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大佬爱人全家跟着吃软饭》 1、全家都是穿来的 1982年春，西北省城火车站。 乔雨薇一家扛着包裹赶火车，她爸和她哥个子高，包裹扛在肩头左躲右闪几下就顺利挤到人群前头去了，乔雨薇和她妈没有身高的优势，在人群中行进的极为困难。 乔雨薇和她妈一人怀里抱着一只老母鸡，母鸡装在尼龙袋子里，袋子上剪了几个小洞，以防鸡被闷死。不过这会儿人挤人，母鸡被吓得在尼龙袋子里缩成一团，就连乔雨薇都差点被挤倒了好几次。 “妈，反正爸爸和大哥已经赶到前头去补票了，也不怕没有座位，咱们要不到边上先等一会儿，等人上的差不多了咱们再上。” 乔雨薇艰难的跟她妈提建议，真怕再这样挤下去，万一发生了踩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乔妈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闺女，不敢答应，“不行，咱们要赶紧上去，人多力量大，要是补不到坐票，这几天就得站着睡觉了。” 乔雨薇只好认命的跟在她妈后面继续往前挤。 等挤上了火车，母女两个俱都出了一身的汗，乔雨薇喘着粗气，边往前走，边四处张望着寻找她爸和她哥的身影。 “哎，在那儿呢。”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乔雨薇心里一喜，赶紧拉着她妈挤过去。 到跟前见她哥不在，张望道：“我哥呢？” “补票去了。”乔爸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将套在外面的军大衣脱下来，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这张桌子上的四个座位都是咱们的了，你们赶紧坐下，不要挡到后面的人。“ “补到票了？” “我们上来的早，已经问过乘务员，可以补到票，你哥跟着交钱去了。” 听到这么容易就补到了票，母女两人俱都喜笑颜开，小心将尼龙袋塞到座位底下，安心坐了下来。 车厢里刚上车的乘客还在络绎不绝的穿梭着找座位。等到“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乔雨薇感觉到火车开始悠悠的动了。 这时她哥乔雨林也回来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得精瘦有力，他扬了扬手里的票，得意道：“已经补到了，幸好上来的早。”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一点，乘客们略作整理后，开始进入休息状态。 一家人为了赶火车，早上起了个大早不说，还在进站口站等了好几个小时，再加上刚才又经过了一场挤火车大战，此时已经精疲力尽，车厢里动静轻下来之后，没多时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晚上，火车走走停停，沿途好几个站下去了一些人又上来了一些人，乔雨薇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乘客上车下车的动静，本能的摸了摸脚下的行礼还在，便又安心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却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昨晚还秩序井然的车厢里此时满满当当全是人，过道里或站的，或自带小板凳挤在一起坐的，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若是有人上厕所，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么多人?什么时候上来的？” 乔雨林比她早醒，正捧着半个窝头啃，闻言解释道：“五点多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大站，好多人都是那个时候上来的，幸好咱们补票补的早。” 说着，将手里的窝头往乔妈面前一让，“妈，你饿了没有？吃点儿吧。” 乔妈刚睡醒，没有胃口，便摇了摇头。乔雨薇看她妈不吃，眼疾手快抢了过来，“我吃。” “哎，我问你了吗？咋这么不客气呢？”乔雨林习惯性的和妹妹斗嘴。 乔雨薇不理他，将那半个窝头吃完后，觉得噎得慌，又伸手去拿乔雨林面前的水杯。 这次对方反应极快，在她伸手之际就将水杯抱在了怀里，让乔雨薇扑了个空。 “想喝自己去接。”好家伙，自己早上为了接杯水，骨头都差点被挤碎了。 “妈，你看他。”乔雨薇扭头就找乔妈告状。 “大林，不要欺负妹妹。”乔妈板起脸，佯装生气教训儿子。 乔爸在一旁帮腔，“就是，你看人这么多，雨薇怎么接，你人高马大的，多跑几趟有什么关系？” 一家子都向着小妹，乔雨林早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了，抱怨了一句“偏心”，便认命般将水杯递了过去。 乔雨薇见好就收，喝了一半，又给他留了一半。 “算你有良心，”乔雨林嘟囔了一句，“不过水真不能多喝，这人挤人的，上趟厕所也忒费劲了。” 不光费劲，厕所还脏，乔雨薇打算这几日少吃少喝，尽量减少去厕所的次数。 “爸，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乔爸正在研究手里的地图，闻言摊开在桌子上指给一家人看，“现在才走到这里，中途应该还要经过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站，要是不晚点的话，再过三天咱们就能到了。” 乔雨林听得绝望，“要在这破车上挤这么多天，我非疯了不可。” 乔雨薇道：“知足吧，咱们比那些挤在过道里的人幸福多了。”虽然鼻端萦绕着人群混居产生的各种复杂的气味，但依旧是比下有余。 “要是能坐飞机就好了，”乔雨林感叹道："高铁也好啊。”此刻他无比怀念现代各种出行工具。 却不料他这话一出，其他三人俱都变了脸色。 乔妈戒备的看了一眼挤在周围的陌生乘客，见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才扭头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乔雨林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小声找补道：“是我说错了。不过刚才声音小，除了你们没人听得见。” “还是要慎言，”乔爸难得严肃一回，“你妈出门时怎么交代的？奇怪的话不要说，奇怪的事不要做。” “知道了。” 见他低头认错，乔雨薇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他们一家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从现代穿回来的。 没人解释的清原因，只知道有一天早上一睁眼，家里的环境就全变了，一家人脑子里多了许多陌生的记忆——他们继承了八十年代原主一家四口的记忆。 原主一家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可如今变成了他们，根本无法适应倒退了四十多年的农村生活。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封从部队上寄来的邀请信给了他们希望。 信是乔雨薇的团长丈夫高如海寄来的。 记忆中，两年前，那时在这世上的还是原主一家，山上发大水，部队组织战士们到地方上抗洪救灾，高如海转移群众时被冲进了洪水里，一直冲到了下游，幸好被乔雨薇意外救下。 农村的谣言太可怕，轻易就能毁掉一个人。等到乔雨薇英勇救人的事迹渐渐淡化后，另一种风言风语传了出来，说是她当时救人时浑身湿透了，身子已经被男人看光，这样的女人谁家还敢娶？ 风言风语逼得乔雨薇差点跳了井，高如海得知后，二话不说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宣布要跟乔雨薇结婚。 两人虽然结了婚，但都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高如海返回部队后，倒是每年都来信邀请乔雨薇到部队上去探亲，却都被拒绝了。 但对于现在的乔家来说，去投奔这个便宜女婿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火车上的不适感在坐了一天后稍微减轻了些，当初嚷嚷着会疯的乔雨林却是适应的最好的一个，他很快就融进了打牌的队伍中，每天一睡醒就吆五喝六的开始组牌局，跟几个穿着潮流的青年从早打到晚。 他人不在，他的座位就被一个中年女人临时占了，因感激他们给她让座，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包牛皮纸包着的点心，热情的请他们一人尝一块，乔爸乔妈不好意思多拿，只给乔雨薇递了一块，便叫对方收起来了。 自从来到这里，一天三顿的窝窝头、冻洋芋，猛地尝到点心的味道，乔雨薇差点好吃的咬到舌头。 其实，这点心硬邦邦的，酸味比甜味更重，比起现代的各种面包点心，味道真是差远了，但此时此刻却是好吃到了极点。 乔雨薇舍不得一个人吃，便掰成了四份，给乔爸乔妈一人喂了一份，自己吃一份，最后一份打算留给她哥。 中年女人看见她的举动，羡慕的夸赞道：“你这闺女可真是贴心，不像我家那丫头，嫁出去好几年了，娘家一年也回不来一趟。” “这孩子心眼确实实诚了些。”乔妈一脸骄傲，又问她，“大姐，你这是去哪里呀？” “就是去看我那闺女。前些日子接到来信说是快要生了，唉，她公婆去的早，我跟她爸都担心月子里没人伺候，就想着去看看，好歹月子里伺候出来不是？” “确实是。”乔妈在现代时是妇产科大夫，此时正好聊到了她的专业领域，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咱们中国人都讲究月子得坐好，不然对身体伤害非常大......” 乔妈随口说了许多孕产妇的注意事项和月子坐不好带来的后遗症，本来是闲聊，却没想到吸引了周围一众女人的注意力，因为她说的那些后遗症，句句都说到了这些已婚已育妇女的痛点上。 “我就说怎么自从生了我家大丫头后，弯腰扫个地腰就酸疼的不行，我婆婆还说我是懒人屎尿多......大姐，你咋知道这么多呢？有啥办法治一治不？” “我原先在家时就是给人接生的，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些。”她不能说自己是个妇产科大夫，但原主本来就是给人接生的，这也是个好借口。 “你也帮我看看，我自从生产后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不知道啥原因......” “还有我家闺女，都怀了六个多月了，大夫说有些胎位不正，害怕生的时候难产，有没有什么办法......” 得，这是直接看上病了！ 看着围绕在乔妈周围求医问药的一众人，乔雨薇只好埋头跟她爸两个研究起这一路上的地图，全当打发时间。 乔爸性子内敛，不喜欢呼朋唤友，乔雨薇之前倒是被几个小青年搭讪过，但都被她哥凶巴巴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2、车站接人 一直到晚上列车员提醒要休息的时候，找乔妈看病的人才陆续散去，乔雨林也回来了。 乔妈问他吃不吃干粮，乔雨林挥手道：“刚才已经吃过了。” 乔雨薇将给他留着的那份儿点心递了过去，“喏，尝尝味道吧。” 点心本也不多，对乔雨林来说也就半口的量，但妹妹这份心意倒很是让他受用，他笑着去摸她的头，却被乔雨薇一缩头甩开了，“不要破坏我的发型。” 次日，乔雨林又说是去打牌，但还没到中午饭点的时候就吹着口哨晃悠悠的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钱都输光了？” 乔雨薇纯属调侃，谁都知道家里那不多的积蓄不能轻易动用，乔雨林怎么可能拿自家的钱跟人玩儿，他那完全就是跟人空手套白狼。 “怎么可能？我们约好了下午继续。”乔雨林说着将手里提着的两包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在家人疑惑的眼神中解释，“今天手气不错，不过大家萍水相逢就图个乐子，我也不好意思真要别人的钱，就让他请我两包桃酥意思意思。” “哥，你还有这本事？” 乔雨薇迫不及待的去拆桃酥的包装。 “你哥的本事多着呢，小丫头，你就瞧好吧。”乔雨林嘚瑟。 乔雨薇不以为然，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哥有多大本事她还是知道的。 穿过来之前，乔雨林已经大学毕业快两年了，却一直没有出去工作，一直在鼓捣自媒体短视频，说是要抓住站在时代风口上的机遇，可叫她说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明晃晃的啃老行为。 乔妈也泼他凉水，“小赌怡情大赌伤人，玩玩可以，但你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放心吧，就是玩玩，我还能指着这个致富不成？”说着一屁股坐到了乔爸旁边，“爸，你别光吃啊，替我说两句，他们母女两枪口一致对向我，咱们也得统一战线啊。” “对，”乔爸赶紧帮腔，朝乔妈道：“你别老把孩子往坏处想嘛，你看他多孝顺，别人请他吃桃酥，他转头就全部拿回来给我们吃了......哎，这包先不要动。” 乔爸一把打掉了乔雨林去拆另一包桃酥的手，把桃酥推给了乔妈，“这包收起来，到时候也算是个情行，咱们总不能空手上人家家里去吧。” 乔爸平时是万事不管的性子，如今竟然也操心起人情世故来了，看来他也是种地种怕了，宁可不要文人的风骨，也不愿意再回到农村去。 看着他妈果真依言将完好的那包桃酥收了起来，乔雨林悻悻的收回了手。 这还是自己买的呢，他们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再长的旅途也总有终点。火车终于在三天后的凌晨到达了终点站，乔雨薇一家清点了行礼，顺着人流下车。 兜里揣着介绍信，但一想只住半个晚上，一家人又都觉得去住招待所不划算。看候车室挺扛风，于是一致决定就在这里凑活到天亮。 穿越之前乔家一家生活条件并不算差，穿来之后这短短几个月，所有人都开始或有意识或或无意识的适应精打细算的日子。 在候车室等天亮，自然不能四个人全都睡着，乔爸和乔雨林自觉承担了轮流值班的任务，乔雨薇则靠着乔妈打起了盹儿。 之前回信的时候害怕火车晚点，跟高如海约定的是今天中午接站。天亮之后，候车室开始嘈杂起来，一家人都没了睡意。看时间还早，乔雨薇提议出去找口热的垫垫肚子。 他们在火车上好几日都是干粮就着白开水，下火车之前就连干粮都已经没有了。 乔妈略做考虑也就同意了。她比闺女想的更深一层，一家人火车上这几天脸没洗过牙没刷过，此时精神萎靡，跟逃难的没啥区别。 见便宜女婿之前，最好还是略作休整恢复下精神头的好。 火车站招待所旁边就有一家国营饭店，一家人要了四碗汤面。等端上来，上面还冒着热气，乔雨林完全不顾吃相，连汤带面几口就干光了一碗，放下碗只觉得浑身顺畅。 “活过来了！” 吃完面，结账前又问服务员要了半盆温水，一家人轮流着擦了把脸，收拾的稍微精神了些，才又回到火车站门口去等人来接站。 一家人都以为来的一定是高如海，没想到最后等到的是政委林斌。 林斌和乔雨林的个头差不多，军装穿在身上既显硬朗又有一丝文人的儒雅。 乔雨薇最开始看到林斌朝她们走过来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的长相怎么跟记忆里不太一样？连忙扭头跟她妈对了个眼神，乔妈一时也拿不准，他们一家的经历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要是继承过来的记忆出了偏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还好林斌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是乔雨薇同志吧？我是林斌。” “你好。”乔雨薇瞬间在心里松了口气。 “高团长临时有重要任务，委托了我来接站，嫂子，你们等的时间长了吧？” “没关系，我们约定的就是中午。”乔雨薇露出笑容，“林同志，麻烦你特意跑这一趟。” 林斌是临时被高如海派的任务，出门前得的嘱咐，说是除了他爱人之外，应该还有一位亲眷一起陪同来，却没想到一口气接了四个人。 双方相互介绍后，林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一家子，岳父岳母来了不止，就连大舅子也没落下，再看随身行李和母女俩怀里各抱着的一只老母鸡，整个家当都搬来了，这情形怕不是探亲，而且一家子都打算长住了。 老天爷，高团长家可要热闹了。 “婶子、叔叔，那咱们这就走吧，正好能赶上军区拉物资的顺风车。” 林斌不论心里如何想，表面上恭敬有礼，主动接过了乔爸手里的提包，又去接乔妈手里的母鸡。 乔妈笑道：“不用，不用，这鸡拉了一路了，都在尼龙袋子里，别熏着你。” 林斌从善如流收回了手。 他说的顺风车，是一辆军用卡车，后车厢用布棚罩着，上面已经堆满了瓜果蔬菜，乔爸被让到了副驾驶上，其他三人则跟着林斌上了后车厢，瓜果蔬菜中间腾出一块空地，供三人坐下。 人坐稳后，车就开上了道。林斌随手拿了三个西红柿，请他们垫垫肚子。 乔妈想要客气一番，乔雨林却已伸手接过，胡乱在自己打满补丁的蓝布衣裳上蹭了两下，分给了他妈和妹妹。 “林同志，解放军的传统不都喜欢自给自足吗？咱们连队里就没有种下蔬菜？”乔雨林咬了一口西红柿，开始自来熟的聊起天来。 林斌解释道：“我们是作战部队，连队里蔬菜种的少，一般都是其他地方给我们集中供应，炊事班半个月出来拉一次。” “那你们真是太辛苦了，说实在的，我要不是年纪过了，也想来参军。对了，咱们部队招兵的标准严不严？” "还行，还是要看兵种。"见乔雨林三两下就将西红柿吃完了，林斌又给他递了一根黄瓜。后者来者不拒，掰了一半给乔雨薇，“吃着还挺甜的，不过个头不咋大。” 乔雨薇猜测道：“估计是品种问题，也有可能是化肥的原因。”这个年代的化肥种类极少，最常见的是尿素，虽然能增肥，但并不是对所有农作物都适合。 “林同志，咱们部队上种菜都用什么化肥啊？” 这可问到林斌的知识盲区了，他又不是炊事班的，怎么可能知道人家是咋种菜的。于是笑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咱们国家现在对化肥的推广力度非常大，对农作物增产增收应该非常有帮助。” 说完看向乔雨薇，他知道乔家是从农村出来的，收成问题肯定比他要在行，却不想对方其实是个假农民，要是乔爸在场，好歹能从过往看过的书里搬出几句应付一番，轮到乔雨薇就只能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附和一句“确实是”。 一行人要去的军区驻地并不是很远，车行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因卡车要准时送物资，一进驻地就将他们放下了车。 “叔叔、婶子，车要赶着下连队送物资，离家属区还有一段距离，咱们得走着过去了。” “没事，这已经很省事了。”乔妈笑着谢他，“小伙子，多谢你这一路照顾我们啊。” “婶子，你别跟我客气。我们大家平时跟高团长的关系都不错，以后要是有啥要帮忙的，招呼一声就行。” 这一路上乔爸虽没有跟他们一起坐着聊天，但林斌上车接下车送的态度还是让他很有好感。 “小伙子多大了？当了几年兵了？” “今年二十七了，服役有九年了。” 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团级干部了，“不错，不错，”乔爸忍不住夸道：“小伙子有前途，好好干！” 乔妈则更关心他的生活问题：“有对象了没有？结婚了吗？” 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女人，感情生活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还没呢……从这儿走，就快到了。”林斌渐渐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顿时长腿迈的更快了些。 乔雨薇则和她哥缀在最后面说悄悄话。 “不知道环境怎么样？” “肯定比咱家那两间漏风的土屋好。”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乔雨薇有些惆怅。 “放心，最多三个月，等咱立住脚了，第一件事就是到城里去买房子，现在的房价肯定比几十年后便宜，到时候多囤它几套，就当是投资。” 乔雨林十分自信的跟乔雨薇打着包票。 3、怎么来了一家子 此时，正是一天中家属院里最热闹的时候，中午过后家里该上班的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一众军属们闲下来就开始聚坐在太阳底下或织毛衣或纳鞋底的闲拉磕。 乔家一家子走进去的时候，人群中有人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他们，“哎哟，林政委，你这是接谁去了啊？” 这一问，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乔雨薇瞬间感觉到有十几双目光投向了他们。 “小林同志，该不是接你媳妇去了吧？” 玩笑越开越过分，林斌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这是高团长爱人一家，来咱们部队探亲的，高团长临时有事，我就是帮忙去接人的。” 哦，原来是高团长的家属啊。 有些消息灵通的，打从半个月前就知道高团长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准备迎接家属入住，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到了。 面对一众军属的好奇与打量，乔妈当大夫时积累的与人民群众打交道的丰厚经验这时候就配上了用场。 她从提包里掏出一包桃酥，大方分散出去当做见面礼，将自家人介绍出去混个脸熟，又道：“我们是乡下人进城，头一次，大妹子，一看你就是个热心的，以后我们有啥不懂的，还要请你们多多照顾！” 乔妈阅人无数，眼神毒辣，挑上搭讪的正是刚才一上来就喊“小林同志”的中年女人。 女人白皮肤、大脸盘，穿着体面，见她示好，立刻就应承道：“咱们都是天南海北聚起来的，能遇上都是缘分，你们以后有啥问题只管找我。” 她不但嘴上热情，行动上也不弱，说罢就起身要从林斌手里接行礼，“小林同志，你要有事就去忙，我们都是闲人，保准把高团长的家属送到家去。” 她话一出，周围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军属立刻站起来响应，“姚大姐说的对，就交给我们吧，肯定照顾好。” 林斌推辞不过她们的热情，但还是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态度一路将人送到高团长家门口，目送她们进去才离开。 一路上，乔妈挽着姚大姐的胳膊，几句话间就摸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她男人在师部任副政委，副师级干部，怪不得刚才军属中隐隐以她为尊。 两人又续了年龄，原来这位姚大姐比自己要年长五六岁，顿时笑道：“哎哟，我刚才还叫你大妹子呢，你这是咋保养的？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女人哪有不喜欢人夸年轻的，顿时热情里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轮到我叫你大妹子了，你瞧，高团长早半个月就在搞卫生呢，这玻璃擦得多亮啊。” “不错，这院子看着真大，光线也好。”乔妈满意道。 乔雨薇跟在她妈身后，此时也在打量小院。整个小院的布局呈倒“l”型，一共四间砖瓦房，看新旧程度应该是新修没几年的房子。 因家属区的院子都是统一规划，布局上大差不差，姚大姐介绍起来熟门熟路，“中间是客厅，旁边大的这一间是主卧，是个套间，东面这一间是厢房，略小点，再旁边是厨房，原先的窗玻璃不好透光，高团长半个月前给换了，买玻璃时还是找的我们家那口子的路子，现在看着敞亮多了。” 介绍完布局，帮着将行礼全都搬到屋里后，略坐了坐，姚大姐就带着几位军属离开了。不过他们这一趟除了帮忙还有了别的收获——意外知道了高团长和他爱人结婚的真相。 回去的路上，姚大姐不禁感慨，“没想到高团长竟是个这么有担当的人。当年他突然打报告要结婚，家属院里的人猜来猜去，说啥的都有。” 刚才聊天时，乔家大妹子说起自家女婿，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感激。 其他人也有些唏嘘，“高团长一表人才，没想到竟然因为谣言就糊里糊涂的结婚了。” 也有人表示不认同，“我看他爱人长得眉清目秀，丈母娘一家也都是有修养、好说话的，两人还是挺相配的......” 高如海一直忙到天黑，出来遇上林斌，听他说已经完成任务，再次道了谢，就匆匆往家赶。 他可不知道家属院里的军属们已经替他把过关了，只想着人刚来部队，人生路不熟的，自己不但没有亲自去接，还将人晾了大半天，实在是说不过去。 林斌本想跟他再多说几句接人时的情况，但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又将话咽了下去。 高如海走进家属区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已经冒起了炊烟，有人出来接水看到了他，连忙叫住：“高团长下班了？” “是啊。”高如海匆匆点头。 隔壁几家听到动静，立刻也从屋里出来了，有人甚至特意走到院门口跟他搭话，“高团长，明天带你爱人来家里吃饭啊。” “这是我家腌的糟鱼，带回去给家里人添个菜。”临了又嘱咐，“我们家那口子早就说过，你是个有担当的，以后跟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感受到异于平常的热情，高如海被弄的一头雾水，应付的应答了几句，就往家去。 走到院门口时，见自家厨房的屋顶上也冒起了炊烟，心里不由一动，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乔雨林双手插兜刚从客厅晃出来，就看见了推门进来的男人。 “哟，妹夫你下班回来了？” 高如海看着他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大舅哥，连忙露出个温和的笑容，“雨......” “乔雨林。”乔雨林提醒他。 “雨林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吧？” “还行，就是路程忒远，折磨人了些......” 两人的说话声引起了厨房里人的注意，乔雨薇一手举着一根烧火棍，一手扶着门框探出头来，“哥，你跟谁说话呢？” 没想到这么一探，就直接撞进了高如海的眼睛里。 他看到一个小姑娘伸出头来，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眨巴眨巴，跟会说话似的。 此时天色已黑，屋里透出来的光并不足以照亮小院，但因小姑娘是从光里出来的，高如海看的异常清楚。 乔雨薇先看向他哥，再顺着他哥的眼色看向门口，见昏暗的光线里站着一个挺阔的身影，连忙站直了身体，从厨房里出来打招呼，“高......高同志，你好。” 高如海温和的点点头，道：“一路上辛苦了。” “还好。” 两人此时都有些陌生感，别扭的打完了招呼，乔雨林就上来圆场，将人带进了客厅，乔雨薇才又重新回到厨房里去。 乔妈正在剁鸡肉，正是她们一路抱来的其中一只。见她进来，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小高回来了？” 乔雨薇“嗯”了一声，按了按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将烧火棍放回灶膛里继续添柴。 亲眼看到真人，没想到气质这么好，跟原主记忆里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高家小院里今晚人气旺得很，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乔家人并未动筷子，而是将目光同时投向了高如海。 “岳父岳母，大家快动筷吧。”高如海斟上一杯酒主动站起来敬二老，“今天没有亲自去接你们，还请二老见谅。” 事实上，一来他是真有事，二来是真不知道乔家一家子都来了。当初乔雨薇的回信上只说自己到时候会由家人陪同着一起过来，却并没有说清来几个，他则理所当然的认为陪着来的一个也就够了。 乔爸乔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让他坐下，“小高啊，我们都理解的，你工作性质特殊，我们这一来要给你添麻烦了，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才对。” “岳母千万不要这么说。”高如海赶紧表态，“二老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我爸妈还不知道你们过来呢，这样，明天我先回去打个招呼，然后尽快安排双方见面。” 子女结婚两年了，两亲家确实还没有碰过面呢。高如海的考虑合情合理，但乔雨薇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跟他哥对视一眼，兄妹二人同时看向了乔妈。 自家就是来过渡的，赖着吃一段时间的软饭也是迫不得已，但不用做的这么齐全吧？还搞什么亲家会面会。 乔妈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也好。替我们给你父母带好，改天方便了我们再正式去拜访。” 吃过晚饭，大家坐在客厅里闲聊了一阵，高如海就提议大家奔波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乔家人来的突然，放在外面的被褥不够，高如海就让乔雨薇跟他进卧房找被褥。 看着两人进屋的身影，乔妈欲言又止。 进了卧房，高如海将房门虚掩上，才试探性的跟乔雨薇商量道：“主卧比较宽敞，让岳父岳母住，你住外面的套间，我跟雨林睡到厢房去......雨薇同志，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乔雨薇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本来这些话他不说自己也是要提的，现在一切麻烦都省了。 “行，听你的安排。高同志，谢谢你啊，我们家人不打招呼突然就来了，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 “别这样说，”最初的惊讶过后，高如海并不觉得有何困扰之处，反而觉得为人子女，给老人尽孝天经地义，“咱们已经结婚这么长时间，跟岳父岳母联系的少，是我做的不到位。” 他说的真情实意，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这两年跟你通信，我也知道结婚这事太过突然，你还没做好准备，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是在解释没有安排两人同房的原因。 不知道之前的乔雨薇听见这话怎么想，反正对现在的乔雨薇来说，这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对方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干脆利落的表明了态度，之前自己一家的担忧现在都不成问题了。 乔雨薇半晌无言，最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谢谢你。” 高如海听出她话里的感激，心头暖了几分。 4、军嫂是一个集体 晚上，关起屋门来，几人才有时间说话。 乔雨薇将高如海的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遍，乔妈听罢，半晌没有说话，乔爸怔了片刻，最后叹道：“小高是个厚道人啊。” 自家突逢大变，为了求生，本来做的是挟恩图报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嫌弃，竟还体贴入微的连乔雨薇的感受都照顾到了。 他们来时设想过，万一对方真的要跟乔雨薇做夫妻，那就一拍两散，迅速离婚，日后的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乔妈道：“这是大恩，咱们全家都要记住。以后要是日子好过了，咱们就认小高当干儿子，让雨薇认她当哥哥。”两家成了亲戚，日后总有报恩的时候。 乔雨薇本也心绪澎湃，听见她妈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我突然多了一个哥哥，我哥该不会吃醋吧？” “他敢！”乔妈凤眼一瞪。 乔雨林早就跟高如海到厢房睡觉去了，并不知道自家突然多了一口人。 这一晚，乔家人怀着感激的心情进入梦乡。比起火车上的颠簸，能踏实睡在床上的感觉实在太棒了，乔雨薇一夜无梦，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床时，其他人早就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餐了。 她打着哈欠出来，一巴掌拍到乔雨林的后背上，“为啥不叫我？” 乔雨林正在喝粥，被这猛地一下吓得一呛，粥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死丫头！”饭碗往桌上一搁，作势就要起身反击。 在两人大打出手之前，乔妈赶紧出声阻止，“别闹了，快吃饭，小高还要上班去呢，别耽误了时辰。” 乔雨林这才忿忿不平的重新坐了下来，乔雨薇占到了便宜，眉开眼笑的出去洗漱。 洗完，正往院子里泼水时，高如海出来了。 他一身军装十分板正，乔雨薇问他：“高同志，是要上班去了吗？” 高如海点点头，道：“以后就直接叫我名字吧。”一直同志同志的，虽然他们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但听在外人耳朵里，难免认为这对夫妻也太生分了些。 “好吧，那以后你也直接叫我名字。” “好，知道了，快进去吧。”早上气温低，高如海见她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忍不住催促。 这时，乔妈掀开门帘出来问道：“小高啊，中午想吃啥？还有一只老母鸡，要不中午给你炖上？” 高如海知道那两只鸡是岳母一家一路从老家抱来的，可见珍贵的很，为了招待自己，这一来先就杀了一只，他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把剩下的最后一只也杀了，连忙道：“不用了。我中午在食堂吃，不回来了。” “那行，晚上我给你下面条吃。要是方便，就把昨天接我们来的那小伙子一块儿叫上。” 林斌昨晚值班，直接就睡在了值班室，早上醒来后，已经去敲了三次团长办公室的门，第四次去敲的时候，里面才有了回应。 高如海打开门，看见是他，问道：“什么事？” 林斌跟进去，关上了门，才问道：“昨晚咋样啊？” “什么咋样？” “你丈母娘一家不是都来了吗？是不是瞬间就感觉到压力了？”林斌幸灾乐祸，“本来昨晚我是想提醒你来着，不过看你着急回家，就没来得及说。” 高如海不置可否。林斌又调侃，“想不到你结婚竟然是为了报恩，当年我还纳闷呢，怎么你小子出去一趟回来突然就成了已婚人士。” 高如海愣了一瞬，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斌摸了摸鼻子，“你丈母娘昨天一进家属院就跟姚大姐投缘上了，聊了没两句，家底儿啥的都告诉人家了，话里话外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顺便跟着听了一耳朵。” 高如海想起昨晚下班路上一众军属突如其来的关心以及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原来出处在他丈母娘身上。 “这些事你听听就算了，出去别再说了，毕竟关系到女同志的清誉。” “放心，我知道分寸。” 家里，乔妈带着众人将带来的铺盖家什该晒的晒，该清洗的清洗，完事后又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虽说他们来之前高如海已经收拾过了，但寄人篱下，勤快些总是没错。 乔雨林则被他妈央着在院墙角落里砌了一个鸡窝。剩下的那只鸡高如海不让杀，那便养起来吧，正好留着下蛋。 下午的时候，姚大姐来了。 乔妈立刻热情的将人请进家里，“大姐，快进来坐，雨薇，快给你婶子倒水。” 刚吃完饭，乔雨薇正捏着抹布擦桌子，闻言脆声应了一声，立刻就去厨房找杯子。 姚大姐一边说着“不用麻烦”，一边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看着比昨天又干净了几分，有些摆件儿也动过了，看来是重新收拾过了。 真是一家勤快人！ 她在心里夸赞着，又见乔雨薇手脚麻利的给她倒水，不由喜欢道：“可真是个麻利人，今年多大了？” “二十了。” 哟，年纪还小呢。姚大姐心里不住可惜，昨天听乔家妹子说的那些事，当时还不觉得，现在再一想，觉得那些造谣的实在可恨，两年前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怪不得会被逼得去跳井。 “大家都在一处住着，高团长的为人大家都是认可的，雨薇啊，你以后就安安心心的住着，两个人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乔雨薇顺着姚大姐的话点头。乔妈问：“大姐啊，你今天来是有啥事啊？” “哦，对，你看我，说着说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姚大姐一经提醒，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我想着你们刚来，各方面都陌生的很，下午要是没事，就跟我出去转转，我带你认识认识大伙儿，咱们院里都是些厚道人，大家多在一起处处，处熟了，以后有事要帮忙，你尽管开口就是。” 部队上最讲究的就是团结，姚大姐做了一辈子军属，早就耳闻目染，如今家属院里来了新人，她自然要发挥领头作用，带领新人尽快融入他们军嫂的集体中去。 姚大姐的提议正合乔妈的心意，熟人多了好办事，当即就决定带着闺女一起去。 “下午没什么事，大林和他爸想到城里去买些日用品，我跟雨薇正愁干什么打发时间呢，可巧你来了。” “要去城里啊？我记得二团的三营长要到军分区去开会，让你家高团长给打个招呼，正好搭个顺风车。” 乔雨薇为难道：“不好吧？我们不能刚来就让他为难。” 姚大姐倒是很理解她的想法。想当初自己刚刚随军，本来是要住到师部家属院去的，可一想到师部那些军属很多都是高知，自己一个农村来的，实在怯场的很，最后索性就住到了团部家属区来，好歹在这里自家男人的职位最高，对方想要笑话自己也得先掂量掂量。 饶是这样，自己也是谨言慎行的过了好几年，才敢稍稍摆出些架势来。 “这样，我直接给三营长打电话，那小伙子人不错，跟我们家也熟的很。” 乔雨薇立刻感激道：“婶子，真是太麻烦你了。” 实际上，乔雨林父子两个这次进城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能干的活计，家里没有进项，只赖着别人的好心吃软饭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打着顺风车走了之后，乔雨薇就跟着她妈正式去和军属们会面了。 双方昨天其实都已经见过了，今天并不用再多做介绍。几句话下来，众人只觉得乔雨薇温柔和气，乔妈待人接物进退有度，母女两个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刚从农村里出来的。 果然，能和高家结亲，没两把刷子才奇怪呢。众人心里这样想，不由对乔家母女又多了几分高看。 只是大家在称呼上犯起了难。本来都是军嫂，大家来往称呼时，不论辈分只论大小，比自己年长的一律都叫大姐，但此时多了一个乔妈，总不能母女两个都叫人家大姐吧。 “我跟你妈认了姊妹了，你叫我婶子，以后咱们就照着这个来论，该叫婶子的叫婶子，该叫姐的叫姐。比如郭营长的爱人，看起来大不了你几岁，可不能叫婶子。” 姚大姐说到最后，指着一个年轻女人半开玩笑的举例。 年轻女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姚大姐，那我以后是继续叫你大姐呢，还是跟着雨薇改口叫婶子呢？” “你爱咋叫就咋叫吧。”称呼这事不能深究，否则越研究越纠结，姚大姐索性随她们去。 年轻女人笑完了，凑到乔雨薇跟前自我介绍，“我叫袁敏，去年开始随军的。” “你好。”乔雨薇露出笑容跟她打招呼。 众人聊了一会儿，便自发分成了两拨，年长一些的围着姚大姐和乔妈，年轻人则跟乔雨薇、袁敏她们凑在一处。 聊的话题也不一样。乔妈说了没几句，便有意识的将话题往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带，没一会儿就给众人科普起了妇科知识。 乔雨薇则正听人说起城里新开的百货商店。 “......各种各样的款式都有，就连那些国外进口来的，也是大模大样的挂在架子上......售货员的态度也好，不像那些国营店......” 众人听着来了兴趣，赶紧凑在一起商量啥时候逛逛去，买不起，过过眼瘾也好。 自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来，商场货架上东西的种类越来越丰富，隔一段时间不去就有她们之前没见过的东西上架，大家越来越觉得兜里的钱不够用起来。 众人商量定了，又征求袁敏的意见，袁敏则扭头问乔雨薇，“雨薇，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乔雨薇热情响应，“咱们大家一起去。” 虽说人人平等，但实际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论资排辈儿，乔雨薇虽是新来的，跟大家的交情也没那么深，但她丈夫是正团级干部，职级在那里摆着，在众军属中天然就比别人多几分威信。 5、公公是司令员 晚上，乔家两父子是跟高如海一起回来的，后面还跟着林斌。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高如海笑道：“下班时正好碰到了。”又引荐道，“雨薇，我请林斌到家里吃个便饭。” “早都准备好了，你们快洗手上桌，我去跟妈说一声，可以开始上菜了。” 林斌客气道：“我也一起来帮忙吧。” “不用，你是客人，只管吃好就行。”乔雨薇笑着将人推到餐桌边，让乔雨林帮着招呼。 厨房里，面条已经出锅。 乔雨薇先将几碟凉菜放到托盘里端去了客厅，乔妈端着面条和卤酱紧随其后。 林斌一看见面条和卤酱，顿时眼睛一亮，“婶子，今晚吃打卤面啊？” “哈哈，今天你可有口福了。”乔雨林拍着他的肩膀玩笑道：“打卤面可是我妈的看家本领，保准你吃完第一碗还想第二碗。” 他负责盛面条，前两碗给了乔爸乔妈，第三碗给了林斌，并指导道：“多放点卤料，汤汁浇透了才好吃。” 打卤面最要紧的有两点，一看面条劲不劲道，二看卤酱正不正宗。 面条是乔妈擀的，她手劲大，揉到了位，面条出锅后又过了一遍冷水，十分劲道，吃进嘴里还夹杂着麦芽的甜香。卤酱则是乔雨薇做的，也是用了十二分心思，又因在现代过惯了好日子，不似现在人的抠搜，油盐酱醋各种调料都舍得往里搁。 林斌边吃边夸，一大碗卤面下肚仍觉意犹未尽，第二锅面端上来，乔雨林又给他盛了一碗，林斌接过放了足足的卤酱，拌匀后又是一大口。 高如海跟他朝夕相处，看他的样子，知道这顿饭确实对了他的胃口，笑道：“别光顾着吃面，吃凉菜。” 凉菜一共上了四碟，一碟高如海昨晚带回来的腌酸菜，一碟凉拌红心萝卜，一碟凉拌小青菜，还有一碟凉拌粉丝。 这些食材是部队上逢年过节发下来的，高如海一个单身汉又从来不开火，经年累月的一直积攒在厨房的柜子里，如今迎来了女主人才能重见天日。 高如海最喜欢的是凉拌小青菜，但林斌天生不爱吃蔬菜，对它敬而远之。直到高如海夹了一筷子搁进他碗里，才不情不愿的吃了一口。 “咦，这青菜怎么没有菜心味？” 还蛮好吃的，林斌忍不住又自己夹了一筷子。 乔雨薇解释：“事先在锅里焯过水，我也不喜欢菜心味，所以每次料汁都会提前放，保证它吸收进足够的汁水，这样料汁味儿就能盖过菜心味了。” 说罢，见高如海喜欢，又主动给他夹了一筷子。乔雨林一看，立刻也将碗伸过来，“我也要。” “你不是不爱吃青菜吗？”嘴里这样说，乔雨薇还是夹了一筷子放进他的碗里。 乔雨林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碗继续吃饭。 本来今天的饭桌上是准备了酒的，但因为大家的心思全被打卤面吸引，酒瓶直接没有打开。 饭后乔妈只好原搁回了柜子里。 林斌这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临走时还在夸。乔妈也听得开心，嘱咐道：“喜欢吃就常来。” “一定常来。” 等人走了，乔雨薇才悄悄问高如海，“林同志今天也太给面子了，不会吃撑了吧？”刚才在饭桌上看他足足吃了三大碗，像乔雨林那样的饭桶也才吃了两碗。 高如海被她担忧的神情逗笑了，“他不是给面子，是真的喜欢吃。他是北方人，本来就喜欢面食，食堂虽然也做，但大家排队打饭，等打到了，面条多半已经坨了。” 原来是这样，部队上虽然伙食比地方上要好一些，可毕竟是大锅饭，味道自然没有家里的合心意。 “那你以后中午有空就回来吃吧，我妈的手艺肯定不输你们食堂。”乔雨薇本是好意，心里这样想着就直接说出来了。 说完发现高如海并没有接话，而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态度，这话语，听着也太人妻了，他该不会误会了吧？ 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中午也要吃饭，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工序都是一样的......”更何况，他们如今吃的还是人家的软饭。 高如海看着她脸颊上爬上来的红晕和躲闪的眼神，心里那点不自在顿时不见了踪影，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好，以后要是不忙我就回来吃。“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会提前打招呼的。” 乔雨林父子两个今天进城还是一无所获。 乔爸靠在沙发上有些烦躁的点了一根烟，“我们在各处转了转，如今最吃香的还是工人，知识分子要想出头，恐怕还得几年。” 乔妈赞同的点了点头，“跟咱们记忆里的差不多，我隐约记得雨薇她姥爷那时候被重新聘回医院，已经差不多是八四年前后的事情。”虽说社会已经在发展和改革了，但政策上令下达的速度还远远赶不上后世，所有人都是抱着试错的态度谨慎前行。 她安慰道：“也不用太着急，急于求成反而容易坏事。”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就一直努力表现得像个农村人，若是真那么快就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才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要实在不行，咱就先打点零工吧。”乔雨薇提议，“我今天听袁敏她们说城里有些工厂生意好，人手不够的时候，就会把一些简单的工作包给外面的个体户，比如糊纸盒之类的。” “问价钱了没有？”乔妈起了兴致。 “说是八个一分钱。虽然不多，但能挣一分是一分不是？” “行，那你明天再去问问，这活儿好不好找。” “不用问，袁敏没事的时候也干这个，我们约好后天一起去逛商场，到时候让她引荐，咱先领回来一些半成品，做着试一试。” 一家人商量完了，心里终于有了一些盼头，这才各自安心去休息。 第二天高如海走的时候，特意将乔雨薇叫到卧房里，给了她一百块钱。 “你留着家用，用完了跟我说。” 乔雨薇捏着一百块钱脸色都变了，“怎么这么多？” 高如海温声说道：“家里人多，吃喝都要钱，再者你们刚来，需要置办的东西也要尽快置办，想要买什么尽管去买，不要替我省钱。” 虽然人家表现的大方，乔雨薇却不好真的拿着这钱大手大脚的去花用，除了平日里买菜做饭，并不打算因为自家事再花人家的钱。 跟袁敏几个军属逛商场的时候，虽然兜里揣着钱，却也是只看不买。 “雨薇，喜欢就买呗，不用替你们家高团长省钱。” “是啊，不要说高团长了，就是这次见你婆家人，应该也得了不少见面礼吧？”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袁敏笑道：“不用听她们的，依我看，钱还是花在刀刃上的好。” 她是看出来乔雨薇并没有买的打算。 乔雨薇笑笑道：“我还没有去过他家呢。”之前听高如海的意思，他爸妈也在这个城市住，但具体情况并没有细问。去拜访的事，到家的那天他倒是提过，但后面几天一直忙忙乱乱，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还没去过？”袁敏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也就想通了，“高司令家门槛儿高，你趁着这几天准备准备也好。” “司令？”乔雨薇十分震惊。 “怎么？你不知道？”袁敏比她还震惊，“你公公是从司令员的位置上退下来的，高团长可是货真价实的高干子弟，你别看在团部大家都差不多，可论起底蕴，高团长可是最拔尖的。” “听我们家那口子说，高团长还没结婚那会儿，好多人都盯着他呢，都想做司令家的儿媳妇。不过说到底，还是你厉害，这人最后还是被你拿下来了。” 乔雨薇道：“我们俩那就是阴差阳错，你又不是不知道。” “阴差阳错的爱情呗。”袁敏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有些可惜，这种阴差阳错的好事怎么轮不到自己身上呢？要真能给司令员做儿媳，受点流言蜚语算什么？ 百货商场里上上下下逛了两遍，所有人都是满载而归，有人买了时兴的衣裳，有人买了进口的皮鞋......乔雨薇不好真的空手而归，就买了几斤毛线，家属院里拉闲时流行织毛衣纳鞋底，下次可以跟着别人学学。 从商场出来，袁敏就带着她去了一趟纸箱厂，一来是交货，二来是将乔雨薇介绍给人家，顺便再领些半成品回去。 出来接待的是一个车间副主任，人不错，听见乔雨薇也是军属，立刻就答应了，还夸她：“军属就是能吃苦，说实话，现在这种外包的零工好多城里的小姑娘都不愿意干，那些小姑娘找不到工作宁愿蹲在家里，也不肯下些力气。” 她说的是近几年返城的知青，因为人数太多，城里的工作已经饱和，好多人虽然顶着政策回来了，但工作迟迟落实不下来。 乔雨薇道：“我也是第一回干这个，不过我愿意学，这次你可以先试一试我的工，要是觉得还行，下次就让我多拿回去一些，我们家人多，都想赚个零用钱。” 车间主任痛快答应下来，双方约定了交货时间，才扛着领来的半成品出来，因来时坐的是部队的顺风车，此时就在路边等着，等人家办完了事，再将她们拉回去。 6、全羊宴 晚上，高如海回来的时候，看见乔雨薇正在糊纸盒。 “怎么干起这个了？” “今天跟袁敏姐她们去城里逛，看到她在干这个，我在家也没啥事，正好也试试。” 高如海把军装外套挂到铁制衣架上，见客厅里就她一个，问道：“其他人呢？” “姚大姐说今天食堂炖羊肉，叫着我妈跟我哥抢羊肉去了，我爸出去跟人下棋，估计是还没完吧。” “你饿了吧？饭菜啥的都弄好了，要不我先盛给你吃着，他们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不饿，等大家一起吃吧。”高如海说着，见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给的钱不够用？” “够啊，买菜做饭花用不了多少的。”乔雨薇心里粗略算了下，准备给他报账，却听见他问道：“那怎么突然想起干这个了？” “就是闲着没事贴补贴补家用，我今天还买了毛线呢，准备学着织毛衣……” 两人正说着话，乔妈回来了，后面是乔雨林和乔爸。 乔妈看见高如海回来了，笑道：“正好开饭。还是姚大姐的消息灵通，我们去时别人还没有得到消息呢，想打多少打多少，后面人来的越来越多，就开始限量了。” 食堂里抢荤菜高如海早就习以为常了，等饭菜端上桌，大家便开动起来。 第二天走的时候，高如海又给了乔雨薇三百块钱，这次是当着乔妈面给的，“家里花用我有时候顾不上，还得你多操心。” 中午的时候，又让两个小战士扛回来了一整只羊。 乔妈又喜又愁，喜的是这么大一只羊，可以好好改善改善生活了，最近几个月，大家肚子里的油水实在少的可怜。愁的是，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家里又没有冰箱，吃不完放坏了怎么办。 乔雨林出主意，“不如一分为二，咱家留一半，给妹夫家里送一半。咱不是要上人家家里拜访吗?可以顺便带过去。”虽说有些借花献佛的意思，可初衷却是好的。 乔妈手里的动作一顿，“小高跟你说起去他家里拜访的事了？” “昨晚上我问的，”乔雨林道，“咱们来了这么多天了，要是再黑不提白不提的，人家该说咱们不懂礼数了。” 这倒是。 乔妈到厨房里去磨刀，准备将整只羊从中间破开来。 乔雨林这几句话让乔雨薇想起了昨天和袁敏的对话，于是将人拉的离厨房远了些，兄妹俩说起了悄悄话。 “你知道高如海他爸是谁吗？” “谁啊？” “你绝对想不到——军分区的司令员。” 乔雨林盯着乔雨薇看了半晌，直看的后者有些发毛，才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妹儿啊，你是不是发烧了？”净做白日梦。 “骗你是小狗！”乔雨薇急了，“昨天逛商场时袁敏说的。” 乔雨林这才似信非信，咂摸了一会儿，品出些味道来，“妹子，你这是嫁进豪门了啊！” 之前只想着过渡一下，又不是真心要跟人家过日子，所以对于打听亲家底细这件事，一家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可以从高如海身上窥见一二，他为人处世极有分寸，又年纪轻轻就已经坐到了团长的位置，足可见他的家庭背景和底蕴都不会太差，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 司令员，那可是正师级干部，要放在地方上，那就相当于封疆大吏的级别了。 “现在想想，咱们糊纸盒简直就是个笑话......”乔雨林幽幽道。 “说什么呢？”乔雨薇踢了他一脚，乔雨林连忙闪躲赔罪，“开玩笑开玩笑......” “不过你说他们家这么久都不说欢迎咱们上门拜访的话，该不会是嫌弃咱们是从农村来的吧？” 狗眼看人低这种事任何时候都很常见。 乔雨薇也说不好，但又想到无欲者无求，便道：“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吧。” 乔妈依言果然剖下半只羊留着送亲家，另外半只则留着自家吃。 晚上的时候直接来了一顿全羊宴。菜是一道手抓羊肉，一道葱爆羊肉，一道红焖羊排，一道白切羊肉，米饭是羊肉焖饭，汤是清炖羊肉汤。 一家人齐上阵，主勺的主勺，打下手的打下手。林斌对昨天的打卤面食髓知味，晚上又跟着来蹭饭，上桌时惊呆了，“婶子，咱都不是外人，不用这样变着法儿的招待我吧？” 乔妈笑着解释：“小高中午送家来一整只羊，肥的哟，你们可要好好吃。” 高如海温声道：“前几日听一个战友说是要送来一批滩羊，我预订了一只，今天刚好到了。” 菜上桌，乔妈并不着急入座，而是嘱咐乔雨薇兄妹将她特意留出来的一盘子手抓肉送到姚大姐家里去。 “咱们来的这几天没少让人家照顾，就当是个感谢。” 乔雨林正要起身，高如海按下了他，“我跟着去吧，你们先吃。” 有女婿出面，那自然更好，乔妈欣然同意。 此时天已全黑，乔雨薇端着一盘手抓肉走的小心翼翼，高如海是职业病，习惯了大踏步往前走，又因长期训练，夜视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出门之后，就从乔雨薇手中接过了盘子，“我端着，你跟着我就行。” 这个时代还不像后世那样，一到晚上整个城市就灯火通明，灯光反射到空中，黑夜都不那么黑了，想要看见星星还得跑到山上去。 此时的黑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乔雨薇一抬头就看见了满天星辰，她的步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高如海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回身，就看到乔雨薇的身影停在几步远处，头抬的高高的。 “怎么了？” 乔雨薇回过神来，忙紧跑几步跟上来，笑道：“今晚的星星好亮啊，明天肯定是个晴天。” “你喜欢晴天？” “当然了。”她语气里满是期待，“我们准备明天烤羊肉串，要是下雨就烤不成了。” 天色漆黑，可高如海分明看见女孩儿望向自己的眼眸水灵灵的，像春雨后蓄满水汽的水珠儿。 姚大姐家已经开饭，听见乔妈做了手抓羊肉还特意想着自家，顿时十分感动，连忙将两人招呼进去，“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小两口怎么一块儿来了？” “路上太黑了，多个人还能壮个胆。”乔雨薇笑道：“婶子，肉是刚出锅的，你们趁着热乎劲儿赶紧吃。” 姚大姐将肉腾放到自家碗里，把乔雨薇带来的盘子冲洗干净后装了四个油饼当回礼，“下午刚煎出来的，端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于是等两人回到家里，桌上又多了一盘油饼，不过今晚都是硬菜，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只有林斌掰了半个，吃到嘴里顿觉跟桌上的硬菜不是一个级别。 真是由俭入奢易啊，以前年节下才能吃一顿的油饼，如今竟然不稀罕了。要怪就只能怪这菜做的太好吃了。 “婶子，你是咋做的？这羊肉竟然没有一点膻味。” “小高说这是滩羊，听说是宁夏那边的特产，本来就没有膻味。” “那也是婶子的手艺好，滩羊我以前也吃过，绝对没有今天这么好吃。”林斌说的是真心话，这手艺都赶上城里国营大饭店的标准了。 乔雨薇笑道：“我妈说的也没错，滩羊本身肉质就很好，不过我们家做羊肉是有祖传秘方的，”她故意说的神神秘秘，成功引起了林斌的好奇心。 “什么秘方啊？方便透露一二不？若是能教授给团里的食堂，那咱们战士可就有口福了。” “这样啊......”乔雨薇做出考虑的样子，就连高如海也看向了她，这种为团里战士谋福利的事情，自己这个团长也不能干看着，他道：“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拿出去牟利，仅限于团里使用。” “你们俩别听她胡说。”见乔雨薇真将两人忽悠住了，乔妈忍不住开口，“哪是什么祖传秘方？是她小时候挑食，吃不惯羊肉的膻味，他爸为了哄她吃饭，就从古籍上抄录了许多食谱来研究，研究出成果就让我一个一个的试做，这才治好了她挑食的毛病。” 与其说是治好，不如说是合了她的口味。 “你们要是感兴趣，饭后让她爸把方子写出来，其实就是调料的种类和配比，没什么神秘的。” 林斌听得啧啧称赞，“没想到叔叔这么有学问，还研究古籍。”又困惑道：“你们家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好啊？还吃得起羊肉，我记得我小时候什么东西都是定量的，吃不饱是常事。” 这话问的乔家人俱是一怔，乔妈说的是现代时的经历，一家人聊的高兴，一时忘了忌讳，没想到竟漏了底。 乔雨林的脑子转得快，只想了一瞬便出口圆场：“哎呀，破船也有三斤铁嘛。你别看我们家现在一穷二白的就小看人，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那一带生活还是可以的，毕竟靠山吃山自给自足嘛，不像你们城里人，啥都要定量。” “没有没有。”林斌赶紧解释，“我是想到啥说啥，直肠子惯了，绝对没有小看人的意思......” “知道知道，”乔雨林大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开玩笑的，图个热闹，你看你还当真了。哎，快尝尝这道红焖羊排，这道菜讲究的就是火候，今天的火可是我亲自把控的……” 7、烤羊肉串（一） 那边乔雨林正跟林斌哥俩好的劝吃劝喝，这边乔雨薇则和高如海商量起了明天烤羊肉串的事情。 “吃烧烤就是人多才好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打算请姚婶子一家一起来热闹热闹，还有袁敏......就是郭营长他们家。” “你定就好了，我没有意见。”高如海答应的十分痛快，“要是家里缺什么，你可以跟我说，我让人去买。” “真的？”乔雨薇脸上一喜，“会不会很麻烦？” 很麻烦倒不至于，但要摆这么大的阵仗待客，派人跑腿是肯定的。他刚才是脱口而出，但此时被对方这么充满期待的盯着，高如海顿时觉得肩上担子重了几分，就算是有难度也得办了。 “不麻烦，都是家里的事，我出份力是应该的。” “那好，吃完饭我列个单子给你。”乔雨薇兴致高昂。 羊肉虽补，但吃多了也容易上火。饭后，乔妈泡了一壶清茶，让大家一人喝上一杯，既解腻又去火。 乔雨薇捏着写了一半的清单抬头找人时，却发现高如海不见了。 “他人呢？” 乔爸和乔雨林一局棋正杀到要紧处，无暇顾及她，只有乔妈用头点点厢房的方向，“跟林政委谈事去了。” 乔雨薇捏着清单便要到厢房去找人，乔妈见状，忍不住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可别让人家小高为难。” 乔雨薇边往出走边道：“我知道啊，这不是要找他去商量嘛。”有些东西她也不清楚现在这个时代能不能搞到，最好是能当面确认。 见乔雨薇敲门进来，高如海顿住话头，和林斌一同看了过来。 乔雨薇见状，止住要进来的脚步，“打扰到你们了吗？” “已经谈完了，有事？” 她扬了扬手里的清单，说明来意，“就是明天请客的事情，想找你一起商量来着。” 林斌听见他们要说家事，立刻站起来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聊。” “林政委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商量商量。”乔雨薇叫住他，“本来是想请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不过我刚来，有些事情把握不来，欢迎你们提建议。”说着将清单展开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林斌便也不急着走了，和高如海一起看起了清单上的内容。 乔雨薇列的很详细，甚至连要用到的各类工具都写在了上面。两人粗略看了一遍，发现诸如烧烤炉、炭火、竹签之类的旁边都已打了勾。 乔雨薇解释道：“这些我哥已经搞定了，他跟食堂说好了，人家同意借给我们一个烧烤炉，炭火家里就有，至于竹签，明天我们自己削。” 这么看来，工具的事不用再操心了。 乔雨林从小就是自来熟，经常东家串进去西家串出来，乔妈骂他脸皮厚，像个野孩子。可脸皮厚也有脸皮厚的好处，比如小时候问家长要零花钱，都是乔雨林打头阵，乔雨薇则跟着受益，再比如这次烧烤聚会，乔雨林凭着脸皮厚跟食堂的人拉关系，人家才同意借给他们烧烤炉。 “那这几个打问号的是？”高如海发现最后面的几项都被标记了问号。 “这几样就是要跟你商量的。” 乔雨薇用铅笔头点了点那几个问号，羊腰子、小黄鱼、豆角、韭菜...... 高如海看到‘羊腰子’时，有些惊讶，“怎么会想到吃这个？” 乔雨薇看到他的表情的就知道他想歪了，笑道：“你别看它奇怪，这个东西要是做好了，男女老少没有不喜欢的，就看能不能弄到了。” 高如海想了想，道：“我有个战友转业后就搞起了贩羊的副业，明天我问问他吧。” 乔雨薇猜他说的应该就是卖给他们一整只羊的那个人。 “那其他的呢？” “咱们这里不产海鲜，能买到的除了当地的土鱼外，就是从外地运来的冻鱼，你要的小黄鱼大概率是找不到的。” 这个年代物资还相对匮乏，找不到也属正常，乔雨薇表并不强求，“换成土鱼也行，”她将原先写的小黄鱼划掉，改成了‘土鱼’，又嘱咐道：“我没见过你们这里的土鱼，不过应该是有刺的吧，去刺比较麻烦，搞两条就行，就是吃个热闹。” 林斌也参与进来：“豆角和韭菜，现在才是春天，市面上能买到的蔬菜不多，不过这两样我记得咱们驻地的大棚里面就有种的，明天我找人问问去。” “那这两样就交给林政委了。”乔雨薇十分认真的将这两样蔬菜圈了起来，旁边注明‘林斌负责’，同样，刚才高如海答应的也标注了他的名字。 商量到最后，乔雨薇征询道：“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万物皆可烧烤，想吃啥都可以。” “这就够多的了。”林斌已经粗略数过，方才清单上列出来的各种菜品已达十余种，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便问出了口，“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吃法？” 乔雨薇回答的滴水不漏，“有些是从县上的饭馆里学来的，还有些是电视上看来的。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买了一台二手电视机，全村人都喜欢去看，上面有个节目就是教人做菜的，上面说这些菜大城市的人可爱吃了。” 林斌对她的说法信以为真，高如海亦是不疑有它，“那咱们明天也尝尝大城市人爱吃的口味都是啥味道。” 乔雨薇见他俩同自己玩笑，便也笑道：“敬请期待！” 三人商量出结果后，林斌就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他是单身，还没有分到家属区的房子，住的还是团里的单间宿舍。 姚大姐家里，乔雨薇送去的一盘手抓羊肉引起了一家人的哄抢。 姚大姐跟丈夫甘政委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早几年都子承父业当兵去了，一年回不来一趟，如今家里就剩下一个正在上初一的小儿子。 乔雨薇送来的肉被她换到自家碗里后就直接摆上了桌，然后又忙着给人家装回礼，等将人送出门回到餐桌上后，刚才满满一大碗羊肉，如今只剩下几块了。 丈夫见她进来，赶紧招呼，“快尝尝，你再不来，我跟儿子忍不住就要都吃了。” “吃就吃吧，要是馋肉，改天咱们自己也做。”她不在意这一口半口的吃食，但丈夫和儿子特意留给自己的，还是让她心头暖烘烘的，便夹起一块咬了一口。 “咦，怎么跟咱们平时做出来的不一样？”姚大姐又咬了一口，“这是羊羔子吧，肉质这么嫰，味道也好，她乔婶子是咋做出来的？” 丈夫也道：“我吃着，比军分区那些专门给老领导开小灶的师傅做出来的味道还好。”他之前到军分区开会时，经常被老领导邀请到家里去，有时被留着吃了中饭还要吃晚饭。 姚大姐听见这话，便道：“那明天我问问去，看人家放的啥调料，到时候咱家也照着做。”说罢，忍不住又去夹，却不料被丈夫抢了先，顿时急了，“不是给我留的吗？” 丈夫嘿嘿一笑，“我还没吃够呢，明天我就找小高，让他也帮着弄只羊来，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好好学学人家的手艺。” 姚大姐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乔妈学习，但此时听见丈夫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我给你做了几十年的饭了，怎么？临到老了开始嫌弃我手艺不好了？” “不是不好，是还有进步的空间。”丈夫十分懂得说话的艺术。 一直埋头吃肉的儿子也跟着凑热闹，“爸爸说的对。爸爸，我也还没吃够呢，想吃你碗里那块儿……” “你小子!还跟你老子抢上了，咱家哪天差过你的吃食了？” 当父母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手还是很诚实的将自己碗里的肉夹到了儿子碗里。 等到第二天姚大姐跟几个要好的军属去买菜时，又意犹未尽的说起这事。 “你们不知道那羊肉有多好吃，不怕你们笑话，我家也不是那缺肉的人家，不过昨晚吃完后，晚上做梦时还梦见了呢，那碗肉就放在我面前，可我怎么也夹不到嘴里去，我那个着急哟，最后竟然急醒了。” “真有那么好吗？”有人半信半疑，觉得姚大姐是夸大其词，“再好吃能有食堂的好吃？” “就是，人家食堂炖肉，向来是放了足足的料的，要不怎么每次都有那么多人去抢呢？” 姚大姐得意道：“不仅比食堂的好吃，我们家那口子说了，就是跟军分区那些专门给领导做饭的师傅比，那也是能比得上的。” 这就更离谱了，谁不知道军分区那些是人家特意请来的大厨。众人本来半信半疑，如今更是彻底不信了。 姚大姐看见她们的表情，也不在意，心道，不相信就算了，到时候等我学会了，请她们来吃，再看她们相不相信。 这样想着，她就一刻也等不了了，将菜篮子提回家后，略做收拾就去了高如海家。 进去时，乔爸正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糊纸盒。乔妈特意将桌子从屋里搬到屋外，为的就是方便众人边工作边晒太阳。 “他叔，忙着呢？”姚大姐笑着同乔爸打招呼。 “您来了？快屋里坐。”乔爸客气的将人往屋里让，乔妈掀开门帘子出来，见是姚大姐，顿时笑道：“正说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 8、烤羊肉串（二） “可见咱俩心意相通。”姚大姐逗趣的说道，转头看见乔雨薇兄妹两个正站在水龙头旁清洗着什么，好奇问道“这是在干什么呢？” “婶子，我们找了根竹子，想洗干净削成竹签串肉呢。” “串肉？” “不是小高昨天买回来一只羊吗？孩子们说是晚上想烤羊肉串吃，正在准备工具呢？”乔妈边笑着解释边陪着坐了下来，顺手也糊起了纸盒。 “刚才说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晚上你家别做饭了，直接到我们家来吃烧烤，让甘政委和小旭也一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姚大姐第一反应就是推拒，自己一家全来，那不就是三张嘴吗？吃的还全是肉，这年月谁家都不富裕，哪能经得住这么造？ “婶子，你就别推辞了。”乔雨薇已经洗干净了竹子，拿过来放到桌子上，让乔雨林拿刀细细削成竹签。 “我们家人都喜欢热闹，所以才会想着吃烧烤，而且不光是你们家，晚上袁敏姐一家，还有林政委，都是要来的。” 姚大姐一听还有别人家，顿时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那行，那我们也就过来凑个热闹，这么多张嘴准备起来不容易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那敢情好。”乔雨林一听，赶紧道：“婶子，有你帮忙就再好不过了。”他打的好算盘，因为缺人手，乔妈勒令他削完竹签也要帮着洗菜串菜，现在多了人手，自己总算可以解脱了。 可乔妈哪里那么容易就放他的假，一看见他那个热情劲儿就知道他打的啥主意，她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偷懒的幻想。 “快削，削完了就去洗菜。” 乔雨林一听，想都不想的反驳：“我洗不干净，让雨薇去。” 乔妈一听，腾出糊纸盒的手，一巴掌扇到他的肩膀上，“怎么净想着使唤你妹妹，这么冷的天，你让她去碰凉水？” 那难道让我去碰？我的手就不是手了？ 乔雨林摸着被打了的地方，这话却只敢在心里腹诽，手上削竹签的动作半刻也不敢慢。 姚大姐看着这情景，忍不住道：“你们家可真疼闺女。” “疼是一样疼的，”乔妈道：“不过女孩子嘛总归是要听话一些，不像男孩子，调皮捣蛋，没个让人省心的时候。” “还是有个姑娘好。”姚大姐感慨道：“我们家三个全是儿子，总是没有你家这个贴心。” “那怎么没想着再要个闺女？”十几年前可还没有计划生育的说法呢。 “我生我们家老三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就再也怀不上了，再后来你也知道，那些年连饭都吃不饱呢，哪还能再多张嘴，索性也就歇了这心思。” “三个儿子也足够了。”乔妈道：“我年轻的时候本来打算就要一个算了，可老乔一直想要个闺女，这才怀了老二，不过运气也好，老二生下来还真就是个闺女。” 乔妈怀孕的时候正处在计划生育期，老二要的非常艰难，孩子生下来也是一直偷偷摸摸的养着，两口子都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所以平日里养的就比乔雨林娇气。 乔雨林听着她们絮絮叨叨的聊天，用胳膊捅了捅乔雨薇，“听见没？你是个计划之外的。” 乔雨薇听见这话也不跟他生气，而是扭头对乔妈道：“妈，待会儿洗菜的时候要不要烧点热水啊？不过我看厨房里的碳好像不多了。” 乔妈想也不想，便道：“那就别烧了，雨林洗菜呢，不用掺热水也行。” “你这个巫女！”乔雨林瞪向妹妹，控诉道：“面善心苦。” 乔雨薇丝毫不受他的挑衅影响，反击道：“这叫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说罢施施然起身到厨房切肉去了。 乔妈看着他们一刻不停的闹腾，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想起姚大姐刚进门时说是有事来的，便问：“对了，你刚才说是找我啥事啊？” “是想问你昨晚的手抓羊肉是咋做的。”姚大姐说着顺手拿过一个纸盒，照着乔妈的样子，也帮着糊起来。 “你不知道，你那盘羊肉可把我们家两个馋猫吃美了，他爸还说要找小高帮忙买羊，又一个劲儿的催着我来跟你学。” 乔妈没想到自己的手艺这么受欢迎。那些菜在现代时也就是些家常菜，自家人吃惯了，从来没人这么夸过。可做完做出来后，接连被林斌和姚大姐夸赞，乔妈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都是一些家常的做法，你要是爱吃，改天我亲自做给你看。” 烤羊肉串最好是选用羊后腿肉，肉质细嫰、好吃不腻。乔雨薇的刀法很好，将洗净的后腿肉全部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块儿，然后调配调料腌制起来，家庭版的简易做法，腌制时间不用太长，算算时间，等吃过中午饭后就可以开始串肉了。 院子里，乔雨林削完竹签后，姚大姐就帮着用热水烫洗消毒去了，他则被乔妈支使着去洗菜。 乔雨薇忙完厨房里的活出来，就看见乔雨林已经淘洗了一盆，此时正在清洗另一盆。 “要我帮忙吗？”她走到跟前，说着挽起袖子蹲下身，手刚伸进水里，就被乔雨林制止了，“不用你，这盆洗好的你先端进去切。” 他将她的手捞出来，随手在自己的衣裳上抹了抹。 “哎呀，昨天刚洗的衣裳，你注意点儿。”乔雨薇赶紧将手缩回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道。 他们刚从农村上来，身上的衣裳基本都是打了补丁的，但人穷志不穷，衣裳有补丁没关系，干净就行，可乔雨林却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湿手直接就往衣襟上抹。 “没事儿。快去切菜，别妨碍我。”乔雨林不以为意，干活哪有不脏衣裳的，要是有，那就是没有认真干。 乔雨薇只好端着菜盆进了厨房。不过刚才的水温她已经试过了，乔妈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心狠，最后还是在盆里掺了热水的。 她一样一样准备起来，土豆和红薯要切成薄片，茄子得从中间破开，但尾巴处要留一部分连在一起，等到烤制时，中间撒上蒜末和烧烤调料，再用碳火一激，那个味道哟，想想都觉得诱人。辣椒是不用切的，整个儿就能烤。还有白菜，撕的不宜过大也不宜过小。 现在这个时节，能买到的蔬菜很有限，家里有的，已经全都准备起来了，乔雨薇查看着清单，在豆角和韭菜处又点了点，不知道林斌能不能搞到。 中午的时候，饭还没有出锅，高如海就回来了。 乔雨薇看见他有些意外，“早上走的时候怎么没有说中午会回来吃饭？”问完也不等他回答，扭头就朝厨房喊道：“妈，如海回来了，中午要加饭。” 乔妈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高如海手里提着一个尼龙袋子，一直进了客厅才放下，示意她打开。 “你昨天要的那几样都买到了，林斌没时间过来，就让我全部带回来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没有？” 乔雨薇解开袋口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半斤羊腰子，两条土鱼......这土鱼的模样看着跟现代时常见的鲤鱼差不多，斤头也很足。豆角和韭菜各一捆，乔雨薇拿出来的时候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高如海道：“是大棚里自个儿种的，林斌去问的时候，人家还以为是替团部食堂要的，还觉得给少了呢。” 除了这些清单上有的，乔雨薇惊喜的发现，他还额外的带回来了一大块牛肉和一条五花肉。 “哎呀，肯定要吃不完了。”她既高兴又烦恼，“之前准备的肉类只有羊肉和鸡肉，我害怕不够，就洗了很多蔬菜，现在多了这么多肉，蔬菜肯定要剩下了。” “要不然这两块肉放着改天吃？”高如海帮着出主意。 “可是牛肉和五花肉烤着吃也很好吃啊。”真是每样都想让大家尝一尝呢。 “那就都烤。”高如海替她拍板，“你放心，林斌和甘政委的饭量都不小，还有老郭，去年他们跟三营比赛吃馒头，大家都吃倒了，就他挺到了最后，最后一算，他一共吃了23个，比第二名足足多出六个。” 乔雨薇听得咂舌，食堂里的馒头她见过，个头大分量足，寻常一个战士吃上五个已经算是食量好的了。 “那就各切一半，每样都尝一尝。” 中午吃完饭，高如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上班，而是留在家里帮忙。 烧烤时间在晚上，到时候天一黑，即使屋里的灯全部打开，院子里的亮度也还是不够的。他准备临时在院子里接条电线，装个高瓦数的灯泡。 乔雨林给他出主意，“到时候用木棍挑着，就绑到门前的那棵白杨树上。”这样一来，照射范围就能变大了。 “会不会太远了？到时候光度不够。” “不会。你买灯泡时买高瓦数的，要是一个不够亮，那就买两个。一个绑树上，一个吊屋檐底下，咱们只用一晚，费不了多少电的。” 乔雨林没有时下人宁愿摸黑也舍不得开灯的节省习惯，他这话听在家里其他人耳里并不觉得什么，但听在刚进门准备来帮忙的姚大姐和袁敏耳朵里，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吸了一口冷气，“两个灯泡，还是高瓦数，这么大的手笔！也太败家了些。” 姚大姐去看乔妈，见她就跟没听见似的，只招呼着她们屋里坐，她欲言又止，袁敏生怕她多管闲事，赶紧借着帮忙的借口岔开了话题。 高如海最后接受了乔雨林的提议，二人准备先出去买灯泡和电线，刚好可以顺路去食堂将烤炉搬回来。 能够逃脱串肉的活计，乔雨林不知道多高兴，一个劲儿的撺掇着高如海赶快走。 9、烤羊肉串（三） 两人先到团部小卖部去看有没有符合要求的灯泡，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林斌。 林斌买完烟出来，一听他们是要买灯泡，直接出主意，“买什么灯泡啊？上回咱们训练，我不是自己掏腰包买了个探照灯吗？训练完后就一直搁在我那儿落灰呢，这不比灯泡亮多了？” 高如海被他这么一提醒，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让他一会儿送到家里去，转身就跟乔雨林到食堂去搬烤炉。 烤炉搬回去没多长时间，探照灯就送来了。高如海和乔雨林开始动手装起灯来。 姚大姐和袁敏一边帮着串肉，一边跟乔妈拉闲。 “怎么没见他叔？” “下棋去了。”乔妈道：“最近都下上瘾了，天不黑不回来。” 乔爸向来是比较闲散的性子，之前在现代时，当了半辈子图书管理员，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家外都靠着乔妈操持。 后来遭遇变故，他确实也着急了一阵子，但自从开始糊纸盒，多多少少有了收入，乔爸便故态复萌了，早上糊纸盒，下午出门下棋，晚上吃完饭再糊糊纸盒就可以洗洗睡了。 “乔叔棋下的好，听说文化知识也好，我那天还听我们家那口子夸呢。”袁敏道。 “小时候家里情况好的时候也上过几天学，不过等我嫁进去，家里已经没几本书了。”乔妈轻描淡写。 他们身上与乡下人形象不符的东西太多，一味藏拙并不现实，只能一点点以合理的理由展示于众人眼前，潜移默化的让大家接受。 “已经很难得了，我听雨林雨薇两个平日里说话，应该也是上过学的吧？”姚大姐羡慕道。 “小学倒是正经上过，初中嘛，那时候到处都是以工代学，文化知识没学下多少。”乔妈将穿好的一串肉整齐摆放到盘子里，又拿起一根竹签，“我跟他爸主要是想着，一来别让他们成了睁眼瞎，二来也是个依仗，到时候在生产队当个会计出纳啥的，总能挣一份轻松钱。” 这话引起了姚大姐的共鸣，“是这个道理。” 她也是从军之后才认识到了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可惜前两个儿子已经荒废了，两口子只能将全部希望都寄放到小儿子身上，如今高考已经恢复，到时要是能考上个大专啥的，家里也算是出了个文化人了。 乔雨林兄妹俩听着她妈的话，忙里偷闲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一场穿越，从小康变成贫农也就罢了，如今还直接成了初中学历。 “小妹，把绳子递给我一下。”乔雨林站在屋顶上给探照灯寻找合适的安装位置。 乔雨薇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帮着递绳子，走到屋檐下时一只脚不小心踩到了拖在地上的电线上。 “小心。”高如海慌得一把将她拉开，生怕电线突然漏出电来。 乔雨林也紧张了下，赶紧用电笔测了下探照灯与电线的连接处，才道：“没事儿，电源早就关死了，这线也是新的，不会漏电的。” 高如海松了口气，乔雨薇心里一片慌乱。不过不是因为踩了电线，而是对方刚才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过去，两人一时贴的极近，他的右手还捏在她的胳膊上，隔着衣裳她仍感觉到了些许烫意，鼻端萦绕着淡淡的男性气息，这气息跟乔雨林的一点也不一样，带着侵略性，让人难以忽视。 “快把绳子抛给我啊。”乔雨林站在屋顶上催促，乔雨薇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窘态，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答应了一声。 胳膊轻轻一挣扎，高如海立刻就松了手。 她走过去给乔雨林往屋顶上抛绳子，并没有转头，所以也没有看见高如海脸上的那抹不自在...... 串肉是有技巧的，乔妈做惯了，乔雨薇上学时经常和同学出去野餐，爱吃也会吃，但袁敏却吃了苦头，自从坐下，已经被竹签扎了好几下了。 乔雨薇看着，不由道：“要不你放着我们来，等一会儿串多了，你就负责将这些肉串摆放整齐。” 袁敏哪里好意思，她是中午饭前才得到的邀请，等饭后过来时才知道姚大姐已经帮着干了一早上了。人家配料啥的全都准备好了，自己要是不帮着串，就等于是白等着吃了。 “我这个人从小就笨手笨脚的。”袁敏自嘲道：“不过做多了也能熟能生巧不是？” 她心态还挺好。 “那你慢慢串，不过这也是有技巧的……”乔雨薇手里不停，开始给她讲解串肉技巧。 高如海装完了灯，也过来帮忙，见乔雨薇正在教学，洗了手后也拿起一根竹签照着学。 他一个男人竟比袁敏还学的快，串了几串后，自己悟出了新的技巧，开始将肥瘦肉搭配着一起串。 乔雨薇看见了，夸他：“你还挺无师自通的。” 高如海笑：“以前吃的时候见过。” 牛羊肉串的差不多了，乔雨薇就将蔬菜端了出来，高如海看见只在一端切了几刀的囫囵茄子，有些奇怪，“这个怎么不切？”他见那些土豆红薯都是切成了薄片的。 “我打算做蒜蓉烤茄子，不能切的太小。”乔雨薇说着递给了他半袋子大蒜。 “你负责剥蒜吧。” 高如海从善如流，起身洗了手，回来坐下后就开始剥起了蒜。 乔雨薇看见他干的顺手，好奇道：“你以前做过饭吗？” “刚当兵时在炊事班干过。” 原来如此。 现在这个时节，新蒜还没有上市，老蒜保存的再好，还是已经开始出芽了。乔雨薇一边剁一边可惜，“要是有新蒜就好了。” 高如海道：“你之前没说，要不然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卖的。” “算了。新蒜还得一两个月才能上市呢。”老蒜也不是不能吃。 两人一个剥一个剁，配合默契。但乔雨薇剁了一会儿手上就没有力气了，她想起了乔雨林，“我哥呢？这种体力活儿他最适合了。” 之前投入干活，都没有注意到乔雨林，这会儿才发现人已经没了。高如海倒是早就发现了，两人装完灯后，就看见他悄悄摸摸出去了。这时就道：“我来剁吧，你歇会儿。” “肯定是溜了。”乔雨薇一边嘀咕一边把刀给了高如海。 为了方便干活，高如海脱了军装外套，只穿一件衬衫，衣摆扎进皮带里，腰细腿长，整个人啥也不干光站在那儿就很精神，此时袖子一挽，站在案板前干起活来更是分外养眼。 乔雨薇盯着看了一会儿，感慨道：“我哥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没有被女孩子喜欢过。” 猝不及防的被夸了，饶是冷静如高团长，也忍不住红了耳尖。他轻咳一声，问道：“雨林还没有定下人家么？” 乔雨薇嫌弃道：“你看看他那样子，气质也不行，长相也不行，要不是有个身高撑着，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女孩子嘛，肯定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你也喜欢好看的？ 高如海差点就脱口问出，好在理智犹在，最后关头硬是止住了话头，转而说道：“想不到你眼光还挺高。” 凭心而论，乔雨林的皮相并不差，来家属院没几天，一走出去就能引得小姑娘频频回头。 要说差，其实就差在了出身上。团里已经有好几个战友明里暗里打听自己这个大舅子了，不过打听到最后全都是不了了之。 “雨林没说过以后想干什么吗？” “他懒散惯了，得找到真正喜欢干的事才能定下心来。”乔雨薇道：“你不用管他。” “小丫头，又说我坏话呢吧？”乔雨林冷不丁的从院外进来，他突然出声，乔雨薇被吓了一跳，扭头抱怨：“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刚才上哪儿偷懒去了？” 乔雨林答非所问：“妹夫，你可别听这丫头的诋毁，谁说我没有女孩子喜欢的？想当年上学时，往我桌框里塞情书的人可多了。” 说罢，一脸得瑟的问乔雨薇：“你忘了你小时候差点被我的一个狂热追求者霸凌的事了？” 说起学生时代的事情，乔雨薇笑出了声，“你还好意思说，那都是谁害的？” “霸凌？”高如海闻言有些好奇。 乔雨薇就将这段糗事说给他听，“他上学比我早，初二的时候个子就已经很高了，又会打篮球又会踢足球，学校里就有了他一些无脑追随者，那些人告白被拒后就开始跟踪他，然后发现他每天都接送一个小女孩儿上下学，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乔雨林接口道：“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想的，你那时候也就这么高吧。”他用手在腰间比了比，“还是你从小看起来就早熟？” “你不损我两句就不舒服是吧？” 高如海看着兄妹两个斗嘴，笑道：“你们感情从小就这么好？” “还行。”乔雨林道：“小女孩嘛，乖的时候还挺招人疼的。妹夫，你家兄弟几个啊？” “三个。大哥比我要大几岁，已经结婚多年，小妹跟雨薇年纪差不多，在烟城大学念英语系。” “是大学生啊？”乔雨薇不由佩服。高考恢复没几年，高学历人群断档的厉害，许多人报考大学，只可惜文化底子太差，真正能考上的人并不多。 所以在大学生泛滥的几十年后，有人曾感慨，八十年代的中专生都比现代一个大学生的含金量高。 几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时间过得分外快。 等将一切全都准备妥当后，已经快五点了。袁敏道：“快到放学时间了，我先回去一趟。” 姚大姐家也有学生，自然也是要回去的。 乔妈送两人出门，嘱咐道：“一会儿记得早点过来。啥都不用带，人来就行。” 10、烤串下酒 袁敏中午已经跟丈夫说好了，晚上他早点下班，到时候孩子一放学，一家人就到高团长家去吃饭。 因为要赶着回去给孩子开门，从高团长家出来，她就匆匆往回走，半路碰上了邻居严金花。自家男人是二营营长，她家男人是三营营长，两家身份地位相当，又是邻居，平时走动的较别家自然要频繁些。 严金花一见她就问：“这一下午你干啥去了，我瞅着你家门上咋挂着锁呢？” 袁敏第一反应就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雨薇说她们家晚上要烤羊肉串，叫我们和姚大姐一家过去凑个热闹，我想着下午没事，索性就先过去帮帮忙，要不然哪能真的只带着几张嘴过去？” “高团长家要请客？”严金花心里谨慎起来，“还请了谁家？” “就我们两家，就是相熟的人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你们已经这么熟了？这也没来几天啊。”严金花忍不住嘀咕。 “熟不熟的，就看走动不走动了。照我说啊，还是姚大姐有觉悟，她总说咱们这些做军属的，都是天南海北聚起来的，能认识那就是缘分，平日里没事多走动总不是坏事。” 说罢，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哎呀，不能跟你多聊了，我们家皮猴子要回来了。” 严金花见她要走，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笑着央求道：“妹子，高团长家还缺人帮忙不？要不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去，看能帮上什么忙不？” 袁敏哭笑不得：“金花姐，你这说的啥话，高团长人家是请客，可不是找人帮忙。我要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托大带你过去，那成啥了？” 两家平日里相处多了，袁敏也知道这人的毛病，虽然和善好说话，但为人处世上却有些拎不清。 乔家人刚来时，自己每次找乔雨薇聊天，话里话外都带着她，可她却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觉得自己年纪大，在家属院里的资历老，没必要整天对一个小丫头赔笑脸。 可这会儿觉出差距了，就又急起来，自己若是真一时糊涂带她去，只怕高团长家的门自己也是最后一次登了。 郭克俭早一步回家，远远看见妻子跟严金花说着些什么，等人回来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忙道：“你可别犯糊涂，高团长请咱们是看在他爱人跟你的关系上，要是再牵扯上别人，人家可不一定愿意。” “我有那么糊涂么？”袁敏白了丈夫一眼，“早就拒绝了。” 两人正说着，儿子小豆子放学回来了。 袁敏从柜里找了件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穿的干干净净，一会儿妈带你到高叔叔家吃烤羊肉串去。” “爸爸也去吗？” “爸爸也去。”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又忍不住对丈夫感慨道：“其实金花姐的别扭我也能理解，咱家小豆子才七岁，她家二丫可都已经快十五了。”年纪都快赶上乔雨薇了。 只可惜她想岔了，有时候一个人的资历可不是按照年纪来论的。 高家小院里今晚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探照灯一开，院子里亮如白昼，因提前计算好了位置和角度，灯光全部投进了自家院子里，并不会影响到两边的邻居。 乔雨林下午偷了懒，晚上就自告奋勇担当起了主厨的角色。脱了外套，只穿一件工字背心，马步一扎就烤起了串儿。 乔雨薇笑他要是再留两撇小胡子，再带个小帽子，摊子上就可以打起招牌了，就叫‘新疆羊肉串’。 烤炉里火候刚刚好，一把子肉串放在上面，乔雨林双手左右翻飞，灵活的很，没一会儿，肉里的油脂就被烤了出来，碳火一激，滋滋的响，肉香味瞬间飘满了小院里的各个角落，成功勾起了众人肚子里的馋虫。 “好香啊。”小豆子捧着一碗酸梅汤，边喝边皱着鼻子朝肉香味飘过来的方向使劲嗅。 乔雨薇帮忙往桌上摆餐具，闻言摸了摸他的头，“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乔雨林在这一头烤肉串，郭克俭站在旁边给他帮忙，另一头高如海和林斌也亲自上阵，烤起了各类蔬菜。 乔雨林上学时就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烤串的手艺自不必说，其他三人虽不常进厨房，但都有带着部队野外拉练的经历，因此忙起来时并不显得手忙脚乱。 今晚的角色全都掉了个个儿，男人们一齐上阵忙活，女人们反倒闲了下来，围着桌子拉起了闲。 趁着烤串还没好，乔雨薇先从厨房里端了一个瓷盆出来，盖子一掀开，麻香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好香啊？这是什么？”姚大姐问着拿起筷子一捞，“宽粉？” 乔雨薇点头：“这叫流汁宽粉，大家先垫垫肚子。” 众人闻言，纷纷端起了碗筷，尝了一口后，赞叹不绝。洋芋粉他们自家也常做，可这个味道吃着不似麻辣也不似酸辣，但却是另一种味道的好吃。 “以前也没有这样的吃法啊，你们是咋琢磨出来的？”姚大姐已不知是第几回问起了秘方。 乔雨薇笑道：“以前家里穷，有啥调料就搁啥调料呗。婶子你要是喜欢，改天我把配方写给你。” 小孩子在吃方面总比大人无师自通，小豆子吃一口宽粉，觉得有些辣，就喝一口酸梅汤，然后再吃一口。酸梅汤是乔雨薇自己冲配熬制的，做了满满一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第一把肉烤好的时候，甘政委和乔爸的一局棋也下完了，正好上桌吃饭。 乔雨林经常被家里人说正经事一件都办不成，闲事则是样样精通，正如他在烤串上的天赋，经他手烤出来的肉串，鲜香细嫩，无论是火候还是调料的搭配，都是恰到好处。 等不及第二把肉烤好，第一把就已经被众人抢食了个精光。乔雨薇抢到一串羊肉、一串腰子，看到高如海还在烤蔬菜，便将腰子拿过去给他尝。 “你尝尝，烤腰子可好吃了。” 高如海正忙着，猝不及防被喂到嘴边，只好张嘴咬下一块。 “是挺好吃的......” "那这串全都给你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得到认可，乔雨薇很高兴，“一会儿我哥烤好了，我给你再多留几个腰子，你记得来吃啊。” 这倒也不必。 高如海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乔雨薇就径直走到乔雨林那边去嘱咐他多烤些腰子。 不多时，蔬菜也烤好了，个人有个人的偏爱，甘政委对韭菜情有独钟，乔妈只喜欢辣椒夹馍，姚大姐啥都吃，袁敏和乔雨薇两人吃了几串后就留着肚子，等待会亲自烤蒜蓉茄子吃。 乔雨林一鼓作气，各种肉串烤了好几盘子后，才腾出时间上桌开吃。 女人们喝酸梅汤，男人们则是开了两瓶白酒，烤串下酒，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哎，你记不记得，有一年野外拉练，有几个兵私下烤蛇肉吃，结果直接中毒进了医院。” 林斌的话勾起了高如海的回忆，那个时候他刚当上团长，回来后和林斌两人被上级领导训惨了。 此时再回忆起来，不由苦笑道：“因为这个事，我被我爸揪着耳朵训了好几天，说我不会带兵。” 郭克俭听得有趣，他来二团的时候高如海已经是团长了，而且雷厉风行，作风严谨，好像从来都不会犯错，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乔雨林道：“那肯定是毒素没有排干净。蛇肉啊，得先排毒。” “你也吃过？”林斌问道。 “当然了。我当时带着雨薇到山上亲自去抓的，结果她胆子小，回来后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我差点没被我妈打死。” 林斌和郭克俭两人听得哈哈大笑，搞不懂这种冒险的事他怎么会带着女孩子一起去。 高如海也有些忍俊不禁，他用余光搜寻着乔雨薇的身影，看到她正在往茄子上刷酱料，不由想道，好像他们兄妹俩的回忆里一直都有对方的影子，自己跟小妹的关系却不是这样。 小妹小的时候喜欢抱着洋娃娃当公主，他总是不耐烦带着她，等长大一些，每天天不亮就被父亲督促着跑步翻单杠，更没有了兄妹一起闯祸的精力。 乔雨薇将刷好酱料的茄子刚放到烤炉上，高如海就突然过来了。 乔雨薇先是闻见了一股酒味，一扭头就看见了人。 高如海动作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刷子，“要烤茄子？我帮你。” 乔雨薇只好退到一旁。 高如海一边烤一边和她闲话，“这样烤不会烤焦吗？你跟我说说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 袁敏本打算帮忙的，可见他们夫妻两个一唱一和，配合的还挺默契，便又悄悄的回到餐桌那边去了。 “要一直挪动，等烤软了就要及时撒上蒜蓉酱。”乔雨薇说着程序。 站着看了一会儿，乔雨薇发现他还挺有做饭的天赋，自己只是说了一遍做法，他马上就似模似样的上手了。 等往上面撒蒜蓉酱的时候，乔雨薇发现他手抖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高如海面不改色，“是比平时多喝了几杯，不过还好，没有到醉的程度。” 乔雨薇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这人喝酒并不上脸，要不是她站在旁边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还真看不出来喝酒了。 等茄子烤好了，众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乔雨薇便给袁敏分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自己则和高如海一人一半。 高如海看她吃了一口，问道：“味道怎么样？” “你尝一口就知道了。”乔雨薇卖着关子，将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谁知高如海非常嫌弃的把盘子又推远了些，“不吃。我不喜欢吃大蒜。” 乔雨薇：“......” 不是说没喝醉吗？ 11、不吃蒜 烧烤聚会一直持续到很晚，等到众人吃饱喝足散去后，一家人也已经没了收拾残局的力气，只好先将锅碗瓢盆等搬到厨房里去，想等到第二天再进行清洗。 次日，乔雨薇醒来的时候，其他人早餐都快吃完了。 “怎么都起的这么早？”她活动着身体，大概是昨天干了太多的活，今天一起来就感觉浑身酸疼。 乔妈心疼道：“要是没睡醒，等吃完早饭再进去睡个回笼觉。可惜小高要上班，白天也没什么时间休息。” 高如海道：“我没什么事。对了，厨房里要清洗的家具很多吧，你们就别动手了，今天好好休息，中午我找两个人来家里收拾。” “那怎么行？”乔妈不同意，“一家子都在呢，这种事怎么好意思专门请人?你去上班吧，家里的事就别管了，我看着收拾就好。” 见乔妈坚持，高如海只得由她。 乔雨薇坐在他对面喝粥，突然抬起头盯着他问道：“你真不吃蒜啊？” “什么？”高如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乔雨薇盯着看了一会儿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还好......也吃......” 说罢，只留下一句“我吃好了”，连军帽都来不及带，拿着就出去了。 落在乔雨薇眼里，这人分明是落荒而逃了，她嘴角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乔雨林出来时正好看见她盯着粥碗傻乐，“想啥呢？” 乔雨薇嘀咕道：“他绝对是喝醉了！” “谁啊？妹夫？”乔雨林想了一下，肯定道：“不可能，我记得他昨晚还帮着往厨房搬东西来着。” 乔雨薇想着跟他也说不明白，索性就不说了，只在乔妈坐下后，同她道：“妈，以后拌凉菜时少放一点蒜吧，高如海他不吃蒜。” 乔妈纳闷道：“之前我看他挺喜欢吃的啊。” …… 拜访亲家这事，在烧烤聚会后终于提上了日程。 这一日晚上，乔家人吃过晚饭后，又齐齐整整的投入到了糊纸盒的事业中。 乔雨林干不来这种细致活儿，但被乔妈盯着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干起来。干了没一会儿，耐心就被耗尽了。 “小妹，咱们要这样糊到啥时候去啊？” “你想干嘛？”乔雨薇手里不停，抬头看他。 “流水线啊。” “怎么分工？” “早就想好了。” 高如海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兄妹俩一问一答，抬头看了过来。只见两人起身换坐到了岳父岳母对面，乔雨林指挥着重新分工。 “爸，你手速太慢了，就负责递纸盒吧。妈，你是最后一道工序，负责将成品码放整齐。中间糊胶水就交给我和小妹。” 各人负责的事项交代清楚后，一家人开始进入流程。 乔爸一次性拿起两个纸盒，分别递给兄妹两人，两人只需将胶水抹匀后一压一粘，然后推向乔妈处，乔妈检查没有开裂情况后在指定的位置码放整齐，这一个流程便结束了。 刚开始的时候几人动作还有些慢，后来干顺了速度就越来越快。今晚准备的三百个纸盒竟然比以往提前半个小时就糊完了。 高如海从头看到尾，心里忍不住佩服。自从他们来了以后，他对这个大舅子的看法一直发生着变化。 两年前的记忆中，乔雨林沉默寡言，存在感并不高，这次再见，初时觉得他吊儿郎当又有些滑头滑脑，可自从烧烤聚会之后，包括今晚，他突然发现这人身上似乎也是有些闪光点的。 乔雨林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为了快速干完而耍的一些小聪明，竟然彻底扭转了高如海内心深处对他的看法。他要到院子里去洗手，经过沙发时问道：“妹夫，看啥书呢？” 问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上手将封面翻过来看了一眼，“世界军事？好书！” 说罢径直走了，留下高如海一脸惊讶。 他手上的是本全英文杂志…… 乔雨薇到卧房里铺完床，出来时见高如海盯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么了？看什么呢？” “雨林他能看的懂英文？” “一点点吧。”乔雨薇道：“初中时有个老师是被下放到我们那儿劳改的，好像有海外关系，偶尔会教我们几个英文单词，不过我们学的都是哑巴英语。” 如今全家人理念已经达成了一致——要低调的、以合理的借口将自己的才能展示给别人，这也是为了以后铺路。 乔雨薇开始时还有些心虚，但胡扯多了，如今已能做到面不改色。 “哑巴英语？”高如海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就是只会看不会说。”乔雨薇道：“学习语言是需要语境的，我们长这么大，只在书上见过外国人，那些蝌蚪一样的字母记忆好的都能学会，可要说出来就很为难了。” 还挺形象的。高如海想了想，建议道：“雨林没事的话可以多去城里转一转，现在很多公园里都办起了英语角，到现场跟人直接用英文交流，对他的口语应该能有些帮助。” 八十年代兴起的外语热嘛。乔雨薇上学时曾听老师提起过，国家改革开放，外宾增多、游客来华、对外贸易……各种与西方人打交道的机会多了起来，英语自然就成了这个时期的流行产物。 “好呀，改天你给他提提建议。” 两人一来一往聊了几句，乔爸乔妈就从房间出来了。高如海趁机说起了正事。 “前几日我父亲身体出了些问题，一直在医院休养，我母亲要陪着，所以才耽误了跟二老见面的时间。现在情况已经好转，您二老要是方便，我就尽快安排双方见个面？” “住院了？”乔妈惊讶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些说，我们早该去探望才是。” “都是些老毛病，老人家要强，在医院时就连我都不许多去。” “那你看看啥时候去拜访合适，就尽快安排吧。”乔妈说着看了乔爸一眼，后者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那就后天吧。后天是周六，刚好我休假。” 乔雨薇见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想了想还是将人单独叫出来说道：“既然要去正式拜访，我希望你能先跟我爸妈介绍清楚你们家的大概情况。”她意有所指，“我们虽陆陆续续听了些信息，可还是希望你能亲自说一声，以免到时出现什么失礼的情况。” 高如海本来觉得自己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可经乔雨薇这么一提醒，顿时反应过来，是啊，他们两人的结合本就突然，乔雨薇的家庭状况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可自己的情况对方却是一无所知。”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跟岳父岳母去谈。” 两人从外面进来后，高如海就开门见山的介绍起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我父亲之前是军分区司令员，现在已经退休，母亲一直在家里照顾家庭……至于兄弟姐妹，之前已经跟雨薇介绍过，”他说着看了一眼乔雨薇，“有一个大哥，结婚已经多年，还有一个小妹，正在烟城大学念书。” 听他说完，乔雨薇配合的点了点头。 之前乔雨薇并没有将高如海家庭背景的事告诉过乔爸乔妈，今晚是他们第一次听说，两人一时都有些惊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却都默契的没有多说。 晚上背过一众儿女，乔妈才叹了口气，语气隐隐有些担忧，“他这样的家庭，当年二话不说就要娶一个农村姑娘，确实很有担当。不过齐大非偶，两个人的教育背景差距太大，以后想要生活和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乔爸捂着被子翻了个身，“现在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吗？” “你知道什么？”乔妈并没有被安慰到，她想起闺女和小高两个人最近相处的情形，道：“雨薇的性子太单纯，我是怕她把持不住，最后陷进去。” “你是说和小高......”乔爸惊的一骨碌翻起来。 乔妈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见他反应这么大，赶紧道：“我就是自己担心，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就说嘛，雨薇一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肯定是你想多了。”乔爸说完又躺了下去，拢紧被子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乔妈没他这么大的心，又想了半夜周六去拜访亲家该带什么礼，该说什么话，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支使着一双儿女进城去买礼物，美其名曰不能太失礼。 “明明就是被人家的家庭背景勾起了好胜心。”兄妹俩在背后偷偷吐槽，但还是依言进了一趟城。 回来后，乔雨薇将东西掏出来给乔妈检查，“百雀羚的面霜，老国货了，送他妈和他大嫂，有面子吧？” 乔妈稍稍满意，“还有呢？” 乔雨林赶紧掏出两盒茶叶，“说是今年的新茶，他爸和他哥一人半斤。” 礼物挑的确实满意，不过压箱底的钱这下瞬间没了一半。这一阵子他们全家上阵糊纸盒，账算下来也才能挣六七块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乔雨林安慰道：“钱是挣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花就花了吧，输人不输面儿不是？” 所谓打肿脸充胖子，有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 12、拜访亲家 周六，一家人穿戴整齐，等着高如海找车来接。 高家父母住的是军分区的家属院，那地方在城里。乔爸计算了下路程，他们从驻地坐车，最快也要走四十来分钟。 上车前，乔妈嘱咐道：“礼物记得轻拿轻放，不要弄脏了。” 除了特意买给亲家的礼物，他们把留下的那半只羊也准备带过去。 “妈，你就放心吧。”乔雨林拍胸脯保证，“我操着心呢。” 高如海见乔妈这么慎重，出言宽慰，“我父母都比较随和，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乔妈就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一路上高如海开车，乔爸坐在副驾上，其他三人则坐在后面。 四十分钟的路程并不短，但因众人心里都存着事，等车子停下的时候只觉得才刚上车不久。 “到了？”乔爸说着就要推车门。 高如海赶紧挡了一下，“才到门口，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卫兵执勤，咱们的车要进去得先登记。”说罢，从左边下了车。 他开的是团部的车，岗亭的卫兵自然没见过。但一看见车上下来的人，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敬礼，“高团长，您回来了？” 高如海朝卫兵点了点头，温和道：“车上都是家里的亲戚，开门吧。” “是！” 吉普车一路开进大院，乔雨薇注意到这里的房子全是独门独院，院子有大有小，吉普车一直开到最后面一排，在一个灰色铁质大门前渐渐放缓了速度。 人在车上按了两声喇叭后，不多一会儿，铁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快步走了出来，打着手势示意他们直接把车开进院子里。 吉普车一路开进去，稳稳停在花园前面，高如海扭头道：“岳父岳母，咱们到了。” 众人于是鱼贯下车。刚下来站稳，乔雨林就冷不丁说了一句：“还挺紧张。” “哈......”乔雨薇被他的诚实逗得笑出了声，乔妈扭头狠狠盯了两人一眼。 这时，刚才的男人走过来面带笑意的说道：“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我爸呢？”高如海问道。 “都在里面呢，快进去吧。” 高如海点了点头，朝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堂哥，如凯。” “叔叔婶子好，一路上辛苦了。这边请！” 高如凯领着一众人一直进到了客厅，刚坐下，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中年女人正好端着茶水进来。 高如凯道：“叔、婶子，你们先喝茶，我去叫大伯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如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乔雨薇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客厅门口处很快出现了一双身影，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笔挺，两鬓斑白，手里虚虚拄着一根拐杖，看面容虽有几分病容，但目光犀利，很是有神。女的五十来岁，尽管上了年纪，但打扮上却很得体时髦，短发经过烫染，既蓬松又不显得轻浮，身上穿的是亚麻色的套装，质地考究、剪裁合体。 乔雨薇知道，这便是高如海的父母了。 “亲家到了？” 高建国一开口，神态上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温和。 高母程萍虚扶着丈夫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才有空打量几眼坐在中间的小姑娘。 乔雨薇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露出个乖巧的笑容，专心致志的听着爸妈同对方寒暄。 “前两天才听说您病了，本来应该早些来探望的。”乔妈面上露出几分歉意。 “不是什么大病，”程萍开口，音色温润，“他这是老毛病了，是我们嘱咐如海不要大惊小怪......你们刚来，一切都还习惯吧？” “习惯，吃喝啥的都跟我们那边差不多。”乔妈快人快语。 高建国问乔爸：“家里一共几个孩子啊？” “两个。雨林是老大，雨薇是老二。”乔父指着他们一一介绍。 高建国从乔雨薇和乔雨林面上一一扫过，爽朗的笑起来，“亲家好福气啊，儿女双全。” “您的福气也好，如海这么优秀，听说其他两个也不差，闺女还是个大学生呢。” ...... 听了一会儿他们聊天，高如海轻声问乔雨薇：“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乔雨薇瞟了一眼他爸妈的位置，有些不确定，小声问：“可以吗？” 高如海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对他爸妈说道：“你们聊，我带雨薇出去转转。” “不要走远了，马上就要开饭了。”程萍嘱咐。 从屋里出来，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乔雨薇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 高如海看着笑了一下。 乔雨薇解释道：“见家长什么的还真是头一次。你爸爸不笑的时候可真严肃。” 高如海道：“他上过战场，我小时候长到五岁才第一次见到他，刚开始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乔雨薇四处张望着，问他：“怎么没见到你哥嫂他们？”记得之前他有说过大哥大嫂是跟父母一起住的。 高如海抬腕看了下时间，道：“这个时间，应该快回来了，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能见到了。我哥在军分区工作，离家不远，大嫂是烟城大学的老师，一般晚上才会回来。” 他没有说到小妹，乔雨薇猜她应该是在住校。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果然在餐桌上见到了高家老大高如山，坐在一起的还有高家大儿媳闫晓琳和老三高如欣。 闫晓琳看着三十来岁，画着淡妆，穿一件翻领小西装，下面是同风格的黑色齐膝皮裙，显得知性优雅。高如欣穿一件卡其布的背带裙，黑发披在肩上，只用鹅黄色的发卡固定，很是青春活泼。 高如海见到她们时有些意外，“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闫晓琳还没有开口，高如欣已抢先道：“还不是妈，说什么二嫂第一回上门，全家人都要在，害的我跟大嫂连午觉都没得睡。哥，你要补偿我。” “要吃饭了，不要胡说。”高如山轻声呵斥，“小心被爸爸听到。” 高如欣并不怕他，但听到‘爸爸’，还是收敛了一些。 高父高母和乔爸乔妈一同进了餐厅，早已经坐下的众人纷纷起身让座。 乔雨林一直陪着爸妈，此时见到餐厅里多出三个的陌生男女，入座的时候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高家有专门负责做饭的阿姨，就是刚进门时端茶倒水的中年女人。 众人坐下后，菜很快就端上来了。 高建国先向乔爸乔妈介绍了新加入的老大一家和小女儿，才动筷开席。 高如欣一边吃饭，一边好奇的来回打量着乔雨林和乔雨薇。 “你们俩长得真像。” 闫晓琳笑道：“亲兄妹自然长得像。” “我跟大哥二哥长得就不是很像啊。” 高如欣说着，问乔雨薇，“二嫂，听说咱们是同岁？你为啥结婚这么早啊？” 乔雨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高如海，意识到两人结婚的理由可能他不仅没有告诉团里的人，甚至就连家里人也是瞒着的。 于是笑道：“我们那里人结婚都早。” “那你上过学吗？” “只上到初中。”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只能是初中学历的事实，此时便也说的顺口。 高如欣听罢，没了跟她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埋头吃起了菜。 饭后，两家家长一同进了高家二楼的书房，却将乔雨林留了下来。 乔雨薇朝他看过去，乔雨林耸了耸肩，道：“爸妈不让我跟着。” 不知道他们会单独谈些什么，乔雨薇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二楼的方向，来时，乔妈并没有说还有这一出，也许是高家父母提议的。 高如山两口子打过招呼后就回了房，高如海对被单独留下来的乔雨薇兄妹提议，“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到我房间休息一下。” 乔雨林摆摆手，“你俩去吧，我去院子里随便转转。对了，可以出去吧？” “只要不出大院就行。”大院门口有警卫，他要是独自出去了，没人去领是进不来的。 高如海的房间在二楼东面，推开门，正对着的一扇大窗，窗框上挂的是军绿色的窗帘，因房间久不住人，窗帘半拉着遮住了大半面窗户。 “你随便坐。”高如海走进去先将窗帘拉开，让外面的光线全部投进来。然后走到床尾，将桌上录音机的套子掀开，回头对乔雨薇道：“桌柜里有磁带，你要是想听歌，可以自己选。” 屋里铺的是木地板，人走上去，发出沉闷的声音。乔雨薇四下打量着，问道：“不会吵到别的房间去吗？” “门关上隔音还可以。”高如海道，“正常音量的话外面听不到。” 乔雨薇蹲下身翻看那一桌柜的磁带，翻来翻去，发现没一首自己听过的，便问他：“你喜欢什么歌啊？” 高如海道：“我小时候听得全是红歌，自从当了兵，也不怎么听了。” 没找到想听的歌曲，见房间里还摆着书架，乔雨薇走过去抽了一本书出来。 书皮被牛皮纸包着，掀开封面才看到名字，“你还看《茶花女》？” “高中时看过。”高如海从她手里接过书，翻了两下，回忆道：“当时怕我妈发现，还给包了个书皮，假装是课本带去了学校。” “那我比你早，我是初中时看的。” 小时候，乔爸在图书馆当管理员，当时乔妈医院一忙，节假日都回不了家，乔爸只好带着她去上班。图书馆里只有书最多，乔雨薇就坐在书架底下，挨个儿的往过看。 “我一直觉得玛格丽特爱上阿尔芒是个错误。”乔雨薇坐到床沿上，回忆起当时读完整本书时内心对玛格丽特悲惨命运的同情和遗憾。 “爱情是没有对错的。”高如海不赞同她的观点，他后退几步靠坐到桌子上，继续说道：“他们的结局凄惨，并不是爱情的错，而是那个时代的错。” 乔雨薇缓缓摇头，“巨大的背景差异早就注定了两个人的结局。你知道他们的爱情为什么隔了一个世纪还能让人这么动容么？是因为玛格丽特死在了阿尔芒最爱她的时候。” “可大多数人的一辈子是有漫长的几十年要过的，当激情褪去，荷尔蒙归于平静，一个税务局长的儿子要怎么忍受外界对妻子的指指点点呢？” “你的想法太悲观了。”高如海缓缓摇头。 乔雨薇叹了一口气，“悲观的是现实......” 13、二手自行车 两人正说着，突然响起三声敲门声，乔雨薇只好止住话题，高如海去开门，见是他妈，问道：“爸爸也出来了？” 程萍端着两杯果汁进来，“你爸和你岳父在书房下棋呢。”说着看向乔雨薇，“雨薇累了吧？怎么不睡一会儿？” “阿姨，我不累的。”乔雨薇拘谨的站在床边。 程萍朝她露出个笑容，温声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就跟着如海改口吧。” 乔雨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高如海，见他轻轻点了下头，才轻声叫了一声“妈”。 “哎。”程萍从托盘里取出两个红包递给她，“这是我和你爸爸给的，拿着。” “谢谢妈。” “对了，我们准备晚上包饺子吃，一会儿阿红拌好馅儿了，你们两个记得下来帮忙。”程萍交代完便出去了。 乔雨薇拿着红包有些犹豫，想要递给高如海，“我摸着还挺厚的，要不一人一半？” 高如海失笑，“我爸妈给你的，你就都收着吧。” 因为惦记着要下去帮忙，乔雨薇不好意思再在房间里多待，便和高如海一起下了楼。 发现客厅里只有乔妈和程萍在，问道：“我哥还没回来？” “听声音应该在院子里。”乔妈道。 程萍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包饺子还得一会儿呢。欣欣在院子里学自行车，你们两个要不也出去玩一会儿。” 高家小院里，高如欣骑在自行车上歪歪扭扭转了两个来回，就有些没力气了。刚一卸力，自行车就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她的脚却还来不及踩到地上。 “啊......” 本来以为会摔得很惨，却在倒地的前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稳稳抓住了车头。 高如欣这才有机会把脚踩到了地上，扭头去看，发现是二嫂的哥哥，好像叫‘雨林’？ “谢谢你啊。”高如欣从车上下来，一脸后怕的向他道谢：“我还以为肯定要摔惨了呢。” “轮胎没气了，当然骑不动了。”乔雨林指了下后车轮。 高如欣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车轮确实瘪了，“怎么会这样？刚才骑之前我还检查过呢。” 乔雨林将车撑子撑起来，让后轮胎悬空后，蹲下身去检查。 “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扎破了，漏了气。”他将找出来的破损的地方指给她看，“得补胎，修好之前别骑了。” “这么麻烦吗？”高如欣皱着眉头抱怨道：“这车买回来我还没怎么骑呢，都已经坏了第二回了。” “二手车就是这样，我建议你别补了，直接换个新胎，怎么也能再骑个一两年。” “二手车？你说啥呢？我这个是托人从百货商店里买回来的新车。” 乔雨林本来打算要走，闻言看她一眼，又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道：“小丫头上当受骗了吧？” “你什么意思？” “我用脑袋担保，这车至少用了三年了，不过前车主是个细致人，后来又被重新保养过，看着是挺像新车的，蒙蒙你这种外行还是可以的。” 说罢，又问她：“你到底托谁买的呀？” “我朋友......”高如欣懵了，一面想朋友怎么可能骗自己呢，一面又见他说的煞有介事，也不像是骗人的。 原来是交友不慎啊。 乔雨林看她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一时想不到安慰的话，只好趁机赶紧溜。 一只脚刚迈出去，就听见了乔雨薇的声音，“哥，你们说什么呢？” 乔雨薇和高如海一同从屋里出来，走近他们后，很快就发现了高如欣的情绪不对劲。 “如欣，你怎么了？” “他说我的自行车是假的？”高如欣背着人偏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话让刚加入的两人都有些懵，这么大一辆自行车怎么会是假的呢。乔雨薇看向乔雨林，“怎么回事啊？” “我是说这车是二手的。”乔雨林解释。 二手的？乔雨薇和高如海对视一眼，两人围着车仔细打量了一圈，却都看不出蹊跷。 “你确定吗？”乔雨薇小声问他。 乔雨林凑近她耳边答：“我玩车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豆芽呢，这点儿事我怎么可能看错。” 说罢，拍了下高如海的肩膀，“别的不说，你就看这轮胎。” “你看这磨损的痕迹，要是新车，怎么可能几天之内就骑成这样？还有里胎，”乔雨林示意高如海仔细看漏气的地方，“不管是汽车还是自行车，只要是轮胎，就有相似的原理，你看这像是新货吗？” 乔雨林说的时候，乔雨薇和高如欣也跟着一同凑近去看。等高如海检查完站起来，两人又眼巴巴的看向他。 “确实不是新车。”高如海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高如欣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乔雨林兄妹俩瞬间手足无措，这就哭上了？ 高如海问她：“你这车是托谁买的？” 之前高如欣要买自行车的事他是知道的。上了大学后，她见同学周末骑着自行车出去玩儿，羡慕的不得了，回家磨了几天，自己和大哥便一人给她资助了一半的经费。后来买车的事他却没有顾得上参与，只知道是托的熟人。 高如欣抹了一把眼泪，“......是郝大强......” “别哭了，等吃过晚饭，我去找郝部长说说这事。” 郝大强也是军属大院的子弟，年龄跟高如欣相当，两人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伴当，却不知道为啥会做这种事情。 “不行，你不能去。”高如欣第一反应是拒绝，对上他哥错愕的眼神后，解释道：“你去找郝叔叔，他肯定会将这件事告诉给爸爸的，到时候我就完了。” 上当受骗这么丢人的事，爸爸一旦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那你......”高如海有些犹豫。虽然确实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可牵扯到以次充好这种骗人的事，那就是品质的问题了。 “算了，改天我自己去找郝大强说清楚。”高如欣下定决心道：“到时候我就把雨林哥说的证据原样说给他听，谅他也不敢抵赖，你就别管了。” 去找家长的事只好作罢。 等红姨把饺子馅儿拌好后，几人都被叫进去包饺子。 高如欣从小被宠着长大，厨房里的事是一点儿都不会做，但今天见家里这么多人，便也想凑个热闹。 于是学着别人的样子，也拿起一个饺子皮放上馅儿后捏起来，捏了几个，红姨逐个看过品相后，赶紧道：“欣欣啊，你包成这样，下到锅里是要散了的。赶紧去洗洗手，放着我来好了。” 高如欣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被嫌弃，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起来。 乔雨林在一旁看见了，笑道：“你按照我的方法包，肯定不会散，” 高如欣看着他手里的成品，惊讶道：“你包的是金鱼？” “嗯。”乔雨林将金鱼饺子递给她，“你看吧，这种既简单又好看，还很容易学的。” 高如欣听着就依言重新拿起一张饺子皮，照着乔雨林教的方法学起来，刚开始的两个形态还有些丑，后来包顺手了，金鱼的形状就好看了起来。 乔雨林见她重新露出了笑容，道：“孺子可教，当初我教雨薇时，她可没有你这么聪明，笨笨的，学了好几天都学不会呢。” 乔雨薇见他殃及池鱼，忿忿的在桌子底下偷着踢了他一脚。乔雨林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两人一来一回好几次后，乔雨林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直接将乔雨薇掀了个列跌，让她半个身子都戳到了旁边高如海的怀里。 动静立刻引起了对面乔妈和程萍的注意，两人看过来的时候，乔雨林赶紧粉饰太平，“没坐稳。哈哈，小妹包的太入神了......” 高如欣不知道兄妹俩桌子底下的官司，被夸了后，先是高兴，又突然想起自行车的事，郁闷道：“要是真聪明就不会被骗了。” 乔雨林道，“我问你，你那车买回来骑出去过吗？” “没有啊。” “这不就结了？你要是骑出去被人家看见了那才叫丢人呢，你又没骑出去过，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怎么能叫丢人呢？” “真的？”高如欣半信半疑。 见乔雨林肯定的点头，她总觉得对方的逻辑哪里有问题，但也一时想不出来。 算了，就当是有被安慰到吧。 14、冲突 饺子包到中途，闫晓琳从楼上下来了。 见大伙儿都在，就朝程萍打了招呼，“妈。” 程萍应了一声，问道：“下午没课啊？” 闫晓琳点了下头，“是啊。”在屋里张望了一圈，问道：“圆圆呢？” “说是你堂嫂明天要从上海过来，如凯接回去了。” 闫晓琳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端着杯子往厨房走去，经过餐桌的时候，乔雨薇闻见了淡淡的中药味。 红姨见她要进厨房，忙起身道：“要热药啊？我来吧。” 闫晓琳便将杯子递给了红姨，顺势在程萍旁边坐了下来。 程萍看她要拿饺子皮，道：“马上包完了，你就别沾手了。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好喝药。” “知道了。”闫晓琳又将饺子皮放了回去。 红姨热好药后，端出来给闫晓琳，说道：“这是最后一副了，晓琳，你记得跟如山说，得赶紧再去配些才行。” 闫晓琳下意识皱了下眉，程萍道：“我昨天去医院时正好碰上杨大夫，难为她还记得取药时间，顺便又让我拿回来了几副，阿红，晚饭前你就炖上吧。” 红姨是程萍娘家的远房亲戚，按照辈分，她喊程萍叫“大姐”。 红姨应道：“还是大姐记性好，我是才想起来药没了。我这就再去炖上，早些炖好散散味儿，省的一会儿吃饭时一屋子药味......”、 她絮絮叨叨的进了厨房。 闫晓琳捏着鼻子喝药，边喝边犯恶心，乔雨薇看见了，问高如海：“大嫂生病了吗？”听她们的对话，好像是长期在喝药。 高如海道：“调理身体的。” 中药得小火慢炖，饶是红姨放快了手脚，晚上吃饭的时候，餐厅里还是残留了一丝淡淡的药香。 高如山下班回来，往进走时说道：“红姨，打开窗通通风。” “早就打开了......”红姨说着从厨房里出来，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见“啪”的一声，闫晓琳将一把筷子重重放到餐桌上，冷笑着问高如山：“这就受不了了？” 在高如山进来之前她正在和乔雨薇摆碗筷，这时话说完，也不待高如山如何反应，直接越过他上楼去了。 高如山脸色难看，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连招呼都没有跟乔雨薇打，也转身上了楼。 乔雨薇不幸亲眼见证了一场主人家的争吵，一时有些尴尬，她拿眼睛去瞅红姨，后者脸色也不好，朝她勉强笑了笑，道：“放着我来就行了，你们包了一下午饺子，先去歇一歇，一会儿好吃饭。” “我帮您摆完吧。”乔雨薇坚持将碗筷全部摆放整齐，才从餐厅出来。 却不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楼上的争吵声已经越来越激烈，还断断续续的传到了楼下。 程萍和乔妈在客厅里说话，听着逐渐大起来的声音，有些坐不住了。 “雨薇来了？”程萍抬头就看见了已经走到客厅口的乔雨薇，叫道：“过来陪你妈妈说说话，我上去叫他们下来吃饭。” 程萍找了个理由匆匆上楼。 乔雨薇走进去，只隐隐约约听见闫晓琳带着哭音道：“不打招呼......想接走就......凭什么欺负我?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紧接着是高如山吼了一句：“你扯些成年旧账做什么？” 突然，争吵声戛然而止，乔雨薇猜测大概是程萍进去了。 晚上开饭时闫晓琳和高如山缺了席，程萍解释学校突然有事，高如山送她回学校了，尽管她努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但饭桌上的气氛还是没了中午时的融洽。 乔家人吃完晚饭，就提出了告辞。 回来后过了几日，高如海有一天中午没回来吃饭，饭桌上就只有乔家一家四口，乔雨林趁机问道：“妈，你们那天跟高叔叔说什么了？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乔雨薇一听，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回来之后，乔妈一直没有跟他们坦诚布公的意思，乔雨薇也不好意思跟着问，倒是乔雨林脸皮厚，见他们不说，索性问了出来。 乔妈夹菜的手顿了一顿，脸上有些犹豫，“也没说什么......” 她跟乔爸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道：“雨薇和小高结合的突然，我们做家长的总要跟人家父母交代一声来龙去脉。” 乔雨薇听着点了点头，这倒是应该的，那天在高家时她就怀疑高如海之前根本没有跟家里说两人突然结婚的真实原因。 乔妈接着又道：“我们也跟他们暗示了你们两个目前的关系.......” 乔雨薇听着抬起了头。 乔爸接过话头，“我跟你妈商量过了，咱们有自己的打算，这事目前虽不能摊开说，可也不能黑不提白不提的把人家蒙在鼓里。小高是个实诚孩子，高家也不像是那不厚道的。” 乔爸说的时候，乔妈一直观察着乔雨薇的反应，见她从头到尾除了有些意外再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当时在高家书房谈话的情形。 风格冷硬古朴的的书房里，乔妈感叹道：“小高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当时他要是没有站出来，我们家孩子就毁了，这份恩情我们两口子记一辈子......” 高建国道：“都是一家人，见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算是表了态。 程萍只看高建国的态度，听他这样说，也跟着道：“这都是缘分，雨薇这孩子乖巧能干，我们都很喜欢。” 喜欢归喜欢，要做儿媳就要另当别论了。 乔妈在心里斟酌了下说辞，道，“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之前算是逼不得已，可之后的路要怎么走，还得看他们的缘分，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他们的想法。” 话说到这份上，高家两口子都是大风大浪过来的，自然听得出乔家的意思——他们绝没有硬要赖上他们家的意思。 …… 乔雨薇听他们说完，心道，怪不得程萍会在那个时候给她红包。 给儿媳的见面礼不是一开始就给，而是两家达成了某种默契后才给，是因为假想中的威胁消失了吗？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妈，大嫂她喝的啥药啊？我看着她挺健康的。” 乔妈看了她一眼，道：“没见方子，我怎么知道？”顿了顿又提醒道：“人家家里的事，咱们做外人的，就不要瞎操心了。” “我是觉得他们那样的家境，有啥是钱解决不了的？还需要吵架？”乔雨薇语气里透着淡淡的遗憾。 想当年他们家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如今倒好，一穷二白，还要主动跟人家说，你放心，我家虽穷，但我不图你家的钱。 乔雨林一直蒙头吃饭，听见乔雨薇这话，抬头插了一句，“钱解决不了，那就火锅解决，一顿不行就两顿……” 说到后来，兄妹俩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亮光。 “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吃过火锅了……” “吃啥火锅？一个个的工作找到了吗？挣回家了几分钱啊？” 乔妈看着他们嘻嘻笑笑，万事不操心的样子，莫名烦躁起来，嘴上跟人家说不图你家钱，可这吃喝嚼用的哪样不是花的人家儿子的钱？ 兄妹俩一看乔妈难得的脾气上头，瞬间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乔爸将碗筷一推，默默起身，起到一半，乔妈不善的目光就看向了他，“又去下棋？” “……鸡刚才咕咕叫哩，我去看看是不是下蛋了……” 见乔爸走了，乔雨林跟乔雨薇打着眼色，也准备寻个借口撤退，乔妈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雨林，你下午把东墙根底下那片空地收拾收拾，撒些蔬菜种子下去。” “要种菜？”乔雨林哀嚎一声：“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谷不分。再说了您就是再急，也不能乱弹琴啊，咱家都是些啥人？咱为啥要死皮赖脸投靠妹夫来？这些您都忘了？” “怎么跟妈说话呢？”乔雨薇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乔雨林的背上，“有话不会好好说啊？” 乔雨林缩着头闭起了嘴巴。乔雨薇道：“妈，咱们糊的纸盒院子里都快堆不下了，万一下一场雨就糟了，要不我下午先跟哥一起拉到城里去交货？” 说完见乔妈没吭声，又道：“交完货就有钱买蔬菜种子了，你放心，等我们回来了，我亲自监督哥，绝不让他偷懒。” 乔妈这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两人如蒙大赦，争抢着主动收拾起了碗筷。 第一次到城里去交货，乔雨薇想着得把袁敏一起叫上，谁知道袁敏下午要到学校去开家长会，为难道：“要不你们等我一天半天的，明天咱再一块儿走？” 那可等不了! 想到乔妈浑身透着的低气压，兄妹俩同时摇了摇头，“要不你先去忙，我们自己去也可以。反正上次都一块儿说好了的。” 15、招聘司机 回到家后兄妹俩商量着怎么将这些纸盒拉到城里去，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个车，这事得问高如海，家里没电话，乔雨薇只好到团里去找他。 却不想高如海人不在，接待她的是团部的干事小李，上回往家里送羊肉的就是他，乔雨薇也算是认识。 小李热情的将人请进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说道：“嫂子，团长到军分区开会去了，快的话下午就能回来。你找团长啥事啊？方便的话我替你转达。” 乔雨薇有些犹豫，“本来是想问问他下午有时间带我去一趟城里不，不在的话就算了。” “这事好办，”小李笑道：“团里隔三差五就有进城的车，我帮你安排。” 乔雨薇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准备拉些东西到城里去的，耽误你们办事就不好了，要不还是等如海空了再说。” “不耽误，不耽误......”小李连声跟她打包票，“团里的车是出去拉物资的，经常都是空车出去，肯定能放下你的东西。” 又道：“嫂子，你就是太客气了。咱们驻地离城里远的很，虽说每周都有一趟来回的班车供大家通行，可家里的事各有各的急法，家属院里的嫂子们要是进城，都是电话直接打到汽车班去的，就你来了这么长时间，还这么见外。” 乔雨薇才知道每周还有一趟专门来回的班车。 小李说完转头就给汽车班去了个电话，几句话就安排好了车，乔雨薇道过谢，又将班车每周通行的时间打听清楚后才回了家。 等说好的时间到了，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军绿色的卡车，她和乔雨林将所有的纸盒全部搬到后车厢后跟着进了城。 卖纸盒的过程异常顺利，卖完之后又拉了一批新的半成品。但全家人夜以继日的干了这么长时间，到手才不到七块多钱，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看来还是要尽快找个正经活儿干了。”乔雨林道。 但找什么活儿呢？兄妹二人都没有头绪。 他们是受现代教育长大的，工作愿景也是顺应时代的发展，比如乔雨林学的是管理，毕业后却投身自媒体，想要站在时代的风口上攫取创业的第一桶金，乔雨薇学的是电子信息，也早就规划好了未来的道路，准备硕士、博士一路读上去，最后成为一名大学老师。 然而倒退四十多年后，所有的规划都成了泡影。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许多在现代已经成为中底层甚至被淘汰的职业，在这个时代也成了高门槛领域。 乔雨薇望着百货商场里面带笑容的售货员，道：“听袁敏姐说前段时间他们也招临时工，可工资待遇跟正式工差了好几倍。” 乔雨林道：“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再发展几年，等个体户起来了，金饭碗也就没那么吃香了。” 可这几年却也是决定命运的几年，他们想要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就必须寻找一切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 两人说话的时候，正站在一家卖电器的柜台前面，售货员打发完一位顾客后，发现这两人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且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招呼道：“先生、女士，你们想买什么？可以进来看。”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只看不买也可以的。” 乔雨林一听这话乐了。这个时代高门槛职业里国营售货员绝对具有代表性，他们有既体面又傲气，而这些底气都是稳定、高薪的收入给的。他们也习惯了斜着眼睛看人，兜里拮据的顾客要是只看不买往往会收到一个大大的白眼。 而眼前这个售货员能说出如此人性化的要求，确实与众不同。 “真的可以只看不买？”乔雨林拉着乔雨薇走进去。 售货员态度和蔼，道：“当然。我们的电器都属于是高价产品，您二位多看看多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 她说着，见乔雨薇的目光落在了柜台最里面的一台绿色的一米高的冰箱上面，立刻介绍道：“这台冰箱是进口牌子，售价四千八百八，是目前市场上最受欢迎的牌子了，不过最近处于缺货状态，您可以看看这一台，”她指了指旁边紧挨着的乳白色的那台，“这台是国产的，雪花牌，价格上比那台便宜将近一半，不过也很受欢迎。” 乔雨薇没见过这个时代的冰箱，不由多看了几眼，上手摸了摸。这台国产的比进口那台低了几公分，虽说价格上便宜不少，但对时下多数家庭来说，也算是电器里的奢侈品了，不是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的。 乔雨林点头称赞道：“看着是挺好的，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他的话惹得那售货员“噗嗤”一笑，“先生，您说话真逗。” “其实我们店里也有很多其他小家电，比如电视机、录音机啥的，这些都已经是家里的必需品了，您也可以看看。对了，最近新到货一台彩色电视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售货员卖力的推销着，这时，柜台上又来了一位男顾客。 这人是个大嗓门，手里捏着一份报纸。一过来报纸往柜台上一拍，喊道：“给我拿两块电池。” 乔雨薇见状，朝售货员道：“你先招呼其他客人吧，我们自己看就行。” 售货员此时也看出来他们大概是没有买的意思，便转身去招呼新客人。 “您要什么型号的？啥电器上用啊……” 乔雨薇把店里各种家电都打量了一遍，他们现在是买不起，但过过眼瘾也好。等看完了，正准备要走时，听见刚才那位顾客借了店里的座机打起了电话。 “……你急啥急，长途司机是那么好招的吗？……我知道，报纸上都登了好几天了，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我有啥办法？挂了挂了。” 兄妹俩已经走出去了，听到这话又同时顿住了脚步。还是乔雨薇反应快，在那人挂了电话要走的时候及时跑过去拦住了。 看是个中年男人，乔雨薇问道：“大叔，你要招司机啊？” 中年男人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打量道：“你要应聘？” “不是我，是我哥。”乔雨薇一把将紧跟上来的乔雨林拉到中年男人眼前，“你看他咋样？” 乔雨林对上男人打量的眼神，赶紧道：“我听你们是招长途司机吧？我身体素质好，也能熬夜，绝对干的了。” 中年男人问：“多大了？” “二十四。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啥车都能开，技术更是没话说。”对上中年男人明显怀疑的眼神，又道：“老话说的好，有志不在年高，大叔，要不你让我试驾一下，看看我的技术到底有没有吹牛？” 中年男人有些犹豫，看着年纪是有些小，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更重要的是出发在即，确实不能再干等下去。 “行，你跟我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最终勉强同意了乔雨林试驾的要求。 兄妹俩闻言都是一喜，赶紧跟着中年男人出了百货商场。商场门前停着一辆绿色的老解放，中年男人上了驾驶室，朝他们挥手道：“你俩上后面去。” 两人依言跳上了后面的空车厢。 车出了城，一直行驶到郊区的一片空地上才停了下来。 车停稳后，中年男人下来对乔雨林道：“你上去开，先围着场地转几圈，让我看看再说。” 之前上车时，乔雨林跟中年男人要了他手里的那份报纸，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上面那则招聘广告。 原来是盐城机械厂要招长途货运司机。上面说这是一家大型国营工厂，资产雄厚、业务繁忙。乔雨林注意到，招聘的虽是临时工，但所列待遇还是非常优渥的，相对应的要求也高，起码是驾龄五年以上的老司机。 这个要求就十分苛刻了，他猜这也是他们迟迟招不到人的原因。 八十年代初期，汽车还是国有资产，私人不允许拥有。因此，想要成为一名司机，你首先要成为一家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也就是说凡是有驾驶经验的司机那多半都是有所属的。 那么悖论来了，一个驾龄成熟的正式工又怎么会辞去原本的工作转而去应聘没有保障的临时工呢？ 而机械厂之所以要登这么一则强人所难的招聘启事，他猜无非不过两个原因，一是确实业务繁忙，正式职工已经不够用了，二是社会开始慢慢转型，很多新政策已经出台或者准备出台。 总之，就是他们处在这样一个社会转型期，用工双方都在寻求一些新机会或新途径，这个时候就看谁运气好能够抓住机会了。 乔雨林决定死命抓住这个机会。 他上了驾驶室，中年男人示意乔雨薇和他站到场地外围后，才向车头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开始。” 乔雨林搓了两下手，先观察了一遍驾驶室内各个部件的位置，说实话，这种老牌车和现代车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但他大学时是个重度汽车爱好者，各个车型的历史没少研究，此时上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乔雨薇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见他一脸严肃的盯着开始发动的卡车，心里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她默默祈祷，老哥呀，关键时刻你可别掉链子啊！ 16、人丢了 大概是兄妹俩真的心有灵犀，卡车顺利启动了起来，按照中年男人的要求，乔雨林开着在空地上转圈儿，转了两圈后，握着方向盘渐渐得心应手起来，换挡、倒车、加速等各种技巧趁机都展示了一遍。 一直开了四五圈后，中年男人终于打了个手势，“好了，可以停了。” 乔雨林从车上下来时，中年男人看向他的表情和蔼了不少，乔雨薇也在一旁悄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小伙子，叫个啥名啊？” “乔雨林。大叔，您贵姓啊？” “我叫潘金贵。” “金贵叔，我刚开的咋样？够格应聘不？” “还不错。像是正经训练出来的。”潘金贵语气里透着几分赞赏，“把驾照给我看看，我回头先跟厂里打声招呼，要是再没有合适的，那就你了。” 驾照？兄妹俩顿时一愣，面面相觑。 “驾照还没考呢……” 毫无意外，几乎到手的工作因为没有驾照直接黄了。又因为试车的事耽误了时间，本来之前已经跟载他们出来的司机约好了回去的时间，这下怕是赶不上了。 好在潘金贵人还不错，把他们拉出了城，虽然工作没成，但还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又将人捎回了城。 一路上，乔雨林坐在副驾上和潘金贵套近乎。 “大叔，为啥咱们厂这么着急招司机啊？是有啥重要的活儿吗？” “嗨，还不是上个月接了一批南方的订单，人家要求送货上门才能结清尾款，厂里有经验的师傅都被安排到这条线上了，可运输力还是不足。”双方已经熟识，潘金贵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那你们确实够辛苦的。”乔雨林随口胡诌道：“我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帮生产队拉沙子也是白天黑夜的连轴转，没个睡整觉的时候。” 潘金贵双手握着方向盘，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你是返城的知青吧？” “不是，我就是乡下人，这不，家里收成不好，我们全家就进城谋生来了。” “你们种地的也不容易，”潘金贵理解的道：“都是看老天的眼色吃饭。” “谁说不是呢？乡下人门路少，要不驾照我早考下了，我要是来给你当徒弟，这长途路上好歹有个替换的人不是？” 潘金贵笑道：“你这个年轻人还挺会说话的。不过你没有驾照，不管咋说，厂里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个我知道。”乔雨林压根没指望人家能开后门将自己招进去，“我是奇怪既然咱厂里这么缺司机，怎么不想着办个技术班？” “那个招聘启示我看了，说实话会来应聘的，要么是我这种有技术没证件的，要么是技术不如我还没证件的，自己培养一批人不是更好？” “厂里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潘金贵刚说出口，乔雨林眼睛就亮了，“真要招学员？叔，你看我有希望不？” “才是有这个打算，到底会不会办我也说不好，”潘金贵看他认了真，连忙改口道：“小伙子，你还是想想其他的出路吧。” “您放心，您光是给我这么个念想就是帮了大忙了，我出去不会胡说的。”乔雨林满口保证，“这样，咱们要不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我除了开车，还会修车，要是哪天您需要我帮忙招呼一声就成。” 潘金贵一听这话，又抽空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修过车？也是自己学的？”年纪轻轻的，会的还不少。 “跟老师傅请教，加上自己琢磨的。总之哪天您需要只管招呼。” 乔雨林从兜里掏出半根老铅笔，翻开之前登载招聘启示的报纸，在空白处写了个地址，又留了团里小卖部的电话，“电话打通，就说找我就行。” 潘金贵开车的间隙瞅了一眼他写的地址，有些惊讶，“你是军属？” “我妹妹是，我算是沾了她的光。”乔雨林笑道。 看他这么主动，潘金贵想了想，便也给他留了个厂里值班室的电话，不过申明自己要是出去跑车，那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也是正常的。 潘金贵将兄妹俩送到纸盒厂门口，就掉头走了。 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早就过了约定时间，两人站着等了一会儿，才不得不确定团里的车十有八九是等不住他们先走了。 “那咱咋办啊？走回去？” “十几公里路呢。”乔雨林道：“得走到天亮。” 要不去住招待所？乔雨薇伸到兜里摸了摸下午刚到手的钱，可是没有证明也是个问题。 正待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眼熟的军用吉普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路边。 “好像是妹夫......”乔雨林话音未落，高如海就从车上下来了。 “你怎么来了？”乔雨薇看见是他，忍不住心里一热。 “小李给家里打电话，说是车回去时没有接到人，担心出了啥事。” 他说的是家里，乔雨薇想道，驻地的家里是没有电话的，何况小李知道高如海是到军分区开会，那就只能是他爸妈家里了。 “那不是惊动了你家里人了？”乔雨薇非常抱歉，“我们俩有事耽误了时间，正准备想办法自己回去呢。” 确实是惊动了家里人，电话是程萍接的，一听没见到人，顿时就紧张起来，她知道他们自从来了这里，是没进过几回城的。 害怕出了什么事，高建国出面一个电话打给了军分区曾经的下属，直接将高如海从会场里拎出来让他去找人。 还好没出什么波折人就找到了。 高如海道：“没出事就好，爸妈也是担心你们。” 两人跟着上了车，高如海问他们是想回驻地还是回他爸妈家，又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回家给他们报个平安。” 按照乔雨薇的心意，闹出这样的乌龙，她都不好意思去见他们，可要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再者，天马上就黑了，高如海自己开车，也不知道技术怎么样，走夜路总是不好。 “要不先回去说一声也行。”乔雨薇说着看了一眼乔雨林。 乔雨林无所谓，他还在琢磨考驾驶证的事情。 高家，程萍和高建国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在客厅等消息。听见院子里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没一会儿，红姨就进来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程萍听着就松了口气，连忙吩咐，“那就开饭吧。” “哎，我去喊如山和晓琳下来吃饭。”红姨上楼去叫人。 乔雨薇进去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一见程萍先就开口道歉：“都是我们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程萍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温和道：“人没事就好。”又问：“你们下午干啥去了，怎么会错过回去的时间？” 问是这样问，心里却也猜到多半是看着城里样样新鲜，贪玩忘了时间。 乔雨薇果然道：“我们逛得太久一时忘记约定的时间了。” 几人边说边进了餐厅，高如海挨着乔雨薇坐下，听见这话不由看了她一眼。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对乔雨薇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平日里跟人聊起城里的新鲜事，乔雨薇仅仅是沉默的听着，并未曾表现出过多大的好奇心，高如海觉得她并不是个贪图新鲜的人。 可此时当着一众家人的面，高如海什么也没有问。 高如山和闫晓琳很快也进来了，看见他们在，高如山温和的笑着打招呼，“来了？” 闫晓琳则淡淡的朝乔雨薇点了点头，就到厨房去帮着红姨端菜。乔雨薇见了，立刻也要起身，却被程萍按住，“你坐着就好，晚上咱们家吃的比较简单，忙的过来的。” 等吃过晚饭，再说要回驻地的话，程萍是死活不让了。“这么晚了，开车多不安全？就在家里住一晚好了。” 说着，吩咐红姨去楼上收拾房间。高如海的房间久不住人，得重新换床单被套，乔雨林的话也要单独给他准备客房。 程萍吩咐了红姨还不放心，自己也跟着上去一块收拾去了。 高如海父子三人一起进了书房，闫晓琳也早就回了房间。经过两次见面，乔雨薇也看出来了，闫晓琳不是个热情的人。一时间，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乔雨林两个人。 乔雨薇问道：“哥，那个司机的活儿是真的没戏了？” “人家说的对，没有驾驶证说啥都是白搭。”但柳暗花明又一村，乔雨林将下午回程时从潘金贵处打听来的消息跟她说了。 乔雨薇先是一喜，冷静下来道：“就算事儿是真事儿，可万一名额人家内部消化了，不对外开放怎么办？” 她知道这个时代司机是个非常抢手的职业，一般这种国营厂就算有什么福利政策，最先考虑的也是厂子弟，其次才是外面的人。 这个乔雨林也说不好，“边走边看吧，我准备先在城里待上两天，亲自到机械厂去打听打听消息，万一能成呢？” “行，那就再看看。”乔雨薇道：“我总觉得这个招聘启示也许就是个信号，社会已经开始发展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等高如海从书房出来，乔雨薇就跟着他回房休息。 17、夜半惊魂 自从来了部队，两人说是合法夫妻，但都从来没有共处一室过。此时在高家，要是贸然提出来分居，只怕会让人多想，因此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打算回房后再私下协商。 高如海先道：“柜子里还有一床被褥，今晚你在床上睡，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乔雨薇不同意，“这是你的房间，我睡地上，你睡床好了。” 高如海自然也不答应，让一个女孩子睡在地上，那他晚上也甭打算睡着了。 “你就不要跟我争了。女孩子睡地上对身体不好。” 他说着直接从柜子里取出另一床被褥，铺到地上后就坐了上去。 乔雨薇看着他的举动，不由笑起来，“我听你的就是了，你也不用这么早就占地方，万一突然进来人怎么办？” 高如海听着脸上一红，撸了一把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还不是怕你跟我争。” 他说着又起了身，走过去拉出书桌边的椅子坐下，问乔雨薇，“还不想睡？” 乔雨薇点了点头，“时间还早呢。我是看你们家人都进房间这么早，也不好意思再一个人呆在客厅。”她一直在客厅的话，程萍就得一直陪着。 “爸妈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家里又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们和红姨三个人，所以作息都差不多。” 高如海说着想起白天的事来，“下午你跟雨林到底干啥去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乔雨薇见他主动问，也不打算隐瞒，正好说不定还可以多向他打听一些政策上的事。高如海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人，又有工作和家庭的加持，按理来说，他对一些前沿的政策要比他们这种“外来人口”理解更深，也更具有敏锐性。 “我们是看到了一则招聘广告，跟着试车去了......”乔雨薇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如海听得一脸后怕，“你们都不认识那个人，怎么就敢跟着上车，万一他拉着你们出城，一直不让你们下车怎么办？” 这个时候人口贩子的事不在少数。 乔雨薇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我们上车的时候也注意观察了，确定没问题我们才跟着上车的。” “正好我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机械厂开技术班的事有谱没有？”乔雨薇将话拉回正题，“关键是国家现在有没有这方面的政策呢？” 高如海肚子里一堆安全教育的话，这时却不得不咽了回去，转而回答她这个问题，“有没有这回事得先去打听打听，不过政策方面嘛......”他沉吟了一会儿，“据我所知，沿海地区已经开办了不止一家驾驶学校，老板大多是香港人，招收学员都是面向社会的。” 乔雨薇听着眼睛一亮，“这么说机械厂这是在借鉴南方一些发达地方的做法，对了，那个大叔好像说过，他们有一批订单就是往南方运送的......这就说的通了，正是因为有了运输线，他们才能及时的了解到那边的一些发达做法......” 她自顾自说的兴奋，却没发现高如海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他没想到她对时事有这么高的敏锐性。 不过还是忍不住先泼一瓢凉水，“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得打听清楚再说。” “这我知道。”乔雨薇道：“不过你说的这些确实是个好消息。对了，我今天还在街上看到摆摊的了，看来个体经济是真的起来了......” 两人一直说到十一点多，乔雨薇才打着哈欠钻进了被窝。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高如海睡在地上，也不知道被褥薄不薄。 “要不我把床上的褥子给你垫着，我睡床板也行。” “不用了，你快睡吧。”黑暗中高如海说道。 乔雨薇这才放心的进入了梦想。 半夜，乔雨薇迷迷糊糊起夜的时候，先是踩到了一截不知什么硬物上，黑暗中她吓了一跳，慌乱中收回脚的时候，又被软软的一团什么拌了一下。 于是，昏暗的房间里先后响起了两声闷哼声。一声男声一声女声。 高如海在睡梦中被人在小腿上狠狠踩了一脚，紧接着又是一个重物横着重重压在了他肩膀处。 他是侧身睡的，重物压下来的时候，首当其冲遭殃的是右肩膀，压下来的瞬间他甚至听见了关节错位的“咔嚓”声。 好在多年训练出来的警醒，小腿一疼的时候他就清醒了，重物压下来的时候他虽来不及反应，但在听到女声的闷哼声时他迅速翻坐起身一把就拉住了由于惯性还往前栽的人身。 一阵兵荒马乱后，高如海伸出长臂压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原来重物是乔雨薇，此时她正横趴在他的腿上，双手捂着额头。 “怎么了？给我看看。” 高如海将人扶坐起来，将乔雨薇捂着额头的手掀开一看，只见她捂着的那一片已经红了，应该是刚才跌下去的时候磕到了地上。 乔雨薇抽着气，解释道：“我睡迷糊了，忘记你还睡在地上。” “先起来，我看看破了没有。”高如海将人半扶半抱着放在了床上，将台灯拉近了些，借着光亮观察她的伤口。 “还好，没有磕破。”他说着松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书桌一侧的抽屉翻找了一会儿后，找到了一瓶红药水。 “我先给你上点药，要是天亮后消不了准，咱就去医院。”说着看了下表，才凌晨三点多，离天亮还得一会儿呢。 乔雨薇刚才是直直摔下去的，她怕自己磕成了脑震荡，摇着头感受了一会儿，没发现头晕恶心之类的症状才放下了心。 等高如海帮她上过药，额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疼了。这才想起刚才她似乎踩了他一脚还整个人压倒了他的身体上，忙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我没什么大事。” “真的？”乔雨薇半信半疑，“那你活动下肩膀给我看？” 高如海只好依言活动了两下肩膀，乔雨薇见他脸色如常，才放心道：“你身板真结实。”看来锻炼还是有好处的。 她说着往他胸前瞄了两眼，一直瞄到腹部的位置，这眼神本是无意识的，但高如海发现她眼神不对后，问道：“看什么呢？” “啊？”乔雨薇反应过来，脸色微微一红，“我是说你平常锻炼还挺有用的，我都这样了，”她指了指自己的伤，“你竟然一点事没有。” 高如海看着她有些无奈，顿了顿，只道：“你刚才是要去洗手间?” 对，一经提醒，乔雨薇才又重新想起睡梦中起床的目的。 这房间是个套间，洗漱间一应俱全。 她不好意思的朝高如海笑了笑，才赶紧去了洗手间。 看洗手间的门关上了，高如海才咬着牙重新抬了抬右肩膀，刚才确实被压得狠了，也不知道关节是不是真的错位了。 但等乔雨薇出来时，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如水。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乔雨薇躺到了床上，有些担心，“你说我们刚才的动静外面的人会不会听到了？” 高如海也不确定，刚才的动静确实大了些，尤其是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任何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不知道，可能他们都睡了，睡梦中是听不到。” “那要不我们别关灯了，就开着灯睡？”乔雨薇提议。 “开着灯我睡不着。”高如海实话实话。部队上有熄灯号，他已经形成了习惯，要是光太亮，他从来都是睡不踏实的。 想了想，他问道：“你还要起来？” 乔雨薇道：“以防万一嘛。” 经过刚才的事，乔雨薇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翻过身来，见高如海也还睁着眼睛，鬼使神差的问道：“对了，你有喜欢的人吗？” “啥？”高如海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上半身，往床上瞅了她一眼。 “应该不会没有吧？”乔雨薇也回看向他，“你都二十八了，要是没有跟我结婚的话，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 高如海默默躺了回去，皱眉听着她半夜三更的胡言乱语。 “唉，都是我耽误了你。”乔雨薇莫名伤感起来，“我妈说的对，你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好人......” 高如海听不下去了，他坐起来，身体往床边挪了挪，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头还疼么？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这么一问，乔雨薇也紧张起来，她跟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疼了......"又看向他，“你说会不会有啥后遗症？” “明天到医院看看去吧。”高如海道。 半夜三更的说胡话，多半是摔出问题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高家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高如海两口子身上。 乔雨薇就不用说了，额头上明显青肿了一块儿。乔雨林凑近小声问：“昨晚跟妹夫打架了？” “说什么呢？”乔雨薇白了他一眼。 高如海则是走路姿势不对劲。进餐厅吃早餐的时候程萍就发现了，他走起路来步子有点虚浮。 “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没事儿。”高如海轻描淡写。 程萍不放心，吃饭的时候不由多注意了他几眼，发现老大进来时将手往他肩膀上搭了一下，他也立刻就皱着眉头躲开了。 这明显就是有事发生。但程萍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就将目光移到了乔雨薇身上。 18、闺房私事 等吃过饭，她就一脸和蔼的拉着乔雨薇到客厅里去谈心，“走，咱们娘儿俩难得说说话。” 乔雨薇跟着她，刚坐到沙发上，就见程萍一脸笑意的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她点了点头，心道，如果不提半夜那场混乱的话。 “对了，我看早上如海肩膀好像有些不舒服，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程萍说着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锯嘴葫芦，啥事都不跟我说。好在现在有了你，你帮妈多看着他些。” 乔雨薇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沉，昨晚自己问了好几遍，他都说没事。可果然还是受伤了吗？连他妈都看出来了，自己却没发现。 “妈，都是我的错。”乔雨薇愧疚的解释道：“他肩膀应该是被我压到的......”又解释，“我昨晚问了他好几遍，他都说没事，是我没仔细检查......” “哎呀，原来是这样......”说着，程萍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是想管你们房里的事......我还以为出了别的什么事......” 高如海回房换个衣服的功夫，出来就发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乔雨薇看向他，一脸歉意：“要是胳膊疼的厉害，就去医院看一看吧。” 高如海刚想说话，又听他妈道：“中午早点回来，我让厨房炖只乌鸡给你们补一补......”说着，看了一眼乔雨薇，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你也太胡闹了，看看雨薇的额头磕成什么样子了......” “我下次注意。”高如海开口就认错。 一直到他出门了，程萍还站在原地一片凌乱，什么叫下次注意？这孩子......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说话这么没遮没拦的。 回头再看儿媳妇，只见她一脸懵懂的看向自己，还替儿子解释，“昨晚真的是我不小心，您别怨如海了......” 真是闲的，大儿子两口子的事自己从来不过问的，分寸拿捏得极好，怎么都老二身上就破功了呢？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操这份闲心干嘛？ 程萍心里虽后悔，但后悔完了还是忍不住亲自到厨房吩咐红姨，“中午炖只乌□□。” 红姨听了，问道：“晓琳中午要回来吃饭？” “不是她，是老二两口子。” “啊......”红姨有些惊讶。 之前乔家人的态度，她多多少少也听程萍提过，还以为两人过不到一块去呢，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程萍的心情也有些复杂，道：“还是个小姑娘呢，什么也不懂，我一问，就什么都往外说......” “啊......这......”红姨听的哭笑不得，想了想，笑着宽慰：“老话说的好，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如海是个冷硬的性子，从小就独来独往的，说不定就是看上了雨薇这单纯绵软的性子呢？过日子嘛，最要紧的就是合适，要是遇上个精明的，反而过不到一块去。” 也许吧。程萍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安排完厨房的事，趁着乔雨薇和乔雨林兄妹俩都在，程萍商量道：“如海这几天都在军分区开会，我是想着正好也是个机会，你们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没事的时候到城里去逛一逛，熟悉熟悉环境。” 最重要的是，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乔雨薇身板太薄弱了，程萍想趁着机会给她补一补。 乔雨林本来就是打算先在城里待几天，打听打听机械厂的情况，闻言，笑道：“婶子，那我们就要在打扰几天了。” “不打扰，你们都来了家里才热闹呢。”程萍笑着抱怨：“你别看家里人口多，可平时一上班，就剩下我们几个年纪大的了，如海和如欣更是半个月都难得回来一次呢。” 她说的确实是真的，驻地离城里有一段距离，高如海已投入工作，几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自己这个当妈的如今想要多见儿子几面，还得想法子将儿媳妇留下来。 乔雨林早上就要出门去打听情况，雨薇嘱咐他，“先摸清情况再说，要是不行，咱再想其他的办法。” 等人出门了，她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也有些不适应，便去厨房给红姨帮忙。 红姨正在择菜，见她进来，笑道：“这些不用你，你去陪你婆婆多聊聊天。” “妈她有客人来了，我待着不太方便。” 程萍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但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家属院里很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每天空闲时间大家坐在一起品品茶，谈谈天，乔雨薇陪在一旁实在插不上话，程萍见她无聊，才打发她自由活动。 红姨听了，这才不再说什么。乔雨薇就坐下来帮她一起准备中午饭。 做了一会儿，红姨见她做什么都是极为顺手，夸赞道：“想不到你家务活干的这么好？” 乔雨薇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这样的话。事实上，她们那个年代的孩子，一路长起来，家长的期望并不在干家务如何优秀上，关注更多的是成绩如何优秀，能考的上哪所大学，211还是985。 乔雨薇这些做饭的技能是上了大学，寒暑假的时候兴趣来了，跟着乔妈打下手学来的，到了这里，更是几乎一天三顿的练习。 她朝红姨笑道：“平日里也干的，熟能生巧吧。” 人虽在家里，但乔雨薇一直惦记着乔雨林不知打听的怎么样了。一时想自己应该跟她一起出门的，一时又觉得第一回到婆家去，不能刚开始就惦记着往外跑，给人家留下一个不安分的印象。 但等乔雨林回来，一上午确实没啥收获。 “我在厂子门口蹲了一上午了，愣是没找到一个搭话的机会。”乔雨林觉得挫败，自己这样一个社牛竟然会出师不利。 “要不下午你跟我一块去吧。中午下班的时候，我看出来的好多都是女工，你们女孩子在一起好搭话。” “不是机械厂吗？怎么会全是女孩子呢？” “谁知道呢？”乔雨林撸了一把头发，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找潘大叔的，谁知他今天没来上班。 好在程萍早上也发现了乔雨薇的不适应，下午的时候，听说乔雨薇要跟乔雨林出门转转，没多想就同意了，还嘱咐高如海，“你媳妇儿难得出门一趟，不能手里没钱。” 乔雨薇闻言赶紧道：“早就给了的，不需要再给了。” 说罢不等高如海把钱掏出来，就拉着乔雨林匆匆出门了。 高建国见了，瞪了高如海一眼，“你小子还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握在自己手里？” 这在他的观念里是绝无仅有的，毕竟他这一生，大半的精力都给了工作，家里顾不上操心，索性直接上交了家里的一切权利，包括财政财权，真正是做到了两袖清风——只管挣不管花。 高如海一时语塞。他们两人如何结合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乔雨薇更是在自己第一次试探时就表明了态度，后来更是时时刻刻都表现出一副与自己明算账的态度，他又如何说的出口呢？ 程萍心里还是向着儿子的，见高建国这样说，道：“雨薇刚来，毕竟有些事还是要慢慢交的，再说了，谁像你似的，钱包一交就像是家里啥事都跟你没关系了似的，你自己倒是舒服了，却不管其他人累不累。” 高建国对高如海的做法还是不满，但一看战火蔓延到了自己身上，便哼了一声，回书房去了。 兄妹来下午赶在上班前就到了机械厂，也不凑近，就一直蹲在马路对面观察职工上班的精神状态，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听才好。 正在这时，旁边经过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商贩。他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簸箩，里面装着已经炒好的板栗，上面用厚棉被盖着防止热气散尽，沿街边走边叫卖：“糖炒栗子哎，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哎，又大又香的糖炒栗子哎......” “大叔，糖炒栗子怎么卖？”乔雨林在商贩经过身边的时候叫住了他。 “两毛钱一斤，小伙子，来一点不？”中年商贩说着将扁担从肩上卸了下来。 乔雨林走过去掀开棉被的一角看了看，见栗子的卖相不错，尤其是棉被掀开的瞬间，板栗的清香味瞬间就飘了出来，很容易就勾起了人的馋欲。 “来二斤。”乔雨林豪爽的道，回头示意乔雨薇掏钱。昨天卖纸盒的钱都在她身上。 趁着商贩称斤头的时候，乔雨林问道：“大叔，像你们这种摆小摊的不会被抓住吗？” “现在已经松动不少了。”中年商贩笑道：“西街公园那一带都是摆摊的，全是合法的，我们家在那边也有摊位，叫刘记糖炒栗子，由我婆娘看着，我是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出来走动走动，多招些散客。” “大叔，您真有经济头脑。”乔雨林结果称好后用牛皮纸袋子装着的糖炒栗子，恭维道。 中年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啥头脑不头脑的，家里孩子多，能多挣一分是一分，不过我这样的要是被逮住了还是要罚款的，所以能不能挣下钱得看运气。” 乔雨薇把钱递给他后，中年商贩重新又担起簸箩，叫卖着走远了。 兄妹俩蹲在马路牙子上剥板栗吃。乔雨薇想了想，提议道：“哥，你有没有想过去南方闯一闯啊？” 19、打听驾驶培训班消息 去南方啊...... 乔雨林还真是有这个打算的，也是这次误打误撞碰上人家招聘司机这事想起来的。 但这并不容易实现，头一个就是将父母妹子三人扔下他不放心。可要是成为一名长途货车司机就不同了，到时候既能随车出门长见识，也能不用长时间的离家。 他对乔雨薇道：“做司机实在是个好机会，昨晚睡前我好好盘算了一番，咱们找的这个方向确实没有错，要是真当上了司机，去南方就不是难事了。”只是实施起来有些难。 乔雨薇想了想，将昨晚从高如海处听来的消息说给他听，“要是咱们这里驾驶证太难考，不若就自费到南方去学，只是路费学费就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兄妹俩正说着，却被一个女声打断了，“同志，你这糖炒栗子哪里买的？闻着真香！” 乔雨薇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藏蓝色工服的女孩推着自行车，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的牛皮纸袋子上。 乔雨薇略一打量，就看见了她胸前印着的白色，“盐城机械厂”。不由心里一喜，真是太巧了，正愁没法跟机械厂的职工搭讪呢。 她微微一笑，伸手就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子递上去，“刚才正好碰上个沿街叫卖炒货的......还热着呢，你要不尝一尝？” 女孩子脸上现出犹豫，“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买的多了，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乔雨林是个痛快人，直接从乔雨薇手里拿过牛皮纸袋子，示意那姑娘伸出手来，往她手心倒了一把，让她装衣兜里。 “老板是个干净人，栗子炒的也好，你不要担心会弄脏衣兜。多装几把。” 乔雨林给她倒了好几把，姑娘被催着一把接一把的装进了兜里。看着牛皮纸袋空下去好半截，这才止住了，将剩下的原递给乔雨薇。 那姑娘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两人如此热情，不由分说就给自己往兜里装。她右脚一踢，将车撑子踢下来撑住自行车，自己则靠在车上剥了一颗板栗，放进嘴里尝了，果然香甜。 “这么多，我要给你们钱的吧？” “什么钱不钱的，”乔雨林一摆手，“咱们萍水相逢，因为糖炒栗子结识，怎么说也是有趣的缘分。” 乔雨林本就面相俊朗，姑娘听了他这话，也不生反感，反而被逗得噗嗤一笑。 乔雨薇趁机问道：“姐姐，你是在机械厂上班吧，我们站这儿一中午了，发现咱们机械厂咋出来的大多数是女的？” 按理来说，一般这种工厂，多是需要耐劳的工人，男人天然比女人有优势。 姑娘闻言笑道：“我们厂啊，其实是男人占多数，只不过你们看的时候偏偏是中午，可不就是出来的女职工多？” “这是为什么呢？”乔雨薇越发好奇了。 姑娘捂嘴笑，“女的中午是要回家做饭的，大多数男职工却可以直接到食堂吃饭。” 是了，是这个原因。乔雨薇瞬间反应过来，大多数女人即使上着班，还是要承担家里大多数琐事的，男人却是不用的，中午到食堂一吃，家里事不用管的，因为有妻子代劳。 姑娘也是个心思灵活的，听到她们站在厂门口一中午，此时便问道：“你们打听我们厂，是有啥事么？”说着，将一颗剥好的栗子放进了嘴里。 她可真是个吃货，如若不然，也不必专门跟陌生人搭讪询问糖炒栗子在哪儿买的了。 乔雨薇赧然一笑，实话实说，“其实我们是想打听一些消息的，只可惜站在这儿一中午了，一直没等到熟人出来。” 姑娘脸上顿时显出几分警惕之色，“打听什么消息？” 乔雨薇看见她变了脸色，忙道：“你放心，我们可不是来打听你们的生产机密的。是我听说你们厂好像要办一个什么驾车学习班，所以想着来打听一番消息，不知报名公告什么时候能够见报？” 原来是这事，姑娘放下心来。沉吟道：“厂里确实是在筹备，也准备登报宣传......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兄妹俩不能将告诉他们这事的司机给卖了，只好含糊其次的说，“听邻居说的，她家娃好像也是你们厂的，不过我们刚进城不久，不清楚他叫个啥名字？” 说罢，乔雨薇再次同她确认，“姐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到时候真的会面向社会招聘？” 姑娘本人就是宣传科的，这事儿还真经过了她的手，此时一想，反正消息马上就见报了，说也就说了，“不过......”她犹豫了下，思及他们给她的糖炒栗子，还是提醒道：“学车有多抢手你们也知道，这事啊，还是有熟人更好办......” "啊？"乔雨薇气垒道：“果真跟我们想的一样，面向社会招人是句空话，实则人家早就内定了。” “也不能这么说，”姑娘忍不住反驳道：“厂里第一回办这种班，借鉴的还是别的地方的做法，也不确定反响怎么样，所以名额肯定不会太多的，要是僧多肉少，指不定你们就抢不上了。” “姐姐，那怎么办啊？能不能劳烦给我们支个招儿，我大哥驾车技术不比那些老师傅差，就是缺个证而已，要是错过这次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姑娘捏了捏圆滚滚的衣兜，吃人嘴短。她沉吟片刻，指点道：“你们这两天注意看盐城日报，要是看到了我们厂里登载的广告了，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要是还有名额，我就给你们推荐。”言外之意，若是没有名额，那就没有办法了。 乔雨薇不知道她说的可不可靠，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 “好，我们从明天开始就买盐城日报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怎么找你啊？” 两方报过姓名，乔雨薇才知道对方是机械厂宣传科的，怪不得消息这么灵通。 下午回去的路上，兄妹俩特意找了下邮局的位置，打定主意从明早开始准第一个冲到邮局买报纸。 那姑娘叫田梦，想出来的主意也是巧妙，她既想帮忙，但又不能直接给他们走后门，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主意。 从此，乔雨林每天早上都风雨无阻的到邮局去买盐城日报，买上了就站在原地先翻看一遍，一连买了好几天都没看到机械厂招收驾驶学员的消息。 可高如海的会马上就要开完了，到时候他回驻地，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再住在高家了。 “没事，到时候我跟如海再说说，多住两天也不怕。”乔雨薇宽慰他。 乔雨林道：“我倒不是脸皮薄，只是这么等下去实在让人心焦，这两天我也抽空儿去打听了潘大叔的情况，好像是出车还没回来了。” 唯一的熟人归期不定。乔雨薇道：“要不联系一下田梦？” “等明天的报纸出来吧，要是还没有我们再找她一趟。” 这种关键时刻就得打蛇随棍上，不能脸皮太薄了。 但令人惊喜的是，乔雨林在次日的报纸上真的看到了机械厂招聘学员的广告。一篇号外异常显眼，标题就是机械厂开设驾驶培训班，招收学员。 乔雨林捏着报纸从邮局出来，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好几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顿时心急如焚，等不及跑回去了，直接借了邮局的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 “小妹，田梦的联系方式在你那儿吧，赶紧约一下时间，消息出来了。” “好，我这就联系，你直接过去机械厂，等我去找你。” 一切似乎很顺利，电话已打过去，对方听说找田梦，直接就叫人来接了，双方约好一小时后机械厂见，乔雨薇就着急忙慌的往出跑。 程萍见了，不由道：“大早上的你这是干啥去？还没吃早饭呢。” 乔雨薇道：“你们先吃，中午我也不在家里吃了，不要等我了。” 她这几日一直给红姨在厨房打下手，红姨颇为受用，突然见她偷懒，有些不适应，“家里好几张嘴呢，咋不交代清楚？” 说罢，见程萍没有搭岔儿，叹了口气，又回厨房忙去了。 20、羊肉泡 田梦从机械厂出来出来接人，刚和乔雨林汇合，就看见乔雨薇风风火火从环城公交上下来了。 “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她笑道。 乔雨林道：“天天盯着报纸呢，就差长在邮局了。” 田梦听着他促狭的话忍不住一乐，“好了，跟我走吧，先去填一下报名表。” 两人跟着田梦一道进了宣传科，只见里面已经人头攒动，全是来报名的，桌上的电话也响个不停，也都是打来询问报名真实性的。 “小姚，给我张空表。” 一个青年从不断响起的电话中抬起头来，凑过来小声问：“这就是你家亲戚？” 田梦点点头，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空表，道了一声谢。 乔雨林开始埋头填写信息，等他们填完，田梦直接带他们到办公室去盖章，盖完章就算是审核通过了。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他们回来，刚才接电话的青年已朝后来的人大声道：“名额满了，不要再挤了。” “啊……” “这才多长时间啊？” “就是，我一大早就来的，刚排到我就没名额了，这怎么行……” 听着一片怨声载道，青年丝毫不为所动。 “大家可以散了，已经填过表的，我们会进行审核，要是审核不合格的，就会空出名额来，到时候会发递补通知的。” “那审核通过的呢？”有人问了一句。 “学员名单月底会贴到厂门口的宣传牌上，到时候去那儿看。” 连个填表的机会都没有获得的人们即使再有不甘，也得走了。临走还在打听下一期的培训班啥时候开？可这没人说的准。 乔雨薇兄妹看清形势后，对田梦越发感激，他们就是在马路上突然遇到的，原以为是人家随口答应的事，想不到却是这么尽心尽力。 其他人才填了表要等审核，他们却已经到办公室盖过章子了。 “田姐，你中午啥时候下班，我们请你吃饭？” “嗐，不用。”田梦手一挥，开始赶人，“你们快回去吧。要是真学成了，那以后就都是同事了，互相照顾的事儿。” 乔雨薇还想说什么，田梦又道：“快走快走。今天来这么多人真是始料不及，办公室乱死了，可得好好整理一阵子。” 乔雨林只好给乔雨薇使了个眼色，拉着人走了。 从机械厂出来，乔雨薇问道：“咱们真不表示表示？” “肯定要的啊。”乔雨林道：“请客这事儿就是要措手不及，这样，咱们先在附近逛逛，中午就原回来接她下班，到时候一起去吃羊肉泡去。” “这是个好主意。” 可是离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上哪儿去呢？ 乔雨林想了想，“这附近有个录像厅，先去看两集电视剧。” 于是乔雨薇跟着乔雨林七转八转摸进了一条巷子，花钱租了两盘带子，窝在包间里一直看到中午，估摸着快到下班的时候了，才意犹未尽的从里面出来。 乔雨林怀念道：“要是有网吧该多好。” “那得到九十年代吧......” 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往机械厂去。 田梦一出来就看见蹲在门口笑吟吟的兄妹二人。 “等多长时间了？不是说......” 田梦话还未说完，乔雨林就站起来道：“我们特意等着你呢，就吃碗羊肉泡，这面子得给吧？” 推拒的话再不好说出口，田梦只好妥协。 来的路上，他们就打听好了，沿着机械厂这条街一直往前走，不到十分钟就能看到一家国营饭馆，里面的师傅做的羊肉泡据说十分正宗。 此时正值中午饭时分，几人进去的时候，店里位置已经满了大半。 乔雨林领头找了个靠墙的位置，让乔雨薇和田梦先坐，自己则去找服务员点餐。 “三个羊肉泡，大碗，饼上六个吧。” 服务员记下往后厨传菜去了，乔雨林回到座位上，同田梦笑道：“你帮了这么大忙，请你吃羊肉泡有些寒碜，不过我们现在经济不咋的，也只能来吃这个了。不过你放心，等我当上司机，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请你们到大饭店吃饭，荤菜随便点。” “这很不错了。”田梦虽然爱吃，但也知道民间疾苦，“像他们这种月月拿工资的都不敢随随便便就进一回馆子，更何况他这种还在找工作的呢。” 乔雨薇听着乔雨林的信口保证，等他说完了，才问田梦道：“对了，你中午还要专门回去，是不是家里还等着你做饭呢？” 乔雨林接口道：“对象等着呢吧？要不叫出来一块吃。” 田梦脸一红，“别胡说，我哪有什么对象？” 乔雨薇听了，仔细打量她一番，道：“田梦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你呢？” “十八，”乔雨薇说罢，又指乔雨林，“我哥比你大两岁，他也还没对象呢。” “怎么又扯到我了？”乔雨林说着，听见传菜口说“三个大碗好了。”连忙过去端盘子。 田梦想要起身帮忙，乔雨薇拉住她道：“让我哥去，这饭馆人还挺多的，小心撞到人。” 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泡，肉是肥瘦相间的肉，粉条是晶莹剔透的洋芋粉，顺着碗边浅尝一口羊汤，味道鲜美极了。 几人各有各的吃饭，田梦饭量小，只吃碗里的肉和粉条，并不去碰端上来的饼，乔雨林则是大口扒完碗里的肉，然后拿起一个饼，掰成大块泡到羊汤里，饼是死面饼，本来就很有嚼劲儿，这时吸足了羊汤，真是比肉还好吃入味。乔雨薇则更喜欢咬一口饼，再吃一口羊肉喝一口羊汤。 几人吃的满头大汗，但却是分外满足。瞅着间隙还能聊上几句。 田梦问：“你之前说会开车，为啥没拿上驾驶证啊？” 她的猜想里，肯定是乔雨林忍受不了师傅的打骂，跟人家闹掰了，这才错过了拿驾驶证的机会。 乔雨林张口则把对潘金贵说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 田梦有些惊讶，“你们两个看着不像乡下人啊。” “嗐，这不是待了几天到底少了几分土气吗？”乔雨林开罢玩笑，又问道：“你是怎么帮我争取到报名机会的？” 以早上的情形看，分明是田梦提前就跟同事打好了招呼，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我爸是车间主任，我妈原来也是机械厂的，我是接的她的班。招学员的事本来就是我们宣传科和厂办公室一起组织起来的，所以我也算是能说的上话。”她顿了顿，又道：“也是你们运气好，来的也早，你们走了之后，我们科长想要临时要一个名额，都没能要上。” “你们这个驾驶班真是火爆。”乔雨薇叹道：“怎么不多招收一些人？” “学车可不是开玩笑的，放在以前，一个学徒可是要跟着师傅熬上好几年才能出师呢。我们这个驾驶班排的课程参考的是南方一些驾校的做法，培训周期只有三个月，你想啊，三个月能学成什么？本来就已经很冒险了，还哪敢多招？” 说白了，这时开设驾驶班才是试试水，后面如何发展根本没有可以借鉴的案例。 “所以啊，如果你本身会开车的话，到时候我们可要省心多了。” 兄妹俩听着田梦推心置腹，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感叹，这姑娘也太实诚了，连朝中有人这种话都敢明目张胆的对认识没几天的人说。 可这也从侧面看出来，她确实是个可交的人，兄妹二人决定以后可以跟这姑娘当作朋友多走动。尤其是乔雨林，以后到城里学车上班啥的，多个熟人多个方便。 吃完饭从饭馆出来，田梦再次道谢后，看时间还早，就骑上自行车回家去了。乔雨林兄妹俩这时候也准备回去了。 路上，两人商量定，等高如海开完会就一起回驻地去，到时候收拾收拾，赶在月底来看一眼机械厂贴出来的学员名单，若果真榜上有名，到时候就得准备着来城里了。 花钱是有瘾的，两人本来之前还艰苦朴素的很，等买过一回糖炒栗子，吃过一回羊肉泡，又眼看着前途有着落的时候，兜里的钱就有些装不住了。 街上碰到个举着糖葫芦叫买的，忍不住买了两串，这才边吃边回家。 21、撑腰 经过几天的相处，家属院大门口的警卫已经认下了乔雨林兄妹，看到他们走近，话都没说直接就放行了。 但刚进家属院，乔雨林就远远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你看那个拉着自行车的是不是高如欣？” 乔雨薇闻言赶紧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好像在争执着什么，男的骑在自行车上想要走，女的拉着后座不让他走。 “......好像就是......她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兄妹二人加快了脚步，等走近了，乔雨薇出声问道：“如欣，你们这是干嘛呢？” 高如欣正跟郝大强较着劲儿，不远处他的狐朋狗友正起哄吹着口哨。此时冷不丁听见乔雨薇的声音，高如欣回头去看，“二嫂，雨林哥......” 没想到会碰到熟人，高如欣不好再耍无奈，只好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拖着对方后座的手。 “这是干啥呢？”乔雨林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旁边还倒着一辆自行车，正是高如欣之前的那辆，他弯腰将自行车扶起，又多看了一眼被高如欣拖着的那个男青年。 男青年见高如欣撒开了手，顿时如蒙大赦，趁着这个空子，招呼都来不及打，脚上一用力，踩着车蹬子就要溜。 高如欣急了，“郝大强，你别跑......” 乔雨林听见这个名字，顿时眼疾手快一把就按住了男青年的车头，“你就是郝大强？骗我妹子自行车的那个小子？” 乔雨林一点头没跟他客气，开口就是问句，问完看向高如欣，“自行车退给他了没有？” 高如欣先前还有些遇到熟人的不好意思，此时见乔雨林一点犹豫没有直接摆开了一副给自己撑腰的架势，顿时腰杆子硬了起来，大声道：“还没呢？他自己心虚，整天躲着我，我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的。” “哦？小伙子敢做不敢当啊？”乔雨林语气里满是鄙夷，“先下来，咱们仔细聊一聊。” 郝大强红了脸，被乔雨林从自行车上拉下来时不甘心的挣扎起来，不远处的两个同伴想要过来帮忙，乔雨林揪小鸡儿似的揪着郝大强的后脖领，看向正要走近的两人，眼神不善，“怎么？你们想一起聊一聊？” 两个同伴相互对视一眼，犹豫着顿住了脚步，斟酌完利弊后，丢下一句“你等着！”跨上自行车风一样的跑了。 见两个同伴竟然这么不讲义气，郝大强绝望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乔雨林突然变了脸色，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还体贴的帮他抚平了方才捏出的褶皱，“把自行车钱退了就行。” 乔雨林说变脸就变脸，郝大强说到底也才只有十八九岁，他不敢跟乔雨林对视，只好将目光投向高如欣，说起了软话，“如欣，咱都是朋友，有话好好说。” “你先赔我钱。”高如欣不为所动。 “你都骑了，我怎么赔？”郝大强耍起了无赖，“再说了，这车我是托我朋友买的，就算我同意，人家也不同意啊。” “可你卖给我的是旧车，雨林哥已经检查过了，这车至少已经用了三年了。”高如欣气奋道。 “能骑不就行了？你买来不过就是玩两天，有什么区别？” “你无耻！”高如欣完全没想到从小到大的玩伴能说出这种话来。 因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从前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要闯祸总是一个带着一个，可后来高如欣考上了大学，郝大强却不是读书的料，高中毕业后家里给他找了好几分工作，他都做不长久，后来索性也不听安排了，天天带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出去混，两人的联系这才少了起来。 可不想如今竟然便成了这种混不吝的模样。 乔雨林可不像高如欣，再如何生气，也只会骂“无耻”两个字。 “跟我耍无赖是吧？”他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小子，就是竹笋炒肉吃少了，走，跟我去找你家长去，我倒要看看你老子是不是跟你一样的混不吝......” 一听要找家长，郝大强就变了脸色，可他话还未出口，高如欣先就急了，“雨林哥......” 刚叫出口，乔雨薇就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朝她使了个禁声的眼色。 “你家搁哪儿呢？快带路。”乔雨林推搡着郝大强，见他不动作，威胁道：“大庭广众的，别逼我动手啊。” 郝大强怂了，赶紧求饶：“哥，哥，你听我说，听我说......” “我不喜欢听废话。”乔雨林警告道。 郝大强瑟缩了下，只能如实说了卖给高如欣的那辆自行车的来历，“那车确实是我从二手贩子手里买来的，可我也亏惨了......" 原来郝大强家里不满他整日里游手好闲，早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高如欣托他买自行车的时候，正是他手紧的时候，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这笔钱上。 他托人打听二手自行车，想要以次充好昧下余下的钱，谁知竟碰上了活阎王杨登详，那人一点道义不讲，强买强卖，硬是让自己用新车的钱买了一辆二手的。自己非但一分钱的便宜没占上，还因为前期不配合，被狠狠教训了几次。 高如欣听完他的讲述，半信半疑，“你一个大院小霸王，平时不是挺能的吗？还有你怕的人？” “哎呦，姑奶奶，你是没亲眼见过，人家给他起了个混号，叫活阎王，那眼神......啧啧，肯定是见过血的......” 对方既然是这么个难缠的主儿，那此时再逼郝大强也就没什么用了。 乔雨薇想了想，道：“行，我们相信你可以，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自行车既然是从那个杨登祥那里买的，那你就负责将那人的背景打听清楚，然后带我们去找他。” “我不敢，我不去。”郝大强蹲在地上死活都不肯起来，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去你家。让你家里人赔钱。” “那更不行了，我爸要是知道我做出这种事非打死我不可。”郝大强左右为难，“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你又不缺这个钱。” “我缺这口气！”高如欣丝毫不为所动，两条路摆出来给他，不是这条就是那条，没有第三条可走。 郝大强在心里挣扎了又挣扎，见她如此决绝，只能点头应承。 “先说好，我只负责打听，之后的事我不参与。” “那就得看你提供的情报有没有价值了，要是你随口胡诌一段来哄骗我们，保不准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人就是我们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哥可是打遍我们村无敌手，之前一拳下去差点将一个混混的眼球打爆了，你可掂量着。” 乔雨薇这话一出，不只是郝大强，就连高如欣也侧目看过来，之前见她一副温柔好说话、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想威胁起人来竟是如此老道。 郝大强满口答应着跑了。高如欣在后面冲他喊了一句：“就给你两天时间。” “知道了，姑奶奶！” “什么两天时间？”高如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一出声，吓了高如欣一大跳。 “二哥，你要去上班啊？” 高如海点头，问道：“你们站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去？” “正要回去呢。”高如欣含糊说完，推上自行车就要回家。 高如海看见了皱眉问道：“中午不是说要退了吗？怎么还没有退？郝家那小子不愿意？” “我们说好了过两天就退，他先去找那个二道贩子。” 高如海听罢，未再说什么，转而同乔雨薇道：“我傍晚就得回驻地了，你是跟我走还是在家里多待两天？” “我跟你一起回去。”乔雨薇赶紧道，“出来好多天了，再不回去我爸妈估计要着急了。”之前因为意外逗留在城里时，也只是打电话跟他们说了下情况，后面兄妹俩又忙着打听培训班的事情，并未再与家里联系过。 “岳父岳母那里我倒是可以代为解释，你要是想在城里多逛几天也可以。” “不用了，也没什么好逛的。”乔雨薇道：“来了这些天，一直搅扰家里的清净，客走主人安嘛。” 高如海听她这样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只点点头，道：“我大概四点多回来。” 22、归家 兄妹俩回到高家，关于自行车的事见高如欣不想透露，便也没再提起，只交代要是郝大强有了消息，就给他们去电话，大家再一起商量怎么办。 又跟程萍说起了下午回驻地的事，程萍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海中午已经说过了，我已经交代阿红准备一点东西给你们带回去。” 说是“一点”，可临走往车上搬时，硬是塞了一后备箱。 乔雨薇看红姨还在往出搬，忙阻止道：“够了，够了，这么多肉，一时半会儿吃不完要放坏了的。” 红姨笑道：“最后一样了，是别人送给司令的一箱子海鲜，说是啥八爪鱼，你婆婆舍不得自己吃，让给你们带回去呢。” 之前在家里待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看着人上车就要走了，程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红姨安慰道：“你要舍不得，就多留媳妇儿几天，如海自然也就经常回来了。” 程萍道：“儿大不由娘，他们总归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 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车子从家属院驶出去消失不见了，才和红姨转头往屋里走，边走边问道：“给晓琳去过电话没有？说是忙的连晚上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你得空多准备些吃的用的，正好让如欣回学校时带过去。” “知道了，回去就准备......” 两人一路絮絮叨叨的进了屋，后面的话就关进了门里面。 这边高如海开车，乔雨薇和乔雨林一个坐在前面副驾驶，一个坐在后面，旁边还有后备箱塞不下转而放到车后座的东西。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乔雨薇心绪有些起伏。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她跟父母还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呢，再者，之前不觉得，这次出来，跟高家漂亮的小院子对比，她心里更觉得驻地那个小院子才像是她的家。 高如海感觉到了乔雨薇的情绪变化，笑道：“之前还想着留你在城里多逛两天，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想回去，我就先安排车送你回家了。” 乔雨薇道：“没关系，今天刚刚好。”说罢，笑着朝后看了一眼乔雨林，“我还没跟你说呢，之前说的盐城机械厂招收学员的事我哥已经报上名了。” “这么快？”高如海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乔雨林。 乔雨林笑道：“我跟雨薇这几天就是一直在打听消息呢，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那提前恭喜你了。”高如海道：“前两天雨薇跟我提过这事，我还想着忙过这阵再托城里的朋友打听呢，想不到报名时间出来的这么快。” “妹夫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肯定还有让你帮忙的地方呢。” “都是一家人，尽管开口。” 几人一路上说话聊天，时间过得倒也快。他们出发时，也提前打电话回去跟乔爸乔妈报备过。 乔妈自从接了电话，就开始心神不宁，坐在院子里一边糊纸盒一边听着门口的动静，稍听到些脚步声就抬头去看是不是一双儿女回来了。 乔雨薇踏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她妈眼巴巴的盯着大门的方向，一看见是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 “妈，我们回来了。”乔雨薇也是一脸欢喜。后面的乔雨林帮着高如海搬带回来的东西，落后了几步。一进门就看见他妈拉着小妹的手翻来覆去的打量。 “别看了，啥都没少，还胖了。”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乔妈嗔怪一句，看见女婿紧跟着进来了，又补一句，“你们两个没有给如海和亲家他们添麻烦吧？” 乔雨薇笑道：“没有，我跟着红姨给她打下手呢，婆婆还夸我能干呢？”说着扭头去看高如海，似是要他证实自己没有说假话。 高如海配合的点点头，“雨薇乖巧能干，我父母都很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乔妈笑容满面的去接高如海手里的东西，“回来就回来，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些吃食，荤素都有。”屋里乔雨林喊了一句，“都是我们走时婶子做主装上车的。” 高如海手里提的都是重物，闪避开没有让乔妈接，直接就提进了屋，乔妈跟着进去拆开看，“哎呦，这么多排骨......还有鸡蛋......” 乔妈一样样打开，见能存放住的就让乔雨薇帮着拿到厨房里去，如排骨之类不能存放的就计划着尽快吃掉，难为亲家一片心意，可不能糟蹋了。 高如海把东西提进屋后，就撒开了手，任他们去收拾，自己则回房里去换衣裳。出来跟乔雨薇交代道：“我去趟团里，晚饭就不要等我了。” 乔雨薇看看时间，天色也不早了，劝道：“不如吃了再去。” “这几天一直不在，我怕会有什么事。”他于工作上的事从来不肯懈怠，不仅晚上得去，恐怕接下来一周都要忙的脚不沾地了，便又说道：“最近我中午恐怕都不能回来吃饭了，你们不要等我。” 如此，乔雨薇也不勉强了。乔妈早就擀好了面条，只等着他们回来就往锅里下。 “雨林，去你姚婶儿家喊你爸回来吃饭。” 乔雨林应了一声，边往出走边问道：“又去跟甘政委下棋了？” 乔妈抱怨道：“天天就知道下棋，今天你们回来也不知道在家里迎迎......”但到底儿女归家的喜悦大过了负面情绪，虽是抱怨，但语气里还是透着几分欢喜。 等乔爸回来，一家人才聚在餐桌前开饭。乔妈可惜道：“如海心思都在工作上，也不知道顾不顾得上吃饭，我留了一碗面条，要是晚上回来没吃就给他下锅里。” 乔雨薇道：“吃了也没关系，忙起来消化快，也可以当宵夜。”总之不会浪费就是了。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说话，好几天没见，都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双方都各自说了一遍近况后，最让乔妈高兴的还是乔雨林的工作终于要有眉目了。 “虽说只是学员，但也是个希望，雨林，你进去了可要好好学，不要仗着自己走在人前头就敷衍了事。” 乔爸也点头附和，“一则，现在的技术跟咱们那时候肯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二则，如今的人大多性子淳朴，更喜欢实诚人，你去了要跟同事好好相处。” 乔爸一辈子老实惯了，教道儿女也是教他们要与人和平相处。 乔雨林一一点头应下，保证道：“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只要这一步迈出去了，他们一家后续才有希望。 过了两日，高如欣果然打电话到家属院门口的电话亭，乔雨薇和乔雨林听人来叫，就跑出去接，接完回来乔雨林叹道：“等我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安一部电话，老是跑来跑去的这也太麻烦了。” 乔雨薇道：“你可悠着点，钱还没怎么挣呢，愿已经许了无数了。” 高如欣打电话来就是告诉他们郝大强已经打听到那个二道贩子杨登详的背景了，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再去一趟城里。 两人的回复是，让她稍安勿躁，等谋划好了再联系她。 乔雨林盘算道：“才刚回来没两天，再去一趟不划算，要不等我月底去城里看学员名单的时候顺便帮她解决这事。” 乔雨薇没有意见，道：“你身上钱若是不够，我那部分也可以先给你，反正我在家里花用不了什么。” 她说的是买纸盒的钱，之前在城里的时候包括请客吃饭等事花用了一些，剩下的刚回来给她妈交账时，她妈没要，“你们两个分一分，一人一半自个儿留着，以后跟人打交道的事情多，兜里不能没钱。” 乔雨林道：“不用，我去城里就住妹夫家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再者，驾驶班的情况他也打听清楚了，这次招收学员并不收费，但条件是学成之后要留在厂里。 说白了，就是厂里招了他们，前三个月算是培训。这也正合乔雨林的心意，他经济紧张，最适合这种不搭本的买卖。 23、吃火锅 许是意识到要离开家了，乔雨林突然变得可靠起来，主动提出要替她妈翻地种菜。 乔妈道：“我听你姚婶子说院里种菜得施肥，现在都是农家肥，要真倒在院子里，人进来出去的那味道怕是受不住。” 意思是种菜的念头已经打消了。 真是一天一个想法。乔雨林心里吐槽着乔妈的善变，只好再继续找别的活儿，甚至从院里提一桶水到厨房都要抢着干，这大大便宜了乔雨薇，有他在前，她就乐得轻松。 干了一日又一日，乔雨林终于要再次进城了。乔雨薇佯装皱眉，“你走了，家里的活又是我一个人的了。” 高如海当真了，说：“累了你就歇着，等晚上回来我帮你干。” “我当真了啊。”乔雨薇笑的如偷了腥的猫。 乔雨林调侃道：“妹夫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乔妈道：“中午如海回家吃饭，咱们吃火锅。” 上回提火锅，还是兄妹俩离家之前那次，却被乔妈骂了回去。等人走了，乔妈就一直记挂着这事，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 这次乔雨林要走，她旧事重提，兄妹俩早忘了上回挨骂的事情，雀跃道：“好主意，之前带回来的没吃完的肉菜一直寄放在食堂冷库里呢，等吃过早饭我们就去拿回来。” “还要去趟菜市场，买些新鲜蔬菜。”乔雨薇补充道，说着又惋惜起来，“可惜时间来不及，要是哥晚走几日，我们可以做些丸子和手擀粉之类的，煮火锅最好吃了。” “下次也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高如海听他们商量完，主动承担了到食堂去取冷冻食材的任务，“中午我早点回来，吃过饭后找车送雨林去城里，家里那边都已经收拾好，雨林去了就直接住家里。” 不用花钱最好，也顾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了。 高如海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乔妈到早市去买菜，买回来后，乔雨薇就帮着忙开了，等到高如海将冷冻的东西拿回来，大家一起上阵处理完后就早早开饭了。 此时还没有后世那么口味齐全、方便食用的火锅锅底，乔雨薇跟乔妈商量一番后决定自制番茄锅底，无他，只因为这种锅底的配料家里是现成的。主料西红柿还是早上才去菜市场买回来的，又红又沙，口感很是不错。 乔家人嗜辣，锅底是酸甜的口味，油碗就得调的重些了，除了惯常的蒜末、香葱、香菜及香醋以外，乔雨薇还加了两勺剁碎的鲜辣椒，没有小米椒就用线椒来代替，调好后尝一尝，辣度还可以。 高如海看一眼她的碗，顿时头皮发麻，不由提醒道：“小心一会儿胃不舒服。” 乔雨薇以为他怕她加多了料不好吃，笑道：“没关系，这些都是火锅必备，你不喜欢吃蒜可亏大了，蒜末可是火锅的灵魂。”说着又给他碗里多加了一勺葱末，“就用香葱代替吧。” 可惜没有耗油和芝麻酱，要不然味道更上一层楼。 乔妈的刀工很好，之前没有吃完的羊肉，还有程萍让带回来的五花肉都被片成了极薄的半个巴掌大的长方形肉片。 锅一开，先下肉，等吃过一茬儿之后，再下豆腐、洋芋片、萝卜片等，乔雨薇又煮了好几个预先煎好的煎蛋，等焦黄的煎蛋在锅里翻滚着吸足了酸酸甜甜的汤汁，她先给高如海夹了一个，再夹一个放进自己碗里。 煎蛋本就吸足了锅里的料，此时又经过油碗的洗礼，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口感丰富，乔雨薇满足极了。 可高如海看着煎蛋不知如何下口，在他的印象里，鸡蛋就应该是规规矩矩的吃法，要么炒要么煮，煎蛋也可以，但已经煎熟的鸡蛋又放进锅里，跟那些生食一起又煮了一边，他真是无法想象味道将是怎么。 乔雨薇一个鸡蛋吃完了，见他的还没有动，问道：“你怎么不吃啊？很好吃的，尝尝就知道了。” 在对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高如海只好硬着头皮夹起来咬了一口。 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难吃，不仅不难吃，还挺入味的。 乔雨薇见他眉目舒展开了，又咬了第二口，得意道：“我说的吧，很好吃的。你等下次我炒米饭来配，鸡蛋炒饭跟火锅也是绝配。” 一家人围坐着红红火火吃了一顿火锅，乔雨林简单收拾出一身换洗衣裳，就出发了。 乔爸乔妈追着叮嘱，眼看着车走了，还不肯回去。 乔雨薇劝道：“这次就是去看学员名单，说不定上课时间还早呢，要是这样的话哥肯定还是要回来的。” 但这事谁都说不好的。 家里走了一个人，虽说突然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但日子还是要过。 乔雨薇空闲时间都用来糊纸盒，早上的时候就和乔妈一道去早市买菜，乔妈不得空了，她就自己去，有时还能碰上袁敏，两人已经熟悉，见面就能聊起来。 “听说你去婆家住了好一段时间？”袁敏羡慕的问道：“城里的环境肯定比咱们这儿好多了吧？” “也就几天，没多长时间。” 都是家属院，大体上肯定还是以朴素为主，但屋里的装修，那从楼下铺到楼上的木地板、以及摆放在各处的家具，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乔雨薇含糊道：“我看着都差不多，反正肯定比我们乡下的土炕要好。” 袁敏又问：“好不容易去了城里，怎么不多待几天，听说高团长也在军分区开会，应该让他带你多逛逛。” “他呀，白天忙完晚上忙。”乔雨薇摇头：“我现在是完全不指望他了，就说回来的这段时间，中午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都一样的。”袁敏感同深受，“我们家那个也是忙的白天见不到人影，我已经开始发愁了，以后要是上班了，我们家小豆子可怎么办啊？” “你要上班了？”乔雨薇有些惊讶。她知道部队上有安置军属的政策，可之前一直没有听袁敏说起过，怎么突然就要去上班？ 袁敏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犹豫了一瞬，想到乔雨薇平日相处下来也是个厚道人，才道：“不是什么好工作，就是医院里正招打扫卫生的临时工，我想着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去试一试。” “工作不分高低贵贱，给钱就行。”乔雨薇丝毫没展露出嫌弃的表情，又问：“招几个？还有名额没有？” 显然也是动了心思。 “你也想去？”袁敏诧异道：“你着什么急？高团长是个顾家的，还养活不了你？再者，以他的级别，你耐心等几年，将来肯定能安置个好工作，至少是个正式工。” 乔雨薇也不瞒她，赧然道：“他人是好，可我们一家上来，吃穿住行都是花用，总不能就这么赖一辈子吧？早点找到工作我心里也有底气些。” 想起她之前要跟着她一起糊纸盒，当时还以为她真的是无聊，原来也是钱给愁的。 袁敏瞬间觉得跟乔雨薇的关系又近了些，生出同病相怜的心情来，便真心为她出起了主意，“你别看是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咱们家属院里没文化肯吃苦的嫂子多的是，咱们要不现在就过去问一问，要是还有名额就早早定下来。” 乔雨薇立刻同意，“我家离得近，先把菜放我家，等回来了你再提回去。” 两人将菜提回家后，又风风火火的出门了。乔妈听声音是闺女买菜回来了，等出来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房檐下的台阶上放着两个装满菜的篮子。 驻地医院，袁敏熟门熟路的带着乔雨薇到人事科的办公室，正好看到一个熟人，朝她打听道：“你们招人的名额还有没有？” 那人奇怪道：“你不是已经报上名了吗？” “不是我，是我朋友，她也是军属，就是得到消息比较晚。” 那人将乔雨薇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年纪这样轻，想着应该是哪个连长的家属，肯定是刚结婚不久就跟着来随军了。 “有是有，不过按程序得由你爱人先向上面打报告，要等审批。” 袁敏欣喜道：“没问题，我们今天先填表把名额占上，回去就走程序。” 24、军嫂的安置政策 她之前报名积累了经验，报名表拿到手后很快就指导着乔雨薇填好了，出来又嘱咐道：“你回去赶紧让高团长走程序，没几天就要上班了，可不要耽误了，虽然是临时工，可还是要算工龄的。” 乔雨薇一一点头答应。回家后跟高如海说了，高如海先是一愣，后又欲言又止，乔雨薇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这事是不是很难办成？要是给你添麻烦的话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如海思忖一瞬，道：“确实是有安置家属的政策，我原先是想着你刚来，也不忙着安排工作，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再者，好工作得等时机......你要不再等一段时间，团里要是有名额了，安排你到工厂或者哪个学校去，做些文职性质的工作，总比打扫卫生要轻松些。” 乔雨薇仔细思量着他这个提议，她识字有学识，要是真能从事文职性质的工作，确实不错，可前提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算了，我先干着这个吧，要是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见她已经下了决心，高如海也不再说什么，只好应承了尽快帮她办手续。 晚上和乔爸乔妈说起这事，乔妈再次感叹高如海是个好人，又道：“你做的对，有活干能挣钱就先干着，这时候就不要挑肥拣瘦了。如海不说咱们自己也能想到，找份好工作哪那么容易，要是有名额多少军属盯着呢？”相比之下，一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总归能让他少些为难。 过了几日，乔雨林打电话来，先是跟乔妈汇报了培训班的开班时间，“要求后天去报道，厂里给安排宿舍，我暂时就不回去了，你帮我收拾出一床铺盖来，捎到驻地的顺风车上，到时候我去取。” 乔妈满口答应道：“回去就准备，明天就捎。” 说到后面，乔雨林又点名让乔雨薇接了电话，同她说起了高如欣那件事情的后续，“哥们儿是个狠人，只可惜他遇到我了，最后还是乖乖把钱退回来了。” 乔雨薇之前听过郝大强打听来的消息，那个二道贩子之前因为倒买倒卖确实进去过，出来后就纠集了一帮子旧时的兄弟做起了二手生意，偶尔也会骗骗郝大强这种人傻钱多的，总之，不是啥好人，而且在他那一片根基深厚。 他提醒乔雨林，“你以后小心些，别被下了黑手。” 乔雨林想到当时那哥们儿完全臣服的样子，心道，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但嘴上还是答应道：“你放心，我防着呢。” ...... “高团长，嫂子来了。”小李敲门进来汇报。 高如海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乔雨薇人已经进来了。 小李将人带到后就出去了。 高如海问，“你怎么来了？” 乔雨薇扬了扬手里的饭盒，“来给你送饭啊。” 高如海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后知后觉道：“已经中午了？” “你早上没说留饭的话，我估摸着你中午肯定又不回来了，索性就给你送过来。你还没吃呢吧？” “没有，一忙起来就忘了。”高如海倒了一杯水给她，“以后我不回来你就先吃，我到食堂对付一口就成。” 乔雨薇将饭盒打开，里面一半是米饭，一半是菜，菜是两素一荤，酸溜白菜、清炒土豆丝以及红烧排骨。排骨给他挑的都是小排，炖的鲜香酥烂，足足有七八块。 乔雨薇将饭盒摆在他面前，又递给他筷子，“食堂哪有家里的口味合心意，以后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来给你送饭，你可不要到食堂先吃了，让我白跑一趟。” 高如海一边扒饭，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心里滋味一时难辨。 看着他吃完了，乔雨薇收拾了饭盒和筷子，就要回去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吃完饭休息一会儿。” “对了，你上班的事过两天差不多就能办下来了。”在她起身时，高如海说道。 “这么快？”乔雨薇有些意外，“没有让你为难吧？” 高如海道：“安置军属这都是有政策的，我走的也是正常手续，你不用有负担。” “那就好。”乔雨薇点点头，已经开始期待上班的日子了。 未穿越之前，她大学期间也兼过职，但正经上班还是第一次。 “哎呀，之前答应了给你送饭，我要是上班了，中午肯定就送不成了。”乔雨薇突然有些苦恼。 高如海闻言刚想说什么，又听她道：“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可以来找你一起下班，上班也可以一起走，反正团部离医院不是很远。” 看她又恢复了欢喜的神情，高如海只好咽回了未出口的话，目送她出门。 林斌经过他办公室时突然闻见一股肉香味，见门没关，吸着鼻子进来问道：“中午食堂炖排骨了，我怎么没吃到？” 高如海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刚才家里送来的。” “嫂子来给你送饭了？”林斌顿时既羡慕又嫉妒，“你说说你，不以身作则就罢了，秀恩爱都秀到办公室来了。” "胡说什么呢你？"高如海随手抓将一本书就扔过去。 砸在林斌身上，掉落时又被他一把接住，他好脾气的笑道：“害羞了？我这是羡慕你呢，我要是有个人天天惦记着我吃没吃饭，我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当个工作狂。” 高如海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抬起眼皮看林斌一眼，心道，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自己心里的纠结他又怎么体会的到？ “对了，听说你前几日见对象去了，情况怎么样？” 林斌苦恼道：“没看对眼儿。”顿了顿，又纠正道：“是相亲对象，离对象还远着呢。” 原先团里最显眼的就是高如海和林斌两个单身汉，但自从高如海结婚，压力就全部给到了林斌。 林斌自知年龄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因此只要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抱着十二万分的诚心去见，但眼缘这个东西最是说不准，反正至今就没有一个能跟他看对眼的。 想到他难得关心自己的私事，林斌奇怪道：“你怎么突然对我相亲的事感兴趣了？” 高如海顿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扔给他，“你看看这个。” 林斌接住，拆开看了没几行，惊讶道：“打扫卫生？你没搞错吧？” “手续都快办好了，你说呢？” 林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记得嫂子文化水平还不错，怎么找了这么个活儿？” “你别现在欺负她啥也不懂，小心她以后跟你闹。”顿了顿又道：“安置家属这事你要是不好意思提要求，就交给我，我出面向上面要名额。”他是团政委，关心军属本就是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是她自己要求的。利害我都已经讲明白了，她说害怕我太为难，坚持要去。”高如海的无奈此时也只能跟好友吐露几分了。 “你们两口子一道过日子，这有啥为难不为难的？”林斌无法理解，又不是让他去走后门违反政策。 高如海看了他一眼，一副你没对象理解不了的表情，“我有时候真是琢磨不透她，说疏离吧，又时时刻刻事无巨细的关心，说亲昵吧，又见外的很，我给的家用除了买菜连双袜子都不肯给自己买，缺钱了宁可糊纸盒也不肯同我张口，生怕占了我便宜似的......” 可男人的便宜不就是让女人占的吗？不然叫什么夫妻过日子？ 林斌看着好友落寞的神情，心里笑道，你也有今天？嘴上却一本正经的帮着出主意，“叫我说，这也可以理解，你想啊，她不是自己个儿一个跟你过日子，而是一家子，稍要强些的，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在你面前矮了一截。” “我又不介意这些。” “这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嫂子比一般女孩儿独立要强的多，你岳父岳母也不是个只知道占便宜的，以后只怕你肯养，人家还不乐意让你养呢。”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从最开始的糊纸盒，到乔雨林千方百计的找工作，再到乔雨薇自己提出要去医院打扫卫生，他们确实是在一步步的独立着。 高如海独自思索半晌，回过神就开始赶人，“我要休息了，你该干啥干啥去。” “在这儿睡什么？到值班室去睡。” “不用，一会儿还有工作呢。” 林斌出门时，又回头确认道：“真不需要我出面？” “不用了，她既然想干，我只能尊重。” 随便吧，反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林斌打了个哈欠，也到值班室歇午觉去了。 25、到医院上班 乔雨薇给高如海送饭的事，没过几日就在团里传遍了。 可惜她很快就收到了上班的通知，送饭的事没法再继续了。 这一日，高如海揉着肚子频频望向门外，却迟迟等不来送饭之人时，林斌路过喊了一嗓子，“还不去吃饭？” 高如海突然醒过神来——早上乔雨薇就说了，她今日报到，中午不来送饭了。一早上的时间，他既担心她初次上班能不能适应，一边又期盼着她来送饭，真是糊涂了。 “一块走。”高如海忙从抽屉里拿出铝制饭盒，紧走出去追上了林斌。 等到食堂，刚把饭盒递过去，负责打饭的战士低头看了一眼，道：“团长，我先帮您洗洗再盛吧。” 高如海低头一看，饭盒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他刚才只顾揣上就跑，竟然没有注意到。 “不用，我自己洗。” 等他洗完回来，林斌已经打完饭了，擦身而过时说了句：“果然是很久不吃食堂了，吃饭的家伙落灰了都不知道。” 对于他的调侃，当着一众战士的面，高如海不好反驳，只能当做没有听见，目不斜视的排到队伍的最末尾慢慢往前移动。 等两人吃的差不多了，林斌问道：“嫂子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适不适应？” 高如海今天心神不定，也是担心这个问题，一来她年纪小，二来那些活说重不重，说轻省也不轻省，最重要的是驻地医院跟地方上不一样，即使是清洁工也都是军事化管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当着好友的面，高如海无法言明担忧，只能说这样一句。 乔雨薇是小学初中一路念进了大学里的，要说管束，从小就在学校和家长的双重关注下长大，又经历过好几次军训，至少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什么山唱什么歌。 因此，负责带新人的组长训完话后，问道：“听明白了没有？” 乔雨薇带头大声回答道：“听明白了。” 与其他人的懒散相比，她这一副精气神儿立刻就入了组长的眼。 “你叫什么名字？” “乔雨薇。” 组长低头在名单上逡巡一圈，道：“嗯，你负责妇产科，还有袁敏……袁敏出列。” 袁敏听见叫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大声喊了一声“到”，寻机看了乔雨薇一眼，似乎很高兴能和熟人分到一个地方。 乔雨薇也很高兴。面对陌生的环境，是人都会心生忐忑，有个熟人做伴，到底能踏实一些。 按照规定，新入职的清洁人员都有一个月的入职缓冲期，其实就是试用期，在这一个月里，医院采取老带新的模式，让他们一边进行岗前培训，一边干活。 分配来带乔雨薇两人的是已经有了好几年工作经验的张大姐。 张大姐干活几乎一丝不苟，带着两人进妇产科病区的时候，嘱咐道：“你们两个跟着我，一会儿看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关键是多做事少说话。” 两人听罢，同时温顺的点头答“是”。 妇产科的病区，大夫一半以上都是女的，病人一半以上都是大肚子。 两人先跟着张大姐收拾擦洗过道的墙面地板，再到医生办公室收拾医疗垃圾。 “每个垃圾桶都要仔细清理，垃圾要统一归类，后面再统一处理……你们两个要注意防护。” 两人正在往他们带来了大垃圾桶里倒医药垃圾，听见这句，立刻整理了下口罩。 这个时代的口罩都是老款式，人带的时间长了，不透气闷得慌。没想到刚扯下了些露出鼻孔，就被警告了。 双手已经碰过垃圾桶，她们只好脖子一缩一缩的，努力用胳膊肘重新将口罩推到了鼻梁上。 “老张，带徒弟呢？这么严肃？” 一个大夫进办公室时看见这一幕开了句玩笑。 张大姐问他，“下夜班了？” 那人道：“刚下手术，下班？还早着呢？”又抱怨：“今年这是怎么了？没有一点闲下来的时间。” 乔雨薇跟着一路打扫过来，见到病人虽多，可也远远赶不上后世医院里人山人海的景象。 出了办公室后忍不住问道：“咱们医院看病的全都是军属吗？” “还有附近的老百姓。”张大姐一脸与有荣焉的道：“你可别小瞧，咱们医院虽说规模比不上城里的，可设备和医生的水平不比省城医院差。甚至好多城里人还专门托人转到咱们这里呢。要不怎么会这么忙？” 乔雨薇心里佩服她的团体荣誉意识，医院业务好了，连带着他们这些清洁人员都感到骄傲。就是不知道待遇如何。 乔雨薇自己是临时工，知道待遇上肯定跟张大姐这种正式工不能相提并论，就是不知道具体差了多少。 一路打扫到厕所，张大姐是干惯了的，面对秽物早已面不改色，乔雨薇和袁敏就惨了，两人都恨不得封上五官。 乔雨薇边收拾边在心里后悔，当时只以为能够自食其力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困难的场景，如果这时候高如海突然冲进来说，别干了，重新再找工作。她绝对一个磕绊不打的就跟他走，并且从此感恩戴德。 袁敏更是来来回回干呕了三次，好不容易干完了，张大姐体谅她们第一次不适应，道：“早上就到这里，你们两个先到人事去办剩下的手续。下午记得早点过来。” 两人如蒙大赦，答应着立刻就走。连句客气话也不敢说，生怕多说一句张大姐当了真，再让她们继续留下来打扫。 等两人到人事科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名同事在填表领饭盒等生活用品了。 乔雨薇认出来这两人也是早上跟她们一起入职的新同事，个高削瘦的叫张海珠，个矮长相瓷实的叫邵长美，只是不知是谁的家属。 “哎，你们两个也来领东西啊？”邵长美率先跟她们打招呼，笑的时候脸颊两侧露出两个酒窝，瞬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亲近感，连带脸蛋上的两坨高原红也看着顺眼多了。 袁敏点头，又问她：“你们俩分到哪里了？”早上她和乔雨薇走的最早，并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分工。 “楼前的公共区域，医院大门进来一直到现在大楼前那一片都是。你们呢？” “妇产科……” 两人嫉妒的眼睛都绿了，竟然没有厕所！一片空荡荡的院子有什么好打扫的？ 袁敏甚至怀疑这两人走了什么关系才分到这么舒坦的岗位，可看一眼身边，全团最大的关系户跟自己在妇产科扫厕所呢，她还有什么说的。 对于她们的心理，邵长美毫无所觉，还夸道：“比我们好多了，风吹不着日晒不到的。”说罢，拉着张海珠走了。 好在签字确认入职的时候，人事科的同事给他们看了工资结构，负责病区的比公共区域每月多三块钱的补助，两人这才找回了些平衡感。 一切办妥后，见已经十一点过了，袁敏急着回家伺候孩子，道：“听说医院食堂的补贴比团里还高，咱们直接打饭带回去，省的做了。” 乔雨薇脸色苍白，一点胃口都没有，“你去吧，我吃不下。” 袁敏只好自己去打饭，乔雨薇此时连饭味儿都闻不得，坐在医院大门口等她出来了，两人才一起回家。 一进家门，乔妈问她早上工作的咋样？乔雨薇摆手道：“别提了……” 话未完，乔父站在屋外的台阶上边跺脚边道：“谁把老母鸡放出来了？踩了我一脚鸡屎……” “呕……”乔雨薇终于憋不住了，奔到院子里狂吐。 乔妈紧张的追出来，“这是怎么了这是？” 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大笑。 乔雨薇问她，“妈，你们以前单位的清洁工也这么辛苦？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任何时候从事体力劳动的人都比脑力劳动者更辛苦。”乔妈道：“这也是我严格要求你们读书的原因，不过……如今时代变了，唉……” 乔雨薇听着她叹气，也有些沮丧，“真是不干不知道，早知道那时我就学医了，说不定这会儿我还能进去当个半吊子护士啥的。”总比清洁工好。 乔妈无情的打破她的幻想，“别做梦了，锅里饭好了，赶紧盛饭。” “没胃口，我进去躺躺，下午还有一场硬仗呢。” “这孩子。” 乔妈只好和乔爸两人自己个儿吃，又小声抱怨道：“闺女都这样了，家里的事你也上上心，别整天不着四六的。” 乔爸被说的一愣：“家里又发生啥事了？”两个儿女的工作都有着落了，实在想不出还有啥事。 乔妈被他这副糊里糊涂的样子气的直接不说话了。 下午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乔雨薇回来又连晚饭都没有吃，嘱咐乔妈：“一会儿别跟高如海说我工作的事，省的被笑话。” 说完又回屋躺着了。 高如海下班回来果然问起乔雨薇工作的事，乔妈一脸的一言难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这孩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看了一眼屋里，又小声道：“你就当不知道。” 高如海进去看她，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了，听说一天没吃饭，又怀疑她是不是病了，他右手搭在她额头试了试温度，见温度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第二天，他特意等她起床一起上班。 “昨天适应的怎么样？” “……还好。” “听说你昨天什么都没有吃，早餐多吃点，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乔雨薇想也不想的拒绝。 她跟同事都相处的挺好，算是开了个好头，暂时还不想搞什么特殊。这就像小时候有人突然出现了一个开奔驰的爸爸一样，本来跟同学玩的挺好，突然大家就觉得你跟她不是一个阶层的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随之而来，开始排挤孤立，这时非得今天一个棒棒糖明天一根糖葫芦才能挽回友谊不可了。 乔雨薇不想这么费心费力，所以选择低调。 26、有个性的医生们 人类能发展到今天，得益于超越其他生物的适应能力。 乔雨薇完美的继承了这一天赋，工作一个月后，她终于能做到面不改色，百毒不侵了。 一上午的工作后，还能跟袁敏到食堂去吃完一盘子红烧肉。 “今天的菜不错，我去给高如海送饭，你要回去了吗？” 袁敏道：“小豆子今天跟着他爸，我难得清净一天，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一会儿。” 两人于是出了医院就分道扬镳。 高如海正准备跟林斌去食堂，见到她来，有些惊讶。 乔雨薇笑道：“我们食堂今天有红烧肉，我多打了一份。” 林斌见状，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林政委，一块吃啊。”乔雨薇笑着挽留。 “不用了，今天食堂烤羊肉串，我想了好几天呢。” “中午吃羊肉串？”乔雨薇看向高如海。 高如海笑道：“咱家上回烤羊肉，据说味道传了十里远，如今食堂里一到改善伙食，都流行吃各种烤串。”除了之前乔雨薇展示的吃法外，炊事班甚至还举一反三发明了其他食物的烤串，总之万物皆可烤。 乔雨薇没想到自家平常的一次请客竟在团里引起了一阵潮流。 等高如海吃完了饭，她收拾了碗筷就要离开，高如海道：“已经这会了，你要是回家的话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要不就在沙发上睡会儿，一会儿直接去上班。” 乔雨薇闻言有些犹豫，“会不会影响不好，而且我睡沙发上你怎么办？” 高如海道：“人都已经下班了，没人会注意，我一会儿到值班室去休息就好了。” “那怎么不让我到值班室去？”值班室至少有张床。 “林斌在里面......” "好吧。"当她没问。 团部在家属院到医院的中间位置，乔雨薇比平时多睡了十五分钟才起来去上班。 到了医院，袁敏问她：“你中午没回家啊？”她中午本来是去她家叫她一起上班的，可乔妈说她中午压根儿没回来。 “我看时间来不及了，就在他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乔雨薇道。 “高团长可真体贴。”袁敏满脸羡慕。 正说着话，一抬头看见张大姐提着拖把水桶过来了，两人瞬间严阵以待。 今天是张大姐最后一天带着她们干活，从明天起，妇产科病区的白班就是她们两个人一起负责了，这也意味着两人的试用期要结束了。 而这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考核，张大姐是要给她们的表现打分的。 “张姐，多谢你带我们，这些日子真是太辛苦你了。”乔雨薇说的真心实意。 张大姐回头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硬邦邦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袁敏听着就看了乔雨薇一眼，朝她打起了眉眼官司，“看吧。” 却不想张大姐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表现也不错，能吃苦也受得了委屈，干咱们这一行的，没有不受委屈的。那些受不了的，早就走了。” 张大姐说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前几天，乔雨薇正在走廊里拖地板，一个病人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拖什么拖，拖这么湿想摔死我啊？” 乔雨薇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刚才她走过来的时候，她看的清楚，健步如飞、气势汹汹，哪里像是要摔倒的样子。 可她前几天住进医院的时候她也见过她，听说是不孕症，到处求医问药了好多年，这次也是托了好多关系，专门跑到驻地医院来的，只可惜这里的大夫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在医院住几天，扎几天针灸，求个心安也就得出院了，妇产科最近床位紧张，没有多余的病床让她一直住下去。 乔雨薇知道她是迁怒，找个出气筒罢了，想着跟这样的人起冲突也没什么意思，便自认倒霉：“我下次注意。” 说罢，提着桶就走了。 不想这一幕落入了张大姐眼里，她在第二天开早会的时候直接就反映给了组长，彻底奠定了大家眼中她能吃苦受得了委屈的形象。 另一件则是走了的那个人——听说是哪个连长的家属，也是刚结婚没多久的小姑娘，分到骨科打扫了三天，就干不下去主动走人了。 袁敏私下里议论，“肯定是扫厕所扫的。”小姑娘刚结婚没什么家庭负担，干的不开心说翻脸就翻脸，不像她们，每个人肩上都压着一副担子，只能努力适应环境，哪有环境适应她们的。 但不论怎么样，有了张大姐这句话，两人考核能得个好成绩是肯定的了。 袁敏心里高兴，面上也表现了出来，“大姐，要不你歇着，今天就我们两个去打扫吧。反正明天开始也就是我们两人了，正好提前适应适应。” 她话说的漂亮，张大姐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柔和了些，但没有答应。 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三个人提着拖把和空捅收工，张大姐突然示意她们看前面。 前面病房门口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她后面跟着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两女一男。 这个病房刚住进了一个快要临盆但胎位不正的产妇，应该是刚看完那位病人出来。 两人不解的回看向张大姐，只是医生正常的诊疗，有什么问题吗？ 张大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缓了脚步，等那一行人走远了，才道：“何主任的医术咱们医院里有目共睹，有时出诊碰上那些交不上住院费的，她就给他们担保让先住院后交费，听说省军区医院的领导多次想调她过去，她都没有答应，说是舍不得丢下这里的病人。” 她顿了顿，接着道：“跟在她身后的刘世中大夫，跟何主任是两口子。去年分到妇产科打扫卫生的一个小姑娘不小心把脏水溅到了刘大夫的裤子上，刘大夫见她是新来的，就没跟她计较，这事传到了何主任耳朵里，她找到那小姑娘，当着杨组长的面说她破坏人家家庭，要求立刻开除。” 乔雨薇听得震惊不已，去看袁敏，她的表情跟她差不多。这位何主任，是位仁心仁术的好医生，可也有女人的通病，所以她拒绝省军区医院领导的调动，到底是舍不得这里的病人还是想要时刻看着丈夫，想必只有她自己知道。 “您放心，以后我们一定离刘大夫远远的。”乔雨薇连忙保证。 袁敏也道：“那刘大夫有啥好的，年纪不大就秃顶了，比起我们家那口子差远了。”当然比起高团长的玉树临风更是差远了。 张大姐见她们领会了她的意思，又道：“咱们科最年轻的副主任......” "陆大夫嘛。"袁敏接道，“听说她还是高材生来的，很得何主任的看重，军区医院领导也想调她?” 张大姐摇头，“陆文青大夫呢，确实是高材生，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往往看不起咱们这种下苦力的人，你们往后就知道了。” “那我们以后也离她远一点。”乔雨薇道。 职场上的鄙视链她还是听说过的，比如正式工看不起临时工，上过大学的看不起没上过大学的，高学历的看不起低学历的。 张大姐以八卦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师徒缘分。下班回去的路上，袁敏同乔雨薇道：“张大姐平时闷不吭声的，我还以为她是个只知道工作的老实人呢，没想到该八卦的时候也挺八卦。” 乔雨薇道：“她在职场浸淫多年，肯定也是心里有一本账的。不过她临走能给我们提个醒，算是个厚道人了。” 陆文青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位何主任，要是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刘大夫有了什么误会，开不开除的不知道，可名声只怕要被她败坏完了。 袁敏深以为然，大家都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要真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只怕片刻就会人尽皆知，到时候真要没脸见人了。 “这样，哪天有空咱们请张大姐下馆子吃一顿。”袁敏提议。 “咱们附近哪有馆子？要请就得进城里去。”乔雨薇道：“还不如哪天请她吃食堂，或者直接请她到家里做客。” “也行。”袁敏道。 之后几日，乔雨薇上班的时候格外谨慎，她设想中要是再碰上了那位刘大夫，就假装工作，目不斜视。 可想着这事，不自觉就留意起了这位刘大夫的动向，这一留意，她就发现他平时见了人基本上很少打招呼，就连跟护士交代工作，也像是为了避嫌似的长话短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袁敏纳闷道：“他这工作性质，不管是同事还是护士，遇上的十有八九都是女人，避得开吗？” 谁知道呢？ 话到此处，两人对刘大夫的好奇心已经没有了，袁敏推着垃圾捅出去倒垃圾了，乔雨薇准备将打扫工具放回去就下班。 突然一个女声叫道：“哎，那个打扫卫生的，你过来一下。” 乔雨薇扭头去看，是陆文青。 27、高傲的陆大夫 “陆主任，啥事啊？”乔雨薇走近问道。 陆文清指道：“里面的垃圾你倒一下。” 乔雨薇进诊室查看，地上挨着桌腿儿立着的垃圾桶是刚倒过的，此时里面只有几片染了血的纱布，陆文清的左手腕处正好用纱布缠了两圈。 “陆大夫，垃圾我们刚才是按照规定处理干净了的，那些应该是刚换下来的吧？” 乔雨薇说完，见陆文清没有反驳，便解释道：今天的打扫任务我们已经按照规定完成了，所有的医疗垃圾也已经送去集中处理。至于新产生的垃圾，等明天上班了......” “这位同志，我希望你端正工作态度。”乔雨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文清打了，她板着脸，语气严肃，“这里是医院，随时都有突发情况，难道碰上急诊病人，我们也要对病人说，今天下班了，等明天上班再来？” “那请问现在是你的上班时间吗？”乔雨薇反问道。 “什么？”陆文清一愣。 “据我所知，今天是你负责值夜班，也就是说现在是你的工作时间，你当然不能对急诊病人说‘不’。”乔雨薇说着看了一眼腕表，“而在六分钟之前，就已经到了我的下班时间，而我之所以耽误我宝贵的私人时间向你说明情况，是因为我的敬业精神。” “陆主任，咱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性质的工作，你用你的工作特殊性来指点我的工作，这本来就是混淆概念，再者，我的工作态度端不端正，应当由我的领导来评定，这边不建议你信口开河、越俎代庖。” 乔雨薇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管陆文清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 换完工服，乔雨薇想了想，还是找了一趟杨组长，将刚才的事给她挑重点汇报了一遍，又解释道：“杨组长，不是我不愿意多干一把，你也知道咱们是有规定的，打扫之后的医疗垃圾必须及时统一处理。那个时候垃圾车已经走了，我要是收了那些，根本没办法及时处理，肯定会违反规定的。” 杨组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听乔雨薇说完，她道：“你做的对，不过陆主任向来工作责任心比较强......”她思考一瞬道：“这样，你先下班，咱们还有一个晚班的同事，我交代她去处理。” 第二天，乔雨薇上班时，刚好碰上陆文清一脸疲惫的下夜班。 “陆主任下夜班了啊？”袁敏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陆文清“嗯”了一声，朝她们点了下头就过去了。 袁敏“啧”了一声，“还是医生有气势。你听说了没有，这医院啊其实是有阶层的，医生呢，相当于地主老爷，能呼风唤雨，护士是短工，有权利但不多，咱们这样的是长工，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只有受剥削的份儿。” 乔雨薇心道，可不是？昨天她已经体会过了。不过，她道：“现在是新社会，劳苦大众也早就翻了身了。”所以没人活该一直被欺压。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好打扫进了一间病房，一进去，正对着门口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女人，乔雨薇一看，正是那天冲她发火的女人。 她害怕又生事端，便朝袁敏提议道：“咱们先打扫其他病房吧。” “为啥啊？现在是规定的打扫时间，不会打扰到病人的。” 乔雨薇拉了她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袁敏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她出来了。 离病房门口远了些，乔雨薇才解释道：“那人就是那天嫌我把地拖湿了的那个，她每天早上都会去扎针，不知道为啥，今天这个点了还没有去。要不先等一会儿吧，等她走了我们再进去。” "她出来了，好像往我们这边来了。"袁敏突然看着前面道。 乔雨薇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盯着朝她们走近的女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许是见她们盯着她的眼神不善，女人走近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同志，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她朝她们鞠了一躬，乔雨薇赶紧往旁边躲，“你这是干什么？” “上次骂你，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故意找你的茬......”女人垂着头，乔雨薇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我们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可这么好的大夫都说我生不了了......我实在是......憋得慌。” 如果说之前还对她有些微词，此时，乔雨薇望着她，心里只剩同情。 这时候的技术不比后世，几十年后，治疗不孕不育的手段比现在多，甚至就算治不好，也还有试管婴儿的法子可以试，可现在医生的一句话，就等于给她判了死刑。 乔雨薇道：“也许可以去大城市的医院试一试，比如北京上海......” “没法子了，”女人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悲伤：“都是命，人怎么能挣的过命呢？” 她最后道：“我们明天就出院回去了，不治了......” 她说完，又顺着来时的路走了，乔雨薇才看清她身形单薄，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袁敏红了眼圈，“我一个堂婶子，也是因为生不了孩子，最后都急疯了，走在路上只要见了一两岁的小孩子，就往家里抱，家里人没办法，害怕她闯祸，只能用铁链锁在家里。唉......”说到后面只剩一声叹息。 这世上女人的痛苦，一半因为男人，一半因为孩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乔妈见乔雨薇心不在焉，光往嘴里扒饭，菜没夹几筷子。 “怎么了？遇上不顺心的事了？” “妈，医院有一个患了不孕症的女人，求医问药好多年了，一直没有效果，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都看过哪些大夫啊？” “中医西医都看遍了，我们医院的何主任算是在这方面颇有心得，给扎了半个月的针了，还是没什么用。我看都绝望了，听说准备明天就出院回去了。” 不管中医还是西医，都没有隔空诊病的。乔妈想了想，说道：“你明天中午带来给我看看吧。” “真的？”乔雨薇心里的阴郁顿时散了一半，“那说定了哦。” 高如海听罢，有些惊讶：“岳母还会看病？” 乔雨薇道：“我妈以前在我们村里老帮人接生，从来没有失手过。” 乔妈跟着补充，“我年轻时曾跟着我们那里的赤脚大夫学过给妇人看病，要不是后来结了婚，说不定真跟着那赤脚大夫走街串巷呢？” 第二天，乔雨薇再次见到那女人时，心里又产生了新的矛盾。 有些病其实就是看不好的，就算医学高度发达的后世，依旧还是有人试遍所有方法也没办法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女人已经死了心，她的多管闲事要是让她再次空欢喜一场呢？ 挣扎了又挣扎，最后还是多管闲事的毛病占了上风。 女人被她男人掺着从医院走出来，看见等在不远处的乔雨薇时，愣了一下。 乔雨薇上前开门见山道：“李桂芳同志，我妈在妇科方面有些经验，你......想不想让她再给你看看？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有用。” 听她说前半句的时候，女人的眸子亮了一瞬，但又因后半句迅速暗下去。 她踌躇的看了一眼她男人。 男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犹豫了一瞬，又很快下定了决心，“不看了，就照咱商量好的，回去抱一个，养大了照样是咱的孩子。” 见他们不愿意，乔雨薇不再劝说。女人却在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住了脚步，发狠道：“再试一次，当家的，再试最后一次。” 28、乔妈诊病 乔雨薇领着他们回家属院，一路上隐隐能听见战士们训练的呐喊声，两口子边走边忐忑，一直到家属院门口，终于忍不住问道：“同志，这是什么地方啊？” 乔雨薇道：“这是部队家属院，你们跟着我走就行。” 进了家属院，碰上姚大姐正跟几个军属站在自家门口说话，乔雨薇朝她打招呼，“婶子，吃饭了没有？” “还没呢，正等着你叔呢，下班了？” “嗳，刚下。” 姚大姐看着她身后眼生的两个人，问：“家里来亲戚了？” “不是，今天刚出院的患者，说是口渴，我领家里去喝口水。”乔雨薇随便说了个理由。 等乔雨薇走远了，其中一个军属跟姚大姐念道：“这高团长爱人也太心善了，进过医院的人也敢往家里领，不知根不知底的，谁知道得的什么病？” 姚大姐跟乔雨薇一家的关系不错，不愿意跟着说人家的闲话，当着她们的面只道：“这话可别让高团长听到了，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另一个军属捂嘴笑道：“他们两口子的事迹全团还有谁不知道的？一个天天去送饭，另一个连中午都要留在办公室多看一会儿。” 几人说着揶揄的笑成一团，刚才的话题也就此打住。乔雨薇家里，李桂芳男人正焦躁的等在院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刚才一进门，乔妈就将李桂芳叫进了屋子里，只让她男人在院子里等着。 乔雨薇蹲在正屋台阶上吃着面，她得抓紧时间吃完去午休。先前招呼男人也来一碗，可他这会儿心思全在他媳妇儿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一直等到乔雨薇一碗面吃完，男人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乔妈和李桂芳终于出来了。 “咋样啊？”男人急忙迎上去。 乔雨薇也紧张，站起来喊了一声“妈”。 乔妈的回答简洁明了：“你爱人是从小积累下的毛病，身体底子太差，这些年你们寻得多是野路子，不仅没有用，还让身体亏损的越发厉害......” 男人脸色灰败，“何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乡下人啥也不懂，都是听说别人用了这法子就生了孩子，我们也就跟着尝试......同志，你看还有办法没有？”男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得慢慢调理，急不得。”乔妈道。 “你是说......”男人嘴唇颤抖着，竟一时不敢问出确认的话。 女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捂着嘴闷声呜咽着，乔雨薇看她腿一软就要跪下，眼疾手快连忙扶了一把，“别激动，有话进去说。” 将两人让进客厅，等他们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乔妈才又道：“我看了你们所有的病例，基本跟我的诊断结果相吻合，这样，我开两个方子，一个药方，一个食疗方，你们按方子抓药，先吃一个疗程再说。” “谢谢您，我们......我们真是不知道怎么谢您。” 谢归谢，可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我以前在乡下时算是半个赤脚医生，到底没有大医院的医生专业。你们将我的方子拿回去，找你们那里的大夫看过再去抓药。一个疗程是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们再来找我，到时候根据好转情况再调整药方。” 赤脚医生是这个时代的特殊产物，他们行医要么是家传医术，要么是经过短期培训或者自学成才，没有医生执照，也没有科班出身的医生专业，但均对乡村医疗的发展作出过重大贡献。而再过几年，随着医生从业的正规化管理，赤脚医生将会成为历史。 柳暗花明又一村，两口子对乔妈这根于绝望中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感激涕零，“你看，诊费怎么给？” 虽然他们早已囊中羞涩，但认知中看病给钱天经地义，这世上饭有白吃的，药没有。 乔妈摆手道：“我只看病不抓药，况且这个结果其他医生早就诊断出来了，你们不必再花冤枉钱。” 男人还想说什么，乔妈道：“你把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男人愣了一下，确认道：“我？”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这么多年要不上，你以为只是你爱人一个人的问题？” 男人脸立刻红了，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乔妈学的是中西医结合，此时没有检查设备，只能诊脉。 半晌，她示意男人收回右手，道：“你这底子，没比你爱人好多少，经常喝酒吧？” 男人一脸赧然，下一刻就听乔妈道：“还是要调理，你要真想要孩子，就要从现在开始备孕。” “啥是备孕啊？” “首先一个，回去就把烟酒戒了......” 打发走了两口子，乔妈感叹道：“好久没接触病人了，还挺激动。” “那我以后多给你捡几个病人回来。”乔雨薇本来是心里高兴，随口开的玩笑，却没有听到她的反驳，顿时挑眉——当医生果真是有瘾的。 高如海晚上回来，特意打听了乔妈看病的后续。听说给那人开了方子，问道：“岳母真有十足的把握？” 乔雨薇随手将一个糊好的纸盒摞到上面一层，道：“看病哪有那么多十足把握？看我妈的样子算是有八九分。”剩下的一二分得防着万一。 高如海听罢，一脸的若有所思。 乔雨薇跟他说话，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扭头去看，“......你又要加班？” “嗯？什么？”高如海回过神来。 “我是问你，过几天我放假，你有没有时间带我去一趟城里，我想去看看我哥，看他培训的怎么样了？缺什么不缺？” “我应该没什么事。”高如海说罢，又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爸妈他们多看顾着些，要是缺什么就让家里给送。” “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就是想去看看他，看他学的咋样了。” 他们兄妹平时虽然喜欢斗嘴打闹，但自从来到部队，高如海看的出来，他们感情很好，互相想念也是正常。 “行，到时候咱们直接开车去，回来的时间也比较自由。” 两人商议定，乔雨薇就只盼着放假了。眼看一日近过一日，她干活也轻快起来。 一日下午，杨组长来找她，笑着表扬道：“精神状态不错啊！” “组长，你有啥事啊？”乔雨薇刚将走廊打扫干净，正准确去收拾厕所。 杨组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我听袁敏说你上过学？” 乔雨薇点头，“只上到初中。” “太好了，你跟我来。” 乔雨薇跟着她往外走，急忙道，“组长，我还没打扫完呢。” “别干了，我找人来替你。现在有个更加艰巨的任务......” “出板报？” 站在医院门口，乔雨薇看着空白的宣传栏，不禁有些诧异，“这不是宣传科的活儿吗？” “都是张大姐闯的祸......”杨组长揉着隐隐作痛的鬓角，道：“你知道军区医院领导要来调研的事吧？” 乔雨薇当然知道，事实上早在前两天医院上下就都接到通知了，此次调研督察至关重要，上到领导下到她们这些清洁工，谁都不敢掉链子，干活是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全院出动准备了好几天，领导们也来来回回预先演练了好几回，如今已经算是准备就绪，只待东风了。可没有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下午的时候，张大姐受杨组长的指派，对于环境卫生这一块儿做最后的检查，等她检查到医院大门口，见连医院的大铁门都被擦得一丝不染，偏偏宣传黑板上，她早上来时还是干干净净的，这会儿上面竟不知被谁画的全是五颜六色的方框框，本着敬业的态度，她并没有先找出罪魁祸首，而是自己动手全部擦了。 “张大姐不识字，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宣传科画的导诊图。”杨组长自责道：“也是我大意，干啥派她去检查。” 乔雨薇听罢，又想起张大姐带她们到最后一日说的那些话，道：“组长，我看这事不对吧？” “啥意思？” “你想啊，张大姐是咱们医院的老人了，她虽然不识字，可每天进进出出，她能不知道这个黑板是宣传用的？况且这也不是咱们负责的区域，怎么突然就问都不问直接擦掉了？” 杨组长若有所思，乔雨薇又道：“主要我是觉得，张大姐算是咱们后勤部的人，她犯的错都得算到咱们后勤部的头上，这事要真是张大姐的错，那没说的，咱们认，可要是还有其他原因，那......” 乔雨薇没说下去，因为杨组长已经变了脸色，过了一会儿，只听她沉声道：“这事我去查，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29、风头出够了 “宣传科负责出板报的同志请假了，院长让咱们自己想办法，咱们后勤部就你一个高学历，这事我只能指望你了。”杨组长表情迫切。 真是矮子里拔将军，她一个初中毕业的在这里竟成了高学历。乔雨薇愁道：“组长，就算我识字也没用，这板报不能胡乱画吧？总得跟咱们医院的特色相关。” “这我都准备好了。”杨组长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乔雨薇一看是妇产科的《孕妇必知》。病区走廊上也挂了好几幅呢。 杨组长道：“咱们医院的妇产科在何主任的带领下，已经渐渐成了全军区的特色科室，这次调研就是针对咱们妇产科的，宣传板报写这个肯定比他们那个导诊图好，院长也同意了。” 事情逼到头，只能硬着头皮干。 事实上，出黑板报这事，乔雨薇挺熟。从小到大，学校里的黑板报她不知道出过多少次了，只是那时的班报趣味性比较强，而这一次则是严肃活泼均要具备。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乔雨薇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 杨组长亲自在旁边给她打下手，过了一会儿，一看最主要的几个粉笔颜色不全了，立刻道：“你先画，我去拿。” 上司给自己跑腿，乔雨薇有些忐忑，“要不我去？” 杨组长立刻按下她，“你走了谁来出？我去。” 乔雨薇只好由她。 陆文清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乔雨薇一个人在黑板前忙着，看见她写下的字时，瞬间就皱了眉头。 “你写的是《孕妇必知》？” 乔雨薇正是专注的时候，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陆文清，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 “你知道《孕妇必知》是我跟何主任花了多长时间才整理成册刊印出来的？你了解多少？怎么就敢这么往上写？要是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陆文清一上来就是四联问。 乔雨薇举起手里的册子看了一眼，道：“我确实不知道它的来历，不过我只需要知道它属于医院不就行了？只要是医院的，那写在咱们自己的宣传板上就不算侵权。至于谁负责，当然是谁交代给我的谁负责了。” “陆大夫，你怎么来了？”杨组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将两盒粉笔交给乔雨薇，笑问道：“何主任派你来的吧？这次的宣传的主题是你们科室的重头戏，何主任一向做事严谨，肯定是派你来给我们提意见的吧？” 陆文清一顿，道：“我刚好经过......” “没关系，有啥意见欢迎陆大夫给我们指导。” 陆文清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不过换了一个人，遣词用句到底客气了些。 杨组长听完还是笑，“陆大夫，你不知道也正常，新的宣传主题是院长亲自定下来的，对了，下午还将何主任叫去专门征求了意见呢，何主任当场表示全力支持，喏，这手册就是何主任交给我们的。” “当然了，陆大夫要是有更好的意见我们也愿意听，不过，都这个点儿了，”杨组长看了一眼腕表，为难道：“我们干这个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都才摸索呢，这采纳意见上只怕不能尽善尽美。” “杨组长，你别误会，”陆文清抿了抿嘴唇，解释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医院负责。” “理解，理解。” 目送陆文清进了医院大楼，杨组长的笑脸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乔雨薇手底下的动作不停，心里却着实有些佩服，这都活成人精了。 陆文清那种自视甚高的性子碰上杨组长这种笑面虎，还真是遇上克星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乔雨薇还在奋笔疾书，杨组长在一旁又递东西又看效果的，忙的满头大汗。一时间，两人直接成了医院里的一道风景线。好多人家都不回了，纷纷驻足看热闹。 后勤部误擦宣传科板报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有人驻足是为了看笑话，也有人单纯是被乔雨薇画了一半的板报吸引。 “你看她画的是个婴儿吧？” “是孕期切面图，看特征差不多五个月左右......” 有懂得人道：“这不是咱们的《孕妇必知》吗？这算是图文并茂了吧？” 眼看人越聚越多，杨组长揪出几个讨论的最热烈的，点名道：“大家要是没事，就来给我们帮帮忙。” 众人闻言，瞬间做鸟兽散。你们自己闯的祸，谁敢当接盘侠？ 眼看着人群瞬间散了个干净，杨组长故做惋惜状：“世风日下啊......” 次日一早，焕然一新的宣传板报就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每个上班的人经过时都要驻足一观。 袁敏和乔雨薇站在妇产科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看着平时医院里难得一见，此时却全都聚集在医院大门口翘首以盼，等着迎接调研员的大领导们，道：“你可是出够风头了，听说早上院长上班时看到你出的板报，本来是板着脸的，看完直接哼着调子进了办公室。” 等到调研队伍进入医院大楼时，乔雨薇他们这些清洁工早都全部回到了保洁室，正所谓事了拂衣去，他们为了这所医院所有明面上的光鲜付出了一切，可医院明面上的光鲜里永远不需要闲杂人等的闯入。 女人多的地方，闲话就是调味剂，更何况这会儿大家聚在一起都无事可干，更是得说些闲话来打发时间。首当其冲被提上讨论流程的就是张大姐误擦宣传报事件。 听着众人的讨论，张大姐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好像他们嘴里嘲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们自己个儿讨论还不够，竟然现场采访起了当事人。 乔雨薇坐不住了，她突兀的站起来，大声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呢，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吧？”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走过去拉着张大姐就出了保洁室。袁敏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等她出去，就看见杨组长领着张大姐走了，只乔雨薇还留在原地。 “你觉得这事还有隐情？”袁敏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乔雨薇刚才是话里有话。 “我觉得以张大姐的谨慎，不至于出这种事。”乔雨薇道：“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她这个当事人知道。” 保洁室发生的插曲，大领导们是不知道的，圆满送走调研员后，院长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后勤部部长。后勤部部长散会后又立刻表扬了杨组长，这表扬层层传递，等一直传到乔雨薇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放假的最后一刻。 相较于上司的表扬，乔雨薇更期待放假的轻松。 她道：“都是您领导的好，我也只是照着您的吩咐做事。” 听见这话，杨组长笑的畅快，看来很是受用。 乔雨薇趁机问道：“张大姐那事有结果了没有？” 杨组长脸上的笑容一滞，顿了顿道：“查清楚了，就是张大姐误擦的，她自己也承认了。不过根据她的回报，我们也知道她是好心办了坏事，好在我们自己后来也弥补了这个错误，所以领导决定这件事口头批评教育下就行了。” 听到事件结局，乔雨薇心里虽然还有疑问，此时却都得压下。 不想和袁敏一起下班回家的时候，又从她嘴里知道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我就不知道。” 袁敏道：“你一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又不跟人聊天，上哪儿知道去。你呀，就是太老实了。” 乔雨薇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她“老实”了，她摸头反思道，难道真是自己平时太没有心眼了？可要她做到跟袁敏一样，自来熟、交游广阔，扪心自问，以她的性格是办不到的。 好在袁敏埋怨归埋怨，说话还是有分寸的，说了她一句后，又将话题拉到了张大姐身上。 “张大姐带咱们时，确实看着是个耿直人，那些办公室斗争她哪里懂？才会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乔雨薇听得若有所思。 按照袁敏的说法，张大姐误擦板报这事确实是被人怂恿的，而怂恿她的那个人也是保洁组的。这事闹开之后，杨组长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矛盾解决在内部。 开玩笑！这事要是被捅出去，领导们都知道他们保洁组内斗，那岂不就是自己管理不善的锅？因此，保洁组全体人员当场就被下了封口令。 “也是张大姐自己急于表现，才会这么容易着了道。”袁敏道：“所以说职场如战场，除了你自己，谁也别相信。” 乔雨薇心道，职场内卷的现象她当年上大学时经常能从网络媒体上刷到，没想到倒退了四十多年后，这种现象依旧存在。可见人性就是一个轮回，无论时代怎么发展，人性是不会变的。 30、看望乔雨林 高如海开车进了城，问道：“先回家还是先去机械厂？” 乔雨薇想了想，道：“时间还早，先去机械厂看我哥吧。” 高家一般准时准点吃完饭，先前他们已经打电话告诉家里要进城的事情，想必家里人会等着他们吃完饭，所以只要赶在晚饭之前回去就行了。 高如海方向盘一打，按照乔雨薇说的先拐去了机械厂。 因着乔雨林不好联系，他们来之前也没有预先打招呼。两人到了机械厂门口，看大门的中年男人一看军用车，连忙从门房出来询问情况。 高如海从车上下来，朝他敬了个军礼，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找人的。”男人想了想，道：“我知道你说的这批学员，不过今天下午他们有考核，只怕这会儿不好给你找。” 一听人家有事，乔雨薇就有些犹豫了，人啥时候都能来看，可别耽误了乔雨林的正经事。 “要不咱改天来？” 两人正站在门口商量，突然一个男声叫了一声“老高？” 乔雨薇率先循声去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大个子男人迎面走来。 “老于！”高如海既意外又欣喜，迎上去和大步走来的男人先是敬了个礼，又使劲的握了握手。 “雨薇，这是老于，于怀智。” 乔雨薇见他穿着黑色皮夹克，腋下夹着个公文包，但刚才和高如海相互敬礼时，动作却十分标准，猜测两人应该是战友关系。当即笑道：“你好，于同志。” “嫂子吧？”于怀智见是个娇俏的姑娘，年纪虽然看着小，但老战友待她甚是亲昵，十有八九就是家属了。 “你小子，啥时候结的婚？咋不通知我？” 高如海笑道：“有两年了。改天一起喝顿酒给你补上。”又问他，“你咋在这儿呢？” “嗐，我刚调到盐城机械厂当副厂长，这不，正熟悉环境呢。” 高如海往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有五六个人等在不远处。 于怀智问：“你俩站这儿干啥呢？” 高如海就将乔雨林在驾驶班学习的事情说了，于怀智大手一挥，不远处等着的人中立刻跑过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于厂长？” “你去训练场看看，驾驶班考核完了没有？要是完了，就找一个叫乔雨林的，直接请到我办公室去。” 年轻小伙子听罢吩咐，赶紧去看。于怀智又招呼他们进去，“嫂子，咱上里面等吧。” 高如海指了指不远处，“你不熟悉环境了？” 于怀智大笑：“这不碰上你了吗？” 两人相互调侃着一起进了机械厂的大门。 到了于怀智的办公室，他又亲自帮乔雨薇开了一瓶汽水，“听说女同志都爱喝这个，嫂子你就当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跟老高可是过命的交情，当年要不是我因伤转业，你俩结婚的时候我肯定能去喝喜酒。” 乔雨薇又笑着谢他一回。 不一会儿，乔雨林就来了，一看见乔雨薇，顿时有些惊讶，“妹儿啊，你咋来了？” “这不放假吗?我来看看你？” 乔雨薇仔细观察了下，见人瘦了，也黑了。 乔雨林倒是满不在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我们那训练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管刮风下雨的，能不掉肉吗？不过我还扛得住，也算是有收获。” “那就好。”乔雨薇问他，“你缺啥不？吃的喝的？” 乔雨林摇头，“统一住宿舍呢，白天训练任务重，晚上回去倒头就睡，倒是想不起来缺什么。” 于怀智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们厂里环境待遇上还是挺好的，伙食也好，要真有啥事了，就来找我，我给解决。” 乔雨林听了这话，询问般看向乔雨薇，乔雨薇解释道：“于厂长跟如海是战友。” 兄妹见了一面后，因乔雨林最近还有训练任务，实在脱不开身，乔雨薇就将来时乔妈特意准备的吃食转交给了他，又说定等她回去的时候再给他带些吃食，便和高如海结伴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乔雨薇问道：“你和于厂长多少年没见了？” 高如海道：“有三四年了吧。”说着，颇为感慨的道：“他当年受伤后，几乎是被家里押着转业回了北京，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在乔雨薇的印象中，高如海平时极少喜行露于外，但今天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愉悦的情绪，可见是真的高兴。 乔雨薇道：“既然是好不容易才见到的，这两天你们多聚聚，要不回了驻地，你又难得能再抽出时间来。” 她说着，突然从后视镜里瞥见后座上放着的一个黑色包裹，顿时急道：“哎呀，我忘了把衣裳给我哥了。” 包裹里的是乔雨林留在家里的一部分衣物，他先前走时拿了一两套换洗的，但天气越来越热了，乔妈就让她再给他把剩下的背心外套啥的捎来，以便能够及时换洗。 但看看路程，马上就要到家了，乔雨薇只好决定明天早上再跑一趟给他送过去。 高家，程萍从接完电话就催着红姨多准备几个菜，“上回雨薇喜欢吃的那几样全都做上，再炖一道鸽子汤。” 红姨笑她，对待儿媳妇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但手底下却极为麻利的按照要求去准备了。 等乔雨薇和高如海到家的时候，屋里已经传出了饭的香味。 两人进门，隐隐听见客厅里的说话声，一个声音是程萍的，另一个声音音调有些清冷，乔雨薇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听不出来是谁的。 “家里有客人？” 高如海也是纳闷，“没听说下午有人要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进了客厅，高如海道：“妈，我们回来了。” 程萍刚才跟人聊着天，一时没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这一眨眼的功夫，儿子就凭空出现在了客厅里，既惊又喜，“正说你们怎么还不到呢，中午接完电话，我算着时间应该早就到了。” 乔雨薇笑着解释：“我们先顺路去看了一趟我哥......”话未说完，一眼瞅见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人，顿感意外，“陆大夫？” 陆文清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乔雨薇，脸上的表情比乔雨薇还要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文清，你跟雨薇认识啊？”程萍道：“这是如海媳妇儿，当时结婚的时候你应该没见过吧？” 陆文清有些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乔雨薇道：“我跟陆大夫是在驻地医院认识的。”她说着见程萍脸上的表情越发困惑起来，又解释道：“我现在在驻地医院打扫卫生，刚好负责的是陆大夫她们的病区。” 这下轮到程萍意外了，“怎么想起去医院打扫卫生了？” “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刚好听说医院在招聘保洁员。”乔雨薇看了一眼高如海，笑道：“说起来还是沾了如海的光，要不是有家属安置政策，我还进不去呢。” “这算什么沾光？”程萍埋怨起了儿子：“你缺这两个钱？竟让你媳妇儿去干这个？” 高如海面无表情的听着她妈的数落，倒也不急着解释，转而问道：“文清怎么来了？” 程萍这才想起来还有客人在，只好将更多抱怨的话咽了回去，道：“文清刚好休假，就替杨大夫来给你大嫂送药。”说罢，又道：“文清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吃完再回去。” 陆文清看了高如海和乔雨薇一眼，朝程萍道：“程姨，饭我就不吃了，我也是难得回家一趟，我妈也是准备了一桌子在家里等着呢。” 程萍有些惋惜，但一想到她说的也是实情，便道：“那改天来家里玩，你们认识，又都是年轻人，不怕没有共同话题。” 陆文清点了点头，“阿姨，那我改天再来看你。”由程萍送出去时，经过高如海身边，又朝他点了下头，笑了下。 乔雨薇见他们关系熟络，问道：“原来你认识陆大夫啊？听我们医院同事说她还是高材生呢，年纪轻轻就成了副主任。” 高如海道：“文清学医是承继家学之道，她父亲是军区医院的外科专家，母亲是妇产科主任，严格说起来她算是延续了她母亲的职业道路。” 听他语气里满是欣赏之意。乔雨薇倒是证实了自己之前的一个猜测。大嫂闫晓林一直在喝中药调理，却没听说有什么病症，她之前就怀疑是在备孕，如今听说那位开药的杨大夫是妇产科主任，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没错。 只是高家上下似乎都不太愿意挑明提起这个话题，乔雨薇便也不再冒冒然去询问，只将这一桩事压在了心底。 31、职场派系 乔雨林回到宿舍，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一看时间，食堂早就开饭了，连忙找饭盒准备去打饭，可抽屉拉开，平时放饭盒的地方空空如也，以为又是哪个舍友的恶作剧，顿时怒上心头。 平时陪他们玩玩也就罢了，可没这么一直折腾的。他调转脚步，朝食堂走去，心道，一会儿要是找出罪魁祸首非得揍一顿不可。 不想刚走进去，马小强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他，赶紧站起来挥手叫道：“雨林哥，这里。” 乔雨林走过去，见自己的饭盒好好的放在餐桌上，饭盒里此时已经打满了饭，白米饭上面甚至还放着一个鸡腿。 马小强见乔雨林走近，立刻用袖子抹了抹旁边空位置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殷勤道：“哥，你快坐。” 乔雨林被拉着坐下，问道：“你给我打的？” 马小强道：“这不是怕食堂待会儿没饭了么。”说罢，又问：“哥，于厂长找你啥事啊？” 马小强这话问出口，周围几双耳朵瞬间就支棱了起来。乔雨林还未开口，看见这副情形，顿时就不耐烦道：“瞎打听什么，都不饿是吧？” 几双耳朵立刻收了起来，开始狼吞虎咽的扒起饭来。 这时，潘金贵端着已经吃完的饭盒经过他们这桌，顺便在桌上敲了两下，道：“乔雨林，你明天跟我出一趟车。” “好嘞，潘淑。”乔雨林眼睛发亮，立刻响亮的应了一声。 要说有熟人还真是一件好事。他进培训班是为了考驾驶证，老师傅教的那些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操，他每次都能举一反三，很快就学会了。可为了顺利拿到驾驶证，不得不耐着性子配合培训班的进度。 这就像一个大学生，明明已经学到了微积分，此时却还要被迫待在一年级的班里，整天跟一群学龄儿童学习1+1=2.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无聊。 乔雨林正觉得憋的难受的时候，潘金贵回来了，他先是诧异他真的进来了，后来又因知道他的技术，偶尔出车时也会叫上乔雨林给他跑腿。 对于乔雨林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好事，终于不用憋着懂装不懂了。 然而，这事被同期其他学员看在眼里，毫无疑问，引发了他们的危机感。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大家开始觉出不同来，都是一起进来的，凭什么你每次都能被点名出车，其他人则要继续一个倒车练十遍。 这其中，最不忿的要属厂子弟了，本来他们才是驾驶班里的关系户，有啥好处肯定是先要紧着他们，却不想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来人抢了风头，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可乔雨林也不是好惹的，对方找了几次事，都被他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不仅没有惹上麻烦，还凭借自己的手段收服了一批跟他一样的外来人员。 通常，培训课上的讲解完了，每次考核前，他又无私的给没有理解透彻的学员开启了小灶，理论不行的直接画重点，实操不行的，他就将自己的实操机会让出来让他们多几次练习的机会。 如此一番做派下来，一些人若说之前还抱着观望的姿态，如今却真是铁了心进入他的阵营了。 久而久之，驾驶班分成了两派，一边是厂子弟组成的本地派，一边则是以乔雨林为首的外来派。 听见潘金贵又来叫乔雨林跟着他出车，本地派中的一些人顿时就坐不住了，他们吃饭的地方离乔雨林他们不远，刚刚潘金贵的话则是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就道：“乔雨林，你不是最讲义气吗？别光自己个儿吃肉，连汤都不让人喝。” 另一个立刻附和，“就是。你跟着出车都多少回了？大家都是一起学的，凭什么你行别人不行？要我说，这种跟着出车的任务就应该轮流着来，不能啥好事你一个人占了。” 他这提议立刻引起了多数人的赞同，毕竟乔雨林若是让出来，他们都将会是受益人。 却不想乔雨林"呵呵"笑了两声，语气不无鄙夷，“轮流着来？我问你，你下午的考核是倒几来着？倒一还是倒二？” “你！”被揭了老底的人顿时气红了脸，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之语，半晌才骂了句：“你欺人太甚！” 乔雨林不耐烦跟他们打嘴上官司，他目光一一扫过自己这桌的所有人，道：“这是单位，不是结义堂，在单位凭的是真本事。厂里司机不止潘师傅一个，你们要是真有本事，也让其他人带你们去出车。要是没有，那就老老实实上课考核。” 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立刻都低下了头，乔雨林将饭盒一扣，拿着就准备走。 马小强连忙道：“哥，你别误会，我们肯定是向着你的，绝不会听他们那些人的挑拨。” 乔雨林脚步一顿，勉强点了点头。马小强趁机问：“哥，今晚还给我们画重点不？下午好多人都没考好。” 乔雨林想都不想，“改天再说。” 等他走了，马小强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自己这桌人，“叫我说你们什么好？别人挑拨，你们也是蠢蛋一个，就不知道说几句替雨林哥找回场子？这下生气了吧？别说出车机会，连小灶也没有了。” 一个青年摸了摸后脖梗，道：“我们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雨林哥的为人咱还不知道？肯定不能听那些本地派的挑拨。” “得了吧。”马小强端着饭盒要走，又顿住了脚步，他大声道：“潘师傅啥样人厂里谁不知道？以咱们这种半吊子技术就算他敢要，你们敢去？” 他回过头来，一一问到众人的脸上，“你敢去？你敢去？” 见他们都低下了头，马小强哼声道：“都时候骂不死你们。”他最后目光落在那些本地派身上，“雨林哥的本事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每次考核稳拿第一就不说了，他的技术不光厂里的师傅们认可，就连厂里领导……” 说到此处，他故意顿了顿，见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才又继续道：“那也是认可的，要不能单独叫他去谈话？” 马小强那表情，就差把乔雨林上头有人这几个字直白的说出来了。但在场众人都听懂了他的暗示，一时间脸上表情各异。 乔雨林自是不知道食堂的这场插曲，更不知道马小强对自己的盲目吹捧。但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只会一脸高深莫测的故弄玄虚，“低调低调……” 反正“有人”这话不是自己说的，造成了美丽的误会，只能说大家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32-40 第32章 未曾预料的报复（入V三合一） 因没给众人开小灶，乔雨林这晚早早就睡了。第二日天麻麻亮就起来了。饶是他起的这样早，等赶到仓库事，潘金贵早已将车开过来了，此刻正和仓库几个仓管员合力往车上装货。 “潘师傅，早啊？”乔雨林打了个招呼，然后熟门熟路的进仓库帮着装货去了。 等装完车，已经天光大亮。 关紧了车厢挡手，各处都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后，乔雨林脱了刚才干活时用来护手的白毛线手套，从外衣兜里掏出一盒“黄河”烟，拆了包装给几个仓管员一人犒劳了一根，笑道：“哥儿几个，辛苦了。” “客气，客气，一路顺风啊。”仓管员拿了烟，笑着目送他们上车，车启动时还挥了挥手。 乔雨林坐上了副驾驶，自己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剩下的多半包则塞给了潘金贵。 自从潘金贵找他给自己打下手以来，每次跟着出车乔雨林必定会奉上半包烟。 刚开始潘金贵啥话不说就收了，心里觉得这小伙子会来事。可久而久之，又看出些新的东西来，小伙子不仅会来事还挺有眼色，自己只叫他跟着出车， 第一次是堪堪到货物装车完了来的。但自从第二回开始，每次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来了也不用人吩咐，自己就到货仓帮着搬货去了。 负责守仓库的几个仓管员都是厂子弟，平时装卸货物偷奸耍滑惯了，大多数还得司机自己干。自从乔雨林来了，每次辛苦过后每人一根烟，抽他的烟抽多了，别人装车怎么样不知道，但到他们这儿，几人都开始实打实的卖力气起来。 潘金贵对他渐渐生出几分真心实意来。看他嘴里叼着烟，道：“别惯上瘾了，这玩意儿不是啥好东西。” 乔雨林自然知道吸烟有害健康，没看每包烟上都写着呢么？他就是好玩，再者，自己个儿不抽烟，但耐不住男人之间的交情大多数是由烟酒开始的。他们跑车的最忌讳酒，那就只剩下烟了。 “我没抽，就玩玩。”乔雨林把玩够了，就将那根烟顺手夹到了耳朵后面。注意到现在走的这条路不是出城的路，问道：“师傅，咱们今儿是哪儿去送啊？” 潘金贵道：“凤凰路那边有个便民市场，都是些小订单。” 他们机械厂主要是生产各种零件，一般都是跟上游客户签订大单后批量生产，但生产淡季时也会接一些规格要求没有那么高的小订单。 此次就是给周边的几个小客户送货。乔雨林算着路程，来回半天也就够了。去时潘金贵开车，回来时就可以换成自己，也算是能过过手手瘾。 潘金贵见他跃跃欲试，不由道：“你们这些小伙子啊，还是年轻。等你真正开车上路了，一开就是几天几夜的时候，看你还会不会有这么大的兴致。” 一件事没日没夜的长久做下去，再大的兴趣也都会消弥散尽了。可谓是做一行恨一行。譬如那厨师，下班回家后厨房一步都不想迈进去。 乔雨林不以为然，他们家的至理名言是“挣钱哪有不辛苦的”，关键是要看付出的辛苦与得到的回报对不对等。就目前来说，他还能做到“苦中作乐”。 等到了便民市场，乔雨林才得知，民营企业的前身个体户已经开始壮大，并且就扎根在这片土壤之上。他们车上的这批货就是这里的几个个体户联合下的订单。 因为单人采购量实在太小，都不够机器启动费的那些电钱，工厂肯定是不接的，于是几个有相同需求的人托人介绍商量到了一起，合力下了一批订单。 此次送货，他们便是按照每家的具体订单量送货上门，这也算是机械厂额外赠送的售后服务。 第一家是一个姓商的老板，乔雨林帮着卸完货，问清楚了剩下几家的位置，又朝他打听，“哥们儿，生意咋样啊？” 商老板刚开始有些戒备，他是开电器修理店的，手底下有两个雇员，生意说好也还行，只是一般人看见自家店里全是一些破烂，第一印象都不咋好。 “勉强糊口。” 乔雨林听他说完笑了一下，“哥们儿谦虚了吧？如今电器行业蒸蒸日上，我们一路进来，市场里就你们一家修理店，咋可能不挣钱呢？” 商老板以为遇到行家了，赶紧道：“勉强勉强，薄利多销罢了。” 孰不知乔雨林其实就是信口胡说，挣不挣钱的他倒不是特别想知道，只是对如今的个体户类型很感兴趣，毕竟这也关系到日后自己要投身到哪一领域。 潘金贵已经在车上等着，乔雨林不敢多聊，货卸完了，就要赶紧跟着上车去。 不想这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经过他时突然停了一下，由于刹车刹的太急，自行车差点朝前翻了个个儿。 乔雨林忙着上车，来不及去扶，好在他看那人最后稳住了，便在关车门前顺嘴提了个醒儿，“小心点儿，兄弟。” 看着卡车开走，留下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儿，男人摘下帽子，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朝卡车离开的方向道：“好家伙，老子可算逮到你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电器修理店的招牌，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顾不上踩车撑子，直接两手一甩，任由自行车倒在地上，人则几步跨进了电器修理店。 …… 正如开始设想的那样，送完货回程的路上，潘金贵把车让给了乔雨林开。此时还甚少有交警查车的情形，乔雨林即使没有驾驶证，但这短短的一段路，有潘金贵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大事。 乔雨林开到厂门口时，竟然看见乔雨薇正站在机械厂大门口跟保安说着什么。 他急忙刹车，降下车窗后叫了一声“雨薇”。 乔雨薇听到叫声，连忙转身去看，看见乔雨林竟然开着车从外面回来了，顿时惊讶道：“你能出车了？” “给潘叔帮忙。”乔雨林正说着，潘金贵从副驾驶上下了车，朝他道：“我就不进去了，直接下班回家，你记得……” “擦车，交车，做好登记。”乔雨林替潘金贵把后半段话说了出来，毕竟这些事他都已经做熟了的。 潘金贵满意的“嗯”了一声，听乔雨薇跟他打招呼，点了点头，就背着手走了。 乔雨林直接叫乔雨薇上车，“咱进去说。” 乔雨薇还是第一回做这种卡车的副驾，感觉里面还挺宽敞，就是气味儿不怎么好闻。 乔雨林看见她捏着鼻子，笑道：“闻习惯就好了。以后等我有了车，肯定天天喷香水，保管你坐了还想坐。” 乔雨薇听着他日行一例的胡乱许愿，早就习惯了。等车开进了厂里，她道：“我是来给你送换洗衣裳的，昨天给忘了。” 刚才上车时就看她就抱着一个包裹。乔雨林抽空瞥了一眼，问道：“妹夫呢？” “他早上本来是要来送我的，临时又被他大哥叫走了。” 乔雨林将车开到停车场，一丝不苟的擦了车，又做了交车登记，才带着乔雨薇往宿舍走。 因是男生宿舍女生止步，乔雨林回去放她带来的衣物，乔雨薇则在宿舍前的树下等着他。 机械厂女工有，但大家平时上班几乎都是一身藏蓝色的工服，既显不出特色又显不出腰身，众人看过了，早就没有了过度关注的欲望。 此时乔雨薇上面穿一件卡其灰夹克，下面搭一条军装裤子，鞋是尖头低跟牛皮皮鞋，整身穿着虽不出彩，但比起厂里女工还是多了些色彩。因此她站在那里，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吸引一些回头率。 “是不是新进的新同事？”有人猜测。 但却被立刻否定，“新同事咋会站在咱们宿舍楼下？我看应该是哪个同事的对象。” 众人顿时泛起酸来，宿舍也不回了，装模作样的在楼下散起了步，卯着劲儿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对象。 乔雨林从宿舍楼里出来，随手就攀上了乔雨薇的肩膀，“我请了个假，中午带你去吃顿好的。” 乔雨薇被他揽着走不舒服，挣脱后改为挽上了他的胳膊，“什么好吃的？你不是天天在厂里训练么？哪有空去外面吃饭？” “倒也不是天天训练，潘叔是知道我的技术的，他最近跑一些短途，人手不够时就让我去给他帮忙，我都跟着把半个盐城跑到了。” “这么说你很快就能出师了？”乔雨薇很是替他高兴。 乔雨林道：“出师的话早就出了，只是要拿到驾驶证估计还得培训满三个月，到时候驾驶班统一考核才能发证。” 算算时间，也就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驾驶证迟拿一天早拿一天，影响倒不是很大。乔雨薇只嘱咐她不要着急，按照人家的要求慢慢来，反正现在自己也上班了，挣的工资很能补贴一部分家用。 再者，高如海在给家用方面十分大方，要不是自己不好意思真的拿着他的钱胡吃海喝，否则现在就可以躺平了。更甚者，前不久高如海更是提出将工资等一应经济大权全都交给她，她既心虚又直觉是个烫手山芋，直接推拒了。 后来乔雨薇每次想起自己拒绝后高如海的那个眼神，虽然笑着说自己考虑不周，但就像是小孩子兴致勃勃的讲自己做了好事等着大人表扬的时候，大人不仅不以为意甚至还责骂了一顿。那种了冷不丁被泼了一瓢冷水的失落的表情，乔雨薇只要想起，心里就一抽一抽的。 理智告诉她做的对，可情感上总是感觉欠了什么东西一样。 乔雨薇想的过于入神，乔雨林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 “嗨，回神了。”乔雨林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乔雨薇回过神来，“你说啥？” “我说，和平路有家饭店，听说炒菜做的不错，咱们去开开荤。到时候你好好给我说说你工作的事情。” 乔雨薇没什么意见，穿越前他经常跟着乔雨林搜罗各地的美食小吃，穿越后没这个条件也极少下馆子了。此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兄妹俩算是重新捡起了以前的爱好。 他们一路商量，一路走，被甩再后面等着非要一探究竟的人则是恨的牙痒痒，尤其是那些本地派，竟然是乔雨林？怎么又是乔雨林？为啥啥好事都让他给占了？ 却也只能泛泛酸。 两人一路出了工厂，坐上环城公交直达和平路。 乔雨林说的这家饭店就坐落在和平路最繁华的地段，周围好几个国营店，百米远处还有一个大型的国营商店。 “看来这里算是盐城的市中心了。” 乔雨林点头，“再往前面走半条街就是盐城大学，这条街算是什么店都有，什么店都能挣到钱。”当然，生意最好的还是要属餐饮行业和娱乐行业了，如饭馆、电影院、溜冰场以及舞厅等等。 两人边说边进了饭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过来了。 “两位要点些什么？”态度意外的和蔼可亲，比之外面那些小型的国营饭馆，档次顿时上升了好几倍。 服务行业嘛，态度也是服务的一大环节，乔雨林拿到菜单翻看，冲着服务员殷勤的态度顿时也不觉得上面所列的价钱贵了。 “锅烧鸭、糖醋排骨、麻辣豆腐，素菜再来一个扒白菜，外加一道西湖牛肉羹。” 乔雨林一口气点了两荤两素一汤，乔雨薇盯着菜单粗略心算了下，这一顿差不多花了将近四块，还没吃呢，她已经肉疼上了。 “你点这么多干嘛，咱就两个人，哪吃的完。” 乔雨林过完了点菜的瘾，笑道：“没事，我跟着潘叔出车不是白出的，厂里按照学徒的标准给我发补贴。再者，咱们要是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我们宿舍有好几个人呢，只怕还不够呢。” 乔雨薇这才不再说什么了，调转话题聊起了自己工作的事情。乔雨林从小就跟着乔妈在医院里长大，对医院里各类分工自然比旁人了解的更深一些，对于乔雨薇的选择也不反对，只道：“你平时做好防护，要是喜欢干，就踏踏实实干，要是觉得累，就当做是职业上的一个过渡。” 两人聊了一会儿，等菜上上来，分量足的惊人，要是再添两个人也绝对是够吃的。 两人埋头开吃，饶是味道极好让人食欲大开，一顿下来，也只吃了一半。 乔雨薇摸着吃撑的肚皮，道：“麻辣豆腐和扒白菜基本上没有动，你打包带回去，其他的就算了。” 乔雨林打了个饱嗝，挥手叫服务员过*来打包。 如今的打包不像后世那样方便，餐盒一装提着就能走。这时打包用的是铝制饭盒，饭店为了防止有些客人将饭盒拿走不还，就让客人先交押金，一个饭盒五毛，乔雨林要了两个，饭钱之外又多付了一块钱的押金，等到三日之内他们来还饭盒，饭店就会将押金退还。 两个饭盒用网兜装着，乔雨薇提在手里跟着乔雨林出了饭店。想到乔雨林说过盐城大学就在半条街之外，顿时就生了想去参观一番的想法。 … 看着目标人物竟然进了盐城大学，马路对面一直盯梢的两人一时有些懵。 “大哥，这小子是大学生？” “不可能！”杨登祥斩钉截铁道。 他从便民市场开始就盯上了他，一直盯着人进了盐城机械厂，又从机械厂跟到了和平路。刚才两人在饭店里面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们就蹲在饭店门口不远处咬牙切齿。 “奶奶的，能在悦宾饭店吃饭，看来生活条件不差啊，怪不得会给郝大强那种傻缺出头，看来都是一路人。” 杨登祥仔细想了想，分析道：“这小子早上开的是盐城机械厂的车，肯定是机械厂职工，多半是他身边那个女的是个大学生。”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先是那女的在机械厂门口等着给他送东西，后来他带人进高档饭店吃饭，吃完饭自然是要送回学校的。 “那大哥，中午饭点儿已经过了，要不咱先去吃饭，反正你已经分析出了他的底细，也不怕人跑了。” 杨登祥听罢，登时就是反手一巴掌扣到那人的脑门上，“蠢蛋，就想着吃。咱好不容易找着人了，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怎么能轻易错过？他要是回了机械厂再不出来了呢？你进去把人抓出来？” 那人被打的脑袋嗡嗡，也不敢去揉，听着他的质问，更是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心里只道，自己就是一个跟着听吆喝的，哪来的本事敢跑进机械厂去抓人。只好空着肚子陪他继续等着。却迟迟不见人再出来。 等到后头，杨登像也不耐烦起来，抬腕看了看手表，焦躁道：“咋还不出来？总不能就住在里面了吧？” 这一次身边的小喽啰再不敢提议回去吃饭的话了，却听杨登祥发狠似的吩咐道：“你回去叫其他人，有谁在的都叫过来，一会儿咱将这片全都翻一遍，不怕找不到人。”他都算好了，盐城大学虽有侧门，但若是坐环城公交回机械厂，人肯定得从原从这个门里出来。 小喽啰答应着立刻一溜烟儿的跑了。 乔雨林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了一路了，他见乔雨薇看着那些抱着书本经过的女大学生，脸上露出羡艳的表情来，不禁道：“你要是想上大学，其实也是有办法的。这两年国家还有支农的政策…” 乔雨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早工作有早工作的好处。” “大嫂？”高如欣从侧面一条道上迎面走过来，看见乔雨薇时吃惊不小。 乔雨薇没想到会碰到她，也有些惊讶，见她旁边还有两三个女学生，都是手里抱着书，问道：“你下课了？” 高如欣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是来找我的？” “正好在附近吃饭，经过就进来转转。” 高如欣的同学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人，听高如欣喊她“二嫂”，可看年纪分明跟他们差不多大。 有人问道：“如欣，你家里人啊？” 高如欣点头，“这是我二嫂，这是…”他看了一眼乔雨林，犹豫了一瞬，介绍道：“这是雨林哥。” 乔雨林的外貌本就出众，想当年上学时还有小姑娘为他争风吃醋，这样的长相就是以现在的审美来看都是不差的。 高如欣的同学看着乔雨林，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一个女同学有些害羞的问他，“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乔雨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还是早上出车时穿的那身蓝色工服，胸口处还印着盐城机械厂的标志，他笑道：“多谢恭维，不过以我的年纪要是上大学，该是早都毕业了才对。” 事实上，他是以后世的行情来论的，而在八十年代初，许多人被耽误了多年，等终于等来了高考的政策，又埋头复习几年，考上大学时已经年过三十的不在少数，如此再看乔雨林的年纪，反倒显得年轻了。 然而有人却非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小琪，你什么眼神啊？人家哪儿看着像是同学了？” 被点名的女孩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高如欣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瞪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同学一眼，呐呐着不知道说什么。 乔雨薇打破尴尬：“你们快去上课吧，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二嫂…”高如欣想解释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经过这一出，乔雨薇已经没有了重温故梦的心情，叫着乔雨林准备回去。却不想一出校门，刚走了没多远，就围上来了七八辆自行车。 就像是猫戏老鼠，他们围着他们也不停，登着车蹬子绕着他们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转圈。周围有路过的行人或是学生，一看到这阵仗，知道是小流氓找事，顿时有多远躲多远。 乔雨林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立刻伸手将乔雨薇护到了身后。 “哥们儿，有什么得罪的，咱好好说，我妹子胆子小，可别吓到了她。” “呵，行啊。好好说，这回打算怎么好好说啊？再把我送进派出所？” 突然，一个人在他眼前刹车停了下来。 乔雨林仔细一看，终于认了出来，“杨登祥？” 乔雨薇一听这名字，头皮顿时就炸开了。杨登向？那个二道贩子？这是来报复了？ 一瞬间，她心里各种可能过了一遍。目光快速扫了一圈，自行车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乔雨林认出了人，心里顿时一定，先说了一句软话：“哥们儿，上回确实不好意思，不过你让我那兄弟白当了冤大头，我总不能连问都不能问吧？我也知道这事下了你的面子，一直想摆酒道歉来着，不过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前面悦宾饭店，我亲自给你摆酒赔罪，咋样？” 杨登祥哼笑了一声，“摆酒赔罪？倒是可以。” 他这话一出，还没等对方开始高兴，又道：“不过我的面子可不是一顿酒就能找回来的。” 乔雨林听着眯了眯眼睛，他往四周看了两眼，此时他们周围连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了，甚至隔了老远，行人就开始绕道了。这个时代，路人根本还没有形成遇事报警的观念。 “兄弟，听你这意思是想动手啊？” 杨登祥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乔雨薇立刻就慌了，对方人数是他们的数倍之多，要是动手绝对是惨败。她一颗心狂跳不止，但还是尽力压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对方再说。 “杨同志，你可想好了。”乔雨薇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异常，“现在到处都在抓社会治安，即使警察不能及时赶到，但要真是发生了性质恶劣的暴力伤人事件，你们确定能全身而退？” 这话一出，杨登祥还好，至少表面上还能稳得住，可跟着他的其他人顿时就露出了犹豫之色。 乔雨薇趁机大声道：“刑法第160条，暴利斗殴，随意殴打他人，情节恶劣的可构成流氓罪，判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管制或拘役。大家出来混，讲义气是好事，可千万别把身家都搭进去。你们想想，就为了一个面子问题，进去免费吃七年，划不划得来？” “你吓唬老子？”杨登祥敏锐性还是有的，乔雨薇每多说一句，兄弟们脸上的犹豫就更甚一分。 等她说完，有人就忍不住开口了，“大哥，要不…” 杨登祥靠着平日的威慑一眼瞪过去，那人顿时低头不敢再说话了，但其他人的动作都开始收敛起来。 乔雨薇不敢真的激怒他，道：“我是不是吓唬你，这条街上有的是书店，你随便进一家找一本刑法翻翻看就知道了。” “兄弟，真不值得。”乔雨林适时开口，“上回是我不懂事。这次要怎么赔罪，你说了算。只要不犯法，我都答应。” 乔雨林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杨登祥脸上表情变幻，似乎真的开始考虑他的提议。 半晌，只见他阴恻恻笑了一声，“好，咱们换别的法子。” 乔雨薇看见他的表情，顿觉不好，果然，那家伙下一刻就提出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提议，“你不是会开车吗？咱们就来比一比开车技术。咱们车头对车头，同时踩油门，谁先停下或者调转方向谁就输。我若输了，双方恩怨就此揭过，你若输了，上次我亏了多少，你得十倍赔偿我。” “好，我答应。”乔雨林犹豫一瞬，点了头。 “哥！”乔雨薇想要阻住，乔雨林直接攥住了她抓在他胳膊上的右手，使眼色道：“听我的。” 既然商议定了比车技，那就不能明晃晃在大街上了。双方一致同意去五里铺，车子则由杨登祥准备，一会儿直接开去目的地。 五里铺是郊区一片荒地的名字，就是第一回遇上潘金贵时，他带他们去试车的那个地方。乔雨林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地方叫五里铺。 出城路远，乔雨林毫不客气的让对方给他们匀出一辆自行车来，被点名的那人虽不乐意，但看杨登祥从头到尾没有开口，便也不情不愿的让了出来，自己则坐到了另一同伴的后车座上。 乔雨林上车前，又提了一个要求，“我得往单位打个电话报备一声，要不然等晚上回去迟了，宿舍一关门就得在大街上过夜了。” 杨登祥觉得他在哄傻子，他分明是想打电话叫人。 乔雨林也不否认。 “那五里铺荒郊野外的，我们要是孤身跟你们去，你们杀了我们连夜分尸，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个坑给埋了，谁会知道？我跟单位报备一声，至少也有人能知道我的去向吧。” 杀人分尸？杨登祥脸色难看，这是将他们当成了亡命之徒了？他四周看了一圈，见盐城大学门口就有个报亭，道：“你可以去打，不过你记住，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是威胁他要是这次跑了，还有下次，下次就是不死不休了。 乔雨林耸了耸肩，由他们一个同伴陪着去打电话。剩下的人跟着杨登祥等在原地，顺便跟着乔雨薇。 有人问道：“大哥，你真不怕他叫人啊？” 杨登祥不以为意，叫就叫呗，反正双方已经达成协议，不比武的比文的，所以不管叫来多少人，都只能是呐喊助威罢了，又不是真的要打架。 而这场比赛，他犹如胜券在握，自信根本没人能赢过自己。 乔雨林拨通了厂里的电话，给马小强留了言。 这时，高如欣从学校里冲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报亭前的乔雨林，冲过来问道：“雨林哥，你没事吧？二嫂呢？” 乔雨林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乔雨薇，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一个同学说看到你们被一群人围着？“那同学就是刚才跟着高如欣的其中之一，瞅见了，不敢上前，只能回去报信。高如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乔雨林生怕多牵扯进去一个人，便也不跟她多说，只道：“还不是郝大强惹下的好事。好了，这事我能解决，你快回学校去。”说罢，不再看她，径直就跟着那群人走了。 高如欣呆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乔雨林骑上自行车，后面载着乔雨薇，跟着那一行人往城外去了。 她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冲回报亭拨电话去了。 说是比车技，说白了就是比胆量。杨登祥标榜自己不是玩命之徒，可正常人怎么会提出这种变态的玩法。 车头相对，同时启动。试想一下，若是双方没人踩刹车，两车相撞，车上之人不死也得残。而正是因为清楚后果，胆小惜命的那个人必然会先踩刹车改变方向，到最后只看谁能更豁的出去了。 早在他们来时，杨登祥就已吩咐人去开车了。等他们到五里铺时，两辆二手车已经停在了荒地里。 杨登祥大方道：“车既然是我开来的，那就你们先选。” 乔雨林也不客气，先是上手检查了一番，确认两辆车都没动任何手脚后，才随便挑了一辆。 乔雨薇站在一旁，看着乔雨林打开了车门，看着他右腿已经迈了上去—— “等等！”她突然出声阻止，跑过去一把将乔雨林从车上扯下来，“我们换人！” “你说什么？”乔雨林和杨登祥异口同声问出了口。两人同时变了脸色，不同的是，乔雨林是震惊，杨登祥则是一脸不耐烦。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乔雨薇死死扯着乔雨林不让他上车，她朝杨登祥道：“说实话，你要是跟我哥对上，以他的胆量你不一定能讨到便宜，可我就不一样了，难道你不想赢面更大一些吗？” 赢面更大？这话确实说到了杨登祥的心上，他今天来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赢吗？ “你也会开车？” “也就会握方向盘而已。” “好，我跟你比。” 听到杨登祥竟无耻到了这个地步，乔雨林眼睛发红，顿时就要扑上去，“狗日的，你敢？” 杨登祥挥了下手，吩咐同伴，“按住他。” 一瞬间，两三个人扑上来按住了乔雨林。 乔雨薇来不及多说，只说了句，“你放心。”就匆匆上了驾驶位。 杨登祥坐在车里，看了猛烈挣扎的乔雨林一眼，心里顿觉畅快。 这时，充当裁判的人已经上了场，只见他站在两辆车最中间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根红布条，充当一会儿的信号。 “准备——” 双方立刻集中了注意力。 “开始！”裁判将红布条抛了出去。 乔雨薇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随着裁判‘开始’的尾音落下，她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身就像离了弦的箭一样飙了出去。 杨登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个人是有一股狠劲的，心里也下了决心一定要赢，可凡事就怕事出突然、措手不及，他脚下的油门还未踩下去，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对面那辆车疯了一样朝他面门冲了过来。 一切的决定都在一瞬间，杨登祥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比脑子更快的做了决定，他反射性的打了方向盘。车子直接朝右方冲了出去。而乔雨薇，她的车头堪堪停在了方才杨登祥车头的前方位置处，若是仔细丈量，就会发现以方才的位置，两辆车的车头相距绝不会超过十厘米。 乔雨薇自己心里煎熬，只觉得车一动一停间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可在外面的人看来，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短短几秒钟，先是乔雨薇的车不要命般冲了过去，而他们大哥，平时那么有魄力的一个人，竟然连踩油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败下了阵来。 乔雨林挣脱开桎梏跑向冲出去的那辆车。乔雨薇刚从车上下来，就对上了乔雨林猩红的眼神，不待他开口，她已先道：“哥，腿软了。” “你活该！”乔雨林恨声道。他将人紧紧抱住，只觉得浑身的肌肉连同神经都在颤抖，只是分不清是乔雨薇在抖还是他自己在抖。 杨登祥从车上摔门下来，顿时恼羞成怒。他暴怒的低吼着在原地转圈。 “死丫头片子，你敢耍我！”眼看就要朝他们冲过来。 经过了乔雨薇这么一出，乔雨林已经彻底被激怒，什么劳什子的以和为贵，都见鬼去吧。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撕了这杂碎的心都有。他已经准备好了豁出命去跟狗日的干这一架。 “有种你就过来，老子活了两世，黄泉路上拉你当垫背的就算是赚了。” 双方就像是已经接近火堆的炮仗，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全场。 杨登祥那边，他的一帮同伴见大哥干仗的架势都摆出来了，又仗着此处人烟稀少，他们人多势众，顿时吆喝着包抄过来。 眼看着势态就要控制不住了，突然，一声接一声的喇叭声响破天际，三辆摩托车飞驰进了一触即发的战场，紧随其后的是十几辆自行车——难为他们跟得上。 这些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进场直接冲到了最前面，将乔雨林和乔雨薇两人密不透风的护到了身后。 为首的一辆摩托车上同时载着两个人，这两人一摘头套，赫然就是郝大强和高如欣。 两人先冲过来检查乔雨林和乔雨薇的状况，“雨林哥，嫂子，你们没事吧？” 乔雨薇摇头。乔雨林还不待说话，郝大强又道：“对了，刚才我们碰上一辆车，好像是来找你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他话音未落，一辆卡车就疾驰了进来。车身一个漂亮的摆尾，直接横停在了荒地中央。 下一刻，车厢打开，哗啦啦冲下来一群人，驾驶室最后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潘金贵，另一个则是马小强。 马小强先开口，“哥，你有事没有？接到你的暗示我们立刻就赶过来了。” 乔雨林道：“再迟一会儿，估计就得给我收拾了。” 马小强抹了一把后脑勺，抱歉道：“召集人手费了些时间，这些都是下午没班的。”有班的不敢叫啊，一叫万一惊动了厂里就麻烦了。 “还有啊，我们一出城就遇上了摩托车队，他们在前面跑，自行车在后面追，路上太窄，潘叔也不敢强行超车，就只能缀在后面。” 乔雨林朝潘金贵道：“潘叔，没想到还惊动了您。” 潘金贵道：“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没有看着外人欺负自家人的道理，你们先解决这里的事，其他的回去再说。” 要说人多势众，如今的情形倒是翻了个个。乔雨林这一方接连到了两匹人马，心态上是完全的松弛，甚至还有心情寒暄起来。 杨登祥那边则是直接傻眼了。形势急转直下，先进场的这一批，前面摩托车打头阵，后面自行车押尾，再看这些人的神情穿着，个个一脸的桀骜不驯，一看就是哪儿来的一群二代们。领头的是那个人傻钱多的郝大强，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后来的这辆卡车更是邪门，呼啦啦下来的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下车并没有像之前那批一样目标明确，而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起了天来，似乎只是为了赶来凑个人数。 后面一个兄弟劝道：“大哥，我看算了吧，他们人太多了，咱们还是跑吧。” 杨登祥嘴里发苦，他何尝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可此时是他们说跑就能跑的吗？ 双方对峙之际，所有人都在等着乔雨林和乔雨薇做决定。 乔雨薇道：“今天算是有惊无险，我看警告一下就算了，要真伤了人事情就大了。” 乔雨林冷笑，“二十分钟前这事还有得商量，现在不让他们出出血，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刚才那场比试，要是他上了场也就算了，偏偏杨登祥为了报复他同意了乔雨薇上，这就彻底了激怒乔雨林。刚才他已经摆出了拼命的架势，更何况现在天时地利都在自己这一方。 乔雨林踱步过去，郝大强领着一帮人跟在他身后给他造势。 “你刚才给了我一个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就看你是要人还是要钱了。” 杨登祥戒备道：“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二手生意做得不错，这两年也坑了不少人吧？” 郝大强听到这儿，鼻子里顿时冷哼一声。下一刻，听乔雨林接着说道：“要是想要你这帮同伴齐全完整的走出这里呢，你就得跟我承诺，回去后立刻转手所有生意，从此在盐城消失…” …要是我不答应呢？你真敢弄死我们？”这回轮到杨登祥眼睛发红了。 乔雨林道：“我们当然不可能做违法的事情，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身后这帮人家境背景没一个简单的，以后见了你们这一帮人有一个弄一个，你觉得你们的生意还能做得下去？” 说白了，是牺牲一个成全大家，还是大家一起牺牲的问题。 杨登祥恨声道：“好，你狠，你有种！” 他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因为无论选前者还是选后者，他都完了。选前者，他会立刻变得一无所有，而选后者，他非但会一无所有，还会被自己今天带出来的这帮人记恨一辈子。 比之前者，后者更惨。 “好，你记住你说的话，我离开可以，但我们这帮人你别动。” 最后关头，杨登祥终于是硬气了一把。 “好，成交。”乔雨林语气随意，他对他如何选择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在他提出这个选择的时候，这口恶气就已经出了。 事情圆满解决，所有人鸣金收兵。机械厂那批人由马小强招呼着重新上车准备回去。而郝大强这拨人还等在原地，等着郝大强和乔雨林说完话再一起离开。 有那喜欢恶作剧的，看着杨登祥那拨人夹着尾巴离开，故意道：“谁叫你们走在我们前头的？先到附近绕一圈去，等我们走了再走。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边高如欣正跟乔雨薇道歉，“…都是我不好，你和雨林哥帮了我，我还让同学说你们坏话…” 说实话，高如欣之前在学校的表现确实让人不舒服，但她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带着人来救场，什么样的过都能抵了。 乔雨薇道：“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对了，你们哪儿找的这些人…” …干什么的？都别动！”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乔雨薇万万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一拨人，在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冲了出来。 机械厂的人绝大部分还没有爬到车厢里去，听到呵斥声，直接傻了眼，站在原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郝大强那波和杨登祥那波更是不知所措。杨登祥之流是惊弓之鸟，经历了大变故后，一有风吹草动就惶惶失措。而郝大强他们则是耳力太好，刚才那两声呵斥声，分明就是从小听惯了的家中长辈的训人的语气。 一来因着那几声呵斥猝不及防，二来太过威严，一瞬间让所人都乱了方寸。可等对方显出真面貌来，众人一看，这黄雀总共不过六七只。 “嗐，敢叫你爷爷…”郝大强身旁一个人刚出声，立刻就被他捂住嘴按了下去。 郝大强脸色难看嗫喏着叫了一声来人，“高大哥，高二哥…” 第33章 夫妻吵架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有乔雨薇和乔雨林更加社死？ 没有！绝对没有！ 打群架，虽然未遂，但一个被名义上的丈夫当场抓住，另一个则被自家上司当场撞破。 之前的一切神气，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都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 高如海一大早就被自家大哥拉到城郊靶场去谈事，说是谈事，主要还是手痒痒了。 高如山不像高如海，手底下有一个团，各种训练如家常便饭，他这些年虽说升的比较快，但一直在机关那一亩三分地上转悠，每天工作内容除了文件就是开会，说实话真不如弟弟潇洒痛快。 当然，兄弟两个人打是过不了瘾的，高如海去了一看才知道，他哥提早就约了四五个战友，包括林斌和于怀智，都已早早在靶场候着。 战友重逢，都有说不尽的话，尤其是于怀智，跟他们兄弟以及林斌都有极深的交情。昨天还念叨着有时间了再聚，没想到今天这个愿望就实现了。 几人平时都是工作狂，今天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比上几个回合后，就聊起了天。正觉惬意之时，突然听见附近汽笛声喇叭声响彻不绝。 “怎么回事？”高如山叫来一个哨兵问道。 这个靶场设在郊区，附近几里都是荒野，平时安静的连狗叫声都没有。 哨兵倒是有经验，不慌不忙道：“靶场周围是禁区，这声音应该是从禁区附近的五里铺传过来的，大概又是有人约在那里打群架吧。” 一帮人一听这还得了，如今到处都在严查治安，竟然还有人胆敢大白天的就约架斗殴，顿时就都坐不住了，顺着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 等到越走越近，汽笛喇叭声倒是没有了，可人声越来越大，而且听这混乱声，阵仗还不小。 林斌谨慎，考虑到里面情况不明，他们虽说各个都是练家子，但到底只有几个人，提议要不调几个哨兵过来压阵。主要是哨兵端着枪，寻常人见了心里总要突突几下，再混乱的场面也能控制住。 于怀智不同意。正因里面情况不明，他们一路走来只听见吆喝声，至于其中内容，那是一句完整的都没有听见。要是冒冒然调兵过来，吓到人引起混乱怎么办？ 他说的冠冕堂皇，高如海却哼笑一声，瞪他一眼，这小子，他还不知道他？转业之后太平日子过久了，这是手痒了吧？ 于怀智被他看破也不尴尬，继续道：“我提议啊，哥儿几个先过去搂一眼，看看情况再说。” 在场几个，都不是小人物，甚至在各自领域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但不是有句话吗？男人至死是少年，几个知根知底的好友聚到一起，卸下伪装，骨子里的热血和幼稚就都暴露无遗了。 几个眼神一交流，大家都更偏向于怀智的提议。林斌嘛，还是政委做久了了，已经形成职业病了，啥事都谨慎再谨慎。如今天这事，指挥手下有什么意思？哪有自己摸过去过瘾？ 看他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林斌虽无奈，但也从善如流。 几人曾经都是训练中配合默契惯了的，只需一个眼神，就各自守一个方向，打算一会儿包抄过去，形成合围之势，当然，也准备了后招，待会儿要是控不住场面，就紧急调靶场警卫过来。 谁知道——谁知道摸进去一看，竟全都是熟人！ 当着一众战友的面，高如海脸都几乎挂不住了，自己的妹子、妻子、小舅子都赫然在列不说，那几个离他们站的近些的更是个个脸熟。 而此刻高如山和于怀智的脸色也只比那黑锅底好一丁点儿。 高如山就不用说了，高如海的心情如何，他也不遑多让。于怀智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多的自家职工，还都整整齐齐的穿着蓝色工服，胸前盐城机械厂的标志鲜艳又醒目。想他刚上任那日，厂里开人事任命大会，当时见到的人只怕还没有今天见到的多。 看着几人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林斌在原地转了几圈，故作严肃的咳嗽一声，道：“既然都是家事，那就各自领回去再说，我们就不插手了。”他说着去看其他战友，那几个要么见过乔雨薇要么见过高如欣，也全都知道于怀智上任了盐城机械厂的副厂长，此时都同意的不能再同意。 “对对对，回家再说嘛，老高？老于？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 高家二楼的卧室里，乔雨薇坐着，高如海站着。 此时已接近晚上十一点。下午那场闹剧过后，她就和乔雨林分开了，一个回了厂里，一个回了高家。至于其他人都作鸟兽散了。 高如海当时却没有跟她一起回来。 乔雨薇心里七上八下的，晚饭也没有好好吃，程萍见她有心事，却问不出来，只以为是高如海一天没回家，她心里不高兴了，便和稀泥般抱怨高如海整日忙的不着家，放假了也不歇着，就让她早早上去休息了。 乔雨薇进了房间也睡不踏实，实在是第二只鞋子迟迟落不下来，她什么事也干不下去。 但终于等来了第二只鞋子后，双方竟是陷入了僵局，谁都不想先开口。 乔雨薇心里复盘一遍下午的情形，一，没有打起来，也就是说没造成严重后果。二，是对方挑衅在先，也就是说错在对方。三，也是最要命的一点，被高如海抓了个正着，当着他那么多战友的面，乔雨薇自己也怪尴尬的。 总而言之，自己心虚了一晚上，*一来是因为从小到大现代式的乖乖教育，就像学生时代跟人打架被家长发现了一样，总要心虚害怕的。二来嘛，确实是让他丢了面子，这是她觉得最理亏的地方。 想清楚了一切，乔雨薇开口了，“今天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但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对方打断了…你竟敢跟人比车技！你是真不知道害怕怎么写么？” 听着高如海比平时高了好几度的语调，乔雨薇抬头看他一眼，当下无比肯定这人是真生气了。 他这表情她以前从未见过。 自从两人见面以来，高如海表现出来的一直是温和沉稳的形象，他的温和让人觉得他毫无危险性，好像做什么事都会被包容，而他的沉稳更是让人觉得可以一直依靠下去。 可此刻，乔雨薇清清楚楚的知道，高如海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另一面，这一面他或许不常示人，但一旦出现就代表不能善了。 都说当兵当久了脾气暴……她犹豫着该如何安抚，夫妻吵架这事，不能双方同时凑上去开骂，否则火越拱越大…… 却不想她这一犹豫，看在高如海眼里，以为她是破罐子破摔直接开始摆烂——我就这么着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本来只有三分气，顿时成了满格。先前还打算慢慢开导的话，此时便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一开口就成了质问。 “你了解那个杨登祥的身份背景吗？就敢上阵比赛？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二进宫’，前两年才被放出来，说是亡命之徒也不为过。他手里那帮人，小偷小摸，打架斗殴，几乎各个都有前科，这样的人，你竟然也敢搅和进去…” 人在过于激动时总会将自己的情绪无限放大，以至于忽略了外界的情绪。 高如海越说越气，却没有发现，他每说一句，乔雨薇眼里的失望就多增加一分。 听他说了这么多，乔雨薇这才知道他这么晚回家是查对方背景去了。不仅查了人家背景，更是想必连下午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一切，知道她受到了怎样的威胁，知道她当时几乎是命悬一线，差点就回不来了，饶是这样，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朝她发脾气，就为了所谓的面子。 乔雨薇越想越心寒。她跟高如海算不上正经的夫妻，双方更是想着时机成熟就分道扬镳，可哪怕关系再一般的人，一个锅里吃了一两个月，一个屋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能处出一些情分了吧？ 他们一家自从来了这里，知道对他不住，从来都是过的小心翼翼，日常相处更是捧着他，顺着他。 衣裳脏了她给洗，饭熟了她给端，就算不爱交际，见了他那些战友，她哪一次不是笑脸相迎，热情万分。就连跟他家人相处，她也是十二万分的积极主动，他家里人口复杂，脾气性格各异，她又哪次不是磨平棱角，硬着头皮主动融入。 除了做不了正经夫妻，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该做的一切她都做到了。可就是这样伏低做小，也没有捂热他那一颗心。 出了事，都是先顾自己，人性如此罢了。 人就害怕钻牛角尖，乔雨薇一不小心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冷笑一声，一改往日里的温顺，突然硬气起来，“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什么？” 高如海反应不及，只听她又说道：“在你眼里，面子大过天是吧？其他的一切，不管是我的安危，还是你妹妹的安危，都没有你的面子重要是吧？” 什么面子？他就是在跟她讨论安危问题，何时又说过什么面子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你今天下午根本就不应该答应那种比赛…”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来。孰不知乔雨薇一听见他这种“你不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的话，再看到他一副自己就是世间真理的语气，顿时更气了。 “那请高团长指教，要是你的安危受到威胁，除了答应别人的要求，还能有什么办法？”说罢，不等他回答，又嘲讽道：“哦，我忘了，高团长可不是一般人，怎么会经历跟我一样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如海想解释，乔雨薇却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我不想跟你吵架，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 乔雨薇盯着他，见他不动，便做势要跳下床来。 高如海沉默一瞬，终于转身退了出去。 可直到出来，他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形势转瞬而变，明明自己是担心她，气她不会保护自己，可说到最后怎么全变成了他的不是？听着屋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高如海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乔雨薇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可就是想哭，也许是经历了下午那场要命的惊吓，非得发泄出来不可。 不知哭了多久，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和衣睡去。 高如海半夜进来的时候，就见房间里灯也没有关，床上之人蜷缩成一团，被子也没有盖。 他叹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过去，将人轻轻抱起放正位置，又铺开被子给她盖上，才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乔雨薇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双眼又干又涩。看来是昨晚哭的太久的缘故。 她昨晚是和衣睡的，此刻也不用穿衣服，又懒的去洗漱，就着起来的姿势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昨晚算是直接翻了脸了，此刻也不好意思再在人家家里待下去，要不待会儿找个借口直接回家算了… 房门突然被轻敲了三下，乔雨薇愣住没有出声。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就自己拧开把手进来了。 高如海端着牛奶进来，见乔雨薇已经醒来，脚步不由一顿，下一刻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进来将牛奶放到床头柜上，轻声道：“听妈说你从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先喝杯牛奶，想吃什么，让红姨给你做。” 乔雨薇的气还没有消，直接将头扭到了一边，摆出一副拒绝和他对话的模样。 高如海无奈，之前怎么没发现她气性这么大。 他本来是想出去，走到半路，想了想，又转回来，右手将门轻轻关上，放缓了语气试图再次解释，不过这次开口，先就放低了姿态。先是反思：“我昨晚语气确实是重了些，让你不舒服了，可我也是因为担心你真出了什么事，关心则乱……” “你才不是担心我。”乔雨薇反驳。 还愿意跟他说话就好，高如海松了口气，继续放缓语气道：“怎么不是担心呢？那杨登祥背景复杂，况且他在暗你们在明，就算是你冒险跟他比赛比赢了，谁能保证他就会信守承诺就此罢手？” “是，你分析的是不错，可这也不能掩盖你昨晚蛮不讲理，乱发脾气的事实。”乔雨薇不愿妥协。 我哪有乱发脾气？高如海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但在最后关头还是咬牙打住了。 “这点我以后注意。”他违心认错。 乔雨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敷衍，哄人玩儿。不过算了，男人都是直肠子，看乔雨林就知道。只要他愿意退一步，说几句软话，也能证明自己的感受他不是真的全无所谓。 高如海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此时见她面色上缓和了不少，刚进来时看他的眼神里的冷漠也退了几分，才又试探道：“你先喝杯牛奶，昨天的事咱们都心平气和的谈谈想法，好不好？” 乔雨薇看了他一眼，见他拉过椅子，面对着自己坐下。她端着牛奶，却没有胃口。 “别人家的人，要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肯定是先担心她的安危，可你呢？你只担心你的面子。” “你昨晚没回家，就是去调查下午的事情了吧？你调查的清清楚楚，你分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第一反应还是骂我。” “我没有骂你，只是…” “你那语气和骂人有什么区别？”乔雨薇说着，又激动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明明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多无助，可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安慰，而是责骂，在你心里，我让你在战友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无论有什么样的前因后果，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雨薇，我理解你在意什么，可我担心你的安慰，确实不是为了什么面子。”高如海看着她：“昨天的事没有闹起来，可万一呢？那些人都是做事极端，急红了眼连命都可以赌，可你不一样，你有家庭，有父母，为什么要做这种舍命陪君子的事？” “他们才不是君子……”乔雨薇嘟囔一句。 高如海心道，你还知道啊？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他耐心教她，“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你解决不了还有我，我解决不了还有大哥父亲他们。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他们知道了你也不是毫无背景可以任意欺负的，总会有所顾忌。再者，你都想到让如欣找人，怎么想不起来给我打个电话？” 他当时就在城里，交给他来解决，总比他们跟人玩命，再声势浩大叫一大群人过去让事情变得更不可控的好。 乔雨薇下意识的反驳，“那怎么行？这种事我怎么能牵扯到你，更不能牵扯到你家里。”虽说是他们挑衅在先，但打架这种事，哪有自报家门的？要是引起舆论，牵出萝卜带出泥，闹不好直接来个全体翻车。 在后世，这种例子可谓是屡见不鲜，一句“我爸是谁谁谁”，直接将一串人拉下了马。 乔雨薇道：“你们都有正经职业，万一被人举报，那我不就是害了你们全家？” 高如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有些惊讶的看向她，“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们盯梢威胁人，踢到了铁板后最害怕公家介入，怎么可能还会去举报？再者，举报也是要有事由的，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乔雨薇被他说的一愣，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误区。现在是八十年代啊，纸媒都还很不发达，更别说网络媒体了。在后世，舆论的发酵只需要短短的一分钟，只要形成舆论，无论真相如何，大众都只关心他们认为的特权是否被打掉。可在这个时代，谣言更依赖于口口相传，能否意识到要传是一回事，能否传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思想造就时代，反过来，时代也会造就思想。 乔雨薇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之前的顾虑。高如海心里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她就是太过老实了，不惹事也怕事，轻易就被人家吓唬住了。 他安慰道：“好了，这事已经算是过去了，那个杨登祥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也不用再有任何顾虑。” 乔雨薇有些惊讶，“他真离开盐城了？” 当时乔雨林那么说，多半是吓吓他出口恶气，他们还以为这种人不会讲信用，扭头就会翻脸呢。 高如海哼了一声，道：“他进去了。” 乔雨薇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进去了”是什么意思？ “你报警了？”那他们自己不是也牵扯进去了…… 高如海道：“他们自己交代的，从便民市场他们的人就盯上雨林了，又尾随了一路。盯梢威胁他人性命，情节恶劣。再者，他之前以次充好，卖给如欣的自行车二手的当新的卖，类似的受害者也不止如欣一个人……他身上案底多，人提到派出所去就什么都说了，我回来时只看了跟你们相关的，其他的还有得交代呢。” 这样的人，进去了没个几年肯定出不来。 原来他什么都解决好了。 乔雨薇看着他，心情复杂，有心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合适的。 好在高如海也不指望她的感谢，只要她气消了就好。 “下去吃早饭吧，再不下去妈还以为我们吵架了呢。” 本来就吵架了的。乔雨薇心里嘀咕着，却还是依言下床去洗漱了。 第34章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雨林从副厂长办公室出来，正好撞上了厂长助理刘洪。 “刘助理，还不下班啊？”两相对面，乔雨林先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刘洪匆匆点了下头，“这就下了。”说罢，跟乔雨林错身而过，敲响了副厂长办公室的门。 乔雨林从办公楼里出来，此时已经下班好一会儿了，但眼巴巴等在办公楼前的职工还有好多，打眼一看，几乎全都是昨天到五里铺给自己助威的。 乔雨林朝他们轻松一笑，“没事了，大家都回吧。” 人群中顿时发出松了一口气的轻呼，马小强再次确认道：“真的没事了？全都没事了？” 乔雨林道：“全都没事了，昨天的事多谢大家了，等改天我请大家伙儿喝酒吃饭。”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有人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那我们就先回了，家里老人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见大家伙儿散了，乔雨林也准备回去，马小强撵了上来，“哥，你到底是咋跟副厂长说的啊？” “就按照昨天咱们车上商量好的，说都是我干的。”乔雨林道。 马小强有些怀疑，“人家能信？” 乔雨林想了想，说道：“他要是想处理人，昨天就发作了。”之所以一直等到今天，其实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否则这会儿车还回去了，人也上工了，证据都没了，还怎么处理？于怀智就算是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记住所有他昨天见过的脸。 而这些弯弯绕绕，乔雨林也是刚才站在于怀智的办公室里才想明白的。 马小强听罢，顿时觉得昨晚自己真是白担心了，又感激乔雨林关键时刻能抗事，“哥，你真讲义气。” 乔雨林往他胸前一拍，“都是小事。” 想他们昨天被上司抓了个正着，因俱都穿着工服，一时半会儿躲都没地儿躲。大家伙儿都以为这回肯定完了，一个全厂通报批评是跑不了了，弄不好还得扣工资。好在乔雨林当时还算镇定，回程的路上几句话先稳住了人心。 他教他们要是有人来调查，就将事情全都推到他的头上。一来，他们都是三班倒的工人，下午没班，爱上哪儿上哪儿，厂里管不着，二来，于厂长刚上任，又不是专管人事的，所以这事怎么处理还两说呢。 当时乔雨林这话一出口，潘金贵头一个就表示了反对，“事情做都做了，推到你一个毛头小子头上算怎么回事？” 乔雨林却道：“大家伙儿都是因为我，否则也惹不上这事，叔，回去你就说这车是我开出来的，有什么后果我都一力承担。” 他们将后果预料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却没想到于怀智根本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厂里，大家伙儿回去了，心里忐忑了一晚上，也没等来调查的人。 乔雨林正思考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今早一上班就被人喊说于厂长找他，他是个聪明人，一进去就认错，却只听对方轻描淡写的说道：“算你小子运气好，周副厂长出差去了，否则还不定怎么收拾你呢。” 这是打算轻轻揭过？乔雨林那一瞬间着实有些没想到。厂领导班子里厂长一位，副厂长三位，除一把手总揽全局外，其他三个副手各自分管生产、销售及人事。于怀智就是被调来专管销售的，而周副厂长则是专管人事。 他这样说，言外之意就是人事不归他管，所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乔雨林闻弦知意，见好就收，立刻保证道：“我们以后肯定好好遵守厂里的规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您的期望和好意。” 于怀智“嗯”了一声，对他的认错态度表示满意，但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到位，“小年轻嘛，热血可以理解，只是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否则不仅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 乔雨林赶紧点头，表示受教。 于怀智点到为止，多余的话也不再说，就放他回去了。 听乔雨林说罢被问话的经过，马小强一颗心彻底跌回了心窝。又听乔雨林问他：“你昨天怎么找的那么多人？” 马小强只是驾驶班进来不到两个月的学员，平时在厂里小透明一个，有时倒霉了还会被本地派排挤，要不怎么会对乔雨林这个外来派马首是瞻呢？他这样的在厂里自然没有什么大的能量能做到一呼百应，可挡不住他机灵啊。 乔雨林平时除了训练，人际交往上除了跟他们这些外来派走的近些外，有联系的也就只有田梦了，马小强看见过好几次乔雨林跟田梦单独在食堂吃饭。所以一接收到乔雨林的暗示，马小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田梦帮忙，更幸运的是中途又遇上了潘金贵，自己把事情给他这么一说，潘金贵二话不说就借来了车，一把年纪了，还跟他们一起奔赴‘战场’。 乔雨林一听到是田梦帮的忙，心里既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且说乔雨林与马小强一边说一边回去准备补觉。于怀智这边，助理刘洪敲开他办公室，走了进去。 见于怀智还没有下班，知道他是专门等着听自己这边的消息呢，于是赶紧将自己守了一晚又半天的成果说给他听。 “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办好了。那姓杨的之前有些事连派出所都不知道，这次一吓就什么都说了。我是确定了他在笔录上签了字才回来的。” 于怀智问：“高团长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昨天您走后不久。” 于怀智沉吟一瞬，道：“行，我都知道了，你先下班吧。” 刘洪就打算退出了，但走到半路又止住了步子，回头忍不住问道：“厂长，这件事您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厂里只让我负责销售，我毕竟不能越权不是。” “那您还让我专门到派出所盯着姓杨的进展。”刘洪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不打算管为何要让自己亲自去盯着，他是跟着于怀智一起调过来的，算是他左膀右臂的存在，忙起来那也是连饭都顾不上吃的，并不是无事可做。 可要说他想管，如今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心。 于怀智笑道：“我让你亲自去盯着，是因为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厂里的名誉，可至于要不要处理人，这就不在你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了。” 刘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听于怀智感慨似的说了一句，“不过，这小子倒还有两把刷子。” 刘洪看过去，这次不用他问出口，于怀智已道：“他进厂还不到两个月吧？一下子就能喊动这么多人，还不算本事？” 乔雨林昨晚也是叽里咕噜一晚上没睡好，这事解决了后，心里踏实了，中午连饭都没去吃，回宿舍美美补了一个觉，下午才神清气爽的去上班。 而他跟宿舍其他外来派的关系，从此以后也不同了。要说以前，他目标清晰，一切都是为了驾驶证，就算拉帮结派也是为了在厂里能混得开些，而那些自动向他站队的，大多都是为了寻找同盟少受排挤。说白了，就是利益相同才走到了一起，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可这一次，在关键时刻，他们都能跟着冯小强来给自己撑场面，别的不提，讲义气是没得说了。于是，乔雨林的小课堂又重新开课了。 田梦那边乔雨林则是专门跑了一趟，珍而重之的向她道谢，又提议正好乔雨薇也在城里，要是哪天有空大家可以聚一聚。 田梦一口答应下来，乔雨薇性格好，说话做事也不拖泥带水，还挺合她的脾性。 乔雨林这边计划的挺好，可工作上的事又哪是他能说的准的。接下来好几天，他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学员班突然加大了课程任务，跟着潘金贵短途出车也越来越频繁。 乔雨林心里怀疑这事跟于怀智脱不开关系。而确实也是于怀智跟厂里提的建议。之前明面上虽然没什么动作，但这么多人出动，他总要找一找原因。找来找去，那就是这些人太闲了，因为空闲才有时间出去闯祸，因此他提议，第二个旺季马上就要到了，厂里各方面的担子都得压实，包括学员班，这些人以后承担的任务可不小啊，现在不给压力，以后等着上路了再出事吗？ 而除此之外，各种规章制度也接踵而来，总体来说，就是着重加强了人事管理。 乔雨林忙着各种适应的时候，乔雨薇来辞行，说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假期马上结束，她得回去上班。双方互问过 近况，乔雨薇得知乔雨林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乔雨林道：“虽说于厂长初来乍到有他不想惹事的原因在，但这件事肯定多少还是看了妹夫的面子，你回头替我谢谢他。” 乔雨薇提醒他以后出门还是要谨慎一些，多管闲事的事还是要少干。 “上回我就提醒你防着人家报复，你还说没事。你也没跟我细说如欣自行车那事到底是咋解决的。” 乔雨林这次也是后怕，道：“如欣那事是不能不管，以后再遇上，要是跟咱没关系的，我肯定不多管闲事。说实话，上次我也没咋弄，就是捉住了个他们又骗其他顾客的机会，我吓他们要到派出所去报案，他们这才答应全款退钱。当时答应的挺痛快，没想到报复心这么强。” 当时他劝被那小子骗得有苦说不出的小伙子报警，拉着人走到派出所门口了，杨登祥匆匆赶来，好话说尽了，保证立刻就将他们的钱全部退还，那人不想惹事，拿了钱就走了，他当时可一点没看出来那小子还有后招。刚开始防了几天，后来见啥事都没，就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这一劫会应在这儿。 乔雨林叹道：“当初就不应该教你开车。”那天也不至于自己拉都拉不住她就冲上去了。 乔雨林又说起田梦帮忙的事情，“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没想到我们这几天忙的根本没时间，说是请客吃饭，你这一走，又得延后。” 乔雨薇道：“要不就等你拿到驾驶证再说，到时候既感谢人家，又庆祝你拿证，一举两得。” 也只能如此了。 乔雨林送走乔雨薇，也迎来了更加频繁的实操考核和出车任务，他一头扎进这种忙碌里，反而觉得日子比以往更加充实有意思起来。 第35章 调入宣传科 要说打工人什么时候最痛苦，那绝对是收假后上班第一天。各种疲乏不适全部涌上身来，比上了一周班还要累。 乔雨薇挣扎了再挣扎，还是没有勇气从床上爬起来，乔妈早餐都端上桌了，左等右等，见女婿都快吃完了，亲闺女还不见出来，顿时没了耐心。 她径直走进了卧室，啥话也没说，直接就将床上人的被子掀了起来。 正是初夏，乔雨薇睡觉盖的是薄被，此时就算被掀了被子，也不怎么感觉到冷，但是睡意就此被打断，她哀嚎一声，“妈，你干嘛？” “小高都快吃完了，你打算睡到啥时候去？” “哎呀，就起了…”乔雨薇敷衍着伸手去够被子。乔妈却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道：“今日天气好，被子我抱出去晒一晒。”说罢，半点不留情面的就抱了薄被出去了。 大早上的晒什么被子啊？乔雨薇心里抓狂，却只敢哼哼唧唧的继续赖一会儿，耳朵里听着动静，听到乔妈晒完被子又进来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乔妈看她终于起来了，脸色微愠，招呼高如海再吃个包子。 “前天特意割的一刀肉，专门留着等你们回来做肉包子吃呢。” “谢谢妈。”高如海依言又夹了一个。这肉包子个个有半个拳头大，里面肉馅儿是特调的，调料放的足，乔妈包时又舍得往里搁馅儿，她手艺好，褶子捏的匀称漂亮，所以看起来各个珠圆玉润，极容易就勾起了人的食欲。 可乔雨薇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因为赖床的缘故，这会儿急忙忙上外头去洗漱，洗漱完还得回来换衣裳，别说吃早餐的时间了，就算这会儿出门路上还得走的快些，才能保证上班不迟到。 乔妈看她这个样子，又忍不住念叨，“喊了你几遍了，现在又着急忙慌的…”说归说，手上又不停的准备找个饭盒给她把早餐装到医院去吃。 乔雨薇换好衣裳出来，看她妈连饭盒都装好了，道：“别装了，我不吃。” “咋能不吃早餐，你干的是体力活儿，可别搞坏了身体。” 高如海道：“先带着，总有空闲的功夫，多少吃两口。” “对嘛，总有能吃两口的时候。”乔妈附和，一定要乔雨薇带着。 乔雨薇看他们一眼，“你们怕是忘了我的啥活儿？等一会儿扫完厕所，你确定我还能吃的下去？” 听了这话，乔妈赶紧拍她，“哎呀，你这孩子，大早上的说啥呢？你爸和小高还吃饭呢。” 乔雨薇反应过来，赶紧道歉：“失言失言，你们别介意，继续吃，我走了。” 乔妈看见她打定主意不拿饭盒，又劝：“你带着有机会就吃，没机会分给同事们也行啊，一个饭盒又不重。” 乔雨薇脚步一顿。是啊，分享给同事们是个好主意。说起来，她都上班一个多月了，还没有给同事带过什么东西呢。 肉包子好。要知道现今好些人家也不是顿顿吃得起的，况且她妈的手艺比外面专门开馆子的还要好呢。 “那行，你再帮我多装几个，我拿去给同事们分。” 乔妈见她改变主意，顿时一喜，直接将桌上剩下的半盘包子都捡到了饭盒里，直到饭盒满了，才盖上盖子递给她。 高如海此时也吃好了，便和乔雨薇一起出门。他个子高步子夸的大，之前两人偶尔一起出门上班，乔雨薇走三步跑两步才能和她并行，可今天因赶时间，乔雨薇步子迈的格外快，竟也能跟上他了。 两人一路走着，高如海道：“早上我有个会，中午不一定能开完，你中午不要给我送饭了。” 乔雨薇点头，“知道了。”又听他道：“我要是不在，你中午就找小李要钥匙，进我办公室去午休。” 乔雨薇犹豫了下，“算了吧，周一医院食堂伙食不怎么好，我中午打算回家去吃，吃完直接在家里休息。反正袁敏每天回家，我们俩路上正好有个伴儿。” 高如海听她说的在理，也没多想，点头同意了。 两人在团部附近分了手。高如海自己就是领导，并不害怕迟到，所以继续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乔雨薇则开始一路狂奔，终于踩着点儿进了医院大门。 更衣室，乔雨薇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一层薄汗，正扶着柜子喘气。袁敏突然从身后过来拍了她一下，“我说一路上咋没看到你呢，原来是迟到了？” “没…就差一点。”乔雨薇喘匀了气，将饭盒递给她，“我妈蒸的肉包子，你吃不吃？” 袁敏早上自然是吃了早饭的，但一听是肉包子，顿时有些心动：“我怎么能吃你的早餐？” “我没胃口，家里难得做一次，特意给你们带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袁敏笑着接过饭盒，打开后自己留了两个，又见此时更衣室里有好几个同事，便道：“雨薇给大家带的肉包子，没吃早饭的快来吃。” 几人顿时一哄而上。人多吃饭香，每人拿一个，即使吃了早饭的也不觉得撑。没一会儿，饭盒就见了底。 张大姐也在列，她拿走一个吃了一口，夸道：“这手艺太好了，咋这么香呢？” 另一人问：“里面还隔了香油吧？唉哟，吃包子还搁香油，你家也太讲究了。” 乔雨薇笑道：“是我妈做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不过大家吃着好的话，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们带。” “那感情好…” 更衣室里大家正说得热闹，一扭头，杨组长进来*了，她脸一板，“别聊了，都出来开早会。” 众人于是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更衣室是个套间，里面用来换衣服，外面则用来开早会。因是刚放假回来，也没什么问题可以通报，杨组长便老生常谈说了几点工作纪律和注意事项后，就宣布大家可以开始干活了。 乔雨薇和袁敏两人结伴正准备去取打扫工具，杨组长突然叫住她：“雨薇，你不用再去打扫了，留一下。” 乔雨薇闻言，和袁敏同时望向她，袁敏问道：“那我呢？” “以后你跟张大姐一组吧。”杨组长安排道：“不过她今早还有别的工作要交接，我一会儿看看谁有空，先抽过去给你顶一阵。” 袁敏有些惊讶，这是直接停了乔雨薇的工作了。她担心的看了一眼乔雨薇，一个人取打扫工具去了。 乔雨薇也是满肚子疑问，“组长，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二话不说就让人顶了她的活儿，难道是妇产科有人投诉她没打扫干净？ 要真是被人投诉，那极有可能就是陆文清，干了这么长时间，只有她明确表示过不满，难道是之前被她怼回去后又通过其他途径告状了？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乔雨薇心里已经闪电般翻了几番。下一刻，却听杨组长道：“宣传科缺一个人，孙副院长点名调你过去。” “啥？”乔雨薇惊讶道：“宣传科？孙副院长为啥点我的名啊？”又纳闷：“我也不认识他啊。”一瞬间她想到了高如海，难道是他私下帮着说情了？ 杨组长道：“你上次画的黑板报院里很满意。孙副院长分管宣传工作，正好宣传科缺人，这才点名要了你，也是你运气到了。” 她语气里既替她高兴，又有些酸溜溜的。乔雨薇这个同志自从进院以来，一直表现不错，任劳任怨不说，脑瓜子也机灵，没想到在他们后勤部还没待热乎呢，就被调走了。这些领导也太任性了，说要谁就要谁，连个招呼不带提前打的。 “可放假前也没人说这事啊。”乔雨薇有些懵。 杨组长道：“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是早上才接到的通知。”说罢，又叹道：“你有文化，我早知道咱们后勤部留不长你，唉…” 乔雨薇只好收拾收拾去宣传科报道。 宣传科办公室设在行政楼三楼。之前人少的时候，曾经和院办合用一个办公室。后来职能增加，人员扩充后，就单独移到了院办隔壁的办公室。 宣传科办公室里共有五个工位。里面套间里单独坐的是科长周京立，外面四张办公桌，两两挨着放了两排。人坐在两侧就是面对面。 此时不像后世无纸化办公时代，即使是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电脑，该遮的视线也都遮的差不多了，而此时，一张办公桌上除了文件，就是纸笔，对面同事在干什么那是看的清清楚楚。 好在这个时代的人也没经历过无纸化时代，他们一上班就是这样的环境，因此也并不觉得被人窥视了隐私。 四张办公桌，此时只有三张后面坐了人。挨着科长办公室的是张荣华和姚玉梅，姚玉梅背后则是徐永明。 宣传科工作任务虽日渐繁重，但此时刚上班，还并没有急事找上门来，办公室三人正如往常一般优哉游哉的喝茶吃早餐。张荣华端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是刚泡好的红枣枸杞茶，和姚玉梅八卦道：“听说了没有？新调来的是个临时工。” 姚玉梅二十来岁，个头高挑皮肤白皙，她长得好也会打扮，身上虽然穿着制式军装，但黑发被精心烫过，此时在脑后扎起高高的马尾，前面额头处还留着两缕微卷的刘海，整个人时髦又精神。 她看了张荣华一眼，补充道：“听说是军属，从后勤处调过来的。” 搞宣传的，要的就是第一手消息，姚玉梅自身优势好，又善交际，八卦能力可没比谁差过一点儿。 张荣华早上进医院时正好跟周科长同行，凑巧听了一耳朵，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这消息的第一来源，没想到姚玉梅知道的比他的还全面，顿时就佩服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姚玉梅得意一笑，两根纤纤玉指捏起装完油条的牛皮纸就要去扔。 张荣华赶紧站起来代劳。姚玉梅早就习惯了身边异性的各种殷勤，说了句“谢谢”，便将这桩任务交了出去。 一直坐在她背后没有出声的徐永明突然道：“我也听说了，这人咱们都熟悉，就是之前那个画黑板报的。” 垃圾桶在门口，张荣华本来是代劳姚玉梅走过去扔垃圾的，中途闻言，“啊”了一声，转回身问道：“是她？那不是后勤部打扫卫生的吗？” 姚玉梅冷哼一声，没有转头。看来她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徐永明笑了一下，朝张荣华无声的挑了挑眉。后者耸了耸肩，回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原去扔垃圾了。 之前的板报正是姚玉梅出的，后来不知怎么被后勤部的人给误擦了，当时杨组长求到周科长跟前想让宣传科再重新画一遍，姚玉梅嫌麻烦，直接躲了，没想到冥冥中成全了别人。 张荣华心里戏谑的想到，姚玉梅爱表现，本来是她的机会，却阴差阳错成全了别人，以后这人还日日和她相对，办公室看来要热闹起来了。 “你好，这里是宣传科办公室吗？” 张荣华正兀自想的入神，冷不丁一个清脆的女声出现在门口。他抬头去看，只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姑娘问完后，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笑意，让人一看就好感顿生。 “是啊，你找谁？” “我来找周科长报道。” 张荣华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才大家嘴里那个新人了。看到她手里还拿着个饭盒，他指了指里面的办公室，“科长在里面。” 姑娘伸头往里看了一眼，又朝他道一声“谢”，就走进去了。 等人敲门进去。徐永明顿时就跳了起来，“不是说后勤打扫卫生的吗？”这哪里像了？ 张荣华反问：“不是你给的情报？” 乔雨薇敲门进去，周京立看见她，一时也有些意外，但他早看过她的人事档案，本来就知道她年纪不大，面上倒也镇定。 “乔雨薇同志吧？进来坐。” 周京立客气的给她倒了被热水，才进入正题，“这次调你到宣传科，是基于你的能力院里慎重考虑过的，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的压力，继续在新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乔雨薇点了点头，道：“我服从院里的决定，只是我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工作，怕干不好，辜负了领导们的期望。” 周京立语气亲切，“谁都有个熟悉适应的过程嘛，你刚来，跟科里其他人好好学，总能学会。”说着，就要带她认识新同事。 乔雨薇跟着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外面的三个人已齐齐站了起来。周京立介绍道：“这是小乔同志，以后就是咱们宣传科的同事了，大家平时多多照应。” 徐永明第一个响应，“科长，你放心吧，我们肯定多照应新同事。”说着，朝乔雨薇自我介绍道：“我叫徐永明，以后有啥不懂的，你就问我。” 乔雨薇朝他感激一笑，“我叫乔雨薇，多谢你。” 对于徐永明的响应，周京立很满意。其他两人见状，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张荣华，你以后叫我张干事就行。” “我是姚玉梅。” 乔雨薇分别称呼了一声“张干事”、“姚干事”，算是打了招呼。 周京立安排她坐到徐永明对面的空位置上，“从今以后，咱们宣传科算是满员了，大家都好好带雨薇，等学成了，你们身上的担子可就轻了。” 周京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乔雨薇见没人给自己安排具体事务，看三个人里张荣华年纪最大，便主动问他，“张干事，我刚来，还请大家多多指教，要是有什么工作，你尽管交代我。” 张荣华看了一眼对面的姚玉梅，见她头都没抬，便笑道：“小乔啊，要不你先整理一下办公桌，好久没坐人了，灰都落了一层。还有，该领的办公用品也去后勤部领一领。要是有工作了，我再找你。” 乔雨薇本来是想着自己作为新人，勤快一点肯定更能获得好感。这会儿她先开口问了，也算是表达了自己积极主动的态度，既然没什么要忙的，便也罢了。 她扫了一圈办公室，只见门背后立着一个铁制洗手架，上面放着两个军绿色的搪瓷脸盆，一个在半人高处，略新，另一个在底下靠近脚架处，略旧。 乔雨薇便知道上面那个是用来洗手洗脸的，而下面那个是用来擦桌子的。她取了下面的搪瓷盆子并里面的毛巾，出去到洗手间接水擦桌子去了。 姚玉梅见人走了，站起来敲门进了周京立的办公室。 “科长，既然小乔同志来了，那咱们的分工是不是得调一调啊？” 周京立犹疑道：“科里是有这个考虑，不过乔同志毕竟刚来…” “我知道，新人肯定是要适应一段时间的嘛。其他重要工作我们肯定是不敢马上就放手的，不过，院里的宣传栏我想乔同志肯定能胜任的。”姚玉梅笑道：“宣传栏工作比较简单，也就是每周出一期板报。乔同志肯定不用教就能上手。” 她说罢，见周京立并没有立刻表态，又道：“科长，我也不是推脱工作，一来，我手里最近事太多了，你也知道，院里正是半年总结的时候，每天各种会我都得跟，再负责宣传栏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二来，我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我再干下去了。” 周京立听着，忙问：“小姚，身体咋了？” “慢性咽炎，前两天到呼吸科去检查，大夫建议我不要再接触粉尘大的环境，我想来想去，肯定是我平时出版报，长期吸入粉笔灰才得了这个病。” “得好好保养啊，你还没成家呢吧？嗓子可不能出问题。”周京立考虑一瞬，终于点了头，“以后就让小乔同志负责宣传栏吧，不过，该教的你可不能藏私，不能让咱们宣传科的工作开了天窗。” “那肯定啊，您就放心吧。”姚玉梅连忙保证。 等人出去了，周京立才从报纸下重新拿出一份人事档案，里面配偶一栏清清楚楚写着‘高如海’。早上从人事科调档案时，人事科长安顿了一句，“咱们医院军属比较多，不管之前是什么情况，既然到了新的工作岗位，第一要务就是注意团结。” 周京立当时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拿回来一看就明白了。医院里配偶职级高的军属不是没有，可整个驻地，团长却是一只手数的过来的，既然院里属意低调，他自然也不能多言。 第36章 论变脸和挖坑的本事 乔雨薇打了水进来的时候，姚玉梅已经出来了。 她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工位擦了一遍，就连右手边的窗台和窗玻璃都没落下。 办公桌是棕色的木质桌子，人趴着的这一侧连着的是三个抽屉，两边的两个能够随时拉开，中间的则是带着锁。桌面上垫着一张台面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张等宽等长的军绿色背景纸。 乔雨薇擦完一遍后，又打了水将三个抽屉仔仔细细擦了第二遍。此时手边工具不全，她打算等会儿顺便再领一瓶消毒液，给抽屉消一遍毒，下午再从家里拿几张报纸铺到抽屉里。 这三个抽屉是唯一能储存物品的地方，以后早餐零食都是要往里放的，要是不彻底收拾干净，谁知道上一位同事在抽屉里放过什么。 张荣华看见了调侃道：“来了新人就是好，直接给咱们办公室来了个大扫除。” 乔雨薇不好意思道：“我之前是后勤部打扫卫生的，这一拿上抹布职业病又犯了，你别介意。” 张荣华道：“没事，勤快点好。不过你放心，咱们办公室不像病区，卫生标准也没人专门来检查，你想偷懒也不会有人管的。” 他这话说的幽默，乔雨薇笑着点了点头。擦完桌子，又去后勤部领办公用品。 隔壁院办论消息灵通程度，就连宣传科也要甘拜下风。要知道院里的一切政策决定，统统都要经过院办进行上传下达，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一早就注意到宣传科的新人过来报到了。冯玉芝拿了机要文件来给周京立签字，顺便凑热闹。签完字出来却还不见新人回来。 姚玉梅熟稔的招呼她坐，又拿出一盒饼干让她吃，冯玉芝四十岁左右，是因病从临床转岗到院办的，她这个年纪身材已经有些发福，面对姚玉梅的热情也不客气，取出一块饼干边吃边问道：“怎么不见你家新人？” 姚玉梅道：“去后勤部领办公用品去了。”说罢，又装作埋怨的道：“冯姐，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来新人这事你放假前就知道了吧？我们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冯玉芝打了个哈哈，笑道：“嗐，我也不比你们早知道，之前还以为是谣言呢。” 说罢，见姚玉梅不信，又道：“主要是当时一听这事儿压根儿就不靠谱，一个打扫卫生的，撑死了也就认识几个字，你们宣传科天天跟文字打交道，她来了能干嘛？端茶倒水？扫地抹桌？” 姚玉梅一听这话，顿时笑的花枝乱颤，“这不，已经擦了一早上了，你进来那会儿刚擦完出去呢。” 张荣华从稿子里抬头，“冯姐，你也太损了。” 乔雨薇抱着一堆办公用品，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冯玉芝正说到“端茶倒水”处，她止住脚步，立在原地听里面的人话都说完了，才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冯玉芝一见她，立刻道：“哎哟，这就是你们科室新来的？咋这么年轻呢？” 乔雨薇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便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姚玉梅站起来道：“这是冯干事，隔壁院办的，咱们好多工作都得仰仗冯干事呢。” 姚玉梅介绍着，顺便又将冯玉芝捧了一把。乔雨薇就跟着又称呼了一声“冯干事”，便又自顾自的回到自己工位整理办公用品去了。 宣传科主要是搞信息宣传的，平时干的最多的就是写各种新闻稿，因此，除了她额外提出要领的消毒水之外，后勤部按照惯例直接给她发了五本厚厚的稿纸，外加一只钢笔、两瓶墨水，还有其他一些夹子之类的用品。 因抽屉还没有收拾妥当，乔雨薇先将领来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到办公桌上。 钢笔是新的。乔雨薇还是在小学刚学写钢笔字的时候用过，再后来等上了初中，日常用笔基本都被圆珠笔代替了。她记忆力钢笔应该要先用热水烫过，吸饱一遍墨水后捏吐出来，然后再吸饱第二遍，就能拿来写字了。 此刻办公室里无人说话，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写稿时钢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受这氛围的影响，乔雨薇不由也放轻了动作，一边给钢笔吸墨水，一边想到刚才去后勤部时给自己发东西那人的表情。 后勤部负责发放办公用品的同事也是跟她们一块儿进医院的一名军嫂，听说家里男人是哪个团的营长，职位不低，又早报名，那人虽然也进的是后勤部，但一进去就直接调去管办公用品采购去了。见一起进来的大多数人都进了保洁组，那人自然十分得意自己捡了大便宜。 可今天突然见乔雨薇来领办公用品，一问之下得知她竟然被调到了宣传科，脸直接绿了。 职场里任何岗位都是有鄙视链的。要是非要比喻，乔雨薇想起自己当年上大学时，打过一次暑假工，当时一时冲动跟同学到南方电子厂里去做普工。 普工就是流水线上两班倒的工人，俗称“厂妹”。乔雨薇记得当时他们线上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工，不知从哪里听说销售部缺一个跟单文员，于是连着好几次请销售部长吃饭，又找了生产车间主任帮着说情，想转岗去做跟单文员。后来果真成功转去了销售部，不过一上岗就了出问题，她的能力素质根本胜任不了岗位职责，再后来为了样品出库的事，和仓库主任吵了几次架，然后就被开除了。最后不仅失去了跟单文员的工作，就连普工也做不成了。 乔雨薇当时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学历即阶层”。招聘网上跟单文员的学历要求大多只到专科，像她这种重点大学的以后毕业找工作也是看不上的，可那个女工据说是初中学历，对她来说能应聘上跟单文员就是实现了阶层跨越。 医院的临时工也是一样，临时工的工作正式工肯定是不放在眼里的，可对于她们这个群体来说，在保洁组打扫卫生就相当于流水线上的普工，得两班倒，得计件，而宣传科的干事就是跟单文员，八小时工作制，工作轻松、工资稳定，在那些还在后勤部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来说，乔雨薇就是实现了阶层跨越——宣传干事啊，多么体面又轻松的工作。 乔雨薇坐的的这个位置，一抬头就能将办公室其他三人尽揽眼底。她环视一圈明亮整洁的办公环境，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对她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胜任这份工作，不被踢出去。 中午下班，袁敏特意等在医院门口，见她出来，立刻问道：“杨组长为啥停你的工作啊？他们让你干啥去了？” 乔雨薇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调入宣传科了。” “啊？”袁敏的担心僵在了脸上。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原来是这样，我真是白担心了。” 乔雨薇看着她，认真道：“你会担心，我还是挺高兴的。” 她来到这里，没有朋友，之前就算是请袁敏到家里吃饭，她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邻居来对待。可这段时间两人一起上下班，一起在妇产科艰难适应，共同进退，渐渐地，她们之间谈论最多的不是丈夫家庭孩子了，而是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医院难缠的同事和患者，他们开始真正有了共同话题，变成了朋友。 对乔雨薇来说，她不想因为岗位的变动而失去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可这又是强求不来的事情，她只能尽力表达自己的意思，然后静观其变。 “听说是因为我上次做的板报很出色，正好宣传科又缺一个人，这才把我要了过去。” 袁敏想起放假前乔雨薇的板报在医院里引起的轰动，那可是连院长都点名表扬了的。 “我之前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袁敏真心羡慕道：“你肚子里有文化，我要是像你一样也上过学就好了。” 两人一路再无话。乔雨薇回家后第一时间就将调岗的事情告诉给了乔爸乔妈。 乔妈一听，实在是意外之喜，“会不会是小高的缘故？” 乔雨薇道：“事情确实挺突然的，领导找我谈话时倒没有提到家属问题。” 乔妈道：“等小高晚上回来我再问问他。” 乔爸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好事，你以后好好干，人家看你最重要的肯定是工作能力，你能力过硬，别人也不会关注你是怎么来的。” 乔爸虽然跟书打了半辈子交道，但从来都不是迂腐的学究思维。他自然知道，职场上向来是凭借能力说话，而某种意义上，人脉更是能力的体现。 乔雨薇点头受教，又道：“我们办公室那群人当着我的面笑呵呵的，背过我却又是另一个态度，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觉得我胜任不了他们的工作，都等着看我会不会灰溜溜的离开呢。” 乔妈鼓励道：“你从小就是我们精心培养大的，虽说你大学没上完，可从高中开始我们就有意识的让你参加社会实践，上了大学你也是实习了好几次。要论社会经验，你也不是那象牙塔里的孩子。又不是让你去搞科研，没什么适应不了的。” “当然。”乔雨薇信心十足，“我连厕所都扫得了，更何况一个宣传干事。” 下午，乔雨薇斗志满满的去上班。却不想一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挨到凳子上活儿就来了。 姚玉梅看她进来，道：“下次早点来。” 乔雨薇瞥了一眼办公室墙上的大表，离两点半还差了将近五分钟呢。面上却还是笑着点了下头，“知道了。” 姚玉梅又道：“你过来，我交代你出板报的事情。” 上午领办公用品时，也领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此时，乔雨薇赶紧拿了钢笔和笔记本走过去。 姚玉梅坐着给她交代注意事项，乔雨薇则站在她桌旁，忙不迭的做着笔记。 姚玉梅说的又快又多，说罢，又将几份资料给了乔雨薇，“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看这几份资料好了。” 乔雨薇一一点头应下，心道，原来只当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宣传板报，画就完了，没想到哪一期是什么主题，问哪个科室要资料，得哪些人签字批准等等，前期准备竟然要做这么多工作，画板报竟然成了最轻松的一环了。 方才光顾着记，她也就听了个热闹，心里打定主意下班的时候定要将笔记本带回去，趁着晚上的时间先消化一部分。 “姚干事，那咱们下午就开始出这周的板报吗？”根据她刚才所讲，每周一雷打不动出本周的板报，她虽奇怪早上也没见姚玉梅开始做，但也没有多问。 姚玉梅点头道：“对，今天下午要出完。不过我下午有两个会要跟着去采照片，早上科长已经进行了分工，以后出版报这事就交给你了。” “啥？”乔雨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的意思是下午我要一个人完成这项工作？” “有什么问题吗？”姚玉梅一脸理所当然，“科长让我跟你交接，我刚才已经把工作流程完完整整给你讲了一遍，你不是都记在本子上了吗？” “我是都记下了，可是…” 乔雨薇话说了半截，冯玉芝就推门伸了头进来，叫道：“小姚，开会去了。” “哎，来了。”姚玉梅抱着笔记本走了。 乔雨薇站在原地，脑子里闪过一万个“草、泥、马”。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职场第一课竟然是这样的内容。 她趴在办公桌上整理下午的板报内容。这周主题是跟骨科相关的，刚才姚玉梅给她的资料，说是让她不会了再看，其实就是骨科的资料。 乔雨薇仔细一研究就发现了不对劲。按照姚玉梅所讲，宣传板报是要宣传科和各业务科室共同完成的，宣传科负责策划，业务可则负责提供相关内容。 可这几份资料一部分是学术论文，上面全是专业术语，乔雨薇读过去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另一部分则是一些病例。这些东西如果不经过再加工，压根就没法上黑板。 乔雨薇只能根据现有的资料猜测，这期板报要宣传的很可能是骨科最近积累的典型病例。此时办公室无其他人，她就是想请教也找不到人，只得自己埋头研究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她一边研究一边做记录，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 竟然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办公室其他人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的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乔雨薇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都已经这个点了，别说她还没有研究明白，就算研究明白了，只怕也出不出来了。 抬头见周科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看来人还没有走。乔雨薇想了想，拿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内容敲响了科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周京立一抬头，见是乔雨薇，顿时有些惊讶，“小乔啊，怎么还没有下班？” 乔雨薇道：“科长，姚干事说科里把出版报的工作交给了我…” “是这样。”周京立道：“姚干事最近要忙其他事，再者也有身体原因，你刚来，就跟着先协助她一段时间，也是个学习的过程。” “是。”乔雨薇点头，“姚干事中午已经给我讲过相关流程了。只是…”她为难道：“我刚来，又缺乏专业知识，这期板报是骨科相关的，我研究了一下午，才整理了一份要点出来，但是不是需要您和相关专业人员先过目后再上黑板？” 她顿了一顿，又解释道：“主要是姚干事说必须今天出出来，不知道骨科同事是不是已经下班了？” 周京立疑惑：“你整理的什么要点？” 乔雨薇将东西递过去，“就是这个，您看一下。” 周京立接过简单翻看了几页，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头，问道：“你自己整理的？” 见乔雨薇点头，又道：“骨科提供的宣传内容呢？” “在我桌上。”乔雨薇连忙出去拿来给他。 周京立拿到手里后，只翻看了几份，就皱了眉头：“这个骨科太不像话了。”说罢，朝乔雨薇道：“你先下班吧。” “那板报？” “骨科提交的宣传内容不合格，我明天亲自去找孙副院长说这件事，板报先延后。”周京立一锤定音。 乔雨薇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姚玉梅的办公桌，心道，看来自己这一下午的辛苦值了。 晚上回到家，尤不解气，又在饭桌上将姚玉梅的无耻阴险骂了一通。高如海这才知道乔雨薇被调了岗。又听乔妈问他是不是自己托人办的。 高如海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先前也是准备让雨薇在医院过渡一段时间，以后再等机会。没想到她竟然能凭自己的能力调岗。” 军属除了进单位时，需要配偶打报告外，等进去了，一切岗位调整就是单位自己内部的事情了，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特意通知配偶的。 第37章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次日一早，孙副院长刚进办公室，周京立就找上来了。 一进门，直接开门见山的告骨科的状，将证据一一摆上，道：“您说说，这宣传的事情是我们宣传科一家的事情吗？院里多此强调，要各部门协同配合，可业务科每次都是阳奉阴违，骨科这次更过分，要他们提供宣传内容，直接甩过来几份学术论文和几份病例。” 周京立说着，自己都气笑了，“这也太看得起我们宣传科了，感情是要我们帮他们二次创作。” 面对一众证据，孙副院长也是气的不轻，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正是抓宣传的时候！新上任的院长把宣传看的比业务还要重，多此明确说过，宣传重于泰山。骨科竟然敢顶风作案。 当下，一个电话就将刚下夜班的骨科主任连国军叫了过来。 “连主任，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配合院里的宣传工作的？” 连国军刚下夜班，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孙副院长的办公室。他没想到周京立真敢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告到领导这里来，当下有些心虚，但看到周京立神清气爽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出来。 老子连轴转了好几个晚上了，你回家搂着老婆睡饱了，现在又来找老子的麻烦！ 他是医院里混惯了的，就算知道是自家的问题，但也是轻易不肯承认的。 “这是怎么说的？积极响应院里号召，宣传工作我们每次都是主动配合的啊？周科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周京立被他这种故作无辜的模样气的不轻，不想跟他继续打嘴仗，直接将证据推到了他面前。 “院里早就有文件，凡是涉及到业务的宣传，我们出策划，你们出内容，这就是你们的内容？你们骨科权力大啊，这期的板报你们是想让我们直接抄你这几篇学术论文呢，还是病案报告？” “这不是院里一贯的做法吗？”连国军不以为然道：“周科长，你要是死扣文件就没意思了，那文件规定的签字流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们科室的情况领导也是了解的，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牛马用，谁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跑什么流程？” “院长，你看看，当*着你的面就是这种态度。”周京立气的鼻孔冒烟，“完全不把规定当规定。要是按照连主任这种说法，那以后我们策划也不用出了，大家都各自凭心意搞算了。” 周京立说罢，孙副院长还没来得及开口，连国军突然反应过来，道：“策划？院长，这可要说清楚，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宣传科的什么策划啊。” “你说什么？”周京立当场站了起来。 … 姚玉梅早上来上班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下大门口的宣传板报，本以为肯定没做完，谁知道人家动都没有动，上面的内容还是放假之前的。 等进了办公室，竟看见开了天窗的人正四平八稳的坐在工位上吃早餐。 姚玉梅包都来不及放，直接走过去，呵斥道：“你站起来？” 乔雨薇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问道：“姚干事你有什么事吗？” “门口的宣传板报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下午要弄出来？” “你说过啊。每周一出版报嘛。” 姚玉梅为人圆滑，向来跟同事都相处的不错。她进门甫一发火，张荣华和徐永明都惊呆了，一时间连劝都没想起来劝。而乔雨薇若无其事的反应，更是让两人震惊不已。 “你看，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她竟然还有闲心把笔记本上的记录翻出来给她看。 “那你为什么没有完成？你知不知道宣传科因为你开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天窗？你的责任感呢？你的纪律性呢？” 乔雨薇听她大言不惭的给自己扣帽子，站了起来，对上她盛怒的眼神，丝毫不惧，“我已经请示过周科长了，周科长指示板报延后。” “你说什么？” 乔雨薇道：“姚干事，这件事你既然已经跟我做了交接，那就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了，不管做的好还是坏，责任我都一力承担，就算要汇报我也是跟周科长汇报。你要是不信…”她看向她，似笑非笑，“要不你进去问问？” 姚玉梅被怼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张荣华到底还是向着老同事，见姚玉梅败下阵来，赶紧上来劝架给她递台阶，“好了好了，姚干事，小乔同志刚来，有些事得慢慢教嘛…” 话还没说完，周京立进来了。 张荣华已经走到乔雨薇桌前，正待拉姚玉梅，就被周京立打了个措手不及。 “科长…” 周京立没工夫管其他人，径直问姚玉梅道：“小姚，上周给骨科的策划呢？找出来拿到我办公室来。” “策划…”姚玉梅变了脸色。 周京立本打算回办公室，一看见姚玉梅支支吾吾的神色，心里顿时一突突，“上周的策划案你做了吗？”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厉色。 姚玉梅眼神躲闪，解释道：“上周您出差，没人签字…我就…”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周京立到底是当惯了领导，即使被气狠了，依旧克制着道：“我记得宣传栏的策划我以前也没签过字吧？你找之前的几期出来给我。” 姚玉梅直接白了脸色。 办公室里的气氛冷到了极致。徐永明头埋在文件里装作很忙的样子，恨不得与世隔绝，张荣华站在姚玉梅跟前，心里已经抽了自己无数个巴掌了，就不该多管闲事，现在明晃晃站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终于等到周京立进了办公室，姚玉梅被一同叫了进去。张荣华这才如蒙大赦般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工位。徐永明依旧如鸵鸟般没有抬头。 乔雨薇原坐回了椅子上。她本来只是想解自己的困局，没想到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 姚玉梅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快步出了宣传科的办公室。紧接着，乔雨薇被叫了进去。 周京立道：“下午宣传科会重新送新的宣传内容过来，你确认一下内容，然后把板报出了。” 乔雨薇点头应“是”。周京立又问：“下午能做完吗？需不需要找人帮你？” 乔雨薇想了想，实事求是道：“我还没有看到宣传内容，等下午收到了，要是忙不过来我再及时跟您汇报。” “嗯。”周京立终于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你出去吧。” 不知道周京立叫姚玉梅进去说了什么，但乔雨薇猜肯定不是好话。 没过两天，宣传科的糗事就传了出来，说是周科长信誓旦旦找骨科对峙，结果被反将了一军，你说我提供的内容敷衍，可你压根就没出过策划，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袁敏下班的路上将这事说给乔雨薇听的时候，听见乔雨薇已经听过，惊讶道：“没想到你去了宣传科消息反而灵通了。那下次有了什么八卦，你记得也要及时跟我说。” 她独自消化了两天，一切负面情绪已经消失殆尽，她又变回了之前那个那个爱跟自己分享八卦的朋友。乔雨薇笑道：“现在就有一个…” 当袁敏听乔雨薇说完宣传科被反将一军的来龙去脉，听到这事的根源竟然在乔雨薇这里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刚进去，就敢跟领导告状？人家资历都比你老，你小心引起公愤。” 这个乔雨薇自然考虑到了。说实话，一个新人要融入一个集体，刚开始都是不容易的，因为人家那个圈子早就形成并且固定了，你突然进去，是人都会产生排外欺生的情绪。 要是冷言冷语几句也就算了。可她没想到姚玉梅竟然当她是软柿子，无缘无故的一上来就想治住她。 职场上最害怕的就是从一开始存着坏心眼的人。姚玉梅就是这样的人，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她挖坑。 一来，她早上就知道了分工的事，事先却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下午直到教完她之后才突然告知，就是想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是指点，人家却是在交接，要是她大意一点，粗心一点，仗着刚开始有人带，并没有认真记笔记，光听她又快又急的说了一遍，根本什么都学不到。 二来，据乔雨薇后来了解，姚玉梅出板报时，每周一早上一来就要开始准备起来。可那天早上她压根就没有动，这不是给她挖坑是什么？ 她仗着资历老、经验多，一出手就想给她致命一击，要是忍了这次，人人都会当她好欺负，都想上来踩一脚。她还是新人，要是办公室其他两个都有样学样给她挖坑，那还怎么待的下去？ 乔雨薇想起，那天下午自己出完板报后刚好在医院门口碰上下班的张荣华，他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一语双关道：“小乔同志，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 到底说她完成工作厉害，还是对付姚玉梅厉害，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那就要看自己怎么理解了。 不过有一点已经明确，她的做法确实是让张荣华有了看法。 袁敏听她这样说，不禁替她着急，“那怎么办？你是个新人，以后还得指望人家教你呢？要是他们对你有了想法，不好好教可怎么办？” 乔雨薇却想的清楚，“有看法就有看法吧，有了姚玉梅这次，下次其他人至少不会轻易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至于教我做事，不过都是利益交换罢了，教会了我，我就会帮他们分担工作，大家都轻松。要是不教，那他们就自己累死累活的干好了。” 却说张荣华，亲眼目睹姚玉梅吃了亏后，对乔雨薇确实有了新的看法，看着柔柔弱弱话也不多，想不到也是个不吃亏的。他也有些瞧不上姚玉梅的小心眼。不过是来了一个临时工罢了，平时大家客客气气的相处着，忙起来还有人帮着跑腿，这不是挺好的吗？她非要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要说是因为之前出版报的事情，张荣华觉得大可不必。 有了姚玉梅的前车之鉴，办公室里之前因来了新人莫名浮动起来的气氛沉寂了下来。没人再主动指使乔雨薇干活，当然，提点就更不必说了。乔雨薇乐得轻松，板报出了两期做熟之后，手头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张荣华最近因采访老干部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一见乔雨薇空了，也顾不得之前的龃龉了，立马叫她过去帮忙：“小乔，我这里几篇新闻稿都是下午急着发出去的，你分几篇去学习学习，顺便帮我校对一下。” “好啊。”乔雨薇从他手里接过，拿回到自己办公桌上认真看了起来。 张荣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还真怕她不接呢。他自己心虚，乔雨薇的帮忙让他顿生几分受宠若惊，之后乔雨薇遇到拿不准的地方，过来请教时，他更是知无不言。 多半的活人家都帮着干了，帮着答疑解惑可太轻松了。 不得不说，办公室关系的最终走向还真让乔雨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对方指着她干活，那就得尽心尽力的教她。 周京立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安排道：“老张，眼科下午的慰问活动你跟着去采照片，新闻今天必须要出来。” 张荣华意外道：“不是说挪到明天早上了吗？” “首长们的时间哪是你我能说的准的，眼科主任刚才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你赶紧准备，三点半之前必须到现场。”周京立一锤定音。 张荣华看了一眼腕表，祖宗哎，这都快三点二十了，哪来的及啊？顿时心思一转，商量道：“科长，我那个采访退休老干部的稿子还没有改完呢，今天下午正准备再过去补一些素材，要不你替我去一趟干休所，我去跟慰问？” 语气确实是商量的语气，可他在开口前已经笃定了周京立的反应。 果不其然，周京立一听这话，立刻就改变了决定，“你既然没空的话，那就小姚过去采照片，小乔，你跟着去协助，一切听小姚的安排。” 姚玉梅最近刚被批评过，见张荣华不动声色将工作推给了自己，心里虽厌烦，面上却也只能答应。 乔雨薇听到正经领导派活，二话不说站起来就答应了，转手就要将没校对完的稿子还给张荣华，“张干事，这篇我已经校对好了，剩下的我就先不帮你干了。” 张荣华顿时不乐意了，拍照而已，有什么可协助的，自己手头这可是重中之重。 于是又对周京立道：“科长，我让小乔帮着校对稿子呢，都是今天急着要发出去的。小徐也不在，下午过去干休所补素材，我还打算带小乔过去帮忙呢。” 周京立一听，人手确实紧张，正自犹豫，姚玉梅主动开口道：“科长，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不需要再带个人。” 她自从上回拿捏乔雨薇失败反被怼到面上后，自觉尊严丧尽，每次见了乔雨薇就当看不见似的。此时一听还跟她搭档，心里顿觉膈应，既然张荣华不愿意放人，那也正好。 周京立听她这样说，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乔雨薇一听又从善如流坐了回去。对她来说，干什么活都一样。 第38章 一张照片引发的风波 等稿子校对完，张荣华去干休所时果然让乔雨薇同去。 乔雨薇有眼色，路上主动帮张荣华背照相机。 照相机在这个时代跟录音机、电视机地位相当，都属于一般家庭轻易消费不起的轻奢电器。 他们宣传科也只有一台，是国产的海鸥DF单反，算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最近一直归任务最重的张荣华使用，姚玉梅下午去采慰问照片，见张荣华不愿意让，只好问院办借了他们的一个老式相机走了。 照相机装在皮盒子里，乔雨薇单挎在肩上，张荣华不放心的提醒了好几遍，“可一定要小心啊，咱们院里托人拿的指标，斥巨资才买回来的，千万不能磕了碰了。” 乔雨薇道：“你放心吧，我注意着呢。”这玩意背在身上，没看她见人就躲，生怕被碰一下吗？ 张荣华话题一转又道：“其实啊，院里接待慰问啥的都是常事，你刚来没见过才会觉得新奇，以后见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 乔雨薇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这话可能是以为自己更想跟着姚玉梅去慰问现场。便回道：“我干什么工作都一样，张干事，一会儿咱们去了直接就采照片就行了吗？” 张荣华闻言心里熨帖，当下交代起他们今天的工作任务。 原来上回的拍照工作是徐永明负责的，可是照片回去一洗才发现爆光过度了。 张荣华苦恼道：“还要再补一些其他素材，不过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重新补照片，这些人虽说已经退下来了，可有好几个当年都是副院长级别，为咱们医院立过汗马功劳，得过大首长亲自表扬，这些人功劳大脾气也大，要让他们再按照咱们说的摆姿势拍照，估计不容易，你最好做好挨训的准备。” 张荣华见过乔雨薇之前半点不吃亏的样子，这会儿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乔雨薇一听，心里顿时阴谋论起来，难怪徐永明今天急着请假，难道是为了躲这个事？别人的锅，凭什么背到自己身上？ 可现下已经跟着来了，又不能半路反悔说自己不去了，给人家留下一个避害就利的印象。 乔雨薇心思一转，建议道：“我下午看你写的那些稿件，其实就是宣传老干部们退休后的幸福晚年，采照片的话也不一定非得让人家一个个的摆拍吧？” 张荣华看向她，“你有别的想法？” 乔雨薇点头，“或许就不用挨训了。” 这可是好事。张荣华心里一动，那些老干部们的脾气他最近可没少领教，退休前都是领导人的，退休后没人领导了，抓住个自己求着他们接受采访的机会，就狠狠的在自己身上过领导的瘾，没看到周科长下午直接躲了么，都知道这事不好干。 要是乔雨薇真有法子，谁没事还想上赶着找骂啊？张荣华道：“你快说说？” 乔雨薇道：“我建议咱们直接抓拍，就拍他们生活里的样子。老干部们的幸福晚年到底是怎么幸福的？不就是不用像咱们一样累死累活当社畜吗？他们已经辛苦了一辈子了，退休后由国家养着，工资按月拿，消遣有地方，可不就是比一把年纪还在地里刨食儿的农民伯伯幸福么？” 乔雨薇给张荣华描述场景，“你想啊，一觉睡到自然醒，要是天气好，出门跟一群老伙伴打打太极，跳跳扇子舞，要是天气不好，就约上三五好友在家里下下棋喝喝茶。中午一吃饭提溜着鸟笼再散散步，谈一谈天，没有烦人的领导、难缠的患者，这生活不惬意？” 乔雨薇的描述实在太有画面感了，听得张荣华恨不得自己也赶紧到了退休的年纪，去过她嘴里所说的惬意生活。 当下拍板，“就听你的，抓拍他们的生活感。” 其实乔雨薇说的是后世常用的一种新闻宣传方式，哪有比直接展现生活更真实更能让人产生共鸣的宣传方式呢？ 只是时下相机是个奢侈品，拍照更是十分慎重的事情。普通老百姓只有过年过节，或者孩子又长大了一岁的时候，才会走进照相馆，站在镜头前十分郑重的留下那一刻值得纪念的岁月。讲究的人家，要是身上衣裳脏了，都不肯去拍照的，害怕留下不好的记忆。 所以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拍照就是要照正脸的，最好是抚衣平袖，正襟危坐。板板正正的留下最好的精气神儿。 两人到了干休所，熟门熟路找到副所长陈平，张荣华掏出院里开的介绍信，说明来意，陈平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一来张荣华这阵子老往干休所跑，即使不用介绍信他也认下他了。二来，虽说是他们医院自己做宣传，可宣传中提到老干部，肯定要夸一句干休所，陈平身为副所长，自然能想到这对自家单位也是一件好事。三来嘛，还是张荣华采纳的乔雨薇的建议，说明这次来就先不打扰老干部们了，他们只需要拍几张老干部们平时消遣的生活照就行了，这也省了陈平磨嘴皮子了，当下就找了个干事带他们去小广场。 “今天天气好，估计都在小广场唠嗑呢，你们一拍一个准儿。” 等两人到了小广场，张荣华往里逡巡一圈，果然就在人群中瞅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指给乔雨薇看。 乔雨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好嘛，老干部们的生活比她描述的还要惬意，正聚在一起唱京剧呢。有敲锣的，有拉二胡的，还有站在场中央穿着戏服直接扮上的。 建议既然是乔雨薇提出来的，张荣华就让乔雨薇进行抓拍。 “可是我没用过这种相机啊。” 乔雨薇之前只用过手机拍照，美颜一上，只要找好角度，自拍出来颜值绝了。可这个年代，虽说手里拿的是最新的国产机器，可奈何操作者技术跟不上。 张荣华道：“没事，我教你怎么用。”他也不是专业拍照的，论起拍照，徐永明更在行，当初徐永明进来时科长就说找了个专门照相的，可他之前拍出来的照片一洗直接废了。 这次，张荣华不求照片洗出来能多么惊为天人，只要能看清楚五官就行。 乔雨薇被临时赶鸭子上架，张荣华教了她如何操作后就全权放了手。也确实得益于她之前自拍的经验，起码知道拍照得找角度。 乔雨薇端着照相机开始各种找角度，一会儿走近一会儿退远，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又站起来的，张荣华瞅着还真有大师那味儿了。 拍完了唱京剧的，又去拍聚在一起唾沫横飞讨论医术的，这都是极好的素材，乔雨薇多照了几张近景，人物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 她这样抓拍，有人发现了，一看见后面还跟着张荣华，便问道：“小张，怎么又来拍照片啊？上次不是已经照完了吗？” 张荣华面上一点心虚没有，笑着解释：“上次回去后领导审核完，又提出了新的想法，希望能再多拍几张咱们老干部的退休生活照，越自然越好，您不用管，你们讨论你们的，我们抓拍几张就行。” 乔雨薇接道：“是啊，阿姨，刚才您跟大伙儿讨论病例的画面实在太震撼人心了，真是蜡炬成灰泪始干，活到老学到老啊。” 那人听的心里高兴，道：“那照片洗出来也给我们看看嘛。” “没问题，到时候洗出来肯定给您送一份儿留作纪念。”乔雨薇一口答应下来，反正都是单位掏钱，多一张少一张没啥大问题。 之后又找到两位老干部在凉亭里下象棋，边上一群老头老太太围观，乔雨薇远景近景又取了一组，这才歇了下来。 等拿回去照片冲洗出来，张荣华顿时就乐了，“小乔，没想到你技术这么好。” 洗出来的照片不仅一张都没有曝光，而且抓拍的角度也好，照片里老干部们虽然不是正襟危坐、面向镜头，但每个抓拍的镜头里都能看清楚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各个脸上洋溢笑容，尤其是那个下棋的老干部，乔雨薇抓拍了一个近景，只见他右手里抓着一个“象”，正要下下去，又抬头跟对手说着什么，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 还有那个讨论医术的，张荣华认为很有典型性，拿在手里连说三个好，满意的不得了。 乔雨薇得了表扬，也是心情飞扬，但还是不忘说一句，“都是张干事你指导的好。” 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没有拍到他们早上锻炼的场景，明天还得去取一组，会不会耽误今天的发稿啊？”她下午听见张荣华说的是今天就要发出去。 张荣华老神在在，不徐不缓道：“来的及，你明天尽管去取景，稿子我再润一润。” 竟是一点不着急的模样。 果然，职场上都是老油条。乔雨薇之前刷短视频，刷到有人大谈职场处事经，其中有一条就是，领导让你一天做完的工作绝不能半天就去交差，即使提前做完了，也要拖到规定时限的最后一刻，或者等到对方能再催一催，那就完美了。 乔雨薇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她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就准备下班了。 回到家里，乔妈竟然做了凉粉鱼鱼儿，这是北方一种特有的吃法，就是用一种满是筷子头大小的洞的砂锅瓢，将锅里已经煮绸的面糊糊从砂锅瓢里面使劲儿压出去，这时，一个个筷子头的面疙瘩就被挤到了早就晾凉的开水里，个个带着尾巴，看着跟蝌蚪似的。 凉粉鱼鱼儿是用做凉粉的荞疹子做的，经凉开水一过，很有劲道。乔妈又用醋炝了酸汤，浇在凉粉鱼鱼儿上，再放一勺用剁碎的辣椒炒的韭菜，味道简直绝了。 乔雨薇胃口大开，直接吃了两碗，才抱着肚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乔妈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啊。”今天照的照片洗出来后，不用张荣华夸，她自己看着也有成就感极了，见她妈问，就把经过说了。 高如海听罢，道：“我办公室倒是有一台照相机，虽不如你们单位那个好，但也是最新款的，你要是想练手，明天我拿回家来。” 乔雨薇一听直接就拒绝了，“不用了，胶卷多贵啊。再说了，我在单位的工作也不常照相，不用特意练手。”说罢，对乔妈道：“我吃好了，进去休息会儿，一会儿锅放着我来洗。” 饶是高如海再迟钝，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了。说起来乔雨薇已经好几天没给自己送过饭了，自己提过几次让她到办公室去午休，也都遭到了拒绝了。 虽说两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说话做事啥的没什么变化，但高如海就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之前没有注意，不细琢磨还好，这一细琢磨，他就琢磨出来有什么变得不同了——自己这几天中午没回家吃饭，对方不仅不送饭也不劝他身体比工作重要了，就连每天早上出门，明明跟自己走的好好的，一看见袁敏，就直接撂下一句“我离得远就先走了”，直接跑去追袁敏去了。 高如海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抬头见岳父岳母正吃得香，又把疑问吞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刚出家门，高如海见她又要去追袁敏，趁机道：“中午我等你一起回家吃饭？” “不用了，我离得远，你要是下班早就先回去吃，别浪费时间等我了。” 说罢，不等他再说，就直接跑远了。 一进办公室，乔雨薇不等张荣华吩咐，就背上照相机去干休所采照片了。工作嘛，要的就是成就感，有了成就感，才有干劲儿，有了干劲儿，不用人在背后推，你也会主动往前走。 乔雨薇采好照片回来，又和张荣华两人细细琢磨一番，看哪一段稿子配哪一张照片更合适，图文配好了，再交给周京立去审核。 周京立一看顿时也不满意的不得了，“好，张干事，这次的稿件看来你真是用心了。” 张荣华笑道：“主要是有小乔在旁边配合，说实话，这里面好些点子都是小乔出的呢。”半句都没提徐永明，谁让他照片全都拍废了呢。 周京立立刻转口夸了乔雨薇几句，“…后生可畏啊。” 乔雨薇笑的谦虚，“主要是前辈们愿意教我。”算是跟张荣华礼尚往来互捧了。 周京立签了同意，稿件便可以发出去了，这时他只顾着满意，可半点都没有想起来追究为何之前说的那般急的稿子现在才做完，看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有数的。 他们这边得了表扬，姚玉梅最近却像是霉运上了头，甩都甩不掉——她拍的慰问照片出事了。 院里知道的时候，已经登在了省军区的报纸上，撤都撤不下来。 首长到眼科病房亲自慰问重症病人，明明是多么感人的画面啊，姚玉梅拍的照片里，首长旁边陪同的一个重要领导笑容满面，而远镜头里，他的对面正好走过一个被护士搀扶着的，双眼蒙着纱布的大肚孕妇，而那领导还举着右手伸出食指。 没人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但从照片上定格的角度看，那位领导正是指着那个孕妇患者在笑，而这一幕登在报纸上后，直接被有心人解读成了嘲笑。 本来嘛，人家大着肚子眼睛也不好，你一个领导有什么可高兴的？即使不是嘲笑，当下你那个笑也是不合时宜的。 报纸被放在了周京立的办公桌上后，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边火急火燎的联系熟人撤新闻，一边还要接受院里领导的狂轰乱炸。 周京立摔门从办公室出来，形象也不要了，对张荣华道：“我记得你表哥在军分区的宣传处？能不能说的上话，先让把新闻从军分区内刊上撤下来？” 张荣华立刻表示自己这就联系，但责任还是要推清楚，“报刊早都开始分发了，现在就算补救也只能不让剩下的报刊继续散出去，至于其他的只怕很难。” 周京立也知道，舆论已起，关键是领导们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此时再亡羊补牢早已为时已晚，但该补的还是得补。 “能阻止多少就阻止多少吧。辛苦了！”周京立说了一句软话。 这时，他办公桌上的座机又不要命似的响个没完。 周京立进去接了，出来时脸更黑了，叫缩在一边抹了一早上眼泪的姚玉梅道：“院里正在开会讨论解决方案，院长亲自点名让我去做解释，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姚玉梅顿时一惊，“科长…我已经说过了，当时领导们正在讨论咱们院里新进的设备，那位领导手指的方向也是新设备的方向，根本不是谣言传出来的那样…” “那你是怎么审照片的？”周京立也不顾科里其他人在场，直接厉声质问姚玉梅，“照片洗出来，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个角度会引起误会吗？还有，为什么稿件发出之前没有交给我审核？” “那天你开会…”姚玉梅欲哭无泪。 周京立一听更加恼火了。又是客观原因，就她客观原因多，一出事，不是自己出差就是自己开会。 “一会儿当着院领导的面你要是还想用这个理由糊弄你就继续用。”周京立冷哼一声，走了出去，姚玉梅连忙胡乱抓了个笔记本跟上。 乔雨薇这才看见她今天没画口红，又因为流眼泪，底妆也花了，更衬得她脸色憔悴。想想也是，出了这种事，气色能好也就怪了。 张荣华平时最是怜香惜玉，可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抱着电话托人看能挽救到什么程度。姚玉梅出了这事，虽是她自己的责任，可对外，宣传科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乔雨薇坐在自己桌子前，心里忍不住庆幸。幸好那天自己跟着张荣华去干休所了，要是姚玉梅没有拒绝自己跟着她，又或者张荣华没有小心眼的将自己要过去，那此时说不定就是她和姚玉梅两个人的锅。 乔雨薇回去一脸后怕的跟乔爸乔妈说起这事，乔爸感叹道：“舆论害死人，当年也是有个什么公众号，拍了一张模棱两可的照片，直接害的当时照片上那位领导社会性死亡，工作都搞丢了。你这个同事平时应该就不是什么心细的人，不适合这种工作。” 乔雨薇听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细致再细致，凡事一定要多请示多汇报，反正自己又不打算升官发财，拾人牙慧也没什么。 姚玉梅这事说白了，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干事，白身一个，稿子发出去之前也不给领导签字，没出事时是觉得省事了，可一旦出事，那就等于是自己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活该她一个人背锅。 正如周京立今天话里透出的意思，他没审核自然不需要责任共担，至多担一个失察的过失也就够了。 后世有人曾发短视频吐槽层层审批制，就连身在其中的打工人也嫌太过繁琐，可如今有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乔雨薇反倒觉得任何制度能够发育起来，自有其道理。 层层审批虽然确实有相互推卸责任的弊端，但同时也不能否认，一旦有事这也确实是对一些基层社畜最好的保护。领导说*自己不知情，但这不是你亲自同一的吗？还有你的亲笔签字呢，赖都赖不掉。 高如海加班回来，乔雨薇还在说这件事，他道：“我们也听说了。” 乔雨薇震惊道：“影响这么大？”还说后世的网媒传播范围广，如今单纯的纸媒也不遑多让嘛。 高如海道：“团里也有宣传部门，因这次主角之一涉及分区领导，上面让我们也要紧急组织学习保密规范和工作守则，引以为戒。今晚就是全团搞学习才回来晚了。” 乔雨薇“哦”了一声，再便没话了。 高如海几次张了张口，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只好讪讪起身换衣裳去了。 第39章 丈夫是要调教的 姚玉梅被停职反省了一周，扣发三个月津贴，宣传科被全院通报批评，取消今年评优选先的资格，这场照片引发的舆论风波在院里才算有了结果。 通报批评就算了，取消评优选先的资格——一年才刚过半，这就意味着他们上半年白干了，下半年干好干坏也没什么意义了。要知道科室评优是跟每个人的年底津贴挂钩的。 真是一个老鼠害了一锅汤！ 徐永每天在办公室里长须短叹。她跟乔雨薇一样，也是个临时工，先前对姚玉梅多少还有些尊重，现在则完全没了顾忌。张荣华也开始摆烂，天天喝茶看报纸，干工作也没了积极性，反正干好干坏一个样。 在这样的环境里，乔雨薇反而显出来了。 她是新人，一来科室荣誉感还并不是很高，科里能否评上优秀跟她关系还不大，二来，就算评上优秀，大家拿津贴也是正式工拿的更多，反过来，要说损失，肯定是张荣华和周京立的损失更大一些。三来嘛，她还是新人，一切都在学习阶段。科里不参与评选也不是说下半年的工作就真的能不干了，既然还要干，学好本领才是硬道理。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作派在周京立眼里竟然得了个宠辱不惊的好印象。尤其是在如今人心惶惶、士气低沉的时期里，乔雨薇的品质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领导看不见，就怕领导瞎惦记。妇产科下周跟儿科和心血管内科有一个联合会诊，听说是针对一个十分罕见的病例，届时还邀请了好几位院外专家一起参与会诊。要是讨论出来的方案手术成功了，这个成功将是史无前例的，报道出去绝对能大大提升医院的形象。 那么就需要一个跟着采集信息素材的人。周京立说的时候，所有人都把头缩成了鹌鹑。开玩笑，才刚因为照片出了事，这时候谁还敢去拍。 徐永明当时是因为会拍照片进来的，此时生怕科长第一个就把自己派出去，赶紧道：“人家业务科开会，说实话，咱们都不怎么懂，要是贸贸然去跟拍，到时候万一拍到患者的隐私就不好了。要不还是让业务科自己收集素材，到时候提供过来，咱们再进行二次创作也行。” 这方法周京立也想过，可此次来的都是平时请都请不来的专家，院里领导非常重视，要是这个时候宣传科躲了，那以后宣传科在领导的眼里不就是可有可无了吗？相比未知的风险，周京立这个宣传科的掌舵人决不允许自己的部门成为院里可有可无的小透明。 “不行，这次宣传事关重大，大家务必打起精神。”要是能一雪前耻就更好了。他眼神在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乔雨薇身上，“小乔，这次就你去跟吧。怎么样？学了这么长时间能出师了吗？” 乔雨薇心里一突，任务都分到头上了，她还能怎么说，只得点了点头。 周京立目光一转又看向张荣华，“张干事，你在咱们科里经验最丰富，关键时刻也不能躲，这次的宣传报道你要多指导小乔同志，齐心协力共同完成。” “您放心。”张荣华立刻表态，“小乔同志聪明好学，又一点就透，到时候我肯定知无不言。” 这个职场老油条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所以嘴上答应的飞快，却不想周京立话语一转，直接又丢来了个重磅炸弹。 “之前因为舆论，被照片连累了的那位领导出院了，你是咱们办公室资历最老的，周末你带着小姚，跟我一起去代表咱们院里给人家道歉。” 什么？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去道歉？又为什么还要他去？关他什么事？他经验丰富是犯了什么罪了么？活该顶锅？ 张荣华站在原地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 周京立安排完任务，回自己办公室去了。在场的只有徐永明松了一口气，只有他才是真正逃过一劫。 下午的时候，张荣华胸腔里的气还没有理顺，冯玉芝就晃荡着进来了。闲聊之余为姚玉梅说起了情。 “这事小姚也是倒霉赶上了，你们都是一个科室的，平时多体谅照顾一下，看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两天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院办在全院的地位举重若轻，冯玉芝又负责机要传文，可谓是第一手资料的掌握者，张荣华为人圆滑，平时她说话，他总要捧几句附和一声，可今天却难得的没给个好脸色。 乔雨薇在心里捋了一下，大概收集素材这事周京立早就想好了，不是安排给徐永明就是安排给自己，先说出来让大家讨论一番不过是抛砖引玉，同样的，让谁跟着去道歉他心里也早就有数了的。 这个周末张荣华肯定过的不开心，乔雨薇倒还好，她的烦恼在下周，既然还没有来，那就先开心一天是一天。 打工人下班不想上班的事，多想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袁敏提议她既然已经坐进了办公室，就应该提升提升形象，打扮打扮了。 之前，她上班是打扫卫生，全程都穿着工服，穿衣打扮过的去就行，现在不同了，乔雨薇注意到，医院里行政科室对穿着的要求并不很严格，一来他们面对的患者一半是军人，一般是群众和军属，各项制度并没有部队上那样严格，二来医院好些临时工都没有制服，要是不穿工服平时穿的就是便装。 现在不比后世，资源充足，即使是临时工或者文职人员都有特定的制服。乔雨薇穿着便服上了大半个月的班，换来换去都是那两套，实在有些寒酸。 “正好我刚发了工资，那就去商场转转好了。”乔雨薇也不是那死抠的人，第一月的工资是她打扫卫生赚来的，虽然不多，但工资一下来，她就先上交了一半给乔妈，再剩下的就可以随意支配了。 两人说定了周六一早就坐驻地班车出发，袁敏回去好好将自己拾掇了一番，要进城精神气儿自然不能少。 她如今天天听乔雨薇讲自己办公室的八卦，知道宣传科最近风波不断，当初对乔雨薇调岗的那点羡慕早就消失殆尽了。要是让她生活到这种水深火热里去，那还不如打扫卫生呢，累是累点，但起码不用如履薄冰啊。 不得不说，袁敏有点被害妄想症，又太容易共情，最近乔雨薇讲的那个姚玉梅的事，每一件她都能代入到自己身上，一想到自己要是遇上这样的事那可真是天都要塌了。 算了，没有那个金刚钻也别羡慕人家能做瓷器活儿了。 人一旦摆对了自己的位置，就会变得满足起来，无中生有的不甘心也会少一些。袁敏和乔雨薇两人最近越发融洽起来，甚至快要发展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了。 周六中午吃过饭，袁敏早早等在上车的地方，远远看着高如海送乔雨薇过来，顿时露出一个揶揄的笑，“高团长也要跟我们去？” 乔雨薇看了高如海一眼，道：“他不去，他是上班顺路就送我过来了。” 高如海不置可否，顿了顿，还是确认道：“真不要我开车送你们去？班车回来有时间，万一你们再错过了…” 乔雨薇道：“我们会看着时间的，你赶紧去忙吧。”说罢，朝他笑了下。高如海看过去，她眼神又躲闪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袁敏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来这两人不对劲。 去城里的路上，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乔雨薇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怎么了？” “别装了，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儿了。之前动不动就去送饭，现在连早上出门都不一起出了。” “那不是看到你了吗？”乔雨薇找借口。 袁敏哂笑，“得了吧，没见过晾着自家男人去追旁人的。我是真心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话的，你们家老高你别看话不多，可那家庭，那背景，那前途，你知道出去了有多少人惦记吗？照咱们乡下人的说法，那就是个金疙瘩。” 乔雨薇听罢，道：“不管是金的还是银的，要是不属于你，再怎么好也没用吧？” 袁敏看她一眼，“你是说旁人还是你自己？” 乔雨薇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打算跟袁敏说几句心里话。最主要的，这话她没法儿跟她妈说，无话不谈的乔雨林也不在，想讨论，也没个人能帮着拿主意。 … 团部，林斌从走廊路过，看到高如海办公室开着门，也不敲门，直接走进去奇道：“今儿不是周六么？你不用回去陪老婆？” 高如海脸色不怎么好，坐在办公桌后面好一会儿了也提不起干事的精力。 “走，下去跟我比两圈。” 林斌哀嚎一声，“你可放过我吧，我明天要去相亲，今天要养精蓄锐。” 高如海可不放过他，将人拉上训练场，一边并排跑，一边问道：“又去相亲？” 林斌道：“我整天看着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心里不知道多羡慕，要是再不积极主动一点，可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他可不是现在社会上流行的那种什么不婚主义，单身了这么多年，就想能有个自己的家，回去能有人为他留一盏灯，烧一口热饭，当然如果能有乔家婶子那么好的手艺就更好了。 高如海闻言，伸手拍到他肩上，“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孩子？” “总会有的嘛，都是男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高如海心里微苦，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呢，还说什么孩子？ “你最近见过雨薇没有？” 林斌莫名，“没有啊。”最近自己没跟着高如海到他家去吃饭，乔雨薇也不来团里送饭了，当然也就没了碰面的机会。 他们见没见过，高如海又怎么会不知道，此时明知故问不过是为了引出下述话题罢了。 “最近雨薇好像有些不高兴，但问又问不出来。” 林斌听着愣了一下，问道：“你惹她了？” 高如海闻言，停下了脚步，仔细回忆了下，“没有啊？最近我们俩说话都挺客气的，可就是太客气了。”客气的让人心里不得劲儿。 女人哪有无缘无故就不高兴的？即使有，肯定也是有诱因的。 “那你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上次城里回来…”高如海有些不确定。 “你再想想城里回来之前你俩发生过什么事没有？”林斌一步步引导着。 高如海这一想，还真想起一件事来，不过想起来了也觉得多半不是这个原因，“就是上次靶场附近那件事，我们俩回去话赶话就拌了几句嘴…” 高如海说着就将上次那件事情的后续始末跟好搭档兼好友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林斌真是心思细腻，他这样的迟迟找不到对象真是老天不开眼——高如海一讲完，林斌直接双手一拍，“找到了，就是这个原因！” 高如海犹自怀疑：“怎么可能？当时我们俩都已经说开了，之后也没见她再生气啊。” 林斌笑他傻，“你知道为什么有一句老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么？就是因为女人心海底针，太难猜。你猜她们心中所想，甚至比猜小人所思还难。” 高如海一听这话，顿时不爱听了，“雨薇性子单纯，不是你说的这样。” 林斌道：“你且听我给你分析。” “一来，嫂子性子确实单纯，当时确实是你不对，被人逼着拼命，那得受了多大的惊吓啊，你回去不知道温柔小意，抱着安慰，反倒跟训下属一样训了起来，是个人都不乐意。当时你那么一哄，确实被哄住了，可后面又回过味来了，你以为事情结束了，其实人家心里给你记着账呢。二来，当时是在你家里，她肯定也不好意思不管不顾的闹开来，这才顺着台阶下了，可心里气却没消。” 总之一句话，总账还是要算的。 高如海听他分析听的一愣一愣，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完全忘了这家伙此时连个对象都没有，比自己还不如，完全是纸上谈兵。 林斌说的起劲，要是乔雨薇在当场，只怕也要为他这一番胡说八道鼓个掌，再颁个年度好故事的奖牌给他了。 但即使他从头到尾全是胡说八道，却唯有一句没有说错，那就是乔雨薇回过味来了。 讲实话，高如海确实不错，即使放在四十年后，二十八岁的团级军官，又是二代，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乔雨薇只是个大学还没毕业也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小姑娘，整天近距离对着这样一个优质男人，怎么能没有半点心动？ 年轻人的心动都是热烈而直白的。即使当下乔雨薇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感转变，或者即使意识到了，但那种好感暂时还谈不上喜欢，可她无时无刻想对一个人好的心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她会关心他吃的好不好，上班累不累，也会高兴能跟他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和空间。 可高如海那天的表现完全打破了她的幻梦。细细想来，那天的事不能全说是高如海不对，她知道根源在自己这里。可事后再一回味，她是真切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代沟。 从头到尾高如海那训话式的关心让人觉得非常憋屈，可你又说不出什么好歹来，毕竟人家是关心你。即使后来他选择先说软话，可也是当下一种以退为进的选择，而并不是从内心里真正认可了对方的指责。 乔雨薇认为这种代沟是处事方式不同所造成，也是时代观念造就的隔阂。 在后世，女性意识已经完全觉醒，女性的自我认知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大男子主义早已不被主流观念所接受。而乔雨薇作为这种社会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新女性，很容易就想清楚了自己想要的另一半是怎么样的。 他不一定要温润如玉，但一定要足够包容，他也不一定要年入百万，但一定要万事有商有量，留给彼此足够的体面。 高如海是好，可他的大男子主义太明显了。这就像青春期看过的偶像剧，男主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个“壁咚”，霸道的说“你是我的！”女主被苏懵了，只会甜蜜点头，“我是你的！”当年看的时候差点扭塌了床架，发誓非男主那样的霸总不嫁。 可成年后再去看，心动依旧有，可又会产生新的观后感——这男主除了长得帅，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每次一有事就冲女主发脾气，还要女主去哄他，女主什么事都要跟他汇报不说，一不顺心还会先骂女主，发现误会了又酷酷说句“抱歉”。这情绪也太不稳定，大男子主义太重了，这种人做男朋友都心累，更何况**人。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即使是水晶鞋，不合脚就是不合脚。 仔细一想，她也不是只通过那一点就断定他大男子主义的。两人共同生活这段时间，他于经济方面十分大方，甚至一度想将家里一切财政大权都交到她的手上，可对于家里的大事小情也是一概放手，少有过问的时候，那种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其实早已有了端倪。 她已经能想象到要是以后真正跟高如海生活到了一起，两人之间的思想碰撞会有多么激烈，他可能会无时无刻的想要自己依附于他，而她时间一长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想着逃避。 与其纠缠深了剪不断理还乱，不如现在就理智一些，彼此保持分寸感，各就其位、各行其是。 乔雨薇觉得自己想的清楚，能够做到及时止损。可这话听在袁敏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并不知道他们夫妻关系本来就名不副实。当下只觉得乔雨薇为了那什么所谓的以后可能出现的矛盾，杞人忧天，把好好的丈夫往外推，简直就是傻透了。 “你以为结婚就是幸福的终点？错！这只是一个起点。任何关系都是需要经营的，尤其是婚姻关系。” 袁敏给她举例子，“你看看老郭，觉得咋样？” 乔雨薇仔细想了想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他事事都听你的，脾气好话也少。”但要想高如海变成郭克俭那样，傻子都知道没可能。 “哼，他以前气急了还说过要跟我离婚呢，现在怎样？我说东，他根本就想不到西。我告诉你，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丈夫是需要调教的。”袁敏最后总结陈词。 “不怕你笑话，就老郭那样的，出去了也是有女人惦记的，还有人说我有福气，碰上个会疼人的。可叫她们跟刚结婚时的老郭过过看，看还有没有人再敢说这话。” 乔雨薇有些不能认同“调教”这种话，她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人已经那样生活了快三十年了，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彻底变了性子。再者，什么也都是因人而异的，高如海的大男子主义其实也并不能说错了，放在时下大多数女人眼里，反而可能更会觉得这样的人更有男人味也说不定。 再设身处地的想，要是高如海现在提出，让自己变成他心目中那种温柔小意，只知依靠没有自己思想的女人，她肯定会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这种事，没有对错，只能说两人之间供需不对等。 更何况，“与其费尽心思改变一个人，不如直接找一个合心意的来的更方便。” 袁敏听了这话，只是笑，“傻姑娘，你也太傻了。” “难道不对？” “对不对的，你只要想一想高团长要是重新找一个，你能不能接受就知道了。”其实婚姻也是利益交换，心里有他时，你心甘情愿磨平棱角，只为了留住那个人，而为了留住那个人，花多少心思也都是甘之如饴的。反言之，要是心里没有，那不管做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这就是夫妻的磨合之道。 乔雨薇不说话了。她之前都只是代入自己的想法，想着自己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确实从来没有想过，高如海的身边以后会站着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即使听了袁敏的引导，乔雨薇也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第40章 士别三日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 乔雨薇和袁敏聊了一路，只感觉没多长时间班车就进城了。 百货商场好长时间不来，又像是变了个样，二楼竟然多了许多时装店，门口招揽客人的售货员服务态度也更加好了，每家一进去，售货员都是先介绍：款式都是香港货。 乔雨薇想到平时上班，即使不用穿制服，但也不能穿的过于另类了。于是推拒了售货员推荐的蝙蝠袖、红裙子等，还是自己往职业、大气上挑款式。 一连挑了几身，一一试过，袁敏看的眼睛都直了。 “你也太衬衣服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拍上一张照片，不比她们店里那海报上的模特差。” 袁敏一个人这么说也就算了。逛到另一家时装店里，售货员看她试衣服，直接邀请道：“同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店里应聘模特啊？时薪很高的。” 一瞬间，乔雨薇都怀疑她剽窃了袁敏的创意了。 遭到乔雨薇的拒绝后，售货员也不气垒，又建议道：“你条件这么好，要不去报名参加选美比赛，咱们商场自己主办的，要是选上了，还有丰厚的奖金呢。” 乔雨薇心道，要是再早上一两个月，那时自己还没有正经工作，说不定就真去报名了。 难得出来一趟，乔雨薇今天是豁出去了，遇上喜欢的就试，最后从中选了几身特别喜欢的果断下了单，有了衣裳还不行，得有配套的新鞋子，于是又逛着买了一双高跟鞋，一双运动鞋。 再回头看看，美衣美鞋有了，妆容也得跟上吧。便又拉着一袁敏去逛彩妆店。一圈下来，身上的钱足足花出去了多一半。 购物欲是会传染的，袁敏在她的感染下，也斥资买了两身，狠狠过了一把购物的瘾。 最后袁敏又提议再去做个头发就完美了，可一看时间来不及了，只好作罢。 乔雨薇自己买也就算了，还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给他爸买了一条烟，给她妈买了一双皮鞋，轮到高如海，想了想，衣食住行他啥也不缺，最后就买了一个带盖的玻璃杯子。 听说是进口货，看起来跟后世的杯型差不太多，总之比时下大众化的搪瓷缸子洋气多了。 袁敏见他买礼物也不忘高如海，顿时揶揄的笑了。 乔雨薇不好意思道：“其实抛开别的不谈，他确实是个好人…” 她们全家都是打心眼里感激他的。 两人提着一堆东西去赶回去的班车，此时车上的军属差不多坐满了，一看这些满满当当的收获，羡慕嫉妒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还是上班好，自己挣钱自己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总之比手心朝上好太多了。军属们心里抱怨自家男人没本事，白纸黑字的政策，自家怎么就是办不成呢？ 纷纷一回去就催着自家男人帮着找工作，男人听了哂笑，“你大字都不识一个，哪个单位敢要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带孩子，按时做熟了饭的好。” 之前的PUA女人们听了也就听了，可这次，实在是那些购物袋太扎眼了。女人们不忍了，顿时跳起来，“带孩子？做家务？老娘当家过日子得要钱，你一个月扣扣搜搜给的那两个还不如人家高团长爱人的一身衣裳钱呢？你也好意思回来给我摆架子？告诉你，要么你去问，要么我去问，高团长家的门我再大字不识也是能找到的。” 男人们慌了，于是又一脸为你好，苦口婆心的劝，“不是我不给你办，你自己想想，你除了做饭带孩子还会干什么？那钱不好挣，出去了光受人白眼了。” 有那胆小的，此时已经被吓住了。顿时偃旗息鼓下来，将那些购物袋抛到了脑后，继续过带娃做饭的日子。但也有那心气儿高的，当场就怼了回去，“高团长爱人还是医院打扫卫生的呢，我在家里扫了半辈子地，医院的卫生就打扫不了了？” 乔雨薇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次购物竟然引发了许多家庭的矛盾，更想不到凭自己一己之力，竟然促成了军属就业率的攀升。 回到家里后，将每个人的礼物送出去后，大家都很高兴。乔妈道：“你工资已经补贴家里一部分了，剩下的就自己花，别再瞎买了。” 乔雨薇点头答应，但下次还是要买。 高如海收到杯子更是有些受宠若惊，见乔雨薇眉眼间洋溢着的高兴，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时间两人好好的说说话，不管林斌那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了误会积极解决总是没错的。 乔雨薇周六逛了一天，周日就一直在家里休息，养足了精神后，周一打扮一新，元气满满踏进了办公室。 张荣华一抬头，顿时就被晃了眼。 哎哟，这谁啊？这还是之前那个乔雨薇吗？ 面对张荣华调侃式的赞美，乔雨薇笑一笑也就过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下面配深蓝色高腰阔腿裤，衬衫衣摆松松扎进裤子里，脚上搭一双黑色方跟小皮鞋。衣着配色从上到下由浅色过度到深色。长发高高扎成马尾，妆容是淡妆，但口红大胆涂了明艳的番茄色，整个人看起来靓丽青春，颇有几分港风的味道。 乔雨薇坐下后将衬衫袖子挽了几道到手肘处，然后开始收拾一会儿去参加妇产科会诊时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学习能力很强，又极会举一反三。最近，在大家集体摆烂的日子里她一直在默默进步。 自从得到要跟妇产科会诊的工作通知，不论心里什么想法，乔雨薇行动上则是全盘接收，她已经在心里预设了这项工作的所有步骤和环节，于是准备工作就想尽量做得充足些。收拾好了要用的东西，乔雨薇就跟张荣华要相机。 “张干事，相机你还用不用？” “不用了，你拿去用吧。”张荣华从抽屉里拿出来给她，又不忘嘱咐，“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磕了碰了，这可是院里斥巨资买来的。” “知道了。”乔雨薇答应着，一手抱着收拾好的笔记本等东西，右肩则单挎着相机就打算走了。 走到门口，回头又嘱咐张荣华，“张干事，一会儿周主任要是问我，你记得说我去跟会诊了。” 张荣华做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好了。” 等人出去了，张荣华放下看了一面的报纸，喝了一口搪瓷缸子里的菊花茶，满足的喟叹一声，“哎呀，看来咱们办公室从此又多了一朵金花啊。”甚至私心里以为乔雨薇这朵比对面这朵还要更胜一筹。 徐永明像是办公室里的小透明，很多时候都只是默默潜水。听罢张荣华的感叹，他伸手捂了下略跳的有些快的心口，心里忍不住加上一句“可惜已经结婚了”。 姚玉梅则依旧保持着最近的一惯风格，沉默且低调，但听到张荣华这句感叹，还是不服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漂亮也是个临时工。 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裳马靠鞍，乔雨薇从不打扮，今天突然一变身，回头率简直奇高。她一路从行政楼走出来，走廊里碰见打水的、签文件的总要驻足看她一眼，碰上那打过交道说过一两句话的，乔雨薇就慢下脚步打个招呼，要是不认识的，但碰巧眼神对上了，便也浅浅微笑着朝对方点下头。大大方方出了行政楼。 会诊在妇产科病区的大会议室进行。乔雨薇再次故地重游妇产科病区时竟有些恍惚。 妇产科病区患者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乔雨薇绕开捧着大肚子散步的孕妇和推着病床上的病人去做检查或手术的护士和家属，一路走进了大会议室。 她特意早来了二十分钟，此时所有人还没到，她先预选了几个待会儿拍照的角度，然后选了个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参加会诊的大夫陆陆续续就进来了。大夫们整天面对群众患者，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这会儿即使看见了乔雨薇，也并不像行政楼那些人似的纷纷侧目。 一直到了会议快开始的时候，待会儿会诊的重头戏、三个科室的老大并几个院外专家一起浩浩荡荡的进来了。 乔雨薇早在之前就有意识的记住医院所有大夫的脸，此时就看到除了妇产科之前经常见到的何主任和陆副主任外，院领导层面孙副院长、贺副院长并其他两个科室的大拿也都悉数到场了。 一群人略说几句寒暄之语，会议便进入正题。 乔雨薇把握着时间，见患者病情介绍完，各个专家们都开始各抒己见的时候，便赶紧端着照相机走到之前确定好的角度开始采照片。 突然，贺副院长打断对面专家的话，出声问道：“你这个同志，谁让你拍照的？” 乔雨薇被这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就感觉到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的去看孙副院长。 孙副院长分管宣传科，自然知道乔雨薇是来干什么*的，当下解释道：“这是咱们宣传科的同志，院里认为这次联合会诊十分有典型意义，要求宣传科实地跟踪报道，当时不是跟你打过招呼了吗？” 自从经过上次照片风波，一些领导们都对拍照片这种事心有余悸，贺副院长一听，心里怀疑乔雨薇是不是就是上回出事的那个工作人员，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老孙，院里搞宣传我没有意见，可你要把好信息出口关啊。” 孙副院长朝乔雨薇道：“这也好办嘛，照片拍好了你们再征求一下业务科的意见。” “好的，我们及时拿给业务科审核。”乔雨薇答应着点头。 会议继续，但此时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坐直了身体，玩笔的不玩了，走神的也不走了，俱都摆出一副聚精会神、认真聆听的模样。 这对乔雨薇来说是个好事。就怕他们在现场不知道注意形象，照片拍出来了又说有问题。 她远景近景多个角度各取了好几张，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对面一个妇产科专家正在发言，陆文清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追着乔雨薇走了神。 自从上次在高家意外碰面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乔雨薇了，后来听说被调去宣传科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然会再次碰到。 谁能想到，此时这个打扮的光鲜干练，有资格参与这么一场重要会议的女孩子，半个月前还只是妇产科病区一个毫不起眼的清洁工。 乔雨薇埋头捣鼓相机，突然，像是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会议室里扫过一圈，并没有发现有谁在看自己，难道刚才感觉到的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视线只是个错觉？ 她晃了晃脑袋，低头继续忙活。 一场会诊足足开了三个小时，好在最后终于定下了最优方案，敲定后天上午三科联合手术。 乔雨薇合上笔记本，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梗，看何主任正在会议门口跟几个专家说着什么，就略等了一等。 等到专家们全都送走了，乔雨薇才上前对何主任道：“何主任，我是宣传科的乔雨薇，这次妇产科会诊以及之后手术全都由我跟进报道。” 何主任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刚才会议室就觉得这姑娘眼熟，她扭头同陆文清道：“宣传科又添新人了？怎么感觉这么面熟。” 陆文清看了一眼乔雨薇，笑了一下，正待说话，乔雨薇已道：“我之前在咱们妇产科病区负责打扫卫生，您进进出出肯定是见过的。” “…对对，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何主任想起来了。 乔雨薇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之前在妇产科病区打扫卫生，陆文清看着她眸色深沉。下一刻听见何主任安排自己跟乔雨薇对接，连忙点头答应道，“知道了，您放心。” 乔雨薇跟着陆文清进了妇产科办公室，陆文清翻出几份资料递给她，“这只是前期一些方案，你先看看，一定注意保密。等手术成功完成我们妇产科会出一份完整的报告。” 乔雨薇接过点头，“好，我回去会尽快出策划，到时候一并拿来给你们征求意见。” 两人本就没什么交情，交接完便各自散场。 乔雨薇本想看看袁敏还在不在病区，结果想起来此时十二点早过了，估计早就下班回去了。 乔雨薇只好抱着资料匆匆回办公室。 因早上跟会诊，这周的板报就只能下午开工，但好在经过上次那事，所有流程都已经规范，乔雨薇也已经做熟了。只是思考一些创意形式，一下午的时间，勤快一点也就完成了。 见下班人潮涌动出来，乔雨薇赶紧跑回去放粉笔等工具。一想到要下班了，整个人脚步都轻快起来了。 走到二楼迎面碰上姚玉梅，二人眼神碰到一起，却又都迅速移开，谁也不想跟谁打招呼，都径直走了。 乔雨薇到办公室，里面已经没人了。她将办公桌草草归拢一番，确定一些重要文件好好锁在中间抽屉里，这才下班回家。 走到医院大门外，没想到竟碰上了好久不见的林斌。林斌竟跟姚玉梅认识，两人正面对面站在街面上说着话。 乔雨薇看到他的同时，林斌一抬头也发现了乔雨薇。 “雨薇，你下班了啊？”林斌匆匆说了句什么，丢下姚玉梅跑了过来。 乔雨薇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来医院了？” 林斌道：“边走边说。” 乔雨薇只好快走几步跟上他的脚步，又回头瞅了一眼姚玉梅，只见她竟还站在原地，正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乔雨薇看他一眼，“你跟姚玉梅认识啊？” 林斌道：“有过几面之缘，也不太熟。” 乔雨薇这才放了心，“我跟这人从一开头就没缘分，你们俩不熟最好，也省的带累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林斌闻言有些惊讶，“我听老高说你不是刚调到宣传科没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跟人对上了。 乔雨薇道：“说来话长。”言外之意，并不想多说。 40-50 第41章 那是我们团长爱人 两人走出一段路后，林斌才道出自己来医院的原因。 乔雨薇听罢，惊了一下，“妇产科？” “哎，你别多想。我纯属帮战友的忙。”林斌一看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连忙解释。 乔雨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据她所知，林斌没老婆没孩子的，孤家寡人一个，听到他去妇产科，一瞬间她脑海中确实冒出了无数个猜测。 “那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林斌摇头，神色凝重，“还挺麻烦的。” “咋回事啊？方便说不？”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林斌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家属院里有个吴连长，老妈和老婆吵架，他老婆五个多月的身子了，气的当场出了血，他老妈一看着急了，出门找人的时候，又摔晕了过去，幸好旁边的邻居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这才避免了一尸两命。 乔雨薇听得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孩子保住了吗？她家男人呢？” 事情不好办就不好办到了这里。林斌道：“孩子暂时没啥事，大夫说得留院观察。他老妈小腿骨折，也下不得地。这吴连长前两天带任务进山了，没个三五天估计回不来。这不，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们只能从团里抽几个战友轮流帮忙守着，折腾了一下午了，我回去换个衣服晚上还得去团里值夜班。” “那要不先到家里去吃口饭。”乔雨薇一听，道：“我跟高如海上班，我妈每次都是按着我们下班的点做饭，现在回去就能吃上饭，你吃完再去值班也不迟。” 她家男人不在，搞不好他们还得打持久战呢，这么白天在医院守着，晚上又值夜班的，连轴转的时间长了身体可遭不住。 林斌想了想，道：“也好，我正好跟老高汇报下情况。他下午也吓了一跳，要不是手头有事实在走不开，就该跟我一起去医院了。” 两人于是一同回家属院。到家时高如海已经回去了，他本来也是打算先吃完饭就去医院看情况的，没想到林斌先就来了。 一看见人进门，开口就问：“情况怎么样？” 林斌将结果又原样说了一遍，又道：“两人情绪都比较激动，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还有啊，他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呢，大人住了院，孩子怎么办？” “孩子姚婶儿先领回去了。”高如海道：“今天先在她家睡一晚，明天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乔家人来之后，家属院好多人都改了称呼，高如海平时受乔雨薇的影响，现在对姚大姐已经从“大姐”改口成“婶子”了。 林斌点点头，她家男人出差未归，他们这些当领导的少不得要多帮衬着些。 正说着，乔妈端着碗盘进来了，闻言道：“两个小孩子你们别担心了，我跟姚大姐都商量好了，今天咱家没有准备，就先让她领回去，等明天铺盖啥的准备好了，我就把孩子领到咱家来。” 乔雨薇一听，问她，“妈，你也知道这事啊？” 乔妈道：“咋不知道？还是我一碗凉水泼醒她婆婆的呢，才知道娘儿两个先前拌了嘴，那媳妇子才被气的出了血。” 林斌在一旁补充道：“今天多亏了婶子你镇定，第一时间就叫了救护车，又让人通知了我和老高。”要是迟一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斌因接下来还有事，三两口吃完了饭，直接就走了。 高如海放心不下，打算再去医院一趟，亲自看看情况才能放心。临走，对乔妈道：“孩子的事您就多费心了。” 乔妈摆手，“这都是应该的，那吴连长是你手下的兵，理应咱们家多帮衬，姚大姐毕竟是外人。”她的意思是，甘政委人家毕竟是师部的政委，虽说住在一个家属院，但论起亲疏远近，还是他们作为高如海的家里人关系上更近一些，也理所当然应该由他们多看顾着些。 乔雨薇听了这话，又见高如海要出门，连忙问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一趟？”都是女人，要是有啥事也好沟通一些。 高如海想了想，道：“不用了，我先去看看再说。” 晚上乔雨薇没等到高如海回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乔妈依言收拾了新的被褥出来，又商量高如海道：“那是两个小丫头，这两天我带着她们在卧室睡，让你爸跟你到厢房去挤一挤，成不？” 高如海没什么意见，点头道：“您看着安排就行。” 乔雨薇正在喝粥，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家里房间有限，人少的时候还不觉得，稍微一添人不方便处就显现出来了。 这人脾性上已经算是好的了，明明是自己的房子，先前跟乔雨林挤一间，好不容易乔雨林走了，现在又要跟她爸挤。要是自己，私人空间一再被压榨，肯定是要不舒服的。 “怎么了”高如海见乔雨薇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不由出声询问，又低头看自己身周，以为是哪里没有收拾妥当。 “没事。”乔雨薇赶紧收回眼神，摇了摇头。 到了医院，一上班，乔雨薇又投入到了新一轮忙碌中。 昨天从妇产科拿回来的资料得全部翻一遍，虽说过于专业的她看不太懂，但至少得从这些资料中找到一些策划的灵感，到时候这个专题要怎么展开，各个环节如何起承转合，都得在前期做到心中有数。 徐永明早上似乎比较清闲，看乔雨薇忙的连倒水的功夫都没有，主动起身帮她倒了一杯水，又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乔雨薇忙里偷闲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话里客气的成分有几成，但转念一想，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资料，“这些都是要看的，看完后从里面摘出重点来。” 徐永明没有接，只就着她手举的角度大概看了一眼，“…论孕期的…” “哎哟，这么专业的资料？这我可看不了。”他连连摆手后退，“雨薇，你是不是又被妇产科坑了？咱们是搞宣传的，又不是写论文的，到时候他们写好了信息稿交给我们审核不就行了？你干啥这么认真还帮他们干活啊？” 乔雨薇也不勉强，原将资料放回抽屉，道：“妇产科是说会出最终报告，可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嘛，多看看没什么坏处。” “你思想觉悟可真高。”徐永明朝她竖大拇指，紧接着却又叹道：“不过你这么敬业也没什么用，咱们今年没有评优选先的资格了，你就是再敬业也没人看得到。唉…” “我就看得到。”张荣华“哗啦”一下放下报纸，叫徐永明，“过来帮我看看这两篇稿子，别去打扰小乔了，没看人家忙着呢么？帮不上忙也别帮倒忙啊。” 张荣华支走了徐永明，又朝乔雨薇道：“小乔啊，你别听小徐的，年轻人好好干，多积累点经验总是没错的。” 乔雨薇听着就笑了一下。自家科室这几个人真是各有各的特点，张荣华平时看着最是油滑，可偶尔也能从他嘴里蹦出两句有道理的话来。徐永明年纪轻轻，看着最不起眼，事儿最少，可一开口三句里两句半都是抱怨，一整个负能量爆棚。 至于姚玉梅，就不用说了，自从接连两次挨批后，彻底开始摆烂，本着不做事就不会出事的理念，这会儿正斜靠在椅背上剪指甲呢。 周京立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小乔，妇产科早上查房，几个专家都会跟着，你去取几个镜头。” “知道了。”乔雨薇将没看完的资料原锁回抽屉，背起照相机就走。 妇产科病区，此时所有医生、护士都严阵以待。要说早上大查房，对他们来说早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今天早上不仅多了两个副院长，就连几个院外专家也一并到了。 这种阵势几乎罕见，几个住院医生生怕待会被问的下不来台，趁着这会儿还没开始，争分夺秒在心里默诵病案资料。 乔雨薇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群白大褂已经浩浩荡荡进了病房。 她知道今天之所以这么大阵势，全都是为了昨天会诊的那个患者。 为了不错过好镜头，她护着照相机一直往前挤。一直挤到病房里面，此时妇产科何主任已经开始问症，乔雨薇平复了一下呼吸，连忙举起了相机。 在场的一众大夫，顿时不约而同的调整面部表情，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严肃而又专业。 这一例查完，医生们退出病房，何主任和几个专家交换了意见，专家们便由两个副院长陪着走了，其他人则继续查下一间。 乔雨薇检查了下，确认该拍的全都拍到了，便也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两个战士从她身边走过，其中一个一扭头看到她，顿时有些意外的叫道：“嫂子？你怎么来了？” 乔雨薇寻声抬头，看见是团部干事小李，“我…”正要说话，小李已嘴快道：“你是来看吴家嫂子的吧？她住前面那间，我带你过去。” 小李手里提着两个暖瓶，此时水也不准备打了，非常热情的领着乔雨薇就要原路回去。 妇产科一众大夫本来是要接着查房的，此时被小李的声音吸引，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乔雨薇被误会了来意，又见小李不由分说就要拉她过去，不免有些尴尬，此时众目睽睽下也只能顺势道：“昨晚我就听说情况还挺严重的，今天正好有空…情况好些了吗？” 小李边领着她走，边道：“昨晚团长来过了。许是折腾狠了，昨晚睡得还挺好的。今天精神养足了，又开始折腾了，唉…” 乔雨薇还不及问怎么回事，病房就已经到了。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门口的一个床铺空着，里面靠窗的床上半躺着一个女人，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香色外套，衣襟处可以清晰的看到肚皮已经隆起。 “吴家嫂子，看谁来看你了？”小李一出声，女人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扭头看过来。 等乔雨薇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忍不住惊讶道：“金萍姐…” 在家属院跟军属们唠嗑时，乔雨薇见过好几次李金萍，两人也说过话，但她昨晚一直听林斌他们说“吴连长老婆”，一时还真没将这两人对上号。 “雨薇，你可来了。”李金萍一看见乔雨薇，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流的更凶了。等乔雨薇上前，她伏在乔雨薇怀里，边哭边道：“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乔雨薇被这一下子搞蒙了，有一瞬间甚至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这是怎么了这是？” 小李一看她又开始激动，赶紧对旁边的战友道：“快去叫大夫去。” 战友慌慌张张跑了，他则上前又开始车轱辘话劝慰：“…有啥话好好说，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李金萍抱着乔雨薇不撒手，哭道…我这孩子恐怕是见不到这世上的光景了…” …金萍姐咱有话好好说啊，可不能说这些丧气话。”乔雨薇也跟着劝，一时劝的李金萍激动劲儿过了，才松了一口气。 又听李金萍问道：“说是去叫我男人了，今天能叫回来不？” 这个乔雨薇还真不知道，但昨天听他们说是进山了，山里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就算真的派人去找，只怕得费些功夫。 但当着李金萍的面，也只能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找到了，人肯定会回来的。不过你也知道，他们这都是有任务在身的，啥时候能回来，那都是身不由己的。” 李金萍依旧抹着眼泪，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工作忙，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不回来，我们娘儿俩就都活不成了。” 从进门，就听见她要死要活说了好几次了，乔雨薇开始只当她是在赌气，就劝她要想开些，却不想小李突然小声道：“是她婆婆，非要让吴家嫂子趁着吴连长不在把孩子刮了。” “啥？”乔雨薇惊了一下，低头去看李金萍的肚子，不是说都五个多月了吗？哪是说刮就刮的，再者，重点是趁着吴连长不在。 乔雨薇再去看小李时，只见他一脸为难，别的再不肯多说。只得回头问李金萍到底咋回事。 李金萍精神恍惚，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但乔雨薇也听明白了。 原来都是重男轻女闹得。李金萍前面两个都是女儿，这一胎就期盼着能得个儿子。可等显怀之后，她婆婆就听人说她媳妇儿这一胎看肚型又像是个女儿，再加上李金萍怀这一胎时十分嗜辣，酸儿辣女，她婆婆便更加确信这一胎又是个赔钱货。 早先她婆婆就提议过，这一胎干脆不要了，等缓上一年半载再怀个儿子，可两口子压根不同意，被逼急了，吴连长就咬着牙根发誓，这一胎无论男女，只要落地就不再生了，没儿子就没儿子吧，就算是他命里注定的。 可她婆婆哪能同意，见儿子说不通，就只能在媳妇跟前鼓劲儿，平时指桑骂槐也就算了，到底有所顾忌不敢太过分。这次却趁着儿子出差，以为逮到了好机会，硬是逼着儿媳妇喝药打胎，李金萍实在忍不住了，婆媳两个这才起了冲突。 李金萍因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她婆婆一看出血了，生怕一尸两命，这才吓得出来喊人，没想到连带着自己也遭了央了。 可就算骨折了也不安分，天不亮的时候拄着拐杖又来闹了一回，话里话外还是要打胎，李金萍接二连三受了惊吓，这才情绪一直平复不下来。 乔雨薇听完始末，既叹她婆婆的愚昧，又同情她怀着孕，本来身子就重，还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她想道，如今计划生育虽然已经开始，但前期到底宽松。要是再过个两三年，就算是她婆婆还想让再生，只怕也没有办法了，也免了大人遭受这茬罪。 乔雨薇安慰道：“你只管好好休息，你婆婆再来，就让他们挡在外面，你要是不想见就不见。你放心，就算吴连长不在，你跟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说罢，转头问小李：“这事你们团长知道吗？林政委呢？” 小李道：“才是今天早上老太太来闹，才闹出来的，昨晚团长和林政委来时我们都当是普通的拌嘴呢。” 小李初听也是一顿咂舌，自己一个男人听见这些都觉得不忍心，真不知道李金萍她婆婆同样身为女人，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乔雨薇想了想，道：“给你们团长打电话，就说你们两个守不住，让再派几个人过来，就守在病房门口，吴连长回来之前，除了大夫和护士谁都不能放进来。” 小李有些忐忑，“嫂子，这行吗？” 乔雨薇当机立断，“你尽管去，出了事我担着。”说罢，又问：“老太太那儿几个人看着呢？” “也是两个。” 人倒是够了。乔雨薇心里盘算一番，先让小李去打电话要人，自己则劝李金萍好好躺下休息。 李金萍听见乔雨薇这一番安排，顿时感激道：“等孩子她爸回来，一定让他好好感谢你和高团长。” 乔雨薇道：“啥谢不谢的，咱们同为军属，就是要相互帮衬。” 没有了她婆婆的死亡威胁，李金萍这时才腾出功夫来担心家里另外两个孩子。乔雨薇便将早上乔妈对她家两个孩子的一番安排说了，又宽慰：“先让在我家住着，等你好些了，我就带孩子来看你。你放心，家里吃的喝的啥都有，肯定饿不着冻不着。” 李金萍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一切，乔雨薇三言两语就帮着全都解决了，更是感激的无以复加。此时除了听她的话好好休息，再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了。 团里派人来的很快。小李回来时领了四个高高壮壮的战士进来，同乔雨薇打过招呼后，就让他们直接站在病房门口值岗，工作内容就是除了大夫和护士，其他人没有病人同意，一律不能放进去。 何主任领着一众大夫进来查房，看见阵仗突然变得这么大，顿时吓了一跳，进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李赶紧解释：“这床家属不在，我们都是他战友，过来帮忙照顾的。”又保证：“你们放心，我们绝不会影响医院的工作秩序。” 何主任听了，这才作罢。他们这是驻地医院，平时领导进来住院，带一两个警卫员也是常有的事。 李金萍是陆文清的病人，她先问症，又跟何主任交换过意见，才面无表情的嘱咐道：“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要是再出血，大人小孩都会有危险。” 李金萍连忙点头应下。 突然，病房门口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你们干啥，这里面是我儿媳妇，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李金萍本来还好好的，一听到这个声音，人本能的就打了个冷战，脸上显出极度的惊恐来。 陆文清皱眉看向门口，“怎么回事？” 乔雨薇看见李金萍这副模样，不用人说，已经猜到定是她婆婆来了，立刻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别慌，我出去看看。” 说着，又嘱咐一句小李，“你好好看着人，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叫人到宣传科去找我。” 乔雨薇一出来，就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斜襟褂子的小脚老太太正纠缠门口站岗的小伙子。那小伙子知道她的身份，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正纠缠不开时，救星来了。 “嫂子。”他舒了一口气。 乔雨薇点了下头，叫道：“婶子，你这是干啥呢？” 老太太一看见乔雨薇，脸上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疑惑道：“雨薇丫头，你咋在这儿呢？” 乔雨薇笑道：“我在这儿上班呢，正好听到金萍姐住院了，就过来看看她。”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说说。”老太太将乔雨薇当成了救星，拉着先就告状，“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直挡着不让我进去看我儿媳妇。” “婶子，他们都是团里派过来照顾金萍姐的，”乔雨薇解释道，“你不是腿伤了么？金萍姐情况严重，吴连长又不在，身边没人可怎么成？” “那干啥不让我进去？” “没说不让你进去，只是这会儿大夫都在里面问诊呢，我听了一耳朵，怎么听说是你逼着金萍姐要打胎，婶子，吴连长不在，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老太太有一瞬间的心虚，但紧接着又理直气壮起来，“家里已经有两个赔钱货了，不能再生一个出来，要生也得生个儿子。” “哎，你这老婆子说的啥话这是？”边上一个护士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骂道：“女孩儿咋了？咋就成赔钱货了？你不是女人，你生的闺女不是女人？” 老太太是个窝里横，只敢对着媳妇儿骂，对上外人直接不敢知声了。缓了口气，又对着乔雨薇央求道：“你跟他们说说，让我进去，生不生的这是我家的事，跟旁人没干系。” 乔雨薇本来是好言好语的劝，可劝了半天见她油盐不进，又出来一套赔钱货的理论，不仅那护士生气，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气不顺起来，脸上顿时就没了好颜色。 “金萍姐是军属，这事既然闹开了，那就不只是你们一家的事情了。吴连长不在，我们家属院这些人可都还看着呢。您老听我一句劝，先回去歇着去。至于这孩子生不生的，万事都等吴连长回来了再说。” 老太太急了，她就是想趁儿子不在生米煮成熟饭，要是回来了，那就晚了。顿时对着乔雨薇就是一顿攀扯，“那是我儿媳妇，肚子里那是我孙子，凭啥就做不了主？你们就是看我男人不在了，欺负我是个寡妇没依靠。” 老太太一急，连平时在乡下跟人撒泼的架势都拿出来了，作势就要往地上坐。 乔雨薇反应极快，朝门口站岗的两个小伙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眼疾手快，上来一人一边先就搀住了。 乔雨薇不再客气，道…您老还知道这是你媳妇儿和孙子？昨天逼得她们差点一尸两命的时候咋不说这话？我可跟你说，大夫都已经说了，你要是再闹，到时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要真出了什么事，你想想咋跟你儿子交代？” 说罢，见她还不收那撒泼的架势，又补一句，“这里里外外的不是吴连长战友，就是他领导，你闹吧，到时候别说孙子了，恐怕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老太太一听，吓了一跳。 这怎么成？自从家里男人死了，她们孤儿寡母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当了兵提了干，自家这才在村里算是扬眉吐气起来。对她来说，儿子丢了工作，是比没有孙子还要严重的事情。 她睁大眼睛盯着乔雨薇，疑心她是夸大其词吓唬自己，可盯了半天，从她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乔雨薇心里松了口气，嘱咐两个小伙子，“送婶子回病房去吧。等吴连长回来了，你们才算交差。” 病房里一众大夫目睹了这场闹剧，等外面人都散了，场面安静下来，一个大夫问小李，“小乔同志是什么人？对付那老太太还真有一套。” 小李一听，顿时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与有荣焉的大声道：“那是我们团长爱人。” 第42章 我是你家属 有关乔雨薇身份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不过一中午的时间，就传遍了医院里的各个角落。 姚玉梅是中午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从冯玉芝嘴里听说的，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从妇产科传出来的消息。你想想她早上是不是去妇产科了？” 姚玉梅一想，还真是，早上周京立让乔雨薇去妇产科拍照片，她听得真真儿的。 冯玉芝不无羡慕的道：“要说这人的命啊，真是天注定，你看看我，马上都快退休的年纪了，还要为两个工资跟人急赤白脸的。”她说的是早上给医务科送迟了文件被埋怨的事，“再看看小乔，才多大点年纪啊。要说这女人啊，再能干也不如长了一双会挑男人的眼睛。” 吃了口饭，又想起什么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她刚来怎么就敢跟你杠上呢，这下清楚了，原来小丫头后台嘎嘎硬，根本不怕事啊。”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姚玉梅心里的酸水顿时都要冒泡了。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自去显摆她的好了，偏要踩着我做梯子，打量我没身份没背景的好欺负呢。”说罢，又冷笑，“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冯玉芝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拱起了姚玉梅的火，又劝道：“要说你也太不小心了，下次可别再被人抓住把柄了，这种姑娘你要说没心眼，打死我都不信，要不怎么可能一抓就抓个高如海那样的。啧啧，我跟你*说，就高如海那背景，可不容易遇上…” 姚玉梅听着心里一惊，高如海这人她先前倒是接触过，但要说来历背景，还真不太清楚，“冯姐，你跟我好好说说呗。” 两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头碰头说了一中午的悄悄话。 下午，乔雨薇一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挨到凳子上，张荣华就背着手笑眯眯过来了。 “小乔啊，跟妇产科会诊那事有啥不懂的没有？” 乔雨薇想了想，还真有一件。 “正好想问你呢，张干事，咱们医院以往比较大型的专题报道不知道有没有存稿，我想参考一下。” 张荣华立刻笑了，“有有有，你啥时候要啊，我下午正好有时间，给你整理出来。” 对方突然意外的好说话，乔雨薇一时有些不习惯，“倒也没有那么急，你有时间再帮我找好了。” 徐永明将将校对好的稿子转手给张荣华，“张干事，稿子帮你弄好了，你下午得联系刊发的事吧，要不帮雨薇找资料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张荣华看了徐永明一眼，从他手里接过稿子，并不领情，“小乔都说不急了，你忙你的，我完了自己找。” 徐永明见张荣华背着手走了，顿时有些不甘心。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却也再想不出来说什么。 姚玉梅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只觉得中午吃饺子时醋蘸太多了，都这会儿了，胃里还反酸呢。 乔雨薇感觉到了办公室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但也并没有往别处想。 快下班的时候，见周京立不在，就跟张荣华打了个招呼，说是有邻居在妇产科那边住院，她打算下班前顺路过去看一眼。 张荣华立刻笑道：“快去快去，科长来了我跟他说。小乔啊，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直接去好了，不用再特意说。” 等乔雨薇出去了，姚玉梅忍了一下午，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捏着嗓音模仿张荣华方才的话，“快去快去…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就直接去好了…张干事，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掉价了，就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讨好的。” 张荣华脸皮厚，被嘲笑了也不以为意，“小姚啊，你还年轻，还没到求人的时候呢。这才哪到哪啊？”他家小弟当兵年限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面临的是要么提干要么退伍，他找军区那个远房表哥好几次了，一直也没有个准信儿。这不是瞌睡遇枕头，巧了吗？ 张荣华有些庆幸的想到，还好乔雨薇同志刚来的时候自己没有糊涂到跟姚玉梅站一队。 徐永明先前还趴在桌上看小说，听了张荣华这话，一时颇觉有理，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口跟张荣华打了个招呼，“下午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张荣华无所谓的摆摆手。 徐永明出了办公室，就开始一路狂奔，一直追着出了行政楼，才追上乔雨薇。 “雨薇同志。”他叫了一声，快步追上去。 乔雨薇扭头看过来，“徐干事，你有事啊？” 徐永明不好意思的撸了下头发，“你叫我永明吧，要是叫“干事”，回头被他们听见该笑话了。” 乔雨薇不以为意，本来就是个称呼上的事情。就比如对着副主任不能叫副主任，得叫主任一样。徐永明虽然也是个临时工，但科室里一般都是相互称呼“干事”，乔雨薇也被人家这样叫，早都习惯了。 徐永明见乔雨薇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便又道：“你别不相信，咱们医院这些人势力的很，你看姚玉梅不就知道了。她刚开始为啥敢欺负你，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在再看看，就是再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乔雨薇奇怪问道：“我什么身份？” “嗐，咱们同事这么久了，你还瞒我呢。”徐永明一副她不够意思的模样，“现在医院里谁不知道你是高团长的家属？” 乔雨薇着实惊了一下，自己入职以来，一直挺低调的，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既然被叫破了她也没准备否认。 徐永明见她默认了，又道：“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没敢相信，谁敢相信啊？高团长的家属在我们医院做临时工，哈哈哈，你说是吧？” 乔雨薇敷衍的附和着笑了一下，“工作不分贵贱，大家都一样。” “是是是，我早看出来你觉悟高，以后我一定多向你学习。” 徐永明一直跟着乔雨薇，一路絮絮叨叨的，眼看已经跟着走进了住院部导诊大厅。乔雨薇出声提醒道：“徐干事，你还不下班啊？” 徐永明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周围，迟疑道：“那你…” “我去妇产科看个病人。” “哦哦，那我就先走了…”徐永明说着就要走，脚步上却又迟疑了片刻。乔雨薇刚要上楼梯，又被叫住了，“雨薇同志，其实，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是想着…你看咱俩都是临时工，你也感受到了，咱们这种天然就比人家正式工矮一截。所以，你看看，要是你转正的时候，能不能跟你家属也顺便提一提，捎带手给我也办了。” “啊？”乔雨薇打了个磕巴，“这个…恐怕不行。” 这话说完，徐永明脸上明显有了失望，想要再说什么，就听乔雨薇又道：“我们家那位向来脑筋不会转弯，公私分明的很，你看我刚开始进医院是打扫卫生的就知道了。说实话，我进医院的时候，我们家那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跟他扯上关系，要是我今天敢跟他提转正的事，只怕他明天就要跟我离婚呢。” 乔雨薇语气严肃，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开玩笑。徐永明听得半信不疑，“你们是两口子，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乔雨薇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声咳嗽声打断了。 徐永明看到她身后来人时，脸上立刻显出尴尬来。 乔雨薇顺势向后看，发现竟是高如海和陆文清，两人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台阶处，显然方才她与徐永明的对话已经被听去了，就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听到的。 徐永明打了个哈哈，“雨薇同志，你忙，我就先走了。”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乔雨薇等那两人一起从台阶上下来，才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高如海不答，盯着她，脸上表情意味不明。 乔雨薇看他不答，只好先道出自己的来意：“我下班前顺便来看看金萍姐，对了，她下午状态还好吧？”最后一句是问陆文清的，她知道她是李金萍的主治医生。 陆文清看了一眼高如海，公事公办道，“病人用了药，一直在休息，还是少打扰的好。” 高如海这时对陆文清道：“你先去忙吧。等老吴回来我们再说。” 陆文清点了点头，径直走了。 乔雨薇见人走了，这才解释道：“刚才有外人在，我没好意思解释…” “解释什么？”高如海明知故问。 “就刚才跟我同事说的那些话啊。”乔雨薇道：“今天下午我还奇怪呢，怎么大家态度上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都知道了我是你家属啊。” 高如海本来胸腔里闷闷的，此时从她嘴里听见“家属”两个字，心情竟奇迹般的变好了，甚至隐隐还有些小兴奋。 乔雨薇并没有发现对方情绪上的变化，正自顾自的说道：“我要是不那么说，回头每个人都来求我办事，要是不答应可不就得得罪人？” 高如海看着她，轻声道：“既然如此，以后这事就不用再瞒了。” “啥事啊？”乔雨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我家属啊。”高如海轻声道。他盯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乔雨薇脸颊瞬间控制不住的烧起来，心跳也不争气的快起来。 她后退半步，舒了口气，掩饰性的转移了话题：“我听你刚才说老吴，是吴连长吗？他啥时候能回来啊？” 第4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最快明天吧。”高如海道。 本来昨天是打算等几天，等任务完成了，人自然会回来。可今早听说了他家老太太的威力，高如海跟林斌一商量，直接派人进山去接替。 乔雨薇有些担心，“他家那老太太能作的很，金萍姐一看见她比看见地主老爷还害怕呢。我是担心她这个样子万一要是出了啥事，等吴连长回来可咋交差啊？” 高如海听着就皱了眉头，“我派人二十四小时守在病房门口，不过有些事我们也没办法说。对了，听小李说早上那老太太是你骂回去的？” “倒也没骂啥，我就是吓她，要是再闹，她儿子工作就没了。” 乔雨薇这是打蛇打七寸，老太太不心疼儿媳和孙子，还能不在乎自家儿子？ “那这两天你再辛苦下，帮着盯着些，等老吴回来了就好了。” 乔雨薇听着点了点头。但却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老太太那样子看着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今天早上暂时是被吓唬住了，但谁知道时间一长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关键是李金萍的精神状态，现在是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这样下去，不用打胎药，自己就给自己吓掉了。 可情绪这事不是三言两语的安慰就能缓解的，只能盼着吴连长能回来的快些了。 高如海又陪着乔雨薇上楼看了一眼李金萍，乔雨薇见人还睡着，便没有进去打扰，只在外面瞅了一眼就准备回家。 妇产科病区的护士们是见惯了乔雨薇的，可此时冷不丁看她和高如海一起肩并肩走进来，顿时激动起来。 “还真两口子啊。” “这还能有假？李干事早上亲口说的。” “站在一起看着还挺配的…” 她们一路目送两人进来又出去，眼里均是止不住的羡慕，“高团长看着真精神，乔雨薇的命还真好。” 有人点头，也有人不禁幻想道：“我以后也要找个当兵的。” “那还不简单，你去骨科病区转一圈，保准能挑一个。”他们这可是驻地医院，里面的病人有一半都是当兵的。 “哎呀，我才不去呢。昨天小何还跟我抱怨呢，说她看护的一个军人术后综合症，脾气大的很，整天不是赶人就是摔东西。我要找，也是要找高团长这样脾气好的，你没瞧见，刚才他跟他老婆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那个温柔哦，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人骂她不害臊，人家夫妻两个说话，她观察的那么细致干嘛，骂着骂着又笑成了一团。 陆文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手在导诊台上敲了几下，板着脸问道：“说什么呢？七号床的体温量了没有？” 大家这才禁声，赶紧各忙各的去了。 回去的路上，高如海见乔雨薇半天没说话，问道：“还在担心老吴家的事情？” 乔雨薇不无感叹的说道：“我在想那老太太早上的话，儿媳妇肚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能轻易说出不要了这种话呢？” 一个人到底要多么愚昧无知，对生命轻视到什么程度，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乔雨薇想起之前到处求医问药，只为了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李桂芳，还有常年喝药的闫晓琳…有人为了一个孩子可以无限忍耐，有人拥有了却不知道珍惜。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回到家里，乔妈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开饭了。两人是双胞胎，五六岁的样子，穿一模一样的水红外套，一左一右扎着两条羊角辫。脸圆圆的，坐在餐桌前乖顺的自己吃着饭。 乔妈看见他们回来，说道：“我怕孩子饿，就先让她们吃了，还有一个菜在锅里热着，你们要吃，就自己去端。” 乔雨薇此时也没什么胃口，道：“你们先吃吧，我们等会儿再说。” 等到乔妈带着两个小丫头吃完了饭，再哄着她们进卧室去玩，才问道：“情况咋样了？吴连长回来了吗？” 中午的时候，乔雨薇想着她妈要看孩子，再赶着饭点做饭的话肯定要忙不过来，便没有回家直接在医院食堂里吃了。 乔妈一天没有看见她，自然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情。 乔雨薇看了一眼高如海，义愤填膺的将那吴家老太太的可恶给她妈学了一遍。 乔妈听罢，叹道：“造孽啊。我原先还以为婆媳两个吵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乔雨薇跟着感叹，“那老太太迂腐的很，一直说什么女孩儿就是赔钱货，她也不想想自己也是女的，再说了，要是没有女的，这世界哪还有男的什么事啊？” 说完，才想起高如海还在旁边坐着，又找补道：“我就是比较气愤，没有抨击男士的意思。” 高如海默默点了下头，却还是隐隐有种被攻击了的感觉。他想说其实男的作用还是有的，毕竟这是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可这会儿的氛围再纠结这个，似乎不太合适。 两个小丫头在卧室玩了一会儿，就出来拉着乔妈进去陪她们，乔妈这才收住了话题，只道：“你们赶紧去吃饭吧，吃完顺便把厨房也收拾了。”进去的时候，不由叹道：“这带孩子可真累啊。” 乔雨薇就去厨房端菜，乔爸早吃完出门遛弯儿去了，此时饭桌上就他们两个。 两人吃完饭，乔雨薇站起身打算收拾碗筷，突然高如海也站了起来，“我来收拾。” 乔雨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高如海已经从她手里接过碗筷自己端到厨房去了。 乔雨薇不由追着问了一句，“你会刷吗？” 外面回了一句，“会。你歇着吧。” 一直到高如海收拾完厨房进来，乔雨薇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深究，今天这是怎么了？抢着干家务？ 最后想来想去，想到应该是觉得自己今天骂走那老太太也算是帮了他的忙，这才礼尚往来主动干家务的。 这么一想通，乔雨薇也就不纠结了。等乔妈哄睡了两个小丫头，乔雨薇便也早早就上床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姚大姐就来了，手里还端着两碗荷包蛋。 乔妈一看，道：“来就来，干啥还端饭啊？” “这是给孩子的。”姚大姐将碗放到餐桌上，招呼两个刚起床的小丫头过去吃。 “吃的饱饱的哦，过两天妈妈就能回来了。” 乔妈听着叹了口气，“昨晚睡到半夜还哭着找妈呢。大人受罪，孩子也跟着不好过，唉…” 谁说不是呢？姚大姐想到，第一晚在自己家睡的时候，哭闹了一晚上找妈妈，最后还是她哄着说早上给她们做荷包蛋这才哄着睡着了。 “人咋样啊？啥时候能出院？”姚大姐有些奇怪，“之前我看她孕相挺好啊，怎么一下能气到出血呢？”这气性也太大了，再者，“吴连长他老娘也是，你跟个孕妇置什么气？这个节骨眼儿上，好好哄着不就行了吗？” 乔妈听着就将乔雨薇昨晚说的又跟她原样说了一遍。姚大姐一听，直接倒吸了口凉气，“这老妖婆，是魔怔了不成？” 都已经五个月了，孩子都成型了，她也不怕折腾出个一尸两命，儿子恨他一辈子。 她生了两个都是儿子，所以在孩子方面没有受过婆母的磋磨，后来她跟着丈夫东奔西走的，公婆就留给了小叔两口子侍候，一直侍候到公婆归了西，弟媳妇儿也没跟公婆生出什么嫌隙，反而处的比闺女还要亲。 她见惯了，还以为这世上婆婆都是这样的好人呢，此时听了吴家老太太的所作所为，简直难以相信。 看着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吃荷包蛋的两个孩子，姚大姐更是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那老太太心思这样狠，该不会平时就虐待她们娘儿三个吧，那李金萍平时跟咱们聊天话都不敢多说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她性格就是那样，没准儿就是平时受惯了她婆婆的磋磨，胆子被吓破了。” 乔妈听了，赶紧看一眼孩子，提醒姚大姐，“孩子在呢，小声些。” 姚大姐依旧觉得心里气不顺，“不行，等吴连长回来，我可得好好跟他说说，老婆孩子可不是这么磋磨的。那老太太再作，就让送回老家去。”可不能惯着。 乔雨薇从房里出来，听见这话觉得不现实，“那老太太就吴连长一个儿子，咋可能给送回老家去呢，要真这样做了，只怕他出门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即使老娘再有错，可一个不孝顺的帽子扣下来，只怕也够他受得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住一块，天天受那恶婆婆的气？姚大姐是个热心肠暴脾气，觉得这事要是搁在自己身上，她肯定受不了。 乔雨薇边吃早餐边出主意。 “照我说啊，这事还得金萍姐自己立起来。你想啊，她们婆媳两个朝夕相处，吴连长就算是回来了，也不可能不上班天天呆在家里看着吧？那老太太不就是趁着儿子不在磋磨她吗？我要是她，这以后的日子就得反过来了，男人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男人一走，你别想占我一点便宜，要吵架是吧，我一个年轻人还吵不过你一个老太太？” “我气一气，少活两三年，可我往后还有几十个两三年等着呢。老太太气一气呢，少活两三年，兴许当场就…哎哟！” 乔雨薇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妈狠狠一巴掌拍到背上，疼的她直接跳了起来。 “妈，你干啥？” 乔妈看了一眼正从外面进来的高如海，瞪她：“当着你婶子面，胡说啥呢？”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乔雨薇辩解，端着碗移到离她妈比较远的位置上去了，将原先那个位置让给了高如海。 高如海一进来见姚大姐在，打了个招呼，才坐下吃早餐。 姚大姐对乔妈道：“要我说，雨薇这个主意就是不错，李金萍就是胆子太小了。” “那婶子，等金萍姐出院了，你记得把这个办法跟她说说。”乔雨薇说完，端着碗跳起来就跑，堪堪躲过了她妈的第二个巴掌。 跑到院子里，气还没有喘匀，就看到李干事从自家大门里进来了。 “李干事，你咋来了？找你们团长？” 李干事脑门上全是汗，看见人赶紧说道：“对，找团长…” 乔雨薇刚想帮他喊人，又听他喘口气紧接着道：“嫂子，我也找你。” “找我干啥？”乔雨薇心里一紧，“金萍姐又出啥事了？” 这时，高如海闻声已经从屋里出来了，紧随其后跟着的是乔妈和姚大姐，她们都听到乔雨薇那句“金萍姐又出啥事了”。 李干事一看到高如海，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团长，嫂子，你们快去看看吧？吴家那老太太大闹妇产科，守在手术室门口硬是不让人家产妇进去生孩子，我们一上去拉就扬言说要撞死在走廊上。” 真是实在没办法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找到领导家里来。 乔雨薇进去拿外套，饭吃了一半也顾不上了。 “闹总得有个缘由吧？又是因为什么？要见儿媳妇？” 李干事道：“她听说陆大夫是金萍嫂子的主治医生，就缠着陆大夫要她帮忙把孩子拿出来…” 姚大姐听得直咂舌，“这老太太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乔雨薇和高如海急匆匆赶到医院，闹剧还没有收场。 吴家老太太正盘腿坐在走廊中央哭诉着自己这一辈子的不容易，陆文清被纠缠着不让走，脸色难看的站在旁边，周围围了一圈议论纷纷的患者和护士。 乔雨薇放慢脚步听了几句，有骂的，也有同情她的。 李干事嚎了一嗓子，“都让开，我们团长来了。” 人群自动开了口子，乔雨薇两口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 老太太看到乔雨薇，明显瑟缩了下，但下一刻看到高如海时直接扑了过来。 “高团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这些人欺负的我老婆子活不下去了啊。”直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乔雨薇紧走几步，直接将高如海隔开，她双手扶住吴家老太太的胳膊，大声问道：“婶子，你就说句痛快话，你找人家陆大夫的麻烦到底是要干啥？” 老太太愣了一下，想摆脱乔雨薇的钳制，谁知道乔雨薇刚吃过早餐，一身力气还没有用呢，此时正好用在她身上。老太太挣扎了两下，没有摆脱。 只得哭道：“我就是求她，求她看在我老婆子可怜的份上，让帮着把孩子拿出来。”说着，又希冀的看向乔雨薇身后的高如海，“高团长，你是我家海生的领导，我家的情况你最清楚了，要是这胎闺女生下来了，家里又多一张白吃饭的嘴，以后再生儿子，可怎么养活得了？” 还想着再生儿子？乔雨薇都被她气笑了。她扭头问陆文清，“金萍姐情绪怎么样？” “被吓得不轻。” 乔雨薇听了，心一横，说道：“婶子，是这样，做手术得要家属先签手术同意书，既然是你主张手术的，就你代替吴连长签好了。” 乔雨薇这话一出，老太太立刻不哭了，这是同意了？ “我签，我签。”她连声道，生怕晚一秒对方再反悔。 “不行…”陆文清见乔雨薇答应，顿时就变了脸色，阻止的话刚要出口，就看见高如海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乔雨薇当着老太太的面让护士去准备手术同意书，又问她，“你知道啥是手术同意书不？” 老太太茫然摇头。 乔雨薇当然知道她不知道，便给她当场科普，“这么大的孩子，手术的风险很大，一旦出现意外，轻了就得摘掉子宫，重了呢一尸两命，大人和孩子都没了，让你签字的意思呢，就是你要承诺，一旦出现意外，责任都在你，跟医院没有关系。” 老太太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啥叫大人和孩子都没了？啥叫要摘掉子宫？要是大人没了，或者子宫没了，那以后还咋生儿子？ 要说老太太在家属院还真没有白待，起码知道女人生孩子用的是子宫。 “这我不能签，你必须给我安安全全的把孩子拿掉。” 乔雨薇见她当场反悔，也开始摆烂，“不签字就算说破大天去，那手术也不能做，这是人家医院的规矩。” “雨薇丫头，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要是真签了这字，海生回来该恨我了。”老太太试图讲道理。 “你不签字，那不就是想让人家大夫给你背锅吗？手术是你闹着让做的，不能出了事你不承担责任啊，婶子，你也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做人可没你这么做的。”乔雨薇连骂带嘲讽。 被支使着去准备手术同意书的护士这会儿才算是看明白了，本来先前还犹豫，这会儿立刻跑到导诊台，胡乱拿了一张纸，跑回来就要往老太太手里塞。 “大娘，快签吧，签了我们大夫才能做手术。” 老太太双手背到身后，身体使劲儿往后缩，“我…我不识字…” “不识字就按手印。”乔雨薇并不想轻易放过她，对那护士道：“去准备印泥，让我这婶子清清楚楚的按个手印，还有她今天的话你们也要记下来，到时候一五一十的说给吴连长听，省的人家好好的媳妇儿没了，到头来把责任全怪到你们的头上。” 围观的群众里，总有几个当婆婆的。要说之前还有因为身份立场相同同情老太太的，此时一听手术风险，立刻就转了立场。 想要儿子没错，可你不能活生生逼着儿媳妇去死啊。这老太太也太狠心了些。 周围人纷纷指责起来，有那脾气爆的，直接就大声骂了出来。 老太太先前还死扛着，等看到周围人的指头几乎都要戳到自己脸上了，直接嘴唇一哆嗦，“嗷”的一声撅了过去。 乔雨薇可不管她是假晕还是真晕，直接让人抬着送到病房里去。 正主走了，周围看热闹的这才意犹未尽的散了。高如海佩服的看着她，“还是你有办法。” 乔雨薇道：“我也没想到老太太道行这么浅，稍微一吓就吓住了。本来我是想实在不行，就让大夫给打一针镇定剂呢，先睡上几个小时，拖到她儿子回来了，到时不管再咋闹，咱也能交差了。” 老太太闹到这个地步，乔雨薇心里那点对老年人的怜悯早就没有了，此时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要了性命，怎么整治都不为过。 第44章 凭空断男女 李金萍早上又被吓得不轻，打发走了老太太，乔雨薇进去又是好一阵安慰，直到护士进来提醒让病人休息，乔雨薇这才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此时早已过了上班时间，乔雨薇想着跟高如海打个招呼，就得去上班了。 谁知道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高如海的身影，正想着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一个护士看见她问道：“雨薇，你找高团长吧？他跟陆大夫去诊室了。” 乔雨薇朝她道了谢，便到诊室去找。 诊室是大夫临时看诊的地方，只有一间大，乔雨薇过去的时候，见门虚虚掩着，没多想，直接上手推开了。 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情景——陆文清和高如海两人都侧身站着，距离挨的极近，关键是陆文清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时竟然红着眼眶。 乔雨薇心漏跳了一拍，并未错过陆文清脸上那抹一闪而逝的慌乱。 高如海稍稍后退半步，拉开了与陆文清的距离，才开口问道：“人睡着了” 乔雨薇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我来跟你说一声，这里暂时没事的话我就先去上班了。” 高如海微微点头，“你先去吧。” 乔雨薇看了一眼陆文清，“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去办公室的路上，乔雨薇忍不住想，高如海倒是问了个聪明的问题。那会儿他要是敢问一句“你怎么来了？”她就敢冷笑着反问一句，“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 从不到大看了那么多伦理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 到了办公室，张荣华立刻朝乔雨薇卖了个人情，“刚才周科长找你，我跟他说你家亲戚住院你去探望了，待会儿可别说漏了。” 乔雨薇朝他露出个感激的微笑。放下包，赶紧去周京立的办公室里报道。 乔雨薇一进去，三言两语先将早上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周京立一听，立刻表示十分理解，“病人的事情都是大事，你做的对。”又道：“我找你就是问你妇产科会诊的报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事情已经初步有了进展，乔雨薇本来也是打算今早跟他汇报进度的，此时就道：“策划已经出来了。不过我打算再参考一下往年咱们医院的一些大型报道，因为害怕太过标新立异。” 周京立一听，先让她把东西拿进来自己看一眼，等看完后，直接拍板道：“往年的报道不用参考了，就按照你这个来，你这个角度很新颖啊…” 任何工作最重要的是领导满意，乔雨薇见周京立一点毛病都没有挑，立刻就表示跟妇产科去对接。 周京立很满意乔雨薇的效率，但还是说了句人情话，“工作上的事不急，还是要先处理好家里的事，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我跟高团长也算是老相识了。” 乔雨薇闻言问道，“您跟我爱人之前就认识？” 周京立笑道：“怎么不认识？高司令算是我的老领导，之前经常听他说起高团长这个儿子。” 乔雨薇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张荣华小声问道：“没事吧？” 乔雨薇摇了摇头，朝他道了句谢，又道：“之前问你要的医院专题报道的存稿，要是没找到的话就算了。” “找到了，昨天我特意加了个班给你整理出来了，你看。”张荣华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资料。 乔雨薇接过一看，全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医院历年来的报道。这些资料全都按照年份和月份整整齐齐的糊在笔记本上，看的出来整理这些的人工作做的十分细致。 乔雨薇再次刷新了对张荣华的认知。刚开始以为这人就是个职场老油条，后来觉得是个有点儿本事的职场老油条，如今更是觉得这人不只是有点本事，只可惜他天生就缺少一些事业心，即使有本事也舍不得下力气，只想安安稳稳的混日子。 乔雨薇惋惜之余，对*别人的生活并不想指手画脚。拿着报道资料朝张荣华道谢，“那就谢谢张干事了，我会好好看的。” 等回到自己座位上时，徐永明又见缝插针的说道：“我刚才看你忙着找科长，就帮你接了一杯水。” 这也太热情了，乔雨薇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正想道谢，徐永明已道：“不用谢，咱都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说罢，还朝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乔雨薇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早上将策划再次完善一番，乔雨薇就到妇产科去征求意见，连带着之前在会议室拍的照片，都一并拿给何主任去审核。 何主任是个业务狂，平时只对自己专业之内的事情感兴趣，对乔雨薇拿来的这些琐事，只看了一眼就推给了陆文清，“你拿去给陆主任看一下，她要是同意，我就签字。” 乔雨薇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又跑去找陆文清。正巧碰上陆文清在看诊，她只好在外面等着，一直等了半个小时，外面排队的病人全都走完了，她才推门进去。 陆文清突然看到她，脸上出现了一丝戒备，抿着嘴唇一直盯着她走进来。 乔雨薇只好先开口道明了来意，并将文件摊到她办公桌上，“陆主任，你有啥意见尽管提，能改进的我们尽量改进。” 陆文清将策划案和照片一一看过，对于策划案，因为并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对着乔雨薇洗出来的照片，提了一堆的意见。 “这张我的衣领没有捋平，要是登出去会影响医院的形象吧？” 乔雨薇试图解释，“这张主要亮点在你跟和主任的眼神交流上，你看你们目光专注，精神状态十分好，我是从好几个相似的镜头里专门挑了这张出来的，衣领这个细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陆文清不高兴了，“乔干事，我们这行没有一个细节是可以忽略的。” “好，那就把这张拿掉。”乔雨薇妥协。 接着第二张，“这张我写字的姿势是不是有些怪，还有后面的头发跑到前面来了。” 乔雨薇看了一眼，这张的主角是贺副院长，要是拿掉也可以，反正贺副院长的镜头取的比较多，到时候也可以找一张没有陆文清的替换掉。 “还有这一张…” 乔雨薇脸上渐渐显出不耐烦来，她客气才来征求他们业务科的意见，陆文清倒好，直接将这次报道当成她一个人的选美比赛了。要真这么注意形象，当时为啥不从头到尾好好摆个姿势？ “陆副主任，这张要是再拿掉，报道里可就没有你的照片了。”乔雨薇看着她微微一笑。 陆文清脸色僵了一下，犹豫一瞬，才不情不愿的妥协，“好吧，那这张保留吧。” 乔雨薇终于能去找何主任签字了，路上忍不住吐槽，这陆文清真是生不逢时，像她这样的就应该生在四十年后，那个时候p图多发达啊，她就算是把自己P成了蛇精也没人说什么。 乔雨薇一早上的时间就做成了这一件事，还生了一肚子闲气，好在那吴家老太太据说一直躺在病床上无病呻吟了大半天，再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用她再去分心操闲心。 下午乔雨薇将照片拿去给孙副院长和贺副院长看。孙副院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宣传科的工作，看过没有什么失误大笔一挥直接签字了。到了贺副院长这里，他专门带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突然，他拿起一张问乔雨薇，“这张就很精神嘛，为什么要拿掉？” 乔雨薇一看，正是早上被陆文清嫌弃的那张，她为了不混淆，在背面用铅笔写了个“删”字。 乔雨薇笑着解释，“这张陆主任不喜欢，建议去掉。” “小陆？”贺副院长隔着老花镜看了一眼乔雨薇，问道：“什么原因？” “她嫌自己写字的姿势不好看，怕影响医院的形象。” 贺副院长一听，直接道：“年轻人嘛，不能太矫枉过正了，我看很好嘛。” 乔雨薇点头不住附和，“我也觉得不错，您要是满意那我重新加回来？” “加回来。”贺副院长一锤定音。 乔雨薇拿着最后确定的版本从贺副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忍不住想到，一入职场还真是身不由己，刚开始自己也想做个好人来着，但早上受了陆文清一顿嫌弃，刚才对着贺副院长还是忍不住茶了一把。 此举不可再，不可再啊。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吴连长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先是妻子抱着他哭的身体发颤，再是闻讯赶来的老娘，被几个站岗的战士挡在病房门口进不来，便扶着门框，眼巴巴的看着病房里面的儿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紧接着是医生和护士们的集体控诉。 吴连长一边安抚妻子，一边哄着老娘，中间还要不停的对着医生护士们道歉，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乔雨薇过来时正好和同样闻讯赶来的高如海遇上了。 高如海见场面混乱，便道：“咱们先回去，等老吴先解决完这些急事再说其他的。” 乔雨薇不肯，“我要说的也是急事。” 说罢，直接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吴连长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乔雨薇，但刚才已经从所有人的控诉中东拼西凑出了一个大概，待听到乔雨薇自我介绍说“我是乔雨薇”时，立刻就站起来，十分激动的握了握乔雨薇的手。 “乔同志，这两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乔雨薇也不客气，“你是得谢谢我，还有外面站岗的那几个人，要不是我们，你媳妇儿和孩子你大概是见不到了。” 高如海本来站在门口，一听乔雨薇说这话，生怕听在对方耳朵里太难听，不由叫了一声“雨薇”，道：“有话好好说。” 吴连长连忙道：“团长，这都是我的错，嫂子生气也是应该的。” 乔雨薇看他认错态度积极，也还算上道，这才语气上稍微缓和了些，“你之前不在，有些事情确实怪不到你身上，可你既然回来了，也该好好担负起责任来了。孩子都五个多月了，说不想要就不想要，你们到底咋想的？也太不负责任了。” 说罢，又扭头对李金萍道：“金萍姐，还是我早上那话，你们家老吴要是负责任也就罢了，要是不负责任，咱们那妇委会也不是吃闲饭的，你尽管去反映情况，我给你作证。” 李金萍哭着点头。吴连长连忙保证，“嫂子，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妥善处理，绝不会亏待金萍和孩子的。” 乔雨薇一顿连劝带威胁后，才肯罢休。临走又道：“两个大的这两天一直在我家呢，你安顿好了，记得早点来接。” 吴连长听了，又是一顿千恩万谢。 就像是一场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走时还好好的，等回来一切都被掀了个天翻地覆。 吴连长一直折腾到半夜，哄睡了妻子，又将老娘劝回病房，面对老娘不治了的威胁，他只好耐着性子哄，“怎么能不治？要是以后有了孙子，您这腿一直不好，怎么抱得动？” 老太太撩起衣襟擦眼泪，“我命苦啊，哪里还有什么孙子？” “总会有的，我先前说生完这胎再不生了都是气话。” “真的？”老太太不哭了，攥着儿子的手非要他给自己一个一定生儿子的保证。 “真的，妈，我咋会骗你呢。” 好不容易将人哄上病床，叫了护士来将骨折的地方重新包了。吴连长这才精疲力尽的回到妻子的病房。 李金萍心里虽然也怨他，可看他这样一副颓丧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他们是少年夫妻，丈夫从小没有父亲，因此自打结婚以来，对他们这个小家看的十分重。 当年也是一提干，就立刻接了自己来团聚，两个双胞胎女儿也是团聚后生的。要是没有婆婆，他们也算是人家羡慕的一对了吧。 想到这里，她柔声开了口，“柜子里有苹果，你要不先吃个垫垫，自打回来还没有吃饭吧？” 吴连长一听，差点流下眼泪来。自从踏进医院，所有人对着他都是指责，迄今为止，只有妻子对他说过这么一句暖心话。 他不由上前抱住了她，轻声安慰，“你别怕，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李金平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一时也忍不住有些感动，她试探着开口，“那妈那里？” “我先哄住了，你也知道，老太太这是心病，先糊弄着再说吧。” 李金萍听他还是这套说辞，感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冷意更是席卷全身。 她一把推开他，冷声问道：“你觉得还能糊弄的住吗？要是糊弄住了，老太太为啥会趁你不在逼我打胎？” 吴连长从未见过妻子这样冷漠的表情，连忙道：“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李金萍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冷着语气说道，“我早受够了你那一套糊弄，吴海生，我告诉你，这一次要么你妈走，要么我走，等我出院你决定好了告诉我。” 说罢，直接转身背对着丈夫，再不愿看他一眼。 吴连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这不是逼我呢吗？”他妈一个孤家寡人能走到哪里去，妻子更不用说了，怀着身孕，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的，更是能走到哪里去？ “我逼你？”李金萍压抑着哭声，“吴海生，你摸着良心说我什么时候逼过你？”质问罢，她又心一横，道：“好好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怕做一回坏人，今天我就逼你一回，老婆孩子和你妈，你选一样吧？” 说罢，望着丈夫震惊的目光更是觉得委屈无比。 “医生说了，我现在是神经衰弱外加恐惧过度，这次要不是人家高团长两口子，我坟头的草恐怕都要三尺高了。我死了就只当解脱了，只是可怜了我的两个孩子，那么小就成了没妈的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啊？” 又道：“外人尚且知道帮衬，你再看看你妈？出事的这些日子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让我打掉孩子，何曾问过一句两个孩子在家里是怎么生活的？” “妈也是一时糊涂，两个孩子也是她带大了，怎么会不疼…”吴连长犹自挣扎着解释，待看到妻子一寸冷过一寸的眼神，后面的话越说气势越弱。 李金萍今晚豁出去了，好一阵控诉，好似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似的。 夫妻两个吵得没完没了，后来还是外面值班的护士听不下去了，吼了一嗓子，“别说话了，别的病人还要休息呢。” 两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李金萍当了半辈子受气包，一朝发泄只觉得意犹未尽，吴连长则是悄悄松了口气，他从未发现妻子口才竟然这么好，再说下去他可真是要招架不住了。 不过这一顿吵架还是有些作用的，到了第二天，吴连长自己终于想出了个解决办法。 为了让妻子安心养胎，他决定让老太太在医院多住上几天，此时为了家里的和谐，多花钱也顾不上了。等出了院，他就写信给舅舅家，老太太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娘家了，先让舅舅接回去待几天，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 李金萍终于松了口气，能争取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毕竟老太太只有这一个儿子，她也不指望丈夫直接硬着心肠将人赶回老家去。 乔雨薇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帮两个小丫头梳羊角辫。 自从吴连长回来，乔雨薇就再没去看过李金萍了，只知道一家子都还在医院，两个孩子还得自家帮着照顾几天，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恰逢周末，姚大姐来串门，带回来了这个消息，还打听到了李金萍的出院时间，“要是不出意外，下午就该回来了？” “那他家老太太？”乔妈更关心李金萍那个婆婆的去向。 “且有的住呢。吴连长这次话说的很硬，坚决不让老太太出院，说是等能丢开拐杖了再说。” 那还真是有的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果然，下午的时候，李金萍来接两个孩子。 乔雨薇正和高如海在院子里乘凉，他中午回来后，下午难得不用加班。 见李金萍一个人进来，乔雨薇随口问道：“吴连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金萍好好歇了几天，面上终于有了红光，道：“他不敢见你，先回去收拾屋里去了。” 姚大姐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家雨薇现在可算是出了名了。” 乔妈问：“咋回事啊？” “她在医院对付金萍她婆婆那套，不知道谁传到家属院里来的，现在人人都说咱们高团长娶了个厉害老婆。”姚大姐说完又笑了一阵。 乔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这话可千万别传到亲家耳朵里去。” 说罢见乔雨薇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顾忌着女婿在，真想一巴掌拍上去。 “你以后说话过过脑子，不该说的别说，要不人家都以为我教了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儿出来呢。小高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李金萍知道乔雨薇这都是为了自己，当即解围道：“婶子，雨薇这性子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你可别再说她了。” 乔妈听着，缓了口气，朝李金萍道：“你把右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李金萍听着愣了一下，抬眼看到乔妈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犹豫了下，还是将右手伸了出来。 乔妈竟是要给她把脉。只见她摸上李金萍的脉搏，感受了片刻，看她一眼，道：“再换左手。” 李金萍又伸出了左手。 等两只手都摸了一遍，乔妈朝李金萍道：“你婆婆这次可要打眼了。” 从刚才乔妈要给李金萍诊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有心提到嗓子眼儿的，如乔雨薇，也有不明所以的，如姚大姐。 此时听见她的话，乔雨薇最先反应过来，“妈，你是说…” 李金萍慢了半拍，等听到乔雨薇的提醒，顿时睁大了眼睛，“婶子…”她一张嘴，眼泪先就流了出来，剩下那几个字竟不敢再问出口。 乔妈嘱咐道：“你回去好好保养，心要放宽些，孩子要是胎里受了病，以后可不好养大。” 李金萍抹着眼泪点头，千恩万谢的带着孩子走了。 姚大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妹子，你竟然会看男女？” 早在乔妈刚来，她就知道她之前是给人接生的，后来两人聊天的过程中，姚大姐也发现她懂些医理，尤其对女人的病症，家属院里偶尔有人问到她跟前，她总能说的头头是道。 可万万没想到她本事竟然这么大。 对上姚大姐震惊的眼神，乔妈淡定道，“八九不离十吧。” 她给李金萍诊脉完全是临时起意。刚才李金萍进门时虽然故作轻松，可眼底遮不住的疲惫却骗不了人，显然是强打起的精神。能不能生儿子在以前可能只是她婆婆的心病，可经此一闹后，恐怕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诊脉，要是女孩便只嘱咐她好好保养，谁也不会怀疑什么。却没想到是心想事成，她这一暗示等于是除去了她一块心病，有利无害。 高如海一直没有说话，但此时心里的震惊不比姚大姐少，他知道中医一道博大精深，有些人功夫到了一定的地步确实能通过把脉窥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岳母竟然就是这样的高人。凭空断男女，要是不借助影像设备，就连省里那些专家恐怕都做不到吧。 高如海坐不住了，从家里出来后直奔医院。 … “你要看李金萍的B超单？” 陆文清听着高如海道明来意，很是惊讶。 “你是不是想帮家属打听胎儿性别？”这是陆文清的第一反应，问完见高如海没有否认，心里微微有些失望，道：“医院里有规定你不是不知道，之前她家家属闹成那个样子，我们也没敢透露一点，你现在这样不是为难我吗？” 高如海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一心只想证实乔妈的诊断到底对不对，直到听到陆文清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冒昧了。 之前吴连长被逼的没有办法，找到自己吞吞吐吐说看医院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透露一下他爱人这一胎怀的到底是男是女，话未说完，直接就被他堵回去了。 医院里有规定，严禁透露胎儿性别，平时医生们都不敢，更何况在见识了他家老太太无理取闹的本事之后。 高如海顿了顿，解释道：“我并不是帮着家属问，只是我自己有个猜测急着想要证实。确实是我冒昧了。” 陆文清看他没说几句就要走，心里顿时就有些着急。 “哎…这件事我真的不能说，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不过，你要是有别的事情，要是有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高家的心病只有那一件，帮着解决的还是陆文清的母亲，要是她母亲都没有办法，旁人更是没法子了。 高如海想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耐着性子再等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一切都可证实了。 第45章 乔妈的本事 高如海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乔雨薇问他，“你刚才急着去哪儿了？” 高如海看着她，问起了另一件事，“之前妈给看的那个病人，叫李桂芳的，该来复诊了吧？” 最近事多，他不提乔雨薇都要忘了，此时心算一下日期，还真是，她道：“快的话应该再有个四五天吧。” 高如海听了，开始格外留心起来。 而关注这件事情的除了她，还有姚大姐。 要说姚大姐之前确实不知道乔妈还会治不孕不育。知道她会诊断男女都够她吃惊的了。 这天傍晚，姚大姐正在院子里赶着几只鸡进鸡窝里去。抬头就看见了一对陌生的男女，两人边走边往四周看来看去。 仔细一听，那男的说道：“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啊。” 女的道：“都怪你，上次我让你好好记下，你就知道敷衍我。” 男的道：“这些院子都长得差不多，再说，我当时确实是记得了的。”只不过当时情绪太多激动，再者，这都隔了一个月了，谁还记得住？ 姚大姐听着他们说的古怪，忍不住扬声问道：“你们两个找谁啊？” 女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声吓了一跳，扭头看见发声的人，犹豫了一下，才上前问道：“大姐，劳烦跟你打听一下，这乔家是哪家啊？” “乔家？哪个乔家？”姚大姐看着对方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心里将家属院里姓乔的过了一圈，好几家呢，他们到底要找哪一家？ 男人想了想补充道：“她家姑娘叫雨薇的。” “哦，雨薇啊，你找的是高团长家吧？”姚大姐顿时热情起来，“他们家还要往前走一段呢，你们等会儿，我带你们过去。” 两口子一听这话，赶紧朝她道谢。姚大姐摆手让他们不要这么客气，她迅速将鸡赶进窝里关上窝门，就从院子里出来了，正要关院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哦，上个月你们来过吧？我记得当时是雨薇领着你们来的，你瞧瞧我这记性。”姚大姐边问，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又来走亲戚啊？” 两口子对视一眼，小声道：“我们是来看病的。” “看病？”姚大姐听着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她再次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瞬间又添几分热情：“看病啊？啥病啊？” 两口子相互看一眼，均有些难以启齿。 姚大姐一看这模样，顿时也不好再追问了，道：“快跟我来，我带你们过去。” 乔雨薇从来都知道她妈医术不错，穿越之前也很有些患者曾经慕名而来，半夜三更点名要找她妈看病的，有些确实是疑难杂症，有些则纯属于盲目崇拜，孩子怀的好好的，非要她妈给看过说一句“一切正常”才能放心回去。 可自从穿越到这里，乔雨薇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妈的第一个狂热粉丝竟然是姚大姐，还有高如海这热切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李桂芳是吃完了第一个疗程的药，这才半刻都不敢耽误专门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的。 乔妈给她看过之后，问道：“同房了吧？” 李桂芳看了旁边她男人一眼，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男人也是臊的原地转圈儿。 姚大姐没想到乔妈平时看着挺斯文，偶尔一开口竟然这么生猛，没看小辈都还在一个屋里呢吗？ 却没想到乔妈下一句又接着道：“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吗？这种事情急不来，你当务之急就是调理好身体。” 李桂芳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乔妈转而说起用药的问题，“我瞧着倒是好了很多，手脚还凉不？” 李桂芳道：“按照您的方子吃了有半个月我就发现手脚不凉了，先前睡到半夜，炕是热的，可我手脚一点都暖不热。” 不止如此，之前因为治病，长期服用一些激素类的药物，导致她生理期常年不规律，自从吃了乔大夫的药，生理期也开始规律起来了。不过这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说，李桂芳凑近过去悄声说了。 乔妈听罢，点了点头，“换个药方，吃一个月再来。” 看她重新开方子，李桂芳她男人忍不住问道：“大夫，还得调理多长时间啊？” “最快也得半年吧，还得看个人体质，你爱人一半是胎里带出来的，一半是后天身体亏损太过。一时半会儿的也急不来。” 乔妈将写好的药方给他们，还是老规矩，让他们回去给当地大夫看过再去抓药。同时又嘱咐，“既然来了，你们两口子明天到医院去做几个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我看了没问题你们再回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两人赶紧点头答应。 乔雨薇问他们，“都这么晚了，你们晚上住哪儿？” 两口子这时犯了难，之前一心想着来看病，压根没顾上住的地方。 高如海将乔妈诊病的过程从头看到尾，心里有了数。这时想了想，主动开口道：“我带他们到招待所去登记一间房，今晚先住下来再说。” 也好。招待所离医院挺近的，先住一晚，明天早点去检查，要是结果出来的快，他们还能赶上晚上回去的火车。 乔妈便将他们两口子要做的检查都写到了纸上，嘱咐他们明天去了就按照这个顺序去检查。 李桂芳她男人一看，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顿时问道：“乔大夫，这怎么我还要做检查啊？” 乔妈道：“上回不就跟你说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自然要确定你们两口子身体都没有问题了，孩子才能生的出来。对了，上回我嘱咐你戒烟戒酒的，你做到了吗？” 李桂芳她男人一听，觉得伤到了男人的自尊，一开口就是抱怨，“我能有什么问题？这不是白花钱…” 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桂芳打断了，她生怕乔妈会不高兴，拍了她男人一巴掌，骂道：“听人家大夫的，你咋那么多话呢？” 骂完，又跟乔妈赔笑脸，“他听着呢，上个月回去我就让把烟酒都戒了，再说了那玩儿光费钱，现在戒了正好。” 乔妈点头，“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李桂芳两口子是懂得感恩的人，上回乔妈免费给他们看病，没有收取任何费用，这次再来，两口子怕她还是不收诊费，所以直接提了一篮子鸡蛋来。走时，乔妈嫌他们带的太多了，让拿回去一部分自己吃。要知道在乡下，好多人都是舍不得吃鸡蛋的，都是攒上十个八个，就拿到集市上去换东西。 两口子一听，说啥也不愿意再拿回去，直接将鸡蛋撂下，人就先跑了。 乔雨薇赶紧让高如海去追，“大晚上的可别跑丢了。他们身上估计没多少钱，你回头记得带他们登记一间最便宜的房间就行了。” 乡下人一般情况下对住宿环境没多大要求，相反，比起住宿环境，他们更在乎一晚上能省多少钱。要是高如海按照他自己的标准登记一间价钱较高的，他们也许啥话也不会说，但肯定能心疼一晚上花出去的冤枉钱。 等高如海走了，姚大姐感叹的道：“妹子，我这才发现你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有这样的本事咋不自己开门问诊呢？” 乔妈摆手道：“你高看我了，我这都是跟着村里的赤脚医生学来的，比不上人家正经学出来的大夫。” 乔妈说着就要留姚大姐在家里吃晚饭。姚大姐却是一脸的不信，心里总觉得她还有更大的本事没有展露出来。 想到自家还有两张嘴也等着吃饭呢，姚大姐一番感叹过后，婉拒了留吃饭的邀请，意犹未尽的回家去。 不想刚从高如海家门里出来，就碰上了迎面经过的严金花。 严金花一看见她，先就问道：“都这个点了，咋还串门子呢？” 姚大姐此时八卦欲燃烧的正旺，看到严金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家跟李金萍家住的近，这两天她家里再有什么动静没有？” 严金花道：“她婆婆不在，我看她精神状态还挺好的，对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听到她跟她家男人在院里说笑呢。”说罢，又感叹道：“你说说，这没有婆婆的日子就是好啊，我看李金萍这两天可算是缓过来了。” 严金花自己没有婆婆，所以这些话她说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她说完，却没想到姚大姐直接笑了，紧接着凑近她低声说道：“依我看她高兴可不止是她家老太太不在。” “那还有啥啊？”严金花疑惑。 姚大姐神秘一笑，“那天乔家妹子给把脉了，说怀的是个男娃？” 严金花听着先是一愣，下一刻直拍大腿，“真的？准不准？”又惋惜，“那她婆婆不是白折腾了吗？好好的一个孙子差点给生生折腾掉了。不过，高团长他岳母还有这本事？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姚大姐正色道：“那是你跟她唠嗑唠的少，我跟你说，会看男女算什么，女人要是生不了孩子，她也能给看好呢。” 严金花有些不相信，“姚大姐，你这说的就有些玄乎了吧？这乔家上咱们这儿来也有不老少时间了，之前咋没听人说过她的本事？” 姚大姐跟她说这些，是满足自己的八卦欲，这时说完却见对方一脸质疑的模样，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还不相信？你记得老刘家的那个大闺女不？先前不是说每个月那几天老是疼的床上直打滚吗？” “刘红梅？” 姚大姐点头。先前的时候，他家那大闺女一直是老刘家两口子的心病。十七岁上给定了亲，说的是一团一个营长家的侄子，本来只等着过两年年纪到了就结婚的。可那姑娘月经不调的事情被她家大嫂嘴长给传出去了，接着就有家属院里的老人分析这姑娘可能以后不好生养。 老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刘家大闺女不好生养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到了男方家的耳朵里，男方家打听了一番后就直接退亲了。自此以后闺女再去给别家说，别家也总是各种顾忌成不了。眼看着闺女一年年大了，老刘家两口子更是一日比一日着急。 姚大姐道：“他家先前还准备要是再不成，就让闺女回乡下她大伯家去，让在乡下找个不知根底的嫁了算了。这不，乔家妹子刚来那会儿听说了这事儿，就给说了个办法，也不用吃药，就在吃食上注意些。这都好长时间了，你去问问她还现在还疼不疼？” 姚大姐特意说这个例子，可不是信口胡说，而是前两天买菜时刚好碰上刘红梅她妈，她心里惦记着乔家妹子的本事，看见她时正好想起来，顺嘴就问了一句。刘红梅她妈自从闺女好起来后，心病总算是根除了，正恨不得天天说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好，此时正是瞌睡遇枕头，当下就拉着姚大姐唠了个没完没了。 严金花听完了这事，这才半信半疑。 下一刻又听姚大姐说道：“还有啊，找她看不孕不育的那两口子那会儿才刚走呢，你要是不信，明天她们还来，到时候你过来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本来就是个闲话，人家治不治病的跟她们也没多大关系，闲话说完就算了。可女人的好奇心和八卦欲总是无穷无尽的，严金花听姚大姐这样说，顿时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行，我明天也来看看。” 脸上那个认真劲儿，就像是即将要见证什么千古奇事一样。 第46章 该不是被骗了？ 乔妈和乔雨薇聊着天，一直等到高如海回来。 乔妈问他，“住进去了没有？” 高如海道：“给登记了最便宜的房间，看着住进去我才回来的。” 乔妈这才放下心来，又对乔雨薇道：“你明天要是工作不忙，他们做检查时你去瞅瞅，就做我写的那几个，其他的就没必要再花冤枉钱了。” 乔雨薇想了一下明天的工作内容，不确定自己上班时间能不能腾出时间来，但是他们两口子这些年各个医院都跑遍了，相信早对医院各个流程心中有数，倒是不用过于担心。 她道：“明天我看时间吧。” 乔妈交代完，又糊了一会儿纸盒，就先进去睡了。最近，李金萍家两个小孩儿接回去后，乔爸就从厢房搬出来了。现在厢房又是高如海一个人住。 乔雨薇见高如海不去睡觉，反而屋里转了一圈，坐到了自己旁边的沙发上，便问，“还不休息？” 高如海不答反问，“我看你写写画画一晚上了，在干什么？” 乔雨薇道：“最近医院有个专题报道，我第一次做，所以想提前多准备几个题目。” 妇产科与心血管内科、儿科的联合手术定在了后天，若是手术成功且确定没有术后并发症后，专题报道就要第一时间见报，留给乔雨薇的时间不多了。她虽然心里早就想了好几个报道方式，但还是担心到时候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高如海主动凑过来看她记在笔记本上的东西。上面好几个乔雨薇想出来的标题，他一一看过后，道：“你这些标题是不是太夸张了？” 乔雨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发现他点出来的几个开头全都是“震惊！”、“史无前例！”“国内首例！”之类的。 她道：“你没搞过宣传不知道，新闻报道最重要的就是迅速抓住读者的眼球。”她这个思路是穿越前跟短视频媒体上的一些标题党学的。虽然标题党一直被部分读者所诟病，但乔雨薇自己的亲身体会就是，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标新立异的标题确实会迅速勾起读者的阅读欲望。 一个令人瞩目的标题要是配上狗血的文字的确会让人反感，觉得是挂羊头卖狗肉，但要是亮眼的标题配上充实的新闻内容，大众自然也会觉得是相得益彰。 说白了，就是内容大于一切。 乔雨薇对此次的新闻内容很有信心，所以想想一些夸张的标题备用。 高如海听罢，对她的解释心存疑惑，实在是他看了这么多年报纸，确实没见过类似的报道。 乔雨薇觉得跟一个外行再讨论下去也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便催促他快去睡觉。 高如海转而又问道：“雨薇，你说妈真的能治好李桂芳吗？” 乔雨薇想了想，道：“看妈的样子应该没啥问题。” “其实我大嫂可能跟李桂芳得的是一个病。”高如海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事说出了口。却没想到对方听了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展露出来。 “你想让我妈给大嫂也看看？”乔雨薇道：“这不好吧？大嫂找的应该是专家级别的大夫吧？咱就是说了，她也不一定会愿意的。” 高如海道：“军区医院的杨大夫医术确实不错，她跟我们家也认识十多年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可大嫂喝她的药已经好几年了，却一直不见起色。” 乔雨薇心道，即使在四十年后，不孕不育这种病也不是百分之百就能治好的。乔妈积累了那么多年的行医经验，只能说比别人多了一些办法，但要是闫晓琳真的就是天生不能怀孕，恐怕乔妈也没有办法的。 更何况，乔雨薇突然转头道：“也许是大哥的问题呢？”要是问题在大哥不在大嫂，那大嫂这么多年的药不就是白吃了。 她说完，见高如海愣了一下，又道：“当然，我也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可能性，这么多年要不上，大哥就没有去查一查？” 高如海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道：“大哥当然也去查过，他确实没什么问题。” “那要是有机会你给家里提提吧，要是大嫂同意，我妈那边我去说。”乔雨薇最后道。 说完了这件事，乔雨薇觉得这下应该没事了吧。可扭头一看，高如海依旧还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上。她打了个哈欠，你不睡那我就先睡了。 “我先休息了，你出去时记得关客厅里的灯。”乔雨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时，高如海终于开口问道：“雨薇，我明天工作不忙，去医院跟你一起吃中午饭吧？” 乔雨薇伸懒腰的动作僵了一下，“你要是不忙，就回家吃呗，家里的饭比食堂的好吃。” “那你回来吗？” “我…我中午要去看李桂芳的检查做的咋样了，妈不是交代了吗？所以可能就在食堂吃了。” 乔雨薇说完这话逃也似的回了屋里。她黑着灯在床边上坐了半晌，一直没有听到高如海关灯出去的声音。 因为先前没有开灯，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再开了，乔雨薇只好抹黑脱衣服上床。 因为褥子是新棉花压的，还没用多长时间，人睡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但乔雨薇今晚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关门声，她心里才突然安静了下来。 高如海回到厢房，心里也有些乱。 之前林斌给他出主意，说是作为男人就是要主动些，高如海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之前他和乔雨薇相处融洽是因为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是有回应的，不像最近，无论他怎么主动，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两个人都有工作，高如海自己忙起来可能周六周日都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日常互动都少的可怜，更别说他先前还准备跟乔雨薇深刻谈一次了，实在是对方不给机会，而他也似乎不知道从何谈起。 … 陆文清是今天的门诊，刚坐进诊室就遇上了熟人。 “李桂芳？你们两口子怎么又来了？” 陆文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对上对面妇女讨好的笑，她还是尽量放缓了语气，劝道：“之前给你诊断的是我们何主任，可以说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大夫了，她既然都说没用了，你们真的没有必要再一趟趟的跑了。” 像她这类病人，陆文清从医多年也见过不少了，之前她就劝他们实在不行，也可以领养一个孩子，反正都是生命，只要是生命，其实在医生眼里都是一样的，他们当时出院时也是答应了的，可没想到这才没多长时间人又来了。 李桂芳听了，从外衣兜里掏出一个纸条来，“陆大夫，我们今天是来做检查的。你给看看？” 陆文清有些疑惑的从她手里接过纸条，看罢，问道：“谁给你开的？” “是我们又找的一个大夫，她交代让做的。”李桂芳保证道：“陆大夫，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麻烦你们的，就是做检查，求您给开个检查单子吧。” 这些都是常规检查，李桂芳先前不知做过多少次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做。陆文清还想再劝，门外突然有患者伸头进来催促，“医生，好了没有啊，咋这么长时间啊？” 陆文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对于这种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患者，再劝也只能是浪费时间，从医多年她早就见得多了。陆文清只好提笔给她开了单子。 李桂芳道过谢，拿着就走了。 陆文清看了一天的病人，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外面帮忙叫号的护士，“有个叫李桂芳的，就是今天早上第一个进来的那个病人，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护士道：“我去问问。”她这样说，心里忍不住佩服道，陆大夫真是太负责任了，一般情况下，前来问诊的病人，都是眼巴巴的等着检查结果出来，然后马不停蹄的就拿着来找大夫了，还得劳烦大夫亲自过问的病人不多见。 护士问完就来给陆文清答复，“李桂芳的检查结果一个小时前就出来了，她本人也已经拿走了。” 陆文清听着愣了一下，交代道：“你去了解一下，她怎么没来找我？” 那护士有些为难，“有些病人拿着检查结果就直接走了，她又没住院，我这也没地儿去找啊。” 陆文清听了，只好作罢。 没想到下班的时候竟在医院门口又遇上了，身边还跟着她家男人。陆文清问她，“你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咋没见你再来找我？” 李桂芳有些为难，“陆大夫，就不麻烦你了，这检查是人家乔大夫交代我做的，我直接拿回去给她看就好了。” “哪个乔大夫？”陆文清狐疑的问道。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遇上了骗子。 “你的检查是在我们医院做的，我做为给你开单子的医生，有权利知道检查结果。” “这…”李桂芳为难的看了他男人一眼。 他男人倒是比她果断，直接道：“陆大夫，你的好心我们领了，不过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个更有本事的大夫，她可说了，我婆娘生不了孩子的毛病她能给治好。” 陆文清一听，几乎百分之百就要确定他们是遇到骗子了，“哪个大夫敢给你们下这样的保证？李桂芳，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糊涂，当时候上当受骗就晚了。” 李桂芳男人一听，顿时就道：“咋能是骗子呢？人家乔大夫是给我们免费看病的，都没有收我们钱。” 不收钱就更加可疑了，要是正经医生咋可能给人看病不要钱？陆文清一想到这骗子竟还骗着病人到他们医院开检查结果，岂不就是准备打着他们医院的名头行骗？ “那大夫住在哪儿？你们带我过去看看？” 李桂芳两口子为难，“那不行，人家乔大夫不是专门开堂坐诊的，要是我们突然带陌生人去说不定人家一不高兴就不给我们治了。” 只有骗子才怕别人知道。李桂芳两口子本来是好心，但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这样遮掩，陆文清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双方正争执不下时，乔雨薇下班出来了。 “你们咋站这儿呢？”她是看着李桂芳两口子问的，问完才看向陆文清，“陆大夫，下班了？” 陆文清看看乔雨薇，又看看李桂芳，问道：“你们认识？” 乔雨薇点点头，“他俩是我妈的病人。” 乔大夫？乔大夫竟然是乔雨薇的妈妈？ 陆文清顿时变了脸色，“你妈会给人看病？” “是啊。我妈看妇科还挺灵的。”乔雨薇可一点都不谦虚。 这话说完，见陆文清脸色不善，又道：“陆大夫，我知道同行相忌的道理，可李桂芳是出院了我妈才接手的，应该不算是坏了你们的规矩吧？” 她说完，又问李桂芳道：“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李桂芳赶忙道：“出来了，我们都拿着呢。” “那你们跟我走吧。”说罢，径直带着两人回家属院了。 第47章 缺盐少醋 说巧还真是巧。严金花昨天刚听姚大姐说完，今天一早就在菜市场碰上了刘红梅她妈。 严金花顿时菜也不买了，就要挤着人过去。袁敏跟她一起来的，看她挎着篮子急匆匆要走，以为是嫌菜不新鲜，忙一把拉住，“干啥去啊？我看这菜挺新鲜的。” 严金花顺手将菜篮子给她，“那你帮我也买些，等回去我给你算钱。” 袁敏一头雾水的接了她的菜篮子，眼见着严金花挤过人群走了。这一头菜贩子问她，“刚才称好的还要不要了？” 袁敏忙转头应道：“要、要呢，除了这个，你再给我称点儿豆角。”她最近一直请假在家看孩子，因为她男人郭克俭进山里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这事还要从李金萍说起。李金萍她男人吴连长是三营的兵，归郭克俭管，吴连长因为家里的事临时被换下来了，替换他的那个人就是身为三营营长的郭克俭。 袁敏买完菜，转头再找严金花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跟刘红梅她妈搭上话了。刘红梅她妈袁敏也熟悉，那是个能说会道的，之前在家属院闲唠嗑的时候她是常客。 袁敏提着菜也过去打招呼。刚走近就听见严金花正说道：“真好了？真是因为高团长他岳母的方子？” 袁敏听的一头雾水。她不知道严金花是听了姚大姐的吹嘘竟然真的特意跟当事人证实来了。 刘红梅她妈一脸得意，“可不是？要说这真是个厉害人。”说实在话，先前乔妈刚说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多在意，毕竟她家闺女的毛病就连驻地医院的正经大夫看了都不起作用呢，只说让吃着药调理，啥时候能调好却说不上个确切的期限。后面还是她实在看着孩子每个月那几天疼的可怜，吃止痛药都不管用了，这才按着方子给做了半个月，也就半月个功夫，你还别说，还真是有所缓解。 “孩子自己说了，上个月的时候就感觉不像以往那样疼的厉害了，这个月直接连止痛药都不吃了。” 严金花一听，哎呦，这还真像是好了。 她拉着刘红梅她妈的手说道：“婶子，可真是太好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操心了。” 她说的是刘红梅的婚事。 说起来，女孩子生理期在现在的人眼里，绝对不是可以大肆宣扬的事情，可刘红梅她妈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姑娘年纪轻轻的，每个月疼的死去活来本来已经够遭罪的了，却还要被造谣将来于子嗣不利。 当初谣言刚出来的时候，刘红梅她妈也是咬牙切齿的打听了好久，想知道这话最开始到底是哪个黑心肠的传出来的，打听来打听去，最后竟然打听到了自家儿媳妇身上，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生生忍了。 现如今孩子疼的毛病总算是好转了，不好生养的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刘红梅她妈对什么脸不脸面的事情已经不在乎了，逢人就说自家姑娘已经没事了，碰上像姚大姐和严金花这样主动问的，自然更是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又一遍。 袁敏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个大概。等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才插话问道：“什么方子？婶子，你家红梅的病真的好了？” “可不就是好了？”刘红梅她妈越说越起劲儿，仔仔细细又跟她把方子的来历描述了一遍，最后又强调道：“本来嘛，当时她乔家婶子就已经说了，这肚子疼跟能不能生养根本没有关系，当初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肠的乱造谣差点害了我们红梅一辈子。” 严金花心道，这是连自家儿媳妇一块给骂进去了。嘴上却宽慰道：“现在不就好了？红梅这一好，先前没成的那家岂不是要后悔死了，没成也好，那家看着就不像是啥好人家，就算当初嫁过去了，也不一定有好日子呢。” 刘红梅他妈撇撇嘴，“那家不要脸的跟我家退亲没过半年就又找人说了个姑娘，不过后来我也打听了，结婚这么长时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呢。”说到后面更是觉得畅快。 严金花跟着附和，“该！” 袁敏则疑惑道：“我咋从来没听雨薇说过她妈竟然还有这本事？” 严金花看她一眼，“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李金萍她男人是你家老郭手底下的兵，乔家婶子早就给李金萍看过了，亲口说的她这一胎是个男娃。” 这下不止是袁敏，就连刘红梅她妈都有些吃惊了。刘红梅她妈反应了一瞬，迟疑道：“医院做检查就能看出来怀的男娃女娃，要知道这个倒也不难。” 严金花顿时感觉到自己先前的功课没有白做，她瞥了刘红梅她妈一眼，道：“先前的时候，吴连长是想托关系跟医院打听男女来着，不过听说人家医院死活不给说。乔家婶子是李金萍出院后自己诊脉诊出来的，可不是问的医院。” 刘红梅他妈听完这话，终于转过弯儿来了——她乔家婶子的本事越厉害，不就越能说明她对自家闺女的诊断没问题吗？顿时便顺着附和道：“是我想岔了，她乔家婶子是个有真本事的，我家红梅不就是例子？” 被人捧着说，严金花终于也体会到了姚大姐当初的快乐。她越说越上头，说到兴奋处，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人家看不孕不育也厉害的很呢。” 说罢，也不等对面两人是相信还是质疑，直接道：“听说今天就有人要找她看病哩，我准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就跟我一块去。” 袁敏有些为难，要是平时去了也就去了，可此时听了严金花的话，再眼巴巴的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好像是她不相信特意去证实似的。更何况她和乔雨薇现在关系不错，想去的话一时半会儿不容易说出口来。 相比之下，刘红梅她妈就比较痛快，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借口，“正好我想再去问问我家红梅的事情，你去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三个女人一台戏，八卦了半个早上，其中两人最后又达成了一致。严金花于是心满意足的跟袁敏提着菜篮子回家去。到了姚大姐家门口，更是跟她也提了一嘴菜市场上遇上刘红梅她妈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严金花一边坐在自家门前跟袁敏唠嗑，一边时刻注意着高团长家的动静，可注意了半个下午了，一直没见有生人进去。严金花不由嘀咕…姚大姐这消息到底准不准啊？” 袁敏看着她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咱们院里闲事不少，之前咋不见你这么积极过呢？” 说话的时候，袁敏家的小豆子跟严金花家的孩子边打闹边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两个皮猴子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心早就已经玩野了。此时一个扮如来佛祖，一个扮孙悟空，如来佛祖非要把孙悟空压到五指山下，孙悟空则一个怪叫，直往严金花怀里躲。 严金花被吵闹的不行，大声嚷着让他们进院子里去闹，要不就去写作业去。两个孩子自然不想写作业，立刻笑闹着跑走了。 严金花这才松了一口气，朝袁敏道：“孩子这事吧，有了不一定是好事，没有就一定不是好事。要是乔家婶子真会看生不出孩子的病，那得是多积福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我那远房表姐，哎呦，今年都快四十了，一直就没怀上过，整天被她男人磋磨的不像样子，要是乔家婶子真灵，我回来就给我表姐写信。” 袁敏听她这话，顿时想起来另一件事，“你说乔婶子要真会看的话，能管生儿子不？” 严金花乍听之下眼睛瞬间一亮，眼珠子一转就出了个主意，“你不是跟高团长她爱人关系好，改天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袁敏也只是好奇，她已经有了小豆子，生儿子对她来说并不是刚需，立刻道：“这咋好意思问？” “有啥不好意思的，”严金花不以为然，“你要是不问，那我可就问了，改天我亲自问问乔婶子去。” 两人正说着，突然远远看到家属院进来三个人，打头的一个看着像是乔雨薇。 严金花眼尖，看见后立刻跟袁敏确认，“你看那是不是高团长他爱人？” 袁敏等人走的又近了些，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肯定道：“我看着是。”又抬头看看天色，“这个点儿，该是下班回来了吧。” “她身后那两人是谁，看着面生。”严金花看着乔雨薇回了自家，这话问出口后，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这两个该不会就是来看病的病人吧？” 没过几分钟，待看到后脚跟过来的姚大姐后，顿时肯定了，“我看就是。快，咱们也去。” 袁敏扭捏起来，“不好吧，看着像是专门去看热闹似的。” “有啥不好的？就说是家里做饭没醋了，去借醋的。”严金花说干就干，直接跑到自家厨房拿了个碗出来。 袁敏一看，顿时一咬牙道：“那我就说是去借盐的。”也跑到自家去拿了个搪瓷罐子。 院子里玩的正欢的两个孩子一看，顿时嚷嚷道：“妈，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袁敏挥手赶他们进去，“回去看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回来就做饭。” 两人一个借醋一个借盐，自以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脚步匆匆就往高团长家去。 此时，乔妈正全神贯注的看李桂芳两口子带来的检查结果。 姚大姐眼睛都不敢错一下的盯着乔妈，等着下文，那模样简直比人家正经患者看着还要紧张。 乔雨薇将倒好的水放到她面前，道：“婶子，喝水。” 姚大姐敷衍的摆了下手，又盯着乔妈去了。 没一会儿，院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乔雨薇转头一看，又来了两个熟人。 严金花进门前说的轻松，可这时却将袁敏掀在了前头，正经说起来，她跟乔雨薇只是路上见了点个头的交情，不像袁敏，人家是正经同事，关系到底更近些。 乔雨薇一看见这两人，站起来招呼道：“金花姐，你两个咋来了？快进来坐。” 袁敏顺势挽上了乔雨薇的胳膊，给她看手里的搪瓷缸子，“做饭做到一半，家里没盐了，我来找你借一把。” 严金花也紧跟着道：“我也来借碗醋。” 乔雨薇听罢，心里寻思，这缺盐少醋的事咋就这么巧赶到一块去了。面上却道：“啥借不借的，你们先坐，我到厨房去取。” 说着就要去厨房，袁敏赶紧一把拉住她，回头看了一眼乔妈，这才小声跟她坦白，“跟你说实话，我是听了个闲话，实在没忍住，跟着来凑热闹的。”说罢还瞥了乔妈那边一眼。 乔雨薇顿时就明白了了，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听谁说的啊？” “嗐，家属院里都传遍了，传的婶子可神了，说是不仅看好了刘红梅，还看出李金萍怀的是个男娃，到底是不是真的？” 既然她们不是真心来借调料的，乔雨薇便也不急着去厨房了，拉着袁敏重新坐下，这才道：“刘红梅好没好我倒是没有听说，不过金萍姐怀的是个儿子确实是我妈说的。” 乔雨薇也不避讳，直接小声跟袁敏说起了来龙去脉，“你那两天请假了不知道，她家那老太太实在是个奇葩，好好的孩子竟然想逼着金萍姐给打掉，我妈也是看着金萍姐出院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人都恍惚了，这才给透了底。也得亏她没有单位，不然这事要搁在医院，就是看出来了也不能说啊。” 袁敏虽然请假了，但医院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的，毕竟妇产科病区的人她现在可是比乔雨薇要熟的多。 八卦嘛，本来就是可以跨越时间和距离的东西。 她道：“怎么没有听说，医院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听说你当时三两下就将那老太太给制服住了，你可真厉害。”袁敏是真心佩服她，“李金萍家离我们家不远，那老太太嘴碎，整天不是骂媳妇就是打孩子的，我们一天不是听见孩子哭就是大人哭，烦都烦死了，估计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遇上你这个克星。” 两人这边悄悄话说的眉飞色舞。乔妈那边看完检查结果，一看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为患者隐私着想，直接招手将人领进了屋里。 姚大姐和严金花本来就凝神闭气的等着下文，却没想到临门一脚人家直接不让看了，顿时心里就跟猫挠一样。 又听见袁敏说道：“等着看好了，等李金萍这胎生下来，看她怎么办？”即使真的生了个儿子，只怕婆媳两个已经离了心了，李金萍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当做啥事都没发生过吧。 严金花忍不住插话，“要我说那李金萍性子软，就算是再心里不满，说不定那老太太回来一揉捏，人家让往东又不敢往西了。” 袁敏不服气：“还不都是受气受惯了？可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受气的，要搁我身上，她要是好，我该孝敬就孝敬，要是不好，谁也别想给我气受，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过各的。” 得，这也是个没有婆婆的。姚大姐一听，虽然心里觉得说的解气，可这跟婆婆唱对台戏的风气可不敢兴起，连忙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再替人家抱不平了，人家李金萍聪明着呢，早上我还听说呢，她婆婆骨折了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好，吴连长要上班，家里缺个照顾的人，说是要将她娘家妈接到部队上来，到时直接伺候月子。” 严金花一听，顿时拍了一下大腿，“你们见过吴连长他丈母娘没有？我可见过，那年我跟李金萍一起结伴到部队上来，见过她妈一面，那可是个大字不识却一个人就敢扛着行礼出远门的人，你说麻利不麻利？” “金萍姐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帮手吧？”乔雨薇回过味来。 在场众人道，谁说不是呢？做媳妇的到底矮一截，难听的话不好多说，可两个亲家在一块儿，那就是你要是不尊重我，我也用不着客气了。 姚大姐叹道：“吴连长家今后可要热闹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她家正好凑够了三个。 乔妈给李桂芳两口子交代完，就将人领了出来。 两口子一边走一边跟乔妈道谢，又说已经定了晚上的火车票，这下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回去了。 姚大姐当着当事人的面不好问，等那两口子走了，才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你给看的咋样啊？真的能生？” 乔妈犹豫了下，看了一眼严金花和袁敏。严金花道：“婶子，你别见怪，我们也是听了你的本事才来的，到底咋样你就跟我们说说吧，说起来我也有个远房亲戚想要麻烦你呢。” 乔妈听了，这才开了口。她心里斟酌着只捡一些不暴露病人隐私的说给她们听。 “这治病啊不是万能的，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好，这两口子的症状主要是我先前的时候见过，所以就试着给他们配了些药，不过现在看起来，效果比我先前预计的还要好上一些…” 话未完，院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有人边推门进来边出声询问，“她乔家婶子在不在家啊？” 众人看去，刘红梅她妈来了，不过她迟了一步，患者已经走了。 刘红梅她妈进来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身后没人，只得停下步子朝门外催促一声，“快进来啊，你婶子正好在呢。” 在催促声中，进来的正是刘红梅。这姑娘先前也是个爱说爱笑的，这一两年因为谣言的事已经不大出门了，此时来到一个陌生人家，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到别人看她，顿时眼神躲来躲去，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刘红梅她妈看着有些不争气的拉了一把闺女，回头对众人赔笑道：“都在呢，饭吃了没有？” 乔妈给她拉了两个板凳，让坐下，道：“还没吃呢，她婶子，有事啊？” 刘红梅她妈坐下道：“还不就是我家红梅的事，她自从按照你说的办法调理了一段时间，确实好了不少，我寻思你再给看看？” 严金花心道，她还真是来真的，早上说是要为闺女的事情来，以为是借口呢，没想到这会儿直接把人给领过来了。 乔妈听了，也不推辞，直接让刘红梅把手伸出来给她看看，把完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刘红梅低着头一一答了。 在场众人都是女的，乔妈倒也没有避讳人，最后直接道：“依我看你这闺女没啥大的毛病。每个月那几天疼的也不是单你家闺女一个，好些人都有这症状，只是有些人症状比较轻，忍过去也就过了，有些症状明显就要介入治疗。” “我先前说的法子你给孩子继续用着。等以后结了婚，说不定自己*就好了呢。” 刘红梅她妈听了止不住的高兴，高兴之余，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婶子，我姑娘这毛病真不耽误以后…”最后“生养”两个字到底碍着姑娘面皮薄没有说出来。 乔妈听了顿时道：“好好的姑娘呢，咋会有这事？你别瞎担心了。”又道：“要是实在不放心，等以后结婚的时候，就到医院去做个婚前体检也成。” “啥是婚前体检啊？”刘红梅她妈一脸问号。 乔妈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婚前体检还没有普及呢，于是简单解释道：“就是检查男女身体好不好，结婚后能不能要孩子的检查，到时候去医院一说，人家医生都知道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检查，刘红梅她妈一听连声答应，表示到时候一定去检查检查，要是还有人造谣，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姚大姐听着道：“要早知道还能做这样的检查，红梅她妈，你早该带着姑娘去检查检查，也不至于白白耽误这么长时间。” 谁说不是呢？刘红梅她妈看一眼闺女，眼眶都红了，都是无知惹的祸啊。 见刘红梅的事情说完了，严金花就准备给乔妈好好说说自家远房表姐的事情，要是真能治好，表姐一家都得谢她。 却不想刚要张嘴，院门又被人推开了。 众人又齐齐看过去，心里同时忍不住吐槽，今天这是怎么了，整个家属院的人商量好了同一天来串门？ 等看清了来人，才发现是家属院门口电话亭的赵大爷。 赵大爷也不进来，推开门见人都在院子里，就扶着门框说道：“你家雨林来电话了，快出来接电话。” 乔妈一听，连忙应了一声，“这就来。” 应完声，边站起来边同乔雨薇道：“咋这个时候来电话了？” 乔雨薇猜测道：“算算时间，哥培训结束要考核了吧，会不会是这事？” 母女两人忙着去接电话，对其他事都没了心思，看够热闹的众人，包括话还没说出口的严金花，只好先各回各家去张罗晚饭。 几人一同出了门，严金花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同袁敏道：“我碗忘拿了。” 袁敏低头一瞧自己双手，道：“我罐子也忘了。” 两人顿时苦笑不得。打着借盐借醋的旗号去的，结果东西没借到，家当却丢了。 第48章 我们谈一谈 高如海本来惦记着乔妈看病的事情，下午下班想要早点回来，没想到临到下班时间又被突发事件绊住了脚，等解决完天早就黑了。 食堂晚上准备了宵夜，林斌提议两人一块去吃一口垫巴垫巴算了。 …自从你老婆上部队来，咱俩好久都没有正经单独一块吃过饭了吧？” 高如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咱俩最近中午饭不都是一起吃的？” 林斌斜他一眼，“少来，那是你老婆忙的没空理你，你这才退而求其次跟我到食堂糊弄一顿。不过说起来，嫂子还真是好久都没有来给你送饭了。” 林斌只是突然想起来感叹一声，说完见高如海没有接话，这才意识到不对，“怎么？你跟嫂子还没有和好？” 高如海烦恼道：“我说啥她都不接茬，一直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这是要跟你冷战到底？”林斌琢磨道：“你不会是还做了其他让人家伤心的事情吧？” “滚蛋。我能做什么事？”高如海并不想多谈。 两人到食堂，他难得的问林斌要烟抽，林斌摸遍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兜，才想起来，“我不抽烟，你忘了？” 高如海只好作罢。 林斌很少见他这么烦躁的时候，道：“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我今晚肯定陪你喝点儿。”说罢，又道：“我看你的样子，好像结婚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一个有老婆的人怎么整天比他一个没老婆的还要烦恼，难道婚姻本来就是个烦人的东西？ 高如海不知道，因为他的沮丧差点就导致林斌对自己以后的婚姻生活产生了怀疑。 还好高如海下一句话挽救了他的印象，“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吃住方面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高如海想到，至少岳父岳母对他是一如既往的好，每次下班无论多晚回去，岳母总要问一句“饿不饿？”、“要不要下碗面？”家里铺的盖的也有人定期清洗晾晒。 高如海少年时就当兵了，后来更是一年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以说乔家一家人的到来才让他对家庭生活重新有了概念。 在食堂吃完了饭，高如海重拾心情回家。他能当着好友的面表现心事，回家后却不能挂在脸上，还要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乔妈见高如海这么晚回来，照例问了一句，“中午包的饺子还有没下完的，我去给你煮一碗？” 乔雨薇这时候也还没睡，闻言道：“妈，我去给煮吧。”馅儿是萝卜大肉馅，她晚饭时也吃了，味道还不错。 高如海婉拒，“忙的有些晚，回来时刚在食堂吃过了，你们不用再麻烦的。” 乔雨薇听了这才作罢。看见高如海在客厅挂衣裳，乔雨薇想了想，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哥来电话了。” “雨林？他培训是不是该结束了？” 乔雨薇没想到他竟然记得，道：“说是马上就要进入考核阶段了。前段时间训练太忙，又要帮着厂里跑短途，所以一直没联系家里，今天说是考核前放了半天假，这才抽空打了个电话回来。” 高如海听着问道：“还说什么了没有？” “其他倒没有什么了。就说是城里热死了。” 今年是乔家一家人穿越后过的第一个夏天，跟往年比不知道怎么样，但是跟后世比，一家人都觉得这个夏天简直要热死了。 乔雨薇更是一回到家里就只穿薄薄的短袖和膝盖以上的短裤。 这种装扮放在后世没有什么，但在这个年代，乔雨薇发现人们还是比较保守的，家属院里的女同志，无论男女老少几乎都没有穿短裤的。 乔雨薇便只敢在家里穿。 此时，高如海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乔雨薇盘腿坐着跟他说话，他只觉得她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直打晃。 他微微扭过头去，作势咳嗽一声，才接话道：“城里是要比咱们这里还热一些。要不过两天等你放假了，咱们一块儿进城给雨林买个风扇送过去。” 往年家里是不用风扇的，一来高如海天天以部队为家，很少有在家里呆一整天的时候，二来，年年都是这种天气，他早都习惯了。 可今年不一样，刚一入夏，乔雨薇就整天念叨着热，苦夏的厉害，饭也不好好吃了，高如海一看这才托人买了一台落地的电风扇回来。 现如今这电风扇只要乔雨薇回来是必得要开的，热的厉害了甚至直接端着饭碗坐到电风扇底下去吃。乔妈说了好多次都不顶用。 听见他这样说，乔雨薇迟疑了下，“买电风扇得要票吧？”她记得之前买家里这一台的时候还是高如海托了人买到的，要是再买一台不是又得托人？ 高如海道：“没事，我记得大嫂单位每年对这些家电的指标都比较宽裕，等到时候我问问她，兴许有办法呢。”即使没有，到时候再找一趟于怀智也就是了，他一个国企的副厂长，弄到这些不成问题。 乔雨薇听了，这才点点头。 她体质实在怕热，此时风扇在旁边吹着，她手里还一刻不停的摇着扇子。 高如海看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雨薇，你想不想跟我谈一谈？” 乔雨薇摇扇子的手一顿，“谈…谈什么？” 高如海眼见她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心里微微一动，她是不是也如自己一般，并不是真的心里一无所觉呢？ “谈谈我们的关系。”高如海看着她，“雨薇，你来部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该熟悉的也早就都已经熟悉了，对我们的关系你是怎么考虑的？” 乔雨薇摇扇子的手慢了下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朝他道：“你是个好人。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不论是什么时代的男人其实都不喜欢被发好人卡。因为这个世界除了坏人就是好人，人家夸你人好，大概率都是因为其他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可夸的了。 高如海苦笑一声，“除此之外呢？雨薇，我们还是夫妻啊。” “可…可咱们两个的婚姻不是形式大于内容吗？还是说你有了其他的想法？” 乔雨薇忽然想起上次高如海和陆文清共处一室的情景。 她试探着问出口，“你是有其他的打算了吗？”他不会是想跟她离婚吧？乔雨薇慌了一下，这件事她之前可从来没有想过。 高如海目光深沉，不答反问：“那你呢？你有其他的打算吗？” “我？当然没有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跟你离婚。” 乔雨薇只想着赶紧撇清关系，却没注意到高如海听到这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有了别的打算呢。最近你好像一直都在躲着我。” “我没有。”乔雨薇想也不想的否认。 “那你怎么不来给我送饭了？” “为啥非要我给你送饭，你怎么不想着给我送饭呢？” “说啥话呢？”乔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里进来了，听见这一句，先是埋怨的看了一眼自家闺女，“你这孩子，小高工作那么忙，你咋能折腾他给你送饭呢？家里不是天天做饭？饿的话就回来吃。” 乔雨薇委屈道：“啥叫折腾啊？我之前还不是天天给他送，我都不怕折腾呢。” 乔妈一听，又待说啥，这时，高如海开了口，“妈，雨薇说得对，从明天开始我就给雨薇去送饭。” “那倒也不用。”乔雨薇忙道：“咱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吗？我也不是非要折腾你。”她把“折腾”这两个字咬的极重，说完还特地看了她妈一眼。 高如海一脸正色，“不折腾。” 乔妈本来是跟乔爸一边在院里乘凉，一边糊纸盒，刚才进来是准备再取一些纸盒半成品出去的，此时见他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直接不说话了，由得他们去。 等乔妈出去了，高如海又问，“你躲我就是因为我没给你送饭？” “当然不是。”乔雨薇心道，自己可没有那么小气，况且有些事情不止是谁给谁送饭那么简单的。 她认真看了他一眼，道：“如海，咱们现在这样其实就挺好的了，你是个负责任的人，我也会努力担起家里另一半的责任，我们既有牵绊又有各自的空间，再以后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如海沉默良久，这虽然不是他最开始想要听到的答案，但他也能感觉到，这已经是乔雨薇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坦诚了。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起身时说道：“那就说定了，我明天中午给你去送饭，食堂刚好要做红烧排骨，你爱吃的。” “哎，我不是说了不用…”乔雨薇话还没有说完，高如海人已经消失在了屋门口。她不由叹了口气，合着刚才最后一句白说了不成？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乔雨薇刚睡下，就被乔妈一把从床上薅了起来，“你这孩子，到底咋想的？咋能对小高提那种无理的要求呢？” 乔雨薇见她妈还不罢休，无奈道：“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 “话赶话也不成。”乔妈道：“咱白吃人家的白住人家的，你以后对人家小高态度好点。” “知道了，知道了。”乔雨薇催促道：“妈，你快去睡吧。要不明天起不来给你家亲爱的小高做早饭了。” 乔妈这才放过她，边走边道：“明天是要早点起来做白糖糕的，小高爱吃…” 第49章 “恩爱”午饭 催着乔妈去睡后，乔雨薇自己反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了半夜，第二天直接起晚了，洗漱后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得赶着去上班。临出门时高如海给她在饭盒里装了几块白糖糕，嘱咐早上有空了就吃几口。 乔雨薇自从换了工作，虽说也忙，但吃早餐的时间还是有的。 早上一进办公室，大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桌子烧水，泡茶吃早餐。乔雨薇入乡随俗，坐下后给自己冲了一杯营养奶粉，打开饭盒吃起了白糖糕。 正吃着，隔壁院办冯玉芝过来了。姚玉梅今天早上吃的是包子，见她进来，招呼道：“白菜粉条的，姐，来一个？” 冯玉芝摆摆手，“不吃了，不吃了。”又问，“你们科长呢？” 张荣华指了指里面的办公室，“早来了，在里面呢。” 院办的人工作的时间一般都是有规律的，常规文件怎么着也得十点之后了，早上一上班就来找人说明不是急事就是大事。 张荣华看着冯玉芝敲门进了周京立办公室，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只可惜人进去门一关，说话的声音又小，他抻着脖子听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只好放弃，等着冯玉芝出来。 乔雨薇没有张荣华这样的经验，心里虽然也奇怪冯玉芝今早的勤快，但却什么也没有问。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二次校正妇产科的专题报道稿件。 妇产科与其他两科的联合手术已经成功做完了，乔雨薇全程跟进，采完了照片后就要立刻投入新闻稿的刊发工作。 这是她调入宣传科以来独自完成的第一个大活，因此十分的上心，新闻稿经过前期的资料整理以及会诊和手术的全程跟采，乔雨薇早在动笔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在拿到妇产科的报告后，更是一天之内一气呵成完成了初稿。 今天的任务则是再次修改，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乔雨薇一字一句的斟酌着，期间还要应付几句徐永明的搭话。 过了一会儿，冯玉芝就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了。张荣华立刻笑问道：“冯干事，一大早的到底啥事这么急啊？” 他话一问出口，姚玉梅和徐永明的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冯玉芝说的轻描淡写，“没啥大事，都是常规工作，今年的义诊工作要开始了。” 三人一听，同时皱起了眉头，只有乔雨薇不明所以的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冯玉芝该说的说完了，就溜达到了乔雨薇桌边，道：“你看看他们几个的表情，这又不是让你们上手术台。小乔啊，你就别担心了，你是新人，咋轮都轮不到你头上的。” 乔雨薇一时没想明白，她这话是安慰呢还是给自己拉仇恨呢。这话说完，其他三人表情明显都不怎么好看了。别看平时大家都对她隐隐有些讨好巴结的意思，可真要涉及到跟自身利益挂钩的事情，可没人愿意主动献身。 乔雨薇朝她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冯玉芝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盯着她饭盒里所剩不多的几块白糖糕道：“哎呦，白糖糕啊，小乔，你早餐都这么丰盛？” 冯玉芝闲聊似的，说罢，又扭头对办公室里其他人道：“我也做过白糖糕，不好做，可麻烦了，还是年轻好，精力旺盛时间就跟用不完似的。” 毕竟是跟自己相关的事情，乔雨薇听到了不能装作听不到，况且冯玉芝这人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人就是个大嘴巴，喜欢说话，更喜欢说闲话，无所谓关系好坏，今天能跟这个人说那个人的闲话，明天扭过脸就能跟那个人说这个人的闲话。 乔雨薇道：“也不是我做的，是我妈做的。”说着，拿起一块给她让，“冯干事，你尝一块儿？” 冯玉芝开始以为乔雨薇说的是她婆婆，见乔雨微给她递，也没客气，接过尝了一口，夸道：“好吃。又甜又弹牙，还是热的呢，一大早起来做的吧？你婆婆妈对你可真好，人家都那样的身份了还亲自下厨。” 姚玉梅听见了，过来纠正道：“冯姐，小乔说的可不是她婆婆，她现在跟她娘家妈一块儿住呢。”说完，还朝乔雨薇确认道：“是吧，小乔。” 自家的事她倒是打听的清楚。 乔雨薇面无表情的把头偏到一边去。她跟姚玉梅打从一开始就不对付，两人平时基本都是见面不识、零交流状态，她今天破天荒的主动搭话示好，乔雨薇却并不想接受。 姚玉梅见乔雨薇完全不搭腔，顿时就有些下不来台。 冯玉芝几口将白糖糕吃完，就表示自己要回去了。张荣华嘱咐了一句，“冯干事，今年义诊咋安排的，有消息了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啊。”姚玉梅则跟了出去。 走廊里，冯玉芝看着四下无人，问道：“你跟小乔还没和好啊？”刚才乔雨薇那脸色转变的太明显了。 姚玉梅撇嘴道，“你也看见了，人家后台硬，看不上跟我说话呗。” 冯玉芝道：“那我可就帮不上你了。先前我是不知道你俩关系这么不好，这才劝你找她给你在林政委面前说说好话，要是早知道，我也不能给你出这主意。” 姚玉梅一听顿时急了，“哎，姐，别呀。你就送佛送到西，再给我说和一次呗，乔雨薇不给我面子可以，总不能不给你面子吧？” 冯玉芝平时为人虽有些自大，但该明白的时候可不糊涂，她道：“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捧我也没用，我一不是人家领导，二也没那交情啊。再者，妹子，你想啊，就凭你俩现在这关系，她不在林政委跟前给你下眼药就是良善人了，咋可能再给你说好话呢。” 冯玉芝带着几分真心劝道：“所以我劝你啊，这事儿最好别提，你自己再想想办法，说不定就成了，要是说了，保准成不了。” 姚玉梅听着不说话了，冯玉芝这才趁机走了。 乔雨薇不知道两人私下里的官司。她改了一上午的稿子，中午刚端着饭盒到食堂，果不其然就看见高如海进来了。 一食堂的人里，高如海个子又高，军装又穿的极为板正，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一进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等这些人看到高如海朝她走近，有认识的，更是边朝他们这儿看边窃窃私语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乔雨薇排着队已经走了半截，见他来，只好再次回到最后面，跟他一起重新排。 高如海手里端着两个饭盒，道：“下班我就过来了。” 乔雨薇看了下表，才下班十分钟，按照路程，他绝对是还没下班就开始动身了。 高如海看到她的动作，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道：“我第一次来你们医院，不知道情况，怕来晚了就没菜了。” 他说着，将两个饭盒摞起来拿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提醒前面的人动了，她该往前挪了。 今天天气好，乔雨薇穿着一件薄料子的水蓝色短袖连衣裙，他手搭在她肩头，手心的温度瞬间就传递到了她的皮肤上，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不自觉的就缩了一下肩膀。 高如海却像是毫不所觉般，继续推着她走。 乔雨薇只好跟着排队的人往前挪。挪了几步，冯玉芝和姚玉梅在旁边的队伍里看见了她们，冯玉芝笑着打招呼，“小乔，带家属来吃饭啊？” 乔雨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解释道：“他有些好奇咱们医院的菜色，就来尝尝。” 冯玉芝朝高如海笑道：“欢迎常来，看看我们医院的菜色跟你们的相比咋样？” 高如海就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期间，姚玉梅几次欲言又止，却在看到乔雨薇连眼神都不朝她那儿瞟一个的时候，又放弃了。 医院今天是两素一荤，素菜是炒土豆丝和炒包菜，荤菜则是一小块儿炸鱼肉。 乔雨薇吃着像是鲤鱼肉，刺贼多。虽说炸脆了，但她还是不敢把刺全部咽下去，生怕卡在嗓子里。 高如海看着她一根一根的挑刺，索性用筷子将她那块鱼肉夹到自己的饭盒里，又将自己带来的一饭盒红烧肉推到她面前，“你先吃这个，我给你挑。” 乔雨薇听见旁边的抽气声，赶紧道：“我自己会挑的。” 高如海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下一刻又埋头去挑鱼刺。 旁边立刻有人“啧啧”两声，“哎呦”道：“这也太体贴了。” 乔雨薇这下连耳朵尖都红了。 之前上学时有舍友喜欢在大家面前秀男朋友，每每当着宿舍其他人的面，就喜欢使唤男朋友干事，不是要他帮着拧瓶盖，就是让他帮忙跑腿买东西。乔雨薇一度觉得舍友太过矫情。 人嘛，还是表里如一的好。平时啥样就是啥样。要是平时啥都不帮着干，在人前表现的再好有什么用？ 没想到穿越一回，自己竟也矫情了一把。 “你也吃啊，吃完再挑，红烧肉都凉了。”乔雨薇看他光顾着挑刺，自己饭盒里的米饭一口没动，忍不住催促。 她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觉得挺好吃，便又给高如海也夹了一块儿。 旁边立刻就有人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小夫妻感情就是好，吃个饭都夹来夹去的。” 另一人附和，“就是，不像我家那木头，要是逮着了那好饭好菜，早就自己吃干净了，咋可能想的起我呢？” 耳朵里净是这些议论，乔雨薇的耳朵又红了一个度。高如海倒是十分淡定。他夹起乔雨薇给他的肉放进了嘴里，又将挑好的一块鱼肉夹给她，道：“味道不错，快吃。” 两人就这样在众人眼里“恩爱”十足的吃完了中午饭，高如海出了食堂就道：“雨薇，我下午进城一趟，晚饭估计赶不回来吃了。” “又去开会？那我下午跟妈说吧。”乔雨薇说完，一直将人送到了医院大门口，却发现之前高如海常开的那辆军用吉普就停在马路对面。李干事正站在车前等着。 “时间这么紧吗？那你干啥还来找我吃饭？”车都开到医院来等了，还浪费那么长时间挑鱼刺。 高如海朝她笑了笑，“不紧，时间正好。”说罢，又道：“快进去吧，我走了。” 乔雨薇看着他迈着长腿过了马路上了车，一直等车开到没影了，这才转身回了医院。 下午的时候，她将校正过的稿子又请张荣华帮着看了一遍。 张荣华见她找来，十分乐意。当下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帮着看了起来。张荣华不愧是宣传科的老人，看完后果真发现了两处用语问题。 乔雨薇一看，才发现自己是现代思维，在有些用语上过于新潮了，但在这个年代，她那些用语有些甚至人家都没有见过。她按照张荣华指出来的又一一校对着改了，这才拿进去让周京立审阅。 周京立从头看了一遍，指着她的题目——“刀尖上的艺术，一场母亲与孩子的双向奔赴”，道：“好，题目新颖、视角独特，雨薇啊，我发现你的文字功底真是不错，你真是初中学历？” 乔雨薇点了点头。 第一回单独写稿就被表扬了，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但面上还是道：“都是您指导的好，外面的同事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周京立十分满意她宠辱不惊的态度，肯定道：“咱们科室一直以来就有老带新的传统，你有啥不会的平时就多问多学，再者，你这些比较新颖的想法平时也要跟大家多分享分享，共同进步嘛。” 说完，大手一挥，直接签了同意，甚至都没有改动一个字。 等签完了，乔雨薇以为这就没事了，正准备出去，不想周京立又问道：“你这周末有事没有？” 周末是休息时间，当领导的特意问这么一句，一想就不是啥好事。 乔雨薇心里一紧，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又听他道：“咱们医院一年一度的义诊又要开始了，等文件各科室会签完，院里周末估计要组织骨干讨论会，你要是没事也来参加。”话里的意思她也成骨干了。 乔雨薇一听，果然是义诊的事情，顿时就有些犹豫。她不太清楚医院的义诊形式，可看今早所有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事，当下就有些为难的道：“周末啊，之前倒是跟我爱人说好周末要去城里看我公婆，不确定能不能抽出时间来。” 周京立一听，立刻道：“那就算了，还是家里事要紧，对了，你去了记得替我问候老领导，改天去了城里，我再亲自去拜访。” 乔雨薇笑着答应了。 或许是为表对她的重视，周京立又问，“那你觉得这次义诊工作谁参加比较合适？” 乔雨薇为难道：“科长，我还是个新人呢，来的时间短，对咱们科室同事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实在不好说。” 周京立这才作罢，临出门又让她帮着喊张荣华进来。 乔雨薇出来后，见姚玉梅不在，徐永明正弓着背趴在自己办公桌上，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在摸鱼看小说。 她叫了一声“张干事”，说道：“周科长让你进去一趟。” 张荣华一听，放下笔就要起身，乔雨薇又趁机小声提醒了一句，“好像要说义诊的事情。” 张荣华一怔，朝她点了下头，就敲门进去了。 乔雨薇重新回到自己工位上，徐永明问她，“咋样？让改的多不多？”科室里，一些重要的宣传稿，被科长改的面目全非，甚至推翻重写是常事。 乔雨薇道：“没改，直接签字了。”说着，将稿子拿起来给他看了一眼。 徐永明看着领导审阅那一栏龙飞凤舞的“同意”两个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字都没有改？” 见乔雨薇点头，他道：“快，拿来给我学习一下，你不是第一次写么？到底咋做到的？” 事实上，他想的是，乔雨薇第一回做，就算直接被打回来让重新写都不足为奇，要只是被改的面目全非那都算她水平高，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一个字也没改。 乔雨薇炫耀够了，就直接收进了中间带锁的抽屉，“等见报了再给你看吧。”宣传稿刊发之前对无关人等保密这是规矩。 徐永明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张荣华出来了，徐永明转身问道：“张干事，科长找你啥事啊？” 张荣华含糊道：“还不是稿子的事情。” 徐永明一听，便不再问了，生怕问多了，张荣华又让自己帮着分担任务，他本来就是作为照相人员进来的，文字水平也不高，一般情况下，科里的第一手稿件都不会让他来写。只有张荣华有时会将自己的任务分给他一些，偏偏人家资历老，自己又只是个临时工，常常敢怒不敢言。 张荣华出来就接着干自己的工作，一直等到徐永明出去上厕所了，他才走到乔雨薇办公桌前，朝她道谢：“小乔，刚才多谢你提醒啊。” 乔雨薇笑了一下，“顺嘴的事儿，不用客气。” 的确是顺嘴一提，但同时她也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来，给张荣华做个顺水人情，二来，算是给了他一个暗示，暗示自己对义诊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张荣华进去后万一周京立问他同样的问题，他推荐人时就得三思了。这一点乔雨薇算是吸取的姚玉梅的教训。 刚说完，姚玉梅进来了，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不再说话，张荣华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第50章 驾校考核 乔雨薇赶在周末来临之际将稿子发了出去。张荣华经验老道的说道：“周六见报，等你周一回来就能在办公桌上看到报纸了。” 收集报纸这事一直是徐永明负责的，但因为要求不严的缘故，对于有些不那么重要的小报道徐永明偶尔漏掉一些，也没人会说什么。 乔雨薇想着就看了他一眼，徐永明立刻保证，“你放心，我周六一早就来加班，保证第一时间拿到报纸。” 医院征订的报纸每天都有专人来送，要是遇上他们周末休息，那人就直接往门口保卫室一放了事，但这样一来，有些科室的人上班了去取报纸的时候就会多拿，导致后来的科室拿不上。 乔雨薇笑着谢他，“徐干事辛苦了。” 不过说到加班，乔雨薇又想起了义诊的事情，张荣华经过自己的提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应*该也是拒绝了，办公室一共就四个人，这样算下来，大概率就落到了姚玉梅的头上，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徐永明，只是不知道周京立是否已经给他们通知到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抱着这样的心态，乔雨薇毫无心理负担的下班回家过周末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把自己和高如海打算周末去城里给乔雨林买风扇的事情说了。 乔妈听了，当即就回房从床底下翻出了十块钱。 “大概是不够的，就当是个添头。” 乔妈手里的钱，一部分是家用，一部分是乔雨薇上交的工资，还有一部分是糊纸盒挣的，家用她肯定不会额外使用，但说实话糊两个月纸盒还没有乔雨薇一个月工资多。 乔雨薇和高如海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有拿，高如海更是道：“妈，这些钱你自己收着就行，风扇是我要买的，没有让你再添钱的道理。” 乔雨薇也附和道：“我身上还有工资，够花了。” 乔妈却不肯，在她心里，女婿给大舅子花钱，没有那个说法，只是他们现在人微力薄，能帮衬的地方少，很多时候也只是嘴上表示感谢，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就能捂着自己的私房钱，装聋作哑只看着别人花钱。 乔妈强硬的将钱塞给两人，想了想又嘱咐道：“雨薇，你们兄妹两个，反而是你这个当妹妹的最先开始挣钱，你哥那里你暂时就多帮衬着些，那孩子不是个胡乱花钱的，等以后挣了钱，我让他给你多还些。” 当父母的最记挂的总是过的最不好的那个孩子。但乔雨薇兄妹俩本来关系就好，从小到大也没有分过彼此，一个帮衬一个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乔妈这样特意拿出来说，反倒显得有些见外了，乔雨薇不乐意听，便道：“啥还不还的，我哥还能吃穷我啊。” 乔妈笑笑不说话了。自家闺女头脑简单，想不了那么多，但她说那话主要是说给女婿听的。闺女和女婿虽说是形式上，但总归人家现在是过日子的一家人，先前兄妹两个不分彼此也就算了，但时间长了，乔妈还是害怕女婿心里会有想法。 虽说理智上知道女婿不是那小心眼的，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过了一会儿，乔雨薇又问道：“妈，你跟我爸要不要跟我们一块进城去转一圈，顺便也看看我哥？” 乔妈自己是走不开的，她道：“上次来咱家的那个严金花你记得吧？说是她家有个亲戚找我看病，估计这两天就到了，我不好让人家空跑一趟的。” 乔雨薇知道她妈向来对病人极讲信用，又去看他爸。 乔爸也是摆手，“我周末约好了跟老甘好好杀两盘的，也去不了。”老甘就是甘政委，两人成为棋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平时甘政委要上班，想要下个痛快就只能等周末。 “下棋比你儿子还重要啊？”乔雨薇故意逗他，说完见他一脸不置可否的模样，只好作罢。 … 盐城机械厂，培训班周六进行最后的考核，上午理论，下午实操，成绩当天就能出来。 乔雨林计划了下，等周六考完了试，应该就能好好休息几天了，他早知道乔雨薇要进城来，到时候周日好好陪她逛一天，万一要是能多放几天，周日下午还能跟着他们回家看一趟爸妈。 他心里有了打算，对于马小强周六考完试晚上出去庆祝的邀约就直接拒绝了。 马小强道：“别呀，哥，这次咱们这些人要是都能过了，都是你的功劳，你总得给个机会让我们好好感谢感谢你吧。” “心里记着就行。”乔雨林说完直接上床睡觉。 “那等放假你有空了，咱们再一块儿？”马小强只好退而求其次。 跟乔雨林一个宿舍相处了三个月了，他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知道他不是个矫情的人，要是直接拒绝了你，那就是真不想去。相反，他要是想去，那也是答应的相当痛快。 就比如现在，床上人什么也没有说，但右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马小强高兴起来，“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就通知其他人。” 说罢，又听乔雨林道：“热死了，风扇移近点儿。” 马小强就屁颠屁颠儿下了床，抬起落地扇往乔雨林的床边挪了挪。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心甘情愿。 无他，只因为这电风扇是乔雨林搞来的，全宿舍都跟着受了益。 入夏以来，大家身上的汗就没有断过。再加上宿舍都是上下铺，空间小人又挤，一到晚上，就像是个蒸笼。 其他人还在咬牙生生忍着的时候，乔雨林忍不住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台二手电风扇，从此宿舍里终于多了一丝凉爽，大伙儿晚上睡得也香了。 感受到了一股凉爽的风，乔雨林这才舒服的喟叹一声，翻了个身。下一刻就听见马小强凑过来小声说道：“哥，我听说明天的考核厂里给定了淘汰率。” 乔雨林睁开了眼，“多少？” “好像说是百分之二十。”马小强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下午的时候最先从本地派宿舍里传出来的。” 乔雨林想到，那些本地派都是厂子弟，最先得到消息也不足为奇，但百分之二十这也太高了。 算来算去，把平时明显看着没法开车的那几个都算在内，也没法凑够百分之二十啊。 见马小强还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乔雨林怕打击他的信心，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没事，那几个平时连刹车油门都分不清楚的，厂里估计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样的人要是通过考试了，那不就成了马路杀手了？跟他们一块儿你敢上路？” 马小强听罢，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气，道：“哥，你说的对，肯定是厂里不想让那几个人过。” 他对乔雨林言听计从，心里早就已经十分信服了，跟他说这个没啥实际作用，也就图个安心，乔雨林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就像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爬到上铺去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考核开始，所有人都严正以待，就连那几个自觉关系过硬，平时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的本地派头头，此时都下意识的收敛了些，一脸严肃的盯着培训师傅。 培训师傅是厂里资深的老司机，站在最前面咳嗽了一声，说道：“理论考试开始，现在开始发试卷。” 乔雨林坐在最后一排。为防作弊，考场里的布置跟学校里的考试差不多，同一排每人之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他拿到试卷后，先是大概浏览了一下，哪些会哪些不会，心中已经有了数。 动笔之前，乔雨林左右看了下，马小强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宿舍其他人也均被安排在了相距较远的位置。看来厂里各个方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同一个宿舍没有一个是挨在一起坐的，这就导致他两侧两个人都是本地派。右手边的一个更是本地派的头头冯杨。 冯杨跟乔雨林打从进厂开始就不对付。他也是动笔之前先环视一圈儿，待跟乔雨林目光相撞时，直接冷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坐在前面监考的培训师傅这时高声提示了一句，“都自己答自己的，禁止交头接耳。” 他话音一落，培训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见钢笔透过薄薄的考卷戳在硬木桌子上的“哒哒”声。 本来是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乔雨林一个小时刚过一点就交卷了。他的水平培训师傅早就心里有数，拿到他的考卷，大概浏览了一下，就同意让他走了。 考过试的人都知道，要是考场里出现一个提前交卷的卷王，剩下的人心里的压力该有多大。 却没想到他们这个考场里卷王不止一个，乔雨林走了没过十分钟，冯杨也提着试卷起来了。这对于考场里那些还在奋笔疾书的人压力直接是成倍的增加。 乔雨林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干，就胡乱在附近的厂区闲逛起来。正好碰上田梦经过。 田梦知道他今天有考核，惊讶道：“你咋这个点儿就出来了？考完了？” 乔雨林道：“还没有，里面太热了，我提前交卷出来了。” 田梦不禁埋怨道：“今天啥日子啊，你还怕热？做完了就不知道多检查两遍？” “那有啥可检查？全都是文字，我还能跟考数学似的从头再算一遍？” 田梦听着不禁瞪了他一眼，“你这人咋不识好赖心呢？” 两人正说着话，冯杨主动过来了。他出来也有好一会了，先前躲得远远的，看见乔雨林都不想看见，此时凑过来完全是因为田梦。 田梦看见他时问道：“你也提前出来了？” 冯杨听见了几句两人最后的对话，听见询问，他的回答可就比乔雨林讨喜多了。 “做完我还检查了一遍错别字呢，你放心，妥妥的没问题。” 却没想到田梦听了只淡淡点了下头，就又扭过头跟乔雨林说话去了。 冯杨找了个没趣，脸色阴沉不定的站了半晌，转身走了。 等到考试时间结束，冯小强交完卷满头大汗的出来，跟乔雨林诉苦道：“厂里这是要培养大学生啊，那题出的比高考题都难。” 另一人讽刺：“你个小学没毕业的，还做过高考题呢？” 冯小强被漏了底，直接反手就是一巴掌。他手劲儿重，打的那人嗷嗷叫。 乔雨林道：“考过就行了，快去食堂吃饭，下午实操才是重头戏。” 众人于是成群结队往食堂去。 50-60 第51章 一家人是没有秘密的 吃完饭略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考核就开始了。 实操考核跟理论考核不同，考核地点直接设在了他们平时训练的场地上，场地边上竖起了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盐城机械厂司机实操考核”。 横幅下设主席台，五六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铺着蓝布，左右各放了两只红布包着收音头的话筒。 乔雨林等人在主席台前排队集合，厂里没有班的同事聚在场地周围当观众。 厂里领导依次入场坐到主席台上的时候，冯小强紧张道：“这场面也忒大了吧？咱们待会开车的时候领导们不会就在现场看了吧？” “你以为呢？”身边一人略带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咱们可是厂里甚至是整个盐城第一批经过正规培训的驾驶员，毕业的时候当然得隆重些了。”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顿觉身份档次上去了，脸上俱都显现出自豪的神色来。 乔雨林从主席台的布置看出了门道，最中间是于怀智，他是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厂长不在，他就是老大。他左手边是贺副厂长，主抓生产，右手边是周副厂长，分管人事。再往边上则是几个主要科室的负责人以及司机班的班长鲁正鸣。 各个方面的领导都来了，恐怕这次的考核标准不只是两门考试过了就行。 果不其然，等到主要领导讲完话，宣布考核正式开始的时候，就公布了最后总成绩的核算方式——百分之五十的实操加上百分之三十的理论，再加上百分之二十的平时出勤率。 有些人直接慌了，“还要加出勤率，之前也没说过啊。” “是啊，凭什么临时改考核方式？” “要什么出勤率啊，往年的司机也没这么考核过啊。” 出勤率有问题的大多数是厂子弟，所以最先开始议论的也是他们。 “往年也没见有开集中培训班的啊。”马小强怼了一句。 他心里是踏实了，他实操要比理论好，先前还担心折在理论上，这下好了，理论最后竟然给出勤率分了百分之二十，而他的出勤率得益于乔雨林每天的威逼利诱，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完美。 马小强看了一眼乔雨林，心里对他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他昨晚说的对，大家平时的表现厂里都是看在眼里的，谁能过谁不能过人家心里早就有了数。 不止是考核方式，一块公布的还有司机班今年的分派标准。 司机班分为两个班组，一个是短途班组，一个是长途班组，考核通过的人谁最后能分到什么地方去全得由主席台上的鲁正鸣说了算。 因为预估到这把稳赢，马小强心态上一下就轻松了，等别的人上场考核前，他小声问乔雨林，“哥，你想去哪个班组啊？” “长途班组。”乔雨林早就想好了。 “长途比短途可累多了。”马小强有些纠结，“不过长途比短途的补贴多。” 可以说各有利弊。 轮到乔雨林上场时，他心态轻松，操作上比前面人都要熟练到位。等他车稳稳停下，从车上走下来时，场边观众里有几个生产线上的姑娘直接红了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长的也太精神了。” 果真是技能的加持。 鲁正鸣也觉得长脸，看于怀智神色满意，趁机说道：“这是今年我们培训班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早上的理论考试是唯一一个得满分的。我打算给安排到长途班组去，长途班一直缺人不说，自从于厂长您来之后，咱们省外的订单量更是与日俱增，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于怀智听着就点了头，头点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跟他本人聊过没有？” 鲁正鸣语塞了一下，“这…每年分人都是咱们厂里自行决定的，要是跟每个人都商量，只怕咱们的工作不好做啊。”毕竟轻松的活大家都愿意干。 于怀智不置可否，只要求一会儿最终的分派名单公布之前要拿给自己过目。 事实上，怎么分派鲁正鸣心里早就有了数，不过是要等着考核结束，确认名单上的人都榜上有名了才能公布，要是有那意外淘汰的，那就得当场将人换下来。 于怀智的特意过问却有些打乱了鲁正鸣的计划，他坐下后又将分派名单在心中默了一遍。 等到考核完，最终成绩出来后，乔雨林理论、实操及出勤率三项均是遥遥领先，总成绩当然也是毫无意外的得了第一。马小强也是排在中上。 反倒有两名原先被寄予厚望的厂子弟现场翻了车。按照预估，本来早在分派名单上，但最后却全都因为出勤率过低被刷下去了，这两人之前的实操和理论都还挺不错的，鲁正鸣惋惜之余，众目睽睽之下，只好将这两人从短途班组里替换了出去。 等到最终的分派名单好了，鲁正鸣吹干墨汁，亲自拿给于怀智过目，却不想于怀智看完后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百分之八十的厂子弟都分到了短途班组？” 鲁正鸣看了一眼还在培训场地里等着公布最后的分派名单的学员，凑近一些小声解释：“咱们厂里对厂属子弟历来都有照顾政策，再者，长途班组责任相对重大一些，确实需要选一些好手进去。” 言外之意，这些厂子弟的技术都不如社会上招来的？ 于怀智直接挂了脸，将分派名单原样打了回去，并要求他现场重新改。 “既然通过了考核，那以后就都是厂里的员工，都要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重新调整一下。” 鲁正鸣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一时没了主意，只得那拿眼睛去瞅周副厂长，他是专管人事的，这种人员分派的事情没道理他就躲了的。 “周副厂长，要不您给拿个主意？” 鲁正鸣直接找上来，周副厂长这才开了口，“你们这分法也不能说是错了，毕竟咱们厂里的照顾政策历来就有的。” 鲁正鸣赶紧点头，谁说不是呢？ 下一刻，周副厂长却话锋一转，“但既然于副厂长提出了新的意见，那叫照他的意思执行嘛。”说完将名单重新还给了他。 这话看似说的漂亮，可仔细一想，什么实质性的意见却都没有说。鲁正鸣反应过来，气的在心里直骂娘，这些领导，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耍威风，等到真有事了一个比一个会躲。 既然正经的顶头上司都躲了，没道理自己一个人愁的头发都白了。鲁正鸣心一横，厂子弟和非厂子弟直接来了个五五开，又按照成绩，好的坏的两个班组也是对半开，等分好了，在写乔雨林名字的时候，鲁正鸣犹豫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将乔雨林叫过来亲自问过。 却不想乔雨林的回答正中他心下，鲁正鸣晒得黝黑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长途班好，年轻人嘛，就得有吃苦的决心。” 调整后的分派名单重新交上去，于怀智看过，这才点头表示了同意。 “公布吧。” 乔雨林和马小强均不出所料的被分派到了长途班组。马小强虽然害怕长途的辛苦，但一想到以后也能一直跟着乔雨林，顿时又觉得这不是个坏事。 唯一觉得有落差的是被分到长途班组的几个厂子弟，他们有些之前家长可是提着烟酒特意跟鲁正鸣打过招呼，妥妥的要去短途班组的，没想到临到头竟然变了卦。 这些人的脸丧的仅比落榜的那几个好一点，等晚上回去将这分派给家长一说，家长立刻就骂了起来，“这个鲁正鸣，收下我两瓶酒的时候不是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说着就要找他去，可人还没有走出家门，鲁正鸣竟亲自提着东西来还了，“老哥你见谅啊，本来名单都分派好了的，谁能料到于副厂长当场就给打了下来。” “于副厂长为啥不同意啊？” 鲁正鸣叹了一口气，“于副厂长刚调来的，对咱们厂里没啥感情，说是之前的福利政策都要推倒重来，看着吧，以后还有得折腾呢。” 说罢，摆摆手，表示不能再多说了，提拎着剩下的东西又往下一家还去了。 唉，今年这个夏天咋过的这么难呢？ 与他同有一叹的还有高如海。 此时他正在书房接收他妈的质问——是关于乔雨薇兄妹俩上回在郊区跟人家差点打起来的事。 “妈，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高如海装起了傻。 “你红姨从郝主任家的保姆那里听来的，你就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郝主任就是郝大强的父亲。高如海先前第一反应是小妹漏了底，没想到竟是郝大强这小子嘴巴太大，之前的嘱咐看来都白说了。 他装傻装不下去了，只得轻轻点了下头。 虽说之前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从儿子嘴里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程萍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用手捂着心脏，“我的老天爷啊，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敢的？”她看着儿子问道：“她不是刚从农村上来么？怎么就敢惹这样的事，那些人都是什么人，社会上的混子，混起来可是要出事的……” “妈。”高如海阻止她继续联想下去，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楚，“这事说起来最开始也是如欣起的头，雨薇也是为了帮她……” 却不想乔妈听完，更加心惊，“如欣也参与了？”她忍不住使劲儿拍到高如海的胳膊上，“你这个当哥的，这事情也敢瞒着家里？就为了辆自行车，你们就敢干这样的事情，要是真出了事情，十辆自行车都不够赔的。” “事情早就解决了。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久，您就别再操心了。”高如海嘱咐道：“爸那里您帮着瞒着些，雨薇面前您也别再去问了。” 程萍是个知道轻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单独将儿子叫到书房询问。但一听到儿子的嘱咐，再联想一下出事的时间，不禁恍然大悟，“你俩之前闹矛盾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事儿？” 高如海并不想多说，只道：“我俩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红姨在厨房心不在焉的做饭，见程萍进来，连忙问道：“如海咋说的？” 程萍心累道：“承认了。”又将高如海说的事情缘由简单说了一遍。 红姨倒吸了一口凉气，愁道：“真是雨薇？那些人不能惹啊，这以后可咋办呢？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传出啥不好听的，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程萍道：“说是那些人身上都有其他案子，都关进去了，也算是没啥后顾之忧了。” “真的？”红姨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乔雨薇下午跟高如海去百货商场转，回来时买了一台电风扇，此时正和高如欣在餐厅里讨论风扇的功能，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传进了厨房。 红姨听着，不禁道：“雨薇那里是不是得单独给说说？先前以为乡下人都老实胆小，没想到胆子大起来能吓死人，还有雨林，他现在在城里，以后免不了跟家里的孩子接触，要是孩子们学了不该学的，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程萍踌躇道：“如海专门说了，不让我提。要不，你去给安顿安顿？” “这我咋能说呢？”红姨顿时一脸为难，“我是干保姆的，人家是做少奶奶的，我去说算个啥？” “啥保姆少奶奶的？”程萍不赞同道：“现在是新社会了，咱家不兴那个……” 正说着，乔雨薇突然进来了，“妈，红姨，有啥要帮忙的没有？” “简单饭菜，都快做好了，没啥要帮的。”红姨扭头的时候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快歇着去吧，待会就能吃了。” 程萍也是面上不显，开口时语气跟往常没什么区别，“雨林快回来了没有？” 乔雨薇估摸了下时间，“估计快了吧。” “行，等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厨房里的谈话因乔雨薇的突然出现无疾而终。 乔雨薇从厨房出来，高如欣已经不见了，听见院子里突然有了说话的声音，便赶紧出去看。 果然是乔雨林回来了，高如欣跟个小女孩儿一样，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帮他拿东西。 “雨林哥，你拿的啥呀，咋这么重呢？” “苹果，我出来时正好在厂门口遇见了个挑着扁担卖苹果的，就多买了点，反正家里人多，能吃的完。” 他自己肩上还扛着两个大西瓜，西瓜用网套装了，一前一后正好搭在肩头。 红姨在厨房也听见了动静，出来后帮着乔雨林卸西瓜。 人齐了就可以开饭了。红姨上完菜，又将乔雨林拿回来的西瓜现切了一个，端上桌后直夸乔雨林会买，“这两天天气热，这西瓜汁水真多，正好吃了消暑。” 闫晓琳两口子吃饭的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牵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 这孩子乔雨薇早上来时就见过了，还给给了一块钱的见面礼。小名叫球球，刚满五岁，是高如海堂哥家的孩子，听说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抱到高家来，几乎是闫晓琳一手给带大的，因此在家里特别黏闫晓琳，此时吃饭还要挨着她，撒着娇“要婶婶喂”。 乔雨薇前两次来，因被他爸接回去了都没有见到，此次见到，也终于见识了一番闫晓琳温柔的一面。 只见她将球球抱到腿上，摸着头轻声细语的哄着。高父看着就颇为威严的说了一声，“好好坐着自己吃饭”，球球看了一眼他，直接将头藏进了闫晓琳的怀里。 闫晓琳看了一眼丈夫，高如山立刻打圆场道：“爸，球球还小呢，饿了才会黏人。” 闫晓琳附和道：“我也不饿，先喂球球吃饱了再说。” 高父“哼”了一声才不说话了。家里没有亲孙辈的孩子，球球又是从小在眼前长大，早就跟自己亲孙子没什么区别了。俗话说隔代亲，他的严规厉矩在这个小不点儿跟前总要打个折扣。 高如欣在饭桌上问起乔雨林的近况。 “雨林哥，我听二嫂说你们培训班今年考核，你考的咋样？驾驶证拿到了没有？” 乔雨林挑了下眉，毫不谦虚，“第一呗。不过，驾驶证得放完假才能发下来。” 高如欣立刻对他星星眼，“雨林哥，你好厉害啊，那么多人呢，竟能考上第一名。第一啥感觉啊，我从小到大还没得过第一呢。” 事实上，高如欣还是很优秀的，要不然也不能万里挑一考上大学，但在父母眼里，总是盼望着孩子能更优秀。 程萍道：“多向你雨林哥学学，啥事啊都看你有没有那股心气儿，别整天在学校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这话高如欣就不爱听了，顿时就撅起了嘴。 乔雨薇状似无意的岔开了话题，“哥，你放几天假啊？” “三天。”乔雨林夹了一筷子菜，道：“我被分到长途班了，估计一上班就得去出车。” “还是跟那位潘叔搭档吗？”乔雨薇知道乔雨林培训期间一直被潘金贵带着跑短途。 “不一定。潘师傅现在长途跑的少了，开始转跑短途了。” 高如欣听见乔雨林放假，一时又高兴起来，“雨林哥，你还没在城里好好逛过吧？正好这两天我跟同学约好去爬山，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 她这话问出口，程萍夹菜的筷子就顿了一下。 乔家一家人就是从山上来的，乔雨林对爬山丝毫没有兴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时间，我得回家一趟，等开始跑车了估计十天半月都回不来一趟呢。” 乔雨薇道：“那你明天早上就跟我们一块儿走吧，正好爸妈也念叨着你呢。” 程萍意外道：“明天早上就回去？你和如海不是都在休假？要不还是吃了中午饭再走。” 红姨也跟着说：“现在天气长，八九点天还不黑呢，就是吃完晚饭也不算迟。” 乔雨薇笑着看了一眼高如海，后者立刻会意，说道：“主要是考虑到雨林假期短，还是趁着空闲让他回去多待两天吧。下次周末我和雨薇要是有时间，随时都能回来，也不急在这一时。” 程萍这才不说话了。 吃完饭，大家都围着新买的电风扇，乔雨薇趁机跟闫晓琳道谢，“大嫂，多谢你的票啊，回头我们折算成钱给你还吧。” 买电风扇的票是早上高如海跟闫晓琳要的，正好她手里有，一听二话不说就给了。 闫晓琳拉着球球不让他把手伸到扇叶底下去，一边道：“不用你给钱，那票是单位发的，放在我手里也没啥用。” 玩闹了一会儿，球球就开始用手揉眼睛，闫晓琳见状就领上楼哄着睡觉去了。 乔雨林听说这电风扇是给自己买的，道：“不用了，我宿舍早就搞了一个二手的，比这个风还大呢。” 乔雨薇一听，道：“那咋办啊？家里已经有了，你再用不上的话，不知道商场能不能退货。” “二嫂，别退了，你让我拿到宿舍去吧。我们宿舍也热的慌呢。”高如欣趁机说到。 “行啊，反正能用上就成。” 见乔雨微答应的痛快，程萍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觉得高兴，但面上还是说了高如欣一句，“别老跟你二嫂要东西。” 高如欣作势将电风扇抱进怀里，“可不是我要的，是二嫂愿意给。” 乔雨薇笑道：“对，是我主动给你的，不过，这票是大嫂的，也算是有她一份功劳。” 高如欣笑嘻嘻道：“我一会儿就去谢谢大嫂。” 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高家的客厅里一派和谐景象，灯更是开到了很晚。 到了睡觉的时候，两人回房后关起门来，高如海才道：“买电风扇的钱我回头补给你。” 电风扇是乔雨薇用自己的工资买的，本来是给乔雨林用，现在被高如欣要走了，高如海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乔雨薇却不想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啥补不补的。” 她说罢，语气一顿，转了话题，“上次郊区那事儿妈知道了？” 高如海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问道：“你咋知道？”等于是默认了。 乔雨薇也不瞒他，“饭前妈跟红姨在厨房说话，我不小心听了一耳朵。” 只说自己听见了，但具体听见了啥却没有说。高如海却想到了他妈在书房时说的话，顿觉肯定不是啥好话，于是下意识的解释道：“妈没啥恶意，就是被吓到了。*我也跟她说了，这事不赖你，你们也是为了帮如欣。” 乔雨薇盘腿坐在床上，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高如海见她不再追问，一时也摸不准她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直到乔雨薇掀开被子躺了下去，他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在心里无奈叹道，果然，一个家里是没有秘密的。 第52章 酣畅淋漓的篮球赛 第二天早上，乔雨薇被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她妈一大早的就在扫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高如海在往柜子里塞铺盖。 昨晚依旧是她睡床高如海打地铺。 高如海见她醒来，道：“起来吃早餐吧，咱们一会儿早点出发，赶中午回去吃午饭。” 乔雨薇“嗯”了一声，揉着眼睛翻坐了起来。 高如海将被褥收拾好后，见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会露出破绽的地方了，这才准备开门出去，将空间留给乔雨薇洗漱。 乔雨薇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他，“给大嫂看病的事情你说了吗？” 她本对闫晓琳无感，两人几次见面除了场面上的点头问候，基本没啥深入的接触，之前是因为高如海开了口，她才私下跟她妈提了一嘴，她妈没多想就答应了试一试。 但经过昨天，乔雨薇对闫晓琳的印象倒有些改观了。一是因为买电风扇时她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自己的票，二是从球球身上就能看出来，她对孩子是真的喜欢。乔雨薇有些心软，一时竟多了几分真心，真心希望她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高如海这次回来，心里同样也记挂着这件事。他道：“这事儿这些年已经成了大哥大嫂的心病了，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提都不能提，要说只能跟妈说。昨天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等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我见机行事吧。” 说完就出去了，乔雨薇便进洗手间洗漱。 楼下餐厅里，球球绕着餐桌跑来跑去，程萍手里拿着一个拨了壳的鸡蛋，追在后面哄着他多吃两口。一个跑一个追，没一会儿程萍就被累的气喘吁吁。 闫晓琳进来时球球正好一个猛子撞到了她的腿上，闫晓琳趁机一把抱住他，柔声问道：“球球，你又不听话了？” “我没有。”小胖墩头摇成了拨浪鼓。 “还说没有？都给奶奶累成这样了，真不乖。”闫晓琳说着从程萍手里接过鸡蛋，朝她道：“妈，你快去歇会儿吧，我来喂就好了。” 程萍喘了口气，摆摆手，“人老了，真是不行了。” 她一手扶着腰，嘱咐她们赶紧趁热吃早餐，自己则到客厅里去歇会儿。走到半路，正好碰上刚从楼上下来的高如海，见他一个人下来，问道：“你媳妇儿呢？” 高如海面色不变，道：“正洗漱呢，一会儿就下来了。” 程萍“嗯”了一声，往沙发上去，却被高如海叫住了。 “妈，我有事跟你说。” “啥事啊？” 高如海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没有说话。 程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道：“我正好到院子里锻炼锻炼，你跟我出来吧。” 两人一块走到院子里，确认再没人出来，高如海才低声道：“妈，要不给大嫂换个大夫再看看吧？” 程萍有些意外，愣了一瞬，旋即问道：“是不是你大哥大嫂在你跟前说啥了？” “没有。”高如海解释道：“是我新听说了一个大夫，听说看妇科很不错，就想着要不换个人试一试。大嫂吃杨大夫的药已经好几年了吧？总不见效也不是个办法。” 程萍有些犹豫，“杨大夫是专家，也早就说过了，这种事急不来，得慢慢调理着看，”语气一顿，又问，“你在哪儿听说的？叫啥名字？人好找不？” 看来也不是没动心。 高如海道：“好找，就是雨薇她妈。” 程萍惊讶道：“你岳母会看病？” “我也是最近见她给人看诊才知道的，听雨薇说在妇科方面很有见地…”说着，便将乔妈给李桂芳开药方以及给李金萍断男女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没有他设想中的激动，程萍听完反倒异常冷静。 之前闫晓琳一直怀不上，在看杨大夫之前，家里也找过各种各样的大夫，开了不下百种偏方，而这些人中不乏半点医术都不懂的纯骗子。程萍跟着上当上多了，从此对不管什么来头的人都先存着一份戒心。 她想了想，问道：“你说的那个李桂芳怀上了没有？” 高如海道：“她那不是小病，说是至少得调离半年才能见效。” “那李金萍呢？生了没有？” 高如海语气一滞，但还是道：“还得几个月呢。” 程萍听罢，其他啥话也没说，只缓缓道：“还是等到这两人见效了再说吧，我瞅着杨大夫就挺好的。” “妈……”高如海还想再劝，程萍却已经转身回了屋。 吃完了早餐，乔雨薇就张罗着要出发了。高如欣陪着程萍出来送他们，看他们转身就要上车，忍不住道：“二嫂，要不我请两天假，跟着你们去玩两天？”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但她参加了学校的读书社，最近社里正在各大公园搞读书日活动，社员都得每天去报道。 她说完，乔雨薇还未回答，程萍已道：“你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学校是能随便请假的吗？再说了，你哥嫂要上班，谁能整天陪着你玩？” 乔雨薇坐在副驾上，朝程萍挥了挥手，“妈，我们就先走了。”又对高如欣道：“等过几天忙完了，欢迎你来玩儿。” 他们出发的早，赶在中午之前果然回去了。 乔雨林一进门，提包往院子里一扔，就喊“妈”。 乔妈听见动静出来，意外道：“你怎么回来了？放假了？” 乔雨林笑着耍宝，“考试考砸了，偷偷溜回来的。” 乔妈笑骂道：“你就哄我吧。” 乔雨林也跟着笑，四周看了一圈，问：“我爸呢？” “到你姚婶子家跟甘政委下棋去了。” “我回来了都不知道在家等着。”乔雨林抱怨着往外走，“我去叫去，叫回来吃饭。” 人已经跨出门去了，又高声喊了一句，“妈，我提包里的脏衣服得洗一洗，放完假要穿的。” 乔妈听了，无奈叹口气，去院子里捡提包。又问乔雨薇，“你哥考核的咋样啊？” “第一。”乔雨薇也跟着骄傲道：“理论、实操和出勤都是第一。” 乔妈听着脸上就止不住的露出笑容来，“这孩子，从小就有考试运，就是懒得很。” 她把提包提到屋檐下的台阶上，刚打开，一股酸汗味儿就冲鼻而来，混合在炎热的空气里，薰的人直闭气。 “哎呦，这死小子，衣服是攒了多久了…” 乔雨薇本来在房里跟高如海一起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听见这句，直接憋不住笑出了声。 … 乔雨林实在不是个谦虚的人，仅仅是中午时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他拿到驾驶证的辉煌事迹就已经在家属院里传遍了。 中午吃完饭，姚大姐就来串门了，一张嘴就是对乔雨林没口的夸。 “…这孩子真是出息了，他婶子，你以后可就等着享福了。” 乔妈被夸得不好意思了，道：“你别听他的，这孩子从小就张扬，啥事都喜欢往大了吹。” 姚大姐不同意道：“咋能是吹的呢？别的不说，就说那驾驶证有多难考我还是知道的，听我们家老甘说，就算在部队上学车，那都得从尖子里拔尖子才能被选上去学，何况是在地方上？”资源肯定更有限，标准肯定更严格。 “你们家雨林能考第一，就证明是个有真本事的。” 此时，被夸有真本事的人正躺在厢房的炕上睡的正香，鼾声如雷，他攒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脏衣服他妈正压在搓衣板上使劲儿的搓。 乔爸下午难得的没有出去，而是在厢房门口溜达着打苍蝇。厢房门要是关上他担心里面太闷热，要是不关，讨人厌的苍蝇总想见缝插针的钻过门帘子飞进去。乔爸就时不时的用手挥一下，将飞到半路的苍蝇给赶回去。 乔雨薇看着他爸，吃醋道：“你也太偏心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咋不给我这样赶蚊子呢？” 乔爸道：“屋里点了蚊香，哪有蚊子？” “咋没有呢？我胳膊上前两天就被蚊子咬了个包呢。”她说着抬起胳膊就准备找出那个包给她爸看。 只可惜找来找去，发现那个包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消下去了，此时就只剩下个黑色的印儿。 乔雨薇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掐一掐让它慢点消就好了。 暑夏的午后，阳光火热，乔家一家人在这座院子里，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过的悠闲而又惬意。 高如海和林斌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乔雨薇奇怪问道：“咋又回来了？” 中午刚吃过饭，高如海就说有事要去找林斌。没想到这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又结伴回来了。 林斌身上穿着墨绿色制式短袖，手里抱着一个篮球，脸上全都是汗，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要水喝。 “婶子，有凉水没有？” 乔妈一看他的样子，说道：“这么热的天喝生水容易拉肚子，家里有晾凉的开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等她端了一大碗出来，林斌也不客气，接过“咣当咣当”几下就喝光了，嘴一抹，说了句“谢谢婶子。” 姚大姐见他这幅样子，问道：“咋渴成这样了？你们干啥去了？” 乔雨薇跟着乔妈去厨房也给高如海倒了一碗，端出来给他，跟着问道：“大中午的，你们该不会是打篮球去了吧？” 高如海也是一阵牛饮，喝的见了底，才道：“没有，我们说好等太阳斜一些再开始打。” 林斌跟着点头，“这会儿场地晒得滚烫，想打也打不了，估计怎么也得等到五点左右了。”说着，左右张望道：“你哥呢？不是说回来了吗？” 乔雨薇指了指厢房，“正睡着呢。” 林斌道，“大白天的睡啥觉啊？我们顶着大太阳来，就是为了叫他给我们打前锋的，我记得这小子上回说他投篮准的不得了，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今天正好试一试他的真功夫。” 得，又是一个吹出去的牛皮。 林斌站在院子里连着叫了几声乔雨林的名字，厢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好进去薅人。 乔爸站在厢房门口，一看急了，一时又不好强拦，只连声道：“时间还早，让再睡会儿…” 林斌朝乔爸友好的点了下头，叫了一声“叔”，却自动忽略了他的话，进屋直接将乔雨林从床上薅了起来。 乔雨林只穿个短裤和三弦背心，就一脸懵逼的被薅到院子里来了。 他头顶上有几缕头发因睡觉姿势不对，被蹂躏的朝天竖着，看着有些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打着哈欠蹲在高如海旁边，手里拍着篮球听完了林斌的来意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谦虚的说道：“兄弟，找我就对了，你就等着我给你长脸吧。”说罢，跳起来一个虚空投篮，自以为帅疯了，却不想步子跨得过大，短裤又太宽太短，差点就走了光。 姚大姐慌得捂住了眼睛，叫了一声“我的老天爷啊。” 乔妈顿时觉得丢脸极了，气的直接砸了个搓衣板过来，吼道：“还不快去穿裤子？” 乔雨林顿时抱头鼠窜。等跑到屋里，才想起来，“妈，我裤子你都给洗了，我穿啥呀？” 乔妈无法，只得找找晾衣绳上有没有最先洗了已经半干了的裤子，让乔雨薇拿进去给他。 乔雨林穿上出来后，又寻思着下午要打篮球，长裤肯定穿不住，便磨着乔妈将长裤剪一半给他改成运动短裤。 乔妈可惜裤子不肯，拿高如海当起了挡箭牌，哄他道：“你是要跟人家部队上人打，人家都穿的整整齐齐的，就你一个人光胳膊光腿的，这不是影响人家形象吗？” 高如海听了，实话实说道：“妈，我们也有短裤，等上场时肯定要统一换的。” 乔妈一听，这才不说话了。在乔雨林几条裤子中挑来捡去，最终挑出了一条质量最不好的狠心下了剪刀。 乔雨薇问他们需不需要啦啦队，林斌笑道：“当然，我们是娱乐赛，欢迎家属前去助威。” 乔雨薇听了，也去衣柜里翻找衣裳。 因为是篮球赛，她想配合主题，特意穿了一身儿运动风。白色的短袖衫，衣摆松松扎在卡其色的齐膝工装短裤里，脚上搭配一双白色的回力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活力十足。 高如海几个因为还要召集其他队员以及布置场地，提前走了。乔雨薇则去找袁敏，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跟她结伴一块儿去。 篮球场在团部，跟训练场相隔不远。平时这里严禁家属乱走，今天却不同，等乔雨薇等人到的时候，场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穿便装的家属。 要说爱看热闹，还得是年轻人。 围观的人群里多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剪了齐耳短发或烫了贴头卷儿的大多都是已婚的，手里几乎都牵着孩子，梳着两条长辫子或发型收拾的比较时髦的，则多是未婚的。 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着，话里话外都是在讨论篮球场上正在热身的子弟兵们。 乔雨薇算是个例外，她扎着高马尾，虽说已经结了婚，但仗着年纪小，又没有孩子需要关顾，出现时立刻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 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你们看她的打扮…” 有人感叹，“咋看着那么精神呢？” “是啊，还穿着短裤呢，看着比我的裙子要短上好一截呢。” 说这话的女孩子穿一条藏蓝色的麻布裙子，裙摆悄悄裁了一截，露出了半截小腿。乔雨薇来之前，她时髦的穿着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乔雨薇一出现，她顿时就显不出来了。 今天的篮球赛，是二团临时起意邀请的一团来打友谊赛，因此观众里除了二团的军属，还来了不少一团的军属。 二团的军属们同住在一个家属院，大多都是熟悉乔雨薇的，此时夸过也就算了，反正高团长的爱人会穿会打扮的事情早就在家属院里传遍了，当初甚至还引起了一场军属们集体起来反抗要求外出工作的运动。 但一团的军属们却是第一回见，有人打听她是谁的家属，还有人打听她结婚了没有。 一时间，大家都只顾着讨论她，竟忘了关注场上正在热身的子弟兵们。 突然响起的嘹亮的歌声拉回了观众们的注意力，原来是两个团组织的啦啦队入场了。 紧接着，二团炊事班的战士们扛着麻袋和桌子也来了。麻袋往场地边上一放，打开竟全都是圆滚滚的绿皮西瓜。 战士们现场杀起了瓜，不仅给场上的运动员补充水分，还招待起了现场的观众。 围观的群众顿时沸腾起来。平时大家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啥时候还能这么敞开了的吃西瓜，一团上到战士下到军属纷纷称赞二团的大手笔，二团的战士和军属们听了，顿时就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那是！邀请你们到我家地盘上打友谊赛嘛，总得招待好了。 炊事班连切了十几个西瓜，等众人拿的差不多了，见乔雨薇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有认识她的，立刻招呼道：“嫂子，快来吃西瓜。” 乔雨薇道：“让运动员们先吃，我们等会儿再说。” 二团的战士听了更加自豪，看看我们嫂子，多大方多会为人着想，这才是主人翁的姿态。 观众们抢吃了一轮西瓜，现场火热的氛围终于被充分调动起来了。这时，运动员们也已经热完了身，下场集合去了。 两个团各自组队，同时从场地两侧入场。乔雨薇一看他们的穿着，发现两队里都有穿便装的，看来都请了外援，他们二团是乔雨林，一团那边则是个看起来十分壮实的小伙子。 比赛开始，两方的啦啦队们就卖力的加起了油，一边喊一边跟对面较劲，稍微觉得声音比对面小了，下一声就绝对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乔雨薇和袁敏作为二团的军属，当然也要为这暗中的较劲出一份力，两人跟着啦啦队喊“加油”，喊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乔雨薇这时没了主人翁姿态，跑过去拿了两块西瓜，和袁敏一起润完了嗓子再继续喊。 终于知道为啥要在开场前切西瓜了。 相较于场下的火热，赛场上的双方更是拼的热火朝天。 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高如海就以一个三分球完美开场，他们这一队的热血彻底被点燃了。接着是乔雨林，他的球技竟然意外的跟他吹牛的本事一样强，球只要传到了他的手里，就没有走空的，接连两个暴扣强势得分后，直接打乱了对方的作战计划。 事实上，编外人员一般都是被忽略的，两个团往年也打过友谊赛，彼此的实力早已熟悉。一团上场前制定的计划里主要防守的是高如海和林斌，乔雨林直接没被放在眼里，没想到他竟然开场就来了个一鸣惊人。 乔雨林的实力暴露后，对方迅速改变了战术，开始紧迫盯人，这又给了林斌机会。于是上半场几乎成了高如海、乔雨林和林斌三人的主场。 中场休息时，比分直接打成了10：6。裁判一吹哨，乔雨薇直接蹦了起来。见炊事班的战士给运动员们端水端西瓜几乎要忙不过来了，乔雨薇直接组织了几个家属院里比较熟悉的军属，分担照顾自家运动员的任务。 袁敏带几个人帮着倒水，乔雨薇再带几个帮着分西瓜。 “你们刚才也太帅了，我看一团那几个一直被你们压着打，要不是中场休息，估计都要冒火了。” 高如海听见乔雨薇这样说，往一团那边看了两眼，咳了两声，说道：“咱们是友谊赛，下半场的时候都稍微收敛一些。” 要是单作为运动员，比赛中可没有说这话的，可他也是团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稳住自家气势之余，也得考虑两个团的团结问题。 乔雨林擦完汗，将冰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开始狂啃起了西瓜。 林斌道：“放心，最后让他们几分，输的不太难看就是了。” 林斌作为政委，团结问题平时是他考虑最多的问题，今天却直接被带出了好胜心，连本职工作都差点忘了。 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去年他们一团赢，今年我们赢，换着坐庄，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乔雨薇意外道：“去年你们输了？” 虽说今年多了个乔雨林这样的强劲帮手，可上半场也能看出来，高如海和林斌的实力也不差，怎么会输呢？ 高如海将擦完汗的毛巾递还给乔雨薇，直接甩锅，“去年我不在。” 林斌摸了摸鼻子，说道…去年我们也是从头到尾被压着打的，比他们今年还惨呢。” 乔雨薇听着，转头看了对面一眼，朝高如海道：“说的对，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说完，又问他：“你还吃不吃西瓜？”一盘子西瓜已经被乔雨林一个人狂炫的差不多了，乔雨薇眼疾手快从他手底下紧急抢下一块儿，塞到高如海的手里，“快吃。” 高如海拿着西瓜咬了个尖儿，只觉得炊事班这次西瓜买的十分不错，竟比往年吃过的都要甜。 到了下半场，双方厮杀的更加激烈，一团明显是趁着中场休息重新调整了战术，高如海等人得分比上半场吃力起来。 乔雨薇看完上半场，以为稳赢了，没想到下半场一团竟后来者居上，打到最后，双方的比分甚至隐隐有了拉平的趋势。 她紧盯着赛场，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一个没盯住，就被对方反超了。 袁敏更是紧张的紧紧抓着乔雨薇的胳膊，“加油”喊的几近疯狂。 往年篮球赛自家男人也会上场，但她整日忙着带娃做家务，对这些毫无兴趣，今年也是陪着乔雨薇来的，却没想到现场简直燃爆了，她那早已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激情被激发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也才不过二十来岁。 比赛时间接近尾声，一团团长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终于将比分拉平，对面一团的啦啦队顿时爆发出了热烈的呼喊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最后到底会鹿死谁手，答案终将在这最后短短的三十秒揭晓。 球传到了高如海的手里，乔雨薇紧紧盯着场上挥汗如雨的男人，“加油”不敢喊了，生怕打乱了他的节凑，与她一样的还有现场的其他观众，一瞬间，众人默契的屏气凝神盯着场上那个男人，想要看他是否能扭转战局。 “妹夫——” “老高——” 在对方的严防死守中，乔雨林和林斌同时喊出了声，两人都示意高如海将球传给自己。 高如海控制着呼吸，眼神迅速朝他们两人的方位扫过，脑海里快速思考着谁的位置更占优势。终于，他动了，身形一转，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朝乔雨林的方向举起了双臂。 球竟是要传给乔雨林。 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先前对他防守的密不透风的三个一团球员同一时间扑向了乔雨林的方向。可观众们一个眨眼过后，发现球还在高如海的手里，他刚才竟是虚晃一招，但一团那三人再想要回转已经来不及了，高如海已抓住这瞬间的喘息之际往篮板方向奔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团团长正是在等这最后的一刻，摆脱了对方的严防死守，眼看高如海就要投篮成功了，他却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乔雨薇看的心惊胆战，两人个子差不多高，只见那人长臂一伸，高如海手里的球几乎就要换人，说时迟那时快，林斌终于摆脱追兵追上来助攻了，他展开双臂对一团团长实行防守，大声道：“就是现在！” “哐——”高如海跳起来抓住了篮筐，直接一个暴扣，比赛停在了最后一秒。 现场先是一片哑声，观众们陷在震惊里久久不能回神。 “哇，赢了——” 不知谁最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紧接着欢呼声引爆全场。 “赢了，我们赢了！” 乔雨薇兴奋的跳起来抱着袁敏转圈圈，又随着观众冲向场中央，第一个就遇上了乔雨林，乔雨薇冲过去抱住他，“哥，你太帅了，你们太帅了！” 乔雨林也是一脸兴奋的回抱她，大声笑着。 “咋样？今天这场够不够你哥我吹一辈子？” “够了，绝对够了！” 乔雨薇情绪激昂，放开乔雨林后又冲向了下一个人。 高如海毫无心里准备的就被抱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回应。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 怀里的人身体滚烫而绵软，高如海刚结束一场酣战，还没来得及搞清楚那烫人的温度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就听见乔雨薇说道：“你刚才那个三步投篮简直太酷了，要是有录像机，我肯定能给你录下来，以后循环播放。照一张照片也行……” 女孩儿还环抱着他的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懊恼道：“我咋就没想起来带个照相机来，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真应该用照相机拍下来，高如海注视着怀里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她额上生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眸子就那么不带丝毫防备的盯着他。 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她笑容的弧度、身体温度甚至是呼吸的频率，都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永生难忘。有没有照相机似乎也无所谓了。 “没关系，都记在心里了。”他轻声呢喃。 第53章 今晚月色真美 “对，我都记住了。”乔雨薇并没有听明白高如海的言外之意，她兴奋道：“你们的辉煌战绩我能记一辈子。” 周围的观众笑着闹着，笑闹之余，突然发现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撒开手，虽说是两口子，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露骨，也太开放了吧。 有那未婚的姑娘一个戳一个，低着头偷偷往这边看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眼神，和同伴目光相撞上后同时捂着嘴偷笑起来。 林斌见现场的注意力偏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提醒道：“老高，一团他们要走了，咱们是不是得过去送送啊？” 林斌这一提醒，两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同时迅速撒开了手。 高如海掩饰般咳嗽一声，安排林斌道：“一会儿不是安排了烧烤，招待他们吃了再走。” “我这就去留人。”林斌说完，转身就溜。 乔雨薇红着脸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个儿的脚尖踢地。 刚才高兴糊涂了，冷静下来才发现竟然抱了高如海那么长时间，还是她自己主动的。 除了自己大哥，她跟男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机会属实不多，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雨薇，你也来看篮球赛啊？” 乔雨薇转身去看，竟是徐永明，跟他一块儿的还有姚玉梅。 “徐干事？你们啥时候来的？”乔雨薇有些惊讶，她记得中场休息的时候，自己满场跑，并没有看到过这两人。 徐永明笑着解释，“我们是下半场开始了才来的。今天医院开骨干讨论会，开结束我们就听说你们团里今天有篮球比赛，这不，也过来凑个热闹。” 骨干讨论会？乔雨薇心里一动，看来跟她先前估计的一样，果然最后选了徐永明和姚玉梅两个人参加。 “不好意思啊，那会儿我一直盯着场上呢，还真没有看到你。” 徐永明笑道：“没事。先前本来是想过来跟你打招呼的，看你一直盯着场上，这才没好过来打搅。” 乔雨薇看他看向了高如海，正准备开口介绍，却不想徐永明已抢在她开口之前主动朝高如海伸出了手，语气热情，“高团长你好，我是雨薇的同事，我叫徐永明。”又指了指旁边的姚玉梅，“这是姚干事。” 高如海一听是乔雨薇的同事，顿时就多了几分客气，伸手跟徐永明握了握，又对姚玉梅点了下头，说道：“一会儿准备了烧烤，二位留下来一起吃吧，就当凑个热闹。” “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徐永明脸上笑容放大，一口答应下来，“多谢高团长款待。” 姚玉梅则脸上划过一丝犹豫。乔雨薇实在太小心眼了，在医院也就罢了，现在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神竟然直接从她身上就划过了。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呗，谁怕谁啊。她一扬头，正准备说“不用麻烦了”的时候，就看到林斌过来了。 林斌没看见多出来的两个人，眼神直接投向高如海，“老高，都安排好了。我让人又从库房里抬了一麻袋西瓜过来。” 高如海听着点了点头，往场地外不远处看去。此时篮球场外，炊事班已经架起了三架烤炉，火马上就要生起来了，早就已经串好的肉串和菜串也正在一盘接着一盘往过来端。 姚玉梅将先前的话咽了回去，重新说道：“林政委，好巧啊。”说完，就略有些羞涩的看着林斌，期待着他的回应。 却没想到林斌看了她一眼后，表情淡淡，“姚干事你也来了？待会儿好好吃啊。” 说完，拍了一把高如海的肩膀，“一会儿跟嫂子过来吃烤串。”然后就径直走了。 姚玉梅满眼的期待落空，望着林斌潇洒离开的背影失了神。 乔雨薇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当着当事人的面不好问，等人走了，才问高如海道：“我咋瞅着姚玉梅有点儿不对劲呢？他俩到底啥关系啊？” 姚玉梅多骄傲一人啊，人长得漂亮打扮的又时髦，平时都是别人眼神追寻着她，哪见过她这么幽怨的盯着别人过。 高如海还真知道几分内情。他道：“林斌去年的时候跟姚玉梅相过亲，先前只知道是你们医院的，没想到还跟你是一个科室的同事。” 乔雨薇惊讶道：“姚玉梅还需要相亲？ 说实话，姚玉梅在医院吃的很开，医院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同事明里暗里都对她有意思，就连已经结婚没了这方面念想的人，平时对她都会比对别人多几分友善。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科室的张荣华。要是平时没有牵扯到利益的时侯，像是扔个垃圾、倒个水、拖个地之类的小事，他都很乐意给她代劳。 “那最后相成了没有？”乔雨薇问完就反应了过*来，自然是没有相成的，要不也不是刚才这种情况了，于是又问：“为啥没有成啊？林斌不喜欢姚玉梅那种类型的？” 刚才看两人的态度，乔雨薇更倾向于姚玉梅有意，林斌无心。 旁边有个战士跑过，碰上高如海，停下来给他敬了个礼，“团长好！” 高如海朝他点点头，那战士跑走了，他才跟乔雨薇说起了原委：“刚开始林斌确实也是看上了的，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那姑娘就说她要去城里，想让林斌开团里的车送她去，偏偏那天团里有事，所有车都有公用。” “林斌就提出说陪她一块坐班车去，那姑娘不愿意，非要林斌走个后门。林斌一看不是个事儿，下回再约就直接溜了。” 乔雨薇一听就明白了，估计林斌是嫌她不懂事或者爱慕虚荣。她道：“我上回在医院门口还碰上一回他们两人说话呢，林政委还跟我说他俩不熟来着。” “两人没成，估计也是不好意思说。”高如海道：“你也别再当着他的面提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烤串的香气就隐隐飘了过来。 乔雨薇朝香气来源处扭头，“熟了，快去吃。” 围在烤炉周围的除了一二团的运动员和啦啦队们，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回家的军属。大家聚在一起边吃烤串边聊天，炊事班的战士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每次刚烤好一把就会有人一哄而上，一抢而空，然后他们就得紧接着烤下一把。” 这么多人，肯定是吃不饱的，大家都是尝鲜凑个热闹。高如海凭着身高优势，好不容易抢到了两串肉，连忙塞到乔雨薇手里，“快吃。” 乔雨薇拿起一串，咬了一口，还真挺好吃的。于是将另一串给了高如海，“好吃，你也尝尝。” 不知什么时候，一团团长转悠着过来了，一来就调侃道：“这就是弟妹吧？我就说你小子怎么在场上那么拼，原来是为了表现给弟妹看啊。” 高如海笑着给了他一拳。乔雨薇也跟着笑。 她认识这人，中场休息的时候对方几个能打的高如海都给她指过，其中就有这个马积勋。 他看着比高如海还要大几岁，皮肤黝黑，身形挺拔，还是个大嗓门。 他朝高如海道：“今天真是大意了，你们赢的那个球我们下次一定拿回来。” 高如海面不改色，“承让。” “对了，你们今天请的外援是什么人？那小子不错，耐力也好。” “那是老高大舅子。”林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马吉勋一听，直接朝高如海和乔雨薇竖了下大拇指，临走又朝乔雨薇道：“弟妹，改天跟老高到我们家来串门啊。”又拍了拍林斌，“改天再切磋啊。” 林斌道：“你吃好，难得上我们这儿来一趟。” 马积勋就边走边朝后摆了摆手，“都吃撑了。” 一团的人吃完饭就回去了，二团自己人则是难得热闹一次，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有小孩儿开始打起了哈欠，军属们这才渐渐散了。 乔雨薇走时叫乔雨林，他却还兴致不减，在跟一帮人比拼吃腰子，于是只好跟高如海先回去。 回家属院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水泥路，因为路两侧栽了两排白杨树的缘故，这一段的蚊子特别多，乔雨薇又是惹蚊子的体质，走了一路也打了一路的蚊子，最后高如海看不下去，直接将自己的军装外套给她披上。 乔雨薇嫌热不想要，高如海道：“总比被蚊子吃了的好。”说着，直接上手拉上了她的右手，“快跑，跑过这一段就好了。” 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月亮。 静谧的水泥路上，月亮撒下的金辉里，只有他拉着她狂奔的身影，耳边传来的是风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果然跑过那一段蚊子就少了，但高如海却像是忘了一般，一直没有放开过牵着的手。 乔雨薇被他拉着走，抬起头偷偷去看他的侧脸，她只到他的下巴处，对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能看真切，只能看到他这侧的嘴角似乎是向上扬起的。 高如海似有所觉，走着走着，突然扭过头来，乔雨薇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才没有看……” 乔雨薇装着平常的样子目光朝前划过半圈移开看向了左侧，她的头也慢慢偏过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怎么忍也忍不住的溢了出来。 今晚月色真美！ 第54章 你这是要火啊 昨晚玩得欢，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第二天起床困难。 乔雨薇睁着两只干涩的眼睛再一次奔跑上班的时候，一出门就遇上了同样匆忙的袁敏。 “哎，你上班了？” 袁敏道：“我请的假到期了。” “你们家老郭回来了？” 袁敏愁道：“还没有呢，你也知道，山里没有信号，联系都没法联系。” 现在孩子放暑假，袁敏之前就是担心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才请的假。现在家里男人又没有回来，乔雨薇建议道：“咋不多续几天呢？你走了，小豆子怎么办？” “我跟金花说好了，白天的时候就让在她家写作业，中午我尽量赶回去给做饭。”小豆子也懂一些事了，只要有人稍微给操些心，不让从家属院里出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两人一边跑一边还要聊着天。袁敏干的是体力活，乔雨薇则是迟到达人，早上跑惯了，等到医院，除了出了一身汗，竟觉得这样跑一跑非但不累还挺舒服。 两人进了医院大门就分手各自上班去了。因想着报道的事情，乔雨薇一进办公室就先在桌子上找报纸，没找到，又去翻办公室专门放报刊杂志的陈列架，张荣华看她翻了半天，不由道：“别翻了，估计是那小子根本就没有拿上来。” 乔雨薇只好到传达室去找，运气好的话看能不能有剩下的。刚走到门口，就碰上周京立提着公文包往进走。 周京立一看到她，就笑道：“小乔，你的报道登出来了，头版头条，祝贺你啊。” 竟然是头版头条，乔雨薇心里顿时就激动起来，看周京立手里捏着一份报纸，赶紧道：“科长，您说的是真的？能让我先看看吗？” 周京立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她，看她翻看，问道：“怎么？你早上来还没看过？” 乔雨薇一目十行将自己的稿子看完，待看到最后一行的供稿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更是忍不住一阵心神激荡。大概对于写作者来说，最震撼的时候莫过于看到自己的文字印成铅字吧。 看完稳了稳心神，乔雨薇才道：“早上的报纸还没有拿上来，我正准备下去找呢。” “这事不是小徐负责呢么？他没去拿报纸？”周京立这时只是随口一问。 这时候的人想要了解新闻时事，最方便的途径就是看报纸，因此很多人都养成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但医院征订的报纸，尤其是他们宣传科的，主要的作用其实在于收藏。 像周京立，他经济宽裕，因此家里也是每天都订报纸的，要是医院有重要的报道，他早在出门前就已经看过了。因此，乔雨薇的报道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拿到手了，现在拿给乔雨薇看的，就是他从家里拿来的。 对他来说，单位这边的报纸如果碰到周末，晚上个一两天也没啥大事。刚才的问话多半也是随后一问，但问完后，他往徐永明的工位扫了一眼，发现竟然是空的。 “小徐人呢？” 早上刚上班，其他人就是想帮着找借口都找不到，张荣华端着一杯清茶，说道：“我们早上来还没见到徐干事呢。”瞅见墙上的挂钟，离上班已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便又补充一句，“兴许是有啥事耽搁了。” 周京立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朝姚玉梅道：“等小徐来了，你们两个进来一趟。” 姚玉梅听罢，当面点头答应，等周京立进办公室了，才敢偷偷撇下嘴。 乔雨薇跑到门房找报纸，幸好来早了一步，拿到了最后的一份。她边走边将自己那篇翻出来再看一遍，半路上遇上了也来取报纸的冯玉芝。 “冯干事，报纸已经没了，我刚才去的时候就已经是最后一份了。” 冯玉芝听了不由骂道，“不知道是谁这么喜欢占便宜，天天多拿，这玩意儿吃了又不长肉。” 乔雨薇道：“没事，我一会儿就看完了，等看完了你再看也是一样的。” 冯玉芝刚开始点头答应，等听到这份报纸上有乔雨薇写的新闻报道的时候，顿时道：“那我就不要了，这是你第一篇见报的稿子，还是自己好好珍藏吧。” 乔雨薇拿着报纸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徐永明已经来了，但他正忙着和姚玉梅去找周京立，两人便只打了个照面，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徐永明才非常不好意思的跟乔雨薇解释道：“雨薇，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本来报纸该是我去拿的，实在是昨天晚上玩闹的太晚，早上我给睡过头了。” “没关系，我已经拿到了。”乔雨薇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徐永明见她再没有说什么，才又道：“听说登的是头版头条，雨薇，恭喜你啊。” 张荣华顺着徐永明的话夸道：“一来就能写出来头版报道的，咱们乔干事可是第一个，据我的经验分析，原因有二。” 张荣华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顿了顿，乔雨薇对他的经验还是抱着五六分期待的，于是十分上道的帮他添了一杯水，请教道：“张干事，您给我仔细说说呗。” “第一，报道视角新颖独特足够吸引人，第二，你文笔老练，文章读来有一气呵成之感，雨薇，你这是天赋啊。”张荣华感叹道：“有些人笔杆子磨老了，写上一辈子，也比不上那些有天赋的一篇练笔之作。你天生就该吃写作这碗饭。” 乔雨薇没想到会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事实上，上次周京立初看过她的稿子，也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乔雨薇却还是看不清自己所谓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张荣华指点道：“你现在刚开始，一切摸索都是凭借本能，要想取得长久的成功，还是要下苦功夫，多积累写作经验。” 乔雨薇郑重点头应下。自古道理都是如此，要想成功，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甚至有时候努力可能更重要一些。 徐永明这时愁道：“雨薇，把你的脑子分我一半吧。今年的义诊周科长竟选了我和姚干事，最可怕的事他竟然也要让我分担一半写稿的工作。” 刚才在周京立的办公室，姚玉梅一听见今年的义诊工作需要他们两个人搭档完成的时候，立刻就提出了分担写稿工作的建议。 每年义诊工作短则半个月，长则得持续一两个月，这么大工作量的出稿任务，一个人承担确实太重了。周京立略加考虑就同意了。 徐永明一听到这个噩耗，当即就表示自己文字功底不行，再者他只是一个临时工，又是因为照相技能进来的，实在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周京立则拿出乔雨薇的例子来教育他。 “人家小乔同志也是临时工，来的比你还晚呢，可人家写的稿子已经上了头版头条了。小徐啊，工作上你自己要懂得上进，不要自轻自贱。临时工怎么了？除了工资比别人拿的少一些外，你跟大家也都是一样的嘛，怎么就不能干了？” “再者，你知道自己的文字功底差，就要有意识的想办法提升，远的就不说了，你天天跟小乔面对面坐着，平时没事的时候少看闲书，多看看人家小乔是怎么做的，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咱们宣传科干的就是跟文字打交道的工作，你要是不会写那可待不长久啊。” 周京立一阵肺腑之言后，才放脸色发白的徐永明出来。 此时，面对他的求助，乔雨薇自己也爱莫能助，她都还没搞明白自己写作的套路呢，怎么可能去指点别人。于是道：“要不你多问问张干事，我之前就是多亏了张干事的指点呢。” 徐永明并不肯罢休，下午的时候又找来了。“雨薇，有时间没？关于义诊的策划你帮我出出主意呗。” 乔雨薇刚完成了一件大活。这周又刚开始，周京立还没有给她安排其他任务，她手里就只剩下画板报一项工作。上午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大体轮廓，下午再完善一下，估计就能早早收工了。 她消消缓缓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挑选粉笔颜色的时候，正好被徐永明抓住了空子。 将最后一根粉笔放进盒子里，乔雨薇为难道：“我这会儿没空啊，下面板报还没画完呢，估计又得一下午。” “我也没那么急，要不我等你忙完。” 乔雨薇见他不上道，心里不由一阵厌烦。这人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他自己整天摸鱼看小说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她帮忙，现在遇到事了，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帮他解决。 “你也知道我刚来不久，义诊啥的压根就不了解，恐怕帮不上你了。”乔雨薇明确拒绝，说完见姚玉梅不在，又补一句，“你不是跟姚干事搭档吗？要不你多问问她，两个人商量总比一个人瞎琢磨的好。” 乔雨薇说完，就端着写黑板报的东西出了办公室。 她出的主意看似在情在理，可对徐永明来说没什么用。他自己心里明白，姚玉梅就是生怕他不干活，才会要求周科长明确分工，现在又怎么可能帮忙呢。 不似办公室里的暗潮涌动。乔雨薇家里最近过得十分温馨。乔雨林放假在家这两天，乔妈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甚至还拿出糊纸盒赚来的压箱钱想要补贴他。 “你出门在外，又是刚开始工作，钱就是底气。” 乔雨林却不要，非但不要，还给了乔妈三十块钱，都是他帮着潘金贵跑短途厂里给的补贴。因为培训班是包吃包住，乔雨林也不抽烟喝酒的，就全部攒下来了。 乔妈心疼道：“你自己留着，都给我干啥？” 乔雨林把钱戳到乔妈怀里，踌躇满志道：“妈，你就拿着吧，这几个钱算啥，等我开始跑车了，挣大钱的机会多的是。”八十九年代南方遍地是黄金，他正要撸起袖子去挖呢。 乔爸戳破了他的幻想：“大钱也不是人人都能挣来的，你先老老实实给人家开车，不要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飞了。” 乔雨林一听不说话了，但他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乔雨薇问他，“你不是说宿舍里买了电风扇吗？你补贴都攒下来了，你拿啥买的？” 乔雨林道：“我之前跟着潘叔送货，认识了个修理家电的小老板，那人脑子肘，在我们厂里拿货都是高价拿的，我就给他稍微指点了一二，那电风扇就是他为了感谢我送的。” “都会用脑子挣钱了。”乔雨薇笑着调侃他。 乔雨林也不甘示弱，“没你厉害，文章都上头版头条了。哎，妈，咱们是不是得搞个相框给裱起来留作纪念啊？” 乔妈还没开口，高如海已道：“确实值得纪念，我下午就托人到城里定个相框去。” 乔雨薇急道：“订啥订啊？你没听出来他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高如海却不是开玩笑，“你上的那报纸在全军区的影响力不小。就连军区首长的桌上每天都要摆一份呢。” 乔雨林一听，有些惊讶的道：“这么厉害？”他扭头对乔雨薇竖起了大拇指，“妹子，你这是要火啊。” 第55章 真的火了 乔雨林的嘴像是开过光，乔雨薇还真就火了。 事情发生在乔雨林收假的第二天。乔雨薇早上去上班，周京立一进办公室直接就道：“小乔，你进来一下。” 他语气严肃，风风火火说完眼神都没有给乔雨薇一个，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情形成功让办公室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姚玉梅幸灾乐祸，徐永明一脸忐忑的看向乔雨薇，张荣华也思忖着，在乔雨薇敲门进去的时候，用嘴型问她，“出啥事了？” 乔雨薇轻轻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正莫名其妙呢。 一进去，周京立先给她看了两份报纸，“你看看。” 乔雨薇不明所以，接过报纸装着样子翻起来，心里却在思忖这人到底啥意思。 却没想到这一翻可不得了——她竟然在《健康时报》上看到了自己写的报道，连忙再去翻另一份《盐城日常》，竟也在第二版找到了相同的报道。 乔雨薇激动道：“科长，咱们也没往这两个报社投过稿啊。” 周京立这时才笑了起来，“是没投。不过，你那篇报道影响力太大，地方上都争着想要转载，经过军区领导批示后，优先在这两处转载了。” 《健康时报》是全国性的报纸，《盐城日报》在省内的影响力和传播力也是首屈一指。 周京立道：“昨天半夜孙副院长接到军区领导的电话，一时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呢。雨薇，你这回可给咱们宣传科长脸了。” 不得不说，先前知道自己的报道登载到了头版头条，乔雨薇是有些小得意的，可是这一次，她是真谦虚，“科长，您别这样说，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医院这场手术做的好，不光在省内，就是放眼全国，那也是具有典型性的，这样的新闻，不管撰稿人是谁，都会引起关注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乔雨薇反而看的最清楚，自己的文笔也许有那么一两分的助力，但究其根本还是新闻报道本身的内容，那才是重中之重。 乔雨薇这番话说罢，周京立心里再次忍不住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这姑娘自己之前还真没有看错，确实是个宠辱不惊的，在这么大的功劳面前竟然毫不贪功。扪心自问，要不是知道内情，就连自己也做不到如此克制。 事实上，周京立作为宣传科的负责人，他确实比其他人多知道几分内情——打从去年的时候，就有人提出军医院不仅是军队的医院更是百姓的医院，如今社会各行各业都开始发展起来，军医院要想发展，就得紧跟地方形势。 比如宣传报道方面。他们之前的宣传渠道多在军区内部，领导们也一直在思索，如何在地方上打响第一炮，宣传出风格，宣传出特色，正好医院妇产科主导的这次会诊工作开了好头，被树立成了典型。 但这也离不开乔雨薇的文笔加持。八分做两分写，全军区那么多的医疗报道，偏就他们的上了头版头条，后来更是直接得了主要领导的青眼，大笔一挥登上了两个最具有影响力的报纸。 周京立道：“你也不必过分谦虚，妇产科这次跟你一样，也火了。你看着吧，以后慕名而来的患者肯定只多不少，等他们忙不来的时候恐怕还要反过来骂你文笔太好呢。”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却也一语成戳。 乔雨薇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众人一听顿时就道：“乔干事，这次得请客了吧？大家给你庆祝庆祝。” 乔雨薇笑道：“请，随时都能请，就看你们的时间了。” 请客的话虽然是现在就说了的，可真正要吃上这口饭，恐怕还得等到周末进城的时候。 … 妇产科，徐主任一整天的时间几乎就没下过手术台。 全都是慕名而来的患者，有些患者甚至直接提溜着一份《健康时报》或者《盐城日报》来的，一来就点名要找这上面的徐主任和陆主任给自己看病。一问要不就说自己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要不说是去医院，医生给推荐过来的。 “我看的那个医生说了，我这种病只有你们能治，先前就有治好的例子。” 人家都这样说了，不想收也得收了。医院没有往外推病人的道理。 可患者爆满的结果就是—— 陆文清扶着腰靠在手术室门口的墙上，正往嘴里灌葡萄糖，见何主任走出来，嘴唇几乎都没啥血色了，不由道：“何主任，你也喝一点吧，不然一会儿都走不出手术室。” 何主任摆摆手，“我出去了再说。”她扶着墙往出走，刚走几步，又停下慢慢转过身来，对陆文清道：“小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坚持一下，等挺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放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陆文清微微点头，“您放心，我坚持的住。” 就好像全城的患者都挤到他们一家医院来看病了似的。一片报道不仅带火了妇产科，更连带着让其他科室也体会到了加班的痛苦。 儿科的大夫晚上七八点了还回不去的时候，有人偷偷抱怨，“不是只报道了妇产科吗？关我们儿科什么事情？” 另一人道：“有些患者就是抱着孩子来的，大人在妇产科排不上队，就先给孩子在儿科挂个号，人家可说了，上了报纸的医院肯定是最好的。” 这话一听，众人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连抱怨都不好再抱怨了。 这天，乔雨薇在住院部门口等着和袁敏一块下班，正好碰上何主任端着饭盒往进走，见饭盒里的饭还冒着热气，便问道：“何主任，这么着急啊，怎么不在食堂吃了再回去？” 何主任最近对乔雨薇的印象非常不错，闻言摆了摆手，道：“不回家，直接到办公室去看病例去。” 乔雨薇毕竟是宣传科的，之前对妇产科的变化也是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此时听她这样说，不由惊讶道：“已经忙成这样了吗？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没办法。”何主任无奈道：“很多患者都是冲着咱们先前那台手术来的，可那手术当初是跟几个专家联合做的，只有我跟陆大夫亲自跟过，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会做，担子全压到我们身上了，你说忙不忙。” 毫不谦虚的说，妇产科最好的两个大夫就是自己和陆文清了，其他人即使每台手术都选一个人跟着上台观摩，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放他们自己做手术啊。 乔雨薇一听，这个担子确实不轻，她想了下，提道：“何主任，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短时间内也许帮助不大，可说不定以后就有大作用了。” 何主任闻言，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乔雨薇就接着往下说，“咱们科室其实缺的不是大夫，而是技术，就是因为技术掌握在一两个人的手中，这两个人忙的要死，其他人就是想帮忙也无能力为例。” “其实，你们做手术的时候可以将手术过程全部给录下来，做成教学视频，然后集体组织人员看着教学视频学习，等技术上掌握的差不多了，再带着跟台，这样一来也许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再者，新事物从创造到普及都是有一个过程的，如果这个过程缩短一点，就会有更多的患者受益，所以，想的更远一点，咱们的教学视频还可以提供给各大医学高校，直接作为教材搬上课堂。” 技术是垄断不了的，更何况是医疗技术，只有更快普及才能造福更多的人。 何主任越听神色越严肃，等乔雨薇说完，她就已经设想出了后续，“这样一来，以后毕业的医学生从出校门就已经掌握这项技术了，他们在各个城市各个医院就业，他们走到哪里技术就能传到哪里，几年内在全国各地的医院里普及也是能实现的。” 乔雨薇点头，“确实。而且咱们医院也不用担心专利流出去损害自己的利益，只要宣传得当，你们和几位专家就是这项技术的开创者，光是这项荣誉后续带来的红利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是拿什么来录呢？”何主任动心了，可是就医院目前的条件，确实撑不起这宏伟的设想。 乔雨薇早在提建议之前就想好了，此时就道：“有摄像机就能录。你们可以以妇产科的名义向院里申请购置一台摄像机，只要将后续的利益配比阐述清楚，我相信医院领导们也是能算来这个账的。”甚至，有些在她们这个层面上想不到的红利，人家领导站得高看的远，肯定更能体会到啊。 何主任说干就干，打算回去就写申请，但是有一点，摄像机买回来，她们这些人都是只会看病的，操作设备可不会，到时还得要宣传科帮着掌舵。 乔雨薇道：“只要医院能同意，拍视频这件事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袁敏出来的时候，看何主任意气风发的进去了，完全一扫前几日的疲累，不由奇怪道：“何主任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越忙越精神？” 乔雨薇心道，能不精神吗？自己这个设想只要实现了，现在她只是驻地医院的一把刀，等到将来，那就是享誉全国的一把刀。 乔雨薇见她比平时出来的迟，便问道：“妇产科真有那么忙？” 袁敏顿时就抱怨开了，“你最近没过来，没亲眼看过那个场面。现在就连我们打扫卫生的都排上了班，让两班倒呢，饶是这样每天一上班就像个陀螺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抱怨完又叹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最近这两天中午我累的连饭都没有回去做，一直让小豆子跟着他爸去食堂吃呢。” “郭营长回来了？” “回来了没几天呢。”袁敏道：“山里条件苦，我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呢，可我太忙了，也没时间给他补一补。” 乔雨薇倒不觉得这是大事，“他们食堂的伙食不错，想来也不用你多操心。” 说起郭克俭，就不得不提到吴连长和李金萍。 “对了，金萍姐最近咋样，你再注意过没有？” 袁敏道：“不用我特意注意，她家的动静，现在隔着两三家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呢。” “咋，她婆婆出院后又回去闹了？” “现在可不是她想闹就能闹的。” 袁敏幸灾乐祸的说起了原委，“吴连长前段时间不是把他岳母给接来了吗？她婆婆刚出院就想赶亲家回去，话说的也好听，说是自己的儿媳妇儿自己侍候，不敢拖累亲家。” “金萍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就搬出你家的例子怼她婆婆，说是人家高团长亲自接了岳父岳母来家里住，相处的跟一家人一样，她娘家妈还不是来享福的，是来侍候她的，凭什么一回来就赶人，家里又不是住不开。” 乔雨薇想到，“金花姐不是说她娘家妈是个麻利人吗？就没有说啥？” “咋没有说？”袁敏一路走给乔雨薇一路学，“那吴家老太太刚要上灶，人娘家妈就说‘亲家，你坐着去，你腿脚不方便，我来就行。’老太太说想吃个辣的，人娘家妈就说‘金萍怀着孩子呢，酸儿辣女，还是吃酸的更和口味。’” “最解气的事，老太太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你妈给诊出来的怀的是个男娃，直接乐坏了，抱着枕头就想睡到儿媳妇房里日夜盯着孙子去，人娘家妈又说话了，‘亲家，你还是躲着些的好，孩子虽在肚子里，可啥事不知道？自己亲奶奶想要弄死他，你说他万一要是害怕不出来了咋办？’” 乔雨薇大笑，“这下她可遇上对手了。” 袁敏也是边学边笑，“谁说不是呢？最关键的是金萍她娘家妈小时候也是缠了脚的，可十几岁上时代一变就放开了，现在走路比那吴家老太太要稳当多了，再者人家也比她年龄小、身体好，做活啥的更麻利，人家现在一压她就能压个准儿。” “老太太跟儿子告状嘛，家里的活儿都是亲家干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拌嘴的闲事，时间长了吴连长也就烦了，要不是老婆快要生产了，估计他都要躲着不回去。” 这正是应了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人走了一路唏嘘了一路，老太太这是被自个儿先前那法子给克制住了。 之前她磋磨儿媳妇就用的这招，媳妇儿一跟儿子告状，她就说“我一把年纪了，给你操心*完小的还要操心大的，你媳妇儿一把不干光享受，我就不能说两句了？”现在吴连长直接反过来把这话给她说，“岳母上下都要操心，抱怨几句就抱怨几句，您老就当作听不见，都是为了您孙子好嘛。” 李金萍要是能学下她妈的五分厉害，先前也就不至于被磋磨成那样。 … 过了几日，周京立将乔雨薇叫进去问道：“妇产科向院里申请要买摄像机录教学视频，听说是你给出的主意？” 乔雨薇意外道：“我只是偶然碰上何主任，听她说妇产科最近忙的不行，这才随口提了个建议，没想到何主任动作这么快，已经跟院里申请了。” 周京立笑道：“年轻人就是主意多，你这个建议提的很好。要是这项技术真能宣传出去，咱们宣传科也是功不可没，没准院里一高兴，功过相抵，咱们的先进评选又有希望了呢。” 乔雨薇知道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说，能这样说肯定是已经从领导那里探到口风了。当即笑道：“这感情好，我之前也是想着一来能帮着医院减轻一些负担，二来对患者也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倒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说罢，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一台摄像机可不便宜，院里真能同意？” 周京立道：“妇产科现在正是院里的当红业务科室，他们提的意见，院里当然得重视，现在已经在着手讨论了，进口的买不起，国产的估计问题不大。到时候肯定会由后勤部负责购买，不过估计也会让咱们宣传科跟着把关。”毕竟这是要花大价钱购置的，院里肯定会特别重视。 前期讨论阶段，周京立也只跟乔雨薇说了，办公室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等到经费正式批下来后，不到半天的功夫，全院的人基本上就都知道了。 宣传科的办公室更是热闹，要知道虽然是妇产科申请的，可设备买回来肯定是由宣传科负责保管和操作。院办的好几个人齐齐涌到他们办公室里来讨论。 “听说已经订好去上海的火车票了，孙副院长带队，后勤部部长和你们周主任都要跟着去。” 消息最灵通的还是冯玉芝。她说完，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的补充道：“妇产科也要去人的吧，就是不知道去的是不是何主任，我听说她最近忙的连盯着她们家老刘的时间都没有。” 何主任善妒的事情全医院都知道。她家男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还不放心，每天都要问好几遍去向，最近却忙昏了头，顾不上了。 冯玉芝道：“何主任没时间，妇产科换了陆副主任跟着去。” 正说着，周京立开完会从外面回来了，院办的人又是一阵恭维，“得在上海待上好几天吧？周科长你这次可有机会好好见见世面了。” 周京立笑道：“都是工作需要。这次出去大家肩上胆子很重啊，我看是没心思见世面喽。” 众人笑他一本正经。冯玉芝带头道：“老周，你这次去上海，得帮着大家伙儿带东西吧？” 周京立表现的十分痛快，“带，都带。你们想要什么，到时候给我列个单子出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帮大家买。” 大家在这里一下午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下都欢欢喜喜回去列单子去了。 等院办的人走了，办公室里剩下的自己人俱都不约而同的动起了小心思。 摄像机买回来是要用的，让谁来操作就是个问题。 徐永明将宣传科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张荣华主要工作以写稿为主，他肯定不会自找麻烦的。姚玉梅嘛，在捣鼓这些机器上她不是很在行，很多时候就连照相机都捣鼓不明白，每次拍照都得他去。 那么就只剩下乔雨薇和自己了。其实，在徐永明的设想里，他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就是因为有照相技术才被招进来的，等到摄像机买回来了，由他来操作也是理所当然的。可—— 徐永明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乔雨薇。乔雨薇不像其他两个人，各有各的弱点，她自打进来，黑板报能画，稿子能写，照片也能自己拍，关键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还都能得到领导的表扬，就像是没有她不会的一样。 对上乔雨薇，徐永明还真说不好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第56章 占便宜没够 周京立要去出差，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要去干什么，等他走了，宣传科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张荣华风风火火的从办公室进来，看见乔雨薇正悠闲的坐在自己工位上泡花茶，不由道：“邪了门了，怎么科长都走了，我还这么忙？雨薇，我要去跟骨科的一个病例分析会，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拍几张照片？” 乔雨薇手头没什么事，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背着照相机就准备跟他去。 张荣华笑道：“多谢、多谢，科长不在，我给你做主了，等照片拍完你就先下班。” 周京立走的时候，将宣传科的大事小情临时托付给了资历最老的张荣华。让谁早下班，他还真有这个权利。 乔雨薇惊喜道：“张干事，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好有点事，一会儿可真就先走了。” 两人说笑着正准备往外走，刚好碰上徐永明和姚玉梅两人进来。 徐永明看见乔雨薇肩上背着照相机，问道：“要去照相？” 张荣华随口道：“去跟骨科的病例分析会。” 徐永明脸色有些阴沉，朝乔雨薇道：“乔干事，大家都知道你很能干没错，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你这样越权就不好了吧？” 这话说的乔雨薇一愣。 姚玉梅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一口气喝光了半杯温水，缓了口气，给徐永明帮腔道：“咱们科室负责照相的一直都是徐干事，有些人就喜欢越俎代庖，好显得自己比别人能干似的。” 她说完，还不肯罢休，见乔雨薇没有立刻反驳，又得寸进尺道：“咱们这么大一个科室，非得让别人以为活儿都是你一个人干的似的，真是好笑。” 张荣华被这两人突如起来的发难整的有些懵，他先是想着和稀泥，“永明，你最近不是在负责筹备义诊么，我是想着再找你拍照你肯定也忙不过来的，这才请雨薇帮忙。” 他解释完，又对姚玉梅道：“姚干事，你也是老人了，抱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大家都不容易。” 面对张荣华的说法，徐永明并不买账，他对乔雨薇不依不饶道：“这事还请乔干事给个说法的好，否则以后的工作我是干好还是不干好？” 乔雨薇对上徐永明毫不怯场，问他：“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自然是大家的工作职责怎么分。就比如这次，你一声不说就把像照了，到时候照片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 徐永明是打定主意要跟乔雨薇掰扯到底的，但他没考虑到自己举出的这个例子顺便也内涵了姚玉梅。 自从上回出错后，姚玉梅现在对照片的事情非常敏感，她刚才还帮着徐永明说话来着，这时听到徐永明说照片责任问题，脸色顿时一僵。 徐永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乔雨薇却抓住了这个漏洞，说道，“自然是谁照相谁负责，咱们科室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 她故意看了姚玉梅一眼，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上回姚干事照的照片出了问题，就是人家姚干事自己负责的吧？当时挨骂、停职反省加扣奖金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徐永明站出来说要承担责任。” “还有，咱们科室照相的工作全是你负责的？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乔雨薇看向张荣华，“张干事，我没记错的话，我自打进了咱们科室，每一次出信息，照片都是我自己拍的吧？当时徐干事正摸鱼看小说，可没有一次主动说过要跟着去拍照片的话。” 乔雨薇对着张荣华说，就是要他作证的意思，张荣华心里也是看不上徐永明整天偷奸耍滑的样子，但此时可不是翻旧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将这场即将愈演愈烈的战火赶紧熄灭了。 他先安抚乔雨薇，“雨薇，之前的事情咱就先不说了，今天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这样，你不是还有事么？要不我给你放假，你就先回去忙，照片就让徐干事跟我去拍好了。” 徐永明先前被乔雨薇说的有些心虚，此时见张荣华并不向着乔雨薇，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老翻旧账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之前也没见你说要我帮忙啊。” “还要我主动请你帮忙？”他自己非要把话柄往她嘴里递，乔雨薇更加不客气起来，“你不是说照相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么？让你照相怎么就成请你帮忙了？你这么大人了，上班但凡带了脑子来，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吧？非要别人提醒你才想的起来自己的职责？” 乔雨薇冷笑道：“我还真就奇怪了。怎么这话周科长在的时候你半句不提，周科长一走，轮到张干事管事了，你就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别人帮你把活干了，你非但不感激，反倒要恩将仇报，倒打一耙。” 乔雨薇的厉害之前跟姚玉梅对上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这次面对徐永明的挑衅，她更是火力全开，半分情面不留。事情虽然是徐永明挑起来的，但此时被人家直接怼到了墙根上，他就是想要反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张荣华听着乔雨薇的话，即使心里明白这话有挑拨的嫌疑，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番话确实说的有理有据，心里更是忍不住开始了一系列的揣测。 是啊，就算徐永明为人无耻，想要胡搅蛮缠，可这些话为啥周京立在的时候不说，非要在自己管事的时候才开始蛮不讲理？无非是看着自己面皮软好欺负，再往深层里想，自己这个代管名不正言不顺，人家恐怕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人就怕多想，张荣华每深想一分，就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多践踏了一分。你徐永明一个临时工算什么货色，就算平时周京立在的时候，我一拿捏你就能拿捏个准儿。更何况现在我可是正经的代管，你非要选在这个时候闹事，不是存心给我难堪是什么？ 张荣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和乔雨薇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看着徐永明道：“雨薇说的对，谁该干什么事情，但凡长了脑子的，都应当有自知之明，否则干的干，看的看，只会让那些认真负责的同志寒心。现在周科长不在，我就得负起责任来。从今天开始，各人的工作各人负责，雨薇，你把照相机给徐干事。”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乔雨薇便顺着张荣华的话沉着脸将相机塞到了徐永明的手里。反正方才张荣华已经给她放了假，她也乐得轻松，收拾收拾就打算回去了。 姚玉梅见这场由自己和徐永明蓄意挑起的战争最后竟以乔雨薇的胜利作为结束，很是不甘心。看到张荣华带着徐永明要出去的时候，更是着急了起来，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突兀开口道：“张干事，我有意见。” 张荣华往外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厌烦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难缠起来，难道真是看着周科长不在，觉得自己好欺负？ 面上却还要维持着代管的威严，问道：“你有啥意见啊？” “我和徐永明最近在负责义诊工作，你也知道这项工作有多繁琐，往年都是全科室一起上，今年只有我和徐永明两个人的话，我们实在干不过来，所以请科里考虑找人再分担一部分。” 姚玉梅说完，徐永明也附和道：“是啊，就像今天，我和徐干事跑了一天，一直在跟业务科做协调，进展不大不说，现在又要抽时间去照相，事情这么多，确实精力有限，咱们科室既然还有闲人，若不然就先将义诊工作接过去干着。” 哦，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乔雨薇和张荣华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恍然大悟。 对于义诊，他们两人先前可是有默契在的。现在人家说的闲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两个。 张荣华沉吟道：“这件事是周科长走之前早就定好了的，况且之前几次开会部署也都是你们两个人参加的，现在贸贸然再推给别人，容易误事。这样，你们先干着，反正周科长没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直接跟他汇报。” 姚玉梅一听，心里不由着急，这话周科长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说，所以才想趁着他不在，想着张荣华好说话，趁机将事情定下来，等周科长回来了，事成定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想道，张荣华是个老油条，他不同意无非是不想把自己套到里面，那将他摘出来不就行了。于是又道：“要是周科长在，我们肯定也不会麻烦你。” “张干事，今天我们去跟各业务科室协调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些人各个都有一大堆理由，说来说去，都是自家多忙多忙，没时间参加义诊，我们真是没办法了。所以就想着，一来乔干事平时跟那些业务科关系不错，也能说的上话…” “二来，乔干事的文字功底就连科长都是夸过的，肯定比我好，”徐永明接口道：“所以，让她接手一部分义诊工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说着，看向乔雨薇语气软了两分，“照相这一块儿的话，肯定是我更专业一些。你放心，以后跟义诊相关的照相工作我肯定亲力亲为，绝不推卸责任。” 院办和宣传科只隔着一堵墙，他们这边说什么，只要声音稍微大些，那边就能听得见，更何况今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开了战，院办的人早已站在走廊里听尽了热闹。 此时听见姚玉梅和徐永明两面夹击，全是针对乔雨薇去的，冯玉芝听着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一来事不关己，她吃瓜吃的正欢乐，二来嘛，欢乐之余，又有些寒心。异地而处，要是自己站在乔雨薇的位置，被全办公室的同事针对，她肯定连辞职的心都有了。毕竟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呢，要怪就只能怪她平时太不懂的收敛了。 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早就有了一套自己混职场的理论，人人向来都是十分本事只展露七分，要是过于显得能干，那以后什么难活重活不都是你的谁让满办公室的人就你能干呢？ 能干这时就成了原罪。 宣传科办公室里，每个人都还沉浸在战火里无法自拔，自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吃瓜群众。 徐永明说完，张荣华并没有立刻开口，乔雨薇这时也不指望他，直接就指名道姓怼到姚玉梅的面上：“我跟业务科室的关系好？姚干事，这种话你也有脸说的出来？你一个在医院呆了五六年的老人都协调不来的关系，现在要指望我一个才来不到半年的新人？这话说出去你也不怕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骂完姚玉梅，又看向徐永明，“徐干事，我见过拎不清的，可没见过你这么拎不清的，你文字功底差关我什么事？我文笔好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优秀我就活该要一个人干完整个科室的活而？那你们的工资是不是也可以让我一个人领啊？” 乔雨薇的嘴实在是太快了，逻辑又一直在线，姚玉梅和徐永明被骂的说不出话来，脸同时涨成了猪肝色。 旁边的张荣华刚才没有开口，现在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徐永明挣扎道：“能者多劳…” 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乔雨薇打断了，“什么能者多劳，你们两个搞搞清楚，社会在发展，现在提倡的是按劳分派，多劳多得，少干少得。”她目标明确，出来工作就是为了赚钱的，可不是想当冤大头给谁背锅。 她朝张荣华提议道：“张干事，这件事该是谁的责任，谁就去承担，要是谁看着我是新人觉得好欺负，那就打错算盘了。再不行，那就把大家的工作量拉出来比一比，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乔雨薇这最后一句说的实在太接地气了，惹得外面听墙角的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下一刻赶紧禁声，可这动静还是被张荣华听到了。 他心里一动，意识到了外面估计有人，但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熄灭自家院里的火。 他安抚道：“哎，雨薇，你别动气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哪里就严重到要比工作量的地步了？” 他说着各瞅了一眼姚玉梅和徐永明，这两人此时已经偃旗息鼓了，各自偏过头，不敢再搭话。 看来都还不算太笨。知道要是真的比工作量的话，他们只会更加丢脸——乔雨薇自打进来，所有的工作几乎都是边学边做中完成的，渐渐地科室里的写稿校稿工作对她也是日渐依赖。 就连自己这边的一些工作，先前还让徐永明帮着弄，可跟乔雨薇比起来，他的水平实在是不值一提，于是他找徐永明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有啥重要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乔雨薇。人家也争气，只要不忙的时候，让她干个啥，从来没有推辞过。 张荣华敢说，按照乔雨薇如今的水平，恐怕姚玉梅这个老人都比不上她。 想到这里，他强硬道：“义诊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周科长既然定了谁负责就是谁负责。你们两个要是有意见，等周科长回来再提，或者也可以直接去找孙副院长。” 顿了顿，又道：“没错，去年确实是全科室一起上的，可乔干事不清楚情况，姚干事、徐干事，你们两个也不清楚？去年说的是全科室上，可满科室不算科长就只有我和姚干事两个人，那会儿我记得徐干事你才刚来一两个月吧？当时周科长体恤你是新来的，下乡的时候让你留守没让你参与吧？” 徐永明红着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张荣华又继续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要有全局观。咱们宣传科的重要性可以说是与日俱增，相对应的工作内容也是年年增加，去年能够全员搞义诊，今年却不行，毕竟还有其他的工作也同样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还是能有个思想准备，以前喝茶看报纸的日子已经过时了，现在，就是乔干事说的，多劳多得，少干少得，不干不得！” 张荣华一番训诫，竟然说的极有水平，外面听墙角的都忍不住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冯玉芝道：“平时也没看出来，这老张说起官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旁边人笑道：“老张是咱们医院最铁的一支笔杆子，你以为他这么多年的稿子是白写的啊？” 众人哄笑，深以为然。 冯玉芝又叹：“乔雨薇这姑娘还真是挺厉害的，姚干事毕竟是前辈，直接让她怼的哑了声。”她的代入感实在太强了，听着里面的情况，心里就不自觉的将自己与姚玉梅放到了同样的位置，以至于此时对姚玉梅的处境十分的感同身受。 其他同事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有错，毕竟他们都是从唯唯诺诺的新人时期过来的，猛然看见个乔雨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心里总是不那么舒服的——凭什么我做新人的时候就要忍气吞声，轮到你就能那么嚣张。 但不舒服归不舒服，眼睛却要放亮。有人要么已经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见了乔干事可得客气两分，这可不是个面团，要是突然怼你两句让你下不来台，那可就尴尬了。要么觉得她性子不对胃口，以后还是避免相处的好，此时便也只是酸酸说一句，“人家腰板硬，说的起话，跟咱们可不一样。” 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想来这场战火已经彻底被熄灭了，院办看热闹的人俱都放轻了脚步急急忙忙的回自己办公室去。 等张荣华出来，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的。 乔雨薇因为一场骂战，被耽误了早点下班的时间，出来时袁敏也已经下班了。 两人一路同行，走到医院大门口，竟见高如海难得主动的接她来了。 袁敏笑着打趣，“这是多长时间没见了啊？都辇到单位门口来了。” 乔雨薇还没缓过劲儿来，闻言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高如海一下就看出她不对劲来。忖着她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上班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乔雨薇彻底憋不住了，连骂带说一口气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袁敏听罢，纳闷道：“这个徐永明到底想干什么？之前不是还处处巴结讨好你呢吗？怎么转眼就联合姚玉梅给你挖坑。”姚玉梅就不用说了，她本来就跟乔雨薇有仇。 乔雨薇骂道：“徐永明这人说白了就是脑子里缺根弦，目光短浅，每天就只能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看。” 高如海道：“要是医院干得不顺心，换份其他的干也是一样。你文笔好，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报社啥的要招人的。”也正好跟她的能力对口。 乔雨薇却不愿意。说实话，现在这份工作她还挺喜欢了，除了有两个糟心的同事。她道：“要走也不是现在走。我就是被那两人的无耻气到了，还不至于到待不下去的地步。” “那也要小心他们背后给你穿小鞋。”袁敏忍不住道。 乔雨薇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不过那两人的套路她现在也是摸清楚了，想要干什么都是有规律可寻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都持身不正、立身不稳，也就只能背后耍耍小心思了，想要当面给我难堪纯属做梦。” 袁敏看着乔雨薇，突然轻声问高如海，“高团长，你觉不觉得雨薇出来工作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高如海看了一眼乔雨薇，没有说话。心里却道，何止变了个人？她刚来时就像个温顺的小白兔，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哪里是温顺的小白兔，说她是一不顺心就龇牙的老虎都不为过。 就像现在，虽然一路都在吐槽不省心的同事，可哪里有一点烦恼的样子，分明是越挫越勇。他怎么看着她有往女强人方面发展的趋势？ 袁敏没有高如海想的仔细，她只是一个大概的感觉，感觉乔雨薇一投入工作，就变的比平时更加强势起来，对，就是强势。 几人心思各异，快走到家属院的时候都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前面拐弯处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啊——” 乔雨薇和袁敏同时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捏着胸口的衣裳从拐角处跑了出来。但没跑两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男人抓住头发又撕扯着带回去了。 “谁啊，这是怎么了？”乔雨薇还以为遇上打劫的了，正准备跑过去看，袁敏却一把扯住她道：“别去了，那是姜素娟家两口子。” 第57章 讳疾忌医 都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乔雨薇自然认识姜素娟。但方才那女人披头散发的，离得又远，她还真没认出来。 她惊讶道：“她男人回来了？” 姜素娟公公是二团政治处副主任，先前听家属院里人聊天时说过，她男人早几年到外地当兵去了。 “回来快两个月了。”袁敏道：“说是复原回来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高如海已经跑到前面去看情况了，她们也跟在后面紧跑几步追过去，等跑过拐弯，却只看见高如海站在空地上，先前那两人早已经不见了。 袁敏道：“这两口子打架一向都是避着人的，刚才不小心被咱们看见了，估计是躲回家去了。” 乔雨薇道：“什么打架？分明就是家暴。” 之前就听说这个时代很多男的都是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对女人动手，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乔雨薇见袁敏对这事门清，便问道：“他们家经常有这种事情？为啥啊？”打人总得有个原因吧。 “说是姜素娟偷人…”袁敏只说了这一句，当着高如海的面她也挺不好意思的，便又含糊道：“嗐，人家两口子的事，咱们也都是听说，谁知道真假。” 因着这件事的冲击力，之前在办公室发生的不愉快，乔雨薇早就抛在脑后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问高如海，“像这种事你们团里能管吗？” 高如海摇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再者，又不是我们团里的兵，没法管。” 乔雨薇也就是多问一嘴，这种事情即使在后世也很难管，很多家暴事件就算是报了警，大多也只会当做家务事口头批评教育两句，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理。 吃完了饭，高如海帮着将碗筷都归置到厨房去，见乔雨薇要刷碗，又主动留下来帮她。 乔雨薇道：“不用你，你歇着去吧。” 高如海却不肯，只道：“你洗你的，我来擦。” 乔雨薇就一边洗，高如海果真等她洗完一个就用干抹布擦一个。她看着他，不由问道：“你最近工作不忙吗？怎么变得这么勤快了？”她记得先前他可是连厨房都不进的。 高如海看她一眼，问道：“你不喜欢？” 毫无准备的从他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乔雨薇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舌头瞬间打了结。好半晌，心情平复了些，才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喜不喜欢他勤快。 只可惜这人管杀不管埋，撩完就跑，此时已经端着碗筷往柜子里去归置了，乔雨薇刚才的窘迫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夏日天黑的迟，一直到八点半左右，家家户户院子里这才有了灯光。 乔雨薇和高如海坐在院子里乘凉，之前团里发福利给各家送的西瓜还剩一个，此时正好切了。 乔雨薇吃着西瓜，眼睛在院里看了一圈，说道：“总感觉这院子里空荡荡的，缺点儿什么。” 白天乔妈通常会在院子里晒衣裳被子啥的，还不觉得，晚上的时候，衣裳被子一收，院子的空荡就显出来了。 高如海道：“要不等到天凉一些了，咱们在西边再起两间屋子。” 乔雨薇按照他说的，目测了一下距离，“现在屋子就够住了，要是再起，院子肯定就被占没了，到时候光线也不好。”她思忖道：“我说的空荡也不是说房子少，是说咱家院子里应该种些花花草草啥的，就像姚婶儿家那样。” 姚婶儿家院墙里面有一个小花圃，现在正是满院花红柳绿的时候，花圃旁边还栽了一棵杏树，杏树不粗，但结出的杏子个个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杏黄还得再过半个多月，果香气却已经飘出来了，乔雨薇每次经过她家门前，瞅见那满树的绿色果实，再闻见那杏香，每次都要咽口水。 “要不，咱在院子里种两棵葡萄吧。可得打听好了，要买那种两三年就能开始结葡萄的，等过两年长起来了，再给搭个葡萄架，就搭在那边墙跟下。”乔雨薇指着门墙道：“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边在葡萄架下乘凉，一边摘葡萄吃。” 听着她的美好设想，高如海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他朝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想象着那里葡萄藤成阴，乔雨薇坐在底下摘葡萄的的景象。他突然觉得两三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只是葡萄树下蚊子多，她能坐的住？ 高如海这样想着，便这样说了出来，乔雨薇道：“到时候多抹点花露水不就行了？”说着把胳膊抬起来给他看，“我吃完饭就抹了花露水，今晚待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了，胳膊上一个包都还没有呢。是不是挺管用的？” 高如海看着她伸过来的胳膊，上面的肌肤白且细腻，他鬼使神差的一手握上了她的手腕，这手腕可真细，他握着时指尖都能够到手掌心了。正想说让她平时多吃些的时候，乔雨薇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乔雨薇闹了个大红脸，她只*是说顺嘴了，给他看她胳膊上没有蚊子咬的包，那人倒好，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握了她的手腕，更过分的是，她分明感受到他大拇指还在她手背上无意识的磨砂了两下。 高如海因乔雨薇的反应也回过神来，他望着她扭过头去，露出来的雪白的后脖颈，微微笑道：“行，我明天就去问哪里有卖葡萄苗的…” “乔家妹子在家不？” 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打破了一院的旖旎。 因着高如海早早就从里面关上了，外面的人没有推开，便改为拍打。 “谁啊？” 乔妈在屋里听见动静，出来站在台阶上问道。 乔雨薇和高如海相互看了一眼，乔雨薇同乔妈道：“我开门看看是谁。” 说完正要起身，却被高如海拉住了，“我去看。” 门外面的人听见院子里有人回应，这才不拍门了。等到高如海把门打开，院子里的光亮透了出去，那人借着光看清前来看门的是高如海。 顿时就结巴道：“高…高团长，你在啊？” 乔雨薇就听见高如海叫了一声“兰婶儿”，侧身将外面的人让了进来。 那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进来后，朝后面看了一眼，紧接又进来一个人，后进来这人头上包着个头巾，头也一直低着，让人看不清是谁。 乔妈听见高如海叫人，便从台阶上下来，走近门跟前，这才也看清了，扭头朝乔雨薇道：“是你兰珍婶子。”说罢，又将人往屋里请，“咋这时候来了，快到屋里坐。” 乔雨薇听着心里一动，兰珍婶子正是姜素娟的婆婆，他们下午刚看见姜素娟被她男人家暴，晚上她婆婆就来了，莫非她后面包的严实的那个人就是姜素娟。 乔妈已经带着人进了屋，乔雨薇心里猜测着，便想跟着进屋去看个究竟。余光瞅见高如海关了门也跟在后面准备进屋。 她脚步一顿，同他道：“你先别进去了，她后面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姜素娟。” 高如海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思忖道：“难道是来让妈给看伤的。” 乔雨薇心里也猜是这样，哼了一声道：“她儿子把人打了，她晚上抹黑带着儿媳妇出来治，看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呢。” “你小声些。”高如海说着看了一眼屋里。 乔雨薇顺着他的意思将声音放小了些，“我看她们刚才看见是你开门尴尬成那样，要不你避一避吧。” 高如海便直接回了厢房，只嘱咐一会儿送人回去要记得锁院门。 乔雨薇进去后发现，刚才跟在后面的那人已经将头巾取了下来，果然是姜素娟。 蒋兰珍正拉着乔妈的手边抹眼泪边说着什么，乔雨薇倒了两杯水，端到客厅里去的时候，只听到了后半句，“…原以为劝住了，没想到他爸一走，那讨债鬼又动了手…” 看她婆婆哭，姜素娟也低头擦了一把眼泪。 乔雨薇坐到乔妈跟前，跟姜素娟面对面，这才看清，她右半边脸高高肿着，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乔妈上手查看后，说道：“皮外伤，没伤到内里。”又问姜素娟，“还有其他地方有伤没有？” 姜素娟沉默着摇了摇头。蒋兰珍道：“往常我看见了就上去拦，今天发现的迟了这才让那讨债鬼得了手。我这姑娘嫁到我家来没享什么福，现在又遭了这样的罪，都是我们当父母的做下的孽，咋生了那么个孽障。唉…” 乔妈听着，也陪着叹气。 乔雨薇道：“婶子，不论啥事，都不能打人啊。再说了，我妈也不是专看外伤的，看素娟姐的样子，你们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姜素娟一听见“医院”两个字，顿时就激动起来，“我不去，不去医院…”又催她婆婆，“妈，我没事，咱快回去吧。” 她像是半刻都待不下去了，站起来头巾往脸上一包就要走，蒋兰珍慌忙拉住她拦着不让走，“没说去医院，我不是说了么，让你婶子给你看，咱悄悄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乔雨薇看着，突然发觉事情似乎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简单。她刚才以为是这当婆婆的怕丢人这才不敢去医院，现在看来，竟然是儿媳妇不想去。 不仅不想去，还一听说“医院”就疯了似的抗拒。 乔雨薇赶紧上去帮着拦人，“有话好好说，素娟姐，你也别激动，先喝点水咱们再说。” 蒋兰珍好话说尽了，姜素娟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被劝着重新坐下后，端着杯子只管低头沉默，不管谁问啥都不再开口了。 最后还是蒋兰珍说道：“妹子，我们其实是来看那方面的病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上强忍着难堪。 乔妈听着，催促乔雨薇进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先进去睡吧，你婶子我招呼就好。” 这就是让她回避的意思了。 乔雨薇点了点头，啥话没说就进了自己的小套间。 蒋兰珍看乔雨薇走了，感激的看了乔妈一眼，这才接着说起了病因始末。 她儿子叫谷彦平，先前也是个好的，但自从当兵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起因则是夫妻两个房/事不顺。 这夫妻两个每每同/房，姜素娟第二天开始就会不舒服，先前一两次还能忍得过去，后来则是一见谷彦平就跑… 乔妈问姜素娟道：“怎么个不舒服？” 她本着大夫该有的专业，问诊时语气严肃。 姜素娟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从她脸上发现看热闹或者嘲笑的表情，这才轻声回答道：“刚开始就是觉得痒，我也没在意，后来就越来越不舒服，尤其是晚上他…再后来，那里就开始肿起来了，严重的时候还有小疙瘩…” 乔妈听罢，对蒋兰珍道：“你接着说。” 蒋兰珍便接着道：“别人给介绍了个乡下老婆子，说是有偏方能治，我就让彦平带着去试一试，没想到那老婆子一看就说…就说…” 似乎是真的难以启齿，乔妈见她这样为难，宽慰道：“人吃五谷杂粮，得啥病都不丢人，你别怕，照实跟我说就好。” “说是脏病。”最后还是姜素娟自己说了出来，但是这两个字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她像是虚脱了一样，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虚。 蒋兰珍看见她整个人都开始抖起来了，吓了一跳，慌忙去扶，边扶边问道：“咋了，这是咋了？妹子，你快给看看啊…” 乔雨薇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突然听见外面说话声大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乔妈喊自己的名字，她慌忙从床上跳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跑出来正好看到她妈和蒋兰珍两人合力把姜素娟往沙发上扶。她连忙过去搭手，将人扶着靠坐在了沙发上，乔妈道：“你别激动，跟着我做，慢慢呼吸…” 姜素娟被带着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整个人才慢慢缓了过来，乔妈这才道：“没事，刚才就是情绪太激动了，让歇一歇。” 乔雨薇这时也不敢再进去了，她坐在沙发上，就让姜素娟靠在自己身上。 蒋兰珍也是被吓得够呛，此时半跪在沙发旁，拉着姜素娟的手一下一下的捋，“孩子，你可千万别吓我啊，没啥事是过不去的。” 姜素娟被喂了水，又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开了口，“他听了那乡下婆子的诊断，就一口断定我偷人了，要不咋会得这个病？老天爷，我要是真做了那种龌龊事，就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她说着就悲声哭起来。 蒋兰珍给她作证道：“妹子，这事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我这儿媳妇平时老实的跟啥一样，彦平当兵那几年，她一心侍候我跟他爸，平时连门都不出，彦平回来了，更是一心围着他转，要说她偷人，我是不信的。” “可是我们家那孽障，就跟中了邪似的，我们说啥都听不进去，一口咬定就是素娟偷了人，从此三天两头的喝酒，喝醉了就打人。” 乔雨薇错过了前面一段，但听后面这段，也有些明白了，看来袁敏说的是真的，她男人家暴她确实是因为以为她偷人，可现在看来这事明显是另有隐情。 病情原委说完了，乔妈开始问诊，先问了她几个问题，姜素娟一一答了，她就将她叫进了乔雨薇的小套间。 乔雨薇这时就陪着蒋兰珍在外面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出来了，对上婆媳两个期待的眼神，乔妈道：“不是脏病。” 第58章 有病就得治 姜素娟得的是一种常见的妇科疾病，叫滴虫性**炎。结合她说的一些症状出现的时间，以及她男人回来的时间，乔妈最后不仅确诊了病因，还说出了她这病大概率是咋得上的。 “一个是要看你个人的卫生搞得彻不彻底，尤其是生理期前后内衣啥的换的勤不勤，或者到公共浴池去洗澡也可能感染。再一个就是另一半的生活轨迹，如果他的个人卫生习惯不好，也有很大可能会传染给你。” 姜素娟听罢想到，自家两口子都是爱干净的，那衣裳都是定期换洗，不洗就难受，唯一跟乔妈说的能对上的就是丈夫爱去家属院的公共浴池洗澡。 “公共浴池每次都得花钱，我们家里人原先都舍不得去，不过他自打回来就特别爱干净，嫌在家里洗不干净，家属院的公共浴池每周都要跑个一两次。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乔妈道：“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你放宽心吧，我给你开个药方，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准保能治好。” 姜素娟听了，脸色这才渐渐好起来，蒋兰珍更是双手合十念着“老天保佑”，一口一个乔妈是神医。 待乔妈将药方开出来，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的时候，姜素娟脸色一僵，“我男人也要治？他平时也没啥事啊。” 乔妈道：“他现在算是病毒携带者，他要是不治，你也好不了，这也是为啥之前你们两个只要在一块儿你就会不舒服的原因。这个病啊，必须夫妻同治。” 姜素娟这才咬了咬牙，道：“行，我回去就按照你说的跟他说。” 蒋云珍也道：“必须治，他要是不听，我就让你公公给说。” 姜素娟紧张道：“可别，这事还是别跟爸说了。” 得了这种病，要不是自己被冤枉的实在过不下去了，以她的性子哪里好意思宣之于口。如今有了治病的法子，悄悄将病治好，赶紧让这件事情过去才是正经。 婆媳两个拿着药方千恩万谢的走了，今晚实在是事出太急，啥东西没带就贸贸然跑来了，蒋云珍问乔妈诊费要怎么算，乔妈推辞道，“大家都是邻居，说什么钱不钱的。”咋说都不要。 蒋云珍见状，也不执拗着给钱了，第二天早上直接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放到他们家房檐下的台阶上，不顾乔妈的推辞，借口家里还有事直接就走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还是水性杨花的风流韵事。先前乔雨薇不知道也不注意，等姜素娟来过自家一回她知道了后，关于他们两口子的谣言现如今真是走到哪里就听到哪里。 有人说是姜素娟为人不检点，被自家男人抓住了把柄，才给个教训。又有人说，她男人出去好几年，姜素娟早就给带了绿帽子，现如今染上了脏病，这才被发现了，更甚者，说这话的人连给姜素娟看病的人是谁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袁敏和乔雨薇下班的路上，听一群家庭妇女聚在一起闲磕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的就跟你们看见了似的。” 那人道：“跟看见也差不多了，他们家天天传出来的那动静不是两口子动手还能是啥？” 袁敏看她一眼，问道：“你这么能耐，那乔婶子给姜素娟看病的事情你咋不知道呢？” 那人一惊，问乔雨薇，“那姜素娟还找到你家去了？看来是真病了。” 乔妈会看病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了。 有人听着就跟乔雨薇确认道：“咋样？乔婶子看了是个啥结果？” 乔雨薇本不想议论患者的隐私，但一想自己现在要是不说，转头他们肯定会有鼻子有眼的传出来她妈也给确诊了是脏病。 于是道：“事涉人家的隐私，我也不好多说，不过我妈说了，根本不是你们传的那样，就是普通的妇科病。”乔雨薇说着从她们脸上扫了一圈，道：“大家都是女人，平时女人身上的那些不舒服，我就不信你们都没经历过，还是积点嘴德吧。”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立刻就有好几个女人眼神闪烁，扭头避开了她扫视的目光，乔雨薇瞧着，心里有了数，最后道：“照我说，这得了病啊，最害怕的就是讳疾忌医，与其捂着自己受折磨，还不如趁着不严重赶紧治疗呢，要不然我们医院那妇产科不就白开了？” 乔雨薇回到家，高如海正在院子里栽葡萄苗。 乔雨薇一看那葡萄苗已经有一尺多高了，不由问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附近有老乡家里种了葡萄，专门从他家葡萄根上分出来的，这三棵苗还给给了五毛钱呢。” 乔雨薇道：“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种植的时候，花了钱的，可别种下去到时候活不了。” “拿都拿来了，就先试试呗。”高如海就在院墙前半米处挖坑种了下去，他已经计划好了，将来等长出葡萄藤了，这个距离刚好够搭葡萄架。 过了没两天，有人就偷摸着往姜素娟家跑，刚开始是趁着天黑去，后来看见人家也去，索性也就不再刻意遮掩了。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打听姜素娟病好没好的。 有人进去不会说话，刚一开口，姜素娟就直接翻了脸。她觉得对方是专门跑到自家来看她笑话的凭。 姜素娟气的抖着手指就要将人轰出去，那人一看急了，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嗐，我就是觉得自己症状跟你挺像的，就想着来问问你吃的啥药？” 姜素娟狐疑的看着她，心里评估着她话里的真假。 那人一看也顾不上什么害不害臊的了，“妹子，我不骗你，先前那些人说你闲话的时候我可一次都没有参与，我是啥样人大家都清楚，我就是来问问乔家婶子给你是咋治的？” 她看着姜素娟脸色不那么难看了，这才凑近将自己的状况跟她悄悄说了。姜素娟自打吃了药，身体状况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她也不是那藏私的人，想到这人平时为人还可以，便也愿意跟她坦诚一二分。 “我跟你不太一样，我是最近才开始不舒服的，吃了药确实感觉好多了。要不你也去找乔婶子看看去？” 那人为难道：“我跟她家也不太熟，怪难为情的。” 姜素娟之前也是这心理，可自从吃了药状况开始变好，丈夫也因误会了自己处处伏低做小的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天大地大，自己的身体才最大，她甚至后悔没有早点去看，反倒受了那许多折磨。 这时便也真心劝道：“乔婶子是大夫，她早就说过，人吃五谷，得啥病都不丢人，你不舒服都快一年多了，也得亏你忍得住。叫我说，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对症下药才好，我这个药我们两口子都在吃呢，不一定适合你。” 经过她一番游说，那人才勉强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跑去找乔妈了。 当然，姜素娟也不是对每个找上门来的人都这样和风细雨，有些人背地里说她闲话早就被她知道了，现在却又脸一抹跑来求助，对这样的人，姜素娟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撵出去。 随着找上门来的人越多，乔妈越来越忙。先前姜素娟那事是正好碰上了，后来再找来的，乔妈便也不在家里看了，让她们留下地址，自己则一家家上门去看。 也正因为此，乔雨薇这才知道原来妇科疾病在女性中竟然这么普遍，可大多数人都跟姜素娟一样，宁愿咬牙忍着难受，也羞于宣之于口。 乔妈只开药方，开完了就让她们自己拿着药方到医院门诊上去取药。一时间，乔雨薇她们医院门诊上专治妇科的几种药销量剧增。 因着乔妈忙，乔雨薇最近一段时间将重心放到了家里，家里打扫卫生做晚饭的活儿，她和高如海一人一半包了。每天上班便只干些常规工作，其他的诸如拍照之类的一律不再过问。 徐永明上次发难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在无形中给自己增加了工作量。张荣华现在一看见他稍有喘气的时间就给他派任务。 之前的争吵分明是跟姚玉梅一块儿干的，可两人之间的联盟脆弱的厉害，姚玉梅一看苗头不对，干脆利落的就抽了身，毫无仗义可言。 徐永明本来就不是工作狂，刚开始几天还咬牙忍着，干着干着每天只要一跟乔雨薇的悠闲状态一对比，他就开始气不打一处来。 泥人还有三分性，徐永明终于忍不住要发飙的时候，周京立出差回来了。 他们刚出去时，说是算上路上的时间，有个三四天就回来了，后来又说要一周，再后来等他们回来，离他们走已经有一周半了。 行政楼里的同事全都涌到宣传科来看摄像机。 这次周京立等人不仅带回来了摄像机，还带回来一个专门搞培训的人。 现在这个时代，照相机都不常见，何况是摄像机，除了电视台，其他单位哪还有这个玩意儿。 周京立等人购置完设备，就考虑到了回来使用的问题，于是保险起见，直接让商家派个人跟过来培训。 萦绕在宣传科众人心里的一个问题终于被冯玉芝捅破了。她本来是过来拿周京立帮着给他们带回来的私人物品的，此时看大家都围着摄像机，便问道：“周科长，你打算让谁以后承担摄像工作啊？” 听了她的话，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徐永明表现的最明显，他直接就去看周京立，急切的想要知道他是啥态度。 不想周京立却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的笑道：“摄像机虽然由我们宣传科保管，可最先申请的是妇产科，跟着去买的也有人家后勤部，我们不好做决定的，最终还是得看院里的安排。” 徐永明一听，神色失望，姚玉梅也是眼神闪了闪。唯有张荣华，事不关己，一心想让周京立多讲一讲上海的风土人情。 第59章 釜底抽薪 因着周京立回来，徐永明只得继续忍下去，不仅得继续忍，还得比以前更勤快。 周京立回来的第二天，乔雨薇刚进办公室，张荣华就趁着倒水的机会给她使了个眼色，“九点开部门会议。” 乔雨薇心里咯噔一下。 等到大家都进了周京立办公室，看见刚购置的新摄像机就放在他办公桌上时，所有人都确定了心里的想法，看来要说摄像机的保管问题了。 姚玉梅和张荣华坐了沙发，乔雨薇和徐永明两人只好出去搬了两张椅子进来。坐定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京立的身上。 只听他轻咳一声，开始了会议正题。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购置摄像机我们不仅买回来了设备，还请过来了专门的培训人员。今天主要商量一下我们科室派谁出来接受培训。” 他一说完，见对面听的众人一时都没有开口的，于是又道：“大家都是个啥意见，今天畅所欲言，都说说。” 张荣华这才率先开了口，不过他还是以前的说辞，“我本身工作量不小，要是再增加的话确实没有精力。再者，这种新式东西，还是年轻人脑子活，更容易学会。” 他上来就是让贤，周京立早就预估，此时听了也不做点评，只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都是啥意见？” 徐永明这次不再谦让，开口道，“科长，我想毛遂自荐一下，主要我就会照相，光影啥的本来也都有所涉猎，要是由我来操作摄像机的话，保准一学就会。” 姚玉梅听他这样说，也道：“科长，我对摄像机也挺感兴趣的。再者，我上次失误连累了咱们整个部门，这次希望您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保证肯定能将妇产科的教学视频给拍好。” 妇产科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只是拍个教学视频而已，拍完就能火，姚玉梅打的好主意，想站在前人的基础上蹭点功劳。 她说完，周京立想了想，看向一直沉默的乔雨薇，说道：“既然申请摄像机给妇产科拍教学视频的主意是乔干事出的，那乔干事你也来说一说对这件事的看法。” 主意竟然是乔雨薇出的，姚玉梅和徐永明这次听周京立说才知道，顿时就变了脸色，一方面害怕周京立徇私，另一方面又怕乔雨薇仗着这功劳轻易就能说服周京立。 乔雨薇还没有开口，两人心里同时就谋算起了后招。 “科长，我是这样想的。”乔雨薇缓缓开了口，“既然有专门的培训人员，机会又这样难得，为什么不让大家一起学呢？” 她这话一出口，周京立明显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个一起学？” “我也是之前写新闻稿时体会到的。您也知道，我之前写新闻稿时每次都赶上徐干事有事，所以照片啥的都不得不自己学着拍，说实话，刚开始不熟练的时候，都是拍了好几张，才能从里面挑出一两张能用的，等熟练了这才好了很多。” 乔雨薇举例子先拉踩徐永明一把，再接着道：“像是这次的摄像机，要是只有一个人学会，以后这个人忙了或者是请假了，那由谁来拍呢？不如大家都去学，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即使现在用不上，但以后谁请假了，其他人也能及时顶上，不至于耽误工作。” 等乔雨薇说完，徐永明心里凉了半截，他之所以想要争取，就是想搞技术垄断。就像照相一样，全办公室只有自己一个人会的时候，甚至就连张荣华每次想要支使他，都得先说几句软话。要是人人都学会了摄像，那还有什么稀奇的？ 姚玉梅也是一脸意外的看着乔雨薇，她猜到了她会不择手段的争取，但从未想过她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她可真是大公无私！ 与这两人不同，周京立早在乔雨薇说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思考起来了，等听完，他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当着其他人的面，他毫不吝啬对乔雨薇的欣赏。 “你这个同志啊，站位确实高。你说的极对，技多不压身！” 周京立迅速做了决定，“这件事我来给领导做汇报，大家都去学，多学一门技术没有坏处。” 徐永明还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给妇产科拍教学视频的事情……” 周京立沉吟道：“确实，这个是当务之急，小徐，你的意思是你来拍？” 徐永明刚露出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荣华抢了先，“徐干事最近手头事不少，义诊的事情再加上照相，我听说最近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吧？” “这个……”徐永明有些为难，承认吧，张荣华下一句肯定是不建议自己去拍的，不承认吧，那工作不就白干了吗？ “最近确实忙了些，不过……” “要不我来拍吧。”这次是姚玉梅截胡，她道：“徐干事既然忙，那就我来拍吧。” 周京立问她，“会不会影响你手头其他工作的进度？” 姚玉梅自信道：“不会。义诊的事我这边的工作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咱们科室张干事和徐干事最近都忙，乔干事又是新人，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 周京立就喜欢她这种顾全大局的态度，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科里现在没有闲人，他原本最属意乔雨薇，却没想到姚玉梅会坚持请命，那就交给她试试吧。 他道：“那就交给你了。”说完，又对其他人道：“要是姚干事有啥忙不过来的，你们大家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当着周京立的面，众人俱都点头答应。可从办公室出来，各自该干啥还是干啥去了，并没有人真的主动提出给姚玉梅帮忙的。 张荣华背过那两人，对乔雨薇解释道：“刚才我本来是想推荐你去拍的，谁知给姚玉梅做了嫁衣。” 乔雨薇道：“姚干事既然主动请缨，那就交给她干好了。”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摄像机所有人都可以学，这就打破了个别人搞技术垄断的幻想，等她学会了，至少以后自己工作这块儿不用再求人。 她朝张荣华道：“我也不在意这个，以后拍视频的机会多着呢。” 张荣华看她不生气也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公平，“之前的报道啥的都是你写的，现在出了名了，又有人开始争强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真是人心不古。” 职场上抢功劳抢业绩的事情乔雨薇之前虽未经历过，但曾在网上也刷到过不少，如今不过是在现实中见到，知道真有这种人也就罢了。 办公室里除了张荣华是打定主意不学，其他人便从第二天开始就跟着培训老师学习操作摄像机，满打满算学了三天，培训老师便觉得他们已经可以出师了，于是收拾收拾回去了。 乔雨薇想着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用上摄像机，于是将自己学习到的操作方法写到了笔记本上，以防止忘记。却不想周京立将姚玉梅的名字报上去后，直接遭到了妇产科以及院里主要领导的一致拒绝。 贺副院长道：“拍教学视频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情，关系到千千万万患者的身体健康，你们这位同志以前就因为粗心犯过错，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他责怪周京立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才安排的如此草率。 到了徐主任，她更是直接点名道：“我们属意乔雨薇来拍，换了别人我们也不放心啊。” 周京立无法，只得将院里的意思转达给相关人员。乔雨薇听了，觉得人家认可她的工作是好事，于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姚玉梅则是被打击的狠了，背过众人狠狠哭了一场，她没想到上次的失误影响竟这么深远。自此以后，她绝口不再提拍视频的事情了，手头其他事也消极怠工起来。 这事传出去后，冯玉芝私下同张荣华道：“乔干事到底年轻，又能干，看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就都比不上她喽。” 类似的闲话就算传到乔雨薇耳朵里，她都一概不理，一心只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第一次使用摄像机，虽经过几天培训，可也不是说熟练就能熟练的。乔雨薇在正式拍摄开始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练习如何更熟练的操作上面的功能，找合适的角度，以及如何面对手术室突然的状况。 因为正式拍摄的时候她是必须要跟进手术室的，要在不暴露患者隐私的同时清晰的拍下整场手术的过程并不容易。 徐主任先给她讲了里面大概的一些情况，让她做了心里建设，这才让带着机器进去。 教学视频不是拍摄一场就可以的。因着医院里有这个条件，乔雨薇一共跟了三场一样的手术，拍摄了三场供院里研究挑选，等挑选出最满意的一版，她才开始做一些后续工作，一连忙了好几天。 完整的教学视频出来后，先供院里观摩学习，等到时机成熟后再推广到军区总院。 乔雨薇自此后在院里所有领导跟前都挂了号，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均是能干聪明，刚来不到半年就能挑大梁，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 连带着周京立在院里都水涨船高，每每他在科室转达某某领导的夸奖时，徐永明和姚玉梅都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张荣华真心实意的鼓励她，“好好干，再接再励。 乔雨薇知道，自己和张荣华的结盟如无意外，从此以后便算是稳了。 第60章 雨林跑长途 越往南走，天气越闷热。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那样干热，马小强一觉睡起来后浑身像是洗了个澡，裤子和短袖早就湿透了。 这鬼天气！ 他骂骂咧咧将裤子和短袖脱了，只穿着个裤衩子就从车上下来了。 吴福荣正蹲在路边吸烟，听见车门声，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马小强，才又扭过头去，提醒道：“你擦擦就行了，车上水不多了，要省着些。”* 马小强本来已经往后车厢的方向走去，闻言只好算了，从车上拿出毛巾胡乱在身上擦了几下，好歹少一些黏腻感。他朝吴福荣道：“叔，你上车睡会儿吧？” 吴福荣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站起来踩了几脚，确定踩灭了，才转身回车上。 “一会儿你就跟着前面的车开，要是遇上大盘路就叫醒我，千万别逞能。” 马小强清脆的应了一声，“好嘞，我知道了，叔，您就放心睡吧。” 说起前面的车，马小强往前方看去，离他们车不远处还停了两辆解放牌卡车，不过此时车上还什么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天马上就要大亮了，马小强想了想，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经过第一辆车时，他随意的往驾驶室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停留，一直走到前面第一辆车的驾驶室旁，才伸头往里面看，却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人，那人脸朝那边睡得正香，看衣裳应该是潘金贵，马小强不敢打扰，只好原路返回。 走到中途，却看到乔雨林从路边的一条小道上来了。 “哥，你干啥去了？”马小强三两步跑过去，放轻声音问道。 乔雨林道：“太热了，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小河流啥的。” 不过看他这架势，肯定是没有找到。 马小强道：“这地界上一马平川的，就算有山，也顶多算是个小山包，咋可能有小河流。” 乔雨林点了下头，“捱着吧，看看中午能不能赶到下一个县城。” 马小强皱着眉，说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跑不到目的地，我就要中暑而亡了。” “钱不好挣，要不怎么叫血汗钱呢？”乔雨林也是燥热烦闷的厉害，但他咬牙硬挺着，对上别人从不叫苦叫累。 他往自己车边走了几步，抬头看看天色，道：“天亮了，趁着这会儿气温低，叫大家起来，先开一程再说。” 中间那辆车上是冯名和兰海成，也是一个老司机带一个新手的搭配。 马小强答应着去叫了。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后悔不该脑子一热选了这条线路。 当初考核结束顺利拿到驾驶证后，刚巧赶上厂里要出一个大订单，组里分配线路的时候，乔雨林毫不犹豫的选了广州这条线，问他原因，他就说路线越长补贴越多。 马小强自己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一听也跟着要去多挣钱，压根就没想过路上的艰辛。 他们已经出来快一周，每天车上吃车上住的，不舒服不说一个整觉也没睡过。 他们白天开车，晚上光线不好就得停在路边休息，休息还不能一车两个人同时睡觉，必得一个睡一个守夜，因为要防着有小偷趁半夜的时候来偷汽油或者车上的货品。 一个人晚上也就能换着睡两三个小时。白天的时候不开车的那个倒是也可以休息，可长期这样下来，人体生物钟也乱了。 马小强现在就感觉自己睡也疲乏不睡也疲乏，一半是因为作息混乱，一半则是这鬼天气给闹的。 他往回走到第二辆车驾驶室旁，拍了拍车门，大声道：“兰叔，冯名，咱们该走了。” 看到两人同时伸起了懒腰，有醒来的迹象，马小强才回了自己那辆车。 他上了驾驶位，看见吴福荣已经睡着了，他跟他一样，一上车，直接脱了上衣和长裤，只穿一件裤衩子就睡了。 前面乔雨林开的那辆车已经发动起来了，马小强等了一会儿，中间冯名和兰海成还没有动静，他就有些不耐烦的按了两声喇叭。 吴福荣是有名的瞌睡多，只要睡着了，雷声都闹不醒。马小强按喇叭并不担心会吵醒他。冯名倒是很快从副驾的车窗里伸头出来，朝后抱怨道：“催啥催，天还没亮呢。” 马小强心里憋着一口气，看冯名还在副驾上，说明今早开车的又是兰海成，他也朝车窗外吼了一声，“还等啥天亮，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前面的车终于动了，马小强缓缓跟上。 他心里直骂晦气。这趟出车，先说好广州这条路线上只有自己和乔雨林两辆车，后来因为出货量实在太大，又临时加了冯名那辆车，于是三辆车一起出发。 兰海成是老司机，搭配冯名这个新手，虽说他们已经拿到了驾驶证，比传统意义上的学徒强了不少，但这一路上该怎么走，哪里路好走，应该开的快点，哪里的路不好走，晚上必须得停下休息，这些都要依赖老司机多年跑长途积累下来的经验。 因此这些老司机怎么也算的上他们半个师傅了。 老话说尊师如父。冯小强知道自己不是个脑子活泛会来事的人，于是就处处注意乔雨林的举动，说话做事都学着他的样子，看他晚上睡觉时主动提出让师傅先睡，自己守夜，于是便也跟着不睡，看他吃饭时主动先将干粮递到师傅手上，便也跟着先给师傅。 于是吴福荣和潘金贵这两个老司机对跟着自己的这两个年轻搭档印象都不错，觉得年轻人能干又能吃苦，前途不可限量。 唯有冯名，除了偷奸耍滑啥也不会。兰海成只能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冯名是厂子弟，当时培训班里本地派的头头冯扬的弟弟。这兄弟两同时进培训班学的车，冯扬嚣张归嚣张，但考核时那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冯名却是胆小又爱偷懒，考核时低空飞过，因着于怀智的临时政策，阴差阳错被分进了长途班组。 兰海成当时出车，厂里要他在新进人员里自己挑选一个搭档，兰海成便直截了当的选了冯名，想着自己和他爸关系还不错，两人搭档怎么也能对他照顾一二。 却不想这一路上还真是照顾上了，而且一照顾就停不下来。 兰海成开车跟在乔雨林那辆车屁股后面，心里直发苦。 前后两辆车人家都是师傅睡觉，徒弟开车，偏偏自己这辆，师傅开车，徒弟反倒跟大爷似的嫌他开的太颠簸了。 “兰叔，开慢点呗，再磕着我脖颈子。” 兰海成黑着脸跟他算起了后账，“昨晚上不是说好了，你守后半夜的吗？为啥睡着了？” 这事也是一把心酸泪。其他两辆车上，都是师父先睡，睡到三四点醒来，再换徒弟睡。昨晚上冯小强更是一直守到快五点的时候，吴福荣醒来上了个厕所，才发现他几乎一晚上没有睡，这才强硬换他去睡。 而到了自己这里，直接掉了个个儿，车刚停下，冯名就叫着眼睛睁不开了，招呼不打直接就睡着了，兰海成只好忍着先守前半夜，却不想到了后半夜本该他守夜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也跟着继续睡了下去，今早两人还是被马小强给喊醒的。 兰海成肚子里的火气已经一冒三丈高了，冯名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凌晨三点多，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吴叔，是你你也醒不来。” “你这是不负责任。”兰海成指责道：“要是汽油被偷了，或者车上的货少了，这个责任你能负的起吗？” “咋会被偷呢？我都观察过了，前面有乔雨林守着，后面又有马小强，我们的车又在中间，要是有贼，他们两个肯定会先发现的。” 合着让人家给你值夜，你自己的车你一点心都不用操是吧？ 兰海成心里骂娘，嘴上却生生忍住了，他知道这小子混，骂了也是白骂，只能算自己这趟倒霉，等这趟跑完了，以后打死都不能再跟他搭档了。 三辆卡车跑了一上午，幸运的是，中午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个小镇。 潘金贵记得这条线上的每一个补给点，提前半个小时就醒来了，指挥着乔雨林在路边停了车，后面的车也跟在他们车屁股后面缓缓停下。 六个人下了车，商量起吃饭的问题。 冯名听见还要分出一组人守着车，不能所有人都去吃饭的时候，顿时不乐意了，反问道：“为啥不开车去吃饭呢？” 在他看来，开车去多方便，还能少走路。 潘金贵道：“不行，开车要费油，再说了，过去的路也不好走。” 冯名翻了个白眼，心里笑他傻，再费油也费的是厂里的油，你那么节省干啥，又进不了你自己的口袋。 要决定谁去吃饭谁留下的时候，乔雨林和马小强毫无意外的都选择了留下。 乔雨林道：“开了一早上车了，叔，你们去吃口热乎的吧，回来时给我们带点就行。我们趁着这会儿也好好歇歇。” 潘金贵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就听见冯名道：“兰叔你也开了一早上了，肯定也累了，要不你先歇一歇，我跟着去镇上，你想吃啥，回来时我给你带。” 兰海成还没来得及发火，潘金贵先就忍不了了，“知道你师傅累，为啥不换着开？你这个年轻人，吃不了苦心眼还多，你去镇上，好，你一个人去，回来时顺便带两桶水回来。” 潘金贵和吴福荣回各自车上，同时拿下来了两个白色的塑料桶，平时他们就是用这种小口桶来储存水的。 冯名一看，顿时就慌了，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桶，自己怎么可能提的回来。“那算了，还是我师傅去吧，我留下看车。” 潘金贵听着“哼”了一声，叫上兰海成三人各提一个塑料桶就往镇上去了。 车一停下来，太阳一晒，驾驶室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直接热的让人受不了。 乔雨林便和马小强在路边找了个阴凉处盘腿坐了下来。两人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冯名磨磨蹭蹭也过来了。 他先前跟着他哥一直跟一帮本地派的混在一起，这次一起出来，刚开始的几天，也是对乔雨林和马小强爱搭不理的，时间一长，兰海成都不跟他说话了，他又开始厚着脸皮想跟乔雨林和马小强交好，可惜两人都看不上他平时的作风，对他从来都没啥好脸色。 冯名没话找话，“要我说，潘叔就是太死脑筋了，这大白天的车有啥好看的，我留下看车，你们跟着到镇上去吃口热乎的多好。” 乔雨林道：“我天生就不爱吃热乎的。” 马小强笑了一下，也跟着道：“我懒得走路。” 冯名挑拨不成，也不尴尬，顿了一下，又自己找起了话题，“等到了广州，你们想干啥？听说广州有个啥夜总会，里面女孩子都好看的很，要不我到时候带着你们去见识见识？” 马小强道：“那就仰仗冯哥了，不过去那啥夜总会，得要票子吧？”他说着，还暗示性的搓了两下手指。 冯名一听，更加得意，“放心，我带了的。”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在他们面前闪了两下，“够吧？” 这边徒弟三人聊着天，去镇里的路上，当师傅的三个人嘴也不闲。 潘金贵率先劝道：“海成，不是我说你，教徒弟可不是你这种教法，有些时候你得拿出师傅的威严来，该说还得说。” 吴福荣也道：“这一路上还长着呢，你要是一味心软，身体也受不了啊。”这么白天熬了晚上熬的，说是车上两个人，可是大多时候都是他一个在开。 听着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兰海成心里有苦说不出，人是自己选的，现在说他的不是，岂不是等于揭自己的短？于是只能不痛不痒的附和几句：“你们说得对，冯名这孩子确实有些娇生惯养，回头我就说他。” 潘金贵本来还想说冯名昨晚没有守夜的事情，一看兰海成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三人一路走到了镇上，熟门熟路进了一家饭馆儿。这里的地方特色，只吃粉不吃面。 三人各自嗦了两碗粉，买好要带回去的吃食，又在塑料桶里灌满了水，稍作歇息便往回赶。 乔雨林这趟出来，已经完全不顾形象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在路边坐的不耐烦了，直接往后一躺，直挺挺躺到了地上。 身体挨到实处的感觉可真好，他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潘金贵三人终于回来了。 三人给各自的徒弟带了吃的。潘金贵给乔雨林带的除了一碗粉，一个馒头夹菜外，还有一瓶汽水。吴福荣也不例外，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递给马小强。 “快吃吧，吃完下午好好睡一觉，我来开车。” 只有兰海成，给冯名的是一碗粉和一个干馒头，别说汽水了，就连馒头里的菜也没有。 冯名不满道：“兰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钱又不是你掏，回去不都是单位报销呢吗？” 兰海成道：“单位报销也不是没有上限的，刚出来那两天，你花的太狠了，咱的预算都已经快超标了，得省省。” 乔雨林嗦一口粉，再咬一口馒头，咬着咬着突然发现馒头里还夹了几片肉，他抬头看了一眼潘金贵，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便举着馒头说了句，“谢了叔。” 潘金贵摆摆手，独自起身去检查车身状况去了。 下午的时候，早上开车的全都歇了下来，换上了另一个人。 冯名一边开，一边叫苦不迭，“这得四十多度了吧？他/妈/的可真热，要人命！” 兰海成装作没听见，脸扭到了车窗外面去。 突然，车身颠簸了一下，冯名一个紧急刹车，兰海成没准备，差点因为惯性撞到了前面的车窗玻璃上。 “咋回事啊？” “叔，好像车坏了，刚才差点就刹不住了。”冯名白着脸色。 “先下车看看。”兰海成率先推开车门下来。 后面的吴福荣看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让马小强下来看出了啥状况。 马小强走过来时，就看见兰海成已经翻到车底下去看了，等到潘金贵和乔雨林发现后面的状况，停下车赶过来的时候，兰海成已经从车底翻了出来。 “零件坏了，得修。” 怪不得培训时还要学理论呢，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这个时代，车辆极少，汽车修理店更是几乎没有，平时车坏了都得司机自己进行维修。 乔雨林听兰海成说完坏的地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便对正准备帮忙的潘金贵道：“你们歇着，我跟马小强来。” 兰海成不好意思道：“那让冯名也帮忙。” 冯名理论比手上的技术还不如，说是帮忙，也只是的递个钳子扳手啥的。 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乔雨林才让冯名上车去试一试。冯名上车一试，果然好了。 兰海成看的眼热，临上车前，对潘金贵羡慕道：“老潘，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潘金贵毫不掩饰的炫耀的笑，心道，要不是看在这么好的徒弟的面上，他还真不打算再跑长途了呢。 60-70 第61章 抓贼有收获 车行至目的地的前一天傍晚，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南方的雨跟北方不同，下起来阵势实在吓人。就像是天空破了个口子，大水从天上漫灌下来。乔雨林坐在车里听着雨声，还能看的进去小人书。 潘金贵从耳朵上摸下来一根卷烟，刚想点着，又想起这么大的雨车窗没法开，烟雾散不出去。于是又重新夹到了耳朵后面去。 乔雨林视线从书上移开瞅了一眼，道：“叔，没事，你抽吧。”他说着又翻了一页。 潘金贵到底还是没有再点着。他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咱们停的这片地势高，就算下一晚上也没事。今天就这样吧，大家早些休息，好好休整休整，明天早上天一亮，咱就早早进城。” 先前行到半道上，潘金贵一看开始下暴雨，就不让开了，说是前面有一段路不好，害怕到时候聚了水，车陷进去出事，就让大家先找个地势高的地方等雨停。乔雨林以为雨停了还是要继续走的。这时听他这样说，便穿了雨衣下车去通知后面两辆车。 冯名巴不得原地休息，听了这话直接就嚷嚷着要开始吃晚饭了。 马小强则是一切听吴福荣的，见他没有意见，便也跟着点头。 乔雨林回到车上，从干粮口袋里掏出两个干馒头，跟潘金贵一人分了一个。馒头买的时候是十分萱软的，可这种高温天气，再软和的馒头，半天时间也就烘干了。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根粗壮的白葱，剥了葱皮，问潘金贵要不要。 潘金贵一向不吃辣，但最近**粮吃的直觉得没滋没味，闻言就让乔雨林掰了他一小截，于是两人馒头就大葱吃了起来。 匆匆吃完了饭，大雨还没有停，乔雨林继续看他的小人书，潘金贵则就着雨声打起了呼噜。 潘金贵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想下车上厕所，手电筒一打开，发现乔雨林还没有睡，便道：“今晚下雨，小偷也要躲雨，别守着了，安心睡吧。” 乔雨林见潘金贵发话，索性也就真的睡了。之前也有过一次夜里下雨的情况，潘金贵也说了同样的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然啥事没有。 乔雨林不知自己是啥时候睡着的，等睡梦里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潘金贵上厕所才回来。直到一股强光从他眼皮上飞快的一闪而过，他才一个激灵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清醒是一瞬间的事情。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乔雨林侧耳倾听，听见这声音像是从车后面传来的。 他心道要遭！右手往脚下一摸，就摸出个铁榔头，左手则从前侧抓上了手电筒。 手电筒并没有立即打开，乔雨林摸黑下了车。车门一打开，先前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清晰起来，期间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打开了吗？” “等会…奶奶的，咋这么难开呢？” 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乔雨林下车站定，本来想要悄无声息的摸过去，但关车门的那刻一股凉风吹过来，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将车门又拉开了些距离，然后大力的关上。只听见“嘭”的一声，车门被甩上的同时，乔雨林大喊出声，“马小强，拦住他们！”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划破了黑夜，两个还在开车厢门的贼被吓的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调头逃跑。 然而那人说“拦住他们”，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想要调头的时候被另一个稍聪明些的及时抓住了，两人听见声音是从右前方传来的，这时便朝着左前方跑。 然而乔雨林早就预判了他们的路线，早在喊完那一声的时候已经绕到了车头左侧等着他们。 两人迎头跑来，最前面的一个毫无意外的冲到了乔雨林的身上，直接被撞得朝后仰躺在了地上。 后面迟了一步的那个看见同伴倒地的同时，刚才阻拦他们的那个黑影已经机敏的往同伴身上扑去，他想也不想的摘了帽子就朝那黑影砸过去。 乔雨林扑过去时留了个心眼，余光瞥见后来那人的影子朝头上举起了手，便本能的往侧面闪了一下。 砸到他身上的是一个帽子。因着乔雨林的及时躲避，帽子只砸到了他的胳膊上。 但这一个动作已让两人争取到了逃跑时间，趁着对方闪避的瞬间，两人连搀带扶的爬起来就跑。 等潘金贵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跑远的两个黑影。 “咋回事啊？”潘金贵忙去查看乔雨林。 乔雨林喘了口气，道：“我没事。两个小毛贼，被我给听见了。” 潘金贵一听，见乔雨林没事，忙准备去查看后车厢。 乔雨林把手电筒递过去，“叔，手电筒。” 刚才双方忙着博弈，他连打开手电筒的时机都没有。 潘金贵接了，打开灯照着后车厢开始检查。 这时另外两辆车上的几人才闻讯而来。 马小强照着手电筒，跑近了一脸慌张的问道：“哥，出啥事了，我听见你叫我名字了。” “两个小毛贼，已经跑了。” 潘金贵检查完后车厢，见盖在最外面的油布上面虽然有划痕，但是没有被划开，可见那两个小偷还没有得逞就被发现了。 他松了口气，对其他匆匆赶来的四人简单说了一遍情况，又交代道：“实在是太险了，大家后半夜一定要操心些，不要都睡死了。” 马上就能交货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啥事，后悔都没有地方后悔去。 虽然刚才被惦记的不是自己的车，但其他人也都是一阵后怕。吴福荣不放心，回去检查自己那辆车去了。 兰海成和冯名也商量着后半夜值夜的事回去了。 这时，乔雨林突然拉了一把马小强，朝他使了个眼色。 马小强正准备回去，见状不禁轻声问道：“咋了，哥？” “手电筒借我使使。”乔雨林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皮帽子。他拿过马小强的手电筒往皮帽子上一照，初看没看出啥不对来，可等帽子翻过来，光线照射到帽子里面的时候，马小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天…咋这么多电子表？” 只见帽子里面横七竖八的粘着数十条电子表。乔雨林匆匆数了下，笑道：“还真是横七竖八，一共十五条。” 怪不得刚才砸过来的时候还挺疼的。 马小强猜道：“那两个小毛贼该不会是两个二道贩子吧？” 乔雨林猜测也是，估计是半夜赶路正好碰上了他们的车，看没人守夜，这才想着能不能占个便宜。要真是专业小偷，肯定会一举得手，也不至于磨磨蹭蹭让他们发现。 乔雨林将皮帽子合住，原揣进了怀里，嘱咐马小强，“这事别跟人说，等明天卸了货再说。” 马小强自然满口答应。 乔雨林临上车前，又让马小强拿着手电筒顺着刚才小毛贼逃跑的方向一路检查过去。 马小强查看了一段路回来对乔雨林道：“哥，路上啥都没有。” “行，知道了，你回吧。” 马小强走了以后，乔雨林自己也上了车，摸黑将皮帽子塞进了干粮袋子里。 一看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他和潘金贵两人都不敢再睡。枯坐了一会儿，潘金贵开始交代卸货的事情。 乔雨林一一点头应下，又问他，“卸完货咱能在广州待几天？” 年轻人都爱玩，更何况乔雨林在路上就已经心心念念的想要到广州见见世面了。潘金贵听他这样问，说道：“最多一两天。咱们一旦落地，吃住都得要钱，逗留的越久，成本就越高。” 乔雨林听着瞬时就在心里打算开了。 天亮后，雨早停了。只是路上还有积水，潘金贵嘱咐乔雨林路上开慢一点，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平平顺顺的到了就好。 说是在广州卸货，但车其实也就只开到了城郊的货仓。客户在城郊有自己的仓库，马小强跟着下车卸货的时候，有些不甘心的使劲儿往远处望去。 “不是说广州城里的大厦高耸入云吗？我咋一点都看不着呢？” 吴福荣路过时听到，反手对着他后脖颈就是一巴掌，“别傻了，赶紧干活。” 马小强被打得一缩脖子，赶紧跟着去帮忙了。 等卸完了货，双方签字交接完毕，对方接货的人就提出要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中午饭。 乔雨林趁机推辞道：“叔，你们去吃吧，我跟小强想进城转一圈去。” 马小强一听，兴奋道：“是啊，叔，你不能让我们白来一趟广州，下午没啥事，我们就去见见世面。” 潘金贵也不强拦，只是嘱咐道：“去玩可以，只是不能惹事，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到招待所。” 乔雨林和马小强两人应了。对方的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广式普通话指点他们如何坐车进城。 “先走一段路，走到公路边上等城乡公交。要想去市中心，到了汽车站后再换乘。” 冯名也想跟着他们去，一时却又拉不下脸来，乔雨林心里有事，本来也不想跟他同行，于是装作没看见，只带着马小强走了。 乔雨林大学时有个室友是广东人，两人相处了四年，他虽不会说当地方言，但多少也能听懂。 当公交上的收费员操着一口当地的口音要他们交费的时候，马小强瞪着两只懵懂的眼睛盯着那收费员，磕磕绊绊让她说慢点，一车的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指着他们说“乡下仔”。 这时，乔雨林淡定的掏出两张毛票来，用普通话问收费员，“够吗？” 收费员先是一愣，随即从他手里抽走钱，说道：“正好喽。自己找位置坐。” 乔雨林拉着马小强坐到了最后一排。 第62章 批发电子表 广州城的繁华从汽车站就可见端倪。往来行人如织，他们大多穿着光鲜，说着外地人难以听懂的本地话。 马小强兴奋的瞧着这一切，他觉得这里的汽车站建的比他们的要大好几倍，就连从车上下来的，一看就是乡下进城的农民也比西北的农民打扮的要精干，没看见人家挑在肩上的装鸭子的竹笼子没有一点灰尘吗？ 要是在西北，别说装鸡鸭的笼子，就连人的身上也整天都是灰扑扑的像是在土里滚了一圈似的。 乔雨林觉得他这是典型的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这里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发展起来的城市，就是放在后世，繁华上也远超西北一些城市。可他已经见过了后世的繁华，因此对现在的看到的，并没有马小强来的那么震撼。 马小强提议换乘去市里逛逛的时候，乔雨林问他，“你不吃饭啊？” 马小强下意识的捏了一下上衣兜，“去市里吃，我听说他们这里的早茶特别好吃，花样特别多。” “早茶说的是早餐，现在中午饭点都已经过了，吃什么早茶？”乔雨林说着往四周扫了一圈，在汽车站不远处看到了一家沙县小吃。 “走，去那儿吃。” 马小强心里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啥话没说跟着乔雨林就进了店。他自己听不懂当地话，又有被人嘲笑过的阴影，此时便不再轻易开口，只听着乔雨林和老板交流。 乔雨林从收银台处拿过来一份菜单，道：“想吃啥，自己点，我请客。” “哥，这不好吧。”马小强只客气了这么一句，就低头去看菜单。 “云吞面…啥是云吞面啊？” 乔雨林先要了一壶酸梅汤，老板端上来后，他就给马小强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一气饮下，先解了渴再说。此时，听见马小强问他，便道：“就是面加饺子。” 马小强一听饺子，顿时表示自己就吃这个，不过下一刻又看到一个鸭腿套餐，连忙道：“等等，我再想想。” 乔雨林见他在云吞面和鸭腿套餐之间左右为难，便果断道：“都点，你吃鸭腿套餐，我吃云吞面，到时候咱们可以换着都尝一尝。”这做法他大学时经常和室友一起用。 马小强一听欣然同意。 此时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吃饭的人并不多。乔雨林点完了餐，等餐的过程中，便和老板攀谈了起来。 他们这店就开在汽车站旁边，老板接触过天南海北的客人，因此从口音听出来他们两人不是本地人，但也见怪不怪。 乔雨林普通话标准，又听得懂老板的广式普通话，两人交流起来并没有障碍。 老板先是问他们从哪儿来，乔雨林答：“北方。” 老板点点头，“我知道，你们那里全是土。” 乔雨林笑道：“对，就跟你们这里全是水一样。”南方雨水多，尤其是到了回南天的时候，更是难受。 说话的间隙，他们的饭菜端上来了。马小强尝完乔雨林的云吞面，觉得没有自家包的饺子好吃，因为肉太少了，还是自己点的鸭腿套餐更加实惠。 乔雨林边吃饭边问老板，“你知道哪里有卖电子表的吗？” 马小强听见这句，瞬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老板道：“你们去电器批发市场喽。” 乔雨林笑道：“我们就是想买个一两块，要是去批发市场，人家不见得会给我们零售吧？老板，你是本地人，知不知道有什么物美价廉的地方我们两个身上的预算也不多。” 老板挑了下眉，想了一瞬，才道：“你们等等。” 他说完就出了店，乔雨林看到他一直走到马路对面，朝蹲在马路边上的一个男人招了一下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老板就领着那人回来了。 “就是他们。”老板一指乔雨林和马小强，就回收银台处忙活去了。 被他后领进来的那人中等个子，看年纪也就三十上下，长得干瘦，脸上有一股子精明相。 “你俩想买电子表？” 乔雨林点了下头。 那人随身带着个小皮箱，闻言将皮箱往桌上一*放，打开露出里面的货品，“随便挑。” 竟是满满一皮箱电子表。里面做了特制的小格子，电子表被摆在格子里，一个格子一个价格，价格标签就贴在格子的里侧。 马小强有些结巴的道：“这也太多了。”相比起来，他们意外得到的那几条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乔雨林挑来挑去，最后指着和自己捡到的相似款式的问道：“这个六块钱？” 那人点头，“对，你要是要的多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价格的活动空间这么大，进价肯定更便宜。 “哥们儿，你这都是好货吧？” 乔雨林这话一出，那人顿时就不高兴了。乔雨林解释道：“我们都是外地人，买块表不容易，确实害怕碰到水货，你多见谅。” 那人这才脸色微霁，道：“正经从电器批发市场进的货，童叟无欺。” 他这箱子里款式多，乔雨林将大概的款式和价格记下后，便装作囊中羞涩的样子，言称身上票子不够，就连他这里最便宜的一款也买不起。 那人收拾了皮箱就走，出了店才嘟囔着骂了一句“穷鬼”。 见人走了，马小强立刻就要说什么，乔雨林朝他使了个眼色，“先吃饭。” 两人吃完饭从饭馆出来，站在马路边上，马小强这才开口说道：“哥，六块钱这也太便宜了。我记得咱厂里也有人带电子表，当时听说得十好几块钱呢。” 乔雨林观察着汽车站附近徘徊的所有人，比照着先前那个卖电子表的，看着看着就看出了端倪。 有些人蹲在马路牙子上半天都不挪窝，要挪也是看到汽车站里出来一大批人的时候。这样的应该都是小商贩，他们随身拎着的皮箱或者提包根本不是什么行礼，而是货品。 乔雨林想明白了，就凑到马小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马小强听罢，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才又点了下头。 于是两人分散开来，开始观察起被他们锁定的那些商贩。只要看见他们上前搭讪客人，两人就装作从旁边路过的样子，过去看他们皮箱或者提包里都有些什么货品。 一连看了好几个。马小强就过来报告了。 “我看着最多的就是电子表。还有女孩子用的头绳、耳环、项链啥的，对了，还有卖地图的。” 乔雨林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道：“走，咱去他们说的那个电器批发市场逛逛去。” 乔雨林说走就走，马小强赶紧紧跑两步追上去，“咱不卖那些电子表了？”先前他见乔雨林的一系列动作，以为他是想把昨天意外得到的那些电子表给卖了。 乔雨林先前确实是这个打算。所以进城时他把电子表全揣在了身上。可现在经过初步了解，他改变了主意。 “你想想，在这儿一块电子表才卖六块钱，到咱们那儿就是十多块，咱们在哪儿卖赚得更多？” “当然是咱们那儿。”马小强脱口而出，同时也有些明白过来了，“哥，你是想把那些电子表带回去？” 乔雨林点头，“不光是把那些带回去，我准备去批发市场转转，要是批发价更低，那就再批发一批带回去。我认识一个姓商的维修电器的老板，之前听他说过，这玩意儿在咱们那边不愁卖，愁的是没有货源。” 这个时代，电子产品的生产厂家多在南方，北方人光是进货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任何货物当然是原产地最便宜，但很多小商小贩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直接跑到南方去进货。 这时候有一些脑袋精明的人就抓住了机会，他们本金多，便大批量的从南方进货，进回去后一提价，再让那些小商贩从他那里进货，他们赚得就是中间的这个差价。 马小强一听能赚钱，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跟乔雨林一路打听着去批发市场，即使被热的裤子粘到了腿上，鬓角的汗跟水似的往下流，也丝毫冲淡不了他想要赚钱的决心。 两人转了两趟环城公交，终于找到了电器批发市场。 说是批发市场，其实是电器产品一条街，而且还是望不到头的那种。 马小强边走边看，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在他们那里只有干部家庭才有的电视机、电冰箱等高档电器，在这里就跟不要钱似的遍地都是。 他看见有些店铺在纸板上写着电视机，他的店里就全部都是电视机，就连门外面摆的也是。有的写着电冰箱，店里同样全部都是冰箱，高的矮的，白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两人一直往前走，刚开始所有的店铺都是大家电，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家招牌上写着精工表的店铺，再接着往后，大家电就没有了，全是一些诸如电子表、家电零部件之类的店铺。 乔雨林一路看下来，终于在一家批发表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店铺前两个男人正在打牌。看到他们，其中一个大肚子的问：“两位进去看看？” 他将手里的牌反扣在桌子上，对牌友说了句“休息一会儿”，就起身领着他们进了自家店铺。 乔雨林进去先打量，见玻璃柜台里以及墙面上或放或挂的全是电子表。便问道：“我们想批发电子表，你们家的都是什么档位的？” 老板看了他一眼，转身从墙上取下来了好几款，放到玻璃柜台上让他们挑选。 “有三块的，五块的，还有七块九块的，你们要什么档次？” 乔雨林将这几款都拿起来看了看，除了做工上价钱高的明显比价钱低的做的更加精细之外，他看不出其他的不同来。便又让老板介绍一下不同档次之间都有什么不同。 老板就是专门干这个，每天不知道迎来送往多少客人，各种电子表的功能张口就来。 总之就是价钱越高做工越精细，功能也越多。比如三块钱的只能看时间，但是五块钱的还能设置日期，七块钱的则多了闹铃功能等等。 “年轻人，看你也没有什么钱，就拿这一款好了。”老板最后指着五块钱的那一款说道：“真正的性价比高不说，这一款的销量也是最好的。” 乔雨林被认定没有多少钱也不生气他心里预定的也是五块钱那一款，他拿起来重又看了看，递给了旁边的马小强。 马小强先看牌子，“伯爵…哥，这个牌子我听说过，就是专门做手表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乔雨林就指着手表带上的吊牌让他仔细再看看。 “伯爷…”马小强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明明那个图案跟伯爵的图案差不多，可仔细一看名字却有一个字不一样，害他第一眼竟然看错了。 乔雨林早在第一次看时就看出来了，这表就是山寨货，牌子也是个流氓牌子，但跟伯爵对比，遇上不了解的人还真的能够以假乱真。 老板被揭穿了也不尴尬。他理直气壮的道：“当然不是伯爵啊，要不咋可能是这个价钱？你信我啦，我们的做工质量比正经的名牌还要好。”他说着，直接拿起一块表就扔进了柜台旁的水盆里。 马小强一惊，“你干啥？” 老板笑眯眯道：“淡定，淡定啦。”他等着那块表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才又取出来，用毛巾将上面的水渍擦干净后，递给乔雨林让他再看。 “防水的，一点问题没有。” 乔雨林接过再看时，确实见上面的秒表数字正常在变动。 这让他想起来了著名的山寨基地华强北。据说华强北鼎盛时期做出来的手机不仅寿命比正品长，甚至功能都要更加强大，很多正品看不上的功能，他都能给你整出来，比如内置干电池、八个扬声器等等。 乔雨林问：“我们批发的话，能否给个最低价？” 老板道：“五块钱已经是最低价了，不信你出去看看。”说完，见乔雨林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又道：“好了，我们是二十条起批发，如果你要的比这还多的话，我再让五毛的利好了。” 一出口就是五毛，这让乔雨林觉得还有下降的空间，他道：“一口价，四块钱。我们拿五十条。” “这不行，我取货都取不出来。” …那算了，我们上别家看看去。” 乔雨林是跟他妈学的砍价方式，果然百试百灵，老板看他推开店门就要出去时，顿时急了，“好好好，四块就四块。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了，我看你是个会做生意的，以后生意做大了，记得还来我这里进货。” 乔雨林笑道：“好说，跟我一起做生意的还有很多人，到时候我让他们全都来找你拿货，保证你亏不了。” 双方说定了价钱，五十条就是两百元整。但乔雨林道：“我们今天就是来找找货源，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这样，我们明天一早拿够钱就来找你拿货，但丑话说到前面，货必须是好货，而且还要开发票，要是你给我以次充好，那到时候就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了。” 老板道：“放心啦，我店在这边，跑不了的。” 两人从这家手表店出来，往前走着继续又逛了几家店，一问价钱，都跟前面那家差不多，东西款式也是一样。 等一条街逛到了头，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乔雨林提出打道回府，马小强却还惦记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和繁华的市中心。 乔雨林提醒他，“咱得回去凑钱去，二百块可不是小钱。” 马小强一惊，是啊，刚才说定了价钱，以为大功告成了呢。可二百块钱在哪儿呢，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不用乔雨林再催，他也开始着急忙慌的往回赶了。 第63章 南货北调是暴利 回到落脚的招待所，乔雨林用介绍信从老板那里拿到自己和马小强的房门钥匙。 这是早就和潘金贵说好的，两人一间房，潘金贵一次性将房间开好，乔雨林和马小强的房间钥匙留在招待所老板那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去拿。 两人回到房间，乔雨林先将手里捏了一天的装着那十五块电子表的干粮袋子压到枕头底下，再去洗漱。洗漱完了，才和马小强坐到床头盘算起来。 “身上有多少钱都掏出来吧。” 乔雨林说着先从自己的衣兜里往出掏，然后一张一张数给马小强看，最后道：“一共一百二十块，我只有这么多了。” 马小强惊讶道：“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乔雨林倒也坦诚：“大部分都是借的。” 他这么说，马小强倒也想起来了，他们出发前几天，乔雨林确实在宿舍里问大家借过钱，他平时讲义气人缘好，难得张一次口，大家兜里有的，也都爽快掏出来了。 马小强还记得他当时问遍了所有人，偏偏没有问他，他心里还嘀咕他小看人，自己多的没有，十块八块总是有的。后来甚至主动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乔雨林当时只说了一句“已经够了，你自己拿着用。” 原来他早就有到南方做生意的打算了。 马小强身上的钱全是出门时家里为了以防万一给的，俗话说穷家富路，他们这一路的花销全是老司机们负责把控，回去就可以拿着发票报销，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马小强先是脱了裤子，然后将里面的短裤腰边翻起来，徒手拆了里面的白色针线，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了几张不知道被汗水浸透了多少遍的票子，数一遍，一共五十块整。 “哥，这是我的。” 乔雨林嫌弃的不肯接，点头示意他直接放到床上。 两人这一合计，还差三十块钱。 马小强道：“要不少进点货。”他想的是一来钱不够，二来少进点也少点风险。老实说他是第一次做生意，要不是因为相信乔雨林的为人，换做别人，他是万万不肯冒险参与的。 乔雨林向来信念坚定，一旦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马小强刚说完，他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 “做生意讲究诚信，已经跟人家说好的事情不好再变卦，要是数量变了，难保批发价不会跟着变。”他琢磨道：“潘叔身上肯定有钱，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借点应个急。” 马小强想了想，也道：“那我也去问问吴叔？” “先不用，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等我问完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乔雨林借着拿行李的由头敲开了潘金贵和吴福荣的房间门。他打的主意是，要是两人都在，他就请潘金贵出去喝瓶啤酒，再借机开口。反正要避开吴福荣。 却不想房间里只有潘金贵一人。乔雨林进去问道：“吴叔呢？” “出去打牌了。”潘金贵点了根烟，让乔雨林随便坐，“他就好这口，最近一直在路上，估计憋狠了。” 这倒正合乔雨林心意。趁着吴福荣不在，他酝酿了下，表明了来意。 潘金贵听见乔雨林一张口就借三十块，先是紧张问道：“这么多？你出啥事了？” “我刚来能出啥事？” 既然要借钱，乔雨林这时也不瞒他，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要批发电子表的事情给说了。 潘金贵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大多都不适合做生意，因为脑筋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近两年他不知往南方跑了多少回，却从来没有萌生过自己做生意的念头。 在他看来，机械厂的司机工作已经算是很好的工作了，每月领月薪过日子，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因此对于乔雨林的打算，他第一反应是劝他老实本分，“你们是经过正规培训进的厂，现在虽然还不是正式工，但你老老实实干上个几年，难保政策上不会松动。为啥要走那些偏路子？” 乔雨林一听两人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只道：“叔，我这也是补贴个家用，先投入一些试试水。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爸妈至今还在我妹夫家住着呢，我这得抓紧时间赚钱给父母养老啊，光开车那点工资哪够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潘金贵和乔雨林相处日久，知道这是个活泛且有大主意的人，便也不再劝了。他摸索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了三十块钱，递给了乔雨林。 “省着点花。” 乔雨林接过，点点头。心里不禁有些感动。这人老实归老实，但属实也是个心软的。这个时代一个工人每月的工资差不多也就三四十块钱，他给他的这些已经赶得上他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乔雨林提着自己的行李往出走时，顺口问了句，“叔，你要不要入股跟我一块儿干？” 他借给自己的钱，现在借多少，到时候就还回去多少，但要是入了股，将来一旦赚了，肯定还能分到一些利润。 谁知潘金贵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不懂你们那些生意经。我借你多少，将来你原样还我就行，要是这钱糟蹋了，回去老婆要跟我离婚的。” 乔雨林见状，只好作罢。 凑够了两百块钱，他和马小强两人第二天一早再次直奔电器批发市场，熟门熟路找到昨天的批发铺，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提着沉甸甸的五十只电子手表坐车回去的时候，马小强有些忐忑，“哥，你说咱真的能赚钱吗？” “当然。”乔雨林语气自信，回答时丝毫没有犹豫。他这份自信感染了马小强，后者也跟着笑了起来，“对，肯定能赚，赚大钱！” 冯名早上没事干，于是跟着吴福荣和兰海成出去打牌，因记着下午要到配货站装货，三人不敢耽误，中午就早早收手回来了。 刚走到招待所门口，碰上了同样刚回来的乔雨林和马小强。 冯名见乔雨林手里提着个提包，不由好奇道：“你俩一大早干啥去了？买啥了？”说着就要去扒拉他手里的提包。 乔雨林胳膊一闪，轻松避开，道：“出去逛逛，顺便给家里买点礼物，怎么？你没有买？” “我倒是想买呢。”冯名颓丧道：“这不，早上打牌都输光了，狡猾的南方佬，老子再也不跟他们打了。” 吴福荣自己也输了一把，但他昨晚赢了一点儿，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没什么损失，此时便轻松安慰道：“放轻松，都是玩玩嘛，下次赢回来不就好了。” 他的安慰对冯名来说没起到任何作用，后者拉着脸跟众人进了招待所。 中午大家在附近随便吃了一碗面，便匆匆开车去装货。 第二天天刚亮，三辆卡车又齐齐由南向北出发了。 马小强私下跟乔雨林抱怨，我怎么觉得白来一趟呢，早茶也没吃，大厦也没看，啥都没见识上，这就又要回去了。 乔雨林道：“等着吧，等回去赚了钱，你就知道自己没有白来了。” … 盐城，凤凰路便民市场。 电器修理店里，商老板交代雇员小徐，“盯紧些，中午来取电器的人多，一定要按照发票结账，千万不要搞乱了。” 小徐道：“知道了。老板，你就放心回去吃饭吧，要不一会儿老板娘又要到店里来叫你了。” 老板娘脾气火爆，每次到店里来都要先骂一顿，来来回回都是一个意思——老娘给你饭都做熟了，咋就不知道主动回家来吃，一天天的非要人来请。 商老板自然也知道自家婆娘的脾气，当下一看时间，也不敢再耽误，脱下袖套，拿起柜台后面挂着的毛巾胡乱擦了两把脸上的汗，就准备回去。 这时，店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小徐一看是个年轻的男客人，立刻扬起微笑说道：“取电器，请出示发票。” 他说完见这位男客人并没有掏出发票，而是朝自己老板道：“商老板，生意兴隆啊。” 商老板抬头一看，顿时就笑了起来，“雨林兄弟，你啥时候回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柜台里面出来，热情的让乔雨林坐，又吩咐小徐倒水。 小徐是最近新换的雇员，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人，但看老板这态度，也能猜到肯定是要好的朋友，于是赶忙倒了杯开水端出来，说道：“您喝水，小心烫。” 乔雨林一听见“烫”这个字，顿时就不喝了。他调侃的道：“这种天气，你还能喝的下去开水？” 商老板一听，立刻就想让小徐出去买汽水，乔雨林阻止道：“汽水不忙喝，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掌掌眼。” 说实话，商老板之前和乔雨林的交集也并不多。但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乔雨林见他隔三差五就在机械厂订货，给他稍加指点就帮他省了不少钱，他感激之下提出给乔雨林分成，却被婉拒了，最后见他不罢休，便只意思着要了一台二手电风扇。商老板这才对这人重视起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觉得乔雨林够大方也够光明磊落。 这时一听对方要自己帮忙，先不管是啥事，直接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有事你就直说，咱俩谁跟谁啊？” 乔雨林笑了一下，就从腋窝下夹着的皮包里掏出来两只电子表。 “我从南方带回来，你帮我定个市场价。” 商老板开的是电器修理铺，店里业务极广，大到电视机、电冰箱，小到各类手表、座钟，他都能捣鼓一二。 接过乔雨林拿出来的两块电子表，商老板先是捣鼓一阵，心里有了数，便抬头问乔雨林，“兄弟，你该不会是直接从广州拿回来的货吧？” 乔雨林点头道：“我这次就是去广州送货，当然是从那边拿回来的。”他解释道：“主要是我对咱们这边的市场不太了解，不知道该以什么价格外出卖合适，这才来请教请教你。顺便也让你掌掌眼，看我这批货咋样？” “货是好货。”商老板肯定的说完，又打听道：“你这是啥价钱进回来的啊？” 他这话问出口，见乔雨林笑而不语，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自己打了自己两嘴巴，找补道：“话多了，话多了，你就当我没问。” “我要是没看错，你这两款电子表档次都差不多，不过不是同一个厂家生产的。这样，我按照市场价跟你收，十块钱，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咋样？” 他这话说完，乔雨林心里已经有了底。 一来，他拿出来的这两款表一款是正经批发来的，一款是路上抓贼意外捡来的，这人说不是同一个厂家倒也没说错。二来，来这里之前，他先在商场里转了一圈，跟自己这款相似功能的电子表零售价他心里也已经有了数，知道他也不算是胡乱压价。 但乔雨林还是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十块？你确定？我咋听说这电子表市面上能卖到十好几块钱呢？” 商老板笑道：“雨林兄弟，你还不相信我？我忽悠谁也不能忽悠你啊。不管啥东西，价钱都是和它的档位挂钩的，你比如那电视机，最便宜的有二三百的，贵的还有一千往上的。” “那二三百的演出来的是黑白画面，而且只有一两个频道，那一千往上的大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演出来的是彩色画面不说，全国的频道你想看哪个就能调出来哪个。” “电子表也是一个道理，那十好几块的人家功能也齐全啊，有的能设置闹铃，有的能变换屏幕颜色，有的还能人工报时。你拿来的这两款，算是三档货，能看时间，还能看日期，在咱们这市面上也算是不错了。我十块钱给你一次性收了，你能快速回款，我也能再赚个块儿五毛的差价，咱们也算是双赢了。” 商老板作为一个生意人，在乔雨林面前也算是难得的实诚了一回，连自己的生意经都跟他说了。 乔雨林听罢，心道一次性卖出去自然最好，要不然自己就得一个一个的去找买家，价格上肯定还能再高一点，可自己上班，不一定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啊。 当下便也不再讨价还价，痛快道：“我这次一共带回来了六十五只，十块就十块吧。” 他将皮包打开，将所有的电子表都拿出来让商老板点货。 商老板一一看过，确认了没问题，便也痛快的当场付了现金，一共六百五十块。 乔雨林将钱装进了皮包里，粗粗一算，除去成本，自己这趟净赚四百五十块。他脸上还维持着淡定，心里早已洪浪狂奔了，这简直是暴利啊！ 商老板吩咐小徐将电子表收进仓库，回头又抱怨乔雨林进货量也太小了。 “你知道人家那些大生意人，跑一趟南方，光进货就得揣个上万块，兄弟，你这一趟有些不划算啊。” 乔雨林道：“我到广州是去送货，动静太大不好看。再者，我本钱不多，想多也多不了，就这趟，还是借了债的。” 商老板大笑：“你可真是个实诚人啊。”凡是做生意的，谁不是出门就装阔，像他这样将自己的穷晒在阳光下的真不多见。 乔雨林倒是无所谓，这世上的富人最开始都是从一穷二白开始的。 商老板笑罢，言归正传，“既然赚钱了，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就多带点儿回来，到时候直接倒手给我，你图个回款快，我也能赚点儿差价。” 这个时代货物运输渠道不多，很多发达地区已经很普遍的商品，在不发达地区都是货源短缺，很多时候商贩们即使拿着钱也进不来货。 商老板商业嗅觉敏锐，他在乔雨林身上看到了商机，于是就有了长期合作的想法。 乔雨林自然也是欣然答应，又问：“除了电子表，你还收什么？” 商老板道：“家电也收，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 乔雨林扶额，“本钱不够，还是以后再说吧。” 两人钱货两讫后，乔雨林也不多待，说是下午还要上班，就先走了。他出去时一眼瞅见店里工作台上修了一半的电视机，顿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电视机的零部件你要不要？像是印刷电路板、机壳、彩色显像管之类的。” “要，当然要。”商老板眼睛一亮，连忙道：“你要是能进来货，我就都收，价钱都好商量。”他主业就是修理电器的，平时最缺的就是零部件，有时候实在缺货源了，只能眼睁睁的将送进门的生意往出推。 等乔雨林走了，商老板立刻让小徐挂出店里有新到电子表的招牌，并嘱咐小徐一定要写清楚，货品不多，先到先得。 小徐依言去挂牌子，挂完进来见老板还没走，不由提醒道：“已经过了饭点了，老板，你再不回去，老板娘真要来骂人了。” 商老板一听，顿时不敢再耽误，急匆匆就回家去了。 第64章 妹夫是合格的 马小强怀疑自己数错了，手指上吐了两下唾沫又数了一遍，还是一百七十五块。他眼里全是掩饰不住地激动，“哥，你是不是给多了？” 乔雨林道：“没错。电子表我十块钱一次性出出去了。” 马小强在心里翻来覆去算了好几遍，还是多了整整五十块钱，“可是我只投资了五十块钱，现在你给我的三倍还要多，这绝对是算错了。” 他说着就要把多出来的五十块钱还给乔雨林，“哥，这么赚钱的生意你能带着我一起就已经很好了，我不能贪心再要你的钱。” 乔雨林道：“咱在路上捡到的那十五块也是一个价钱卖出去的，见者有份，我分你五只的钱。” “这怎么好意思？”马小强是个实诚人，这一路上他从来没想过还要跟乔雨林分那个钱。贼是乔雨林发现的，那些电子表也是人家捡来的，占便宜也该是人家占，自己跟着分钱算是怎么回事？ 乔雨林却是异常大方，将那五十块钱原推回去，“大家都是兄弟，见者有份，你别嫌少就行。” 如今赚到钱了，乔雨林一回来，先还了潘金贵的三十块钱。三十块不是小数目，人家之前半句话没有就直接借给自己了，乔雨林知道感恩，还钱的时候本来是想按照银行的标准再多算给他一些利息，谁知潘金贵死活不要，乔雨林知道这人就是个实心眼，便也不再勉强，出来买了两盒中华烟塞了过去，好在这次潘金贵啥话没说收下了。 再接着就是给马小强分红，以及还之前的借款。 乔雨林这趟出去，身上带的一百二十块钱里有一百块是跟厂里人借的，大家都是拿着月薪生活的，谁也一下子掏不出一百块来，借时都是十块八块的凑起来，此时给他们还钱，乔雨林同样提出按照银行的标准给他们算利息。 算利息的事之前从来没说过，有人拿到手见比自己之前借出去的还要多，顿时不好意思道：“雨林哥，我借你是看在咱们之间的情分上，可不是想要赚你的钱。” 乔雨林哥俩好的揽上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我问你借时也没想着给你利息，这不是现在赚钱了吗？我赚了也不能让大家吃亏不是？” 人家一见他这么大方，顿时就问道：“雨林哥，看样子你是赚了不少啊？做生意真这么赚钱？” 又有人道：“要不你下次也带带我？你吃肉让我们也跟着喝口汤。” 乔雨林痛快道：“行啊，你们要是有兴趣，下次我一定带上你。不过，做生意嘛，有赚有赔，这次赚了不等于下次就不会赔，大家要是想跟着我，就得自己心里先有个数，盈亏自担。” 大家都是眼热他赚了钱，才想让他带着自己干的，此时一听还有赔钱的风险，顿时十分的心热也就变得只有三分了。 “这是大事，要不我回去跟我媳妇商量商量。” “是啊，我们一家子都指望着每个月这点工资生活，要是亏了，一家都得喝西北风去。还是算了，我就老老实实开车吧。” 不过紧接着这人又话锋一转，道：“不过，雨林哥，你下次要是还缺本钱，记得还朝我借，借你钱非但不亏还有的赚，这事儿我愿意干。” 他这话一说，引得众人都笑起来，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挺有道理的，跟着做生意要风险自担，可借给人家钱等着收利息的话，不就是稳赚吗？主要还是乔雨林的人品有保证，大家知道借给他钱，他肯定不会赖账的。 于是，几个刚拿到钱的人顿时就不要了，“雨林哥，要不这钱你先拿着，我也没那么着急用，你要是有用，你就先用。” 乔雨林面上一副无所谓，别人给他，他还有含糊，“真不急着用？” 几个人一致点头。 乔雨*林这才收下，却也保证道：“那我就先谢谢兄弟几个的好意了，不过今天我也跟大家做个约定，以后我借大家伙儿的钱，统统按照银行的标准给大家算利息。” 众人一致叫好。甚至有几个确实不缺钱的，在之前借款的基础上又给乔雨林多借了一笔，打算等着收更多的利息。 … 乔雨薇下班的路上碰上相熟的邻居，人家笑着告诉她，“你哥回来了。” 乔雨薇眼睛顿时一亮，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算算日子，乔雨林这趟出去已经好长时间了，确实也该回来了。 她刚走到家门口，还没有来得及推开大门，就已经听见了乔雨林的声音。 “哥，啥时候回来的？” 乔雨薇一进去，就看见乔雨林正坐在院子里帮着乔妈剥葱。 兄妹俩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面了，乔雨林先是将妹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点评道：“漂亮了。” 乔雨薇却道：“哥，你黑了好几个度。南方比咱们这里热多了吧？” “可不是，出一趟门就跟洗澡似的。”乔雨林回头跟乔妈说起了南方的温度。 高如海看乔雨薇一脸疲惫的坐在了椅子上，轻声问她，“今天工作很累？” 乔雨薇勉强点了点头，“最近事情比较多。” “那晚上你别刷碗了，放着我来。” 乔雨薇听着就点了点头。高如海现如今对家务的事情比之前上心了很多，她已经由之前的惊讶变成如今的理所当然了。 乔雨林听见这句，却很震惊，“妹夫，你现在还会刷碗啊？” 高如海有些不好意思，“我帮雨薇分担分担。” “不错，不错。”乔雨林表现的很欣慰。 乔雨薇朝他要礼物，“好歹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总得意思意思。” 乔雨林便将自己这趟出门的收获大概说了一遍，又坦诚道：“礼物确实没钱买，不过你要是要钱，我倒是可以分你一些。”自己毕竟是赚了的。 乔雨薇一听他出门时做生意的本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顿时就心疼起来，礼物的事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既然之前就有打算了，为啥不跟家里说？”跟家里张口拿钱，总比跟外人借要容易的多。 乔雨林无所谓道：“我又不是先知，哪知道第一次就能赚钱，要是掏光了家底，全家不都得跟着喝西北风去？” 乔妈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跟自己家里人还分得这么清楚。” 乔雨林是跑长途的，没有固定假期，有活就得上。这次休假也是因为长途跑回来，单位上特意让他们好好休整几天，休整完了，第二趟就该出发了。 他假期休完，临走时，乔雨薇将自己手里的五十块钱全都给了他，“我知道不多，也帮不上你啥大忙，不过你现在刚开始是急需本钱的时候，能多一块是一块吧。” 乔雨林二话不说就接了，“行，我就当你入股了，到时候赚了就给你分红，赔了就当你自己个儿倒霉。” 乔雨薇气的去踢他，“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乔雨林轻巧躲过，又道：“其实，昨天晚上妹夫给了我一千块，我说到时候给他算利息，他没答应，你回头再给说说。” 乔雨薇有些意外，给钱这事，高如海之前并没有跟她商量过，甚至一丝口风都没有露过。 但当着乔雨林的面她还是道：“给了你就拿着吧，估计也是看着你刚起步，想帮帮你。没别的意思。” 乔雨林本来已经打算出门了，听见这句，顿时转过身来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眼。 乔雨薇被看的发毛，问，“你看我干啥？” 乔雨林摸着下巴琢磨道：“妹儿啊，我觉得你刚才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啊。” 乔雨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有意思？” “你说这话听起来好像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似的，还让我不要多心，人家没别的意思。你很了解他吗？人家想的啥意思你也能知道？” 乔雨薇莫名有些心虚，当下本能的反驳道：“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多了解一下有什么奇怪的，你不要没事找事。” 乔雨林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虽然在家的时间不多，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妹夫要是真做了妹夫，确实还挺合格的。” 乔雨薇眼神闪烁，四下乱飘，“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文学？再不走，班车就要走了。” 高如海从厢房出来，见兄妹俩还没有出门，不由问道：“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东西忘带了？” “我们在说…”乔雨林笑嘻嘻的刚开口，乔雨薇就一脚狠狠踩在了他的鞋上，她像一只炸了毛的兔子，快速说道：“没说啥，这不是正要走呢吗？” 说罢，回头对乔雨林使眼色，“哥，你这行李也太重了，我拿不动，你还是自己拿吧。” 高如海就上来帮着提行李，“我跟你一起送雨林去坐车吧。” “你下午不是还有事？” “来的及。”高如海说着，提了行李就一马当先的出了门，似乎并没有发现兄妹二人跟在他后面边走边打着眉眼官司。 送走了乔雨林，乔雨薇要回家，高如海则要去团里开会。 两人同路走了一段，乔雨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听我哥说你给他钱了？” 高如海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雨林事业刚起步，正是需要资金的时候，本来我准备了两千，他最后却只收下了一千。一千就一千吧，以后他再有需要了，我们再帮忙也是一样。” 乔雨薇心情有些沉重，“一千也太多了，万一他真赔了，拿什么还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高如海皱了下眉头，“雨薇，你有时候就是太跟我见外了。” “可是…”乔雨薇还要再说什么，团部却已经到了。高如海道：“我要去开会，你是自己回家去，还是跟我到办公室去玩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明显是在逗她。 两人本来在刚才的岔路口就要分开的，乔雨薇刚才只顾着跟他说话，一时不察，竟然跟他走到团部来了。 她偏过脸，掩饰着尴尬，朝他挥手，“你快去忙吧，我知道回去的路。” 高如海故意凑过来看她红脸的表情，“真的认识路？” 乔雨薇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哎呀，你这人…刚才发现了也不知道提醒一下，打定主意看我笑话是吧？” 她说完就走，高如海站在原地，笑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人转过弯儿没影了，才转身进了团部大楼。 进会议室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尽，林斌见了，不由奇怪道：“今天有什么好事吗？看你这么高兴？”两人相处以来，林斌向来知道他不是个轻易喜行露于色的人。 高如海看他一眼，却只是笑而不语。 结婚人士的快乐，他一个孤家寡人根本不懂，说也说不明白的。 第65章 是不是怀孕了 晚饭是乔雨薇掌勺。 下午的时候，有人请乔妈去看病，高如海因为开会，晚上回来也没个准点儿，乔雨薇就做了捞面，想着他们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吃饭，面不会坨也方便。 捞面是北方一种面条的吃法，其实就是面和浇头分开，先熬好浇头，然后开水下面，谁吃多少就下多少，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下，下出来的面放上浇头就可以直接开吃了。 乔妈一如既往的回来的迟，最近随着她的医术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他们这个家属院甚至附近其他团的家属院，只要有人身体不舒服，都爱找乔妈去看看。 高如海回来后，见乔雨薇准备给他下面，提议要不等乔妈回来了一起吃。 乔雨薇道：“面和菜都留够了的，你先吃你的。” 她和乔爸早就已经吃完了，此时只给他下一碗面，也不费功夫，没多会儿就好了。 高如海边吃边跟她聊起天来。 “老于的家属来盐城了，听说前段时间在忙着搬家，等搬好了，我们估计要过去给开灶，你到时候有时间没有？” 乔雨薇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老于是于怀智。于怀智不是本地人，他先前是专门被调来盐城机械厂当副厂长的，此时听高如海这么说，她第一反应则是，“他不打算调走了？” 高如海吸溜了一口面，抬起头来看她，“怎么会这么问？” “家属都来了，不就是打算在盐城定居吗？对了，他老婆有工作没有？” 高如海道：“老于对盐城的感情很深，这次被调过来也是他主动要求的，确实有长期定居在这里的打算。不过他老婆一直没有工作，主要还是在家里照看老人和孩子。” 乔雨薇听着就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准备啥时候去，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跟单位上请假。” 两人自从一起生活，除了林斌隔三差五的来家里吃饭，他其他的社会关系她都没有怎么接触过。这次听见高如海主动邀请，乔雨薇还是有一丝小兴奋的。 过了两天，高如海果然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乔雨薇便跟单位上请了两天假，和他一起进了城。 路上，乔雨薇百无聊赖之下，跟他打听，于怀智的老婆是什么性格，高如海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 “他是退伍回去结的婚，我只知道他们没多久就有了女儿，但人却没有见过。” 乔雨薇又道：“咱们第一回拜访，得提前准备点儿礼物吧。” 高如海指了下后座的两瓶酒，“早就准备好了。” 乔雨薇一看，却有些犹豫，“人家是开灶，怎么也得准备点儿跟锅碗瓢盆相关的东西，光提两瓶酒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他提酒肯定是想着现场就喝的，要是他们两人都是单身，这倒也没什么，可现在是他们两口子去拜访人家两口子，再只准备两瓶酒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高如海倒没有想这么复杂，但此时听到乔雨薇这么说，便也道：“一会儿进城时间还早，要不先去一趟商场，你看啥东西合适，咱们可以再添一点。” 于是两人进城后先直奔商场。逛了大半圈后，乔雨薇看中了一套青花瓷的餐具，花色样式典雅大方，很适合送人。 高如海看她让服务员包起来，又提议道：“你要是喜欢，咱们可以买两套，到时候送老于一套，另一套留着咱们自己用。” 乔雨薇道：“咱家不缺碗筷。”她说完，看服务员走过去了，才又朝高如海小声道：“这里面的东西比外面市场上的贵了将近一倍，送人得选好的，咱们自家用还是到外面去买才划算。” 高如海看她一副勤俭持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乔雨薇被笑的莫名其妙，问道：“我说错了？” “不，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因为乔雨薇特意说了是用来送礼的，服务员包起来时便也用了心，直接用礼盒装了起来，掏钱时自然加收了他们一部分的包装费。 两人提着餐具又在食品区逛了一圈儿，乔雨薇又给高母买了一袋营养奶粉，给高爸称了二斤茶叶。 这才开车回了家。 他们来时就商量好了，先在家里住上一宿，明天再去于怀智家正式拜访。 程萍没想到儿子儿媳会突然回来，既意外又惊喜。 先催着红姨给两人准备吃的，过了一会儿又催她赶紧将高如海的房间收拾收拾。他们久不回家，房间里铺的盖的都得重新换干净的。 乔雨薇看红姨一个人被指挥的团团转，心里过意不去，便道：“我去收拾房间就好了，不必再另外麻烦红姨了。” 她说着就上了楼。高如海则负责将买来的东西拿给她妈。 奶粉和茶叶都不算贵重东西，但因为是儿子和儿媳买的，程萍便觉得格外珍贵。嘴上却忍不住埋怨道：“东西啥的家里都有，你们两个还花这个钱干什么？” 高如海看他妈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便哄道：“都是雨薇买的，她发了工资，又说之前没给你和爸买过东西，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正好这次补上。” 程萍听着，越发高兴，道：“这孩子，倒是个心眼实的。” 乔雨薇准备把换下来的脏床单拿到一楼去，刚从房间出来，就迎面碰上了闫晓琳。 “大嫂，你在家啊。” 闫晓琳朝她笑了一下，问道：“你们明天啥时候去？” 乔雨薇愣了一下，闫晓琳见状又补了一句，“你大哥跟于怀智也是战友，他们家开灶，也邀请了我们的。” 原来如此。 乔雨薇道：“如海没说确切的时间，不过肯定是赶在中午饭之前就得到的。” 闫晓琳听着就点了点头，“那咱们明天一起走。” 两人边说话边下了楼。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儿，家里其他人都吃过了，红姨单独为他们准备了粥和菜。 乔雨薇收拾好脏床单，饭也好了。她和高如海坐到餐厅吃饭的时候，程萍就坐到另一头跟他们说话。 红姨则在厨房里侍候着闫晓琳喝药。 乔雨薇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的时候，看了高如海一眼，却见他正和程萍说着话。 “…军区最近有活动，你爸被请过去了，估计得忙几天。” 说完这些，程萍又道：“我也是前几天才听你大哥说小于调到盐城来了，你们下次有时间就请他到家里来吃个便饭，这孩子我也是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 高如海听着就点了点头。 因为天气原因，乔雨薇路上就有些晕车，此时再闻见中药味，心头不由泛起了一股恶心。碗里的粥刚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程萍看她不动筷子了，整个人又恹恹的，问道：“这是咋了？不合胃口？” 乔雨薇道：“我不太饿，有些吃不下了。”说着，又对高如海道：“你陪妈多说说话，我先回房了。” 看着乔雨薇走了，程萍有些不放心的道：“雨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怎么看她精神有些不好？” 高如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最近胃口一直不好，估计是苦夏，先让她歇歇吧。” 程萍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琢磨道：“胃口不好？多长时间了？看过医生没有？” 高如海摇摇头，“她倒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一会儿我上去看看。”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程萍看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还一本正经的坐着吃饭，顿时抱怨道：“你这孩子，媳妇儿生病了，都这么不重视。算了，还是我上去看吧。” 她说完，直接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上楼去。 高如海先觉得没什么，想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妈快走出餐厅了，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妈在担心什么。 “妈，你别去了。”高如海扔了筷子，就过去截人。 “雨薇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萍见他明白过来，顿时也就明着说了。 “你们没有经验，这事不能大意，还是我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高如海劝不住他妈，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让他妈问道乔雨薇的面前去，否则到时候场面尴尬事小，要是乔雨薇失言，将他们两人的现状说出去事情就大了。 情急之下，他只好胡诌一句，“前两天岳母刚给把过脉，真没啥事。” 程萍一听，脸上失望之色尽显，但还是犹疑道：“毕竟没有看过正经医生，万一…” “没有万一。”高如海肯定道：“我相信岳母的医术，再者，雨薇生理期刚过，这总做不了假吧…” 乔雨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下楼倒一杯水，却撞见了这样社死的一幕，高如海竟然和他妈在讨论她的生理期，听那话头，应该是在分析自己有没有怀孕。 她站在楼梯半道上，顿时上去也不是，下来也不是。 高如海抬头发现他时，两人四目相对，心里同时恨不得地上出来一个洞，让他们钻进去。 乔雨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高如海紧跟着进来，本来是想立刻解释的，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挠挠后脑勺，像个刚成年的愣头青。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才忖着乔雨薇的脸色开了口。 “妈本来是想亲自来问你，我是怕穿帮才说那些话的，你…你别生气。” 乔雨薇点了下头，有些难为情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刚过的？” 高如海脱口而出，“我随口编的。” 那也编的太准了吧？乔雨薇明显不信，她朝他投去一个怀疑的眼神，“真的？” 高如海天生就不适合说谎，此时被一个姑娘这样明晃晃的盯着，他的脸立刻就红了，整个人也不自在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和平时的稳重判若两人。 终于，他像是受不了乔雨薇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只能说实话，“前几天我不是买了冰棍吗？你连着几天都没有吃…” 没想到他观察的这么细致。乔雨薇顿时不知道再往下接什么话了。她战术性的咳嗽了一声，半晌才道：“知道了，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整个人直接就钻进了被窝里。 高如海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下去喝水？” 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不想喝了。” 她虽然这样说，高如海还是下楼去给她倒了杯水，端上来径直放到了她的床头。 第66章 做客遇熟人 次日，因是说好兄弟两家要一起出门，乔雨薇和高如海早早就收拾好下楼来了。 但因高如凯一大早就将球球送到家里来，闫晓琳一看见孩子，顿时就有些不想去了。 高如山也喜欢这孩子，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临时反悔总是不好，于是轻声劝道：“早上就让妈送去幼儿园，你要是不放心，下午放学咱们去接，我跟堂哥商量商量，今晚就让在家里住一晚吧。” 闫晓琳这才勉强点了下头。 乔雨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背过人问高如海，“大嫂的事情，你真不再跟妈说说？大嫂这么喜欢孩子，治不治好的先不说，好歹先看一眼再说。” 上次是高如海主动提出来想让乔妈给闫晓琳看看，后来说是要先跟他妈商量，结果再也没有了下文。乔雨薇何其通透，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便也没有再刻意去问。 一来这毕竟是人家高家自己的家务事，人家都不热心，总不能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二来两家住得远，所谓眼不见为净，乔雨薇经常看不见他们，事情过后也就忘了。可这次再来，亲眼目睹一个女人眼睛里对孩子的渴望后，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高如海道：“要是有机会我再探探大哥的口风。”说着又说起和杨大夫家的交情，“当时，大嫂全国各地看了不少专家，也吃了不少药，折腾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后来看着不是这么回事，几乎都要死心了，结果碰上杨大夫，说是得调理几年，调理好了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可能。所以，我也能理解妈对杨大夫的信重。”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在绝望中给了她一丝希望的人。 两人正说着，高如山两口子也出来。闫晓琳看到他们，笑问了一句，“你们说什么呢？等的时间长了吧？” 高如海神色不变，说道：“在和雨薇商量带过去的礼物，大哥，你们准备了什么？” 高如山道：“是你大嫂准备的，我也不知道。”他说着就将东西放到高如海车上去，之前说好大家一起坐他的车过去。 闫晓琳接口道：“昨天从新华书店买了一套新书，老于媳妇儿是个书迷，肯定喜欢。还有一套床单被罩，我想着她们刚搬了家，也正能用的着。” 乔雨薇听了，心道，自己昨天提议去买一套餐具果然没错，要不然只拎着两瓶酒过去，不要说跟别人比了，就是他们兄弟俩相比较，也都有些寒碜了。 高如海想着关系好不在意这些，可乔雨薇不能不在意，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两口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人情世故上就得有一个人要操心的。 于怀智家就住在离机械厂不远的单位家属院里，房屋是都是前几年才盖起来的，院子里打扫的也干净。 因家属院前是一条窄巷子，车开不进去。高如海就把车停在了路边，几人下车提着东西走进去。 高如山想起乔雨林现在也在机械厂，便问乔雨薇，“你哥是也住在这里吗？” 乔雨薇此时手里只提着两瓶酒，跟高如海后面边走边道：“他住厂里的宿舍，前两天出车去了，最近不在盐城。” 高如山之前听高如海提过一两句乔雨林的现状，却一直没有仔细问过，今天想起来就多问了两句，“工作上适应的咋样？” “还行。他不是个能待的住的人，现在这样天南海北的跑比让他坐办公室还高兴呢。” 乔雨薇的话逗得高如山两口子都笑起来，他又道：“要是以后有啥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跟你嫂子说也行。” 乔雨薇爽朗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哥大嫂了，以后一定不会客气的。” 盐城机械厂前几年作为省里的支柱产业，效益好的不得了，因此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缺钱的单位之一。当初盖家属院的时候也舍得花钱，盖的都是一水儿的水泥房。 于怀智和他媳妇儿早早就等在家门口。见他们进了家属院，立刻就笑开了。 “哎呀，欢迎欢迎，一大早就盼着你们来了。” 于怀智示意他媳妇儿帮着提东西，走在最前面的闫晓琳却躲开了，“这点东西也不重，之前就听如山说你们在搬家，本来早就应该抽空过来帮忙的。” 他媳妇儿叫杨秀芬，此时就笑道：“没啥帮的，家具啥的厂里早就给置办好的，我们来了打扫打扫直接拎包入住。” 看闫晓琳那态度，似乎两人之前就认识，她们相互挽着胳膊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家门，很是亲昵。 一进去才发现林斌也在，他比他们来的还早。 林斌过来和高如海兄弟俩打招呼，看到乔雨薇，又叫了声“嫂子”，说道：“昨天就听老高说要带家属一块儿来，他还邀请我跟你们一起走，我说你们两口子出门，带我这么亮的灯泡干啥。” 他的话让闫晓琳和杨秀芬都笑起来，乔雨薇也抿着嘴笑。 刚才进门前高如海已经简单做过介绍了，此时男人们吆喝着往客厅去，女人们落在了后面，闫晓琳就给杨秀芬重新介绍乔雨薇道：“我家弟妹，雨薇，今年才随军上来。” 杨秀芬看着和闫晓琳差不多年纪，笑起来两个酒窝，特别讨喜，她看着乔雨薇先是赞了一句，“长得可真好看。”又道：“欢迎你常来家里玩儿，我刚来啥人也不认识，幸好还有晓琳这个老同学，咱们以后可要多多相处。” 乔雨薇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两个是同学。 几人说话间进了客厅。于怀智爸妈还有他家小闺女都在，乔雨薇跟着打了招呼，视线就落在了背对着窗户刚刚站起来的陆文清身上。 没想到她也来了。 陆文清看到他们倒并不意外。她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个带眼镜的中年妇女，看着一派知识分子的打扮。 乔雨薇听见高如海打招呼时叫了她一声“杨阿姨”，心里一动，又仔细看了一眼陆文清，果然两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闫晓琳刚才一进客厅就问候她，她心里也就肯定了，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杨大夫，陆文清的母亲。 高如海跟她介绍乔雨薇，“这是我媳妇儿。” 那人就淡淡看了乔雨薇一眼，又问，“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都挺好的。”高如海回答道。 乔雨薇和陆文清目光相撞，两人同时朝对方矜持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陆文清重新坐了下来，乔雨薇也坐在了高如海旁边的小板凳上。 因要招待人吃饭，杨秀芬陪坐着招呼了几句，就说要去厨房忙活，闫晓琳和乔雨薇看着就说要到厨房去帮忙。 杨秀芬先是不肯，闫晓琳就道：“他们男人说话，不是酒就是烟的，我们也插不进去话，正好给你去帮帮忙。” 杨秀芬这才不说什么了。 说是帮忙，闫晓琳进了厨房却只会洗菜，洗完菜看着没啥会干的了，就站在一边跟杨秀芬说话。倒是乔雨薇，进去先是帮着削了两个土豆，干了没一会儿就看出来杨秀芬要准备做什么菜了。这下也不用杨秀芬再告诉她该干什么，直接就上手帮着备菜。 她跟这两人都不是太熟，听着她们说话，一时也没什么可说的，便只蒙头干活。 杨秀芬看着就道：“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什么都会干？你们家老高是不是平时啥都不干？” 两口子干家务这事就跟能量守恒定律似的，活儿永远都是那么多，一方干的少了，另一方肯定就干的多。 杨秀芬问完，又说起自家男人：“这些男人啊，平时都是大男子主义，以为在外面挣了钱就万事顺意了，我们家老于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 乔雨薇听着，觉得凭心而论，高如海身上虽然也有大男子主义的毛病，但要是油瓶倒了他估计还是要扶一把的，于是道：“也不光是我一个人干，他有时候也帮着洗碗的。” 杨秀芬就夸道：“那肯定是你平时调教的好。” 闫晓琳听着有些不相信，“我记得你跟于怀智谈恋爱那会儿不是还在信上跟我炫耀说人挺勤快的吗？” 杨秀芬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想想，我都怀疑他那会儿全都是装出来的。没结婚前为了给我买冰棍，跑上十里地都愿意，一结婚以前的殷勤劲儿就全都不见了。” 说了一会儿自己的近况，杨秀芬又问闫晓琳，“你跟高如山两个还没有孩子呢？” 闫晓琳情绪顿时低落下去，“还吃着药呢…” 杨秀芬本来是想起来问一句，可一看见闫晓琳变了脸色，她就有些后悔不该多嘴问了。他们两口子要孩子艰难她之前也听说过，只是自从她生了闺女，两人的书信来往少了后，她对她的近况实在不了解。 此时听见她说了这句，立刻就顺着话题说道：“没事，总会有的。”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等备齐了菜，马上就要下锅的时候，杨秀芬道：“家里碗筷不够，我跟邻居借了几个，都这会儿了还没送过来，我再去催催。” 乔雨薇闻言，道：“不用这么麻烦，刚好我们来时提了一套餐具，洗洗就能用。” 他们提进门的礼物，杨秀芬收拾时自然看到都是啥了，可当着客人的面，没有直接拆了人家礼物的道理，此时听乔雨薇这样说，才道：“行，那就把你那套添上。” 餐具用礼盒装着，杨秀芬拆之前只觉得包装的漂亮，拆了之后看到里面的碗碟，那样式，那花纹，实在是太漂亮了，她都舍不得用，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哎呦，可真好看，样式好，花纹也好，让你们两口子破费了。” 乔雨薇嘴上说着不客气，手上则帮着她一起拿出来清洗。 正在这时，陆文清突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叫杨秀芬道：“嫂子，你们家邻居说是来送碗筷。” 杨秀芬一听，赶紧准备出去招呼，“是我早上要的，正准备过去拿呢，没想到这就送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姑娘抱着一摞碗碟就进了厨房。她一进来，边将碗碟往案板上放，边说道：“嫂子，我妈早上有事耽误了，不过她出门前都清洗干净了，你们直接用就行…” 话说到一半，一扭头就看到了乔雨薇，意外道：“雨薇，你咋在这儿啊？” 乔雨薇也看着她，竟然是田梦。 得，又是一个认识的，今天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熟人局。 第67章 你喝醉了 田梦说自己就住在这个家属院。 乔雨薇想起来了，她和她爸现在都是盐城机械厂的职工*。 杨秀芬听到田梦说她妈出门去了，就问：“那你跟你爸中午饭咋吃？你们下午要上班，这会儿回去做饭的话应该来不及了吧？” 田梦道：“我爸中午没回来，直接就在单位食堂吃了，早上我妈交代把碗碟拿过来给你，我才专门回来的。厂门口有饭馆，我上班前过去吃一口就行了。” 原来是专门回来送碗碟的。杨秀芬听着心里过意不去，就想要留她在家里吃中午饭。 田梦却不肯，“你家招待客人，我咋好意思留下，等改天你空闲了，我们再来拜访。” 杨秀芬就道：“没啥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邀请了一些熟人朋友来家里吃个便饭，你跟雨薇也熟悉，留下来吃顿饭怕啥？” 她说完这话，见田梦还有些犹豫，就对乔雨薇道：“你今天可帮了我大忙了。现在也忙的差不多了，要不你们出去聊会儿天，一会儿菜就能上桌了。” 乔雨薇见这会儿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帮的了，菜都已备好，只等着下锅炒了。她家厨房里只有两口锅，一口上面蒸着米饭，炒菜只能用另一口，到时候杨秀芬忙起来，烟熏火燎的，确实不宜人过多，于是就拉着田梦出了厨房。 “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说说话。” 乔雨薇到了客厅，高如海正和于怀智几个聊着天，他们带来的酒此时已经打开喝上了。见她出来，高如海顺势就往旁边挪了下，给她让出位置来。 乔雨薇不想扫他们的兴，就道：“你们先聊，我们出去透透气。”说完便拉着田梦去了阳台。 田梦边走边回头看了高如海好几眼，等到了阳台，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刚才那个就是你爱人？” 乔雨薇点了点头。田梦就兴奋道：“长得也太帅了，就是太严肃了点，主要是浑身那个生人勿近的气势，你不知道，我刚才进门时就看到他了，他那会儿朝我瞪了一眼，我手一抖，碗碟差点就撂地上了。” “有这么夸张么？”乔雨薇不信，“他严肃可能是出去职业习惯，但也不至于那么吓人吧？” 乔雨薇想起自己第一回见高如海，确实觉得他难以靠近，但也没有到害怕的程度。 毕竟是朋友的丈夫，田梦说了几句也就不再说了，转而又问起他们跟于副厂长是怎么认识的。 乔雨薇道：“他们几个都是战友，于副厂长是前几年转业才离开部队的。”她说着将客厅几人一一指着给田梦介绍了一遍。 待听到林斌还是单身时，田梦有些震惊，“他看起来跟你爱人差不多大吧，咋还没有结婚？” 乔雨薇没说他一直走在相亲道路上的事情，只道：“缘分还没有来吧。” 可能大多数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军人情结。吃饭的时候，田梦面对对面几个男人，筷子都不好意思往远了伸。 杨秀芬是知道她性子的，之前自己刚搬进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刚好碰上田梦休假，她看见她一个人挪不动柜子，就自告奋勇的进来帮忙，两人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卫生打扫完了，杨秀芬提出要感谢她，田梦就笑道：“你不用谢我，于厂长平时日理万机，我们想巴结都没机会呢，今天正好是歪打正着了。可惜我帮你干完了活儿才知道你是于厂长家属，要是早知道，我就表现的再卖力一点好了。” 杨秀芬被逗乐了，但也对这姑娘豪爽、大大咧咧的性格印象深刻。今天看到她这样，还以为是生人太多，所以拘谨。 于是不停的帮着她夹菜。最后田梦实在受不了了，才说道：“嫂子，你别夹了，夹这么多，显得我太能吃了。” 这时，于怀智他妈听着就道：“能吃是福，多吃些才好。” 杨秀芬也跟着附和，“听到没有？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要学别人减肥，没得搞坏了身体。”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 田梦欲哭无泪，只好埋头苦吃，暂时将矜持啥的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乔雨薇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 高如海见她不吃饭，只端着碗傻笑，就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道：“快吃。” 天气热，再加上屋里人多，乔雨薇本来就觉得热的慌，这时看见高如海夹到自己碗里的鸡腿，还没吃就已经感觉到了油腻。 “我不想吃肉。”她将鸡腿夹还给高如海。 高如海见状，眉头就皱了下，“总得吃点东西，你昨晚就吃的少，今早又没吃早餐。” “我不饿，没啥胃口。”乔雨薇轻声道。 她说完，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地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圆桌上坐在她对面的杨大夫正盯着她和高如海，她看乔雨薇看过来，便又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视线。 乔雨薇再去看陆文清，只见她正在跟杨秀芬说活。 吃完了中午饭，于怀智爸妈带着小孙女进屋歇午觉去了。几个男人觉得没有喝尽兴，撤了餐盘后，又让杨秀芬拌了几个凉菜上桌，接着喝酒忆往昔。女人们则坐在一旁聊天。 于怀智喝酒上脸，杨秀芬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劝道：“你少喝点，今天你做东道主，待会儿客人没醉你自己个儿倒先醉了。” 她劝归劝，但于怀智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没几个字能听得进去。杨秀芬见状，索性也就不管了。 乔雨薇仔细看了高如海两眼，他从开始到现在，也喝了不少，可从脸色上却看不出什么来。 田梦吃完饭反而不着急走了，跟着坐下也跟她们聊起天来。 乔雨薇问她，“你下午不上班？” 田梦看了下手表道：“没事，时间还早。” 杨大夫一吃完饭就说自己医院还有事，跟于怀智爸妈打过招呼就要走，陆文清送她妈到家属院门口，又重新返回来。刚进门见几个人又喝上了，就朝杨秀芬道：“嫂子，你也不管管，还给上凉菜。” 杨秀芬笑道：“喝吧，今天喝痛快了，明天早上起来要是再喊头疼，我才有理由开骂。” 她这话一说，闫晓琳和乔雨薇同时笑起来，杨秀芬就道：“你们两个也学学我这招，他们喝的时候别管，反正管了也管不住，要出气等清醒了再出，那时候他肯定心虚，只有受着的份儿。” 闫晓琳和乔雨薇接着笑，笑罢，两人均是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闫晓琳更是一反平时的清冷模样，问杨秀芬道：“听你这样说，倒是蛮有经验的，还有什么招数，你也说给我们听听。” 于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已婚妇女就御夫术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和经验交流。田梦坐在乔雨薇旁边，听她们说这些听的津津有味。 陆文清却没心思听这些，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酒桌上，看着看着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径直走过去夺了高如海手里的酒杯：“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你们几个快别喝了。” 林斌听了这话，笑道：“文清，你怎么还是这脾气，下次我们喝酒可一定要躲着你。” 陆文清道：“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这次既然有我在，就必须适可而止。”她说着看向高如山，“如山大哥，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几个人里就高如山的年纪最长，陆文清想要寻找强有力的支持者肯定是先找高如山。只可惜此时的高如山跟其他人一样，也在兴头上，听了这话，只装作听不见。 林斌就借着酒劲儿开起了玩笑：“哈哈，你这回可打错算盘了，人晓琳嫂子还没发话呢，你如山大哥可不服你的管。” 陆文清被挤兑急了，脸一红，直接就脱口而出，“我可管不了你们，我只管高如海…” “陆大夫，你喝醉了吧？”乔雨薇突然出声。 兴许真是酒喝蒙了，乔雨薇说话之前，众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一说话，林斌打了个寒颤，酒立刻就醒了大半。 “嫂子…”他本能的想开口解释什么，话还未说出口，就看乔雨薇站了起来。 只见她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陆文清手里拿过了高如海那只空酒杯，原放到了他面前，然后伸手往他额头上摸了摸，“醉了吗？” 高如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乔雨薇，听见她问话，就摇了摇头。 杨秀芬看着气氛不对，赶紧走到于怀智跟前，使劲儿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于怀智“哎呦”一声才反应过来，打起了圆场：“今天确实喝的差不多了，要不就先到这儿，咱兄弟几个下回再聚。” 林斌和高如山立刻响应般的站了起来，“老于说的对，再喝我连家都回不去了。得歇歇，歇歇…” 高如山朝自家媳妇儿招手道：“快过来扶我一把。” 闫晓琳就过去扶他，埋怨道：“你啊，就等着明天头疼吧。” 刚刚还喝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这会儿就各有各的醉法了。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陆文清还在原地站着，她看见一屋子的人都各自忙乱开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难堪顿时在她心里泛滥起来。 她眼中噙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看着乔雨薇扶高如海起来，她就挑衅般的盯着她，以前的高冷淡然此时再也装不下去了。 乔雨薇本想着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有些事情闹开不太好看。却没想到她不追究，对方倒不罢不休起来。 对上陆文清挑衅的眼神，乔雨薇顿觉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天灵盖，冷哼一声正想开口，却没想到被高如海抢了先。 他一手揽过乔雨薇的肩膀，对陆文清道：“我记得你以前叫我一声二哥，我现在已经跟雨薇结婚了，你以后见了面也喊她一声二嫂吧。” 陆文清先前虽觉得委屈，但还能强忍着维持住自己的尊严。但高如海这一句，就像是扒光了她身上最后一丝遮羞布，寒冷、耻辱扑面而来。 她颤着声音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妹子，你这是咋了？你也喝醉了？” 杨秀芬扶自己丈夫扶到中途，听到这边两人的对话，两口子顿时面面相觑，杨秀芬连忙过来拉着陆文清往卧室里去。 老天，这是什么戏码？这种狗血情感戏可千万不要在自家爆发出来，他们这可是新房啊。 她哄着陆文清道：“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在屋里歇歇，歇够了再回。” 陆文清哭的梨花带雨，此时被人拉着强行往屋里塞，也没有心思反抗。 杨秀芬一直等到客人们都走完了，才敢将陆文清放出来。 “妹子，你真不再歇歇了？要不让你于大哥送你回去？” 陆文清已经哭完了，此时通红着双眼，听见杨秀芬的话，沉默的摇了摇头。 杨秀芬再三确认她没事，才将人送出了家门。 回来后，见于怀智窝在沙发上假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骂道：“你交的这是什么朋友？大姑娘家家的，当着人家正经老婆的面做的那叫什么事？” 于怀智也觉得理亏，不敢大声反驳，嘟囔道：“陆文清跟高家两兄弟是发小，从小的情分。再者，请她来家里，是看在爸妈跟她妈的情分上，要真论亲疏，我跟她好几年没见了，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定认都认不得了。” 他几句话就撇清了自己跟陆文清的关系，杨秀芬便不好再抱怨。但同样身为已婚人士，杨秀芬对刚才陆文清的行为天然的反感，情感上自然而然就偏向了乔雨薇。 “雨薇那姑娘毕竟是年纪小，没有经过事。要再是我…” 于怀智好笑的问道：“要是你，你准备咋样？” 杨秀芬狠狠瞪了他一眼，发狠道：“谁要是破坏我的家庭，我宁可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谁也别想好过。” 于怀智听着打了个寒颤，顿时后悔自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女人发起狠来，可真是没有理智可言。 第68章 赌气 闫晓琳将高如山扶到房间里，喝酒那会儿还没觉得怎么样，回家的路上吹了风后，高如山就开始感觉有点晕乎乎的了。 但心里还记挂着事情，就算被闫晓琳扶到了床上，也不肯睡觉。 “你记得一会儿下去泡两杯蜂蜜水端上来。” 闫晓琳听了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额头，问道：“是不是头疼？” 高如山道：“我还好。我是让你把蜂蜜水给如海送过去。” 闫晓琳这会儿反应过来，“你是怕两人闹起来？” 高如山不置可否，“家里有长辈，要是真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一会儿注意点，要是看着不对，就悄悄过去劝几句。” 闫晓琳道：“不能吧，雨薇虽然年纪小，我看着还挺识大体的，要闹早在于怀智家里就闹起来了。” 她说着就推搡着高如山躺下来，“好了，你别瞎操心别人家的事情了，好好歇歇吧。”她一边帮他盖被子，一边埋怨道：“早就叫你少喝点，偏不听。” 高如山这时困意袭来，但还是嘀咕了句，“大家好久没见了，高兴嘛。” 闫晓琳看他睡着了，才起身出了房间。她原本是想下楼，但经过高如海房间时，还是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想要听听里面到底有没有动静。 却不想下一刻，乔雨薇推门从里面出来了。 闫晓琳顿时就有些尴尬，她装作路过的样子，问道：“如海睡了？” 乔雨薇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她，听见问话，勉强笑了下，点了点头。 闫晓琳又问道：“我下去给你大哥泡蜂蜜水，要不要也给如海泡一杯？” 她这话带着试探的目的，问完就听乔雨薇道：“不用了，他已经睡了。等到睡醒再说吧。” 两人边说边下了楼梯，闫晓琳没试探出来，以为是自己和高如山多心了。 等她泡好了蜂蜜水，端着从厨房出来却听见乔雨薇正在和婆婆告别。 “…本来说好今天下午我们一块儿回去的，可他这会儿醉着，我也不敢让他开车。” 闫晓琳就听见她婆婆说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啊，这样，你跟单位说说，等如海酒醒了，你们俩明天再一起回去。” 乔雨薇接着又说了什么，但声音太低，闫晓琳有些听不清楚，她正想朝客厅走近一些，这时红姨从屋外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篮子刚摘好的菜，见她端着蜂蜜水，问道：“如山要喝蜂蜜水？咋不叫我给你泡呢？” 闫晓琳回过神来，朝红姨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已经泡好了，也不费什么事。” 红姨一时没想着走，又问起他们早上去于怀智家做客的事，闫晓琳敷衍着说了几句，心思却还在客厅的两个人身上。可此时被红姨打了岔，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她也听不清了。 好不容易打发红姨去了厨房，闫晓琳端着蜂蜜水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乔雨薇上来了，她喊了一声“雨薇”，乔雨薇就朝她笑了一下，问道：“大嫂，你还没端进去啊？估计大哥都要睡着了。” 闫晓琳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问她：“你要回去了？” 乔雨薇“嗯”了一声，说道：“已经跟妈说过了，主要是单位上还有工作，我假只请到了今天，明天必须得去上班。” 闫晓琳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不是因为早上那件事情？” 问罢，见乔雨薇迟疑了下，并没有立刻否认，就觉得八九不离十，她忍不住想替高如海解释两句，“这事你别多想，其实就是个误会…” 闫晓琳话还没说完，就听乔雨薇说道：“大嫂，是不是误会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可就算是你，也想着要跟我解释几句，高如海作为当事人，却只想让我闭嘴。” 她说着自嘲般笑了一下，“可能在他心里，我压根儿连多想的资格都没有吧。” “你别这么想，他们男人家都是直性子，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作风上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闫晓琳劝道：“有什么误会，你好歹等他醒了当面说清楚。” “算了。”乔雨薇摇头道：“让他好好睡吧，我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驻地今天下午有班车进城，我得赶紧去赶车了。” 闫晓琳本身就不是个热情多话的人，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乔雨薇坐上了回驻地的班车，车上有好几个同在一个家属院的军属，虽然平时交往不多，但见了面总归还是会点头打个招呼的。 有人跟乔雨薇打完招呼就不说话了，有人则趁机坐到了离她较近的座位上，搭话攀谈起来。 “雨薇，不知道乔婶子最近忙不忙？” 乔雨薇想到三天两头找乔妈的患者，道：“挺忙的，整天跑完东家跑西家的。” 那人又道：“听说乔婶儿看病特别神，我上你家找了好几次，都碰上她被人请走了。” 乔雨薇听着就看了她一眼，她见她面色红润，肚子平平，既不像有病又不像怀孕，纳闷她找她妈看什么病，便好心提醒道：“我妈最擅长的还是妇科，你要是是其他的小毛病，还是去医院的好。” 那人就放轻了声音道：“不是我，是我妹子，她前段时间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人都高兴坏了，可她没奶，啥方法都用了，就是不下奶，家里人又开始发愁，我这才想着让乔婶子给看看，看还有啥办法没有。” 乔雨薇听了，这才道：“要不你晚上吃过饭过来吧，我回去跟我妈说一声。” 那人一听，顿时满口答应道：“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晚就过来。” 没想到自己发愁了这么久的事情突然一下子就解决了，那人高兴起来，然后就随口问了一句，“高团长咋没有跟你一块去进城？” 驻地每周都有进城的班车，可乔雨薇很少坐，家属院里的人见了好几次，他们家人进城，大都是高团长开车载着去的。 乔雨薇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顿了一顿，才道：“本来是一块儿出来的，不过他城里还有事，我也急着上班，索性就先回来了。” 那人听了，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乔雨薇却被这句问话勾起了心思，想起了跟高如海关上门争吵的情景。 她本以为当着朋友的面自己给足了他面子，回到家后他好歹会就早上的事情解释两句，可那人一进门却跟没事人似的，压根就没想着要解释。 还是最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才挑明了问他。 “你们俩之前到底有什么渊源？从我进医院，陆文清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先前我还觉得是我们俩天生性格不合，现在看来是另有他因。” 有了今天这一出，这个他因明显就是高如海。 陆文清对高如海的心思已经明显到了这个地步，乔雨薇就算是再不经世事，也看的明明白白了。 高如海觉得乔雨薇这是小题大做。 他带着酒气说道：“你不了解她，文清不是个爱耍小性子的人，向来喜欢就事论事，工作上的事你也别想太多了，她以后喊你一声嫂子，你大度一点，别跟她一般计较。” 听见他这样说，乔雨薇甚至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震惊道：“高如海，你没毛病吧？出了这种事，你让我大度一点？” “怎么大度？装作看不见？还是装作看不懂？”乔雨薇越说越激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道：“咱们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挑明跟你说。咱俩虽然没啥感情，可还有一纸证书的效力在，你要我大度，可以啊，现在就去扯离婚证。可只要一天没扯证，你那些小三小四就别想明目张胆的来打我的脸，要不然谁哭谁笑可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乔雨薇怒气上头，高如海却依旧觉得不是大事，看她气冲冲的样子还觉得有趣，他笑着去摸她的头发，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哪有什么小三小四？我答应你，以后我跟她少见面就是了。”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乔雨薇顿觉寒心。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 从头到尾，这么在意的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乔雨薇心情不佳的回了家。高如海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程萍进来喊他起床。 高如海从睡梦中惊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顿时懵了，还是程萍看他坐着不动，问了句，“酒还没有醒？”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喝醉以后回到房间就直接睡了。可自己睡在床上，那乔雨薇呢？ “妈，雨薇呢？” 听见儿子第一句话开口，就询问儿媳妇儿的下落，程萍顿时没好气的道：“早走了，昨天就走了。”说着，不由埋怨道：“你说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难受的只有你自己。”说完这句，再也不舍得多说了，只催促道：“快起来，我让红姨炖了小米粥，养胃。” 他妈后面说的话，高如海半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只听见乔雨薇自己走了，本能的觉得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坐在床上使劲儿的想，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睡着前两人的对话。 高如海有些苦恼的抹了一把脸，心道：“看来这姑娘是赌气自己回去了。” 他想明白了，又觉得自己有些冤枉，陆文清昨天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可从头到尾自己没有任何的表示，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是因为自己心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两人昨天说起这事的时候，他才觉得无所谓。 高如海觉得乔雨薇生气的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匆匆洗漱完后，连早饭都不想吃，就想回去了。可一路下楼的功夫，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将原本要回去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到餐厅慢悠悠吃早餐去了。 第69章 赌气后续 高如海吃早餐时听他妈的语气，知道乔雨薇走时是以工作为借口，并没有跟家里人提及过两人之前发生的争吵。 于是在听到他妈说，“你媳妇儿也真是的，她那工作也挣不了多少钱，总不能因为工作就不顾着家里了。”言外之意，对她赶着回去上班，却全然不顾还在醉酒的高如海很有些不满。他就道：“我们俩人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我们知道怎么处理。” 高如海知道他妈其实平日里极有分寸，比如大哥大嫂虽然住在家里，但他妈最大限度的给予两人空间，几乎从不干涉他们两人的任何事情，于是只说了这句，算是点到为止。 吃完早餐，昨晚被酒折磨了一晚上的胃总算缓过来一些了，便准备回去。 闫晓琳出来送他，道：“你哥比你还不如，这会儿还在房间里睡着呢，醒都没醒，别说吃早餐了。要不你也再休息休息，等下午再回去？” 高如海道：“我已经没事了，酒早就醒了。”说罢，迟疑了下，又问道：“雨薇昨天回去的时候有没有说啥话？” 闫晓琳犹豫了下，道：“倒也没说什么，不过我看的出来，她走的时候挺不高兴的，还要在妈面前装作啥事没有的样子。你回去好好哄哄，好好解释解释，她也就消气了。” 高如海不是个轻易跟人表白心迹的人，但此时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颇有些无奈，“我都已经解释过了，我当文清是妹妹，昨天那都是误会，她却不肯相信。” 算了，还是冷处理的好，高如海寄希望于过两天乔雨薇能够自己想通。 闫晓琳见这人说了半天，压根就连她媳妇儿生气的关键点都没有搞清楚，怪不得会吵架呢，恐怕吵架都吵的牛头不对马嘴吧。 她忍不住出口点拨：“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昨天陆文清那样的举动，等于是当众打了雨薇的脸，这事是个女人心里都会不高兴。她回来跟你发脾气，你就顺着哄哄不就行了？昨天在于怀智家里你不是表态表的挺好的？怎么一回来智商就直线下降了？” 高如海听了闫晓琳的话，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什么。闫晓琳见状，道：“快走吧，路上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回去时，高如海确实想了一路，闫晓琳的话他多少也算是听进去了一些，比如哄人这件事情。 高如海想道，自己比她大那么多，哄就哄吧，可回到家里，却不见乔雨薇的人影。 乔爸乔妈自然对他们两人在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因为乔雨薇一进家门就表现的若无其事，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 乔妈听见高如海的询问，便也跟往常一样回答道：“一大早就上班去了，中午说是在单位食堂吃，人也没有回来。”又问高如海，“雨薇说是你昨天喝醉了，现在咋样了？头还疼不疼？” 高如海摇头道：“已经没事了。团里还有事，那我也先出门了。” 乔妈见他回来没多长时间，又要出门，连忙追着问道：“你不吃中午饭了？” 她估摸着高如海是早上就开车往回走的，此时饭点已过，他肯定还没吃上中午饭呢。 但高如海心里存着事情，哪里有心思吃的下去。他从家里出来，先到团里打发了一会儿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到医院去接乔雨薇下班。 … 乔雨薇请了两天假重新回归工作岗位，早上一进办公室就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果不其然，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周京立的影子，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一回来就通知开部门会议。 会上，他毫无预兆的宣布徐永明和姚玉梅关于义诊活动的策划被院里否决掉了。 姚玉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急了：“为什么啊？相关业务科室不是都已经签过字了吗？之前咱们一起给孙院长汇报的时候他不是还夸过思路好的吗？” 徐永明也有些懵，这些日子为了这项工作，他和姚玉梅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腿都要跑断了，这才说服那些业务科室签了字，现在眼看着活动马上就要正式启动了，凭什么说不用就不用了？ 他开口发泄不满，“周主任，这项工作是怎么一步步进展到现在这一步的，您心里肯定也有数，不管是前期的思路，还是后期的策划，咱们都是开会一项项讨论通过的，现在院里突然说不能用了，活动开始在即，我们就算是神仙转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再重来一遍。” 徐永明一边抱怨一边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院里既然否定了自己的劳动成果，耽误了活动启动时间那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再者，否定之后肯定还要再策划新的，那也恕他无能为力，才疏学浅，实在是办不到。 工作不被认可，周京立心里也不是滋味，此时面对下属，他只能放缓了语气先以安抚为主：“这是院长的决定，文件上批语都写了，确实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过领导们对你们这段时间的辛苦看在眼里，也是给予了非常大的肯定的。” 徐永明一听见是院长的意思，心里虽然还存着不服气，但脸上的神色却是稍稍缓和了。姚玉梅则问道：“就算是院长，也总得有个理由吧？咱们院里义诊活动年年搞，今年也基本上是循着往年的旧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真是因为跟往年过于雷同的原因。院长是个一心搞创新的人，上任以来，一直致力于探索一些新的发展发向，因此即使今年的策划几个相关的副院长都签字同意了，他看了具体内容后，还是认为不够接地气。 事实上，今年的活动跟往年相比确实大同小异，比如街头巷尾搞宣传，跟一些单位联系，主动为职工们进行体检等等。 批语既然是不接地气，其实就是不满意活动只停留在上级层面。周京立就道：“为了响应号召，咱们不妨顺着院里的思路，来个“下沉基层”。” 于是，他让*在座人员就“下沉基层”如何开展展开讨论，势必要在今天这场会议上将大体的基调框架定下来。 张荣华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就转换一下思路，市医院和省医院不行，咱们就找个县医院，左不过还是这些活动内容，到时候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的事情，这样也省事些。”关键如此一来，前期的策划也不算是真的全废了。 张荣华说完，回味了下，觉得自己这发言还是挺有水平的，却不想周京立听后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环顾一圈后，问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乔雨薇这时便开了口，她对张荣华的思路做了个补充，跟当地县医院合作是一方面，但前提条件是在县医院的选择上最好选择医疗资源最贫瘠的，如此才更能体现下基层的意义。 她道：“一来，咱们双方合作的时候，县医院就相当于是一次短期进修，二来，这次活动不仅要照顾医疗资源最贫瘠的地区，更要照顾到看病最困难的人群，咱们可以临时组建一支医疗团队入镇入村，一方面免费看病，另一方面宣传最基础的医疗知识。” 对于乔雨薇的想法，周京立是越听越满意。听她说到这里，以为她说完了，便肯定道：“雨薇这个思路特别好，院长的指示你算是理解透彻了。” 是嘛！到医疗资源最贫乏的地方去，到看病最困难的农村去，这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下沉基层”。 乔雨薇道：“主任，我还有第三点没有说。” 周京立顿了一下，忙道：“你说，接着说。” “第三就是，咱们前期的策划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全部放弃掉，最起码宣传这一块儿还是可以继续进行下去的。” 她以自身感受为例，“我进咱们医院这段时间，其实也见识到了不少人和事，最大的感触就是，即使是城里人，基本的医疗知识方面还是有非常大的欠缺的，就比如重男轻女这种愚昧思想，在我们身边就非常常见。尤其是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进行宣传，传播给公众一个正确的生育观的。” 乔雨薇指的是前段时间李玉梅被她婆婆强逼着打胎的事情，还有最近乔妈接诊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女性对自身疾病羞于启齿，宁可忍受痛苦也不敢就医的现象。 而对于这种现象，周京立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座的人都要长，他的感触则要更深。 他当下就拍板定了基调，“行，就按照雨薇这个思路来，下去先写个总体策划交给我。再者，此次活动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要互相协作拧成一股绳，小姚和小徐，既然前期策划不用推翻了，你们俩就继续之前的工作，但注意重点一定要放在宣传上。” 众人均是点头应“是”。 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张荣华就叹道：“还以为今年能逃过一劫呢，没想到事情还是找上门来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手表，顿时就道：“哎哟，这个会开的，都下班了。” 他一秒都不想在办公室多待，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回家，无论什么糟心事都到明天再说吧。临出门时又叫乔雨薇，“雨薇，还不走？” 乔雨薇今晚也没有加班的心思，她把包往肩上一挎，道：“一块儿走。” 两人一道出了行政大楼，台阶还没有下完，乔雨薇一抬头就看见陆文清正站在不远处，此时她盯着自己，明显就是专门在这儿等着她的。 陆文清见乔雨薇出来，便径直走了过来，开口道：“乔干事，有时间的话咱们聊两句。” 张荣华以为她们要说工作上的事，想到跟自己也没有啥关系，便道：“那你们先聊，我就先走了。” 他一路出了医院，刚走没几步，就迎头遇上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医院附近穿军装的不少见，可高如海的辨识度太高了，之前他来医院找乔雨薇时，张荣华见过他不止一次，就是没有当面打过招呼。 此时看见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乔雨薇的。两人错身而过时，张荣华叫住了他，“你是乔干事爱人吧？” 话问出口，见对方止住了脚步，张荣华先自我介绍一句，“我是医院宣传科的，跟乔干事在一个办公室。” 高如海脸上神情顿时松弛了几分，主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好！” 张荣华提醒他道：“你要接乔干事下班的话，估计得等一会儿了，她正跟陆大夫谈事呢。” 高如海下意识问道：“哪个陆大夫？” “就是妇产科的陆文清大夫…哎…” 张荣华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已匆匆往医院去，“再见”都没说一声，他心里不由纳闷道，乔干事爱人这性子似乎有些古怪啊。 第70章 陆文清挑衅 乔雨薇不知道陆文清要跟自己谈什么，但总归能猜到大概率跟昨天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陆文清一开口就是：“昨天的事你别多心，我们就是平时打打闹闹的习惯了。”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说完见乔雨薇没反应，又道：“当时听到你们结婚我挺惊讶的，不知道如海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没有说过。”乔雨薇不等她说完，直接就道：“不过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还挺愿意听的。” 陆文清突然就卡了壳，想象中对方的手足无措完全没有看到，更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从容的态度，先前打好的腹稿此时却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乔雨薇看着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怎么？又觉得不好意思说了？”她体贴道：“没关系，我问你答，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好。” “第一，我跟高如海结婚之前，你们俩是对象关系吗？” 陆文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们从小就认识，虽然那会儿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但…” “好，意思就是不是。第二个问题，我们结婚之后，你俩在一块儿了吗？” 陆文清直接急了，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名声可是最宝贵的东西，乔雨薇这么问，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泼脏水。“乔干事，你怎么能这么侮辱人，我们俩清清白白…” “这个我相信。”乔雨薇再次打断她的话，“毕竟高如海的人品在我这里还是有保障的。他既然已经跟我结了婚，婚姻存续期间，他对别的女人肯定不会再有任何的想法。” “那么，陆大夫你呢？你让我不要多心，可你扪心自问，昨天你的行为真的妥当吗？你明明知道他结了婚，你对他的心思真的清白吗？” 乔雨薇后来想想，自己这辈子的刻薄大概权都在这一刻发挥殆尽了。面对她的质问，陆文清面色涨红，再说不出话来。 乔雨薇却不打算轻轻揭过，她继续说道：“你跟我丈夫，第一你不是他的前任，第二你也不是他的现任，那他喝醉酒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也别跟我扯什么兄妹之情之类的鬼话，他姓高，你姓陆，你们俩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者，他有亲妹妹，实在没必要再多一个你这样的。陆大夫，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我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我之前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我素养好。这个时代对女孩子本就苛刻，我不愿意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让一个人名声扫地。可你要是因此就当我软弱好欺负，想要当面打我的脸，那你就错了。” 乔雨薇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盯着陆文清，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出口的话语也是一气呵成，“只要高如海的妻子还是我，你那些心思最好都给我憋回去。以后没事的话见了他最好也绕道走，否则，要是再有下次，我可就顾不得任何人的面子了。” 陆文清看着她，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乔雨薇一样，脸上的震惊还没有散去，就见高如海不知何时已经迎面走近。 陆文清委屈顿上心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等高如海走近，她看他一眼，然后捂着嘴巴哭着跑走了。 高如海狐疑的看向乔雨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乔雨薇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下午没事，我来接你下班。” 乔雨薇无声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那走吧。” 高如海又问了一遍，“你们俩刚才在说什么？我看文清情绪不对劲。” 乔雨薇刚要迈开的脚步顿时原落了下来，她看着他，冷冷说道：“她找我解释昨天的事情，暗示我你们俩虽是朋友，情分却远超朋友之情。” 高如海皱眉道：“雨薇，我昨天不是说了…” …我知道，你当她是妹妹嘛。”乔雨薇说道：“所以我跟她说了，她要是有别的心思最好收起来。” 她逻辑清楚、口齿伶俐，说的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高如海心里虽觉得这件事情远没有严重到需要上纲上线的地步，但还是记着闫晓琳的话，回去的路上，主动说道：“昨天的事情确实也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雨薇，咱们就让这件事过去好吗？” 乔雨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如海，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到了需要认真想想的时候了。” 高如海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乔雨薇看向他，语气坦诚，“我们的夫妻关系名不副实，也难怪别人会有乘虚而入的想法，现在这样，其实对双方都不公平，尤其是你，你这个年纪，要是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感情稳定的妻子，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可我从未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高如海伸手想要去拉乔雨薇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乔雨薇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远处的训练场。此时虽然已是吃饭的时间，但训练场上依旧有战士在那里挥洒汗水，似乎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疲惫。 她轻轻开了口，“过几天医院里有义诊活动，也许我要跟着出差几天，如海，咱们趁着这段时间都好好想想吧，想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自己的需求，乔雨薇先前是清楚的。最开始的时候，她为了生存贸然闯入了他的生活，原以为只是权宜之计，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对对方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什么样的期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现在她突然发现，生活中的一些不稳定因素也许都是源于彼此对这段关系的模棱两可。 比如她确实之前就感觉到了陆文清的威胁，可一开始她选择了不予理会，这中间固然有不想捕风捉影的考量，可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心虚的缘故。 高如海停住脚步，看着乔雨薇缓缓前行的背影，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但他也知道乔雨薇这次并不是虚张声势，他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她的坚决。 两人一路再无话，前后脚回到了家里，踏进家门的时候，又都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一个人的时候，有些事情好隐藏，两个人的时候就藏不住了。 饭桌上，乔妈从他们两人的沉默以及眼神的躲闪上发现了不对劲，但还是聪明的啥话都没有问。 乔雨薇第二天神色如常的去上班。义诊活动的策划出来后，院办召集全院相关科室开讨论会。 妇产科何主任有手术来不了，陆文清就顶替她来开会。 乔雨薇将印好的策划书发到参会的每个人手里，发到陆文清的时候，她还着重就妇产科需要参与的项目多解释了两句，她神色如常，语气平缓，对上陆文清，丝毫没有尴尬隔阂，更没有昨天放狠话时的攻击性。 陆文清心里却还转不过弯来，开会讨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避免看向乔雨薇。因此轮到妇产科发表意见的时候，她简短的道：“我们科室暂时没有意见。” 周京立对她这种一反常态的发言很是意外，平日里组织各种活动，妇产科总是事情最多的一个科室，尤其是陆文清，她自诩是高级知识分子，是院里为数不多的高材生，想法啥的总是比别人多，此时能得她一句“没意见”，这也充分证明了此次的策划有多么的成功。 讨论会一完，周京立就一鼓作气带着整理出来的记录去院里汇报了。回来后对大家宣布道，“这次的方案院里一次性通过，大家都辛苦了。” 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说道：“院里要我们尽快联系当地县医院，估计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迎来一年一度最长的一次出差了。你们有家庭的，趁着最近几天，要尽快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务必保证出差时没有后顾之忧。” 徐永明听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问道：“主任，那这次谁固守大后方啊？”去年安排的是他，今年按理说应该是乔雨薇这个新人，可此刻她深受倚重，徐永明觉得有些不太可能，算来算去，说不定又是自己。 正心存侥幸，却没想到周京立大手一挥，直接说道：“这次我留下做你们的后盾，咱们科室就由张干事带队。” 徐永明大失所望，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来，不仅如此，场面话也还得说：“那就辛苦周主任了。” 乔雨薇回到家里，跟大家说了自己即将出差的事情。乔妈顿时就开始考虑要给她带的东西。她以前当医生时，也有过入村入户的工作经历，知道这种长差要带不少东西，但也不能带的太多。 高如海见状，一改沉默的说道：“你说的这个县几年前我们去过，那里多山路，最好只带必需品，其他的不要多带，否则拖着行礼走山路，到时候肯定不好受。” 乔雨薇听着，看了他一眼，见他说完，眼神就瞥向了别处，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70-80 第71章 医疗小组下乡 河中县坐落于最北边，距离盐城有三百多公里。医院临时组建的医疗小组早上七点就准时在医院门口坐班车出发了。 乔雨薇负责点名的工作。看着七点一到，就拿着名单对照着车上的人勾画起来，这项工作也非常的简单，来了的打钩，没到的打叉，最后要将出勤情况报给负责总带队的孙副院长。 此次医疗组的组建是按照院里的文件，大科室出两个人，小科室出一个人，再加上他们宣传科几乎是全员出发，算下来总共是十六个人。 乔雨薇点完名，发现只有心血管内科的孙大夫还没有到，但看看手表此时已经七点过几分了，便询问跟他同一个科室的李大夫。 李大夫先前点名时就在闭眼养神，此时听见乔雨薇的询问，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昨天晚上孙大夫值完班后好像跟我说过，他孩子发烧了，可能今天去不了了。” “那怎么没有提前请假？” 李大夫“嗐”了一声，“小孩子发烧这事谁能提前预测的到。乔干事，要不咱们就先走吧，李大夫也不容易，孩子发烧确实挺让人操心的，你也理解理解，就别较这个真了。” 乔雨薇听出这人话里的抱怨，好像自己非要跟孙大夫为难似的。她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做声，返回前面跟孙副院长汇报出勤情况去了。 每年的义诊活动，孙副院长几乎都是带队领导，他对这事也是轻车熟路。上来坐下后，只等着人数清点完就出发了，却不想乔雨薇汇报说还有一个人没有到。 他沉着脸问道：“你们宣传科先前没有确认过人员的出勤情况吗？” 乔雨薇可不背这锅，直接就将昨天的签字确认名单拿出来，指给孙副院长看。 “院里的政策是，每个科室的人数是固定的，但派谁出来由他们自行安排。心血管内科安排的就是李大夫和孙大夫，保险起见，昨天下班之前，我们还跟所有小组成员确认过出勤情况，当时孙大夫并没有说自己去不了的话。” 乔雨薇说着朝后瞥了一眼李大夫，见他也是竖起耳朵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便也不刻意放轻声音，直接就建议道：“李大夫说孙大夫的孩子是昨天半夜开始发烧的，这确实属于特殊情况。但这样一来，临时再调其他医生也来不及了，之前分派好的他们科室的工作就得全部由李大夫来完成了。” 听乔雨薇这样说，孙福院长想了想，就喊了一声“李大夫”，招手让他过来，问他们科室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大夫自然又将跟乔雨薇说的话跟孙副院长说了一遍，但态度上却恭敬了不少。 他说完，孙副院长就露出理解的神情，道：“那这次活动你们科室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吧。” 李大夫一听，顿时急了，“孙院长，我们这么大一个科室，工作范围也比较复杂，交给我一个人，恐怕…” 话还没有说完，孙副院长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顿时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乔雨薇客气的请他坐回去，班车马上就要开动了。李大夫还有些不死心，想找乔雨薇再商量商量。 乔雨薇却无奈道：“李大夫你也理解一下，孙大夫不去你们科室也没有及时跟我们打招呼，你现在让我们到哪儿再临时抓一个人来，是真的没有办法。”她说着顿了一下，像是真的在为他想解决的办法。 “要不，你跟车上其他大夫协调一下，看哪个科室任务比较轻一点，能匀出一个人帮你？” 李大夫一听，顿时就不说话了。医院就没有不缺人的科室，其他人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干活。他只能垂丧着头，心情沉重的原坐回去了。 乔雨薇看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冷哼了一声。转身在自己的位置上作了下来。 她旁边坐的是张荣华，见她坐下，就无声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等到汽车发动起来，借着汽车行驶声音的掩盖，他才凑近乔雨薇说道：“这心血管内科是咱们院出了名的牛皮糖科室，每次有活动，他们科室都是各种借口推脱。” 张荣华断言道：“什么孩子发烧，这次肯定又是他们科主任的主意，想着临走之前抽回去一个人，我们就算是想要追究，也肯定来不及了。就是可惜了这李大夫，估计没想到会碰上你这么个硬茬。” 乔雨薇道：“他自己挖坑埋自己，我也没有办法。” 李大夫依据之前的经验，先是帮着自家科室临时抽人回去，以为是将难题甩给了他们宣传科。却没想到，事情一出，乔雨薇并没有提议重新分派任务，而是将先前需要两个人完成的事情全部都放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这次非但没有坑到对方，反而坑了自己。 略过出发前的这一个小插曲不提，整个下乡的旅程还是挺愉快的。 班车在路上要跑六七个小时。他们虽然一大早就出发了，但算算时间，等到了当地县城也就到下午一两点了。 大家先在车上睡了一觉，等到九点左右的时候，宣传科统一开始分发早餐。 早餐非常简单，一个鸡蛋，一袋饼干，外加每人一袋豆浆。 吃过早餐后，姚玉梅开始组织车上众人唱歌讲笑话来消磨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人还放不开，姚玉梅就站起来，开嗓唱了两首振奋人心的红歌，车上的气氛渐渐热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敢站起来表演节目了，或唱歌，或讲笑话，有些既不会唱歌又不会讲笑话的，张荣华就提议他们讲讲接诊过程中遇到的趣事。 乔雨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边听边鼓掌，等到节目表演完了，才发现自己的手掌都要拍红了。没办法，这些同事实在太有趣了。 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每个人只要穿上白大褂，无一例外都是严谨专业严肃的，可此时换了个环境，他们身上的生活气息才不加保留的流露了出来。 一直坐到十二点的时候，有人就说肚子饿了。乔雨薇又发了一次干粮。但发完后又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咱们就能到河中县城了。我们已经跟当地县医院联系好了，咱们落地后的第一顿饭由当地人给我们接风。大家有实在饿得撑不住的就吃几口垫吧垫吧，要是还能撑的住就等下了车吃口热的。” 有人俏皮问道：“乔干事，接风宴有肉没有啊？” 乔雨薇笑道：“有。要是没有，我自掏腰包请你们吃，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张荣华是个伶俐人，他听见乔雨薇这样说，立刻站起来附和道：“乔干事说的对，大家有要吃肉的，都先来我们这边报备一声，我们宣传科出钱，肯定让大家吃上肉。” 这个时代，肉食确实比较稀罕，但他们这些人都是工薪阶层，一个月吃上一两回肉总还是能吃的起的，刚才那人这样问，多半是开玩笑打发打发时间，但宣传科的表态，一下子就将气氛又炒热起来了。 有人又问：“那你们宣传科可得说话算话，咱们十几号人呢，你们请不请得起哦？” 姚玉梅这时就接话逗趣道：“请不起不还有孙院长呢嘛？有领导坐阵呢，你们放心吃你们的。” “哦——”众人顿时就乐起来，嚷嚷着非要孙副院长表个态。 孙副院长见一众下属瞬间就将请客的重担扔给了自己，顿时就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姚玉梅，大声应承道：“好，我请客。不过请客归请客，可有一点要记得，肉能吃，酒不能喝。” 众人异口同声的答应着“知道了。” 因为最后一段行程车上氛围相对轻松，众人便也不觉得难熬了。班车很快就行驶进了河中县的地界。 司机边开车边介绍道：“同志们，咱们已经进了河中县了，但要到县城，还得二十多分钟。大家可以看到，这里多关山，但山是土山，土质疏松，夏天的时候，要是遇到特大暴雨，说不定还会发生山体滑坡，希望大家在此工作期间一定注意安全。” 车上众人忙着透过窗户欣赏公路两侧山上葱葱郁郁的树木，司机的提醒也都是听听就过了。 他们是医生，看病肯定是有专门的诊室，室外工作的机会并不多，遇到山体滑坡的几率肯定就更低了。 车子一路行驶进县城，一直开到县医院门口才停了下来。 乔雨薇明显感受到，这里虽说是县城，但跟盐城的繁华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别的不说，他们自进了县城，班车开到医院的这条路，司机说是主街道，可目光所及之处，一座楼房都没有看到，全是一溜儿的土平房。 就连县医院，乔雨薇下车后匆匆往大门里面瞥了一眼，里面没有一栋高建筑，全是砖瓦结构的平房，看着虽比那些灰扑扑的土房子要洋气一些，可跟驻地医院却也是没法比的。 不只是乔雨薇，车上其他人先前多少也是抱着一丝期待来的，甚至有人还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可此时一路看过来，大家的兴奋已经全都悉数消失殆尽了。 河中县医院的领导早就在医院大门口等着迎接他们了，等看到车门打开，一群男女下了车，为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看着像是领导模样的先就笑着迎了上来。 乔雨薇先和这人握了下手，自我介绍道：“我是乔雨薇，之前跟贵医院通过电话的。” 这男人旁边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听见乔雨薇自我介绍，立刻就想起来了，“你好你好，跟你联系的是我，我叫关土地。这位是我们王院长。” 乔雨薇先跟关土地寒暄的点了下头，有连忙回头介绍孙副院长。 双方领导顺利会师握手之后，一行人就被热情的迎接进了医院。 他们一路往里走，两侧的平房门口就时不时的冒出几个医生护士，像看热闹似的目视着他们经过。 王院长一边跟孙副院长说话，一边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赶那些医生护士进去。 “都回去，回去工作。” 但似乎没人听他的，他越赶冒出来的人就越多，王院长脸上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朝孙副院长笑道：“您别介意，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来过大城市的医生，他们都比较好奇你们的样子。” 医疗小组的的成员被这一幕逗得哈哈笑，但经过对比后，心里的优越感也顿时直线上升。 第72章 下乡 河中县医院没有食堂，中午招待医疗组一行人的饭菜都是在旁边的饭馆县医院提前预定好，此时就做好了直接送过来。因为人多，医院就收拾出了院里唯一的一间会议室供大家吃饭。 会议室是砖瓦结构，里面摆着几排开会用的桌子，这些桌子看起来年代久远，桌面上坑坑洼洼很不平整，桌子腿也不是一般高，乔雨薇手刚按到其中一张桌面的一这边，另一边就猛的翘起来，她以为桌子要翻，顿时吓得往后跳了好几步。 因为卸了力，桌子咯吱咯吱动了几声后又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王院长注意到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些桌子都是县小学淘汰下来不要的，就搬到我们医院来了，我看着还能用，就找木匠帮着修修桌子腿凑合着给我们当会议桌了。” 乔雨薇弯腰往下面一看，果然见很多桌子腿上都有重新箍过的痕迹，不过这木匠手上的技术估计也不咋的，桌子腿箍的一边高一边低的。 吃完了饭，下午的行程就安排的比较松缓了——只有一个座谈会。 乔雨薇跟孙副院长汇报接下来几天的活动安排，“座谈会结束，大家就到招待所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咱们就要下乡了。” 这些行程安排早在出发前孙副院长就已经看过了，此时再听便也只是点了点头。 座谈会的场所依旧是县医院唯一的会议室。因为难得有跟城里医生近距离请教的机会，医院里能走的开的医生护士们几乎全都到了。 领导们坐在临时布置出来的主席台上，剩下的医疗组成员坐第一排，再后面就全是医院里来学习的，有人来的迟，凳子不够的，索性或站或盘腿坐在地上，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挤进来听一听。 主席台上领导们的场面话讲完了，等到了自由发问交流的时候，一开始，县医院的大夫们都还比较腼腆，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带头问问题。 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中年男大夫有些畏缩的举了一下手。 主席台上的王院长本来觉得自家大夫们太不争气了，不懂得抓住好机会。这些城里来的大夫们看神色都已经很疲惫了，要是再没人举手，估计今天这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座谈机会就要告吹了。他已经着急的在上面连着说了好几遍“大胆问”了。 此时，终于看见一个人举手，但这人刚举了一下，像是空中有啥烫手一样，急急忙忙又缩回去了。王院长顿时坐不住了，他直接三两步从主席台上跨了下来，从人群中将刚才举手的男人揪了起来，大声命令道：“你刚才举手，要问什么？赶紧问。” 那男人就憨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对上王院长严厉的目光，再看看前面第一排已经朝后转过来的城里医生们，他稳了稳心神，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叠不知什么东西，一层一层的打开，在场众人才看清他手里那是一份报纸。 男人翻到报纸的其中一个版面上，举起来给大家看，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想跟妇产科的同*志请教一下上面这个新闻上的手术。” 乔雨薇听着心里一动，主动走过去将他手里的报纸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一份地方报纸，他翻出来的那个版面上刊登的正是她之前给妇产科写的手术报道。 妇产科这次一共来了两个大夫，陆文清大夫和刘世中大夫。陆文清是副主任，乔雨薇就直接将报纸拿给了她。陆文清看过后就站了起来，问男大夫具体想要问什么问题。 那人就有些结巴的表示，自己当时看到这份报道后，真是大受震撼，他和同事们对上面的手术方法研究琢磨了好长时间，可其中的几个细节却总是琢磨不透彻。 陆文清此时就针对他问的几个问题，现场讲解了一遍，那人听得入神，不好意思啥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碰上自己能听懂的地方，情绪上就会明显兴奋起来，遇上听不懂的则又皱紧了眉头，但也不敢打算陆文清的讲解。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医生一直在奋笔疾书，想要将陆文清讲解的知识点一字不漏的全部都记录下来，下来在细细琢磨。 陆文清讲到最后，全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王院长神色间也带着激动，十分感谢医疗组的不吝赐教。 此时孙副院长就道：“这种手术全国范围内我们院确实是首例，本着传播医学的目的，我们的医生还将整个手术过程录了像，做成了教学视频，这次来的时候我们带了一份，正好可以赠与你们。” 王院长闻言，顿时热泪盈眶，除了感谢什么也说不出来。底下坐着的县医院的大夫们更是鼓掌鼓的手都红了。 有了第一个人提问题，接下来问问题的人就开始多了起来，县医院的大夫们一个接一个的排队问，到了后面甚至有人连问了好几个都不肯坐下，后面等着的人急了，开始了抢问。 会议室内本就嘈杂，这样一来场面就更乱了。乔雨薇看着不是办法，就将医疗组的大夫们给分了组，让他们自行跟县医院对口业务的大夫们去交流。 张荣华和姚玉梅此时负责拍照，徐永明则负责录像，大家只觉得有意义的镜头太多，实在拍不过来了，就叮嘱徐永明一定要全部都录下来。 一场预计只有一个小时的座谈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多，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王院长主动出面叫停，医疗组的大夫们才得以解脱。 但他们累归累，能被这么多人所需要，成就感那是足足的。 都已经这个点了，晚饭自然也是在医院吃的。吃完了饭，众人才到招待所休息。 医院这边负责联络事务的关土地早就在招待所定好了房间，大家入住的时候统一由医院开证明入住。 乔雨薇跟护士小何住一间，她刚将行礼提进房间，关土地就敲门告诉她找的向导到了。 这些向导都是明天医疗组下乡时的领路人，乔雨薇不敢大意，叫了张荣华一块儿去见。 大家相互介绍身份后，乔雨薇才知道，这些向导都是乡镇上的领导，领头的是副镇长，其余不是主任，就是村长。 张荣华和几个向导一一握手后，客气的说了句“辛苦了”，大家再次确认一遍明早出发的时间后，才各自散了。 众人洗漱后早早上床休息，第二天一早，为了给当地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医疗组成员们起了个大早，匆匆收拾东西吃早餐，七点一到，所有人全都整装待发。 因为是跟县医院联合活动，县医院一大早也按照原先说好的，派来了四个人跟着他们一起下乡。 考虑到效率问题，所有人被分成了四组，都是两个医生搭配一个护士，外加一个宣传科的同志和一个县医院的大夫。 乔雨薇这组是妇产科的刘世中大夫、心血管内科的李大夫，以及护士小何，临时加入进来的则是县医院一个姓张的大夫。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樊家山的村庄。据向导介绍，樊家山离县城大约有三四十公里路，位处山里，他们的班车只能开到镇上，接下来的山路就要大家自己用脚走了。 乔雨薇自己还好，她身上只有一个挎包和一个相机，为了减轻重量，挎包里只放了纸笔。其他大夫们却要背着一些基本的医疗器材和药物，重量不算轻。 下了班车，山路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护士小何就走不动了。她垮塌一下坐到路边，也不怕在土里面弄脏了衣裳。她一边揉着脚踝，一边喘着粗气。 “乔干事，我…我真的走不动。歇一歇吧。” 乔雨薇看见她发白的嘴唇，又看看其他几个面露疲色的大夫，这才点头同意了，但也只允许休息五分钟。 一行人里只有县医院派来的张大夫和给他们当向导的樊根贵看起来一点事没有，甚至连口粗气都没有喘过。 乔雨薇擦着额头上的汗，问向导：“咱们大概还得多长时间能到？” 樊根贵估算道：“要是走的快些，应该再有一个多小时。” 护士小何直接绝望了，眼一翻，差点又晕死过去。 她带着哭腔问乔雨薇道：“乔干事，就不能让病人进城里来看病吗？为啥咱们非带跑到他们村里去，我真的都要累死了。” 乔雨薇道：“咱们这次活动一方面是给贫困地区免费看病体检，一方面则是宣传最基础的医学常识，自然要深入到最基层去。” 她说完看了一眼手表，喊道：“五分钟已到，大家继续前进吧。” 众人哀嚎一声，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向导就和县医院的张大夫将护士小何以及其他大夫的负重分担了一些，重量一减轻，原本拖后腿的人这时才开始觉得有力气了。 快九点半的时候，一行人才终于走到了樊家山的村口。 向导提前进村去喊人，大夫们在村口等着，此时才感觉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第73章 浑水摸鱼占便宜 乔雨薇等人等了大约十来分钟，樊家山的村民在向导的带领下渐渐聚集到了村口。 这里的人很多一辈子都生活在大山里，听说有城里人来，顿时好奇的不得了，凡是在家的这时候都赶来看热闹。等到了现场才听清这些人是来给他们看病的。 村民里有些人不相信，但女人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怀疑，但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这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胆子大的男人们的身上。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向导樊根贵指挥着两户人家将自家上房里的长桌搬到村口来，给大夫们做临时的诊疗桌，便大声问道：“城里大夫看病真的免费？” 樊根贵回头肯定道：“当然是免费的，这些城里的大夫就是为了免费给大家看病才跑到咱们这里来的，这是做好事。” 男人听着就撇了下嘴，“不要钱，怕是骗人的。” 所谓便宜没好货。这种简单的道理，就连最朴实的乡下人也是知道的，他们一听看病不要钱，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骗人的，至于要骗他们什么，却没人说得清。 樊根贵一听顿时急了，他急忙看了一眼城里的大夫们，见他们脸上并没有出现恼怒的神情，这才狠狠瞪了刚才下结论说人家是骗子的男人一眼，骂道：“去去去，你知道个啥，人家城里人吃的好住的好，跑到咱这儿土旮旯来就为了骗你？你说，骗你啥？” 有人小声接了一句，“怕不是要骗着抽我们的血？” 那人曾经去过几趟县城，自以为很有些见识，此时就把自己曾经在城里听到的一些事例说给众人听。大意就是，有人骗着给你看病，实际上是为了抽你的血，血在城里是很值钱的东西，有时你一个不注意，他就会把你迷晕，然后把你浑身的血全都抽干。 血全都抽干了，那人不就活不了了吗？众人一听，纷纷面露恐慌，看着这几个城里来的大夫瞬间就多了几分戒备。 樊根贵听着这些人一个两个的带节凑，当着大夫的面说人家的坏话，心里气的要死，他四下寻摸着找村长，想要村长出面管管这些人。 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村长的身影，就将旁边流着鼻涕看热闹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叫过来，问他，“牙子，你看见你海昌叔了没有？” 那男孩没有穿鞋，一路光脚跑过来的，此时站在樊根贵面前，一双脚丫子上面沾的全是土，但他习惯了，他好奇的盯着那几个忙碌的大夫，还不忘答樊根贵的问话：“村长下地去了。” 樊根贵就嘱咐他，“你快去地里一趟，把村长叫回来，就说有城里的大夫免费来给咱们村的人看病了。” 男孩儿答应着，一溜烟儿跑走了。 大夫们的医疗器具在桌上全都摆好了，但因为刚才两个村民的危言耸听，此时围观村民们上前看病的意愿并不高。 樊根贵亲自到人群中去游说，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强拉硬拽的，但依旧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夫们见此情景顿时面面相觑。 想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忙的要死，每次都是下班了，依旧还有患者求着让他们多看一会儿，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被人当骗子的时候。 乔雨薇看着，就主动走向村民最前面一个拄着拐棍的妇人面前。问她，“大娘，你眼睛不好吧？”刚才她注意了好半天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时候，只有这人在斜着眼看他们，但费了好半天劲儿好像依旧没有看清楚。 大娘在乔雨薇走近时，斜着眼睛才终于看清了她的一个轮廓。 “眼睛花了，看不清了。”她说道。 乔雨薇就道：“我们是从盐城军医院来的，跟咱们河中县医院的大夫们联合下乡来给老百姓免费诊病的，绝对不是骗子。大娘，要不你过去让我们大夫给你瞧瞧你的眼睛，看完我们还会免费发药的。” “还会发药？”大娘一听顿时就有些心动。 乔雨薇肯定的点了下头，“给你看病，肯定要开药治疗的。你放心，我们不抽血。” 乔雨薇这番话一半是说给这位大娘听，一半也是说给周围观望的村民听的。 她这话无疑是给已经动心的大娘吃了一颗定心丸，等她说完，大娘顿时就同意让城里的大夫给自己看眼睛了。周围其他人中这时也有好几个上前去试的，他们心动的点大都跟这位大娘一样，听见有免费的药，想着看看就看看，只要不抽血，肯定是有便宜可占的。 此次下乡的大夫们，虽然各有各拿手的专业，但看一些基础病的能力还是有的。给乔雨薇找来的这位大娘看病的是刘世中大夫。 他做了一些检查后，就确诊了这位大娘患的是白内障。 “得做手术，大娘，你眼睛看不清有几年了？” 大娘就道：“有两年了。”又听要做手术，顿时就慌道：“我不做手术，不是给发药吗？你给我吃些药。” 刘大夫就道：“药物治疗效果毕竟没有手术效果好，你这病要想彻底治愈，我建议还得做手术。” 这时，一个青年匆匆上前来，问道：“做手术得多少钱？” 刘大夫道：“这手术你们县医院就能做，具体多少钱得到你们县医院去咨询。你是？” “这是我妈。”青年说道。 刘大夫先给他们开了一些药，再次嘱咐，“吃药只能缓解，我看大娘身体还硬朗的很，要是彻底失了明就太可惜了，你们回去好好商量商量，要做手术一定要趁早。” 青年拿到药，心里总算肯定了这些大夫不是骗子，说免费给药就免费给药。他感激的朝刘大夫道了谢，就扶着他妈按照刘大夫的要求到另一个大夫跟前登记了自己的名字才走了。 登记名字的正是县医院的张大夫。看人走了，刘大夫拿过登记册子看了一眼，见他登记全了，这才放心。 张大夫就有些不解的问道：“这里的人太穷了，平时买点药还好，要他们做手术估计是拿不出钱来的，刘大夫，咱们登记的再全面也没有用啊。” 刘大夫就道：“有用没用等回去再商量，但信息一定要登记的全面准确，不能出现日后对不上号的情况。” 盐城医院每年都有一些照顾政策，尤其是针对他们这种义诊活动中遇到的困难家庭，一般都会给一些免费治疗的名额。但这位大娘的情况是否符合标准，他现在也说不好，于是也就没有再给张大夫透露的更多。 但张大夫本来就是跟来学习的，此时见刘大夫如此认真，以为城里来的大夫都是这般严谨，心里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没有白来。 乔雨薇听见刘大夫的交代，心里自然清楚原因，她刚才已经趁机将刘大夫诊断的画面拍了下来，此时对着那母子两个单薄的背影又是连拍了好几张，这才将镜头转向下一个患者。 随着诊病后免费拿到药的人越来越多，其他人这时也都一个接一个的按着樊根贵的要求排着队让大夫给自己看病。本来没有病的看完听见自己身体健康便算是求个心安，本来有病的拿了药自然就寄希望于吃了就能好。 樊家山是个小村庄，所有人都发动起来不过才三四十人，大家一直忙到中午，总算全部看完了。而除了刚才刘大夫给诊断出是白内障的那位大娘外，其余人即使有病也大都是基础病，大夫给开了药，叮嘱按照医嘱吃药就让回家去了。 乔雨薇拍了几张排队的场面后，见再没有更大价值的镜头后，便在一旁歇了下来。 这时，不远处大槐树下三个少年看着这一幕讨论了起来，“你说那些城里大夫真的比王家庄的王大夫看的好？” 另一个摇头晃脑，“我看不一定。” 这两人一问一答间，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那个突然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那边走。 这两人立刻抓住他问道：“大牛哥，你干啥去？你又没病。” 被叫大牛的少年道：“有没有病的，还不是我说了算。” 那两人听着就有些不明白了，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他们的伙伴大牛，“你啥意思？” 大牛也不瞒他们：“那二妮家不是天天吃药吗？我去领上些不要钱的药，到时候卖给二妮家，还能挣两个烟钱。” 他那两个伙伴一听，目光俱都一亮，“我咋没想到呢，大牛还是你脑瓜子灵。” 另一个跟着道：“那我们也跟你去，大家伙都挣上两个烟钱。” 对于他们的提议，大牛也不反对，安排道：“你们就跟在我后面，一会儿看我咋说你们就跟着咋说，装的像点儿。” 两人点头如捣蒜，答应着跟在大牛身后一起去看病了。 大牛碰上的是刘大夫。他谎称心慌的厉害，甚至有时候睡梦中就感觉不跳了。 刘大夫被他夸张的描述吓了一跳，拿出听诊器仔细检查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则是他的心跳强劲有力，非常健康，没有一点问题。 大牛不甘心，又道：“那你再检查检查我别的地方，总会有些病的吧。” 刘大夫和蔼道：“小伙子，你放心吧，我已经都检查过了，你身体确实非常健康。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天热不要贪凉，水烧开了再喝，免得肚子疼。” 大牛这时再也编不下去其他借口了。他慢悠悠站起来转身要走，但到底不甘心，于是迈出两步又停下转过来，问刘大夫道：“你们的药能不能给我一些？” 刘大夫莫名道：“你身体好着呢，没病吃啥药啊？” “你们那个女的开始不是说免费给药吗？我都来看病了，为啥不给药？你们这不是骗人吗？” 刘大夫被他说得顿时无语起来，还真没见过这种没病还上赶着要吃药的。 一旁的乔雨薇见他指的是自己，这时也不歇了，走过来说道：“这药都是给生病的人治病用的，小伙子，你又没病，要药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说了免费给就得给。”大牛看乔雨薇是个女的，又有些弱不禁风，突然蛮横起来。 无独有偶，跟着他一起来看病的另外两个少年，一听检查出来的结果也是自己没病之后，就跟大牛站在一起强硬的要他们给自己拿药。 乔雨薇一看就知道这三个人是一伙儿的，再稍微一想也就想到了他们从开始的目的恐怕就是冲着药来的。 她转头看了刘大夫一眼，刘大夫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一对上眼神，就知道大家心里想的一样。 乔雨薇不欲跟他们多纠缠，就将不远处靠在树上早已睡着的向导樊根贵叫醒，简单说了前因后果后，问道：“这事你看要怎么解决？” 樊根贵也是樊家山人，他因为有做向导的便利，这才好不容易将第一站争取到了自家村子里，此时一听竟然有人给自己抹黑，顿时就道：“乔同志，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你们收拾好东西，中午咱们就到我家里去吃饭。” 乔雨薇叫他本来就是想让他处理，此时一听，便也不再理会那三个少年，帮着刘大夫等人收拾东西去了。 樊根贵走到三个少年面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又是你们三个，你们脑袋被驴踢了，没病还想吃药？那是药，苦的要死嘞，你们还以为这是占便宜的事？” 其中一个少年大概是脑子有些不够用，听着樊根贵的数落，心里很是不屑，于是一开口就等于是不打自招，“我们才不是想自己吃呢…” 话刚说一半，就被大牛突然一个瞪眼给吓得憋了回去。 樊根贵眼睛都竖了起来，“不是自己吃？不是自己吃你们要干嘛？” 他一个个看过去，见三个人全都低着头装傻，再没有人肯多说一句。他就点了刚才说漏的那个，命令道：“你来说？要不然我一会儿把你们做的事告诉村长去，让他亲自收拾你们。” 村长在村民们心里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即使是这三个叛逆少年也不例外。 被点名的少年被这么一吓，瞬时就撑不住了，只好将三人之前的打算和盘托出。 樊根贵听完，看着他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你们蠢吧，死精死精的，说你们精吧，又蠢到姥姥家了。那药是随便乱吃的？二妮那身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给人家吃出个好歹，人家得找你们三个赔命。” 樊根贵将这三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一直等乔雨薇等人收拾好了东西，这才挥着手让他们滚。 三个少年终于得以解脱。 但这也给樊根贵提了个醒。回家吃饭的路上，他听见乔雨薇问樊家山的所有人是不是都检查完了，他就道：“还有一户人家今早没来。他家孩子二妮有些特殊。” 乔雨薇问：“咋个特殊法？” 樊根贵说不上来，只说那个二妮身体不好，又道：“要不一会儿吃完饭，我把人叫来你们自己看？” 第74章 先天性心脏病 樊根贵是医院找的向导，乔雨薇这一组人去他家吃饭是早就说好的。他家在村里并不是最穷的，但也跟大多数人一样，只到勉强能够吃饱的水平，实在富不到哪里去。 院里只有两间遮雨的土房子，一间是卧房，一间是厨房。樊根贵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六口挤在这座小院里，此时又多了五个人，卧房里自然是坐不下的，好在此时正是夏天，他就将自家桌子搬到院子里来，又说招待贵客，从邻居家借了一张桌子来拼在一起，大家这才有了吃饭的地方。 农家的粗茶淡饭虽不美味，但充饥也够了。众人吃完，乔雨薇还惦记着樊根贵刚才说的没来的那户人家，便和刘大夫商量了下，由她陪着刘大夫往那二妮家走一趟，看病外加照相，其余人继续留在这里休息，等他们回来了，小组下午就要转战附近的另一个村子了。 这次自然也是樊根贵负责带路。乔雨薇客气的朝他道谢：“樊大哥，又要麻烦你了。” 樊根贵摆摆手说道：“啥麻烦不麻烦的，你们才是出了大力了。” 早上亲眼看着这些城里的大夫忙前忙后，樊根贵心里很是感动，此时见他们就连村里最后一户人家都不愿意漏掉，更是对他们的严谨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人走到二妮家，樊根贵隔着大门朝里面喊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有人小声应了一句，紧接着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工字背心的男人站在门里面，看见樊根贵旁边站着两个陌生人，他从上到下打量这两人一眼，问道：“你咋来了？” 樊根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早上村里组织看病，你们家二妮咋没来啊？” 男人明显愣了下，“啥看病？” 樊根贵没想到他竟然不知道这事，此时就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问：“我前两天不是让村长专门在村里通知了吗？咋？你没听见？” 男人一听他说的日子，解释道：“这几天二妮一直不见好，我和她妈好几天都没出门了。” “二妮又不好了？”樊根贵问着朝院子里面张望了一下，啥都没看到，他就将大门又推开了些，边往进走边说道：“那正好，这两位是城里来的大夫，到咱们这里做义诊来的，就是免费看病，让给你家二妮看看。” 男人一听这两个陌生人竟然是大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反应过来连忙请他们进屋里坐，走了两步又大声叫道：“二妮她娘，快，有大夫来给娃看病了，你快去做饭。” 说着，领着人径直往屋里去了。 刘世中一边跟着走，一边问道：“娃是咋个不好？” 男人道：“咳嗽的厉害。” 樊根贵就猜测道：“会不会是感冒了？” 乔雨薇听着，不由想到，这种天气，感冒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是中暑了呢。 可等他们进了屋里，看到炕上躺着的小女孩儿的时候，同时都愣了一下。 只见炕上的小女孩双目紧闭，看着却不像是睡着了，因为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她一双小手还仅仅的抓着胸前的衣裳。 炕头站着一个女人，此时看见陌生人进来，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男人就给女人介绍说是城里来的大夫，来给孩子看病的，女人神色这才放松下来。男人又催促着女人快去做饭，招待客人，女人沉默着点了点头，就要出去。 乔雨薇连忙道：“大姐，你们别忙了，我们是吃过中午饭才过来的。” 樊根贵也在一边点头，“对，已经吃过了，在我家吃的。” 刘大夫此时已经上手去查看小女孩的状况去了。检查完了，他就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从里面取出两颗，跟男人说道：“去倒水，让孩子把这药吃了。” 男人顿时欣喜道：“吃了就能好了？” 女人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刘大夫却摇头道：“这药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痛苦。”他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又道：“你们听她的呼吸声，孩子是胸闷、气短再加上心悸，呼吸不上来，才会用手抓着心脏的位置。” “这种情况应该经常发生的吧？”刘大夫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道：“二妮她娘怀的时候就没有怀好，这孩子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个头比别家孩子小不说，还老爱感冒，刚生下来的时候三天两头就没个好的时候，那时候村里老人都说活不成了，没想到我们家这孩子就是命硬。” 男人说这些的时候，给孩子喂完药的女人在边上很是自责的低下了头。 刘大夫就道：“孩子这病确实是胎里带出来的，却不能说是因为没有怀好。” 两口子同时愣了一下。下一刻又听刘大夫说道：“小孩这是先天性心脏病。” “啥…啥病？”男人不可置信的问道：“咋可能是心脏有病呢？我听我们这儿的王大夫说过，心脏要是有病那人都活不成了，我家二妮这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说啊，大夫你再给好好看看。”女人也跟着祈求。 乔雨薇听见刘大夫的诊断，此时再仔细观察这个小女孩，她此时表现出来的这些症状还真能跟先天性心脏病对上号。 先天性心脏病顾名思义就是小孩子打从生下来心脏就没有发育好，这种小孩要么容易心悸、气短、胸闷，要么就是乏力、全身青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明显的症状，那就是容易感冒。这是由于先天心功能不全、免疫力低下引起的，外部环境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最先遭殃的就是他。 而刚才男人的话里确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刘大夫道：“这种病症解释起来确实比较复杂。一般要确诊就必须经过精密的检查。我们目前手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但孩子的症状明显，再加上我刚才的初步检查，基本上也可以确诊了。” 他慎重道：“同志，我一会儿开些药，你们按时喂孩子吃，等好一点了，最好带着到县医院去做个全面检查，一旦确诊，我建议能手术就手术。” “手术？”男人已经六神无主，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做了手术就能好？” 刘大夫点头道：“如果检查出来能够手术治疗，手术后康复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不过这种心脏手术，目前全国能做的医院不多，恐怕你们还得到大城市的医院去做。” 这又是横亘在眼前的一道深沟，他们这些一辈子生活在山沟沟里的农民，对山外面那些大城市从来都是望而却步的，更别说去看病了。 刘大夫说完，乔雨薇看着两口子一副快要支撑不住了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同情，她问道：“孩子这样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刚才不是说你们这里有个王医生吗？他看病的时候你们就没问过孩子得的啥病？” 男人望着乔雨薇，嘴张了张，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樊根贵看着就替他解释道：“乔同志，我们这里的大夫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十里八村看病都找王家庄的王大夫，说实话他也看不出我们得的啥病，但他手里有药，去找他看，他就给你开点药，吃完好了就好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死扛着也就扛好了。” 这一番话倒让乔雨薇对这个年代的赤脚医生再次有了新的认识。她想起后世开遍大街，几乎取代了所有诊所的药房，药房里负责取药的护士，也许并没有念过几天医书，但她识字就行，顾客进来了，说咳嗽她就推荐止咳的药，说头疼她就推荐止疼的药，却从来也不懂得问咳嗽、头疼的原因。 几人从二妮家出来，刘大夫还不放心的回头又嘱咐了一句，“一定要尽快带孩子去检查。她这种情况要是不及时治疗，越长大症状就会越重，康复的几率也就越小。” 下午大家要去的正好是王家庄。乔雨薇就问樊根贵，“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说的那个王大夫？” 樊根贵也不确定，“我们这里人看病，严重的话很多都是把人叫到家里去，要是碰上他刚好出诊了，恐怕就不好见了。” 乔雨薇听着就笑道：“没事，咱们顺其自然。” 等三人重新回到樊根贵家，医疗小组其余三人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大家背着东西于是准备奔赴下一站。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迎面赶了过来。 人还未跑近，声音已经出来了，“根贵，咋回事？大夫们为啥这么快就要走了？” 此人正是樊家山的村长樊海昌。 樊根贵见自己找了这人一上午都没找见人影，此时要走了，偏就赶来了，他心里有些厌烦，不欲好好跟他说，只硬邦邦的来了一句：“咱村的人都已经全部看完了，人家还有其他任务呢。” 村长道：“我不是人啊？我还没看呢？” 樊根贵就道：“海昌叔，你刚才喊的那两声，我听着中气十足的，你还看啥呀？没得耽误人家的时间。” 村长闻言就笑着撸了一把头发，说道：“那行吧，你们忙着，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站在村口一直目送着他们这些人走远，才转身回去了。 樊根贵回头看了那个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的背影，背过人呸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靠谱的老家伙。” 第75章 义诊遇闭经患者 医疗小组连着下乡*了六天，除了免费诊病外，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医学常识的普及。虽然一个小组有五个人，但真正开始展开工作的时候，人手还是极为紧张的，因此，乔雨薇除了完成自己的素材采集工作外，还要帮着其他大夫们做好医学常识的普及。 普及内容早在活动开始之前就定好了，一是常见基础病预防治疗手段的宣传，二是妇科疾病方面的宣传。这两点都是乔雨薇建议来的。 基础病本来是小病，平时多加预防或者提早治疗，很容易就能好，但是这个年代，医学并不发达，尤其是农村地区，人们只有生了大病才会想到看大夫，小疼小痛找大夫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如此一来，小病就很容易拖成大病，大病又拖成了不治之症。 而想要对妇科疾病进行普及，则更多是因为之前看到了那些来找乔妈的患者的愚昧。 这天下午，他们在一个叫杨庄村的村子里诊病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这姑娘很有意思，早在他们刚开始到的时候就跃跃欲试想要上来看病，但被她妈死死攥住胳膊给拉回家去了。 一直到他们快忙完的时候，这姑娘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她跑到临时搭起来遮阳的雨布棚子外面，指明要看妇科大夫。 早在开始诊病前，几个大夫就各自介绍过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目的就是让患者根据自己的症状主动分流就诊。 而此时这姑娘的要求立刻引起了周围围观人群的哄笑。要知道这些围观的群众可不仅仅都是杨庄村本村的村民，其中很有一部分是听说了义诊的事情，从附近的一些村子不远千里专门专门跑到这里来看病的。 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哄笑之余，又猜测起这姑娘可能得了啥病。点名道姓要看妇科大夫，莫不是怀上了？ 有人这话一出，旁边稍有良心的，连忙推搡一把那人，反驳道：“可不敢胡说，你没看那还是个黄花闺女，咋可能就怀上了呢？” 她说完，有人觉得有道理，有人却故意唱反调，“年轻姑娘咋了？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那个时候可不一样了，出门连看男人一眼都不敢，你看那姑娘，径直就敢一个人进那雨布棚子里去。”要知道那几个大夫可都是男的，她要看妇科，不知道是不是还得脱裤子。 但无论外面如何议论，姑娘还是在护士小何的指引下，坐到了刘世中大夫的诊桌前。 刘大夫看到她，先是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不舒服啊？” 姑娘就道：“我叫杨桃花。我想来看看我‘走身上’那事。” 刘世中大夫愣了一瞬，旋即反应了过来。生理期，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的叫法，这里的叫法就是‘走身上’。 他问杨桃花，“你生理期具体是有什么问题吗？疼还是其他症状？” 想到她这个年纪，刘大夫在简单做了一些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却实在没有想到，杨桃花会说她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生理期。 刘大夫惊讶道：“一次都没有？你多大了？” 杨桃花点头，“快十八了，我年前说了婆家，人家听说了这个事情后，说害怕和我结了婚，我到时候生不了孩子，亲事直接就吹了。大夫，你给我看看，看我到底有啥毛病没有？” 在杨桃花心里，每个月没有那几天，是既让人高兴又让人忧虑的一件事情。高兴的是她可以不必像家里妹妹那样，每次来都疼的死去活来，忧虑的则是再这样胡乱传下去，恐怕她的婚姻大事就要给耽误了。 刘大夫一听她说的年龄，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顿时重视起来，他重新又给她做了一些基础性的检查，又仔细观察了她的面部特征，这才说道：“一般来说，像你这种情况要么是激素分泌异常导致的，要么就是原发性的。这样，我开一些药，你先吃一段时间，如果能来初潮，那就证明是可以进行治疗的。” 杨桃花听了，顿时喜出望外，“大夫，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吃了这个药一定能好是吧…” 她话还没有说完，雨布棚子外她妈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了。她妈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天爷，你怎么敢来这种地方？” 乔雨薇站在一旁一头雾水，他们这是看病的地方，怎么被这人说的活像是土匪窝一样。 杨桃花她妈却还在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抱怨，说来说去就是她闺女上当了，是被骗进来的。杨桃花见状，直接来了一句，“妈，你别哭了，我已经看完大夫了，人家说还有治好的希望的。” “啥…啥希望，我姑娘没病。”她妈一口咬定自家闺女一点事情没有，强硬的拉着杨桃花就要走，连大夫给开的药都不愿意拿。 乔雨薇从头看到尾，此时就上前劝道：“婶子，咱有问题就得看大夫，你这样执意隐瞒，对你姑娘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有可能耽误了治疗机会，害了她一辈子。” 许是乔雨薇说的太严重了，她妈一时不敢再硬拉着闺女走了。她站在原地，心里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些大夫说的话。 终于，她妈开口问了一句，“真的能治好？” 她声音刻意压低，问之前还做贼似的瞄了几眼周围，见此时雨布棚子里先前进来看病的人都已经走光了，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乔雨薇道：“能不能治好现在还不知道，总归还是要吃药一段时间再看的，具体的可以再让我们这位刘大夫详细给你们说一说。” 其他人都在整理东西，刘大夫则给这母女两个说起了关于她这个病的一些相关知识。杨桃花她妈听完就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得了这病的就没个好…” 她说着转头哄自家闺女道：“你听妈的话，跟妈回去，这件事在你结婚之前千万要瞒住了…” 杨桃花打断她妈，“那要是结了婚呢？要真生不了孩子，人家咋可能还要我？” “你懂个啥？”她妈早就做好了打算，“等以后你小妹结婚了，就让她过继给你一个孩子，养大了照样能叫你妈。” 杨桃花听了她妈早就做好的打算，严肃问道：“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这样的是病？那你之前为啥一直要骗我说没问题？” 她妈此时则是有苦难言，眼看着棚子里的大夫们此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转头来看她们的热闹，她着急道：“咱先回去，回去了关起门来我好好跟你说。” 杨桃花此时就像是跟她妈杠上了一样，偏不跟她回去，反而接过了已经取好的药，对她妈说道：“我就要治疗，到时候能生孩子就生，生不了我也认命，别人的孩子我也不愿意要。” 她说完，对刘大夫道了一声谢，径直就走出了雨布棚子。 “你咋这么倔呢？”她妈在她后面又急急跑着跟了上去，心里满是无力感。一路上对着看热闹的人，还得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自家闺女真没啥事。 乔雨薇等人看着这两人边争论边走远了。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就连刘大夫也感叹道：“小乔干事，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走到一个地方都得普及医疗常识了。” 因着这母女两个耽误了些时间，几人回城里的时间就推迟了一些。 他们的下乡义诊活动，到今天就要结束了，明天安排了跟乡镇卫生院的座谈交流会，再到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所有人一想到回家，脸上就多了几分笑容。这样每天下乡，充实是充实，可实在是太累了。 想当初他们来时的憧憬，所有人都认为只是换了个办公场地，但诊疗模式依旧还是坐在诊疗办公室内等着病人挂号。万万没想到这几天则是直接掉了个个儿，不是患者来找他们，而是他们跋山涉水去找患者。不仅要主动找，有时甚至还得说服他们相信自己真的会看病。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有了这几天的经历，以前坐在办公室里加班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啊。此时所有人心里都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知足惜福，认真工作，努力挣钱。 正在众人畅想未来的时候，李大夫突然出声道：“怎么感觉有水？” 其他人闻言也道：“我也感觉到了。”说着，纷纷抬头看天，这才发现先前还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此时已经变了颜色，头顶的云层灰扑扑的，而在不远处，已经有了黑云压城的趋势。 乔雨薇最先反应过来，“刚才还有太阳，看着像是要下雷阵雨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车上司机的提醒，说是这里的土质松软，要是有暴雨，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而他们现在就处在山里，走的这条路是土路，两面山体林立，山上全是开辟出来的土地，野草树木等植被几乎很少。 乔雨薇将向导樊根贵叫到最后面，问他，“咱们要是躲雨的话继续往前走划算还是返回刚才的村子里划算？” 她问这话的时候，雨滴又密集了一些，而且还是大颗大颗的，樊根贵抹了一把落在眼睛上的雨滴，说道：“当然是返回杨家庄更划算，要是继续往城里走，估计所有人都得淋雨了。” 乔雨薇听了就快步走上前跟众人商量去了，听了樊根贵的话，她本意自然是原路返回，先躲了雨再说，却没想到其他人都不同意她的想法，都认为还是继续往前走的好，大不了他们走快一些。 见乔雨薇还在犹豫，刘大夫就道：“主要是今天结束的早，大家都想赶早回去多休息一会儿，也为明天的座谈会做些准备。” 乔雨薇只好少数服从多数，跟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果不其然，走了没多久，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就落了下来。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觉得淋点雨就淋点雨，最近实在太热太燥了，就当是洗了个天然澡。而且雷阵雨就是这特点，来的又急又快，但去的也是又急又快，最多下半个小时，天空就又能放晴了。 然而下着下着，淋雨的众人就开始察觉到不对来，他们发现这雨下起来根本没有停的迹象，而且还越下越大了。 土路被下湿后，由于水太多，一时流不走就在路中间地势低的地方上聚成了小沟渠，人的脚踩上去直打滑不说，还一踩一个坑，路越湿，脚陷得就越深。 眼看着大家开始冷的发起抖来，行进速度也越来越慢，乔雨薇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她跟樊根贵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同时确定了，这不是雷阵雨，而是已经转变成暴雨了。 就在此时，护士小何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经意间往不远处瞥了一眼，而就这一眼直接让她惊呼出声：“山体滑坡了！” 第76章 部队救援 高如海接到救援通知时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团部的李干事亲自找到家里来传达上级命令。彼时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想，外面疯了似的敲门声不仅惊醒了高如海和乔妈两口子，更是将左邻右舍都吵醒了。 乔妈从睡梦中醒来，忽的从床上翻坐起来，使劲推搡着乔爸，“你听，有人敲门，好像敲了好一阵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院子里有了动静，好像是有人把院门打开了，乔妈第一时间就想到肯定是高如海去开门的。 她慌忙从床上下来，批了件外衣就要出去看。乔爸醒来后慢了半拍，看乔妈要出去，他下意识也跟着下床，猜测道：“是不是闺女回来了？” 乔妈不相信：“闺女出差去了，咋可能半夜回来？” 两口子出屋时，高如海正在听李干事的汇报，听完知道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忙要李干事先去发动车，自己回屋拿件衣裳就要跟着去团部。 一回头看见岳父岳母正在站在屋前的台阶上，他一时心里有些乱，本打算瞒着，又想到救援是大事，等天一亮这件事肯定会传的满家属院都是。 他心一横，朝乔爸乔妈说道：“河中县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接到救援通知，现在就要赶过去。” 乔妈听了，腿一软，差点就瘫坐在台阶上，好在乔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乔妈颤着声音问道：“雨薇去的是河中县吧？如海，雨薇…雨薇是不是出事了？” “妈，你们先别着急，现在只有救援的通知，但现场到底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至于他们医疗组什么情况，现在也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乔妈已经开始六神无主，她挣扎着就要进屋里去穿衣服，“她爸，快，咱们快跟如海一起去河中县，去找雨薇。” 高如海看着平时最为冷静的岳母此时方寸大乱，正想再安抚几句，李干事却已经发动了汽车，因迟迟没有等到他出来，又进来催促。 高如海只说了句…你们在家等消息，放心，我会把雨薇安全带回来的。”就进屋抓起衣裳，和李干事一起出门匆匆上车走了。 乔妈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抓着丈夫的手问道：“老乔，咱们闺女可怎么办啊？” 乔爸此时虽然心慌的厉害，但到底比乔妈撑的住，他安慰道：“你先别慌，现在也没地方打听去，等天亮了咱们就到医院去问，总能问出一句半句的消息。” 顿了一顿，又道：“就算真被困住了，你看连部队都出动了，肯定能给救出来的。”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往好处想了。 可乔妈却道：“我怕的就是部队出动，你想想，要是小事故怎么可能出动部队救援？”除非是灾害程度已经超出了地方的救援能力。 无论如何分析，现在都只是他们的猜测。两人半个晚上愣是没合一眼，一分一秒的数到天空刚露出鱼肚白，便迫不及待的往医院去问消息。 … 乔雨薇裹着一条薄被，站在屋门口看着一连下了两天两夜还没有一点停的迹象的暴雨，心里就跟住了一窝蚂蚁似的。 长时间的暴雨加上山体滑坡，导致这山上爆发了严重的泥石流。听说后山有两个村子已经被泥石流冲垮了，村民们能跑的跑，跑不了的就是生死难料。 他们被困在樊家山也已经足足两天，村里好多人都想去救援，可暴雨不停歇，贸然前去很有可能大家都会有生命危险，村长亲自出面将村民们堵在了村口，又说已经给乡镇上汇报了情况，乡镇上勒令各村紧急避险，不许到灾害现场去，以免给即将展开的救援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乔雨薇想到，当时他们幸好听了樊根贵的话，跟着他到了樊家山避雨，这才避免了直面灾害的厄运，否则整个医疗小组此时应该已经像王家庄那一村人一样，被泥石流裹挟着不知道冲去了何处。 刘大夫冒着雨跑了进来，快跑到屋门口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就朝后摔倒在了雨里。 “小心！”乔雨薇看的心惊胆战，好在他最后关头蹲低身体，将重心下移，这才有惊无险。 直起身后，刘大夫顾不上后怕，三两步夸进屋里，他脸上还带着兴奋之色，“雨薇，救援到了，听说已经到王家庄了。” “真的？不是说山体滑坡，进山的路都断了吗？” 之前正是因为山体滑坡冲断了出山的路，所有人这才被困在了这个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山里。乔雨薇这两个晚上觉都不敢睡，生怕睡着了万一再有泥石流，到时跑都跑不及时。 “不是地方上的救援，听说是部队，就是不知道是哪支部队，你说会不会是从盐城军区调来的？” 一听盐城军区这几个字，乔雨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高如海，心里忍不住一阵激荡。 前几天忙的时候还好，这两天她忍不住无数次想到那个人，想象着如果他知道她这里的情况，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或者自己要是真的永远都回不去了，他又该如何？ 最后想的脑袋都痛了，乔雨薇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然而，到了此刻，乔雨薇发现自己最期盼的竟然是他不要来，不要参与到这场危险的救援中。 当着刘大夫的面，乔雨薇只道不好说，但有了部队，至少那些受灾群众甚至他们这些人的生命安全已经有了很大的保障了。 说着又道：“咱们这一组被困到山里了，不知道其他人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被困在这里，大家的消息都不是很灵通，但听村民们说了一些发生灾害的村庄，听着好像只有他们这一组离的最近，其他小组去的地方离这些遭灾的村子都比较远，真希望他们没事。 刘大夫宽慰她，“既然救援已经到了，说明离出去已经不远了，说不定这雨今天晚上就能停了呢。” 乔雨薇抬头看了看天空，要是雨真能停，无疑是给救援帮了大忙了。 两人闲聊着平复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刘大夫就提议先做好准备，要是有可能，他们这些当大夫的肯定不能在此时一走了之，要知道灾后最缺的就是食物和大夫。 在这种最被需要的时候，作为军医，他们得时刻准备着。 又过了没一会儿，二妮妈慌慌张张的来寻刘大夫，说是二妮的情况又不好了。 乔雨薇一听，赶紧跟着一起到上房去看。 二妮先前的感冒还没有好彻底，又因这次暴雨，天气骤然转冷，病情又加重了。 乔雨薇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她侧躺在炕上，眉头紧皱双眼紧闭，嘴唇已然成了绀紫色。她被吓到了，连忙去看刘大夫。 只见刘大夫快速从医药箱里翻出听诊器，又听胸音，又量体温的，一系列诊断完了，又从药箱里取出两片药，让二妮妈给紧急服下。 “孩子高烧的厉害，目前最要紧的是先退烧。你们打盆凉水，在手心和脚心擦着降体温。” 二妮妈点着头慌忙到厨房找凉水去。出屋时，看丈夫正一脸沉色的蹲在屋檐下抽旱烟，不由哭道：“这该死的天气，要是王大夫在就好了，请他给二妮灸一灸，肯定就好了。” 她丈夫听了，就骂她道：“胡说啥呢，人家是城里来的大夫，连咱二妮得的啥病都看出来了，咋可能比不上咱这儿的赤脚大夫呢？” 二妮妈抹了一把眼泪，解释道：“我就是想着王大夫肯定更了解咱二妮的情况，上回不就是他把孩子的命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吗？” 想起之前有一回孩子快不行了的时候，二妮妈心里依旧忍不住后怕，那回要不是王大夫，他们家指定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因此二妮妈别提对他有多感激了。从此之后，王大夫在她心里已经成了无可代替的医术高强人士。 即使此时知道这几个城里的大夫可能更有本事，可一到紧急时刻，她依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大夫。 她丈夫看着独自低头落泪的妻子，再不好说什么，只催促着让赶紧去打水。 屋里，刘大夫脸色沉重，对乔雨薇道：“乔干事，你帮我叫李大夫过来吧。” 李大夫是心血管内科的大夫，看心脏病人家本来就比出身妇产科的刘大夫要专业。刚到二妮家避雨的时候，李大夫就亲自给二妮看过了，最后的诊断结果跟刘大夫差不多，两人都认为是先天性心脏病引起的免疫功能低下，这才导致了各种基础病。要想治，就得手术。 可此时此地，无法做进一步检查，更无法进行手术的，此时最重要的是先将患者的命保住。 李大夫很快就来了，在二妮妈给孩子降温期间，两人一起低声讨论着治疗的最优方案，又斟酌着调整了下刘大夫之前给开的药房。 乔雨薇看着这一幕，默默举起了手里的相机。 还真让刘大夫给猜中了，晚上到了后半夜，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些，乔雨薇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前两个晚上失眠的厉害，也许是因为换了地方，又也许是心里存了事。此时一睡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 还是刘大夫在外面敲门把她叫醒的。 乔雨薇被叫醒后，胡乱答应了一句。刘大夫在外面听见她醒了，就说道：“雨已经小了，雨薇，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到灾害现场去看看，要是有被救出来的群众，现在肯定很需要我们的帮助。” 刘大夫说完他们的打算又问道：“你是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先留在这里？” 内心里刘大夫还是希望乔雨薇能跟着一起去的，毕竟他们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就麻烦了，可话又说回来，她是个女孩子，灾害现场的环境肯定比这里更加的恶劣，他怕她受不了。 却不想乔雨薇一听，顿时就从炕上跳了下来，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给刘大夫去开门。 门打开，她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去，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就能收拾好。”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现在的灾害现场，新闻的价值有多大，她们医院的医生要去出诊，她采集新闻的工作肯定不能少。 于是，乔雨薇匆匆洗了把脸，早餐都顾不上吃，就跟着医疗小组出发了。 临走前，她又专门了解了一番二妮的情况，听说昨天晚上再没有出状况，这才放下心来。 第77章 救援现场偶遇 虽然雨下的小了，但连着下了两天半，泥土路上聚的全是水，人踩上去，双脚直接就陷到了泥土地里，医疗小组一行人走的十分艰难。 他们后面还跟着村里一些青壮年，都是自发到灾害现场去帮忙的。这些人每个人肩上都背着干粮，是预备着给现场救援人员和被救出来的人吃的。因害怕被雨淋湿，就把家里的雨布撕开，一人披一点，有的太小，没法遮住身体全身，他们就只包着干粮，自己则淋着雨走。 一路上，能听到的都是大家的喘息声，以及互相提醒“小心”的声音，没有人敢听下来休息。路上经过一些塌陷的地方，之前青草覆盖或种满庄稼的土地，此时已经面目全非。 医疗小组一路走一路担心，连这里都塌陷成这样了，真不敢想象经过泥石流冲击的王家庄会是什么样子。而不止他们，对于身后跟着一起行走的当地人来说，这样的场景更是残忍，这里曾经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啊，现在被一场天灾全部毁了。 有人开始后悔自己出来的迟了，如果当时没有害怕会波及到自己，早早就去救援，说不定早就已经帮上忙了。 乔雨薇看他们情绪不高，只能安慰道：“这是天灾，不是人祸，人祸还有阻止的可能，天灾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连避免预防的机会都没有。之前你们村长不让你们出来是对的，先要保住自己才能救援别人。” “这位乔同志说的对。”村长樊海昌也在这次出村救援的队伍中。他听见乔雨薇帮着自己说话，立刻赶上来附和，并趁机教育本村青年，“咱村跟王家庄都是一个山头上的，我要是先前放你们出来，万一那水也把咱村里的房子冲塌了呢？到时候家里全是女人孩子，一个男人都没有，又该怎么办？” 先前后悔那人本来是被塌陷的场景刺激到了，才开始情绪激动，此时听了村长的话，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红着眼睛把头偏到一边去了。 村长樊海昌虽在樊根贵嘴里是个极不靠谱的人，但此次关键时刻他能稳住一村人，乔雨薇对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她之前刚穿过来时，虽在农村待的时间短，但还是亲眼看见了一些风俗，比如在下乡，每个村子基本上都是自治，只有村里极有威望的人说话，其他人才会服他，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被大家推举当上村长。 乔雨薇朝樊海昌礼貌点了下头，又加快脚步跟上了医疗小组的人。 这一路上每个人都是负重前行，平时一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程愣是走了整整两个小时。 等到了王家庄，所有人都愣住了。乔雨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满目疮痍的地方就是前几日自己刚来过不久的王家庄。 她记得那时村口还有两棵环保粗的大槐树，树上的叶子青翠欲滴。这里的人似乎都喜欢在村口种树。当太阳照到当空的时候树冠就是最好的遮阳伞。 上次他们到这里义诊，就是在其中一棵大槐树下，因为没见过全村人排队看病的场景，村里的小孩就跑到他们头顶的树梢上坐着看热闹。 当时乔雨薇心心念念想看一眼被这里每个人都挂在嘴上的王大夫，可惜那天王大夫到其他地方出诊去了，一直等到他们义诊结束也没见到人。 这里曾经是一村庄活生生的人啊，不知道这场灾难过后，还能有多少人找的回来。 想到此处，乔雨薇觉得自己的心都是颤的。 其他人自然也被这场面吓得不轻，但青壮年们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不知道被谁吆喝了一声，就全部都大步跑着上前，帮助救援队伍清理塌下来的房屋建筑，往废墟里寻找幸存者去了。 刘大夫一声令下，要小组成员们收拾好情绪，一不要给人家的救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要迅速投入工作。他见所有人都开始动了起来，只有乔雨薇还楞在原地，转头一看就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 “乔干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咱们得行动起来。” 乔雨薇沉默着点了下头，这个道理她自然知道，可这种场景后世从电视里看和现场看完全是两个概念，她没办法真如说话一样简单，马上就能调整好情绪的。 然而，也没有给他们多少准备的时间。现在在现场的多是穿着军装的战士，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立刻就过来询问情况。 刘大夫连忙掏出工作证，介绍道：“我们是军医，先前在这里进行过义诊活动，我和我的同事都想过来支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对方一听他们是军医，立刻就道：“战友你好，欢迎支援。”他说着看了一眼乔雨薇，道：“不过还是要先注意保护好自身安全。尤其你们没有经验，最里面那些塌陷的地方最好不要进去，等我们清理出来再说。” 刘大夫听着，就表示自己绝对服从安排。 对方说完，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叫他，他朝他们敬了个礼就转身要走，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乔雨薇，只可惜后者此时的心思全在周边的环境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常。 乔雨薇看见有战士从废墟里抱出个泥人，那人浑身上下全被泥土糊了，但看身形似乎是个小孩儿。 乔雨薇喊了一声：“刘大夫，快！”拔腿就冲了过去。 刘大夫冲上去第一时间给孩子检查生命体征，乔雨薇就做辅助给他帮忙。刚开始她还手法生疏，完全不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但随着救援出来的人多了，她做的就越来越熟练了。 还有一个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那就是截止目前为止，被救出来的人都是活人，这给在场众人给了极大的信心，似乎只要他们一刻不停，争分夺秒，所有人就能全部得救。 据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除了他们这几个主动跑过来增援的医生，现场再没有其他的医生。因为进山的路被冲断了，县上派来的所有医生护士暂时都还无法进来。医疗小组每个人就都更加卖力起来，因为这些被救出来的人的性命此时真真正正的落在了他们的肩上。 一直埋头干到中午，乔雨薇压根感觉不到丝毫饿意，直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出现，“已经没有呼吸了。” 紧接着就听到下一个人说道：“先抬出来。” 乔雨薇的神经狠狠颤了一下，猛地朝后看去，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她以这个姿势弯腰弯了一上午，此时再想直起*来，腰部的脊柱就跟针扎一样疼。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这些，即使因为转的太急摔倒在了地上，她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爬起来就想进到刚才声音传出来的那个半塌的房子里去看情况。 怎么可能呢？明明这一早上救出来的都是活人，怎么会出现例外？ 乔雨薇踉跄着往前走，刘大夫着急的唤了她两声，都没有把人喊住。 就在乔雨薇即将一脚踏进被冲塌了的房子里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乔雨薇惯性的往前走着拽了一把，没有拽掉，这才反射性扭头去看。 竟是高如海！ 乔雨薇直接楞在了原地。 他浑身上下都都湿透了，脸上沾着泥水，也没有顾得上去擦。这样一个看上去和平时形象严重不符的男人，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像以往一样有精气神儿，乔雨薇在一片陌生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她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因为还陷在刚才的震惊以及此时重逢的喜悦两种情绪里出不来，她想要发声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先出去再说。” 高如海拉着她直接就往前面的空场地走，先带着她远离刚才的废墟，才有机会打量她的状况。 “你有事没有？”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悬着的。 直到看到乔雨薇轻轻点了下头，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自从那晚听到河中县出事，高如海悬着的一颗心就一直没放下来过。这两天既要指挥部队登车赶路、做各种救援准备，还要时刻记挂着她的安慰，他从没觉得日子像这几天这样度日如年过。 到了河中县城，他一边指挥工作，一边向相关人员打听医疗小组的情况。后来终于打听出来了，有两组人因为当天工作结束的早，山体滑坡发生之前就已经回城了，但另外两组被困在了山里，而乔雨薇正好就在这两组中的其中之一里。 高如海无法形容自己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他也无法想象那么鲜活的一个女孩会消失在一场意外里，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马上就要进山了，只要进去，他就能亲手将她带回来。 可真正进来了才知道，山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没办法丢下这么触目惊心的现场，单独去找自己的家属，他只能一边像没事人一样指挥救援工作，一边祈祷她能好好坚持到被救出来，可一边又更害怕她被他们找到。 一直到他巡视完另一个灾害现场回来，团里才有一个兵兴奋的跑过来汇报，说是嫂子找到了，刚才好像看到她正跟前来支援的军医医疗小组在一起。不过现场混乱，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这人平时也没见过乔雨薇几面，所以并不能肯定。 大概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高如海后来想到，他怀着期待而又忐忑的心情来，发现真的是乔雨薇，她非但没有受伤，竟还忙着救援别人。 高如海一时顾不上现场的情况，他完全是出于情不自禁，一把将乔雨薇揽进怀里，才感觉有了真实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近乎喃喃自愈的说到。 头埋在他怀里，即使有冰冷的雨水一直落下，乔雨薇依旧感觉到了他传递给自己的温暖。突然就感觉到了委屈，或者应该是后怕，她几乎就要哭出来了，最后却还是强忍着将人推开了。 她带着哭腔问，“刚才那个人真的救不活了吗？”问完见高如海不说话，她不甘心道：“刘大夫的医术很好，李大夫也不错，早上交到他们手里的都活下来了啊…” …雨薇。”高如海硬着心肠打断她，“你去外围，去帮那些已经救出来的，不要再往里面去了。” 灾难是残酷的，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下，必须将这些资源分派到那些活下来的人身上才更有价值。可这么残忍的话他不忍心告诉她，只能让她远离。 两人没说多长时间，就有战士过来喊高如海，说是要汇报情况。高如海便顾不上乔雨薇了，只能最后再嘱咐一句，“你听话！只要坚持到下午两点就好了，两点之后援兵就到了。” 这种情况下，乔雨薇不欲再让他像之前一样担心，她只能将眼泪吞回去，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78章 偏爱 他们两人的动静自然被一直跟乔雨薇一起搭档的刘大夫看到了。等乔雨薇再回去的时候，刘大夫就道：“我还猜来这里救援的会不会是军分区的战友呢，没想到真是他们。雨薇，你这次被困在这里，你爱人一定急坏了。” 乔雨薇听着没说话，只是朝高如海刚才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 救人就是跟老天抢时间，所有人忙了一早上，终于有命令下来，要求大家分批次休息吃饭。传命令的人还害怕大家坚持继续干，于是就边发干粮边道：“团长说了，补充好了体力才有机会救出更多的人，救援是个体力活，我们得做好长时间战斗的准备。” 医疗小组早在出发前，就从樊家山背了干粮出来，此时他们也不要部队上发下来的，几个人分成了两个小组，一组先吃，吃完了再换另一组。 乔雨薇虽然没有胃口，但是身体上的乏力感还是给她发出了应该进食的信号。她干啃了半个高粱面窝窝头，就打算起身去换其他同事过来。 这时候高如海又抽空过来了，他手里提着一网子熟鸡蛋，每人发了一个，最后一个则递给了乔雨薇。 乔雨薇心情低落，摇头道：“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高如海看着，就默默在她身边蹲下，将鸡蛋壳剥了再塞给她，“快吃，吃了再去。” 乔雨薇皱了下眉头，正想要再拒绝，却听高如海又道：“听见这里出了事，我们都很担心你，我走的那天晚上，你爸妈吓得不轻，还想着要跟着部队一起过来找你。” 乔雨薇一惊，“我爸妈也知道了？” 因为这两天事情太多，一来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二来也是想着现在不像是后世，消息传递毕竟缓慢，爸妈他们也许不会那么快就知道远在千里的事情。却没想到他们早就知道了。 一想到他们急疯了的样子，乔雨薇不由生出了愧疚之感。 高如海看着就道：“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去。”他再次以眼神示意，让她把鸡蛋吃掉。 乔雨薇这才拿起来咬了一口，但最后也只吃了蛋白，到蛋黄的时候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一只手就伸过来，从她手里拿过蛋黄，啥话也没说，直接放进了自己嘴里，吃完了起身道：“我去忙了，你…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刘大夫这时候也吃完饭了，他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打趣一句，又一想场合不对，便只招呼乔雨薇一声，“咱们快去换他们过来休息吧。” 借着短短的一顿饭的功夫缓了一口气后，众人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救援工作中。 下午的救援开始不顺利起来，一是挖出来的没有生命体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二是天上的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有人预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下一轮泥石流来袭，到时候不但救援工作难以开展，说不定还会有新的人遇难。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所有人都咬着牙拼命的和老天爷抢时间。乔雨薇再在听到或看到救不回来的人时，已经没有了时间去悲伤，她只能埋头跟着刘大夫去救治一个又一个暂时还活着的人。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新的救援人员终于到了。据说他们进来后分了好几批，分别赶往了不同的灾难现场。而王家庄这边新来的医疗人员竟然是之前跟乔雨薇打过照面的关土地带队。 关土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雨薇他们，他激动的跑过来跟每一个人握手，“太好了！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之前收到有两组失联的消息，县医院领导都快急死了，这些人都是应邀到这里跟医院联合开展活动的，医院得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跟着救援了一早上的张大夫，他本就是县医院的职工，之前跟关土地的关系也不错，此刻见到他，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大小伙子一早上没哭，这时候突然就抱着同事哭的稀里哗啦，边哭边道：“太惨了，老关，你是没看见，这里的人真的太惨了。” 关土地只能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 等他们情绪稍微平静了，乔雨薇才有机会问其他同事。 “关大夫，我们医疗组其他成员都怎么样了？” 听乔雨薇这样问，刘大夫和李大夫这时候也关心的看向了关土地。 关土地道：“你们放心，他们都安全。之前出事的时候有两个小组失联，我们都给急坏了。好在这次进山的时候，我们先在半路上遇上了陆大夫那一组，他们也是到之前义诊过的一个村子里去躲雨，中午的时候听说有救援进来，这才想着去现场帮忙救治患者。” “我们当时心里还祈祷你们这一组可千万不要出事，没想到你们从早上就已经开始参与救援了。跟你们比起来，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太惭愧了。” 大家知道他嘴里说的陆大夫应该就是陆文清。刘大夫毕竟跟陆文清是一个科室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深厚，此时一听就欣喜的问道：“陆大夫人呢？她没有跟你们一起过来吗？” “他们那一组也是分开跟着救援队伍去了好几个地方，不过陆大夫是跟我们一起过来的。”关土地说着朝周围张望，“刚才我们还在一起呢，怎么这会儿人就不见了？” 李大夫听着就道：“说不定陆大夫已经投入救援了。没关系，只要人安全就好。” … 高如海正指挥着战士将一根断成了两截的粗壮横梁搬开，突然，有人从后面冲上来，直接就抱住了他的身体。 高如海被撞得往前扑了半步，拉开环抱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转过身才发现是陆文清。 “如海，我终于见到你了。”陆文清眼里盛着满满的激动，看着眼前的男人又觉得无限的委屈和后怕，她哭着问道：“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高如海看她情绪激动，没有说话，只微微朝后退了半步，同她拉开了些距离，问道：“你没事吧？” 陆文清又哭又笑，“我没事，当时山体滑坡的时候我们正好在村民家里躲雨，他们那里没有被波及到。” 说罢，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平复了下情绪，才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时，有人叫着“团长”，催他过去。高如海朝后看了一眼，来不及再说其他，只嘱咐道：“你…注意安全。”就转身大步走了。 … 因为有新到的救援队伍的加入，现场人手终于充足起来，不止是救援人员，就连医疗小组的工作也明显感觉到没有上午的时候吃力了，但依旧还是没有人敢放松。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夜幕降临的时间都比平时早了许多。附近电线全被泥石流冲刷着毁了，现场没办法通电，大家就想出了用手电筒照着的办法。 但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毕竟有限，只能一小部分人在光源范围内继续工作，其他人不能再抹黑进去，以防有意外发生。 这时候一部分人才被迫停下来休息。 下午的时候县上运送来了物资，乔雨薇这时就跟着大家排队去领食物。每人一个鸡蛋，两个馒头。 喝水的话他们是从附近村民家运送过来的水，装在橡胶桶里，谁要喝也是排队去喝。现在毕竟不是后世，有方便的瓶装水。 轮到乔雨薇领的时候，她犹豫了下，又帮高如海领了一份。 两人下午再没有碰上过，她怕他忙起来会忘了吃饭。 她拿着食物一路打听过去，终于在一片手电筒聚集区看到了高如海的身影。 他似乎在忙，乔雨薇就只能站在不远处等着他忙完。等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个战士跑过去跟他说了句什么，还朝后往她的方向指了指，乔雨薇就看到高如海顺着那战士手指的方向看过来，才终于看到了她。 但他没有立即走开，他朝那战士点了下头，又继续指挥着人清理废墟，直到那里的工作告一段落，才朝这边跑了过来。 直到他跑近，眼里还带着几分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饭。”乔雨薇举了下手里的鸡蛋和馒头，问他：“你吃了吗？” 高如海果然就摇了摇头，“还没顾得上。” 乔雨薇就将鸡蛋和馒头塞给他，“都已经这会儿了，先吃了再干吧。” 高如海眼里闪过犹豫，乔雨薇看着又说了一句，“我也还没有吃。” 听到她还没吃，他这才点头答应了，拉着她的手就走。 “到那边去吃。” 附近明显是一块被专门清理出来的空地，空地上搭着一排排的军用帐篷，是临时用来安置伤员的。 高如海带着乔雨薇进去的一间是他的临时指挥所。里面只有一张简单拼凑起来的桌子，和两个枯木桩子做的凳子。 他将食物放到桌子上，从角落里的行礼提包里翻出一条干毛巾递给乔雨薇，“擦一擦。” 见乔雨薇接了，就又蹲在地上从里面翻找起干衣裳。乔雨薇看见就道：“别找了，换了也没用，一会儿出去还得淋湿。” “晚上太黑了，只能一小部分人工作，你换完衣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到时间了再出去换你的同事。” 他执意将干衣裳塞到她怀里，然后就走出了帐篷，将空间留给她换衣裳。 湿衣服穿了一天了，乔雨薇不敢抱怨也没时间抱怨，直到此时换上了高如海的干衣裳，她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高如海的衣服太大，乔雨薇穿着袖子长了好半截，裤子也拖着地上，她来不及再仔细收拾，怕外面的人淋雨淋太久，就先拖着裤腿走过去将帐篷帘子掀了个角，叫人进来。 “我换好了。” 高如海进来后，就看见她的模样活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看她忙手忙脚的想将袖子挽起来，忍不住走过去帮忙。 他二话不说蹲下身给她挽裤腿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海，他们说你在这里，你…” 陆文清掀开帘子闯了进去，却万万没想到帐篷里面是这样的场面。 高如海帮乔雨薇挽了右边的裤腿，见陆文清进来，他只扭头看了她一样，却没有起身，而是十分自然的又去挽左边的。 陆文清后半句“你吃饭了吗”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她像是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们。直到高如海起身，问她：“你有事？” 陆文清勉强道：“我没想到雨薇也在这里…” 乔雨薇就道：“我过来送饭，陆大夫先进来吧。” 高如画趁着乔雨薇在说话，又将她刚才胡乱挽上去的袖子拆开，重新挽平整。 陆文清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一刻都不想再待不下去，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就出了帐篷。 却又听高如海在后面追了一句，“医疗小组都在旁边的帐篷里休息。” 只这一句，陆文清的眼泪就下来了。 周围来来去去都是人，她不敢被人发现她在哭，只能匆匆抹掉眼泪，然后若无其事的到医疗小组休息的帐篷里去了。 第79章 找茬 刘世中正在吃饭，看见陆文清进来，连忙招呼：“陆大夫，坐这儿。” 陆文清点点头，走过去坐到了刘世中对面的一个枯木桩子上。 这都是临时搭建出来的避雨场所，所有的东西也都是凑合，陆文清坐下去的时候感觉有些异样，不由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一片潮湿。 刘世中看见就道：“这些都是他们临时从附近找来的，凑合着坐吧。” 反正他们的衣裳早就湿了，此时就算坐在湿漉漉的枯木桩子上，也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了，毕竟头顶上还有一片遮雨的东西。 陆文清默默吃着馒头和鸡蛋。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她幽幽道：“还是乔干事命好，咱们的衣裳都是湿的，可人家还有人给开特权换衣裳。” 她话说完，却没有收到期待中的附和，又问道：“刘大夫，我下午看你和乔干事一直在一块儿，乔干事吃饭时咋没让你一块儿？” 刘世中笑道：“我这不吃着呢吗？再说了，在哪儿吃不是吃。” 他三两口将手里的鸡蛋吃完，朝旁边的几个同事说道：“我不放心，再出去看看。你们吃完了先眯一会儿。” 临走时，又朝陆文清道：“从早上到现场，乔干事跟着我们忙了一天了，她一个小姑娘，不叫苦不叫累的，男人干啥她也干啥，确实是个能吃苦的好姑娘。小陆啊，你要放平心态，咱们都是奔着救人来的，哪有什么特权不特权的？” 陆文清虽然是妇产科的副手，可刘世中毕竟资历摆在那里，他说的话，陆文清反驳不了，旁边就更没有人反驳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乔雨薇在众人心目中能干的印象早就根深蒂固了，除了刘世中，其他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她还是相当佩服的。 刘世中说完这句，径直出了帐篷，只留下陆文清呆在了原地。 … 高如海吃完了饭，交代乔雨薇可以直接在这个帐篷里休息，就又走了。乔雨薇却不好真的长时间待在里面，只歇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此时天色早已全黑，现场好多人休息都是席地而坐，虽然已经累到了极致，但只要有命令下来，他们随时都能爬起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乔雨薇看的眼眶酸涩，她到伤员们住的帐篷里去看了一圈，确保没什么大事后才重又去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先是迎来了一个好消息，雨终于停了。接着临近中午，高如海又带来第二个好消息，现场搜救工作马上就能结束了。 众人高兴之余，又有些愁闷。 昨天看着还不严重的伤患，到了今天有一部分人的伤情出现了变化，有伤口感染了的，有才表现出后遗症的，如头晕恶心等等。 现场医疗人员更是忙得马不停蹄了。这会儿，就是纯看病，乔雨薇帮不上什么忙了，她这才趁机在现场取了几张照片，然后开始写救援报道。 这还是早上雨停了后，现场有记者到访给她的灵感。 乔雨薇准备以这次救援为主题，写够一个专栏。可宣传科其他同事彼此之间分散的比较开，她也没人商量，想来想去，就将自己这个思路跟刘世中说了。 刘世中显然是听到心里去了，等她说完，他立刻表示这个办法可行。既可以向公众传达一个灾难面前，医疗人员积极参与的正面形象，又可以以这样新颖的方式宣传他们的意愿，实在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不过，刘世中还是说了一句，“你们宣传上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有一点，就是决不能夸大其词。” 乔雨薇道：“这个您放心，抢险救灾本就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我肯定会如实写的。只是如果这项工作开始开展，我估计就没办法再帮你们的忙了。” 刘世中听着就笑道：“这两天已经很辛苦你了，现在一部分患者已经转到县上去了，还有一部分没来的及转过去的轻症患者，我们也能照顾的过来，你专心完成你的工作就行了。” 于是，乔雨薇又开始背着照相机在现场找素材。 这两天的亲身经历，让她赶出颇深，一提笔，就像是又发不完的感慨似的，半个小时洋洋洒洒一片信息就写好了。乔雨薇不仅写救援现场的大格局，还会写聚焦在小人物身上的感动瞬间。 半天的时间，她就出来了三篇稿子。而且每篇都是质量有保障。 但写出来怎么寄回去又成了一个难题。一般这种抢险救灾的新闻都是有即时性的。比如当地的电视台和广播台早上来采访完了后，明天就能发了。 但前提是稿子能够及时送出去。但这也不是太难的问题，现场有电视台的人，到时候后搭他们的顺风车，只要东西出了城，到时候用电报拍回去就行。 下午的时候，天气有转晴的迹象，众人心头的阴霾也散开了不少。王家庄附近的村民能够出门后，现场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里一部分是先前逃出去到亲戚家避难的本村村民，一部分则是赶来帮忙的。 一时间，现场热闹了不少。刘世中看着却忧心忡忡。 “本来就发生过灾害，患者的免疫力和抵抗力都非常的脆弱，要是再在这样的杂乱的环境下生活，只怕后续病倒的会越来越多。” 陆文清道：“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将伤患全部送到医院去比较好。” 有大夫的消息比较灵通，此时就道：“我听说县里的医院都已经住满了，就连各个乡镇卫生院都没有空床位了，剩下的这些人要想转移只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主要是这次受灾的不止王家庄一个地方。先前还以为只是以王家庄这篇为中心，方圆几百里的村镇被波及的比较严重。但早上电视台的记者进来时又带来了更加准确的消息，不止是他们这一片，这次暴雨只要是住在土质松软的山里的都被波及到了，反而没有一点事的是少数。 陆文清听着，突然看向乔雨薇，说道：“乔干事，你跟高团长关系特殊，要不你去问问，看看能不能为剩下的伤患想个办法？” 乔雨薇一听，直接就回头看向她，说道：“大家的分工不同，他能有什么办法。话说回来，陆大夫，你好歹是妇产科的主任，不想有用的办法，老针对我有什么意思？” 陆文清其实就是看乔雨薇不顺眼，总是忍不住想刺她几句，想着当着大家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却不想乔雨薇想都没想的怼了回来。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他人在旁边像看戏似的盯着陆文清。只见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终于扛不住主动退出了战场。 李大夫跟刘世中和乔雨薇一个小组的这些天，大家相互之间也总算是处出来了一些共患难的感情。之前谁跟乔雨薇有过一些不愉快，但此时早已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陆文清败下阵来灰溜溜走了，不由出言感慨道：“这陆大夫最近是怎么了，我记得之前挺高冷的。”现在好像专门就跟乔干事过不去似的。 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来，但其他人听见他这话，都默默在心里补上这句。 有人笑道：“还能怎么了，一定是因为咱们乔干事太优秀了，小姑娘都有这种攀比心理。” 李大夫听完，深以为然，但还是笑着指着那人道：“你小心一会儿乔干事找你麻烦。” 那人听着就嘿嘿一笑。他也是看着两个当事人前后脚都走了，才敢开一句玩笑只当调节调节沉闷的气氛。主要是这两天大家都绷着一股劲儿，实在是太压抑了。 众人里只有刘世中看的清楚，也知道陆文清的心病，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什么话都是不能说的。等大家适当放松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好了，闲话说完了，可以继续干活了。” 乔雨薇出了帐篷后，没走几步，突然发现在不远处发现了二妮的身影。 这小孩儿前两日还在炕上病的起不来，怎么今天就到这里来了？ 乔雨薇纳闷着，就喊了一声“二妮”。 小女孩认得乔雨薇，一看见她，顿时就绽开一个笑容，跑了过来。 乔雨薇慌忙跑过去一把拉住她，“慢慢走，不要跑。” 她打量着她的脸色，问道：“你怎么来了，病好了没有？” 二妮点头道：“我已经好了，爸爸来给叔叔们送干粮，我就跟着来玩。” 乔雨薇听着往四周张望道：“你爸爸呢？” 二妮就回身指了一个方向，乔雨薇顺着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她爸爸的身影。 等到二妮爸发完干粮过来找闺女，他跟乔雨薇打了招呼，又感谢道：“同志，谢谢你们这么帮我们。” 乔雨薇就道：“孩子刚好一些，你怎么就敢带着出来了？” 二妮爸道：“她妈回娘家看情况去了，听说她娘家也遭灾遭的不轻，二妮跑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就带着过来了。” 乔雨薇就催着他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带孩子回家。 二妮爸这才连连道谢的拉着孩子走了。 高如海本来是路过，此刻看人走了，乔雨薇还站在原地，不由走过来问道：“还在看什么？” 乔雨薇扭头看了她一眼，惆怅道：“那父女两是樊家山的，我们先前就是在他家避雨，他那闺女是心脏病。” 高如海听着不由又回头看了已经走远的父女两人，轻轻拍了拍乔雨薇的肩头。 第80章 质问 一连熬了好几天，乔雨薇终于有机会跟着来送救援物资的车去一趟县里。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个电话。 之前高如海找到她之后，已经第一时间托人给乔爸乔妈带了口信，此次接到乔雨薇的电话，乔妈还是忍不住隔着电话哭了起来，乔爸听着音调也有些不对，但到底还能坚持着安慰乔妈。 “孩子好不容易来电话，别哭了，听她说说话。” 乔妈边擦眼泪边道：“我没事，我就是高兴。雨薇，你没事，我跟你爸的心就能放到肚子里了。” 乔妈一向坚强，平时能让她软弱的也只有关乎儿女的事情了。 乔雨薇安慰她：“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能结束，应该过不了几天，我们医疗小组就能回去了。” 乔妈又想着问高如海，“如海也没事吧？主要是他那工作永远要冲在最前线，太危险了。” 乔雨薇也道：“没事，都好好的，你们放心吧。” 因后面还有排着队等着打电话的人，她不好说的时间太长，又安慰了父母几句，就将电话挂了。 她这次进城一是为了打电话报平安，二则是想要洗个澡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暴雨过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暴晒，乔雨薇先前身上干了湿湿了干的，后面又因高温，她自己都能闻见自己身上的馊味了。 灾后重建的工作还在继续，在那种环境下想要梳洗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男人们还好，只要有水，太阳底下就能光着膀子擦个澡。女人们则就没那么方便了。 这次还是高如海跟运送物资的司机搭上了话，请他们将医疗小组的几个女孩子都拉到县上来。 乔雨薇打完电话就去招待所的澡堂洗澡，她得抓紧时间，傍晚之前还得回去。 她拿着衣裳正要进去时，护士小何已经洗完出来了。她脸上一扫几日来的疲惫，朝乔雨薇道谢道：“雨薇，这次多亏了高团长的照顾，你替我们谢谢他。” 这次能到县上来洗澡就是因为高如海跟运送物资的司机认识，才说情让她们跟着来的。 乔雨薇笑道：“没事，不用这么客气。”她说完就进去了。 等她再出来，外面等着的依旧只有小何，乔雨薇奇怪道：“陆大夫和姚干事呢？她们还没有洗完？” 她还以为自己打了趟电话，应该是最迟的，没想到那两个比她还要洗的久。 小何却道：“刚才有一趟电视台的车，姚干事好像认识他们，就和陆大夫坐他们的车先走了。” 事实上，就在刚刚，她们也邀请她跟着一块儿先走。她想着乔雨薇就快结束了，提议要不等她出来再走。姚玉梅却以人家的车有任务，不好叫人家再等给拒绝了，并道：“乔干事又不是小孩子，她一个人可以的。” 小何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们的邀请，表示自己留下来等乔雨薇一块回去。通过这几天和乔雨薇共事，小何心里觉得她人不错，要真是三个人先走了，将她一个人留下，那也太过分了，更何况这趟能出来，还是托人家高团长的福。 乔雨薇不知道小何的内心所想，她听到姚干事和陆文清先走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跟这两人都关系一般，她们等不等自己都无所谓。 … 姚玉梅跟电视台的一个女记者一路上都相聊甚欢。她们之前是在另一受灾现场认识的，后来姚玉梅跟着医疗小组一起迁到王家庄，没想到这次进城竟还能再次遇到她，一听她也要去王家庄，两人都觉得是缘分。 “玉梅姐，你们最近怎么样？还适应吗？”女记者孟琴关心道。 姚玉梅“嗐”了声，道：“有啥适应不适应的，人家往哪儿指咱就往哪儿打呗。” 孟琴很是佩服姚玉梅的大格调，又觉得他们是从大城市来的，一路上言语间都对她极为推崇。 姚玉梅自然也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更尤其一身制服一穿，更是给了别人一种高攀不起的感觉。 孟琴说着说着，又夸起了跟他们一个队伍里的另一个小姑娘。 姚玉梅先是没明白她说的是谁，直到听到孟琴说了句，“当时我胶卷不够，我还跟她借过胶卷呢，人可爽快了…” 姚玉梅一下就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乔雨薇，不由惊讶道：“你还认识乔干事？” 孟琴笑道：“对了，我好像就是听见她姓乔，我们电视台刚开始采访时，第一站就是去的王家庄，当时我看她在给你们医院写信息报道，特意拜读了她的文章，她的文字功底真是太棒了，比我们这些专业的都写的好。” 姚玉梅勉强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下去。顿了一下，才道：“乔干事业务能力是挺好的，”她先是肯定了一句，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她是我们单位的临时工，干不长久的。” 反正这里的人没人认识她丈夫高团长，怎么样还不是由她来说。 孟琴听着，果然就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你们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这么优秀的人竟然只是个临时工？” 姚玉梅小小得意了下，道：“比她优秀的人可是不少呢。你比如我们陆大夫，”她把话题拉到了陆文清的身上，“人家还没结婚呢，就已经是我们医院妇产科的主任了。” 陆文清跟着姚玉梅上车后，简单和车上人打完招呼，就一直坐在最后闭目养神，本来之前听她们聊乔雨薇，她是皱着眉头听得，可后来听见姚玉梅的话，又听见她话里话外的抬高自己，终于坐直身体加入了话题。 “什么主任不主任的，都是看病的大夫，没啥区别。” 她虽然开口就表现的谦虚无比，但依旧不能阻止车上其他人对她投来的欣赏的眼神。尤其是最前面负责开车的小伙子，打从上车就一直在后视镜里偷偷看她，此时眼神里更是丝毫不避讳的盛满了好感。 电视台这辆车之前没来过，等在王家庄村口停下时，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这几天外面的人进进出出多的很，每来一辆车都能引得小孩子们争相看热闹。 村口嘈杂的动静引起了高如海的注意，他开始还以为是乔雨薇几个回来了。他将手里的木桩交给旁边一个士兵，就走过来看情况。 没想到只有姚玉梅和陆文清先后跟着从车上下来，并没有看到乔雨薇的影子。 姚玉梅一看见高如海，顿时就有些心虚，匆匆打了招呼就走了。陆文清则笑着迎了上去。 她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说道：“如海，这是我给你买的，你晚上记得换。”她之前发现他的背心后面被什么东西给挂烂了，而且泡过泥水后一直也没有再换洗过，于是这次到县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帮他买衣服。 陆文清自信满满的递过去，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高如海的黑脸。 他没有接她的东西，而是问道：“雨薇呢？你们不是一块儿走的吗？” 陆文清听见这话，心里忍不住的失望，她脸上的笑容立时就消失了，道：“我们等不住她，就先回来了。” 高如海皱着眉，“不是给你们安排了回来的车？” “既然已经安排了车，那你担心什么？”陆文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盯着高如海质问道：“乔雨薇她又不是小孩子，我们没有义务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只盯着她一个转。” 陆文清越说越觉得委屈，索性就将这几天的隐忍都发泄了出来，“我也被暴雨连着困了两天，你能想到找乔雨薇，想不到找我吗？如海，怎么说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从小的情分难道还比不上你跟乔雨薇短短几天？” “可自从咱们见面，你对她是什么态度，对我又是什么态度，难道我没事就一点不值得你高兴吗？” 陆文清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觉她越说高如海的脸色就越难看。 “还有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问她对我都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她威胁我，威胁我以后离你远远的，乔雨薇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单纯的样子。她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她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对面的高如海却依旧情绪平静，甚至到最后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道：“上回我就说过了，你要是还愿意叫我一声二哥，雨薇就是你嫂子，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对她的议论。” 陆文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高如海却没有给她机会，接着说道：“要是不愿意，那咱们以后也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顿了顿，又道：“文清，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走错路。”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奔着你去是条错误的路啊！ 陆文清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心头一片冰凉。 即使在知道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心里也依旧笃定，该是自己的总会是自己的，可此刻高如海的态度，终于让她彻底慌了，陆文清意识到，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跟竞争对手打擂台恐怕已经行不通了。 80-90 第81章 人若犯我 乔雨薇和小何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之前说好来接她们的车才到。 司机从车上下来，抱歉道：“等很久了吧？实在是这批物资装的久了，我还着急你们等不住自己走回去了呢。” 乔雨薇理解道：“没事，没事，肯定要以你们的工作为重的。” 这辆车也是县上到乡下去送物资的，车上拉的全是修房用的砖瓦。灾后重建的工作已经开始，乡下很多房子被毁了，政府出资补贴农民重建家园，因此最近往乡下去的车一辆接着一辆，但要想搭上顺风车，还得有熟人才行。 司机一直把她们送到距离王家庄不远的一个岔路口处，因为他这车砖瓦是要拉到别的地方去的，只能在这里放她们下车。 乔雨薇没想到会耽误到这么晚，出门时也没有预备照明的东西，而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等车走了，她们孤零零的站在四面通风的路上，小何有些害怕的抱住了乔雨薇的胳膊，道：“雨薇姐，咱们快走吧，这里这么黑，我都怕死了。” 乔雨薇心里也发毛，但此时还是强装镇定的拍了拍小何，安慰道：“没事，这里离王家庄就一点点路，咱们走快点，不到十分钟就回去了。” 两人开始加快脚步往前走。 走了一段，突然，前面有个什么光亮一闪而过，乔雨薇和小何两人同时脚步一顿。 “雨薇姐，你刚才看见什么东西没有？”小何的音调都有些变了。 乔雨薇眼睛盯着前面，回忆道：“好像是手电筒。” “是…是吗？我还以为是…”小何没有说下去，但她的意思乔雨薇却听懂了。 她直接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但也别放松警惕。” 毕竟是在村子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碰上心思不正的人，要是不注意还真有可能会吃亏。 两人说话的功夫，之前一闪而过的光亮就没有再出现过。但等两人刚走几步，那光亮又出现了，而且这次直接是冲着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的。 乔雨薇一颗心悬了起来，她已经做好准备，万一对方是冲着她们来的，到时候先想办法看能不能一招制敌，将对方放倒，然后就往村子里跑，边跑边喊人，即使一时半会儿没人赶的过来，但也足够让对方忌惮了。 可就在双方越走越近的时候，那灯光忽的一下就照到了乔雨薇的脸上，后者被强光刺激的眯起了眼睛，下一刻就听见有人惊喜道：“团长，真是嫂子。” 乔雨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如海已经加快脚步跑了过来。他喊着她的名字，“雨薇…” 乔雨薇慢慢适应了光亮，这才看清跑近的高如海，悬着的心猛地放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乔雨薇问道。 高如海不答反问，“怎么才回来？是车耽误了？” 乔雨薇点头道：“说是装车耽误时间了。” 高如海将手电筒给后面跟着他一块儿来的那个战士，然后走过来牵着乔雨薇的手跟她一起往回走。黑暗里乔雨薇挣扎了一下，高如海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乔雨薇害怕动静太大，引起其他两个人的注意，见挣扎不开便也顺势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小何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道：“高团长，谢谢你们这么晚还来接我们。对了，你看到陆大夫和乔干事了吗？她们两个比我们回来的早。” 高如海回答：“看到了。” 他只说了这句，就不再说话。小何看出来他不是个爱说话的，又见乔雨薇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也只好沉默起来。 几人走过这一段路，终于看到了王家庄里亮着的灯光。村子里统一拉了路灯，晚上会一直亮到十点多。这时候，大团的光亮立刻给足了人安全感。 小何心里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进了村子，小何朝他们打了招呼，就先回去了。给他们照亮的战士也被高如海安排了别的工作走了。 等到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乔雨薇才又问道：“你是特意过去接我们的？” 高如海这时也不否认，“天黑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在路上挺危险的。” 乔雨薇听着就点了点头，朝他道了句谢，又道，“我下午给我爸妈打电话了，他们还问你来着，说是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高如海心里默算了下，道：“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就剩收尾了，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我也这么跟他们说的。”乔雨薇道：“医疗组这边，明天再做最后一轮检查，所有患者就全部都由县医院接手了。” 两人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乔雨薇抬头望了望天，今晚没什么星星，看来明天是个阴天。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高如海，开口道：“你…” 却不想高如海跟她一同开了口，第一“你”字跟她同一时间说出口时，两人都愣住了。 顿了顿，高如海最先反应过来：“你先说。” 乔雨薇继续道：“我是说你的背心后面好像刮破了，你脱下来，我晚上给你缝一缝。” 高如海听着眼睛一亮，“你还会补衣裳？” “小何会。”乔雨薇说完又补充一句，“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她问的时候正盯着他的衣裳，因此并没有看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只道：“没什么，以后再说。” 乔雨薇也不在意。等他回帐篷把背心换下来，她就拿着他的衣裳回了自己的帐篷。 因为物资有限，每个帐篷里都至少住了四五个人，乔雨薇这一间，就是她、小何还有陆文清、姚玉梅一起住。 乔雨薇拿着衣裳进去的时候，陆文清正坐在床上看书，姚玉梅则趴在木板支起来的简易桌子上奋笔疾书。 两人听见动静，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看见是她，又什么话都没说同时收回了眼神。 只有正在铺床的小何，回身跟乔雨薇打了一声招呼。 乔雨薇就请她教自己缝补衣裳。 小何铺床铺了一半，走过来看她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针线，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还买针线了？” “下午等车的时候。” 乔雨薇将高如海的背心铺平，将后面的洞展示给小何看，“你就教我最简单的缝补方法，只要能补好就行，难不难看的都无所谓。”反正都是穿在里面的，别人又看不到。 小何调侃道：“这是你们家高团长的衣裳吧？没想到你还挺贤惠…” 她话音还没有落下，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转头去看，原来是陆文清将手里的书使劲拍到了床上，然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小何看着她的样子，顿时就有些惶恐，她以为是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也不敢问，就悄悄给乔雨薇使眼色询问。 乔雨薇自己心知肚明，却不好在小何面前说破，她轻轻摇了摇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事情到了这里，本来应该结束了，却没想到姚玉梅竟也想来凑一把热闹，她凉凉说道：“有些人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老天不开眼。” 她说完这句话，甚至还挑衅的朝乔雨薇的方向瞥去一眼，却没想到对方突然犀利的朝她看了过来。姚玉梅眼神还没有收回去，就被乔雨薇瞪了个正着，顿时心里一颤，还没想好作何反应的时候，乔雨薇直接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姚玉梅先前是坐着的，此时一跃站了起来，戒备的看着猛然靠近的乔雨薇，问道：“你想干嘛？” “姚干事，你很喜欢管闲事嘛？怎么？拖欠的那几篇稿子已经全都写完了？” 乔雨薇现在对着姚玉梅是一点客气都不装了。 姚玉梅一听，顿时怒气代替了害怕，正想回一句“要你管”，但话还没出口，就听乔雨薇又道：“这种特殊的情况，就连徐永明也发了三篇稿子，而且全都见了报，我听说你除了拍照片，竟然一片像样的稿子都没有写出来？” 姚玉梅的脸色直接被她这话挤兑成了猪肝色，乔雨薇却还在继续，“更可笑的是，我听说你昨天竟然还提议把你的任务分下来，让我们大家帮你平摊？” “姚干事，不是我说你，看热闹之前你好歹完成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但凡你之前努力一点，今晚都不用窝在这里受这种苦。” “乔雨薇，你别欺人太甚！”姚玉梅出口的声音带着颤音。小何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同情的悄悄看了她一眼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 毕竟是别人家科室的事情，自己身为外人，此时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还真挺尴尬的。 只可惜她的感受另外两个人都无法感同身受。乔雨薇看着姚玉梅，一字一句的警告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比这更过分的话我也能说的出来，不信你试试。” 她说完，重新回到床边，继续和小何商量着怎么缝补。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才随口问她一句，“何护士，你有对象吗？” 小何羞涩的摇了下头，“还没有呢。” 乔雨薇就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当兵的喜欢不？” 小何这时就越发娇羞了，但她还是道：“我都行，只要人好就行。” “那还不简单，我爱人他们团里也有好多到年龄了还单身的，比如团部的李干事、还有林政委…这样好了，等回去了，找一天你来我家玩，你再给我具体说说你的喜好，我帮你介绍。” 姚玉梅急着赶稿子，即使刚刚经历了被乔雨薇怼的哑口无言的场面，她还是强迫自己坐下继续写，直到听到“林政委”三个字，彻底破防了。 乔雨薇看着她出了帐篷，心里冷哼一声，手上从容不破的收了最后一针。看着经由自己的手补好的衣裳，满意极了。 补好还不算，她打了半盆水，将那背心洗干净晾在了外面的木头桩子上，这才回到帐篷里睡觉。 小何本来已经睡到床上了，但看陆文清和姚玉梅迟迟不进来，不由有些担心的道：“这么晚了，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乔雨薇却一点都不担心。现在这一片住的全是人，只要她们不出村子的范围，安全上就不会有问题。 她道：“两人在外面谈心也说不定，迟早会回来的。” 小何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心道，那两人今晚心情都不怎么好，说不好真约着一起谈心去了也不一定。 第82章 采访报道 临时搭起来的简易帐篷前，老人颤颤歪歪的站起来问道：“闺女，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真的会有人帮我们修房子？” 孟琴笑着点头，边往挎包里塞纸笔，边道：“是真的，县上特意请了专家来给新房子选址，相信要不了几天就能动工了。” 老人听了这话，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嘴里喃喃的说着“谢谢”，既谢给她告知的这位记者，也谢国家的好政策。 孟琴看着不禁也有些泪目。能拥有一砖一瓦，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是这些农民最朴实的愿望。 好在天灾无情人有情，这里有这么多主动前来提供帮助的人，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失去家园的人们就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了。 她们这次过来就是拍摄受灾群众的灾后生活的，拍完了，孟琴将挎包交给同事让帮忙拿到车上去，她自己则拿着两卷胶卷去打听乔雨薇的下落。 之前第一次下乡拍摄受灾场面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孟琴到了现场才发现胶卷不够用，转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跟她一样，也拿着照相机在跟拍医疗组的救治过程，她以为是同行，就想朝她借胶卷应急。 那女孩儿叫乔雨薇，听她说了情况，二话不说就从包里拿出了两卷给她，后来孟琴才知道那女孩儿并不是记者，而是城里医疗组的工作人员。 得了人家的帮忙，孟琴一直记着要朝她道谢，奈何最近实在太忙了，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她打听到乔雨薇住的帐篷，走过去找她，谁知道人不在帐篷里，而里面只有姚玉梅一个。 孟琴惊喜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姚玉梅以为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就让她进去坐。孟琴就道：“我是来找乔雨薇的，特意来谢她上次帮忙，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姚玉梅一听，笑脸顿时一僵，她摇头道：“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人了。” 孟琴听了也不在意，便道：“那我再找找去，你继续忙你的吧。” 她出来，又找了一圈，终于在一片小孩子玩的区域找到了乔雨薇。 乔雨薇正带着二妮给其他小朋友发馒头，听见孟琴叫着她的名字跑过来，意外道：“孟记者，你怎么在这里？” 孟琴擦一下脑门上的汗，道：“可找到你了，我是来给你还胶卷的。”她说着掏出两卷胶卷展示给她看。 乔雨薇早忘记这一茬了，再者，当初借出去的时候她就没有想过要要回来。却没想到对方竟这么认真，一直记着要还给她。 面对她的推拒，孟琴直爽道：“当时说了借，那就是借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快拿着吧。” 乔雨薇拗不过，只好接过了胶卷。 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一下子抢走了二妮手上的两个馒头，他抢了就跑，二妮一着急就跑着追过去，边追边喊：“姐姐说了，不能多拿。” 乔雨薇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顿时脸色一白，大声喊道：“二妮，不要跑。” 她一阵风似的跑着追了上去，追上二妮后，大力迫使她停下，又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她没什么不对的，才有些后怕的问道：“不是让你慢慢走吗？为啥不听话？” 二妮也很委屈，指着已经跑远了的小男孩说道：“一人一个馒头的，他多拿了一个。” 乔雨薇了解清楚了情况，这才放缓了语气，哄道：“他可能太饿了，多拿就多拿吧，你可千万别再乱跑了。” 孟琴在她们后面追了上来，听见乔雨薇最后一句，还以为她是怕小孩子跑丢了才这么紧张的，便安慰道：“没事的，这一片全是熟人，只要不让他们跑到外面去，丢不了的。” 乔雨薇站起身来，打发二妮继续去附近发剩下的馒头，才对孟琴道：“你有所不知，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有剧烈运动的。” 孟琴回忆起自己刚才看到那小女孩儿时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知道了，那小女孩似乎比周围别的小朋友呼吸要短促，而且嘴唇也有些微微发青。 她同情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得了这么要命的病。” “好在能做手术。”乔雨薇道：“我们医院的医生说这种病趁着孩子年纪小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先前我们还打算说是政策补贴一部分，家长再借一部分做手术呢，可这场天灾过后，只怕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借钱了。” 这样一来，孩子的手术势必要往后拖了。 乔雨薇看着给小朋友一个一个递馒头的二妮很是不忍心。这一家子都是良善人，自家的事情都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看着受灾的乡邻，他们还是隔三差五的就来送米送面。 孟琴听着乔雨薇说话，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但很快她眉头又舒展开了，朝乔雨薇道：“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要不我把二妮的事迹写成报道，在我们电视台进行播报，说不定有好心人愿意给她捐手术费呢。” 孟琴心道，虽然不知道到时候能收集多少捐款，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应急办法，权且试一试。 乔雨薇却是见识过后世的“群众的力量”的，她一经孟琴的提醒，顿时就觉得在电视台报道这办法可行。 “电视台要是真能报道的话，那就太好了。”乔雨薇道：“我一会儿就叫二妮爸爸过来配合你采访，要是事成了，他们一家一定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二妮爸爸没想到有一天会因闺女的病上一回电视，要知道他只在城里的国营商店见过一回电视，知道那玩意儿里面能出来各种各样的图像，此时听见乔雨薇说自己也要上电视时，一路上都是懵的。 乔雨薇看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嘱咐道：“待会儿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说，要是电视台真愿意报道，二妮的病就能早点治好了。” 孟琴叫来了自己其他同时，采访了二妮爸半个小时，采访完了准备收工时，乔雨薇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播。 孟琴拍着胸脯保证道：“等我回去一定在我们领导面前帮忙争取。” … 电视台最后能不能报道的消息还没有等来，乔雨薇就要跟着医疗小组回城了。 终于迎来了回家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 乔雨薇也很高兴，因为高如海跟他们同一天走，几乎是两方的车一前一后的上路。 车上，孙副院长对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表示了感谢。救灾的这些日子，孙副院长也带领着医疗组在其他地方跑，乔雨薇见他见得少，今天近距离一看，才发现他的白头发竟肉眼可见的变多了。 果真是这段时间操心操的太过了。 车厢最前面，孙副院长最后跟大家保证道：“这次回去，院里一定会对大家的辛苦进行嘉奖。” 这保证赢得了众人的一片掌声。乔雨薇心里也高兴，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张荣华凑近道：“我听说你和姚干事彻底翻脸了？” 乔雨薇听着就愣了一下，不明白明明是在帐篷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去。 张荣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想说，你要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她上回的提议我不是已经给否认了吗？” 原来他只知道她们两人闹矛盾，但并不知道真正闹矛盾的原因。乔雨薇此时也不解释，只道：“我就是看不惯她偷奸耍滑的样子，平时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张荣华眼看着乔雨薇说着又生气来了。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咱就不提了。”顿了一下，又说了个好消息，“上车前，我跟周科长通了个电话，他对你这次的表现可是满口的夸奖呢，说明他是从心里认可你的工作，这点你比我们都强多了。” 看出了张荣华调解的心思，此时又在车上，乔雨薇扯了扯嘴角，便不再说什么了。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跟姚干事终究是两路人，两人注定以后没缘分成为和谐相处的同事了。 车开了一下午，等回到盐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乔雨薇提着行礼从车上下来，就看高如海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等着她。 高如海他们回来时的车一直在医疗组的前面，她还以为他到了之后早就先回家了，此时看见人不免有些意外。 高如海显然也看见他了，他朝她跑了过来。 不远处有后面下来的医院同事看见这一幕，有调侃的有羡慕。 “高团长不是在前面吗？这是一下车就来等他爱人了？” “要不是纪律不允许，说不定都想着要坐一个车呢。” “还是乔干事幸福，就连出差也是跟她爱人一起，不像我，估计一会儿回去又是冷锅冷灶的。” 耳朵里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乔雨薇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等高如海跑近了，拉上他就往家的方向走，走出好远，才将一众议论远远甩在了身后。 有人看穿了她的心思，“哈哈，乔干事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了？” 这些忙着看热闹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没有跟着一起高兴，那就是陆文清。 陆文清跟着大家下车，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只有她目光沉沉的盯着那两个快步走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83章 难产了 乔雨薇和高如海回家，乔爸乔妈高兴之余又红了眼眶。尤其是乔妈，在问乔雨薇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的时候，即使乔雨薇回答的轻描淡写，但她还是心疼的抱着她哭了一场，好似要将这些日子的担心全部哭散。 犹记得刚得知河中县发生山体滑坡的那个晚上，两口子睁着眼睛大半夜，一直熬到天快亮的时候去打听消息，可惜医院得到消息的时间比部队上还晚，他们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却依旧得不到确切的消息。 两口子第一次恨这个时代的通信为何如此缓慢。 乔雨薇照顾着乔妈的情绪，于是饭桌上尽量说一些她们之前义诊时的见闻给她听。待乔妈听到县城医院的会议桌用的全是从学校淘汰下来的废旧桌椅时，忍不住又是一阵唏嘘。 乔雨薇道：“我原先以为咱们过的日子算苦的了，可这次下去，发现很多人比咱们的日子还不如，看来以后我们得更努力才行。”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乔妈又问高如海这次救灾工作如何。高如海就道：“还算顺利，我们来时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开始了。” 乔爸听着就道：“咱们的国家就是这样的，永远都是人民为先。相信这些受灾群众很快就能迎来新生活。我这是老胳膊老腿了，要不然真想参与进去。” 他一说这话，乔妈就道：“你可别再折腾了，家里只闺女一个让人操心就够了，你要是闲的无聊就出去下棋去。” 这时候她倒是不抱怨乔爸只会下棋，游手好闲了。 乔雨薇看着乔妈恢复了精神，知道与乔爸斗嘴了，这才放下心来。 连日来的劳累等到家后就一起席卷上头，乔雨薇支撑着洗完了澡后，也不管时间早晚，倒头就睡。 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了。睡饱了精神，乔雨薇起床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医院体恤他们辛苦，每人放了两天假。所以虽然起来迟了，但她丝毫不担心上班迟到的问题。 外面餐桌上乔妈给她留了早餐，但看看时间，已经快吃午饭了，乔雨薇便索性省了一顿，打算等着一会儿和大家一起吃。 乔妈在厨房里擀面条，乔雨薇就斜斜倚靠在厨房门框上，语气慵懒的问道：“高如海呢？” 乔妈手里忙活着，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早上吃完早餐就去上班了。” 乔雨薇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的自律。他跟自己一样，也是熬了这么多天了，竟然还能早上按时起来去上班，光这毅力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乔妈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早上走时说了，说是中午回来吃…” 她的“饭”字还没有说出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妹子，快，快，不好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一直从大门处喊到厨房门口，乔雨薇转过身去看，声音的主人看到她时，后半句直接就卡到了嗓子眼儿里。 姚大姐瞪大眼睛盯着乔雨薇，下一刻就爆发出极大的惊喜，“雨薇，你回来了？” 乔雨薇笑着点头，问她，“婶子，你这慌慌张张的，啥事啊？” “嗐！差点高兴糊涂了。”姚大姐一拍掌，脸上再次浮现出慌张的神色，扒着厨房门框就叫乔妈：“李金萍难产了，妹子，你快去给看看吧？” 乔妈擀面擀了一半，听见这一句，脸色立刻变了，嘴里问着“咋回事啊？”脚下则是立刻就往外走。 乔雨薇也被姚大姐这句吓了一跳。跟在乔妈身后也往外面去。 姚大姐拽着乔妈一路小跑着往李金萍家赶，路上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原来李金萍又和她婆婆吵架了，这次直接被气的当场就要生了。 “要生不得往医院送吗？咋就难产了呢？” “还不是她婆婆，看见李金萍不好了，说是去医院害怕时间上来不及，孩子再生到半路上，就说自己有接生的经验，非要自己给媳妇接生，你也知道，李金萍她娘家妈前两天说有事要回家一趟，可算是家里没人能再牵制住她婆婆了。” 乔雨薇路上听了全过程，跟着乔妈和姚大姐一跨进李金萍家的大门，立刻就听见厢房里传出来一声女人嘶声裂肺的叫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接连两声听得乔雨薇毛骨悚然，第一反应是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痛，她听见李金萍喊到后面音调都扭曲了。可这两声过后，再没有传来第三声。 姚大姐有些经验，一听这动静，急道：“完了，这是没力气了啊。” 她和乔妈一起进了李金萍家的厢房，乔妈临进去时只来得及嘱咐乔雨薇一句，“你在外面等着。” 于是，乔雨薇就只能止步在外面院子里了，屋里是一步都不敢踏进去。 厢房里面，李金萍仰面躺在炕上，人已经有些失去意识了，她婆婆被吓得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巧看到姚大姐拽着乔妈进来，她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朝她们扑了过来。 “她婶子，快，快救救我大孙子啊。” 乔妈看旁边桌子上有半盆干净的水，她用来洗了手后直接就上了炕。她有医生的本能反应，第一要务就是检查孕妇有没有大出血的状况，确认过情况还没有遭到这种情况后，才放了一半的心。 她设法想让李金萍先清醒过来。地上姚大姐看老太太六神无主的原地转圈，一把拉住她道：“你也真是的，胆子也太大了，家里就你们两个，你竟然还敢在家里接生。” 老太太还想辩解，嘴巴刚张开，姚大姐就给她派了活儿，拉着她去烧水，不让她继续留在屋里裹乱。 乔雨薇只看着姚大姐和老太太端着盆子进进出出，但屋里却一直没有传出其他的动静，不得已她拉住再次从屋里出来的姚大姐问道：“婶子，咋样了？” “没事，没事。”姚大姐说完，又交代道：“你找人去连队里叫金萍她男人。” 乔雨薇道：“你放心，我早就让人去了。” 姚大姐放下心来，又匆匆进了屋里。 乔雨薇想着她刚才的神色，总觉得里面的情形并没有她说的这样乐观。 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就连高如海出现在了她身后，乔雨薇都没有察觉到。 还是高如海看着她一脸焦急，主动安慰道：“没事，我已经跟医院那边打好招呼了，万一有什么意外，救护车立刻就能到。” 乔雨薇这才发现高如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但也顾不上问，只虚虚点了下头，又一心关注屋里面的动静去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面终于听见一声女人的惨叫声，这次叫声还没有落下去，紧跟着起来的是一声新生婴儿的啼哭声。 院子里此时已经聚了好几个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左邻右舍，就连袁敏也在里面，只是大家相互之间一时也没顾上打招呼。 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让院子里顿时就热闹起来。 “生下来了！” “太好了，没事了…” 最开始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院子里的人就都跟着兴奋的讨论了起来。有人替李金萍高兴，有人则在猜是男是女。 好在这次姚大姐没隔多久就从里面出来了。有人最先沉不住气，第一个冲上前问道：“婶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姚大姐道：“男孩儿。”她被院子里的阵势吓了一大跳：“咋来了这么多人？” 可惜没人顾得上回答她这句。她的一声“男孩儿”立刻就让院子里炸开了锅。 有人道：“真被乔家婶子给说中了。” 另一人立刻纠正道：“什么说中，分明就是人家自己诊断出来的。” 姚大姐可不管他们的讨论，见院子里不该来的都来了，可这家里的顶梁柱却此刻还没有回来，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男人啊，关键时刻才知道靠不靠得住。 乔雨薇则是知道她妈的医术，压根儿对她妈的话就没有怀疑过。此时从姚大姐嘴里得知，里面大人孩子全都平安，便拉着高如海就先回去了。 毕竟是女人生孩子，高如海一个男人，虽然是来找她的，可到底不好多待。况且那么多人，要是全都再待下去，李金萍家的院子都要成菜市场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高如海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他内心所想。 “竟然真的是男孩儿，妈的医术真的是太令人惊讶了。” 乔雨薇看他一眼，心里也止不住的替她妈感到骄傲，但嘴上却问道：“怎么？你之前也跟他们一样怀疑我妈胡说？” 高如海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我第一次见这种事情，之前再如何相信，都没有方才得到印证来的神奇。” 乔雨薇道：“就是不知道金萍姐她家男人又干啥去了，她婆婆这么折腾就是看着家里没个能主事的人。”更何况，女人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就连袁敏中午下班赶回来看热闹了，最应该出现的丈夫却迟迟没有出现，真是太不靠谱了。 她一路上跟高如海吐槽到了家里。却不知道李金萍家在他们走后，紧接着又爆发了一轮新的内乱。 孩子出来后，老太太还没有来的及抱在怀里稀罕，刚包好就被稍微恢复了些体力的李金萍要了去。 她让乔妈将孩子放到她怀里，又请姚大姐帮忙派人到连队里去找她丈夫。 她决绝的说道：“我男人回来之前，这孩子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 老太太看见儿媳妇没事，又有底气开始撒泼了。此时对上虚弱的产妇，她甚至打算上手将孙子先抢过来再说。 乔妈见状一把拦住，“老太太，产妇情况还不稳定，我劝你还是冷静些再说。” 姚大姐也是一边在院子里喊了个人，让她再去帮忙看看先前派出去找人的人回来了没有，一边也帮着乔妈道：“是啊，祸是你闯下的，她乔家婶子好不容易将人给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再者，你家院子里现在站的都是人，一会儿屋里要是有什么动静，他们听见了，回头肯定会全说给你儿子听的。” 老太太一看两人拦着的架势，终于看清了形势，知道此事赢面不在自己这里，这才顺坡下驴，态度上收敛了不少。 第84章 点名培训 吴连长满头大汗的跑回家，这时侯，他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已经全部散去了，毕竟中午大家都要忙着做饭，见李金萍母子平安，又迟迟等不来她男人，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房间里只有乔妈和姚大姐在帮着李金萍带孩子，他家老太太则愤愤不平的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满心只等着儿子回来给她撑腰。 老太太听见院门被人推开，一抬头，就看见心心念念的儿子回来了，她先是嚎了一声，然后扑上去，抱着他就哭。 “儿啊，你可回来了。妈活不了了啊！” 吴连长被人往回来喊时，就知道妻子要生产了，此时刚一进门就看见他妈这副样子，直接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老太太本来正抱着他的胳膊打算放开了表演的，此时毫无准备就见人跪到地上了，她也吓了一跳，连忙收住声，先去扶人。 “儿子，你咋了？” 吴连长只觉得浑身瘫软，嘴里的话竟然一时都不敢问出口。他尝试借着他妈扶着的力量站起来，却失败了。 最终，他颤着声音问道：“金萍…金萍和孩子怎么了？” 老太太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屋里的门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了，乔妈出现在门口，叫他道：“母子平安，你快进来看看他们娘儿俩。” 吴连长先是“啊”了一声，反应过来，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老太太还欲拉他，刚上手，就被一个大力甩开了。 吴连长气的抱怨一句，“妈，你这是干啥呀？” 说完，也不等老太太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里去了。 乔妈见吴连长进来，就将手里的孩子往他怀里放。 刚才她在里面听着，院里那老太太戏实在太多了，她这才忍不住出声打断的。 此时，孩子好好的交给了吴连长，乔妈又交代给他照顾产妇的注意事项，就打算回家去了。 吴连长看着怀里不哭不闹睡得正熟的儿子，感受着那一团小小的肉肉的生命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一整个笑的合不拢嘴。听到乔妈的嘱咐，只一个劲儿的点头，“过几天我就发电报让我岳母上来帮着照顾。” 姚大姐看着乔妈把一切都交代完了，这才将李金萍生产前后的事情仔细给他说了一遍。 本来之前抱着儿子还高兴的找不着北的男人，此时越听脸色越难看。等他听完了全过程，先查看了一番妻子的状况，确认她没什么事，才将孩子放进她的怀里，郑重的朝姚大姐和乔妈道过谢，送人出了家门。 老太太见儿子从屋里出来，却两手空空，忍不住问道：“我大孙子呢？” “睡着了。”吴连长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老太太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儿子脸上此时正阴云笼罩，心里只一个劲儿的担心着她的金贵孙子。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却不想刚走两步，就被她儿子一把拉住，“妈，你就别添乱了。” 老太太直接被说火了，她眼神像刀子似的射过来，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啥？” 吴连长这次直接不给她撒泼的机会，经过长年训练的右手像钳子一样，将他妈半是扶半是强迫的拉到了上房里，关上门，这才低声怒吼着质问道：“妈，你这是要干什么？” “为啥不送金萍去医院，她今天差点就难产没命了！” 老太太一听，儿子分明是啥都知道了。她再不敢撒泼，连忙放软了语气解释，“妈不是，妈是怕…” …怕什么？怕你儿媳妇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吴连长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直击他妈的心脏，“金萍怀孕的时候你就不安好心，一个劲儿的想让她把孩子打掉，我没想到如今要生了，你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这可就是天大的冤枉了。她妈心里承认，自己刚开始确实是大意了，觉得在家里生孩子也是生，没必要到医院去花那个钱，可要说自己有害人的心思，那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可此时看着儿子这么决绝的眼神，老太太慌了，这么多年来又强势惯了，软话说不了几句，就习惯性的又用上了撒泼的手段。 “你个白眼狼，我一个人把你养到这么大，现在你倒反过来敢教训我了，我告诉你…” 她不知道，看在儿子眼里，她这个样子反倒是变相的承认了一切，因为被说中了心思，没了理，才撒泼打滚想要胡搅蛮缠。 以前每到这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屈服了，可这一次，吴连长只要想到，要是运气差一点，现在家里就是一尸两命，他就后怕的浑身发抖，对上老生常谈细数自己这么多年劳碌的母亲，他心里再也没有了不忍心。 “我下午就打电话叫岳母上来。你收拾收拾，到我舅家去住几天，就当是散散心吧。” 他说完就走，老太太不敢相信的追出来问道：“啥，你说啥？你这是不要你妈了？” 只可惜，这一次他儿子没有回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于给她，径直就进了他老婆那间屋子。 … 乔雨薇从后面回来的乔妈处得知吴连长回来的后续情况，只是感叹李金萍命大。不过这样的好运一个人这一辈子大概也只能遇上这一回了。 她家那老太太要是不妥善解决，只怕以后要命的事情少不了。 乔妈也是唏嘘，她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那老太太不去竞争表演大奖真是太可惜了。 乔雨薇从厨房里端出面给她吃。中午的时候她面条擀了一半就被叫走了，还是乔雨薇回来接着做熟了饭。 本来打算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现在算是泡汤了。 乔雨薇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就恢复了按时上班的生活。 隔了这么久再去医院，凡是路上遇到的相熟的同事，见了她总要免不了感叹一番，像他们这样义诊活动开展的轰天动地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 众人聚在她工位前感叹，乔雨薇苦笑道：“天灾人祸的，谁又能想的到呢？” 消息最灵通的冯玉芝这时就道：“你们都平安回来了，我才敢说这话——你们这些人啊，说是运气差，也算是运气好。我听说啊，院里正在商量着给你们这批下乡的人请功呢，要是真能批下来，只怕一个集体三等功是跑不了的。” 其他人一听，顿时就露出羡慕的神色，心里更是想法各异。冯玉芝又接着道：“还有运气更好的，妇产科的陆大夫都知道吧？听说这两天正办调职手续呢。” 乔雨薇听着心里一动，问她，“调到哪儿去啊？” “当然是军区医院，人家以后就要是城里人了。” 众人又是一阵羡慕，有知道几分内情的人说道：“这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后面有人呢？”更何况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功劳。 说到后面有人，所有人感叹完陆文清，又几乎是一瞬间就将目光集中到了乔雨薇身上，这位的后台似乎也很硬啊。老公是团长，自己这次又有这么好的表现，想必转正也是眼巴前的事情了。 有人这样想，自然这样问。 乔雨薇看着一片期待的目光，心道，与其蒙哄过关，让人家猜测传出谣言，还不如大方回应将谣言掐死在摇篮中呢。 她道：“我这次也算是阴差阳错赶上了，要是医院真有立功就能转正的政策，那我肯定要努力争取了，要是没有，那人家也不会单独照顾我一个人吧。”毕竟这一趟跟着出去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临时工。 说完了闲话，就到了上班的时候。周京立一进办公室，先召集开会，会上先将四人这次的表现狠狠表扬了一顿，紧接着就宣布了一个培训的消息。 “这次突发紧急情况下，院领导看到了咱们宣传科年轻力量的潜力。院里向军区争取到了两个干部培训的名额，经研究决定，这次就让乔雨薇和徐永明两位同志去参加。培训为期一个月，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学习，回来后要在全院大会上作报告展示学习成果。” 徐永明本来是默默坐着的，听到这个决定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浮现出了巨大的惊喜。 临时工在一个单位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一次医院竟然愿意花这么长的时间让他们去培训，透露出来的信号不言而喻啊。 他激动的站起来，向周京立保证道：“科长放心，我一定用心学。” 周京立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让他坐下。 却没想到姚玉梅提出了质疑。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周京立道：“科长，这不合适吧？医院培训向来只在正式职工里选人的，他们两个是临时工，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她说完，整个办公室里落针可闻。张荣华震惊的看着她，甚至都忘了闭上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 周京立咳嗽一声，严肃说道：“姚干事，你怎么能存有这样的偏见呢？这两位同志虽然身份上跟咱们不一样，但平时的工作可没少干，这次你们四个一起下乡，他们在现场怎么表现的，你应该也看见了。” 周京立说着目光扫向乔雨薇，“尤其是乔雨薇同志，这一次她寄回来的稿件是最多的，质量也是最高的，甚至就连省报的领导看了都拍手叫好，更是点名要电视台跟她约稿，这样的才华你们谁能比得上？”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了，也不是说其他人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大力培养。这次培训，军区最早只给了一个名额，而且点名是要乔雨薇同志参加，最后是咱们院里又帮着徐永明同志多争取了一个名额。这也是考虑到你们二位同志进医院的时间最短，理应多多学习。” 姚玉梅依旧一脸的不服气，但既然说了是上级领导亲自点的名，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其他人再有意见也只能保留。 乔雨薇这时就站起来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请领导们放心，我们一定用心学，绝不辜负领导们的厚望。” 她说完，张荣华开口就是恭喜。恭喜完了又朝周京立道：“科长，我对两位同志是百分之百的支持，他们学好了咱们科室才能更上一层楼。” 周京立脸色微霁，心里赞了他一句“识大局”就散了会。 大家各自回工位，没人再搭理姚玉梅。一起经历过灾难，刚刚找到一些共患难之情的徐永明，此时更是愤恨的瞪了她两眼。接下来一整天，要么是背对着她坐，要么就是远远的避开她，半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第85章 报道引围观 自从听说了陆文清即将调走的事情之后，乔雨薇就再也没有在医院里见过她了。袁敏说，之前参加义诊活动的医疗小组回城后，她在第二天上午见过陆文清一面，再之后她就没有再来过了。 乔雨薇想了一下，大概她见的那次就是陆文清来办手续的时候。 乔雨薇的培训在部门会议开完的一周之后终于提上了日程。 乔妈还有些舍不得，之前担惊受怕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意闺女回来了，现在又要出去一个月。 乔雨薇安慰道：“这次是好事，是到城里去培训，跟之前那次不一样的。”一来没有危险，二来说不定培训回来后她的工作生涯将会有一个大的转折。 乔雨薇之前本来没有事业心，唯一的愿望就是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赚钱让自家生活过得好些，不要再回到无法适应的农村去。可自从上班以来，她阴差阳错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在这个领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一切都让她想要更加努力的去展现自己。 这次培训，本应该是她和徐永明一起前去报道，但徐永明早在之前就跟乔雨薇打了招呼，说是他周六就要进城里去熟悉环境，还问她要不要一块去。可事实上报道截止时间是在周日晚上八点之前，乔雨薇不想去的那么早，于是两个人只好分开行动。 周日吃过中午饭，高如海就开车送乔雨薇进城。 乔雨薇将自己的行礼放到后备箱时，看见高如海也提了一个提包出来，她不由问道：“你也要培训？” 高如海道：“送你过去后我要军区开会，可能得要个两三天的时间。” “之前咋没有听你提起过？” 高如海含糊道：“团里也是临时决定的。”他说完，跟出门来送他们的乔爸乔妈打过招呼后，就上了驾驶室。 乔雨薇不疑有他，他们这样的工作性质，临时接到任务，说走就走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她坐进了副驾的位置，忙着整理裙摆，并没有发现高如海看了她一眼后，松了口气。 事实上，到军区开会是林斌的活儿，是他自己不放心乔雨薇一个人进城，临时才从林斌那儿要来的。因为说的太晚，林斌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这导致他不得不跟上级领导打电话扯谎，说是他训练时不小心伤了腰，开会去不了了，让高如海顶替他去。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扯谎扯成功了，但高如海因此也欠了林斌一顿酒。 去城里的路上，乔雨薇睡了半路，直到快进城的时候才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高如海询问她，“这次培训要一个月，你看你是要住在家里，还是住在军区招待所？” 乔雨薇自然是想住招待所的，之前去高家，都是跟着高如海一起的，可这一次，高如海估计只能待个两三天，她自己一个人住在陌生的环境里，与其天天小心翼翼，还不如一个人住招待所来的自由。 更何况，军区招待所是这次培训早就规定好的住所。 她直接跟高如海道：“就先不打扰家里了，住在招待所上课也方便些。” 高如海听了也不意外，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先去招待所报道。” 车子一直开到军区招待所门前。此时已临近傍晚，很多前来培训的学员都在门口排队等着办理入住。 高如海开的车挂的是军方的牌子，本来这个地方见到部队的车并不奇怪，车子在旁边停下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扎眼的是高如海下车的那一瞬间。有几个排队排的无聊的女孩子本来是无意中朝这边扫了一眼，但只这一眼就足以让她们移不开眼睛了。 “嗨，你看那个人。” “长得可真精神！”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肩章…还是个上校呢，这么年轻的上校…” 窃窃议论声不断，而且她们的议论很快就引起了前面其他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乔雨薇下车的时候，高如海已经到后边去帮她提行李了，他对不远处的议论毫无所觉。可乔雨薇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些火热的目光，她朝走近的高如海看了一眼，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先走，我一个人进去。” 她说话时声音有些小，又恰逢后面一辆车过来时按了两声喇叭，高如海并没有听清她的后半句，他不由微微弯身，头朝她这边偏了下，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他这个不经意的举动，立刻就引得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人群一阵骚动。 “那女孩儿是谁啊？看他们还挺亲密的。” “会不会是妹妹？看他们提的行礼，应该也是来培训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有人笑道：“你想什么呢？我看那样子不是妹妹，倒像是对象。” 这几句议论声音大了些，恰好飘进了乔雨薇的耳朵里，她脸一红，连忙拉了下高如海的衣袖，“你好好走。” 高如海被说的莫名其妙，朝周围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但他直射过来的犀利的目光，立刻又让几个女孩子红了脸。 乔雨薇看到招待所门前一共排了三支队伍，乔雨薇想要找一个人稍微少点的队伍去排队，高如海就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两人往前走的时候，其中一个队伍不知道怎么了，排队的人集体往后退了几步，排在最后的两个人一不注意就差点撞到了刚好经过的乔雨薇身上。 关键时刻，高如海眼疾手快，揽着乔雨薇的肩膀，将她往后带了两步。 那两人这才注意到身后的状况，立刻就朝他们道歉，高如海客气的朝那人点了下头，说了句“没事。” 却不想他们这举动立刻就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起哄。 “我就说嘛，不像妹妹，肯定是对象。” 有人酸道：“感觉不是很配呢…” 她旁边的同伴立刻就拽了说话的那人一下，当着人家的面，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高如海终于注意到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他不动声色的揽着乔雨薇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走了没两步，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就朝他们走过来了，走近后，先是热络的和高如海握了一下手，然后说道：“跟我进去吧。” 乔雨薇有些懵，问道：“不用排队？” 那男人就笑道：“我就是负责给你们这批学员做登记的，高团长之前就交代给你登记好了，我现在直接带你去房间。” 房间是早就分配好的，乔雨薇住二楼楼梯口左手边的一个单人间，男人问前台要了房门钥匙，领着他们进了房间，简单介绍了下情况，就说自己楼下还忙着，匆匆走了。 高如海将她的行礼放到房间的地上，又一刻不停的将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乔雨薇看着他的谨慎，不由想到，在后世，大家住酒店总要里外上下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隐藏的摄像头之类的，难道这个时候也有这玩意？ 她笑着问高如海，“你看什么呢？军区招待所里，难道还能藏人不成？” 高如海被她逗得发笑，说道：“你一个人住，还是要确保所有设施都是好的，尤其是门锁。” 说着，他上手将门锁试了两遍，确定人在里面能将铁钩挂上反锁，这才放了心。 他见乔雨薇一脸疲乏，就嘱咐她先睡一会儿，招待所要到六点才会准时开饭。 乔雨薇却摇了摇头，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睡不着。 她问高如海道：“刚才那个人你跟他关系很好吗？“又调侃道…没想到报道还能走后门。” 高如海解释道：“他叫刘天恩，以前我们在一个军校里培训过，我前两天找他问情况的时候就顺便让他把你的信息提前做了登记。要不然今天人太多，光排队就得排到晚饭后。” 乔雨薇想了一下时间，应该是自己当时刚得知要去培训，回家说的时候他就上心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是表情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半点别的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看着他，一丝暖意不禁涌上心头。 高如海做这些全凭本能，也根本没想过要图她的感激。两人坐了一会儿，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了，高如海就催着乔雨薇去吃饭，而他也要回家了。 乔雨薇送他出去，“那你帮我跟爸妈带好，等有休息时间了，我就回家去看他们。” … 招待所的餐厅在*住宿楼的后面一栋里。乔雨薇进去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她在窗口买完饭，正端着准备去找空桌子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扭头一看，竟然是徐永明。 徐永明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后面，半站着朝她招手，乔雨薇朝他笑了一下，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雨薇，坐这儿。”徐永明将自己的挎包从桌子上拿下去，给乔雨薇让出了一个座位。 此时，他这张桌子上除了他，还坐了两个青年，等乔雨薇坐下，徐永明就介绍起来，这两人一个叫张卫国，一个叫孙曾林，都是他的室友。 乔雨薇朝那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徐永明又问她，“对了，你的室友呢？你们怎么没有一块来？” “我那个是单人间，没有室友。” 乔雨薇说的时候本来觉得挺正常的，却发现徐永明听见她这句话时，表情明显怔楞了一下，她心里不由一动。但啥话也没说，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简单交流了下信息。 徐永明昨天就住进招待所里来了，他将这里的情况也早就摸透了。他告诉乔雨薇，这次培训一共有三批学员同时开课。一批是干部培训，一批是骨干医生培训，再剩下一批就是他们这些搞宣传的。 乔雨薇听罢，明白过来：“怪不得下午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因为已经打听清了状况，徐永明对这次的培训还挺自豪的，毕竟人家打出的名号是骨干培训。 乔雨薇吃完饭，又跟徐永明确认了明天早上正式上课的时间和地点，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跟徐永明一起吃饭的两个室友，在乔雨薇走了之后，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你这个同事是什么背景，竟然能住上单间？” 徐永明自己心里酸，但在两个室友面前，他和乔雨薇又成了一队了，因此看到他们眼里的羡艳时，他又觉得与有荣焉。 他边夹菜边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背景吧，就听说她爱人是团长。” 第86章 开天窗 乔雨薇不是个敏感的人，但她自从进入教室，就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趁着培训老师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机会，她快速的朝周围张望了一下，果然，一下就看到好几个人正在一边打量她一边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那些人见她发现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皮，但在乔雨薇的视线移开后，他们又偷笑着继续起来。 讲台上的老师说着话，耳朵里听着下面一直嗡嗡不绝的声音，不禁有些不悦。 今天这个场景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想象中，这些学员都是从各个单位抽上来的骨干，他们的身上应该自带一种好学的品质，更何况这样难得的机会，稍有些上进心的人都知道要珍惜。 可这些人，自从他进来，他们朝他投来的目光里丝毫没有热烈激动，听他讲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培训老师说完话，中间大概停顿了十秒钟，总算有人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但掌声稀稀拉拉一点凝聚力都没有。 讲台上的人终于有些继续不下去了。他扫视了一圈教室里的几十来个学员，客气问道：“大家今天有什么新闻吗？可否跟我也分享一下？” 底下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边笑边说悄悄话的这时赶紧收敛了些脸上的表情，但众人都对他这一发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讲台上的人继续说道：“今天本该有个激动人心的开场，大家都是搞宣传的，应当知道，有时候氛围是非常重要的，只可惜大家今天似乎有更感兴趣的事情，我开场失败了。” 他讲的一本正经，甚至说到最后，还带着一些懊恼。 所有人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老师说的应该是反话，他是在表达自己对他们方才的心不在焉很不满意。 乔雨薇沉默着去翻开课前发下来的教材。她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节课，换过多少老师，这些足以让她总结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老师都是喜欢拿乔的，什么“再吵就不讲了”之类的，都是一时的情绪发泄。 培训课程都是有安排的，还没有哪个老师敢不经过上报就私自调整或撤销当堂内容的。 她沉默着等着老师发泄完不满情绪再进行上课。 偏偏跟她一起做同桌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纯属开玩笑，就在大家全都沉默的时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做广播员，要什么氛围？” 这句声音不大不小的话刚好传进了讲台上人的耳朵里。乔雨薇抬头去看时，只觉得那人脸都绿了。而事实证明，这还真是一位有个性的老师，听了这句话，二话不说，直接收拾了教材就出了教室。 竟然真的不上课了。 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刚才说话的女孩子脸都吓白了，她下意识的朝乔雨薇看去：“我也没说什么呀。” 这时，有人提议，“要不你去找老师道个歉吧。” 只要有一个人这样说，后面立刻就有人接着附议，“是啊，去把老师劝回来。” 那女孩儿委屈的哭了起来，先是默默流泪，后面直接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但就是不说去道歉的话。 乔雨薇看着眼前乌龙的一幕，只觉得头大。谁能想到这么严肃的培训，第一节 课竟然就开了天窗。 最后还是一个男青年主动站起来控制住了场面。 “既然没有老师，大家这节课先自习，我去找培训办说明一下情况，要是真的需要道歉，那咱们全体学员一起朝老师道歉。” 他这话说的极有威信，说完后立刻就有人响应。 可连课都没有开始上，自习也不知道该自习什么，于是教室门一关，相互坐的比较近的学员们就开始就近聊起了天。 乔雨薇旁边那个哭的女孩儿被她的同事过来劝了几句，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她同事宽慰完她，又为了转移她的主意力，主动跟乔雨薇聊起了天。 “你就是乔雨薇吧？我在报纸上读过你的文章，写的真是太好了。” 乔雨薇反射性的朝她笑着说了声“谢谢”，但心里又摸不准她说的是哪一篇，后面的话便不好接下去。 那女孩儿却接着道：“你报道医疗小组奔赴灾区的那几篇文章我都看过，真是太感动了。真没想到能在这次的培训中见到你。” “过奖了，我们本来是下乡开展义诊活动，刚好凑巧碰上了。”对上对方崇拜的眼神和夸奖，乔雨薇十分的谦虚的解释前因后果。 周围人听见她们的对话，这时也凑上来搭话。他们既然从乔雨薇一进教室就开始议论她，自然对她的背景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 有人这时候就问：“你当时在灾区现场不害怕的吗？为啥还敢跟着医疗小组做报道啊？” 乔雨薇看了问问题的那个小伙子一眼，道：“当然害怕，不过等你真正置身其中你就明白了，当时我们医疗小组的救援有多么的及时，那些实时报道又多么的有价值。” 她平静的说出了一组数据，“正是因为我们的报道，周边许多县区共计派出了十二支最精干的医生团队来援助灾区，甚至就连军区，更是送人送物资。就因为这些救援的及时，很多从废墟下、从洪水里被救出来的人，活下来的几率提高了将近百分之四十…” 乔雨薇话音未落，周围人的掌声就响了起来，有人激动道：“乔同志，你真勇敢。” “真希望当时我也在现场。” … 方才自告奋勇去反映情况的青年不久之后就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人也自称是这次负责培训的老师，他进来先说了几句，大意就是今天一早上都是刚才走了的那位老师进行讲授，既然他不干了，那今天早上所有学员就只能先放半天假了。 至于事件的前因后果，培训方会尽快搞清楚情况的。中年男人说完，临走时又将乔雨薇旁边的女孩子叫出去了，说是要了解情况。 课上不成了，大家只好各回各的房间。 他们上课的地方，就在住宿楼的后一栋楼里。 这栋楼一楼是餐厅，二楼往上就是会议室和教室。很明显是专门开辟出来开会和上课的。 乔雨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徐永明赶上来叫她一起出去逛逛，他后面还跟着昨天见过的他的两个室友。 那两人在徐永明发出邀请的时候都是一脸友好的看着乔雨薇。 但乔雨薇此时并不想出去，她借口说是准备回去预习预习课程上的内容。今天早上开了天窗，下午的培训老师更严厉了也说不准。 徐永明听了不禁有些遗憾。 “还想带你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呢。” 他旁边的两个室友也怂恿道：“是啊，咱们先逛逛，等中午吃完了饭，你再回去休息也不迟。” 几人边说边出了教室下楼，下了两层后，乔雨薇听着他们的再三邀请，正想再找什么理由拒绝的时候，头一抬，一行穿着板正军装的军官们正迎面走来。 为首的竟然是高如海，他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楼梯口的乔雨薇等人。一直等到走近了，目光随意一瞥，这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乔雨薇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接上上一秒的话，边说边跟众人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徐永明自然也认出了高如海，见人进去了，才狐疑的问乔雨薇，“刚才好像是高团长？” 乔雨薇点了下头，“他这两天上来开会。”说完就转身下了楼。 徐永明见乔雨薇确实没有跟他们一起活动的意思，最后也不得不罢休。只嘱咐道：“中午记得早点去吃饭，趁人少的时候吃完，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乔雨薇答应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确实有些无聊，乔雨薇索性真像她说的那样翻开教材看了起来。 教材的第一章 是保密知识，第二章才开始循序渐进的讲起了宣传的相关知识，乔雨薇将一本书从头到位略略翻了一遍，上面所讲的知识，她在现代的时候见过不少实例，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与众不同的东西。翻过之后也就撂在一边了。 却说高如海，早上从家里直接到这里来开会。进来时还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正是乔雨薇上课的时候，却没想到两人在楼道走廊里猝不及防就打了个照面。 高如海进了会议室，嘴上虽然依旧跟战友说着工作上的事情，但终究有些恍惚。 他没有见过乔雨薇上学时的样子，可刚才匆匆一瞥而过，她怀里抱着两本书，俏生生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自己从她眼前经过，那一刻，高如海感觉自己的心脏不争气的加快了频率。 她要是去上学，应该也是个十分受欢迎的学生吧，高如海如是想。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还是战友见他迟迟不回答的自己问题，叫了两声，才发现他一脸的愉悦之色，但显然不是因为听了刚才自己的问题。 “喂，你想什么呢？” 高如海回过神来，立刻就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状态，语气淡然道：“没什么。” 战友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可又没什么理由可以去反驳，只好咂咂嘴不说话了。 等到领导到齐，会议正式开始。高如海却一整个的心不在焉，他心里盘算着等会议结束，不知道赶不赶的上跟乔雨薇一起去吃中午饭。 第87章 出名 到了中午，乔雨薇到招待所餐厅吃饭，许是她来的早了，打完饭后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徐永明的身影。 乔雨薇便就近找了个空桌子独自坐着吃起了饭。中午的伙食还不错，两荤一素外加一个蛋花汤。 荤菜是黄豆炖猪蹄和辣椒炒肉，素材是凉拌菠菜。乔雨薇先喝了一口蛋花汤，觉得味道咸淡适中，正准备开始吃饭的时候，突然，眼前光线暗了一下，她抬起头时，两个女孩子端着餐盘正打算在她对面坐下。 这两人正是早上跟乔雨薇坐邻桌的那个女孩子和她的同事。两人见乔雨薇朝她们看过来，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征求意见道：“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周围虽有很多空桌子，但自己对面确实也没有人，乔雨薇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同意了。 那两人坐下后，跟乔雨薇邻桌的女孩子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周玲娟，这是我同事石巧丽。” 乔雨薇朝她们笑了下，说道：“我叫乔雨薇。”算是礼尚往来。 周玲娟笑道：“我知道。你昨天报道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今天早上你还没来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你，你在我们这批学员里可出名了。” “出名？”乔雨薇感到意外，早上的时候她虽然猜到了有人在讨论自己，可绝对想不到从自己还没有踏进教室就有人开始议论了。 见乔雨薇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石巧丽接着周玲娟的话说道：“你不知道吗？你之前在灾区写的报道军区当做典型，专门发文让各个单位学习，还要写读后感呢。我们看过你的文章后，都在猜测应该是个美女作者写的。” 她们单位许多单身男同胞甚至开玩笑说要组团去看看这位美女作者到底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之前周京立说过，这次之所以能来参加培训，就是因为他们在赈灾过程中表现出色，但他可从来没有说过她的文章竟然全军区都读过了。 乔雨薇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203驻地医院。”周玲娟说道：“咱们也算兄弟单位了，说起来你们院之前妇产科那项突破性手术被报道出来后，直接在我们院引起了轰动呢。最近看了你的文章，我们才发现那篇报道竟然也是你写的。” “看你的年纪应该是大学刚毕业吧？你念的什么专业，我们读你的报道感觉像是专业记者写的一样。” 乔雨薇道：“我是初中毕业，进我们单位也才不到半年时间，你们过奖了。” 两人一听，第一反应就是她在骗人。但看乔雨薇认真的模样并不像是扯谎，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周玲娟释怀道：“我就说吧，文字功底一半靠练一半靠天赋。人家雨薇这妥妥的老天爷赏饭吃。羡慕不来的。”话虽这样说，但终究还是羡慕的不行，她又叹道：“唉，我要是有雨薇一半的天赋，主任就不会天天揪着我的耳朵叫我一遍又一遍的改稿子了。” 几人说了半天话，餐盘里的饭没有吃几口，餐厅里的人这时多了起来。 乔雨薇看到很多人都是直接抱着书本进来的，看来早上进行培训的人这会儿是统一下课了。 她有心想问一下他们培训班早上开天窗的事情最终是个什么处理结果，但又想到她跟这两人不是很熟，万一话问出口，伤了周玲娟的面子就不好了。 于是又将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 几人开始专注吃饭，饭桌上暂时恢复了安静。等到快吃完了的时候，石巧丽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乔雨薇道：“对了，昨天送你来报道的是你对象吗？” 乔雨薇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要说话的时候，又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雨薇。”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走近，乔雨薇扭头一看，是高如海。 他端着餐盘走过来，乔雨薇看见他是刚打的饭，问道：“你开完会了？” 高如海点头道：“刚开完。”他扫了一眼桌子上她的餐盘，问道：“你吃完了？” “还没有。”乔雨薇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让他坐在那里。 高如海坐下后，发现对面两个女孩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乔雨薇，后者这时就道：“他们是我培训班的同学，周玲娟和石巧丽。” 介绍完了对面两人，乔雨薇又介绍高如海：“这是我爱人。” 周玲娟听着不由瞪大了眼睛，她们还在猜是不是对象，没想到人家已经结婚了。而且丈夫还不是一般的精神啊。 石巧娟看了一眼乔雨薇，见她招呼着高如海坐下，就又自顾自的吃自己的饭去了。反倒是高如海，将自己碗里的排骨夹了两块放到她的碗里，说了一句“多吃点”，这才开始吃自己的饭。 石巧丽眼里是不易察觉的羡慕，三两口将自己餐盘里的米饭吃完后，就拉着周玲娟要先走。 “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见人都走了，高如海边吃饭边和乔雨薇闲聊起来，“你们早上怎么下课下那么早？” “压根就没有上课…”乔雨薇将早上的乌龙事件简单说了一遍。 高如海听完，回忆了下刚才周玲娟的样子，纳闷道：“那女孩儿看着挺文静的，不像是会恶作剧的样子。” “兴许就是赶上了，谁能想到老师偏偏就听见她那句了呢。”乔雨薇说着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培训班就原地解散了？” 问完又觉得不太可能，周玲娟早上被找去了解事情经过，她要真摊上事情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情说说笑笑来食堂吃饭。 高如海笃定道：“要看上面怎么处理了，有可能当做一个插曲抬抬手也就放过了，或者要是严格一点，可能会扣你那个同学的考核分数，但应该不会解散培训班。” 此时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吃饭，来来往往的人里，总有好奇的目光不断的投向他们。 但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就吃饭的这半个小时，等吃完了饭，乔雨薇要回房间休息，高如海也有事出了餐厅就走了。 下午的时候，乔雨薇按照课表上列出来的上课时间进了教室，这时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她进去稍加打听，就知道了早上那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果然没有具体处理到某一个人的身上，下午的课照常上，但说是上课前会有一个批评教育的环节。 果不其然，下午负责上课的老师一站上讲台，先是大概说了下早上的情况，然后就将周玲娟叫起来，让她给全班同学道了个歉，毕竟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让大家一早上的时间白白耽误了。 周玲娟听着就顺从的站了起来，她这个歉的道的十分丝滑，毫无压力。“对不起”连着说了好几声，老师就挥手让她坐下了。 批评教育的环节一过，就正式开始了上课。下午给他们培训的是个女老师，年纪看着不大，她穿着军装往讲台上一站，英姿飒爽的感觉顿时就出来了。 整节课大家都听得很认真，既是冲着老师颜值养眼，又是冲着老师的文化储备和风趣幽默，整个讲授过程中她引经据典，引用两人一些非常典型且有趣的实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真正做到了寓教于乐。 乔雨薇手里一刻不停的做着笔记，嘴上却还要跟着大家一起笑。如此和谐的氛围下，一节课在不知不觉中就结束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周玲娟赞道：“看来给咱们这次培训的老师还挺不错的。”当然除了早上那个玻璃心，一碰就碎的。 徐永明知道的比她们多，这时就凑上来道：“何止不错，这次能站到讲台上的都是军区骨干，就拿早上脾气特大的那哥们儿来说，听说还是个高材生，正经的军校毕业生。” 徐永明说完，又朝周玲娟挤眉弄眼道：“听说还是单身呢。” 周玲娟对他说的这个消息完全不感兴趣，虽然听着是个优质男青年，可早上见识了一番那人的脾气，她对他的观感并不好，况且他们两个算是相看两相厌，哪里还有旖旎的空间。 可这事放在石巧丽身上，就又完全不同了。她在旁边沉默的听完，心里顿时就有些后悔这次来培训怎么不多拿几身衣裳。之前只想着培训，她穿着一身军装就过来了。 衣到用时方恨少啊！ “要不过两天咱们出去逛街吧。”石巧丽朝乔雨薇和周玲娟提议道：“之前进城都是来去匆匆的，这次好不容易可以待这么长的时间，咱们可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才行。” 周玲娟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乔雨薇则道：“到时候如果没什么事情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中场休息就这样在闲聊中偷偷溜走了，老师进来又接着开始上课。 这样上课的生活过了几天，乔雨薇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每天上完课，课后或跟同学一起去图书馆，或到学校后街闲逛，忙碌却也充实。 第88章 春天来了 高如海来看望乔雨薇是在两周之后。 白天上完课，傍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乔雨薇和周玲娟、石巧丽在招待所餐厅吃完饭后，相约着到附近的一条步行街去散步消食。 步行街旁边有个小公园，傍晚的时候这里的英语角就会聚起很多人。 三个人有一次路过，看到人群围着一个圈，好奇挤进去看，周玲娟一看是学英语的，拉着其他两个人转身就走。石巧丽边跟着她走边笑岔了气，乔雨薇好奇问原因，她就解释道，周玲娟以前在单位因为英语闹过笑话，以至于以后每次看到相关的场景都要绕道走。 原来是对学英语有阴影了。 可等他们在这附近逛的多了，周玲娟渐渐也对英语角习惯了，至少不再躲着走了。 三个人一路慢走着聊天，一直到天快黑了，才结伴回招待所休息。 乔雨薇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抬头时不经意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她先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目光从那边划过了又快速转回去。 再仔细一看，那背影确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高如海像是有所觉一般，就在乔雨薇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突然就转过身来了。 乔雨薇紧走几步，走近了，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周玲娟和石巧丽站在乔雨薇侧面，两人笑着跟高如海打了招呼，又揶揄的看了一眼乔雨薇，主动说道：“你们说话，我们就先回房间了。” 乔雨薇点点头，目送她们进去了，才又看向高如海。 高如海看着她，说了句，“怎么好像瘦了？” “瘦了吗？最近饭量没减啊。”非但没减，还有增加的迹象呢。 高如海冲她笑了下，抬了下手里提的东西，“一个朋友送的葡萄，家里吃不完，我给你带些过来。” 乔雨薇有些惊喜，自从到这个世界，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葡萄了。主要是这里的市场上压根就没有卖的，看不到，平时也就想不起来了。 此时被人提起，乔雨薇才觉得听到这两个字，自己嘴里的唾液分泌都加快了。她就着高如海拎着的袋子，掀开往里看，发现竟然有好几串。 紫色的葡萄颗粒十分饱满。乔雨薇伸手揪了两个出来，一个没剥皮，用手擦了擦就放进了嘴里。 “好甜啊，不过葡萄皮有些涩。” 乔雨薇说着又将第二颗拨了皮，这次只吃果肉就好多了。 这个礼物可真是送到她的心上了。乔雨薇想从高如海手里接过袋子，后者却往后躲了下，说道：“没事，我帮你提着。” 乔雨薇只好收回了手，问他：“你今天进城，周日是要休息吗” 平常的时候，他经常在周末加班，乔雨薇难得能看见他休完整个假期。 高如海道：“我早上就过来了，妈说家里有事让我回去一趟。” 听见这话，乔雨薇连忙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高如海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先是说了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罢，顿了顿，正打算细说，这时，徐永明也从外面逛回来了，他跟几个男青年说说笑笑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见他们后，就顺势停下打了个招呼。 “高团长，来看雨薇啊？” 高如海就朝他点了点头，将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听着乔雨薇和他寒暄。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徐永明最后走时朝乔雨薇说道：“今天上课的笔记，你明天记得借我看看啊。” 培训班里，乔雨薇是全班公认的听课最认真，领悟力最强，笔记自然也做的最好的人。每天课间休息时，都有好多人围着乔雨薇问问题，要么就是借她的笔记回去抄。 徐永明当然也有抄笔记的需求，这会儿碰上她了，正好来个提前预约。 乔雨薇点了下头，看人走了，又接着问高如海，“到底啥事啊？” “是大哥大嫂那边的事情…”经过徐永明的打岔，高如海话到嘴边，临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你先好好上课，这事以后再说。” 他这次上来，看见她的精神状态不错，性格上似乎也开朗活泼了不少，他越发不愿意用琐事打扰她了。 乔雨薇一听是高如山一家的事情，还以为高如海不想在背后议论大哥家的私事，便索性也不问了。 这个时候，招待所门前进来出去的人不少，他们两个明晃晃站在大门前，经过的人总是朝他们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乔雨薇不想白白成为一道风景线，便道：“要不回房间吧，这里人太多了。” 她本是顺口一说，却不料高如海听见这句，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神色就有些不对起来。 乔雨薇见他突然盯着自己，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找个少人的地方…不，我是觉得大门口人太多了…” 真是越解释越乱，乔雨薇听见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红着脸紧紧闭上了嘴巴。 高如海看着她的样子，眼里盛满了笑意，“不早了，我就不上去了。” 他说着将葡萄袋子递到她的手里，又问，“你明天休息还是上课？” 乔雨薇见他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稳了稳情绪，说道：“白天不上课，不过晚上要晚点名。” “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说完，又伸手帮她把鬓角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往耳朵后面压了压，食指不经意间扫过她的侧脸，肌肤相触虽然只在短短一瞬，但乔雨薇像是被什么烫了似的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直到高如海走了，乔雨薇都快走到房间了，还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有些不真实。 她心里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 说实话，先前两个人也不是没有牵过手，虽然也心跳过快过，但这么严重的症状还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难道是培训的这半个月分开太久，所谓距离产生美？ 乔雨薇胡思乱想着准备开房间门，石巧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突然就从她身后冒出来。 “你对象走了？” 乔雨薇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问话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稳住心神后，点头“嗯”了一声。 石巧丽羡慕道：“你可真幸福，你们这才分开几天，他就巴巴来看你。” 乔雨薇打开房间门，邀请石巧丽进去坐。 石巧丽笑道：“那我就进去坐坐。” 乔雨薇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回身边关门边道：“他是家里有事，办完了事顺便过来看看我。” 说着，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写字桌上，本来想问石巧丽吃不吃葡萄的，话到嘴边眼前却浮现出方才高如海站在招待所大门前等自己的画面。 话就问不出来了，转而给她倒了一杯水。 石巧丽找乔雨薇并不是因为刚好碰上，两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二楼，她来找她，算是临时起意，带着目的来的。 喝了乔雨薇倒的半杯温水，石巧丽就有些踌躇的开了口，“你那个同事徐永明，他人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 “他…有对象吗？” “啊？”乔雨薇抬头去看时，就见石巧丽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等着答案。 乔雨薇心里一动，道：“没听他提起过，应该没有吧。”他们两人之前交集并不多，甚至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还走到了互不相让、寸土必争的地步。 发生改变其实是在这次培训中，无论之前如何相互防备，出来后，在这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他们好歹还认识，因此彼此之间都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徐永明更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忘招呼她一声。 乔雨薇见石巧丽听见自己的回答后，脸上瞬间就多了几分愉悦之色，她谨慎道：“我们之前上班的时候从来不聊私事，是不是真的没有，我确实不能肯定。”她出主意道：“要不你自己问问他。” 没想到石巧丽下一句就道：“我问了，他说他是单身。” 乔雨薇试探道：“你们两个？” “他说他想追我。”石巧丽虽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她又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跟乔雨薇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竹筒倒豆子全都吐出来了。 “我就是觉得他这人还挺不错的。人长得精神，也会交际。不过我还没答应呢。” 虽然方才就猜到了，但听着石巧丽将她对徐永明的印象娓娓道来的时候，乔雨薇依旧觉得意外。 这两人平时上课就是同桌，后来又因自己在中间牵线的缘故，每次吃饭也都是大家一起，可再怎么说也才认识短短半个月，怎么就到了表白的程度了。 石巧丽又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乔雨薇本着对双方负责的态度，中立道：“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你们两个相互的感觉吧。” “我感觉还行。”石巧丽越说越放的开，她说完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直白了。明明来找乔雨薇之前，她是打定主意要走矜持路线的，非要对方追上三百来个回合，才会表现出一点好感。 乔雨薇被石巧丽缠着，非要她多说一些徐永明平时的事情。她只好绞尽脑汁努力回想徐永明平时的样子，断断续续说了几件，石巧丽听完，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去休息了。 乔雨薇送走了人，不无揶揄的想到，没想到徐永明那样的摸鱼老手，也是有春天的。 第89章 琐事 早上八点，高如海就准时等在了招待所门口。 乔雨薇跑下来的时候，发现他上身穿件军绿色的制式衬衫，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光线从招待所大楼斜侧面照过来，高如海刚好就站在阳光边上。 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他站在那里，越发显得细腰长腿。乔雨薇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神。 也就是她这一愣神的时间，有两个女孩子已经冲着高如海走过去了。 乔雨薇远远看见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对他说了句什么，虽听不见具体内容，但能看到那女儿脸上带着明显的娇羞神色。 高如海听了，愣了一下，回了对方一句。女孩儿脸上显出一抹失望来，但很快又从斜背的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双手拿着递送给他。 乔雨薇看着不由走过去，快要走近的时候，高如海突然扭头朝大门的方向看了过来，等看见了她，他的眼睛立刻亮了，然后回头对那女孩儿又说了句话，还朝乔雨薇的方向指了指。 女孩儿最后是带着失望离开的。但乔雨薇跟他并肩而行时，心跳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刚才的距离，他最后指着她说的那句话，她听见了。 他说：“我对象过来了。” 高如海看乔雨薇一路上只顾着走路，话却很少说，不由看了她一眼，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乔雨薇想了想，说了个常规的吃食，“吃面吧，酸汤小面。” 北方的城市里，面食是随处可见的食物。现在大街上个体户开私营饭馆的越来越多了，两人走了一会儿，就在街边挑了一家客流量看起来比较多的馆子。 进去后，高如海点了两碗酸汤小面，又要了两个小菜，一碟凉拌水萝卜、一碟拍黄瓜。 等面的时候，乔雨薇跟高如海说起最近她的培训生活，尤其说到几个培训老师和学生互动的有趣的点的时候，她依旧觉的好笑，于是忍不住边说边笑。 高如海就笑看着她听她说，一直到面端上来，乔雨薇才止住话题。 高如海将两碟凉菜往乔雨薇跟前推了推，说道：“感觉你比之前活泼了不少，看来培训上课的生活很有意思。” 乔雨薇咽下一口面，道：“还行吧。主要是我们班的学员都很有趣，除了第一天当堂暴走的那个老师外，其他培训老师脾气还都挺好的，不仅有真才实学，包容性也好。” 她说完自己的近况，又问他，“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说起他的生活，高如海倒觉得有些乏善可陈，除了开会就是那些每天都大同小异的训练。他跟乔雨薇简单说了了几句，转而说起于怀智家的八卦。 “…他爱人闹着要回去，不想在盐城待了，他打电话想让咱们去劝劝，我跟他说你最近在培训没有时间，等忙过这段再说吧。” 乔雨薇不解道：“为啥不想待了？”她最先想到的是夫妻吵架，他老婆负气出走。 高如海却道：“说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乔雨薇就想起上回到他家去做客，杨秀芬贤惠的样子，虽然是全职主妇，但听谈吐，应该也是个偏文艺范儿的性子。 “对了，他老婆不是跟大嫂是同学么？有没有给大嫂打电话？” 高如海苦笑一声，“大嫂如今是自顾不暇，估计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事儿。” “自顾不暇？你把话说清楚。”乔雨薇直觉应该是跟昨晚高如海说了半截的那件家里事有关。 此时面已经吃到尾声，高如海起身给老板付了钱，又要了两碗面汤，返回来后重新坐到桌前，给乔雨薇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原来是堂哥高如凯的前妻回来了，她这次回来是想把球球带到香港去定局。闫晓琳自然是不同意的，不仅不同意，更是在高如凯说完的当场就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舍不得。 高如凯两口子离婚离的早，闫晓琳又没有自己的孩子，球球从小到大几乎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寄托，现在有人要活生生从她身边将孩子带走，她不同意也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乔雨薇听完，问道：“球球再跟她亲，可孩子毕竟没有过继到大哥大嫂的名下，能做主的应该只有堂哥吧，他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同意的。”高如海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拧了下眉头。 就是现在再说起这件事，高如海心里还是觉得不能理解。他无法理解高如凯作为一个父亲，为什么会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同意这件事。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要真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到头可就见不了几面了。 但是这一点乔雨薇却能理解，高如凯毕竟是男人，他要真是心思细腻，即使离了婚，也能将孩子独自抚养长大。可他选择了将孩子交给婶子抚养，这说明他自己也知道他是没有办法去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的，那么交给前妻也就不存在什么舍不舍得的事情了。 反正前妻是亲妈，生活过得也不错，孩子就算被带走了，今后也不用担心他会受苦。 乔雨薇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这些弯弯绕绕说给高如海听，后者听完沉默半晌，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这么多年的感情，球球要真被带走了，只怕爸妈心里也是要过不去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再说回于怀智家的事情，此刻的闫晓琳确实没有精力再去管别人家的事情了。 高如海就道：“一会儿我带你到商场去逛逛，给你买些生活用品，中午的话，我知道一家湘菜馆子不错。” 乔雨薇表示都听他的，她本来也就是跟着他出来的。 高如海看她同意，又道：“等吃完饭，咱们就去于怀智家一趟，既然老于开口了，咱们多少要去转一转才行。”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乔雨薇看的出来，他对于怀智这个老战友还是挺上心的，明明之前以她在培训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可也才没有多长时间，他就又妥协了，说到底，还是彼此真情实意的关心大过了人情事故。 … 一早上的时间很快过去，乔雨薇和高如海从湘菜馆出来，又在街边买了二斤苹果，然后就直奔于怀智家里。 来给他们开门的是杨秀芬。她看到乔雨薇两口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意外，意外过后高兴之情立刻从心底涌了上来。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杨秀芬热情的将两人迎进去，又扭头去喊自家丈夫。 “老于，你看谁来了？” 于怀智踢踏着拖鞋，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份看了一半的报纸，见是他们两个，立刻有些意外的问道：“不是说在培训没有时间吗？” 他说完又看向乔雨薇，“弟妹，你的培训结束了？” 乔雨薇道：“还没有，今天是休假。” 于怀智一听，脸上立刻就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凑近他们道：“感谢感谢，你难得休一天假，还得操心我们家这档子闹心事儿。对了，情况老高都给你说了吧？” 乔雨薇四处张望着顺嘴回了句“提了两句。” “提了就行。”于怀智道：“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们两口子特意跑这一趟。” 他开始诉苦，“你们是没见过，我媳妇儿之前从不对我大声说话的，现在说骂就骂，性格上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也不肯说。” 乔雨薇在屋里张望道：“孩子呢？” 于怀智回答道：“我爸妈带出去遛弯去了。” 他爸妈也是从老家跟着来盐城定局的，如今看来上了年纪的人倒是比年轻人对环境适应的好。乔雨薇就让他们两人到书房去，自己则留在客厅跟杨秀芬说话。 杨秀芬招呼他们进来，本来是去厨房给他们倒水的，水端出来高如海却不见了。 乔雨薇道：“说是跟于厂长有事要说，去书房了。” 杨秀芬一听，顺口抱怨道：“估计又是工作上的事情，一周七天上六天班还不够，就连休息都要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她说着就叹了口气。 乔雨薇听着她语气不好，连忙解释道：“这你可误会了，并不是于厂长有事情，这次可是高如海找他进去说话的。” 杨秀芬听着，这才脸色微霁。 她将水放到茶几上，陪着乔雨薇坐下，问道：“我听老于说你最近在城里培训，怎么样？辛不辛苦？” 乔雨薇摇头道：“还行。换个环境，我反倒觉得比上班的时候有意思。” 杨秀芬听着露出羡慕的神色，“还是你这样的好，不像我，自从有了孩子，连出一趟门都得由不得自己了。” “确实。”乔雨薇理解道：“无论如何，当父母的都是以孩子为先。”说罢，又趁机问道：“对了，你们搬来盐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跟孩子都适应的咋样？生活环境或者气候上有啥不习惯的没有？” 杨秀芬自嘲道：“我们家那小皮猴子，你也见过，走到哪里都差不多，没啥适不适应的，反而是我，自打来了这儿，就一直水土不服，失眠的厉害。” “我跟老于商量，要不我带着孩子回去住几天，他就是不同意。你说这有啥可争论的，先前他刚调来的那段时间，我们又不是没有分开过。” 第90章 劝解 “姐，到底因为啥事啊，你跟我唠唠呗？” 既然是来帮忙劝解的，乔雨薇这会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当着杨秀芬的面问了出来。 杨秀芬听着脸色一僵，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她在这里除了男人孩子，真可以说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唯一一个关系还不错的闫晓琳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打电话约了两次，都没有将人约出来，而且每次通话对方都情绪不高的样子，杨秀芬便不敢再打第三遍电话了。 此时对上乔雨薇，她一方面忍不住极力想要倾诉，但一方面又觉得有些羞耻，毕竟对方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要不是已经结了婚，乔雨薇在她心里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要将自己不如意的生活跟一个小姑娘倾诉吗？杨秀芬一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乔雨薇看她脸上表情变幻，甚是纠结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她的不好意思。 其实也能理解，一来两人毕竟不是知心好友，二来年纪上也差的比较多，要不是彼此的丈夫是好战友，她俩就算有机会认识，也不会一下子就产生一见如故的感觉。 但人和人拉近关系，往往就是从相互倾诉心底的声音开始的，乔雨薇还挺喜欢跟杨秀芬相处的，从上次的见面就能看出来，这人身上有几分文化人的儒雅，为人处世平和又有分寸。 有人说，你和一个陌生人如果能滔滔不绝的谈论一下午，并且还能意犹未尽，除了你俩是真的一见如故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的情商极高，不仅善于倾听，还善于引导。 乔雨薇知道自己是个话少且慢热的人，要跟人长久相处，最先必得是对方付出主动。她跟杨秀芬之所以能愉快相处，这离不开对方的高情商。 她想了想，就先拿自己举了个例子。 “其实生活哪有容易的。你看我，我跟高如海我们俩先前结婚都快两年了，还跟陌生人一样。当时我来部队上找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乔雨薇说这段的时候自觉忽略了她们一家在农村活不下去，只能来投奔的事实，她尽量将自己的经历说的励志些。 “后来真来了，一开始也是各种不适应，但幸运的是，我们那个家属院里的嫂子们都是热心肠，她们没事就叫我出去唠嗑，跟大家多相处几次，处出感情来，陌生地儿不也就变得熟悉了吗？” 杨秀芬听着，有些感同身受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说了句“你也不容易。” 乔雨薇和高如海的婚姻，上次聚会之后，他也听于怀智说过一些，在她看来，两人属于典型的先婚后爱，本来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因为一个误会不得不绑到一起。 但是就算有这样的开始，两人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并且过的还挺和谐，于怀智说起的时候，直言两人是真的有缘分，可杨秀芬心里却能体会到乔雨薇当初的忐忑和不容易。 在她的想象里，一个女孩子是有多么的无奈，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还能自立自强的把自己活成一朵绽放的玫瑰来。 在乔雨薇看来，她只是分享了自己的一些经历，想要引起杨秀芬的一些共鸣，从而能够对自己打开心扉。可她不知道的事，对杨秀芬这样一个感性的人来说，她短短的几句话，不仅让她打开了心扉，更让她的脑海里瞬间脑补了许多她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从而产生了无限的敬佩和同情。 杨秀芬也没有意识到，当她对一个人产生同情，深切的感同身受她的经历的时候，她已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起了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如意。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从两周前跟于怀智带她出去跟朋友会面开始的。 于怀智退伍之前一直待在盐城，这里可以说是他的第二故乡也不为过，他人生一半的朋友自然也都在这里。他本人又是个没事就喜欢呼朋唤友的性格。 这一回调到这里来任职后，行动上自然比以前当兵时更加自由了，跟朋友们聚在一起的次数便也更加频繁了，而且他不仅喜欢自己出去聚会，还每次都要带着老婆一起。 一起见朋友，这当然是好事，刚开始的时候，杨秀芬也是高高兴兴的陪他去的，可去了几回就发现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于怀智只负责带她去，去了之后，他就万事不管了，只会迅速和他那些朋友勾肩搭背钻进酒场和麻将场，杨秀芬只能独自强颜欢笑和一堆自己不认识的家属在一起尬聊。 聊天还不要紧，这些家属竟然还喜欢攀比，这个说自家在南方做电器生意，赚了多少钱，那个又说自己在香港有什么亲戚，最近给自己捎来了哪些流行的衣裳。 一来杨秀芬向来是个朴素的人，二来她是全职主妇，她们说的那些她既不认识也不感兴趣，因此迟迟融入不进人家的集体里。 有人看她好说话，就开始开她玩笑，说首都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聊天都看不上跟她们聊。有的人又看说起流行的服装穿着的时候，她一脸懵的样子，便明里暗里说她土，跟不上潮流。甚至还直接问到她面上，于怀智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语气里羡慕嫉妒全都有了。 杨秀芬越说越委屈，“当初老于追我的时候，不知道到哪里去淘了两手酸诗在我跟前表现，结果还念错了，我当时可是压根都没有看上他的。” 乔雨薇先是被她描述的那些场景听得无语，后面再听杨秀芬忿忿不平的说起和于怀智的相识，又觉得有些好笑。 杨秀芬还在继续说话，“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各人过好各人的生活不行吗？非要来管人家夫妻的闲事，他们现在看老于当了国营厂的厂长了，觉得我一个家庭主妇配不上他，可当年，老于追我的时候，我的朋友们也是觉得他配不上我的。” “你说的对。”乔雨薇听着不由出声附和，“那些外人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说闲话又不用负责任，自然只在乎表面光鲜的，你下次就让他们去说，就将他们的话当做耳边风，听过就算，不在意就好了。” 杨秀芬道：“刚开始我也是不想在意的，就跟老于商量要不下次他再去的时候我就不去了，可他竟然还不高兴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非要拉着我去，去了又不负责任。” “于厂长这样就过分了。”乔雨薇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明知道你不习惯，怎么能只顾着喝酒呢。” 她说完，就看见书房门悄悄开了一个小缝，于是又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这样，我让高如海去骂他，其实啊，男人都一样，我一个朋友还跟我说过呢，好丈夫都是调教出来的，你们家老于正是孺子可教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放弃啊。” 杨秀芬却泄气的摆摆手，“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爱干啥就干啥吧。正好我爸快过生日了，我就想借这个机会回去一趟。” “那你还回来吗？孩子带不带？总不能将于厂长一个人扔在这里。” 杨秀芬道：“孩子自然是要带的，我爸妈也好久没有看见外孙女了，不过我公婆肯定会留下来，家里也不算没人了。” 至于还回不回来，杨秀芬自己心里也没有做好决定。 但乔雨薇看她的样子，若是家里那边有人开口留她，她估计更倾向于不回来了。 想想也是，他们夫妻两个孩子也生了，即使两人在一处，她也是指望不上常年忙着工作的丈夫，或许两地分居更合她的心意呢。 但这可不行，乔雨薇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她是来劝杨秀芬留下来的，可不是将人聊清醒，让她下定决心离开的。 于是又道：“于厂长有错归有错，可你要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将别人的错全部归到他一个人身上，那确实有些冤枉了。” 乔雨薇给她出主意，“要不这样，也不要说调教的话了，你就最后给他一个机会，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了，要是能抓住就说明这人还有救，要是抓不住，那就真的没救了，到时候你再走也不迟。” 杨秀芬不太理解她的话，问道：“你说的是啥机会啊？” “就是让他再带你去一趟朋友的聚会啊，这次你就再看看他的表现。” 杨秀芬一听，顿时就瑟缩了下，想起之前聚会上那些家属的嘴脸，她直接就拒绝道：“还是算了，我不想再去受这个罪了。” 她有自己的骄傲，要真的再去一次，真不知道是考验于怀智，还是折磨她自己了。 乔雨薇道：“那些人那样说你，难道你就不想找回场子？你放心，这次我跟你一起去，即使不看于厂长的表现，我也会帮你扳回一局的。” 高如海跟于怀智当兵的时候一直在一起，于怀智的朋友高如海多半都认识，所以乔雨薇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她极大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仗义，杨秀芬也犹豫起来了。 乔雨薇抬头，就看见于怀智正猫腰站在书房门口，见她看过来，就使劲儿朝她摇手。 乔雨薇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憋了回去，问杨秀芬道：“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杨秀芬想了半晌，终于说道：“好，那就再去一次。” 见她真的答应了，乔雨薇再次抬头往书房门口看去，正好看到了于怀智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心道，看来有好戏看了。 两人从于怀智家出来，高如海道：“你看没看见老于最后的样子，他说你可把他给坑惨了。” 高如海说的时候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乔雨薇见他话里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于是又插科打诨起来。 “于厂长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他不是求着我劝他老婆留下吗？秀芬姐先前是已经决定好了要走的，我嘴皮子都磨干了，才劝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抱怨。” 高如海就道：“今天要不是你，他估计压根都不知道她老婆到底是因为啥事不舒服，既然知道了，肯定就会想方设法避开那个坑，怎么可能还会再带她去聚会呢。” 所以说到底，乔雨薇的这个提议，于怀智觉得就是她在给他挖坑。 高如海想起于怀智问他的话，“什么叫调教啊？你老婆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不是在教我老婆学坏吗？还要考验我，兄弟啊，我真是同情你，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就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里，每天都是各种考验和陷阱。” 高如海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是第一回听见乔雨薇说起这样一番言论，他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可能是因人而异吧，我平时表现好，所以这些手段我还真没有经历过。” 于怀智听了，直骂他自恋。 高如海送她回招待所的路上，乔雨薇又问起于怀智的那些朋友，“我之前见林斌，感觉你们那些朋友都还挺正经的，怎么秀芬姐会遇到那种人呢？” 高如海道：“大家交朋友，总不可能是千人一面吧，老于现在当了厂长，他约在一起聚的那几个朋友也大都是做生意的，大家在一起开玩笑有可能就是会失一些分寸。再者，她老婆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比较感性敏感，要是遇到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确实也容易起言语冲突。” “可这也不是他们不顾体面欺负人的理由啊。”乔雨薇并不十分认可他的话，于是道：“我们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你们俩商量商量，等我下次休假的时候再攒个局。” “你真的要跟着去？” 乔雨薇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乐意我去？” “当然不是。”高如海道：“只是你说要帮人家找回场子，可别是说大话啊。”毕竟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跟别人正经红过脸呢。 乔雨薇却觉得这都不是事，她信心满满道：“你拭目以待吧，再说了，要是我败下阵来了，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90-100 第91章 夜总会 出于乔雨薇对自己表现出极大信任的回报，高如海果真在短时间内就攒了个局。 于怀智本来是不同意的，高如海就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嫂子既然因为聚会的事情对你有了不满，这此你就必须让她在聚会上对你改观，不然的话，即使她这次主动揭过这件事了，难保以后不会成为你们夫妻之间的心病。” 试想一下，两口子在一处一相处就是几十年，难免会有拌嘴的时候，要是每次两个人吵架，对方都将这件事拿出来炒冷饭，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估计烦也烦死了。 于怀智这才勉强同意了高如海攒局的提议，但还是抱怨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的家属欺负了我老婆，否则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高如海对他的口嗨毫不在意，只是想起乔雨薇的嘱托，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他一句，“你到时候记得好好表现，要是这次再伤到了嫂子的心，恐怕神仙也帮不了你了。” 于怀智大手一挥，自信满满的说道：“你就放心吧。” 他并不觉得这是需要别人再三叮嘱的事情，毕竟他也不是傻子，既然亲耳听到了老婆的不满，再来一次，他肯定会乖乖坐在她身边，绝对不会再将她一个人抛下。 高如海却对他表示怀疑，但这怀疑此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面上并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 两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于怀智回去接他老婆去了，高如海则去找乔雨薇。 今天的培训老师是个话痨，一堂课上给他们看了不少信息报道的案例，但对着案例讲着讲着，又不自觉的扯到其他地方去了。等回过神来，已经扯得拉都拉不回来了，于是只能对备课内容删减了又删减。 可饶是这样，他们还是拖堂了。 好在这个老师长相精神，学员们又对他的幽默和博学很有好感，即使因为他的拖堂影响了他们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人产生一点不满的情绪。 乔雨薇还沉浸在老师见缝插针说的一个冷笑话里，笑的下巴都僵了的时候，突然旁边的周玲娟用胳膊捣了她一下。 乔雨薇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就朝教室外面甩了甩头，用口型提醒她看外面。 乔雨薇眼神飘向开着的教室门，刚好看到高如海的身影一闪而过。 外面的人见她课还没有上结束，便站到走廊里耐心等着，一直等到里面的老师走了出来他才重新又走到教室门口向乔雨薇示意。 乔雨薇在一众同学的调侃声中不禁红了脸，周玲娟更是揶揄道：“雨薇，你们两个也太会玩了吧。对象来接下课，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乔雨薇抿着嘴唇收拾书本，对于众人的调侃也不回嘴，但她窘迫的样子大家都发现了，因此她不附和，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反而逗她逗的更加起劲了。 乔雨薇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书本，来不及装到挎包里，抱着就冲出了教室。 高如海十分自然的从她怀里接过了那沓书本，不想这个举动又引得跟在后面出来的人一片嬉笑。 石巧丽和徐永明、周玲娟约着一块儿到餐厅去吃饭，从教室出来看乔雨薇还没有走，就顺便问她，“吃完饭晚上我们打算去看电影，要不要等你？” 乔雨薇道：“不用了，我们晚上也要跟朋友聚会，估计会很晚，你们先去好了。” 明天不用上课，大家又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因此晚上约着一起活动的人不少。 徐永明一听见乔雨薇已经有安排了，就拉了下石巧丽的胳膊，说道：“那咱们快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荤菜又没有了。” 他们两人现在还处在暧昧期，虽然两人平时都会不自觉的朝对方靠近，但在公众场所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拉手。 对于徐永明轻轻碰了下自己胳膊的情况，要是搁在平时，石巧丽心里肯定会小鹿乱撞，既高兴又害羞的立刻跟着他走。 但此时，她这种悸动减弱了许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乔雨薇说她要跟朋友去聚会。 石巧丽看了高如海一眼，猜测道，像他们这样的身份，一起聚会的朋友身份估计也不会低，不像他们，说是在城里，可一顿馆子都不敢下，每天下了课就是紧赶慢赶的到餐厅去吃招待所的免费餐食，还要时不时担心去晚了就没有荤菜了。 人和人相比，最可悲的就是，人家已经上升到精神层面了，而你还活在温饱层面。 石巧丽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但此时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差距，却是再贴切不过。 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察觉到石巧丽突然低落的情绪，徐永明还在一个劲儿的催促，乔雨薇跟他们打完招呼后，*也是头也不回的就跟高如海走了。 石巧丽到餐厅跟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朝徐永明说道，“你之前说乔雨薇冷情冷性，我还不相信呢。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平时大家干啥都不忘叫着她一起，可人家说聚会就去聚会，怎么从来没想着邀请下我们。” 她自顾自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说完了又埋头去吃饭，没有发现徐永明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跟他一个房间住的室友都在旁边呢，石巧丽却毫不避讳的将他曾经说同事闲话的事情拿出来说，徐永明觉得他费劲千辛万苦立的仗义人设，此时起码碎了一半。 他嘴里含糊一声，干脆埋头去吃饭，难得的没有附和石巧丽的话。 石巧丽没有在徐永明这里得到回应，顿时就有些不悦，于是又扭头问周玲娟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周玲娟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客观的道：“雨薇人家自己的聚会怎么邀请咱们啊？就算邀请了，咱们又跟人家不认识，肯定也不好意思去的。” 她心里没有那么多想法，因此也不想像个小学生似的，因为对方没有跟他们一起行动，就一口咬定人家性格有问题或者不合群。 石巧丽抱怨出来，本来是想找到一些共鸣的，可没想到不仅没有得到支持，反而被说教了一顿，便又开始往回找补，“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也没想真的跟着去。” 但她到底是啥意思，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但也都装做没听懂的样子，该吃饭的吃饭，该聊天的聊天。 … 乔雨薇今天穿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连衣裙，跟高如海走在一起，俊男美女，很是养眼。 他们回房间将书本放了，就直接前往聚会的地方。 高如海提前介绍说地方是在夜总会，也是做生意的朋友开的。 乔雨薇心里有了准备，就想跟着去见识一番。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刚从车上下来的于怀智两口子。 杨秀芬之前跟着参加的地方都是在别人家里，今天还是第一回来这样的地方。她一下车，先就看到了外面红红绿绿的灯光，再看那歪歪扭扭的招牌，“柔情似水夜总会”，还没进去，她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好在乔雨薇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秀芬姐，咋不进去，站这儿干啥？” 杨秀芬小声道：“我感觉这就不是个正经地方，要不咱们回去吧。” 乔雨薇抬头看了一眼店名，笑道：“你别想太多了，这估计就是个唱歌跳舞的地方，现在社会上风气挺好的，要是不正经早就被一锅端了。” 她说着挽上杨秀芬的胳膊，“我之前听说过这种地方，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你今天就当是陪我一块见见世面。” 杨秀芬此时是赶鸭子上架，都已经到这儿了，乔雨薇都已经说了，她再不想去也不好意思真的一走了之了，于是只好跟着她，一马当先的走进去。 于怀智和高如海跟在后面面面相觑。 “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高如海道：“地方是老许选的，我也是下午才接到通知。”就算有异议，也改都改不了了。 来的路上，他还担心乔雨薇会不适应，可万万没想到她非但没有不适应，反而一路往进走，这边看看那边望望，满满的好奇。 几人一进去，立刻就有服务员上来问道：“请问几位？” 乔雨薇道：“我们约人了。”她说着朝后看了高如海一眼，就听他接口说道：“三号包厢。” 服务员听了，道：“几位请跟我来。” 乔雨薇大概观察了下外场，现在这个结构已经初具后世酒吧的格局了，除了有喝酒的地方外，中间还有个巨大的舞池，舞池里放出的音乐动感很强，很多男女都在里面扭动着身体沉浸式的跳着迪斯科。 乔雨薇有些眼馋，要不是有正事，她还真想坐在外场感受一下这样的氛围。 几人跟着服务员经过了好几个包厢，终于在一个红色把手的包厢门前停下，服务员先是轻扣两声，紧接着就推开了门。 门里门外真是两个天地。 外面灯光昏暗，氛围灯闪到了人的心巴尖上，里面却是一片灯光通明，亮如白昼，他们一行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齐齐看过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这是个极大的包厢，乔雨薇大概扫了一眼，里面至少有二三十个人，男女都有，大家也都穿着得体，并不像外面舞池里那些蹦迪的热血青年。 一个男人率先笑着从里面迎出来。 “老高、老于，就等你们了，快进来。” 高如海和迎面而来的男人抱了下，那人先是跟于怀智夫妇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看向了乔雨薇，“这就是弟妹？” 高如海虚揽着乔雨薇的腰，朝他介绍道：“这是老许，他转业之前当过二团的政委。” 乔雨薇就笑着朝那人点了下头，说了句“你好”。 简短的寒暄过后，他们和于怀智两口子就被邀请到人群中间去坐，有人看到他们时，主动腾出了沙发上的位置给他们坐。 杨秀芬显然对于怀智的信任还没有刚见过两面的乔雨薇多，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她就撤下了挎着于怀智手臂的手，转而挽上了乔雨薇的胳膊。 两人坐的时候便坐到了一起。因为沙发这边几乎都是女士，高如海他们便不好意思硬挤过来跟自己老婆们坐到一起。 于怀智来之前还十分自信的表示今晚一定要照顾到自己老婆的情绪，可此时到底是形势不由人，他不好过来，又不敢啥都不顾的放开了去玩。于是，在众人的眼里，就见他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紧贴在沙发扶手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家老婆。 老许正跟高如海说话，一转眼就看到于怀智这个样子，忍不住调侃道：“老于，你今晚这是怎么了？被教训了？” 于怀智回过神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掩饰般的起身说道：“胡说什么呢？喝酒喝酒。” 话是这样说，酒杯端起来却也不敢喝的太多，这样的聚会真是比干脆待在家里陪着闺女玩耍还累。 高如海是全场唯一一个知道原由的人，此时看着他的不自在，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早就笑翻了，打定主意，这个笑话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说给他们那些损友高兴高兴。 乔雨薇和杨秀芬自从坐下，就不断有人凑近跟她们打招呼。这里面有很多人都跟杨秀芬之前见过面，此时便不无亲昵的问她起的近况，并道“怎么最近几次的聚会一直没有看到你？是不是跟你们家老于吵架了？” 乔雨薇听着，不由扭头仔细看了一眼问出这句话的女人。心道，这人也太没有分寸了，上来就打听人家夫妻的私事，看她的样子，也是半老徐娘一个，根本不存在暗恋人家丈夫的可能性，只能说明她天生就属于搅屎棍那一类的，不仅爱看热闹，还爱看人家损人不利己的热闹。 杨秀芬没有搭理那人，转而朝她旁边的人寒暄了两句，那人顿时就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撇撇嘴，扭过了头去。 杨秀芬悄悄跟乔雨薇说道：“就是她，上次就是她带头挤兑我，这人天生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待会要是跟她聊天的话，可得小心些。” “没事，我有分寸。” 乔雨薇想要缓解几分她的忐忑，于是安慰性的捏了下她的胳膊，朝她笑了笑。 第92章 针对 乔雨薇姿态优雅的和一众人聊天，先前她听杨秀芬的描述，本来是以全副戒备的姿态来赴宴的，但聊了半天，她渐渐发现这里的人也并不是个个都如杨秀芬描述的那样刻薄。 围在她们身边的都是家属，大多数人年纪都跟杨秀芬差不多，也有几个稍微偏大一些，但跟乔雨薇一般年纪的还真找不到几个，仔细想想，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以高如海的年纪，跟他要好的朋友大多都是年龄相仿的。 但年龄上的差距并没有带来话题上的鸿沟，反而她们说什么，乔雨薇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跟着发表几句自己的观点。 大家聊的渐渐投机起来。这些人里有人跟杨秀芬一样，是全职主妇，一天只围着老公孩子转，因此话里多提及的是家务琐事和孩子，有的人也跟乔雨薇一样，有自己的工作，独立自强，自己挣钱自己花。 乔雨薇自然更能与后者找到共鸣。尤其是一个叫宁波的，看她穿衣打扮偏知性风，既优雅又讲究，乔雨薇一问才知道她也是个大夫，在市医院工作。 这人听说乔雨薇也在医院工作，虽然大家工种不同，但因着单位性质相同，天然就觉得比别人亲近了不少。 宁波听说她最近在城里培训，便问道：“驻地医院总是没有军区医院好的，怎么不让你们家老高想想办法给你调到城里来？” 她问这话也是有根据的，一来以高如海的职级，想给家属谋一个好的单位并不困难，更何况她公婆一家也不是等闲之人，调动这事情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乔雨薇听着脸色不由僵了下，她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对方问这话虽然没什么坏心思，但她心里总觉得工作上的事情要凭自己的真本事才能理直气壮些，可这话说出来，又不面给人造成一种拿乔做作的印象。 杨秀芬虽然懦弱，但毕竟比乔雨薇年纪大，经历的事情也多，此时就适时出来给她解围。 “驻地虽没有军区好，可到底他们两口子是在一处的，要是雨薇真调到了城里，独独留下高团长一个，他们小夫妻两个不就是两地分居了吗？” 宁波瞬间反应过来，笑道：“你看我，还真忘了这茬，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你们两口子感情好的不得了，高团长每次跟人聊天，说起你话总是比平时多。对了，你俩有孩子了没有？” 乔雨薇一听孩子，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还算镇定，她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呢。” 宁波道：“反正你们还年轻，这事也不着急，顺其自然的好。” “宁大夫，你这话说的不好。”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乔雨薇扭头去看，发现说话的正是刚才一进门就挤兑杨秀芬那个女人。 女人这时见大家都朝她看了过来，便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继续说道：“她年轻，高团长可不年轻了，这老夫少妻的最容易出事了。妹子，我劝你还是抓紧生个孩子的好，最好生个儿子。” 她这副言论一出，气氛顿时为之一僵，众人有些震惊她的没有分寸，之前还围在她身边的几个人，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往旁边闪了闪，想要同她拉开些关系，以免人家误会自己跟这人一样是个奇葩。 只可惜当事人依旧是一副全然为了别人好的热心肠，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 乔雨薇的不悦这时已经挂到脸上了，她盯着那女人问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啊？” “我叫张淑芬，你就叫我张大姐吧。”女人说道：“我们家那口子是做贩羊生意的，你们家老高之前还从我们家买过羊呢，他们关系可好了。” 乔雨薇想起来了，之前他们刚来的时候，高如海确实往家里买过一只羊，当时就说是从战友那里买来的。 “张大姐，不知道你们家几个孩子啊？” “三个，都是儿子。”张淑芬说着一脸得意的环视了一圈周围，对众人或是嘲讽或是不屑的表情视若无睹。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的事情是非常之骄傲的。 乔雨薇又问：“三个啊？都多大了？上学了没有？” “老大快十五了，其他两个还小，不过长得可壮实了，现在都在城里的学校读书呢。” 她这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人笑着拆场子：“张大姐养孩子确实养的好，不过就是学习不行，你们家老大还在五年级呢吧，现在都跟你们家老二同班了吧？” 十五岁的小学生 众人一听，顿时就捂嘴笑了起来。 张淑芬的脸顿时就绿了，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乔雨薇开始补刀，“现在的社会到底跟以前不同了，现在的人养孩子都是注重质量而不是数量。” 她说着看向周围，“当父母的既然将孩子生下来了，自然就要负责养大成才，再说了，我觉得男孩儿跟女孩儿也没什么区别吧，大家都是女性，接受的都是现代进步思想教育，要是再搞封建思想那一套，岂不是惹人笑话？”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大家都是女性，男性性别歧视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呢。 宁波在医院工作，对生命的理解更甚常人，她道：“雨薇这话说的有道理，男孩儿和女孩儿都是生命，生命本来就是平等的。” 张淑芬涨红了脸色，听着大家一边倒的支持乔雨薇，心里很是不忿，但她没念多少书，对上乔雨薇这种处处站在真理的制高点说话的人，她是半点嘴上便宜都讨不到的。 杨秀芬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心里畅快极了。之前这女人也是八卦她的家庭，听到他们家只有一个闺女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嘲笑，现在好了，遇到硬茬她也只能被怼的哑口无言。 高如海虽和人在一旁聊着天，但他还是时刻分神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她们刚才的聊天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但到底没有听真切，此时忽然见这边的气氛有些不对，心里不由一紧，抬步走了过来。 他走过来时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杯汽水，端过来一边递给乔雨薇，一边笑问道：“大家在聊什么？” 大家看到他，只以为他是随便过来聊天的。 宁波笑道：“我们在说孩子的事情，高团长怎么过来了？” 有人凑趣，“这是一会儿没见着人就开始想了？” 高如海笑了一下，对她们的打趣不置可否。他面上的表情虽是放松的状态，但还是颇有深意的朝乔雨薇看了一眼。 乔雨薇这时就笑道：“我们这边都是女士，喝不了酒，你要喝酒还是去那边好了，我们自己就在这儿聊会儿天。” 她语气轻松，丝毫看不出来异样，高如海微微放下心来。 宁波也笑道：“你放心去吧，你老婆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 高如海听了，就说道：“那就麻烦了。”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好似真的将乔雨薇托付给了宁波。 众人听见，纷纷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乔雨薇也有些囧，装作要吃东西的样子低下了头。 于怀智一时玩的有些忘形，高如海过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直到有人看着这边纳闷道：“老高过去跟她们说什么呢？”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连忙放下打了一半的麻将也蹿了过去，却正好碰上高如海要回去。 于怀智连忙一把拉住他，讨好的看向杨秀芬，问道：“老婆，这里的红酒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杨秀芬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我酒精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怀智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一时就有些尴尬，“是是，我知道，就是一时忘了。” “那要不再吃点水果？” 他说着就朝外面喊了一声，服务员推门进来，他就吩咐再往包间上几盘水果拼盘。 服务员答应着去了，老许就过来拉他和高如海，“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回事？那边桌子上三缺一，老于，就等着你呢。” 说完，又转向高如海，“我们家宁波在呢，你老婆跑不了，你跟我过来，有事跟你说。” 他说完还特意嘱咐了宁波一句，“好好照顾雨薇啊。” 宁波回道：“放心吧。” 两个男人终于被拉走了，乔雨薇看他们刚才互动的样子，心道，原来宁波跟那个老许是一家子，她是当医生的，不知道老许是干啥的，她猜多半是做生意的。 刚才进来的时候，双方虽然只短短打了个照面，但乔雨薇看的出来，那是个精明人。 接下来的聊天，就基本上是一片和谐了。没有张淑芬当搅屎棍，有些人虽然喜欢看热闹，但见识过乔雨薇怼人的本事后，也不敢再轻易开口说些有的没的了。 乔雨薇跟宁波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将杨秀芬拉进话题里，有了她的引导，杨秀芬渐渐发现她们说的话她也并不是完全插不进去，甚至有些人还会好奇的问她首都到底长什么样子？ 给人描述自己住过的地方，这个杨秀芬擅长，她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偏向于使用一些浪漫极富感染力的词汇进行描述，众人听完都顿时就产生了深深的向往。 一直到这场聚会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今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往常她得坐立不安的寻着丈夫的身影望上好几遍，可今晚她甚至都有些将他忘记了。 果然，人还是要自己独立强大起来才行，所谓靠山山倒，靠水水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安稳的选择。 第93章 回家 回去的路上，于怀智试探性的问杨秀芬，“今天的聚会感觉怎么样？” 杨秀芬道：“就那样吧。” 于怀智心里一紧，急忙解释道：“今天可不是我不配你，那会儿我过去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有啥不舒服的地方。” “我有雨薇陪着，倒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杨秀芬实话实说，“她还帮我怼了那个之前一直针对我的女人呢，那人就是个其软怕硬的，以前看我好欺负，就点头给我难堪，现在好了，被雨薇一说，直接不说话了。” 于怀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便解释道：“老周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婆娘他也是没办法，你们下次看到她就装作没听到呗，别怼的太狠了，多少给老周些面子。” 杨秀芬听着就冷冷看了他一眼。现在倒是来装好人了，他自己的老婆之前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说着话。 于怀智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赶紧改口，“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当然，也不能为了别人委屈咱们自个儿。” 这话说完，他就看着杨秀芬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于是又趁热打铁道：“现在不回去了吧？说真的，我先前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就每天盼着你跟孩子过来呢，现在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块儿了，咱就别再折腾了。” 杨秀芬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她心里其实有自己的想法，从小到大，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其实是以逃避为主的，不管是个家里人相处还是跟外人相处，她都是遵循着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起冲突的原则。 可今天乔雨薇的表现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同时也让她打开了新思路，原来不用委屈自己，也能跟人相处的这么融洽，原来碰到冲突，不畏惧，勇敢的反驳对方，非但不会激起众怒，还能更加得到别人的尊重。 今天她在旁边看着，分明发现那些人对乔雨薇的态度前后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刚开始的时候，她们只是出于人情世故在跟她寒暄，可后来听了她怼杨淑芬的那几句话，很多人顿时就找到了共鸣，对她的态度也由刚开始的敷衍变成了真心相待。 杨秀芬很羡慕她这样的性格，她决定也要试试乔雨薇这样的生活方式，于是不逃避，而是勇敢面对。 于怀智看她一直发呆，不由问道：“想什么呢？” 杨秀芬回过神来，“要我不回去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于怀智简直大喜过望，“只要你不再提回去的话，一百件我都答应你。”他后院的这把火总算是要彻底熄灭了。 杨秀芬道：“我要出去上班，你托人给我找个工作，就算临时工也没有关系。” 乔雨薇就是从临时工干起的，她也干的热火朝天，杨秀芬自己也是上过学的，她相信只要勇敢走出第一步，她也是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的。 于怀智听得一愣，手里的方向盘差点飞出去，“你说啥？你要出去工作？” 他看到杨秀芬坚定的点头，下意识的问道：“你出去了，孩子怎么办？” “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上班，孩子平时在学校上学，只要按时接送不就好了，再说了，不是还有爸妈帮忙照看呢吗？” “爸妈年纪大了…”于怀智刚说了个开头，杨秀芬就一眼瞪了过来。 “当初生孩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是谁说我只管生，带孩子有他呢？现在这是怎么了，你想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吞回去。” 杨秀芬一说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赌气道：“万不说爸妈身体还硬朗，帮着看孩子没有问题，就算他们真的看不懂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带孩子回去，我爸妈总不会不帮我看的。” 说来说去，这个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于怀智头都打了，“怎么又说要回去的话了，不是说已经翻篇了吗？” 杨秀芬冷哼一声，“翻不翻篇，得看你的表现。” “好好好，都依你。”于怀智只得无奈妥协，“你想出去工作就出去工作好了，明天我就去托人。” 看着杨秀芬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于怀智心道，让乔雨薇来劝人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还是不对，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暂时妥协了。 不过工作嘛，肯定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情，说不定她出去受几天累，反而自己就先不想干了呢。 于怀智想着有一天对方哭着跟自己说再也不想出去受委屈了的画面，突然恶趣味起来，打定主意明天就去帮她找工作，最好让她快快上班，感受感受这个社会的不友善。 高如海这边，两人也在说晚上聚会的事情。 高如海跟乔雨薇说杨淑芬跟他战友老周结婚的往事。 “他们两个是包办婚姻，等老周知道的时候家里已经做主给他定下比他大七八岁的邻村的闺女，他连个准备都没有，本来是回去探亲的，愣是被按着头结了婚。” 乔雨薇听得直咂舌，“后来呢，双方当时人就不知道反抗？由着父母这么折腾？” “杨淑芬家还挺看的上老周的，觉得他在外面当兵，说出去有面子，她家收了高额彩礼，肯定不会想着退婚的。不仅不想退，还害怕老周反悔，所以等老周刚一提干，杨淑芬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孩子来随军了。” 乔雨薇听完这个故事，不由叹了口气。这样的婚姻其实不仅是以前，就连现在的农村，也有很多这样的。 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不知道害多少人成了冤家，偏偏现在的人思想上又还十分的保守，宁愿磕磕绊绊的吵一辈子架，也不愿意去离婚彻底解脱出来。 两人此时去的方向并不是招待所的方向，而是回高家的方向。乔雨薇明天休息，她就提议回家去看看高父高母，毕竟自己来城里大半个月了，一次都不去看看公婆说不过去。 高如海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到家的时候，程萍还没有睡，看到两人一块儿回来不禁有些意外。 “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她看着高如海问道：“你啥时候上来的？” 高如海就道：“今晚有朋友聚会，我跟雨薇参加完，想着她正好明天休息，就来看看你和爸爸。” 程萍听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难为你们还想着我和你爸。” 她拉着乔雨薇说话，开口先就问起之前她下乡赈灾的事情。即使时过境迁，程萍说起的时候，还忍不住一脸的担心，“那个时候如海啥话也没有说，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你们都快回来了。现在想想，真是太凶险了。” 乔雨薇就安慰她道：“就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我们离事发地的距离还挺远的，后来大家过去救援，安全上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程萍道：“没事就好，你们能平安回来，我们才能放心。” 说了几句话，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她就催着他们赶紧上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高如海往楼上看了一眼，问道：“大哥大嫂呢？” 程萍听见这句，脸上的笑容顿时没有了，微微叹了口气，顾忌着乔雨薇还在，到嘴边的抱怨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只简短的道：“你大哥加班晚上不回来，你大嫂回娘家去了。” 乔雨薇一听，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里猜测难道是上次高如海说的那件事情还没有过去？但看着此时程萍的态度，她并没有插嘴多问。 反而是装作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跟程萍打完招呼就上楼回房间去了。 高如海晚上喝了酒，虽然没有喝醉，但进门时程萍闻到了酒味，她催促她们回了房间后，又亲自到厨房去做了一碗醒酒汤，端上来让高如海趁热喝了。 次日一早，乔雨薇是被隐隐约约的吵架声从睡梦中吵醒的。 她从床上猛地做了起来，惯性说了句，“谁在说话？” 旁边有人答道：“应该是大哥大嫂回来了。” 乔雨薇扭头看到他时，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此时高如海也是一脸惺忪的坐在铺在地板上的褥子上，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刚醒来没多久。 乔雨薇问他，“几点了？” 高如海答：“快七点了。” 这么说时间还早。高家吃早餐的时间一般都在八点左右，平时这个时间点只有高父会起来到院子里去打太极拳，红姨会到厨房去准备早餐，至于其他人，都不会这么早就出来的。 也许是已经清醒过来了的缘故，楼下的声音比之前睡梦中大了起来。乔雨薇仔细听了半晌，确实是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她纳闷道：“不是说大嫂回娘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既然已经醒来了，两人这时也不好再接着睡，干脆洗漱一番，出门去看情况。 闫晓琳正和高如山在餐厅吵的正酣，压根就没有主意到家里多了两个人。 乔雨薇下楼的时候，就看见程萍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抹眼泪。 高如海沉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萍一看他们下来了，先安抚了乔雨薇一句，“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被吵醒了吧？” 乔雨薇道：“没事，本来也已经醒来了。” 程萍沉默着点点头，对高如海道：“你爸快锻炼回来了，你进去劝劝，好歹要说什么话回房去去说，现在这个样子搅的全家都不得安宁。” 高如海点点头，就朝餐厅去。 乔雨薇看程萍心不在焉的原坐回了沙发上，也没说要她留下陪着的话，便索性跟在高如海身后一起往餐厅去。 这会儿，乔雨薇终于从两人的吵架声里听到了一些信息，闫晓琳哭着说：“想要带走孩子除非他们两个离婚。” 高如山一直再劝，“你讲讲道理，球球毕竟不是咱们的孩子，咱们没有立场干涉她的去留。” “那我当初说把球球过继到咱们名下，你为啥不同意？”闫晓琳质问道：“要是早就过继了，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高如山一脸崩溃的道：“你胡说什么呢？球球是大哥家唯一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这么荒唐的要求？再说了，咱们以后也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 他话还没说完，闫晓琳就道：“不会有了，不会有孩子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清吗？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搞坏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死心了，你也不用再拿这话哄我…” 高如海和乔雨薇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两口子的节凑，高如山看到他们的时候，先是一愣，紧接着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状态，才问道：“弟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如海道：“昨天晚上，妈说你加班去了。”他说着走近高如山，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吵架解决不了问题。你先跟我出来。” 他上手去拉高如山，第一下没有拉动，拉了第二次，高如山才勉强跟着他去了外面。 闫晓琳独自扭过头去哭泣，乔雨薇看了一眼厨房门口，真看到红姨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口张望着餐厅里的状况。 乔雨薇*估摸着刚才两人吵架的时候，她在厨房里听了个全程，但没敢出来拉架，或许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介入。 看着闫晓琳背对着自己，肩膀一耸一耸的，乔雨薇只好上去劝。 “嫂子，别哭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乔雨薇拉着她上楼回房间，先让她把自己收拾收拾，才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出所料，吵架的源头自然还是之前高如海之前说的那件事。 之前闫晓琳极力表示了反对，高如山也是支持她的，还表示由他出面去跟高如凯去谈，要是他真的不想养孩子，大不了他们来养，用不着真的将孩子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 闫晓琳本来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可没想到今早突然就接到通知，说是高如凯连去上海的车票都订好了，他要将球球送到上海去亲自交到他前妻的手上。 闫晓琳一听之下顿时坐不住了，夫妻两个这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闫晓琳眼睛都哭肿了，她跟乔雨薇倾诉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弟妹，你给我评评理，他那个当妈的，自从孩子从医院抱回来，自己就跑出去潇洒去了，是我跟妈看着孩子可怜，这才接到家里养到这么大的，现在好了，人家一来，说要接走就接走，搁谁谁能舍得。” 乔雨薇点头安抚道：“你说的对，球球妈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了，不过你哭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心平气和的商量才行，毕竟大家都是亲戚，说开了总有转机的。” 房间里两人装说着话，红姨突然敲门进来，说道：“司令回来了，叫你们下去呢。” 乔雨薇和闫晓林听了，顿时相互看了一眼，直觉应该就是针对刚才他们两口子吵架的事情的。 第94章 家庭会议 乔雨薇和闫晓琳相互挽着从楼上下来。 闫晓琳先前哭过，此时眼睛不可避免的肿着。她低着头轻声叫了一声“爸”。 乔雨薇也跟着叫了一声。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高建国了。 高建国是那种传统的领导式家长，平时不会积极跟子女联络感情，就算是大家同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也会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总之，就是话少感情不甚外露。 乔雨薇在家的时候，偶尔还会跟乔妈说起程萍，但从来都不会叹道高建国。 高建国朝她们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然后看向了乔雨薇，问道：“听说你上来培训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还适应吗？”语气还算温和。 乔雨薇听他语气还算温和，心里微微放心了些，点头应道：“适应的挺好的，不过培训马上就结束了。”说罢，顿了顿，又问道：“您身体还好吧？” 这次高建国还没有回答，程萍已道：“前两天去医院体检了，结果没什么问题。”她说完，又道：“你们两个先坐下来，你爸有话要说。”算是替高建国先做了一回开场白。 闫晓琳看了一眼左侧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高如山一眼，先前两人争吵的劲儿还没有过，她并不想跟他坐到一起，于是也不避讳，径直走到程萍那一边走下。 乔雨薇就发现此时大家的座位很有意思。 高建国是大家长，因此坐在象征主位的单人沙发上，他左手侧是程萍和闫晓琳，右手侧则坐的是高如山。 就像是两方对阵，高如山是同意将球球送走的那一方，而闫晓琳和程萍则是从头到尾舍不得，她们二人天然就是盟友，座位便也是与高如山泾渭分明。 乔雨薇衡量了下，高如山这边相对宽敞，还可以坐两个人，可她跟高如海要是都坐了这边，岂不是有助阵高如山之嫌，于是她只犹豫了一秒，就走过去坐到了闫晓琳旁边。 高如海没了选择，孩子能坐在了高如山这边。 大家坐定，又是一阵沉默。这个时候，有绝对的权威在场，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红姨这时端了一杯温开水进了客厅，说了句，“该吃降压药了。” 高建国点了点头，道：“放下吧。” 他的高血压是有历史的，这些年一直吃药控制，还算是有成效，到如今吃降压药已经跟吃饭一模一样了，可谓是顿顿不能落下。 红姨听吩咐将水杯放到高建国面前的茶几上，便又退出客厅去了。 她在高家做了这么多年，为人处世上早已练得极有分寸。今天明显是高家内部的家庭会议，红姨虽然经常以高家人自居，但偶尔遇到这种严肃的会议时，并不会主动参与进来。 等红姨退出去了，高建国便正式开了口。 “…你们也闹了不少日子了，今天该有个结果了…”他说着，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程萍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某一点，啥话都没有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自暴自弃，闫晓琳和高如山则是同时红了脸，刚才高建国提到了闹架，这些日子，他们两人确实吵过好几次，但都是背过家里人的，尤其是高建国。此时却被挑明指出来，两人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高如山条件反射的开口道歉：“爸，这件事是我的错…” 只是他刚开了个头，就被高建国一个手势压了下去。 “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情自己解决，今天主要是说球球去留的问题。” 他说着先看向了闫晓琳，道：“晓琳，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事到如今，闫晓琳巴不得请高建国出山，她只犹豫了一瞬，就开始一点磕绊不打的说起来。 她先是表明了自己的绝对立场，“我不同意送球球走。带孩子有多辛苦妈是知道的。”她一句话现将程萍也扯了进来，“就算是堂哥，也不能无视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 闫晓琳说的简单，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不简单，这话听在高建国耳朵里，自然知道她是在抱怨，凭什么孩子没人养的时候，对她是千讨好万讨好，现在孩子大了，觉得用不上她们了，就想要为所欲为了么？ 高建国瞪了一眼程萍，见她依旧沉默，又转向了高如山，“如山，你的想法呢？” 他自认为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自然双方的意见和想法都要照顾到。 高如山此时却做不到闫晓琳那样的果断。他为难道：“我没什么意思。晓琳说的对，球球自小在我们跟前长大，就私人情感来说，我自然也不希望他被送走，可…” 说到这儿，高如山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闫晓琳，又再次斟酌了下用词，尽量客观的说道：“可孩子毕竟不是我们亲生的，人家想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去这也无可厚非…当然，妈和晓琳情感上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也能理解。” 能理解却不说怎么办。 乔雨薇听完他这一番话，只觉得高如山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叫人听着真是十分的无奈。 他这种尽人事听天命的处事方法，怪不得闫晓琳总跟他闹。 只是这回不只是闫晓林，就连程萍听完这话都忍不住捂着嘴巴就要哭出来。但她又始终顾忌着身份，轻易不肯在这么多晚辈面前失态，便直接扭过了头去。 乔雨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转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她微微耸动的肩膀。 高建国虽然不够言笑，但此时看着老妻这副模样，刚才脸上的严肃到底塌了三分。但仍板着脸道：“这事我已经跟你们二叔二婶通过电报了，你二叔二婶答应近几日就到盐城来，事关孙子去留问题，他们肯定是要郑重过问的。” 她这一番话，看似是在安抚人心，但也在无疑中透露出了二叔二婶不日将到盐城来的消息。 闫晓琳是病急乱投医，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事情即将朝她所希望的情况发展。只有程萍，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自从听高建国说了那些话，她的眉头的就没有放下来过吧。 乔雨薇看着心里不由一动，但还来不及品出什么来，程萍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异色，她朝高建国问道：“弟妹她们是怎么说的？” 高建国这次难得的卡了一下壳，顿了一下，才又朝着闫晓琳等人道：“你们二婶儿的意思还是要先考虑到大人问题…” 闫晓琳听着不由愣了一下，紧接着下一秒又听高建国接着说道：“如山离婚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也不好看，你们二婶儿认为，再怎么不能叫孩子耽误了大人的姻缘。” 高建国转述完这些话，又紧接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当然，这话说的对不对还有待商榷，但你们也要知道，球球毕竟是他们的亲孙子，既然当亲爷奶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的。” 闫晓琳这下直接是从天堂跌倒了地狱，只觉得浑身发冷，先前她虽觉望，但到底还抱有一丝期待，可此时，整个人如坠冰窖办绝望。 她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即使知道高建国还在，她也再忍不住的抽噎出了声，捂着嘴巴朝楼上跑了上去。 高如山此时看着媳妇儿的模样，也慌了神。 他看闫晓琳上了楼，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跟上去，可最后关头又想到了高建国还在，于是又急忙看向了高建国。 “爸…” 高建国沉着脸叹了口气，手挥了挥，道：“你去吧。” 随着话音落下，高如山狂奔上了楼。 一场严肃的家庭会议至此不得不落下帷幕了。 但会议的中心意思在座的都听得明明白白——球球大概率是留不住了。 乔雨薇心里虽然无限同情闫晓琳，但此时当着其他人的面却什么也不好说。 高如海看出来程萍有话要说，于是道：“爸妈，雨薇今天还要会招待所去，我们先上去收拾收拾。” 高建国没有表态，程萍则朝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去吧。” 于是高如海拉着乔雨薇也上了楼。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将卧室的门推开，楼下就传来了程萍抱怨的声音。 “他们是什么意思，做长辈的怎么能半点都不为晚辈考虑，这样的事你也能同意…” 程萍说完，高建国就又接着开始说起了什么，但他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冷静低沉，乔雨薇又急着跟高如海回卧室，他说的具体内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但想想也能猜到几分，肯定是高建国在向程萍解释。 对待子女，他能强势，但对待妻子，他肯定不会也是半句都不愿意多说的状态。 乔雨薇回到房间，虽然是被迫参与进来的。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她问高如海道：“她亲妈为啥以前不要，现在又要要孩子了？” 她内心不免俗套的开始将剧情往自己看过的狗血小说上套了。 高如海也是高如山当年离婚的亲历人，此时听见乔雨薇发问，便微微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有些复杂。” 乔雨薇多的是内心，索性这会儿也不急着吃早餐，她便往床边上一坐，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从头道来。” 她这副模样惹得高如海不由笑了起来。 第95章 病急乱投医 高如海将往事缓缓道出。 事实上，当年高如山两口子离婚的时候，他在部队上，一年中回不了几次家，并不是事件亲历者，所以其中缘由都是后来断断续续听他妈说来的。 “当年堂哥从老家到盐城来上大学，爸妈就让他住在家里。堂嫂家跟我们家算是世交。她经常跟着父母来家做客，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他们又是大学同学，很自然的就恋爱了。两个人一毕业就结了婚，感情基础还是有的，只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能退一步的性格，再加上结婚后二叔二婶苦逼他们赶紧要孩子，堂嫂对此却很是排斥，渐渐的矛盾和误会就越来越深。” 原来两人离婚的源头是因为生孩子。乔雨薇听着不由猜测道：“你堂嫂一定是个十分自由不拘的性格。”否则，以现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的观念，结婚生子是十分自然且正常的事情，反而迟婚迟育才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高如海点了点头，肯定道：“堂嫂是新女性，家里从小又教养大的，事实上，她跟堂哥无论是性格还是成长环境都是天差地别，两人因为感情才走到一起，但这段感情又不足以支撑他们走的长远。” “后来堂嫂还是妥协怀孕了，但在生下孩子后火速就跟堂哥离了婚，接着就跟家里人一起搬迁到上海去了。” “也没有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乔雨薇问道。 高如海摇头，“听说当年他们离婚，堂嫂绝口没有提孩子的事情，后来看望更是寥寥无几。” 乔雨薇看高如海说完就陷入了沉思，好似时隔今日，他仍不能理解一个母亲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她却能理解，放在当时，那只是个刚从学校这座象牙塔走出来的小姑娘，也许心智都还未完全成熟，她唯一的失误就是过早得走进了婚姻，婚姻并不能她快速成长为一个大人，但却将现实生活的重担和烦恼一股脑儿的压在了她的肩上。 首先就是失去自由。乔雨薇试着将自己带入到堂嫂那个角色中去，试想一下，如果高家人此时不由分说就逼着她赶紧怀孕给他们家生孙子，对她来说，一边是莫名的压力，一边又是丈夫的毫不作为、漠不关心，只怕她也是要疯的。而即使妥协怀了孕，孩子对她来说也只是枷锁。 可话又说回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当初已经做了选择，如今就不应该后悔，现如今她再想来要孩子，估且当做是迟来的母爱觉醒吧，可却要这些年尽心尽力抚养孩子的程萍和闫晓琳来买单，这多少都是有些不地道的。 私下里对着高如海，乔雨薇便怎么想就怎么说。 “虽说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可堂哥这样做，多多少少会让妈和大嫂心寒吧？他这完全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嘛。”没准他自己还觉得这么做是对前期深情呢。 高如海听罢顿了半晌，突然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大哥。” 乔雨薇看他出去一时也没有在意。谁知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程萍突然和闫晓琳联袂而来，乔雨薇开门看见她们的时候，惊讶道：“妈，大嫂，你们这是？” 闫晓琳红着眼睛看向程萍，程萍道：“雨薇，我跟你大嫂有事问问你。” 乔雨薇赶紧让到门一侧，“先进来吧。” 两人进去分别坐了床和椅子，桌上又温水，乔雨薇边给她们倒水边道：“刚才如海说是下去看你，怎么一直没见回来。” 程萍道：“跟你爸去书房了。” 高家的惯例是，厨房是女人的天下，书房则是男人的天下，高家的男人只要在家，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乔雨薇见得次数多了，如今也见怪不怪了。 她将温水一人一杯端给程萍和闫晓琳，自己坐了另一把椅子，才道：“妈，你们要找我说啥事啊？” 程萍开口时还有些为难，“。听说亲家母在看妇科方面很有心得，能不能…”她说着看了一眼闫晓琳，“能不能让她给你大嫂也看看？” 乔雨薇本能的“啊”了一声，她根本没有想到两人在这个时间点上竟然会找自己说这事。毕竟这个节骨眼上重心是应不应该把球球送走，而不是闫晓琳能不能怀孕。 乔雨薇问道：“您怎么会想到这件事？” 据她所知，高如海之前应该不止一次跟程萍说起过这件事，但都被拒绝了。 看着乔雨薇脸上毫不掩饰的疑惑和惊讶，程萍便有些心虚，她想到之前三番两次的拒绝过二儿子的提议，但好在谈话都是母子两个私下进行的，儿媳妇并不知情。 “你大嫂的情况想必你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这么多年要不上孩子都成了心病了，这也是她这么执着于球球的原因。”程萍说着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算是看清了，别人家的毕竟是别人家的，再尽心尽力也成不了自己家的。我现在就想着让你妈给你大嫂看看，要是真的能看好，球球他们要想送走也就随他们去吧。” 闫晓琳在一边听着程萍这样说，有些不忍心，“妈，要孩子是一回事，球球是另一回事，我看着他长这么大，早就跟我亲生的没什么区别了。” 程萍拍了拍她的手，无奈道：“这我当然知道，可如凯的做法…” 许是当着晚辈的面，她不好说高如凯的不是，说到最后只能一叹了之，但听话听音，乔雨薇已经听出来程萍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了。果不其然跟她想的一样，高如凯这次是真的伤了高家人的心了。 也许正是因为对高如凯的彻底失望，程萍才会直接拉着闫晓琳来找自己。可乔雨薇此时也有自己的想法。 一来她是知道程萍之前对她妈并不信任，这次要不是发生了这件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她也不会想到让她妈来给闫晓琳看病。所以保不准这就是一场病急乱投医。二来，承接第一点的心态，她妈能不能看好还是两说，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她们明显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妈的身上，到时候要是有的治也就罢了，要是没得治，难道她们不会对她妈生出怨怼。 大家亲里亲戚的，要真因为这场误会被人怨恨上，她妈也太冤枉了。 乔雨薇一脸为难的看向程萍和闫晓琳，“妈，这件事只怕有些难度…” 这话刚出口，闫晓琳眼里的光芒瞬间灭了。 乔雨薇继续道：“给大嫂看诊的医生我听说是军区医院特别有名的专家，我妈的医术再好，也只是赤脚医生出生，肯定跟人专家不能比的。”言外之意，你别抱这么大的希望了，专家都看不好的病，到我妈这儿更是没有希望。 程萍并没有听出乔雨薇的推脱之意，她反而认为乔雨薇说的是客观事实，因为这些考虑正是她之前的所思所想。此时冷静下来，程萍不禁有些后悔，真是太冲动了，自己冲动也就罢了，还拉着大儿媳一起过来，白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失望上再加失望。 程萍心里酝酿好了劝解的话，目光转向闫晓琳，“雨薇说的有道理，今天这事儿确实是妈冲动了，咱们还是接着让杨大夫看吧。” 闫晓琳虽说有些孤傲，但平时对着程萍，几乎算的上言听计从，婆媳之间相处的非常融洽，可这次，闫晓琳第一次没有听程萍的。 她语气坚定道：“妈，我还是想试一试新的大夫，雨薇妈妈就很好，看不看得好另说，好歹是个希望。” 她说完，又看向乔雨薇，诚恳道：“雨薇，就当是大嫂的请求，能不能让阿姨给我看看，你放心，这次过后，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的命。” 乔雨薇还想再推辞，可对上这样的闫晓琳，她拒绝的话到嘴边了，还是没有说出来，最后只得妥协道：“下午我打电话问问我妈吧，不过要先说好，我妈的职业习惯是看不看、能不能看得由她自己决定，我帮忙转达你们的意思可以，可做不了她的主。” 乔雨薇先打预防针，闫晓琳听着十分理解的点头答应，正像她说的，看不看得好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中午饭桌上，全家人都各怀心思，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度过了。 下午闫晓琳学校有课，吃完饭就匆匆忙忙要赶到学校去，临走时高如山问她话，她直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而是跟乔雨薇打招呼说了声再见。 高如山看着，不禁苦笑。 高如海要送乔雨薇回学校，路上，乔雨薇才有机会单独问他，“妈和大嫂今天早上找我说让我妈给大嫂看病，你最近有没有跟妈再提过这件事情？” 高如海道：“没有。自从上回后，我还以为妈早就没有这种心思了。”说罢，又问乔雨薇道：“怎么？你答应她们了？” “你没看见大嫂那个眼神，都到那个地步了，不答应不行啊，不过也没有说死。毕竟我妈不是神医，不可能真的对任何病症都能药到病除的。” 高如海理解道：“事在人为，如今只能辛苦岳母跑一趟了，不过你放心，要是真的看不好，这件事我会跟家里谈，她们再怎么也不能怨怼到岳母的头上。” 乔雨薇听着不由心生感动，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呢，高如海竟然就已经猜想到了她的顾虑，而且还明确做出了承诺，给她喂吃了一颗定心丸。 乔雨薇回到招待所，等到高如海走了，她才下楼到前台处给乔妈打电话。 电话打到家属院门前的电话亭，等了一会儿，话筒那里就传来了乔妈的呼叫声音。 简单问候过后，乔雨薇三言两语就说了自己这次打电话的目的。说完见电话那边一时没有回复的声音，她又道：“我已经跟他们都说清了，看不看都在于你，你要是觉得不行，这话由我来转达。” 乔妈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当医生哪有挑病人的道理，别说患者是你大嫂，就算是个陌生人，人家既然求上门来，无论如何我都得去把把脉。” 乔妈最后决定道：“这一两天你让如海来接我吧，刚好你培训快结束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来。” 乔雨薇有些意外。她原先还想着让闫晓琳到驻地去找她妈，没想到她妈竟然主动要到城里来。 “行，我跟高如海说这事。不过你进城了，我爸咋办？家里也没个人给做饭啥的。” “吃食堂呗。”乔妈无所谓道：“你爸又不挑嘴，家里饭和食堂又没什么区别，能填饱肚子不就行了。” 好吧。乔雨薇只能服从她妈的安排。 等挂了电话，乔雨薇又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程萍，乔雨薇将乔妈方才的话简单转述了一番，程萍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更没想到乔妈竟然会这么爽快，她喜道：“好好，等如海回来，我就催他去接亲家母，看诊是一方面，最终要的是让在家里好好待几天，我们两人唠唠嗑。” 乔雨薇知道对方说的是客气话，但也只是听着，听完便也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高如海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乔雨薇抱着书本出来，他自然而然的从她手里接过，道：“岳母来了，妈让我来接你回去吃饭。” 招待所跟高家离得并不是很远，要是有车接送，其实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近的很。 乔雨薇先前留在招待所，一来是一个人住在高家那样的大门户里，觉得不得劲，二来则是想要尽快跟同班学员们搞好关系。 现如今，彼此能说上话的早就已经熟悉了，不存在什么熟悉环境的情况了，二来有高如海接送，要来要走都方便的很。 于是乔雨薇在身后同学的调侃声中，又一次跟着高如海走了。两人将书本放回宿舍，便立刻就回了高家。 第96章 乔妈带来了希望 乔妈正和程萍聊着天，突然就听见客厅门口响起了说话声，一抬头，就看见乔雨薇和高如海并肩进来。 乔雨薇一看到乔妈，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她紧走几步上前就给了乔妈一个拥抱，道：“妈，路上还好吧。” 乔妈宠溺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人推开，笑道：“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叫别人笑话。” 程萍这时立刻笑着接口，“我就喜欢雨薇这开朗的性子，谁敢笑话她。” 乔雨薇就嬉笑着挽着乔妈的胳膊陪她坐在了沙发上。 将近大半个月没见，乔妈对这唯一的闺女也想得慌，要不是顾忌着在别人家里，母女两个肯定是要亲昵的关门去说悄悄话的。此时却只能任由闺女靠着自己，她还要一边跟程萍说话。 程萍说了几句，就看出了母女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便通透的立刻道：“离吃饭还有一会儿呢，雨薇，你陪亲家母到楼上去歇一歇。等饭好了，我让如海去叫你们。” 高如海这时就道：“知道您要来，红姨早上就把客房准备好了，雨薇知道位置，让她陪着您上去吧。” 乔雨薇听着就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大嫂呢？”毕竟这次乔妈被接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程萍道：“知道亲家母要来，你大嫂本来已经请好假准备在家里帮着红姨一起准备饭菜，谁知道学校临时有事，下午又将人叫走了。” 又道：“没关系，一会儿咱们先吃饭，她忙完就回来了。” 乔雨薇听了，这才挽着乔妈一起上楼去休息。 红姨准备出来的客房布局跟他们自己住的差不多，之前乔爸乔妈上门拜访的时候就是住的这间。 “床单被套都是今天才换过的，妈，你放心住下吧。”乔雨薇进屋将一切用品检查了一遍，才对乔妈道。 乔妈对这些无所谓，依照她的性格，总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无论多好，都是不如在自己家里自在的。 但面对乔雨薇的慎重，她也不想扫兴，便点头道：“人家一家够有心了，你记得帮我道谢。” 母女两人说着又扯到乔雨薇不在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乔爸的生活依旧单调，几句话就概况完了。至于乔雨林，之前乔雨薇下乡期间他回去过一趟，再后来就没有见过人了，但家里偶尔能接到他从外地打来的电话。 “你哥跑长途，回家少也正常。”乔妈道。 乔雨薇点头，又问起乔妈对这次出诊的打算。 乔妈道：“见到病人之前还能有什么打算。等看过再说吧。” 乔雨薇想了想，还是趁着没有其他人将高家这段时间的是非跟乔妈说了。先前打电话的时候，她想着是在外面，别人家的是非不好大声宣扬的，此时私下里乔雨薇觉得有必要让乔妈了解前因后果。 果不其然，乔妈听完就沉默了。半晌，她才叹道：“有些事是要看缘分的，要是真当做了救命稻草保不准就是要失败的。” 她说着看乔雨薇脸上显出苦恼来，话锋一转，又道：“你别瞎操心了，你妈是医生，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等到要吃饭的时候，高如海果真提前上来喊她们下去吃饭。等大家到了餐厅，看见高建国也在。 先前乔妈来时，程萍说是高建国出门下棋去了，此时估计回来不久。他显然已经提前听说了乔妈今天要来的事情，在饭桌上见了人，也不惊讶，表情温和的打了招呼，就开饭了。 饭桌上，高建国又问起了他们对这里生活环境的适应情况，乔妈就和他一问一答的聊了一会儿。 等到吃完饭，大家移步客厅的时候，红姨又端上了饭后水果。水果还没有吃完，闫晓琳就回来了。 她一进客厅，看见乔妈，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乔雨薇仔细看了两眼，发现她是兴奋里又带着些不安。她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闫晓琳接收到这无声的安慰，感激的朝乔雨薇笑了笑。 大家坐了一会儿，程萍就带着乔妈和闫晓琳上了楼，乔雨薇和高如海则默契的留在了楼下。 楼上，闫晓琳忐忑的将胳膊伸了过去，乔妈将自己的手搓热，就搭上了她的脉，越诊脸色越凝重。右手诊完，又叫她伸出左手来。 等到两只手终于全部都诊断完了，闫晓琳迫不及待的问道：“阿姨，怎么样？” 乔妈并不直接回答，又叫她伸出舌头来看。看完了又开始问诊。 “生理期怎么样？规不规律，量大不大？” 闫晓琳如实道：“我这几年一直在吃药调理，还算是有效果，大多时候都是规律的，但要是心情不好，很容易就会出现不调，要么是日子延迟，要么是刚来两天又毫无征兆的停了。” “睡眠质量呢？” “不太好。有时候需要依赖药物进行休息。最近我感觉药物都不太起作用*了。”但也能理解，最近因为球球的事情，她心里一直存着事情，像她这样心事比较重的人，心里一存事就容易睡不着，即使是吃了药也没什么大的帮助。 乔妈问完了，心里思量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根据我的诊断，你这是输暖管堵塞啊，不好治。” 闫晓琳虽早有准备，但此时还是白了脸色。 程萍道：“之前杨大夫的诊断也是这样，亲家母，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边治边看吧，主要是要换药方。” 婆媳两个一听这话，顿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什么药方，您尽管开。”这些年，什么味道的药都尝试过了，对闫晓琳来说，苦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乔妈听着就点了点头，道：“我开个方子，你明天早上就去抓药，先吃上一个月，依据效果再调整方子。” 房间里本来就有纸笔，闫晓琳找出来给乔妈，等她将方子写好，婆媳两个拿起来看了，同时露出不解的表情来。 “您开的这方子怎么中药也有，西药也有。” 久病成良医，闫晓林现在都觉得自己也能算是半个大夫了。 乔妈跟杨大夫的诊断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输卵管堵塞，只是杨大夫给她开药时，开始开的是西药，吃了一段时间不见效果后，她就说要慢慢调理，便换了中药的方子。然后一个药方一直用了好几年。 没想到乔妈首次开方子，就来了个中西药结合，不仅如此，她还说一个月后换方子。 程萍不解道：“亲家母，你能否仔细说说，她这输暖管堵塞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治好的概率高不高。” 乔妈想了想，就尽量用直白的话跟两人解释起来：“输暖管堵塞其实是西医的叫法，咱们中医里将这种病归结到一个‘瘀’字上。你病的久了身体就虚，身体虚了就会阻挡输卵管的通畅和正常蠕动功能。” “再者我观你舌苔，又听你说生理期的情况，经行不畅，舌苔白腻，这都是此病的症状。”乔妈说着，用笔点了点方子，道：“所以治疗的关键在一个‘通’字上。” “先前给你用药的大夫，虽然找到了病因，但恕我直言，她没有治疗到点子上，刚开始用西药，后来再改用中药，西药治标中药治本，她发现治标没用便转而治本，事实证明，还是没什么大的效果。” 乔妈说话直白，丝毫不觉得这些话是在拆台同行。她又仔细给她解释起自己的治疗理念，“既然单一用药都没有什么用，咱们不妨再换个思路，标本兼治。我开的这些药，即使中西结合，也不会有什么药性相冲的问题，主要目的就是先补肾调冲，活血化瘀通络，让输卵管通畅并保持润滑，这样一来，才能真正达到治疗的目的。” 实话实说，乔妈说了这么一大堆，刚开始闫晓琳还能听得懂，但听到后来就有些似懂非懂了，但她情绪上还是越听越兴奋。 “您的意思是我真的有被治好的希望？” 乔妈笑道：“凡事都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我只能说有九成九的把握。” 什么叫如听仙乐耳暂明？此时就是。 此时，乔妈说出的每一个字对闫晓琳来说就如同佛音一般。她甚至喜极而泣，拉着乔妈的手又哭又笑，“真的太谢谢您了。” 程萍也在一旁激动地不行，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 若搁在平时，乔妈此时就应当事了拂身去了，可谁叫这不是普通的患者，而是名义上自家的亲戚。她只好陪着她们又说了一会儿，才将婆媳两个的情绪安抚下来。 晚上，程萍进了卧室，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时，她从镜子里看见高建国正倚靠在床头看报纸，便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亲家母给晓琳看了诊，说她那病有治好的希望了。” 高建国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他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程萍见他带着疑惑朝自己望过来，心里突然就高兴起来，此时看着丈夫的神色，她总算知道自己刚才是怎样的表情了。 对上丈夫怀疑的目光，乔妈淡定道：“是亲家母亲口说的，不然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哄你。” 说完又感叹道：“你还别说，原先我只以为亲家母就是再神，怕也只是乡下赤脚医生的水平，可今天你没看见她看病时的样子，我看着突然觉得这人好像比杨大夫那些专家还要专业呢。” 高建国虽然平时喜怒不行于色，但此时还是忍不住跟着高兴。 他道：“明天抓药你跟着去，务必要按照医嘱吃药，别再干偷偷倒药的事情了。” 闫晓琳看病看了这么多年，两口子早就发现她偶尔几次的倒药行为了。先前两人都是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试想一下，连吃几年的药，还依旧没有动静，这事搁在谁身上，谁都很有可能半途就坚持不下去了。 可这一次，程萍也在心里发了狠，道：“你放心吧，这一个月我就是啥事都不干，也要盯着老大媳妇按时吃药。” 高如海房间里，当他听见乔雨薇的转述时，整个人几乎要跳将起来。 “妈真的是这么说的？真的能治好？” 乔雨薇道：“我妈不是说了吗？这事没有绝对的说法，只能说概率还蛮大的。” 高如海听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要早知道是这样，他非要催着家里人早点去治疗了。 但现在也不迟，要是真的成功了，岳母以后绝对就是他们家最大的恩人了。 他情绪还兴奋着，转脸就见乔雨薇已经打起了哈欠，顿时觉得抱歉起来，便催促道：“你快睡吧，明天吃完早餐，我就送你去培训上课。” 乔雨薇刚在打哈欠，这会儿两个眼睛的眼皮已经不自觉的合在一起了。彻底进入梦乡前，还不忘跟高如海确认，“吃早餐的话，不会迟到吧？” 自从来培训，无论是上课的纪律还是对培训知识的领会，她都是被老师频繁表扬的那个，她可不想在培训快结束的时候来一场迟到，打破她保持了将近一个月的优质人才的人设。 高如海语气轻松，“你放心睡吧，我送你过去肯定不会迟到。” …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匆忙吃过早餐，高如海就送乔雨薇回了招待所，而程萍和闫晓琳则要赶早到医院里去拿药。 要在以往，高家人凡是到军区医院，都要十分客气的朝杨大夫打个招呼。而此时，婆媳两个到了医院，同时都默契的没有提及杨大夫，而是直奔药房取药。 窗口取药的同事已经将人认下了，这次再见到人，看了一眼药方，就问道：“杨大夫又换药方了？” 闫晓琳含糊其次的“嗯”了一声，只等着她把药开好就要回家去了。 却不想两人刚提上了药，就在一楼碰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陆文清。 程萍自然知道前不久陆文清就被调到军区医院的事情，此时双方撞上，见陆文清特别礼貌的跟自己打招呼，程萍就笑问道：“刚调到新环境，感觉怎么样？” 陆文清谦虚道：“还在适应中，好在同事都很不错，我们相处的也比较愉快。”说完，看见闫晓琳手里提着药包，问道：“晓琳姐又来取药了。” 闫晓琳点头道：“是啊。”又道：“你调到城里就方便多了，改天记得来家里吃饭，我记得你好久都没有来家里过了吧？” 陆文清笑道：“最近实在太忙了，等我忙过这段时间肯定到家里去看望叔叔和阿姨。” 双方打过招呼，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就此分了手。 陆文清急着去处理病患，闫晓琳婆媳两个则忙着回家去熬药。 陆文清忙完手头的事情，一看手表，时间简直过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她到食堂去吃饭，跟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就碰上了她妈杨大夫。 两人现在虽然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科室供职，但因为岗位、身份上的不同，忙起来的时候见面还真是少之又少。每天只能趁着吃饭的时候说几句话了。 陆文清闲聊之际，突然想起来问道：“你早上又给晓琳姐开药了？” 杨大夫听着一愣，“没有啊，上周才看过，没那么快的。” 陆文清纳闷道：“可我今早看见她和程萍阿姨了，看着像是刚取完的药的样子。” 陆文清说完其实自己也就明白了，闫晓林大概是换大夫了，只是在盐城还有谁比她妈更专业呢？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她妈杨大夫自然心里也是清楚的，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继续吃起了饭。 下午上班的时候，杨大夫往诊室走，路过取药窗口的时候，突然就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瞬，还是转了方向。 她走到取药窗口，里面一个小姑娘刚换好衣服坐下来，一看见是她，立刻就站起来问道：“杨大夫，您有什么事吗？” 杨大夫语气和蔼道：“小冯，你帮我查一下闫晓琳的取药记录。” “闫晓琳啊？”叫小冯的姑娘明显记得这个名字，立刻就到桌边的登记册子上去翻找，边翻边道：“我记得这个患者今天早上刚来取过药……哦，找到了。” 小冯扬起脸对杨大夫道：“是这个患者没错，她这个月一共来取过两次药，相隔时间还挺近的，早上来时我还问她是不是您给换药方了呢。” “今天的药方找出来给我看一下吧。” “您稍等。” 小冯立刻又去翻找药方。他们药房向来有规定，凡是来取药的，都要留存药方备案。早上来取药的人比较多，小冯找时耽误了两分钟，最终从一沓子药方里翻找出了闫晓琳那一张，她拿起来给杨大夫递过去的时候，顺势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上面没有杨大夫的签名，顿时明白过来，估计她是早上匆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才来补签名的。 杨大夫从小冯手里接过方子，仔细看了起来。大家都是同行，她将方子来回看了两遍，便已经看懂了开方人的意图。 但她却是不以为然的，因为这人治疗的路数明显是跟自己一脉相承的，但她试了这么多年都不见效果，对方再能耐也休想将这病治出花来。 杨大夫心里笃定后，便将药方原还了回去。她心道，这药方除了治不好病倒也没什么其他害处，姑且就让她们去试吧。求医问药毕竟是病人的权利嘛。 小冯见她只是看了一遍，并没有补签名字就还给了自己，她心里纳闷，想要询问，却不料对方早就已经抬步走了。 想了想，她便也算了。杨大夫是专家，平时看着对谁都很温和的样子，可真要遇到事到底还是有脾气的。没签名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 再说闫晓琳婆媳两个回到家里，就亲自熬起了药，红姨一看，连忙道：“哎哟，这种事情怎么好劳动你们，还是我来吧。” 闫晓琳道：“不用，这火候啥的乔阿姨都是特的交代过的，还是我自己看着的好。”她此时看这些药就像是仙药似的，不想让任何人动。 第97章 过生日 红姨听了，虽不再上前帮忙，但也没有立刻离开。她周全道：“索性这会儿没什么事情，既然注意事项这么多，我在边上也看着学学，万一到时候你们被啥事绊住了脚，我也能立刻就顶上去。” 这次闫晓琳再没有说拒绝的话。事实上，红姨这话说得算是十分漂亮了。吃药煎药是个长期的事情，闫晓琳过两天得上班，程萍又是个常年不进厨房的性子，再金贵的药这两天的热心劲儿过了，还是得交到自己的手里。 这会儿红姨索性就由着她们去了。 于是，厨房里陷入了一副诡秘的场景。三个人沉默的盯着火炉上的那一罐药，眼看着它开始冒热气，谁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好在不多时，乔妈信步走了进来，看到这幅场面，觉得她们也太过重视了。于是道：“就照着平常的样子煎就好了，也不必这样太过担心。” 药其实就只是普通的药，她每次开药方之前，都会这样不厌其烦的嘱咐患者一番，有的人听进去了，自然照做，有的人觉得无所谓，转眼就忘了，忙起来甚至将药罐子放到火炉上转身就走了，等想起来早就熬干了。 程萍此时看乔妈，怎么看怎么感激，看她进来，红姨还没有开口，她已问道：“亲家，你休息好了？想找什么？” 乔妈道：“老是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我随便走走。” 程萍立刻就抱歉起来，原来是无聊了啊，都怪自己，一颗心都在那药上，忽略了亲家的感受。 她立刻道：“既然有晓琳和红姨在，想必也不用我在这儿了。这样，我带你出去唠唠嗑，散散心。雨薇这段时间都在城里培训，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多呆几天，如海也没啥事，让他每天都接雨薇回来吃晚饭好了，毕竟家里啥都有。” 她边说边虚挽着乔妈往出走，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心道，是啊，这样人全家全的日子确实舒心，老二家两口子要真能一直留在城里就好了。 但此时也只是想想，还没影儿的事情也无法跟人说。 要是有经验，每天下午的军区大院里你会发现也是热闹非凡的，尤其是小花园、凉亭等这些地方的周围。 打牌的、纯唠嗑的，都是分成一个个的小群体聚在一起。她们也不喧哗，所以并不会影响到旁人。 程萍带着乔妈加入的时候，一众人各干各的事，场面一片和谐。 最先有跟程萍相熟的几个人一看到她们就笑呵呵站起来打招呼。 “有些日子都没有见过你了，我们还想着你是不是生病了，想要一块儿到家里去看看你呢。” 程萍摆手道：“倒也不是病了，就是家里琐事多，没时间出来。” 有人注意到乔妈，问道：“这位是？” “是我亲家。”程萍郑重的将乔妈介绍给众人，并道：“我这亲家本事可大了，还是个大夫呢。” 能在这里遛弯儿消磨时间的，大体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的，一类则是年龄到了，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 而能跟程萍说到一块儿的，肯定多数都是当了半辈子家庭妇女的。这些人一听乔妈还是个大夫，顿时就心生敬佩。有人打听道：“在哪个医院高就啊？” 乔妈道：“哪里谈得上高就，我就是个乡下来的赤脚医生，会一招半式的罢了。” 众人听了还来不及做何想，程萍首先就不愿意了，她觉得乔妈太过谦虚，于是道：“我这亲家就是太谦虚了。你们不知道，她是专看妇科的，还能把把脉就能知道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呢。” 众人听着顿时就惊讶起来，看乔妈的眼神也从无所谓变成了打量审视。 乔妈看着赶紧道：“亲家，这话可不要再说了。现在讲究计划生育，就连医院都开始禁止透露胎儿性别了，要是有人将来真因此找上我，我说不准还要犯杀孽的。” 程萍只顾着夸，这会儿被乔妈一提醒，顿时就反应了过来，是啊，要真是有人因此上门来求诊，这不是为难人家，给人家出难题么。 她赶紧找补道：“咱们几个都是自己人，这话我也只跟你们说说，你们可得答应我，千万不要再往外面传了。” 几人自然点头满口答应。 可这事用脚底板想，都知道一旦说出了口，总会传出去的。 好在乔妈对此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在驻地的时候，自从李桂芬真的生下了男孩儿之后，原先持观望态度的人都开始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起来，她们不仅在家属院里面传，还在和其他家属院的人，甚至是亲朋好友闲谈间也将这事当做奇事给宣传了出去。 所以近一段时间，上门来找她看诊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乔妈也不怵，她从医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 因着她这一身本事，她很快就加入到了程萍这一批人的小团体里，一边听她们说起身边的闲事，听完了又拣些自己行医时碰到的奇人奇事也说给她们听。 所谓术业有专攻，一下午的时间，大家的聊天话题基本都是围绕着女人孩子展开的。 到了最后回家的时候，双方都还有些意犹未尽。程萍趁机道：“索性你就多住几天，跟大家多相处相处。” 乔妈笑道：“就是要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程萍立刻道。 乔雨薇最近几乎都不跟徐永明等人出去了，往常经常有人看见他们饭后结伴到附近去逛街，可自从她对象来接开始，甚至就连食堂也甚少再见到乔雨薇的身影。 渐渐的有人就开始往外传闲话。 “咱们这么多人呢，怎么就她能天天晚上不回来，这是谁开的特权？” 有人答：“啥特权？人家早就结婚了，你要是不服气也结一个试试，保准培训老师也不会强制要求你必须统一住宿。” 那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被这人噎了一下，顿了顿，又道：“结婚怎么了？就他们这天天出去住招待所，浪费钱不说，也太不害臊了。” 听到这儿，徐永明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斜斜瞥了那人一眼，说道：“住什么招待所，人家雨薇可是司令家的儿媳妇，人家是正经回家住军区大院去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人倒吸了口冷气，“啥？司令家的媳妇儿？” 石巧丽也十分意外，“雨薇竟然这么有背景，咋先前没听你说起过？” 徐永明道：“也没人问我啊。” 石巧丽听了，神情愣愣的，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 旁边听到这消息的人还是一脸兴奋，开始使劲儿跟徐永明套近乎，“哥们儿，你仔细说说呗，你这同事真的这么厉害？” 问完又自个儿纳闷道：“平时看着也不像啊。跟司令是一家子，那得是多大的人物，咋可能会是个临时工呢？” 徐永明接收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他也不跟他们强行辩解，而是道：“她对象你们都见过么，我再给你们透露一点儿内幕消息，她对象叫高如海，哥儿们要是消息灵通自去打听吧。” 他说完，一脸傲娇的背着手就要走，走了几步见石巧丽没有跟上，又回过头来叫道：“巧丽，走啊，你想什么呢？” 石巧丽回过神来，连忙紧走几步跟上，道：“没想什么。” 等到离开了人群，她才又试探着问徐永明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该不会是为了给雨薇撑场面瞎编的吧？” 徐永明连忙赌咒发誓道：“骗你是小狗。她对象高如海在我们驻地可出名了，前几年没有结婚的时候可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不仅家世了得，个人能力更是出众，年纪轻轻就是团长，那可是我们那里最年轻的团长了。” 石巧丽听着问道：“他们结婚多长时间了？” 徐永明道：“估计没多长时间吧，雨薇也才是今年上半年来的我们医院，听说之前都在乡下老家呢。” 他说着说着就关不上话匣子了，而他对石巧丽也已经当做是自己正经的女朋友了，因此说话间也不设防线，纯粹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当做笑话讲给石巧丽听，“我们私下还说高团长真是可惜了呢。” 石巧丽疑惑，“什么可惜？” “就是娶的老婆呗。”徐永明道：“当年那么多条件优越的姑娘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可谁能想到最后他竟然娶了个乡下女人当老婆…” 徐永明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又往回找补了一句，“当然，我对乡下人是没有什么偏见的，都是广大的劳动群众嘛。” 石巧丽理解的点了点头，“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照你这样说，他们两个人确实不太相配，这样的结合，想必婚后两个人也过不到一起去吧？” “那就不知道了。”徐永明实话实说，“我们虽然在一个办公室，但雨薇话少，又从来不在办公室说家里的事情。不过，我倒是看过好几次高团长中午到医院里来陪她吃饭。我们医院那些是非大姐为此还打趣过他们呢。” 所以说起来感情竟然还不错吗？怎么可能？ 徐永明自顾自的说到这里，就不打算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他改而说起培训结束后两个人的关系的存续问题。但他接连说了好几句，石巧丽都接的不冷不热的，这让他也有些泄气了。 真是搞不明白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刚开始暧昧的那几天，两人只要一对视就会脸红，可这才过了几天，他就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了。 一连这样折腾了几天，培训终于结束了。结业考结束后，大家都打算趁着这两天假期在城里最后再逛一逛，好好享受享受生活，再回去上班也不迟。 高如海却跟乔雨薇商量道：“妈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能不能直接跟单位上请几天假，在家里住几天再回去。” 乔雨薇道：“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周科长会不会同意。”毕竟他们进城培训了这么长时间，院里可是等着他们回去做汇报的。 两人回去的路上思考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以工作为重，乔雨薇先回去上班，等到了医院再寻机跟院里提请假的事情。好歹要把程萍过生日这天的假给请出来。 闫晓琳睡到半夜，睡梦中突然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底升起，十分熨帖。 她感受了一会儿，突然从梦中惊醒。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仔细感受，脚底的暖意却像是还在似的。 她试探着将脚伸向丈夫的小腿处，平时要是这样做，丈夫保准要被冰的从梦中跳起来，可此时，旁边的人仍睡得一无所觉。 而闫晓琳，以前将脚伸过去，她立刻就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上的温度，此时这感受却没那么明显了。 她于是试探着将手伸进被窝里，往自己的双脚摸去。 老天！她的脚竟然是热的。 她已经记不清是多长时间以前了，自从一场大病后，她伤了元气，即使是在最温暖的被窝里，她的脚也从来没有暖的这么热过。 以前她一觉睡醒，双脚总是冰凉冰凉的。就算是电褥子也无法暖热，这还是第一回，她能感受到脚上的温度。 闫晓琳顾不上是在夜深人静的半夜，她兴奋的将旁边熟睡的丈夫叫醒，告诉他，“乔阿姨开的药果然见效了。” 高如山睡得正熟，此时莫名被叫醒，又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应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妻子说的是什么事。 “怎么可能？你才吃了几天？”他先是不以为然，说完又想到说的这样直白会不会打击到她。两人最近一直不太和睦，好不容易妻子的注意力从侄子的事情上转移到了调养身体的事上，要是因此让她大失所望，估计自己又会被迁怒。 于是又委婉道：“你也别着急，多吃几天保不准真会见效呢。” 闫晓琳不听他说，直接把脚伸过去，“不信你摸。” 高如山搞不明白她这是唱哪出，犹豫着将右手附到了她的脚背上。 肌肤与肌肤相接触，高如山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妻子，说道：“怎么是热的？” 说完，又去摸另一只脚，“也是热的？” 闫晓琳被他这个傻样子逗笑了。斜睨他一眼，嗔怪道：“叫你先前不信我。” “哎呀，老婆，见谅见谅。”高如山凑过去将人搂在怀里哄道：“我实在是没想到啊。杨大夫看了那么多年都没什么效果，可你吃乔姨的药才几天，难道真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闫晓琳也不是真的怪他，此时安心依偎在丈夫怀中，等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她轻声道：“我宁愿相信这就是灵丹妙药。”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高如山说啥都先依着她。 过了一会儿又迟疑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杨大夫看了这么多年刚好到有效果的时候了，乔姨正好赶到这个节骨眼儿上……” 高如山话没说完，直接就挨了妻子一记胳膊肘。 “高如山，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我这才开始见效呢，你就要干这种媒人扔过墙的事情。” 高如山见妻子误会，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闫晓琳却没耐心接着听下去，她严肃道：“世上大夫那么多，偏就乔姨运气好？先前咱们也私下问过不少偏方，怎么那些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确实是我说错了。”高如山见妻子动了气，立刻就道起了歉，“我不应该怀疑乔姨的医术。” 闫晓琳道：“我爸从前就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夫妻两个絮絮叨叨了半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第二天又按时按点的起床。 高如山脸上还残留着没有休息好的疲惫，闫晓琳却是一脸的神清气爽。 程萍在餐厅看到她时，见她一脸的红光满面，不禁道：“昨晚睡得很好？” 闫晓琳叫了一声“妈”，凑近她轻声道：“见效了。” “什么？” “乔姨的药啊。”闫晓琳将昨晚的状况原样跟程萍描述了一遍，程萍听罢，简直要喜极而泣。 “这真是…真是祖宗保佑啊。”程萍立刻就想双手合十去拜。 闫晓琳则道：“妈，要好好感谢乔姨才是啊。” “对对对，是要好好感谢她。”程萍说着就到厨房里去叫红姨，“中午别做饭了，咱们到外面大饭店里去吃饭，可得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闫晓琳听了又立刻阻止道：“妈，今天还是算了吧，如海和雨薇也不在，不如等过两天，过两天你过生日，雨薇他们肯定会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出去吃饭。” “是我糊涂了，怎么把他们给忘了。”程萍道：“就听你的，到时看雨薇想吃什么，咱们可得找个好点的地方。” 闫晓琳给她吃定心丸，“您放心吧，我来安排，肯定会让大家满意的。” 婆媳两人说着话，恰逢乔妈从楼上下来吃早餐，程萍逮着人又是一顿感谢，于是很快高建国也知道了。 乔妈在高家的这些日子，实际上还真不是整天吃喝聊天，她每天都会指导着闫晓琳做一些有利于恢复的运动，再教给高如山一些按摩手法，让他每天晚上给闫晓琳做腹部按摩。 大概率就是这样双效合一，才有了今日的明显效果。 相比于高家人的惊喜，乔妈听完后淡定笑道：“我估摸着这一两天是该有些效果了。既然这样，这药方你继续吃着，将这个月的疗程吃完，我再视情况给你变方子。” 闫晓琳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 … 驻地家属院，乔雨薇早起给他爸做了早餐后，就和高如海一起结伴出门了。 两人在半路上分道一个去了团部，一个则去了医院。 乔雨薇回医院已有几天了，因为是带着培训任务出去的，此次回来的第一天，院里就安排她和徐永明做了培训交流。 那可是当着全院医护的面，站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发的言。用袁敏的话来说，就是狠狠出了一回风头。 从此之后，全医院人的记忆里增加了两个怎么都无法忘掉的名字，乔雨薇和徐永明。 不过话说回来，乔雨薇其实早就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了，所以这次最有成就感的反而是徐永明。 自从做完了发言交流，他每天上班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早就一改之前偷奸摸鱼的样子了。 周科长对此很是满意，曾私下将两人叫到办公室交代，“你们两个好好干，莫要让我失望，以后院里机会多的是，你们年轻，要真碰到好机会，院里肯定会最先考虑你们的。” 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也会大力支持你们两个。” 徐永明激动的涨红了脸，身体站的笔直，大声保证道：“科长放心，我们肯*定努力工作，给咱们部门争光。” 乔雨薇便趁着周京立心情好，趁机将自己要请假的事情说了。 周京立听罢，沉吟道：“科里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家里人过生日，这个假肯定是要给你准的，不过你手头要是有事得跟其他同事交接好。” 乔雨薇道：“这是肯定的，我培训了这么长时间，刚回来也没多长时间，手头上的事情也没多少，交接应该费不了多长时间。” 这时，徐永明就自告奋勇道：“科长，要不雨薇请假的这段时间，她手里的工作我暂时接过来吧。” 他这话说完，周京立和乔雨薇同时看向他，两人眼里都透出了不可思议来。 徐永明主动要工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京立在惊讶过后，转而高兴起来，在他看来，徐永明之所以干劲儿这么足，都是因为自己先前的激励。 他上前一步，大力的拍了拍徐永明的肩膀，表扬道：“好样的，年轻人嘛，就应该勇于承担表现。好，雨薇，你一会儿就跟永明做一下交接。” 看到周京立毫不吝啬的表现出了对自己的满意。徐永明心里高兴极了，当着周京立的面，他对乔雨薇说道：“乔干事，你放心，你这边的工作我肯定给你干好，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乔雨薇知道他说的是客气话，于是也客气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肯帮我的忙，应该是我说谢谢，更何况，我相信徐干事的能力，又怎么会担心你干不好呢？” 两人相互吹捧着出了办公室，乔雨薇迅速就跟徐永明做了交接。 她手头确实没多少事情。除了写稿的工作，每周一的板报任务早在她培训前就已经交给姚玉梅去干了，至今还仍在她手里。既然乔雨薇要请假，这项工作肯定一时半会儿她是交不出去了。 等周京立批了假条，乔雨薇就直接回家了。到家时高如海还没有下班，乔雨薇就自己做起晚饭来。 等到晚饭快做好时，乔爸和高如海就一同回来了。 “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了。”乔雨薇听到动静，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外面两人高声答应着进了客厅。 等饭上桌，三个人边吃边说起了明天要做的事情。 其实就是赶早进城给程萍过生日。 按照之前电话里的安排，他们三人明天最好赶在中午到家，因为中午的时候，闫晓琳在大饭店定了包间，一家人要到饭店吃饭，同时庆祝程萍生日快乐。 乔爸一门心思都在吃饭上，闻言道：“你们咋安排我就咋执行。” 乔雨薇直接略过了他，看向高如海，“我之前给你妈准备的礼物你觉得咋样？”要是不行，恐怕明天进城后先得跑一趟百货商场了。 “挺好的。”高如海道。送礼重在心意，像他妈这样的首饰买的再多，多数也只能放在衣帽间里吃灰，因为她对首饰的欲望真的很低。 而乔雨薇回来之前就已经给程萍选好了生日礼物，一对做工精巧的珍珠耳坠子，狠狠花了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但她能想象到，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戴出来肯定会很好看的。 听见高如海说行，乔雨薇便也随他的心意，当即就决定明天就送这个耳坠子好了。 次日一早，高如海开车载着乔雨薇和乔爸两人赶早进城，十二点前便到家了。 高如海等人在院子里下了车，人还没有进屋子，就听见里面已经传出来一阵欢声笑语。 乔雨薇和他对视一眼，道：“听着很是热闹。” 几人走了进去，发现大家此时都聚在客厅里。 除了高家一家人，里面坐着的还有杨大夫和陆文清。 陆文清正和闫晓琳说着什么，听见客厅这边的动静，扭头看过来，在看到乔雨薇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其他人这时也发现了他们，程萍立刻站了起来，朝他们迎过来。 乔雨薇叫了声“妈”，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哎，妈谢谢你。”说罢又笑着问候乔爸，“一路上还好吧，就是个小生日，都是孩子们瞎闹，还劳您特意跑这一趟。” 程萍说着客气话，手上却亲昵的牵着乔雨薇往沙发上去，对自己的儿子反倒只是看了一眼。 乔雨薇走过去，发现她妈一直和程萍坐在左侧面的沙发上，大概自己进来那会儿两人就一直在一起说话。此时，沙发上再加一个自己，沙发立刻显得有些拥挤了。 但还好，能坐下，不像高如海，此时红姨直接给他递过来一个小板凳。 高如海将小板凳放在地上，先跟高建国打了招呼。也许因为今天是妻子的生日，高建国脸上难得的带了两分笑意。 他朝高如海“嗯”了一声，就和乔爸说话去了。 乔雨薇则从程萍的话里，得知杨大夫和陆文清一早就来了，杨大夫送了礼物就想离开，陆文清却过意不去，说是想留下来给程萍过生日。 乔雨薇听着不禁看了一眼陆文清，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高建国终于发话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大家就走吧。” 饭店高如山夫妻俩早已经准备好。像高家这样的门户，家里人不缺到饭店吃饭的机会，但像这样全家一大家子凑齐出去吃饭，一年到头也只是偶尔一次。 众人都觉得很新鲜，便将这笑容挂在了脸上。 往出走的时候，程萍因为要招呼人，乔雨薇挽着乔妈，就和其他人拉开了些距离。 乔妈看着他们这一大家子，轻声道：“你瞧出什么不一样没有？” 乔雨薇看了她妈一眼，道：“这一大家子看着热闹，可总少了一丝活泼的气氛。”而这活泼的气氛正是孩子带来的。 像这样家里过大事的日子，乔雨薇小时候见得不少，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大人们笑呵呵彼此寒暄闲聊的场景，热闹的场面里面必有小孩子们的点缀，他们可能不太听话，但他们的嬉笑打闹总能给温馨的气氛增添一些生动之色。 可高家，大人们确实看着富贵而又热闹，但大人出行身边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再联想到高如山这几年在孩子上的无奈，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圆满。 乔雨薇问乔妈，“大嫂吃药吃的咋样了？” 乔妈道：“已经开始有所好转了。” 乔雨薇虽然先前就知道她妈既然说了没问题，肯定就是有办法的，但此时听到这话，难免还是有些小激动。 这时，高如欣从她身边跑过，乔雨薇拉着她小声问道：“球球呢？怎么没来？”难道是已经被送走了？ 高如欣道：“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了，估计在上幼儿园吧。”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对家里的事情一概不了解，今天没有看到球球和堂哥，虽说心里也有些纳闷，但很快也就忘记了。 众人上车去饭店，高如山和高如海都开了车，最后要是还有坐不下的，就可以去坐高建国那辆车。 高建国平时不会自己开车，他出远门家里是雇了司机的。 陆文清和闫晓琳一路走出去，顺势就想上高如海的车，闫晓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笑道：“妹子，你坐我们那车吧，如海这车刚从驻地开回来，大概洗都没来的及洗呢。” 陆文清眉头皱了皱，想要说什么话，这时高如欣已经欢呼着跑了过来，拉开副驾驶室的门，回头对乔雨薇道：“二嫂，你快点，你坐我哥旁边，我跟叔叔阿姨坐后面。” 程萍听见了，道：“如欣，你跟我们过去坐，不要挤着你二嫂他们了。” 高如欣不愿意，“才不要，我就要坐二哥的车。”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年纪又小，高建国对她远不如对两个儿子严厉，但高如欣自从懂事起，还是怕他，平时要是没什么事，见了都得绕道走。 今天这么高兴地日子，她要是跟她爸坐到一起，肯定是啥话都不敢说，呼吸一口都怕呼吸错了，这么憋屈的日子，她才不要呢。 乔雨薇上车前回头对程萍道：“没事，就让如欣跟我们坐吧。” 陆文清亲眼看了这一幕，才朝闫晓琳尴尬的笑了一下，转头上了闫晓琳他们的车。 锦江大饭店是盐城唯一一座四星级大饭店，店的历史要延伸到几十年前去，后来因故关闭了好多年，直到七十年代末的时候，店面重新选址装修又开了业。 但也只是发展了短短几年，如今已算是盐城酒店行业里的龙头老大了。 高如海在包厢里坐定，轻声跟乔雨薇道：“老板有海外关系，刚开业那几年差点又倒闭了，还让我跟大哥在里面入股呢。这几年政策一变，眼看着是缓过来了。” 乔雨薇听着眼睛一亮，“你入了多少股？”像这样的饭店，要真的入了股，如今肯定是要坐等致富了。 高如海一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遗憾，我当时对做生意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就没搭理他。” 乔雨薇一阵失望，忍不住替他可惜起来，真是没有生意头脑啊。高如海看的发笑，又浇了一瓢凉水，“大哥面皮薄，那会儿扛不住老板的游说，好像掏了点钱，后来还被大嫂狠狠说了一顿呢。” 看来还是高如山的财运比较好，现在大嫂的嘴恐怕都要笑的合不拢了吧。 两口子插科打诨，一直凑在一起说小话，陆文清时不时的就往他们这边看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闫晓琳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这眉眼官司，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先前她对陆文清的印象还不错，可好好一个姑娘，何苦要生出这种插足别人家庭的心思来呢？自己也是结了婚的，试想一下，自家的小家旁要是时时刻刻有这么一个人窥伺，她也是要不舒服的。 可今天毕竟是程萍的生日，她总不能眼看着因为一半个人的事搞砸今天的宴席。于是她只能热情的招呼陆文清喝茶吃菜转移她的注意力。 包厢里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正是好不热闹的时候，包厢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球球突然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开始叫人，边叫人边跑到程萍跟前去撒娇。 程萍抱着他，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他们都以为今天是看不到这个孩子了。 这时，高如凯从门里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进门就道：“大伯、伯母，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程萍先是笑着的，此时去看高如凯，发现他进来后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待看清面容，她的笑容就有些凝滞起来。 高建国也是瞬间就变了眼色。 乔雨薇敏感的发现气氛不对起来，手肘碰了一下，轻声问高如海，“谁呀？” “前妻。”高如海轻声说了这两个字，乔雨薇顿时就露出吃惊的表情。 这时，不请自来的女人已经自顾自的走到了桌前，道：“阿姨，祝您生日快乐啊。”她指了指高如凯提着的蛋糕，道：“这个蛋糕是我特意买给您的，感谢您这么多年替我照顾球球。” 程萍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闫晓琳更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都听如凯说了，因为球球的事情你们竟然还开过好几次家庭会议，我当时还跟如凯说呢，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儿子是我生的，总不能在别人家放几天，就突然变成别人家的了吧。” 闫晓琳再也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有没有良心了？” 她不是个擅长吵架的性格，但此时听了这些话，根本难以忍住气愤之情。什么叫放了几天，孩子可是从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抱过来了，她当亲妈的现如今这样说，难道以为孩子真的有那么好带么？ 听着闫晓琳的质问，女人还待开口，高如凯连忙阻止，“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别扫大家的性。” 气氛凝滞一瞬，高建国这时终于发话了。他招手将球球叫过去，抱进怀里，问高如凯道：“你爸妈什么时候上来？” 高如凯恭敬道：“原先说的就是这个月，不过前几天又拍了电报来，说家里还有活儿没有干完，可能得迟上几天。” “嗯。”高建国点了点头，又道：“孩子的事我们尊重你们当父母的意见，可你也要顾及你爸妈的意思。在他们上来之前，球球不能往其他地方带。” 这怎么行？女人突然就变了脸色，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高如凯就已经答应道：“我知道了，您放心。” 这等于是一锤定音了。 高建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就道：“好了，你们该忙的就去忙吧。” 这是丝毫不想留他们吃饭的意思了。高如凯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僵了一瞬，才招手叫球球，“跟爸爸走了，别打扰爷爷吃饭。” 小孩子却看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只知道自己刚来，有这么一大桌好吃的，肯定不能轻易就走的。 于是他使劲儿往高建国的怀里一缩，道：“我不去，我要跟爷爷在一起。” 高如凯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正一脸为难事，高如山站了起来，他走过来拍了拍高如凯的肩膀，道：“就让球球跟我们吃顿饭吧，你也看到了，今天是妈的生日，难得让她高兴一回。” 又保证道：“你放心，等吃完了饭，我亲自开车给你把孩子送回去。” 他揽着他的肩膀，边走边说，就将人送到了包厢外面，连带着高如凯的前妻也跟了出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高如凯只能妥协。 等高如山重新回了包厢，他才想起来蛋糕还在自己手上呢。可此时哪里再好意思进去，只好招手叫了个服务员，将蛋糕先交给她保管，又嘱咐等里面的人吃完饭出来了在将蛋糕送过去。 服务员不疑有他，只让他做了个简单登记就答应了。 高如凯沉着脸往酒店外面走，一回头见前妻还有些不甘心的站在原地，于是又气又无奈道：“还不走，你今天可是害惨我了。” 明明来的时候说好是要感谢的，可没想到感谢变成了挑衅，这让人家一大家子以后怎么想自己，又怎么想球球。 他前妻却丝毫不顾及他的想法，只道：“当初咱们离婚，多少也是拜他们所赐，要不是他们主张将你爸妈接过来，咱俩怎么至于走到这一步，现在又来跟我争孩子，真是好笑，那可是我亲生的，他们怎么可能霸占了去？” 高如凯听不得她这样的胡言乱语，又不想徒劳反驳，便只道：“你别多想了，我既然答应过你的事肯定会办到的。” 他前妻嘲讽道：“希望如此。” 包厢里，虽然人已经走了，但已经被破坏了的气氛再怎么也回不到高潮了。 一顿饭吃完后，众人也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意思，便直接回了家。 这个时候杨大夫和陆文清便不好再跟着回去了，只好提出了告辞。 高如海和乔雨薇是最后结账出的酒店，临走时，服务员突然跑过来说是要把客人留下来的蛋糕交给他们。 两人一看，可不正是先前高如凯提进来的那个。 “家里没人吃蛋糕，我们就不要了，你们自行处理吧。”乔雨薇道。 服务员有些为难。 乔雨薇又道：“你放心，我们说话算数，无论是你们自己吃还是扔了，我们都不会再追究的。” 服务员听了，只好放他们离开。 路上，乔雨薇道：“都离了婚了，怎么还会想到来挑衅呢，爸妈又不是她正经婆婆。” 高如海无奈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之前还没离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闹得家里不安宁。” 乔雨薇看他这个样子，语气里有无奈，唯独没有惊讶，看来以前的时候，也没少见过这样的场景。 第98章 家里来人 “不要，我要婶婶，我要婶婶…” 乔雨薇和高如海高下楼，就听见了球球的哭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加紧脚步往门口走。 屋门口处，球球正在高如山的怀里哭闹不停，身体扭来扭去的想要往地上扑。 高如山一边使劲儿将他控制在怀里，一边哄道：“你乖，伯伯送你回去找爸爸…” 高如海看见这场面，不忍心道：“哥，要不等明天再送回去吧。” 球球是个聪明孩子，即使在哭闹中，但依旧能判断出来高如海是在为自己说话，于是口中顿时换了说辞，身体扭着想往高如海怀里来，嘴里哭道：“叔叔抱，叔叔抱。” 高如山这时也不忍心，但还是狠心道：“我答应了他爸爸，吃完饭就送回去的，万一晚了，我担心人家会多想。” 乔雨薇不方便插进他们的话题，但听着孩子这么哭，到底不忍心，便道：“要送也不能这样子送回去，要不先哄一哄，等孩子情绪平复了再送回去。” 高如山脸上闪过犹豫之色，还未做决定，闫晓琳的声音就从后面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我来哄吧，他这是闹瞌睡了。” 闫晓琳说完，走上前，从高如山手里将孩子接过去抱进怀里。 球球伏在闫晓琳肩头，双手抱着她的脖子，虽然不哭闹了，但还是带着奶音抽泣不已。 闫晓琳抱着孩子上了楼。程萍站在楼梯口不禁抹眼泪，“都是大人造的孽，却让孩子承受这些。” 乔雨薇劝道：“今天是您的生日，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 程萍道：“其实也没啥不高兴的，人家亲妈要来接，没有硬挡着的道理。” 她说这话其实算是有些想开了。孩子嘛，再疼也是别人的，好在现在儿媳妇晓琳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明显好转的迹象，等不久的将来她真的能怀上个一儿半女，自己也算能瞑目了。 不过，说起这个她又想起了乔妈，“你妈妈在楼上休息？” 乔雨薇点头道：“她有午睡的习惯，我刚才下来时已经睡着了。” 程萍道：“那就让你妈妈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难为她一直尽心尽力的替你大嫂操心。对了，中午的事，也替我解释一下，让她见笑了。” 乔雨薇让她放宽心，“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管啥事，解决了就好。” 球球被闫晓琳抱上楼去后就再没有下来。傍晚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高如山接起来刚说了两句，乔雨薇就听出来对面应该是高如凯。不用说，肯定是打过来问孩子的。 听着电话那头带着气的询问，高如山眉头皱了皱，正准备回答，突然，电话被人从手里拿了过去。 他一回头，惊讶的叫了一声“爸”。 高建国拿着听筒凑近耳边，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如凯啊，你爸妈明天到火车站，你明天早上十一点请个假去接人。” 他说完就将电话挂了。高如海和乔雨薇相互看了一眼，从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惊讶。 才说起二叔二婶来盐城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就要到了，听着倒不是家里的事情真的忙完了，而是被人叫来的，至于叫他们的人，不用猜，肯定是高建国无疑了。 程萍听了老妯娌要进城的消息，脸上并没有显出激动之色，她只是回头平静的吩咐红姨去把房间收拾出来。 红姨按照吩咐做完后过来回话时，多嘴问了一句，“他二叔家两口子在家里该是住不长吧？”再怎么说，作为亲生老子娘，高如凯如今有了自己的房子，肯定是要将人接到自己家里去的。 没得还让自己爹娘住在别人家里的道理。 程萍顿了顿，不报什么希望的说了句“但愿吧。” 这天晚上，球球直接住在了高家。高如凯的电话再也没有追过来。 到了第二天，乔雨薇刚起床，明显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起来。 乔妈这时从房间也出来了，边和乔雨薇下楼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打扫卫生的人？” 她们站在楼梯上，能看见客厅里此时有三个人中年女人正在进行大扫除，而不光是屋里，就连外面院子里，此时也多了好几个人，有人在洒扫院子，有人在做花木修剪，忙的不亦乐乎。 乔雨薇猜测之所以有这样的情景，应该是源于马上就要到了的二叔二婶。 她将心里的猜测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就听见程萍在她们身后说道：“家里还是过年的时候大扫除了一次，最近人多，我想着打扫干净一些，住着也能舒服些。再者，如海他二叔二婶要来了，打扫干净好迎接客人。” 她说着走到乔妈身边，问道：“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吵得你没有休息好吧？” 乔妈笑道：“我在房间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的。人上了年纪瞌睡就少了，你不用顾忌我。”说完，又问道：“如海的二叔二婶是今天到？” 问完见程萍点头，乔妈就道：“既然家里有客人来，那我今天就回去了，要不然都在你这里，该住不下了。” 程萍一听赶紧道：“哎哟，这是怎么说的？家里房间多，你就踏实住着，雨薇这两天有假，肯定要在家里的，你要是走了，这家里的热闹可就要被抽走一半了。” 乔妈还欲说话，程萍又直接拉了她手，诚恳道：“我跟你说个实话吧，原先我想着你在这里，晓琳那边我也放心，可如今咱们两个这么说的来，你要是走了，我跟谁说话去？” “再者，我们家二叔、二弟妹这两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怵这两个，你要是在，他们说话做事到底有个顾忌，你就替我挡挡吧。” 她们两人说话的时候，也不避着乔雨薇。乔雨薇听见程萍这样说，虽说有些意料之中，但看着程萍脸上那不似作假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这么高傲的人竟然还是害怕的人，难道二叔二婶是什么面目可憎的人不成。 程萍说这些话时之所以不避着乔雨薇是因为也有话要嘱咐她。 “你二叔二婶有时候为人处世上有些糊涂，年纪小时也还行，现在年纪大了，就越发过分了，等他们到了，要是言语上跟你有什么冲突，你就避着些，有什么就交给如海他们去应付。” 望着程萍不像是开玩笑的眼神，乔雨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可等到她真正见到这两人的时候，一切就都明白了，程萍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 高如凯将他爸妈接上后，直接回了高家。 一进门，高如凯就道：“我爸妈说很长时间大伯和伯母了，一下火车非要先来看你们。” 高建国见到好几年不见的亲弟弟，平日里习惯性板着的脸上此时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激动。 他左右打量着眼前衣服上打着补丁，但精神还算好的男人道：“好几年没见了，家里都还好吧？” “好好好，都好。”对方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兄弟两个才难掩激动的相对坐了下来。 高建国又细细问起家里的务农情况。兄弟俩一问一答很是和谐。 乔雨薇坐在高如海身边，自从进门随着大家一起打了招呼后，她就再也没有出声打扰过客厅里的叙旧。 此时，她仔细观察第一次见面的二叔二婶，不由心生感慨。 二叔高建军听说是比高建国小五六岁，可如今两个人坐在一处，除了眉眼处有些相像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可比性。 二叔也许是因为务了半辈子农的缘故，面相上看着比高建国还要老上好几岁，此时两人在一起，他不像是弟弟，反而像是哥哥。 再看二婶赵春琴，薄嘴唇吊梢眼，面容上带着沧桑，与保养得宜的程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此时寒暄过后，她先是问起闫晓琳，“老大媳妇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闫晓琳给球球喂苹果的手顿时就是一僵，旁边正在听他爸和二叔说话的高如山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程萍嘴唇抿了抿，道：“正调养着么。” “嗐，你这话都说了好几年了。”赵春琴不以为然道：“照我的意思，还是趁早抱一个吧，那种从人家肚皮里刚出来的，等养大了也不至于认生…” 她话还没有说完，程萍就道：“弟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孩子们都还在呢。”她话里不自觉已经带了几分埋怨。 赵春琴见好就收，她咂巴了两下嘴巴，剩下的话只好咽了回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将目光移向乔雨薇。 “这是老二媳妇？” 乔雨薇不动声色，朝她笑了一下，说了句“二婶好。” 她的出身赵春兰自然是知道的，也许是因为对阶层的天然认同感，她看向乔雨薇时，眼神里没有了挑剔，反而多了两分暖意，“嫂子，老二媳妇一看就是个孝顺的，以后你可要享福了。” 程萍道：“雨薇确实是个好孩子，只要她们以后能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倒是个好婆婆。”赵春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酸，她道：“还是你有福气，年轻的时候不用侍候婆婆，老了老了，跟前又有两个儿媳妇。不像我，一样都没沾上。” 程萍听着脸色顿时就变了。赵春兰却像是毫无所觉般，对乔雨薇道：“你进门迟，家里好多事情你都不了解呢。如凯他奶奶可是我一手侍候到头的，你婆婆可是半点麻烦都没有受过，唉，这人的好命啊都是天生的。” “大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时交通不发达，通信也不发达，等我们接到消息赶回去已经迟了。”程萍叫屈道：“我也是想要尽一些儿媳妇的本分的，可是造化拨弄，半点不由人啊。” 赵春兰勉强道：“我也就是感叹两句，又没说你什么，你也别太较真了。” 程萍被堵的一口气上不来，脸色发青。 她和这个弟妹向来是半点都不对付的，这辈子她就是仗着一个人将婆婆侍候到归了西，借此事拿捏了她一辈子，之前娶大儿媳妇时她当着众人的面胡乱说了一通，此时又原样说给二儿媳听。 更过分的是，不仅当着儿媳妇的面，还当着乔妈的面，这让人家听了，该是怎么想自己啊？ 程萍觉得自己再也忍气吞声不下去了，刚想开口，就听乔雨薇说话了。 “二婶，您的功劳大过天，我是时常听我婆婆说起呢。我也是乡下长大的，我记得那几年家里的庄稼也没多少收成，您再分心出来专门照顾奶奶，家里的吃穿用度怎么办？那几年公婆他们肯定没少给家里寄钱吧？” 赵春兰神色一滞，程萍立刻接道：“可不是？那时候你公公工资也不高，每月发下来三分之二都寄回家里去了。你是没有回去过，咱们老家的房子可都是你公公帮衬着修起来的，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气派了。” “这就对了。”乔雨薇看着赵春兰笑道：“兄弟姐妹相互帮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才能将日子过到人前头去。” 乔雨薇说完这些话，程萍心里的底气是空前的足。她现在终于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些年一直被心虚压着，她怎么就没有明白过来呢，他们是没有侍候过卧床的老人，可经济上的支持是从来都没有断过的。 要不然家里那么气派的房子是哪里来的，别人家挨饿的时候，老二一家不用种地也能吃饱肚子的粮食又是哪里来的？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大家都尽了心，功劳自然也是共同的。 赵春兰一下子对乔雨薇没了喜欢之感，连带着她旁边的乔妈，之前本来听程萍介绍说她是个妇产科大夫，还想着聊几句，可此时，什么心细都没有了。 她扭过头去，半背着乔雨薇，朝闫晓琳的方向伸出了手，“球球，我的乖乖，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躲着闫晓琳怀里的孩子听着她的话，一点过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本能的往闫晓琳怀里缩了缩。 赵春兰自打一进来就给众人下马威，可唯一在自己亲孙子这里吃了鳖。刚进门一看见他们就躲不说，这会儿更是叫都叫不过来。 乔雨薇看着又加*了一把火，“小孩子嘛，都是谁照顾就亲近谁的，二婶你也别着急，等长大了就好了。” 赵春兰心情郁闷，“这都要被人家亲妈带走了，还等什么长大呢。” 可要真要争取抚养权，他们两口子常年在乡下，啥也不懂，又怎么争的过，说到底这事还得有权有势的老大一家出面啊。 赵春兰心里酝酿了好半天的软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想道，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受这气，无论如何，她男人可都是老大的亲弟弟，看着亲弟弟摊上了时，当大哥的还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可她这话想的到底有些草率了。 等到高如凯再次将球球的去留问题摊开在大家面前的时候。 赵春兰两口子对上自己儿子直接就是软的。 当年因为他们两口子的插手，儿子离了婚，从此便也跟他们离了心。这些年孙子一次都不带回去给他们看不说，平日里除了每个月寄回家的钱，他连跟他们说句话都懒得说。 赵春兰不敢明面上全高如凯，高建军也不敢，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老大一家。 见高建国迟迟不开口，高建军急道：“大哥，你到是说句话啊。” 高建国道：“这件事我充分尊重你们一家的意见。”他说着慈爱的看了一眼球球，道：“孩子虽然在我们膝下长大，舍不得归舍不得，但也不能过于越俎代庖。” 闫晓琳听着公公的表态，木着脸没有说话。 自从经过这接二连三的折腾，她心里已经开始认命了，更也许是身体好转给她带来了新的希望。 如今，抛却了占有欲，她只是单纯的心疼孩子，他还这么小，到了陌生的环境要是不习惯怎么办？ 也许是感受到了妻子内心的痛苦，高如山无言的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双手，无声的捏了捏，好似安慰一般，瞬间就让闫晓琳心里好受了许多。 听着高建国的话，高建军道：“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球球可是咱们高家的血脉……” “没人说不是。”高如凯直接打断了他爸的话，“他是我儿子，您的孙子，这是事实，进来无论是他走到哪里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赵春兰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语气里带着祈求，同儿子商量道：“要不然，你把球球给我和你爸带，我们领回老家去带，你以后总是要成家的，等你成了家，我们保证不会让孩子给你舔麻烦的。” “妈，你说什么呢？”高如凯埋怨道。 高家其他人也变了脸色，尤其是闫晓琳，“与其被带回乡下去，还不如跟着亲妈去香港呢。”真不知道这老太太在想什么。 第99章 不称心 高建军一听这话，立刻像是找到了一条新路子，他双手一拍，道：“你妈说的对，听你妈的。” 他突然不害怕跟儿子交流了，相反还邀功似的看向他。在他心里，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设身处地的为儿子着想，他肯定能体谅他们的苦心啊。 “球球给我们带回家去养，以后你成你的家。等儿媳妇进了门，我和你妈也不会上门来打扰你们的。” 他说完不顾在坐众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就将目光转向了高建国。 “大哥，球球跟着我们可不能吃苦，等我们回去时，还是需要你再帮衬帮衬。” 他说的这样理直气壮，高如凯顿时羞红了脸，尤其是面对两个堂兄弟，他恨不得地上现在就裂一个缝，好让他钻进去。 他有心想阻止，可还是赶不上他爸的嘴快。 “我们老两口再苦上几年，以后等球球长大能上学了，我们就来投奔你，大哥，到时候你可不能不管啊。” 高建国还以为他说这话的用意是在敲打自己的儿子，此时便道：“如凯很能干，你就放心吧，以后给你们养老没问题。” 高如凯赶紧接话道：“是啊，爸，大伯说的没错，你就放心吧，我给你们养老的钱还是有的。” 高建军道：“如凯是如凯，你是你，大哥，你该不会是不想管我了吧？” 饶是高建国这般冷俊不禁的人物此时不免也被这种胡搅蛮缠搞出了几分惊讶。 “建军，话不能这么说，你有儿有女，到老了自然该是儿女尽孝心才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建军依旧不罢休，唠唠叨叨又说了几句，闫晓琳这时再也听不下去了，她道：“二叔二婶，你们怕是搞错了，这孩子我和如山继续养大又如何，又不是养不起，可大哥不愿意啊，他宁愿麻烦前妻，也不愿意再麻烦我们。” 她说着看了一眼高如凯，继续说道：“所以啊，就算公公帮衬你们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孩子终究还是要被送走的。 高如凯接收到闫晓琳如此幽怨的眼神，顿时就心虚起来，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叫停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已经得罪了大伯一家，不能再辜负前妻了。 高如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对闫晓琳道：“大嫂，事情都是我的错，你要怨怪就怨怪我爸，不要记恨球球他妈，这么些年她一个人不容易。” 闫晓琳听着讥讽的笑了一声，就扭过了脸去。在她面前做好人，表现的对前妻一份深情有什么用，要是真的那么爱，当年也不至于走到离婚的地步，再者，他们离婚的导火索是自身感情出了问题，二叔二婶又适时添了把火，跟她更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一中午的时间，高如凯一家扯来扯去，还是没有扯清球球的去留问题。 实际上，就算是他爹娘都从老家赶来了，也依旧改不了高如凯铁一般的决心。 下午的时候，程萍跟乔妈和乔雨薇在院子里乘凉，乔雨薇问她道：“今天的谈话没有效果，看来堂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程萍道：“由着他们吧，我们毕竟隔了一层，也懒得再管了。”她是彻底寒了心了，尤其是今天赵春兰一来就揭他们的短处，可见这些年的帮衬全都是白做了。 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可在人家心里还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实在是让人泄气。 此时，她对着她们才肯说出心里的憋屈，“老二家两口子，这些年要是没有我们的帮衬，怕是早就饿死了，可你们看看，越帮越觉得是我们欠他们的。他们这辈子啊，就爱说两件事。” “一件呢，是自己一家侍候着长辈寿终正寝，却绝口不提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哪里来的，另一件，就是他家儿子后继有人的事情，每每来城里，都是将这件事挂在嘴上炫耀。偏偏你公公还说说什么说着无疑，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乔雨薇听见她越说越生气，只好劝道：“索性大家都是好几年才见一次面，在心里生一场气也就罢了。没必要与他们真的计较。” 乔妈也趁机打圆场，“你们家老二两口子我看着都是心直口快之人，啥话都说是因为想着大家都是一家子人，不分彼此罢了。” 程萍被人劝着心里的郁结总算是少了些。 晚饭的时候，她主动提出昨天因是球球闹觉才没有让高如山送回去，今天高如凯要是想领回去就领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自家人都不反对，反而高如凯一家子瞬间有了两个态度。高如凯自是松了一口气，可他爸妈却是急了。 “大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才刚进城，孙子还抱都没有抱过呢，这就要送走？” 乔雨薇看了程萍一眼，见她吃着自己的饭，并不想再理会赵春兰，于是她就笑道：“二婶，堂哥是领回自己家里去，怎么能叫送走呢？再说了，孩子都是谁对他好就亲近谁的，等过两天，肯定也会亲近二叔二婶的。” 赵春兰两口子本来是打算今晚在这里留宿的，但一见儿子和孙子都走了，便也坐不住了，只好跟着一块走。 程萍嘴上不说，脸上的高兴却还是藏不住。走了才好，走了就剩下自家人了，到底是自在了许多。 却说赵春兰两口子跟着儿子回来，两室一厅总共五六十平米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先前在别人家里住着舒服的。 而除了环境上的不舒服，赵春兰还听见了很多年都没有听见过的前儿媳妇的声音。 彼时，她刚从洗手间出来，正想跟儿子抱怨上厕所不习惯时，就听见他正和球球在打电话。 赵春兰神色一紧，问道：“在跟谁打电话？” 球球回头说了一句，“是妈妈。” 高如凯阻止不及时，看着他妈瞬间变了脸色，急忙将人拉进自己的卧室。 刚关上门，赵春兰使劲朝他胳膊上拍了一把，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个女人的电话？” 高如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懒得解释，只道：“你和爸这次上来就好好的谢谢，别管这事了。当着孩子的面，更得注意，不该说的别说。” 赵春兰听着亲生儿子语气里的嫌弃，粗声喘了几口气，又挣扎着问道：“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高如凯道：“早些睡吧。”说完就出去了。 赵春兰扶着墙道：“造孽啊。” 赵春兰两口子走了之后，程萍倒是过了几天的舒坦日子，但很快那两人又回来了，原因是高如凯要亲自送球球和他前妻回上海去。 乔雨薇不由奇怪道：“不是说去香港？” 高如海道：“先回上海，估计还等球球彻底熟悉环境了才能启程。” … 转眼间，就到了乔妈给闫晓琳调方子的时候。 大家心里都很感慨，没想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不知不觉一个月都已经过去了。 闫晓琳更是道：“原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一个月我必定是要数着天数过的，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到了。” 好日子总是越过越快的。 乔妈诊断完后，按照先前说的调整了药方，又确认了闫晓琳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她道：“任何顽疾都需要耐心，得持之以恒的接受治疗，所以你心态要放平稳，严格按照医嘱来，切不可心急。” 闫晓琳点头道：“您放心，要比耐心，再没人能比的过我了。”这些年，她唯一收获的就是耐心。以前那么绝望的时刻都熬过来了，更何况是现在，都已经能够望见尽头了，她自然不会前功尽弃。 房间里，乔雨薇正一脸惊讶的看着高如海：“你说你要调往军区？” “上面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接下来就等着人事任命下来了，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乔雨薇瞬间想到，怪不得他最近经常往城里跑，她还以为他最近是因为会多呢。 “雨薇，我这边是组织任命，没办法拒绝的，等我调走，驻地那边就剩你了…” “你不用担心我。”乔雨薇以为他是担心她一个人，便道：“家里还有我爸妈，就算是有什么事，家属院里还有一大帮邻居呢。” 高如海却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把工作关系调到城里来？” “我？”乔雨薇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也能调动，不过，进不进城的，她之前还真是没有考虑过，此时就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你要是进了城，一时半会儿肯定要忙着熟悉新的岗位，再让你操心我的事情，岂不是强人所难。” “倒没什么为难的，爸妈那边的意思也是两个人最好在一处，咱俩都调动了，岳父岳母肯定也就能跟着住进城里了。不管咋说，城里的环境肯定要比驻地便利的多。” 高如海将调动这事说的稀松平常，乔雨薇此时也明白了，估计这事对他们家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有一点得考虑清楚。 那就是进了城，他们跟高家人见面的机会肯定就多了，到时候两人相敬如宾的状态说不准就瞒不下去了。 乔雨薇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高如海道：“没事，这事急不来，你慢慢考虑好了再说。” 第100章 乔雨林 乔雨薇回去没几天，高如海的调令就下来了。又没几天，整个驻地的角落就都传遍了。 她上班时，相熟的同事见面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听说你要调走了？” 乔雨薇听得莫名其妙。最后袁敏竟然也加入进了好奇八卦的行列。 当她这样问的时候，乔雨薇才忍不住问道：“这都是哪里来的八卦？要调走的是他，怎么又扯上我了？” 袁敏笑道：“你就别保密了。你到这儿来本来是为了随军，现在你们家高团长要走，你肯定要跟他一块走啊，上面都是有这个政策的。” 政策确实有，但层层执行下来，还是会有执行不力的情况不发生。不过以高家的背景来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 乔雨薇却道：“他是已经确定了的，不过我还在考虑中。” 袁敏下意识的以为她是舍不得医院的工作，本来嘛，这眼看着就要转正的节骨眼上了，现在要是走了，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 不过，她还是安慰道：“你要走也是调走，要不让你们家高团长努努力，下一步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正式的工作？” 乔雨薇一听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但也不过多解释，只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 公路上，一辆解放牌卡车正停靠在路边，副驾驶仓车门大开，马小强正斜靠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后面一辆车上，车门一开，乔雨林从车上下来。 他走过来用力在后车厢上砸了两下，马小强一个机灵从座位上弹坐起来，但因用力过猛，额头一下子就碰到了车壁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余光一闪看见乔雨林过来了，他立刻捂着被碰红了的地方跳下车，道：“哥，你醒了？” 这个地界是刚出广东，不凉不热，两人开车开累了，就在路边的车上眯一会儿。 乔雨林道：“睡醒了吗？得走了。” 马小强道：“醒是醒了，可冯名他们不知道为啥还没有回来，一时半会儿咱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他俩干啥去了？” “说是去附近的县城吃饭，我看着离公路口也没几步路，也不知道为啥吃了这么长时间。”马小强说着看了一眼手上的电子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就算是中午饭连了个晚饭也该回来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说笑声由远及近，马小强仔细听了听，道：“可算回来了。” 他往声音来的地方跑了几步，果然就看见冯名和他搭档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不由急道：“快点儿吧，你俩散步呢？” 冯名道：“这就走？我还给你们带了馒头咸菜呢。” 马小强心道，馒头就咸菜？亏你想的出来。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吃的就是这玩意儿。自己个儿带的还没吃完呢，还要买人家的吃。 他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和雨林哥已经吃过了。” 此时他们人已经回来了。马小强就回了自己和乔雨林的那辆车上。 后面冯名看着不由撇嘴，道：“我都买回来了，花了钱的，你不吃好歹也把钱给我啊。” 他搭档在旁边听得很是无语。这人可真是个投机倒把分子，啥钱都想贪，真正是雁过拔毛。 他是厂里新培训出来的司机，自从出师就一直跟着冯名跑长途，先前他还挺尊重他，觉着是前辈，便事事以他为先。可跟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了。 跟他们跑同一条路线的还有乔雨林和马小强那辆车。那两人可真是本事人，听说除了跑车，私下还做小生意，应该还挺赚钱，要不冯名也不至于眼红，一碰上他们就想揩两把油下来。 马小强休息够了，就提议下午这段路由他来开，让乔雨林继续休息。 可乔雨林也休息够了，便坐在副驾驶室里算起账来。 马小强手里握着方向盘，忙里偷闲看了他一眼，问道：“哥，你觉得咱们这趟能赚个多少？” 乔雨林咧嘴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自己买房吗？这次回去就买吧，不够的，咱们下个月再跑几趟也就够了。” 马小强听得直接一个哆嗦，当然，他这是激动的。 “这么多？你确定？” 乔雨林看着他发笑，有这么难以置信吗？这段时间跑下来，他们俨然已经成了整个省城的电子表批发源头。 很多批发商懒的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去拿货，就改从他们这里拿，价钱嘛，肯定比亲自去带货要高些，可架不住方便啊。 那些老板也是会算账的，他们自己去时来回路上的吃喝拉撒等杂七杂八的花费加起来，其实跟现在也差不多，为图省事，还不如直接用这些钱来找他们买，而且品质方面乔雨林已经筛过一遍，他们也是放心的。 马小强跃跃欲试，“这趟出来时，我就听说厂里正在计划分房的事情，这次回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争取。” 厂里自己修得家属院是有补贴的，总体算下来要比外面的房子便宜不少。马小强的愿望就是能在盐城有一趟自己的房子，这下看来愿望马上就要成真了。 乔雨林却道：“你还是再好好考察考察再下决定。我听说市医院的家属楼已经建好了。他们房子多，又没那么多符合要求的职工，院里就想把一部分房子提价卖个外面的人，我打算回去看看他们的房子。” …哥，你也要买？” 乔雨林不置可否。他们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观念，有了钱先买房买院，窝有了才能再想其他。 “行，那我跟着你一块买，咱俩以后做邻居。”马小强兴奋道。 跑长途最累的其实是回程的路。一来，人的疲惫已经达到一个巅峰，二来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能将车开到目的地。 于是各种心理夹杂在一起，最后一程是最难熬，也最折磨人心的。 等卡车终于进了盐城，几人下车后匆匆在路边小饭馆吃了一碗面，就急匆匆的去交货，交完货卡车开回厂里，冯名一刻不停就回家休息去了。 乔雨林却还不能休息，他和马小强回宿舍匆匆洗了把脸，衣裳从头换到尾，然后就夹着皮包出了厂。 这次他们在广州整整采购了一车电子表，按照交货时间，今晚半夜就应该会到盐城，他们得做好接货的准备。 生意越做越大，当初跟他合作愉快的商老板渐渐没办法再一个人全盘拿下他的货了，乔雨林便在便民市场租了个便宜的仓库，专门用来压货。 为了方便联络生意伙伴，乔雨林就在仓库里装了座机。他们到了仓库，马小强刚将电话线重新插好，电话就叮铃铃响了起来。 马小强接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回头就对乔雨林说道：“哥，是商老板。” 乔雨林闻言眉头挑了挑。走过来从马小强手里接过了电话。 刚搭到耳朵边上，电话那头商老板的声音就传来过来，“哎呀，乔老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乔雨林笑道：“我这刚回来，您就知道了？果然在你的地盘上消息就是这么灵通。” 得赖于跟乔雨林的合作，商老板也小小发了一笔才，原来修理电器的店面真正扩到了五间大，如今不仅搞修理，还搞各类电子产品和家电的零售。 商老板笑道：“哪里哪里，是店里的伙计刚才说是好像看到你们进了市场，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我这才试着打个电话过来，没想到一打就打通了。” 乔雨林笑问：“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想给你们接风洗尘了，晚上有没有空赏脸过来一趟？” 乔雨林抱歉道：“晚上有货到，估计得忙，要不改天，改天我亲自做东。” “哎呀，接货就让下面的人去干好了嘛。实话跟你说好了，我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想认识认识你，先前你不在，人家央求了好几次，现在你回来了，好歹给个面子？” 乔雨林听着就有些犹豫，商老板的朋友，肯定都是生意场上的，见见面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能寻到新的商机呢。只是今晚的卸货也是至关重要，他不确定马小强一个人行不行。 “行吧，我这边的事情安顿一下，你说时间地点，到时候我自己过去。” 商老板见他答应了，顿时就笑道：“行，那我可就联络他们了。” 乔雨林挂了电话，就将晚上有应酬的事情跟马小强说了。马小强一听说不定会有新的商机，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哥，你就放心去吧，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他们做生意，一直都是两个人合伙干，此时，乔雨林再不放心，也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将一些细节给他交代了又交代。 乔雨林回来了，自然要跟家里通电话。乔爸乔妈待在家里突然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很是惊喜。 “你啥时候回来的？路上辛不辛苦？” 听着他们的关心，乔雨林心里热热的，一一回答了，又问道：“雨薇呢？周末还上班？” 乔妈道：“雨薇进城去了。如海不是刚调到军区吗？雨薇跟着去给他收拾收拾东西。” 乔雨林一听，心里一动，挂了电话，转头就对马小倩说道：“晚上我找个人来帮你，你就只管卸货，算账方面的事情教给她就行。” 马小强的文化课不好，每次算那些弯弯绕绕的账目他都要打退堂鼓，此时一听，心里不由窃喜，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哥，谁啊，靠谱吗？” 乔雨林道：“我亲妹妹，你说靠不靠谱？” 商老板给的地址是盐城新开的一家夜总会，叫做‘风华正茂’。 乔雨林为表礼貌，将自己传来跑长途的夹克拖了，换了件黑色的长袖衬衫，他头发剪得是寸头，稍微一捯饬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乔雨林进了夜总会，跟招待小妹一说包间名字，对方立刻就笑道：“这个包间的客人确实有交代过的，我领您过去吧。” 一路上，招待小妹朝他瞄了好几眼，乔雨林敏感的感觉到了这眼神，直接朝对方看了过去，招待小妹被当场装包，瞬间就红了脸。 乔雨林却好整以暇的笑问道：“妹妹，我脸上有东西吗？” 对方红着脸，摇了摇头。 乔雨林又问：“那你看我干什么？” 招待小妹嘴里喃喃着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哪里料到这男人竟然这样直白。好看的人大家都喜欢多看两眼，以前来他们这里的客人，要是发现被人关注，第一反应肯定是偷着乐，根本不会这样直接问出口。 眼前这位客人倒像是对自己的好看不自知似的。 眼看要到包厢门口了，乔雨林又看了对方一眼，见她表情羞涩，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事实上，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虽够不上校草的级别，但追求者从小到大都没有断过。这种被人偷看的情形自然也没少经历过。而这次之所以像个愣头青一样露怯，实在是因为到这个年代有些久了。在这里，他一穷二白，要钱没钱，要收拾平时也不咋收拾，自然没有人投来青睐的目光。 乔雨林不好意思的撸了一把寸头，等招待小妹推开包间门，他直接就走了进去。 里面人还不少，商老板一回头就看见乔雨林推门进来，立刻就笑着站起来迎上去。 “哎呦，乔老弟，你可来了。” “不好意思啊，有点事儿，来迟了。”乔雨林说话的功夫就被商老板拉到人群中间去了。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王总，专门做服装生意的，现如今整个盐城的供货都是他家在做。还有这位，朱莉莉，你别看年纪不大，干的事情可不小，她是搞房地产的，刚从香港那边发展过来…” 商老板一口气给他介绍了一遍包间里的所有人，乔雨林听来听去，这些人各个领域都有所涉及，并且在他们各自的领域里成就还不算太低，说白了，就是盐城大大小小的生意，追根溯源取货都得经过他们，整个一个省级分包商。 相比之下，乔雨林发现跟这些人站在一起，自己的底子反而才是最薄的。 他一个个笑着打招呼打过去。有人对他热情，有人则是点头就算，看起来也没怎么走心。 乔雨林不在乎这个，打完招呼就在商老板跟前坐下了。 商老板递给他一杯酒，乔雨林接过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喝着挺好喝，但也具体喝不出来是什么酒。 商老板笑道：“爽快。”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乔雨林趁机瞄了一眼酒瓶，是个洋酒，上面写着花式英文。 这时，朱莉莉朝他看了过来，问道：“乔先生是做电器生意的？我听说一个电风扇从广州运到北方来，价钱上就整整贵了一倍？” 刚才商老板介绍他的时候只说是做电器生意的，朱莉莉这时要搭话，便只能从生意入手。 乔雨林笑道：“一倍太夸张了，有个七成吧。” 七成也不少了，已经可以算是一本万利了。朱莉莉就道：“还是乔先生有生意头脑，转的是轻松钱，不像我，房地产在香港也才发展起来，我就被家里派到内地来投资，结果过来一看，好嘛，人家根本不知道啥叫个房地产。” 乔雨林听出来了，原来这姑娘干的还是个家族企业。他笑道：“社会发展才刚起步，万事开头难嘛，不过我倒是挺看好房地产行业的，你想啊，咱们国家啥最多？可不就是人最多？社会发展了，老百姓挣了钱，第一反应是干啥？当然是买房。这可是自打咱们祖宗被就传下来的观念。” “所以说你这生意三十年内亏不了。” 乔雨林最后总结了一句。朱莉莉听着感兴趣，对他也越发好奇起来。 “这么说你也看好房地产，那有没有兴趣跟我成为同行啊？” 乔雨林道：“我倒是想呢，奈何没有资本啊。”他对自己的经济状况毫不避讳，“现在嘛，我也只能做些小本生意积攒身价了，但愿十年之后我能跨进这个赛场。” 朱莉莉听着“咯咯”笑起来，“你这个人说话还挺有趣的。” 一晚上的时间，朱莉莉大半的时间都在缠着乔雨林聊天，有几个年轻人举着酒杯过来想跟她碰一下，她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乔雨林今晚放下正事不做，可不是专门来跟她一个人聊天的。 经过商老板的介绍，乔雨林锁定了好几个做电器行业相关生意的老板，寻机就过去搭话，寻找合作的机会。 于是朱莉莉跟他说着话，正说到兴头上时，乔雨林就是一个暂停。 “不好意思，我过去打个招呼哈。”亦或者是“不好意思，我过去敬个酒哈。” 等他回来，朱莉莉竟然还在原地坐着等他，次数多了，乔雨林不由心道，这姑娘咋这么实诚呢，看样子不咋适合做房地产啊。 却说便民市场的仓库这边，马小强吃晚饭提前两个小时就过来等着了。 便民市场白天很是热闹，晚上收摊关门后，整个市场就陷入了一片黑漆漆的安静中。放眼望去，只有他们这个仓库的地方还亮着等。 马小强坐在仓库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渗得慌，干脆就进了仓库，大门则半掩了起来。 乔雨薇和高如海开车进了便民市场后，本来以为按照乔雨林描述的方位要找上好一会儿，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最里面唯一的一抹光亮。 “在那儿呢，跟我哥说的位置差不多。” 乔雨薇指挥着高如海将车开了过去。 却说下午那会儿乔雨林给她打电话时，她还在高家帮着红姨做饭呢。一听说乔雨林要自己帮忙，她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 吃完晚饭本来是打算一个人过来，高如海却不放心，直接说是要开车送她来。 两人将车开近仓库处，高如海就按了两声喇叭。 不一会儿，仓库门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马小强正斜靠在椅子上玩游戏机，突然听见两声喇叭声，以为是送货的车到了，急急忙忙跑出来，却看见一男一女正从门前的轿车上下来。 仔细一看，他叫出了声：“是雨薇妹子吧？” “马哥。”乔雨薇挥手跟马小强打招呼，“我哥说让我过来帮忙，他跟你说过了吧？” 何止是说过了，打电话那会儿他就在跟前呢。马小强道：“说过了说过了，妹子，今晚就要辛苦你了。” 乔雨薇道：“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马小强看着离约定卸货的时间还有些久，就招呼人先进仓库里面坐。 两人一前一后进仓库时，马小强这才将高如海认了出来。 仓库简陋，再者这个时间了，也没地方倒两杯茶招待人。* 三人只好干坐着说话打发时间。主要是乔雨薇问他们这段时间的近况，马小强自然是事无巨细的跟她说，就连他们在广州吃的早茶哪家好吃哪家味道一般也说。 一直说到外面再次响起汽车喇叭声，三人这才从仓库里面出来。 乔雨薇自然知道乔雨林除了给机械厂跑长途，还顺便做着自己南货北调的生意。但这生意到底做的咋样，她心里是没有概念的，只道看到这满满一车的电器，她才吃惊起来。 这么多东西，光是本钱就得好几万吧，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马小强、高如海负责跟司机一起往仓库里卸货，乔雨薇则负责数清楚货物数量，数量必须得跟进货单一件不少的对上，才能给司机结路费。 一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所有货物全都进了仓库，马小强才松了一口气，他走过来问正低头算账的乔雨薇道：“妹子，咋样啊？” 乔雨薇写完最后一笔，抬头道：“一件不差，可以结账了。” 于是马小强就去给司机结账，等将人打发走了，乔雨薇才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马小强一听笑道：“本钱都是我跟雨林哥一块凑的，这段时间赚的如今全都搭进这批货里了。而且厂里还有好多人都跟着雨林哥投资做生意呢，他们只投资，等赚了钱，雨林哥再按照当初说好的比例给他们分红。” 乔雨薇心里估算了一下，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直接凑出来这么一车货的本钱吧？要知道这可是电器，这个年代最贵也最紧俏的东西。 自然是凑不够的，马小强又接着道：“我们跟厂家签了合同，现在拿货只付一半货款，等到一个月后再付剩下的一半。” 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得在一个月内将这一库房的货物卖出去。 乔雨薇问：“你们有出货的路子了吗？” 马小强道：“有是有几个，但雨林哥说那几个人也没办法一次性吃下所有的货，所以还得寻找新的合作伙伴。雨林哥今晚就是去办这件事去了。” 等到仓库事全部了解，马小强锁好了仓库门，又确认了好几遍，几人才离开。 马小强本来是打算步行回厂里的。厂里离便民市场并不近，他少说也得走上一个小时。却没想到乔雨薇直接让他上车，他们送他回去。 马小强不好意思的推脱，奈何架不住乔雨薇的热情，只好上车。 乔雨林半晚上的应酬下来，已经结识了好几位跟他有合作意向的老板，顿时心满意足，深觉自己没有白来。 等到众人散伙的时候，朱莉莉还觉得意犹未尽。 “哎，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呗，说不定以后有好的生意可以互相介绍。” “客气了客气了，主要还是您带着我。”乔雨林说着客气话，熟门熟路的将仓库里座机的电话写给了她。这一晚上跟别人互留联系方式，乔雨林写的全是这个。 看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好多人都在这个点儿回家。乔雨林跟着众人从包间出来的时候，外面走廊里全都是人。 朱莉莉喝的有点多，被旁边路过的人一撞，没经住直往旁边倒去，乔雨林正好走在她斜后方，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小心。” 他将人扶住，才朝旁边撞朱莉莉那人道：“哥们儿，你倒是看着点儿路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道歉的声音是个女声。 乔雨林刚才只是瞥了一眼，下意识以为对方是个男人，听出是个女声后，他抬眼朝对方看去。 等和对方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惊讶不已。 “雨林哥？”高如欣叫道：“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雨林也是一脸纳闷，“这么晚了，你来玩？” 高如欣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几个女生，“跟我同学出来玩的，我们正要回学校呢。” 朱莉莉因为被乔雨林及时扶住，没有倒在地上，此时站稳后，听着乔雨林跟人说话，不由问道：“你熟人啊？” 乔雨林道：“一个小妹妹。” 出了夜总会，乔雨林看高如欣一块儿的都是些女孩子，其中有几个人走路摇摇晃晃，明显是喝的有点多。不由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高如欣这是第一次出来跟同学玩的这么晚，此时看着昏暗的马路，心里也是有点儿打鼓的。见乔雨林嘱咐，才厚着脸皮开口道：“雨林哥，你能不能送送我们，我们学校离这儿不远的。” 她说完，又解释道：“主要是我同学她们喝多了，万一路上遇到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乔雨林本来就担心她们路上的安全问题，闻言没有多想就直接同意了。 朱莉莉开车来的，此时就提出要送他回去。 乔雨林道：“我得送我妹妹回学校，今天就不麻烦了，下回有机会咱们再约。” 朱莉莉从驾驶室里伸头看了一眼等在一边的高如欣，她要是没有看错，刚才在夜总会走廊里那个女孩子好像还挺漂亮的，想到这里她就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乔雨林，道：“好吧，我先走了。” 说完，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高如欣和乔雨林并肩而行。她借着路上的灯光偷偷多看了乔雨林两眼。 以前两人也见过好几面，感觉上没啥特别的。今晚大概是她沾了酒精的缘故，她突然觉得乔雨林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高如欣在心里默默想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好像是发型不一样了。以前他的头发比现在要长，梳了一点儿中分。穿着上也不一样了，以前看着他好像跟自己学校那些男同学没什么区别。可现在，他穿一件黑色衬衫，不笑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高如欣的偷看被乔雨林发现后，他问道：“在看什么？”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晚上被两个女孩子偷看。 之前那个招待小妹还能力理解，可高如欣，乔雨林可不认为她对他是崇拜的眼神。 却不想高如欣笑嘻嘻道：“雨林哥，我怎么突然发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乔雨林听着不经意皱起了眉头，疑惑她是什么意思。 高如欣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好像气质上变的成熟了似的。” 乔雨林大笑：“谢谢夸奖。工作让人长大，又让人衰老。”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高如欣的学校门口。 高如欣和他说了再见，就要进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雨林哥，你明天到我家去吗？” 乔雨林想了想，道：“我刚回来，雨薇这两天也在城里，我是得上门去拜访一趟的。” 高如欣听了，高兴道：“太好了，我明天也回家。”她说罢朝他挥了挥手，“那明天见。” 她说完最后一句，就小跑进了学校，追她同学去了。 乔雨林则直接回厂里睡觉。 第二天一早，马小强起床时才发现乔雨林躺在他的下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昨晚他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害怕吵了乔雨林的觉，马小强下床洗漱时，特意放轻了动作。可等他洗漱回来，乔雨林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床边上穿鞋。 “哥，你咋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睡会儿。”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出出跑车去了，这两天回来的就他们两个。 乔雨林打了个哈欠，穿好鞋后双手往脸上撸了两把，道：“习惯了，今天还有事呢，不睡了。” 他们跑长途的，都是夜伏昼出，天亮了就得赶紧醒来上路，即使回来了，这习惯也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乔雨林端着盆子出去洗漱，回来后嘱咐马小强，“一会儿你吃完早餐，就赶紧到仓库去守着电话。昨晚我联络了好几个对咱们的东西感兴趣的老板，留的都是仓库的电话。从今天开始咱们两班倒在仓库守着电话。” 马小强一听，连忙问道：“真的，哥，你这么快就找好买家了？” “不是买家，只是人家有这个意向。我算过了，不过是商老板这样的人，那些开商场的，开私人家电铺的，到咱们这儿取货比他们从其他途径拿至少便宜一成以上，等过段时间，有咱们比着，没理由那些人舍近求远拿贵的。” “咱们现在的关键就是两点，一是保持稳定的货源，而是尽快将名气打出去。” 马小强知道他说的有理，可真正到了执行的时候就泛起了难。 保持稳定的货源这个他们已经做到了，这次上去，他们跟厂家直接签了一年的供货合同，说好以后依照彼此的情况再增加年限。 但宣传这事，马小强为难道：“我实在给你出不了主意。” 事实上，他想的是买他们东西的人多了，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来买了。 可这话上次跟乔雨林说时，直接就被他否定，理由则是速度太慢了。 此时，乔雨林也难为他，道：“你只管去守电话，要保证不错过任何一个联系货物的电话，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马小强答应着穿了件衣裳就匆匆走了。 他们这些长途司机，最辛苦的就是在路上。现在回来了，厂里给他们放了假，等假放够了，下一趟旅程也就要开始了。 乔雨林将自己收拾妥当，又从床底下拉出两个大提包，提着就出了门。 乔雨薇昨天因为帮乔雨林看货的缘故，等回到家里都快十一点多了。洗漱完后，又跟高如海聊了一会儿天，等睡着的时候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平常的作息时间。 这直接导致今天早上起晚了。 乔雨薇从床上翻起来，发现房间里早就已经没有了高如海的人影。等她从楼上下来，听见餐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这么高兴。” 她心里纳闷着往餐厅去，进去一看才发现多了两个人——乔雨林和高如欣。 “哥。”乔雨薇叫了一声，高兴的走过去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乔雨林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又问：“昨晚给我帮忙累着了？怎么起这么晚？”他伸出左手给乔雨薇看。 乔雨薇发现他手腕上带着一只电子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半。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没有，就是睡的有些晚了。”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红姨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高如海又将一个刚剥好的鸡蛋放进她面前的小餐碟里。 乔雨薇边吃饭便问道：“你怎么换电子表带了？” 之前他说开车需要看时间，就淘了个二手的手表带着，不想现在直接换成了电子表。 乔雨林道：“我就是卖这玩意儿的，当然首先得自己用了。” 乔雨薇明白了，他就是自己给自己代言呗。 吃完了早餐，乔雨林到客厅里将拿来的两个大提包打开。他这次确实是赚到钱了，从广东回来时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女士们都是衣裳、包包、丝巾，男的则是皮带、烟酒。 众人分差不多了，乔雨林最后直接给乔雨薇扔过来一个大袋子，“全是给你的衣裳，广州最时兴的，听说都是香港过来的新款式。” “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雨薇抱着包裹兴冲冲的，就要跑到楼上去试。 高如欣这时吃醋道：“雨林哥，为啥二嫂那么多，我只有一套啊？” 乔雨林笑道：“我买的时候不知道大家的喜好，所以不敢买多了。这样，雨薇那些她又传不了，你挑几套喜欢的拿去穿。过几天我还要去的，回来时再给你带。” 不就是衣裳吗？有的是。 高如欣这才高兴起来，揽着乔雨薇一块上楼试衣服去了。 乔雨林留在高家吃了中午饭，才动身去了仓库。 进去的时候，马小强正趴在桌子上吃饭。瞅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让位置。 “哥，你来了，吃饭了吗？” 乔雨林挥挥手，示意自己不坐，让他继续坐回去吃饭。 又问道：“早上有打电话的没有。” 马小强摇了摇头。 乔雨林道：“别灰心，继续守着。” 他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将码在一起的货物箱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看仓库里的整体环境，说道：“得找一张行军床安装到这里。” 要不然白天黑夜的在这里守着，不睡觉可不行。 马小强应声道：“我回去问问咱厂里的人，他们家里说不定又多余的呢。” 乔雨林却道：“这年头谁家不会无缘无故富裕出来一张床，还是算了，回头我问问我妹夫。” 下午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上门提货的人到了。这些人都是之前跟他们有过合作，已经尝到甜头了的。 有些人是盐城本地的，有些则是专门从周边市县上来的。乔雨林和马小强干起活来不惜力，一趟趟帮着他们将货箱子搬到车上，结了货款等人临走时，又道：“要是卖的好了，记得帮我们多宣传宣传啊。” 对方自然是满口答应的走了。 乔雨林忙里偷闲给乔雨薇打电话说了行军床的事情。傍晚的时候，乔雨薇就和高如海将东西拉在车上送过来了。 乔雨薇心细，不仅送了出来，就连铺的盖的也带过来了。 她看着乔雨林和高如海一块在仓库里安床，不由担心道：“晚上睡这儿会不会太潮了？” 乔雨林道：“没关系，又不长期在这儿睡觉，几个晚上而已，不打紧的。” 等全部收拾妥当后，兄妹两个才又机会坐下来歇口气，闲聊几句。 “对了，我最近想给我这个仓库打打广告，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乔雨薇想都不想的说道：“上电视啊，现在好多人家都有电视机的，肯定能看到。” “上电视价钱太高了。”乔雨林直接否定。他之前自然也是第一反应就想到这个，可一打听才知道，电视台投放广告虽然也是才起步没多久，可一条广告的价格实在太高，光拍摄就得花一笔不小的费用。 见他拒绝，乔雨薇才道：“可惜我们医院的摄像机不外借，要不然借出来我亲自给你拍，能接省好多钱呢。”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途径没有？” “再其他的话…”乔雨薇想了半天，说道：“公交车啊，站牌啊，还有咱们可以在外面贴小广告之类的。” 乔雨林听着不由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公交车上投放广告一来是人流量巨大，二来价钱肯定没有电视台那么贵。 …只是盐城的公交车上我好像还真没见过有投放广告的。” 乔雨薇道：“没事，咱们可以跟公交公司谈，一本万利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不做吧。” 反正她就是做宣传的，只要搞定了投放途径，至于文案，她可以自己写，想要什么就写什么，也能节约不少成本。 高如海听着他们兄妹你一眼我一语的商量事情，他就陪着坐在旁边。等两人说完了，他才提议请乔雨林出去吃饭，就当是给他接风洗尘。 可惜乔雨林现在一心扑在生意上，道：“最近仓库离不了人，要不等改天，等我这些货全部卖出去了，咱们再一起庆祝。” 高如海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乔雨薇为了帮乔雨林做广告，特意打电话回去跟医院多请了两天假。 第二天等公交公司一上班，兄妹两个就一起找了过去。 经人介绍，找到的是公交公司的一个经理，姓闫。乔雨薇听见他们单位人喊他闫经理，于是也跟着这样叫。 等闫经理听完他们的来意，诧异道：“我们公司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乔雨薇笑道：“我们是做家电生意的，现在老百姓社得花钱购置家电的越来越多了，公交车又是老百姓出行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所以我们才想出了这样的宣传方式。” 闫经理沉吟道：“这件事我得请示我们领导才能给你们答复。” 乔雨薇道：“应该的。只是到时候行不行的请麻烦给我们各答复，要是行，价钱咱们都商量。” 两人从公交公司出来。乔雨薇在附近的几条街上转了一圈，突然就来了灵感。 “城中心那两条街，我记得白天人流量一直都很大，咱们要是能把那些街上的橱窗谈下来，也是个不错的广告位。” 乔雨林一听有道理，于是两人又跑到城中心去。 就算要谈，店铺上面也是有选择的。比如饭馆的橱窗墙上要贴电饭锅的广告，卖衣服的店门口要贴洗衣机的广告。 这样才更容易引流。 但是这些店铺跟公交公司一样，他们也都是第一回听到这种投放广告的方式。有些人思想上比较开放，当场就答应下来，并提出了可接受的投放价格。有些人则是犹犹豫豫说自己想要再考虑一下。 乔雨薇兄妹俩也不勉强，反正今天过来，他们抱得态度就是能谈成几家就谈几家。 两人奔波了一天，等回到仓库一盘点，好家伙，手里竟然已经握了十来家店铺的广告位了。只是这些店铺都是自己报的价，价格上自然有高有低。 乔雨薇和乔雨林盘算了一下，直接过滤掉了价格最高的三家店，剩下的就都是可以合作的。 乔雨薇道：“我今晚回去就给你设计海报和广告语，争取我走之前给你送到印刷厂去印。” 争取好了外面的广告位，自己的位置自然也不能错过。 乔雨薇观察了一圈，乔雨林租的这个仓库是个平房，房顶上全都是空的。 她就道：“咱们做个巨形的海报牌子，就焊在你这仓库的房顶上，后面再缀一圈小灯泡，就像夜总会那种，等晚上的时候，周围的等都熄灭了，只有咱们这里的广告牌还有灯光，远处一看可醒目了。” 乔雨薇说的这些，其实就是现代社会晚上随处的可见的东西。因此，乔雨林一听就明白了，他赞同道：“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突然，马小强从仓库里面跑了出来，叫道：“哥，有人打电话找你？” 乔雨林一愣，随即赶紧进去接电话，途中，又问马小强道：“知道是谁的电话吗？” “他说他是什么公交公司的…” 马小强话还没有说完，乔雨林就已经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哦，闫经理啊，您好。” 乔雨林简短的两句问候之后，对面说了什么，随后赶来的乔雨薇没有听清楚，但她看见乔雨林听着对方说话，越听越兴奋。 等他挂了电话，乔雨薇连忙问：“怎么样？公交公司怎么说？” 自然是同意了，还说要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价钱拟一个合同，先签个一年的，一年以后，再按照实际情绪，选择再租或不租。 乔雨薇一听，立刻就道：“一年太短了，最好是两年到三年起步。” 乔雨林道：“这个好说，到时候咱们可以再跟他们争取争取，不过是时间上的妥协罢了。” 乔雨薇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一上楼就开始奋笔疾书起来。就连高如海进来了也没有察觉到。 “你在画什么？”高如海看见地上扔了好几个纸团，她旁边的桌面上更是铺开摆了好像纸，有画过的也有没画过的。 乔雨薇道：“我在画概念图，我哥不是准备投放广告吗？我就想趁这两天赶紧帮他设计出来。” 高如海昨天听她说过，但是听时一回事，看见她开始干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好奇的将乔雨薇画好的几张稿子拿起来一一翻看。 上面是铅笔画出来的，因为还没有上色，只能看出来一个大概的轮廓。高如海发现这些纸稿的右下角都有一行字，有的上面写着‘一稿’后面带着今天的日期，有的写着‘三稿’后面也带着日期。 高如海连续翻看了好几张，渐渐看明白了。乔雨薇应该是已经画了五稿了，她每画完一张就会做一个标记。 高如海虽然对画画设计之类的一窍不通，但是他在部队上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看出来了乔雨薇这样的一套顺序像是专门经过培训似的。 便问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乔雨薇忙着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自己琢磨的。” 她其实也没有撒谎。在现代时，她确实对画画蛮有设计，上大学时有进了学校的画画社团。在自己的作品上标注时间其实是社团里一个学长教给她的。乔雨薇一直沿用至今。 如今她只不过是按照自己做事的习惯，又在日期前面加上了改稿的版数。 乔雨薇的宣传文案早就想好了，但是画画还是破费了些劲，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出来了两张自己比较满意的概念图，再等到上完色，十二点已经过了。 高如海耐心很好，一直坐在她旁边看书，等到听到她起身的动静，他从书里抬起头来问道：“忙完了？” 乔雨薇点头道：“快睡吧。我是想着一鼓作气全部弄完，没想到会连累你也这么晚睡。” 高如海自然是不在乎这个的，等到乔雨薇到卫生间洗漱完了，房间里的灯才被熄灭了。 乔雨薇第二天有马不停蹄的和乔雨林找印刷厂去印刷。 两人碰面的时候，乔雨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那天晚上哦应酬终于见效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一个旁边市里的经销商慕名而来找他提货，一问才知道是他之前在夜总会见过的一个老板介绍过来的。 那人也是大方，直接运走了半个仓库的货。七成的货款也接的痛快，剩下的三成则也是一个月后结。 乔雨林心情很好，“这样看来，说不定咱们的广告还没有放出来，我那一仓库货就卖光了。” 乔雨林笑道：“那可太好了，咱们就留着你下回回来了再用。” 跟印刷厂沟通好了所有细节，乔雨薇这才发下醒来，打算傍晚之前就回驻地去。 乔雨林眼看着她这样来来回回的跑来跑去，不禁问道：“我听妹夫说想让你也调到城里来，你是个什么打算啊？” 乔雨薇道：“我也没有想清楚呢。你也知道我们两的关系，要是真进了城，当着他们家人的面总有一天是要穿帮的。” 乔雨林道：“我看你俩现在没什么穿帮不穿帮的了，都已经过成一家子了，恐怕就剩下中间那层窗户纸了吧？” 乔雨薇没有否认，嘀咕道：“就算只剩下窗户纸了，什么时候捅破，怎么捅破，那也是有讲究的。” 乔雨林道：“你这些弯弯绕我不懂，不过爸妈那边是什么意思，你问过没有？” 乔雨薇听着一愣，不说话了。 乔雨林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肯定是还没有谈过。他便就此打住，不再说下去。 转而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等到这批货卖出去，我有买房子的打算。” 乔雨薇一惊，“买房子？” “只有在这个城市买了咱们自己的房子，咱们一家子才算是在这里安下了家。”乔雨林说着有些感慨的道：“咱们当初进城的时候，全家人的愿望不就是要在城里扎下根吗？” “是啊。只是我没想到这个愿望这么快就能实现了。” 乔雨林道：“所以我问你进不进城，也不光是让你考虑清楚你和妹夫感情的问题。你要是进了城，那时爸妈肯定是要跟着你进城的，到时候咱们买了房子，住所上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总之就是，全家下一步发展的重心肯定是要在集中在城里的。 乔雨薇终于下定决心般道：“我回去再跟高如海商量商量吧。” 兄妹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乔雨林接上，对面一个声音道：“乔雨林，你听不听得出我是谁啊？” 乔雨林记性好，一下子就对上了号，“朱小姐吧？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里的人笑道：“没想到你真的能听出来是我。我一个朋友想要一批家电，我这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所以打来问问。” 乔雨林一听，顿时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好说好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想要什么尽管来看，我仓库的地址上回跟你说起过，不知道你还及不记得。” “便民市场嘛，我记得的，那咱们一会儿见？” 乔雨林挂断了电话，就听乔雨薇问道：“谁啊？” 他道：“财神爷要上门来了。” 100-110 第101章 芳心荡漾 朱莉莉看着眼前的小仓库，有些吃惊。 之前在夜总会的时候，她听乔雨林说过，办公室是一间小仓库。当时她只觉得是他在谦虚，没怎么信。现在一看，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马小强虽然被乔雨林交代过，但此时美女就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紧张。尤其是看见她打量着仓库的眼神，他生怕还没开始谈就先惊跑了这位财神爷。 他在心里提前措好了词，才小心意义的开口。 “朱小姐，要不进去看看？” 问完见对方脸上闪过犹豫，连忙又道：“不想进去也没关系，外面空气清醒，坐外面也挺好的…那个，您等着，我进去给您搬椅子。” 马小强说着就奔进仓库里去搬椅子。只可惜，仓库里只有一把椅子，还是当初乔雨林从便民市场的一个卖二手家具的铺子里淘来的。椅子买坏，就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外加一坐下就会发出“吱吱”的怪声。 马小强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会来美女，当初哪怕自己自掏腰包，也要购置两把椅子装装门面了。 此刻想归想，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将这把破烂椅子给抱出去。 朱莉莉看了一眼马小强抱出来的椅子，有些嫌弃，便道：“没事，我站着就行。”她用手随意的拨弄了两下披在肩头的长发，问道：“乔雨林干嘛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马小强道：“乔哥送他妹妹去了，看时间该是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走时交代了，叫我一定招待好您，等他回来。” 又是妹妹？朱莉莉听着眉头皱了一下，上次在夜总会好像就碰上他一个妹妹，这人妹妹还挺多的。 “乔雨林妹妹还挺多？”朱莉莉状死不经意的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马小强不疑有他，随口道：“不多啊，他就一个妹妹，已经结婚了。” 朱莉莉挑眉，“亲的？” “恩呢。” “那上次那个…” 朱莉莉话问了一半，乔雨林就回来了。 许是赶路热了，乔雨林过来时身上只穿了件工字背心，衬衫被他捏在手里。 他朝仓库这边走近，随后撸了一把寸头，眼睛从周围瞥过，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一直盯着他的朱莉莉顿感心跳都慢了半拍。 乔雨林却若无所觉，他走近后，问道：“朱小姐等很久了吧？实在抱歉。” 朱莉莉舔了一下嘴唇，头一偏，道：“没多长时间。” “那咱们进去聊吧。”乔雨林边说边将手里的衬衫都开穿上，又吩咐马小强：“去给朱小姐买两瓶汽水。” 马小强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招待人这事儿给忘了。他连忙点着头往前面一个门市部跑，边跑边道：“马上买回来。” 两人进了仓库，朱莉莉的眼神却一直黏在乔雨林身上。看对方将外面的椅子重新搬回来给自己坐，这时也不嫌弃了，直接就坐了下来。 椅子上一坐人，立刻就“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乔雨林道：“抱歉啊，小仓库有些寒碜，朱小姐多担待。” 朱莉莉道：“其实你叫我莉莉就行，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说起朋友，乔雨林朝外面肯了一眼，疑惑道：“不是你朋友要买家电？人没来么？” “呃…我朋友确实让我帮忙打听来着，我这不是先过来帮他把把关么？要是好，我就直接让他来进货了。” “那可得给你好好介绍介绍了。” 马小强没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汽水买回来了。一共买了三瓶，乔雨林先接过一瓶，将瓶口在桌角一磕，盖子直接就掉了，然后就将汽水递给了朱莉莉。 马小强又递给他一瓶，乔雨林摇了下头，“我不要。” 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那自然就要有谈生意的样子。几句寒暄后，乔雨林就介绍起了仓库里的各类电器。他平时为人就很幽默，此时一本正经工作起来，更是平添几分魅力。 虽然这个领域不是朱莉莉所擅长的，但他的介绍里没有那些难懂的参数，一字一句几乎都是照着实用性去的，换言之就是抓准了卖点。 朱莉莉听完介绍，半点磕绊都没有打，就借仓库的电话打了过去，直接对她朋友说“妥了”。 马小强听着，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果然，乔哥出马，就没有他搞不定的。 朱莉莉挂了电话，就对乔雨林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朋友最近准备开了一家电器城，他到处找货源呢，你这仓库里的东西他全要了。” 这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住，乔雨林笑了一下，道：“好说。不过这里面有三分之一我早上已经给别人定出去了，等他晚上拉走了，剩下的我们就签合同。” 朱莉莉一听，顿时就道：“三分之一？那怎么行？我朋友那边需求量大，你把那家退了吧，你们这边要是货源稳定，以后肯定能长期合作的。” 乔雨林道：“货量都好说，你朋友想要多少咱们可以坐下来具体谈，到时候签合同就行，不过已经订出去的没法退了。” 朱莉莉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直白，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乔雨林见状，又道：“做生意得讲信用，我是小本生意，不能先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不过，你朋友那边要是真有长期合作的打算，我也有长期供货的信心。” 他这么说，既顾忌到了对方的情绪又三言两语表明了自己的实力。朱莉莉心里的不得劲儿顿时一扫而空，但又觉得这么容易就妥协，有些便宜他了，便故意道：“我朋友其实还想要一批进口电器，你能搞到吗？” 她这么说就是为了难为人，这个时代，要搞到进口货物，好些资金充足的大老板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摸对庙门，更何况是他，白手起家的第一步都还没有跨出去。 却不想，乔雨林只想了一下，就道：“想要多少？你列个单子给我。” 朱莉莉惊讶的看着他，乔雨林看见她这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了？” “你确定你能搞到？”朱莉莉语气里带着提醒，“进口的东西可不好搞。”她在香港呆过，知道那里和内地在一些政策上区别有多大，她怕他是无知者无畏。 乔雨林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多在意，而是反问道：“很难吗？商场里不到处都是？” 朱莉莉只好说回头让朋友列个单子出来细谈。 马小强不知道他们一来一往话里的深意，他只听到乔雨林说能搞到进口货，便也信以为真，觉得他肯定轻而易举就能成功。于是偷偷在心里大概算了一笔账，等得出最后的结果后，直接就在心里炸了，天啊，这次要是谈成了，那可就是他们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生意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见朱莉莉那瓶汽水快要减底了，赶忙又将桌上这瓶递过去。 这瓶还没有打开，朱莉莉看了一眼，没有接，而是笑着看向了乔雨林。 乔雨林回看了她一眼，偏头一笑，从马小强手里接过汽水，照着之前的样子打开，才又递给了她。 朱莉莉伸手接了，脸上迅速爬上了两朵红晕。刚才乔雨林那个笑容也太撩人了，她差点就没忍住盯着他超过五秒钟了。 她强迫自己将眼神移向别处，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汽水，才又接着之前的话题和他谈下去。 将人送走后，马小强跟在乔雨林屁股后面，兴奋道：“哥，这么大的单子，咱真能谈成吗？” 相较于马小强的兴奋，乔雨林反而表现的很冷静，“等拿到合同才能说成功。” “我看朱小姐人家挺诚心的。”马小强有些不认同的嘀咕。 乔雨林则是不知可否，转而嘱咐他早点去吃饭，晚上拉货的就要来了，有他们忙得了。 马小强道：“哥，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就那些毛毛雨的货量，我在这儿盯着就行了。” 见过了朱莉莉的阔气，现在任何小单他都觉得可以不用放在眼里了。 乔雨林却不认同的道：“你别大意，这些人都是才开始跟咱们做生意，你别看现在拿货量比较小，可任何生意都是从一点点开始发展起来的，千万不能做自毁招牌的事情。” 被乔雨林这么一提醒，马小强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冷水，之前飘飘然的心顿时就落到了胸腔里，他面色一紧，赶紧道：“我错了，哥，一会儿我肯定认真盯着。” 乔雨林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马小强看着他出去的背影，顿时就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说那些话，实在显得太不稳重了。 事实上，马小强心里清楚自己的斤两，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干什么事都是马马虎虎。 开车嘛，没有乔雨林细心，所以两人上路主导的一直是乔雨林。做生意嘛，天生就缺少生意人最重要的品质——胆色和眼色。 说实话，在认识乔雨林之前，他的愿望就是能够从盐城机械厂的司机培训班里顺利毕业，当上一名临时工也就心满意足了。 能被乔雨林带着做生意，一是得益于他的老实没邪心，当初培训时，班里那么多人明里暗里都嘲笑过乔雨林是从乡下来的，就他没有，且从头到尾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二是他运气好，因为恰好在乔雨林最一穷二白的时候遇上了他，又恰好在他想找个跑腿打杂的辅助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他一个可用之人。 一来二去，两人就绑在一块儿了。可乔雨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达起来，马小强知道厂里有好几个有心想跟着乔雨林干的，那些人可都比自己聪明，比自己会来事儿。 面对这么多明里暗里虎视眈眈的劲敌，马小强在心里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了，要不然被人顶替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乔雨林不知道就一顿饭的功夫，马小强心里已经开辟出了一片跑马场。他吃完饭一撩筷子，想了想，还是又回到了仓库。 今晚拉货的这个人是之前夜总会里认识的，双方都是第一回合作，虽说所有细节都已经全部敲定了，但全部交给马小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晚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亲自过来盯着了。 夜皇后KTV，朱莉莉进了大厅，朝上前的服务员挥了挥手，道：“送两个果盘进来。” 服务员答应着去了，她则熟门熟路的推开了一个包厢。这个包厢她常用，几乎已经成了她专用的了，老板跟她是朋友，即时有段时间不来，他也轻易不会将包厢订出去。因此，朱莉莉只要请客，连预约电话都不需要提前打，直接就可以将朋友约过来。 此时，她推门进去，里面一个长发美女已经开始唱了。对方见她进来，趁着过渡的音乐挥手示意了一下，朱莉莉也不介意，进去直接坐在了正中间的沙发上，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 等到长发美女唱完了，才过来揽着她的肩膀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还不是秦昊，他自己人在外地回不来，就让我帮他去找货源，才完这不就赶紧过来了吗？” 长发美女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朱莉莉神色愉悦，“就我上次夜总会认识的那个。” 她说完，见对方一脸懵懂，不由提醒道：“哎呀，就我前两天给你说的那个，送他妹妹回学校…” “哦，是那个帅哥啊。”长发美女顿时兴奋起来，“姐妹，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人家了？” 正说着，服务员端了果盘进来。朱莉莉笑而不语，伸手去拿水果吃。 长发美女却不肯就此罢休，面对八卦，她连唱歌的兴趣都没有了，便开始缠着朱莉莉，让她给自己多讲点细节，美其名曰为她把关。 朱莉莉一颗春心荡漾，正愁找不到倾诉的目标呢，此时被人追着问，满足感顿时就上来了，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兴致勃勃给她讲起了两人相处的经过。 “…哎呀，你说他怎么那么会撩啊，你是没看见，就那个眼神，那个笑容，还有那种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那种说不上来的气质…你都想不到，我当时为了不要表现的太花痴，花了多少力气克制自己。” 长发美女笑翻了，“这么夸张？约出来见见啊？” 朱莉莉想了想，道：“等秦昊回来签合同时，你跟我一起去就能见到了。” 长发美女顿时不屑，“何必费这么大功夫，你明天就给他打电话呗，你这么一个大美女约他，傻子才不来呢。” 朱莉莉一听，顿时就动了心思，“那我明天试试？” 第102章 坦然 朱莉莉早上起来，保姆给她端了一杯咖啡，她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口的边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家里的座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朱莉莉听出不是乔雨林的声音，便说道：“我找乔雨林。” 对面的男声顿了一下，立刻认出了她的声音，“您是朱小姐吧？您好您好！我是马小强，就是昨天招待您的那个。” 朱莉莉想起来了，昨天去找乔雨林时，最先见到的确实是一个叫马小强的。 马小强这时道：“乔哥不在，您找他什么事？我可以帮您转达。” 朱莉莉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转而又问道：“他干啥去了？” “哦，他回厂里去了，估计下去才会过来呢。” 朱莉莉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这会儿才早上十点多呢，于是又问，“什么厂？” “盐城机械厂。”马小强不疑有他，说道：“我们都是厂里的司机。” 朱莉莉挂了电话，有些吃惊。心里纳闷，乔雨林分明说过自己正是在白手起家阶段，可为啥又成了机械厂的司机了？ 乔雨林起了个大早就和潘金贵去周边的一个市里送了一趟货，回来的时候自然是乔雨林开的车。 潘金贵问他，“现在还喜欢开车吗？” 乔雨林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还行。” 潘金贵道：“到我说的话上来了吧？咱们这行啊，干着干着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他说着点了一根烟。卡车正好开进了机械厂附近的一条路，潘金贵吸着烟回忆起了往事，“我记得你放来那会儿回来时总要抢着开车。” 乔雨林摇头笑道：“您那会儿就跟我说过这话，其实我那时想的是开的多了熟悉的也就越快，毕业起来也容易。” 潘金贵感叹道：“你干事认真，脑子有活，是个有前途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卡车一路开进了机械厂大门。 突然，乔雨林瞥见大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和门口的保安说着什么。 他赶紧踩了一脚刹车。 朱莉莉听见动静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乔雨林从卡车驾驶室里下来。 他一脸疑惑的问道：“朱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朱莉莉盯着太阳，已经等了他大半个小时，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此时看见乔雨林，就道：“当然是来找你啊，已经等了好久了，还以为白来了呢。” 乔雨林道：“你等我一下。”他回身返回驾驶室，跟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又下来了。 潘金贵从副驾驶转到驾驶室这边来，朝乔雨林点了下头，就开着车进去了，乔雨林这才过来道：“走吧。” 因为已经到中午了，乔雨林将朱莉莉带到两条街以外的一家炒菜馆里。 炒菜馆环境还算干净，乔雨林以为朱莉莉找自己又是为了说合作的事情，进去后特意跟老板要了个小包间。 点完了菜，等着菜上桌的空隙，乔雨林才问道：“可以说了吧？找我有事？” 朱莉莉的眼神从旁边划过，最后垂下了眼皮，她右手撑在桌子上，状似随意的将耳边的头发拨到了耳朵后面。 “我给你打过电话，是你那个兄弟接的。” “对，这几天仓库的电话一直是小强守着的，我晚上才会过去。” “你不是做生意的吗？怎么又开上车了？” 朱莉莉问的随意，但问完后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乔雨林脸上的表情变化。 这时，服务员端菜上桌，乔雨林站起来帮着将菜摆到桌子上，又给朱莉莉叫了两瓶汽水。 他态度平稳，见朱莉莉接了自己递过去的筷子才道：“我主业是长途司机，做生意是副业。” “长途司机很挣钱？”朱莉莉诧异道。难道比做生意还挣钱。 乔雨林想了想，道：“倒是挣的不多，不过胜在稳定，人也自由。”他说完又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我的工作了？” 朱莉莉顿了顿，才道：“这不是想相互多了解一下吗？毕竟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 乔雨林不置可否，转而给她介绍起桌子上的菜来。 “多吃点，老板做湘菜的手艺还不错。”说完又给她开了一瓶汽水。 朱莉莉接过喝了一口，才开始吃起菜来。 “对了，我跟朋友约了晚上去KTV唱歌，你要是没事就一起去吧。” 乔雨林想了想，道：“最近可能没空，得上班。” 马小强被他安排在仓库守电话，最近厂里给他安排的几趟短途送货的工作他就得替他去跑，好在提前跟排班领导打过招呼，他们两人的时间都是错峰安排，就算他一个人干也不会出现时间上的冲突。 朱莉莉没想到第一次主动开口，就被人拒绝了。可她这人生来就有一副不服输的性子，向来是越挫越勇。 于是又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可以约下次。” “最近可能都够呛。”乔雨林说完又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这种打工族就是这样，工作日的时间都不是自己的，非工作日呢，不是补觉就是加班。这样，等这段时间忙结束了，我亲自做东请你。” 朱莉莉接连被拒绝了两次，只好偃旗息鼓。 两人吃完了饭，乔雨林下午还有一趟货要送，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自打高如海进了城，家里就空了许多。 乔雨薇下班进家门，乔妈正好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里出来。 看见她就道：“回来的正好，洗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突然少了一个人，乔家一家人都不习惯。 乔妈做饭时总是把我不住量，每次都想着少做点，结果吃到最后还是会多出一个人的量，她不由感慨，“小高那工作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假回来。” 乔雨薇看了她一眼，道：“我哥这次回来，说是打算这批货卖出去后就在城里看房子了。” 乔爸乔妈有些吃惊，“买房子？那得好多钱吧？” 乔雨薇道：“现在的房子都不贵，没有咱们那个时候夸张，再者，我也攒了一点儿，要是真买房子了，我就负责装修买家具。” 这意思就是已经有了进城的打算了。 乔妈不由放下了筷子，问她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这里的工作刚稳定，说不干就不干了？” 乔雨薇道：“我其实也还没有想好，但是我哥说的对，咱们当初到这里的时候，不是都想着要一步步往好处发展吗？要是我们以后真的进了城，你和爸爸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发展途径呢。” 不想现在，乔妈医术好的名声虽然已经打出去了，但也只限于家属院周围的小范围，要是真的进了城，攒上一段时间的资金，到时候开个小诊所什么的，她的职业生涯说不定能重新开始。 乔爸现在则是已经适应了闲散的生活，他倒是走到哪里都无所谓。况且他还考虑到了更深的一层。 “这家属院是小高在这里工作时单位上给的，现在小高走了，按道理这屋里人家就应该要收回去了，咱们就是想住，估计也住不了多久了。” 实际上，乔雨薇作为高如海的家属，她自然可以再住一段时间，也没人真的会说什么，但他们自己肯定不会那么心安理得的住下去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想起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林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婶子，在不在家啊？” 乔雨薇赶紧迎出去，就看见林斌肩上扛着一个尼龙袋进来了。 他一看见她就笑道：“团里发福利，是今年刚下来的苹果，我给你们扛一袋子过来尝尝。” 乔妈这时也出来了，闻言不由道：“你也太有心了。”又问：“吃了没有，家里饭刚做熟，快进来一起吃。” 林斌笑道：“还没有吃呢，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个单身汉，早在这里蹭饭蹭习惯了。此时也不客气，乔雨薇到厨房里给他拿了新碗筷，他端起来就吃，一点儿见外都没有。 乔爸乔妈也乐意看到他，看着他吃的香，就道：“有空就常来，小高不在，家里饭最近最会剩下。” 乔雨薇道：“你大老远怎么想起给我们送苹果了？” 林斌道：“老高走时叮嘱我这段时间多看顾你们一些。嗐，我平时忙，也没时间过来，再者，你跟阿姨平时也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事情，今天正好看苹果下来，索性就带了一袋子过来，身边蹭顿饭。” 林斌吃完要走，乔雨薇就送他出门，林斌这才趁着周围没人，问道：“老高调令下来时，我还以为你们会一块儿走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乔雨薇闻言不禁偏了下头。这段时间，凡是见过她的人，都在惊讶，高如海都已经走了，自己怎么还在这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随军的家属，自然该是丈夫走到哪里，她就得跟到哪里。 “我再过段时间吧。”乔雨薇淡淡说了句。 林斌看她谈兴不高，便也不再多问，说了句“快进去吧，我走了。”就扬长而去了。 乔雨薇独自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半晌，才又推门进了院子。 … 马小强早早就起来去洗漱去了。 洗漱完回来，看见乔雨林还在睡，不由过去将人叫醒，问道：“哥，你不记得正事了？” 乔雨林正睡得香，被人一把薅醒，一时就有些懵。 “怎么了？” “看房子啊。”马小强语气里是压也压不下去的兴奋。 “几点了？” “八点整。” 乔雨林刚坐起来一半，闻言又重新躺了回去。 “咱们说的是十点，你瞎激动什么？” “哎呀，我们不能迟到啊，要是去迟了，该没有好楼层了。” 乔雨林还没睡醒，此时任由马小强怎么担忧，被子往头上一蒙，人直接又睡过去了。 马小强无法，只好自己到食堂去吃早餐。吃完回来时又给乔雨林拿了两个鸡蛋回来。 还好回来时，乔雨林的床上已经空了——被子散乱着团做一团，但人好歹是不见了。 马小强一看他的洗漱用品都不在，便知道是到水房洗漱去了。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着“每次起床都不叠被子”，直接动手帮着乔雨林铺平整了他的床铺。 没一会儿乔雨林就回来了。他换了一件清爽的白色短袖，又几口吃完了马小强带回来的两个鸡蛋，才道：“好了，出门吧。” 等到两人到目的地，正好差五分钟就十点。 第103章 看房 乔雨林看的是盐城市医院新修建的家属楼。 医院修建的家属楼本来是给自家单位的员工谋福利的，但很多老职工先前就已经分到了性价比高的家属住房，医院新修建的这几栋跟之前比起来，补贴的力度不是太大，因此出资购买的以近几年刚进医院还没有分到住房的年轻职工较多。 但如此一来，家属楼最后分下来，还空出了好几套没人要的，医院灵机一动，就学起了新兴行业房地产商的做法，将空房子当做商品房来卖。 但因为房子数量只有几套，医院便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满世界打广告，而只是在小范围内搞了下宣传。 乔雨林得到这个消息，还是之前送货时认识的一个小老板无意中提及的。 他经过一番仔细打听，确认消息真实后，才拉着马小强去看房。 盐城的房地产也刚开始有了苗头，第一批自建房政府已经批准，但要想修好住进去至少还得一两年，乔雨林仔细比较了一番，要是市医院家属楼户型不错，对于他们这种想要短时间内就入住进去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前来接待乔雨林的是一个王姓科长，据他自己介绍，实在医院管后勤的。 乔雨林和他握手，简短的寒暄过后，就问道：“王经理，现在对外销售的都是哪些户型？” 王经理认真介绍起来，“我们医院这次一共是修了三栋六个单元，中间层都差不多已经分出去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两头的了。” 乔雨林此时正站在家属院的院子里，他抬头观察了下，这几栋楼都是六层高，这么说剩下的要么是一层，要么就是五六层了。 “那咱们先从下往上看吧，不知道您时间紧不紧张。” “有时间有时间，你是朋友介绍来的嘛，我们很重视的。” 王经理笑着将人领进单元楼。 修建家属楼时，他是监工，修好后，房子的分派也归到了他的头上，现在医院职工那份已经分好了，剩余的要往出卖，依旧成了他的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现在他介绍起这些房子的户型来已经能说的头头是道了。 “我们这房子当初修建就是为了给职工谋福利，因此质量问题你不用担心。” 乔雨林听着他介绍便问道：“那您也买了？” 王经理笑道：“买了，买的是三单元的三楼，正在装修呢，估计年后就能搬出去。” “好楼层。”乔雨林夸了一句。 事实上，现在这些房子跟后世那些赚钱至上的商业房想比，每个户型都是万里挑一的。 比如他们现在看的这一套，九十几平的三室两厅，坐北朝南，光线通透。因为层高够高，人进屋子，感觉上很舒适，一点也没有压抑感。 王经理见乔雨林脸上闪过满意之色，于是问道：“怎么样？我们这房子确实不错，最好看上了就赶紧入手。” 乔雨林此时也是实话实说，“好是好，就是一楼感觉有点吵。有没有四楼的？” 先前他说中间层已经被定出去了，乔雨林就退而求其次问起了四楼，但王经理道：“高层的话就剩下五六层了，其中六层居多，五层的话，我住的那个单元好像五层的两件都还空着。” “那就去看看五层。”乔雨林当即立断。 看了五层之后，马小强也夸道：“户型确实好，不过我家里有老人，估计以后怕楼梯有些吃力。” 乔雨林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乔爸乔妈还年轻，体力上也还好，最近这几年倒是还没有到爬不动楼梯的地步。但他一来还是准备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二来也不想决定的这么快，他还想找个机会压压价。 于是就跟王经理道：“房子是好房子，只是按照我们的需求来说，总觉得差点意思。这样，我们回去再考虑考虑。” 王经理一边送他们出去，一边劝道：“既然知道是好东西，可得提前下手啊，你看我们这个五层，现在就剩这两间了，说不定你们下次来，就卖出去了呢。” 乔雨林不为所动，“没事，买房子也讲究个缘分，总要家里人喜欢才行。”说罢，又像是刚想起来似的，问道：“对了，你们这房子一平啥价来着？” 王经理就用手比了个价码，乔雨林又问：“跟你们职工价相比呢，涨幅大概有多少？” 王经理就嘿嘿笑起来，含糊道：“没多少，也没多少。” 马小强见状，就在一边劝道：“这有啥不能说的，你就算说了，我们还能想着跟你们一样打折不成？” 王经理一想，还真是，职工价都是单位内部早就定好的，外面的人虽然都知道医院内部价比较便宜，但他们肯定是拿不到的。 于是他就说了个大概，“应该能便宜个百分之三十吧。” 马小强听着在心里吃了一惊，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两人将一切打听清楚了，就回了仓库。 路上，马小强征求乔雨林意见道：“哥，你觉得房子咋样？” “还不错。”乔雨林认为房子质量实在没话说。而他也算了一笔账，跟朱莉莉朋友的供货合同已经签了，那确实是个大客户，这样一来，他至多再拉两趟货，房款就能凑够了。 马小强听出了乔雨林话里的买意，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钱的问题，他不是乔雨林，以他手里的钱，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够支付的。 因此，要想全款拿下，就必须得动员家里人一块想办法。可如此一来，就得慎之又慎了，要是决定做错了，那可就把全家人给坑害了。 乔雨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你回去慢慢考虑清楚了再说。现在政策放开了，以后的房子会越来越多的。”就算了没了这个还有别的地方可以选。 以后的社会，什么都缺，就是房子不缺，很快大家就会看到，新建楼会如雨后春笋般的起来。 两人回到仓库，因为朱莉莉朋友的那批货已经被拉走了，仓库已经空了，他们就准备简单收拾一番，然后关门歇业，静待下一批货物的到来。 马小强问道：“哥，你跟厂家说好了没有？司机是已经上路了吗？” 乔雨林道：“昨天就已经打电话联系好了，这次司机过去只管接货。” 关节人情啥的，早在乔雨林上次过去的时候都已经搞定了，依旧的拉货只需要大家电话联络就能解决。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跟朱莉莉朋友签订的那批进口订单，这得乔雨林亲自再跑一趟广州，去找人谈合作。 快的话这几天就得出发了。 两人收拾完了，乔雨林就嘱咐道：“这次回来一直忙着，我也没时间回去，这两天我先回家一趟，等回来估计又要出发了，你趁这两天也好好回去陪陪家里人。” 马小强点头应下，一抬头，看见前面站着的人影，有些惊讶，随即拍了拍乔雨林的肩膀，提醒道：“哥，有人找你。” 乔雨林寻着马小强的眼神看去，果然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朱莉莉。 朱莉莉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此刻看到乔雨林终于注意到自己了，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有事？”乔雨林有些意外。 朱莉莉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乔雨林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怎么找到仓库这边来了，你也知道，我这仓库没货了，最近要关门歇业，你要是明天过来肯定是要跑空的。” “偏偏我就今天来了。”朱莉莉盯着乔雨林说道，“这是不是就说明咱俩有缘？” 听着女孩子如此直白的话语，乔雨林还没做何表示，马小强先就脸红了，他连忙道：“哥，要不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 乔雨林看他说完就要走，又将人抓住嘱咐道：“你回去记得把我被褥拿回宿舍去。还有，我这两天就不回去了，你…” 不等他说完，马小强就已经轻车熟路的补充了后半句，“知道，要是排班表下来，我打电话通知你。” “谢了，你快走吧。” 朱莉莉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程，等到马小强走了，就问道：“你这两天还有事？要去哪儿啊？” 乔雨林道：“回家待两天。” 朱莉莉不高兴起来，“乔雨林，你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来找你一趟，你怎么不是忙工作就是回家啊？” 乔雨林苦笑道：“小姐，我一个打工的，整天不就是这两件事，工作和回家。” 他说着话往市场外面走去，朱莉莉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有些不甘心的跺了跺脚，但还是跟了上去。 “你还欠我顿饭呢，你忘了？” “没忘。”乔雨林看了她一眼，“上次跟你朋友签合同，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可惜你在外地。这样，等我下次回来，下次回来请你和你朋友赏光一块儿过来？” 朱莉莉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乔雨林直接拒绝道：“我们都是天不亮就出发，你就别为难自己了，还是好好去睡美容养颜觉吧。” 两人一来一往贫了一路，一直到乔雨林走到公交车站，才停了下来。 他问她，“你去哪儿？我送你上公交？” “回家吧。”朱莉莉犹豫道。 此时正好有一趟公交开了过来，乔雨林赶紧将人送上车，“路上小心，再见啊。” 朱莉莉坐到车上，推开车窗还想要跟乔雨林说些什么，只可惜司机是个不解风情的，一脚*油门，公交车直接驶了出去。 乔雨林送走了朱莉莉，则是直接就回了驻地。 他进门时，姚大姐正好在家里跟乔妈聊天。因此，乔雨林都进了院子，里面没有一人听到动静。 直到他掀开了上房的门帘子，乔妈听见门帘子响动的声音，下意识的往门这边瞥了一眼，才看到了已经进来的人。 “哎呦，你怎么回来了？”乔妈惊的叫了一声。 乔雨薇正在套间里面午休，听见乔妈的声音，心里一紧，鞋都没穿就跑出来看。 “哥，你回来了？” 乔雨薇看见乔雨林时的表情远远不及乔妈那么惊讶，此时看他一个人进来，不由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乔雨林扭过脸看了她一眼，揶揄道：“不然呢？你以为还有谁？” 乔雨薇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进里面穿鞋去了。 乔妈则拉着乔雨林左右打量道：“黑了，也瘦了。” 乔雨林苦笑不得，“你上回见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姚大姐在一边看着，笑问道：“自从你工作后就见你见得少了，工作上还习惯吗？” 乔雨林笑道：“都挺习惯的。” 姚大姐说了没几句，就说自己要回去了，她跟乔妈关系好，两人平时在一起啥话都说，她自然不止一次听过乔妈念叨起在外的儿子，此时乔雨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自然不会不识趣的一直在人家里打扰下去。 乔妈挽留，她也只道改天等她空了再来。 等姚大姐走了，乔雨林就跟乔妈和乔雨薇说起早上看房子的情况。 乔雨薇有些吃惊，之前他们才说到要在城里买房的事情，没想到乔雨林行动力这么快，已经去看了。 乔雨林将他对比下来比较满意的两套给乔妈和乔雨薇描述了一遍，又征求意见道：“总的来说，一楼是有些吵的，五楼清净是清净，但我怕你跟我爸觉得楼层有些高，你们也知道，现在修房很多都是低楼层，肯定是不会安装电梯的。” 乔妈想了想，道：“还是五楼好一些。” 乔雨薇也道：“五楼不是太高，再者，咱们可以先作为一个过渡，等过两年，再有好房子了，重新换不就行了？” 他们兄妹俩都对以后日进斗金这件事十分自信。 “行，那我走之前我再带你们进城亲自去看一眼，要是可以咱们就趁热打铁定下来。” 乔妈和乔雨薇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乔爸这会儿不在，可就算在，以他啥都可以的性格，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 于是三人基本就将这事定了下来。 … 说完了正事，乔雨林看了看表，终于发现自己从进门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他问乔雨薇道：“都这个点了，你不上班去吗？” 乔雨薇道：“我辞职了。辞职手续估计过两天就能批下来。” 乔雨林意外道：“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就是上次从城里回来之后。我仔细想过了，既然咱们都已经有下一步打算了，不如早早就行动起来。” 她提出辞职太过突然，虽说之前高如海调职，大家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可后面这段日子，乔雨薇依旧兢兢业业的上着班，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转正决定留下来了。 没想到在这个档口上，她就将辞职信交到了周京立的桌子上。 周京立虽然惋惜，但也表示理解，毕竟高如海已经丈夫已经进城了，她作为随军家属，迟早都是要走的。 第104章 心动 乔家一家子突然进了城，程萍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惊讶。 乔妈带着闫晓琳上楼去复诊了，乔妈则在客厅里问乔雨薇道：“听说雨林马上又要走了，你们是准备来送他的？” 乔雨薇点头道：“一方面是送送他，一方面是上来看房子的。” “看房子？” “嗯，如海已经调职了，驻地家属院的房子我们再住下去就不合适了，我爸妈一商量，就想着不如在城里买房子，直接搬过来算了。” “何必再买房子？”程萍听着劝道，“家里这么多房间，不如就让你爸妈住到家里来，人多也热闹。” 程萍经过闫晓琳看病事件，和乔妈的关系算是突飞猛进。此刻说这些看着也是真心实意的，可对乔家人来说，他们毕竟是亲戚，哪有亲戚到人家去常住的。 乔雨薇笑道：“其实是我哥做的决定，他做生意赚了点钱，就想着给我爸妈买房子，以后他们养老的地方也算是有着落了。” 程萍见劝不动，又问：“这事如海知道吗？” “知道的。”乔雨薇道：“昨天我们在电话上已经说过了，不过他这两天说是有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转头，就看见闫晓琳和乔妈从楼上下来了。程萍立刻就忘记了和乔雨薇的话题，一颗心瞬间都扑到了闫晓琳身上去了。 “咋样？看的咋样？” 闫晓琳脸上神情愉悦，笑而不语的看向乔妈。 于是程萍也将希冀的目光移向了乔妈。 被寄予厚望的人此时就说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你就放心吧。” 闫晓琳这时就道：“说是年后就可以了…”她先前情绪还算平静，可此时将这句话说到一半，就有些梗咽的说不下去了。 但是乔妈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她激动的一把握住了闫晓琳的双手，嘴里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该是我谢您，这么些年让您操心了。”闫晓琳看着程萍眼圈红红的。 乔雨薇不想她们情绪继续激动下去，于是趁机提议道：“妈，要不晚上让红姨加菜，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程萍一经提醒，立刻道：“对，你说的对，是该庆祝…”她说着，立刻就往厨房去，边走边道：“晚上可得做两道好菜，把如欣也叫回来，她可是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高如欣是和闫晓琳一块儿回来的。 她进门先是看见乔雨薇和乔妈，笑道：“二嫂，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乔雨薇道：“下午。”又问她，“晚上没有晚自习？” 高如欣摇头，“缺一晚上没事。”她说着去看程萍，“妈，今天有啥高兴的事情啊？非要叫我回来吃饭？” 程萍佯装不高兴，“平时不叫你就不知道回来了？” “哎呀，我这不是太忙了吗？”高如欣赶紧抱着程萍的肩膀撒娇。 程萍却道：“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还能有你大嫂忙？” 高如欣这时就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闫晓琳，后者立刻会意，开始帮她说话。 “妈，如欣还是学生呢，时间上肯定没有我自由。这样吧，如欣，明天你也没课，就先不要回去了，留在家里陪陪爸妈。” 程萍就是嘴上抱怨两句，这时听见要动真格的了，又连忙道：“我就是说说，哪还能真的不叫你去上课。” 高如欣揽着她不撒手，正要张嘴说话，这时，乔雨林从外面进了客厅。 他手里端着一盆花，问程萍道：“婶子，这放哪儿啊？” 那是一盆兰花，此刻开的正好，程萍连忙指挥着乔雨林让他放在茶几旁边的高凳上。又道：“辛苦你了，你叔叔爱好不多，这摆弄花草才是最近新发展起来的爱好，你难得来一趟，还要让你跟着帮忙。” 乔雨林笑道：“没事，我也是闲着没事跟着叔叔陶冶陶冶情操。” 他说完，眼神往右边一转，刚好看到高如欣正看着自己抿着嘴唇笑。 乔雨林跟她打招呼，“如欣回来了？学校放假了？” 高如欣顿时就矜持起来，她微微点头，道：“回来看看爸妈。” 乔雨林听着点点头，转身又要出去。 高如欣连忙跟上，“雨林哥，我帮你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程萍连忙在后面喊道：“马上就要吃饭了，如欣，你别再弄脏衣裳了。” 高如欣跟在乔雨林身后刚走到院子里，此时听见程萍的大声嘱咐，不由有些囧，自己都多大的人了，她妈还这样事无巨细的嘱咐。 她想到这里，连忙看了乔雨林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对她投来嘲笑的目光，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对了，雨林哥，多谢你上回送我回学校啊。” 乔雨林听见这句突如其来的道谢，反应了两秒钟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道：“不用谢。不过以后最好别那么晚才回家，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毕竟不安全。” 高如欣乖巧的一一点头应下，又试探着问道：“你这次打算在家里呆多长时间啊？” 乔雨林道：“到不了几天了。明天去看完房后估计差不多又要出发了。” 高如欣听见这话，眼睛里瞬时闪过失望，听见他话里的意思，又问道：“看什么房子啊？” 乔雨林这时就将自家准备在城里购置房产的事情说了，高如欣立刻就用敬佩的眼神看向乔雨林，“你也太厉害了，这才工作了多长时间就买房？我要是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高如欣从小的日子就比别人过得富足，事实上她心里还理解不了一个人能挣到房子钱是多么的有成就感，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就觉得乔雨林厉害。 “我明天刚好没课，能跟你一块儿去看吗？” 乔雨林倒是无所谓，“你要是没事就一块吧。到时跟雨薇一块儿走。” 高如欣点着头满口答应。 晚上吃饭的时候，高如欣正好坐了乔雨林旁边的位置，于是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乔雨林夹菜。 程萍看着惊奇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懂事了？知道给人夹菜。” 要知道，高如欣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平时大家在一起相处，所有只有宠着她的份，可是甚少能得到她的照顾。 一桌人听着乔妈的调侃，均露出了笑容。只有乔雨薇和高如海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疑惑。 第二天，乔雨薇特意起了个大早，高如海因为要上班，也起的早，两人便一块儿下楼吃早饭。 等进了餐厅，却发现乔雨林和高如欣早就在里面了。 高如欣正在给乔雨薇倒牛奶，抬头看见他们进来，不由笑道：“二哥二嫂早上好。” 乔雨薇也跟她打招呼，“起来这么早啊。”她以为她是上早课习惯了，到点了自然就睡不着了。 高如欣却兴奋道：“昨天说好了要跟你们一块去看房子。” 原来是太高兴了睡不着。 几人便一块开始吃早饭，吃完后又在客厅等了一会儿，乔妈和程萍才相挟从楼上下来。 程萍看到他们精神抖擞的样子，跟乔妈道：“到底是年轻人，少睡一会儿也没事。” 乔雨薇就催促乔妈道：“快喊喊我爸，一会儿吃完早餐咱就出发。” 乔妈道：“早起来出去遛弯去了。” 乔雨薇有些意外，他爸怎么突然开始遛弯了？之前在驻地家属院的时候，可没看见他一早上就出去的。倒是之前没有穿越时，他爸也是日日早起上班。 难道是进了城，之前的生活习惯也被随之唤醒了？ 一家子人浩浩荡荡去看房子，高如海就直接让乔雨林开家里的车去。 乔雨薇问他，“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高如海道：“我尽快，要是能赶上，我去接你们。” 乔雨薇道：“倒也不用，反正我哥开了车。” 乔雨林载着所有人出发时，不由感叹道：“什么时候能买辆车就好了。” 乔雨薇道：“这可不容易。” 一来，他们现在所有的资金全部集中在了买房上，吃穿住行，一大家子一块儿生活总要先满足前者，再实现后者。二来，现在买车的政策不想几十年后，只要有钱，谁都能买。现在的车，大多数都是登记在单位的名下，私人拥有汽车的虽然已经开始多起来了，但依旧还是处于供不应求的阶段。 刚才上车的时候，高如欣选了副驾驶的座位，乔雨薇便和爸妈坐了后座。此时，她转头崇拜的看着乔雨林，称赞道：“雨林哥，你也太厉害了，都已经开始规划买车了。” 乔雨林再迟钝，此时也开始觉得高如欣不对劲了。 两人自从认识以来，见面次数并不多，独处更是一只手都数不完，之前相处，大家也都是点个头就过，毕竟彼此间的年龄差距和生活环境上的差异摆在那里，能说到一起的话题并不多。 可从昨天晚上开始，高如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乔雨林说话，她必捧场。 乔雨林心道，难道是之前送她回了一次学校的缘故。小姑娘天真单纯，可别真对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毕竟只要乔雨薇不离婚，大家就是亲戚关系。 之前乔雨林和马小强来看房，是两条腿走过来的。负责接待的王经理虽然也是受人之托对他百般热情，可心里依然估计到了他的经济水平，因此就算最后没有定下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毕竟全款买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财力的。 可是这次，乔雨林将车开进小区的时候，王经理眼睛都值了。他虽然见识浅陋，可也认得这车挂的是军牌。 “雨林老弟，欢迎欢迎。”王经理瞬间感觉出单有望，直接热情的迎上前。 乔雨林从车上下来，半开着车门，问道：“车停在什么地方？” 王经理看了一眼空旷的院子，豪气的大手一挥，“随便挺，我看现在这个位置就不错。” “这不好吧？”乔雨林进来的时候是从院子中间一路开进来的，他道：“停这儿会挡住其他车辆的路，我还是往边上挪挪。” 说着，就要重新进车里去。 王经理急忙拉住他，“没事，恐怕咱们这个院子里，除了你也没人有本事开得起这样一辆车了。” 既然不用挪，那就下车吧。 乔雨林招呼车上众人下车，又道：“今天带我爸妈过来再看看，又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经理领着众人直奔之前乔雨林看过的五层。 之前他就看出来了，乔雨林应该是看上了那套房子了，只是后来又犹豫了。 王经理带着他们边爬楼梯，边问道：“之前跟你一块儿来看的那个小兄弟这次没来？” 乔雨林道：“他上班呢，没时间。” 这个年代的房子跟几十年后的商品房不一样，门窗都已经装好了，众人进去房间的结构大小全都能看的出来。 乔雨薇先看了三个卧室，乔雨林问，“你觉得怎么样？” 乔雨薇道：“大小分配合理，采光也不错。” 乔雨林道：“我就是看上了这套的户型，到时候咱们要是装修，结构上基本不用动。对了，这房子的水电也都已经装好了，就算是直接拎包入住也是可以实现的。” 乔雨薇又转了一圈其他地方，最后和乔爸乔妈在客厅汇合。 “爸妈你们觉得怎么样？” “就这套吧。”乔妈十分痛快，“房子户型不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和你爸来的路上也注意观察过了，市医院就在这附近，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也方便。” 王经理听到此处，立刻附和道：“何止是方便，抓在这里，以后上下左右的邻居可都是医生，害怕看病找不到医生？” 这一番话惹的众人笑了起来。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是医院的家属楼，可不就是生活在医生堆里了？ “那我们就先签购房合同？”乔雨林问王经理。 高如欣很是正经，“雨林哥，这就定了？” 乔雨林问她，“怎么？你看出哪里有问题了？” 高如欣自然是没有看出来的，她只是觉得这么着急做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便道：“要不再想几天？毕竟得好多钱呢。” 乔雨林笑道：“既然决定了，就没有什么好再想的，况且现在赶紧定下来，等我走了，雨薇就找人开始装修，快的话…” 他心里估算了下，又接着说道：“王经理，说不定咱们能一块儿搬进来呢。” “好说好说。” 因为是医院的家属楼，所以要签合同，就得去医院的后勤部签。 乔雨林下楼开车，意识到车上自己人全都坐满了，于是问他：“你怎么过去？要不跟我们家人一块挤一挤？” 王经理好歹也是部门负责人，挤车这么掉价的事情他当然是不肯的，于是道：“不用不用，就几步路的事情，我溜达着就到了。你们先走。” 乔雨林也不多说客套话，上车后就先开车往医院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乔雨薇突然出声道：“哥，前面靠边停一下。” 乔雨林一个紧急刹车，听了下来，转头问道：“怎么了？东西忘楼上了？” “没有，我们下去看看铺面。” 乔雨薇拉着乔妈下车。 医院确实离家属院不远，他们此刻所站的位置其实就已经离医院大门不远了。而沿街的这一排铺面此时看起来生意都还挺不错。 乔雨薇仔细数了下，其中开餐馆的占比是最大的，其次就是买百货的门市部、五金店之类的。 她转头跟乔妈道：“看来看去，就是没有药店。” 高如欣听见她这话，立刻道：“旁边就是医院，怎么可能会把药店开在这里？岂不是要赔死？” 乔雨薇却道：“那可未必。” 高如欣听着想反驳，乔雨林就开口道：“药店开在医院旁边未必赚不了钱，只是要看你怎么赚钱。”他指着医院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给高如欣看。 “现在一个普遍的问题就是医生力量薄弱，在一些小县城，医护人员严重缺乏不说，医疗技术也比城里落后，长此以往，便很难满足患者的就医需求，有些患者就开始往城里跑。” “比如说市医院，你知道每天从这儿走进去的患者有多少？医院能够接待的又有多少？要是咱们正在这儿开药店，以我妈的手艺，害怕赚不来钱。” 他对乔妈的乔妈的医术水平从来都是十分自信的。 乔妈被兄妹俩的设想说的也有些心动了。只是万事难就难在了钱上面。 “话是这样说，可钱聪那里来？” “我哥不是正要去赚？”乔雨薇指着乔雨林说道。 乔雨林这时也不甘示弱，“我哪里比的过你，连工作都辞了，是准备进城大展拳脚吧？” 高如欣本来高高兴兴的听着兄妹俩插科打诨，待听到这句，顿时就惊讶道：“二嫂，你辞职了？” 她昨天回来的完，大家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真没有赶上趟。 乔雨薇这时就点头道：“辞了没几天呢。” 高如欣惊讶过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辞了也好，我哥都进城了，你干嘛还待在那里，干脆跟叔叔阿姨一块儿进城得了。” 乔雨林既然停了车，此时也就没再开，既然直接从医院大门口进去。 王经理自己都溜达回办公室，又吩咐下属将合同都准备好了，才看见乔雨林等人慢慢悠悠进来了。 他笑道：“你们四个轮子咋还跑不过我这两条腿儿的” 乔雨林只道：“先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那是应该的。要不待会儿我亲自领着你们逛一圈儿？” 乔雨林自然不肯答应，“我们自己转就行，走不丢的，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签完了合同，大家约定了打款时间，王经理又问：“听你们刚才的意思，交房之后是要立刻装修？找好装修的人了吗？” 乔雨林看他一眼，揶揄道：“怎么？装修的事你们医院也能包？” …这倒不是。”王经理道：“不过要是你们实在找不到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就给我家装修的那些人，我监工了好几次，觉得他们干活都还挺踏实的，手艺也好。” 他说完，就征询的看着乔雨林。乔雨林还没有开口，乔雨薇就先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介不介意我们先到你家去看看装修效果？” “好啊，随时来。”王经理半个磕绊不打，直接就同意了。他自信道：“我们家已经装了一半了，完全可以看出效果来的。” 此时已到中午，看装修的事情只能留到下回再说。从医院出来，几人打算直接回家。 却不想刚走到之前停车的地方，就听到了两声汽车的喇叭声。 乔雨薇转头去看，见马路对面斜前方听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那辆车上发出来的。 车上人没等他们看多久就直接推开车门下来了。 是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她一下车就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乔妈看着，问乔雨薇道：“找你的？” “我不认识啊…” 马路太窄，不等她将话说完，女孩儿就已经走到了乔雨林的面前，“嗨，好巧啊。” 看见她打招呼的是乔雨林，乔雨薇直接瞪大了眼睛。她紧走两步到乔雨林跟前，道：“你朋友啊？” “这是朱莉莉。”乔雨林瞥见她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无声的瞪了她一眼，警告她收敛一点儿。 朱莉莉则看着乔雨薇问道：“她是谁啊？又是你妹妹？” 乔雨林点头，“对，我妹乔雨薇。” 朱莉莉从看到乔雨薇的第一眼就是戒备的，此时听到她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立刻松弛了下来，伸出手和乔雨薇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朱莉莉，你哥的朋友。” 乔雨薇伸出右手和她我了下，说了句“你好”。又调侃道，“跟我交朋友可不容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为什么啊？”朱莉莉疑惑。 乔雨薇“噗嗤”一声笑出来，道：“逗你的，我哥对朋友可仗义了，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朱莉莉这才高兴的笑起来。只可惜嘴角刚扬起，眼神一瞥，就看到了高如欣。 “你也在啊？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高如欣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她看，此时被猝不及防的打招呼，她先是一愣，稳了稳情绪，才勉强挤出个笑容，朝她点了点头。 “雨林哥，咱们先走吧，叔叔阿姨该等着急了。” 高如欣将眼神从朱莉莉身上移开，就开始催促乔雨林。 “你们先上车。”乔雨林将车钥匙交给高如欣。 高如欣接过车钥匙，迟疑了下，才挽着乔雨薇的胳膊先走了。 几人上了车，乔雨薇对乔爸乔妈道：“好像是我哥的朋友，长得还挺漂亮的。” 高如欣坐在副驾驶上，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心里猜测他们在说什么。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来，又扭过头来问乔雨薇道：“二嫂，雨林哥的朋友你都认识吗？” 乔雨薇想了想，道：“还行吧，他的朋友大多都是一个单位的，多少都见过一面的。” 高如欣便想起他们之前被人堵在郊区差点打起来那件事，嘟着嘴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乔雨林回来了，上了车，便发动车子回家。 高如欣问他道：“雨林哥，你跟刚才那女孩儿是怎么认识的啊？”之前在夜总会的时候，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的碰面，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不多。 乔雨林一手握着方向盘，随意道：“认识也没多长时间，就上回在夜总会碰到你那次，朋友介绍认识的。”顿了顿，又道：“她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我通过她还敲定了一个大客户呢。” 乔雨薇这时就道：“原来你说的那个大客户就是她介绍的。” “也算是意外之喜。” 几人回到家里，正好赶上饭点。 程萍问他们房子看的顺不顺利。事实上，按她的推测，肯定是要慢慢来的，谁知刚问出口，乔雨薇就道：“挺顺利，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交房时间。” 程萍听着着实意外，高如欣却又道：“不仅房子看好了，二嫂就连装修的人都找的差不多了呢。” “怎么这样着急？” 乔雨薇道：“也不是着急，房子既然买了，装修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只是签合同的时候人家提到了装修的事情，我们便也打算趁机考察一番，要是觉得不错顺便也就能定下了。” 程萍看他们将买房子说的跟买个大白菜似的，心里到底有些不安。想了想，又问道：“用钱上够不够，要是有困难，你们直接跟家里开口。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 乔妈听了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他们家既然决定要买房，钱的事情肯定是已经就商量好了的。 便道：“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要是有困难，我们肯定不会客气的。” 早上为了看房特意起了个大早，吃过中午饭，几个人就开始轮流打哈欠。 程萍看着就道：“快上去歇会儿去，在外面一上午了该累了。” “那我们上去了。” 高如欣谁先跑上了楼。乔雨林兄妹俩本来还想再坚持坚持，毕竟刚吃完饭，消消食再睡对胃好。 可两人相对坐着，你看我打一个哈欠，我看你打一个哈欠。 乔妈看着推搡道：“跟抽了大烟似的，快上去睡觉去。” 兄妹二人拔腿就走。 乔雨薇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高如海下午回来的早，一进门看见乔妈，就问道：“雨薇呢？” “早上累着了，一直在睡呢。” 高如海点点头，“那我上去看看。” 他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端着就上了楼。 房间里窗帘拉了一半，高如海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乔雨薇整个人都半趴着窝在被子里，她呼吸均匀，分明是还睡的正香。 高如海不由放缓了脚步，他走到床头处，将温水放到床头柜上。乔雨薇一侧脸趴在枕头上，另一侧脸颊只从被子里露出半边。高如海静静盯了半晌，床上的人突然翻了个身，被子一拱一只腿就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她穿的是真丝睡衣，裤腿儿被被子蹭的划上去一节。 高如海看着看着，就伸手将被子往边上扯了扯，重新盖住了腿。 也许是睡醒了，高如海只这一个动作，乔雨薇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 高如海去看那张半埋在被子里的脸，刚睡醒的人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也像是聚着水似的，忽闪忽闪的。 乔雨薇看着眼前的人，反应好一会儿，才问道：“天亮了？” 高如海听得发笑，他看了一眼半拉着的窗帘，房间里透进来的光不多，确实像是早上刚起来时的样子。 他轻“嗯”了一下，道：“还没有大亮，再睡会？” 乔雨薇看着他，轻轻摇了下头，“你骗我，早上已经过了，我们去看房来着？” 高如海眼睛里的笑意更甚，“想起来了？” 乔雨薇也笑起来。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高如海又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乔雨薇半坐起来的时候，他就将床头柜上的温水递了过去。 她睡醒要喝水的习惯，高如海是最近才发现的。因为自己调职的缘故，两人最近一段时间进城的时候多了，在一个房间共处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他因此发现了不少她的小习惯，比如醒后要喝水，再比如喜欢赖床等等。 等她喝完了水，高如海将杯子接过来原放到床头柜上，“要不要再睡会儿？” 乔雨薇打了个哈欠，眼里立刻有了水汽，“睡不着了，不过想再躺会儿。” 她又舒舒服服躺进了被窝里。 “你下班了吗？什么时间了？” 高如海看了一眼写字台上的简易座钟，道：“快五点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他平时的下班时间是六点钟，但要是事情太多，回来往往就是七点之后了。 高如海顺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面对着她回答道：“忙完的早就先回来了。今天看房看的咋样？” 乔雨薇笑起来，“已经定下来了，等到交房后就可以开始装修了。” 高如海有些意外，“这么快？” 乔雨薇说了几句话，先前迷糊的状态已经退去。此时说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她翻身躺平，只把头向侧过来看着他，道：“看着不错就定下了。我们去的时候也观察过了，一来那个地段有医院，交通也发达，旁边就有公交车站点儿，四通八达的，上哪儿都方便。二来嘛，那里虽然不是市中心，可位置也不差了，相信再发展个几年，就能一跃成为黄金地段了。”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到时候房价肯定是直线上升的。现在买，不仅是解决了住宿问题，还能当做是一件稳赚不赔的投资。 “对了，那附近有学校没有？教学质量咋样？” 高如海想了想，道：“一中就在附近，至于教学质量，如欣就是在那上的高中。” 那就是很不错了。 乔雨薇越想越觉得买房的决定做的正确。不过转念一想，学区房应该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吧？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打算超前。 她睡了一会儿就不想睡了。 “红姨在做饭吧？我下去看有什么能帮的没有。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 乔雨薇说着就要下床，高如海却拦住道：“不用着急，晚上是小菜清粥，红姨搞得定。” 乔雨薇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高如海起身拉开了写字台左边的抽屉，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走过来递给乔雨薇。 乔雨薇没有立即就接，而是问道：“钱？” 高如海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不是要买房？这是我的一部分。” 乔雨薇打开信封将里面的钞票抽出来，都是百元面额，她是估算了个大概，就连忙要将信封塞回去。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都够买多半套房了。我不能要。” 高如海却不接，道：“咱们要是直接掏了全款，未免会让雨林难堪，我也知道他最近手头宽松，不需要别人的资助，只是房子是给爸妈买的，理应一人出资一部分。” 乔雨薇连忙道：“不用你再额外出资，我已经跟我哥讲好了，他付房款，我付装修钱，虽然肯定是他出大头，但他是当哥哥的，又比我挣的多，只能算作能者多劳了。” “既然已经说好了，那你就拿着。”高如海送出去的东西，坚决不再要回来。 “我早跟你说过，咱们之间是不分彼此的。” 不分彼此吗？乔雨薇看着高如海，先前已经相好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最后她只能捏着信封不知所措。 高如海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回头对她道：“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应该会休假一阵子，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装修。” 两人一起下楼的时候，程萍正在接电话。 乔雨薇随口叫了一声“妈”，问道：“如欣呢？” 却不想她这一声想要惊到了她似的。程萍忽的回过身来，看见是他们，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应该还在房间里，你找她” 乔雨薇看着程萍的举动，心里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一眼高如海，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只当自己想多了。 “也没什么事情。她不是早上跟我们一起出去了么？估计也是逛累了。” “是啊，应该是累了。”程萍说的心不在焉。 等红姨叫大家上桌吃饭的时候，高如欣才睡眼惺忪的从楼上下来。 “哎呀，不小心睡过头了。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乔雨林，又道：“要不咱们晚上攒局打麻将，大哥不在家没人唠叨，正好打个痛快。” 乔雨林却摆手道：“我明天一早就要出车，就不陪你们熬夜了，你们自己好好玩吧。” 高如欣一听，有些失望的道：“又要走了？” 乔雨林就着咸菜喝粥，道：“这次已经休息的够久了，该出发了。” 她们这边一来一往说的热闹，对面乔爸也正和高建国在谈论时事。 在驻地的时候，家里没有电视，乔爸每天的消遣下棋占大头，另外就是看报纸，但报纸看的再多，也没有一个起鼓相当的人陪着一起讨论。 现在到了高家，对着高建国就像是找到了知音。高建国曾经身居高位，见识谈吐都不是一般人可比，乔爸虽然一直是小人物，但他毕竟有着几十年后的记忆，对历史的发展历程再熟悉不够。 于是两人谈话，都是暗自佩服对方的远见卓识，越说越开心。 而反观程萍，坐在那里捧着粥碗，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旁边乔妈和闫晓琳说起怀孕的事情，她难得的没有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乔雨薇观察了一会儿，偷偷同高如海道：“妈今晚是怎么了，感觉很不对劲的样子。” 高如海也是纳闷，“也许累着了。” 吃完了饭，程萍只推说自己累了，早早就上楼歇息去了。 乔雨林因为明早要出车，晚上也不能在高家住，他要回厂里去。 高如海提出要送他，他道：“没事，厂里离这儿也不远，我正好三步消消食。” 乔雨薇只好送他到大院门口。 乔雨林走之前，又嘱咐乔雨薇道：“两件事你得帮我多上心。一件就是装修的事情，最好是货比三家，尽快敲定下来。还有一件，最近有两批货会陆续运到仓库去，这次我把马小强留下来帮忙看仓库并处理送货的事情。不过，有些需要协调的事情他要是做不来，你就帮我多看着些。” 乔雨薇满口答应道：“行，你放心吧。反正我最近也是无业游民一个，有大把时间呢。” 次日一早，程萍比平时完了半个小时下楼，乔雨薇正和红姨在厨房里准备早餐，高如海已经快要吃完了，见她进来，顿时有些吃惊。 程萍的精神状态看着有些不好。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乔雨薇刚想开口问情况，话到嘴边又刹住了，转头给高如海使了个眼色。 高如海成功接收到她的型号后，将半碗豆浆一饮而尽，问道：“妈，昨晚没有休息好？” 程萍似乎不愿意多说，只道：“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容易失眠。” 高如海不疑有他，“要不早上送你上医院检查检查。” 程萍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用，又没什么大事。你快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高如海只好不再说什么，等乔雨薇送他出门的时候，嘱咐道：“估计就是没有休息好，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了。” 乔雨薇却不认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妈从昨晚开始状态就有些不对了，最近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她是才进城来的，高如海却已经待了一阵子，他整天上班下班的，家里要是有什么事情，肯定不会一点都不知道的。 但他想了半天，摇头道：“没什么事吧。”他还是认为乔雨薇想多了。 两人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乔雨薇只好放她去上班。 中午的时候，高如海一般是不回来的。高建国和乔爸约着出门会棋友，也说明了中午不回来。 于是家里吃中午饭的人顿时就少了一半，红姨抱怨道：“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呢，今天就冷清下来了。” 乔雨薇看她从楼上下来，知道她上去是为了叫程萍下来吃饭，便问道：“妈呢？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下来？” 红姨一脸纳闷，“说是不舒服，不想吃饭了。” “不舒服得去医院吧？”乔雨薇顿时就紧张起来，程萍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自己还一直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事情，而是因为生病了？ 她小跑着上楼，跑到一半突然想起家里有个现成的大夫。 乔妈被乔雨薇从院子里拉进来，边跟着她走边道：“没听说你婆婆病了啊？” “所以你先上去看看，看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楼梯还没有走一半，院子里突然就穿进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请问这是高建国家吗？”女声先是大声询问，见迟迟没有人回应，男的就道：“我就说了吧？没人。” 女的继续大着嗓门道：“咋可能没人，大中午的他家不吃饭？我都看见房顶上冒烟了。” 乔雨薇站在楼梯上听了一会儿，确定了确实是有人找他们家，这才重新从楼梯上下来。喊红姨道：“好像有人进来了。” 红姨从厨房冒出头来，一边问“谁啊？”一边去开门。 从屋里出来，是大院子，红姨就看见那一男一女此时正站在院子口的栅栏前。 “你找谁？” 女的还没有开口，男的就先道：“我是住那边的，这女的要找你们家，我就顺便给带进来了。” 红姨问他，“您来看着眼生，是新搬进来的？” 男的笑道：“对，我女婿家在这儿，我来探亲。” 怪不得呢。红姨心里有了数——军区大院管理向来严格，外面的人要是没人领，压根进不来。 这女的看着从来没有见过，肯定不是高家的亲戚，她要是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找不到他们家门口的。 红姨走过去，先朝那男的道谢，“麻烦您老了。” 男的豪爽的一挥手，“都是邻居，不用客气。”说罢，就踱着步子走了。 红姨又问女的，“你是哪位？要找谁？” “我找高建国家，你先开门让我进去。” 红姨不认识她，但也能一直让客人隔着门站着，于是犹犹豫豫给开了门。 女人一进来，就道：“我昨天打过你家电话，不是说了今天要过来吗？” “打了电话？给谁打了电话？”红姨更加疑惑起来。 恰逢此时，乔雨薇推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红姨，是谁啊？” 女人正跟着红姨要进去，此时看见一个姑娘从里面推门出来，顿时情绪就激动起来。 “这是…这是如欣？”问到后面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如欣都长这么大了？” 乔雨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扑上来，抓住自己的胳膊，嘴里一直叫着高如欣的名字。 “阿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对方手劲很大，乔雨薇被她抓疼了胳膊，开始挣扎着往后退。 但却因为她的挣扎，女人抓得更紧了。 “你叫我阿姨？对对，你是该叫我阿姨，我是你亲阿姨啊。” 乔雨薇整个人楞在了当场，“你说什么？” 红姨赶上前来，整个人都被吓住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手足无措的看着乔雨薇。 下一瞬，她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将女人的手从乔雨薇的身上拉回来，同时，用劲儿将人往外面掀，“你走，你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女人自然是不肯走，她不顾一切的想要上前拉乔雨薇，乔雨薇却本能的往后一退，女人就抓了个空。 红姨还在将人往外面推，女人也开始不甘示弱的往屋里挤。 “你让我进去，你们高家敢做还不敢当吗？” 红姨慌忙阻止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快出去。” 乔雨薇先时是震惊，此刻则是直接看傻了眼，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一起，这事，身后的屋门突然又开了，程萍脸色难看道：“住手！” 这一声呵斥极有威力，两人的情绪都是都被平复了下来。 乔雨薇扭头去看她，叫了声“妈”。 程萍没有看她，或者说她此时压根顾不上她，只对红姨道：“阿红，你让她进来吧。” 女主人都发话了，红姨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她愤恨的瞪了女人一眼，率先走进了屋里。女人则是紧随其后。 乔雨薇闪身到一边给她们让路，女人经过她时，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等众人进去，程萍已经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她脸色苍白，但说话却极有精神。 “来者是客，你先坐吧。”又吩咐红姨，“端杯茶来。” 女人道：“我不喝你家的东西，我今天来就是来带走如欣的。”她说着又去看乔雨薇。 乔雨薇这时才想明白了，许是她们年纪相仿的缘故，这人将自己错认成了高如欣。 她正想着要解释的时候，程萍开了口，“她不是如欣，她是我家儿媳妇。” 女人愣了一瞬，下意识反驳道：“你骗我。” 乔雨薇就道：“我真的不是，阿姨，你认错人了。” 红姨端着茶进来，乔雨薇帮着在女人面前摆了一杯，道：“妈，要是需要回避的话，我可以先上去。” 程萍道：“你去叫如欣下来。” “嗳。”乔雨薇答应着上了楼。 然而她并没有急着去敲高如欣的房门，而是偷偷溜去书房打电话。 高如海之前刚调职到军区的时候，就将办公室的电话给了乔雨薇。当时被要求一定要记下的时候，乔雨薇还想着根本用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电话拨通后，对面问道：“您找谁？” “找高如海。就说是家里打来的。” 对面听她说的这样利落，先是顿了一下，随后才道：“您稍等。” 乔雨薇听着电话里的动静，知道是话筒被放到一边了，但并没有挂断。于是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电话那头终于又有了动静。 对方“喂”了一声，乔雨薇立刻听出是高如海的声音，便赶紧出声道：“家里出事了，你赶紧回来一趟。” 高如海声音一紧，问：“出了什么事？” 乔雨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情况，只道：“刚才突然来了个女人，但好像不是你家亲戚，一进来就找如欣，妈看起来很忌惮她…” “我马上回来。” 高如海电话挂的很挤，乔雨薇本来还想先向她讨个主意，此时听着话筒里穿来的忙音，只好作罢。 出了书房，乔雨薇并没有立刻去叫高如欣，而是又等了一会儿，才下了楼。 女人看见她下来，一直盯着她的身后看，可惜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身影。 乔雨薇则不紧不慢的对程萍道：“我进去时如欣正睡觉呢。刚叫醒，不过可能得等一会儿才能下来。”她说着又看向那女人，像是在解释，“女孩子嘛，总要赖赖床，梳洗一下的。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喝杯热茶，慢慢等着？” 她说完，就顺势在程萍旁边坐了下来，陪着她一起跟女人大眼瞪小眼。 第105章 往事 高如海进门的时候，发现屋里很是安静。进了屋，一直走到客厅，才发现人都在沙发上坐着，但相互之间并没有聊天说话。 “家里来客人了啊？”高如海出生发问，打破了客厅里安静到几乎僵硬的氛围。 乔雨薇立刻应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她似模似样的问着往高如海跟前走去。 两人随即出了客厅，高如海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乔雨薇双手一摊，“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女人自打进屋，就一直嚷嚷着要见高如欣，得知她还在睡觉后，就执意要坐在客厅里面等，乔雨薇陪着坐下来，期间还试图聊几句天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但女人完全不搭茬。 程萍也是，平日里圆滑的性子完全不见了，整个人就像是脱水了一样，怔楞着坐在那里，好似在静静等着头上悬着的那把刀落下来。 因此，乔雨薇什么信息都没有问出来。 高如海道：“去把如欣叫下来吧。” “你确定？” 事实上，女人和程萍之间的纠葛，乔雨薇自己在心里已经猜测出了好几个狗血的版本，这都得益于自己从小到大看过不少的狗血伦理剧。 此时，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要把另一个当事人也叫下来，万一剧情走向真如自己所预料到的那样涉及到真假亲情，那可就难以收场了。 但高如海眼神坚决，乔雨薇再担心，此时也没法将自己脑补出来的剧情告诉他，只好听话上楼去叫人。 经过客厅时，程萍和女人的眼神都移到了她的身上，乔雨薇赶紧解释：“我上去看看如欣醒了没有。” 乔雨薇上楼先跟去乔妈的房间看了一眼，看她正在誊写药房，于是只嘱咐了句让她先不要下楼，避免撞上尴尬局面，然后才去敲响高如欣的房门。 怪不得之前楼下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到高如欣呢，原来房间里录音机里正放着歌，她正悠闲的趴在床上看小说。 见乔雨薇进来，高如欣回头问她，“二嫂，你找我啊？” 乔雨薇犹豫了下，终是道：“妈找你，让你下去一趟。” 高如欣听着便扔了小说，便从床上下来边道：“正好下去找点东西吃，感觉我中午都没有吃饱。”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高如欣在看到客厅里有个陌生女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才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女人回头盯着高如欣，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但也许害怕又认错人，高家没有介绍之前，她还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太过激动。 程萍没有回答高如欣的文化，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欣，你过来坐。” 高如欣不疑有他，走过去坐在了程萍的旁边。她见高如海也坐在旁边，问了一句，“二哥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她只是随口一问，算是打了招呼，问完也不等高如海回答，又问程萍，“二嫂说你找我，什么事啊？” “这是你菊香姨，跟人家问声好。”程萍教道。 “菊香姨。”高如欣只好朝陌生女人点了下头，心里却奇怪，这个客人之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她不仅没有见过这个客人，更没有见过程萍这样重视的样子。 往常家里来了客人，程萍对待孩子算是比较宽容的，亲近的不用说他们也会主动打招呼，不亲近的就让红姨帮忙招呼，从来不会强迫孩子们也得陪坐。 可这次…高如欣将对方仔细打量了几眼，心里猜测，难道是老家来的亲戚，所以才这样重视？ 且不说此时高如欣脸上的狐疑，赵菊香自打听见高如欣喊了她一声后，眼泪瞬间就从眼眶中涌出来了。 她连连点头应声道：“嗳，嗳。” 乔雨薇在一旁看着，连忙劝道：“您别激动啊，有话好好说嘛。”说着，连忙将茶几上一条帕子递过去给她擦眼泪。 女人接了却不用，她聊起衣襟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才又深情的看着高如欣道：“我上回见你，你还才是刚出生的模样，小小的一团，没想到转眼就这么大了…如欣啊，我是你亲姨啊…” …你说啥？”高如欣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立刻朝程萍看去，想要得到她的确认。据她所知，她妈可从没有什么亲姐妹，自己哪里就有了什么亲姨了。 可惜的是，赵菊香这话一出，程萍就直接扭过头去了，此时高如欣去看她，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但高如欣也不傻，看到她妈这个样子，平时再单纯，此时也觉察出不对来了。 她瞬间变了脸色，眼神犀利的看向赵菊香，“阿姨，你这是说胡话呢吧？从小到大我妈可从没有说过还有你这样的亲姐妹，就算是堂姊妹我也没见过，感情您这是上我们家来攀亲戚了？” 赵菊香忙道：“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亲妈？” 赵菊香此话一出，整个客厅里顿时变得气氛凝滞，落针可闻，就连悄悄站在客厅门口听动静的红姨，此时也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嘴里无声的念了两句“老天爷。” 一石激起千层浪。饶是乔雨薇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此时亲耳听对方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旁观者尚是如此，更别说高如欣这个当事人了。 她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胡说！” 她说着去看程萍，“妈，她胡说呢吧？” 程萍却捂着嘴扭过脸去默默流泪。高如欣慌了，她无助的看向高如海，叫了一声“二哥”，确认的话却再也问不出来。 因为程萍此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有人都沉浸在在震惊中，唯独高如海，他快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见高如欣此时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先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然后才道：“菊香婶子，您直接说罢，您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当然是带如欣走。”赵菊香理直气壮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如欣她亲妈给我捎了信来，说是让我出面先把孩子带回家里去，过几天她也是要来看的。” 高如海道：“如欣已经过了十八岁了，该去哪里该怎么去，别说是您了，就算是我们这样从小把她养大的，都干涉不了。” 高如海特意强调自家才是养大高如欣的人，女人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她依旧强势道：“我只知道孩子是谁生的就应该是谁的，如欣，你快跟我走！” 她说着就一把拉上了高如欣的手，准备现在就带她走。岂料高如欣顿时就像是被什么踩了尾巴一样，尖叫一声，甩开了她的手，大声道：“你不要碰我。” 赵菊香有些傻眼了，她看着高如欣道：“我可是你亲姨啊，我不是说过了，她不是你亲妈，这家也不是你家，你快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你亲妈。” 高如欣却根本不听她说话，她跨步躲到了高如海的身后，尖叫道：“二哥，你叫她走，叫她走，我再也不想听这个疯子胡说八道了。” 两人一拉一扯间，客厅顿时乱起来。 高如海先安抚高如欣的情绪。“没事，二哥在呢，你先坐下。”说完又跟乔雨薇使了个眼色。 乔雨薇立刻走过去，拉着高如欣重新坐到了程萍跟前。 女人被高如欣嫌弃，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她抱着必引的决心而来，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高如海道：“婶子，还是先坐下来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接下来的时间，乔雨薇真觉得像是在看晚上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 程萍眼看着瞒不下去了，终于开口说起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高如欣还真不是高家亲生的孩子，而是高建国一个朋友的。当时他朋友的妻子刚生产，朋友就因事故走了。 那个年代，女人没有了男人，根本没有办法独自生活，更别说还有一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了。 于是还没有出月子，女人就将孩子托付给了高建国，自己则跟着一个医院里没了老婆的男人回乡下去了。 简而言之，高如欣的生母快速为自己找到下半辈子的依靠后，连孩子都不要就走了。 从此以后，本来该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可如今，亲生母亲没来，亲姨倒是上门要孩子来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尤其是听到赵菊香说之前就给程萍打过电话要孩子，因为被拒绝这才不得以找上门时，乔雨薇忍不住问道：“当时既然不要为什么现在来要？还有，见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生母不来，为何反而要托付给你？” “家里正是农忙的时候，她妈走不开。”赵菊香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说了。 高如海则道：“婶子，如欣是我妹妹，我们看着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陈年往事，今天你一来，这些事情一揭出来，她不免要受到伤害。” 赵菊香听到这话，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但终于还是沉默的继续听下去。 “当初我虽年龄不大，但还算记得清楚，孩子是她生母亲手托付给我们家的，说好了不会再来寻，可你们如今却又食言来寻，这又是什么道理？” “哎呀，我们后悔了还不行吗？”赵菊香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姐自打跟现在这个男人回去后，日子虽好过些了，可一直就没再生养过，所以想着把如欣接回去团圆的。” 团圆？这个词此时听在众人耳里该是多么的讽刺啊。 但在认清了对方的绝情后，高如欣反而松了口气。 她一口咬定，自己打死都不可能跟她走的，要是她再强行闹事，她就去叫大院门口的哨兵。 说完这些，高如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妈，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我先上楼了。” 程萍先前还极度担心，但此时看着高如欣的态度，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她“嗳”了一声答应道：“你先上去吧。” 女人眼睁睁看着高如欣走了，不由想跟着上楼去追，却被乔雨薇眼疾手快挡了下来，“婶子，如欣刚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如欣不想跟你走也是事实，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算了吧？” “这…这怎么行？”赵菊香着急道：“她妈交代给我的。” 可她再着急，此时也没人愿意再听她说话了。 程萍放下心来后，才想起来要尽礼数，想着既然这么远的路上来了，若不然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高如海和乔雨薇却是半刻都不想再留，直接两句客气话一说，两口子就默契十足的将人打发了。一来，他们确实不想再跟这人有任何瓜葛，二来，要真留下来吃饭，只怕双方都要觉得膈应，食不知味了。 将人打发走，红姨陪着程萍说悄悄话去了。高如海松了一口气，上楼换衣服，乔雨薇则也跟了上去。 将门一关，乔雨薇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早就知道如欣不是轻生的？” 刚才看高如海从头到尾的表情，她是越想越觉得部队，就连自己这个旁观者，在听到这个惊天大瓜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却从头到尾都见惊讶过。 面对乔雨薇的问题，高如海不置可否。 他将军装脱下来换衬衣的时候，乔雨薇盯着盯着终于觉察到了不对，连忙红着脸转过身去。 高如海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好了，你转过来吧。”他三两下换完后，出声提醒道。 乔雨薇这才有些别扭的转过身来，眼珠子四处乱转，但就是不好意思看他。 高如海道：“我跟如欣差的岁数大，她那时刚到家里时，我已经开始记事了，知道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妹妹，可却不明白是怎么多的。后来长大了，回忆起来才慢慢想明白。” 他说着叹了口气，“要不是赵菊香今天突然找过来，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人提起的。” 乔雨薇走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道：“回过去的。” 高如海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道：“去看看如欣吧。” 第106章 许诺 乔雨薇敲完门，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 她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刚才是哭过了。 高如欣在乔雨薇跟前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二嫂，有什么事吗？” 她这个样子乔雨薇反倒不好开口了。脸上顿时显出犹豫的神色来，高如欣看见道：“要不先进来吧。” 乔雨薇这才走进去。 高如欣问：“是我二哥让你来的吧？” “猜到了？” “二哥从小话不多，但我心里知道他是最疼我的。” “除了你二哥，家里其他人也疼你的。我虽然来的最晚，但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我很开心。” 乔雨薇终于找到了切入点，顺着话题安慰起来。 “今天发生这件事，谁都想不到，但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所以你想不想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高如欣没有立即回答，她眼睛定定的盯着眼前某处，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乔雨薇也不着急，她坐在床边先是打量起了房间里的布局粉色格子窗帘，白色书桌书柜，看样式应该是一套。 床上铺的是一套水蓝色的传单被套，周围还带着蕾丝花边，完全少女心的布置，看的出来布置这一切的人是花了多大的心思。 高如欣还没想好怎么说，但乔雨薇心里已有了九分的笃定。 说的感性一点，高如欣从小到大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样的亲情牵绊早已深入骨髓，根本难以割舍。 再理性一点，她亲生母亲的条件跟高家完全没有可比性，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形成习惯了的她，就算再怎么好奇亲生家庭，一时半会也难以习惯生活环境的由奢入简。 乔雨薇不着急，只静静、等着她开口，要是今天没想好也没有关系，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 但高如欣终于还是开口了。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说这句的时候，她脸上是真真切切的迷茫。 乔雨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已做安慰。 “没事，你慢慢说，我们都在。” 高如欣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二嫂，你说我爸妈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呢？” “你觉得他们应该早点说？” “至少我早点知道了我今天也会有心理准备的。倒不是怨怪。” 她这样说，但恰雨薇从她脸上看到的可不是这样。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分别是由怨怪的。 “如欣啊，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家里真的早早v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又能做什么呢？” 高如欣愣愣的看着她，乔雨薇继续道：“该迷茫还是会迷茫，无论早晚你心里一时半会都是没有注意的，反而你早知道了，这件事就会咋一天成为你的心病，那么你还能快乐的过好每一天吗？” 高如欣没有说话。 “我反而认为家里人做的对，就该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你。” 高如欣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像是想不到她为何会这样说。 “你想啊，家里人自从决定接纳你，肯定是把*你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那么你这辈子都姓高，都是这个家里的人，他们为何要让一些无关重要的往事纠察你，剥夺你的快乐呢？” 高如欣开始顺着乔雨薇的思路想了，她没有再反驳乔雨薇的话，也没有再露出惊讶色神色。 “这次事情被翻出来，家里人想保护你，可没想到半路上回出现这样一个意外。妈自从早上接完电话开始，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我相信她心里肯定很自责，让你受到了伤害。” “妈妈，还好吗？” 提到陈萍，高如欣果然动容了，－看上闪过担心，是啊，自己都这么难过，更何况是妈妈呢？ 恰雨薇道：“我们已经劝过了，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除了你，应该没人再能彻底让她放松下来了。” 乔雨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件事的当事人是她，该是她去劝的。 可高如欣犹豫了。 “妈妈，她还是我妈妈吗？” “你觉得呢？”乔雨薇神色温柔，慢慢开导道：“我小时候也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甚至有时候希望自己不是亲生的……” 她这话再次让高如欣震惊了，“为什么啊？”这世上还会有人希望自己不是亲生的吗？ “那时候啊，我比较调皮，一闯祸我妈就给我吃竹笋炒肉，于是我就想要是不是亲生的了，她肯定也就不打我了吧？可要是不是亲生的，那之前的关系是不是也就没有了。于是赶紧打住，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乔雨薇回忆起这些时，脸上还浮现着笑意，高如欣惊讶：“乔阿姨看着好温柔，不像是打人的样子。” 恰雨薇道：“那是你没见过我小时候有多不让人省心。” 总之，就是往事不堪回首。 高如欣又问：“那我二哥知道这些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乔雨薇赶紧装作难为情的样子，“千万别跟你哥说。” 她第一反应是想在高如海面前保持从一而终的形象，却怎么也想不到，高如海早就从她的行事方式中对她跳脱的性子窥见了几分。 一场谈话，后半场几乎都在说乔雨薇小时候的事情，高如欣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渐渐被逗的忘了自己的烦恼。等她再想起来，突然就想开了。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逃过杞人忧天了。”她道。 乔雨薇挑眉，“什么意思？” “像你说的，我姓高，无论如何我这辈子都是高家的人，都是爸妈的女儿，所以我根本无需理会其他无关紧要的过客。” 她把那些曾经抛弃过她的人比做了过客。像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值得自己忧心的呢？ 有些事情就害怕钻牛角尖，可一旦想开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高如欣快速与自己和解，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状态。 她站起来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妈妈，怎么能不吃饭呢？” 乔雨薇道：“妈回房间了。” 她是儿媳妇，还从来没有主动去过程萍的房间呢。 高如欣此时也不勉强，道：“那你回去跟我二哥说一声，让她别担心了。我自己去看妈好了。” 至此，有些话已无需再明说，但大家都能明白高如欣的选择是什么。 乔雨薇目送她进了程萍的房间，才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高如海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看见她进来，顿时就坐了起来。 他没有先开口，但却一直观察着乔雨薇的脸色。 乔雨薇突然起了花心思。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高如海眉头微皱，终于忍不住问道：“谈的怎么样了？” 乔雨薇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去坐到了他脚边。 “我去找她谈。”高如海从床上一跃而起。 乔雨薇伸手去拉，第一下没有拉住，连忙扎起来去拉。 “哎呀，你傻啊，我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她拽着他的袖子生怕一个没注意人真的就走了。 高如海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骗我？” “哪有骗你？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呢吗？是你自己想多了。” 乔雨薇又恢复了淡定的模样。她放开了他的袖子，转身就要坐回去。却突然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床上了。 高如海竟然将她抱起来扔到了床上。看她一脸愣愣的望着他的样子，高如海嘴角秦着一抹笑压身付了上来。 乔雨薇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赶忙求饶，“好了，我错了，你别捉弄我了，我告诉你我们说了什么。” 可高如海不为所动，他甚至在附身下来的时候还把她的胳膊拉到了头顶。 哦，天！这样暧昧的姿势。 乔雨薇终于慌了。 她叫他的名字，“高如海！” 可当对上男人突然变得 深沉的眸子，乔雨薇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忘了呼吸，只注意着他的动作。 高如海与她贴的不能再近的时候，终于顿住了动作。问道：“错了没有？” “错了，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乔雨薇连声认错。可高如海依旧不放过她，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像是玩儿一样轻轻拨弄着。 乔雨薇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大气都不敢出的任他作弄。她心里笃定，高如海是正人君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少在她同意以前。 可就算是这样任由他为所欲为的态度，高如海依旧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开始得寸进尺。 他见他靠近，乔雨薇并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于是又进一步用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乔雨薇这下再也不能淡定下去了。 “高……高如海，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是想好好跟你说，可你每次不是叉开话题就是直接逃避。”高如海在控诉自己的不满。“现在好了，你逃不掉，终于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 乔雨薇怀疑他早有预谋，自然不肯乖乖就范。 她开始挣扎起来，“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高如海因为她的挣扎皱起了眉头，非但没有依言放开，反而头开始再次慢慢贴近。 就在乔雨薇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他突然一转凑到了她的耳朵边上。 “雨薇，你别怕我。”那声音就像是呢喃，听在乔雨薇耳里直觉性感的不行。 “我……我没有怕你。”乔雨薇小声道。 她这回答取悦了高如海，他脸上有有了淡淡的笑意。乔雨薇竟也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高兴。 “那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他又说道。 “什么？” “你喜欢我吗？” 随着这一声，乔雨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炸开了。 “我……” 见她犹豫，高如海又用头蹭了蹭她的，催促道：“快说。” 天啊，这么撩人的吗？ 恰雨薇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她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嘴里吐出半个不字，都是在给予他深深地伤害。 可……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见她始终说不出口他高如海又出一击。 他竟向她表白起来。 “雨薇，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请你认真听。我很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我庆幸我们早早就结了婚，因为只有这样，即使你还有犹豫，但你也只能在我身边犹豫，至少断绝了别的男人接近你的机会……” “没有别人……” 乔雨薇忍不住小声反驳，高如海却用手付住了她的唇，不想让她打断自己， “还记得咱们一块儿救灾那次吗？出发前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根本无法想象要是你真的在那场事故中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活下去。雨薇，也是那时，我真正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无论你愿不愿意。” “你怎么这么霸道？”恰雨薇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再次反驳。 她一直以为他是温润如玉的绅士，却没想到他骨子里竟然是个霸道总裁。难道这是穿越定律？穿越遇霸总，谁也躲不过？ 高如海这次没有再阻止乔雨薇开口，他已经说完了，正在等她的回答。 乔雨薇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她脸上的神色终于认真起来。 “我是喜欢你。”她道。 高如海还没来的及高兴，下一刻听她又道“可是两个人一块儿过日子光靠喜欢是不行的。” “你什么意思？” 高如海变了脸色，似是想要起身，乔雨薇以为他生气了，赶紧拉了一把，“哎呀，你听我说完。” 高如海一个没想到，被他这一拉，直接扑倒过去。之前他虽霸道，但到底还是有所顾忌，身上负着重量，没有全部压上去，可这次整个人没收力倒的压上去。 乔雨薇直接懵了。她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肌肤相切，心跳如雷。可她怎么也做不到先去推他。 终于，高如海在她身边低低笑出了声，“还说不想跟我在一起，那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他竟然感觉到了。 可此时乔雨薇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只你只能凭着本能道：“又没说不想在一起。” “那你说，我听。” “我刚才是想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往后也请多多指教。” 明明已经是夏末可高如海分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哦，是他心里的花开了。 乔雨薇望着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满意笑容，直觉得之前的一切纠结矛盾都不再算是事了。 他已经将喜欢之情宣之于口，那么自己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两人相互看着，谁也没有多余的话，但心已挨到了一起。 望了一会儿，高如海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朝她的眉心郑重印下一吻，与他心爱的姑娘做了相扶一生的承诺。 …… 赵菊香来家里要人的事高建国一回来就知道了，他第一句自然是问高如欣。 高如海道：“已经谈过了，心情看起来还好。” 高建国又道：“我跟你妈年纪大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伤害到如欣。” 所谓长兄如父，可这段时间高如山出差了，家里的急事只能高如海担起来。 对于这件事，高如海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高建国既然这样交代，便是正合他的心意，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您放心。赵家人不会再见到高如欣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透出了两分狠戾。 乔雨薇看着心里一惊。这人的神情跟刚才在房间里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她心道，霸总的常规操作是什么来着？拿钱砸人？还是直接灭口。 乔雨薇直觉如果只是单纯的拿钱砸人，对高如海来说那就太低级了，所以难道是要灭口？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更是社会精英，要真是这样，那也太嚣张了。 晚上回到房间，乔雨薇便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高如海被惹得发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乔雨薇这个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傻，她找补道：“我只是担心你，一时想岔了。” 这时话题回归正轨，高如海也不瞒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先了解情况吧，他们家消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来找过，现在突然出现，我很难相信是为了什么亲情。” 至少在他看来，什么千里认亲的戏码不会发生在自己家。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会将什么事都归于感性一面，事实上，这种纠纷只有以最理性的方式处理，才最是能快刀斩乱麻。 乔雨薇听他这样说，深以为然，觉得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要亲情早干嘛去了，等孩子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了，再想着来要，怎么想都有目的不纯的嫌疑。 乔雨薇想着自己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干，正好跟着高如海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来打发时间。 “那你到时候叫我一块儿，我给你助威。”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去打架。” 他虽这样说，但也答应了下来。 两人说完了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准备休息。 但乔雨薇不敢流露出想要上床睡觉的意思。她正心里纠结要怎么办的时候，高如海打开柜子将平时用的被褥取了出来，他跟平常一样，神色淡淡的，铺好自己的被褥后，转头说了一句，“快睡吧，时间不早了。” 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乔雨薇大大松了口气，心里涌出了满满的感激和感动。 她身音轻快的答应了一声，“你也早点睡，记得关灯。” 高如海背对着她，听见她躺下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听到她那一声答应里的轻快，嘴角无声的扯了扯。 她的矜持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呢，慢不说两人才刚刚相互确定了心意，就算是已经到了浓情蜜意的时候，同床共枕这种事还是要双方心甘情愿才有意思。… 次日一早，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照到脸上的时候，乔雨薇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去找高如海，旁边的地上被褥早已收拾的毫无踪迹，很明显，人早就已经起来出去了。 乔雨薇又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看了一眼，很好，才七点半，没有睡超时。 她心道，改天得和高如海谈谈，以后他起床的时候也得讲自己叫醒，或者直接对个闹铃，否则这样一不小心就睡多头的事情多了，公婆恐怕要不高兴了。 乔雨薇在自己家里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赖床，因此每天早上必挨一顿亲妈的牢骚，可就算是这样，她赖床的喜欢也没有改过来。毕竟比起多睡几分钟，挨一顿埋怨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 乔雨薇匆匆洗漱完下楼，进餐厅的时候，就看见她爸妈和程萍已经坐在餐桌前边吃边聊天了。 “早上好，其他人呢？” 红姨正好从厨房里出来，闻言道：“如海跟你公公出去锻炼去了，估计得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喝什么？牛奶还是豆浆？” 高家的早餐都很中式，什么馒头油条包子都摆上了桌子，乔雨薇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道：“要豆浆吧。” 红姨便又转身进去帮她端豆浆去了。 乔雨薇道：“我自己来就好，红姨你快写着吧。” 她说着话，也进了厨房。 红姨以为她是太客气，手上不停的打豆浆，嘴里道：“你快去坐着，不用你。” 乔雨薇看了一眼厨房门口，低声问道：“我看婆婆早上心情不错，你劝过了？” 红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明白她特意跟进来是为了跟自己说话。 她便也放轻了声音道：“我劝过了，没什么作用，还是最后如欣进来，三两句话就劝好了。” 乔雨薇能理解，毕竟程萍的心病就是高如欣，只要高如欣给她吃了定心丸，她心里也没道理放不下。 这时，红姨的豆浆打好了，乔雨薇倒了一杯…那我先出去了。” 她出来后就听见她妈和程萍聊天。 ……都是迟早的事情，还是不要着急。再耐心调理几个月，等明年彻底好了再说。” 乔雨薇一听就知道在说闫晓林要孩子的事情，她也不插言，静静听了两句，又啃了一个包子。 这时，高如海回来了，看见她道：“怎么醒来的这么早？” 乔雨薇埋怨道：“你起来这么也不叫我？” “叫你就能起来了？”他戏虐的问了一句，乔雨薇赖床的样子他可是见过不少的，知道叫了也没用，索性又没有什么事，干脆让她睡个够好了。 说完，经过她身边时，又顺手摸了下她的头发，乔雨薇正喝着豆浆，感觉到了也没有躲闪。 却不想这一幕落到对面两位母亲的眼睛里，心里顿时就泛起了涟漪。 程萍心道，这孩子，向来是个闷的，什么时候也会做这种有情趣的事情了？ 乔妈则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亲昵了？难道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眼里露出两分担忧，转头去看乔爸，谁知他吃的正香，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其他事情。 乔妈直接气了个倒仰，好嘛，现在女儿成她一个人的了，自己操心没够，当爸的却成了甩手掌柜。 罢了，罢了，这个心她也不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高如海出门的时候，乔雨薇特意跟到了门口，“我也想去。” 她可没有忘记他昨天答应过自己的事情。 不想高如海却道：“我去上班，你也要跟着？” 乔雨薇愣了一下，“那你不去找那谁了？”她说的隐晦，说完还不放心的回头看有没有跟过来。 高如海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逗得发笑，“早上单位有事，得去一趟，中午吧，中午我回来吃饭。” 乔雨薇这才放下心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乔雨薇说完将上衣紧了紧，就打算进去。 高如海看她回头回的毫不留恋，心里有些无奈，又问她，“你早上打算干什么？” “出去跟装修公司谈一谈，要是能敲定就最好了。” 要谈的就是之前买房时人家推荐的那一家。 乔雨薇准备先去看一眼实际的装修效果，要是满意，再去赴约。 “要不要让如欣陪你？”高如海问。 乔雨薇手一挥，“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如欣还要上学，没什么时间的。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打扰我什么？” 两个人说话，不知道高如欣什么时候出来的，她听到后半句，便直接出声询问。 乔雨薇回头道：“是说你要回去上学，没有时间陪我到处逛。” “二嫂，你打算出去逛街吗？” 高如欣眼睛顿时一亮。 乔雨薇一看，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人不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 她道：“我早上要出去找装修公司，你二哥让我问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去，去的。” 高如欣兴奋道：“反正我今天一天在家里，你要是出去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你带着我一起吧。” 她说完就跑，“等等啊，我先去吃两口早餐，就一会儿。” 乔雨薇在背后喊，“你慢点，时间还早呢。” 高如海看着高如欣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无奈道：“昨天还担心她想不开呢，看来是白担心了。” 乔雨薇替高如欣说话，“小姑娘嘛，都是这样的。” “嗯，你们两个差不多大，都算是小姑娘。” 乔雨薇看她一眼，“在你眼里我也是从小姑娘？那是不是也能当作你妹妹？” “说什么呢…”高如海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她又在使坏。 “你啊…”他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句。… 出门的时候，乔雨薇跟乔妈打了招呼，乔妈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 乔雨薇道：“不用，今天只是初步谈一谈，看咱们的想法装修公司能不能做出来，你们要去的话就等正式敲定合同的时候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 “还有如欣呢。”乔雨薇纸了指旁边的高如欣。 …高如欣立刻会意，赶紧跳出来保证，“我会看好二嫂的。” 两人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半路上竟然又遇到了赵菊香。 看样子她是特意埋伏在附近，专门等着高如欣的。 乔雨薇不由佩服她的心机。 “姑娘，你就让我们说说话吧，我已经等了一个早上了。” 乔雨薇看了一眼腕表，还不到十点呢。她神情冷漠，看了一眼厌恶的将头转向一边的高如欣，道：“你求我也没用，你也看到了，我妹子压根不想跟你说话。” 赵菊香本来是看着乔雨薇面皮嫩，好说话，没想到刚上来就碰了钉子，但是她不弃擂，又将目光转向了高如欣。 “如欣，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高如欣压根就不接话，赵菊香只能自顾自的说下去。“你亲妈这些年过的苦啊，你好歹回去看看她，也算是个念想。” 高如欣终于忍不住了，转头讥讽道：“怎么会苦？她人了我，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怎么？现在好日子没过上，又来我面前装可怜？” 她冷笑道：“不过你们算盘打错了，我们家可不是什么人都接济。” 赵菊香被怼的面上无光，但还是不肯放弃，她看了一眼乔雨薇，愤恨道：“都是你们，你们一家人颠倒是非黑白，当初生生将如欣抢了去，现在又拦着不让孩子回来。” 乔雨薇听的无语，但又考虑到大马路上人来人往，不便跟她发生争执，于是强压着性子，问道：“阿姨，扯那么多干什么？直接说你的需求吧。” 赵菊香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直接愣在了当场。 乔雨薇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人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只是不知道胃口大不大。 赵菊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弯来开口。 乔雨薇就值了值旁边刚开门的面馆，提议道：“要不咱们进去吃碗面，你慢慢说？” 赵菊香这次直接就点了头。 她早上为了堵人，起来的太早，直接就过来了，早饭也没有吃，这会儿正饿的前心贴后背呢，有人请吃饭是好事。 于是进了点，她直接点了一大碗酸汤面片。见乔雨薇赫然高如欣只要了两杯白开水，不由问道：“你们不吃？” 乔雨薇道：“我们已经吃过了。” 高如欣听着，不由出声埋怨，“干什么对她这样客气？”按她的想法，就该实实在在骂一顿，然后赶出去，冤大头才请客吃饭呢。 乔雨薇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等面上上来，赵菊香狼吞虎咽，几分钟面碗就见了底。 乔雨薇客气道：“要不再来一碗？” 赵菊香也不可气，“乡下人饭量大，不比你们城里人，啥活都不敢。” 乔雨薇点头，“一早上都在想着怎么提要求，确实挺费力的。” 赵菊香一口面汤直接也到了嗓子眼。 乔雨薇招手让服务员再上一碗。 等两碗下肚，赵菊香才满足的用手擦了擦嘴巴。 乔雨薇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给我们五千块。” 她这时倒不含糊了。 乔雨薇也很干脆，对高如欣道：“走吧。” 两人多余的话也不说，站起来作势就要走。 赵菊香急了，“哎，有事好商量啊。” 乔雨薇道：“阿姨，我们请你吃饭是厚道，可我们家人也不是傻子，人又你狮子大开口。你要是这样，那咱们没得谈了，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出门左转去公安局报案吧，到时候看人家是会追究你们的弃养罪，还是会表扬我们好心扶养，让这世上少一个孤儿。” “咱们有话好说，再商量再商量。”赵菊香赶紧陪笑。 乔雨薇像是被说动了，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赵菊香见状，赶紧将她的凳子往出挪了挪，哄着人先坐下。 “那就再听听吧。”乔雨薇终于松了口风，又拉着高如欣坐下。 “其实你要孩子，我们也不是不能如你的愿。” 这一次，乔雨薇先发制人，“据我所知，如欣小时候是她亲妈求着我们家养的吧，等于是从此以后跟你们一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现在你们由返回了，那也行，毕竟孩子已经长大了，她想去哪儿，我们尊重她的选择。不过，这抚养费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乔雨薇版着手指头给她算账。 “如欣从小到大，吃是最好的，穿是最好的，就一年按照一千块算好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们个两万块？” 两万？赵菊香直接惊的跳了起来，“你这是讹人？” “我们是不是讹人，你自己摸着良心去算账。阿姨，我们是真心把如欣当作自家人看待，所以这些年也从来没有找你们要过抚养费，我们就只当作如欣重生了一回，你们这些什么亲姨亲妈之类的都是过客。可你们非要等鼻子上脸，那咱们谁也别客气，账单拉出来怎么一笔一笔对好了。” “不过，傻子都能想明白，最终赔钱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赵菊香整个人都傻了，她已经被刚才那两万块听的腿发软。乔雨薇看跟她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也不再纠缠，只到：“这样，我们也不是那苛刻人，你回去再想想，想好了咱们再谈。” 乔雨薇说完，站起来拉着高如欣就走。 一直到出了餐馆，高如欣还没有回过神来。 “二嫂，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乔雨薇道：“打蛇打七寸，这件事说破天去肯定也是咱们站理，所以其他没用的话也不用跟他们多扯。” “那咱们真要给他们补偿什么东西？” 高如欣还在介意这个。 乔雨薇道：“怎么可能？有爸妈和你二哥在，咱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人讹上，你就放心吧。” 高如欣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来。 两人先是去市医院的家属楼里看了一眼王经理推荐的那家装修公司做的活计。 实话实说，王经理家的装修风格确实满满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乔雨薇并不喜欢这样的风格，但是装修的质量确实不错。 乔雨薇这才打定主意去见装修公司。 按照王经理给的地址，装修公司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门面平房里，招牌打的是“家的味道”。 招牌醒目，两人没走一会，远远就看见了。 店里此时只有两个人，一个趴在桌子上正写着什么，一个大早上的在打盹。 乔雨薇推门的时候，写东西的人瞬间抬起头来。一看是两个女孩子，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一开口竟然先是“恭喜”。 高如欣疑惑道：“你恭喜我们什么？” 男人笑道：“当然是恭喜你们买房啊，这年头能有钱买房的都是阔气人。两位先坐，我给你们倒茶。” 他一把将打盹的人拍醒，道：“来客人了，干活了。” 男人自我介绍说叫兆伟，他手脚麻利的倒了两杯茶端过来，又介绍正在伸懒腰的男人道…“那是我们的设计师，叫彭华。” 介绍完又问她们，“想装修成什么样的？中式的西式的？” 乔雨薇道：“还没有想好，想先过来找找灵感。” 兆伟立刻将设计师拉过来，“那正好，让我们设计师给你们好好设计一番，他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乔雨薇眉梢挑了一下，问道：“你们家一共几个设计师啊？” “一共一个。”兆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 “好吧，那确实是镇店之宝。” 彭华坐下后，嘴没有兆伟那么甜，直接单刀直入问他们的装修想法。 乔雨薇对自己之前的家一直是有情节的，也许是刚装修好还没怎么住全家就穿越了。 此刻说想法的时候，她就照着之前家的样子将布局一一说了出来。 彭华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乔雨薇说完，见他半晌没说话，不由问道：“怎么有难度？” 彭华是个实在人，直接就点了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些想法，不过可以尝试。” “这样，你给我几天，我先画个设计稿出来，你要是看的满意，咱们再签合同。” “哎，怎么店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兆伟出来插话。 乔雨薇看的出来，两人是有明确的分工的，先前兆伟招呼人的时候，彭华没有插画，刚才彭华谈设计的时候，兆伟也没有插话，现在说到签合同的事情了，兆伟急忙出来纠正。 只是这次彭华说话了，他反问道：“那要是我到时候没有设计出来，按照合同咱们应该赔多少？” 兆伟顿时哑了声，半晌才道：“装修嘛，大家都差不多的，无非是这家想要个柜子，那家要个书桌，你照着之前的设计不就行了？” 彭华直接生气了，“你在侮辱我的设计？” 兆伟一看他翻脸了，赶紧道歉：“没有没有，你别误会。” 乔雨薇在一旁看好戏，等到两人都僵着不说话了，她才出声道：“我相信设计师的专业，兆先生，你们店的规矩真的不能改？” 兆伟犹豫着没有说话，高如欣突然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前面路上好像也有一家装修公司，门面装的挺不错的，要不咱们再去看看别家？” “能改能改。”兆伟赶紧开口。 这人真是*做生意的料，态度能屈能伸。 “好，那咱们约定个时间，几天能出稿？” “五天之后吧。”彭华道，“最近也没什么生意，你们这个事我接了今天下午就能开始弄。” 兆伟听着，又开始埋怨，“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自己家店的嘛？” 他转头又对乔雨薇笑道：“他乱说的，我们家生意还是不错的。” 乔雨薇不置可否，又跟设计师确认了一些细节后，就出了店。 看看时间不早了，两人也没再多逛，直接就回家了。 中午的时候，高如海果然按照约定回家吃饭了。 程萍也知道他下午要去干什么，不由嘱咐道：“去了好好说，出了带走孩子，其他的都可以谈。” 高如海道：“你就放心吧，万事有我呢。” 乔雨薇在一旁听着，不由跟高如欣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既有默契的回家之后没有在程萍面前提起早上遇到赵菊香的事情。 吃完了饭，乔雨薇跟爸妈简单将早上跟装修公司谈话的进展说了说，便上了楼。 早上的事情要瞒着家里其他人，但却不能瞒着高如海。 于是乔雨薇将所有细节全部都说了，高如海听到最后，脸上隐隐露出怒气来。 “先前还想着她们也许是有一两分真心的，现在看来，真是半分都没有。” 别说真心，恐怕这人连心都没有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遇到什么事情了，先前没有找来，现在才找来是不是太迟了？”毕竟孩子已经长大了，即使高家最后被逼无奈同意他们带走孩子，可人家已经长大，来去早已不需要其他人同意了。 换句话说，就是已经过了能被拿捏住的年龄了。 高如海道：“昨天就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你看看这个。” 乔雨薇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封信。 信封已经是拆开的，乔雨薇从里面抽出薄薄的一张纸，从头看到尾，便什么事情就都明白了。 原来是赵菊香从头到尾都在说谎。什么亲妈再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信上明明白白写着，高如欣的亲妈赵菊花有个十七岁的儿子，现在他们想把儿子安排进县城里的印刷厂工作，但需要托人找关系，这找关系的费用算下来刚好是五千块，于是赵菊花将主意打到了早已遗弃的孩子身上。托赵菊香帮忙要钱，到时候如果成功了，可以给她一些谢里。 他们知道高家有钱，于是来了这么一出。 乔雨薇看完不起反笑，“他们倒是实诚。算出来要用五千块，就只要五千块。” 高如海黑着脸道：“这种口子不能开，一开以后便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他们家向来良善，可也不是任人占便宜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乔雨薇问道。 高如海想了想，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先晾上两天吧。” 现在着急的是她们，可不是自家。 于是又过了两天，高如海终于有所行动了。 乔雨薇见状自然是要跟着的。 高如海道：“事情都已经明朗了，无非是费些口舌，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 事关人家妹妹，乔雨薇自然不能明说自己想去看热闹，她道：“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你要是说不过我也能给你帮忙。” “行吧，那就辛苦你到时候多照应了。” 乔雨薇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也不在乎。 两人直接开车出了门。 路上，乔雨薇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打听到她们家的住址的？还有之前那封信。” 那信应该是家信吧，他能弄到难道是偷偷进去偷了？ 高如海轻描淡写道：“找朋友帮了个忙。” 等车子七拐八拐的开进了一条小巷，终于在一个木板门前停下，乔雨薇菜问道：“她们家是收废品的？” 木板门上分明用粉笔写的是“废品收购站”。 高如海点了点头，问她，“要不是在车上等我？ “没事，我跟你一块进去。”乔雨薇直接下了车。 好在她今天穿的是双运动鞋，下车的地方中间有条浅渠，里面流淌的乌黑的废水味道特别大，乔雨薇小心翼翼的迈过，才跟着高如海敲响了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人应声。 “谁啊？来了。” 是赵菊香的声音。 等到门从里面开开，赵菊香看到他们时，顿时就变了脸色。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神色戒备的看着他们，并没有邀请进门的打算。 乔雨薇笑道：“当然是礼尚往来啊。你先前不是去我们家了吗？我们刚好今天有空，便也来拜访一番。” 她说着越过赵菊香，往里面瞅了一眼，“不过，你上次到我们家时没有带礼物，所以我们这次也是空手上门的，你应该不介意吧？” “你们想干什么？”赵菊香问道。 乔雨薇脸上的表情更加和善。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你确定要站在大门口谈？” 赵菊香脸上神色几变，终于挪步让开了些，“进来吧。” 乔雨薇跟高如海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院子不大，堆成山的废品几乎占了大半个院子，味道自然也不是很好闻。 乔雨薇觉得里面过于安静，便问到：“家里其他人都不在？” 赵菊香刚放松两分的心情，顿时因为她这句问话又提了起来。 “我男人出去了，不过马上就回来了。” 乔雨薇听了笑道：“你放心，我们说完话就走，不会找你麻烦的。” 她越是这样说，赵菊香越是戒备。 乔雨薇看见她越来越紧张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做派怎么那么像港剧里的混混，嘴上说着不会怎么样，下一刻就开始**。 于是她索性不再说话了，免得真将人吓到了，影响今天到谈话。 她将话语权让给了高如海。 将院子里的一切参观的差不多了，高如海便示意可以开始谈了。 赵菊香从屋里拿出两个小凳子，给了乔雨薇和高如海一人一个，自己则坐在了旁白的一堆废纸上。 高如海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道：“赵女士，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和如欣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就去讹诈一个从小就被你们抛弃了个女儿，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卑鄙。” 赵菊香再次变了脸色，“你怎么会知道…” 她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可是没用，高如海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来找她对峙，他是笃定。 “若你们真是生活上有困难，我们可以酌情帮忙，可你门这种欺诈的行为，既伤害了我们，也伤害了如欣。恕我们不能接受。” 赵菊香脸色灰白，“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地道，可你们家也不缺这个钱，就当是可怜我们…” 高如海直接将她的话打断，“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而是告知，请你转告赵菊花女士，以后不要再打如欣的主意，要是还有下次…”他顿了顿，才道：“一家三口能生活在一起很不错了，千万别害了孩子。” 打蛇打七寸，乔雨薇没想到一出口比自己还狠，直接用孩子来威胁。 赵菊香彻底慌了，她听懂了高如海的意思，却丝毫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高如海说的是速战速决，果然说到做到，两人坐下连半小时都不到，就出来了。 上了车，乔雨薇透过车窗往外面看，只见那扇木门自他们出来立刻关上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你确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看高如海发动车子，乔雨薇问道。 “差不多。”车子驶出了小巷，高如海又道：“来前我跟爸谈过，据他所说，赵菊花不是个有大注意的人，大概率是其他人给出的主意。” 不管怎么样，一场认亲的乌龙现在终于是彻底解决了。 乔雨薇又将全部心思投到了装修的事情上。第一批房款已经交了，等过两天，第二笔一教，就可以拿到钥匙了，刚好设计图按照约定也要出来了。 想想就让人兴奋。 去看设计图的这天，乔雨薇带上了乔爸乔妈，高如海特意抽出时间送他们过去。 乔雨薇第二次进店的时候，阵势比第一次打了许多，兆伟看见时都有些懵了。 乔雨薇道：“我们来看设计图？还没有做完？” “做完了，做完了。”兆伟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朝里面的办公室叫道：“快把设计图拿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彭华就捏着设计图出来了，看见她，笑道：“你还真准时。”她上回也是这个点来的。 乔雨薇道：“这次是带家里人一起来看。” 那就说明能不能签合同，就在此一举了。 兆伟连忙将一众人带到里面的会客室，一人上了一杯热茶后，便态度殷勤的在一边候着。 彭华见了，问道：“你不是还有客户信息没有登记完？” “没事，我中午再做也行。”兆伟立刻道。 说完，还登了他一眼，似是怪他的拆台。 彭华也不管其他，他将手里的设计图打开铺在了会议桌上。 乔爸乔妈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乔妈更是红了眼眶，“雨薇没，你这是…”这是将先前的家搬来了呀。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乔雨薇明白她的意思，她栏上她的肩，道：“这是我和哥一起商量出来的，你和爸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 乔雨薇说着去看乔爸，“爸，你还有没有建议要提？” 乔爸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很好了。你们两个……有心了。” 高如海看着二老的态度心下有些奇怪。他又低头看图纸，上面的设计确实很新颖，可也没有到感动到哭的程度吧？ 他又去看乔雨薇，以眼神示意问道：“怎么回事？” 乔雨薇被父母的情绪感染看向高如海时也是眼眶红红的。 见高如海疑惑，便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见她不肯说，高如海只好作罢。 双方顺利签了合同，乔雨薇高高兴兴的交了预付金。 按照约定，这次可是用的他自己的钱，看到辛苦挣的钱终于有了回报，乔雨薇顿时就有了一种自豪感。 从装修店里出来，她第一句便是，“看来我要尽快找工作了。” 这句话引得高如海侧目。 乔雨薇见他误会，又解释道：“我喜欢挣钱的感觉。” 合同签完，钥匙拿到，很快正式开工便提上了日程。 乔雨薇之前打算找工作的计划，只好先搁置下来。因为这是他们在这里的第一套房子，乔雨薇决定用心去盯装修，务必要做到不留遗憾。 装过房子的都知道，要是先前没经验，第一套房子大多都是留有遗憾的。 于是乔雨薇一家三口开始龙番上阵，乔雨薇负责沟通解决技术上的问题台账乔爸乔妈则要负责盯着装修质量。 于是乔爸的下棋爱好暂时搁置了，改成了盯装修。而且每次出门必要乔妈陪着。 但是这天，乔爸叫她一起出门的时候，乔妈就不愿意了。 “你自己去好了，我还有正事要忙。” 乔爸瞪大了眼睛，现在除了装修大事，哪还有什么大事？ 乔妈看他不罢休，索性又道：“天天去又什么好看的？雨薇昨天不是高看过了？” 乔爸顿时就不乐意了。 “雨薇看过了我就不能再看了，再说了，孩子们已经掏钱了，咱们就操心些琐事，你还不乐意。” 乔妈也不是不乐意，她是真的有正事。 只是这正事还没有来的及说出口。程萍就下楼了，她在楼上就听见老两口拌嘴的声音了。这时就笑道：“是我找她有事，今天确实不能陪你去了，要不让如海他爸陪你一块去去。” 乔爸一听，顿时没脾气了，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非要一个人陪着自己。 “算了，老高有正事，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了。” 乔爸说完，就气冲冲的出了门。 乔妈看的无奈，就跟程萍抱怨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他平时正事不管，光是下棋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没有，这就给我甩脸色了。你等他回来的。” 等他回来要干什么，乔妈没有说出来，但同样身为女人，程萍自然知道她有自己的手段，没看乔爸平时悠悠闲闲的，可一旦乔妈流露出不悦，他跑的可是比兔子还快呢。 “算了算了，老小孩嘛，这人啊，年纪一大都是这样。”程萍不由劝道：“就如欣前两天还说我呢，说我今年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你说说，这种话谁爱听？可过后咱自己也反思，好像孩子说的也没什么错。” 乔妈一听，就有些紧张，“你这个年纪可是要重视，要是心情经常跌宕起伏可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才行。” 程萍问道：“你是说这是病？不就是心情烦燥吗？” “咱们这个年纪容易更年期，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更年期的常见反应。”说完，见程萍紧张起来，又道：“不过我来的这些日子，也没见你怎么发过脾气，应该不严重。这样，你平时多出去跟人交流交流，又什么事也要说出来，千万不要一个人萌仔心里。” 程萍听着不由叹了口气，“之前也没什么事情，最近还不是如欣这事给闹的。” 乔妈之前就听乔雨薇说起过高如欣不是高家亲生孩子这事，但程萍不提，她自己又没有撞上赵菊香找来的那回，于是只装作不知。 此时听见程萍主动提及，知道是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程萍心病已除，便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她于是道：“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呢，自己生的，不管也就算了，别人管了，临到头还想狠狠再敲一笔去贴布儿子，真是偏心偏的没边了。” “谁说不是呢。” 两人说了几句，就听见院子里有声音传进来，接着是红姨的声音，“人到了。” 程萍连忙迎上去。 客厅门口进来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女人，看着跟程萍年纪相当，但个子比她要低一些。 程萍亲自将人引进来，朝乔妈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给你提起的李大姐，以前老高不在的时候，李大姐可照顾我了。” 乔妈热情的同她打招呼，然后将目光移向她身后的一个年轻姑娘身上。 姑娘看着要比乔雨薇大一些。 李大姐就介绍那是她的二闺女，叫做刘雯。 乔妈点了点头，温和的朝年轻姑娘点了点头。 程萍招呼众人坐下，红姨端了糕点茶水进来。 几人略微寒暄几句，就进入了整体。 “乔大夫，就麻烦你给仔细看看了。”李大姐这时的态度变得十分的谦恭。 乔妈点了点头，说了句“您客气了。”就让刘雯将手腕伸出来自己给她把脉。 把完这边，再把那边。两只手都把完了，乔妈又开始问诊。 李大姐陪着女儿回答，整个过程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乔妈说出一句让人绝望的话来。 乔妈早就百炼成钢。即使心里再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一派淡定。只是此时，等到问完了诊，她脸上的神色已经十分凝重了。 “最近做的检查带了没有？” “带了的。”刘雯赶紧将进门时提的袋子打开，里面大大小小都是医院里的检查。 乔妈拿过来一一看过，顿了顿没有说话。 李大姐心急道：“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算是认命了。” 每个人都说认命，可要是真的认了命，又怎么会四处托人求医呢。 乔妈做了半辈子一生，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一幅稳固心态，任是什么样的患者站在她的面前，她都能一视同仁。 可是自从穿越到了这个年代，也许是每一个患者自己都与他们在生活中或多或少产生过交集，因此真的不能做到铁石心肠。 乔妈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三个女人，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今天之所以不能陪着乔爸去看房，就是因为乔妈给她介绍了这位患者。 可是现在，残忍的事实她要怎么说出口呢。 “初步判断是先天性卵巢发育不全，无法怀孕。” “你肯定？” 刘雯一时连语言都忘了，李大姐已经眼泪夺眶而出了。 她捂着嘴道：“只是疑似吧，没有医院能够确诊，我们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是这样说的。” 乔妈这时只得拿出一个专业大夫的素养来，她道：“疑似已经算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了，其余百分之二十只能依靠奇迹。”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 “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按照我说的，先去医院做几个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是与不是也就能确诊了。” 李大姐情绪已经失控，“恕我直言，您能对您的诊断结果负责吗？” 程萍一听这话也吓了一跳，她连忙去看乔妈，生怕她被这话惹得生了气，人是自己央求她看的，要是专业能力收到了质疑，只怕她是不愿意的。 好在乔妈从始至终都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点头道：“我能负责。” 李大姐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刘雯在旁边也是愣愣的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已经显示她绝望了。 程萍心里后悔自己不该好心拦下这事，之前乔妈看了好多病人还从来没有说出不能治的话来，就连自己的儿媳妇，自家也都已经绝望了，但她三两下就让儿媳妇有了起色。可是现在… 程萍同情的看向李大姐，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这时，乔妈又道：“事实上，以国内目前的技术，对你这种情况也基本上能确诊了，但治疗的希望不大。” 她这样说，基本上是断绝了他们以后的所有可能，程萍心里觉得太过残忍，可是又无法阻止。 但乔妈又紧接着说了下一句，“但是国外已经有新的治疗技术了，据我所知，也已经产生了好几例成功的病例。” 李大姐和闺女听了先是一喜，仔细一想，又开始绝望。 国外…那可是国外啊。自己一句英文都不会，如何跑到国外去治疗，就算去了，到底是哪个医院哪个医生，如何联系，这一个个的难题又怎么解决呢？ 乔妈自然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于是又道：“其实你们可以关注一些北京上海这些地方的一些专科医院，目前国内非常重视医疗技术的进步，也花了很多钱请国外的一些领域专家来交流学习，要是幸运的话，你们在国内就能接受治疗。” 这句话无疑是又燃起了母女两人的希望。 “那到底是哪个医生，什么样的技术，您了解多少，能不能多给我们说一说。” 乔妈自然会将知道的全部说给她们听。于是几人仔仔细细的说了一下午。一直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母女二人才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程萍止不住的佩服道：“你也太厉害了，竟然连国外的专家都知道。” 乔妈笑道：“这些东西，其实咱们国内的一些报刊上也经常登载的，当然有时候电视新闻上也会出现，你要是留意的话也是能发现的。” 程萍连连摆手，“还是算了，我可干不来你这样的事情。” 晚上，乔爸回来，将装修进度跟乔妈大概说了说，乔妈一听，其实也没有什么进度，今天去明天也去的，能有什么大的进度？ 她道：“我想了想，既然装修的事情，有雨薇全权盯着，咱们收拾收拾就先回驻地吧。隔一段时间来看一次也就是了。” 毕竟长期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个事。回到驻地，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或吃饭或睡觉，还能自在些。 乔爸自然没什么异议。 虽说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装修的事情，但乔妈说的也有道理。再则，进城这么长时间，他还挺想念驻地那些棋友的。 两口子商量定了，等到第二天跟程萍说的时候，程萍却坚决不同意，“孩子们都在城里，哪有让你们再回去的道理？家里这么多房间，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住着。” 顿了顿，又道：“最近如海天天中午回家吃饭，就是占了你们在的光了。以前一周看不到人影都是常事。” 乔妈笑道：“孩子们还年轻，还是以工作为重的好，等到上了年纪也能有资本过你我这样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她解释道：“这次回去是想着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一来等房子装修好了，我们搬进去也方便，二来呢，如海既然调走了，驻地的房子人家多半是要重新收回去的，我们毕竟住了这么久了，在交回去之前得好好整修一番。” 乔妈说的全是客观原因，程萍心里再不舍得，这时也不好再强留了，只好道：“那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就赶紧回来，家里孩子本来就不着家，你们来了，热闹了没几天这就又要走了。” 乔妈笑道：“只要你不嫌我们闹的慌就好。” 第107章 回城定居 乔爸乔妈要回驻地去，乔雨薇虽不用再上班，但这次还是陪着他们一起回去了一趟，一来是送人，二来则是将自己留在驻地的一些生活用品拿到城里来。 高如海本来是要开车送他们的，后来又因临时有会走不开，于是送人的便成了高父的司机。 司机将乔家一家三口送到家属院门口，乔妈邀请他进去喝口水再回，结果人家比他们还客气，怎么说不进去，最后只好让他开车再回去了。 几人这次回来都没带什么东西，于是到家门口的这段路轻轻松松也就走进去了。半路上还碰到了姚大姐。 乔妈在家属院，相处最亲近的就属姚大姐了，之前她就透露过自己一家可能要搬到城里的想法。之前几人走的急，来不及打招呼，等姚大姐发现，小院的门上已经挂上了锁。 姚大姐还以为这一家子说搬就搬，已经走了呢。这次冷不丁在自己院子里看到人影，她心里一惊，赶紧扬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她边问边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却不想这一问也问住了乔雨薇一家。 乔雨薇有些懵懂的看着姚大姐，道：“婶子，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自然是回家啊。” 她说是这样说，自己心里却也不免嘀咕，难道是小院已经被部队上收回去了？不能吧，就算要收肯定也是要提前打招呼的。早上高如海出门前就知道他们要出发回驻地，可是半个字都没有说过的。 乔雨薇扭头去看乔妈，看见她脸色，顿时明白她妈也有这疑心。 好在姚大姐下句话开口，就将这误会解开了。 “我先前去串门，冷不丁看你们家大门上挂了锁，还以为你们已经搬进城里不回来了呢，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 乔妈笑开了，“搬家哪有那么快？城里的房子才刚开始装修呢。我们是有事，现在事情办完了，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姚大姐也笑：“看来是我想岔了。我还说呢，咱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怎么你们搬家好歹要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的吧。” “那是自然的。”乔妈点头。 几人闲话了几句，乔妈也不跟多耽误。家里毕竟好几天没人了，现在回去还得收拾收拾，除除灰尘啥的。 乔雨薇一进门就舀了一瓢水给院墙下的葡萄苗浇水。这是之前高如海移栽来的，他们还畅想过等过两年葡萄树长大了，还可以坐在阴影下乘凉呢，没想到话刚说完没多长时间，一家子就要搬走了。 乔妈道：“葡萄苗还小，到时挖出来带走也成，新房里肯定是没法种的，要不就种小高家的院子里，他家那是独门独户，肯定有地方。” 乔雨薇听着不由点头，“自然是要带走的。” 因是奔着最后的打理回来的，这次乔爸吃过饭也再没有了往日出门下棋的闲情逸致，而是帮着乔妈一起做起了最后的清理工作。 本来家属院是单位给的，他们要走只需要将一些自己买的家具搬走就行了，可乔家一家子都是厚道人，想着总算是住了这么长时间，家里虽都不是爱折腾的人，但有些烟熊火燎的地方总是要修补修补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乔妈负责打扫除灰，乔爸则负责修补等体力活，甚至卧室的地砖裂了缝隙，乔爸都从隔壁要了水泥来弥缝隙。 到了这会儿，乔雨薇能体现的作用反倒不打了，她除了给父母打打下手，干的最多的便是计划新房子装修的事情。 装修图纸基本上是按照之前现代的家里来装的，但在家具的购买和布置上，就得另外花些心思了，一来现在还找不到后世那样的款式出来，二来市场上成品家具既贵又缺货，相比购买成品，时下人更热衷于自己大家具。 什么写字台、大衣柜，多数人家都是找了时兴的款式再让人做出来，刷上油漆变更市场上买来的成品一般无二了。 乔雨薇决定也采用这个方法，自己找样式，就让现下装修的工人帮忙打好了。要是样式不够时兴，她还可以在现有的样子上再提些意见让木匠进行更改。 她有了这个想法后，又去征求父母的意见，乔妈只道：“别的不管，厨房和洗手间一定要弄好了，这可关系到以后咱们一家人生活的质量。” 乔雨薇赶紧点头保证，一定会上心，又去看乔爸，后者道：“听你妈的。” 好吧，早就聊到了，问这一句也就是走个过场。 除了考虑装修之时，临近走的两天，乔雨薇又多了一项招待客人的任务。由头则是高如海回来了，又去了一趟团部办退房手续，这下整个家属院就都知道他们家人就要彻底走了。 以前跟乔妈熟悉的邻居纷纷上门送行。说是送行，其实就是午饭后赶紧来串门，顺便说几句道别的话。 乔妈在这里好歹住了这么长时间，虽说离开是为了奔赴更好的新生活，但面对熟悉的邻居们，心里还是有挥散不去的惆怅，于是这两天不管谁来，她都好好招待，好好道别，并邀请他们改日进了城，一定要到自己去，到时候好好招待他们。 有人私下就开玩笑，高团长高升了是好事，不过丈母娘这一家子进城都挤到自家离去，两亲家从此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知道能不能相处的来。 话虽是这样问出口的，但心里早就有了肯定的答案，多半是相处不来的。不光是这文化的人，在场参与这场闲话的人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试想一下，这事放到任何人身上，只需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有这么慷慨大度就知道了。 就在在场众人都从对方的脸上找到答案的时候，姚大姐悠悠开口了。 “人家早就在城里买上楼房了，你们啊都是操心操的多余。” “啥？自己买楼房？”这人语气里既含惊讶又含佩服。自家也是随军进城，农村人秒变城里人，可到底是住在军区，每次进繁华的城市都得费半天劲。要是到城市里去买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也有人觉得他们傻，现在有能力的都是住公家的房，以高家的实力，最好是住在人家的小洋楼别墅里，那样才有牌面。就算退而求其次，以高如海如今的职位，难道还不能再要来一套福利房，用来安置丈母娘一家？又何必平白花那老些钱。 经济能力决定眼界和思想。如此这样想的人大多都是没有如此经济实力的，相比之下，姚大姐的思想就开放多了，她只是不说，但心里也清楚，乔家的两个儿女都挣钱，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自己在城里扎下根，反而要到亲家门上去吃一口受气饭呢？ 当然，也许高家根本就不在乎，可吃人最短是自古的道理。 而出去叫八卦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人是冲着乔妈的手艺来的，本来想着让你给我侄女儿看看，结婚都两三年了，老是怀不住，不想这就要走了… 对于这类人，乔妈就亲自许愿，没有多远，要是那天想看，就带人进城来找我，我虽不是包治百病，可把个脉也是可以的。 那人得了准话，立刻喜笑颜开，又打听起他们家进城后的住址，乔妈说的自然是新房子的地址。 无论如何惆怅，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一家人还是上了*林斌开来特意送他们进城的车。 乔雨薇想起他们来的那天，也是林斌开车。 “咱们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怪的很，我们来时你接，走时又是你送。” 林斌一边看路一边爽朗的想，“确实是缘分，老高回来两天了，就等着接你们进城，谁知临时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只好又是我来顶上了。” 家里没有电话，因此找高如海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团部的，还是林斌亲自接的电话，亲自传达的通知。 “对了，听说房子已经开始装修了，什么时候搬家，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啊。”林斌吃了乔妈许多顿饭，到时候肯定是要送上一份礼物，再跟着热闹热闹的。 乔雨薇就笑道：“放心，肯定忘不了。” 车子依旧将人送到高家，林斌陪着进去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回去了。 程萍看到他们果然没几天就回来了，情绪终于又高了起来。 “总算有个人陪着我们说说话了，你不知道你们走的这些日子，家里着实冷清了许多。” 她说的是实话，家里太大，又没个孩子，整天住在里面的，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闹也闹不动，吵也吵不动，可不就剩下安静和冷清了。 乔雨薇笑道：“我们也想红姨的手艺了。” 于是为了庆祝他们进城，晚上的时候，红姨特意大展身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家里能到的人也基本上都到了，两家人凑在一起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 接下来的日子，乔雨薇的精力便几乎全部都投入到了房子的装修上。乔爸看了几回后，又给自己寻摸到了一个出了下棋以外的好去处——盐城市图书馆。 他之前就是在图书馆呆了半辈子，现在打定注意定居到城里以后，图书馆变成了每日消磨时间必打卡的地方，而且只要进了这里，似乎比下棋还更能让他心情愉悦。 乔爸先前几天是看书，后来有一日拿着两本书到借阅处登记的时候，听到负责登记的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打电话。 乔爸等着他给自己等级的过程中听了一耳朵。年轻男人似乎再给自己的友人出主意，电话里那友人好像是在考古一段盐城历史，但是难度不小，这人就说让他写个大概就行了，没人会深究。 等年轻男人挂了电话，乔爸就将手里的一本历史纪要伸到他面前道：“年轻人，考古历史首先就要态度端正，可不能想你说的那样敷衍。” 乔爸本来是一时嘴快，按照正常设想，十有八九是要被对方一句话怼回来的。可这年轻男人却一反常理，听见乔爸这话，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站起来红着脸道：“先生说的是，但我那朋友也是有难处。他是回城的知青，学历也就到初中，文化知识不多，偏偏回城后又被安排到了文化馆工作，你说这不是难为人吗？” 乔爸一听，想了想，理解道：“我听你刚才说的意思，你这友人是在参与修市志吧？”这种工作确实没点文化底蕴不行。 年轻男人道：“是省志，他们文化馆里精力好的年轻人不多，我朋友就被凑数抽到省文化馆去了，唉，这种苦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省志就是一个省的历史，八九十年代国内开放，老百姓的日子开始好过，许多人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就开始关注精神追求，其中一个表现是许多地方开始想起来修县志、市志和省志。 乔爸工作的时候有一两年也被抽调参与过，但当时主要工作是提供他所在图书馆的历年大事件，工作并没有那么繁琐，但流程他还是熟悉的。知道这事对真正的文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于上天的工作，但对外行人来说确实是极其痛苦的。 别的不说，单说每天寻找历史事件再经大量验证，这个过程就非常的磨人，若是没有耐心地人，根本就干不了。 乔爸在心里对年轻男人口中的那位友人表示一番同情后，借完书也就走了。回家后还将这事当做见闻跟家里人说了。 乔雨薇听着，问道，“爸，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重操旧业？” 是说他想不想继续到图书馆去工作吧。 乔爸倒也不瞒着，“我之前到图书馆去，也打听过人家招不招人，可目前看来确实没有空缺的职位。” 要说乔爸没有重新投入工作的心思也没人相信，可要是工作最好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他这一辈子就跟书打交道了，自然是做回本职工作最好。 乔雨薇却出主意道：“也不一定是图书馆啊，也许以后咱们可以开个书法培训班或者做做装裱书画的工作之类的，对了，开书店也行。” 她一下子想出来了好几个适合乔爸这种文化人的工作，但无一例外这些都是需要本钱的，可他们家近期买房，已经算是一大笔开销了，再做搭本买卖明显不显示。 乔雨薇边琢磨便道：“我们还是先攒钱吧，等以后有了钱什么都好说。到时候妈可以开个诊所，再考个证，也来个重操旧业。” 她憧憬着未来，扭头就看见高如海回来了。 “再说什么？要开诊所？” 他只听见了后面半句。 乔雨薇道：“没，就是想想以后我们能干什么。”说罢，又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最近这几天他都在加班，不是没忙完就是临时要开会，总之，不到晚上十一点是绝不会回来的。 高如海道：“今天难得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乔妈道：“没事好，最近加班是累了点，快上楼休息休息，你妈访友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乔雨薇就和高如海一同回了房间。 两人顺嘴聊起了房屋装修的事情。高如海道：“明天我也没什么事，要不陪你去看看？” 硬装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之前就想让他看看给给建议了，不想他这么快就腾出时间了，她脸上一喜，正要答应，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明天恐怕不行，我哥来电话嘱咐我明天去仓库帮忙接货，估计得忙一天呢。”说罢，又道：“反正也不急，你难得休息，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等我忙完了再一起去也不迟。” 第108章 帮忙 乔雨薇一大早就赶到了仓库，到的时候马小强正在门口跟司机对货单。 门口停着一辆卡车，车上的东西暂时还没有开始往下搬。 马小强一看见乔雨薇，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将手里的货单递给她，道：“你可来了，雨林哥交代先对清楚了再搬货，对了，一会儿朱小姐和她朋友也要一起过来。”这次这批货里有一多半就是跟朱小姐的朋友做的生意。 马小强交代完这些，解脱般的后退一步。他文化不高，尤其看不得账单一类的东西。先前还想着乔雨薇肯定来不了这么早，但货已经送到，也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谁知乔雨薇竟也到的这么早。 乔雨薇之前已在电话里跟乔雨林沟通清楚。知道他运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此时三两下跟司机对清楚，便交代他们可以往下搬了。 这时，马小强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雨林哥跟朱小姐说好了，说是等他们来了再往进搬，要不咱先让司机进屋喝杯茶？” 乔雨薇一愣，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朱小姐来。但此时也只道：“屋里也没有水，要不你去买两瓶汽水请司机。” “好嘞，我这就去。”马小强答应着抬步就要走，乔雨薇又问：“朱小姐说了几点到没有？” “应该快了…哎呀，这不来了。” 马小强话音还没有落下，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就径直开了过来，停在了仓库门前。 车上一左一右下来两个人，副驾驶下来的是朱莉莉，驾驶位上的则是一个男青年。青年看着年纪同朱莉莉差不多，但打扮穿着一看就很是不俗。 一身的牌子货，不用说，十有八九是跟朱莉莉一样，从香港过来的二代。 朱莉莉随手将小皮包挎到肩上，紧走几步过来，亲昵的挽上乔雨薇的胳膊，笑道：“雨薇，给你介绍，这是我发小黄成，这次就是给他的货。” 乔雨薇立刻笑着伸出手，和对面的青年握了握，客气到：“承蒙照顾了。” 客气完了，便道：“那就先让卸货吧。” 几人给卸货工腾出位置来。马小强先前准备请司机喝汽水的打算没有实现，此时只好跟着司机一道去忙活，等忙完了再说。 乔雨薇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自然没办法在这种体力活上帮他们的忙，于是就陪着朱莉莉和黄成闲聊天。 等聊了几句，自然对黄成的事业有了了解。原来他们家在香港就是开商场的，此次到盐城，自然也是筹备商场，乔雨林的货不算多，但胜在物美价廉。 乔雨薇听出来了，他们这次之所以跟乔雨林达成合作，一来是因为朱莉莉的牵线搭桥，二来也是想要借此机会，顺着乔雨林自行蹚出一条供货线来。 乔雨林是个能耐人，大家都是从南方运货，但不知他跟供应商怎么谈的，手里的资源就是比别家成本低些。 黄成说着朝乔雨薇赞了一句，“凭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不得不说你哥哥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精明！ 乔雨薇看他年纪也不大，话却说的这样老成，不由笑道：“我哥在外面如何我确实不清楚，不过你们也知道，小本生意难做，我们比不过人家的资金链，也就只能拼命压缩成本了，要是连这点优势也没有，又怎么签的下单子呢。” 黄成点点头，“有道理。”说罢，和朱莉莉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得，这也是个精明人。” 三人又无伤大雅的聊了几句，等货物全部进了仓库，黄成将自己的那些一一检查完，双方说定尽快将货物拉走后，才一起出了仓库。 马小强趁他们说话的空当，已经买回来一扎汽水，司机走时塞了几瓶，剩下的就拿来招待朱莉莉和黄成。 但两人都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拿的意思。乔雨薇也不好勉强，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目送他们上车。 朱莉莉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问道：“对了，乔雨林什么时候回来啊？” 马小强听了，张嘴刚想要回答，想起什么，又转头看了一眼乔雨薇。 乔雨薇见状，道：“之前电话里就说快了，你有事找？” 朱莉莉笑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他这生意成了，大家总要聚在一起庆贺一番。” “当然。”乔雨薇道：“到时让我哥亲自打电话邀请你们，两位可一定赏光啊。” 朱莉莉笑着点了下头，这才上车走了。 见车子看不见影儿了，马小强才有些困惑的同乔雨薇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朱小姐非常关注雨林哥，难道是喜欢上了？” 他用的是疑问句，想必心里天然就不相信。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在他看来，像他们这样靠苦力挣钱的人，哪里有什么魅力让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侧目，当然，乔雨林是比他要优秀些，可再优秀也只是个长途车司机。 乔雨薇心里也有些纳闷，此时听见马小强的话，却也并未点破，只道：“我哥的朋友，怎么发展还得看他自己。” 这边点完了货，乔雨薇再留下来也没什么能做的了，跟马小强交代一声，便准备走。 但此时时间又还早，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干，不如去盯盯装修。 她又给高如海打了个电话，问他这会儿有没有时间跟自己一起去。 昨天想着仓库这边肯定费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今天来了却没想到结束的这么早。 高如海一听，自然是满口答应，还说开车过来接上乔雨薇一块去。乔雨薇却想着仓库和待会儿的目的地根本就是两个方向，让人过来一趟，自己还得等，三折腾两折腾又该到饭点了，纯属浪费时间。 于是让他直接过去，自己则在附近坐公交，算算时间，两人应该是差不多同时到。 马小强和乔雨薇一块儿从市场往出走，刚才两人打电话的内容马小强自然全都听到了，此时就纳闷道：“干啥不让人过来接你啊？你也太独立了些。”自己的男人不用白不用，再说了，就冲着人家开的那车，挂的那车牌，若不借此显摆一番，怎么能突显出自己的牌面呢？ 但又转念一想，人家是两口子，自己稀罕的东西，兴许人家早就看腻了呢。得，自个儿还是好好赚钱，使劲儿给未来的媳妇攒排面吧。 这样想着，马小强顿时干劲儿十足。冲乔雨薇道：“以后要是还有对货单的事情，我就叫你，要是平时搬货的事，就全都交给我吧。” 乔雨薇听了，点头答应。马小强跟她不同路，出了市场，两人便分了道。 装修人员正在埋头苦干的时候，乔雨薇就进来了，其中一个经常和乔雨薇打交道的装修工笑着打招呼，“乔小姐，又来看进度啊？今天我们已经在铺卧室的地板了。” 乔雨薇笑着点头，“辛苦了，我们顺路过来看看。”她说着朝后看了一眼。 装修工这时才看到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穿着军装，身体挺拔。他不由心里纳闷，早前听说这房子是一家四口买的，可没听说其中一对是小夫妻啊。 乔雨薇带着高如海转进去看卧室，并没有注意到装修工心里的纳闷，她一面走一面给高如海介绍，哪间是主卧，哪间是次卧，都将要装修成什么风格。 等到卧室看完，再去看厕所，待听到乔雨薇说厕所里将要装成干湿分离时，不由困惑：“干湿分离？” “就是将马桶和洗浴分开，中间我准备安装推拉门。”乔雨薇指着事先画好的规划线解释道。 现在这个时候，国内大多数楼房面积都比较小，不像后世动不动就是二三百平的大平层，更不似高如海家独院别墅，有足够的空间用来规划厕所和洗浴室。 他们这个家虽说大，可要让四个人同时住在里面都感觉到舒服方便，就得在方方面面做好规划，包括一扇门是做成推拉的还是推开的。 相熟的装修工在他们参观时，一直跟在后面。最近几天房子又多了许多处新进度，在两人每经过一处时，他就耐心的指给他们看一番，不可谓不敬业。 乔雨薇一圈看下来，见装修队确实尽责，虽然这些日子自己来的少，但他们装修都是按照自己当初的设计，并没有一分一毫的打折扣或者改动。 待两人看的差不多了，才从房子里面出来，此时装修工人已经有几个换着去吃饭了，朝一直陪着他们的人道了谢，两人便驱车离开。 晚饭的时候，程萍知道他们去看装修了，便问道：“装修的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乔雨薇道：“暂时没有，一切顺利。” 程萍又问：“家具看的咋样了？最近你们多跑几趟家具城，要是有好的，尽管买。”说着看了一眼高如海，“对了，我记得你有个战友转业下海后做的就是家具生意，改天记得带雨薇认识认识。” 高如海点头应是。 乔雨薇对程萍的热心很是感激，但还是道：“谢谢妈。我们之前也有些规划了，有些样式的家具咱们这里确实少货，不过我哥说南方倒是随便都能买到，而且还便宜，我已经托他注意了，要是到时不好买回来，就搞到图纸自己回来打也是一样的。” 现在这个时候，自己打家具还是很流行的。 乔雨薇的主意，高如海自然不会反驳，晚上回房他又提起钱的事情，“存折你拿着，你明天自己去银行取，我要开会，估计来不及陪你一起去了。” 乔雨薇见他主动说起，也不好一口拒绝拂了他的面子。但房子毕竟是自己父母要住，私心里她并不想过多用高如海的钱去补贴，更何况自己兄妹两个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个人买房一个装修。 但高如海给的钱可以存起来，用来规划以后。 高如海给了存折，虽看似不在意，但忍不住旁观乔雨薇的反应，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为难，脸上不自觉就有了笑意。 第109章 家具 乔雨薇又帮着卸了几趟货，乔雨林虽一直没见回来，但她对他做生意的成果已经在心里有了底。 别的不说，单看仓库里的货，前几次还是一些小家电，最近这几次大家电的进货量逐渐多了起来，彩色大电视、电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将仓库占得满满当当，但放不了几天，就又有人过来接走。 马小强早就在电话里得了乔雨林的交代，每次乔雨薇去，就只和她清点好货，对好账，其他万事都不再麻烦她。 乔雨薇有时也好奇，问他：“你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你们单位现在这么闲？” 她是知道国营厂子以后的没落之路的，但现在就清闲应该还早了点吧。何况她记得马小强跟乔雨林一样，也是跑长途的，这种工作说白了，就是干就有钱，不干就喝西北风。 却不想马小强毫不在意的说道：“我那些工资，雨林哥现在每个月发我的月薪都能抵上好几倍。”更何况他现在做的也是纯体力活，搬货运货、看守仓库什么的，比司机强多了。 对着乔雨薇，马小强也不藏着掖着，“等雨林哥回来，他要是同意，我就准备辞职了，到时候一心一意跟着他干。” 乔雨薇吃了一惊，当初他们进这个厂子可是费了不少劲的，虽然是临时工，但当时也自豪了好长时间，现在说辞就辞。 这边两人刚念叨过乔雨林，那边没两天乔雨林就回来了。刚好赶上乔雨薇去市医院办房子最后的一些手续。 等办完回来，人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笑。听着声音耳熟，走进去一看，果然是乔雨林。 他皮肤黑了，但人却精神的很。嘴里正和高建国、程萍等人说着跑车路上的趣事，一抬眼看见乔雨薇进来，顿时打住话头，咧嘴笑道：“跑哪儿去了？咋才回来？” 乔雨薇很是惊喜，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走过去将人拉起来左看看又看看，“嗯，果真变样了不少。” 之前在现代时，兄妹俩从小到大一直在一块儿，第一次分开是从乔雨林上大学开始的，明明分开没几天，等十一国庆兄妹俩再见，乔雨薇就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成熟了。 而这一次，乔雨林给她的感觉又跟上回不一样，应该是真的经过了社会的洗礼的缘故。 乔雨林抱了抱她，表扬道：“听说房子快装好了，不错，辛苦了。” 乔雨薇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白他一眼道：“少来。” 兄妹俩当着众人的面说笑，程萍看着就同乔妈感叹道：“兄妹俩感情真好。” 乔妈看着也欣慰的点头。 客厅里热闹了没一会儿，高如海、高如山夫妇都下班回来了，就连最近一直在学校忙课业的高如欣也来了。 她见乔雨林的第一眼，惊喜道：“雨林哥，回来前咋不说一声？” 乔雨林笑道：“我也想说啊，可估计这会儿我都到了信还在路上呢。” “哎呀，可以打电话嘛。”高如欣埋怨道：“我们宿舍底下就有电话亭，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又想起他根本不知道电话亭的号码，道：“我把号码写给你。” 乔雨林见她说着真要去找纸笔，笑道：“算了，就算有事我大概率是不会找到你身上的…”话未完，见高如欣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又拐了个弯儿，“万一有，到时候让雨薇转达不就好了？” 听见他这么说，高如欣脸色并没好多少，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低头专心致志捣鼓手里的游戏机去了，瞬间就泄了气。 女生宿舍楼下的电话号码，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她那些同学，要是有男孩子想要一个号码，可是得先请全宿舍的吃好几顿饭，好话说尽还不一定能得到呢。 你以为那只是一个号码？号码拨过去总得有人愿意去接吧。 高如欣越想越别扭，看红姨在往桌上摆碗筷，顿时连胃口都没有了。 少女多怀春，乔雨林自然不会去在意一个小姑娘的悲春伤秋。 这次回来，他手里已经握了好几笔订单，那些老板都在眼巴巴等着货车进城呢。 第二天一大早，乔雨薇先带他去看了房子的装修进度，乔雨林出来转身就要忙去了。 乔雨薇赶忙拉住他，“刚回来，怎么这么多事？” “都是之前电话上谈好的生意，这不，说好了，我一回来就得现场签合同去。”乔雨林忙着走，还不忘叮嘱乔雨薇，“下午货进仓库，老样子，别忘了过来帮我对货单。” “忘不了。” 乔雨薇目送他离开，自己才边走边逛般回了家。最近一直盯着装修，她手里再没有其他的事，倒着实清闲了一阵。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能久过，害怕由奢入俭难。 中午回到家，吃饭的时候看见高如欣，听她蔫蔫叫了一声“二嫂”，乔雨薇随口问：“今天没课？” “吃完饭就去。” 她虽这样说，但饭桌上听见乔雨薇下午要去帮乔雨林对货，瞬间又有了兴趣。 “我也想去，我也想帮雨林哥的忙。” 她说完，乔雨薇还没有开口，程萍已道：“帮什么忙？你二嫂是做熟练了的，你去了只会帮倒忙。” “哎呀，我就是想去看看雨林哥做什么生意的嘛。”高如欣嘟囔道：“今天又没课，明天早上去学校又没什么。” 程萍听着这才不说话了。 但带不带还是乔雨薇说了。当着众人的面，她只好提前打预防针，“那些数字很无聊的，没你想的那么好玩。” 高如欣不为所动。 下午走时，果然自觉跟上了乔雨薇。 两人叽叽喳喳说笑了一路，但等了地方，高如欣就笑不出来了。 仓库门前，乔雨林跟朱莉莉似乎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等乔雨薇过去打过招呼，高如欣就听见他跟对方介绍自己：“一个妹妹…” 对方笑了一下，直接回了他一个意外深长的眼神。 高如欣顿时就有些索然无味。 “二嫂，我先回学校了。” 乔雨薇见她刚来就说要走，有些惊讶，“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下午有节课要上。”说罢，不顾乔雨薇的挽留，转身就要走。 乔雨薇只好道：“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去最近的公交站吧。” 两人正说着，前面道上就拐进来两辆货车，上面装的正是乔雨林他们在等的货物。 见活儿来了，乔雨林干脆道：“你留下对货，我去送她。” 乔雨薇从善如流。 等她忙了一阵，乔雨林就风风火火赶回来了。朱莉莉却不是来帮忙的，而是听说乔雨林回来，特意赶来堵人的，这儿见众人都在仓库里忙前忙活，她自己则在仓库门口百无聊赖的站着等人。 乔雨林看见他，朝她熟稔的点了点头，直接就进仓库忙去了。 乔雨薇看他进来，抽空问道：“人送走了？” “看着上了公交的，丢不了。”乔雨林道。 又过几日，晚饭前，乔雨林一回来就塞给乔雨薇一沓图纸。 “之前就托了朋友去搞，才拿回来的，你挑一挑，再找个专业的人看看能不能做。” 乔雨薇摊开一看，惊喜道：“家具图？怎么这么多？” 乔雨林骄傲道：“反正都是南方那边流行的，对了，后面还有几张是从香港找来的，朱莉莉也帮了忙。咱们自己用没问题，只是不能流出去商用。” “这我知道。”乔雨薇边说边兴冲冲趴在茶几上一张张翻看起来。 样式实在是太多了，就说衣柜，大大小小的样式就五六张，乔雨薇一边想象实物的具体样式，挑了三款最实用的放在一边，准备晚饭后再和父母好好讨论一下。 她这边挑的高兴，乔雨林却已经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又开始沉迷到了游戏机里。 想当初在互联网发达的现代社会，他们都是网游从小玩到大的，到了现在，互联网是不用想了，就连电视游戏都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乔雨林不知从哪里搞到的游戏机，也能兴致勃勃的玩上一个下午。 乔雨薇偶尔调侃他，“小心上瘾啊少年。” 乔雨林不以为然，“现在能让我上瘾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赚钱！” 现在的他要多赚钱，多多的赚钱，要为十年后能过上玩网游想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的生活而努力攒钱。 乔雨薇被他奋发的情绪所感染，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得抓紧打算打算了。毕竟他们都是清楚时代脉络的人，要想几年后在新事物来临时从容享受，经济上就不能受限。 于是，乔雨薇之后的生活除了盯装修打家具之外，开始到处了解社会招聘的信息。 等高如海某天发现她在看报纸招聘板块儿的时候，后知后觉问道：“你想出去工作？” 乔雨薇点头，“休息的够久了，再无所事事下去，你就该嫌弃了。” 高如海立刻道：“怎么会？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乔雨薇笑道：“我开玩笑的。不过说真的，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我还能干些啥，想来想去，好像干回老本行也不错。” 她的老本行自然指的是医院宣传科。 她将报纸递给高如海，示意他看上面市医院的一则招聘信息。 高如海认真看完，思考一瞬才道：“市医院面向社会公开招聘还是第一次，确实是机会难得。” 乔雨薇点头赞同。毕竟现在还是包分配的年代，很多好单位的招聘启事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报纸上。市医院能够跨出这一步，一是说明了时代真的在改变，二也是她的运气好，赶上了这波改革的浪潮。 “不过这次是笔面结合，这么新颖的招聘的方式也是头一回见，完全没有往年的经验可以借鉴，我也只能蒙头瞎准备了。” 乔雨薇虽语气里有些不确定，但高如海还是坚信这点困难难不倒她。 “你安心准备，过了就去，万一过不了，不还有我呢吗？肯定不会让你吃不上饭的。” 他的鼓励说到最后成了调侃，乔雨薇听着不由笑了，心里顿时还真松快不少。 第110章 面试 乔家新房装修毕，等搬进去时冬天已经过了大半。 来贺乔迁之喜的除了高家人，还有乔雨林的一帮朋友。高家人大家都熟悉，说招待都有些见外了，程萍更是带了红姨过来，帮着乔妈和乔雨薇在厨房忙活。乔雨林的朋友则是由马小强帮忙领进门的。 乔雨薇本以为都是乔雨林的同事，马小强却私下将她拉到一旁指道：“后面那几个是跟雨林哥合作的客户，前两天饭桌上听见雨林哥搬家非要闹着来祝贺。”说着，瞥见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又道：“朱小姐也来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安排他们坐一桌，那些人朱小姐也都熟的。” 乔雨薇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朱莉莉正站在门口跟刚出来的乔雨林说着什么，他们身后的屋门因为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从早上一直没有关过，此时正半敞开着。 她微微有些吃惊的试探问道：“我哥跟朱小姐…” 后面半句含蓄的没有说出口，但马小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斩金截铁道：“当然没有，我瞧着雨林哥好像对朱小姐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儿，马小强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佩服来，“雨林哥定力可真好，朱小姐这么大的腕儿都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雨林哥竟然还能无动于衷。”说到最后语气里不由带上了些许惋惜。 原来他预料错了一切——他以为会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谁知道最后竟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乔雨薇听罢，跟着马小强一块儿感慨，不过两人感慨的点却不一样。乔雨薇感慨的是朱莉莉怎么会看上乔雨林这一款。 说实话，乔雨林长相上乘不假，可他这样在自己看来有些吊儿郎当的性格放在他们原来那个时代还算受女生追捧，毕竟当初上学时，自己替他收情书收到手软，是深有体会。但现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选择的还是像高如海这样性格比较沉稳，一看就非常靠谱的类型。 想到高如海，乔雨薇朝阳台望去，此时他正跟林斌说话，像是感受到了乔雨薇看他的眼神似的，正正好在她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转过了头来。 二人眼神装到一起，就相视一笑，又各自收回了目光，接着各忙各的。 到了中午，乔雨林带头招呼一众人到小区旁边的饭店去开席。 饭店是早就定好了的。乔雨林兄妹提前过来尝过一回，味道不差，但这饭店开在这儿好几年，生意一直都是不好不坏，没想到今年赶上了小区隔三差五搬进新住户，基本大家都会就近选择在这儿办乔迁宴席，生意竟被带的火爆起来。 宴席上，乔雨林陪着的那桌闹的红火，白酒已经上了三瓶，众人的性质依旧高昂。 乔雨薇则陪坐在高家人这一桌。服务员上了一道红烧肘子，高如山刚夹了一筷子放到闫晓林碗里，后者就捂着鼻子侧身避开了。 高如山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可这毕竟是乔家的席面，就算不喜欢也不能做的如此明显。他正心里打鼓要如何圆场，程萍却抢先开口了。 她到底是过来人，一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几分期待，“你这是怎么了？” 闫晓琳依旧捂着口鼻，闷声道：“妈，我恶心。” 高如山一听，脸上尴尬之色更甚。闫晓琳瞥见丈夫的脸色，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连忙看向乔妈，强忍着不适想要解释补救，却见乔妈脸上并没有不快之色，反而微微笑着说道：“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把个脉。” 一听这话，满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高如山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再是迸发出巨大的惊喜。程萍则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要不是在外面，她肯定要双手合十说一声“祖宗保佑”。 闫晓琳是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心里虽已有了几分猜测，可到底还是不敢太过绝对，听说吃完了饭再把脉，她只觉得这顿饭吃的实在是漫长。 事实上，等乔妈真的给她把脉，席面已经吃完将近一个钟头了，来的客人都送走了，回到家里乔妈才有空坐下来。 闫晓琳看见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没错，是怀上了。”乔妈把完脉，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公布了答案，又朝高如山嘱咐道：“尽快带你媳妇去趟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她身体本来就弱，头几个月要格外注意。” 不嘱咐还好，一嘱咐高如山还没有高兴完，立刻又紧张起来，“是有啥问题吗？” 乔妈道：“没什么问题，只是医院的仪器有些到底比人更精细，再全面检查检查总没有错的。” 高如山这才放下心来，并承诺明天一早就带媳妇去医院。 程萍感激的拉着乔妈道谢，一口一个双喜临门，“是你们家的乔迁之喜，也是我们的添丁之喜。” 乔妈笑着同她打趣，“那就同喜同喜。” 高如山第二天果然带着闫晓琳到医院做全面检查，医生的诊断和乔妈大差不差，同时也建议孩子满三个月前孕妇最好卧床休息。 事关子孙大事，这一次高建国主动管起了事，直接命令高如山最近六点前必须回家陪媳妇，又亲自致电学校校长给闫晓琳请假，不多不少正好请到了孩子满三个月的时候。 大哥夫妇多年夙愿终于成真，高如海也是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但高兴之余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乔雨薇。 可惜此时的乔雨薇毫无所觉，正一脸认真的翻看报纸上的招聘启事。虽然已经在准备市医院的面试了，但她还是想要再多寻找几个机会。 高如海只好将自己的期待压了下去，转而问起她准备的如何了。 乔雨薇道：“现在的社会招聘实在是太少了，我只能将之前的工作经验再总结提炼一番，全当是备战。至于到时候现场会遇到什么情况，只能随机应变了。” 高如海给她打气，“你向来聪敏，想必一个小小的面试也不在话下。” 乔雨薇笑着回他，“承你吉言。” 等真正到了面试这天，乔雨薇左右看看其他面试的人，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扮的有些太过郑重了。 她是依照在现代实习时的面试经验，特意穿了西装和高跟鞋，头发也高高梳起扎了个马尾，可再看周围人的打扮，有些穿的是各自衬衫，有些则是一身运动装，只从穿着打扮看，并不能看出这些人对这份工作的重视程度。 难道是这个时代国人都还没有形成职业装的概念？ 乔雨薇虽觉得被映衬的太过郑重有些难为情，但她这一身却在面试官那里很轻易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在回答问题时展现出了极大的专业和经验，于是被录取者毫无悬念的落到了乔雨薇的身上。 待知道乔雨薇刚买了市医院的家属楼时，一个面试官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笑容，“看来你跟我们医院确实有缘。家属小区里今年搬进去了好几个我们的同事，下半年我也要搬进去，到时候咱们就不止是同事，更是邻居了。” 乔雨薇笑道：“到时候您办乔迁宴，我一定上门道贺。” 虽说没费什么功夫就通过了面试，可在商量入职时间时，乔雨薇还是将时间往后推了一个礼拜，因为过两天她还有一场面试机会，应聘的则是盐城报社的编辑岗位。 因为之前的工作经历，乔雨薇认识到自己在搞宣传方面算是有些天分，文字功底也不差，因此除了继续干回老本行，拓展职业领域做些其他的尝试也无不可。 等到下一场面试结束，再对比两份工作的优劣做选择也不迟。 她心里做好了计划，回到家里高建国主动问起她找工作的进展，乔雨薇自然如实说了。 高建国听到市医院的面试她很容易就拿下了，脸上立刻多了几分欣赏，笑道：“既然还没有定下，那我再给你推荐一个，你顺便也去试一试。” 说着，从手边的茶几上拿起一个纸条递给她，“军分区医院的宣传科，最近正好刚调走一个笔杆子，你去试一试。到时候直接找这个人。” 乔雨薇第一反应是高建国竟然给自己走后门，立刻叫了声“爸”，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 高建国见她的模样，笑道：“你放心，这可不是我走后门要来的，是你陈叔叔跟我下棋时，听说你在找工作，非要我劝你去试一试。” 乔雨薇听着不由露出几分惊讶来，接着就听高建国解释道：“军分区医院宣传科的副科长就是你陈叔叔的女儿，至今都没有合适的对象，最近更是忙的连人影都看不见，你陈叔叔是看过你的文章的，这是在替他女儿拉苦力呢。” 高建国速来严肃，难得的说到最后成了打趣，可见他与这位姓陈的老战友关系身后，乔雨薇听他说的有趣，此时也不再推辞，笑着应承下来，“谢谢爸，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就去试一试吧。” 反正只是去试一试，对方能不能看上她，或者她想不想去都还是未知数。 两人话刚说完，客厅口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乔雨薇扭头一看，是高如凯，而他手里牵着的竟然是之前去了上海的球球。 球球一看见高建国，立刻挣脱高如凯的手，大声叫着“爷爷”扑了过来。 高建国顾不上惊讶，一伸手就将扑过来的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任他在他怀里撒够了娇，才有空问高如凯，“孩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高如凯打了个哈哈，“哭着说是想爷爷奶奶，我想着接回来待几天。” 他虽说的顺情顺理，乔雨薇却直觉没有这么简单。只是高建国没有再说什么，自然也就轮不到她率先开口。 完结+番外 第111章 荒唐 高如海下班回来，看到坐在她妈怀里的球球时，也是吃了一惊，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闫晓琳已经休假，在家里呆了好几天，觉得无聊，早上跟高如山一起回了娘家，说要回去待几天散散心。 程萍自然是满口答应。闫晓琳自从查出有孕，肉眼可见的变得娇贵起来，程萍非但不生气，反而越发的纵容，偶尔听见夫妻俩说话的声音大了也要责怪高如山几句。 球球迟迟没有等到闫晓琳下班回来，开始眼泪汪汪。吃完了饭，高如凯要带他回去时，更是一个劲儿的拉着程萍问婶婶什么时候回来。 程萍哄道：“婶婶忙，等忙完就回来了。球球乖乖回去睡觉，睡一觉就能看见婶婶了。” 球球这才神色泱泱的跟着高如凯走了。 高如海回到房间，才问乔雨薇道：“球球怎么突然回来了？” 乔雨薇照实说道：“堂哥说孩子想家了，就带回来看看大家。” 高如海听了并没有释怀，反而眉头皱的又紧了些。 乔雨薇很清楚，只怕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怀疑这里面有事。 不过她不欲此时就说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起高建国让她到军分区医院面试的事情。 高如海听罢笑道：“难得爸还操心这些事。” 从小到大，他爸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中一直是个极严肃的人，尤其注意家人的作风问题。大哥当年当兵，本来是有机会直接留到军分区机关里的，可他爸一句“要避嫌”硬是将人发配到了深山老林里去，好在后来大哥凭借自己的能力又回到了军机关。轮到自己当兵，他妈背着他爸偷偷找人想将小儿子留在城里，谁知他爸得知后直接跟答应帮忙的人翻了脸，气的他妈半年没有理人。 高如海内心里并不赞同他爸这种矫枉过正的做法，但他有志气，坚信不依靠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成功。这些年他也如自己当初期待的那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了。 可这志气要是放到身边人的身上就不行了。因此，高如海对他爸的做法虽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是劝道：“既然爸有心，那你就去试一试，就当是多个选择。” 既然老头子突然开窍不想着“避嫌”了，这份心意，他们怎么也都是要领的。 乔雨薇本来就决定了要去，此时便道：“当然是要去的，到时候可以再跟市医院这边做个对比。” 接下来的几天，乔雨薇都在忙着面试，再没空关注家里的事情。 等接连将两个面试都面完了，闫晓琳正好也从娘家回来了。 球球接到电话，连晚饭都不吃，直接就闹着要高如凯带他来看婶婶。 两人从小就亲近，刚进门一见闫晓琳，他就嘴一咧“哇”的一声就哭了，越哭越委屈。 闫晓琳也是心疼的不行，将小人儿抱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旁边的人却都着起急来，程萍既心疼孩子，有生怕球球动作幅度太大踢到了儿媳的肚子。 高如山则是直接伸手将球球抱了起来。 等孩子止住了哭声，程萍才哄道：“你乖，以后可不能再横冲直撞的往婶婶怀里钻了，要是撞坏了婶婶的身体可怎么得了。” 高如山则转头对高如凯解释道：“刚查出有了身孕，还没满三个月呢，医生建议卧床休息。” 高如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真的？去医院检查的吗？” 高如山咧嘴笑着肯定道：“检查过了，更何况乔姨也帮着把了脉，再没有比这更加确定的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高如凯由衷的替他们高兴。 不过高兴之余，又有一丝遗憾。 一是自己经常往大院跑，可这样大的喜事全家人都知道了，却唯独没人想着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要是没有今天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自己又将会是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二是知晓了闫晓琳如今的情况，自己肯定是不能再开口将孩子留下来让她帮忙照顾了，可下周他即将要下基层调研，少则半月多则不定期，到时候孩子由谁来带？ 高如凯心里默默苦恼，但求帮忙的话直到晚上回去也没能说出口。 等到回房，高如山给闫晓琳倒热水洗脚的时候，问她：“你要是实在想球球，我跟如凯说说，让孩子回来住几天。” 闫晓琳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一下。可随后又犹豫起来，沉默一瞬，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孩子还是跟着亲妈的好。我就好好的照顾好肚子里的这个吧。” 虽然肚子还没有明显的隆起来，可期盼了这么多年，早在知道肚子里有了一条小生命的那天，夫妻两人就已经将那个小小的胚胎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此时，她微微垂首，右手抚摸着肚子，脸上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高如山听妻子自己想的开，又想到，算算日子，球球怕是近期就得跟着他妈出国了，这次回来大概是最后见一见长辈们。索性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没几天，乔雨薇同时接到了盐城报社和军分区医院的录取电话，算一算此时她手里竟然已经有了三个offer了，于是又开始陷入了苦恼到底选哪个的纠结中。 最后还是乔雨林给了建议，“地方的管理上肯定比军区要松散些，你也不用纠结这么多，只看自己能不能服住管教。” 乔雨薇醍醐灌顶，又将各方面对比一番后，果断去了市医院报道，其他两个offer自然是委婉回拒了。 入职前一天，高家人和乔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对乔雨薇顺利找到工作的庆祝。 高如凯带着球球也也被邀请来参加。席间，高建国终于问起球球去国外事宜。 当初要走的时候就已经说定是要带着孩子出国，只等带去上海跟亲妈相互熟悉适应适应。这时再说起出去的时间，高如凯一是语塞，嘴里含含糊糊的开始打哈哈。 高如海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困难？” 高如凯红着脸终于说了实话，“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妈这次出去是为了结婚，她找了个美国人……” 高如海到底还是给堂哥留了面子，道：“孩子留下也好，毕竟是从小长大的环境。以后真要是有留学的想法，等再大些咱们再送出去也能更放心些。” “对对，我就这个意思。”高如凯顺坡下驴连忙点头附和着高如海的话。 程萍悠悠道：“既然如此，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就得万事多伤心了，工作上也不要一忙起来就连家都忘记回了。真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和你大伯开口，不要怕麻烦。” 高如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感激大伯一家的大度，又为自己无法给孩子创造一个温馨的家庭而自责，同时又对前妻的绝情感到失望。 数种感情夹杂在一起，不禁将头垂的更低了。 乔雨薇见高家人都避重就轻，刻意装傻，以为这些事就这样过去了。却不想一回到家里，高建国就将她和高如海叫进了书房。 两人一进去，还不等坐下，高建国就径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如海道：“跟今天说的差不多，不过不是堂哥改变了心意，而是堂嫂……”他习惯性的叫了“堂嫂”，但话出口又意识到了不对，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她未婚夫是个外国人，思想观念跟我们不同，球球又一时适应不了跟陌生人相处，这才提出先将孩子送回来，等大些了再接回去……” “荒唐！”高建国一掌拍到桌子上，振的桌上的茶杯歪了茶盖，茶水溅了出来。 乔雨薇自从嫁进来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连忙劝道：“算了，总是各有各的难处，球球被送回来也算是好事。” 高建国依旧沉着脸色，但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你去跟如凯谈，就说是我的意思，自己家的孩子还是待在自己身边的好，出什么国留什么学？孩子有没有出息是父母如何教育的问题，我就不信非得跑到他们洋鬼子的底盘上去才算是有出息？” 他这话可谓是一锤定音，直接表了态。高如海也不含糊，答应道：“您放心，我去说，不过想必堂哥自己也已经想明白了。” 高建国“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他最后这句为高如凯打圆场的话。 乔雨薇见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就想要拉着高如海出去。却听见高建国又对自己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在你妈跟前说起了，老大媳妇儿有特殊情况，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些，多帮帮家里的忙。” 乔雨薇知道他说的是让自己帮着程萍一块儿将家里撑起来，可实际上家务做饭之类的都由红姨一手包揽，自己尽兴充其量也就是多陪程萍和闫晓琳解闷罢了。 她点头应是，“爸，您就放心吧。” 高建国这才感觉将要交代的全都交代完了，便挥手让他们回房去休息。 两人一进房间，乔雨薇就问：“你什么时候去调查的这些事？” 刚刚听他半点没有犹豫的回答起高建国的问题，乔雨薇瞬间明了，即使高如凯不说，只怕这其中的内情高如海也早就心中有数了，只是她惊讶他的动作如此之快。 “球球回来不久就知道了。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我拖了人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他说着竟有些感慨，“堂嫂之前也不是这脾气，我是真没想到孩子她已经带走了，还能又送回来。” 乔雨薇也跟着唏嘘，一方面她很能理解堂嫂作为独立女性想要追求自由的心，另一方面却又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忍心不要自己的孩子。 高如海见她神色怏怏，反过来又劝解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也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好在孩子还小，有些事瞒一瞒也就过去了。” 乔雨薇点点头，顺势也便转移了话题。 第112章 用武之地 乔雨薇上班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地方医院和部队医院的不同来。 科长将她介绍给办公室同事，所有人都抬头笑意盈盈的表示欢迎，又跟科长开玩笑，“老于，怎么又来了一位女将？咱们科室阴盛阳衰，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我们哪年哪月才能找到对象啊？” 科长年纪不大，被叫“老于”也不生气。他先是感叹，“没办法，人事科已经给我们开了后门，打电话通知人来面试的时候，男士比女士多通知了两位，奈何最后终究还是男同胞败给了女同胞。” 他这样状似“自不如人”“甘拜下风”的表现，顿时激起了办公室里女同事们的自豪之情。 “那是，论考试，你们男同胞肯定不如我们。” 科长又道：“好了，抓紧工作，要找对象就早早下班多上街转转，坐办公室找的着才奇怪。”说罢，又跟乔雨薇调侃的解释，“你不要理她们，都是些没家室恨嫁的。” 科长走后，一个烫着大波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主动过来跟乔雨薇说话，“我叫张琪琪，你还认识我吗？咱们是邻居，上次我搬家你还帮我拎东西来着。” 说完见乔雨薇迟疑，又补了一句，“我家住六楼。” 乔雨薇想起来了，上回周末回家的时候确实碰上个搬东西的姑娘，她见姑娘搬得吃力，就和高如海搭了把手。 张琪琪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来了，笑道：“上回太忙，忘记跟你说谢谢了，后来我在楼道里一直没有再碰到你，还以为咱们不会再见了呢。” 乔雨薇道：“你太客气了，就是顺手的事情。” 科里给她分了张新的办公桌，乔雨薇准备打水擦洗，不想和张琪琪说话的功夫，另一个男同事已经帮忙打好水端进来了。 “我叫赵阳，医院今天有个医疗宣传要跟，来不及帮你收拾办公桌了，就只能帮你打盆水，见谅见谅。” 他说完，拿起桌上的照相机和笔记本匆匆走了，张琪琪说自己没啥事，就帮她一起收拾起桌子来。 其他同事虽然没有动手帮忙，但有人送了她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有人送了她一盆花…以表示欢迎之情。 张琪琪帮她的忙，一边又闲聊起来，“对了，上回跟你一块儿的军干部是你对象吗？” 乔雨薇点头道：“对，是我爱人。” 其他人听说，很是惊讶，新同事来之前就听说已经结婚了，没想到是嫁给了军干部。 张琪琪倒是相对淡定，之前见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就已猜到几分，现在八卦疑问也只是确认罢了。 乔雨薇第一天上班，基本上没干什么工作，上午跟同事在闲聊中度过，下午则翻了翻办公资料，熟悉熟悉工作内容。 晚上回去的时候，见闫晓琳正心情颇好的帮着红姨摆碗筷，便打了声招呼，“大嫂，今天感觉怎么样？” 闫晓琳道：“也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疲乏，老想睡觉。” 红姨接口，“怀孕的人孕相各不相同，有人孕吐严重，有人吃不下饭，你也算是有福气的了，除了疲乏没什么其他反应，看来肚子里这个是个乖的，知道妈妈不容易，也不闹腾。” 闫晓琳眉眼带笑的低头轻轻抚摸还不是很明显的孕肚，“我只希望这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就足够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听乔雨薇说起今天上班的趣事，听说同事和善，科长也是个正派人，便都放下心来。 乔雨薇心里既温暖又觉得好笑，想当初她刚干保洁不久就被调到宣传科去，一边手忙脚乱还在适应生活，一边又要应付工作和难缠同事，当时也是忙了一阵，压根没想过跟人诉苦。 这一回，自己已经有了经验，遇到的同事反而个个好说话，家里人又这么关注她的情绪，可见好事都是往一块儿凑的。 事实上，好事还真不止这么一两件。 乔雨薇和高如海周末回医院家属院看爸妈，一进门就看见老两口的脸上挂着笑容。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回家给他们高兴的，直到饭桌上，乔妈才道：“你们就是今天不回来，晚上我和你爸也是要打电话给你们的。” “是有什么事？” 乔雨薇了解爸妈，能让他们主动想起来叫她回家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乔妈还没有开口，乔雨林已经接口道：“爸找到工作了。” 乔雨薇和高如海一样吃惊，“真的？什么工作？干什么的？” 她的一个三连问，反而问的乔爸说不出话来，还是乔妈替他说道：“是省文化馆亲自找到你爸，说是要特聘过去，请他做一些讲解的工作…” “主要就是讲讲咱们的历史文化，省文化馆嘛，好多单位都喜欢请文化馆的人到他们那儿去讲课，现在我也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讲历史文化，这可算是说到乔爸心里去了。想他在现代时，大半辈子都在图书馆里度过，每天工作也看书不工作也看书，脑子里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知识。 原以为到了这儿，他这一身本事就要废了，以后要靠跟人闲聊下棋打发时间了。却不想竟然还有人找他出去工作。 乔雨薇好奇问道：“快讲讲，省文化馆怎么会想到特聘你呢？难道他们就喜欢跟你下棋？” 面对自家闺女的调侃，乔爸也不恼，而是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我不是经常到省图书馆去看书吗？前段时间认识了个朋友，他想找一些历史资料，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我给帮忙找出来的。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书友，碰到一块儿了就一起看看书聊聊历史，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省文化馆的副馆长。” 原来是看书看出来了个贵人。乔雨薇不得不感叹他爸这运气好。 高如海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爸的运气不错，可也是他真的博学，才会被人欣赏。” 乔爸听着满意的点头，点评道：“还是如海知我。” 乔雨林则在一旁装模做样的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佯装受不了的说道：“爸，您可别肉麻了。” 面对儿子的控诉，乔爸面不改色，继续去和高如海低声说着什么去了。 乔母也和乔雨薇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别看你爸这样，他是在你们面前不好意思，收着情绪呢，昨晚可是高兴的一晚上没有睡觉，做了一晚上的笔记。” 乔雨薇偷笑，没想到上了半辈子班的人也有紧张的时候，人还没有去报道，就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饭后，乔雨林又跟乔雨薇通了个气，“过段时间，我估计要辞职了。” 乔雨薇早有此料，但听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攒够买车的钱了？” 之前他都是掏钱找的车帮他运货，如果辞了职，那就只会是已经决定好要下海了。 乔雨林点头道：“早就够了，不过我跟马小强商量了一下，等买了车，就由他来开，然后领着车队南来北往的运货，我要去一趟广东，现在那边的货源关系都已经成熟，已经可以发展下一步了。” 听乔雨林这话，乔雨薇就知道他已经不满足像现在这样做个代理商了，应该是想空出时间来去寻找新的商机。 乔雨林感叹道：“可惜你已经找到了工作，要不然哥带你去南方开开眼界。” 乔雨薇笑道：“说的我好像没去过一样。” 高如海看了她一样，不解问道：“你去过？” 乔雨林眼睛眨也不眨的说了一句，“电视上看了也能算去过？” 高如海这才没再问下去。 兄妹俩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乔爸乔妈听到儿子又要出远门，知道他是势在必行，但心里还是舍不得，便只能一遍又一遍嘱咐他出门万事小心。 乔雨林道：“你们就放心吧。下次回来，我给你们待香港的点心，老字号的。” 乔妈听了嘀咕道：“还要你带，咱们这里什么没有？” 虽然嘴上抱怨，心里到底还是因为儿子时刻想着自己而感到高兴。 乔雨薇问她妈，“我爸都已经要重新上岗了，您就没想想开个诊所什么的？” 乔妈现在虽然也给人看诊，可毕竟找到她的都是熟人，有时一天能碰上好几个，有时半个月都没有一个。可要是开个诊所，也算是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了。 乔妈道：“哪有那么容易？我那些手艺虽然没有丢，可有些并不适用现在的医疗水平，还得再熟悉熟悉才行。” 乔雨薇听了，转头就到新华书店给她妈订了一套医疗书籍。 “我问过医院的同事了，这些书他们也都看过，你提前熟悉熟悉。” 于是，有一回程萍带着球球来找乔妈串门的时候，就看到乔家的餐桌上摆着好几本厚厚的医疗书籍，她吃惊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乔妈也不避讳，笑着解释，“孩子们建议我开个诊所，这不，我提前做做准备。” 程萍听了，很是为她高兴，“等开业的时候可一定要通知我们啊。” 乔妈道：“一定。不过只准送花篮，捧场就不必了。” 一句话逗得程萍大笑。 第113章 各人的心思 乔雨林再次离家的时候，高如欣去送他，乔雨林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小丫头好好读书，没事就回家，少在外面晃悠。” 他已从心里将高如欣当做了跟乔雨薇一样的亲妹子。 高如欣听了只觉得眼眶有些涩，低着头点了点头，闷声问道：“你还回来吗？” 乔雨林想也不想的道：“当然，不回家我还能回哪儿去。好了，等我下次回来给你们带香港老字号的点心。” 他已经申请了离职，厂里正在研究审批，但广东那边的机会不等人，乔雨林来不及等结果出来就得走，这次他再不是开着卡车出门，而是买了南下的火车票。 马小强已经先他一步带着车队南下了，两人提前算过时间，等乔雨林到那边差不多稳定了，车队就能到，到时候直接装车再往回赶，一点时间都不带耽误的。 虽然还是延续着之前的运货模式，但现在两人都是脱离了单位单干，自己创业当老板，自然是要怎么省钱怎么效率高怎么安排，毕竟这次大开工，他们都是把所有的身家投入到里面了。 乔雨薇给他打气，“哥，你就放心去闯，爸妈有我呢。” 乔雨林像小时候上大学走的那天一样，从车窗里伸出手去摸乔雨薇的头发，不过这回火车站实在人太多，兄妹俩还没开始煽情，乔雨薇就被拿着行李的人挤到旁边去了。 两人都只好无奈的收回了还没有说出口的离别之语。 高如海高大的身影挤了过来，揽着乔雨薇的肩膀将她往站台远处带了带，身边经过的人少了，他安慰道：“别担心了，我有个战友是广东的，我已经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要是你哥真遇上了事就去找他帮忙。” 乔雨薇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温暖。*不过她也知道，乔雨林去找人家帮忙的机会应该不大，因为这趟出去，广东或许只是个过渡，他哥最终的目标是香港。 乔雨林走后过了几天，朱莉莉打电话到家里找乔雨薇，电话是红姨接的。等她晚上下班回来，回电话过去才知道朱莉莉要回香港了。 “怎么这么突然？” 电话那边朱莉莉道：“也不突然，本来这回过来我就是替家里打个前站，早该回去了。” 乔雨薇想了想，也没什么话可说，于是就祝她一路平安，朱莉莉问她：“你知道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吗？” 乔雨薇一时语塞，没有回答，朱莉莉估计很快就意识到了两人之间交浅言深了，又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好了，那就这样吧，等以后你来了香港，一定来找我玩啊。” 等乔雨薇挂了电话，高如海瞅了她一会儿，见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朱小姐说了什么？” 乔雨薇回过神来，道：“就说她要回家了。” “舍不得？我以为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普通朋友，我只是感叹乔雨林命真好。”乔雨薇走过去坐到高如海对面，笑着调侃起她哥来，“我估摸着这个朱小姐家里肯定不是一般的富豪，这种人家的小姐竟然看上了我哥，这得让他少奋斗多少年啊，他竟然不愿意。” 高如海听她说完就笑了，他知道她在说笑，却也乐得配合，“那我也努努力，也能让你少奋斗几年…” 话未说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饭做好了，红姨来叫他们吃饭。 两人答应着准备下楼，红姨又道：“你说说这如欣，前段时间见天的就往家里跑，最近这是怎么了，连周末都不怎么回来了，要不就是一回来就窝在房间，叫都叫不出来。” 高如海道：“我一会儿去叫她，是不是缺零花钱了，又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他说着又朝乔雨薇解释道：“这丫头心大，很少有这么沉住气的时候。” 乔雨薇听了，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当着红姨的面却是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情没必要说破，就让时间去化解。等时间长了，再回头看，你才会发现，原来那都是少女的绮梦，浪漫也虚幻，清风吹过，什么痕迹也留不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乔雨薇的工作渐入佳境，科室里的工作她接过去了一部分，大大缓解了其他人的压力。当初抱怨没有招位男士进来的女同事们再也不抱怨了。 张琪琪偷偷告诉她，“现在大家都庆幸进来的是你呢，自从你进来，咱们都多久没有加班赶过宣传稿了。真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乔雨薇笑道：“大家都是同事，相互配合是应该的。” 本来众人都认为以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算是很厉害了，直到赵阳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份军区报纸，上面有一整版的篇幅，报道的正是乔雨薇当初在救灾现场的事情，顿时就在办公室里掀起了一场热火朝天的讨论，甚至还传遍了整个医院。 彼时，乔雨薇正在和张琪琪讨论医院的广告排版。乔雨薇参照现代模式，认为遍撒网成效才能翻倍，因此，将公交、出租、大巴车等公共交通工具上的宣传列为了重点，张琪琪则认为还是应该通过正规的电视台打广告，这样可信度才高。 突然有个护士跑出来问道：“乔雨薇，听说你之前救灾的文章还上过军区报纸，是不是真的？” 乔雨薇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是？” 小护士脸一红，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呼吸科的，她们自己不敢来问，就推我当做代表来问你了。” 张琪琪替乔雨薇解围，问道：“既然你是代表，回答你可以，不过先说好，要是真的你要怎么办？要是不是真的你又要怎么办？” 小护士懵了，反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要怎么办？” 张琪琪笑了，“是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小姑娘终于反应了过来，瞬间就红了脸，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起哄的同事们，跺了跺脚，跑走了。 张琪琪回头对乔雨薇道：“这些人工作这么忙还堵不上他们那颗八卦之心，反正又不常打交道，你别理她们。” 乔雨薇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不胜其烦，现在有人帮她一句话就堵回去，自然是好事。不过这个忙不能让人家白帮，自然是要请人吃饭的。 张琪琪笑道：“饭我就不吃了，不过你倒是真可以帮我一个忙。” 乔雨薇问她，“什么忙？” 张琪琪话还未开口，脸已经红了，但她也不扭捏，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还没对象呢，我从小就喜欢当兵的，你在这方面接触的人多，要是有合适的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乔雨薇听得张口结舌，“你想要我给你找对象？” “嗯。”张琪琪大大方方的点头。 乔雨薇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张琪琪帮她打的是这主意。 要知道，她自己能有这份姻缘，完全是误打误撞，甚至可以说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成了定局，可是要给别人专门去介绍，乔雨薇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合适的。 要是放在以前，还真有一个现成的，可现在… 乔雨薇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只道：“你等我回去问问我爱人，看他有认识的人里有合适的没有？” 张琪琪自然满口答应。 乔雨薇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高如海打电话。 “你确定林斌找到对象了？” 高如海是在办公室接的电话，这个时间接到家里的来电，一接听又是乔雨薇的声音，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没想到乔雨薇竟是为了问林斌找对象的事情。 “怎么这么问？” “是我一个同事…”乔雨薇只好将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番。 高如海听罢就笑开了，道：“林斌是不行了，我听说他已经跟田梦确定关系了，你要是真想帮这忙，我再帮你物色其他人。” “那最好不过了。”乔雨薇说给高如海听，本来就是要他帮忙的意思，不过挂电话前，她还是追加嘱咐了一句，“我同事人挺好的，你要物色可得物色个靠谱一些的。” 等挂了电话，乔雨薇想了想，准备抽空约田梦出来吃个饭。她记得她和林斌第一回见面，似乎还是在于厂长家里，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缘分能让这两人凑到一块儿。 不过缘分的事最是妙不可言，两人要是成了，也算是一桩好事。 等第二天，乔雨薇找机会将情况一说，张琪琪立刻眉开眼笑，“等我结婚，一定请你们两口子坐上桌。” 乔雨薇笑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也太心急了。” “不管怎么说，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总是真的。” 张琪琪很是满足，以前说起她要嫁给军人，别人总是话里话外的调侃或嘲笑，只有乔雨薇没有这么做，非但没有嘲笑，还答应帮忙。 这次的事让张琪琪从心底里彻底将乔雨薇当成了朋友。 第114章 最后的最后 1990年夏，乔雨薇一边抱怨天气热一边推开了诊所的门。 诊台后面乔妈正在给一个女人诊脉，乔雨薇见了立刻噤声，轻手轻脚将菜送去了药柜后面的休息室，又洗了把脸，等从外面带进来的热意散尽，才从休息室里出来。 看诊的女人已经走了，乔妈正在将算盘珠子归位。 乔雨薇抱怨道：“妈，你最近越来越忙了，我爸说他回去都吃不上现成饭了。” 乔妈道：“由奢入俭难，你爸这是享福享太久了。你不用管，过段时间他就习惯了。” 想当初在现代时，乔妈连着半个月的夜班，乔爸哪敢抱怨半句，不仅不抱怨，每天还甘之如饴的做好饭，照顾两个孩子吃完后，再给乔妈送到医院来，那日子不照样过得乐滋滋的？ 乔雨薇听了这话，心里万分同情她爸，但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两句。 乔妈突然想起什么来，回身从药柜里取出两副包好的中药，嘱咐道：“这个带回去给你婆婆，昨天她来我看她状态不对，把了脉才知道是虚火太旺，你回去让她把这两副药喝完，就不会再嗜睡疲乏了。” 乔雨薇答应着接了，道：“我婆婆说让你和爸晚上到家里去吃饭，以后要是太忙就直接过去吃，也省的折腾。” 乔妈道：“那感情好，不过我还要等个病人，就让你爸去吧，省的他老是抱怨我不做饭。” 乔雨薇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起乔雨林来，“上回打电话说还在香港，有没有跟您说什么时候回来？” 乔妈一提起这个事情就发愁，“飞出去就不知道回来，哪会跟我说？就说快回来了，他这个快字也不知道说了几年了。” 话罢，一脸无奈。 乔雨薇知道她妈抱怨从来都只是象征性的念叨几声，事实上，孩子凭借自己的本事过上了好日子她比谁都高兴，尤其上回乔雨林打电话回来说让他们有空就去看看别墅，等他回来就换房子时，她妈嘴都要笑裂了。 她正想象征性的安慰两句时，门被推开了。高如海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两人都是一身笔挺的军装，瞬间让诊所的氛围不一样起来。 乔妈第一反应是看向乔雨薇，乔雨薇朝她眨了眨眼睛，乔妈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热情的跟两人打招呼，高如海叫了声“妈”，介绍道：“这是小刘干事，过来取些跌打损伤的药。” “跌打损伤？具体是伤在哪儿了啊？”乔妈上下打量着小刘干事，问诊的声音分外和蔼，“要知道伤在腿上和伤在腰上，用药可是完全不同的。” 小刘干事紧绷着身体，显得很是局促，听乔妈这么说，赶忙解释，“阿姨，是腿，早上训练时磕着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正说着，诊所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张琪琪。 乔雨薇一看正主到了，立马来了精神。 跟高如海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张琪琪，也是过来买点药…” 几句寒暄过后，乔雨薇借口有事，拉着乔妈和高如海避到了里面的休息间，外面便独独留下了两个小年轻。 乔雨薇低声同乔妈道：“妈，今天就借你这个地方用用，那个小刘干事太腼腆了，要是太隆重的地方，反而不自在，到时候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乔妈不在意这些，倒是十分同情张琪琪，“这孩子婚缘上也太坎坷了些，这是第几个了？怎么就是成不了呢？” “第五个了。”乔雨薇也有些无奈，之前高如海在机关里筛了一圈，觉得合适的好几个，一时给谁介绍竟犯起了难，谁知道更大的难题是在后面，介绍了一个又一个，楞是一个都没成。 两口子第一回做这事，眼看都成不了，开始越来越心虚，张琪琪却是越战越勇，反而更加跟当兵的较上了劲儿，发誓此生还就非穿军装的不嫁了。 这回这一个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会谈崩。乔雨薇伸头往外面偷偷看，不巧外面两人也正朝这边看过来，双方眼神撞到了一起。 乔雨薇还没来得及尴尬，张琪琪已抢先说道：“雨薇，我们要去看电影，就先走了，麻烦你跟阿姨说一声，改天我再来看她。” 乔雨薇心里一喜，这个竟然有进展？ 出来就看见两人肩并肩推门走了出去，乔妈也不由愣了一愣，问道：“这是成了？” 乔雨薇欢喜道：“反正有希望。” 自此，她给人说亲的重担终于是卸了下来，张琪琪则谈的越来越投入。小刘干事的时间不那么自由，两人为了多多见面，有时下班之前张琪琪就偷偷溜了，乔雨薇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只能帮她打掩护。 主任其实心知肚明，但他也知道张琪琪的个人问题也该解决了，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一副被哄过去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乔雨薇刚说完，主任就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非要她详细说明张琪琪到底是跑什么报道去了。 乔雨薇没有准备，一时竟然答不上来。就听主任咳嗽一声，说道：“这样吧，院里要招待几位从香港来的老板，为后面医疗设备的进口做准备，既然张琪琪不去，那就你跟我去吧。每个科室出两个人，这是硬性任务。” 乔雨薇听了还没来得及拒绝，主任就已经飘然而去。于是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主任去赴约。 似乎今晚要招待的人极其重要，主任特意换上了他八百年不穿一回的白衬衫黑西装，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一再的跟乔雨薇确认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否得体，衬衣领子是否平整。 乔雨薇不由奇怪道：“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主任你这也太重视了吧？” 主任瞟她一眼，道：“当然是大人物，还是怎么也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我跟你说，咱们跟中医医院的竞争，成败的关键就是在这一批医疗设备上，中医院那帮人半个月前就已经摩拳擦掌想要跟这几位老板接触了，不过还是咱们院长棋高一着，抢占了先机。今晚可千万不能掉链子，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主任自觉已经嘱咐的万无一失了，才跨着步子走了进去， 待推开包厢门，乔雨薇愣住了，坐在上首，被以院长为首的一帮人围着讨好的敬酒的人不是乔雨林还能是谁？ 乔雨薇诧异的看着他，连步子都忘了迈。 乔雨林这时也看到了她，脱口问道：“雨薇？你咋来这儿了？”他心里寻思自己回来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打招呼呢啊。 乔雨薇指了指院长的方向，“这位是我们院长。”又指了指主任，“这是我们主任。” 乔雨林傻了眼，转头看向马小强，马小强立刻会意，赶紧过去耳语道：“哥，我跟您汇报过了，今天见得就是市医院的领导。” 乔雨林白了他一眼，心想那会儿酒还没醒呢，马小强的汇报像念经，他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于是上了酒桌，架子端起来，反正来来回回都是应酬场上的那几句词儿，翻来覆去的说就行。 最后还是主任反应快，问了一句“乔总原来跟我们雨薇认识？” 乔雨林道：“这是我妹，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呢。” “哎呀，原来是一家人，这可真是缘分。”院长简直要乐坏了，将乔雨薇让到了乔雨林旁边坐下，接下来的态度再不像之前那样讨好，而是亲切的像是一家人，一个劲儿的夸乔雨薇能干有前途。 乔雨林乐呵呵的听着，最后大手一挥，“明天我还有事，签合同的事情你们直接找马副总就行。” 马小强听到点自己，立刻拍着胸脯表示，“有事随时说话，合同什么时候签都行。” 等一场饭局结束，人散尽了，乔雨薇才有空问他，“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我们院长坐一块儿吃饭？” 乔雨林这才解释道：“我手里有批设备，几个医院都想要，我本来是想抻一抻他们，趁机提提价。” 乔雨薇不管他生意上的事情，只是提醒道：“妈要是知道你回来不先回家，反而跑到外面去鬼混，你就等着睡地板吧。” 乔雨林一听赶忙哄道：“可不敢跟妈说，就当哥欠你一个人情。” 乔雨薇不屑道：“我需要你的人情？” 两人正拌着嘴，后面一阵车声，回头去看，正是高如海的车。 他是来接乔雨薇回家的。 乔雨林盯着那车看了半晌，有些感慨的问道：“他这些年对你好吗？” 乔雨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点头，“当然。” “当年咱们是病急乱投医，我本来还想着等我挣钱了，一定把你带出来，没想到你俩还真成了。” 乔雨薇听着他的感慨，突然有些晃神，现在偶尔想起刚穿来那会儿的事，好像是上辈子那么远，随着越来越融入这个社会，从前的记忆反而像是做梦一样。而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乔雨薇道：“也许我们经历的这些事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就像是我，也许就是为了遇见这么一个人，像爸妈，他们虽然职业没有变，可却还是换了种活法…” 乔雨林接口道：“还有我，老天爷估计就是想让我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乔雨薇回头看他，“妈说，你引进的那些医疗设备，按照原本的时间点，应该是十年后才会出现在国内，还有我，现代的离婚率那么高，也许我总能找那么一个人，可能不能一直幸福下去还真说不定。” 高如海在车上等了半天，见兄妹俩站在远处说了半天不见过来，便下车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叙旧呢。”乔雨林笑道：“妹夫，说实话，你俩准备啥时候要个孩子啊？我等着当舅舅等了多少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高如海笑看了乔雨薇一眼，后者直接红了脸，推了乔雨林一把，嗔道：“胡说什么呢？你想要孩子就自己去生好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想着结婚，改天我非得跟妈好好说说不成。” “你敢告状，那我也告状。”乔雨林立刻回击，“咱妈是妇科圣手，到时候给你开两副药，保证明年就有人喊我舅舅…”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跟着高如海上车，兄妹俩几年不见，却不见一丝生疏之感，那贫嘴的场景一如当年。 高如海心道，是该有孩子了，大哥家的老二早都已经开始学走路了，自己再生一个，家里又要添一份热闹了。 第115章 番外 朱莉莉和乔雨林曾在香港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是在一个暑热的午后。 “嗨，乔雨林。” 一辆红色跑车在街边停下，上面下来一个明媚女孩儿。 乔雨林站在人潮拥堵的公交站前，香港的阳光毒辣的紧，他脸被热的通红，鬓角全是汗，手里正拿着地图看公交线路。 抬头一看，意外道：“朱莉莉？” “真没想到你还能认得我。” 莫名重逢，朱莉莉强压下内心的惊喜，半开玩笑的抱怨。 乔雨林一挑眉头，道：“您可是财神爷，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您。” 朱莉莉看着他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模样，也不计较，问他：“什么时候来的香港？怎么不找我？”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又道：“上哪儿去？我送你啊。” 乔雨林摆手，“不劳烦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地图，“我才来没多久，今天的心愿就是逛遍铜锣湾。” 他当然早就见识过香港的繁华，但这可是九十年代——内地的发展还远远赶不上香港的时候，很多人做梦都想过来淘金。 更何况，在现代时，他还是个资深的港剧港影迷，现在能够逛到那些电影里原汁原味的场景，简直就是赚到。他当然不乐意只坐在车里看风景。 但听在朱莉莉的耳朵里，只觉得他是在直白的拒绝自己。她神色暗淡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车内的朋友，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 “乔雨林，你就非要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 “这话怎么说的？”乔雨林有些懵。 “在盐城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朱莉莉眼圈都红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乔雨林看着她，顿了一瞬，道：“姑娘，可不兴这么开玩笑。我这样的，港城一抓一大把，你喜欢我什么？” “我就喜欢你。”朱莉莉执拗的说道。 乔雨林看见她真的抹起了眼泪，这才有些着急起来。 “好好好，我相信你，也尊重你的喜欢。但我吧，想要先成家后立业…” …那我等你！”朱莉莉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 乔雨林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突然生出一丝负疚感。觉得自己好像哄骗小姑娘的坏人。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认真，“好吧，我承认，这都是借口。实话实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小姑娘，你找个喜欢你的去喜欢吧。” “乔雨林，你这人…”朱莉莉吸了吸鼻子，“试一试也不行？你告诉我，我差哪儿了？” 看她追问的认真，乔雨林失笑，说道：“爱情里呢，有一种东西叫荷尔蒙，它会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种名叫怦然心动的悸动，这是爱情的基础。很遗憾，我对你没有这种悸动。” 所以是差在了没有感觉？ 朱莉莉还想说什么，车里的朋友终于等不下去了，连着按了好几声喇叭。 她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着急，对乔雨林宣誓般的说道：“等着吧，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说完，转身就上了车。 跑车发动前，朱莉莉从车窗里伸出手朝乔雨林挥了挥，喊道：“下回再找你。” 乔雨林看着跑车绝尘而去，不禁有些羡慕的感叹：“钞能力啊。” 感叹完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辆公交到了站点停下，一看正好是自己在等的那辆，赶紧加入了人挤人的大军中。 第二次见面，乔雨林正在跟一个香港人谈生意，他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粤语跟对方聊得风生水起。 朱莉莉从包间前面经过，她朋友眼尖，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说道：“那不是你那天在大街上堵的人？” 距离上次见面，大概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朱莉莉随意往里面看了一眼，不得不佩服朋友的眼力。 他跟上次见面时相比，简直是大变样。花衬衫、牛仔裤，头发上甚至还打了摩丝，中分梳的油光发亮。 朱莉莉走进去，调笑道：“乔老板，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哪儿发财？” 乔雨林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用熟络掩饰了过去。 “朱小姐？这么巧？”他起身对那个香港人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不信你问问朱小姐，看有没有这回事。” 朱莉莉看向乔雨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乔雨林殷勤地将人请坐到沙发上，然后坐到了香港人的对面，满脸沧桑的回忆道：“在我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就是这位朱小姐给我介绍了这套康复器材，我当时早也练晚也练，你看看，现在的我不仅从绝望中脱身了，还能健步如飞。” 他说着还特意站起来绕着包间走了一圈。他双腿劲瘦有力，香港人终于露出了心动的神色。 乔雨林赶紧趁热打铁，“这样，彭老板，咱们今天也算是有缘分，我手边刚好有一套器材，您先拿回去试验，要是有用，咱们再谈合作，如果没用，您就直接扔了，我亲自来找您赔罪。” 香港人被彻底说动了，欣赏道：“乔先生真是个自信的人。” 乔雨林道：“不是我自信，是我对我的产品自信。” 两人最后达成约定，互留了联系方式，就以一月为期，要是好用就谈签单的事。 等人走了，朱莉莉总算看明白，乔雨林为啥要让自己坐下，原来是想让她帮忙，现身说法啊。 “乔老板，你请我帮忙也太随便了吧？我都还没答应呢。” 乔雨林笑道：“今天多谢你帮忙，是我的不是，这样，今天你跟你的朋友，你们敞开玩，酒水我全包了。” 朱莉莉心里闪过惊讶。上回见他，他还在路边等公交呢。短短两个月不见，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真发财了？” “严重了。还奔波在路上呢。”乔雨林谦虚道。 “今天算是赶巧儿了。”朱莉莉道，“我正好碰上帮了你，以前我没碰上的时候，你又从哪儿找的拖儿？” 该不会也是随便拉个人来让她帮忙圆谎。 乔雨林笑道：“今天是个例外，以前那些没有今天这个聪明。一般我拿自己举例子，他们很快就相信了。” 原来还是靠忽悠。 朱莉莉撇撇嘴，问道：“怎么想起做康复设备代理了？” 乔雨林道：“我研究过市场，内地很多医院的康复科还比较简陋。康复设备也几乎没有。等于内地市场这一块儿目前还是空白。” 朱莉莉之前还真关注过这方面的新闻，此时也能接上话：“主要是国产设备不多，进口设备的话走手续太麻烦了，很多医院即使想买，也会因为各种审批程序而退缩。” “但设备如果从香港进的话，你说的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乔雨林笑道：“我手里有可靠货源，如果能在香港试点成功，那么我就有信心把它带回内地去。” 好的东西，能风靡香港，自然也能风靡内地市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朱莉莉却没有他这样乐观。“两边的差距还是挺大的，乔雨林，你不会是打算回去吧？” 乔雨林道：“现在差距是挺大，以后可就不一定了。要不咱俩打个赌？未来十年你们这里的老板得挤破头的往内地去，尤其是房地产。” “赌就赌。”朱莉莉来了兴趣。 这次见面，两人并没有说什么题外话。但乔雨林对她表现出的极大信任，还是让朱莉莉觉得高兴。 只是可惜，此后一年多，两人再没了交集。即使朱莉莉托人搞到了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双方进展依旧略等于无。 朱莉莉有自己的骄傲，即使只要开车出门，她就能很轻易的找到他，可要这么做吗？她下不了决心。 却没想到，第三次见面是乔雨林主动约的她。 饭桌上，他主动告诉她，自己要回去了。 朱莉莉吃了一惊，“不是生意做的挺好？怎么突然想到要回去？” 乔雨林道：“我说过，总有回去的一天，现在机会来了。” 原来有人从内地专门过来香港，想联系他进一批康复设备。这让乔雨林瞬间看到了机会，他热血沸腾的想要回去抢占市场，大展拳脚。 朱莉莉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惆怅之余突然就释怀了。 她见过了他满眼热爱的模样，对比之下，自然知道他看着自己时眼神中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炙热。无论是对人对物，只有真心喜爱，才是前进中最大的动力。 她举杯送他，“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也许要不了几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乔雨林微笑回她，“到时你来内地，我招待你。” 朱莉莉点点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出门，目送乔雨林上车离去，朱莉莉突然就下定了决心，给老爸打了个电话，答应了他正式进公司学习的要求。 两人的赌约迟早会分出输赢，到那个时候，她希望自己也能够意气风发的站在他面前。 不能成为恋人，但至少也能成为旗鼓相当的老友。 不过，谁知道呢？毕竟未来还很长，而他们还年轻。 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