是前半生被压制得太久,什么都想和先皇比一比。 想比皇爷爷做得更好,想比皇爷爷更有名望,想更君臣相得,想……比皇爷爷,更能处理好天家父子的感情,更能……有一个好太子。 太子挪到当今身边,哪怕当今再提点,也依旧拿出只把当今当父亲的模样。 “父皇,这能怪我吗?您看看你自己说得是什么话?要是母后知道了,母后都得生气。” 太子一脸不赞同,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儿子太子当得挺好的,朝臣都说儿子当得好,您就别给儿臣找茬了,先把您这副活够了的模样改了再说吧!至少要朝着皇爷爷的年岁努力吧?” 当今听着太子的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哪一个朝代的太子像他这样,当着皇帝的面说群臣都觉得太子好的?还让皇帝改?这是嫌自己太子势力还不够大,生怕不引起皇帝忌惮? 可内心又难以抑制的升起一股喜悦的暖流,他对太子好,太子也是真的关心他,真的信任他,才敢这样啊。 当今一脸复杂,又带着一脸责任艰巨的模样,拍了拍太子肩膀,“你这个样子,没朕操心,还指不定给底下臣子欺负。” 天家父子二人又腻歪了半天,才转而说到正事,当今虽已经老了,但一双眼睛,仍旧凌厉。 “科举该开始松动了。”短短的一句话,背后却隐藏着腥风血雨。 太子明显早就有所准备,没有一点诧异的道:“田学士那里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发送文章,引导舆论。” “倒是诗社,因为其性质,这次不宜干涉太多……” 当今如同眯眼蓄力的巨虎,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太子的一条条布置,实则稍有疏漏,当今便能立马抓住,而后给出建议。 这样的大事,合该提前和朝中的几位老大人提前商讨一番的。 但,当今也想趁这一次,看看朝中,那些个官员,到底是个什么立场,屁股往哪儿站。 不怕官员不向着皇帝和储君,只怕官员只向着利益,也不怕官员不聪明,读死书,就怕读得太精,完全只顾“儒教”的利益。 林如海已经是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如今熬不住了,在国子监养老教学生,什么,你说致仕?不能再户部这个卷王厂干,还是能在国子监教教书发挥余热的,古代王朝,可没有早退休的说法,那是逮着能臣使劲的薅。 不出意外,在皇帝当朝提出,明年的科举,要增设算经科,农科的考场后,整个朝堂,炸成了一锅粥。 “陛下!书生学子们寒窗苦读,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改科举啊!” 这是改科举吗?不过是加了一门而已,愿意考就考,不愿意也没人逼啊。 “陛下,科举应当考圣人学说,儒家经典,如何能考商贾算账的算经啊!” 你是没看见户部的人眼睛都要冒火了吗?户部的,哪一个不学九章?哪一个不精通算账和经济一道? 你摸着你的这些年上调的薪资对户部的冲啊! “陛下,自汉时以来,武帝罢黜百家,以儒术为尊,又经千年的衍化,儒家学说早已融入方方面面,从启蒙到科举,学子所学皆是儒学,如今陡然要考其他科目,这让天下学子如何作想?” 太子看了眼说儒学融入方方面面的官员,有些看不懂这人到底是那一边的了,还是纯粹读书读傻了?不见得吧,读傻了还能聚集在这个朝堂人精的中央? 只有最前面的一两排大臣,一个个神情肃穆,却没有轻易开口,甚至有的暗自瞅了瞅上座当今的状态。 当今的精力愈发不足了,现在很多的奏折都是内阁提出方案,再交给太子批红,当今也不过闲暇时候随机抽取几本做个检查,以及当太子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再自己动手,太子,已经是常务副皇帝了,虽然只有十五岁。 而这样已经开始权力大规模下放的当今,直接在朝堂上,没有任何预告的甩出了这一张王炸。 老大人们心有所感的对了一眼,再看在朝堂上气定神闲的太子,几乎都明白,这是当今和储君早就商量好了的,以及——这是当今在给储君铺路。 若是因为他们的强烈反对,把当今给气死了,那可真的是……以后太子只要拿出一个孝字,就能理直气壮的践行当今未完成的遗愿,而这些个气死当今的官员,哪儿还有脸反对? 若是当今命还不短,那当今更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磨……不,当今这把剑,一看就已经磨了许久了,怕是会快刀斩乱麻,无论今天吵成什么样,当今也不会改变。 御史下面吵得激烈的官员们,就发现,几个巨头,开始询问当今打算如何增加一门了,开始纠正细节了。 卡拉米们:??? 不是,他们还在讨论该不该,能不能施行呢,你们怎么直接就跳到如何完善章节了? 大人们咯,你们也是科举出来的,你们门下也有学生的啊! “陛下,如今海外的收益,境外的收益,草原的收益,还有逐渐上升的税收,都给户部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林如海率先道,“臣以为,有了秀才功名的学子,便可自行决定,是按照传统,继续往上考取举人进士,还是直接参与算经这样的专业科目。” “而通过算经,农学考核进来的,秀才进入的,可直接从大使,副使,提举等基层做起,而举人进来的,则高一品,皆从底层实训入门,扩充户部的同时,又能快速上手,还能多给学子一条道路。” “陛下,唐时的科举,也并非只考儒学,如今我们对症下药,并非是抛弃儒学,而是给实干型的,技能型的学子,多开拓出一条报效国家的道路。” 部分官员听得眼睛都红了诡辩,这分明就是在挖儒家的墙角! 可还不等陛下表态,他们讨伐,刑部尚书又站出来了! “陛下,林尚书言之有理,只是臣还有一个想法,还望陛下应准!” 当今换了一个更轻松一点的姿势,“说。” “臣请陛下,再开一门法科,我刑部,也需要懂法的专业人才!” 朝臣:??? 卧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算经就罢了,好歹唐朝就有,且算经在他们眼中只是小道,哪怕算术一道同样有不少大能,但是终究不如儒家,法家学说那样兴盛。 而现在,刑部尚书您在干什么呢? “陛下!臣也请陛下,再开一门兵科,臣实在是受够了什么兵书也不看,什么兵法也不动,就瞎指挥的下属了!” 哈?你们武将来凑什么热闹! 等等,这好像不是武将,而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这话一出,不止文官傻了,武将也傻了,然后下一秒,武将们集体来劲了,说这个他们可不困了嗷! 兵部尚书你尽管请走,文官我们给挡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兵部就是我们武将的人了哈! 正欲开口打算来个工科的工部尚书,脚还没踏出去呢,就发现武将已经和文官开始比划了,开始比划了! 工部尚书想了想,还是没有浑水摸鱼,他这个工科,搞图纸的,也的确不好考,就现在而言。 若是能好处一些墨家的传人,倒是可以完善一下工科的考试内容,不能其他几个部门都有专门的考核科目,而他们工科没有吧? 没参与进去的礼部和吏部:?? 当今在上面,看着底下的热闹,没忍住咳了两声,但眼睛里全是笑意,子懋说得不错,这朝堂,披着儒皮的,可不少啊。 只是不曾想,他们跳出来得这么快。 也是,这些年,他又是开海,又是主动出兵北蛮,剑指南越,又是操练水师,相望樱岛,又是大力发展经济,提高造船等技术的,哪一个,都算不得安分,哪一个,都能体现他的乾纲独断。 温柔的不容反对,温水煮青蛙,何尝不是另一种,认准了不反悔的,乾纲独断呢? 而这几位老大人,都是人精,哪里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哪里看不出,当今并不喜欢已经被腐蚀殆尽的儒学? 改革科举,便是当今的态度。 而现在,主动站出,也是他们这几个臣子的态度,也是对外的态度,要么,趁此时,拼一把,要么,只能一直龟缩于儒壳之内。 金陵,姑苏 黛玉看着身旁的几位,年龄性别各异的弟子,合上书信,对一旁的储睢道:“老师,东风已至。”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啦,更新不那么稳定了,快结束了 然后番外是打算结算后开福利番外,订阅达到了一定比例的小伙伴可以不花钱直接阅读番外,只是要等完结结算后才能开,到时候估计一周多等待时间(福利番外容易误触全-订的问题不知道修好没,到时候大家注意一点就是了 160-166 第151章 剑指北蛮量国土 扬州的一处长街沈巷里,静立着一间陶瓷小店。 老陶匠今年其实也就五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脸色已经苍老到了六七十岁的模样,当初筠哥儿请老陶匠教授手艺,也是教授完后,才知道老陶匠当时才四十多。 今天陶匠铺子里,多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老陶匠的儿子。 “爹!我回来陪您了!” “朝廷改制度了!” “我们是金陵省,所以我每年去金陵应天那里登记做工就行了,每个人都根据户籍的省来,来回路途有补贴不说,做工还给钱,虽然不多,但已经很好了!” 不说在各自省会做工节省多少赶路来回时间,至少他们相当于已经少了一座大山了,给钱啊这居然! 他们,真正可以只交一份民编的丁银了! 虽然说在朝堂上,有官员指出可以让他们交钱免去做工,也就是代役银,但其实之前早有这种痕迹,只不过是潜规则,又因为是潜规则,所以为了避免老服役,能交钱的,都不会交太少。 当初老陶匠能在这儿开个铺子不用服役,就是因为自家儿子,给他交了钱,让他养老。 老陶匠乐呵呵的拿起个看起来很粗糙的陶碗,喝完了里面的粥,才道:“我知道,我知道,林家的人已经提前来给我说了。” “我还知道,现在虽然代代为工匠,但从以后的新生儿开始,一户只需要保证一个子嗣必须传承手艺。” 老人眼睛灼热了起来,看着还强壮的儿子。 陶匠儿子当时就一个糙汉红脸,“儿子会努力的。” 老陶匠点点头,高兴得不得了,“好,好,好,这些年我存了一些钱,给以后的孙儿读书,只要教出来一个读书人,我们家其余人便都是工匠,也不怕了。” “真好啊。” 真好啊,还有人能想都他们这些低贱的工匠。能碰到林家人,真是他们的幸运啊。 老陶匠直觉而固执地想,除了林家人,没有其他贵人了。 中原的老百姓们,最是好满足了。 随着消息传往各地,虽然依旧还是有些问题没有解决,但是他们仍旧高兴得沸腾,甚至原本打算背井离乡的一些人,也放弃了离乡的想法,若非逼不得已,深受落叶归根文化影响的汉人,谁会远走他乡呢? “你说,商人和工匠都改革了,我们会有一天更轻松吗?”村镇中,黄土朝天的百姓,相互询问着,想象着慰藉。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有机会吧?自从朝廷开始用方大人以来,我们粮食产量不都提高了吗?现在又从海外带回来了新良种,我就等着方大人他们出结果呢。”说完,老汉在掌心呸了一口,搓了搓,握住了锄头,又劳碌了起来。 “哈,也是,当官的都能从商人手中抠钱给工匠们了,迟早也有我们的!” 而在朝堂之中,正当大部分官员老爷觉得,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似乎还没有真正开始。 晋商和晋地那十五只老虎的威慑,似乎,并非是为了工与商,或者说,不完全是。 因为,在早朝上,晋王,穿着盔甲来上朝了。 百官眉心一跳,就是当今坐在龙椅上,看到晋王这模样也不禁想打孩子,剧本里可没有这一出! 这是早朝!这是朝堂!你没有朝服的吗?! 顶着百官的注视,父皇的压力,晋王就差龙王歪嘴,做作的一个踏步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皇,儿臣有奏!” “说。”作为一个皇帝,必须要有良好的素养,以及——不得不被迫稳定的精神状态。 晋王如同已经获得了尚方宝剑,“父皇,如今那些卖国求荣的晋商已除,北蛮今年过冬的物资定然会紧俏,一旦冬日来掠夺我朝百姓,必然会比之前更为谨慎,更为强势,以减少损失。” “北蛮如同倭寇骚扰东南沿海一般,一直劫掠骚扰着我朝北方百姓,如今内奸已除,正是我朝士气高昂的时候,不同于海军还需要操练培养,儿臣请旨,进军北蛮!” 晋王的地图终于翻完了!这是要打仗,把北蛮彻底纳入我国地图啊! 这好吗?如果可以,必然是好的。 但是,反反复复在强调的一个问题,钱! 全国上下多少个地方,哪里不需要钱?还有各类天灾需要预备的物资和钱粮,国库在户部的眼中,永远是那么的缺钱,听到晋王的意图了,户部的人当时就红眼了,饶是林如海,想到户部的存粮,也不禁摸了摸脑袋,没有注意到王尚书看向他的,复杂的眼神:林侍郎这才在户部多久啊,竟然也有秃发危机了,还是他好,全是假发,根本不怕掉! “晋王殿下,户部没钱啊!哪里能够承受得了打仗的需求!” 不需要尚书和侍郎亲自出面,这种战术性的户部反对,已经成为常态,无论做什么,只要要钱,户部是都会有人出来反对的,这是户部一直以来的规则,所有人早就习惯了,所以晋王听后眼都没眨一下,听都听腻了。 却不料户部的官员出来表态后,还有其他人,跟着表态,“晋王殿下,这不仅是余粮的问题,晋商大规模的落马,北蛮怕是早有准备,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啊。” “笑话!你懂打仗还是我们武官懂打仗?晋王说的才对,现在我军士气正盛,又有对晋商的不满做加持,现在才是好时机。” “不错,”武官接二连三站了出来,“兵贵神速!” 很快,就演变成了文武官员双方的较量。 到最后,文官再能说,大燕也不像大宋,文官能完全压制武官甚至在军中监制武官,只是拼专业问题,武官不带怕的,于是文官也只能拿出劳民伤财来说事。 晋王此时站了出来,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本王怎么还记得,前些日子,才抄家了不少,都是北方百姓的血汗,用他们的赃银,来给我朝来个胜仗,彻底稳定北蛮,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这才是用到了实处!” 这时候,陈侍郎却站了出来,“殿下,那些钱粮的确已经入库,但若是想一举拿下北蛮,彻底平定北蛮,不够。” 晋王呵呵道:“侍郎言之有理,可是本王想问了,若非那些豪强士绅,还有那些个贪官污吏的纵容,窃国,北蛮的冬日哪儿有那么好过?哪儿能有那么多的底气来骚扰劫掠我们的百姓?” “若不把他们打痛了,打服了,苦的可永远都是百姓!” “国库钱不够?那国库的钱去哪儿了?被谁给贪了?” 晋王三问,问的不是侍郎,而是百官。 晋王三问,也让心虚有鬼的官员们,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一拨杀鸡儆猴,现在才开始收门票。 打北蛮的钱粮不够怎么办? 只是要让他们花钱买命啊! “陛下,老臣愧当户部尚书多年,在如此良机,却能为能陛下凑齐余粮,臣愿意捐赠白银五千两,粮食二百石,以略尽绵薄之力。” 到了户部尚书这个地位,家产是真的不少,但二两石粮食,一千多斤,可是真的不少了。 而且,王畚这个老匹夫!这不是逼着他们捐钱吗?现在他们这些有黑历史的,是不得不多捐了! 要不说人家是尚书呢? 晋王咂了一口,怪不得父皇说他不需要多管呢,这些个老狐狸果然不是白混到高位的,一个个的把上位的心思揣摩得死死的不说,还恰到好处。 当然,现场捐赠,一两个人就够了,不然说多了,说出来不好看,你怎么就那么多呢? 于是当今体贴各位大人们的善举,让他们私下直接捐赠就行。 对于家产微薄的清官们而言,自然是无比贴心的。 但是对于有心“赔罪上岸”的而言,就更头疼了,这少了不行啊!谁知道晋王到底查出来了多少? 当然,解决了钱还不够,这仗要怎么打?多少人打?谁指挥谁主将? 于是,后半场,就变成了武官们的自荐争夺专场。 一个月后,昭毅将军府: 安康县主难得事了态不再冷静,围着昭毅将军转圈摊手,“卫建平!你就这么对你儿子的?” “北蛮的那群蛮子一个个的,哪一个是好惹的,如今晋王出征,你做什么把兰儿给塞进去?你还嫌不够危险吗?” “你帮着兰儿去了军营,那好歹是你的部下,可现在能一样吗?!你这是让兰儿去拼命啊!” 卫建平等安康县主自顾自说完了,才给她递了一杯茶,安康县主想扔了,可喉咙却很诚实,让她不情不愿的给喝了。 “他想在军中出人头地,就不能怕死,不真正上战场,就是过家家。” 卫建平满目沉静,“这是他最好的一次机会,夫人,我卫家儿郎没有懦夫。” “兰儿身为我们的儿子,已经比其他士兵好了很多了,若是这样的条件,他还没法在战场博出个前程,那不用夫人你说,我也会把他给揪回来。” 若不是要给儿子机会,他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呢。 我儿啊,可别辜负了为父的一片苦心啊,不然让为父白白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我给史家姑娘重新介绍男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兰:…… 第152章 林家人婚事相关 卫建平这个老父亲为儿子的前途操碎了心,把儿子扔进了讨伐北蛮的军队之中,事实上,但凡家里有要往武将方面培养的,哪一个不是死死盯着位置? 除了王朝开国期间,后面武将是越来越难混到立功的机会,现在晋王,皇帝的亲儿子都去了,这些武将哪里还会稳得住? 但北蛮能占据草原那么久,并不能够小觑,打仗也不是儿戏,自然不可能一股脑的把二代子弟都放进去,不然那就叫乱套了。 而且这是见血的战场,是对北蛮的一次战略性打压,而不是二代混军功的摇篮,故而,晋王也明确表示了,都是要真正上战场的。 晋王身为一个皇子,都这样说了,谁还能够说什么?总不能人家晋王都身先士卒,你一个官二代还在混日子吧? 也是在晋王的影响下,那些想直接送二代进去镶金边的,倒是打消了心思,去的二代,都是真正有志气的了。 不止这些个二代,林家把明玕也送了进去。 本来林筠他们是打算让明玕继续科举的,如今明玕已经是武秀才了,以明玕的能力,往上考也不是太大的难度。 但是最后,和明玕商讨决定后,还是送入了战场。 往上考步入仕途的确是一条路,但是,林家是文官家庭,在武将之中,没有什么人脉资源,无论混哪一个圈子,人脉资源都是很重要的。 而这一次的对北蛮的出兵,动了多少将军和二代? 更别提,若是这能一举拿下北蛮,这是颇大的功劳,就算是林筠知道,还有个樱岛是一定要拿下的,樱岛,琉球,南齐,亚陈,这是大燕的海防线,但,樱岛毕竟隔海,不能轻易发兵,还不知道要准备多久。 所以,他们还是将明玕,给送了进去,当然走的晋王的路线,晋王也愿意给小伙伴一点帮助,但是嘛,该敲诈的地方还是要敲诈的,这就不多说了。 待大军离开了京城,林家人心里都还有些担心。 “明玕这孩子从小就稳重,希望能在军中,保护好自己吧。”明玕在林筠身边多年,林如海早就看清了明玕的为人,也把明玕当作了小辈,此时自然是担心的。 林筠倒是皱着眉,说着另一个话题,“明玕都二十一了,这一次出去还不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有个军功在身,爹,母亲,是不是该给明玕找媳妇儿了,之前是想着科举后,现在功成名就,也该娶妻了,单着也不是个事儿。” 说得就像是已经确定明玕他们能够得胜归来了一样。 “还有啊,郁离也二十了,我看管家都快愁秃头了。” 说到郁离,一家人都忍不住扶额,林家的家教和环境绝对是算好的,郁离这些年来,早就慢慢的不那么怕人了,和人还是能够交流的。 但是郁离他不啊!他简直爱上了写书,既能把脑中千奇百怪的构思写出来,又能养活自己,还不用出门与人交谈曲意逢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再加上管家又不忍心说郁离,林家人又和善,一来二去,郁离那是,嘿,愈发的享受社恐的快乐了,除了熟悉的那些个人,根本就不愿意去接触,不然以郁离现在的身家,又和林家关系亲近,是不可能二十了还是单身的。 明玕还能说沉迷事业,想先有一番成就后再娶妻,但是郁离就是直白的懒得接触人。 郁离不习惯和人接触聊天是真,但也不是不能,只是比旁人更警惕,更慢,更需要有个缓慢的过程,而现在,郁离懒得开放这样一个过程。 一家人面面相觑,最后黛玉先开口打破沉默,“前几天,郁离还来找我,想让我给他找个大师,造一个他不能早婚的说法。” 众人:…… 这也是有缘由的,黛玉及笄后来找林家说亲的就更多了,哪怕林家再三强调招赘,可林黛玉名声传得那么广,如今又是侯府千金,招赘根本拦不住啊! 一家人也仔细商讨过,目前黛玉没有想成婚的想法,于是他们就去找了护国寺的一个小和尚帮忙,想暂时来一个不宜过早成婚的批命,谁知这个小和尚不是个混日子的,看了黛玉八字后直接把自己给算自闭了,最后摇人,竟摇出了护国寺的心觉大和尚。 心觉大师看了八字,又亲自见了一次黛玉,最后竟是似有所悟,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才缓缓道:“清白来,清白走,红尘渡劫亦世,仙子勿忘本心,一切,可渡矣。” 黛玉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不料只是请和尚来造个虚假的批命,谁知道和尚还学艺不精请个老和尚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不是,你们收了钱,倒是把事情给办好了啊,不宜早婚的批命呢? 这老和尚是给她来个仙子渡劫的人设来躲婚?这也太假了吧,谁信啊,而且她要是仙子,万一掌权者脑子有坑把她纳入后宫了,她找谁说理去? 你们护国寺别自砸招牌啊! 黛玉质疑的眼神,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就变成了疑惑,却也逃不过心觉老方丈的法眼,心觉大师失笑摇头,用街上神棍的一样的话术,对林家人说了一通,黛玉这才觉得,正常了。 而贾敏和林筠,却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想,护国寺的心觉大师,果然是有本事的。阴差阳错,有了心觉大师的批语,想来也没人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毕竟心觉大师,可不是谁能收买的。 这也是为何,说到郁离的想法,众人会沉默的原因,郁离学东西真快,但有些东西,郁离还真学不会,比如心觉大师,不是那么容易批命的,郁离是真的只能找一个要钱的神棍了,但是,林安管家可不会答应! “哎!”林筠皱着个脸,“我这才多大呀,就要操心别人婚事了。” 黛玉手帕轻掩唇角笑了笑,道:“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又道:“郁离那儿,我倒是觉得没有那么难,郁离只是少有接触外人,不懂如何勾心斗角,但是这个世道,夫妻相处,有几个是之前就熟悉了的?” “郁离的逃避,我看也不过是被管家的催促给吓到了,要我说,可以让弟弟和郁离去沟通,问清楚郁离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照着直接找就是了。” “一来,郁离的亲事若是定了,人家一嫁进来就能管家,二来,郁离看着内敛羞涩,可他写的话本就很简单?更别说女眷之中,是个有九个都是郁离的读者,有这层关系在,慢慢磨合,害怕磨合不好?” 在一个书架上满是各种书籍,床上,地上,到处都散乱着纸张的房间里,一个身材颀长,腰细手白的青年,正在窗前书桌上奋笔疾书,坐姿算不得端正,只能说歪七八扭,一双眼随着笔尖移动,充满了斗志。 内敛,社恐,不善言谈,但——文笔豪放而大胆,正经的,不正经的,男频的,女频的,甚至同人的,他,都要写! “阿啾!” 郁离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吹翻了旁边的稿页,茫然地甩了甩头,等鼻子舒服了,才皱了皱鼻子,不满的看着有些乱了的书桌,放下毛笔,烦躁的挠了挠头,这一本灵感一下子没了,先写下一本吧,断更一下下而已,反正他们找不到自己,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心安理得的郁离随手把乱了的稿子叠在了一起,也没有去分前后页数,就那样压在了待写处,至少在他勤快起来收拾书房的前,可能这更新,也没法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快乐啊! 第153章 沉迷钓鱼堂兄妹 林家都是厚道人,明玕从了军,实际上却是从小就跟着林筠学习,林筠也不介意专门培养他成才,郁离就更不说了。 所以林筠身边也早早提了新人,如今明玕彻底离开,云松也能独当一面了。 而黛玉身边,雪雁是家生子,又一直在她身边尽心尽力,是个均科的人才。 在去年雪雁十九的时候,就给了雪雁恩典,嫁给了一户富商的次子,做了正头娘子,督促着丈夫读书科举。 雪雁看起来没有羽鸢沉稳,实际上却心思细腻,以柔克刚,在林家学习多年,如今在外,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羽鸢没有什么家人,只身一人,没有外嫁的心思,黛玉也问过羽鸢,羽鸢表示她跟着姑娘就好,姑娘在外,身边总得有伺候的人。 黛玉见羽鸢是真的没有勉强,这才应了。 黛玉本就独立,又跟着老师在外行走了几年,一个人伺候和两个人伺候,其实问题都不大,加上本身不多事,也就没有再添人。 林家的姐弟俩,如今身边都只有一个心腹伺候,看起来也着实“简朴”了些,但林家如今虽是侯府,却也是走的是书香世家的清贵路线,朝堂中的清流路线,这样一来,倒也不会太刻意。 羽鸢去找了林管家,和林管家沟通,这也是为了避免林家主子们去,管家多心,羽鸢和他沟通,林管家也好说一点。 而黛玉则径直去了郁离的房间。 别看郁离是林筠的书童伙伴,但郁离和黛玉却也很亲近,尤其是郁离的话本,很多时候会和黛玉一起讨论,甚至加入黛玉的诗词,两个人合作关系还是很紧密的。 见黛玉前来,郁离很熟稔地起身拿了个椅子放在书桌前,拍拍椅子,黛玉早已习惯他这样,也不扭捏,坐了下来,看着郁离拿着一个崭新的想法和她探讨构思以及市场行情。 黛玉失笑,轻轻摇了摇手指,“我今儿个,可不是来给你催稿的。” 郁离一懵,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他也不会其他的东西啊,再说了,现在的少爷小姐,学问上也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了啊吧,啥情况? 郁离什么也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却什么都说了。 黛玉右手手腕撑在桌面,左手手持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右手指尖点住扇框,令团扇若有若无的转着圈,含笑看着郁离道:“我今儿是来……催婚的~” 郁离大惊失色,就不见阳光,比少女还白的脸瞬间又惨白了几个度,蹭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黛玉起身按着郁离的肩膀将人重新按在了椅子上,明明郁离比她还大,此时郁离却像个弟弟一样,“好了,你且听我说完。” 郁离委屈的看着黛玉,“您这是叛变!” 黛玉摇头失笑,“那你自己说,你是真不想成婚?” 郁离埋头,自己的手真修长,真白,真好看,指甲也圆润,真好玩儿…… 黛玉将团扇放在了桌上,稍加严肃了些许,“我知道,其实我是最不该来劝你的,因为我比你任性多了。” 郁离闻言连连摇头,有些着急的想解释,别看他写话本流利得很,可与人争辩他只限于理论和复盘之中。 “你别急,我认真的,若非有筠哥儿,我断不敢如此任性,可是郁离,我不是来逼你的,因为我才是最任性的。” “你摸着你自己的心说说,你是真的一点不想成家,有个妻子吗?” 郁离哑口无言,手指无措的捣鼓着衣角。 “你写了那么多话本小说,我也看了你那么多的话本,你就是换得再多名字,我也能瞧出你的风格来。” “你心里孤独,不是吗?” 黛玉叹了口气,像是惜春,现在就无心成亲,整天研究佛经和绘画,贾珍哪里管得住她?贾母倒是提了一嘴,却也拿着他们兄妹没法,都管不了。 到底是贾家姑娘,贾母也拜托了贾敏,但惜春这儿,黛玉知道惜春无心,可不会去插手。 郁离不一样,郁离只是害怕,害怕与未来的妻子相处不好,害怕没有人能受得了他这样“懦弱”的男子。 字如其人,同理,郁离写了那么多的话本,写了那么多的故事,熟悉他,又熟悉这些故事的人,从中看出一些东西,不是难事。 “要是让外面的姑娘,知道扶风要娶妻,怕不是一个个的,要抢破了头。”见郁离又有些陷入思绪,黛玉调侃道。 郁离顿时红了脸,连连摆手,黛玉见他还是这样不禁逗,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打趣你了,别待会给哭了出来。你只给我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给你找。” 好半晌,郁离才扭捏道:“不逼我出去科举,见人,能当家,能识字,也不打人的。” 不打人的…… 黛玉眼神暗了暗,却没让郁离注意到,或者说,只会理论的郁离哪里能看出这些,只见到黛玉含笑应下了他的要求,随后又和他就新文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和完善。 黛玉并没有告诉郁离,他那个狠心的父亲,很早就已经落魄了,没了富贵与权力,也不过是一对怨偶。 不过现在,那家人究竟在哪儿,谁知道呢。 但最开心的,莫过于林管家了,只要郁离愿意就好,只要郁离愿意,哪怕再纠结个几年也没事,只要不抗拒,那就总有一天能成婚! 林家人为小辈考虑各自的未来和婚事,皇宫中何尝不是呢? 晋王儿子都能走路到处跑,辣手摧花了,豫王还“待字闺中”,义忠亲王这个吉祥物也表示不急,要养身。 “一个个的都不着急,合着倒是朕瞎操心!” 皇帝苦闷,皇后才是头疼,要是亲王们迟迟没有订婚,她这个皇后可脱不了干系。 “明年大选吧,这又要打仗,不选吧,又选得头疼。”皇后揉了揉眉心,豫王还好,是自家儿子,只要对方身世清白,品行良好,家世倒是不太重要,但是义忠亲王,作为前废太子的遗脉,可是轻不得重不得。 “在他们及冠之前,是必须要给定下来的,好在还有两年缓冲。” 皇后看着面前一张张的画像道:“我明儿把商夫人找来,让商夫人这个亲娘来看着办吧。” 也就是如今皇帝大权在握,朝堂也尽在掌控,不然皇后可不会这样说,以免刺激了皇帝脆弱敏感的“心思”。 已经被这件事儿同样头疼许久的当今只是犹豫了一瞬,马上就跟卸了担子一样,“好!” “有义忠亲王这个亲娘把关,看谁还敢多嘴?” 只是说起义忠亲王,皇后却比皇帝多想了一件事,“说起义忠亲王,陛下是不是还忘了四公主。” 说起四公主,当今脸顿时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当今觉得,儿女都是债,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四公主是周贵人的女儿,当今对周贵人一般,且周贵人之前是太上皇一系的,不然也不会生了女儿还一直是贵人。 但是当今自认为,自己也没有亏待任何一个妃子,皇后也大度,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对于儿女,当今更是没有亏待,谁敢苛待皇家子嗣? 便是太上皇没了后,周贵人也没人敢欺负了去,毕竟是给他生育了子嗣的,更别提四公主了。 但是四公主是个奇人,三公主爱药草爱学医,四公主不遑多让,人家爱钓鱼!七八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偏生爱上了钓鱼! 以前小还好糊弄,现在越大越不好糊弄,为此当今没法,只能让四公主去了园子里自己造作,毕竟观赏鱼人家看不上,就爱园子里专门弄出来的池塘,养的都是各种食用鱼。 甚至已经进化到了自己做鱼竿的地步,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根杆子一根线吗? 而四公主与义忠亲王的联系,便是在园子里遇到了,又都是堂兄妹,一个钓鱼一个养生,这话题不久有了吗?连带着把义忠亲王也带着给钓鱼了,三天两头约在一起垂钓。 义忠亲王还特别有理,这不就符合他养生吗? 现在皇后因为义忠亲王,想到了四公主,也是因为,四公主也十二了,该注意着相看了。 对于当下时代的女眷而言,越是高门大户,越要早早相看着或者定下,前面三位公主就是这样的。 只是夫妻俩都沉默了下来,四公主这个个性,该给她指个什么样的驸马,日子才能正常过下去呢? 池塘边上,排排坐着兄妹俩,均是不动如风,稳如老狗。 忽然,商泓鹰眼如炬,盯紧了池面,双手一抬! “咳……” 四公主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咳咳,堂兄,好歹钓到鱼了,不错,不错。” 商泓盯着在手心中摆动的,和他中指差不多长短的……鱼,淡淡看了眼幸灾乐祸的堂妹,“是啊,好歹是一条鱼,总好过什么也钓不上。” 四公主眉头一蹙,冲她来的,刚想反驳,感受到了鱼竿的动静,四公主顿时扬眉吐气,哟,还能拉扯,是条大鱼! “堂兄,人贵在要知道认输,今儿个且看看姐姐的技术!” 哗啦—— 水面炸破,兄妹俩看着鱼钩上的不知道谁的臭鞋子,还挂着水草,顿时脸都黑了。 皇家园林的鱼塘里能出现臭袜子,还是一个亲王和公主经常关顾的池塘,这些个下人,可真是长本事了。 “看来是我脾气太好了,这些个宫人脸鱼塘都管不好了。”四公主将鱼竿就这臭鞋子,直接扔在了一旁,也不让人来收拾。 商泓也被打扰了兴致,却道:“皇叔皇婶应该在为我们婚事头疼了,我娘都进宫了,你几个姐姐在你这个时候早就定好了人家,如今陛下朝堂后宫也都没有其他事情,你该有所准备了。” 以后准备找个什么样的人凑合,决定了此次四公主出手的力度。 是轻轻遮盖过去,还是报给长辈,还是自己出手,某种程度上,能让帝后意识到她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性子。 四公主轻轻一叹,“我都修身养性到钓鱼了,怎么偏生有人不长眼呢,你说呢哥哥?” 商泓并未言语,只微笑着收拾好了自己的钓鱼装备,“哥哥什么也不知道,哥哥要回家打太极了。” 只是刚走两步,就回头道:“给你个建议,直接给皇叔他们说你想要个心思简单的驸马。” 商泓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神情,“我们这样的人,若是身边的人再聪明一些,心眼多一些,是容易出事故的。” 四公主看着商泓说完后便像往常一样,看不出异常的与她分开,四公主抿了抿唇,可是,她厌蠢欸,要是单纯到太蠢了怎么办? 再说了,宫里,朝堂,哪儿有单纯的人,好不如找个心黑的一起搞事,怎么她就不是个男子呢?像大皇兄一样征战,多好啊。 北蛮是给大皇兄预定了,她听堂兄说过一嘴樱岛和大燕的防护线。 若是找个能出去搞樱岛的,把她也给带上,就好了。 堂兄教了她那么多东西,不用也太可惜了。 这厢,回到义忠亲王府的商泓,发现商夫人已经回来了。 “泓儿回来了?今天钓到鱼了,心情这么好?”自己的亲儿子,商夫人当然分得清商泓真笑还是假笑。 商泓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明显上扬的调调,“钓到了,好大一条。” 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吉祥物,但那又如何,他想要做什么,一样有人帮他做,到头来还要谢谢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公主前文提到过,那时候才两岁,不是郁离cp哦 下一章终于要快进了到下一年咯 第154章 四公主入国子监 因为处置刁奴,四公主闻人青音次日才回宫。 而回宫后,果不其然从母妃周贵人那里得知,要开始给她慢慢物色驸马了,都已经和周贵人沟通过了。 和淑妃与三公主的亲近,有时候还会互怼有些不同,周贵人见到四公主回来,却神情淡淡,仿佛没有任何波澜,明明是很明艳不可方物的美貌,明明是张扬的美,现在却是和外貌气质不符合的淡漠,或者说,公事公办。 “陛下和娘娘已经准备给你物色驸马了,来问了我的意见,我已经全权交给了皇后娘娘。” 四公主也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周贵人早已见怪不怪,例行公事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母爱,说道,“前面三位公主,陛下和皇后的眼光就没差过,哪怕你二姐夫没什么脑子,却也正合二公主的意,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四公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半盏茶时间,才行礼道:“女儿去找父皇了。” 皇帝不明白四公主性子怎么会那么独,那么静,觉得自己对嫔妃儿女都一视同仁,就算偏心宠爱谁,却也不会薄待谁,怎么四公主就成了那样的性子呢? 但这一点,周贵人和四公主这对母女却心知肚明。 因为四公主是个公主,不是皇子,不能给周贵人带来荣耀和地位。 周贵人对待公主不算差,毕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但也仅仅限于物质待遇没有任何疏漏了。 当人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后,自然而然会向上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但是于四公主而言,她得到的,很少,至少在周贵人这里。 可也因为周贵人在物质上的没有苛待,并没有人觉得,周贵人对四公主有任何不好。 对于四公主去找皇帝,周贵人也并不拦着,她和自己的亲女儿并不亲近,但她也知道,青音是不会在外面说她的不是的,毕竟说了,谁会信呢。 就算是说出去了,这个时代,高门大户,有多少人会亲自带女儿,大部分交给下人做,这才是常态,她或许做得不算好,但怎么说也合格了。 对于四公主来找,当今有些诧异,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是来说你的婚事?” 他这个女儿独得很,如今来找他,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婚事相关了,“怎么不找皇后?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若是四公主心思再脆弱敏感一些,怕是就要以为当今是在点她逾据了,不过四公主也的确奇葩,这样的环境不仅没有养成敏感脆弱的性子,反而是让其他人难以招架。 不过,内里如何,也只有四公主自己知道。只能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父皇,儿臣想建功立业。” 当今打量着这个只知道钓鱼的女儿,见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没有一点迟疑。 当今迟疑了,“你想怎么建功立业?” “父皇,樱岛位置特殊,如今大皇兄去打北蛮了,儿臣想去打樱岛。” 当今庆幸自己没有喝水,抽了抽嘴角,“你一天天地就知道在池塘边上坐着钓鱼,动都懒得动,你还打仗?在海上怕是风一吹就把你吹落海中了。” 四公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父皇,儿臣可以智取。” 当今来了兴致了,招手让四公主过来一点,笑着道:“来说说,怎么智取?” 四公主见当今虽然有些不相信,却也没觉得她胆大妄为,心里有些不由自主的雀跃,又不禁觉得堂兄说得果然不错,有想法就该告诉父皇。 四公主见当今态度不反对,也更有把握了,朗声开口道:“儿臣都说要打樱岛了,父皇没有觉得女儿乱说,这说明父皇是对樱岛有心思的。” 这是自然,当今不仅有心思,还已经琢磨许久了。 “儿臣对朝政没什么了解,只能从官报和流传在外面的消息来整合,但儿臣也知道,琉球已定,但是穆将军还没有回来,且抄了那么多家,从外面赚了那么多钱,但是国库还是紧巴巴,父皇,您是训练海军是也不是?” 当今一改之前的逗女儿态度,认真了起来,有些新奇的看着自己这个熟悉而陌生的闺女,好家伙,这是自己那个只知道钓鱼的闺女? 当今身体特别诚实地战术性坐直了,“你继续说。” 没有反驳,也就是告诉四公主,你没有猜错,国库的钱的确许多都用在了训练水军上。 “樱岛的倭寇不知道抢掠了我朝沿海多少百姓和财物,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在有如今海外局势的变化,父皇对开海的变化,儿臣大胆猜测,父皇不会轻易放过樱岛的。” “儿臣觉得,以海军的训练,加上对于樱岛内部情况的探索,至少应该还有几年才会开始动手,那时候儿臣年岁正好,所以儿臣也想建功立业。” 四公主格外认真的目视当今,“父皇,儿臣知道我作为一个公主,外出建功立业,有些不合常理,但是父皇,算着时间,那时候我应该也成婚了,甚至可能有孩子了。” “父皇,既然您迟早要对樱岛动手,那您要不,定一个以后会去攻打樱岛的小将?我跟着去在后面出谋划策总可以吧?还能说成是夫妻情深。” 四公主渴望的目光,让当今一怔,而后拧眉,在四公主的不安中,当今摸了摸四公主的头,道,“你想去,何必借什么驸马,拿什么挡箭牌?公主怎么了?” “青音,你出宫去看了吗?” 闻人青音茫然抬头。 当今道:“广诚侯的女儿林简,如今已经是誉满天下的才女,明熙公主远嫁前,在京中同样才名远洋,可没人说她们是女子,丢了脸。” “青音,只要你有本事,能给世人看到你的能力,他们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承认你的能力和功绩,反过来极力的恭维你。” “更别提你是公主,是朕的女儿,你在自卑什么?” 你在自卑什么? 自卑吗? 就像是戴着的面纱被人突然掀开,四公主傻在了原地,无知无觉的已经埋下了头。 当今看着青音的模样,胸膛陡然充满了郁气,一个公主,为什么会自卑呢?谁在嚼耳根子?又是谁……在轻视呢? 当今还没有想明白,四公主已经重新抬起来头,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份心性,更是让当今惊诧万分。 “父皇,儿臣明白了,儿臣想建功立业,父皇,我可以吗?” 当今也重新笑道:“你是朕的女儿,又不是作奸犯科,还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不可以?” 四公主也笑了,“父皇,那您再告诉儿臣一些樱岛现在的情况可以吗?不然连情报都没有,儿臣谈何智取?” 当今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扫之前胸膛的郁气,这就是他的女儿,果然他的儿女,没一个差劲的。 当今又临时考了四公主不少问题,最后才告诉了四公主一些樱岛内部的情况,却也没有一次性说完。 当今原本是打算让四公主回去思索一会儿,谁知道四公主没一会儿就道:“父皇,儿臣有一计。” 当今:“?” 四公主顿时就针对樱岛岛屿上的分区势力婉婉道来,毕竟,中国的历史太过悠久,从历史中,能学到很多计策,也能在很多不同的历史事件上,看到相似的地方,亦是所谓,以史为鉴。 仅仅春秋战国,就能深入研究几十年。 一个春秋战国学精,一个小岛而已,甚至杀鸡焉用牛刀,毕竟,现在也就是一个小岛而已,还是内部混乱的小岛。 当今看着侃侃而谈的四公主,只觉得一阵惋惜,他太忽视这个女儿了,竟错过了这样一个人才! “明儿个起,你去国子监读书吧。” 四公主:“?” 问号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啊?”四公主茫然,今天不是来说她的婚事吗?虽然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考校,但是,去国子监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父皇,我是女子啊!” 就算外面有才女,可国子监里也没有女学生啊,父皇你知不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无限遐想的?你就不怕他们解读成你想女子科举吗?那样的话,书生和朝堂还不全都乱了套了啊! 当今没觉得哪儿不对,尤其是如今他已大权在握,“那又如何?” 当今直接拍板道:“你去国子监读书,朕让程起,常宿他们俩多指导指导你,不能浪费了你的天赋。” 虽然是女儿,但也是人才,哪儿有人才放着不用的道理,自家女儿这块璞玉,就该发光。 他是皇帝,眼中没有男人还是女人,只有可以用的人,可不可以用的人,他只会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他既然发现四公主和贾兰一样,有出谋划策的天赋,那就应该让他们深造,好苗子,可不能长歪了。 四公主明明应该高兴的,毕竟她得到了可以建功立业的承诺,还能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但是四公主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觉得自己似乎被谁给盯上了,谁在算计她?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大法失败 叠甲1:儿女的教育是父母双方的问题 叠甲2:皇帝想法不代表作者想法,皇帝只会帅锅和作者无关 第155章 四公主婚事既定 四公主果然没多久就进了国子监读书。 而对于四公主进入国子监,最先闹起来,不是书生,而是更先知道事情的官员。 当官儿的心思本就复杂,当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都能被他们解析出一朵花儿来,这么大的一个动作,可不相当于在朝堂这汪静水中扔了一颗炸弹。 “陛下,四公主乃是女子,这国子监全是男儿,这这这……这于礼不合!” 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于礼不合,一句万金油,这些个官员哪一个不是进士,从万千学子中杀出重围后打拼上来的?他们的阅读面太广了,也太会咬文嚼字了,拿礼来压皇帝,已经是惯例了。 而这个惯例,有些时候是真的有理,有些时候,却只是胡搅蛮缠,对他们没有利益罢了。 底下的林如海老神在的习以为常,林筠却有些昏昏欲睡,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腻不腻啊,当初姐姐在诗社,那些个书生也是这些车轱辘的话,只不过上的层面没有这些老狐狸高罢了,本质都是一样的,忒没意思了。 直到听到:“陛下,您这是害了公主啊,让公主在国子监读书,成日接触外男,于公主名声有碍,于皇室名声有碍啊!” “放你爹的五谷轮回!”林筠一个大长腿跨出,面带怒色拿着象牙笏板指着拿御史,“枉段御史你自诩正人君子,怎么成日净想着男女性别?怎么男女在一起就一定不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您见的是什么?!” 段御史被林筠的粗鄙之言和反问给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就要想来一遭文人间的“较量”,被旁边的官员反应过来赶紧按住,兄弟,你打不过他啊!你一个中年人你怎么打得过一个年轻小伙子?! 旁边一伙的御史立马接过任务准备和林筠辩驳,林筠却直接打断施法,突突道:“我且问诸位大人,方侍郎成天在外和农人接触,男男女女不知凡凡,可于名声有碍,可犯了什么罪,可能让诸位大人还口诛笔伐?” “若说方侍郎是特里,我朝那些个女官是特例,你们都爱拿圣贤举例不是?” “那就说圣贤!朝中可有东南沿海一带的官员?可还记得你们祭拜的神明是谁?!可还记得她为何成神?!” “都说君子坦荡荡,当事人还没做出什么呢,诸位大人就率先贷款谣言了吗?” “方侍郎为官前,你们说于礼不合,你们说阴阳颠倒,你们说了那么多,最后结果呢?” 还有自己姐姐,这些个文人,干实事的没多少,找茬当杠精倒是一个赛一个努力,他哪里看不出这些个官员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啊,担心的是公主为政,担心的是更多的女眷上朝堂,公主都国子监了,下一步是不是宗室女了,是不是其他高门女眷了,然后是不是又更进一步直接考科举了? 这是直接在分他们的肉,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警惕。 虽然,林筠觉得,当今其实还没这个心思,但是,这些个文人,无论当今现在有没有,他们都是要尽力压制这种可能的。 方三娘已经是特例,甚至连带着后续的孔柔也进了鸿胪寺,但她们的功绩不容辩驳,他们只能捏着鼻子任。 而现在,公主的身份,代表性太大,又是进入国子监这个读书圣地,不怪他们这般激动。 但是,当今以后会不会有这心思,林筠不知道,但是他自己有没有这心思,他自己知道。 何况,现在的当今,无论起始原因是什么,但总不会拦着自己给这些御史找茬,让四公主能安安稳稳进国子监的。 方三娘,林黛玉,这些个踏出后宅的女子,哪一个和他林筠没有关系?他又是年少气盛的,闹出来,把事情定性成普通的男女相处,会比把事情闹大,一不小心暴露官员们真正担心的问题来得更好。 因为,林筠自己,也担心当今会反应过来后,反对呢,毕竟,阻力太大,对现在的当今而言,划不来。 一场早朝,因为林筠的横插一脚,闹腾腾的结束了,四公主进国子监,也没人不长眼的多说了。 不是林筠说的话多有道理,而是林筠逮着人就咬,陛下又放纵,陛下的意思那么明显了,他们何必再撞南墙呢,总归现在陛下还没彻底暴露让女子权力更进一步,都是自己的担忧罢了,万一没这个困扰呢? 事情,也就这个糊弄过去了。 这些事儿,还是四公主进了国子监后,才知道的。 四公主进入国子监读书,衣服自然也是随其他学子一样的穿着,入学这天,国子监格外的热闹。 这些个学子,还没有进入朝堂,不是那些个老狐狸,心思相对单纯,又因为之前诗社的温水煮青蛙,一个个的才女才子往外传,他们现在对于学院来了个女子,根本不是抵抗,而是吃瓜的好奇。 对于在宫内长大,又和义忠亲王这个堂兄相处甚佳的四公主来说,国子监里的师兄弟们,大部分还真好看懂啊。 当今让四公主可以和贾兰接触接触,说他们有些相似,只是不要学贾兰太多。 四公主记住了,然后和贾兰接触了几天,四公主摇了摇头,看样子堂兄还是比自己看得远,同类虽然可以合作,但不适合做夫妻,这个驸马人选,pass,还是找心思简单一点的吧,好糊弄,没那么累。 “师妹在想什么?” 闻人青音看着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贾兰,可惜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可对于聪明人而言,已经什么都说了。 如说贾兰内心没有意思失落,那是假的,毕竟他本就渴望权势,有林表叔这个驸马在前,只要他有能力,成为驸马,就不是累赘,而是机遇。 不过对于四公主没有看上他,一瞬间失落后,却也一点不恼,那只会白白跌了份,贾兰从四公主的可惜中,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师妹觉得,诘德王子长相如何?” 四公主转着无墨毛笔的手慢了下来,诘德?她当然有印象,是个顶顶好看的,贾兰的意思是…… 四公主这时候没从长相去思考了,一个异族的王子,身份不低,却也就那样,但因为是异族,所以婚事也不好安排,若是让诘德尚公主,一来,显示两国的亲密,让亚陈更放心的合作,二来,又能让南齐不要那么飘,更好的对待明熙公主,稳住两国间的桥梁,且付出更多。 三来…… 三来,她娶了个异族的王子,她以后再是立功,再是功高,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有威胁,因为她的子嗣有外族血脉。 四公主和贾兰对上了双眼,笑得灿若星辰,“师妹在此,多谢师兄提醒了,只是不知道这诘德王子,品性如何?” 得到答案,贾兰也含笑回道:“心思简单,无小聪明,行事却也不出错,算得上慧。” 四公主闻言点点头,明白了,和他姐姐吉玟珠刚刚相反。 当今得知四公主的选择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把诘德这个送上来的质子给忘了。 “你想好了?”当今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毕竟诘德这个小国的王子,在当今眼里,真就比不上本朝的年轻苗子,更别提背后还有政治色彩。 四公主想也没想就点头,该考虑的,她给当今说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父皇,贾兰和儿臣可以一起坑人,但若是成为一家人,到头来怕是觉都睡不安稳。” “诘德毕竟也是亚陈送上来赔罪的质子,若是尚公主,亚陈那里也需要敲打一番。”当今这是已经在考虑诘德尚公主后的情况了。 对此,四公主只觉得果真如此,面上却不显,总归这次她其实没吃亏,以后要建功立业,父皇至少会有一份愧疚,多给自己一点支持。 “拿不如把吉玟珠给送回去,让他们再送一个来?” 当今被四公主给逗笑了,“哪儿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吉玟珠的确有小心思,但是却没有胆子真的做出来,这样的人放在眼下,总比来个聪明的好。” “朕会派使臣过去,诘德只能是尚公主,以后你们的孩子跟着你姓,既然是尚公主,亚陈也该给诘德一些嫁妆。” 以及,以嫁妆的名义,额外送给大燕的部分。 亚陈想来不会拒绝,毕竟,现在的中原,在其他民族,其他国家看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太神秘强大了,怎么会有一个国度,有那么悠久的历史,还这么强盛,还这么富裕? 亚陈的确不会拒绝。 当四公主确认不反悔后,当今就私下召见了诘德,考校了一番,又直接在这个时候,把四公主给叫来了,明明在国子监两人就见过面,偏偏让两个小家伙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是说婚事的时候会面。 四公主明明小了四岁,才十二,此时却冷静得很。 诘德几年已经十六了,却整张脸通红,尤其是耳朵,此时根本不敢看四公主,明明在国子监,一无所知的时候,他还能正常面对,就把四公主当成个小妹妹,如今身份要转换,这这这…… “青音才十二,朕不会让她太早出嫁,你来了一年了,应该也知道,中原的女儿十五及笄,但正常情况,一般不会太早嫁女儿,只是订婚。” “臣明白。” “你至少要等五六年,那时候你已经二十一二了,你可等得起?这是我们私下商量,你若是不愿,朕也可以再给你赐婚,朕一言九鼎,你会骗你。” 诘德抬眼看了眼当今,犹犹豫豫道:“陛下,臣真的能娶公主?”这是他这个‘质子’,这个‘吉祥物’,能有的待遇吗? 当今挑眉,纠正,“是尚公主,以后孩子也跟公主姓。” “还有这好事儿?”一向小心谨慎的诘德竟脱口而出,显然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直接冠了皇姓,听着语气担心他有意见?他那些个兄弟知道了怕不是要酸死。 这便是民族间文化的诧异了,哪怕诘德已经在大燕待了一年。 诘德晕乎乎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别说二十一成婚,只要订婚的消息发出去,他在京城,就真的不用再怕了。 “诘德既然要尚公主,那吉玟珠也该指个人家了。”当今对皇后道。 皇后颔首,吉玟珠,便在朝臣的子嗣中,找个不承担家业的吧。 “朕记得段御史有五个儿子,三儿子今年已经十八了,还没订婚,就他吧,朕相信段御史的家教。” 皇后心头一阵无语,您小心眼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段御史这种言官,是最重嫡庶,最重血统,也最看不起异族的,您可真是诛心啊! 当今被皇后看得也有些心虚了,“吉玟珠有些小聪明,却也仅限于此了,好歹是个公主,长得又漂亮,段御史的三儿子本就好颜色,这不正好?” 啊对对对,你是皇帝,你说得都对! 第156章 人美心善林子懋 段御史家对于当今的神来一笔的赐婚,高不高兴另说,反正亚陈的大家长国王挺高兴,高兴没用的十三子诘德一张脸竟然如此有用,至于吉玟珠,被指给一个御史家庭,亚陈王自然不会多加费心了。 亚陈王将心思,都用在了诘德的“嫁妆”上。 翻年一过,新的一年,从一开始似乎就带着喜气。 冬日严寒,越是北方越是寒冷,草原的北蛮没有了晋商的贸易往来,只能往南而下,而往南,便是大燕北边的防线。 在晋王带领大军驻扎后,隔三岔五就主动出军攻打北蛮,已经给还没过冬的北蛮造成了不少的伤亡,减损了不少的粮食等物资。 这一到冬天,没有了供应,又被晋王追着打了一个季度的消耗战,哪怕是为了维持草原的平稳,稳定住草原儿郎的躁动,也只能南下出击。 而大燕军队呢? 一到冬天,大燕的军队就龟缩不出了,半点不出去冒头,但若是北蛮主动前来,又绕不开他们。 缺衣少食的草原铁骑,哪里比得过一个国家支撑,军饷发满,训练不落,顿顿有吃的,的大燕军队呢? 仅仅一个冬天,草原的大大小小部落,不得不承认,一旦大燕腾出手来,真正的对付他们,他们的日子很难熬。 除了几个最大的部落,好些边缘的小部落,直接就投了。 这可真是,这个新年,最好不过的礼物了。 草原这一大盆散沙,这不是已经开始散了吗? 还有大燕的将士继续在防线驻守,在陕西山西驻扎进攻,想必用不了多久,北蛮之患,可解矣。 当然,当今不会觉得那几个大部落会这么容易就投降,而是,小部落投降后,有些动作,就可以实施了,一旦实施下去,那么,蚕食北蛮,指日可待,也就不用一直消耗大燕的国力了。 而这个动作,便是经济瓦解。 在开海,和丝路的重开,这两样大刀阔斧的改革中,当今和许多官员,都直观的感受到了商业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抑制是要抑制的,以免商人重利,能力过大而卖国,但,有些时候,用好了,却也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草原臣服的几个小部落首领,均派心腹,甚至是儿子来了大燕国都,送上供奉,以示臣服。 草原的冬天是冷的,物资是稀少的,繁华是想象的。 而到了京城,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繁华昌盛的模板。 他们,想留下来啊! 他们都已经臣服了,都投降了,在草原日子不好过就算了,现在还容易被几个大部落针对,在京城多好啊! “哼!蛮夷也!” 年轻一些的官员,总有几个忍不住气。 年纪最小的林筠却看起来很是悲天悯人,不仅没有跟着嘲讽,反倒是一脸和善的对这些降臣道:“你们可想留在京城?” 周围的官员们眼神不对了,一个个的互相打量,最前面的那些个顶梁柱,却一个个的不动如山。 “若是能留在京城,真是我等蛮夷小民天大的福气啊!” 林筠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就立马泣涕如雨,好不感动。旁边的陌生邻里同伴一瞧,嗨呀这个老六,怎么马匹拍得这么快,不行,不能被比下来,也一个个跟着哭了起来,说着草原的苦,说着陛下的隆恩,大燕的繁荣。 起初嫌弃这些蛮夷的不少官员,不禁头扬起得更高了,背挺得更直了,这才是汉人王朝! 林筠年纪小,容易被煽动,一脸动容,险些落下泪来,当即对陛下拱手道:“陛下,四海之内,皆我汉土,草原却如此困苦,他们都已经臣服,便是我大燕的子民,臣看着,实在是痛心啊!” “陛下煌煌天威,照耀四方,这些年,东南之地,偏远贫瘠如两广,亦开始富庶了起来,既东南可扶,还请陛下,亦扶持西北草原,令草原的百姓,得陛下之照拂,摆脱贫困之局面,真正归心于中原,草原大陆,本为一家啊陛下!” 咔擦—— 御史们,有一个没一个的,僵硬着扭过脖子,看着一番唱念作打,说的草原那几个一脸激动,就差脸上写一个林筠是天大的好人! 这还是!差点和他们御史打起来的林筠林子懋吗?! 我们知道你在做戏!我们知道你肯定和陛下甚至是老大人们商量过了,但是!能不能,这个戏份,不要是你这个人来演?你真是合适这个大善人的戏吗? 御史们如何觉得太假不作数,草原的客人们觉得不假就够了,毕竟,林筠年纪小嘛,年纪大的这样说,他们还不敢信呢。 事实上,就算是看出了是做戏,可是败军之将,能有什么权力戳破这层假面呢?尤其是,至少,面上是为了他们好。 在他们看来,他们都已经输得只剩裤衩子了,就算是卖他们,也卖不到多少钱不是?顶多是想要其他几个部落的消息,这些对他们来说,他们巴不得大燕赶紧把几个大部落收拾了呢,免得大部落对他们这些胆小的投降的出手。 于是他们也跟着林筠的话走,开始狂吹当今有多么的好,多么的伟岸,多么的仁慈…… 林筠被他们一说,又要开口,一个御史站出来喷林筠,“林子懋!他们献上臣服是他们应该的,他们的今天,都是在我国北方边防线附近的百姓,用血肉换来的!他们身上有我们同胞的鲜血!” 既然没给他们御史吱声,那他们喷就没错了! 正大光明的喷林筠,这次一定要喷个够本!何况他们本来就没说错,他们也真想不出来,这些个蛮夷,还能有什么可压榨的。 “毛兄所言甚是,我们接受他们的臣服,不对他们再动手已经是出于人道主义了,难道林少卿要慷百姓之慨吗?” 御史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虽然林如海也曾经是御史中的一员,但现在不一样,林如海早就是户部的了,而林筠又喷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这一次,可不得奉旨找回场子? 谁料,林筠也一点不怵,和御史们辩得有来有往,“百姓们的债,我怎么可能忘记,所以他们作为挑起战乱的一方,要对我朝拿出补偿,补偿给当地的百姓。” 已经赔了许多牛羊马匹的草原团僵住了,这个小大人不是帮他们说话,只会空感动的吗?怎么一下子给他们多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补偿”? 他们刚想辩驳,御史那边直接替他们应下了,“他们给补偿就给补偿,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林少卿你之前可是想让陛下帮扶他们的,没这个道理!” 林筠一脸被误会的表情,道:“诸位大人怎么就误会我了呢?我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啊!” “之前他们的东西,那是战败的缴获品,是献贡,而现在他们要给的,是对于挑起战乱,以及对百姓造成损失的真正赔偿。” “而这个赔偿过后,他们也认识到了错误,我们就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不然以后谁还会投降我们?我中原,向来包容,有仇报仇,但是也不借着报仇的名义欺辱他人。” “说到底,他们也是被几个大部落裹挟的,我们哪儿有不去找真正罪魁祸首的道理?” “而他们臣服,以后也会慢慢和北方百姓熟悉起来,交流起来,这才是融入,这才是共处,这才不会又嫌弃战乱。” 草原团脑子快烧了。他们怎么又背上债务了,可是他们不敢说话啊! 这小林大人其实是来坑他们的吧? 小林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能确定的是,他们多了一笔赔偿款的债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咬咬牙,也不是偿还不起。 这时候,小林大人再度开口,“诸位大人,人家都已经要赔偿我们百姓的损失了,可现在他们毕竟是小部落,穷啊,哪里还得了那么多钱?” “他们也是大燕的子民,我们难道不该帮帮他们吗?”林筠义正言辞道,“陛下,自晋商叛国后,商人们已经不敢和草原牧民们有所贸易往来,臣请给已认错的诸位部落,一个改正的机会,予以他们通商的通道,也要他们能早日凑足赔偿款,补偿我朝遭罪的北方百姓。” 吵这么久,就为了一个这个?至于吗? 朝堂上没一个缺心眼的,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林筠的最终目的绝对不是这个,如果只是这个,没必要都这么大一圈。 但是,既然是通商给他们大燕打工,那也不是不行。 草原团虽然多了一身债务,但是也意识到了通商的问题,能通过还债打通一个通商的通道,无异于多了一层保障。 草原团的壮汉和肌□□官,看着林筠,满眼感动,这个大人,是个好人啊,绕这么大一圈,却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啊!只要债务一天没还完,大燕就不会真的阻了他们的商路,那些个大部落,哪怕是为了一点资源,也不敢对他们贸然出手啊!毕竟他们要是敢抢,中原就敢不卖了! 至于还债?债多了不愁! 好人林筠与当今对上眼,各怀鬼胎地笑了。 朝廷是真的需要草原赚钱的,不止是为了赔偿。而是赚的钱越多,他们的雄心就会磨灭得越快,战斗力自然而然就没了。 他们不会一开始就让他们赚钱,只是勉强维持温饱,而后突然有一天,会多个脑子有坑的商人,大肆收购羊毛。 羊毛越赚钱,他们养的羊越多,吃的草越多,养的马越少…… 他们已经战败,已经投降,就算最后发现了大燕的目的,也不会停止,反而会刺激那几个顽强的大部落,大部落,也是要维持人心的,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可是眼看着投降的部落越来越富庶……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 就算是聪明人最后看出来了,又如何呢? 毕竟世上,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哪里忍得住看得见的诱惑。 以及,用生命换来的吃不着的饼,在真金白银的照耀下,还有人愿意吃吗? 这是这一年,第一桩喜事。 而后,便是喜帖。 第157章 入住昭华公主府 从五岁的花朝宴相识至今,林筠和闻人暄和,也认识整整有十三年了,而今日,他们即将结为夫妻。 天还未亮,三公主闻人暄和便已经从被窝中起来,仔细打扮了起来,人生,也就这一次。 “母妃~” 淑妃再不舍,也不会不让自家闺女出嫁,一双含情目深情地望着暄和,似乎要把她此时地模样给刻在心里。 “出嫁了,就是大姑娘了,你虽是公主,却也是嫁到男方家里,夫妻之间,需要互相包容着,有问题要及时提出,不然,哪怕是很小的问题,也可能出乎意料的发展为两人只见的鸿沟……” 淑妃仔仔细细的叮嘱着三公主,她虽然不是嫡妻,却到底和皇帝相处了这么久,男女之间,也不过那些事情,淑妃说的,自然是经验之谈。 天将要亮,淑妃也不得给女儿梳头了,接亲的队伍,快来了。 这一次,是淑妃亲自给她即将出嫁的闺女,不舍得梳着长发。 旁边得嬷嬷们喜庆地唱道:“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 鲜衣怒马少年时,林筠自广诚侯府,骑着脖子上挂了红绸的白马,身着红衣,带着迎亲的队伍,像宫门而去。 当今疼闺女,登基后的公主成婚,都是从宫中出嫁的。 别人家的女婿叩门,叩的是亲娘家的大门,而林筠,看着落了钥的拱门,没忍住笑了出来,“宫门也是门啊……” 只是这个门,没那么好开哦! 于是林筠扯着嗓子,和墙上的三公主的堂哥亲哥表哥,还有姐妹们,比拼了好几轮,又要了好多的红包,这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了。 大门后,是凤冠霞披,一双眼,灿若星辰的折扇遮面的,他的新娘。 与旁人家的流程,有些许的不同,林筠又带着三公主,和那些亲戚朋友,走到了大明宫,拜见了帝后与淑妃。 帝后与淑妃,便在上首,看着这对小夫妻,给他们叩首问安拜别。 “小小,朕就交给你了,这么多年,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你们夫妻两个,以后的时候,朕也不会多干预,但别给朕不声不响的惹祸就好,可明白?” “儿臣明白,谨遵父皇教诲。” “这还没成亲呢就乱叫!”当今哼了一声,却不是不满林筠的叫法,而是不满又嫁出去了一个女儿,没有哪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在女儿出嫁那天,还能真的好声好气的。 拱门,林筠牵着三公主上了花轿,其他人见了他们两个这么早就牵手,也只能笑笑,不会真的不识趣的去打搅。 “起轿——” “咚——” 唢呐,锣鼓,齐齐唱响,彻底将热闹的氛围推到了极致。就是在酒楼客栈,忙活的小厮,在布行书坊等打工的,都闻着声音跑出来看热闹了,这可是公主成亲!难得啊!距离上一次,都整整一年了呢! “新郎官!新郎官!阿娘,怎么看不到新娘子啊!” 街上看热闹的小童神采奕奕地看着白马上俊秀地新郎官,觉得自己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这么漂亮,但是新娘子怎么没看啊,都说新娘子是最美的,他还么看过新娘子呢。 旁边的小姑娘咬着糖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一些,“你笨呀,新娘子在轿子里,要到了新郎家门口才能看到呢。” 那小郎君哇了一声,这糖人看着真香,擦了擦嘴角,不在意糖人的问道:“你好聪明啊,是因为吃了糖人吗?” 小姑娘茫然地停住了仓鼠屯食的动作,盯着自己的糖人看了两秒,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欣喜的对小郎君道:“是啊,我吃了糖人,所以聪明。” 又仰头对自己阿娘道:“娘!再给我买个糖人吧,我还能再聪明一点。” 那小郎君得到了肯定,也抬头看着自己阿娘,“阿娘,我也想要聪明一点。” “哈哈哈哈哈。” 本就是热闹的日子,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没曾想还能听这么一出可爱的戏,再看两位夫人同样无语的模样,有人笑道:“缘分,缘分呐!我看两位夫人倒是可以认识认识!” “是啊是啊,这两个小家伙,那可真是同样有趣得紧,天生的默契哈哈哈。” 只有两个当事人,眼巴巴的想着糖人。 而最初他们两个小家伙,关心的新娘,已经经历了颠轿的流程了。 “新娘下轿——” 地铺红毯,新娘脚不沾地,过火盆,跨马鞍,日子红红火火,平平安安…… 新娘与新郎携手,往正堂而去,其间跨过侯府内部……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帝后和淑妃自然是没有出宫,他们一出来,怕是这热闹就更僵硬了,但豫王,义忠亲王,包括另外的宗室们,可都是在林府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林筠这个新郎官,自然是躲不过诸多三公主兄弟们的“热情”的。 大驸马和二驸马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跟着起哄看戏。 尤其是二驸马,脸上一脸的跃跃欲试,要不是大驸马来着,他怕是要亲自加入劝酒的行列,毕竟,兄弟受过的苦,没有一个人能少! 但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洞房花烛夜,大家伙也有底线,见新郎官已经有些摇晃了,说话都更吞吐了,也就放了一马。 二驸马撇嘴,这装的,骗谁呢,这点酒你就醉了? 大驸马摇摇头,都是这样过来的,大家也都知道是装的,也就某个驸马,当初是真的醉了,醉得新婚夜都睡过去了。 不过二驸马还是有兄弟情的,送上了他的亲儿子——滚床童子! 等送走了亲戚和客人,林筠回屋,整个人都精疲力竭的,屋里的三公主已经拆了厚重的头饰,坐在桌前,“来了?快来吃点,你肯定也没怎么吃,光喝酒了。” 林筠嘴角一勾,也不扭捏,直接开始填肚子,嘴上说道:“你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呢?” 凌小小哧了一声,“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们俩太熟了,早就没有羞涩的感觉了,直到要歇息上床了,两个人才暴露了两个人都很菜的事实,没有羞涩,都是假的。 三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其实三公主没打算一直住在公主府的,毕竟林家是什么样的,她自己也清楚,也没必要住在公主府,显得生分。 谁料,最后是林筠打包跟着三公主住到了公主府,面对小夫妻两个的诧异,林如海笑笑不语,贾敏温和道:“公主和子懋的品行,我们也都了解,但我们也都是过来人,你们小夫妻啊,还是住自己窝里自在,左不过都在京城,来回也方便。” 林如海颔首,“是这样的,谁让子懋这小子不争气,至今也没个府邸,这侯府也还没到他继承的时候,公主不嫌弃,就把他给带回去吧,这小子可不会介意吃软饭。” 当然,他们两个也没有当时就去公主府住,而是三日后凌小小回门后,又在林府住了一段时间,趁机把公主府内部该给休整改装一下,更适合两人的共同习惯后,这才一起搬到了公主府。 “噗……” 二驸马刘蔚一口茶喷了出来,“他一个侯府继承人,当朝四品大员,太子小老师,公主都主动住在林府了,和我们根本不一样,他怎么还巴巴的往公主府住?” 大驸马卢庸对比刘蔚刘三公子,可是淡定极了,卢庸看得通透的,“不然你以为林家如何?” 刘驸马茫然抬头:啥意思? 哪怕早已习惯了刘三公子的缺心眼,卢庸还是能一次次的被他的脑子所沉默。 “他们二人与我们不同,本就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子懋还在宫中被先皇所教导过,他们二人,无论谁住在谁哪儿,都不会说谁要听谁的,谁比谁地位高。” “他们只是一对小夫妻,也只能是一对小夫妻。”这才是宫里的圣人,所希望看到的,当有了感情后,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感情和心思去维护这段感情,很绕,但是对于皇家,这才是相处之道。 而像他和刘蔚这样的,原先与公主没什么感情的,后期培养的,也就不需要费那么多心思了,毕竟,公主与驸马,太多了,不值得稀奇。 像林子懋和三公主这样的,才是少。毕竟谁能像林子懋一样和宫里那般相处呢? 事实上,林筠和三公主住在公主府的行为,且不说其他官员私下如何讨论,但宫里几位巨头,这些天的心情却是很不错的。 大公主封号成亲前或封封号昭懿公主,二公主封号昭阳公主,如今的三公主也成亲了,封号昭华公主,公主府自然是昭华公主府。 太子在昭华公主府里左逛逛,又看看,甚至还跟着提出了不少建议,俨然把公主府也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了。 “筠筠……姐夫姐夫!”太子这些天老是筠筠和姐夫的混着叫,很是新奇,“三姐姐,姐夫,这里,我想要个滑梯,以后我带外甥玩儿,还有池子里,要养一些吃的鱼,不能全是观赏鱼。” “还有还有,橘子还得有窝……” 豫王忍俊不禁,“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又道:“如今你们居住在公主府,太子想出来更有理由了,俨然是把公主府给当基地了,这霸道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林筠只是叮嘱太子,“后面的园子里重的都是草药,那里不能动知道不?” “知道——” 凌小小可没有在宫里那样繁杂的妆容,主打一个方便,此时扬起比在宫里更为开朗了几度的笑容,对豫王道:“二哥的婚事据说也定下来了,二哥可知道具体是谁?什么时候成婚?妹妹以后生了孩子,孩子也得有玩伴不是?” 豫王看着凌小小调侃的眼神,笑着敲了她一下额头,“不害臊。” 凌小小转头就蹦着去追太子,和太子一起玩闹去了,没一点正行,她呀,都出宫了,还不能想做什么都做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2月结束啦!虽然现在天天上班最多日三,但3月应该能完结! 第158章 当今赐婚搞批发 林筠和昭华公主的婚事,当今就跟来了兴致一样,又赐婚了几对。 亚陈的使臣也已经回来,带来了丰厚的“陪嫁”,这时候,没有接触权力重心的仕林和百姓们,才知道,四公主的婚事定了,竟是亚陈的王子。 原先还反驳四公主进国子监言官们,顿时觉得他们看破了一切,合着陛下是为了撮合婚事啊,毕竟,在他们看来,诘德王子,就在国子监读书嘛。 诘德这个异族王子的婚事本就麻烦,现在当今自己解决了问题,还是让人家尚公主,无论如何,都是皇恩浩荡,更促进了与海外诸国的交往,大臣们哪里还会反对? 就是国子监里,那些个还没有正式入朝的学子们,对待诘德的态度,都攒齐的不一样了。 国子监毕竟是国子监,里面的学生哪怕有二代们,但是在里面,是龙是虎,也不能越过师长,所以学风还是好的,之前诘德的生活也还不错,没人给他脸色,但也就平淡罢了,热情的也没几个。 如今赐婚的圣旨一下,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不过对于诘德而言,也不重要就是了。 于此同时,闽地的赋税又减免了不少,让闽地的百姓知道,天家没有忘记他们。 而诘德的姐姐吉玟珠的婚事,相较起来,就没什么人在意的,在意的,或许就是吃个瓜看个乐子了,毕竟这个段御史,当初反对的,还就是四公主进国子监呢,不得不说,当今报仇,那是讲究一个效率,心眼小得哦。 女儿的婚事安排好了儿子和侄子的也不能少。 豫王妃定了,是西南宣慰使游罡正的第五女。而宣慰使的妻子,姓傅,锦宁侯傅家的傅,虽是旁支,却也是傅家的一份子。 豫王是皇后养大的,而皇后姓傅,如今的太子是帝后的嫡长子,却年龄还小,晋王在外开疆扩土,豫王身体一般,却也是皇后养子,如今在于傅家有亲,却不太多,但也能透露出,让豫王后半辈子无忧,却要辅佐太子的心思了。 除此外,西宁郡王还在西南镇守,如今定下的豫王妃,偏偏是西南宣慰使的女儿,这可就有意思了。 且不提宣慰使游罡正知道自己女儿要成为王妃高不高兴,至少西宁郡王,得到消息的那一晚,是没有睡着的。 “他奶奶的,你倒是准我的请辞啊!”如今四大异姓王,还剩个郡王爵位的,也就他一个了,他早就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甚至多次请辞王位,可当今他不答应啊! 现在得知那游家出了个王妃,西宁郡王自从其他三个异姓兄弟都“倒了”后,回归的脑子,立马就加速运转了起来,这是明白,当今意在西南的安定啊。 “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西宁郡王顶着被自己挠成鸡窝头的头发,郁气道:“尽快把滇南稳定,再把功劳扔给游家,手里的兵权还要再扔点,方能保住一条命,等平定了,再也不碰了。” 那属下有些不忿,“西南本就常年骚乱,尤其是边界之地,更为混乱,若非王爷镇守,哪儿有这么久的安宁?王爷若是不留一点底牌,岂不是落得和……” 那属下并没有说完,可未尽之意,西宁郡王怎么会听不懂呢? 果然,西宁郡王脸色有些难以维持了。 西宁郡王还是挥手让人下去了,一个人沉默的在那儿坐了许久。 等那些人彻底下去后,西宁君王抬眸,眼底一片幽暗,哪儿还有一丝的不满? “这人不能留了。”指不定是谁给他安插的探子。 而随着话音一落,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若非他这些年的功劳,他哪里还能独善其身这么久? 但他更知道,有些东西,他把握不住,比如,这西南他能调动的兵权,他再是交还了兵符,只要他想,也一样能调动一部分。 而现在,也到了用这一部分,换一个后半辈子无忧了。 “去请游家家主,本王,欲送他一份大礼。” 私自调动军队,这罪名,够大了吧?可若是再配合游罡正这个宣慰使立下功劳呢?当今这位的野心,也不小呢。 “父亲不怕陛下借此直接把我们家给削到底?” 帘子后出来一个人,正是西宁郡王的长子,此刻面上尚且还有一抹忧色,不似他老爹般淡定。 西宁郡王看见长子,脸色难得柔和了几分,就是搭配着鸡窝头有些狂野,“咱们这位陛下,和先皇一样好名声咱们功过相抵,一个侯爵还是能保底的。” “这西南啊,你爹我也待腻了,早就想回京,侍奉你祖母了。” 西宁郡王起身拍了拍长子的肩旁,“你且想想,义忠亲王的婚事,便知道,咱们这位陛下,面子情是一定会做的。” 只不过,是在自己有足够的实权,在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后。 这也是为何,前些年,他没有选择这一条路,因为,太冒险。 而现在,晋王已经在北方立功,又有义忠亲王如今的婚事,陛下如今,是完全不怕了啊。 “陛下这一手,倒真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被西宁郡王一提醒,世子也想到了义忠亲王的婚事,顿时明白了,西宁郡王为何敢搏一把了。 义忠亲王在朝堂,应该说是个轻不得重不得,不能碰,又不能忽视的烫手山芋,是个吉祥物,也是个定时炸弹,因为他是废太子的子嗣。 而现在,这位小王爷的婚事,也定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婚事,让西宁郡王看到了如今当今的底气。 当今,在用义忠亲王的婚事,来施恩,来彰显他的仁慈与宽和。 义忠亲王王妃人选,是前太子太保,后因太子谋逆一案受牵连,虽留有一命,却只能致仕归乡,在老家教书的,高彬的重孙女儿。 太子太师,太傅,太保,这种均为加官,用来表明受官者的功绩与崇高身份,没有实际管辖范围,不一定真就是太子老师,这也是为何高彬当初还能留有一命的缘故。 但当初,牵连了太多的臣子,有无辜的,有真正涉事的,还有浑水摸鱼的,太乱了,根本久无从查查证。 但高彬,到底是这一批受牵连中的一个。 像他这样的,还不少呢。 如今的高彬,几年前辞世了,八十多的年纪,算得上喜丧了。 又因为当初的一案,高家全家都没有再入仕,只在外面教书,倒也教出来了一些学生,但为官的,官途也都一般般。 如今高家的当家人,是高彬的长子高遥,二十多年前,高遥也是在朝堂有过不菲的履历的。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事情真正翻篇了,代表当今有容乃大,代表当今不是个追究过去的人! 也代表,当今在释放信号,当今——在施恩,对当初受牵连的那些朝臣,施恩。 至于说给义忠亲王找了一个已经没什么权力的妻子,会不会显得当今刻薄小气? 朝臣只会看到当今的施恩,只会看到当今都敢将废太子一事被牵连的朝臣给重启,还怕义忠亲王造反不成? 至于说给义忠亲王找了个如今没有任何官身的妻族,甚至妻子的家族都是因为要和他订婚才加封的官爵…… 更不会有人这样想了,这是个皇权时代,你官职再高,也不如圣心在望。 瞧为了一个婚事,当今给高家三代都给了封赏就知道了。 高遥直接加封太子少傅,可以拿着俸禄颐养天年,高遥嫡子,义忠亲王王妃的亲爹,授官礼部郎中,不大,却也不低,真正进入了朝堂,再看王妃的哥哥,高家的孙辈中的长子,给扔进了詹事府,高家,彻底稳了。 而高家孙辈被仍进詹事府,也给当初的那批还有能力,却因为履历受限制的,看到了曙光。 至于义忠亲王自己,那就更不在意了,他的婚事变成政治作秀,早就在意料之中。 商夫人虽然明面上也参与了挑选儿媳,但给的名单,可都是帝后给的。 不过这最后的人选,还真是商夫人商定的。 施恩的人很多,但只有高家,家风最好,给自己儿子选媳妇,商夫人当然要往好了选,这个好,不是家世,谁的家世比得过皇家?这个好,指的是人品,教养,当然,颜值也不能低了。 “泓儿,高家的姑娘我看过了,好看得紧呢,这一晃眼,泓儿也都这么大了,要娶媳妇儿了,以后媳妇儿过门,可要好好和人家过日子,别整天在那儿拿着一本经书就看一天。” 义忠亲王干笑了两声,“娘,人家都是娶妻娶贤,你这怎么……” 商夫人没好气道:“娶贤当然要娶贤,但若是无颜,你们男人还娶么?” “你年纪轻轻的就跟个老头子的作息一样,为娘可不是只能给你尽量找个贤惠中,最好看的?” 商夫人说到这儿又有些心疼,“你的身子到底养得怎么样了,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娘得还不知道?那些个经书,看看就行了,趁之后成了亲,也慢慢活出个人样吧。” 商泓低头未语,商夫人继续道:“如今陛下大权在握,经此一遭,你身体又不好,不会多加看着你的。” “高家当初的事儿看似没有参与,但其中,也是太子提早做了退路,高家,可信的。”商夫人用急不可闻的声音道。 商泓眼皮一跳,高家,当初忠襄伯给他的名单都没有高家,他爹到底还有多少后手? “所以啊,你就和高家姑娘,夫妻俩,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嗯。” 高家胆子也挺大啊,商泓也不禁明白了为何当初,警幻那个妖道,敢那样没有准备的来找自己要造反。 现在看来,若是当初先皇和当今的双皇之争,没有那么快平静下来,若是任由警幻在暗处扰乱地气,遮掩天机,注定的乱世之下,他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与其给妖道做棋子养料,还是老老实实养老的好,毕竟搅乱天下的罪孽,可太大咯。 自从诛杀警幻后,他也真的领悟了不少,有了得道了感觉,功德满身,可惜了,先皇的死,抵了他大半的功德,为了以后能真正得道,还是得再搞出些好事儿。 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不能任意行动,他也只能暗中部署,借助他人手段了。 比如,他教有心学医的三妹妹药草,比如,引导有心证明自己不输男儿的四妹妹着眼海外。 他这条蛟龙在中原得道赚取功德,搞海外的孽虫,怎么不算功德呢? “我会和高家姑娘,以后好好过日子的。”商泓对商夫人保证。 他一直都很安分的,毕竟他可是修道之人。 不过如今婚事一定,他的好皇叔也已经榨干了他的价值,他却是可以稍微往外主动一点了,只要不是太过分。 “三妹妹如今住在宫外了,三妹夫婚假也结束了,我明儿去三妹妹府上找三妹妹讨论医药。” 三妹妹后院的药草园,可没少向他取经,可见三妹妹是一出宫,就满心投入自己的事业了,他当然得支持,推动医学发展,可不能少了他,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三妹妹资质不差,又有身份效应,是支好股。 商夫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但看到商泓能往外跑,就高兴了,连笑着答应。 而凌小小出宫后就像是鸟儿展翅,飞向了天空。 林家没有管他,林筠本身又是个不怕事儿大的,不和凌小小一起闹腾都算阿弥陀佛了,怎么可能拘着凌小小?凌小小可不就是老鼠钻进了米缸,乐坏了吗? 义忠亲王到昭华公主府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穿着干练的窄袖衣服,在草药园里弯腰干活儿的闻人暄和。 怪不得在宫里当今不让凌小小捣鼓草药了,让她捣鼓名贵的花草,还能说风雅,捣鼓药草,那就是自甘堕落了,哪怕医术高明的大夫受人尊敬,哪怕医者仁心受人敬佩,但,真正的尊贵人家,没有人会让自家姑娘去学医,至少不会把学医的名声弄在外面,这就是现实。 “哟,堂兄还知道出门了啊,比我这个姑娘家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凌小小看见商泓,直接调侃,却没有停下自己的手上和眼上的动作,观察着这些个草药。 “这不是想着子懋去上朝了,我来也就不会打扰你们二人的夫妻世界么,”商泓面色不变的也调侃了一下凌小小,而后道,“给你带了本图册来,要不?” 堂兄们二人就这些草药捣鼓研究了起来,而林筠正式结束他的悠哉假期,开始了忙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1800,明天补 这两天评论都发红包 第159章 纳入版图晋王归 对于北蛮的经济,是不能直接交给商贾的,并非商贾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而是只有朝廷背书,才不会因为一些信息差,或者其他的意外,导致功亏一篑。 以及——这些参与的商人,是需要朝廷兜底的。 自从草原团带会可以通商的消息后,那些臣服的小部落,当下就喜极而泣了,至于欠的账,我欠了一百,我心疼得不行,我欠了一百个亿,我只高兴今儿个还能吃饱喝足睡得好。 刚开始,草原几个大部落对这些墙头草,这些软骨头,是看不上眼的,就是得知了他们能与汉人通商,也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觉得,他们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些软趴虾进京一趟,带回来多少债务的。 而事实上,一开始的确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他们通商,毕竟自从晋商的下场大伙儿都看到后,所有人都对这些蛮子更加的退避三舍,生怕自己被扣了一个通敌卖国的锅,也生怕那些百姓把他们给吞之入腹,谁让他们养肥北蛮,受苦的是百姓呢? 所以哪怕是这些个小部落,得了朝廷的许诺,最开始,也是一片惨淡。 “事情已经不能更糟了,把价格再提高一点!我们再去给那些百姓赔个罪卖个惨!” 其中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咬牙道。 他们已经选择了投靠大燕,那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要把这个山口走通了,以后就能正大光明的和大燕交易了,过冬的物资,也不用耗费弟兄们的命去抢了。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搏命拼刀? 有了第一个首领迈出这一步,又有早就安排好的水军,再有朝廷这方对百姓的安抚和对于他们通商的保障,最主要的是,他们给的价真的很高,尤其是那些个羊肉,肉啊……腥不腥,好不好吃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考虑的东西,有肉吃就已经和幸福了。 在高价的打动下,这几个小部落逐渐的和百姓开始交换起了物资。 而后,才慢慢多了一些零散的商人。 这些个小部落的日子,不算太好,却也不算差,不温不火的也能过下去。 直到这一天,英莲带着商队来到了北边。 本来,原计划是徐子言往这边来的,只是与南齐还有海外的业务来往繁重,徐子言着实抽不开身。 徐子言是不放心英莲带商队来晋地这方的,但英莲可不是闺阁中的乖乖女,早就是驰骋商场的甄老板了,又是在大燕境内,哪里会担心其他?往海上跑的徐子言可没立场说她。 这些个边缘的小部落,草原之上,不仅有牧民,大燕百姓,些许商人,还有大燕的军队时不时的在巡逻,而不无论是牧民还是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 英莲刻意的穿金带银,身后又跟着仆从,而英莲的眼神又在往四周的摊位上扫过,往草原上扫过,那不加掩饰的,评估的眼神,然一群草原的百姓认识到,这是一个大老板,忙不迭的就扬起个笑脸迎了上去,介绍起了草原的珍品。 “我拿马儿作甚,我家又不是养马的。”英莲皱着眉,没有将多余的眼神分给这个商人,而是自己在打量探究这个草原。 而商人也不生气,家里不是养马的,那就是家里真的有生意,这可是潜在的大客户,可得盯紧了。 忽然,英莲咦了一声,竟是前方有牧民再给自家的羊脱毛呢。 英莲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往那里走,走近后,在其他商人眼里,就跟个刚出门做生意的二代一样,清澈而愚蠢的问道:“老乡,你这个羊毛怎么卖啊?” 老乡看着掉在地上被他不屑一顾的羊毛,羊毛……还没卖? 羊毛等兽毛,其实一直是有拿来做褐衣皮衣等料子的,低贱得很,且羊毛蓬松而飞毛。还真不如一般得兽毛管用好打理。 这个贵人,要买羊毛? 但要买,他当然不拒绝了,老乡立马转变成对祖宗的态度,“哎哟,瞧贵人您说的,我们草原的羊毛,可比你们中原养的羊,身上刮下来的毛不一样,这个价格啊……” 全国统一标准动作的搓了搓手。 英莲不在意的大手一挥,“价格好说,只是我要得比较多,老乡你这儿能给多少?” 不仅是老乡,跟着来其他草原牧民都激动了,今天什么运气?竟然来了一个傻大妞? 他们眼看着这个冤大头……这个财神身旁的侍女在偷偷拉扯财神,显然是觉得不妥,赶紧恭维道:“贵人眼光就是好!咱们草原的羊毛啊……” 一边绞尽脑汁的吹嘘,一边疯狂示意旁边的人把家人们都给带来,给这位大小姐推销羊毛羊肉等草原物品。 英莲满载而归,看得游走的中原商人一头雾水,这谁家傻姑娘来草原做善事来了?羊毛除了做羊毛毯子,还能做什么稍微有点价值的贵重之物? 而牧民们可不管人家拿去做什么,也不管人家聪明还是傻,反正给钱,那就是祖宗! “听说这贵人家里是做纺织的,是买羊毛回去研究的呢。”牧民也有自己的打听消息渠道。 闻言,其他牧民都在祈祷,这个财神爷,可一定要研究处一点东西来啊,毕竟,研究出东西来,他们的羊毛才能一直有用,才能一直畅销,他们,才能一直有钱。 想到今天的紧张,他们恍若埋在了金子里,不能呼吸。 中原的大商人,太富裕了!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英莲才走后两天,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商人,都统一的来订购羊毛。 又隔了几天,来的是订购棉花的。 他们怀着高兴,激动,又有一丝探索的询问中,终于“艰难”的知道,原来最初的那位贵客,竟是江南一代的纺织行业领头人,行业大佬的动态,他们这些同行业的能不关注吗? 大佬要研究的东西,他们当然也得研究,没准就喝到汤了,运气好说不准还能先大佬一步吃肉呢! 打听到这些,牧民们安心了,虽然也产生了要不要自己研究的心思,但是……想了想,羊毛都在他们眼前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个响,他们的专业是提供货源,论研究,还真比不上汉人,也懒得折腾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本钱。 而真正的答案是,他们这些商人,买的所有羊毛棉花等,一系列的量,都是由朝廷户部中,精打细算给算出来的量。 他们这些商人,买了这些东西来研究,朝廷不会给钱,但是会根据他们买的数量,在税收上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若是研究出了利民的好物,更有奖赏。 朝廷不会偏帮谁,一切都看他们,谁手底下的技术人才多。 众所周知,研究十分费钱。 但更众所周知,中原从不缺能工巧匠,从不缺技术人才,只是端看有无伯乐去发掘他们的长处,更别提,中原,自古以来,在丝绸上,就有不凡的天赋,一切能制衣成丝的,都逃不过中原汉人的双手,只要材料被他们所盯上了。就像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能成为餐桌上的菜,是一个道理,这些都是汉人几千年来,所形成的本能。 还未至冬季,草原内部就已经开始“民心不稳”了。 那些个投降的小部落,投靠了汉人,随着通商的往来,尤其是对于羊毛,棉花的大肆需求。 这些小部落的牧民开始勤勤恳恳的养羊种花,转了个盆满钵满,虽然还欠着钱,导致他们的税收更贵,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日子也比之前幸福多了,不用躲躲藏藏的交易,不用打打杀杀就能囤积货物,这放在一起啊,简直不敢想。 而因为羊毛棉花等,让这些边缘部落的牧民富裕了起来,他们也更有钱朝着百姓交易货品,一来二去,周边的汉人百姓也是实实在在的赚到了钱,这就是商品需要流通,钱生钱的道理。 而两相对比,那些个还在和中原僵持,是不是做过一场的大部落里的牧民,自然而然会有所不满了。 这种不满,在冬日来临后,达到了顶峰。 听说大燕有了新的棉衣,有了新的毛衣,各种各样的羊毛毯子等,保暖得不得了。 大燕从草原购买了原材料,又经过加工,高价卖回了草原。 这些如今和大燕频频交易的牧民,也知道这些原材料都是他们草原来的,没有人是真的傻子。 可知看着这精细的做工,保暖的效果,不得不承认,这个钱,就该大燕的汉人赚。 左不过,他们如今也越来越富裕了,毕竟进货都是从他们这里进货的,以后买成品还有折扣呢! 而其他的大部落里,就冷得北风吹吹了。 这样的憋屈,在小部落的衣食无忧,远远还能听见他们吃锅子的欢快声音时,达到了顶峰。 这一场内乱,以大燕的巡逻军队过来,赶走了大部落的牧民和儿郎结束。 但后续的影响,便是那几个部落,自己就乱了起来。 这些个没有臣服的部落,没有汉人愿意和他们通商往来,他们买不到东西,只能从这些小部落的牧民那里“代购”,这一年,小部落的牧民可是靠这些赚了不少的。 而现在,他们不得不低头,再度来代购御寒的衣物了。 可这御寒的衣物太贵,尤其是他们是从二道贩子手中买,这才有了那一场骚乱。 但是,有大燕军队在一旁虎视眈眈,又有货真价值的御寒衣物,还有这一年来,这些边缘部落,真正投靠大燕后得到的实际好处,有些人的心,开始乱了。 他们这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咬牙让这些软骨头赚了一个冬天的昧着良心的钱后,这些男子汉们,也开始了养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学着那些没骨气的,向汉人低头吗?” 部落的首领气急败坏,严令禁止部落中的儿郎向周边兜售羊毛,他们绝不服输,他们迟早能将汉人往南方赶去! 但是,财帛动人心,大燕用的,本就是明晃晃的阳谋。 在实际的利益,与安稳的生活面前,部落的首领,权力逐渐在被架空,因为大家都想赚钱,哪怕是让原先投降的牧民们,先低价收购,再卖给汉人,也足够他们慢慢富裕起来了。 民众自发的行为,首领如何能制止?到最后,只有强制。 而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这些本就摇摆的儿郎,早就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弃暗投明了。 他们,也想赚钱。 他们,也想正常的生活。 草原的落幕,比他们想象中快了不少。 可细细想来,再正常不过了。 现有晋王等大燕将士,在整个大燕的供给军需中,给了草原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收服了部分草原部落,将铁板打散。 又以利诱之,外加军队的虎视眈眈,文武交错逼压,本就贫瘠的草原,又能坚持得了多久? “我中原的包容性,同化性,又有优渥二代生活给予他们腐蚀,草原,迟早真正归心。” 看着扩大了部分的疆域版图,当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父皇啊父皇,你没有真正做完的事情,朕,做到了! 北方版图的纳入,带来的是整个朝堂,整个大燕的喜气。 自燕云十六州脱离汉人版图,中原无时不刻,不在面临游牧民族的骚扰,哪怕是燕云十六州,在艰难的收归后,游牧民族对汉人的骚扰,游牧民族的铁蹄,已经给中原带来严重的后遗症。 而如今,大片草原的版图纳入,进京的朝拜,让中原的百姓认识到,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外族的压力,已经被挪开了。 他们,不是不可战胜。 他们的铁蹄厉害,可中原,才是一直以来,屹立在这片大陆的正统王朝。 晋王带着胜利的大部队回归了。 七岁的小储君,带着满朝文武,在城门,迎王师归来,百姓夹道欢迎,鞭炮声不绝于耳,什么耗费财力,什么主动出兵不符合礼,百姓只要能吃饱穿暖,巴不得欺负他们的外人被打跑。 晋王喜滋滋的进了城,看到他的太子三弟绷着个脸,故作威严的带领着百官来迎接他,一方面感概父皇对太子的重视,太子才多大,就让他在百姓面前统筹这么大的事儿了,一方面又觉得父皇对自己也不错,这样欢迎他。 至于会不会太张扬?虽然有经济插手,但他也是实打实威慑了边关的,不值得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才不会拒绝呢,以后可没这样的机会了,尤其是,这代表的,根本不是晋王的胜利,而是大燕军队,大燕的胜利。 百官见过晋王这位大将军,晋王却也半跪见过太子。 介胄之士可不跪拜,允以军礼见之。 太子见晋王这般,跨着小短腿就往前要去扶起晋王,然后就被脑回路向来神奇的晋王直接给一把抗在了手臂上,“哈哈哈,不用太子扶,本王自己就起来了哈哈哈。” 太子:?? 脑子有点懵,却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晋王肩膀,脸色愈发严肃了:不能失态!形象!既然都坐了,就坐正!是大哥自己愿意的!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父皇骂大哥去! 后面的将士齐齐抹了一把汗,百官咽了口唾沫,额头划过冷汗,你说晋王自己起来要说有点猖狂吧,可人家把太子都给放手臂,给太子当“坐骑”了,更别提人家还是亲兄弟,可是乖乖哦,晋王你这是要把我们这些老臣给吓死啊,太子要是摔了怎么办?! 但是他们还不能拆台,只能看着兄弟情深的二人,看着晋王和周围为官的百姓打了招呼,而后将太子放在了马背上,自己再上去,太子在前他在后护着,一路往皇宫而去。 太子的御辇是空着被抬回去的。 而等一行人都走远了,百姓才更大声的叽叽喳喳了起来。 “太子和晋王兄弟感情真好啊。” “是啊是啊,我加老大也喜欢这样逗弟弟,原来皇家兄弟也这样啊,我还以为跟话本子里一样挣家产呢。” “晋王身后跟着的小将军是哪家的啊,看着也怪俊俏的,不知道也没有婚配啊?” “什么,你看上了晋王身后的小将军?我倒是觉得骑马的那个不错。” “骑马那个看着更小白脸,还是那个盔甲的小将军看着老实……” 好在,至少在百姓看来,这一场相迎,是圆满结束了的。 而对于当今来说,兄弟俩感情好,一点流程错漏而已,无伤大雅。 这一次回来了不少人,晋王,诸位将军,还有不少,立了军功的,年轻人。 比如昭毅将军府的卫若兰。 比如林家的林明玕。 明玕有了自己挣来的军功,步入仕途,林家开始给明玕选亲。 而卫家,也向史湘云,正式提亲了。 由于当初秘药牵连,保龄侯府已经落魄,更别提之前保龄侯府就已经与湘云断了往来,二人的婚事,由史湘云的三叔家,忠靖候,代为操办。 第160章 朱子百家占朝堂 承庆二十二年,太子开始入朝参政。 承庆二十三年,帝后为太子选定太子妃,正是太子第一次“微服出宫”,去谭家一起玩闹的谭家女,谭希玥。 承庆二十五年,当今提前给太子及冠。 承庆二十五年秋,太子与太子妃大婚。 然,朝堂之中的老臣,却一个个绷紧了心神,太快了,这两年来,陛下的动作太快了。 就像是,生怕来不及一样。 当今膝下的子嗣,也就太子,成婚最早。 十五岁的太子风华正茂,而近六十的当今,却难免力不从心。 “朕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比大多数帝王活得久了。” “父皇……”太子眼睛有些酸,“你身体还没事呢,乱说什么。” 当今直接挥了挥手,一脸嫌弃,“别做出这副模样,朕还没死呢。” 或许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补充道:“要是先皇还在,你这副模样,指不定说你有不臣之心呢,这么大个人了,你要记住,你是太子,有些谨慎,不能丢。” 太子抿了抿唇,长长得睫毛,挡住了他波动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他是太子,他当然知道他的着急担心,是儿子的表现,却不是太子该有的所有表现。 但是,是他不谨慎吗? 不是。 而是他明白,他的父皇,在此刻,更希望他是儿子大过太子罢了。 他的父皇啊,或许是前半生被压制得太久,什么都想和先皇比一比。 想比皇爷爷做得更好,想比皇爷爷更有名望,想更君臣相得,想……比皇爷爷,更能处理好天家父子的感情,更能……有一个好太子。 太子挪到当今身边,哪怕当今再提点,也依旧拿出只把当今当父亲的模样。 “父皇,这能怪我吗?您看看你自己说得是什么话?要是母后知道了,母后都得生气。” 太子一脸不赞同,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儿子太子当得挺好的,朝臣都说儿子当得好,您就别给儿臣找茬了,先把您这副活够了的模样改了再说吧!至少要朝着皇爷爷的年岁努力吧?” 当今听着太子的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哪一个朝代的太子像他这样,当着皇帝的面说群臣都觉得太子好的?还让皇帝改?这是嫌自己太子势力还不够大,生怕不引起皇帝忌惮? 可内心又难以抑制的升起一股喜悦的暖流,他对太子好,太子也是真的关心他,真的信任他,才敢这样啊。 当今一脸复杂,又带着一脸责任艰巨的模样,拍了拍太子肩膀,“你这个样子,没朕操心,还指不定给底下臣子欺负。” 天家父子二人又腻歪了半天,才转而说到正事,当今虽已经老了,但一双眼睛,仍旧凌厉。 “科举该开始松动了。”短短的一句话,背后却隐藏着腥风血雨。 太子明显早就有所准备,没有一点诧异的道:“田学士那里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发送文章,引导舆论。” “倒是诗社,因为其性质,这次不宜干涉太多……” 当今如同眯眼蓄力的巨虎,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太子的一条条布置,实则稍有疏漏,当今便能立马抓住,而后给出建议。 这样的大事,合该提前和朝中的几位老大人提前商讨一番的。 但,当今也想趁这一次,看看朝中,那些个官员,到底是个什么立场,屁股往哪儿站。 不怕官员不向着皇帝和储君,只怕官员只向着利益,也不怕官员不聪明,读死书,就怕读得太精,完全只顾“儒教”的利益。 林如海已经是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如今熬不住了,在国子监养老教学生,什么,你说致仕?不能再户部这个卷王厂干,还是能在国子监教教书发挥余热的,古代王朝,可没有早退休的说法,那是逮着能臣使劲的薅。 不出意外,在皇帝当朝提出,明年的科举,要增设算经科,农科的考场后,整个朝堂,炸成了一锅粥。 “陛下!书生学子们寒窗苦读,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改科举啊!” 这是改科举吗?不过是加了一门而已,愿意考就考,不愿意也没人逼啊。 “陛下,科举应当考圣人学说,儒家经典,如何能考商贾算账的算经啊!” 你是没看见户部的人眼睛都要冒火了吗?户部的,哪一个不学九章?哪一个不精通算账和经济一道? 你摸着你的这些年上调的薪资对户部的冲啊! “陛下,自汉时以来,武帝罢黜百家,以儒术为尊,又经千年的衍化,儒家学说早已融入方方面面,从启蒙到科举,学子所学皆是儒学,如今陡然要考其他科目,这让天下学子如何作想?” 太子看了眼说儒学融入方方面面的官员,有些看不懂这人到底是那一边的了,还是纯粹读书读傻了?不见得吧,读傻了还能聚集在这个朝堂人精的中央? 只有最前面的一两排大臣,一个个神情肃穆,却没有轻易开口,甚至有的暗自瞅了瞅上座当今的状态。 当今的精力愈发不足了,现在很多的奏折都是内阁提出方案,再交给太子批红,当今也不过闲暇时候随机抽取几本做个检查,以及当太子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再自己动手,太子,已经是常务副皇帝了,虽然只有十五岁。 而这样已经开始权力大规模下放的当今,直接在朝堂上,没有任何预告的甩出了这一张王炸。 老大人们心有所感的对了一眼,再看在朝堂上气定神闲的太子,几乎都明白,这是当今和储君早就商量好了的,以及——这是当今在给储君铺路。 若是因为他们的强烈反对,把当今给气死了,那可真的是……以后太子只要拿出一个孝字,就能理直气壮的践行当今未完成的遗愿,而这些个气死当今的官员,哪儿还有脸反对? 若是当今命还不短,那当今更有足够的时间给他们磨……不,当今这把剑,一看就已经磨了许久了,怕是会快刀斩乱麻,无论今天吵成什么样,当今也不会改变。 御史下面吵得激烈的官员们,就发现,几个巨头,开始询问当今打算如何增加一门了,开始纠正细节了。 卡拉米们:??? 不是,他们还在讨论该不该,能不能施行呢,你们怎么直接就跳到如何完善章节了? 大人们咯,你们也是科举出来的,你们门下也有学生的啊! “陛下,如今海外的收益,境外的收益,草原的收益,还有逐渐上升的税收,都给户部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林如海率先道,“臣以为,有了秀才功名的学子,便可自行决定,是按照传统,继续往上考取举人进士,还是直接参与算经这样的专业科目。” “而通过算经,农学考核进来的,秀才进入的,可直接从大使,副使,提举等基层做起,而举人进来的,则高一品,皆从底层实训入门,扩充户部的同时,又能快速上手,还能多给学子一条道路。” “陛下,唐时的科举,也并非只考儒学,如今我们对症下药,并非是抛弃儒学,而是给实干型的,技能型的学子,多开拓出一条报效国家的道路。” 部分官员听得眼睛都红了诡辩,这分明就是在挖儒家的墙角! 可还不等陛下表态,他们讨伐,刑部尚书又站出来了! “陛下,林尚书言之有理,只是臣还有一个想法,还望陛下应准!” 当今换了一个更轻松一点的姿势,“说。” “臣请陛下,再开一门法科,我刑部,也需要懂法的专业人才!” 朝臣:??? 卧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算经就罢了,好歹唐朝就有,且算经在他们眼中只是小道,哪怕算术一道同样有不少大能,但是终究不如儒家,法家学说那样兴盛。 而现在,刑部尚书您在干什么呢? “陛下!臣也请陛下,再开一门兵科,臣实在是受够了什么兵书也不看,什么兵法也不动,就瞎指挥的下属了!” 哈?你们武将来凑什么热闹! 等等,这好像不是武将,而是……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这话一出,不止文官傻了,武将也傻了,然后下一秒,武将们集体来劲了,说这个他们可不困了嗷! 兵部尚书你尽管请走,文官我们给挡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兵部就是我们武将的人了哈! 正欲开口打算来个工科的工部尚书,脚还没踏出去呢,就发现武将已经和文官开始比划了,开始比划了! 工部尚书想了想,还是没有浑水摸鱼,他这个工科,搞图纸的,也的确不好考,就现在而言。 若是能好处一些墨家的传人,倒是可以完善一下工科的考试内容,不能其他几个部门都有专门的考核科目,而他们工科没有吧? 没参与进去的礼部和吏部:?? 当今在上面,看着底下的热闹,没忍住咳了两声,但眼睛里全是笑意,子懋说得不错,这朝堂,披着儒皮的,可不少啊。 只是不曾想,他们跳出来得这么快。 也是,这些年,他又是开海,又是主动出兵北蛮,剑指南越,又是操练水师,相望樱岛,又是大力发展经济,提高造船等技术的,哪一个,都算不得安分,哪一个,都能体现他的乾纲独断。 温柔的不容反对,温水煮青蛙,何尝不是另一种,认准了不反悔的,乾纲独断呢? 而这几位老大人,都是人精,哪里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哪里看不出,当今并不喜欢已经被腐蚀殆尽的儒学? 改革科举,便是当今的态度。 而现在,主动站出,也是他们这几个臣子的态度,也是对外的态度,要么,趁此时,拼一把,要么,只能一直龟缩于儒壳之内。 金陵,姑苏 黛玉看着身旁的几位,年龄性别各异的弟子,合上书信,对一旁的储睢道:“老师,东风已至。”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啦,更新不那么稳定了,快结束了 然后番外是打算结算后开福利番外,订阅达到了一定比例的小伙伴可以不花钱直接阅读番外,只是要等完结结算后才能开,到时候估计一周多等待时间(福利番外容易误触全-订的问题不知道修好没,到时候大家注意一点就是了 【终章】 第167章 黛玉重回红楼完 宝玉依旧说出了那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家众人都道宝玉又说胡话了,黛玉却并未被宝玉不合时宜的莽撞吓到,而是道:“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自然是有些许相似的。” 一旁的老太太还在乐呵呵的笑着,但是听了黛玉的话,笑着的节奏却慢了下来,不经意间重新扫了眼自己的这个外孙女。 老太太听出了,黛玉对男女大防这些的重视,也看出了,黛玉很有自己的主见,且一个人孤身来到京城,竟有一点也不慌乱。 如此,更应该亲上加亲才对。 只是太有主意了,总担心有什么意外。 不过还未等老太太担心,意外便已经出来了。 “妹妹可有字没有?” 原本还淡然的黛玉骤然升起一阵危机的感觉,还未等理清这个感觉,只是纳闷宝玉怎么读的书,谁家儿女七八岁就有字的? 就听到宝玉继续胡咧咧,“那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 颦颦二字尚未吐出,黛玉怒而起身,呵斥道:“荒唐!” 清脆的怒斥声,让刚刚还笑闹的内间一阵寂静,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怒气未消的黛玉。 正面黛玉怒容的宝玉,被那双寒眸凝视,竟再不敢说话,一瞬间想到了发火的老爷。 看到宝玉缩了脖子,王夫人看不得宝玉被欺负,刚想开口,就见黛玉头也没转,却道:“二舅妈你说得不错,宝玉的确是个混世魔王,只是晚辈想问问王夫人,王夫人也想咒我爹吗?” 女子的表字,要么是父母长辈所取,要么是嫁人后的丈夫所取,宝玉说处前半句话的时候,贾家竟无一人阻止。 宝玉当然没想咒林如海,宝玉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但是贾家现在能怎么说? 不是咒林如海死?那是什么?难不成还是要当林黛玉丈夫?他们敢说吗? 这个时候,只有老太太出来打圆场,“玉儿,玉儿,宝玉是个不读书的,你别理他,他是无心的!外祖母让他给你陪不是!” 黛玉转过身来看着老太太,眼眶含泪,却忍者不落下,好不委屈,这副模样,谁能说她不是受害者?本就是她受了委屈。 “外祖母,故意也好,无心之失也罢,只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如何能装作没听见?” “从我一到荣国府,二舅妈便轻视我林家,后又生怕我缠着他宝贝儿子,如今宝玉又这番……外祖母的好意,我却是无法承受了,请赎黛玉不能在荣国府给老祖宗尽孝了!” 说吧便跪下给老太太这个外祖母磕了一个头,干脆利落的起身往门外走。 一个个的惊雷把众人惊在了原地,顾不得看王夫人的脸色,老太太连连杵拐杖,着急道:“快拦住表姑娘啊!” 林家和敏儿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也不应该是如此直接的性子啊!这些话,怎么能够当场说出来,这不是撕破脸吗? “玉儿!这是何苦啊!你二舅妈是个糊涂的,还有外祖母给你撑腰呢!你又能上哪儿去啊!” 黛玉看着跪在她面前拦她的丫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头对老太太轻声道:“我的丫鬟雪雁,和奶娘今日都是在下人的居所休息,外祖母,不知二舅妈给我安排的住所,在哪儿?” 老太太紧张焦急的神色顿了一瞬,与门口与她对视的黛玉对上了双眼,一老一少,却是少隐隐压住了老。 “玉儿还小,现在又还冷着,先住在我那儿的碧纱橱,外祖母舍不得玉儿,等开春后再搬出去。” 亲情牌,哪怕知道是虚假,但是也不能直接无视。 “外祖母,玉儿已经七岁了。” 碧纱橱,都不是正经的卧房,谁都可以进出。 天色已晚,黛玉到底是没有今晚就走,先和三春一起住着,这是黛玉开口退的一步,老太太自然高兴。 只是夜深了,老太太这才感到深深的疲惫:“两个玉儿闹成这样,难成啊。” 要是能成,倒是真的只有等林如海去世了。 但老太太不觉得黛玉能离开贾府,抛开贾家,她还能去哪儿?回扬州?怎么可能。林如海送她来,本就是避祸,又如何会送她回去! “林如海这个没用的,护不住敏儿,怎么不干脆自己也跟着去呢!” 林家已经无甚亲族,如此一来,林家的资源,还不都是玉儿的?还不都是贾家的? “把老爷和太太叫来。” 看看王氏干的都是什么拖后腿的事儿! 可王夫人,又何尝不是看出来老太太有心结亲,却也有心打压,将主动权掌握在贾家,才敢如此行事。 但是黛玉这个表姑娘,却是一个打明牌,不会委婉的性子,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 所以第二田一早,贾府的仆人就开始给黛玉捣腾新的房间了,不敢再怠慢。 而贾政,也收到了贾雨村的拜帖。 贾雨村一来就扯上了关系,说明来意,又到本就昨天该来,却因意外耽搁了些许,这才今日来访。 贾政哪里不知道这个意外就是外甥女这回事儿?但贾政本就是希望林贾两家关系更加紧密的,如今又看到了欣赏他那个妹夫透露出来的一点人脉,哪里还会贾雨村和黛玉这个送上门来的纽带? 尤其是这贾雨村,说护送就是真护送,十分尽心,虽然打了他们贾家的脸,但是可见是个老实人,如此一来,他们贾府帮了贾雨村,贾雨村还不得给他们尽心? 甚好,甚好啊! 贾政这边两人是推杯换盏,诗词歌赋,其乐融融。外面却一阵喧嚣,“老爷,宫里来人了!” 贾政眼睛一下就来神了,宫里来人了?莫不是元春有好消息了?! 却也因为欣喜,未曾注意到贾雨村瞳孔一瞬间的收缩。 他这个学生,可真是算无遗策啊。 算到了贾府的轻视,算到了贾府仆人的嚣张,就连宫里的反应,都算得分毫不差。 林如海的女儿进京受了欺负,一天时间传遍了京城,皇宫内听到风声,皇帝为了施恩,宣林家女进京,其实不难猜,在如今的格局下,但是她才几岁? “咱家奉陛下旨意,特来接林姑娘进宫拜见。” “有劳公公。” 当今要收拢权力,要让臣子给他办事,那黛玉这个巡盐御史的女儿进京,还受了委屈,闹得都惊动了巡逻的京卫使司,那当今就不能装作没听到。 宣林家女进京,既是安抚林家女,既是表达他这个皇帝不会辜负每一个办事的臣子,也是对荣国府的敲打,堂堂公府,竟然连个小姑娘都欺负。 而林家女入了宫,得了皇后的照拂,那贾家的一些心思,就只能按下! 黛玉进宫,虽然也打了他们脸,但是算起来也都是亲戚,是他们荣国府的表姑娘,老太太到底沉得住气,很快就笑道:“我这个外孙女,是个有福的,敏儿将她教得好啊,落落大方,在天使面前也能沉重冷静。” “迎春,探春,惜春,你们几个丫头,以后多跟着玉儿学学。” 三春俯身,乖巧道:“是。” 这是他们贾家的表姑娘入了圣人的眼!这就是他们荣国府的荣耀! 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 当今自然还在早朝,况且虽是他的名义,但是一个女眷,让皇后出面,其实也就够了。 黛玉当然是去拜见中宫皇后。 “臣女林简,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漏,十分得体。 “好孩子,快起来,快过来让本宫看看,怎么看着这般纤弱,可是受了委屈?” 都说江南女儿苗条,可这才几岁的娃娃,身体怎么也这般瘦弱?这林家可真不会养孩子,林如海也是,竟然糊涂到把这么个姑娘家啊,送到荣国府这个狼窝。 想到昨儿个听到的消息,皇后也不禁摇头,荣国府如今的当家,可当真是丢人丢大了,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巴巴去接,接来了又折辱,没得脑子有病。 真是孤女也就罢了,没有后台,受了欺负也没人知道,可林如海还在呢,又正得陛下重用,怎么着,你贾家是看不起林如海,还是看不起重用林如海的陛下? 尤其是再看黛玉身形纤弱,可周遭的气度,眼中的清明,都能看出这是个好姑娘,皇后的心当场就更偏了。 黛玉见皇后还是记忆中的皇后,更是如鱼得水,等当今下了朝,来到皇后寝宫,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皇后的笑声,进去一看,若非黛玉这脸太过陌生,他还以为是皇后和自己女儿在一起放松呢。 也不能这么说,他和皇后的女儿,贴心是贴心,但也漏风,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天伦之乐”过了。 而他这一进来,笑声戛然而止,小姑娘有些惊讶慌乱,又很快行礼问安,搞得跟他来得不是时候一样。 黛玉带着大包小包的赏赐回了贾家。这下子,贾家那群只知道看钱的仆人,也再也不敢轻视这个表姑娘了。 “朕本意是施恩,倒是不曾想,这林家女能让梓童如此开怀,倒也是她的本身了,既如此,便有空多召她进宫便是。” 皇后伸手握住当今,笑着道,“陛下都这样说了,臣妾可就当真了。臣妾倒是真喜欢这孩子,就是看着身体偏弱,等下回来,让太医给瞧瞧,荣国府可不像是会精养孩子的。” 当今感受到手中的触感,脸上笑意更加意味深长,随后道:“是这个理。” 这皇宫里,也不能说没有筛子。 夜间就寝,当今看着手中的绢布上的字迹,良久,感慨道:“朕素知江南水深,不想能将林海逼到这个份上,用上了自己女儿传信。” “这样看来,码头上,就是林家故意闹大的了。如此,林家女才能名正言顺进宫。” “只是不得不说,这贾家,蠢也有蠢人的用处啊。” 不蠢的话,不嚣张的话,林家女也没机会借机闹开,让宫里有机会施恩,这林家女手中的信息,还不知道得多久才能传出来。 一月后,收到京中迷信的林如海:??? 什么叫,他有个好女儿? 什么叫,裘衡已经在查徐家子的踪迹。 什么叫,让他继续迷惑江南那群人。 不懂,但似乎和自己女儿有关,且关键线索已经掌握,那……那就当是他掌握的吧,不然黛玉那儿说不清。 林如海一头雾水,但没有拖后腿的暴露,找个时间给林家老祖宗们上了一炷香。 又一月,贾雨村被“荣国府”的人脉送到了金陵,给“四大家族”做挡箭牌,实则孤军深入。 半年后,江南盐税案告破,林如海升官进京,将黛玉从贾家接了出来。 黛玉有功,封县主,特破例,允其入国子监读书。 又三年,黛玉才学力压国子监诸生,万寿节上,黛玉一篇诗作,得圣心开怀,准黛玉以翰林检讨之职,入翰林院就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鱼与鸟不同路,黛玉与宝玉,终究是两条不一样的路。 哪怕没有了弟弟,但只要黛玉愿意,依旧能在荆棘中,走出一条路。 天有阴阳,人有男女,没有什么是女子就不能的。 曲意逢迎的颂圣诗也好,舌战群儒的真才实学也罢,撕开一个口子,就不会再合上了。 林家无后,所以陛下愿意施恩,多给恩赐。 可她林黛玉,也是林家人,一样能撑起,林家的门楣。 看,今年的花朝节,百花开得,是如此的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