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BL】信徒与共犯》
2. 神社初遇
岛上的暴风雨让任何人无法前进、无法喊叫,只能听见狂风怒号。
整座小岛从下到上都在扭动。上空,血红色的蕨类被狂风吹起使小岛看上去像被红色妖精包裹住。
“找到了吗?”
“没有。”
黑羽快斗冒着毛毛细雨在泥泞的小道一直往前走。灾难过后的可见度不高,他完全迷失在这片红色的迷雾中,即使离开的方向只在几步之外的后方而已。
他倚靠在湿漉漉的小巷,用力按压右臂上的枪伤试图止血,周遭都是茫茫一片大海的小岛上,连会飞的鸟儿都要慎重思考是否能够逃离。
看着那群黑衣人朝相反的方向离开后他才脱力般倒下,血液从被淋湿的蓝色衬衣中渗透,让他觉得异常滚烫。
躺在潮湿黑暗的丛林角落,他抬头,皎洁之白月被浓稠红色迷雾掩盖,用力眯眼也无法看清。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
“昭华大人!!!”
被唤作昭华的男人端起茶杯饮用。
“欧珀,不要大声喧哗。”
“这次真的大事不妙!是人类闯进来了!”
昭华手里的茶杯被咔嚓一声捏个粉碎。
半晌,被迷雾笼罩的小岛上,雾气渐渐散去,显现出其本来的样貌。暴雨和汹涌澎湃的海浪逐渐平息,狂风也如温顺乖巧那般轻轻吹拂滚烫的大地。每一处可供人类下脚的地面,只有层出不穷的树林和泥泞的土地。
泥土凝聚在一起形成小孩模样,这是一种名叫尘冢的妖怪,他抹了一把汗。
“呼…今天的暴雨还真是猝不及防啊。”
草类妖怪是岛上最弱小也是数量最庞大的妖怪,它们无处不在、随处可见,尚无法幻化人形,摇摇晃晃地发出几乎捕捉不到的附和。
较为年长的妖怪当属木灵,栖身于盈千累万的树木中,大家都会尊称其一声爷爷,他落下两根树枝轻抚小朋友们。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该去工作了。”
在这座被群海环绕的八岐岛上,一众妖怪齐齐清理着岛上灾难后飘落在地的红绒球,它们是岛上唯一没有生命的群体,妖怪们自诞生以来便背负起了清理这些不明之物的责任,即使它们不知为何要这样做。
每日白昼,小岛依旧会一如既往地刮起灾难般的狂风,夜晚大地再次残留下大量的红绒球。
小妖怪们过着如此循环往复的生活,但从未有任何人对此感到疑问或不解,他们只是从诞生起便这么做了。
“这、这是什么?!”
对于从未见过小岛外的世界,并且从未在白昼时苏醒的尘冢而言,人类是没有听说过的物种。
他用扫帚拍了拍地上这庞大生物,对方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身体猛地一颤。
“呜哇啊啊啊,动、动了?”
黑羽快斗趴在地上费力地睁开模糊疲惫的双眼,看见这个小小的身影。
妖怪?幽灵?自己已经死了吗?
“你是妖怪吗?…还是、神明大人?”
小尘冢吞了一口口水,向这名外来者面前挪动了一步。
正当黑羽快斗想要进行对话时,大地突然闪耀起红色光芒并在其身下出现一个漆黑的洞,掉进去,不,准确来说,黑羽快斗是被虚空给一口吃了。
小尘冢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力量,惊到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
“呜哇啊啊啊啊啊——!”
黑羽快斗从一处房屋天花板上冒出来的洞里落下,重重摔在另一个人身上。
本就因受伤和失血过多而异常虚弱的黑羽快斗浑身都痛得仿佛要散架,好在身下垫了个人才使他没有真的散架。
但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朦胧中只感觉自己身在一个昏暗的房间,而两个人正激烈的交谈。
昭华费力地从黑羽快斗身下爬出来,捏着拳头敲打在欧珀头上。
“笨蛋!你一定要把出口放在我头顶吗?”
欧珀被打得嗷嗷乱叫。
“…失误失误!!”
“好了,该拿这个人类怎么办呢,万一被殿下知道…”
昭华作罢,双手环在胸前。想象了一下小岛会发生怎样的灾难后,打了个冷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殿下知道。”
欧珀勾起嘴角,无数尖锐的獠牙袒露无疑,火红的眼睛闪出阴狠的亮光。
“当然是吃掉啊。昭华,人类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噢!”
砰一声,欧珀脑袋上再次被捶了一拳。
“笨蛋!殿下不是说过不允许再伤害人类吗?”
欧珀失望地揉揉脑门,可惜自己可能再也看不见人类绝望恐惧的眼神了,这是他最爱的娱乐活动。
欧珀:“那…另外几个穿黑衣服的当然也…”
昭华:“当然不可以吃。”
昭华义正严辞地拒绝,随后作思考状。
除了眼前这个趴在地上的,岛上再无其他人类的气味,看样子已经逃走了。
黑羽快斗难以忍受嘈杂的声音,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却又再一次摔倒。
如果被殿下发现岛上又有人类残骸一定会把昭华大卸八块,这么想着,他决定先把人类养在偏殿,等伤势恢复后再将他送回人类世界。
…
华丽的座椅扶手上镶嵌满满的红色宝石——蔷薇辉、红萤、塔菲洛嘉,等等。包括火欧珀和血昭华,它们发出闪亮的星光交相辉映。
而坐在正中间的人便是支配着八岐岛的神。他单手支撑于座椅扶手上托着头,姣好面容与人类青年并无区别,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后。
塔菲跪坐在旁,捧着散落一地的发丝认真梳理着,一个倔强的小结卡在琉璃梳缝隙。轻轻一拽,塔菲顿感天都塌了。慌忙连滚带爬地来到座椅前反复用力将头撞在地板上祈求原谅。
座椅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暗红瞳孔如酸浆般流淌,又像浑浊的沼泽,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漫不经心地起身背对着她,依旧一言不发。
大手轻轻一挥,狂风席卷而来将塔菲掀出宫殿大门后,又紧紧关闭。
塔菲早已习惯这位殿下的粗鲁行径,在其左右侍奉已长达上百年,塔菲依旧没有摸清他的脾气。
那双眼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好似能容纳一切,更像会立马被它吞噬进去。
…
偏殿。这里是供神使们休息的地方。
昭华将热腾腾的血罂茶推向对面的人。
“笨蛋、你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哈….”
塔菲深深舒了一口气,抿一口茶。
“是啊,现在只能祈祷没有坏了殿下的心情。”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派你去照顾殿下!”
欧珀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将手指穿进中央的小孔使其旋转。
“如果是我的话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让你这个更笨的大笨蛋去我才更不放心…”
昭华揉了揉太阳穴。
…
这座名叫八岐的岛屿下检测到异常庞大的宝石反应,自那起几十年间派来了无数勘探队,但这些人们统统有去无回,并在各国海域找到了死状惨烈的尸骨。后来便有了这座小岛每到深夜便会有妖怪出没,讲侵入小岛的人类当作食物,这样的传说。
在这几天里,黑羽快斗发现这并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而自己身处的地方正是岛上唯一住“人”的地方——八岐神社。
但不知为何那些妖怪不仅没有伤害他,反倒为他治疗,提供舒适的住处和餐食(即使并不美味,且不适合人类食用)。精心照料下,伤口也恢复地异常迅速。
暂住在神社偏殿,负责照顾他饮食起居的昭华待人礼貌妥帖,那些泥土树木的妖怪虽看上去可怕,其实都是可爱的小家伙。
唯独那个叫欧珀的非常不待见他,但欧珀似乎无法抵抗昭华的命令。
此刻。
黑羽快斗坐在床边故作镇静地看向面前这张庄严的面孔。
对方半睁着眼审视着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但黑羽快斗并没有对此感到恐惧,反而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里找到一丝亲近。他暗自强装镇定,试探地与其进行交流。
“你是…?”
“我叫真理。”
那张脸透露着一副想要吃人的凶相,黑羽快斗也没想到对方真的会乖乖报上名字。
“殿下…!”
昭华敏锐地察觉到真理的力量,塔菲和欧珀也追随着昭华的脚步一同打开了偏殿大门。
“…怎么在这里?”
真理没有回答,拖着长发,简约的纯黑浴衣外披着金色流苏罩衫,缓慢踱步至三人面前。
意识到事情暴露,昭华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意识将欧珀和塔菲护在自己身后,首当其冲面对这个高大的身影。
他们叫这个人殿下?他就是妖怪的首领吗…?
黑羽快斗暗自揣测,捂着腰腹的枪伤踉踉跄跄走来众人身边。
“抱歉,真理。是我误闯了这里…”
他没有发现自己斩钉截铁地样子着实使昭华三人大惊失色,更夸张的是他居然直呼殿下名字。
“马上就会自己离开的,请不要责怪他们。”
真理不动声色,斜眼看着这名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在小岛上十几天来黑羽快斗第一次感受到恐惧,切身体会到自己正身处妖怪的领域。但他绝不会退缩,更不能因为自己而害别人受罚。
看着他坚定的模样,真理不易察觉地轻笑,看似满意,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收回敌视的目光。
真理弯弯眼角,绝望的冰窟仿佛迎来春天,大手轻轻放在昭华头顶拍了拍。
“做得好。”
说完便缓缓随着一阵徐来清风消散而去。
留下脸红的昭华与错愕的欧珀与塔菲,两人仿佛晴天霹雳,从未见过那样如沐春风的殿下,更没见过脸红娇羞如少女怀春的昭华大人。
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对殿下那样说话还能留住小命。这一切都好像梦那样不真实。
…
妖怪并不是只存在于夜晚,而是一直都在。
这是黑羽快斗伤势痊愈后才发现的事实,只不过小岛的白天通常会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并没有太多妖怪在外走动。
但今天的天气一反常态,没有下雨更没有那些红色的迷之飞絮。
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如果小岛天气跟真理的心情步调一致,那么他今天应该很开心。反观前几天,不知为何那么郁闷导致每天都在下暴雨。
“喂,人类小子,吃饭了。”
欧珀粗鲁地将餐食往桌上一扔。竹屉盖子滑落,年糕热腾腾的米香弥漫房间。
“谢了,欧珀。”
快斗坐在餐桌前先喝了一口玄米茶,提出了深埋心中的疑问。
“说起来,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哈?”
欧珀感到荒唐无比,一把扯住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凑近脸,火红的瞳孔升腾起杀意,咬牙切齿般强忍着把面前这个人类撕碎的怒气。
“什么男女性别,小子、别把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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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相提并论,懂了吗?”
快斗知道这家伙暴躁,没想到只是问个性别又怎么惹到他了。毕竟目前来看小岛上只有他一个人类,贸然出手很容易搞砸。
“欧珀。”
一个令他心脏猛颤的声音响起,红色迷雾聚集出人形。
“殿…”
还没等欧珀问安,响亮的巴掌便落在脸上,他整个身体重重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
“我说过,不许对人类无礼。”
真理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黑色长衫拖地,露出半个肩头使他看上去衣冠不整,更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就匆匆赶来。
被扇了一巴掌的脸颊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欧珀便立刻爬在真理面前哭喊着祈求原谅。
“我、我知道错了…!殿下…!请原谅我…”
欧珀白皙的面颊上浮现一片淤血,表情紧缩,他深深懊悔自己竟惹殿下生了这么大的气。
真理皱了皱眉头,叹息,缓缓蹲下。将指背轻轻贴在伤痕处,冰凉的触感划过瞬间取代了疼痛,淤血在真理手下逐渐变淡最后消失。
真理:“出去吧。”
欧珀:“……是。”
黑羽快斗属实被那一巴掌吓了一跳,真理本不想在他面前做这种事,别扭地挠挠脸。
“你想回去吗?”
“当然!啊、你放心我自己会想办法回去。”
快斗马上接上他的话。什么办法?他不是没考虑过如何独自离开四面环海的小岛,但他知道不能再给真理添麻烦。
“不,我送你。”
还没等快斗反应,红色浓雾便将两人笼罩住,他被迷了双眼前只看见一扇诡异的门,直到雾气散去,自己竟奇迹般地出现在卧室。
他未能想到踏上那座会吃人的小岛上还能毫发无伤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忘了道谢。
真理四处张望,眼睛扫视着整个房间。踱步,手轻轻抚摸房间里陈设的家具。
“少爷!是少爷你回来了吗?!”
寺井又惊又喜地推开房门,眼角泛着的泪花。
“爷爷,我回来了…”
黑羽快斗站在真理身前,借助这位老爷爷不合时宜的飞扑,安抚片刻后才想起该如何介绍他。
向寺井说明情况后,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得很难理解,反而提出让真理留在宅邸吃饭,更令快斗难以置信的是,那位呼风唤雨的神明大人竟真的坐在自己旁边享用晚餐。
真理握住筷子傻愣住。
“这是筷子。”
黑羽快斗握着真理的手将筷子放在正确的位置后,自己又演示一遍如何使用。
真理任其手上动作,目光始终望着快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知道。”
黑羽快斗顿时汗颜石化,自己还误以为真理不懂这些,感到丢人地尴尬笑了笑。
话虽如此,真理颤抖着夹起一秒菜叶又掉落,经过不断耐心尝试,终于成功将菜叶夹进自己碗里。即使知道如何使用,也难免生疏。
黑羽快斗憋住笑意,这不是完全不擅长吗。
神需要进食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真理将菜叶夹至鼻尖轻嗅,菜叶的生命力仿佛被抽干瞬间化为灰尘飘散,随后消失。
菜品相当于信徒敬献的贡品,植物和动物尸体无法给予真理任何力量。但如果是倾注了感谢之情、用心准备的东西,他并不讨厌。
看着眼前景象,寺井还是大吃一惊,原来少爷说自己被神明所救是真的。
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吸食生命力的怪物。
「吃」完第二片菜叶,真理将筷子落桌。
“多谢款待。”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到人类食物的快斗还在埋头苦吃,闻言抬头。
“这就够了吗?”
真理沉默不答,把他嘴边的米粒拿走,也算作肯定。
“说起来神明大人,是男性吗?”
寺井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身材高大却拥有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面孔有种雌雄莫辨、摄人心魄的美艳,神情却清冷。更值得一提的是那双眼睛,如在暗夜中熠熠发光的红宝石。
黑羽快斗有了上一次经验后心里大喊不妙,性别恐怕是妖怪间的禁忌什么的,自己因此差点被欧珀吃掉。
真理倏自站起身,害快斗吓得身体一抖,刚想开口打个圆场。
“我们一族并没有性别之说。”
真理缓慢踱步至寺井面前。
“但这具人形是男性没错。”
快斗想象中的灾难并未发生,难道性别并不是不能提的禁忌,欧珀那个暴躁混蛋只是想吃了自己吧。
真理抬手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寺井额头。他脑门留下一滴汗。
“这是…什么意思呢…?”
“赐福。”
真理言简意赅。顿时周遭充斥温暖的金色光辉,光暗淡下去,寺井连连道谢几乎快要喜极而泣,被神亲自赐福这种事有几人能遇到呢。
真理弯弯笑眼看向快斗,从虚空中抓出一对兔子耳朵,将一只动物凭空变出。
虽说长着兔耳却有猫一样细长的尾巴,血红色双眼下两颗看着就很危险的獠牙毫无掩饰地挂在嘴上,通体的皮毛都是黑色。
“我叫苦夏!请多关照!”
“呜哇啊啊说话了!!”
“就当作晚饭的谢礼,多谢款待。”
真理没有过多介绍便准备打道回府,眼睛玩味地死死盯住快斗。
“期待下次见面。”
说完便升起浓雾消失于虚空之中。
3. 火欧珀
欧珀坐立难安地翘着二郎腿,用力咬了一口果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个人类小子该不会正在散播小岛的秘密吧!”
昭华叹口气将书翻页深深叹气告诉自己冷静。
“不过真有什么事苦夏会通知我们才对。噢!原来这就是殿下把苦夏都送给那个人类小子的原因吗?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啊…但是殿下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可恶…真让人不安,总觉得他正在到处散播见到神的事情。那边该不会已经炸开锅了吧!……昭华你说句话啊!”
昭华合上书,静静走过去用手帕帮欧珀清理满嘴的果汁,实则是想借此堵住他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嘴。
“你该不会在想「干脆我亲自去大陆看看情况」之类的吧?”
欧珀慌忙挠挠脑袋。
“怎、怎么可能!哈哈….”
昭华无奈,这个笨蛋绝对就是这么想的。殿下说过,几十年来无论是侵入小岛的还是误闯进来的人类,无一例外都被欧珀残忍地吃掉,常常也有咬一口就丢掉的事,这个笨蛋根本没有大脑和自觉,让自己一定要看好他。
…
“快斗!!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中森青子好几天未见黑羽快斗身影,因为身份的特殊,寺井并没有报警,将影响降到了最小,也因此得幸,小岛以及妖怪的事情没有暴露。
“抱歉抱歉,有点事。”
他不敢多说,因为再说一句便会露馅。
教室窗外,虚空中出现一个细小的黑洞,欧珀灵巧钻出稳稳落于树枝上。树叶是很好的遮挡,为欧珀提供完美的庇护。
黑羽快斗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在八岐岛上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久违地回到日常生活中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一切都未改变,自己果然太杞人忧天了吗。
欧珀看情况稳定,黑羽快斗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大肆宣扬妖怪世界的事情,于是召唤出黑洞正准备离开,竟与一名女生对视。
“糟了!”
欧珀迅速一个跳跃落在地上贴在墙边。希望她没有看见,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回去了。
他焦躁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情绪逐渐失控。血红的双眼攀上一股浊气,浑身被邪恶裹挟。
“可恶、被看见了,完了啊…她会说出去吧,说出去就出大事了…!必须让你吃点苦头…”
中森青子纳闷,自己分明看见树上有个人,转眼间突然不见了,是自己看错了吗?正打算作罢意识突然消失,只感觉身体不听使唤。
“青子……?你怎么了?”
快斗茫然地望着自己同桌在上课时突然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仿佛灵魂出窍了般。
中森青子呼吸由浅至深,越发急促,直到无法停止的地步。她捂住嘴竭尽全力试图阻止自己,但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她似的,用尽全力呼吸。口水无法抑制地往下淌,眼睛里爬上血丝。
“…青子!青子!青子?!…”
黑羽快斗猛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只能不断尝试唤醒她。而青子双腿发软倒进他怀里,一边发出痛苦挣扎的呻吟,一边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周遭同学仿佛撞了鬼尖叫不已。
欧珀被浊气熏昏了头脑,几乎面目全非。
“很好、很好,继续、继续…”
这时昭华突然出现在身后,用力拍了一下欧珀后脑勺。
“笨蛋!你在这里做什么?!”
仅一秒便揪着欧珀后衣领跳进虚空消失在人类大陆。
青子终于松开手整个人重重瘫倒在地,像没电的玩具般卸力、完全失去意识。
…
昏暗病房,仅床头一盏台灯亮起微弱的光,除了呼吸机压缩和心电图规律起伏的声音以外,只有阵阵清冷的风吹动薄纱窗帘,吹动站立于床边那人乌黑的长发。
黑羽快斗推门走进,竟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神情一改满是错愕,双手不止地颤抖,手上的便当掉落在地上撒得黏黏糊糊。
“喂…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真理闻声无动于衷,抬眼望他。快斗大步流星冲上前,此时已顾不了太多,用力扯住他的长衫外衣,黑色丝绸被抓皱,从肩上滑落。
“果然是你们这些妖怪搞的鬼!如果要捉弄尽管朝我放马过来,伤害无辜的人算什么?!”
真理不恼不怒,不如说反而有点满意他的反应,勾勾嘴角,袖子一挥拍开这只无礼的手。快斗不甘示弱咬着牙关强装镇定,义无反顾地瞪回去。
这时被荆棘捆住手脚的欧珀从虚空中落下,摔在地上打同时荆棘啪得消失。他一定遭受过毒打,变形的脸,嘴角鲜血已经凝固,慌忙爬到快斗脚下,死死抱着他的腿哭喊。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你…就是因为你…道歉有用吗?你造成的伤害会因为道歉消失吗?”
快斗恨得牙痒痒,抓起欧珀的衣领将其整个拎起来,然后挥起拳头想要揍他,但始终下不去手。
“你们妖怪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让她醒过来啊?你能做到吗?!”
欧珀全然收下这些谩骂,听见这句话疯狂摇头,嘴里还是魔怔地不停道歉。不是出于愧疚,而是恐惧。仿佛除了道歉脑子里没有任何思考。
其举止更加使黑羽快斗恼怒,用力咬住牙,泄愤般重重在他脸上猛揍一拳。
“好了,到此为止。”
对于暴力也显得无动于衷的欧珀听见真理的声音却发了疯地尖叫求饶。
“不要啊!!…殿下!!求你了,饶我一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跪倒在地上时而抓着快斗裤脚,时而顺着真理长长的衣摆往上爬,想要站起来,腿却发软。
“……”
真理闭上眼不去听他的哭喊,脸上充满失望和气馁,当然也不想再对他多说什么。多年的管教完全失格。胸口沉下一口气。摊开一只手,伴随着撕裂般的悲鸣,欧珀整副身躯像被丢进火里,融化似的升腾起,发出呲呲响声,化作真理手里的一小瓶红色半透明液体,最后交予黑羽快斗手上。
“给她喝。”
快斗捏着这一小瓶还有余温的粘稠液体,这就像把人融化了浓缩成精华,里面包含血液、骨骼、脑子和脑浆。他吞咽一口口水,越想越恶心,越想越害怕。
“…这、这种东西谁会喝啊!”
方才亲手将曾经活生生存在于自己身边的欧珀变作一瓶滚烫的液体,真理看上去没有任何悲伤之情,更无怜悯,有的只有麻木。他伸手擒住快斗下巴让其别再倔强,眼神仿佛在看盘中餐般危险。
“她会需要的。”
睫毛在暗红色眼眸上打下阴影,被这双眼睛盯住,是人是神都一样,只能无法动弹地任其处置。比起失控后残杀人类的欧珀,眼前这个亲手残害同类也不动摇的男人更令快斗打从骨子里感到不寒而栗。
说完,真理便一如往常地消失在迷雾中,只留下一句话,仅一句话足以摄人心魄。
“我们还会再见的,黑羽快斗。”
…
一轮皎洁月光下,枝叶血红的柳树被风吹落了树叶,大雨将地面冲得泥泞。真理靠在树干上,面色苍白。举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一件黑色外衫落在真理肩头。
“失敬了,殿下。”
昭华站在他身后不知该作何反应,能做的只有陪伴。
真理全然无视了他,眸子望着山海,空气仿佛凝固住,昭华不敢看他,生怕掉进那冰窟般的眼底。
火欧珀成为神使以来上百年,始终饱含忠诚与热情,最终却被神明殿下亲手制成液体赠与人类,这件事很快传遍整座岛,连身轻言微的小草都民心惶惶,大肆宣传那位呼风唤雨的神明大人成了人类的俘虏,有些主意大的,甚至罢工,决定不再参与清理小岛的工作。
作为岛之主、火欧珀之主的真理此刻会是什么心情,昭华无法想象接下来将要卷起何等灾难般的暴雨。
…
黑羽快斗望着中森青子与同班女生交谈,轻轻叹了口气。在那之后青子始终毫无缘由地高烧不退,医生也说从没见过这种怪事,他最终还是把那瓶从真理那得来的不明液体混在水里让她喝了下去,事实证明真理并没有骗他。
“青子…!!你真的没事了吗?那天看见你发作,后来又住进医院什么的…身体真的还好吗?”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自己当时也说了很多伤人的话,黑羽快斗感到自责之余又用神明不会斤斤计较来安慰自己。
“诶?这是什么,好可爱!”
“真的诶,是玩偶吗?”
突然一阵嘈杂打断快斗思绪,循着声看去,熟悉的毛茸茸身影。
苦夏不知何时偷偷钻进书包跟来了学校,现在甚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青子手中。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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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斗马上挤进人群将这只来路不明的生物抢了过来。
而苦夏也很识趣,装作毛绒玩具似的一动不动,长长的尾巴垂直荡下去,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是黑羽同学的玩具吗?好可爱啊像活的一样!”
“诶…快斗还会喜欢这种东西吗,好意外。”
快斗慌慌张张全然没有扑克脸的意识。
“啊…?啊啊…没错,很可爱吧…~”
说罢就借着上厕所的理由逃出教室。
他将毛茸茸的生物捧在手里揉捏,压低声音质问。
“你怎么在这?!”
苦夏见没有别人,扑通跳下自顾自窜走,而快斗虽不情愿但也不能任其乱来,慌忙追了上去。
“…喂!你到底要去哪里?!”
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否则让人看见一只不明生物在高中走廊上吐着舌头奔跑,可能会上新闻吧。
苦夏直直冲向目的地不带丝毫犹豫,黑羽快斗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追了几层楼终于停下来。
“保健室…?”
苦夏在保健室门口蹦跶两下又回头望着黑羽快斗,好像在说快把门打开。
里面,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背对着,听见开门声音发现来了不速之客,轻轻回眸,望着对方时暗红色瞳孔熠熠发亮。
真理脱下夸张的长衫、身着与身份不符的白大褂也未让其光芒黯淡,松散长发束成马尾,好似一层细闪的丝绸披在肩上。微风迎面送来清香,是香火与香料混合的木质气息。
人们常说的眼里有光,就是形容见到某个人被深深吸引。快斗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像被卷进了一场涌动的暗流。
苦夏蹦跶几下,闯进这幅旖旎的风光,跳上真理肩膀趴着,神采奕奕。看见它这才把快斗思绪拉了回来,继而回神惊呼。
“你…你怎么在这?!”
真理伸出手指,一缕不易察觉的青烟缭绕起,被吸进苦夏小小的鼻尖,它顿时像是充满电似的蹦下来围着他一转好几圈。
“黑羽同学,跟老师说话怎么能不用敬语呢?”
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说完迈了几步便走到黑羽快斗面前,冰凉的手指贴在他微微发烫的脸颊上,然后看一眼地上像上了发条到处乱蹦的苦夏。
“这是你的玩具吗,黑羽同学?”
黑羽快斗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也许是因为真理装作跟自己不认识的缘故,他也全然忘了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这件事。
“装什么…等、什么老师?”
“黑羽同学!上课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快斗浑身一抖。正牌教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然后一改暴怒,殷勤地对着真理点头弯腰,不用想也知道,她完全被这张脸迷住了。
“不好意思呢,夜刀神老师,没有打扰您吧?”
“没关系,绀野老师。”
真理弯弯笑眼,他非常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然后斜眼看着黑羽快斗,眼神里显然有别的意思,但快斗看不懂他。
“跟绀野老师回去吧,保健室可不是翘课的地方。”
若不是知道他本来的面目以及恶人先告状的行径,想必黑羽快斗也会被这位温柔美丽的老师所折服吧。
真理单手拎起苦夏将其塞进面目狰狞的快斗手里,笑眯眯地拍拍苦夏脑袋。
“要照顾好主人哦。”
原来夜刀神老师是会跟玩偶说话的类型啊,绀野心里暗自琢磨,反差萌…然后揪着黑羽快斗后衣领把他拽出保健室。
“走吧黑羽同学,请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快斗将苦夏抱在胸前,气鼓鼓的,表情别提有多臭,好像在说「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但真理当作全然不知,向他皱成一团的脸挥挥手。
两人离开后保健室刚恢复的宁静中裂开一条缝隙,从中钻出一个人影。
“殿下!出大事了!岛上…”
“昭华。”
真理打断他,脸上笑意凝滞转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僵硬表情。
“我不会回去的。”
昭华被盯得毛骨悚然,无论是那双属于蟒蛇的竖瞳还是讲话时露出的獠牙,都象征着危险,以及这位大人有些动怒了,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显现出原身的模样。
他自觉闭嘴,低下头躲进那高大的阴影中祈求原谅。过了一会才敢抬头看,此时真理已然冷静下来,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望向哪里。
4. 滑雪教室
“圣诞节在滑雪教室滑雪,感觉好浪漫哦!”
“没错,太浪漫了。啊、仿佛就在我的眼前,满天星斗的滑雪场!”
可以不用上学的日子总是让学生兴致勃勃,也包括对爱情异常向往的绀野老师。更何况“那位”和自己命运般地乘坐同一辆巴士前往滑雪场,这简直是上天的安排。她这么想着,悄悄将目光投向落座于角落的真理。
真理察觉到那股火热的视线,弯弯笑眼向她招招手。他很懂得如何扮演大家心中那个完美教师。
坐在他旁边的人显然对此并不感到兴奋,黑羽快斗双手环抱在胸前,烦躁地抖腿,看到他这幅令人作呕的表情就生气。
“啧…装模作样的家伙,你故意的吧…?”
自从真理在学校任职保健老师后,身边的同学不是破了皮就是扭了脚,只要是需要去保健室的情况都让快斗陪同。现在两人又阴差阳错坐在同一辆车的邻座。
起初黑羽快斗还觉得是巧合,渐渐的,好像全世界都在将他往真理身边推,明明自己并不想见到他。
“什么故意的?”
真理自然地收下前排女生投喂来的零食,拆开后递到快斗嘴边,对方迟疑一下后小心翼翼地吃了进去,真理笑了笑。
“黑羽同学你才是,有点太粘人了吧。”
“什…?!”
快斗语塞,但又无法辩驳,因为事实看上去确实是真理并没有做什么,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边。
“说到底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老师了、啊!”
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用肩膀顶真理一下。
“该不会是想要见我吧?我可不喜欢男…”
“是啊,我想见你。”
还没等快斗说完,真理便抢先回答他。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否认吧,真理肯定了他的玩笑话反而打乱了他的节奏。
“……”
黑羽快斗语气一顿,很快便明白了对方捉弄的意图,全当他是故意气自己,再继续搭腔会显得很在意的样子。
“神经。”
他骂一句后用手托着头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眼前的白色像电影般一幕幕播放流转,反射白光的雪景看得他有些头晕,不知何时就这样睡着了。
前排的女生又递来一盒pocky。
“夜刀神老师!这个也很好吃…”
真理像预知了她的行为,伸手从盒子里抽出一根饼干迅速塞进她嘴里,及时制止她继续喧哗。
“嘘…”
看见那个总是使坏的黑羽同学靠在真理肩上不说话时,她自觉放低音量。讨人嫌的黑羽同学睡着还是很乖巧的,白色的光照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看上去睡得很香。她脸颊泛红转过身跟邻座的女生窃窃私语,大概在说黑羽同学和夜刀神老师在一起很般配之类的,两人讨论着发出隐忍的尖叫。
“真是悠哉呢,完全没察觉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俘虏。”
小泉红子斜眼看着后排睡得正香的黑羽快斗轻笑,不小心撞上一个不算友善的视线。
作为红魔法正统继承人,小泉红子是知道的——这个夜刀神真理并不是人类的这件事。但捅破他面具同时也会暴露自己,得不偿失。两人心知肚明对方身份却从没有真正对话过。
“你最好别来捣乱…夜刀神老师。”
冬天删去了所有的颜色,天地间一片空白。连最细微的声响也被雪消了音,真理满意地看了一眼快斗,这种感觉就像被小动物全然信赖。
严寒遮去每一种味道,在这样的地方,人群的气息伴随着喜悦的呼唤,就像唤醒感官的嘹亮小号声。
到达目的地后快斗意识到自己丢人的行为,难以掩饰脸上的忧伤,于是决定转头沉浸在滑雪的乐趣里来忘记这件事。
黑羽快斗对运动有异常的天分,反倒是看似无所不能的真理却一窍不通。
青子:“让开让开让开!”
快斗:“呜哇——!”
这样的戏码已经不知上演了几次,中森青子重重撞向黑羽快斗两人像滚雪球似的在雪地上翻来覆去。终于真理决定去帮她一把,却没想到滑雪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结局就是三人狠狠撞在一起。
“我说你们…差不多行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往我这里撞!”
黑羽快斗费力地从真理身下钻出来,忍无可忍。然后插着腰转向地上那个少说也有一米九的成年男人。
“你也是、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啊!”
中森青子撑着滑雪杆站起来,一得空便又和快斗拌起嘴来。
“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真理坐在地上甩甩头发上的雪,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哼哼地笑出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不堪,这是在小岛上永远也无法体验到的。
“…你、你笑什么啊…?”
快斗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他一把拖住摔在雪地上,这次真的有点生气了,管他什么神什么妖怪,快斗必须揍他一拳了。
“我说…你….!”
真理笑够了,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同样跌倒在自己身边的快斗。
“真好玩啊、滑雪。”
长长的黑发上零星几颗白雪慢慢融化消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快斗未曾见过的颜色,那是一种活着的生命力。
看眼前这人玩得这么开心,自己也再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随手抓了一把雪扔在他脸上。
真理甩甩脸不甘示弱,也抓了一把塞进快斗衣服里,他被冻得跳起来蹦了几下,然后扑向真理两人打成一团。
快斗:“你这家伙…别太过分了!”
真理:“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小泉红子远远看见两人像小孩似的打打闹闹,不禁感叹这是在干什么,不料再次对上了真理的目光。那双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需看一眼就让人心生郁闷,于是自言自语道。
“…真是碍眼。”
“好了、各位同学,集合…!”
绀野老师出声将学生召集起来,真理才终于把冰凉的手从快斗衣服里拿出来后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向快斗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真是幼稚…”
黑羽快斗冷得浑身抖了抖,神奇的是刚刚还被雪浸湿的衣服现在已经干了。
“今天我们在黄昏的时候准备了特别的活动哦,活动主题是圣诞夜便装滑雪大会!”
绀野老师兴奋地介绍,并意味深长地看向真理。
“大家各自找好同伴并且以情侣身份亲密地滑雪~”
话音刚落,学生们便一阵嘈杂。
“情侣?!真的假的啊…”
“老师…!两个女生一组不可以吗?”
“不可以哦。比赛必须一男一女才可以参加。”
绀野义正严辞,滔滔不绝地继续描绘着男女在夜晚的雪景下滑雪的场景,幻想着与真理萌发爱情的故事。
“什么情侣…”
黑羽快斗扯了扯嘴角。
真理不动声色地回避了绀野暧昧的眼神,将手搭在快斗肩上。
“不如你穿女装吧,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组了。”
快斗拍开他的手。
“…谁要跟你一组!”
说完便自顾自走开了。
真理与众人分开后昭华才敢从虚空中冒出来,将一张印着爱心的纸片交给他。
吸引咒通常是一对,被附身的两人会失去理智般相爱直到将心掏出来给对方,这是一种十分恶毒的禁忌魔法。
昭华非常在意那个人类对真理来说究竟哪里这么特别,但他自知不能多问这位殿下的想法。
真理摸了摸他头顶。
“辛苦了,昭华。”
算了,他开心就好。
…
“中森同学,过来一下。”
小泉红子拍了拍正为搭档苦恼的中森青子,两人找了一处空地交谈。
“中森同学,你喜欢黑羽同学吧。”
“诶…??才没有!”
“是吗?我很喜欢他哦。”
小泉红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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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果然一脸震惊和疑惑,笑了笑继续说。
“黑羽同学可不是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人,要不要赌一赌谁能跟他一组…”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中森青子便笑出声来。
“像红子你这样的超级大美女竟然会喜欢快斗那家伙,他还挺受欢迎啊!你喜欢快斗哪里?告诉我嘛!”
红子别扭地转过身不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脸颊。
真理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突然出声。
“是啊,你喜欢黑羽同学哪里呢?”
笑眯眯地看着她们,这笑容在红子眼里却是满满的不怀好意。
“…什么哪里…也没有哪里…”
小泉红子结结巴巴地不知该看哪里。
“总之,比赛就是比赛!”
说完后飞快逃离两人面前。
“她脸变得红红的诶…红子还真可爱。”
中森青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红子离开的背影傻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雪地上,整个后仰差点又摔下去,只不过这次靠在了真理身上被稳稳扶住,真理不动声色地顺势把会和红子相爱的符咒贴在了青子背后。
真理扮演着完美的老师形象,虽然这张面具早在跟快斗打闹时就已经被青子看穿,但目的已经达到了,最后不忘好心提醒。
“你要小心点哦,中森同学。”
…
说到北海道当然要泡温泉。
中森青子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
“总觉得你长得很像某个人…”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
身边的女同学也与之附和。
长长的黑发被挽起,雪色皮肤被温泉热气蒸得微微泛红,即使泡在水里也不难看出对方身材不错。
青子:“你是隔壁班的吗?”
真理:“嗯,因为我是转学生,所以没怎么碰过面吧。”
中森青子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便也作罢。
“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麻理、叫我麻理吧。你呢?”
真理马上凑过去,将光滑的身子贴在青子身上。青子有些无措又害羞,于是没空多想。
“我是中森青子,叫我青子就可以了!”
另一名女同学试图看清烟雾里的影子,确定是个人影。
“等一下,那边好像还有个人哦。”
“…讨厌~你们是在说我吗~”
对方是个扎了双马尾的女孩,声音略显沙哑,自然而然地加入对话。
“原来是女生啊。好可爱!你也是隔壁班的吗?”
黑羽快斗心底大喊不妙,他没料到正好有个隔壁班的女生在场,万一被戳穿就真的社死了。
真理看快斗躲着不让自己看见他脸的样子,眯了眯眼,玩心大起。
“你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诶…”
女孩们炸开了锅,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
“诶??”
“那你是谁呢?”
“这里应该只有我们学校的同学吧?”
快斗用力眨眼演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我、我是…那个...”
“啊、我想起来了。”
真理马上打断他继续扯一些没边的谎。
“抱歉啊黑子,刚刚没认出你。”
“……?”
这个女生为什么要帮自己呢,快斗愣住,迷惑地看过去,仔细看的话这张脸太过熟悉,怎么看都是真理,只不过是迷你版。
“你…!”
他惊得差点滑倒,真理马上过去扶住他,拉着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胸前装作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
“抱歉嘛…刚刚没看清。”
虽然快斗认出了这个乱来的家伙,但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女性的身体。
“别…别…别靠这么近!”
他满脸通红用力把手抽出来,不小心正好从她胸前划过。
晕倒前唯一的记忆就只有鼻腔里温热的血腥味。
5. 雪山神社
黄昏时分。
温暖的夕阳照在我脸上,海浪拍打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咸味,身边跟着刚学会表达的昭华。
原来我在海边吗。
“…殿下,这是什么?”
“是大海。”
“这个呢?”
“是沙子。”
“那,那个呢?”
“昭华…….”我无奈地叹息,“我看不见。”
“啊,这样问的话殿下也不知道啊。”
昭华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有些疑惑。
“殿下为什么看不见?”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是没有实体的存在,仅仅为了维护秩序而诞生。世间的一切都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青烟,我只需要感受、不需要干涉它们,更不需要任何视力或听力——这些人类拥有的功能。
但为什么人类都能看得见彼此,而我自从诞生以来就必须身处在黑暗的最深处呢?
像没有尽头的深渊。
“因为……”
我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
忽然沙子的触感消失了。夕阳的阳光也不再温暖,如同落进了冰窟里寒冷,冻得刺骨又钻心。
“小蛇,你没事吧?你也迷路了吗?”
是谁?
朦胧中,周遭传来嘈杂的声音,人群喧闹的声音,烟花绽放的声音。原来这就是人类世界,我终于有了实体,但也仅仅是有个实体。
“你眼睛看不见啊!真是可惜,你看不见我的魔术了。”
魔术…是什么?
一个稚嫩男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记得见过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好像要照亮一切的生命力。
他把我抱起来,奔跑。我不知该作何反应,任由他带领着,直到吵闹的环境都消失,对黑暗的厌恶再次席卷而来。
你还在吗?
如果不张口说话就不会有任何来自人类的回应。
我努力祈求神明,祈求什么呢?让我成为人类吗,还是祈求谁把我从这片黑色的深渊里救出来。
拜托了,神明,请救救我吧。
“砰砰”
什么声音?
“砰砰”
我好像听见了心跳声。
“砰砰”
我追赶着,寻找着,循着声音企图找到源头。
无论是谁都行,快救救我吧。
“砰砰”
我连滚带爬地狂奔着试图抓住那微弱的声音。
“砰砰”
抓住了!
“砰砰”
我长出血肉,伸出双手抓住了那个微弱的、细小的心跳声,抓住了心跳的主人。他幼小的手传来充满希望的温热。
那双温热的手突然向空中飞去,越来越高,我就要抓不住了。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黑羽快斗梦中惊醒,用力地伸出双手好像要抓住什么,睁开眼是昏暗的天花板。
这里比学生宿舍更加简陋,看上去像一间废弃的旧屋子。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梦中,视线莫名变得模糊。用力按压发紧的太阳穴,需要些时间梳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清醒后恢复神志,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梦里那小孩分明是自己的声音啊。黑羽快斗回忆起来,年幼时在京都的花火大会迷路,遇到过一条黑色的小蛇,它看上去奄奄一息快要死掉的样子,自己就跟他玩了一下,刚刚的梦是它的视角吗。
真是奇怪的梦,想到这,他轻笑一声。
“傻笑什么呢?”
黑羽快斗闻声心脏一紧,才发现真理侧着身子躺在他旁边,将他额头上的毛巾扶正。
“为了把你从女汤里捞出来真是废了我好大功夫。”
快斗呆呆地望着面前这张放大的脸,开始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为什么那个讨厌人的家伙会变成女的,他突然伸手贴上那张脸,真实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真理也不躲开,只是静静地躺着。
“怎么了?”
他不知该从哪开始说起,直直地望向那双澄澈的双眼,全然不像是没有视力的样子。
“……我做了个梦。”
真理勾了勾嘴角,握住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放在唇间亲吻。
“我知道。”
眼前这人怎么看也只是与自己同龄的女生,这个动作再次让快斗大脑宕机,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用力甩开她然后噌得一下坐起来。会产生真理就是那条小蛇这个奇怪幻想,是自己哪里不对劲了吧。
“你为什么变成女生了…?”
“当然是为了滑雪大会啊。”
真理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走向窗前。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多此一举了。”
快斗跟着走过来,窗外风雪呼啸,整个人呆住。
“不、这是哪啊??”
真理回答。
“雪山山顶的神社。”
两人对视,真理眨眨眼,好像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见对方茫然,继续解释。
“扎着双马尾晕倒在女汤里,难道说还是送你回学生宿舍比较好吗?”
她装作懊悔的模样,故意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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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因为你我才会晕倒的,你又在女汤里做什么——黑羽快斗挠了挠脸颊,没有把想法说出来,反正真理总能找到理由。
“等…、那我的衣服….也是你帮我穿的???”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夸张地把双手捂在胸前。
“…是的哦。”
她脸颊红红,害羞地捏了捏潮湿的发尾,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我们两个一起泡澡,到底是谁比较吃亏啊?”
“拜托你不要说这种话…”
要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快斗可能真会中她的圈套吧。对方满意地笑了笑。
真理:“人类躯体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以你可以放心。”
快斗:“…都说了别说这种话。”
为了避人耳目,真理只好把快斗带到山顶一间废弃的神社,然而正好赶上了暴风雪。这种天气里手无寸铁的两个人突然下山,在别人眼里怎么看都很异常,于是只好等雪停了再下山。
可惜的是没法参加滑雪大会,明明真理对人类的活动非常感兴趣的。此时的红子和青子可能正因为那两张符咒爱得死去活来吧,不能亲看看见这出戏也十分遗憾。
天色几乎要完全暗下去,真理捡起倒在地上的煤油灯,潮湿的灯芯竟亮起温暖火光。快斗见状不禁感叹神明还真是方便。
“话说既然已经不用参加滑雪大会了,你为什么不变回去?”
虽然黑羽快斗对于和同龄女生独处这件事不在话下,但对方是真理的话也会感到有些不自在。
“因为我觉得你更喜欢这副身体。”
真理轻笑,走出房间,快斗也紧随其后嘟囔。
“…什么啊,不都是你吗…”
真理走向正殿,手里提灯闪出耀眼的红光,由此为中心蔓延至每一块颓旧的木地板、每一扇窗户、每一片瓦片,直到照亮神社所有角落。
方才还布满灰尘蛛网的屋子焕然一新,白襦朱裙的巫女手执大伞,眉眼贞静如大雪茫茫无暇,与其说人影,不如说是虚幻飘渺的灵体。
浮世之中神圣的仪式感,她向真理道谢后便随着一阵风消散而去。
胡闹了一整天,黑羽快斗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真理放下提灯,面向神像双手合十,短暂地参拜。就当作是收留两人的谢礼。
“啊、那我也…”
快斗走上前去,正准备参拜就被真理一把抓走。
“你只信我就行了。”
他扯了扯嘴角,果然还是那个讨厌的真理。
6. 猜疑
昭华将虚弱的真理搂在怀里,紧皱眉头。而真理则不以为然,抬手望着自己逐渐趋于透明的身躯,又泄力般下沉。
“再这样下去就糟了…回去岛上吧,殿下。”
信仰是神明唯一的来源,没了它便会慢慢像一阵从未存在过的风一般消失在尘世里。
没有人记得他来过、存在过。但他不愿再次回到历史里,他在里面已经被关了那么久,被那些规则束缚了太久。
“…好想成为人类啊。”
又或者直接消失算了。真理躺在昭华怀里,气若游丝。至少人类没有必要追求伟大。对神明而言,任何功过,即使是言行,都可以拿来考验他们的伟大程度。
真没劲。
…
“黑羽同学,请、请收下这个!”
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女高中生眼睛一闭将手里的巧克力递给黑羽快斗。
“啊、还有这个,请你转交给夜刀神老师!”
他并没有多想便大咧咧收下,还轻浮地道谢,留下惊喜尖叫的女孩向朋友们奔走相告。
黑羽同学和夜刀神老师关系很好这件事不知为何成了学生间课余热议的焦点话题,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说起来那家伙好像很久没来学校了啊…”
黑羽快斗咬了一口巧克力,暗自揣测,就连家里那只叫苦夏的怪东西最近也无精打采。不过神明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忙吧,他这么想着便也没太在意。
“咔嚓”
直到巧克力越收越多,两只手都抱不下才意识到不对劲。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啊….
“情人节真好啊能收到这么多巧克力~”
快斗嘴上叼着一块不知出自谁手的巧克力,手里还捧着一堆,推开教室的门。
“咔嚓”
本以为那群男生会纷纷向快斗发出嫉妒的悲鸣,进到教室却看见一群挤在一起的人争先恐后抢夺着来自小泉红子的巧克力,快斗见状也想凑份热闹。
“咔嚓”
红子露出神秘的微笑。
“想要我的巧克力可以,但你必须扔掉其他的。”
真理坐在窗外的树枝上观察教室里的情景,将干枯树叶一片片摘下捏成粉末,看上去更像摧残绿化。
“这个小姑娘,挺能干的嘛。”
昭华幽幽地飘在他身后。
“殿下…咔嚓咔嚓的很吵哦。”
“哦是吗,那我不要了。”
即使是黑羽快斗也明白,哪有用一块换一堆的道理。
“好样的。”
真理点点头,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昭华真不懂他为什么冒着消失的风险仅仅是为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
…
“我回来了….?!”
快斗捧着满满的巧克力打开家门便被眼前的客人惊到撒了一地。
“你你…你怎么….”
真理优雅地品了一口寺井特制的红茶,缓缓起身走近他。先前还窝在她腿上的苦夏也蹦起来扑向快斗欢迎他,好像很喜欢这个新主人的样子,而快斗也开始对苦夏的存在见怪不怪。
“少爷,这位夜刀神小姐说是你的朋友。”
寺井一脸孩子长大了的表情,堆着笑解释道。
“爷爷我就不打扰年轻人咯~”
说完识趣地离开客厅留下两人对视。
真理无言,双手环抱在胸前好像是来突袭查岗。满脸写着你最好解释一下。
“你怎么来啦….哈哈,这些是同学送的…义礼,义礼巧克力。”
黑羽快斗双手不知所措地挥舞着。他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解释,但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呢。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么,突然眼前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夹在真理食指和中指中间。
“我来送这个。”
“…巧克力?”
快斗刚想伸手拿便被真理收回。
“我的可不是义礼,是本命。”
真理转身走回沙发一屁股坐下,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想要的话必须扔掉其他的。”
她学着小泉红子的语气重复了她的话。
黑羽快斗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全都看见了?!”
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知道吗,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哈——?你有什么证据吗?”
她的语气拉长,故意挑衅对方,就算是,他也拿她没办法。
神明大人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得不到,但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未免太无聊。可爱的宠物必须要靠主人训练,昭华就是很好的成功案例。
黑羽快斗掏出口袋里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扔在地上另一堆里,走近真理,俯下身双手撑在椅背上将她禁锢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真理饶有兴致,气势全然不输,反倒期待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双方不动声色,在重力驱使下黑羽快斗长长的前发挡住半张脸,一片黑色阴影压在真理面前,越来越近。
她没想到快斗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索性眼睛一闭任由对方处置。
他得逞地笑,咬住她手心里白色盒子上的丝带,将巧克力叼了起来。
“那我就收下啦。”
快斗一闪,松开手坐在真理旁边。她愣了一下,无奈地噗嗤一笑。
“真是无礼。”
“不然你在期待什么?”
快斗坏笑得再次靠近她,她这次可不会再上当。
他解开白色丝带打开,盒子里躺着四块不同形状的巧克力,精致到让他不敢下手,神的礼物可以随便收吗。
“等等。”
真理阻止了他的动作,蹦起来站在他面前清清嗓子。
“在吃之前,和我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快斗茫然地抬头,他一心只想吃巧克力。
“这四块漂亮的夹心巧克力里面,有一块藏着芥末。”
真理学着电视节目主持人,夸张地介绍着游戏规则。
“若不慎吃了那块刺激的巧克力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咯。”
快斗也配合她夸张地演起捧哏。
“什么?!怎么这样?!”
真理满意地继续说。
“那么,黑羽同学究竟会选择哪一块巧克力呢——?”
快斗被对方这幅模样逗得憋不住笑,她这样小小一只,还会开玩笑,真不像个神。犹豫片刻后,拿起一块心形的巧克力正准备往嘴里送。
“…请等一下!”
快斗再次被叫停了动作,这次她一反夸张的姿态,由儿童节目转变为深夜节目。
“补充说明,作为吃到难吃的巧克力的补偿…”
她弯下腰贴近对方的脸。
“嘉宾将获得成为大人的机会。”
“…?”
此刻的大脑闪过无数的念头,他脸颊噌得一下通红。
“什…..啊????”
黑羽快斗的习惯一直是在贩卖机上随便点一个按钮,掉下来什么就喝什么,他本人也并不在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生中会有这样纠结的瞬间。
会直接放在心形的巧克力里面吗?还是反其道而行,放在最普通的圆形里面?她会不会料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就放在最明显的心形里?
不,以她的性格,甚至可能全部都没有放,只是为了捉弄他。
哪个呢?到底是哪个?
面对这四块巧克力深思熟虑仿佛要把盒子盯出个洞的快斗,真理从未感觉如此满足过。
快斗或许不懂,她能够实现这样的景象就已经赚到了。
“怎么了,还没决定好?看来嘉宾真的很讨厌吃芥末呢。”
真理看穿一切却还是不遗余力地捉弄他。
“啊…!不管了!”
快斗最终还是决定吃下那块早已捏在手里的心形巧克力。浓厚香醇的巧克力脆皮入口便很快融化,甜甜的夹心冲破糖衣的包裹瞬间扩散在唇间。
“….薄荷味。”
快斗瘫倒在沙发上,精疲力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真理:“可惜…啊,应该说恭喜没有吃到芥末。”
快斗:“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放吧…”
“放了哦。”
真理结束了主持人的工作,宣告游戏结束。
“但我并没有说一次只能吃一颗。”
“….啊。上当了……”
快斗双手捂着头倍感痛苦,虽然他并没有期待会发生什么,但这种情况谁都会好奇吧。
“少爷,夜刀神小姐,可以吃饭了哦。”
寺井敲了敲客厅的门,并没有打开,可能是怕打扰了什么好事。
三人安静地坐在饭桌前。
真理并不是需要进食的物种,快斗还沉浸在刚刚的游戏中懊悔不已,只有寺井注意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于是主动打破沉寂。
“少爷,夜刀神小姐做的巧克力好吃吗?”
仅一句话刺痛了快斗的心,想起刚才种种,扯扯嘴角回答。
“好…好吃。等下,这巧克力是手作吗?”
寺井发出吼吼的笑声。
“当然了,夜刀神小姐下午就来准备了。”
真理斜眼看他,仿佛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是我和寺井爷爷一起做的哦。”
从神那里得到本命巧克力甚至还是亲手做的,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快斗迟疑,另一方面又疑惑这位神明大人究竟有什么目的,难不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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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有意思吗,神对人类?他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杂念甩出去。
以她的性格,应该只是把自己当成什么玩具了吧。
咔嚓一声。
真理捏断了手中的筷子,空气仿佛都凝固一般。睡着的苦夏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跳上她的肩膀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失礼。”
“哎呦,没关系没关系。”
寺井火速递来另一双。
“夜刀神小姐的手没有受伤就好。”
真理没有接过去。
坐在旁边的快斗清楚得意识到有一瞬间她真的气炸了,但不知道为什么。
“喂…你怎么了?”
她站起来瞥了一眼快斗,混沌的眼神仿佛盯着一个即将死在自己手里的猎物。
“下次见。”
说完便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虚空中。
在快斗的解释下,寺井才知道这个夜刀神小姐其实就是上次来过家里的神明。
也许是突然玩腻了这种游戏,也许神本身就是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黑羽快斗怎么也想不通她究竟在生什么气。
…
午休结束,众人纷纷收拾东西朝教室外走去。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体检日,而黑羽快斗却刚得知此事。
排队时他咬着指甲反复踱步,中森青子被晃得头晕。
青子:“我说你啊…”
快斗:“青子,你觉得女生…一般会因为什么事生气?”
青子呆住。
“不…那家伙能称得上是女生吗…?”
他站定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青子回过神来用关节猛顶他。
“什么什么?!快斗你居然会问关于女生的话题?终于那个了吗?”
“什么、哪个啊…”
快斗被她贱兮兮的样子顶得无语。实在想不出对策,胡乱揉揉头发。
很快男生与女生分开后,轮到黑羽快斗走进保健室。看见里面那张熟悉的脸,他暗暗骂自己怎么才想起来,说到体检,肯定是这家伙负责啊。
“……”
真理拿起桌上的软尺,居高临下地用下目线看他。
“脱吧。”
虽然真理在学校时一直都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但快斗确信他往往对自己是特别待遇,今天却很反常,这股寒气让快斗莫名感到尴尬,语气也很强硬。
真理的手永远都是冰凉的,让人感觉不像活着,又或许因为他是冷血动物的原因。他低头用软尺绕快斗胸前一圈,轻柔的动作将一丝凉意传递过去,挠得快斗心头一阵发痒。
“37。”
真理抬头看见对方单手捂着脸怎么也不愿看自己的别扭表情,产生了使坏的念头。
“手抬起来。”
真理故意整个人贴在快斗身上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双手拉住卷尺,环抱住他的腰继续测量。
他果然一激灵。
快斗:“…你在做什么?”
真理:“31。”
真理将放在对方后腰上的手缓慢地往下挪。
“胸围、腰围,接下来是…”
手里的软尺缠绕着快斗,真理又确实是在做自己的工作,快斗不好说他什么,别扭地把脸歪过去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发烫的情绪。
真理见状变本加厉,双手一拉,软尺在快斗后面推了一把将他整个人送进真理怀里。
“抱歉,太用力了。”
“你这个…!”
快斗在他胸口捶一拳逃脱掌控,皮肤上被勒出一道红晕。
“…变态啊你!”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招人喜欢,真理满意地轻笑一声。
“36、还是37?没有量清楚呢。”
黑羽快斗翻个白眼把沙发上的衬衣抄起来套在身上。这家伙看来心情不错啊,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真理坐回椅子上将数据记录。
“出去吧,下一个。”
就这么放过他了吗,快斗反而对这样的真理感到有些不习惯。
“……你不生气了?”
对方手撑在桌上托着头,百无聊赖地看了看指甲。
“生什么气?”
然后又看看他,眼神中有快斗读不懂的情感。
在保健室跟老师做这种事让黑羽快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懊恼自己居然为了这种家伙担心一整天。
在洗手池一遍又一遍地用冰水冲刷自己满脸,前发和衣领都湿透后才停下。
“哈啊…混蛋。”
真理虽然混蛋,但又坏得不够彻底,这样的捉弄做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冰水的浇灌下神志稍微清醒了些。
这一通胡闹让快斗整个下午满脑子都想着那事,不知不觉间一天便也过去了。
7. 魔术师的祈祷
“毛利先生,感谢你的到来。”
坐在化妆台前化妆的女演员甚至没有起身,象征性地欢迎着毛利一家。并介绍了后台的演员们。
根据毛利对预告函的推理,怪盗基德今晚将会在演出时偷走被称为“命运的宝石”的宝物。
双方都互相客套地自我介绍着,包括以中森为首的一众警察也表明在演出结束前一定会抓住怪盗基德的决心。
“今晚就拜托你了。”
“当然,交给我请放心。啊,还有一个人…”
中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这时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终于可以进来了吗?”
皮鞋的踢踏声从门口走来,众人皆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新一!你怎么在这?!”
毛利兰惊呼对方的名字。
“怪…怪…怪盗基德!”
而江户川柯南突然跳起来指着他,喊出对方另一名号。
与其他人不同,真理坐在沙发上用手托着下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仔细端详这个由快斗扮演的角色。
工藤新一与毛利兰寒暄几句后,才终于看见落座于众人身后沙发上的人,顿时满脸错愕。
“你…!”
“怎么了?”
真理站起来缓缓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不认识我了?”
工藤新一不知所措,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暴露自己。
“这位先生说是新一你的朋友,就跟我们一起过来了。”
毛利兰及时补充了快斗的信息差,不得不说她确实经常帮快斗大忙。
“好久不见呢,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真理惺惺作态地揽着他肩膀,俨然一副老友相会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后用力一捏。
“啊痛痛痛…你干什么啊!”
工藤新一拍开他的手,这么一来看似亲昵的动作顺便在众人面前证明了他并不是谁易容的本尊。
快斗确实很久没见到他了,自从真理那次莫名其妙离席后常常不去学校,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混迹在快斗身边。上次见面还是在体检的时候,想到这就来气。
揉揉脸斜眼看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窃窃私语。
“…你最好别捣乱。”
真理笑眯眯。
“我尽量。”
“好了,叙旧的话就说到这吧。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哦。”女演员正色,组织众人移步观众席。
让神明看话剧,真是笑话。
坐在二层的特等观众席,真理来回抚摸嘴唇,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楼下的工藤新一,当然,是假冒的那个。好像要把他看穿个洞似的。
那人很无聊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真理憋笑,这可比什么话剧有意思多了。
工藤新一扭头正好撞上了那个直勾勾的视线,对方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啊。快斗没有多想,撇撇嘴推门离开了剧场。
在场馆内被江户川柯南追了一路,快斗终于玩够了,佯装计划失败的目的也达到了,刚跑上天台便被捂住嘴拖进一个狭窄的空间。
他挣扎几下试图发出声音却被对方从后面捂得严严实实。或许是挨了太多揍,对方终于愿意开口。
“…痛。”
基德像被浇了一盆凉水的火焰,停下了挣扎。见怀里人终于安分些,真理松开手。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呢。
银色月光洒在西服上增添了一层神秘的金属感,狂跳的心脏在得知并没有危险时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喘几口气后手肘往后顶了一下。
“有病。”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真理的手还保持着将他拖走时的动作拦在他腰前。
“怎么这么挤….你故意的?”
“基德…!”
江户川柯南的声音。
要是被那个小侦探看见他们现在这个模样,快斗以后还怎么在柯南面前抬起头来。他没有时间思考真理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何况这个人经常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来捉弄自己。
“…你快放开我…!”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真理把头埋进他颈窝里,重重地压在他身上,身体好像比平时更加冰冷,声音闷闷的。
“那你说…真理大人求你了。”
“…哈?!”
基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呢。
“真、理、大、人…求、你、了。”
虽然听上去完全不走心,但真理还是决定放过他。现在没时间继续胡闹,松开手后基德便毫不犹豫地从他怀里窜了出去。
真理扶着墙抬起头,脸色异常苍白。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渐渐恢复后终于喘了口气。
转头望向月光下威风凛凛的那个白色身影扬长而去,扯嘴角轻笑。作为神连人类的信仰都要靠威逼利诱,自己真是可悲啊。
…
“夜刀神先生!”
真理靠在墙上似乎在于一个陌生女□□谈,听见毛利兰的呼喊后径直走过去揽住她。
“抱歉了小姐,我已经有恋人了。”
“诶..?”
毛利兰不明所以,突然被人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羞怯,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配合他。跟那位搭讪的女生分开后,真理松开她。
真理:“失礼了,谢谢你的帮助。”
兰:“没、没关系…”
真理有个体面的人类面具,需要时便会带上,比如现在。他用敬语不紧不慢地和人打着招呼。
“不过好像令某个小骑士不太高兴。”
江户川柯南斜眼看他,多想暴揍一顿这个冒犯的怪男人,可惜不能,只好用眼神警告他最好不要乱来。真理不恼,反用轻蔑的态度望回去。
“柯南有一双不属于小学生的眼神呢。”
“?!”
真理面不改色地端起公式微笑,眼底却是一股汹涌的黑色海浪般可怕的深意,好像能把人从皮肉到骨头全部看透。盯得江户川柯南浑身发冷,这种感觉很特别,跟以往那种感知到敌意的危险不同,他很清楚,这个人跟黑衣组织那些人完全不同。
“昨晚,是你在天台追基德吧。”
仅一句话,柯南的注意力便被转移。
“啊…哈哈哈没有啦,是新一哥哥跟我说的,要怎么做…什么的….”
他挠着脑袋眼神飘忽地扯谎,这种明显的谎言也只有毛利兰会相信。
兰:“什么嘛,新一联系柯南了?”
柯南:“啊…是啊…”
“大家,该登机了。”
女演员树里打断三人谈话,也算是解救了被两面夹击的柯南。
在飞机落座后真理撑着头研究起同行人的关系,短短几分钟的对话便能察觉到奇怪的氛围,仿佛每个人都有故事。
谁和谁离婚,谁和谁又吵架,谁和谁偷情。可以说每个人都有复杂的联系。发生杀人事件也不奇怪了。
话虽这么说,这跟真理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当听了个睡前故事,打个哈欠迷糊地准备补个觉,最近他总是觉得很疲倦。
这时座椅被狠狠冲撞了一下打破了真理的安逸时光——戏团演员新庄路过。树里原本打算让他先去目的地别墅扮演怪盗基德吓大家一跳的。
“真是粗鲁的家伙…”
真理讨厌没有边界感又冒失的人,除非这个人是故意引起他注意。
办成新庄的黑羽快斗向树里问好后便走来真理旁边的座位坐下,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好像在等什么,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倒是说点什么啊…?”
真理噗嗤一笑。
“你想要我说什么?”
新庄:“你怎么在这?”
真理:“你说真理大人请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新装翻个白眼,他还敢提这个,上次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算了。话说神怎么也需要坐飞机?”
真理身子一歪靠在他脑袋上,没有回答他。
“喂…什么啊,睡着了?”
新庄有点无语,坐直身子让他能靠在自己肩上。平时真理醒着时总是捉弄他,现在安静下来他才得以好好研究这个男人。
“…长得真漂亮。”
真理身上有一股令人安心的香火味道,快斗被其吸引低下头靠近他仔细闻了闻,像某种木质的香水。转瞬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奇怪,脸上有些发烫,转过去用手托着头看窗外。
不知不觉也陷入梦中,再次睁眼是被飞机令人不适的颠簸强行唤醒,新庄皱着眉头,浑然没发现自己醒来时与睡着前的动作完全相反,将靠在真理肩上的脑袋抬起来。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啊…”
经历了杀人、破案、直到现在快要坠机,真理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总之很危险,你不要乱跑哦。”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快斗还没有任何实感,得知情况后,他显然不会听真理的话,径直走向机长室。
江户川柯南被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但在他表明来意后便心知肚明他的身份。
“柯南,你还会开飞机?”
真理镇定地靠在门框上,仿佛抓包贪玩的小孩子般审视着。
“啊…哈哈…我玩过很多开飞机的电动游戏…”
惨了,不该这么说,更何况还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江户川柯南自觉不妙。
但现实是真理并没有像柯南想象中作何反应,而是直接无视了这个坐在飞机副驾驶座上的小学生,转头面向新庄,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心点。”
柯南被这莫名其妙的关心和信任搞得有点蒙圈,但现在的情形并不允许他多做思考。
飞机经历了一场严重的颠簸,一个发动机脱落。
对于人类来说,未知永远是无法打败的对手,而当真理面临着所谓的死亡威胁时,他显得异常淡定,因为死亡是他能看见的未来。
新庄手臂受伤后,机长的任务便落在了毛利兰身上。回到座位,真理揉了揉他受伤的手臂,确认并没大碍。
真理:“宝石到手了吗?”
新庄:“你早就知道树里手上的是假货吧,害我又白忙了。”
快斗自然不需要解释太多,任何伪装在这个人面前都形同虚设。
真理:“因为你没有请求真理大人告诉你啊。”
新庄“…神经。”
两人一来一回地进行莫名其妙的对话。
新庄支着望远镜观察窗外,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事先商量好的落脚点。
“这架飞机恐怕悬了,不如我们先跑路吧。”
新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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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色小点,轻浮地邀请真理,语气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
真理噗嗤一笑,快斗想要做什么一目了然。
“你还真是个不让我失望的小偷。”
怪盗基德撑起滑翔翼逃离现场还好说,一个路过的教师如果从快要坠落的飞机上消失,怎么看都很奇怪。说不定明天会刊登怪盗基德绑架路人的新闻。
猛地面前吹来一股强风,新庄打开了机舱门。
“话说这种情况你随便就可以解决吧。”
真理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面色比往常更显苍白,额头冒出虚汗。
“…人间的因果并不是我该…干涉…”
说完便倒了下去掉进飞机外面的漩涡。
“喂…!”
在狂风中一顿翻滚后,真理精准落进基德怀里,只不过是以一条软趴趴的小蛇姿态。
“喂喂…怎么回事啊…?!”
基德把小蛇揣进西服怀里,一段时间后,身后终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笛,闪烁着红色灯光。警车仿佛基德手里的玩具,听话地为飞机降落铺好了跑道。
两人这才在一处楼顶上落脚。
飞机跌跌撞撞地降落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安稳停下,所幸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故。
但基德此时没空担心那边,放下怀里被西服包裹住的小黑蛇手足无措。
“真理、真理!”
周遭顿时刮来一阵无头风将两人围在中央,而后脚下的楼顶化作虚空,像掉进一个洞里似的。
“呜哇…!”
然后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上一秒还是夜晚,而现在夕阳如火红色的瀑布从窗前洒下。没有鸟居,没有灯笼,没有金碧辉煌的雕像,四处的墙壁被涂刷成全黑。
真理窝在一张木制床榻,而快斗掉在了床前,意识到这里是真理的房间后揉揉屁股。
“自己倒是不会摔在地上…”
“殿下…!”
上方传来昭华的声音,他很快察觉到自家主人的气息赶了过来,从虚空中一跃而下。
昭华扑在床前检查真理是否受伤,转头看见黑羽快斗便理解了情况。
“…放心,他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快斗松了口气从床边站起来,真理细长的尾巴缠绕住他的小指将他勾住,好像在说不让他离开,但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快斗撇撇嘴,都这样了还要缠着他。
坐在床边用手背贴着他细长的躯干轻轻抚慰,见他不会离开,真理放心地松开尾巴。
快斗:“这是哪里?”
昭华:“八岐岛。”
黑羽快斗望向窗外,与上次来时截然不同,荒废的土地上充满绝望的气息,植物浮现令人不安的黑色,好像全都腐败了一般。
“信仰是神明唯一的生命来源,无论是祈祷还是供奉,都能成为殿下存在的意义,但自从他离开后便失去了居民的供奉和神社的庇护。”
昭华张开手,茶壶与茶杯神奇地漂浮在空中倒茶,最后落在快斗手里。继续解释。
“毕竟绝不会有人参拜殿下这种神…就和你们人类没有饭吃的道理一样。”
黑羽快斗捏着手里温热的茶杯,自言自语。
“所以他才总说那种奇怪的话啊…那也可以算祈祷吗…?”
他回想起自己上次那句咬牙切齿的祈祷,扯了扯嘴角。
昭华盯着快斗,说不上友善。
“再这样下去,殿下会消失的。”
“消失…?”
他愣住,消失是什么意思,就是死掉吗,神也会死吗。
“消失就是消散、毁灭、灭亡…”
真理一边说一边缠在快斗腰间一路往上绕,直到把他环在自己身下。
如果一条蟒蛇紧紧缠住你全身,定会感到窒息般的疼痛,仿佛自己是无法逃脱的猎物只能任其慢慢屠杀。
但快斗此时却只觉浑身都痒痒的。
“这、这我当然知道…你醒了?”
真理伸出细长的信子舔了舔他的脸,对上黑蛇冷冰冰的竖瞳,快斗感到不寒而栗。
“你别这么看着我…”
缠着他的尾巴更用力了,好像在给他什么教训。
“怎么,你害怕我?”
这种程度对快斗来说倒也不算痛,把头扭过去。
“不、也不是…害怕…”
曾经在自己面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一条蛇,至少对于还是人类的他来说未免难以接受。
“那你说真理大人请放过我。”
“啊…?”
快斗转念一想,就当是给他投喂小零食吧。
“哈…真理大人,请放过我呃啊啊啊…!”
话音未落,快斗身上一重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倒了似的躺在床上。
夕阳照耀下,缕缕发丝如闪烁的金箔随之摇曳,洒落在快斗面前。谁也看不清背光下的脸是什么模样,好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好像是秀气的少女,明明没有任何遮挡,却怎么也看不清。
快斗被这样美丽的事物吸引住视线,全然忘记自己正被压在身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夕阳,他感觉脸有些发烫。
真理轻笑一声爬起来,等对方反应过来时已经披上了一件纯白的长襦袢蔽体,站在床前,好笑地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人。
“你今晚是想睡在这吗?”
8. 百鬼夜行
把我送回家之后真理再也没出现过,就这样过了很久,冬天的冰雪都渐渐融化。我问了很多人,就连对真理执念颇深的绀野老师都说学校里从来没有姓夜刀神的保健老师,好像所有人都在忘记他。
我始终放心不下,但也无可奈何,原来我对他的事完全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偶尔也会默默为他祈祷参拜,只希望他不是真的消失了。
放学时夕阳已近尾声,路面被染成玫瑰色。我走一步踢一下石子,直到它撞上路人的脚后跟。
“啊、抱歉…”
夕阳余晖会让人看不清前方,等它下山后,有些东西便会在暮色中浮现。
视线从脚下的石子往上移,一张死气沉沉而微笑的脸。那女人回头,撑着一把不合时宜的油纸伞。
“走路要看前面哦,少年。”
“好的…真的很抱歉。”
庄严的敬语,一丝不苟而优雅的和服,看上去是十分有魅力的女士。我被她影响,也说不出什么轻浮的话。
“少年…”
木屐仿佛踩着我心跳的频率向我走来,她将伞撑在我头顶,日光与月光交替之际发出的光亮也被挡在外面。她伸手擒住我的下巴,长长的指甲像刀刃般锋利,我浑身动弹不得。
“你好像有烦恼呢。”
奇怪的女人,在街上拦住高中生问这种问题,就像专挑涉世未深之人摆弄什么算命的诈骗贩子。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这么想吧。
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不像魔术一样需要手法的、不可思议的,且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请问…你是人类吗?”
我思考片刻才终于选择以这种方式询问她的身份。
那张动人的脸染上令人不安的笑意,明明是个漂亮的女人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她松开手,转身不再看我。
“跟我来。”
一路上她没有回头看过一次,也许是知道我一定会跟着,又或许是根本无所谓,跟不跟她走是我的选择。
走着走着太阳落山,天空已完全被黑暗笼罩,乌云遮住月光压在我头上,让我喘不过气。
我是不是真的被骗了…?
“到了哦。”
森林深处普通的红色鸟居,从下往上看显得高耸入云。还没进门就能闻到那股香火味,我确信这与真理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
“…这是哪里?”
那女人站在鸟居前便不再往里走,夜色朦胧,即使不见光她也不将伞收起来,伸手指向参道阶梯最深处。
“你想见的人就在那里。”
不知为何,此时我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真理身上的味道将我环绕,好像他就在我身边似的。我被吸引住,不由自主迈上阶梯往里走。
“记住,千万不可以回头。”
按理说穿过参道就能看到神殿,但不知道走了多久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正当我逐渐意识到自己被骗,回头看那女人还在不在时,身边突然燃起一朵朵蓝色的火焰。雾气散去,才看清那火焰是灯笼的灯芯,而提着灯笼的看上去绝非人类,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有长着牛头却有马尾的,有长着猫脸却有翅膀的。当我反应过来时,周围已经被无数妖怪环绕。
但他们好像丝毫看不见我似的,都奔着同一个方向——参道最深处。他们井然有序地并排往上攀爬,阶梯顿时人满为患。
此时我再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让开,小孩!”
“喂!别挡路!”
我被两个站立行走的乌鸦连撞带顶地往前,显然在这里停下是不可能的,我只能跟着他们往上走。
但上面是哪里呢。
仔细想想,真理的神社应该在小岛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闻见他的味道。说到底…他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来着…
我咬咬牙,还是决定先往前走。
“那个…”
“干嘛?”
这些妖怪看上去都不太友善,语气也很急促。
“上面…是哪里?你们要去哪里?”
这句话刚问出口我便知道,说错话了。
他们顿时皆大惊失色,好像见鬼似的看着我。
“人类…?”
“你是人类…!”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
“那个…我没有恶意…”
他们根本不等我把话说完,一个个开始抓着我的衣服扯来扯去,也不知道他们是想把我扔出去还是什么。
多亏他们,我彻底理解了现在的状况,我被那女人骗了。不,她是不是人都不一定。
我将随身携带的扑克枪朝头顶发射,挂钩缠绕住树枝把我整个人拉了上去。
腾空一翻后在树枝上落脚,下面的妖怪纷纷伸手想要把我抓下去,但这些家伙好像脑子都不太行,只能在地上乱扑腾。
站在高处才发现这条参道长到不可置信,阶梯脚下的鸟居已经被蓝色火焰淹没,而上面更是望不到头。
这难道就是百鬼夜行吗…?
我真是上了个不得了的当啊。哈哈…
现在进退两难,我必须赶在那些有翅膀的家伙发现我之前离开这里。看来我以后上学也要随身携带滑翔翼了,开个玩笑。
我在树枝上稳稳站起来,乌云散去,泄露出幽幽月光照亮眼前一切。
夜晚可是我的主场。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过后,脚下点点星光逐个暗淡,胡乱扑腾的怪物发现手里灯笼熄灭后更加焦躁不安,但他们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是寻找火焰去了哪里。
那些妖怪手里的蓝火全都聚集在我身后这一颗巨大的灯笼里,它缓缓升起将我带离地面飞进漆黑的夜空。
“演出开始。”
我根本不用担心会飞去哪里,灯笼化作一个巨大的热气球,里面的火果然会自己寻路,它将我提在半空中向参道最深处飘荡。
“快看天上!”
“…好大!”
“为什么他可以飞上去?”
我朝下面爬楼梯的呆子们招招手,不知为何那些有翅膀的也乖乖在地上走,也许这是妖怪的规矩吧。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妖怪。
我借由崎岖的光亮,星星点点蓝色火焰聚集在一起仿佛一条通往天上的路,上面原来还有这么长的路要走,但用飞的很快便到了尽头。
从门口巨大的红木鸟居可以看出,这里果然是神社,木匾上赫然写着「出雲大社」。山顶云雾缭绕,明明是夜晚却一片光亮,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人间。
灯笼飞到正殿门前就把我放下了,然后飘到我手里变成正常的尺寸。
我提着灯刚迈过门槛,灯笼又把我往外拽好像不让我进去,我的力气竟然还没有一个灯笼大。
“喂喂喂…!你要去…哪里….”
轻轻地,一个脚步落地,木屐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填满我思绪的人乘着一阵风出现在面前。
我开始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我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
真的是他吗?
对方张嘴就是调侃。
“你在跟灯笼打架吗?”
真理往我身后望过去,赶路的妖怪看不见尽头。他抬起大手粗鲁地揉乱我的头发,表情好像在看自己的宠物。
“一个人走到这里真了不起呢,了不起~”
是他。
这个又粗鲁又爱取笑别人的家伙,不是真理还能是谁呢。
我拍开他的手。
“滚开啦…!”
他也不恼,笑眯眯地略微弯腰与我平视,那张出现在我梦里无数次的脸此刻就在我面前,而且是放大版。
“怎么脸红了?”
谁脸红了,我吗?我脸红什么?
我刚想反驳他,手里的灯笼又突然自己行动,与其说我提着灯,不如说是灯拽着我,它把我的手拉到头顶然后又猛地往前冲,爬上真理的肩膀勾住他脖子。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来。
“…呜哇!”
即使我和他现在的距离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他也一动不动,好笑地看着我,我别扭地想推开,但手不听使唤紧紧搂住他脖子。果然这些妖怪都是一伙的。
“还挺主动。”
“…吵死了。”
…
“殿下…!”
昭华踩着木屐横冲直撞地跑来。看见真理弯着腰被快斗搂住脖子,两个人几乎抱在一起的模样,他无奈扶额,但是又不能说教真理于是把矛头指向黑羽快斗。
“…你在这里做什么?被妖怪们看见怎么办啊!”
其实已经看到了。
真理好像也玩够了,直起腰来,而快斗手里的灯笼也突然听话了似的,自己飞起来挂在正殿院前的树上。那棵树零星已经挂了许多灯笼,正是它照亮了整个神社。
真理将手摊开,里面是几颗像萤火虫般的光点,它们飞起来钻进快斗身体里。
“….诶??!”
快斗胡乱摸了摸身上,那些光点好像被他吸收了一样。
“这什么啊…?!”
真理眼睛弯弯轻笑一声,然后弹了一下快斗脑门让他镇定点。
“参拜的奖励。”
然后自顾自牵起他的手。
“走吧。”
黑羽快斗摸不着头脑,想要挣脱却力不从心,只好任他拉着自己。
“喂、你干嘛啊??”
“你自己一个人是进不来的。”
真理回头朝他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进去。这么一来快斗也不好说什么了,便跟着他往正殿内走去。
踏进正殿,与人间的神社截然不同,没有参拜用的神乐铃,更没有任何神像,反而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天边棱线上一株庞大的孤柳,背后朵朵白云,漫山遍都是有着粉红斑点的柳叶菜,花揪和风铃草。一个嶙峋的芬芳国度,正是古代传说中神明居住的地方——出云之国。
这里充满了未曾被命名过的植物,树上盛开白色鲜花,花瓣随风四处飘散。
八百万神明就像赏花野餐的人一般席地而坐,看见那些自己会斟酒的酒壶和飞来飞去的精灵,才惊觉这里并不是人间。
话说居然就这样用热气球从东京飞来出云…神明的世界还真是神秘啊。黑羽快斗一边观察着这里一边想着。
远远的便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向两人呼喊,真理带着快斗走到一棵树下的餐桌前。
“没想到你真的能上来呢。”
黑羽快斗认识这个女人,就是她把自己带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但她现在看起来容光焕发,跟在下面那副像女鬼似的模样完全不同。
“你这个…!”
话说到一半他把骂人的词吞了下去,出现在这里的应该都是神明吧,他可不敢得罪。
对方插着腰,一副「你还得感谢我」的表情。
“灯笼用上了吗?”
真理随手从飘来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饮品递给快斗,他也自然地接过去,两人坐下。
“原来是你塞进我口袋里的…”
“一个人类参加百鬼夜行还能搞到青火,好吧,我承认你有点本事。”
真理摊开手好像在炫耀什么似的。
“这位人类可是带上来十几个哦。”
那女人配合他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自顾自跟快斗碰个杯,然后一口饮尽。
“哇…!真的假的啊,真厉害呢!”
黑羽快斗只觉得自己被这些神明大人当成小孩子哄了,扯扯嘴角举杯。
“话说…这杯是什么?”
她喝一杯又接着续了一杯,神情看上去越来越亢奋。
“是喝了会开心的魔法药水哦~”
在黑羽快斗眼里她完全就是个醉醺醺的酒鬼,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话。
“是甘露,快斗还未成年吧。”
真理紧接着她的胡言乱语,终于说了点靠谱的话。虽然在神界还讲究未成年不能饮酒这件事有点可笑。
快斗用手肘顶了顶他在他耳边私语。
“…这酒鬼到底是谁啊?”
“她是雨师,掌管天气的神,名字叫…”
真理饮了口酒,酒后目光朦胧,回忆,却没想起来。
“算了,你就当她是只嘴里没真话的臭狐狸。”
黑羽快斗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确实甜甜的,不像是酒。
“原来是狐狸啊…”
难怪她说的话快斗总是莫名其妙信以为真,以至于被骗去参加百鬼夜行。然后一转话锋。
“那你呢,你是什么神?”
真理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叹息。
随手捏起落在快斗肩头的花瓣,那片稚嫩的白色花瓣到了真理手里后瞬间枯萎凋零,就像被大火灼烧后只剩下一滩灰烬随风飘去。
说到蛇,让人很难不联想到祸神——八岐大蛇,顾名思义就是为了给人间带来灾难而存在。
传说中他一个身子上长着八个脑袋和八条尾巴,眼睛血红,身体又长又大,横跨了八座大山、八条峡谷。背上长着杉树、过山龙之类,腹部溃烂,总是在淌血。
黑羽快斗思考着,看向真理。长长的睫毛上零星闪烁着细碎的粉尘,红色的眼睛不如说看上去像酸浆果。对方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上散尽的花瓣粉末,饮一口酒,跟传说俨然不同。
真理什么也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即使这样快斗也没有被他吓到,比起那个人们口中的他,面前这个看似刚强倨傲实则脸上偶尔会露出疲惫神情的人在他眼里更加真实。
快斗在真理面前抓了一把空气,好像把那些消散的尘埃捏在手里似的,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指间花瓣再次回到原先那般鲜嫩到快要滴出露水的模样。
“算啦。无所谓你是什么神,你就是你。讨厌的家伙。”
在神明面前,魔术也许只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把戏。
但真理却实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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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蹩脚的把戏吸引,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在他指尖的花瓣上落下一吻,这次花瓣并没有枯萎。
明明是快斗先挑拨,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扭头挠了挠脸。
雨师喝了几杯后不胜酒力,倒在草坪上窝成一团睡得正香,跟狐狸如出一辙。真理看了一眼,她瞬间紧皱眉头,好像在做什么噩梦,时不时用手背胡乱捋捋额前的碎发。
世上的一切都需要平衡,有好的事,就必须要有不好的事。
他放下酒杯。
“走吧。”
“啊?”
还没等快斗问他去哪,便再一次被牵着手拽走,只不过这次是去天上。
这还是快斗第一次不借助任何道具在天上飞行,像被风托着似的,牵着真理的手也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
早春的晚风从山下吹上来,翻搅着青草的气息轻轻拂在脸上。快斗抬头望向身边的人,真理也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令人安心的笑。
山顶柳树仿佛在迎接他们,伸出一根柳枝给两人落脚。坐在高处,离月亮也更近了。
快斗率先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你前阵子去哪了?”
“在为百鬼夜行做准备,总不能以蛇的姿态出席吧。”
真理望向远处一长条蜿蜒曲折的蓝色光线,笑眯眯的,不以为然。然后拍拍旁边人的脑袋。
“你的祈祷我都听到了,多亏了你。”
黑羽快斗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像老爷爷似的把自己当小孩。
“…还以为你真的消失了。”
他撇嘴的模样,真理越看越喜欢,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把本就杂乱的头发揉得更蓬松。
“即使我消失了,也会有其他「存在」诞生,然后顶替我的位置。”
快斗扑腾着让他住手,听完他的话后又有了更火大的念头。
虽然可以理解没有人会去信仰祸神,但怎么说作为神也不能这么消极吧。快斗拍开他的手。
“白痴,重要的不是这个职位有没有人做,而是你会消失吧!”
真理愣住,随后又把身子往前倾,贴近他的脸。
“怎么了,我消失你会难过吗?”
“当然了!”
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真理反而感觉有些别扭,自觉退后不看他,刚想说如果真的消失了快斗也不会记得他的存在,对方倒主动贴过来,满脸愤慨。
“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会信你。”
“什…?”
这还是真理自从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窘迫和不知所措,扭过头用一根手指顶着快斗额头把他推开,甚至觉得不敢碰他。
“我绝不会让你消失的。”
“……太近了。”
正当真理自己胡思乱想时,快斗却在观察下面那些提着灯笼的妖怪。它们依次把灯笼挂在树上,然后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光点,就像快斗来时做的那样。
“那些是什么?”
真理回过神来,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圣气」,参与百鬼夜行的妖怪们将青火送上神山点亮出云神树,作为交换,神明会把「圣气」分给他们。”
他双手环抱,语气戏谑。
“一颗青火换的是一年份的圣气。”
“啊…?!”
快斗抱头十分懊悔的模样。
“那青火被我拿走的那些妖怪,他们怎么办?”
真理双手摊开耸肩。
“没办法。”
快斗丝毫不客气,扯着他衣领上的挂衿,大喊。
“喂、你这家伙不是神吗,倒是想想办法啊!”
然后又松开他不安地自言自语。
“说到底那个狐狸到底为什么要骗我上来啊,我又不是妖怪!”
“噗…”
真理捂住嘴也还是没憋住笑,不小心漏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
“没笑。”
真理拍拍他肩膀。
“放心吧,圣气并不是妖怪生存的必需品,只是为了祈福罢了。”
下界的邪气对妖怪来说也是不好的东西,浸染太多就会变成恶灵,说到底也是概率的问题。若没有圣气妖怪就会死的话,神明还不得忙死了。
厘清这个世界的规则后,快斗终于松了口气,万一因为自己而害了妖怪,这种像杀人一样的事他可做不到。
“快斗真是好孩子呢。”
“…啰嗦。”
长长的蓝色光线只剩下一小截,此时天也快亮了。
“差不多该结束了。”
真理拉着他的手纵身一跃,快要落地时一阵风又将两人托起后轻轻放下。
“我要走了。”
“你去哪?”
快斗已经对他拉着自己到处飞这件事感到习惯,也不再会别别扭扭地挣脱。
“收尾。”
真理伸手轻抚他脸颊,这次不带任何捉弄,眼里柔情快要溢出来似的,满心都是珍惜。
“…雨师会送你下山的。”
日光照在他苍白而澄澈的脸上,随着手掌和衣袖传来熟悉的香气,那是属于真理的独特味道。
即将分别之际快斗再也没有任何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的念头。他拉着真理的罩衫,好像怕再也见不到了似的,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挽留他。
“那、那…”
真理脚步一顿,回头看见他微微皱起的好看的眉头,把罩衫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挡住清晨的凉气。
“笨蛋,下次见。”
说完他就一如既往像风一般离开。
快斗站在原地望着那阵无色的风,沉默半响,拽紧身上的罩衫,它好像在提醒这一切都不是梦。
“心动了?”
“…………哈?!”
雨师不知何时站在快斗身后出言把他从思绪中唤醒。她撑起油纸伞,酒醒后又变成那副端庄大姐姐的模样。
“爱上一个人时,眼神是不会说谎的哦。”
她蓝色眼眸中流转着混沌的光,好像能把一切都看穿,也许这是神都有的能力。
眼神?自己刚刚是什么眼神来着。
黑羽快斗脸颊红红,一把拽下身上的罩衫吊儿郎当地挂在肩上,自顾自向下山的路走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臭狐狸。”
雨师嘴角猛地一扯,快步跟上去。
“….你叫我什么?”
快斗:“是真理说的。”
雨师:“我的名字叫天川百百姬!”
快斗:“真理说你是臭狐狸。”
雨师:“…我说、你们两个啊…”
从丘陵上可以看见夜晚遗下的雾气,正在朝阳的挤压下慢慢升起。即使走进这团棉絮里,穿过森林下山,仍能感受到雾气就在头顶上。
人类的身影一一浮现,奇迹般的一夜。
快斗:“话说,你怎么送我回去?”
百百姬:“坐飞机。”
快斗:“你走吧…真没用。”
9. 祭坛
黑羽快斗上次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呢?也许是上幼稚园的前一天,不肯承认自己心里的不安,只说想和妈妈一起睡。
那晚快斗做了个非常香甜的好梦,依稀记得零食堆起来的城堡,不用担心长蛀牙,可以吃个痛快。
“啊、醒了?早安。”
而他现在躺在真理怀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么,来理一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好像做了个不错的梦呢。”
真理撑着脑袋笑眯眯的,全然不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奇怪。
“这是哪?”
“保健室。”
黑羽快斗噌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揉揉太阳穴记忆涌现出来。最近因为夜晚的工作总是睡眠不足,今天在学校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一码归一码。
快斗扯住真理的衣领,这个上班时间和学生一起躺在床上的保健老师。
“…你别在学校做这种事啊!”
除了快斗谁敢这么对待他呢,真理不恼,用手背轻轻推开冒犯的手。
“在学校外就可以吗。”
说完若无其事地手指戳戳他软软的脸颊,用无辜的表情继续说。
“哪种事?”
快斗翻个白眼,跟这家伙说不通。
抬头看看钟,竟然已经到了快放学的时间。
…
“快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是基德的预告日吗。”
中森青子叹口气,明明不是周末他居然在学校里睡了一整天。黑羽快斗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双手把身上的口袋一一翻个遍。
“比起那个,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帕啊。”
哪都找不到的手帕突然从自己身后冒出来。
“在找这个吗?”
真理站在他身后弯下腰,下巴搁在他脑袋上,这显然不是学生和老师该有的距离。
“落在我这里了哦。”
快斗感到背上一股寒气贴上,真理这家伙浑身都是冰凉的,他像只炸毛的猫一手肘把他顶开。
“…不要贴着我。”
然后接过手帕别扭地补充。
“不过…姑且谢谢你送过来…”
真理笑了笑,拍拍他脑袋。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中森青子看这两人打来打去,虽然满头问号但还是发出感叹。
“快斗跟夜刀神老师真的关系很好呢…”
青子向真理打过招呼后便和快斗向校门走去,两人边走还一边拌嘴。
快斗:“明明是这家伙单方面缠着我吧!”
青子:“我看你也挺开心啊~”
走到校门口,快斗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真理果然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没办法只好和他打个招呼了。
黑羽快斗别扭地朝他挥挥手,对方也笑眯眯回应他,头顶好像开出小花似的。
“这个笨蛋…”
两人走远后真理才抬头对上那个怒目相向的视线。小泉红子站在阁楼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本想用那条手帕作为怪盗基德分身进行魔法的仪式,但不知怎么就跑去那个人手里。
“夜刀神真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碍眼。”
但幸好她还有第二手准备,只要是快斗的贴身物品,什么都可以。
快斗早已习惯了真理的神出鬼没,刚刚还在学校里跟他道别,现在又坐在自己家里喝红茶了。
“神还真是方便啊,瞬间移动什么的…”
…
快斗如今已然习惯了真理的存在。真理正认真地为准备出门工作的快斗打着领带,即使他并不会打领带。他被这条到处乱跑的破布搞得有些厌烦,干脆打了个死结拴住快斗脖子,像个解不开的项圈反而让他感到愉悦,只是摘下来时要费点脑子。
“今晚可能会很危险,要小心哦。”
黑羽快斗被勒得喘不上气。
“我现在就觉得….很危险…”
真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拍拍白色西服的领子表现得非常满意。趁他不注意,快斗偷偷扯开一些才勉强能呼吸。
“虽然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总之、不会有事的啦~”
对黑羽快斗来说是家常便饭的工作,显然他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真理什么也没说,反正今晚吃亏的不一定是谁呢。
真理不语,眼神像在看长大的孩子,用力捏了下他脸蛋。这家伙一有机会就欺负他。快斗撇撇嘴,跳上阳台消失在夜幕里。
…
警备森严的会场中央摆放着镶满宝石的纯金印玺,它的存在也仅仅在人类眼中还算有价值,反正真理是不懂。
今晚怪盗基德的计划被暴走的中森警官狠狠打乱了节奏,虽然东西是到手了,但他也提前暴露了行踪。
藏在保险柜底座里的基德被中森几枪逼得从里面蹦出来,谁也没想到他会藏在那里。
“哎呀…糟了。”
“噗…”
真理坐在天台上的独自笑出声。
今晚的中森警官有点奇怪啊,基德这么想着,脚踩轮滑鞋反复突出重围,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本不必担心,但今晚有另一个棘手的敌人。
真理跳上高台,脸上笑意凝固。漆黑的深夜里一双属于野兽的竖瞳闪出危险的红光,死死盯着对面通讯塔顶的小泉红子。
她正拿着钉锤进行某种仪式,每向棉花娃娃敲击一下,基德也会感受到相应的疼痛。
“嘭”一声吸引真理注意力,垂眸,看见基德推开天台门迅速举起钢索发射器,踩着钢索用轮滑鞋从一幢楼飞跃通讯塔。
这对他来说只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工作,虽然这样的动作光是听就会让普通人心惊胆战。
“ok,安全着陆。”
飞跃到大厦对面的信号塔,警察也不会这么快跟上,现在只要用滑翔翼逃走就完成工作了。本该是如此的,直到他看见早已在此等他的人。
“红、红子,你怎么在这?”
“不管你是黑羽快斗还是怪盗基德,只要死了就不具任何身份了。”
基德看见她身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娃娃便也理解了刚才的疼痛正是拜她所赐。
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在小泉红子的镰刀下。
他向娃娃伸手的同时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漆黑——诡异和死亡的气息,真正的悲剧氛围,而不是纯粹的黑夜。转瞬间黑夜被红光照亮,魔法阵中央的信号塔就是红魔法正统继承人为基德准备的祭坛。
“基德…!”
真理脚下的天台再次闯来不速之客,带着特制项链的中森举着枪毫不犹豫地跳上钢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你可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演员。”
信号塔上燃起火焰将基德围绕其中,但现在并不是需要真理出手的时候。天空中飘起小雪宣告游戏结束。
火一般的魔法阵在春雪下熄灭,失常的城市由基德为中心再次亮起澄澈的光泽,就像那身华丽的白色礼服上会有积雪融化似的。而全身沐浴在血色荣耀中的红子也在基德披风掀起一阵风之际降至冰点。
“令人感到季节错乱的春雪,这可是大自然的魔术呢。”
基德将礼帽压低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容貌。
“真爱耍帅。”
真理将对面的一切看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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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看得津津有味,他是这场魔术秀唯一的观众。
“魔术?”
小泉红子轻蔑一笑,而后又怒气冲冲地大喊。
“魔术只是骗局、错觉罢了,你只是用那种东西欺骗别人…!”
“嘭”!
中森终于顺着钢索爬到信号塔,举枪瞄准基德,一颗带着死亡的子弹划破空气向两人呼啸而来。
“小心!”
基德下意识推开红子,全然没想过这颗子弹若打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
当然事实证明,这样的猜测是多余的。
疾速而来的子弹在快要射穿基德心脏前,它的时间便像被静止般凝固在半空中,弹壳随着那人落地的脚步一同掉在地上。
“真理…?”
事发突然,令基德脑呆里一片空白,傻傻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喊出对方的名字。
真理站在中森背后轻轻一捏,始作俑者——那条项链便碎了一地。
中森失去意识倒在后面那人身上,将他在一边安置好后,真理才叹了口气缓缓走来,在基德脑门上敲一下。
“你不怕死啊?”
要不是真理赶来,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基德自知理亏没有顶嘴,只是揉揉额头。
“…所以刚才的雪也是因为你吗?”
“不是哦,我什么都没做。”
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自然的魔术。指不过若这种偶然没有发生,真理就会出手。
真理将钉在墙上的娃娃取下来捏在手里把玩,放在基德旁边对比,还真像。然后将娃娃像丢垃圾般丢在一旁,同时它也瞬间化为灰烬随风消散。
用手指轻轻抚过他被钉过的位置。
真理:“还疼吗?”
基德:“…肉麻死了。”
真理:“肉麻是什么感觉?”
基德:“我是说你肉麻!”
小泉红子受够了这两个人一来一回的暧昧氛围,终于开口制止。
“夜刀神真理,你怎么在这?!”
她看不出这个人用了什么魔术或是魔法,他是怎么做到销毁娃娃,包括刚才让子弹静止又是怎么做到的,以及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但红子讨厌他无关这些,她只是看不惯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你的魔法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真理笑眯眯地走过去蹲下,向红子伸出手。
“但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用魔法控制人心、打乱因果可不行哦,小泉同学。”
“……关你什么事…”
红子见对方没有恶意,于是语气略带委屈地嘟囔着把手放上去,但在碰到真理的瞬间她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就当是出于教师的责任。”
真理扶着倒在他怀里的红子将她横抱起,然后交到基德手里。
“交给你了,怪盗基德。”
佯装要把摔倒的学生扶起来,实则下套让别人昏迷,这可不是他嘴里那种好老师会做的事。基德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来,毕竟今天他确实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你自己送她回去不是更快吗…”
“这种事当然应该王子殿下来做吧。”
真理手指轻点,他胸前那条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领带像有了生命般自己动起来穿戴整齐。
嘴上说的好听,但其实只是在让基德帮他跑腿罢了。
“啊啊、还有这位,记得带走哦。”
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中森,向基德招手道别就从信号塔上跳了下去,但真理不像基德那样飞走,而是直接消失在虚空里。
“哈…真是任性的神明大人。”
10. 络新妇的暗恋
今天上学路上某个宗教的女人突然拦住我,问我人生是否幸福,「我的幸福就是除我以外的人都不幸」我这样回答了她。
我叫OO,是相当普通的名字,因为大部分人都记不住,所以经常被叫做OO同学,大概是那种动漫里甚至不会被上色的路人角色。
“今天要不要去卡拉OK?”
“好啊好啊,去吧。”
“快斗也去吧。~”
“诶…没兴趣…”
这种活动一般都跟我无缘,而且我也对这种社交地狱没什么兴趣,说到底我根本就不想去。
中森青子,班里受欢迎程度第一梯队的成员。一个合格的龙套根本不该出现在她的眼睛里,即使被撞倒也应该灰溜溜地快点下场才对,不然观众会发脾气的。我坐在冰凉的地上,她却慌慌张张不知所措,这时候说句抱歉不就结束了吗。
中森:“啊、啊啊啊怎么办,真的很抱歉…!那个…OO同学…?”
黑羽:“青子你真是的…冒失鬼。”
中森:“蛤…?!又不是故意的!笨蛋快斗!”
很寻常的校园漫对话呢,一样是跟我无缘的东西。
“你没事吧?高桥同学。”
我几乎一瞬间感受到早春空气仍有寒意,到处是薄薄一层、用指甲一掐就会裂开的阳光,而他就站在这样的光亮里,向我伸出手,蒙着一层灿烂的笑容。
整个学校或许找不出第二个能够叫出我名字的人了,黑羽快斗是第一个。
为什么?这不应该。
我正思考着自己是否有资格拉住那只手时,才发现他已经被我晾了很久,以至于气氛有些尴尬。我刚要伸手,黑羽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握住。发出“啪”的一声,我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那个人从我面前走过,白大褂卷来一股香气,总觉得像老爷爷会喜欢的味道。
夜刀神:“放学不要在教室逗留,快斗是回家部吧。”
黑羽:“你很烦啊,正准备走呢。”
前阵子刚入职的保健老师,好像姓夜刀神来着,那张脸一看就是在漫画中担任主角的人物。他大咧咧地、手腕像条毒蛇般缠住黑羽的伸出的手臂,与黑羽和中森站在一起,他们三人好像展开了某种让我无法靠近的结界。
中森:“夜刀神老师也跟我们一起去卡拉OK吧。”
夜刀神:“感觉很有趣呢。”
黑羽:“……你知道卡拉OK是什么吗。”
他们怎么在我面前突然聊起来了。
“你还要在那里坐多久?”
夜刀神真理没有回答黑羽快斗,反将话题抛给我。我讨厌他的眼神,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凉到骨子里——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把自己当谁啊。
“不如你也一起去吧,就当作是撞到你的赔礼。”
夜刀神粗鲁地抓住我的手臂,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说完还补充一句。
“嗯…OO同学?”
黑羽:“笨蛋,人家叫高桥。”
夜刀神:“抱歉抱歉。”
“可以诶、一起去吧。”
中森好像非常在意把我撞倒,明明不是什么大事,那种老好人属性的女主角。
“不…我….”
我张嘴就习惯性地想要拒绝。
“走吧。”
黑羽的笑容跟夜刀神完全不同。如果夜刀神是望不见底的深渊,那么黑羽就是温煦的太阳。啊、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诶?奇怪…为什么?他为什么只对我笑?
我无法拒绝黑羽的邀请,最终还是跟他们去了卡拉OK。这也许是人生中唯一的机会,摆脱龙套身份踏进受欢迎程度第一梯队的机会。
快张嘴说话啊、我!
说到底我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这对高中生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才对。黑羽看出了我的窘迫,虽然有点别扭,但他还是愿意亲切地帮助我,甚至主动坐在我旁边。
“高桥同学…那个、要喝点什么吗?”
果然是超级好的人啊。
夜刀神:“快斗,唱首歌吧。”
黑羽:“蛤…?才不要!”
夜刀神坐在快斗另一边,拿着麦克逼迫他,几乎快要整个人倒在他身上。拜托,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么大一只吗?
说到底学生的聚会老师来凑什么热闹,不觉得不合适吗?这个人真是越看越碍眼。
夜刀神:“唱嘛唱嘛。”
快斗:“…白痴、滚开啊!”
夜刀神把快斗扑倒在沙发上,而快斗又压在邻座的我身上,多亏了那个混蛋老师我手里的绿茶也打翻了。
我:“……!”
快斗:“啊、抱歉!哇——太糟糕了…!”
我:“没、没关系…”
快斗想帮我把身上的饮料弄干净,但又出于礼貌无从下手,尴尬地挠挠脸,然后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真的很抱歉。”
“谢谢…”
我接过手帕,也对这一片混乱的场景无法下手。
“什么嘛,你们气氛真好。”
夜刀神从快斗身后冒出头来,咕噜噜地吸着手里的饮料。
气氛?什么气氛…?!
什么情况??
我突然感觉厚厚的前发快要把我压得喘不过气,脸烫得难受。
“抱歉…我出去下…!”
“啊、好…”
快斗只要一跟夜刀神讲话就会变成那副极度厌烦的模样,用手肘用力地顶他。
“白痴,都怪你。”
而夜刀神看上去对此也并不生气,反倒在笑。变态抖m教师,真糟糕。
但为什么快斗对我却这么温柔呢,记得我的名字,帮我,还对我笑,他明明对夜刀神和中森不是这样啊。
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最近好像瘦了点。包厢里太暗了没有看清,原来短裙和鞋袜都被饮料打湿了,胸前也湿了一大片。
用手帕擦一擦应该会好点吧。
刚想下手,鬼使神差地,我将快斗的手帕放在鼻尖轻嗅——超市里能买到的那种、很常见的洗涤剂香味。干净清爽但又不是那么重视,总觉得、是男孩子的感觉呢…
不行不行。
我在做什么啊,这简直是痴汉一样的行为。
我想快点把衣服弄干净,最终还是舍不得用那条纯白的手帕。我将它整齐地叠好放在口袋里,用另一条属于我自己的手帕擦拭身上的污渍。
虽然没办法做到完全祛除,但也稍微体面些。
“快斗,真受欢迎。”
我刚想走出去就听见那个让我心脏一紧的名字,迅速闪回门里深呼吸平复心跳,然后探出头往外看。
我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夜刀神靠在男子卫生间外的墙上,而快斗好像刚从里面出来,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啦的声音不知为何让我感觉更加紧张。
“…别说得像吃醋一样。”
“咚”
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的声音,他们该不会打起来了吧。我颤颤巍巍将遮挡视线的门缝再打开一些向外张望。
夜刀神把快斗压在门上,他站起来时看上去更加高大,连快斗在他面前都变得不是对手。与其说打架,不如说夜刀神在骚扰快斗。
“不能吃醋吗?”
老师对学生?还都是男性?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用力捂住嘴生怕呼吸声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有病啊…放开我啦。”
快斗把头扭过去推搡夜刀神,但打在对方身上的拳头软绵绵的丝毫不起作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不是都说了不愿意吗。
夜刀神:“你害羞了?原来快斗这么可爱。”
快斗:“…再继续说的话我真的会杀了你。”
夜刀神:“能做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那个混蛋教师,仗着年龄和身高优势对快斗做这种事…!
怎么办,怎么办?
连快斗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去能做什么呢?但如果我去帮他…快斗会不会喜欢我一点呢?
汗水浸透全身,心跳震耳欲聋,以及在狭窄空间里的窒息感,我已经开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快要晕过去。
“…”
“…”
“高桥…?”
卫生间外传来快斗的声音,听见自己的名字让我从混沌的焦虑中苏醒过来。
“你还好吗?”
我开门的手都在颤抖。
“黑、羽同学…?”
快斗看见我没事后松了口气,先是为自己向女厕里喊话道歉,继而解释道。
“抱歉、因为你去了太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啊,原来不是发现我在偷听啊。话说回来,他可真细心。我从卫生间走出来,他们二人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站在门口等待。
我:“嗯,我没事。”
快斗:“衣服稍微干净点了呢。”
我:“嗯…”
他一巴掌拍在夜刀神背上,转头时笑容和亲切荡然无存。又来了,这仅属于我的区别对待…!
“喂,还不都是因为你,快跟高桥道歉啊。”
“为什么要道歉?”
夜刀神不紧不慢地走在快斗另一侧,略过他头顶斜眼看我,被那双眼睛盯着时总让我觉得异常不安。
“OO同学应该感谢我吧,多亏我才能靠近快斗啊。”
我不敢再与夜刀神对视,他好像能完全看穿我的想法。难道刚刚我在偷听的事也暴露了…?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快斗:“是啊,我也想问,你什么意思?”
夜刀神:“字面意思。”
快斗:“都说了没有那回事了…白痴。”
夜刀神:“这叫什么,桃花期?”
我跟在两人身后,他们还是很正常地打打闹闹。
奇怪…明明刚发生了那种事情。
也对,被男教师骚扰什么的,确实很难说出口吧。或者快斗有什么把柄在夜刀神手里,他被威胁了吗?一定是这样!
等着吧,快斗。我一定会把你从混蛋夜刀神手里救出来!
到那时候,你是不是…会稍微有点喜欢我呢?
…
“你的人生幸福吗?”
“…请你不要挡着我了。”
那个女人又来了,明明路上还有很多高中生,为什么只拦住我?拜托,我快迟到了!
我用肩膀撞开了她,身后却传来一串诡异的笑声。
“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说的话好像有什么吸引力似的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她还站在原地。
她:“你的人生幸福吗?”
我:“……我回答过你了。”
她:“我能看见哦,有个人在阻碍你的恋爱。”
我脑海里下意识出现夜刀神的脸,这个女人难道是有真本事吗?!
她没有继续说什么,莫名其妙往我手里塞了一把剪刀后便离开了。这是让我剪断他们的红线吗…?真是搞不懂什么意思。
结果还是迟到了。
“这道题,OO同学,请你回答一下。”
安静的教室响起窸窸窣窣窃窃私语的声音,笑什么,很好笑吗?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叫学生外号,你这家伙也配做老师吗。混蛋。
黑板上的文字看上去好像有重影,这是数学还是英语啊,到底怎么回事?
啊…烦死了。
“怎么了,OO同学?回答不上来吗?上课时要认真听才对啊。”
“对不起…”
“像你这种普通的学生才更应该努力,不然以后…xxoo….%#*+”
议论声更响了。是啊,老师占用上课时间教训别人对你们来说是超有趣的事情吧,不用上课又能看笑话。一群**。我真的受够了,好想逃走。怎么今天什么都不顺利。
“老师…”
快斗举起手,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像在等他发言。这就是主角的待遇吧。
“请问你还要说多久?现在是上课时间吧。”
他果然不失众望,把老师呛得哽住,大家笑得更大声,气氛从嘲笑和厌烦变得其乐融融。
快斗果然是我的天使,他诞生就是为了拯救我的。不,应该说我的诞生就是为了被他拯救,17年兢兢业业的龙套生活终于有所回报,让我中了个头奖。
只对我一个人好的快斗。这是纯粹的爱,永恒的爱。这正是我渴求的。
你知道吗,快斗。最近我总是会想象那些头慢慢垂下来,敞开心扉,眯起眼睛,张开手臂,与你单独在一起的瞬间…
“….?”
忘记那些糟糕的不幸,忘记这群**同学,忘记我平凡到令人作呕的人生。快斗。可以让我任性一下吗,一个小时,不,一分钟。短短一分钟的自私,你能想象吗?
“OO同学…?你没事吧?”
前桌的龙套a同学回过头来打乱了我的思绪,桌上的书被两滴鲜红的血液浸湿,马上就要流下第三滴。
妄想过度直接流鼻血什么的也太夸张了,虽然很不想去保健室,但如果身体有什么问题会让快斗担心吧。
我捏住鼻子一边想着,一边冲出教室。走廊地面滴落了几滴鼻血,我不情不愿地走到保健室门口。拉开门,果然在。他今天怎么没请假?
夜刀神合起手里的书抬头看向我,真是讨厌的家伙,把我当动物看呢。
“OO同学,你怎么了?”
“我叫高桥…”
“进来吧。”
夜刀神让我坐在床上,将冰袋放在我头顶。
话说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妙,这人可是变态啊。万一他要在这里对我做什么怎么办…?!
他本就长得高,现在这个姿势我要使劲抬头才能看他,但问题是顶着冰袋就不能抬头,他身上的味道靠近闻还真是刺鼻,呛得我头晕目眩。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这时快斗拉开门走进来,深深叹了口气。
“啊…!心累。”
正当我被压迫感笼罩时,天使及时登场。他轻车熟路地一屁股坐在夜刀神的座位上,完全不客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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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刀神:“现在是上课时间哦。”
快斗:“那个白痴老师一直讲些莫名其妙的废话,不听也不影响啦…而且听得我好烦。”
骗人。其实是因为担心我才跟过来的吧,快斗。
他拿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朝里面张望一下然后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好烫…”
自带猫舌属性呢,真可爱。
“这是什么茶啊,苦死了。”
夜刀神走过去拿走他手上的杯子,然后转过身来靠在桌上,在我面前饮下一口,眼神分明是在看着我。
间接接吻了…这混蛋在向我炫耀?
夜刀神:“不苦啊。”
快斗:“你舌头坏了吗…?”
夜刀神弯下腰单手擒住快斗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得夸张。
“真是小孩子。”
快斗又露出那样的神情,就像被蛇缠住的猎物。每当夜刀神靠近他都会浑身不自在,眼神飘忽,想挣脱又无法挣脱的样子。
“啰嗦死了…”
想法几乎只是在我的脑海里一掠而过,没有停留太久让我思考,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
这个混蛋在对我的快斗做什么,不可以,我绝不允许。
我站起来夺走夜刀神手里的杯子,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身上。
“喂…!”
快斗惊得站起来,掏出手帕在夜刀神身上擦拭。而夜刀神反倒像无事发生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事吧?”
不…不可以!那可是我舍不得用的手帕,碰到夜刀神不就变脏了吗?
我几乎歇斯底里地怒吼,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快斗!你连这种混蛋都会担心,我理解…因为快斗很善良。但他根本不会珍惜的!”
快斗:“…蛤?你在说什…”
我抓住救命稻草般扯着快斗的衣领继续说。
“跟我走吧,快斗!再也不用害怕这个混蛋了!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你脑子有问题吗?”
快斗一把推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冰冷又僵硬的表情。
“OO同学。”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我一定已经死在他手里,但无论他有多么厌恶我,都没有这个称呼更令我感到绝望。
“你…叫我…什么?”
“我说,OO同学,有病就去医院看看吧?”
我所有藏在内心褶缝里的不堪,以及伴随一生的屈辱和绝望,在此刻袒露无疑,在我最喜欢的人面前。
如果连你都抛弃我,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噗…快斗,好过分。”
夜刀神真理捂着嘴皮笑肉不笑地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我。
这种眼神我不知见过多少。一生都被那些像禽兽一样的人当作可有可无的垃圾,一生都要感受那股在心中高涨的仇恨和暴力,这算什么人生?
…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
但在那之前,我也要先杀了你,黑羽快斗,是你给我了希望又让我绝望。当然还有你,毁掉这一切的夜刀神真理。
我举起早上那女人给我的剪刀,也许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让我可以在这种时刻自由地选择杀掉谁或是杀了自己。
“喂…!你疯了?!”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在高桥举起剪刀向黑羽快斗捅过去之际,真理一手紧握她手腕制止,另一手直接伸进那张狰狞的脸里,高桥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顿在原地无法动弹。
“在学校里怎么可以玩危险物品呢。”
快斗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吓得蹦上桌子躲在真理身后。
“诶——??!”
高桥的脸中央荡漾出黑色涟漪变作一滩污秽的死水,真理从中徒手捞出一只浑身被粘稠液体包裹住的黑色蜘蛛。
“给过你机会了,真是不中用啊。”
它胡乱挣扎,将液体甩得真理手上湿漉漉,轻轻一捏,一股黑色热气升腾起,那蜘蛛在真理手里被活活烧死后洒落一地灰烬。
“呜哇、恶心!”
全部解决后快斗才从背后冒出头。
真理抽出快斗手里的手帕擦拭那些黑乎乎的液体,然后回头看着躲在后面的人笑了笑。
“别怕,没事了。”
“……谁、谁怕了…?!”
快斗干咳两声,故作镇定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叹了口气还是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高桥安置在床上。
“高桥刚刚怎么突然发疯了?”
“不是高桥,是络新妇。”
真理捡起地上的冰袋,走过去放在高桥额头上。
“她被附身了。”
黑羽快斗不敢相信这种都市传说般的故事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敢想象要是真理不在又该如何收场。咽了口口水。
“被附身…会怎样…?”
真理弯腰戳了一下他胸口,眼神似笑非笑。
“勾引男人。”
快斗无语,拍开他。
“她哪有勾引我?”
只能说多亏了高桥压抑太久的自卑,使她做不出那种行为,以至于看上去更像是不受控制地爱上了快斗。真理这么想着,没有将别人的心理问题讲出来。
“是、是。知道你厉害没有上当了。但如果你真的上当了…”
他摊开手,用手刀在自己脖子前面比划,示意会被割断脑袋。
“真假啊?!还好还好…”
快斗作惊魂未定般神情,在自己胸口拍了拍。
“话说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就说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怪怪的——指的是总是对快斗做些暧昧的举动。
真理把身上沾满茶水的白大褂脱下来盖在快斗脑袋上,他在里面扑腾好几下才钻出来。
“你干什….”
刚一露头就对上真理那张洁白而闪亮的脸,以一种亲密的距离垂眸盯着他嘴唇。睫毛阴影下是一抹残忍的如酸浆般的红色,里面流转复杂的情绪。抬眼,两人便对视。快斗脑子一片空白,直直地掉进去,陶醉在那让人永远也看不腻的眼神里。
啊,不管了。
快斗眼睛一闭决定任其处置时,对方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冰冷的气体在鼻息间交换。
“看来我比络新妇更擅长勾引男人嘛。”
快斗睁开眼,真理已经站在衣柜前拿起另一件干净的白大褂套在身上。才发现,自己又被耍了。
“哈…真受不了。”
快斗低头扶额,比起真理的举动,自己的反应才更羞耻。
真理站在窗前,一阵长长的暖风吹来,将他身上的香味带到快斗面前。快斗突然觉得若跟他拥抱应该也是这种感受。
“那些事、是我想做才做的,不是为了给别人看。”
什么意思…?快斗愣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那人冷冽的脸上扬起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笑意,继续说。
“我确实在勾引你,笨蛋。”
11. 雨夜迷路
最近总是有种微妙的烦躁。可能是因为夏天将至,把沉闷的心情也一并带来。
动起来也就算了,但运动时没人给你传球,只好呆在原地,站在太阳底下这种烦闷就更加明显。
“好热…”
我眼神随着面前一只蝴蝶飘走,落在楼上站立于窗前那人手里。
真理伸出手指供蝴蝶歇脚,他总是能准确捕捉到我的视线,与我交汇在一起。笑眯眯地朝我招招手。
又来了,这种糟糕的心情被一扫而空的感觉。我撇撇嘴,不想搭理他。他也不介意,然后意义不明地指了指我身后。
“喂…!快斗pass!”
我回头迎面撞上一颗高速旋转的篮球,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现在是什么表情。
绝对是故意的。
…
保健室。真理在我脑门裹上纱布,不轻不重地戳一下,但也足够痛了。
“打球的时候因为走神而受伤,这是小学生才会犯的错误吧。”
我最近怎么总是往保健室跑。这么想着,我郁闷地嘀咕。
“都是因为谁啊…”
他合起工具箱,站起来在我前额的伤口上轻吻。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愣在原地。他又搞什么呢?
但不知为何,好像没那么痛了。
“好好休息吧。”
说完真理便转身坐在工作的位置上,那只蝴蝶还停靠在窗前,他伸手,蝴蝶便像感应到召唤般飞过去,透蓝色翅膀扑闪着细碎的光芒。
而窗下那人足以令任何美丽的事物更添光泽,目光犹似波澜不惊的红海。没有比这更庄严、更神奇的画面了,这是人心无法抗拒的景象。
我视线无法移开,真理转身将手抬至面前,蝴蝶翅膀下沉,于是我的视线便撞上了他的。
“看什么呢?”
我真想给自己一拳,一头倒在床上翻个身背对着他。
“睡了,晚安。”
都怪这家伙总是做些奇怪的举动,害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些。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呢。椅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又转回去了。铅笔与纸张摩擦沙沙作响,不知道在写什么,好像写了很多。
明亮又温暖,过了一阵,他把窗帘放下来,突然出奇地安静。一切都平息了。
“晚安。”
书写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在我听来更像沉默。于是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心里觉得越来越平静,我就伴随着这种他一直在的安心感睡着了。
话说这么暗他看得清吗…?
想到这我突然惊醒,保健室除了我再没有别人,窗外是放学后的嘈杂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显然时间已近黄昏。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刚才的一切又有多少是真实的。
总觉得有点可怕…算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才看见床头的玻璃瓶,里面是那只有着透蓝色翅膀的蝴蝶,底下压了一张纸条。
「早点回家哦」
什么“早点回家哦”,怎么会有把受伤的学生一个人丢下,自己先下班的保健老师啊。
嗯?
摸摸额头,没有纱布也没有伤口,难道是梦?
当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对这些诡异的瞬间感到习以为常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把玻璃瓶打开对着窗外,不知道它被关在瓶子里多久,那只奄奄一息的蝴蝶再次焕发生机,在我面前扑腾几下后便冒着雨离开了。
鞋柜里多了一把折叠雨伞和一张纸条。
「雨天注意安全」
“准备得还真周到…”
我自言自语,纸上的文字竟像有生命般蠕动成一团乱麻,最后变幻成其他文字。太恶心了吓我一跳,把纸拿得远远的。
“呃啊…!”
「谢谢夸奖」
将纸一把捏在手里揉成一团反手扔进垃圾桶。走出去撑开伞,一张纸条从中飘荡下来。
「雨夜迷路会很危险」
我开始有点忍无可忍了。
今天青子竟也没有等我一起走,没有这些吵吵闹闹的人在身边,过于平静反而显得有点奇怪。
闷声下个不停的大雨,跑进我湿透的鞋子里,一朵朵乌云从天空最深处不断涌来,一朵消散另一朵又立刻补上来。这一阵阵从天而降的水气,非雾非雨,仿佛一只手遮住了整片天空。
真理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哈…又来了,这种感觉。
“你终于发现了吗?”
嗯?
这个熟悉的声音。
回头,穿着翠绿色和服的女人,撑油纸伞站在我身后。
“啊、狐狸。”
“…是百百姬!”
“哎呦!”
她那张端庄的脸上出现不适合她的表情,抬手在我脑袋上揍了一拳。
神明大人我可不敢还手,但我一定会跟真理告状,你等着吧。
漫步在雨天,非同寻常的伙伴。
我:“所以你刚说发现什么?”
百百姬:“你真是迟钝啊…”
她伸手敲了敲我脑门,原本该有伤口的位置。
“刚才,你在想着谁呢。”
老实说,我不记得了,但就是有种她在说真理的感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哈…真搞不懂那家伙看上你哪点。”
她扶额自言自语,这些神明怎么总是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谜语。
“该说的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
上次,她说了什么来着…想不起来。
正当我苦思冥想,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玻璃瓶,是百百姬塞给我的。那只蝴蝶再次回到我身边。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
她又递来一张纸条,然后像水汽氤氲般消失了,临走还要骂我一句好笨。
纸条上写:「带着它」
“….我说…你到底想干嘛啊!”
这次纸条上的字没有再给我回应,我晃了晃瓶子里的蝴蝶,它又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一直关在这里面真的不会憋死吗,难道说其实它也是什么妖怪…?!我赶紧把瓶子高高举起让它离自己远点,转念一想,这是在干嘛啊。
真理该不会是知道我现在气得想要暴揍他一顿才故意躲起来的吧。
现在我确实拿他没办法就是了。叹了口气,摘下背包准备把瓶子放进去,一打开又被一个圆形的物体迎头痛击。
那个叫苦夏的毛绒动物从背包里跳出来然后自顾自在雨里乱窜。
“喂…!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它像闻到食物的狗一样在雨中狂奔,我下意识追着它跑,也顾不上打不打雨伞了。
“啊…真是的….!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雨水把城市中那些脏兮兮的景物都打湿清洗了一番,隐约有股刺鼻的味道。万一被别人看见这只迷之生物该怎么办呢,我顾不上想这些,只能一路追着它狂奔。
雨中的红色森林,遍野的黄色落叶,蕈类的苦涩气息,化为灰烬的松果仿佛来自地狱的钻石一般发出暗红色光芒,风绕着屋子呜咽。
顶着风雨。山毛榉像一块块金黄色斑点,孤立在树林边缘上,看起来就像从一片大蜂巢淌流出来的金色蜂蜜。
越跑,周遭的景象就越奇幻。
直到穿越过潮湿的森林和废墟,乌云散去,雨水减少,闻见炭火炙烤的香气。
银河一路倾泻至谷中灯火聚集处,一切都混淆了。天上是村落,山里的是月光。
这里毫无疑问是妖怪的祭典,热闹的气氛以及两排各式各样的摊贩并列围绕中间的道路。
苦夏终于停下来,蹦蹦跳跳地爬上我肩膀。果然又被带到奇怪的地方了。
经历过百鬼夜行,这种程度已经吓不到我了。妖怪平时都吃什么呢?做成苹果糖造型但原材料散发着诡异的紫色光线,一个像河马一样的大妈将它整个塞进嘴里咬碎,吃完后身体也像苹果糖一样闪出紫光。
“诶…!好可爱!”
“很适合你诶!”
啊?可爱吗…真是看不懂妖怪的审美…
我正左右两边轮番观察,结果再次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我开始承认自己确实很容易走神了。
这次撞上的是什么呢,我抬头望去——那张让我心脏一紧的脸。
“真理…?”
站在他旁边的是昭华?他们两个怎么好像都不认识我的样子。
这个男人还是跟真理有些不一样,暗红色瞳孔里是死一般寂静,眼神空洞无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与其说涣散,不如说根本无法聚焦,这跟我印象中的真理截然不同。他的眼睛好像看不见。
而最显然易见的区别在于这个人脸上的花纹,左眼四周有一片漆黑的图案,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片花纹像浮在他的皮肤上蠕动,随着光线变换,那些类似于鳞片的东西会折射出碎钻般的细闪。
多亏了这张脸,我没有觉得恶心或是可怕。
他勾起嘴角,饶有兴趣的表情也像被绝望腐蚀过,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人类?”
“不许直呼祸神殿下的名字!”
昭华从他身后跳出来,感觉比平时见到的要小了一圈,更像是幼年版。
我开始意识到,这里该不会是过去的世界吧。
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么现在他们眼里的我只是个误闯妖怪世界的人类。这可不妙啊。
万一为了保守妖怪的秘密他们直接灭口怎么办?
“殿下,要不要杀了他?”
看吧,猜对了。
真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脱脱像条行动缓慢而僵硬的巨蟒,眼睛直视前方不知道在看哪里。
喂…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三人僵持不下之时,苦夏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蹦上真理肩膀,舔他的脸颊。
“苦夏…!”
我用力向它使眼色让它快从那下来,现在这个真理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苦夏是你的名字吗?”
真理伸出手指,一缕黑色烟雾从指尖渡进苦夏鼻腔里。
它突然又在他肩膀上来回蹦来蹦去,最后直接跳上他头顶踩乱他的头发。
“真理殿下!真理殿下!”
“说话了?!”
第一次见到苦夏时它确实是会说话的,但不知为何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开过口。也许是那边的真理没有把那股神秘的气体喂给它。
在妖怪世界待久了我竟然也开始学会用妖怪的思维分析,真是奇怪的感觉啊…
“喂…!你快下来!下来!”
这时的昭华还像个小孩子,就算跳起来也够不着真理头顶。于是他在下面蹦,苦夏在上面蹦,把真理围在中间转来转去。
真理没有被小家伙们激怒,只是弯腰方便昭华将苦夏取下来,然后昭华就直接扔在我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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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你!”
亢奋期的苦夏像个上满发条的玩偶,不停在我头上踩来踩去,很难不怀疑它是故意的。
“啊痛、痛痛痛!”
真理没有看我,但是轻笑了一声。
那张陌生的脸终于露出我熟悉的表情,我顿觉心情轻松许多,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你。
“啊、对了,这个给你。”
我打开背包将那瓶蝴蝶交给他。
他捏着瓶子良久,神情看上去有些严肃。难道是危险的东西?我观察着他的表情,吞了口口水。
“这是什么?”
啊,不好意思。他看不见来着。
“是地狱蝶,殿下。”
昭华凑近瓶子仔细观察。
“真漂亮,品质很好呢。”
“地狱蝶?”
我重复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不妙。
“什么啊…你不知道?”
昭华叹了口气向我解释。
“是一种在彼岸和此岸之间引路的蝴蝶,跟着它走你就能回人类世界了吧。”
真理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说。
“谁给你的?真是坏心眼。”
就是你自己啊…
真理把瓶子打开,蝴蝶在这里一改萎靡不振的姿态,看上去活力满满的样子,慢慢找到飞行的感觉。他终于低下头来摸了摸我脑袋。
“回去吧,你在这里很危险。”
我把两根手指竖在我们脸之间,凭空变出一颗巧克力。不过变魔术他也看不见啊…
“送给你。”
“什么?”
我塞进他手里,他隔着包装袋捏了捏。
趁这个时间我也得以好好观察他,微微皱眉,困惑的表情,显然没见过这种人类的零食。我回答他。
“嗯…就当作参拜的贡品。”
他欣然收下,并安排了昭华送我。这么快就要分别真有点舍不得,这个时候的真理还不会捉弄人,呆呆的还有点可爱。
我们跟着蝴蝶走了一段路,我回头,他果然还站在那里,好像每次分别时回头都能看见他。只要看见他,所有沉闷的心情都一扫而空。
“真理…!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虽看不见,循着声也找到了我的方向,笑着向我招手。
啊,真可爱。
要是现在的真理也像这样就好了,想到一回去又要见到那个烦人的家伙…好吧,也没有很不高兴。
“你怎么好像喜欢上殿下了。”
“……蛤?”
「爱上一个人时,眼神是不会说谎的哦」
我脚步一顿,原来雨童当时说的是这句话。那只臭狐狸这么说也就算了,怎么连昭华也这么说。
喜欢谁,真理吗?我喜欢真理??怎么可能!我试探地问他,希望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
昭华一脸嫌弃甚至不愿看我一眼,回答道。
“你看殿下的眼神,很痴汉。”
……
不不不,这个词用得完全不对吧。
“怎么可能?!各种意义上我们都是不同世界的人…而且那家伙总是使坏,要多烦有多烦!”
他稚嫩的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一直沉默不语,终于慢慢地说道:
“你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很痛苦。”
一路无言,我们跟着蝴蝶走了很长的路,但我已经无心看景色。
回想起真理对我做过那些奇怪的举动,他的每一次接近和触摸,还有每一次皱眉与微笑,眼神、身上的香味。心中升起的悸动在夜晚冰冻而纯净的天空深处,像焰火般闪烁、燃烧。
这就是寺井爷爷说的17岁吗。原来有点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啊。
“到了。”
我从沉重的思绪中回神,刚抬起头就被推了下去,沉甸甸地掉进湖里。
“?!”
寒冷的湖水钻进骨头,我马上屏住呼吸往上游,但脚下好像有什么吸住我,氧气快要耗尽,光亮都变暗。
恍惚中有什么落在我面前,无论是什么,先抓住再说。
“噗哈…!”
当我突破水面到达此岸。
湖水似的暮色淌得到处都是,窗玻璃上微弱地映照着夕阳余晖,发出黯淡光芒的大理石桌面和椅背。以及站在床边看着我的真理。
他捏着一根细长的挂衿,而下面挂着的是躺在床上紧紧抓着它的我。
“鱼上钩了。”
又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依旧是放学后的保健室,窗外没有下雨,额头被纱布包裹住的伤口隐隐作痛,床头也没有蝴蝶。在彼岸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我把手里那根将我从湖水里救上来的挂衿甩开。真理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背着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无论我对他做什么都不会生气似的。
内心初生的爱意并未因冰冷的湖水获得舒缓,我多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见到他那一刻起只剩下安心感和思念。
他弯下腰抚摸我的脸颊,明亮澄澈的眸子里映出我的模样——脸涨得通红。
“欢迎回来,辛苦了。”
原来我看着他时是这种眼神,难怪昭华会那样说了。不行,再看下去心脏会很难受。
我把脸埋进他手掌里,半天也只憋出一个音节。
“嗯。”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这家伙了,而且是超喜欢。
12. 怪物
“啊、小心!”
足球腾空飞向一名年长的男子,他捡起来后亲切地还给跑过来的快斗。
“谢谢您。”
“不客气。”
这么一来铃木老爷子的指纹轻而易举便到手了。
黑羽快斗意识到自己心意后的第七天,也是他拼命躲着真理的第七天。在学校无论如何都不会靠近保健室,放学也会提前确认真理是否在家等他。
想必真理一定已经发现了快斗的反常,但他并没有多做干涉,也配合快斗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七天间远远看见真理时的悸动和见不到他时的思念,时时刻刻提醒快斗,一切都没有改变。
其余的,太阳还是同一个时间下山。
青子:“快斗你小心点啊,砸到人怎么办?”
快斗:“啊?嗯…”
黑羽快斗将手里的足球抛起又稳稳接住,思绪早已飘走。
青子:“怎么心不在焉的?”
快斗:“…有吗?”
两人在夕阳下的草坪稍作休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青子完全了解他。
“最近总觉得很少见到夜刀神老师啊。”
“……!”
听见这个名字就好像自己的心事被看穿,快斗激灵一下,打哈哈敷衍过去。
“是、是啊…”
他将沾上指纹的足球小心翼翼收进事先准备好的密封袋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任温暖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
“青子,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黑羽快斗只是随口一问,反正青子对这种话题的敏感度甚至比自己还差劲,早就做好了不会得到什么答案的准备。
“是在说夜刀神老师的事吗?”
“……啊….???”
他刚躺下又噌得一下弹起来,这个笨蛋青子什么时候开窍了。不对不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有这么明显吗。无数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最终只能得到一个答案。
也许他的心意早就人尽皆知,偏偏他自己却没有发现。
中森青子拍拍他肩膀,一脸坏笑。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喜欢的人,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吗。
“虽然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如果是快斗的话,想做就去做吧。”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喜欢的人呢。
“加油哦~”
快斗别扭地撇嘴。
“区区青子…”
…
我跟他是否互相喜欢呢,他对我又是什么看法。
当喜爱的新芽从心中刚冒出头时,这是每个人都会困惑的事,然后就是绞尽脑汁的猜想和试探。
“大家快一点!”
黑羽快斗站在飞艇上船的通道前压低帽檐,戴着一副平光镜,脸上是公式般的微笑,完美混进工作人员中。
那些亲密的举动是否能证明真理对他是喜欢的呢。
“呃啊…!”
一名短发女孩被阶梯差点绊倒,快斗单手将其护在臂弯里扶起。即使脑子里在想别的事也会下意识伸出援手。
“跑太快会很危险的哦,小妹妹。”
“谢谢!”
“真是谢谢你…!”
身后跑来一名女性,是毛利兰。
“啊、出血了。”
她指了指快斗手肘处,应该是刚刚保护步美时不小心划伤了。
稳重是一个专业的工作人员必须拥有的特质,微笑着与顾客道别是服务的最后一步。虽然并没有很痛,但他还是收下了小兰递来的创可贴。
“谢谢。”
一旦闲下来快斗的思绪马上又会飘远。
现在真理在做什么呢。虽然他总是做些奇怪的举动,但又好像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快斗轻轻叹了口气,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黑羽快斗将创可贴撕开,受伤的部位在手肘外侧,自己贴有点不方便。他翻来翻去不知从何下手。
喜欢又能怎样呢,自己和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眼镜,很适合你呢。”
一股冰凉的气息吐在快斗耳边,带着某种熟悉的清香。他一字一句的低语像长了脚一般爬满快斗全身,令人像个猫儿般炸毛。
“哇…!别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啊…!”
真理非常满意对方的反应,将创可贴从他手中抽出然后弯腰仔细地贴上。最后轻轻抚摩伤口以及那串「新一love」的文字,轻笑。这东西可能会给快斗带来大麻烦呢。
“因为你看上去很困扰的样子。”
像这样与他面对面交流其实也没有时隔很久,但快斗却有种久违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捉弄对现在的他来说完全变了味。
“…多管闲事。”
快斗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那人笑眯眯地对着他后脑勺轻声喊他名字。
“快斗。”
“干嘛。”
回头毫不意外地撞上对方贴近的脸。
黑羽快斗见过最美丽的宝石就藏在那双冰冷的瞳孔里,其中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像被泡浸在那一汪注满爱意的红色海底,此即为何他无法停止喜爱这世上神圣的事物。
捉弄快斗是真理的乐趣之一,他本该对此感到愉悦。但今天有些不同,快斗好像比平时更加坦然地接受了他所有溢出的爱意,这反而让真理不知所措。
“…帽子歪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按照平常也该玩够了,今天却迟迟不肯放过快斗。
真理抬手帮他把帽子扶正,然后顺势贴上他的脸颊,拇指在他唇间摩挲。
人类是如何互相传递情感的呢,他真想告诉快斗自己心里有多着急。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哽在心头不上不下。
快斗也隐约感受到了那股汹涌的渴望,想要吻他,身体却被层层枷锁禁锢住般让他不敢再靠近真理半点。
“夜刀神先生…!你来啦!”
听见声音,快斗立刻推开他,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工作中。
铃木园子从甲板上跑过来,对美男情有独钟的她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自从上次看话剧见过一面后,她便已经把真理列为男友候选之一。
快斗将自己所有不可示人的幻想包括紊乱的心率和呼吸,全都一并压在帽檐下,低着头不再看他。
真理向铃木园子体面地打了招呼,然后跟着她走进去。临走前在那颗快要钻进地里的脑袋上拍了拍。
“等会儿见。”
寥寥几个字足以让快斗思绪万千。
…
空旷的露台展厅,此时黑羽快斗已经变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站立于保险柜前。
“哈……”
如果见过爱人的眼睛,即使是怪盗基德也不会再被任何一颗宝石吸引。他现在完全无心欣赏这颗需要偷走的宝石,深深叹了口气。
“…那个。”
听见有人来,黑羽快斗立刻回到状态,走过去与毛利兰打招呼。
“阿、你好。我在这艘船上担任服务生,趁着休息来参观一下,名闻遐迩的大宝石果然名不虚传。”
他装作工作繁忙的样子抬表看看时间。
“小姐,请慢慢参观。”
而毛利兰却完全被他手肘上的创可贴吸引住视线,怎么看都很眼熟。在他离开前赶忙拉住他的手臂,仔细看看,上面果然有独一无二的标识。
“等下…!你这个创可贴…?”
快斗想随便扯个谎圆过去,低头却发现上面用笔写着「新一love」的字样。毛利兰的力气很大,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逃走。
“为什么我刚刚拿给别人的创可贴会是你在用呢?!”
如果在这里被发现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万事休矣,快斗暗自大喊不妙。
快想想、快想想该怎么办啊…!
“是我给他的。”
一只大手拉住毛利兰,她的动作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不由自主地松开对方。
“夜刀神先生…?”
“借用了你的创可贴很抱歉,因为这位服务生好像受伤了。”
真理十分自责地垂眸望向小兰,那楚楚可怜的表情谁看了都会为之动容,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会被原谅吧。
“真的…非常抱歉。”
“到底是什么时候…”
但这些人其中不包括毛利兰,她反而对自己遗失物品更加在意。
“拿别人的东西可不行啊,那样不就跟偷一样吗?”
她插着腰,即使比真理矮了半截,气势也完全不输,一副教训小孩子的模样。
“啊…是。”
真理见小伎俩不奏效,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眼。
“噗…”
快斗背过身捂住嘴尽力不让人发现他偷笑。
毛利兰:“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哦!”
真理:“…是。”
毛利兰训完人便气鼓鼓地向电梯走去,懊恼自己怎么在不知不觉间弄丢了东西。
真理不气不恼,反倒对这位不受诱惑的小姑娘颇有兴趣。
“真是位与众不同的小姐啊…”
快斗憋笑憋得很辛苦,转过身来擦擦眼角的湿润,用手肘顶他一下。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还不都是为了你。”
但转念一想快斗便发现不对。
“…你贴的时候不可能没看到上面有记号啊,你故意的吧!”
黑羽快斗太懂他了,故意放任那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麻烦并从中取乐,只不过这次吃了瘪。
“因为帮你解决难题很有趣。”
真理丢下这句话便招招手向电梯走去。
这么一想,虽然他总是给自己找麻烦,但每次帮忙解决麻烦也是他。
快斗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深陷这些麻烦里的自己其实也觉得很有趣就是了。
…
“呃…呃啊…!”
角落里的男人突然发出痛苦的悲鸣,转过身来,浑身都染上不安的红色。
“起疹子了…?!”
“难道你已经被感染了吗…?!”
“求求你们…快救救我…!”
那男人一步步挪向众人求救,但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最终被挺身而出的毛利兰一拳撂倒。真理落座于窗前的餐桌抿一口红茶,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他放下茶杯,缓慢踱步走向毛利兰。
“英雄主义的理由比英雄主义本身更重要,而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小姐。”
说完握住毛利兰与那男人接触过的手,举至唇间在手背落下一吻,然后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
“就当作创可贴的谢礼。”
毛利兰所理解的是偷偷拿她东西的赔罪,而真理只是替快斗感谢她的帮助。
她愣在原地,任其牵住自己的手。
“夜刀神先生有时候会说些让人难懂的话呢…”
真理冲她笑了笑,然后将她拉去厨房。
“走吧,去消毒。”
虽然她手上的涂料已经被刚才那一吻带走了,但还是需要为人类做足表面功夫。
快斗站在楼梯下将一切看在眼里,撇撇嘴。
“花招真多。”
其乐融融、沉浸在旅行欢乐氛围中的飞艇,很快更换了主人。一群黑衣人举着枪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当然也包括真理。大家为什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只是别人叫他做什么便做了。
“是不是你们干的?”
一名黑衣人拿着被拆除的炸弹质问一群小孩。
“全都是我做的,跟他们没关系。”
江户川柯南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面对与自己实力完全不相当的大人也丝毫不逊色。
快斗扮成工作人员走到真理旁边,明明自己只是来偷个宝石,怎么就招惹上个大麻烦。
“他跟小兰很像呢。”
真理紧紧盯着柯南,自顾自说道。
“都是不顾自己安全硬逞能的笨蛋。”
快斗双手环抱在胸前,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真理斜眼看他,一脸戏谑的表情。
“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小鬼,你胆子不小嘛。”
人群一阵骚动,那黑衣人可不是吃素的,打开窗直接把柯南从几千米高空中扔了下去。
“…..?!”
黑羽快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追了上去,跟着柯南一起纵身跃下,在风中翻腾几圈后将柯南护进怀里。
穿过云层的瞬间,“砰”一声,上一秒还是个普通服务生,下一秒便穿上了那套华丽的银白色礼服,滑翔翼就像翅膀,美丽而自由的白鸽。
每当这时,真理都会觉得他在人类中是最接近神的存在。站在窗前望着那白色身影越来越小,勾勾嘴角。
早点回来哦。
江户川柯南被扔出窗外后“感染”的人越来越多,飞艇内陷入死一般的凝重,因为每个人都意识到这群犯罪分子是真的会杀人。
托真理的福,毛利兰并没起疹子。但她此刻心中有个更加困扰的想法。
在露台展厅遇见的服务生果然是基德,而包里的创可贴数量也没有改变。夜刀神先生为什么要说谎,为了帮基德吗。这么说的话,难道他是基德的共犯?
毛利兰毫不掩饰自己盯着真理的眼神,对方发现后朝她笑了笑,这笑容温柔和善,也就只有他在面对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了。
看上去不像坏人呢…
…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快斗抱着柯南从警视厅的直升机一跃而下,卸去伪装展开滑翔翼,再次回到飞艇顶部。
但刚落脚又在风的作用下被吹得不止往后退。
“滑翔翼滑翔翼、快把滑翔翼收起来!!”
“喂…你在摸哪里啊…?!”
“呜哇…!”
柯南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快斗被他摸得笑个不停,脚下一滑直接被吹了起来,然后撞上站在身后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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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语气沉沉地在快斗耳边说了一句“好痛”,滑翔翼没有受任何机关影响,“砰”得一声收起,两人因惯性直直倒在真理身上。
安定下来后,江户川柯南从基德怀里跳出来盯着面前两人,警惕地注视着。
“夜刀神…”
“两个不顾自己安全硬逞能的笨蛋,欢迎回来。”
真理重复了快斗从飞艇跳下去前说的话,被他在胸口捶了一拳。
“上次在剧场我就觉得奇怪了…夜刀神,你说你是工藤新一的朋友?”
再加上两人似乎认识,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江户川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站立于真理对立面,气场全然不输给他。
“你果然是共犯。”
不过没有证据就是了。
任何伪装都不可能躲过真理,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人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
共犯吗,听起来也不赖。
基德见他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扔给柯南。
“接着。”
柯南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扑腾几下在风里抓住它。
“这是什么?”
“次郎吉老伯的指纹贴纸。”
他露出意气风发的表情,然后无奈地摊摊手。
“虽然这次被我完全料中是指纹认证式的玻璃柜,但宝石已经被那个老大拿走了。”
柯南坦然收下,现在不是跟他们对峙的时候,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真理后回到飞艇内。
终于只剩两人独处,基德卸下那副衣冠楚楚的伪装,叹了口气。
“倒是反驳一下啊…说你是共犯什么的。”
“难道我不是吗?”
真理从背后将他揽进怀中,手伸进白色西服里在他平坦的胸膛大肆乱摸。
基德想要往后躲反倒在他怀里陷得更深,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阻止他继续。
“别、别这样…”
真理弯腰将头埋进他颈窝。
“…刚刚他摸了哪里?”
基德怔住,他是在撒娇吗。
不得不说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柯南只是挠痒痒,而真理的抚摸让他更不自在——浑身酥麻,脸烧得滚烫。再加上耳边那人的轻声细语他感觉快要站不住,任由自己躲进真理怀中。
真理将手紧紧贴在他胸前,隔着衬衣感受他呼吸起伏的频率,手指一勾挑开一颗纽扣。
“快斗,心跳好快。”
“砰”!
伴随一声巨响,两人周遭被白色浓雾笼罩。
双重刺激下基德感到心脏快要爆炸,趁他不注意立刻从怀里钻出来。
“…怎么回事?”
打开天窗,飞艇内黑衣人正在点燃发烟筒。
通知完柯南后,基德站起来望向远处的山坡,眯了眯眼,大概能猜到他们想做什么。
“在神面前偷神像啊…有人要遭殃了。”
他惺惺地为这些同行捏了把汗。
基德:“你不用去阻止他们吗?”
真理:“抓小偷是警察的工作。”
基德:“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夜幕降临,飞艇漂浮在山脉脚下的小海湾之上。愈来愈低沉的暮色里,伴随着一股诡异的不安在水面上翱翔。
飞艇内所有事件都交给江户川柯南处理完毕,基德也趁这个时间前往回收宝石。
一个男人爬着梯子来到飞艇顶部,真理站在月光下,为此已经等了他一天。
他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事已至此无需再隐瞒自己恐怖分子头目的身份,举起枪对准真理。
“夜刀神先生,站得这么高很容易跌倒哦。”
整整一天了,真理也希望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有机会逆转自己的命运,最后还是发展这样的局面。
“砰”!
与枪声齐发的,是真理被基德扑倒的声音。倒在飞艇顶部翻滚几圈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么多余,只是下意识想要保护真理。
真理被他压在身下,伸手调整他被撞歪的单片眼镜。
“你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逞能的笨蛋。”
那男人轻蔑地笑出声。
“你也来了啊,怪盗基德。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真理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并伸手拉了一把基德,拍拍身上的灰。
“你们关系真好啊,可惜马上就要下地狱了。”
紧接着又朝他们开了一枪。
暗夜中一对凶相毕露的竖瞳闪烁出诡异的红光,子弹不偏不倚地定在他面前飘浮于空中。
那男人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住。
如鲜血般殷红到发黑的烟雾伴随着野蛮生长的鳞片将真理包裹其中,蔓延至头部,一条巨蟒如黑色洪水猛兽般飞速向他涌来,从发僵的小腿直至咽喉被紧紧缠绕。
“….怪、怪物…!”
那条大蛇光是头就抵他两个大,浑身漆黑的蛇鳞在月光下折射出蓝光。
面临这种情况,他无暇思考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只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了。
“…真理…?!”
听见基德呆愣地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黑蛇扭头瞥了他一眼,对视之间,没有感到任何恐惧。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美丽。
男人浑身被缠住,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颤抖。
玩够了,张嘴一口咬掉他的头颅,咽喉处血液喷涌而出,沿着脖颈滴落在地,黑红的一片汇聚在脚下宛如一滩粘稠的湖泊。松开他,尸体软绵绵地滑落。
——这是对神像不敬,降下的天罚。
蛇鳞褪去,真理从混沌中走来站在基德面前,一言不发地舔舔嘴边残留的血迹,好像在看他是什么反应。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实际上还只是个17岁高中生的基德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景,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理低着头,轻轻唤他的名字,生怕吓着他似的。
“快斗……”
快斗意识到眼前这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还是吃人的那种。但更重要的是,被怪物盯着时他却像疯了似的心脏跳个不停。
“真理,”
他抬手爱怜地捧着这张冰冷的脸蛋,用拇指拭去他嘴边肮脏的污渍。
“…好美。”
真理像卸下防备的猛兽,将头倚靠在他掌心里,透过皮肤可以清晰听见他血液流动着细微如泉吟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明明如此强大,却在快斗面前胆小得不敢动弹。
听见大海那沉闷的呼吸声从地平线彼端传到这个仅属于他们两人的、与世隔绝的空间,爱真的如此遥远吗?
此刻那些束缚着不让快斗靠近他的枷锁被全数打破,想吻他的念头快要占据上风。
再一次喃喃嘟囔他的名字。
“真理…”
“我喜欢上你了。”
13. 命运
不小心向真理告白了。
我从没见过他这种神情,那双神秘莫测、时常死气沉沉的眼睛在月光下瞪得老大,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中凝聚出璀璨夺目的光泽,让我好想把它们占为己有。
然后他退后一步,就这样满脸通红地从我面前消失了。那个看似可以掌控一切的神,被告白后竟然逃走了!
简直难以置信,不可理喻。
“快斗你发烧了吗?要不要去保健室?”
青子把手贴上我额头,脸上热度让她的手显得更加冰凉。
“没有啦、笨蛋。”
反正去了保健室也见不到他。
在那之后真理很久没来学校,这次轮到他躲着我了。
明明被告白时也脸红心跳的。
“但是快斗你真的很烫诶…”
青子把脸贴过来很担心的样子,我拗不过她,最终还是被她送去保健室。我承认自己还是抱有些许期待,但结果不尽人意,这里空无一人。
“夜刀神老师今天又请假了啊…”
青子自言自语道,然后在壁橱里的药里翻找可以退烧的那种。
难掩心中的失落,我坐在他平时会坐的位置,这里好像有他身上的香气,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氛围。
桌角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制花瓶,花纹仔细看好像在瓶身上浮动,里面插着两朵娇嫩的白花,花瓣上残留一颗晶莹露珠,被精心照料着的样子。
快疯了,跟他有关的一切全都让我悸动不已。
伸出手指贴上花瓣,那颗冰凉的露珠滴落在我指尖,窗外和煦的风拂面,安静祥和的景象。
…等等?
突然那可爱的小花好像活过来,花柄筋络像蛇一般缠绕住手指紧紧勒住,我勾勾手指无法从里面抽出来。
“呜哇…!”
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过去,我就这样被吸入瓶中。
“总之先量下体温吧…人呢?”
我能听见青子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直直往下坠落,这花瓶里原来有这么大吗?!
“呃啊啊啊啊——”
身边漆黑一片,风像刀片一样割划我的脸颊,好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那个人的花招,忍不住惊叫出声,干脆把眼睛闭上。
再次睁开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身边嘈杂的声音证明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轻歌曼舞欢声笑语,餐桌上是天妇罗的香味。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身体被一个人撞上,那人扑在我怀里把酒杯递到我嘴边。米酒的清香中混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我抬手想要把它推开却不小心打翻。
怀里的女人突然惊慌失措地弹开,黑暗中看见一个隐隐冒出紫色烟雾的人影,她跪在地上。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吓得快死了。
“无礼的东西!”
这个声音,是昭华吗。
冒着红色火焰的少年影子出现在一片漆黑的视野里,他站在旁边怒气冲冲教训那女人。
“等…喂、我没有生气,不如说是我不小心才打翻的!”
我伸手想要劝他不要为难别人,站起来脚下异常沉重差点没站稳,总觉得不像是我的身体。
红色火焰让紫色烟雾退下,然后跑到我面前困惑道。
“殿下,你好像有点怪怪的…?”
“…什么?”
他叫我什么,殿下?
我把手伸到眼前,总觉得这张手比我的要大上一圈。
难道我在真理的身体里吗…?
那我是不是应该模仿真理啊,让我想想,他平时是什么样子来着。
“没有这回事。”
我找到他的位置,笨拙地抬手摸了摸他头顶。能感觉到他打消了疑虑,看来做对了。
“昭华,你不要老缠着真理啦。”
原来旁边还坐了一个人,浑身的气场好像在滴水,丝丝雨雾将她围绕其中,轻盈但又不失庄严的灵魂。
她说自己突然很想吃炒面便把昭华打发走了。
“那么,你是谁呢?”
“….?”
只剩下两人后,她一语道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镇定自若,举杯饮酒。
“世上除了因果的必然,还存在着命运那种有机式的必然,也就是时间的定律。”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她看出我的疑惑,再次举杯。两杯烈酒下肚,酒鬼姿态尽显。
“真是笨蛋。”
她贴近我,还以为又要弹我脑门,但她没有这么做。差点忘了我现在是真理。
“你既能进入真理身体,就说明这是命中注定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交给我一张纸条,说是真理要她转交的。
「请善待我的身体」
明明眼睛看不见,纸上的字倒是一清二楚,一字见心说的就是这样吧。从他乌黑的笔墨中流出端正的字迹,一些细节上能看出确实是真理的杰作,但很有上次见到的那种又呆又老实的感觉。
我摸了摸左眼,细腻而锋利的蛇鳞,只有一小片在皮肤上四处浮动。
果然这个身体是认识我之前的真理。
但为什么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想这样霸占他的身体,即使还不认识我也能将自己完全交给我呢?
“送来了、殿下!”
一个被黑暗吞噬的身影押在我面前,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说不出缘由的、充斥着罪恶的孤独和颓丧,以及对生尚且有所贪恋的万念俱灰。
这针扎般的心痛是什么?是真理,他究竟在惋惜什么?
“下不去手吗?”
百百姬撑着头,语气戏谑,她身上也开始散发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向那人走去,我不想这么做,但秩序像能窜出死亡的枷锁捆绑住我手脚让身体不听使唤。伴随着心脏撕裂般的疼痛,我颤抖着掐住他脖子,好似要捏碎一团黏土块那般,那条细细的血管仿佛一只手就会轻而易举被掐断。
我知道他不是罪人,而是诸神的受害者。但我不得不这么做,真理他不得不这么做。
掌心中可怖的黑色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爪牙,他的悲鸣更是刺穿我心脏的利刃,蜥蜴尾突破人形,脖子上冰冷的鳞片霹雳吧啦被烧得炭化后一片片脱落。他在我手下化为乌有,最终被风吹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终于能够体会真理那疲惫的缘由,你究竟在这具被秩序禁锢的躯体里生活了多久。
“打乱因果是死罪,别太难过了。”
百百姬走过来,将手搭在我肩上。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毕竟神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仅为此而诞生的祸神,每当他不得不降下灾难时是什么感受,这双手沾染了多少人类甚至同类的鲜血,我现在完全能体会到了。
“因果还真是残酷。”
“不是残酷,是公平。”
百百姬摊摊手,她对这样的场景没有丝毫触动。似自言自语般嘟囔着补充,仿佛在说不该被人听到的话。
“…不过像这样懦弱的神恐怕只有真理一个吧。”
那张用来传话的纸条变幻了模样。
「对不起让你做这种事」
不是懦弱,而是温柔吧。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能问你件事吗…?”
“说吧。”
我挠挠脸。
“人类和神明在一起什么的…会违反因果吗?”
“……”
沉默,良久的沉默。我看不见百百姬的表情总觉得很不安。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便是一阵滔滔不绝的大笑。
“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用真理的脸说出这种话太让人吃惊了…”
她前仰后合,终于笑累了擦擦眼角。
“违反哦,干涉人类的人生是绝对禁止的。”
哈…我就知道。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心凉了半截。
“但凡事都有例外吧。”
“…?”
“人类不可能进入神明的身体,这说明你一定是名叫「真理」这个存在的一部分。”
她的语言永远都有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魔力,这也许是狐狸的天赋。恢复镇定的模样,撑起伞背对着我。
“爱是存在于因果以外的不确定因素。”
说罢,漆黑视野里那包裹着她的层层雨雾离我愈来愈远,直到消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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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她怎么又不把话说清楚。
我是真理的一部分,这是我可以喜欢他的意思吗?糟了,心跳好快。这样下去我会变得很想见他。
话说狐狸去哪了,周围还有人吗。果然还是无法适应这盲人仅能见到的黑暗。
“…有人在吗?”
我试探地询问,没有回应。我不敢乱跑,毕竟这是真理的身体。
当我站在原地踌躇,这时远处亮起一个纯白的身影,我突然像需要氧气那般渴望着那股光亮。
在真理身体里,我能感受他的感受,和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我瞬间理解了百百姬和昭华身上散发的物质是什么,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想象,而是真理眼中的「生命力」。
如果是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弥足珍贵的事物占为己有。但真理即使被完全吸引住也丝毫不想接近,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让那光芒更加耀眼。
他是谁,真理喜欢的人吗?
在这满是未知的黑暗里,带着纯粹、坚定不移和无所畏惧,勇气使其更加完整,他每向我走一步我的心脏便跳动一下,越来越近直到几乎快要照亮我眼前所有的漆黑。
他站在我面前,像缎光的丝绸又像纯白的火焰般燃烧,或者说像充满希望的一切事物。
“尽管生命是最顽强的,但也是一切怯懦的源头。”
他开口说话,是我的声音?!
“所以我开始在众多生命的集合体里寻求那种我无法在自身中找到的东西。”
他在说什么?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快斗,这就是为什么我如此害怕你。”
他捧着我的脸颊呼喊我的名字。
属于人类的体温,甚至能听见他血液翻涌的声音,我突然很渴望这股温暖的泉水,想要舔舐它,撕咬它,破坏它。最后跟他同归于尽——这具身体原始的本能。
“一座看起来像天堂的地狱,也依旧是地狱。我浑身都充斥死亡,而你令我感到虚无缥缈,脆弱到让我害怕会折断你的翅膀。”
语毕,他再一次喊了我的名字。
“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快斗。”
他在拒绝我。
克制、折磨、残忍——这颗绝望的心在我体内散落一地,泪水和爱的咸味。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死亡会是什么样,一连串捉摸不定和一再重生的形态,一种充满焦虑的变化多端,一个无法完成的世界。
真理,你露馅了。
秩序的枷锁让你克制,可惜心跳是骗不了人的。
我想拥抱他支离破碎的灵魂,真理,你在听吗?
死亡也让爱有了形状,一如它塑造了生命那般,把爱变成一种命运。
真理,就算你的爱不属于我一个人也可以,你可以去爱世上所有人,但我会只爱你。
我相信他一定能听见、看见我的心碎和对他的渴望。
我低下头,闭上眼不再去看那可笑的光芒,笨拙地亲吻他。他潮湿的嘴唇带有咸味,为什么痛得泪流满面也要拒绝我呢。
你这样真的让我好难过。
在这个奇妙的夜晚,对爱的渴望和生疏的吻、天空与大地的沉寂紧紧相连在一起。两个因命运而结合的生命之间的微妙平衡,我们共同拥有的、那种对一切与此刻无关者的漠然,让我们看起来很像。
顿时重见光明令我有些睁不开眼,一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出现在咫尺面前,我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明晃晃的月光下那双时常疲惫而绝望、从中可以冒出死气的红色瞳仁,被泪水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他就这样看着我,带着一种深沉的悲壮。
我离开他的唇,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滴,他哭泣的样子意外地讨人喜欢,但也更加令人心痛。
他握住我,弯弯笑眼,泪水在眼眶中被挤碎,不再痛苦与绝望,更多的是疼爱。
“快斗,我很爱你,一直都是。”
显然他听到了我的心声,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我们会在一起无非就是想逃离这一切,我们都知道他根本摆脱不了这悲惨的命运。而事实上,正是因为在这样的阴影下相爱,我们才能够拥有如此强烈的、用再多代价也换不来的情感。
所以这才是你的回答吗。
“你真傻,真理。你真傻。”
14. 撕咬的方式
「快斗,我很爱你,一直都是。」
这已经是第三次在黑羽快斗脑海里响起这句话,他甚至怀疑那是否只是一场梦而已,毕竟在认识真理后他已经做了无数次奇怪的梦。
“快斗出大事了…!”
那张怀揣满满柔情、想要把全部的自己都奉献给他的那张脸,仿佛还在快斗眼前历历在目。若被人那样看着,很难不让人产生各种幻想。
青子:“你有听我说吗?”
快斗:“嗯…在听在听……”
幻想和那人拥抱,亲吻,甚至更多。
但那真的不是梦吗?自己可以奢求更多吗?
快斗撑着脑袋望向窗外思绪飘向远方,浑然不顾身边叽叽喳喳的青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当他听见那个名字,猛地回神。
“然后夜刀神老师他…”
“那家伙怎么了?!”
中森青子被他吓得愣住,然后揪着他衣领大喊。
“你果然没在听我说吧!”
快斗自知理亏赔上笑脸,并且他很在意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有关于真理的事。
“抱歉抱歉…你再说一次。”
“真是的、就是说…”
青子松开她扑通一声坐下,虽不耐烦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题。
“绀野老师今天跟夜刀神老师表白了。”
“……啊?”
快斗瞬间打起精神。
“啊???怎么突然?”
“重点是夜刀神老师他说…”
青子清清嗓将声线压低模仿。
“「抱歉,我已经有恋人了」。”
真理那温柔又疏离的语气仿佛在耳畔响起,快斗怔住连眼睛都忘记眨。
“然后绀野老师问他对方是学校里的人吗,是学生还是老师。”
她将一根手指竖在唇间,绘声绘色。
“「秘密」,他这么说。”
讲完了最新的八卦,青子才注意到快斗奇怪的神情。
“你怎么了?”
他回神,立刻把脸扭过去不让她看。
“…没事。”
青子没太在意,将背包里的书取出。
“会是谁呢,夜刀神老师的恋人…”
快斗单手托着下巴发出闷闷的一声“嗯”来回应她,良久又噌得一下弹起来,丢下一句“我不太舒服”后跑出教室。
刚说完夜刀神老师的恋爱就要跑去保健室啊。
“啊…”
青子这才想起来怎么回事,轻轻叹了口气感慨快斗的初恋以这种形式告终,全然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恋人就是他本人。
“失恋吗?嗯嗯…青春期常有的事啦~”
…
“砰”!
保健室门被拉开,快斗站在门口气喘吁吁,额头渗出薄汗。脸蛋也红扑扑的,但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一路飞奔。
真理站在窗前摆弄手里那两朵白色小花,对他的到来完全不意外。
快斗平复呼吸,像往常一样双手放在口袋里慢慢踱步,把那堆满坏笑的脸贴上去。
“我听到有趣的事。”
真理也不躲,将其中一支花插进花瓶,笑眯眯地配合他。
“是什么?”
“那个花瓶…?”
快斗注意力随着他动作被转移,转念一想其实不意外。
“莫名其妙进了你身体果然也是你安排的。”
“因为有些事必须要你亲自体会才能理解。”
真理将手里另一支花别在他耳朵上,让世间一切生物绽放光彩是快斗与生俱来的能力。
快斗望着他温柔的眸子,想到两人的关系,脸更红了。
“…恋人指的是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
不等他把话说完,快斗双手攀上他肩膀勾住他的后脖颈,横冲直撞地亲吻,耳边小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快斗不熟练的吻里有种要把他吃干抹尽的气势,两人不同的气息在鼻尖流转交换。越靠近便越能察觉真理那股独特香味,有岁月沉淀的气质。体温低但嘴里却很温暖,这位言听计从的神明让快斗觉得好可爱。
真理自诞生以来便可以看穿人心,甚至未来都在他眼前清晰可见。他现在终于明白人类传递情感的方式是什么。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配合对方放在自己脑袋后面不轻不重的力度,低下头任其处置,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其拉进自己怀里。躯体紧贴在一起,一如他们成为一体的灵魂。
良久后,快斗松开他的唇,在两人鼻尖轻轻喘着温热的香气。而对方好像无事发生似的,那双复杂的眼睛只有看向快斗时才有光泽。
真理:“这是什么意思?”
快斗确信他明明是理解的,他只是想捉弄自己,便也开起玩笑。
“咬你的意思。”
但对方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真理好像真的信了。他眨眨眼,琢磨着原来人类也像低级动物一样用撕咬来表达爱意。
“那我也咬你一口。”
真理瞳孔里的眼珠渐渐变为一条竖线,双手紧紧环住他后腰不容挣脱,冰凉的吐息将他耳边的发丝吹起,露出危险的獠牙在他耳鬓厮磨。
牙尖只在他耳廓轻轻摩擦,与其说咬不如说是挠痒痒,弄得人浑身酥麻发热。快斗勾着他脖子的手向下滑落放在他胸前轻轻推搡,这点力度是不可能奏效的,快斗也清楚这点,也许他根本没想拒绝真理。
耳边响起轻笑的声音。
“舍不得呢。”
快斗浑身像小猫炸毛,伸手捏住一颗尖尖的獠牙把耳朵旁边的脸拽到自己面前。
“…你吓唬谁啊。”
“啊、好痛…”
“抱歉!”
趁其不备,真理将他手指含进嘴里,用舌头勾住舔舐,细长的舌尖前端分叉灵活地将他完全包裹。
“骗你的。”
这份亲密感和封闭的空间——一种混沌而耐心的虔诚。快斗全然卸下防备,伸手抱住他,钻进那冰冷的身躯,同时得到的也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充满光亮的保健室一股热气隐约升腾而起,那是从灵魂中散发的渴望。
真理含着他手指同时吻住他,将嘴里舌尖和手指一并搅得天翻地覆。感官里欲望混淆,所有对爱的渴望、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发烫的身体都被肆无忌惮的亲吻夺走。
两人都隐约感到了这种欲将自己全盘托出的快感。
“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保健室紧闭的门被拉开,仿佛一种独属于两人的结界被破坏,快斗浑身一激灵回头。
“红子…?!”
看见这可怖的一幕,她吓得原地愣住。
玻璃珠似的红色蛇眼闪烁着饥饿贪婪的光,嘴里露出阴森森的、蟒蛇的毒牙正咬着黑羽快斗的手指,下颚边垂挂一丝透明的唾液,直直盯着闯进自己领域的入侵者。
她知道这个夜刀神不是普通人类,但没想到他会是条残忍的吃人的蛇。
“夜刀神…你这怪物…!”
她没有过多犹豫,凭空变出一把镰刀——通体红色但刀锋闪着凄厉的白光。脚下生风飞过去从他头顶劈下。
真理单手搂着快斗另一手迅速抬起来抓住向自己飞来的刀刃,危险的嘴角勾起,笑起来时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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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更显惊悚。
怎么回事??
两人僵持不下,快斗看着发生在自己眼前这一幕连连发出惊叹,站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
“喂…红子!你误会了!”
真理伸出细长的蛇信子舔舔快斗,眼神充满挑衅,仿佛一头护食的野兽。手下还没用力,那把镰刀便像玻璃似的被捏碎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迅速挥起袖子把快斗揽进白大褂的衣摆里,以保护他不被碎片划伤。
“小泉同学,真是不错的勇敢。”
“少说废话。”
红子见不是对手,退后一步,即使如此也高傲地像个女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真是的…”
快斗从真理衣服里钻出来。
“你故意让她看见的吧。”
他变回看不出任何破绽的人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因为她好像喜欢你的样子。”
“蛤…?!”
红子和快斗异口同声。
“才不是!”
“不会吧!”
真理自顾自整理凌乱的前发并拍拍身上的碎片,任他们因自己的挑拨开始拌嘴。
“你喜欢我?”
“怎么可能!”
“那你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了!”
真理把离红子太近的快斗揽进怀里。
“无论如何,他是我的「猎物」。”
“…猎什么物。”
快斗手肘向后猛地一顶,真理虽无动于衷但手上力度明显减小,这次是真的吃痛了。
红子见快斗不像是被怪物胁迫的人质该有的神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作罢,大概能猜到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当然也有自知不是对手的原因。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两人还在打打闹闹时红子将一个盒子交给真理后转身。
“这是你要的东西。”
说完便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出,红子也不会再找基德的麻烦,毕竟他身边已经有个让他自身难保的怪物。
“那是什么?”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不重要,只要红子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真理的目的便达到了。他故意把盒子藏在身后。
“没什么。”
快斗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世上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是吗。”
走近,将真理面前一缕长长的黑发别至耳后,手指划过他脸颊最终放在他唇间,动作轻得像羽毛。
“要继续吗?”
真理视线仿佛粘在他身上,张嘴想要咬住却不小心被对方逃走。
快斗退后一步举起一个玻璃瓶在他面前晃了晃。
“…看上去像什么饵剂?”
真理愣住,随后扑哧一笑,这可以称得上是骗过神明的魔术吧——趁他被迷住不知何时拿走了盒子里的东西。
“真是出人意料,小偷先生。”
他接过去,转身将里面的红色颗粒倒进花瓶。
“是营养剂。”
“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红子拿过来……哈!你果然是故意的!”
快斗无语,幸好没被她看见他们接吻,不然场面该如何收场才好呢。
“是啊,我故意的。”
真理把脸凑过去。
“怎么办,要咬我吗?”
快斗脸上发烫,想到刚刚的吻就心跳加速,别扭地推开。他可不想继续在保健室做什么出格的事。
“下次我会把你那条蛇信子咬断。”
“真的吗?好期待。”
15. 朱雀
潮湿的雨夜里,真理伸出手在夜空那静谧无边的脸上比画着。一只胳臂一挥,就把这颗明星和另外那颗时隐时现的星星分开来,一束束星辰和一朵朵云,就随着他的挥洒散落开来。
于是天上有一池被搅乱的水,波纹照下来,印在那一顶宛如缀满星光的华丽斗篷。
今晚他遵循预告信盗走了「天使的王冠」。
月光与他的行径路线一致,灰色天空下白鸽划破黑夜在基德头顶盘旋。
“雨停了啊,lucky~”
于是他张开羽翼,带着偷来的宝物追上青空中的那一束白色飞鸟。
真理从漆黑的夜幕中钻出来,飘累了便在一处大楼的天台落脚,这是最好的观众席,若因为下雨而取消就错失了这场精彩绝伦的魔术演出。
“这场雨本应该下一整夜的,破坏因果的代价你要自己负责哦。”
雨童撑着伞从他身后走来。
每一阵风、每一场雨,都有它们的价值。
她没有阻止他,只是提醒了这位老友。想必他自己也对此心知肚明,只是津津有味地盯着那个白色身影。这家伙完全是一副陷入爱河的样子——宁愿支付代价也仅仅是为了快斗能顺利履行发出的预告——足以证明这一点。
“真是没救了。”
一盏巨大的探照灯点亮夜空,那光亮好像要把夜空中所有东西都吞噬进去,包括本不该在天上出现的人。
滑翔翼被风吹散,失去翅膀的快斗失足掉了下去。
伴随一声清脆的哨声,长夜中响起鸟鸣,红冠为其加冕,羽翼似火焰般燃烧。
它优雅地伸长高贵纤细的脖子,接住坠落的基德,翎羽颤动,在苍穹下拉直飞翔的线条。
最终轻盈地落在地面。
基德懵懂地从它背上跳下来,还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多亏这只大鸟及时赶到。顺顺它翅膀上的羽毛。
“谢谢你。”
它用脑袋蹭蹭他脸颊。
“朱雀好像很喜欢你呢。”
真理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突然出声。基德早已习惯了他神出鬼没但还是难免被他吓了一跳。
朱雀向真理点头示意,而后周遭狂风四起,展开雄壮的翅膀飞进夜幕里。
“这就是神兽朱雀啊…”
基德沉浸在那神圣又自由的美丽中,望着它离去的背影。
真理感觉自己被无视,从背后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撒娇。
“明明是我叫他去救你的,快斗为什么不谢我?”
“…你有出什么力吗?”
“没有。”
基德转过来快速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别扭地挠挠脸。
“不是为了感谢你,只是我想这么做。”
这让人怎么不喜欢呢,真理满意地抱住他,好像要把他揉进身子里。
“不客气。”
虽然顺利从现场逃走,但果然还是暴露了长相。
于是快斗不得不在预告日当天和青子去游乐园以此制造不在场证明。
明明两人想的都是为什么非要跟对方约会,但快斗必须证明给青子和她那亲眼看见基德长相的刑警父亲看。
在那之后快斗度过了一个手忙脚乱的周末,回过神来才发现真理消失了好一阵子。
撑着脑袋望向窗外,多亏了那我行我素的神明大人,现在他完全无心上课。
虽然不用担心真理会出什么意外,但好几天都完全不联系这种事果然还是会令人火大。
突然一片阴影从窗外打在他脸上迅速飞过。
“诶…?”
朱雀挥动火红的翅膀在窗外盘旋,用嘴啄啄窗户,好像在让快斗跟上去。
“快斗你在看什么?”
青子发现自己同桌上课时走神,循着他视线望过去。
“什么都没有啊,好好上课啦!”
“青子你看不到吗?!”
教室窗外可有这么大一只鸟啊,普通人看到了会把它当怪物吧。
“大白天不要说恐怖的话…”
青子再次看向窗外,万里无云还是没什么奇怪的。
朱雀再次啄啄玻璃催促他,它以为快斗跟自己一样天生就会飞翔。
快斗不愿让神兽多等,但又不能上课时间直接跳出窗外,他指了指上面,朱雀了然,听话地往上飞。
“老师我去保健室!”
然后一如既往地在上课时间冲出教室。
拉开门,朱雀早已在窗外等候。快斗跑过去打开窗,它刚见面第一件事便是用脑袋蹭他,柔软的羽毛让他痒痒的不止发笑。
“是真理让你来的吗?”
它横在窗外压低翅膀邀请他,看来自己没猜错,快斗毫不犹豫地跳出窗外,朱雀稳稳接住他,然后扇动巨大的羽翼向空中飞去。
路人视角下快斗是悬浮在空中的,幸好朱雀并没有在人间逗留太久。空气仿佛撕开一条黑洞洞的裂缝,它带着快斗飞进去,穿越了天长门便来到另一个世界。
朱雀出现在这里才显得更加合理。
——沿着两边枯干而灰尘漫扬的坡地往上飞,石头色的乳香黄连木。头顶的天按时将它储备的温暖与光线倾泻而下。渐渐地,黄连木愈来愈高大,枝叶颜色也转为奇异的红色。
然后在一个急转弯处,一片杏花满开的杏林,像是给眼睛喝的凉水。一个宛如失乐园的山谷。
朱雀落地,抖抖一路身上沾染的露水,扬起高傲的脖子往上看。快斗从他身上跳下来,也循着他视线看去。
那心心念念的爱人出现在眼前,他坐在一颗红色黄连木伸出的树杈,眼里那股汹涌的思念倾泻一地。
快斗几乎是下意识向他张开双臂,因强大而美丽的爱人。真理顺应他的召唤,乘着风从高处飞向他。
紧紧拥抱的瞬间两人都仿佛能感受到整座神山的脉搏和对方的心跳,他们就像两根缠在一起的绵绳,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快斗,我很想你。”
奇妙的感受以及耳边喃喃低语,快斗将拥抱他的手紧了紧,不愿再说什么责备他的话来打破这份爱。
朱雀好像也被这份气场强大的爱情所吸引,想要掺和进来,把脑袋挤进两人中间转来转去。
“朱雀、别蹭了…痒!”
快斗下巴被他挠得止不住笑出声。
真理不得不放开快斗,在这只恼人的小鸟头上敲一下。
一阵风将满地花瓣卷起,由下而上包裹朱雀全身,风散去,走出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两位的感情真是好呢,看得老朽都忍不住害羞。”
快斗愣住,这是朱雀?!
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那个神圣又漂亮,偶尔有点可爱的朱雀,与这个矮小的老头画上等号。
真理见他看呆,双手环抱在胸前。
“如果是可爱的女孩子更好吗?”
快斗不知道他没头没尾在说什么。
“…才没有这么想。”
“我不在的时候快斗和青子约会了吧。”
真理用一根手指戳他额头。
“劈腿?”
“蛤…?!”
快斗对他得知此事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不叫约会…而且那天我过得很辛苦!”
朱雀在一旁慈眉善目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拌嘴,吼吼地笑出声。
“那么老朽就不打扰二位了,真理殿下,失陪。”
他向真理问好后得到允许才离开,快斗被年长者这样对待觉得有点不自在,反观真理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真理有些无辜。
“毕竟是小辈。”
“….?”
快斗眨眨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是说…朱雀…是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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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点头。
连那种上古神兽都是小辈,这家伙到底多大啊…快斗不免产生疑问,难道自己在跟个老爷爷恋爱吗。
“算了…你最近怎么都不去学校?”
真理眼神里流转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捧着他脸蛋,好像那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低头贴上去。
距离越近,快斗心跳越快。今天的真理好像异常粘人。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他呆着。
良久,真理才出声。
“休息。”
改变天气,真理向雨童支付了巨额生命力,这点程度在充满灵气的神山上休息几天就会恢复,但他显然已经忍不住想要见到快斗。
“说起来你今天看上去很累,到底怎么了?”
前额传来对方体温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转念一想,神明应该不会感冒什么的吧。
真理看着他担心地愁眉苦脸,轻笑出声,在他唇间轻吻。
“因为太想你了。”
情话难道也是神明的能力之一吗,快斗撇撇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竖在他面前。
“给你。”
“这是什么?”
“手机。”
那小小的黑盒子在真理手里震了震,一个名叫「K」的对话框弹出来,他发了一只小猫鞠躬问好的表情。
“虽然你总能找到我,但我找不到你啊。”
然后手插着腰,不容拒绝。
“不许不回我。”
真理感叹原来人类还需要这种麻烦的通讯工具才能联络,他自己是肯定不需要的。
“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个礼物呢。”
“第二个…?”
“第一个是巧克力。”
快斗怔住,原来他还记得。算来那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迄今多少年前了。
真理看懂了他的疑惑,将手放在唇边做思考状,毕竟活得太久会对时间感到麻木。
“大概两千年前…?”
“两、两千….”
快斗不敢置信自己曾经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跨越几千年,这么说真理诞生要比那更早吗。真是千年老古董。
真理牵着他往山谷深处走去,边走边说:
“两千年前我见过你,所以两千年后必须让你回到过去找我,这是为了偿还因果。”
快斗任他带着自己到处闲逛,很快理解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时间的定律」吗?”
“真聪明。”
“…是雨童跟我说的。”
他挠挠脸颊,没有人会不欢迎被夸奖。
穿越森林,全身沐浴在耀眼的光芒中,两条昏昏欲睡的海角和浸泡在澄澈海水中的山脉。红色悬崖下静止的大海。过度的美显得眼前景色有些虚幻,无情和璀璨的力量。
若要深究真理何时诞生,这没有意义。灵魂需要很长时间来成形,当用痛苦造就的灵魂成形,□□便诞生了。
真理将看向远方的视线集中在快斗身上,抬手轻抚他面颊,上面微微发热。微风吹拂快斗的碎发,夕阳照在他细致的脸上染亮所有明媚,圆圆的眼眸倒映出金色光芒。那双眼仿佛两颗透明澄澈的琥珀用完全沉沦其中的眼神望着真理。
真理早就想要在这样的美景下吻他,想要看他全然爱着自己时的表情和眼神。
他现在只觉得这一切生命及因果都是为与快斗相遇而准备的。真理背着光在他面前打下阴影,低头轻吻这张闪亮的脸,生怕把他弄碎了。
“快斗,我是不是没救了?”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真不适合高高在上的神明。快斗脸上被他弄得痒,轻笑一声,用来回应这份爱的,是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是啊,没救了。难道不好吗?”
阳光和煦,爱和拥吻,让自己融化在爱人体内和一片光明之中。背景是一片金黄的天。
16. 简讯
-
K:青子在你那吗?
Mari:
-
快斗看着手机上一堆乱码,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虽然给了他手机,但那家伙根本不会用啊。
青子早上一来就无精打采,还莫名抗拒与快斗接触的样子让他非常在意。若真如他预料的一样,那么情况就糟糕了。
偏偏这时候真理这个笨蛋还不能给他汇报情况,于是不得不亲自前往。
里面传出青子的声音,他站在保健室门口踌躇半天,要是进去了她肯定又会逃走。
“中森同学,你有什么烦恼吗?”
真理放下手机。照顾学生的心理健康也是保健老师的工作之一,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让她稍微镇定些。
中森青子坐在真理的座位上,头顶好像被一片沉重的乌云笼罩,她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绝望地闭上眼。
“夜刀神老师…如果你的朋友是犯罪者,你会怎么做呢?”
快斗放在门把上的手僵住,青子果然还是没有打消疑虑,不知为何反而对此更加确信。她发现了快斗就是基德的这件事。
犯罪者,多么刺耳的称呼。
真理向门口的方向望了望,明知故问。
“青子的朋友是坏人吗?”
“不是的!快…”
青子猛地抬起头下意识便想反驳,发现自己失言后又立刻更正。
“他是很好的人,我很清楚这点。”
“正确、错误,都是由人类定义又由人类判定的。”
真理单膝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然后扬起一个令她安心的笑容。
“人类真是自大的生物,对吧?”
青子的视线始终追随他,急切渴求答案。
“但那也是犯罪啊!”
“犯罪者是法律与自己之间唯一的法官,唯一的诠释者和执行者,也是唯一能审判自己的。”
“那是什么意思…”
“青子。”
真理眼中闪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光。语罢他念了一声青子的名字,于是她便更加沉浸在这种力量中。
“违背正义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人类定下的规则。而快斗就是那个牺牲自己的人。”
“….?!”
不等青子反应过来,真理在她眼前的水杯里丢下一片花瓣,杯中平静的水面泛起波澜,意识也连同那一轮轮、一圈圈地散开,望着此景青子像个溺水的人,最终昏睡过去,直直地倒在真理肩上。
他将她安置在床上而后走过去打开门。
空荡荡的长廊,快斗独自垂着头站在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靠在真理身上,好像在寻求些什么。
真理任他依靠,手盖在他头顶轻轻摩挲柔软的碎发。
“她醒来会忘记一切的。”
“…谢谢。”
快斗紧咬着牙关,问题解决了他该高兴才对,但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要的不是这个。
为了追查父亲死因不得不踏上犯罪的道路,他也不过是个背负太多的17岁少年。
真理捧起他的脸使其与自己对视,眼眶泛红嘴唇紧闭,一张疲惫的孩子脸。无奈只好再次把他按回自己怀里,不想再继续看这令人心疼的表情。
“要谢我的话就笑一下吧。”
“嗯。”
快斗根本笑不出来。
但过度沉浸在悲伤中可不是他的风格,抬起头与真理对视,然后咧开嘴用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理低头吻他,多想抚平他脸上所有的痛苦。
“…好可爱。”
长吻过后,快斗不敢继续看着他,眼神飘忽地把他推开,转移话题。
“你给我发的讯息是什么啊,笨蛋。”
“我也不知道。”
真理立刻掏出手机放在快斗面前,笑眯眯地看他。
“教我。”
“请求别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快斗抓住机会,势必要教训一下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真理也配合他,弯腰依靠在他肩上蹭蹭脑袋。
“教教我嘛,快斗。”
快斗明知是陷阱还是忍不住心动,暗爽但还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要怎么样才行呢?”
真理看透了他的想法,伸手牵住他与之十指相扣,放在唇间亲吻他手背。
“是这样吗?”
然后抬头吻他的脖颈、吻他下颚的轮廓。快斗渐渐抵抗不住,真理往前走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被逼至没有退路。
真理将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抬至他头顶压在墙上,低头连亲带咬地从脸颊一路吻到耳廓。
“等等、真理…?”
快斗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
此刻叫他的名字显然是一剂强效兴奋剂,真理怎么也吻不够他,在他耳边隐忍地叹息。
“之后要怎么做?教教我,快斗。”
快斗看了一眼真理身后躺在床上的青子,万一她醒来看见此情此景该怎么收场。
但他已无心在意这件事,冲破理智的情愫占据了他全部大脑。一股暖流从小腹直升心头,浑身绵软无力地任其处置,嘴里也语无伦次。
“…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怎么办?干脆把快斗一口吃掉吧。”
真理将手探入他衬衣下摆感受他升高的体温,大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快斗浑身一激灵,颤抖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不止喘着粗气,滚烫的耳尖贴在那人脖子上,丝丝凉意让他感到舒服些。
“不行,真理,不能在这里…”
真理轻笑一声,恋恋不舍地亲吻他汗湿的脖颈,然后把使坏的手拿出来搂住怀里软绵绵的人,另一手附在他脑袋上安抚。
“是、是。”
紧贴着真理体温偏低的身体,快斗才从那混沌的欲望中稍微清醒一些,就这样抱着他冷静片刻后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狂跳的心脏也安分些了。
然后猛地把他推开在他胸口用力捶了一拳。
“你太过分了…!”
真理无辜地眨眨眼。
“我以为是快斗想要我这么做的。”
“哈?!我哪有…”
快斗会想起这一切的开端,不正是自己捉弄他在先吗。
于是自觉理亏地闭上嘴,用肩膀把他顶开自顾自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真理的手机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
“过来,我教你。”
真理完全被他拿捏了,走上前去。
若不耍点花招蒙混过关,快斗恐怕要让真理告诉自己父亲的死因。这种询问与生死有关的未来所需要支付的代价,不是快斗能承担得起的,也没有任何人能承担得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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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学会如何使用手机后决定收回手机是「麻烦的工具」这句话,他完全沉迷于其中。
课程让快斗困得直打瞌睡,手机震动唤醒了他,真理又给他发讯息了,这次是一个帖子的链接,点进去上面赫然显示「人类是如何□□的」。
“…这什么啊?!”
他噌得一下弹起来,满脸通红。
“黑羽同学,上课期间不要玩手机!”
偏偏这节课是唠叨的绀野。
被狠狠训斥一通后快斗坐下,不知悔改地再次掏出手机。
用「□□」来形容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
K:这什么东西啊??
Mari:学习中
K:你不要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K:[掀桌]
K:[掀桌]
Mari:[推眼镜]
Mari:跟蛇差不多呢
-
这么说来,快斗确实不了解蛇是怎么做的,但他并不想直接问蛇本人。
于是点开浏览器又犯了难,最终还是将「□□」二字打了上去。
“两…两…两根??”
此时手机再次嗡嗡地震。
-
Mari:并不会两根都用哦
-
“呃啊啊啊啊啊!”
快斗砰得一声把脑袋砸向桌面。
“我都说了不要在上课的时候!玩!手!机!”
绀野把手里的教棍掰断,指着门外。
“你给我出去!”
快斗懊恼地站在门外罚站,都怪真理突然给他发那种讯息。于是他再次掏出手机。
-
K:都怪你
Mari:对不起
-
他撇撇嘴。
-
K:你有跟谁…那个
K:□□过吗
Mari:神没有繁殖的需求
-
“…是没有过的意思吗。”
快斗站在走廊上自言自语,身体往墙上一靠,吊儿郎当地翘着腿。
-
Mari:如果你想
Mari:我可以变成女性
Mari:[笑] [笑]
-
“….诶?”
快斗差点忘了,他可不是普通的男人啊。光是想象一下就差点喷鼻血。
他捏住鼻子,单手在键盘上敲击。
-
K:不用…
K:反正都是你
-
真理在保健室撑着脑袋嘴角勾勾,手指以规律的频率敲击桌面。
-
Mari:那今晚
Mari:去你家还是我家
-
快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捏着手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最后转个身用脑门在墙上撞了两下。
-
K:今天有工作…
Mari:哎呀
Mari:可惜
-
“….?”
快斗真想给自己一拳。
又上当了,真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今天有工作呢。
-
Mari:过来吧
Mari:给你补偿
-
17. 取悦
最近有一个十分困扰我的问题——我的恋人,该不会是发/情了吧。
只要一和我独处就会粘上来又亲又舔,推开又马上粘回来。虽然我对这样的状况并不反感,但困扰我的不是这个,而是总觉得对于「跟真理在做那种事」并没有太大的实感。
以及每时每刻传来的讯息。
那家伙最近学会了拍照和发图片,花开得很好或是准备下班,都要拍一张发来汇报。而最过分的当属发一张模糊不清的问我为什么拍不出幽灵。
然后我回复「要是真的拍出什么灵异照片也别发给我」。
生理与心理都很疲惫的一天。
“我回来….了?!”
推开家门,不速之客大驾光临。
百百姬在屋内还撑着伞,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饮茶,好像她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而爷爷站在旁边满头大汗,显然已经被这女人搞得精疲力尽,就连苦夏都很讨厌她的样子。
“欢迎回来。”
我走过去把书包往她旁边一扔。
“我说你们这些神明把我家当什么啊想来就来!”
她无动于衷,将茶杯放在桌上。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我说…你能不能听一下…”
“帮我个忙吧。”
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将一张纸条竖在我面前,里面写的好像是什么地址。
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堂堂神明有什么事自己做不到还需要人类帮忙吗。
“是不是真理让你来的?”
她眨眨眼。
“你脑子里除了真理还有别的东西吗?”
我被她噎住。
“…什么忙。”
“帮我去取一样东西。”
她走过来,将我也纳入她的伞下。
“什么东西?”
她能不能一次说完啊,真烦。
百百姬笑了笑,总觉得不怀好意,然后化作一团带有水汽的雾就这样消失在我面前,留下一句:
“去了就知道了。”
果然还是很可疑,但放神明鸽子是不行的吧。这个地址离得不远,那是一片新建成的居民区,应该是某间公寓。
…
按铃、静默、脚步声。
门被推开时一股热气蒸腾着扑面而来。
真理静静站在门前,平时在学校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水珠顺着潮湿的发丝划过锁骨,温度让他身上的味道更加明显。
好香。
这是刚洗完澡吗。
里面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一个小孩跳起来趴在他肩上往外看。
“真理!谁来了?”
真理好像并不意外我突然到访,没有回答那小孩也没有对我多说什么,而是侧身让我进去。
普通的房间,除了几件大家具以外便再没有什么生活用品。纯灰色地毯上散落一地儿童玩具,积灰的暖炉,窗帘紧闭。会让人觉得房间的主人很不可靠、很可疑。但真理只是用不上那些。
“这是你家?”
“是啊,总不能每天都睡山上。”
神居然住在这种出租屋里,感觉有点破灭啊…
怎么还有game boy啊,真理也玩游戏吗,总觉得很不适合他。
他见我蹲在地毯上摆弄那些儿童玩具,从我身后走过顺手在我头上摸一把,纯纯手闲的。
“那些是百百姬给的「学习资料」,虽然我完全看不懂。”
一堆galgame…甚至还有bl,他不会真的通关了吧。
“那女人都教你些什么…”
不过我倒是挺感兴趣,要不顺几个回去看看好了。
他将肩上那小孩抓到沙发上,弹了一下他脑门说他真没礼貌。然后将毛巾盖在头上擦拭,身上随意套了件衬衫当做睡衣,俨然就是一个普通男性的模样。
我可不跟他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小岛呢?”
“回不去了,毕竟我是逃出来的。”
他在我面前放了杯水,然后把手里的另一杯一口气饮尽。
“逃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俯身撑在沙发上把我禁锢在臂弯里,勾起危险的嘴角。
“为了来见你,我翘掉了神明的工作。”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其实是不能离开小岛的吗?那不是跟坐牢一样吗?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前发上的水珠滴在我脸上,我才发现这个处境有多不妙。超近距离让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差点忘了这家伙是发情期…
我感觉脸上热热的,一定又脸红了。这几根头发总是挡住视线,于是手不由自主地把他散落在我眼前的发丝别至耳后。啊,这样就跟在邀请他一样。
真理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突然噗嗤一笑,放开我。
“百百姬让你来的吧。”
那小孩坐在我旁边戳戳我脸颊,然后嗷呜一口咬住。
“呜哇…!”
尖尖的虎牙差点就要刺穿皮肤,我痛得惊叫出声,幸好真理及时制止,再次拎起他后衣领把他扔开,眼神像捕食的猛兽,凶狠地瞪他。
“再胡闹就吃了你。”
那小孩顿时被吓得眼泪汪汪,躲进我怀里直哆嗦。明明刚才还在咬我,被真理骂又开始装可怜了。这就是食物链吗,让我莫名想起那只狡猾的狐狸。
我可不会上这种当,用力捏一顿他肉乎乎的脸蛋后把他丢在一边。他当然不会认输,腾空跳起来就扑向我。
真理叹口气,揉揉发紧的眉心。
“小生,出来。”
那被称作小生的孩子浑身一颤,虽恐惧但还是乖乖从我怀里爬出来。
真理言简意赅地命令。
“道歉。”
小生小小的一只,窝在我旁边低着头,然后扯扯我袖子。
“对不起…”
不用看都知道是装可怜,但我也没幼稚到跟小孩置气。
“不…我没生气。”
真理满意地拍拍他脑袋。
“好孩子。”
他不会看不出这家伙在装吧…不会不会,应该不会。毕竟他可是那个真理啊。又闹了好一阵,小生才终于靠在真理怀里睡着了。原来神明带孩子也很吃力…等等。
“这是谁的孩子?”
真理搂着小生,脸色都变得有些沧桑。
“百百姬拜托我照看的。”
我压低声线尽量不吵醒这个小定时炸弹。
“神也会有孩子吗?!”
“当然了。神也有灵魂有躯体,只是区别于人类的另一种生物而已。”
真理坐在我旁边把睡着的小孩放下,动一动发酸的肩膀。
“诶…那神的孩子是什么生物?”
“妖怪。”
我盯着小生熟睡的面庞,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人类小孩,安静下来还是挺可爱的。真理斜眼看我一眼,这家伙绝对又在想什么使坏的事。
“快斗,想要孩子吗?”
一阵红色浓雾中他像脱了件衣服似的,轻而易举变成女性,趴在我身上。空荡荡的衬衣里什么也没穿,紧紧贴在我胸口。
“那我们也来生一个吧。”
“哈…?!”
我不知所措把双手高高抬起尽力不碰她。喜欢的人突然在你面前变了一种性别你会做何反应呢,反正我是有种在劈腿的感觉。话说她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谁说想要小孩了?
我不停告诉自己:她是真理、她是真理。
她手指不安分地游走,最终停在我腰间解开纽扣。我浑身一激灵,拉住她的手,她也没挣脱,反倒手腕一转与我十指相扣,干脆整个人垮坐在我身上。
这个不正经的。
“你为什么总喜欢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事…?”
小生在旁边熟睡,她骑在我身上,这种只有我脸红心跳的感觉。真理她也会为此感到开心吗,为什么她每次都这么游刃有余,反观我却总是身不由己被她牵着鼻子跑。
“又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
她低下头附在我身上,潮湿的长发落在我眼前,温热的舌尖由下而上舔舐我脖子。
眼神中完全不见情/欲,而是观察我的反应,活脱脱就像条伺机而动的蛇那样。她在取悦我。
我意识到这点后兴趣全无,扭过头推开了她。这种事如果不是双方都感到愉悦,那么一点意义都没有。
“…到此为止吧,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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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闻声停下,双手撑着我两边的沙发,低下头与我对视,我看不懂她复杂的表情。
“快斗不喜欢女性的身体吗?”
“不是这个意思!!!”
这家伙真的不是在装傻吧!
“那这样呢?”
同样的烟雾很快从我眼前散去,他又变回男性。身上一重我被他压倒,横躺在沙发上。
我明明说过无论什么模样,真理就是真理的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他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直直地望着我,全身心投入在我身上。我抬手抚摸他冰冷的脸,他闭上眼虔诚地亲吻我手掌。
“真理。”
这样完美的爱人叫我怎么不喜欢,但我想要的绝不是这个。
“比起身体,我想触摸的是更深处的你。”
如此直言,他明显怔住了,那双明亮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连串沉默,害得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别扭地提醒他。
“倒是说点什么啊…”
奇怪、他怎么脸红了。
他用一只手挡住发烫的脸颊,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这还真是没想到。”
“让你接小生怎么去了这么…久。”
水汽氤氲缭绕,最后凝结出一个人影。百百姬一来便看见一个男人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双方都脸红心跳。她自觉转身背对着我们准备离开。
“…打扰了。”
“….喂!回来啊!”
我立刻转头叫住她。
…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百百姬强行把熟睡的小生叫醒,牵着他小小的手走在我旁边——真理让她送我回去。
临走时百百姬问他有没有玩「扑通扑通~与老师的禁断之恋(bl篇)」,真理向她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多谢款待」。
这两人在我面前打什么哑谜,所以真理真的玩了bl游戏吗…
小生打个哈欠揉揉惺忪睡眼,就算神明想去哪可以直接瞬移,但一般这种情况至少会抱在手里吧,而不是破坏小孩子的睡眠。
“真是一点都不温柔的妈妈…”
明明没下雨她也还是撑着油纸伞,仿佛要将月光全部挡在外面。
“我怎么了?”
她好像完全不理解我为什么这样问,神明的事我还是别多管了。
“没事。”
整条都暗掉的街上可以闻到深夜的气味,幽幽月光照着地面,一路无言。我整理了半天措辞,最终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
“神明…会有发/情期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
百百姬突然开怀大笑,把小生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啊!”
“不会吗?!”
那真理最近异常粘人的举动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我误会他了,而且是相当离谱的误会。
“神是大地与天空结合所诞生的存在,因此也没有繁衍的需求。”
她从腰间取出一支精致的烟杆点起来,青烟袅袅升起,深吸一口吐出,又开始说些让人难懂的话。
“繁衍以外的欲望是人类独有的本能。”
我把烟杆抽走,用手扇扇周围浓厚的空气。
“…别在小孩面前吸烟。”
可惜她不会像真理那样惯着我,撅着嘴夺回烟杆再次吸一口。我也不再管她。
“这么说真理也不会有欲望吗?”
她贱兮兮地用肩膀顶顶我。
“感觉像在找妈妈商量恋爱烦恼一样呢~”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侧身躲开她,无语,乱套近乎。
“真理当然也是,不过话虽如此…”
她边说,边用晦涩幽深的眼神望向我。
“神对一个独立的个体产生爱情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爱上你。”
我被她说得云里雾里,是并不绝对的意思吗。
“所以呢…?”
“所以、你不如试试让真理对你产生欲望呢?”
她突然灿烂地笑了,颇有一种看戏的感觉,仿佛把别人的人生当作儿戏般,继续说。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吧,就像刚刚一样。”
……
啊???
18. 再靠近一点
网上说亲密的肢体接触是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对这些完全不了解,只要是快斗希望的任何事我都会去做。
但不知为何他对我的取悦好像并不满意,这就有点棘手了,毕竟我也不是像雨童那样能够轻松蛊惑人心的生物。
学校。
我远远就能看见快斗向我走来,歪着脑袋在我面前眨眨眼。
“想什么呢?”
我冲他笑笑。
“想你。”
我说的是实话。
明明只要稍微撩拨他就会脸红,到底为什么。
他不自然地把我从走廊中央拖到边上。
“不要在学校里说这种话…”
他这个样子让我总想违背他的意愿。
“夜刀神老师早上好。”
我在学生间的风评还算不错,像她这样在走廊上偶然遇见也会主动礼貌问好的学生却不多。说完她就离开了。
伊藤和快斗是同班同学,他循着我的视线望去,疑惑的表情。
“伊藤同学?就是个普通的女生啊。”
我当然知道她有多普通,那股微弱的生命力好像一捏就会轻易死掉。
“干嘛一直盯着那女孩看啊…”
快斗撇撇嘴,双手环抱于胸前,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瞪我。
不小心看过头了。
我揉揉他可爱的脑袋。
“你吃醋?”
他的头发永远是乱蓬蓬的,好像能透过它看见早晨手忙脚乱起床的快斗。他拍开我的手。
“…都说了在学校别乱说。”
然后背过身向我挥挥手。
“上课去了,工作加油。”
我满心欢喜地目送他,挥手回应,虽然我也没做什么工作。
死相,顾名思义就是将死之人的面相。
但那女孩应该还有长远的未来,这种事发生在眼前我就不得不管了。
…
我坐在保健室里看书的时间里,很快一天过去。
“走吧。”
快斗提着书包将它反手搁在肩上,拉开保健室的门催促我。
他发讯息说今晚要去我家玩逆转裁判,那是雨童给的其中一盘游戏。看那飘忽的眼神就能断定,他预谋的绝对不止这个。
“快斗,要不要吃拉面?”
“…啊?”
…
黄昏让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更浓、更深、更烈。街头弥漫咖啡和香料的气味。我提出帮他拎包,他坚决拒绝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怎么突然说吃拉面,你不是不用吃东西吗?”
他开始慢慢了解我,清楚我做出反常的举动必定是有所预谋,走在我旁边狐疑地看着我。还不用我开口便又自己打断话题。
“说起来你好像很久没有像之前那样虚弱到快要消失了。”
“因为快斗说过绝不会让我消失。”
他突然记忆被唤醒似的,有一种旧事被重提的窘迫和害羞。
“这股堪比求婚的强大意念超越了世上任何一种祈祷,我是靠快斗的爱活着的呢。”
我揽住他因害羞而逃避的肩膀,让他不得不靠近我。直言不讳。
“快斗,谢谢你。”
他好像很喜欢我在他耳边对他说话,每当这时脸都会红得像快要滴血。
路人有意无意地往这边偷瞄,人类好像会因陌生人的视线而感到羞耻。
“我知道了,快放开我…!”
他不轻不重地推搡,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拒绝。
“真是的…和你在一起总是会发展成那样…”
快斗苦恼地拨开拉面店的门帘走进去,见到里面那人后又马上把上一件事忘记,就连这种粗神经我都觉得好可爱。
“伊藤…?”
伊藤见到快斗后慌慌张张把手里端着的拉面放在客人面前后才小跑过来招呼。
“欢迎光临…!黑羽同学来吃拉面吗?”
我跟着他走进去,伊藤看见我站在他身后突然紧张地捂住嘴巴,脸蛋爬上可疑的红色。
“夜刀神老师…?!为什么和黑羽同学一起…难道说…约、约约约约会?!”
“不是啦!”
快斗马上跳出来解释。
确实有听说学校里的女生之间流传着我和快斗在交往的传闻,但也只是她们私下里的臆想,一定没想到是真的吧。
若暴露此事可能会被学校开除,于是不能每天见到快斗,如果这样就麻烦了。
“伊藤同学在这里打工吗?好巧呢。”
“啊、是的!”
伊藤意识到自己让客人在门口站了太久,马上带着我们走进去,话题顺利被转移。
快斗扯了下嘴角,眼神好像完全在说:「什么好巧,你绝对是故意的」。
我冲他弯弯笑眼,告诉他你猜得没错。
死相更加明显了,甚至到了抹不去的程度,不出意外的话伊藤活不过今晚。
我若无其事地喝茶,紧盯那张快要被墨水涂黑的脸,一不小心又看过头了。
“你到底为什么总看着她啊?”
快斗坐在我对面把菜单递给我,撑着脑袋猜来猜去,他一定在想「神会不会劈腿」。
“还追到人家打工的地方来…”
若再不解释可能就要惹他生气了。
“今晚伊藤同学可能会死。”
“….?”
他愣住,很快便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扭头看看她。
放学后在拉面店打工的高中生,熟练地在各餐桌间穿梭,即使忙碌也不忘向看着她的快斗点头问好,他无奈地笑笑向她招手。
得知现在这个还在眼前活生生的人今晚就会死这种事,让快斗有些为难。
“但…这种事你能干涉吗?”
“问题在于她还不该死,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盯上她了。”
我放下茶杯,装作一个普通的客人那样翻看菜单。
“为什么会盯上她?”
快斗叹了口气,也许是为那女孩惋惜,也许是对此事感到烦心。
“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女孩…”
“因为她跟我说话沾染了死气。”
也正是因此让我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说话而已?!”
快斗突然后仰,只是说话就会死,那自己天天粘在一起岂不完蛋。
我故意伸手将手指戳在他脸颊上。
“你怕了?”
他被触碰到时浑身一抖,但很快又拍开。
“怎、怎么可能!我怕什么?”
心虚流汗的样子,好可爱。
“不好意思久等了、请问要点什么?豚骨天妇罗套餐是招牌哦。”
伊藤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忙得不可开交脸上也未见疲态。
“那就要那个,两份。”
快斗想着反正对我来说又没差,于是随便替我决定。眼睛好像粘在伊藤脸上似的。
“好的!那个…黑羽同学?”
她被盯得有些别扭,试探地询问。
“啊啊、抱歉。就这样。”
快斗立刻尴尬地笑了笑,将菜单递给伊藤,见她离开后撇我一眼刻意压低嗓音。
“她还有多久会死?”
我摇头。
关于伊藤死亡具体的未来我看不清,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妖怪,而是神在搞鬼。但我不能在这样人多的地方出手。
“到时就拜托你了,骑士大人。”
只要我不出手就不算扰乱秩序。快斗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他对自己是否能改变既定的命运感到不自信。
“来了!豚骨天妇罗套餐!”
伊藤在我面前放下一碗热腾腾的拉面。
“这是真理的份。”
我抬头,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什么,疑惑地看我。然后转身再次投入工作。
“她叫你真理?”
快斗很聪明,也察觉到不对劲。我不语,他与我对视后决定静观其变。
如果在拉面店点了拉面却不吃会显得很奇怪吧。
虽然我并不需要进食,但食物的美味还是能够尝出来,我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顿时心脏狂震,眼前视野越来越模糊近乎漆黑,只能看见一点光。
这绝对不对劲。
我突然站起来,腰腹像受到某种重创伤害由内而外地溃烂,喷发出血肉,顿时变得一片模糊。快斗受到惊吓后很快镇定下来,跑过来扶住我。明知不能这样对他但我还是将锋利的獠牙对准他咽喉,幸好他反应迅速后撤一步才躲过去,脖子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怪物…!”
“有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
我拼命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恢复理智,将手搭在他肩上才能勉强站住,想要向他道歉,但看见他脖子上那因我而起的伤口心脏更是跳个不停。
“真理、真理!醒醒!”
即使如此快斗也毫不犹豫地靠近我。
他将两只温暖的手贴在我脸上,眼神里满是担心。我能听见他血管里沸腾的血液,这让我本就狂躁的情绪更加兴奋。
“快斗…走开…!”
我控制不住想要撕咬的冲动再次扑向他,但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卡住喉咙将我逼退。
“真理,你还是那样,对人类没有一点警惕心。”
伊藤掐住我脖子把我按在墙上,我终于能看清她脸上的死相来源于哪里。
“你发什么疯?!”
快斗跑过来推了一把伊藤,将从墙上滑落的我扶住。
店里所有人全都吓得跑出去,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在录像。
我用头后仰猛撞一下墙才稍微能清醒些,伸出细长的尾巴尖把他们举着的手机拍掉。
“滚出去…!”
他们全部撤离后我终于能释放心中那股躁动的破坏欲,直接舍弃人形变成蛇向伊藤咬过去。对方露出得逞的笑容也变为一条巨大的青蛇紧紧缠住我。
她轻松侧身躲避后张口咬住我身体,留给疼痛的时间不多,我迅速用尾巴甩在她那青面獠牙的脸上,她吃痛松口随后又立刻将我扑在地上紧紧缠住,我被勒得心脏都快被挤爆。
“砰”!
清脆的枪响,一张扑克尖直直插在她纯黑的眼球上。有蛇鳞包裹住的浑身坚硬,但眼球却是最脆弱的血肉之躯,快斗的猜测没错。
她一个甩头将扑克甩开,血花四溅。用力咬合展示那两颗白森森的尖牙,然后张开大嘴向快斗扑去。快斗见此也并未慌张,向头顶的横梁发射钢绳将自己钓上去让她扑了个空。
我也趁快斗分散她注意力,飞过去咬住她喉咙,没有给她求饶的机会一口咬断。
毕竟是伊藤,我本不想杀她,但若有可能会伤害到快斗,她就必须死了。
那条大蛇挣扎几下发出痛苦的嘶吼,最终归于平静化为炭黑色尘埃消散。我变回人类跌坐在地上喘气,浑身滚烫的血迹。
快斗从房梁上跳下来,张望一圈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店面,走过来向我伸出拳头。
“漂亮的配合。”
终于能松口气,幸好他没事。
我站起来,对他向我发出的碰拳邀请摊开手掌。
“猜拳?我赢了。”
他凝重的表情转瞬即逝变成一张无语到想揍我的样子。
“你和人类玩得很开心嘛。”
他带着一股巨大的阴霾打开天长门,周遭颜色都被他熏得褪色,气定神闲地走出来,站在我们面前。定睛于我伤口处。
“还是这个样子更适合你。”
快斗知道对方不是善茬,也很快理解了正是这个人把伊藤变成那副模样。他把遍体鳞伤的我挡在身后,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果然是个逞能的笨蛋。
但他没猜到的是,我和这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糟糕。
他眯了眯眼,显然对这个无礼的人类非常不满,我走上前去将胳膊搭在快斗肩上。
“对他出手你就死定了,闇罗。”
“……你可以对我说这句话吗?唯独你不可以。”
闇罗语气轻蔑带着些许嘲弄,若真打起来,闇罗不会是我的对手,他自己也清楚这点。他越过快斗拍拍我肩膀。
“我来只是想提醒你,别和人类走太近了。”
我用力咬住牙关,攥住他手腕把他拽到面前,将捏满火焰的滚烫的一拳揍在那张冠冕堂皇的脸上。
闇罗扭头吐了一口脓血,脚下踉跄几步后稳稳站住,脸上还是挂着那幅令人作呕的笑容。
“真过分。”
紧接着我再次挥拳,真想好好教训这恶心的家伙。但快斗及时拦住我,看见他慌张的神情所以只好作罢,这样确实太不像我了。最后干脆掐住闇罗脖子扔进天长门,强行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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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
“快滚。”
不速之客被送走,店里恢复狼藉的平静。原来这扇任意门还可以这样用。快斗这么想着,然后突然转过来屈身检查我腰腹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他没有问那个充满恶意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而我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恩怨要大打出手。只是提出要把神送医的方案。我被他荒唐的想法逗笑,牵着他。
“回家。”
路人的记忆只要拜托雨童下场摄魂的雨就会全部忘记,只不过又需要向她支付代价。也许跟她的友情就是在这一来一回间建立起来的。
…
“那条蛇果然是伊藤吗…”
快斗一到我家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完全不客气。脸上暗淡无光,语气惆怅。最终还是没能改变这个结局,毕竟谁也没想到把伊藤害死的凶手会是我。
“那个死法最多也只能是失踪吧…毕竟连尸体也没了。”
在人间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被人类称作“神隐”。如果不杀了她,她就会杀了我们。
我坐在他旁边打开一瓶水递给他。
“那也是命运,人总得独自面对死亡。”
话虽这么说,我也只是不想他害怕我。不过看上去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喝了口水,反而更担心我。
“说起来你的伤怎么样?”
“要看看吗?”
伤口集中在腰部,他果然把头伸过来,看见那条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已经痊愈才意识到自己上当,我趁机把他往怀里按。
本该是很好的气氛,如果他手里的水没有打翻在我身上的话。
“…神经,都怪你。”
他嘴上骂我,下意识在那滩水渍上拍拍。
“快斗。”
“干嘛。”
“你在摸哪里?”
他脸噌的一下烧红,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躲着我,干脆整个人跨坐在我腿上。
“真理…可以吻你吗。”
湿乎乎的衣裤被他体温捂得黏腻、紧紧吸附我在身上,他看上去也有些不适,但不知为何这令他更有感觉,迷离中面色潮红。
“当然。快斗,你可以做想做的一切。”
他将我双手反扣在椅背,魔法般变出一对手铐铐住。他该不会真觉得用这种东西就可以锁住我吧,但我没有做什么反抗,只是静静看他。
他好像暗下了很大的决心,双手贴在我脸颊轻轻吻上来,可惜表情暴露了他其实已经羞耻得快死了。
起初还只是小心翼翼的舔舐,在唇齿交缠间他渐渐沉溺于此,双手顺着我下颚往下滑,用一种像要掐我的方式握住我脖颈,然后慢慢用力。
我呼吸变得困难,但他不愿放开我的嘴唇,两人之间空气不足于是我不得不从他口中汲取更多氧气。即使如此我也没有试着挣扎,宁愿死在他身下。
空气愈发稀薄,我身子微微前倾,好像救命的稻草就在快斗那一张一合的小嘴里。他明明没有被掐住喉咙也还是表现得像要缺氧,汗渍混着一丝透明的唾液漏出来挂在唇上,带着一种就算死也不放过我的气势吻我。
好可爱,好想抚摸他潮湿的身体,但双手被他禁锢住说明他并不希望我乱动,只要是他希望的任何事我都会做。
吻了一阵他终于松开我,薄薄嘴唇被吮-吸至粉红,眼神中好像被蒙上一层雾,他一副被冲昏头脑的样子看着我。两人都在不止喘气。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显然还不满意,于是变本加厉。我开始理解他究竟怎么了——他想主导这段关系,或是唤醒我的什么东西,直到我的表现令他满意才肯放过我。
他喘过气来,咬咬牙,将手附在我双眼,变出一条黑色的布盖在上面。
对我来说早已习惯黑暗的环境,只不过没法亲眼看他那样被躯体完全迷住的表情有点可惜。
他情绪明显变得更加急躁不安,两只手伸进我衣服里,喘着粗气不停在我耳边用那软绵绵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真理…”
“喜欢你…”
“真理、真理…”
急促又断断续续的表白,我心跳好像跟上了他喊我名字的频率敲击着耳膜。
“快斗、我…”
我正想说自己也爱他又马上被他急迫的吻堵住,然后慢慢扭动腰腹,我不适应布料在顶端摩擦带来的那种感觉,想要挣脱,下意识在他身下颤抖。
他到底在做什么,而我又为什么会有这种躁动到浑身发热的感觉,失去视觉让我对此更加不安,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正当我想要用什么方法解开手铐,他突然松开纠缠的舌头,就这样在嘴里轻声喘气、源源不断地挑拨。
“真理、这样…有感觉吗?真理,喜欢…我爱你…”
说完又俯身亲吻我心口,边说腰部的动作也不停。
眼罩滑落,重拾光明令我不太习惯,睁眼便看见他被汗湿的发丝黏在那张意乱情迷的脸上。
我心脏咯噔一下好像要裂开似的,颤抖几乎要把他震下去,他抬起头用那双泪涔涔的眼看向我,双手撑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整个人压我一头。
这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快要把我逼疯了。
我无措地低头紧紧靠着他肩膀,贴近他身体才听到他心跳也快得不行。我也配合他一阵一阵扭动,不受控制地回应他。
束缚、汗水和胡言乱语的告白,他的爱散发出杏仁般香味像一股股热浪激昂地拍打我。无止尽的欲望燃烧着,在迭起的潮汐里我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从天堂垂直坠入地狱的快感。
现在他满意了吗,把黏糊糊的液体洒了一地,像个孩子一样窝在我怀里。我还没出力,手铐便突然自己解开,是快斗的杰作。
双手被解放后我轻轻搂住他蜷缩的身体,他微微颤抖的幅度从掌心间散开。回想起刚才失控的自己,我感到有些后怕。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抬起汗津津的脸,表情带着一种迷之成就感,把我变成那样他好像很高兴。
“秘密。”
他在学我吗。
我毫不费力就再度喜欢上这个从未改变过的他,因为他还是当年那个不知死活、闯进彼岸横冲直撞的人类小孩,同样的意气风发。
我虔诚地亲吻他额头。
比起初见,此刻的他更纯粹、更深刻,同时也更靠近我。
19. 魔女的考验
[时间:在那之后的周末]
[地点:真理家]
[事件:百百姬和小生赖在这打电动游戏]
百百姬:“和高中生做了?!”
小生:“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讲这种事啦。”
百百姬:“太恶劣了,简直人渣。”
小生:“就是啊。”
[winner:百百姬!!]
百百姬:“这样的话他不理你也正常了。”
小生:“你们吵架了吗?”
真理:“没有。”
百百姬:“真理和别人吵架总觉得很不合适。”
小生:“应该表现得更无所谓一点~”
[winner:小生!!]
真理:“都说了没吵架…”
百百姬:“不过这个年纪的人类孩子本来就是思春期。”
真理:“思春期?”
百百姬:“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小生:“毕竟真理哩是笨蛋嘛~”
百百姬:“干嘛用看食物的眼神看别人家孩子?”
百百姬:“你小子想打架吗。”
真理:“我讨厌小鬼。”
小生:“那是讨厌小生的意思嘛?”
小生:“但是小生喜欢真理哩哦~^ ^”
[winner:小生!!]
百百姬:“这么说那个人类不也是小鬼嘛。”
真理:“快斗不一样。”
百百姬:“恶心…!”
小生:“纯纯就是变态大叔嘛!”
三人紧盯屏幕,心思和对话却完全不在游戏上。
真理率先打破这样的氛围,叹口气放下手柄。
“…你们两个能不能回去?”
小生叼着冰棍棒坐在沙发上胡乱扑腾两下。
“啊——!真理怎么突然挂机啊!”
百百姬贱兮兮地顶他肩膀。
“怎么,是快斗在这里更好吗?”
“哈……”
真理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自从上次在家里和快斗做了那种事后,他在学校里总是躲着真理,在人群中也不会多看真理一眼,更不会搭话。与其说逃避,说是无视更为贴切。
这种状态本就让真理烦心,再加上这两个更烦的家伙一直赖在家里不肯走,好像抓住什么八卦就必须刨根问底。
他们不肯走,那么真理便走。他几乎是逃跑一般跳进天长门消失在房间里。
画面一转,真理乘着风漂浮在游乐园上空,而快斗正在他脚下和青子说说笑笑。
“快看快看、那个大象好厉害!”
“…那是机器人。”
真理还以为他有什么烦恼,结果这不是很开心吗,眯眯眼自言自语。
“又跟青子约会…”
青子去卫生间,快斗靠在外面的墙上抖腿。
“快点啦,慢死了。”
“不要在女厕门口喊!”
里面传出青子的声音,但她却在走出隔间后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夜刀神老师…?!你怎么…这里是女厕哦?”
“正因为是女厕所以时间紧迫。”
真理一张大手便捏住青子整张脸。
“中森同学,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
快斗头顶的通风窗口闪出诡异的红光,此时他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钻进17岁女生的身体里,青子走出来在镜子前用捏捏脸边上的碎发,脸上笑得可疑。
“打扰了。”
…
随着四方的房间抖动,漆黑环境中游客的尖叫此起彼伏。
“壁画被拉长了!”
“啊…!可怕可怕可怕!”
青子斜眼看快斗反应,他显然没有被这种简陋的装置吓到。突然脚一滑摔进他怀里,快斗也迅速伸手扶住她肩膀。
“快斗,我害怕。”
她踮起脚使自己能更加贴近对方胸口,故意拉进距离。快斗不经意间闪避了一下,捏着她肩膀的手一顿,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只是房间在下坠而已…”
这是快斗心虚的表现,真理太懂他了。于是继续装作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顺势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小拇指。
“可以牵我的手吗?”
他果然脸红,为显得自己并不在意,大咧咧一把拉住她纤瘦的手。
“真受不了你。”
难道这就是思春期。
“…好像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青子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向门口走去,回头用一种快斗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他。
“出去吧。”
虽然快斗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提醒她胸贴在他手臂上了,除此之外再也想不了其他事。
“你突然怎么了…?”
快斗跟在青子后面摸不着头脑。
“什么事都没有。”
她撇了一眼路边的两个男生,然后笑眯眯地回头。
“因为太可怕了突然觉得好累哦,快斗帮我买饮料吧。”
“哈…?!你真的有够烦啊。”
嘴上抱怨一堆但他还是去了。
跟青子在一起的快斗与跟真理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跟青子在一起时他要显得更加不耐烦,但这同时也是放松的表现。而跟真理在一起时却有一种时刻保持警惕的感觉,仿佛真理下一秒就会突然对他做什么。
真理望着他背影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全然没反省自己的行为确实需要让人警惕。
“高中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
“怎么一个人来游乐园?”
那两个原本站在路边抽烟聊天的男人走到青子面前,一切都正中她下怀。
“不要害怕嘛,有没有男朋友啊?”
那男的见青子一言不发,干脆伸手摸摸她白皙细腻的脸蛋。青子也不躲,任他捏着自己下巴,抬眼用游刃有余的眼神望他,带着一点不屑。
这种眼神在男人眼里几乎是默许的意思,与她浑身散发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形成对比,这种反差戳中那男人萌点。
“喂喂、这什么眼神,超带感嘛!”
“走吧,跟我们一起玩吧!”
“不好意思,你们找她有事吗?”
快斗用语礼貌但语气绝不友善,手插在口袋里将青子挡在身后。表情好像在看两个垃圾。
她不易察觉地轻笑一声但始终一言不发,挽住他手臂趴在他肩上,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什么啊,有男朋友为什么不早说…”
“…哑巴吗,真是莫名其妙!”
意料之外的是那两人并没有多做纠缠,很快惺惺离开。
快斗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神出鬼没,叹口气转身面向她。
“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啊。”
明明想要解决这样的状况对她来说完全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我想要快斗帮我…”
青子扯着他衣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不行吗?”
想到那个看似能掌握一切的无所不能的真理现在变成青子试探自己就忍不住想笑,捂着脸扭过头不去看她。
“为什么不看我呢?”
青子见他不上钩于是变本加厉扑进他怀里。
“快斗,你让我好难过…”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前感受他心跳,果然快得夸张。
他绝对心动了,难道这就是思春期吗。真理第二次发出肯定般的疑问。
快斗深呼吸,仔细想想那两个搭讪的路人说不定都是她安排好的,就为了看到自己心跳慌张的样子。不愿认输的快斗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但是这种小花招也好可爱。
青子抬起头,对上他偷瞄的眼神。
“刚刚保护我的快斗,很帅气哦。”
“噗…”
快斗完全败下阵来把笑声漏了出去,谁能抵挡住爱人为了引起自己注意所做的傻事呢。
他早在鬼屋时就发现不对,那种完全不是青子会有的行动,以及还有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很快便猜透了她是谁假扮的。
就这样戳穿未免太无聊,他要看看真理究竟想做什么。
“青子你今天好奇怪啊。”
青子压在他怀里的脸黑了又黑,突然离开他。
“…哪里奇怪。”
快斗装模作样地将她手牵起在手背落下一吻。
“比平时更可爱。”
青子现在就想立刻逃走,自己真是没事给自己找气受,她僵着脸把手抽出来然后转身走开。
快斗笑嘻嘻地跟上去。
“给,你的果汁。”
她撇了一眼夺过去猛灌进嘴里,用一种要把自己浇醒的气势大喝一口。然后重振旗鼓,挽住他手臂。
“谢谢你快斗,接下来我想玩那个!”
快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间从外面的装饰就能一眼看出很可疑的屋子。
“「魔女の考验」…?”
快斗弯腰查看门口的介绍牌。
“玩家两人手拉手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若其中任何一人说谎,魔女的断头台就会落下斩断两人的缘分…和、牵在一起的手…..?”
他扯扯嘴角,不用想都知道她在预谋什么。
“怎么了,快斗不敢玩吗?”
青子戳了戳挽在怀里的他的手臂,快斗就算再不愿意,只要这么说他就绝不可能拒绝。
反正肯定是什么道具,游乐园怎么可能把游客的手砍掉呢。
快斗原本是这么想的,但走进去后他开始慌了。
悬在两人牵住的手上方这把巨大的斧头,如果要说是道具那也做得太逼真了。再加上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正是可以把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人吗。
“青、青子…这把刀…是假的吧。”
她轻松地坐在对面,看他慌张流汗的样子终于心情好点。
“这你要去问魔女。”
快斗咽了口口水,要是在这里认输就太逊了。
工作人员将两人牵住的手放在刀下铐住,检查后退至一旁。装置下方的喇叭传出机械魔女的声音,这种粗制滥造的道具明明是快斗最不屑的,但此刻他却如坐针毡。
「请左边的客人向对方提问。」
快斗暗自在心里大喊一声“yes”,坐在左边真是太好了。只要在这里提一个让她为难的问题她就会主动放弃,于是自己也不用继续玩这个危险的游戏。
那么什么问题才能难倒全知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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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明大人呢,就算问明年的天气说不定她都答得上来。
问她是不是真理假扮的,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完全可以直接承认然后问他更加刁钻的问题。
青子单手托着头完全不慌,欣赏他丰富的表情。
“快斗,时间要到了哦。”
快斗惊觉原来这还有时间限制,他紧盯桌面上的显示屏,只剩十秒。
问世界未解之谜?
问下一个年号是什么?
问地球什么时候毁灭?
青子轻笑一声。
“3、2、1…”
啊、不管了!
快斗咬牙一口气喊出来。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真理愣住。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人类最多也只能活百年,而自己却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只要一想到失去快斗、必须直面快斗的死亡,真理就会落入深渊般的绝望,于是干脆不去想这些,专注于快斗还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天。
快斗只是随便找了个刁难她的问题,得意地用手指轻点她手背。
“时间快到了哦。”
“我不知道。”
青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快斗撇撇嘴。
“这样也算答案吗…”
虽然真理可以拼上一切让快斗存活于因果轮回之外,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交换生命,还不如跟他一起去死。
“只要曾经拥有过、不,即使只像这样和快斗面对面,就算消失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吧。”
她将被锁在装置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对死亡的漠然让她看上去有些冰冷,但望向他的眼神却是炙热。
“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快斗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死亡离现在的他是那么遥远,但区区百年对真理来说不过一瞬间的事,甚至仅仅是为了等快斗就用了上千年。
“……”
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这残酷的命运像是扼住了他的喉咙,最后只是垂下脑袋。
“…嗯。”
「请右边的客人向对方提问。」
机器才不会有任何情感,监测到问题被回答便不紧不慢地进行下一个流程。
青子不像快斗那样反复斟酌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爱我吗?”
“….啊??”
快斗惊得弹开,可惜手被牢牢锁住。
这是以青子的身份还是真理的身份提出的问题呢。若回答爱就表示快斗劈腿青子,但若回答不爱就变成跟真理说自己不爱她。
这道题怎么答都是错误。
青子撅着嘴狐疑地看他。
“要想这么久吗?”
他最终还是落入陷阱,思前想后,终于坚定地望着她。
“我当然爱你,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人。”
说完,快斗满脸通红别扭地转过头又忍不住偷瞄她的反应,而对方却好像没有被动摇半点。于是继续补充一句:
“就算死我也想和你死在一起。”
「真遗憾 ,回答错误。」
机械音魔女打断他的真情告白,伴随一段老套的恐怖音乐,机器发出“嘎吱嘎吱”齿轮拉着铁链转动的声响。
“哈???等等等等、不对吧!”
快斗扑腾地站起来想要逃走,装置什么的直接破坏掉好了,但手却被青子抓住动弹不得。
“怎么了快斗,不是说想和我一起死吗?”
“不不不不不、要死也不能死在这…”
他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装置启动,斧头一秒从快斗面前掠过自由落体。
“呜哇啊啊啊啊…!”
他干脆眼睛一闭,但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发生,胆战心惊地睁开一只眼动动自己完好无损的手。
那把看似闪着寒光的斧头接触到手时刀刃就会自动收缩,结束后锁住手的装置自动打开。
「恭喜两位完成挑战~游戏结束后请到工作台领取勇敢者徽章一枚~」
那个诡异无情的电音魔女虽然没把快斗的手砍掉,现在却在他心上插一刀。
他彻彻底底被耍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道具啊,游乐园怎么可能把游客的手砍掉呢。”
青子笑眯眯地走过来,拍拍双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的快斗。
“啊,难道快斗以为是真的?真是小孩子呢…吓成这样。”
他摊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玩够没有啊。”
“嗯…还没有呢。”
青子弯下腰单手擒住他下巴使其面对自己,那双瞳孔像赤色的漩涡,仿佛能击溃所有防线,一瞬间便让快斗沉醉在那永恒的虚空中。
“剩下的回家再玩。”
说完一阵轻浮的妖风扬起,青子身上一切有关于真理的影子都被卷了去,消失在空中。
她眨眨眼。
“诶—我怎么会在这里?”
“嗯…”
快斗的心思也跟着那阵风飘远,随口敷衍。
幸好青子是个不会多想的呆瓜,最多也只是苦恼地揉揉发酸的肩膀。
“明明没玩什么,怎么感觉好累…”
快斗扯了扯嘴角,对他来说真正的试炼还在后头呢。
20. 占卜师
“咚咚”
“门开着。”
快斗推开门便是一股真理洗完澡散发的香味,让整个房间感觉像他的领域。
他叹口气将视线从屏幕上的「game over」移到快斗身上。
“欢迎回来。”
快斗撇撇嘴自然地走过去把脱下来的外套扔在地上,坐他旁边抢走手柄。这关不难,可真理怎么也过不去,算了,也好过让他玩bl。
“笨死了,这不是很简单吗。”
真理也觉得自己确实很不擅长游戏,把他丢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
“约会怎么样了?”
“都说了不是约会!”
快斗轻松过关,衣服刚被真理捡起来,他又把手柄一扔。
“青子没有上次的记忆,所以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又不得不在预告日当天和她去一次游乐园…”
他伸个懒腰,经历了白天被真理玩弄,晚上瞒着青子工作的一天,实在累得不行。
真理走过去揉揉他头发表示歉意,虽然这件事确实是自己误会了他,那在学校里故意无视自己难道也是错觉吗。
“快斗,你去洗澡吧。”
“啊?”
他不明所以,把衣领提上来闻闻,没有汗味啊。然后仰头靠在椅背上。
“不要,又没有睡衣。”
真理弯腰伸手撑在他旁边,把他禁锢在沙发与自己臂弯之中。
“不洗也没关系,就这么做吧。”
“….?”
快斗眨眨眼,他说的「做」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突然发现上次不也是在这张沙发的同一个位置吗,只不过这次坐着的是快斗。
真理将大手附在他脸上,侧身轻吻他嘴角,一下、两下。
“快斗不想吗?”
经历了一天的疲惫他实在没有力气主动,那么真理又会变成以前那个对此毫无兴趣只为取悦快斗的样子。
“也不是…不想。”
真理长长的前发盖在快斗双眼上,这令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现在的真理会是什么样呢,生气的、还是难过的?
也许瞒着他和青子去游乐园,或是在学校里对他的无视,这些确实令他很难过,快斗承认其中有自己的责任。
他把眼前的碎发撩开正准备道歉,却看见对方红着脸喘着热气,和因忍耐而泛红的双眼,里头好像隐约闪烁着泪水。
“真理...?真理?”
快斗无限爱惜地捧着他发烫的脸蛋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安慰他,能感受到他在往自己掌心迎合。真理趴在快斗身上把头埋进他颈窝处的碎发里。
“快斗…”
真理颤抖的语气令快斗感到心都揪在一起,能感到他对自己的渴望,于是再也无法对眼前的男人说任何拒绝的话。
真理的爱像温热的泉水令快斗的空洞胀满。告白、吻和被疼痛带来的快感挤爆的夜。哭泣、汗水和爱浸湿的床,一切撕裂的最顶端——他对爱的耐性终于得到了补偿。
在热水淋浴下,一天的疲惫被激发,快斗最终还是在真理家洗澡了,虽然真理说要帮他但被他严令禁止走进浴室。
“毛巾和衣服放在门口了。”
“…嗯。”
半透明的毛玻璃上印出真理高大的影子,快斗望着他,然后用水猛地冲在自己还在发烫的脸上。
真理家的香波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并不是他身上那股奇妙的香味。他啪得一下把水龙头关掉,不知为何气势汹汹。
明明说自己没做过这种事,现在看起来却像个经常把女孩子带回家的邪恶教师。不仅如此跟快斗做的时候也显得又有耐心又很熟练,难道是玩了bl游戏的功劳吗。
快斗光脚从浴室走出,走一步落下一个脚印,真理像无事发生似的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柄,抬眼看他一眼又马上将视线转移到屏幕上。
“继续光脚走的话就再来一次。”
快斗穿着比平时大了至少两个码的衣裤,赌气似的在原地甩甩脚上的水,然后继续光脚走到他旁边的沙发坐下,用毛巾粗鲁地擦拭碎发。
真理无奈地笑笑,小孩现在已经吓不到了,该怎么办呢。
…
“快斗午饭怎么办?”
“我和真…夜刀神老师一起。”
快斗僵硬地向青子笑了笑。
说到这个,中森青子将手指贴在下巴上回忆,自从真理在学校任职后自己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
“说起来你今天早上好像是和夜刀神老师一起来的吧…”
快斗想趁她不注意逃走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看她,更加僵硬地支支吾吾。
“没、没有啦,在路上不小心…碰巧、偶然,遇上了!”
青子:“是吗…?”
快斗:“嗯!我先走啦。”
他迅速逃离现场,再说下去恐怕会暴露昨晚在老师家借宿的事实。
快斗本想在学校里跟真理保持距离,毕竟是学生和老师,若被发现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但只要快斗一拒绝他,他就会用各种方法打乱快斗节奏,不容拒绝。
一边回想着,快斗偷偷摸摸在午饭时间来到保健室,刚进去就叹口气。
真理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看见他后笑眯眯地合上书向他走来。
“走吧。”
“啊?去哪?”
快斗任他牵着自己的手。随后一阵诡异的无头风吹起,两人面前出现一扇没有锁的门。
经过快斗的观察,这扇门就是真理瞬间移动的秘密。虽然快斗叫它任意门,但神明都叫它天长门。
仅仅是往门里跨了一步,眼前画面一转来到一片漆黑的巷脚。
快斗所在的高中是午休时间不允许出校的类型,但是在锁住的保健室里瞬移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撇了一眼自顾自牵着自己往前走的真理,这家伙明明是个神但是完全不遵守规则啊。
真理没有问他想吃什么或告诉他自己有什么计划,只是牵着他穿过拥挤的商业街,最终来到巷尾的一间名叫「千浔」的占卜店。
店内和室外之间的亮度以及温度差让人觉得恍若隔世,与普通的占卜店不同,这里没有刻意营造出诡异气氛的装饰。
快斗没有多嘴,捏捏同样一言不发的真理牵着他的手,真理也察觉到他的疑惑与不安,握住他的力度紧了紧。
“千先生说我以后会和山崎贤人在一起诶!”
“真的假的?!太好了!”
一片漆黑的长廊中响起两名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显然她们刚刚占卜完走出来。快斗扯了扯嘴角,他决定收回对这间占卜店的另眼相看,不还是骗人的东西吗。
走过长廊才真正通往店里,日式推拉门后面豁然显现出亮光,阳光洒在庭院晾晒的衣服上,榻榻米以及一张木制茶桌,俨然一间寻常的客厅,而且是老爷爷住的那种老旧房子。
一名戴着眼镜的长发男人从卧室里走出来,嘴上说的不是用来迎客的「欢迎光临」,而是:
“欢迎回来。”
快斗蒙圈地打招呼,不是说带他出去吃饭吗,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来。
“你就是快斗吧,我叫千。请坐。”
那男人身着简约的浴衣,眉目温润,唇瓣含笑。将抹茶与一碟茶点放在桌上,带快斗在茶桌前坐下后与真理寒暄了几句,便又很快说回主题。
“这里是只要支付报酬就会回答任何问题的占卜店,你想问什么呢?”
快斗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真理,他正若无其事地喝茶。真理的朋友,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当然,若是与生死有关的问题,相应的也会收取更多报酬。”
千端正地坐在对面,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像个老年人。
“不过我收取的报酬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快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总是话里有话,故意引导快斗去问那所谓「与生死有关的问题」,就像早就已经知道快斗会问什么一样。
真理瞥了一眼快斗,放下茶杯。
“千,你还没死呢。”
“…?!”
快斗闻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地在那两人间转来转去。那家伙突然说什么呢,也太失礼了吧。
千也不怒,反倒倏地哈哈大笑。
“因为最近生意不错。”
气氛被莫名缓和,原来千并不是看上去那样严肃的人。
在两人一来一回的解释下快斗才得知,这位千先生是个普通的人类,只不过已经活了千岁,而他就是靠用占卜换来的生命力活到现在。
用一点点元气来换取得知未来的机会,对普通人来说是非常划算的生意。
问些微不足道的恋爱问题,最多也只会让人几天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更何况没有人会把占卜当真,有时候千也会说些假话来哄骗客人开心,从而挣点不干净的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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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刚刚的女生会和山崎贤人在一起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吧…”
快斗彻底推翻了自己对千的印象,现在他在快斗眼里和那只油嘴滑舌的臭狐狸是一个等级。
千笑着默认,然后继续解释。
“占卜不是神谕,是存在于因果以外的猜测,当然也有不准的时候。所以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前提是支付相应的生命力。”
这也就是人们说的得知天机会折寿。
但眼前这个叫黑羽快斗的男孩,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强大生命力果然像真理说的那样惊人,如果是他的话,任何答案都可以得知吧。
千瞳孔里若隐若现的目光带着一种独特的神秘,他扫视着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人类男孩,简直是贵客中的贵客。
“决定好了吗?”
“嗯。”
如果可以的话,快斗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问那个几乎改变了他命运的问题。
“请问,我父亲…他还活着吗?”
黑羽盗一,曾经因威胁了某个组织利益而被暗杀的怪盗基德,也就是快斗的父亲。他在哪里,或是死是活。
即使快斗步了父亲后尘成为怪盗基德也未能把那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引出来,更找不到任何一点有关于父亲的线索。反倒惹来一些杀生之祸。
如果在快斗面前摆着一个可以得知任何答案的机会,他一定会问这个。
若这个问题由真理回答,那么答案将会是确凿肯定的神谕,这个答案本该是快斗自己去寻找的,而打破这个因果所需要支付的代价就不只是生命力这么简单了。
所以真理将重任交给了千这个普通的人类。
千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快斗会问这个问题。
“失礼。”
他伸向快斗的手被护食的真理拍开,悬在半空中。
“失什么礼。”
快斗看着他们莫名其妙的动作眨眨眼,真理说完亲自在他头上揪一根头发递给千。
“痛..!你干嘛啊…”
快斗揉揉脑袋,随后很快便又理解了他的用意。
那根头发在千手中神奇般地扭曲变形,最终像被丢进大火中烧成了灰烬落在桌面。
快斗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任何手法,这绝不是什么魔术或障眼法。而父亲正是在一场火灾中遇难的。
千的表情验证了他的不安,沉重地摇摇头。
那个在记忆中无所不能,最喜欢的父亲真的已经死了吗,快斗怎么也无法接受。他用力咬着牙沉默,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真理叹口气,喝口茶。
“快点把话说清楚。”
“….?”
快斗把头抬起来,眼睛望来望去,见到他那双单纯的眼神,千也不好再继续欺负他。
“他不像是活着,但也绝对没有死。”
“什么意思?!”
快斗砰的一声双手拍在桌子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马上又赔了两声笑。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千从袖口里拿出一把纸扇,在那团被烧成灰烬的头发边扇了扇。那些灰被风吹得扬起来又原路落下,仿佛不愿离开这里似的。
“世间所有生物的存在皆由躯体和灵魂组成,若躯体在因果轮回以外死于非命,那么灵魂将在彼岸逗留,不死不灭。”
说完他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放在鼻尖敲了两下,那双慑人心魄的眼里闪出诡异的光。
“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就要你亲自去问他了。”
快斗身子微微前倾将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听得一清二楚,生怕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也就是说去彼岸就能见到他…?!”
真理眯了眯眼,起身。
“走吧,午休快结束了。”
面对他突然打断,千弯弯笑眼将扇子收进袖口,也随他站起来。
快斗看着两人莫名在催促自己离开的模样有些郁闷。
“好吧…”
想着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真理便也作罢,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眼前突然多了一张名片。
「平成最后の占卜师千」
下面是一串地址以及电话。
快斗接过去扯扯嘴角,不愧是活了千年的人类,懂得宣传自己,只不过这个称号也太老套了,而且现在是令和。
“欢迎下次再来哦。”
“…啊,是。”
21. 黄泉之国
抵不过快斗的软磨硬泡,真理最终还是败下阵答应带他去彼岸。
但在那种全是鬼魂的地方,人类的躯体实在太有诱惑力。于是两人互换了身体,再厉害的鬼也没办法把神的灵魂挤出去。
快斗上一次借用这具身体时真理的眼睛还看不见,而现在他只觉得这个视角真的好高,以及原来在他的视角下自己是这样的,这种看着自己心动的感觉让快斗觉得好别扭。
“快斗的身体,好香。”
“你只是想说自己买的香波好闻吧…”
真理站在镜子前揉揉自己嫩得好像能掐出水的脸颊,戏谑地看他。
“才不是,是快斗本身的、人的味道。”
“…是什么样的?”
快斗从未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体香,闻闻自己应该没关系吧,他别扭地凑过去。
而真理也配合他,扯着衣领歪着脖子让他闻。
快斗看见镜子里显现出自己的身体做出邀请一般的动作,而真理的脸贴在自己脖子上闻来闻去,他瞬间弹开。
“只要我靠近,快斗的心跳就会变快呢。”
真理突然踮起脚搂住他逃走的脖子,窝进他怀里。
“啊、受不了,就这样做一次再去吧。”
“…你想都别想!”
无论是被自己*还是*自己都让快斗羞耻到还不如去死。
这次有真理在身边快斗不用再从瓶子里钻进去,一瞬间就能到达彼岸。果然神明什么的真方便啊。
这里没有上次鬼祭时热闹,街道就跟普通的人间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路人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妖怪,或是死相惨壮的鬼魂。
“这样真的能找到吗…”
这些看上去是人类但其实并不是的鬼魂,有的头上顶着一把刀,有的干脆把自己脑袋抱在怀里,有的浑身湿漉漉好像怎么也干不透似的。
在真理身体里的快斗感受到的无数股视线皆是冲着自己身边那人,以及周遭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那个是人类吧?”
“不对,气场怎么看都是神。”
“总之惹到他感觉会死…”
不得不说自己穿浴衣还真帅,即使里面装着的是那个死气沉沉的真理的灵魂也不影响的帅气。快斗满意地上下打量。
“你被自己迷住了吗。”
真理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也全然不慌,伸手牵住他。
“快斗,上次还吻了自己吧。”
“那不一样…”
上次快斗看不见自己,但现在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牵着自己的手果然还是好别扭。
快斗:“说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吗?”
真理:“不知道。”
快斗无语地撇撇嘴,一到彼岸真理就像奔着什么地方去似的,还以为他知道。两人最终走到一栋宫殿里的办公室,里面一名留着一头乌黑如海草长发的女人,正在被堆满资料的办公桌前奋笔疾书。
伊邪那美——黄泉之国的主人。她听见门砰一声敞开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瞬间浑身激灵。她从资料的最底下抽出一本因果录翻来翻去。
“确认过了,今年彼岸的清剿都已经结束了!你这家伙又来干嘛?!”
这就是死神吗,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快斗抽了抽嘴角,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真理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全然没有对死神的恭敬之意。
“有没有见过叫黑羽盗一的灵魂?”
伊邪那美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互换身体的两人认错,毕竟她从诞生以来就一直为鬼魂工作。
“…没有。”
她不自然的犹豫以及心虚的汗水暴露无遗,快斗见状双手啪的一声拍在她桌子上。
“拜托你!这对我很重要!”
她被吓得浑身一抖,毕竟这是张属于真理这个扫把星的脸。
“你这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吗…?”
真理抬腿一脚踩在她办公桌的因果录上,继续威逼。
“再问你一遍,有没有。”
伊邪那美回忆起被这条蛇用牙咬着拔鱼鳞的恐惧,最终还是破例透露了客户的隐私。
彼岸的赌场用什么作为筹码呢,答案是怨念。当灵魂积攒了足够的怨念便可以突破彼岸的束缚回到人间。成为幽灵。
真理拉住正准备冲出去的快斗的手,阻止他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你不会要让祸神喊人类父亲吧。”
“……”
快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真理的身体里,吞了口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拉着真理走到黑羽盗一所在的赌桌对面坐下。
黑羽盗一首先看到快斗的脸时身体不易察觉地振了一下,即使在彼岸看见自己儿子也能保持扑克脸的男人,真理不语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快斗,他毫不掩饰地死死盯着对方。
赌桌上的其他人显然发现了这两个过于显眼的存在,一个神和一个强大到带着压迫感的活人。
相比之下与这两人关系最大的黑羽盗一显得异常淡定,将面前的筹码往前一推。
“All in。”
四人的赌局,两人退出,最后一人跟注。黑羽盗一最终以一手同花顺拿下漂亮的一局。
好像这张桌上的所有人包括真理都没有发现他换牌的小动作,于是快斗决定什么也不说,朝他使了个眼色后站起来与真理一起离开。
“他拿到的明明是散牌,怎么突然变同花顺了?”
真理将手指贴在下巴上做沉思状。
“难道快斗的父亲也会魔法?”
“笨…不是魔法,是魔术。”
比起他看不透盗一的手法,更让快斗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居然能看透别人的底牌,快斗随意地靠在与他面对面的墙上,双手环抱。若真理去赌博一定是个无懈可击的老千。
“他把牌藏在袖子里,趁别人的注意力在你身上偷偷换牌了。”
“这是魔术最基本的原理。”
黑洞洞的巷口站着一个人影,他一步一步踩着皮鞋踢踏走来,在彼岸西装革履显得格外亮眼。
“这位先生很懂呢。”
而他嘴里那个很懂魔术的先生张口却喊他爸。
“当然了爸…因为都是你教的啊。”
“……?”
盗一愣在原地眨眨眼,随后又突然放声大笑。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黑羽盗一…”
真理站在快斗身后仔细端详这个男人,确实在眉宇间能看出几分相似,自言自语地嘟囔。
“结了婚就是黑羽真理…有点奇怪啊。”
“什…?!”
快斗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结婚搞得噌一下烧红了脸。
“你突然说什么啊?!”
真理弯弯笑眼,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伸手勾住他的长发在指尖转圈圈。
“都见父母了还不结婚吗?”
快斗:“…谁说见了父母就要结婚了。”
真理:“我说了,现在说的。”
盗一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长着快斗脸的男生并不是快斗,于是理解了两人是互换身体的状况。看着两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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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回的打情骂俏,罕见地没有绷住扑克脸。
“……这位是?”
“我的名字叫真理,如你所见是快斗的男朋友。”
他勾住满脸通红的快斗的胳膊,礼貌地向盗一打招呼。
“但很抱歉我不能叫你父亲。”
看着自己儿子的脸对自己说这种话,而真正的快斗站在旁边别扭地捂着通红的脸一言不发表示默认,盗一心情异常复杂。
“你们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啊…?不是!”
快斗突然回神,被真理搞得差点忘记正事。他刚想开口又马上被真理打断。
“怨念够了吗?”
他不再那样轻浮而是用正经的语气说话,并且见他很了解彼岸的规则,盗一也将自己的一堆疑问先放在一边。
“当然,但就这样回去根本没有意义。”
“……你们在说什么?”
快斗一头雾水地被他们俩夹在中间。
即使积攒足够的怨念成为幽灵返回人间,也只是个没有实体的存在,而在此岸的人甚至都看不见幽灵,这并不是盗一所需要的。
“想有实体,就必须要有容器。”
而黑羽盗一的容器在那场大火里被烧得尸骨无存。在真理的解释下快斗理解了这些规则,直到现在他才真切体会到父亲真的已经死了。
快斗耷拉着脑袋,这一切都太难接受。
“在这里!”
“喂!找到了!”
留给快斗沉浸在苦恼中的时间不多,巷口出现一个被割喉的女人和一个肚子上有个窟窿的男人,他们又喊来了一堆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快斗的身体。
“这么完美的容器太罕见了…”
“就由我收下了。”
“当然是给我!”
快斗很有自己此刻在外看来是神的自觉。大跨一步站在盗一身边将真理(自己的身体)挡在身后,他随时准备好大干一场,不过在那之前这些鬼自己先吵起来了。
“他是我的!”
一个浑身被烧得面目全非直至炭化的男人向两人飞来,张牙舞爪地像要吃人。
虽然这是快斗的身体,但真理还没有被这些杂碎欺负的道理。
他僵着脸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抬手掐住飞过来那人的脖子,轻轻一捏便整个粉碎化作烟雾飘走。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啊。”
“怎么回事…?”
“他不是人类!?”
盗一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看似自己儿子的人用一只手掐死了自己的同类,快斗这个男朋友还真不简单。
真理抬头看看,天快亮了。无所谓这些鬼魂称他为「怪物」,若无其事地转身看向快斗。
“我们该走了。”
若天亮前不能回到此岸就会变成彼岸的人,也就是说,会死。
在出发前快斗就已经跟真理约好不会在这逗留太久,不知不觉一夜间就这样过去了。他复杂地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父亲,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到。不过能见到他,自己不安的心也有了些许宽慰。
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各种事情上。”
他没有多说关于自己的死和究竟是谁在追杀怪盗基德,并且在临走时让真理照顾好快斗。
“放心,我们快斗可以照顾好自己。”
真理坦然,笑咪咪地向快斗伸出手,对方撇撇嘴,在他掌心用力拍一下然后握住。
“走吧,小少爷。”
“又把我当小孩…”
22. 伊藤
文化祭,这是江古田高中每年都会举办的、为期三天的校园活动,进行多是店铺方式。
“江古田今年般得还是跟往年一样啊…”
“咖啡店、鬼屋,鬼屋、咖啡店…除了鬼屋咖啡店就没别的吗??”
“真没劲…喂我说,还是走吧我们…哎呦!”
三个辣妹jk打扮的女生,没有去上学反倒在别的学校文化祭视察,说到底也许并不是学生。
带头那个揉揉撞到的鼻子:“我说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前面…?!”抬头却再次撞上对方笑眯眯的眼神。
“失礼,有撞到你哪里吗?”
真理脸上笑着,眼底却未见笑意,像一汪搅浑的红色漩涡,谁往里望便掉进陷阱。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去保健室。”
“呃…”
什么鬼超帅啊这男的。不知是撞的还是其他原因,女生的鼻头和脸颊微微泛红,嘴上结结巴巴,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
“不不不不…、不是,没有,是我不好,是我没看路,抱歉啊…”
真理满意地向她笑了笑。
“那就好。”
“话说你是学校的老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对啊对啊,正好有点没劲呢…”
“噗、你别当着老师的面说学校坏话啊…”
几人一来一回嬉笑地搭腔,就在这时另一个吸引三人注意的男生映入眼帘。不,是四人,包括真理。
“不好意思啊,这家伙要跟我一起逛。”
快斗一只肘关节搭在真理肩上靠着,摊摊手。
“还有…我看你们几个,不如回去吧?反正也觉得没意思不是吗?”
真理任由他的动作,将她们三个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嘴角弯起一个嗤笑的弧度。
“不好意思,我没道理和你们三个…一起逛吧。”
意思是宁愿和男生逛也不要和她们一起。这俩男的长张可爱的脸,讲话真让人火大。女生们露出恶心和厌烦的表情,但仅此而已,她们可没兴趣翘课只为在别的学校闹事。
“啊是吗,那我们走吧?”
“就是啊,说真的非常没劲!完全没有新意的文化祭,超敷衍的!”
“走吧走吧…~”
“啧。”
快斗对她们使了坏却没有一点爽到的感觉,真想搞点恶作剧整整这几个没礼貌的小姑娘。快斗咋了下嘴,刚想收回搭在真理肩上的手臂,腰上就被一股力量搂住,整个人毫不设防地贴在真理身上。
真理:“要我去惩罚她们吗?”
快斗:“……你先放开我。”
快斗无语地掰开他的手,在学校做这种动作被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的话麻烦就大了。
“算了算了,我还要回去看门…可恶。”
快斗双手搭在脑后,自顾自走在前面,真理紧随其后。
真理;“你好像很没干劲。”
快斗:“…有吗?可能吧。”
快斗敷衍地回答他,说起来今天确实有种浑身没力气的感觉,要不是看见真理站在不远处被女高中生缠着,他才不会从班级门口的座椅上离开半步。
快斗所在的班级同样也选择了毫无新意的鬼屋,主题是遗忘的老宅。门口放着一台音质不好的小喇叭,发着大门吱嘎作响和阴风吹过,这些音效素材库里免费的背景音。而快斗的工作是坐在班级门口当作看板郎招揽客人。
于是快斗啪嗒一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单手撑着脑袋摊开手。
“要进去看看吗?门票仅需500円哟~”
他学着商店门口招揽客人的话术,语气却是有气无力。
“快斗,你想要神明的钱吗?”
真理好笑地看着他这幅吊儿郎当的小模样。快斗听完表情更加阴沉,确实香火钱什么的他可不敢收啊。
“……话说你真要进去?”
“那边呢?”
真理看向快斗隔壁班的门脸,同样是气氛差不多的鬼屋,他们却明显人气更旺。
“啊…那是伊藤的班级。”
快斗把撑着脑袋的手放下来,认真地解释。
“伊藤,那个…失踪后,出现了很多传闻,有说她被神隐的,也有说她其实早就死了,曾经的同学只是幽灵而已。真是…这些家伙越来越过分。”
“所以办鬼屋生意更好吗…”
真是微妙的展开啊。真理斜眼观察了一下,做沉思状。
“你不觉得从里面出来的人都不太对劲吗?”
“是吗?”
快斗还真没仔细想过,循着他视线望去,从鬼屋走出来的人各个都如同行尸走肉,本以为只是太害怕吓丢了魂。再加上自己今天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等等…那里面不会真有什么吧…?”
真理看着快斗发青的脸蛋,笑了笑。
“不知道呢,去看看吧。”
说完便朝那边走过去。
“喂…!”
快斗马上小跑着跟上去。神明逛鬼屋吗?这是今天最有趣的笑话。
走进大门视野瞬间变得漆黑,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白织灯吝啬地只洒下几缕银丝添了几分诡谲。
屋内昏暗,仅靠手中摇曳的烛光勉强照亮前方。墙上挂着褪色的画像,画中人物的眼神似乎随着烛光的移动而变化,时而温柔,时而狰狞。
“原来如此…眼球追踪啊,A组的道具确实做得不错。”
快斗丝毫不给这阴森的气氛一点面子,站在画像前自言自语。
真理站在他身后弯腰在他耳边吐出阵阵凉气,快斗马上汗毛直立浑身发寒,比起道具还是这家伙更吓人。
“快斗不用去工作吗?”
快斗用手肘顶了一下真理胸膛不耐烦地把他推开。
“你一个人乱跑让人很不安啊。”
他这是在担心谁呢。真理无奈地笑了笑,不管胸前的疼痛干脆双手环住他腰,低头在他颈间轻嗅,是一股淡淡的衣物洗涤剂香味,和独属于快斗的味道。
“你担心我被鬼吃掉吗?真可爱。”
“喂…别在这里…”
快斗不敌欲望,浑身发软地倒进他怀里,泛红的脸撇过去不让对方看见。真理感知到他的允许,捉弄完便见好就收,反倒满意地停手,松开他自顾自走上前去。
“走吧。”
“…混蛋。”
突然,一阵莫名的低吟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风声,还是传闻中亡魂的叹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转角处一扇半开的门缝里透出幽幽蓝光,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地靠近。推开门,只见一间布满灰尘的密室,中央摆放着一面古老的镜子,镜面模糊不清。
快斗走过去把手里的烛台抬起来左右移动。就在这时,镜中仿佛有影子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那份寒意却直透骨髓。
“……哦,效果不错嘛,吓我一跳…”
“什么?”
真理站在不远处拿起桌面上的一张纸,陈旧的灰尘也不知从哪来的,飘得到处都是。
“没什么……没看见就算了。”
快斗走去真理旁边,探着脑袋看他手里拿着什么,上面赫然是伊藤同学的讣告。
“喂喂…这也太过分了吧?利用传闻办鬼屋就算了,连道具都完全不尊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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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斗愤愤地双手环抱于胸前,脚用力踹了一脚这张道具的木桌。真理放下手里的纸,一边解释一边向那面诡异的镜子走去,然后伸出手指贴上去。
“丧生于秩序以外的死者都带着一口怨气,若生前还有遗愿未了,怨气就会化作恶灵。”
镜面荡漾起涟漪水波般纹路,一个黑影浮现在镜子里取代真理的轮廓。
“……夜…刀神…老师…”
“…呜哇啊啊…!”
快斗吓得立刻扑向真理后背,探出脑袋。
真理不为所动,他害怕就让他躲着。
“伊藤同学,好久不见。”
“……嗯…上次见面还是……”
伊藤的声音想从枯木种穿出来,带着声声回响,说到一半话语突然卡住。
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被真理杀掉的啊,她该不会是来报仇的?快斗吞了口口水,看看真理,又看看镜子。
“在拉面店那次吧,说起来,那时候抱歉了。”
真理不卑不亢,说着道歉却语气丝毫没有歉意般。
“喂你这家伙…你在说什么…”
快斗冷汗直冒,轻轻捶了真理一下。
“黑羽同学也在…啊,不如说该道歉的是我,那时差点就伤害了你们,真的非常抱歉。”
伊藤的黑色剪影作弯腰鞠躬状。
明明自己莫名其妙被波及,想的却是要跟生者道歉。快斗喉头涌上一股苦涩,多善良的女孩啊,太可惜了。他这么想,不自主地从真理身后走出来,沉默着一言不发。
真理叹息一声,徒手伸进镜子,就像伸进一片水塘,然后在那剪影头上抚摸。
“不怪你。不管你有过怎样的人生,都有努力地活着呢,辛苦了。”
快斗低着头思索片刻,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她。
“伊藤同学…对不起。”
“……”
伊藤漆黑的剪影就这样愣住片刻,然后颜色慢慢变淡,最后消失,又变回原来普通的镜子。
“砰”
快斗在墙上重重砸了一拳,皱着眉,眼里燃起怒火。
“这群混蛋东西…”
漆黑的鬼屋再次响起皮鞋的踢踏声,真理握住他的拳头,牵着他的手带他往出口走。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当然是那群家伙太不是人了!竟然对这样的伊藤同学做这种事…!哈、即使伊藤的恶灵缠绕在学校也不奇怪了…”
快斗还在忿忿地不停抱怨,也自然地被他牵着,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伊藤不是恶灵哦。”
真理打断快斗的思绪。
“诶?”
“毕竟是因我而死,我不能就这样放她去彼岸。所以就拜托伊邪那美照顾她了,现在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真理牵着他的手向出口走,缓缓向他解释。
“……什么嘛…我还以为…”
快斗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了。
校内并没有怨气的味道,从鬼屋里走出去的人的异样只是因为伊藤同学故意吓唬了他们。而怨气对快斗来说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真正使快斗元气不振的是其他原因。
“你很自责吧,快斗。”
真理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坐在这旁边一天,想必听了不少伊藤的传闻,再加上情绪和幻想的压力,累也是正常的。
“不怪你哦。”
快斗低着头沉默片刻,回握住他的手,只要在真理身边心情就会稍微缓和些。
“当然不怪我…你才是凶手吧…倒是给我自责点啊。”
走出鬼屋,视野重回光亮,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久久无法散去。
23. 濡女
为期三天的文化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全校晨会,在体育馆举行,所有学生、教师,包括校长都要参与。无非是讲一堆听了就让人犯困的无意义的话。
黑羽快斗站在队伍边缘,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大家早上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组织委员会,向所有参与策划、组织和执行我校文化祭的同学们表示衷心的…”
学生会长像机器人一样站在领讲台念着ai生成的演讲稿。这时手机发出嗡嗡的提示音,快斗不以为然地把手机掏出来查看。
「Mari:巡查老师要来了」
“?!”
快斗还没来得及惊讶便两手一空,手机被巡查老师抢走。
“现在是全校大会时间,竟然堂而皇之地把手机拿出来真是大胆啊。你是哪个班的?”
快斗往手机的方向够了够,每伸一次手老师就将其往上抬一抬,始终摸不到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等等…!不是的老师,你听我…”
“没收。”
巡查老师完全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转身就走。
快斗回头想要跟上去却脚步一顿,因为看见站在教师队列里那张讨人厌的脸。真理拿着手机,故意向他笑了笑。
“这个混蛋…”
快斗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望着对方贱兮兮的脸默默握紧拳头。真理知道他肯定会看讯息,所以故意在巡查老师快要过来的时候给他传讯息,就为了害他手机被没收吗?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参与与支持,让我们共同期待下一届江古田高中文化祭的到来。以上。”
学生会长——夜见由纪,发言结束。体育馆内响起校歌伴奏。以全校师生齐唱校歌作为晨会结尾。
…
午休,保健室大门被“砰”一声拉开。
黑羽快斗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毫无礼貌可言,大步流星走到真理面前,双手扯住对方白大褂衣领,质问。
“你神经啊!干嘛那时候给我发讯息?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我不管啊,你去帮我把手机拿回来!”
真理也不恼,赔上笑脸让他消消气,握住他揪着自己的双手。
“不行啊…我和那个巡查老师不太熟。”
快斗深感一阵难以言喻的无奈,刚张嘴想要diss他。
“你…!”
“好啦好啦先别生气~”
雨童轻飘飘地突然出声打断
快斗:“卧槽你怎么在这?!”
雨童:“不如说你太目中无人了吧,我一直都在这里。”
黑羽快斗常常被这两个人耍得团团转,而真理也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意思完全在看热闹。于是只好作罢。
“……你来干嘛?这是学校啊。”
“真没礼貌!我找真理有点事。”
雨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真理,对方已了然于心没有多说。没有吸烟是她对学校这个人类场所唯一的尊重。
突然又一个人奔跑着闯进保健室。
“快斗!你在这里啊!”
加藤同学,跟快斗同属于二年B组,平时是个无人在意的龙套宅男。
今天的保健室还真热闹,快斗回头望向他。
“加藤…?你又来干嘛?”
“班长说为了庆祝文化祭结束,放学后要去家庭餐厅聚餐啦,所以我来问你要不要去?”
加藤表明来意,后指指手机继续说。
“而且给你发讯息也不回。”
说起这个,快斗又想到手机被收走的事,忿忿地朝真理瞪一眼。
“还不是某人…”
加藤:“你会去吧?”
快斗:“啊…我就…”
加藤:“夜刀神老师也会去哦。”
快斗:“哈??”
“毕竟夜刀神老师不是有陪快斗你在门口揽客嘛。”
加藤双手合十。
“拜托!”
比起为什么邀请真理,真理居然会同意反而更让快斗吃惊。仔细想想的话,真理就是这种行动无法预测的家伙。
于是快斗还是败下阵来,即使他对这种活动完全没兴趣,而且没有工作的日子快斗更想在家好好休息。
“行吧…”
“好耶!那就说定了,放学后在校门口集合哦。”
完成任务后满心欢喜地离开,嘴里又嘟囔一句。
“我最近真的运气很好啊!”
没错,自从加藤和学生会长交往后,运气一直很好。说是聚餐,其实是和女校的联谊。新追加快斗和真理这两名平时根本喊不动又总是捆绑在一起的重要干员,一定能镇住场面。
“那个孩子…不太妙呢。”
待加藤走后,雨童才又从虚空中冒出来。
快斗疑惑。
“什么意思?”
“人的「运」是有总量的,可能会有突然的爆发期,过后必定倒大霉。又或者是遇到了相当严重的厄运,所以最近总是在小事上顺利吧。”
雨童悠悠地为其解释,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满不在乎。
“那孩子,身上有股浓厚的瘴气。”
意思是快要倒大霉了。
“怎么会…”
快斗望着加藤离开的方向,怎么看都是寻常的样子。于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啊,说起来他前阵子和学生会长开始交往了。虽然很不好意思,这对加藤这种宅男来说也算天大的好事吧。”
真理坐回办公座椅,翘起二郎腿,终于出声。
“天命注定,快斗和我们都帮不了他。”
怎么感觉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
家庭餐厅。
从在校门口集合只有男生时快斗就觉得不对劲,而且对文化祭最有贡献的几位女生都不在,直到现在快斗才意识到所谓庆功会其实是被加藤骗来联谊。
对面坐着一排女生,毫不忌讳地往自己这边打量。换做以往的黑羽快斗也许会对这张场合如鱼得水。
他瞥一眼坐在旁边一脸淡定喝咖啡的真理,撇撇嘴,他还是猜不透真理的想法。
“…然后,这边是二年的黑羽快斗,还有夜刀神老师。”
加藤依次为女校的学生们介绍,明显到快斗真理的顺序时出现一阵骚动。
“…老师?!”
“把老师喊来这种场合真的好吗…?”
“但是两个人都超有型…!”
真理放下咖啡杯,一如往常地笑眯眯回应,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
“和同学们放学后一起玩会让我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呢…所以不用在意我,大家好好相处吧。”
“……”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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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斗无语地扶额。左边是加藤和学生会长你侬我侬地打情骂俏,右边是无法沟通的真理。他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溜走算了。
“话说加藤…你明明在交往了干嘛要搞什么联谊,而且还把学生会长带来…”
“啊…don‘t mind!”
加藤大咧咧地摊摊手。
“因为由纪和我在学校都没什么朋友,我们想要多搞点活动嘛~”
夜见由纪,二年A组完美的优等生,同时也是学生会长。这样过于优秀的人在学校总会让人有负担,反而不太容易交到朋友。
她习惯性地扶了一下鼻梁上厚厚的眼镜,脸颊微红,讲话的声音也小得让人听不清。
“如果给黑羽同学造成困扰的话…很抱歉…”
“……”
这样的话让人无法拒绝了。快斗左右都吃瘪,感到如坐针毡。
旁边真理和女学生们自然地有说有笑,让快斗郁闷的心情莫名更加不爽,干脆故意不和他说话,向加藤挑起话题。
“那个…你们是怎么交往的?很突然啊…而且都不是一个班级的。”
加藤与夜见由纪十指相扣,谈到恋爱话题不禁脸红心跳地回忆起来。
“就是有一次周末,那天下着雨。我在陌生的地方迷路了,想向蹲在路边的由纪问路,发现由纪在雨中哭泣…然后我们俩聊了一会儿后发现很聊得来,就这样慢慢的…”
夜见由纪不像加藤对这段初见回忆感到甜蜜,一直沉默不语。
快斗静静地听着,吸一口可乐,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故事…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这时注意力一直不在快斗身上的真理突然出言提醒。
“好像是某个神话故事呢。”
“你这家伙…啊、对了!”
快斗刚想训真理两句,马上又话锋一转,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们有没有听过濡女的故事?”
濡女是传闻中一种上半身美丽、下半身藏着蛇尾的妖怪。若有人在雨中遇见濡女,并向她问路或搭讪,就会遭遇不幸?。她会利用人们的善意,一旦有人回应并试图帮助她,她就会迅速露出狰狞面目,用蛇尾将目标缠绕住,并吸干其全身的血液?。因此,人们相信在雨中遇见濡女并问路,会带来极大的厄运和不幸。
这个传闻在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又在学生间很流行。快斗记得偶然在青子那里听说过。
坐在对面的女学生们顿时脸色变得难看,有些则是为难要不要说。
“等等、、黑羽同学这样说夜见同学,会不会有点太失礼了…?”
“而且跟由纪交往后,我遇到的都是好事啊!”
加藤这时也跳出来补充道,语气略带强硬。
“……”
快斗流汗,怎么感觉今天倒霉的是自己才对。大咧咧地单手揉揉头发。
“只是突然想起来啦…哈哈…”
真理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望着快斗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出声打圆场。
“黑羽同学对神话故事很了解的样子呢。”
于是渐渐地,话题被转移。大家也都读懂空气不再说这件事。但快斗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玩再多联谊游戏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就这样,庆功会在莫名其妙中结束了。
24. 判决
“很久很久以前,在广岛有两座相邻的山,一座是柏山,另一座是龟岳。两座山中各自住着一条大蛇。
?
这两条大蛇是一对热恋中的恋人。每天晚上,柏山都会拖着它又长、又重的身体,翻山越岭来到七池与恋人相会。然而,它的行动给沿途的村民带来了困扰,他经过的地方、田地和林子的草木都会被压倒?。
村民们虽然想消灭大蛇,但却不是它的对手。这时,一位有本事的武士出现了。他听说了大蛇的事情后,决定为民除害。武士在山顶等待柏木的到来,然后一刀将他斩为两段。然而,武士也因此用尽了力气,最终倒在了地上?。”
快斗窝在真理怀里,身边被独属于真理身上的香味环绕,安心感使睡眼朦胧,于是往他怀里更深处钻了钻。
“那柏木后来死了吗?”
真理侧卧于他身边,单手托着脑袋,将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挡在身后,伸手轻抚快斗微凉的脸颊。
“嗯。”
“…无聊的故事……”
快斗眼皮渐渐沉重,嘴里呢喃着模糊不清的梦境之语,呼吸频率逐渐平稳。
真理静静守在自己爱人这张无防备的睡颜旁边,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打破这宁静时刻的,是真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真理笑容凝滞,小心翼翼从快斗床上起来,为其掖好被角。
「夜见由纪:黑羽同学,我有点急事找你,可以来一下学校天台吗?」
…
晚上的学校。平日里寻常的教学楼吞噬着月光,窗户像幽灵的嘴巴,黑洞洞地张着。走廊灯光闪烁不定投下扭曲的影子,好似怨灵在悄悄游走。伴随着凄厉的吱嘎声,冷风中夹杂着低语和哀嚎,回荡在空荡的楼道。
夜见由纪站在天台等候已久,来者却不是与自己相约之人。
“夜见同学,这么晚把男同学约出来,不会要做什么坏事吧?”
晚风将真理如夜幕倾泻而下的长发吹开,一阵另夜见由纪躁动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手里还捏着黑羽快斗的手机,见此情形,夜见由纪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从诞生以来,我就一直给别人带来厄运,从没想过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有接他装模作样的话茬,握紧双拳,抬头,一张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悲伤至极的脸。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夜刀神真理。”
正如黑羽快斗所推测的,夜见由纪就是传闻中的濡女。与加藤在雨中相遇后,她将如妖邪作祟般使加藤厄运缠身,直到害死他。反常的是,加藤自那以后却异常幸运。与他交往的过程中,由纪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时而欢笑、时而沮丧,会笑会哭,脆弱、容易得意忘形,又带着些许自卑。如此平凡、如此鲜活的生命,濡女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
沉默,这种心情没有人比他更懂。深陷囚牢、被重重秩序的枷锁禁锢的漆黑的灵魂妄想得到幸福、想要给别人幸福,简直荒谬。
真理深深吸一口气,风轻轻吹过他凌乱的发丝。他抬起手,轻轻抚平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规则就是规则。把自己的生命借给人类,即使再强大的妖怪也总有耗尽的一天。”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吗。”
夜见由纪颓丧地耷拉着脑袋。神圣的秩序并没有同情她的无助,它对待事物严苛到冷酷。
真理不语,时间在黑暗的道路上举起火把,与空气流动的速度一样快,他耐心地等待。濡女的生命在一点一滴中流逝,她浑身颤抖,被恐惧裹挟,像一张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叫出声。
良久,最终审判。
“时间到。”
这时夜见由纪攥在手心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电子光亮照在她脸上。
「加藤同学:刚刚差点被车撞了、、吓死我!超牙白!还好没事啊哈哈…明天见哦,由纪^^」
她紧盯这句明天见,瞳孔放大。
当道路进入死亡,灵魂被腐烂和恐怖包围着升到黑暗中,以反抗的象征形式脱离,亦是拯救。
夜见由纪的面容猛地狰狞起来,黑雾升腾中,她裂开大口,露出尖牙和分叉的、长长的舌尖,眼神中闪出饥饿与贪婪的光??。锋利如刀的爪穿破人体迸发而出,仿佛能轻易撕裂一切阻碍。庞大的身躯使真理看上去都显得如蝼蚁般渺小。
“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你吃掉!”
她突然甩出那长达数十米的蛇尾,如同海中巨浪般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真理袭来?。真理皱皱眉头,轻松侧身躲避,下一秒攻击不给他留任何喘息的时机,她张开血盆大口向真理咬来。
真理敏捷地向后退一步,抬腿往她那巨大的脑袋上猛踢一脚。任何无力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连邪气都奄奄一息的妖怪怎么可能赢得了神。
濡女被这一脚形成的气压狠狠推了一把,庞大身躯横空飞出几米远,她再也没有任何力气,身体如蝉翼般脆弱不堪,倒在地上。
真理缓缓走过去她身边,双手合十,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更加冰冷。
他非常清楚,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至濡女的境地,他们都无可救药地爱着不该爱上的人。他对所有无力反抗命运的弱小生灵抱有最纯净的同情,但这种强大的上位者对弱小的同情,也只能是傲慢。
濡女的身躯在悔恨的泪滴以及真理的一句道歉中,如同汹涌的海浪逐渐化作尘埃流入名叫死亡的黑色泥沼,又归于一片茫茫又不朽的空洞。
这就是濡女的终结。
完成此时此刻的超越就像永恒的不眠之夜一样令人痛苦,换句话说,就是超越自己的对立面。
它就像发烧,像毒雾一样悄然靠近。当感官被刺激到极限的时候,折磨就会以枯燥和无味的形式出现,平淡没有生气,让人痛苦。
因此,我总是阻止情感到达对立的一面,我感到惊恐和厌恶,渴望自己现实世界中非凡的美丽能够回来。
我痛斥和诅咒存在于自己世界之内的一切,因为这就是人类这种动物厌恶和拒绝的东西,糟粕,他们将自己置于黑暗之地,顺着墙爬行,嗅遍每一个角落,从襁褓到坟墓,只喜欢鹦鹉学舌,拾人牙慧。
我看到时代的美德所变成的邪恶,温和如何变成冷酷,善良变成残忍,爱变成恨,变成疯狂。我为什么会想去理解黑暗?但我必须这么做,否则它就会反过来控制我。
我操控天地间可操纵的所有元素,让火焰肆意燃烧,让洪水泛滥淹没大地,让狂风卷起千钧之力。我看见时间,过去、现在与未来。我感到事物以前存在,未来也会存在。秩序背后的深渊张开口,把我包裹其中,孕育一切。
但这一切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
黑羽快斗浑身大汗淋漓,满脸滚烫的泪水,梦中惊醒。睁开眼,原本躺在自己身边讲故事的人已消失不见,包括床单上属于他的体温。
他坐起身来,把发烫的眼眶和整张脸埋进两只手掌,等待理智回归。
于是他蹭得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在房间寻找半天终于才想起来。手机被没收了……本想给真理打个电话问他在哪,没了手机自己居然毫无办法。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换一换胸腔里沉闷的空气。然后哒哒地跑到书桌前抽一张纸巾,团成一个球,又抽出一张盖在上面包裹住。
一个简易晴天娃娃完成了。
快斗捏着它的脖子,在窗前月光下高高举起,片刻,他准备变本加厉,直接把晴天娃娃的脑袋整个掰掉好了。
“你打算做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残忍的召唤仪式。百百姬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手叉腰,气冲冲地从快斗背后飘出来。
“还真能管用……”
快斗对她的到来不感到意外,没时间跟她拌嘴,把晴天娃娃随手一扔,小跑过去双手抓住百百姬的肩膀,力气稍微有点大。神情恍惚。
“你知道真理在哪里吗?我做了个梦…真理…在哭的梦,总觉得不太妙…总之,你快点带我去找真理!”
“……”
百百姬没有苛责他失礼的举动,望着他严肃、苍白,惊魂未定的脸,淡淡地回答。
“真理正在做正确的事,你不要去、也不能去打扰他。”
而且真理并不想让他知道。
正确的事。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直以来真理所是说的秩序、命运,快斗一点都不能理解。他只觉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正在独自承受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把快斗一个人撇在外面,暗自神伤,这是何必呢?
快斗低着头,回想起睡前真理在脸颊上温柔的抚摸,里面饱含满满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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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爱意。用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泄力般,两手从她肩上滑落,垂了下来。
“……狐狸。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真理过去的事…?”
神没有成为神之前的记忆。百百姬、真理,包括世上所有神明,他们在成为神之前是什么,在做什么,这些一概不知。造物主像一个冷酷无情的主人,牠创造的神也不过是命运运转时的齿轮,只管利用,不需要也可以随便丢弃。
更不需要考虑其产生的情感,为此甚至剥夺他们的感官。
百百姬收起油纸伞,一阵风吹过,伞氤氲成一把纸扇,她将其捏在掌心。
命运并非不可改变的,但每一次改变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做任何事都会有得有失。命运有时候就像一场巨大的棋局,若是想要改动布局,必然会引起其他棋子的变动,而这个变动的代价是难以预估的。
百百姬被他坚定不可撼动的目光紧紧盯着,轻笑。
“可以。你要用什么跟我交换?”
“诶、”
快斗愣住。
“你不会是想从我这里白嫖吧…?”
百百姬眯眯双眼,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他。
快斗拜托真理或没有拜托他的事,真理从未向快斗索要过代价,心甘情愿替他完成。久而久之他竟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他心虚地避开质问。
“……你想要什么?”
百百姬将纸扇放在自己鼻尖轻轻敲了两下,这是思考时的小习惯。
“嗯…我对无价值的东西没有兴趣,而且你什么都没有呢。”
“…喂!你到底想不想交易啊!”
快斗瞬间炸毛,好好的干嘛嘲讽他。百百姬哈哈一笑,缓解气氛。
“开玩笑开玩笑~这样的话…把那个给我吧。”
她从长长的浴衣袖口中伸出手,指指窝在角落呼呼大睡的苦夏。苦夏像一团没有生气的黑色毛球,没有眼睛嘴巴,没有血肉,只是静静地在那里,
“苦夏…?这家伙有什么你想要的价值吗?”
快斗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阿拉、真理没有跟你说吗?真是坏心眼。”
百百姬踢踏踩着木屐走过去蹲下,摸摸苦夏毛茸茸的脑袋。
“是式神。说到底,你这个区区人类倒是可以养出拥有这么干净的气的式神还真是难得。”
快斗:“…式神?”
百百姬:“我不会给你解释是什么的。”
百百姬对一问三不知的人类小鬼没有一点耐心。快斗也没追问,沉思片刻,表情略显凝重。
“…不行,它是真理的东西。”
“不,是你的。”
她站起来,手一挥将纸扇摊开,掩住下半张脸,靛蓝的眸子闪烁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审视着快斗。
“苦夏身上的气怎么看都与你如出一辙。”
“……?”
快斗表情出现一瞬的惊讶,最后又变得凝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理从来没跟他说过。当然最终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行。”
百百姬也没有过于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遂放弃。语气轻松。
“啊啊、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算了,那就换个简单的,你帮我个忙,我就让你稍、微看一点真理的过去。”
说完,她再次踱步走到快斗面前。
“放心,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百百姬的话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魔力,反正有真理在,他不会允许雨童乱来。
“好,我答应你。”
快斗下意识从真理那获取安心感。
那双狐狸般上扬的眼尾弯弯露出得逞的笑意。
“那么…”
她伸出手撩起快斗前发,细长的指甲划过皮肤带来一阵刺痛,俯身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留下一枚闪烁着清透蓝色火光的印记,然后慢慢消散至看不见。
“你的委托,贵船神社接下了。”
快斗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撩拨地脸颊微红,整个愣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百百姬露出一如既往贱嗖嗖的笑。
“但不是现在。”
说完一□□卷起迅速逃离现场,只留下一句。
“拜拜~”
“…喂!!!!”
快斗站在原地朝空气大喊,回应他的只有夜晚寒冷干燥的空气。
25. 契约
被丢下、受伤,对此产生幻想的不安与焦虑会让人丧失理智,将自己献祭给永无止尽的神经过敏。
“…喂!!!!”
真理一回来就看见快斗傻乎乎地站在房间里大叫,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快斗额头淌下一颗巨大的汗珠,自己奇怪的举动被看见,尴尬地挠挠脑袋。
“哈、哈哈…真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快斗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小跑到真理面前,双手攥着他的衣角,上面还残留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
“你跑到哪去了?!我…我刚刚…”
一时之间,快斗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形容自己做的梦,在看见真理这张脸时瞬间刚刚的不安与焦虑都被一扫而空,在不安些什么都记不清了。
真理脸上暗淡无光,面无表情,眼神冷若冰窟仿佛能冻结一切希望,透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疏离与冷漠。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状态显然很不对劲。快斗望着他,眉头紧锁,眼中充满忧虑,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着。
“真理…?”
快斗一会儿一个人在那里蹦来蹦去,一会儿又紧紧拉着自己露出这种令人心碎的表情,真理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最终一切言语、不安,以及心痛全部化作潮湿的吻落在快斗唇上。一种甜蜜而又揪心的苦涩使内心无限惆怅。快斗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的温热,只有这时才不会觉得离他很远。
片刻后,真理离开他的唇,双手捧着他惊慌失措、带着忧虑的脸颊,轻轻摩挲。视线飘到他的额头上,看着那颗小小的闪光点。最后嘴角扬起安详的笑。
“我回来了。”
说完松开他,走到床头拾起快斗的水杯往自己嘴里灌水,一口气喝了一整杯,回头,幽幽地说。
“快斗,你跟百百姬做了什么交易吗?”
“啊??”
快斗瞬间感到脊梁骨被刺了一下。
狐狸的契约印。狐狸擅长运用狡猾的手段,用一点小恩小惠换取超出原本价值的高额代价。神明的历史是被人类背叛的历史,人类与神明不同,他们的心太容易改变。
契约印便是为此而生。若人类拒不偿还代价,这枚小小的火焰会慢慢一点点腐蚀人类的灵魂直到心脏停止跳动。
亲密的亲吻过后只有快斗一个人心跳不已,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让人不爽,而自己问他关于他的事又不说。快斗胸口猛出一口气。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决定自己去寻找想要知道的事情。
“跟你没关系。”
真理脸上未见惊讶,永远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把杯子放回桌面上,无奈。
“我知道了。”
正当快斗以为他真的就这么轻易不追究的时候,发现真理那双鲜红的竖瞳中闪烁起属于肉食动物的冰冷的血光。
“也就是说那只肮脏的臭狐狸趁我不在敲诈了快斗,对吧?”
“…..?”
快斗满头问号,他怎么会这么想。
真理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不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硬起来。
“说到底百百姬也不过是我的储备粮,正好马上就要到正月,拿她来做御节料理好了。”
“……”
印象里一向温柔的真理,虽然偶尔会做些小恶作剧捉弄人,但始终让自己感到可爱的真理,竟然也会有这样邪恶残忍的一面。不知为何从外面回来后,真理就变得让快斗有些感到陌生。
想到这他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
隔天学生会长罕见地翘课,直到过了好几天,久而久之大家才意识到跟伊藤那时一样,夜见由纪失踪了。
短时间内在二年A组发生两桩同样的事件,神隐传闻再次爆发。
黑羽快斗站在走廊,望向停在楼下的两辆警车,神情略显凝重。中森青子站在他旁边,背靠在窗前玻璃上,百无聊赖地喝着罐装果汁。
“到底怎么回事…?快斗,你觉得呢?”
“…谁知道呢。”
话虽如此,虽然很不想承认,快斗心中已经有嫌疑人。夜见由纪翘课的前一天晚上真理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而且毫无痕迹地消失不见这种情况也跟伊藤那时一模一样。
是你做的吗?真理……
这是路过的两名女学生叽叽喳喳地议论声传进快斗耳朵里。
“保健室门口有好多警察哦…”
“对啊对啊,夜刀神老师也被喊去会谈室了!”
快斗浑身猛地一顿,感到一股寒气渗透进骨子里。
“什么…?”
…
冷清的会谈室,空气中弥漫着文件淡淡的油墨味,四周墙壁刷得苍白,墙壁上挂满江古田高中曾获得过的奖项。
茶几两边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也几乎没有为房间添加任何生气。
鬼泽闇罗,37岁,隶属搜查一课。黝黑的皮肤配上一身漆黑如墨的笔挺西装,利落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单手托着脑袋,悠哉悠哉地上下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对方即使被这样不怀好意的视线注视着,也只是翘着二郎腿,神色平静地喝茶。
闇罗:“12月27日晚上,你在哪里?”
真理:“在家,一直都没有出去。”
闇罗身子前倾,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相扣。语气略显轻浮。
“有人可以替你作证吗?”
“没有。”
真理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轻叹一声,抬眼望向他,气势完全不输。
“你这是什么装扮,在玩警察游戏吗?”
闇罗若有所思,后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
“灵媒侦探,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没搭真理的话茬,慢条斯理地继续解释。
“我也是当上警察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属于搜查一课的协同部门,专门调查非自然现象。”
气氛陷入死寂。真理漫不经心地抠抠指甲,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好像不关他事似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格外明显,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你喜欢人类吗?真理。”
真理眉头微皱,疑惑地抬眼望着他。闇罗自顾自站起来,拍拍西裤上的褶皱,走到墙边欣赏一张张学生的合照、一座座奖杯,一边继续说。
“我们自诞生以来就背负着保佑人类、维持秩序的使命。看似全知全能却身不由己,没有人类的信仰就活不下去,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就这样湮灭,更有甚者,被人类当作邪物畏惧,私自处刑。”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沉默,真理始终一言不发,不予置评。闇罗头也不回,嗤笑一声。
“听说你最近和一个人类小子关系很好?”
“……”
听见这句话,真理平静的神色终于不再淡定。整个人周遭的气压都降低一般,毫不掩饰捕食者冰冷的敌意。
“我也对使命、秩序什么的,搞得烦都烦死了。我想到更有趣的玩法……”
闇罗回头,将他的凶狠照单全收,丝毫不会被吓到。露出叵测的笑意,危险的眸子中闪烁出具有穿透力的金环。
“我要让你被人类杀掉。”
…
黑羽快斗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焦虑地咬着指甲,站在门口看守的刑警不为所动,紧闭一上午的会谈室大门终于打开。
看见迎面走来的男人,快斗顿时感到浑身掉进一片黑暗中。他见过这个男人,在伊藤打工的拉面店——那时他毫无缘由地找茬,和真理大打出手。
闇罗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跟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手下交谈了两句。快斗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他的衣领。
“喂!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你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快斗马上被闇罗的手下拦住,左右夹击把他整个人架起来。
“放开、放开我…!”
快斗像一只调皮的小猫被抓起来,在他们俩手下胡乱扑腾。闇罗冷哼一声,整理衣领后双手插兜仿佛在看戏,始终挂着嘲讽的笑。
“砰”
真理从里面走出来站到闇罗身后,一只手用力拍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浑身散发着死一般凝重的气势。
他肩膀故意把闇罗撞开,向快斗走去,伸手轻轻一推,那俩人便自觉放开快斗退后。
夜刀神真理比鬼泽组长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压迫感把那两个手下吓得不敢动弹。低沉的嗓音强压怒气。
“别碰他。”
快斗皱着眉头,揉揉刺痛的肩膀,双眼狠狠瞪着笑容更甚的闇罗。
“走了,小子们。”
闇罗对此情形不做任何应对,那俩人出于礼貌向真理鞠躬打过招呼后马上小跑着跟上去,三人气势浩荡地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
快斗拉着真理手腕,他现在有一大堆疑问,却注定无法得到回应。
“说话啊!”
真理僵硬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流转复杂的情绪。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拒绝沟通。快斗举起拳头,刚想发火。
“快斗…我很想你。”
真理沉沉松了口气,低头把脑袋埋进他肩膀,靠在他身上。总觉得好累。
“……”
快斗举着的拳头停滞在空中,最后还是松开,扶上他肩膀轻轻拍打着安慰。心情复杂。
…
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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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斗今天怪怪的呢…
中森青子走在他旁边,面带担忧,然后故意出言挑衅。
“你感冒了?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吗,笨蛋快斗?”
“哈……”
快斗现在没心情跟她拌嘴,低着头,单手提着书包搭在肩上,重重叹了口气。
“啊、夜刀神老师!”
快斗闻声,猛地抬头。
江古田高中校门口。如墨般漆黑的长发轻盈地被风一缕缕吹开,真理背靠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本等待被翻开的书。
他听见声音后,扭头向快斗的方向招招手,弯弯笑眼,那张丧气的脸笑起来却如山中清泉般纯净,有种洗涤人心中躁动的力量。
“中森同学,今天可以把黑羽同学借给我一下吗?”
“……”
快斗不自然地扭过头不看他,否则就要被这条虚伪的蛇魅惑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今天我要和青子一起回家。”
快斗:“对吧青子…”
青子:“带走带走!”
她“啪”一下把快斗往他怀里一推,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迅速逃离现场,声音越来越远。
“笨蛋快斗就交给你了!夜—刀—神—老—师——”
叛徒!
快斗倒在真理怀中忿忿握拳,怒火中烧。明明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回家,这家伙竟然像甩包袱一样把自己抛弃了。
真理双手缓慢而僵硬地搂住他,低下头,他卷翘的发尾上有股淡淡的清香,真是让人心神宁静。
快斗注意到他不对劲,思考片刻,很快作出决定,猛皱一下眉头把他推开。
“……赶紧走。”
晴天的黄昏是乌鸦最喜欢的时间,盘旋在头顶嘎嘎地叫。
放学路上一路无言。一向喜欢捉弄快斗的真理今天也异常沉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快斗能拿这位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以这种方式传达自己心中的不满。真理知道快斗在生什么气,但自己解决不了,于是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
“阿拉阿拉、真是糟糕的天气。今天也甜甜蜜蜜一起回家?还真是让人羡…阿勒?”
百百姬不合时宜地撑着油纸伞轻飘飘地不知从哪冒出来走在两人旁边,观察到奇怪的气氛后扯了扯嘴角。
怎么回事。
“…来得正好。”
真理冷着脸,一把夺走她手里的伞,单手把它捏断。
百百姬:“?!你干嘛!”
真理:“我的储备粮小姐,你喜欢清蒸还是炭烤?干脆做刺身吧。”
“哈???我又没惹你!”
百百姬察觉到他身上异常浓厚的丧气,鬼鬼祟祟地躲在快斗身后探出脑袋,姑且不追究伞的事。
“这是我和人类小子之间的事,对吧!”
“没错。”
快斗一手插腰,一手指着真理鼻子。
“你别管太多了!你这只冷血的肉食动物!”
咚。
真理仿佛感到自己从高处摔到地上,满脸错愕。然后装模作样地吸吸鼻子,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快斗…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样过分的话…”
眼泪汪汪,这家伙居然真的哭了。快斗猛地一心软,转念一想绝不能在这妥协。
“你…你少装可怜了…!以为我看不出来啊?”
百百姬用纸扇遮住下半张脸,眯眯上扬的眼尾,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两人细微的情绪变化。
打断话题。
“那么…差不多该收取代价了。”
她啪得一声收起纸扇,毫无边界感地双手挽住快斗胳膊。
“走吧,人类少年~”
“嗯?”
快斗被突然的重量压得身子一歪。
快斗:“可是你还没有完成我的委托…”
百百姬:“我怎么可能赊账呢?当然要先收到代价才能帮你的忙啦~”
这只臭狐狸…被她骗了。
“所以说,人类少年我就带走了。”
百百姬弯腰,贱兮兮的斜眼看真理表情。那张死气沉沉的脸黑了又黑,露出尖尖的毒牙,恨不得当场一口吃了她。
“…哎、哎呀,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啦…!”
她知道继续待在这里会不太妙,从袖口又抽出一把油纸伞打开,撑着伞整个人飘起来,用力扯着快斗后衣领把他带走,全然不顾他在手下的挣扎。
只留下一句“正月一日到贵船神社来接他吧”便消失在黄昏末尾即将洒下的夜色里。
经过正式的仪式达成的契约被秩序牢牢保护着,即使是真理也无法干涉。最近乱七八糟的破事一桩接着一桩,他罕见地感到无助和力不从心…..
26. 神乐
25 神乐
正月一日,新年假期的第一天。真理如约来到京都的贵船神社。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街道两边排满售卖特色小吃、祭典游戏,以及面具或摆件的摊贩,每一处摊贩上方都支起油纸棚顶,棚檐挂着灯笼。
而真理的心情全然不像参拜者那般兴奋,紧紧皱着眉头四处张望。
真理目光锐利而深邃,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在祭典最高潮,古老而神圣的贵船神社被柔和的月光轻轻披上了一层银纱。庭院中,一场别开生面的神乐舞即将上演。
此时,舞者缓缓步入舞台中央,在精致的妆容和繁复的发饰映衬下,流露出几分婉约与柔美。
他将神乐铃移开,露出藏在后面的闪亮的脸。
真理站在人群中,脸上因为走进雨童的神社所产生的不满,在看见那人面容后转瞬即逝。几天不见的心心念念的人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浑身僵硬地一颤。
“快斗…?”
台下观众人与妖皆有,在新年第一天前往京都最著名的贵船神社进行新年参拜,看见舞者时爆发一阵骚动。
“男人?”
“喂喂…太夸张了吧,哪有让男人跳神乐舞的!”
“谁要看男人跳舞啊!”
快斗嘴角勾起一抹稳操胜券的微笑,那笑容里藏着不言而喻的自信,脚步宛如深谙棋局的智者,在落子无悔间,尽显成竹在胸的优雅与从容。
他身穿一袭巫女服,瀑布般倾泻的靛青衣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盛开的鸢尾在月色中起舞。头戴一顶镶嵌着珠翠的前天冠更添神秘与圣洁。脚上的白色足袋和草编鞋子,每一步都踏出了轻盈与灵动。
显然快斗的运动万能其中也包括舞蹈,仅仅几天就已经练成专业的舞步。随着太鼓低沉而有力的敲响,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神乐铃,铃声清脆悦耳仿佛能穿透人心,舞姿优雅而流畅,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臂,都充满了力量与柔美,将神乐舞的韵律与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笛声和钲鼓的伴奏下,动作越发激昂,他仿佛化身为一位纯洁的巫女,与万众生灵合为一体,祈求这片土地风调雨顺。随着舞蹈深入,观众仿佛也被带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他们忘记了舞者的真实身份,只被那优美的舞姿和深情的表演所深深吸引。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快斗缓缓收起神乐铃,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定格在舞台中央,整个庭院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与祥和之中。
静谧而热烈的瞬间,掌声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带着无尽的虔诚与敬仰。
黑羽快斗就像是一株绽放于清晨露珠中的生命之花,散发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清新与纯净。气场宛如山间流淌的清泉,不仅洗净了整个神社乃至京都的浊气,还有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未被世俗触及的净土之中,使心变得澄澈而宁静的魔力。
百百姬站在远处,神情满意中掺着几分狡黠。
“这么一来我们贵船神社的名声肯定更上一层楼,参拜者越来越多,香火钱越来越多嘿嘿嘿嘿嘿……!”
笑得狡诈完全不像个神。
台上舞者胸腔起伏平复呼吸与心跳,在皎洁月光的温柔拥抱中,他宛若站立于银河之畔的孤傲星辰,周身环绕着一层细腻而梦幻的银辉,每一缕光线都在他轮廓上轻轻跳跃,编织出一幅动人心魄的月夜画卷,令人忍不住沉醉于这份超脱凡尘的璀璨之美。
一切仿佛一幅完美的画作,真理目光被无形丝线紧紧向其牵引,凝固在那令人心动的景致上,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清澈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醉,久久无法移开。
直到画中人从台上一跃而下,如乘着一阵清风般飘荡而来,轻巧地落在真理面前。脸上带着邀功的表情。
心动悄然无声,却足以让灵魂为之战栗,真理完全被他迷住了。
“哼哼、怎么样?对我刮目相看…”
他香汗淋漓的双颊突然被真理捧在掌心,未说完的话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堵住。
周遭一切仿若虚幻。真理长长的睫毛在快斗眼前洒下一片阴影,绵长而温热的吻将一切猜疑、不安,以及一切与爱无关之物统统洗刷干净。快斗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他衣角,闭上双眼。算了,再对他心软一次。
长吻过后,真理离开他浆果般粉红的双唇,一头栽进他迷离的双眼中,感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都心甘情愿。
“做得好,快斗。”
快斗不屑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扬起头勾勾嘴角。满脸得意。
“神乐舞什么的交给快斗大人还不是简简单单!”
真理低下头轻声哼哼地笑,弯弯笑眼里盛满柔情的愉悦。
“…不愧是你…快斗大人…”
“噗、哈哈哈哈哈…”
快斗也大笑出声。
“神明叫我大人什么的…真搞笑…”
“那又怎么样?”
真理笑够了,手指轻轻拨弄他挡在眼前的碎发,附上他脸颊,动作轻柔饱含爱意。
“毕竟你一直都是我最珍视的人。”
说完还不忘调笑一句。
“快斗大人。”
“……”
快斗被他撩拨地心都痒了,把发烫的脸蛋塞进他掌心,别扭地说。
“行了…你别这么叫我了!”
“哎呀呀、这么快就和好了?”
百百姬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打扰,两人竟也习惯了毫不意外。
快斗恋恋不舍地离开真理温柔的抚摸,双手揣进长长的袖摆。
“本来就没吵架啊。”
“没错,你别挑拨我们。”
真理也收回手,一本正经地紧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
百百姬别提有多无语,就在前不久两人还剑拔弩张地闹别扭。
“…你们两个少在那里二打一。”
“快看快看,那边的三个人牙白~~”
“一个男扮女装的巫女少年,一个狐耳大姐姐,一个长发和服男!!”
“牙白牙白><>
快斗听见周遭愈渐激烈的议论,他从刚才就想说了,用鄙夷的眼神注视着百百姬脑袋上的两个毛茸茸的耳朵。
“你就这样出现在街上真的没关系吗…?”
“嗯?”
百百姬无辜地眨眨眼,抖抖耳朵。
“因为在家感觉很放松嘛~而且…”
她朝周围看了看。地雷妹、女仆装、兽装,各种稀奇古怪的妆造应有尽有。
“现在这个时代,打扮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真理也循着她的视线观察,幽幽地说。
“人类居然把自己打扮成妖怪,下界变得越来越让我看不懂…”
“……你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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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可以说这种话,知道吗?”
快斗扶额,所以说老古董啊。然后好心给他解释。
“这叫cosplay啦。”
真理:“这是什么语言?”
快斗:“……”
“好了,既然代价已经支付,我要把契约印收回来了。”
百百姬打断这个话题,突然扶着快斗双肩,垫脚准备亲吻他的额头,就像上次一样。
只不过这次没有如愿。真理从快斗背后伸出手掌捂住他额头,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拉,百百姬顺势往前扑了个空,差点跌倒。
“哎呀,失礼了。”
真理礼貌地向百百姬道歉,语气却是挑衅,将快斗额头上那枚幽幽蓝色火焰抹去。
“狐火什么的真是比风中残烛还要易灭,轻轻一摸就掉了。”
战火一触即发。
百百姬:“……哈??你这条没礼貌的蛇,冷血动物!”
真理:“我可不想被储备粮这么说。”
百百姬翻个白眼:“谁是你的储备粮啊!想打架吗?怎么说我也是食肉系!”
真理:“哈!乐意奉陪,可怜的小狸猫可不要被打得鼻青脸肿跑去小孩怀里哭鼻子了。”
俩人互相怒视着对方,目光仿佛投射出激烈的闪电般互不相让。
食物链啊。姑且还是两个神明,真是难看。快斗无语,望着真理不爽的表情,愣住。
那张始终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不透的脸,不知何时起开始浮现出各式各样的情绪。会笑会哭,会沮丧,会生气……
他是不是有点变了?
两人又叽里呱啦吵了半天,最终也没争出个胜负。真理摊开手。
“说到底还不是你耍手段,你跟快斗做了什么交易?说出来听听。”
“才没有耍手段!”
百百姬气鼓鼓,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压低,伸手指着快斗鼻子怒斥。
“而且我的话对这个小鬼根本就不起作用!”
“?”
快斗迷惑,怎么吵到他身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百百姬捋捋气炸的长发。真理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能看他脸色,不情不愿地解释。
“我辈狐狸一族,向来都有这样的能力,人类听了我的话都会乖乖照做。但是对你完全没用。你看,那个时候我让你把苦夏给我,你就不肯。”
快斗眨眨眼认真地听着。
“还有,百鬼夜行之夜,我让你千万别回头,你不还是回头了!”
百百姬烦躁地咂舌,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不听使唤的人类,嘴里小声嘟嘟囔囔。
“后来那些青火被抢走的妖怪疯狂给我家打投诉电话,烦死我了…”
真理突然冷笑一声。
“苦夏?”
真理:“要不是快斗不听你的话,你还真敢要啊!”
百百姬:“…那、那又怎么了?他向我委托的事也不简单好吗?!”
真理:“一码归一码,你明知道苦夏意味着什么。”
百百姬:“呃啊!真是的!你这个人怎么讲不通啊!”
“我说…”
刚好没一会儿两人又吵起来,快斗终于忍无可忍,举起拳头给他俩脑袋上一人赏了一拳。
“差不多得了!”
俩人头顶着一个大包,屈服于快斗大人的屋里之下,这才终于休战。